《对月亮心动》 作者:王三九   文案   12岁,云月作为“移动血库”来到晏家。   晏家有两个少爷,晏南风和晏千。   前者知书达理,后者蛮横小霸王,经常揪她小辫欺负她。   18岁,云月喜欢晏南风。   可她不知道,温柔如风的少年,会为心爱人险些要了她的命。   抱着她冰凉身体冲出手术室的,是她最讨厌的晏千。   24岁,云月是娱乐圈新晋小花,出道以来零炒作零绯闻,意外凭借清冷仙灵的古装剧照,成为宅男女心中的氛围女神。   她的追求者数不胜数,连晏家南少爷也为她倾心,在一次会场献玫瑰表白。   不等粉丝欢呼在一起,云月已经拒绝,转而来到贵宾席,和另一位大佬浅笑嫣然。   “老公,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嗯,吃了。”男人背对着摄影机,慢条斯理折断她手里玫瑰,“回家慢慢收拾你。”   现场直播戛然而止,没能继续听下去的粉丝们几乎抓狂!!(ノ°д°)ノ   #后面什么内容是我们VIP会员不能知道的#   #比起隐婚大佬真面目,他们更想知道女神回家怎么被收拾#   暗恋多年·男二晏千·上位记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   立意:互相治愈,共创和谐婚姻 第1章 那是晏家少爷的车   初冬,小雨淅淅沥沥,整个摄影棚遍布潮湿感。   “卡——”坐于摄影机前的导演喊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话落,刚才严肃秩序的场子开始涣散,所有人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忙活一天的云月,也松了口气。   和众多演员一样,她先去更衣室,准备把戏服换掉。   她在剧中饰演的是个长期宫女,服装繁琐,穿脱都很麻烦。不比大明星,做小演员的这些事都得亲力亲为,组里平时的氛围还不错,大家都会互帮互助。   更衣室里,同为宫女的一个女演员走过来,同云月互相解身上的带子。   解完后,这个女演员摸了把云月的腰身,忍不住感慨:“天啊,你的腰太细了吧。”   云月不太习惯被陌生人这样触摸,不动声色退了退,淡笑一下缓解尴尬。   “脸也长得这么好看。”这人语气里充满羡慕,“我打赌你迟早会火起来的,到时候,可别忘记姐妹了。”   在娱乐圈,火不火是玄学的,有人火起来靠运气和实力并存,有人靠雄厚的背景,光凭一张脸蛋是远远不够的。   云月深知这个道理,面对夸赞也只是一笑带过。   ……   外面天气颇冷,云月一出来便感知到寒意袭身,风飕飕地往衣领里钻,好在老赵的车过来接。   老赵是云月的经纪人,负责她的行程和剧组安排,等云月坐上来,他不同往日半个慈父的严厉态度,满脸喜悦溢出。   云月上车系好安全带,问道:“有什么喜事吗?”   “恭喜你,离女主角色的机会又近一步。”   “嗯?”   这个圈子里好的资源少,演员多,配角都被挤得头破血流,更别说女主角色。   云月没像老赵一样着急,等他慢慢说。   “上个月,我不是听说章导接了个不错的本子嘛。”老赵压低声,“大投资大IP,现在正在挑选女主角,我觉得这个角色特别适合你,所以一直试着联系他,给你弄个试镜机会。”   云月点头,“我知道,你不是说联系不上吗?”   “现在联系上了!”老赵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就在今天晚上,咱们和章导有个局儿,你现在赶紧补补妆,待会准备过去。”   怕她拖延时间,老赵讲他耗费多少精力和心血,托了多少层关系,历经千辛万苦,才争取一个和大导演会面的机会。   “这角色要是成了的话,哥保证你大火,以后带你吃香喝辣的。”老赵话一转,“不对,别说吃香喝辣,你要吃月亮星星我也想法子炖给你。”   老赵的口吻越来越夸张。   看得出来,他在云月身上寄托不少希望。   老赵三十多岁了,原先是个在韩娱和内陆混迹很多年的金牌经纪,手头里出过不少大荧幕明星,奈何运气不好,好不容易带出头的那几个,后续都缠上抹不清的黑料,气得他自己当星探,干脆去素人群里挑选苗子,以保证私生活干净清白,免得日后再出幺蛾子。   云月就是他选出来的苗子。   那会儿她还在韩国上学,利用课余时间在某个剧组客串时被老赵发现。看腻了整容脸,她这种辨识度极高,有着古典骨相的美人实在太出众。老赵看中后,稍微打听下,得知她只是个穷留学生,国内的父母亲也都是老实巴交分子,不会惹出事端。   当然,老赵培养她,不仅仅是因为她背景简单清白,还因为她保持单身。一个二十出头姑娘,身边不乏优秀的追求者,却始终孑然一身,对恋爱毫无兴趣。   用老赵后来的话说,就是他无法从她眼睛里捕捉到少女情愫,好像对这个世间的男女情爱已经漠然。   这样的艺人,可太适合培养了,不用担心她哪天会被男人骗去结婚,导致事业衰退。   ……   北城的夜景无限璀璨,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目的地是一处紧挨着限高线的酒楼。   楼前停车位已经私有固定化,普通人只能停地下车库,老赵去停车,让云月先过去。   夜暗灯明中,云月步伐缓缓,纤弱的身子裹着冷风走过去,途经私有停车处,车辆稀少,一辆黑色宾利雅致混于黑暗中,四个“1”的车牌号若隐若现。   云月没有多留意这辆车,直接略过离开,等了老赵一会,和他一起来到包厢。门是敞开了的,内设装潢典雅,博古架青花瓷,地铺波斯手工纹路地毯,质地柔软,踩上去静谧无声,云月进去时并无人注意,大家高谈阔论着什么,兴致极高。   他们来得早,随后又看见几名同行女艺人姗姗来迟,也有不怎么熟悉的制片。   最后过来的,是个中年男子,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稀疏,面相平庸。他刚到门口,原本嬉嬉闹闹的人顿时换了张讨好的笑脸,上前搭话巴结。   只一瞬间,就让人猜到,这位就是章导了。   局子开始,室内温度渐渐升高。   女艺人们早已做足准备,外套厚得臃肿,里面却只穿了轻巧裙装,各有各的设计美,香脂粉黛,风情颦笑,都是男人喜欢的面孔。   老赵对云月的衣着表示惋惜,哪怕不露腿,露个胳膊总行吧,她倒好,呢外套里长衣长裙,美虽美,却无法第一时间吸睛。   众美女云集,露的最多的自然更显眼,理直气壮抢风头,争着和章导搭话,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问她能否有机会成为名下一角。   章导却只是皮笑肉不笑。   圈内这种试图卖肉的太多,看久了未必不会有视觉疲劳,况且男人这种生物,就爱得不到,太明显地且有目的地示好,只会让人觉得廉价,因此后面的女艺人就学着收敛多了。   明明大上她们好多岁,当爸爸的年纪,依然娇滴滴地叫一声“章哥”,你一句我一句,生怕不被人注意到。   犹如后宫争宠,几回合下来,谁都不甘示弱。   唯独云月这边冷清清,看得老赵干着急,早知道也提醒自家艺人稍微穿少一点,打扮得“亮眼”一些,可能结果好一点。   快散场了,云月和老赵还没什么话语权,别说给章导留下印象,连自我介绍都被人挤得没边儿,拿不到存在感,试镜的机会更是难上加难。   ……   天色不早,风带晚凉,还下起雨来,酒店侍应生们早备好伞,泊车员也已受命从车库驱车上来。   大堂内,众人集聚,作最后的交谈。   女艺人们围着章导,说说笑笑,气氛融洽。   “章导今天晚上带了司机来吗?”一位艺人浅笑搭话,“要不要我来给您当司机啊,我车技很好的。”   其他人呵笑附和,带头发问:“有多好啊。”   那艺人毫不隐晦,笑容妩媚勾人:“章导坐上来就知道了嘛。”   这话引来众人哄笑,光是饭桌上的荤菜还不够,还需要一些忽明忽暗的荤话来调和,这样的夜晚才让人心情愉快。   那位章导是带了司机的,这会儿只是跟着笑,并不给出明确的回答,他眯起小眼睛,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向窗外,神色忽然紧张。   其他人不一会儿也看到外面的私有车位上停泊一辆宾利雅致,黑色低奢型,霓虹灯照下,车牌号赫然醒目。   有人发出疑问:“那是晏家少爷的车吧?”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扰到口中那位祖宗。   云月站在窗前,清冷美丽的面庞不食人间烟火,一身古典长裙衬得身姿纤弱,双手自然垂落,神色安然,直到听身后的人时不时冒出“晏家”这个词。   葱白指尖不知不觉中蜷紧,不藏情绪的眼眸也逐渐覆上一层道不明的韵味。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   “怎么回事啊?”老赵的手顺势在她眼前一晃,“发什么呆?”   云月草草收起目光,“没什么。”   老赵何等敏锐,朝那辆黑色商务瞧了眼,“你不会也和她们一样,想着结识下那位晏家少爷吧?我劝你别想,那位爷不好惹……”   说到这里,老赵又突然想到什么。   这丫头出身乡镇,前几年又都在国外读书,可能压根不知道北城晏家是个怎样的存在,应该不会有这个想法。   云月神色平静,眼眸看不透任何想法,淡淡问:“为什么不好惹?”   她的口吻,听上去对晏家很陌生。   似乎还挺好奇的。   于是老赵便给她解释,那是从开国来便有着雄厚的资本,百年屹立不倒代代相传的高门世家,现如今有两位少爷,一位叫晏南风,至于另一位……   在听到“晏南风”这个名字后,云月望着窗外,出声打断:“雨是不是下大了。”   老赵一瞅,“还真是。”   他喝了酒,没法开车,问道:“你待会怎么回去?”   云月说:“打车吧。”   “这附近没的车,我还是帮你找个顺风车吧?”   说罢,老赵准备拉拢手底下的一个女艺人。   这时,一个中年男声响起。   “我可以送云小姐一程。”   说话的,是今晚的主局人,章导。   他已过中年,脸上堆满褪横肉,却拥有居高临下的咨询,泰然自若得仿佛站在食物链顶端,操纵所有,其他人都得看他眼色行事。   众人的嬉笑在章导出声后逐渐退却,个个脸上浮现出诧异的表情。   谁都想不到章导的这个橄榄枝,会略过一群露胳膊大腿的女艺人,伸到最不起眼的云月跟前。   他们没记错的话,她在饭桌上,一句话都没说。   在众多人疑惑且不服的目光下,云月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白皙的面庞微微低垂,抿唇一笑。   这一笑,颇有点古人言中“三春之桃,九秋之菊”的味道,面对异性,羞赧胆怯。   可她婉言拒绝的声音倒是干脆:“不麻烦章导,我已经在打车软件上预约了。”   “车来了都可以赶走。”章导不着急,“更何况只是预约。”   他没有强迫,但字字都带着诱引。   老赵喜忧参半,云月是他精心培育的一朵娇花,他并不想随随便便被人糟-蹋,但他又不想错过眼前的肥肉。   其他人则是看好戏,毕竟迄今为止,还没见过哪位没有背景又爱端着架子的玉女上位。   章导做出最后的邀请,“云小姐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吗?”   话意味深长而滴水不漏。   云月微微僵硬,无法给出合适回答。   大家都知道,她如果拒绝,日后怕是很难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气氛僵持的时候,私有车位上的那辆商务前灯,忽然开起,亮白色的光芒,刺眼闪耀。   这时大家意识到,这辆纹丝不动的车上,是有人的。   没多久,一位西装革履,助理模样的男人从驾驶座下来,接受后座的主人家吩咐后,便迈着稳重的步伐,来到酒店大堂。   跟随主人家多年,即使是助理,沉稳的气质也碾压众人。   只见他径直来到云月的跟前,微笑颔首,“请问,您是云月小姐吗?”   云月眉眼微动,“我是。”   “打扰了,云月小姐。”他做了个相当绅士的“请”手势,“我们晏少想要邀请您一同上车,不知您能否赏个脸。”   一下子,众人愕然。 第2章 有事打他电话   方才的酒桌上,云月默默无闻,存在感低弱,但她那张仿佛不染纤尘的脸蛋无疑是起眼的,要么不被发现,一旦注意到就很难在两秒内收回目光。   章导对云月递出的橄榄枝让大家意外但可以理解,后面出现的晏家,就让人想不出所以然。   气氛沉着。   有人开始好奇,云月全身的行头加在一起不如在场一个女艺人包包贵,一看就是没有背景的,怎么可能和晏家扯上关系,晏少居然还亲自请她上车?   要是和晏家搭上关系,哪还用得着讨好什么章导。   众人疑惑视线里,云月不骄不躁,礼貌颔首,又给出让他们大跌眼镜的回答:“不好意思,我有预约的车。”   她居然把两方都拒绝了?!   老赵心口仿佛压块千斤重的大石头,今晚什么情况,大佬们怎么接憧而至?他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老赵再次看向门外那辆车,确定不是做梦,在云月走之前,拉住她的胳膊,脸上逐渐痛苦面具。   拒绝章导就算了,怎么连晏家那位也给无视了。   况且,晏家少爷,他可招惹不起。   不小的热闹过后,众人的车陆陆续续抵达,人群开始散去。   云月站在原地未动,隔着透明玻璃以及外面昏暗的雨帘,只看到漆黑的车身,挡风玻璃黑蒙蒙的,无法看清里面的情景,但坐在车里的人却可以清晰地看清这里的情况。   那个人应该看到她这边的情况,所以让助理来接。   但是,他为什么觉得,她会坐他的车。   云月不自觉抚了抚胳膊,隔着衣料,她感受不到胳膊上的伤口,可记忆总是这么清晰,时间往前推几年,她的胳膊从来都是带着抽完血的青紫,留下大大小小旧的伤疤,无时无刻提醒着过去。   她深呼吸,低头看了眼手机软件上的时间,准备走的时候,又被那位助理挡住路。   助理将她拦住后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依然是绅士的邀请手势,语气也很客气:“云月小姐。”   云月微怔。   助理毕恭毕敬:“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助理的话,并不是威胁她。   作为跟随主人家多年的助理,他深知如果他不把这位小姐带上车的话,那车后座的男人就会亲自过来,到时候场面会闹成什么样,还真的不一定保证。   可他的话,在老赵听来,威胁性太大。   甚至给他一种“不把自家艺人卖了,他就被雪藏”的感觉。   老赵毫不犹豫,去拍云月的肩膀,“小云啊,现在网约车不安全,咱们这里现成的车,就不要和人家客气了。”   像是卖女儿的老父亲,老赵开始推着云月往外头走,发现下雨后,还主动给她打伞。   他在云月耳边说:“小祖宗啊,算我求你,姿态放低一点,我还想多过几年好日子。”   晏家那位,实在是让他后怕。   云月被推着过去。   说是推,路还是自己走的,她似乎也想明白,既然回来,迟早会见面的。   路程很短,老赵吩咐的话只能说两句,提醒她谨言慎行,不要得罪那位少爷。   助理为她开门。   身子挨近,云月先嗅到佛手柑的调香,是车里的,清清冷冷的。车厢视线模糊,坐进去后方才有空去看身边的人,第一时间,她并没有认出。   盯着看了很久,才发现是谁。   不是晏南风。   竟然是晏千。   她眼皮微动,想起旁人口中听到的“晏家少爷”,她当时下意识地以为,晏少爷就是晏南风。   而忽略另一个人。   即使云月藏起不少情绪,可眼底的表情变化实在太多。   坐于她身侧的男人占去半个座,手里把玩一只黑色打火机,光线昏暗,那张脸的轮廓依然明晰,等待的过程中,他一直平静无动容,直到车内多了个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拢起,无意一划,火机跳出薄薄的蓝色火焰。   晏千再看云月时,她脸上那种“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你哥”的惊讶情绪已经被收敛得差不多。   晏千摩挲火机的涂层雕刻图案,英俊侧颜隐匿于昏暗之中,口吻随意,“什么时候回来的。”   阔别太久,语气并不生疏。   云月微微垂眸,指尖轻轻擦着衣角一处刚才被雨淋湿的地方,“大概……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她无声无息地被老赵带回国发展,谁都没有告诉。   如果不是今晚偶遇,她和晏千,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即使,他们一同生活了六年。   可能是六年里,两人相处得并不愉快,以至于久别重逢后,可聊的话题鲜少。   云月随口问:“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噢……”   此后安静下来,只有助理询问云月的住址后,将原本开回老宅的车子,驶向另一个方向。   ……   一路无声。   无声到云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这是在晏千的车上吗。   印象里的晏千是什么样的?她记得不太清,但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会在这样朦胧的雨夜里,看到她在酒店大堂里被人为难,好心送她一程。   这一程零交流,最后还是云月打破沉静:“快到了,就在那边的路口停下吧。”   夜深后的雨势不减反增,路口只有稀疏的老树,遮雨地方稀稀疏疏。   车停下,云月朝身侧的男人颔首,“谢谢了。”   她那准备离开的身子还没下去,手腕忽然被人扣住。   纤细的腕部在男人的大手里经不住握,车内温度不低,她冰寒体质,这么久了肌肤摸着仍然凉凉的。   “晏……”云月到底没叫他的名字,“二少?”   她见他眉头轻皱,以为他有话要说,等来的却只有一个字:“伞。”   晏千把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放于她掌心里,便收了手,昏暗中情绪不明。   云月诧然,没有接受,“很快就到,不需要的。”   其实还有一段距离,她不撑伞,回去后头发大概要湿一半。   晏千没看她,“拿着。”   言辞不容拒绝,仿佛不拿,他就不让她下车。   云月指尖微微收紧,最终还是接受,恍惚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车,撑伞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回头对着窗口说道:“谢谢……”   雨声嘈杂,她隐隐约约听见车身里那人丢下一句:   “有事打我电话。”   ……   出租屋里,云月按亮灯,头顶上的橘光倾洒下来,冷白皮的面颊逐渐呈现出暖色调。   坐下没多久,便看到老赵的电话。   其中,还有很多条未读信息。   【到哪里了?】   【晏公子没有为难你吧?】   【你可不要得罪那位祖宗,他一句话就能让咱两连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云月无奈,这一趟车程,就像是把老赵的心挂在悬崖边,上不去下不得。   她回拨过去,老赵几乎秒接,迫不及待地询问她,到底什么个情况。   “只是正常地送一趟而已。”云月言简意赅,“我和他没有不正当的关系。”   “我知道,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勾搭上晏家。”老赵说,“我就是好奇,为什么他会送你回家,你们以前认识吗?”   “以前……是同校的。”   这番回答,彻底解开老赵的疑惑,怪不得呢,原来是校友。   可他又逐渐迷惑,这丫头不是普通家庭吗,怎么可能有机会上非富即贵的私立学校?   他的调查按理来说非常准确才是,除非……云月的真实身份被人隐藏了。   没有给老赵询问太多的机会,云月表示太困,要早些睡觉。   艺人拍戏期间作息不定,必要的话应该保持充足睡眠,尤其是靠脸吃饭的女艺人,老赵果然不多说,让她早点睡,养得美美地。   通话结束,房间彻底死寂。   茶几上,搁放着几摞书和一个陶瓷罐,上面插放一些淡粉紫的干花,雨继续淅淅沥沥地下着,空荡的夜晚应该更加适合入睡才是。   但云月做不到。她弯身,拉开抽屉里翻找着助眠药,却只找到空的包装。   忙得忘记买药了。这对睡眠不好的人来说,有些煎熬。   云月起身,打算喝点酒助眠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放在玄关处的那把黑伞。   看似平平无奇,但她知道价值不菲。   如果不是这把伞,她怀疑今晚发生的都是假的。那个曾经乐忠于揪她辫子,剪她作业,以及弄脏她校服的霸王少爷晏千,会救她于困境之中。   云月记得,自从她十二岁那年来到晏家的时候,晏千就开始欺负她,想把她撵出晏家。   为了让她滚,他算是使出千方百计,那时候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时不时打翻她的饭菜,并且把她关在家门外……   云月真的很讨厌晏千。   这样一对比,晏家大少爷晏南风,简直是人间行走的温柔本身。   他万分呵护她,笑容如沐春风,亲切喊着她的小名。晏千毁坏的东西,晏南风会重新还给云月,晏千不给吃的饭菜,晏南风也会让厨房备份……   真是温柔呢。   可这样一个人,是她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心爱人,他希望云月活着,身体健康,这样,才能给他那患罕见病的爱人,传输足够的血源。   ……   没有药,这一夜云月睡得并不踏实,再次做起熟悉的噩梦。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梦境忽然被清空,她意识渐渐清晰,回归现实。   她睁开眼睛,看着清亮的房间,已经是早上了。   玻璃矮几边缘处,未接通的手机不断震动,眼看着要掉下去,云月及时抬手拿住。   是老赵打的电话。   他开心得仿佛自己得了奥斯卡大奖,告诉她,他们非常幸运地拿到了章导的试镜机会。   “这次试镜机会特别难得,一个仙侠大IP,光试镜的人就有几百人,空降到章导那边的也有二十来个。”   “竞争很激烈啊。”云月浅笑,“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为什么高兴成那样。”   “我相信你肯定能胜任的。”   老赵很有信心,倒不是对自己自信,而是对云月有信心,只要试镜没有猫腻,他相信云月的造型一定可以碾压众人。   哪怕是做个花瓶,也是赏心悦目,被观众买账的花瓶。   更别说她本身就有一定的演戏底子。   “那我尽量不辜负赵哥的信任。”云月笑道,“毕竟这是你为我争取的一个难得的机会。”   “可别这么说。”老赵反驳,“这明明是你自己争来的。”   “我?”   “你和那位晏家少爷是旧识,章导应该是看在这层薄面上通融的。”老赵分析道,不然以他的了解,云月拒绝章导的邀请,没有大佬的帮助,不可能会有试镜的机会。   昨晚,晏家邀请云月上车的行为,让那个章导误以为她背景雄厚,不敢招惹,先给出试镜机会,再走一步看一步。   光是上个车就解决他们这么多天的难题,云月又忽然想起雨夜里晏千的话。   他说话的声音不似晏南风那样温柔可亲,反倒是带着一股冷淡的调子。   内容也很简短。   ——有事打他电话。   在北城,没有晏家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是。   云月明明记得,他们的关系……似乎没有这么好。   她目光集聚在玄关处的伞上,陷入沉思。 第3章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试镜时间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地点是一个商业公寓,老赵不放心云月一个人过去,忙中抽出空来送她过去。   老赵不过三十多岁,却跟个操心女儿的老父亲一样,滔滔不绝地叮嘱,副驾驶座上的云月胳膊肘抵着窗户,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抚着额头碎发,像一只优雅慵懒且对人熟视无睹的猫。   有大半的时间,老赵在提醒她,争取拿下这个角色。   “别的不说,你和晏公子是校友的身份,就碾压一大部分人了。”老赵苦口婆心,“章导问起你的时候,你一定得表现出和晏公子很熟的样子。”   “可是。”云月细密睫毛微微垂落,语气轻淡,“我和他不熟。”   “我知道,这不是教你如何随机应变嘛。”   老赵以前的时候手头里还有些资源,后来接二连三地落败,合作人都不怎么搭理他,算是空有虚头,没有背景的一个经纪。云月更不用说了。   好不容易搭上晏公子这条线,不论如何都要把握住。   云月不忍扫老赵的兴致,只能答应下来。   到了面试的地方,才知道人是真的多。   摄影棚还没搭建,租用几间商业公寓凑合用,人多得几乎没有站脚的地方,过道上也挨着。   现在的娱乐圈讲究IP价值。   在大IP剧里跑龙套,也比默默无闻的小网剧里做配角吃香,也许一个不小心,就因为一个角色火了。   章导这次接的本子叫《剑心》,讲的是一位女上仙下凡历劫,爱上一个男人,舍弃仙力渡他周全却惨遭背叛,被他箭矢射成血刺猬而亡……   之前简介看到这里时云月眉头越皱越深,几乎不想再看下去,还好老赵提醒她,后面还有内容,女主的死亡只是一个开始,劫难结束,她重生归来后,开始逆袭成新一代女上神,原先的白衣胜雪不再,一袭似火红裙折煞众三界。   因为女主角需要具备两种状态,所以对演员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既要演出恋爱时的羞赧娇态,又要拥有重生后的果断和冷情。   其他IP在网络上放出试探性消息的时候,都会有粉丝艾特自家偶像,希望她们出演,但是轮到《剑心》,大家默不作声了,因为难度不低,害怕自家爱豆演不好后会被骂。   即使如此还是有人艾特出一些一线女艺人。   这些人基本上都在今天过来试镜,即使定不下女主,其中的女配角色十有八-九是落她们头上。   时间有限,云月几乎没做什么造型,叫到名字之后就过去了。是一个打了光的房间,导演和制片都在,她看着摄影机,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进入状态。   剧本之前就有了解过,对角色也有自己的认识,不论是女主初下凡还是产生情愫的状态,云月都能把握得体,眉目灵动,表情到位。   她眉眼生得很特别,丹凤和杏眼的结合,可纯可冷,是那种亲近起来无限亲近,薄情起来也比谁都薄情的味道,很适合大荧幕。   坐在不远处的副导一边看一边点头,和旁人窃窃私语,章导则没什么表情,等待观其变。   云月的这张脸实在是太出挑,以至于结束之后,制片还朝她多看两眼,似乎以为是哪家公司的大明星,好奇自己却不认识,等到过后才反应过来,她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十八线。   这场试镜结束,副导看向章导:“感觉怎么样?”   后者避重就轻,“还可以,但重要的不是我感觉。”   章导有话语权没错,但一部戏里,最重要的是资金问题,如果是小制作的话还好,大制作大投资,主导权得主人家说了算。   副导和章导合作次数蛮多的了,大概了解意思,便问道:“她是谁推来的?”   章导敲了敲桌子,“我说了,你敢信吗?”   “这有什么敢不敢信的?”   “晏家那位。”   “晏家?”副导诧然,“南少爷不是已经和慕青椋小姐……”   “不是南少爷。”章导看着桌上的资料,“是那位公子。”   副导恍然大悟,沉思一会,又觉得不对劲,晏家那位二公子,神秘莫测,阴晴不定,怎么着也不像是喜欢插手娱乐圈的主子,更别说为了个女人说话。   怕副导乱说话,传到那祖宗耳朵里,章导补充一句,他暂时并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   云月回临时休息室的过程中,遇到几个迎面过来的女人,看妆容应该也是来面试的,过道窄小,她们几个肩并肩依偎着走,云月不得不侧身让一下,即使如此,其中一个人还是擦肩撞到她。   轻微的擦撞后,女艺人停止口中的话题,并没有道歉,反倒嚣张地朝云月看了眼。   云月对这些人并不熟悉,面庞清淡漠然,不予计较。   来这里的都是圈子里前辈,彼此间有过了解,不会太陌生,而云月是生面孔,在韩国上镜过多次,也参加过女团试练,但在国内,没人见过她。   有人好奇地打量,挺意外这样一个生面孔能拿到章导的试镜机会。   不过云月存在感太卑微,饶是好奇,她们的话题也扯不到她身上,兴致勃勃地讨论其他的。   一个女艺人拨着头发,卖弄口吻说:“就算女主角色已经内定下来,咱们也得试试吧,万一要是有机会呢?”   旁人问:“角色内定?谁啊?”   “这还用说吗,剑心的最大投资方是晏家,和晏家关系好的女明星除了慕青椋还能是谁?”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已经心领意会,不由得唏嘘,娱乐圈就这样,谁背景大谁就是爹。   云月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手里攥着简历介绍本,头并没有偏移一下,仿佛事不关己,只有眼底的温度更低了一层。   在这边休息一会儿,云月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等到老赵过来,两人打算等全部试镜结束,去章导那里探探口风。   奈何章导这边实在是太忙,等到晚上也没能抽出空来,更何况想探口风的人不止他们。   他们以为没希望,准备走时,章导却突然过来,主动搭上了话。   这圈子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章导自然清楚规则,还算客气和老赵随意谈了下。   老赵有意探口风,但章导是个人精,怎么会不知道,一直在敷衍。   “我个人非常看好云月小姐的表现。”章导笑道,“不过角色这种东西还得回去慢慢定夺,你们说是吧。”   老赵连连说是,又添油加醋,“如果给我们云月一个造型试镜机会就更好了。”   这次试镜看的是演员本身的能力和对女主角色的转换,后面还有真正的造型试镜,到时候会挑出最合适的一个作为最终女主。   论脸蛋和气质,老赵对云月非常有信心,所以才提出那样要求。   章导则浑水摸鱼,不给准确答案。   云月在旁边看着他们打马虎眼,清冷的面庞没什么表情,静如幽兰一般。   兜兜转转好几圈,章导总算绕到正途上,笑吟吟对云月提起:“上次,我看云小姐上了晏公子的车。”   她略怔几秒,点头。   “这晏公子的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的。”章导感慨,“这些年,二公子身边没有莺莺燕燕,别说上他的车,有机会和他说话的女人都几乎没有。”   顿了顿,他又问:“云小姐和二公子很熟吗?”   云月之前说过,他们不熟。   但这种话,怎么可以告诉章导呢。   怕云月乱说话,老赵插嘴,“小云和二公子以前是校友,关系挺好的。”   “校友啊?”章导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只是校友吗?”   如果单单只是校友的话,似乎并不是很亲密。   毕竟一个学校那么大,那么多女孩子,都可以是校友。   在老赵冥思苦想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云月淡淡道:“也是朋友。”   章导迫不及待:“什么样的朋友?”   问题没完没了了。   “要不。”云月浅笑,不动声色反击,“章导去问问他?”   章导没话说了。   他自然没胆子去问那位祖宗。   可又必须得知道他们的关系才好下结论,不然他把云月踢出局了,被二公子知道的话,会不会不高兴?   在这圈子混,可以没钱也可以没人脉,就是不能得罪人,那位谁都招惹不起的公子,更是让人小心翼翼,不能惹上了。   “既然是朋友。”章导索性换一种方式,循循善诱,“云小姐能给二公子打个电话问好吗?”   云月神色敛住,但眉头还是不可避免皱了下。   “朋友之间,打个电话总没什么的。”章导笑得狡黠,“云月小姐觉得怎么样?”   这种情况,老赵最慌张。   他急得像是热锅里的蚂蚁,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云月和晏家那位并不熟,搭上车只是幸运,偶尔的一次机会,就算是校友,关系也不会太好。   别说打电话了,他们连电话号码都没有。   哪怕以前有,云月这些年一直在国外,不曾和国内有过太多联系,怎么可能……   然而就在老赵以为一切玩完的时候,听见云月答应:“可以。”   老赵:“……?”   什么情况。   二公子的私人号码,鲜少人知道。   可云月拿出手机,并不生疏按下几个数字。   晏千上次既然说那样的话,大概率不会换号,一直在用的号码很好记,后几位是同数,再过几十年都很难忘却。   等候约十秒钟,电话接通。   淡哑男声传来:“喂?”   这一声,直接吓住老赵和章导。   既然接通,云月没有躲避,“是我。”   那端沉默片刻,“怎么了?”   “没什么事。”云月按捺住心中的慌乱,“我只是……想打给你……”   “嗯?”那边尾音微长,男声压得低沉,“没有其他事吗?”   云月指尖轻轻攥着手机边缘,浅浅地呼吸。   如果光打电话的话,并不能说明什么。   想要拿稳角色的话,她和晏千之间,应该不止步于朋友。   关系,最好再亲密一点。   当着章导和经纪人的面,云月对电话那边的人轻声说道:“我想问一下,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第4章 这么晚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今天晚上,有空吗。   短短七个字,令人遐想连篇。   在听到云月手机那边传来的男声之后,章导的内心已经不仅仅止步于意外了。   作为圈子里老人,他对上流高门的人家不是没有了解,记得分明清清楚楚,晏家那位二公子始终孑身一人,身边没有燕燕雀雀,因此刚开始他对云月的身份持有严重的怀疑。   哪怕云月能打电话,他也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顶多是校友以上的朋友。   可似乎,还有他不敢想的关系。   云月并未在意旁边章导煞白的脸色,指尖继续握着手机,耐心等待那边的回答。   晏千……应该会很意外吧。   会不会骂她疯了?   还是出于好奇,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请,又或者,直接拒绝。   等待约摸十几秒的时间,手机里传来一道清淡男声:“有。”   回答出乎意料,云月定住心神,“那,待会见个面吧……到时再联系你。”   这一次,她没有用询问的口吻,说完这一句之后,便把通话掐断。   这一行为,仿佛是在表达,她和晏公子的关系耐心寻味到,她是个可以随随便便挂他电话的人。   只有老赵和云月清楚,她不过是怕晏千多说什么,把关系泄露。   老赵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笑逐颜开,刚才还胆战心惊,夹着尾巴说话,现在终于扬眉吐气,说话的底气也充足不少,“晏公子是个忙人,云月一般情况下不会打扰他的。”   尚且处于震惊之中的章导愣一片刻,很快附和:“是啊,是我不好,没考虑周到,不该让云小姐打扰二公子。”   “没事。”老赵打圆场,“他们关系还算不错,偶尔打扰下没关系。”   顿了顿,又笑眯眯地强调,“当然,他们只是朋友,希望章导不要误会。”   章导那双本就小的眼睛眯了下,意味深长又暗地里抹把冷汗,如果不是亲眼看着,都不敢相信刚才云月和二公子打电话的一幕。   两人口吻确实是普通朋友,但她却是他“唯一”的女性朋友。   早些年有过一个传闻,说圈子里有个小明星,年轻漂亮,可能风头过盛,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花多少关系和金钱,弄来二公子的电话号码,在半夜三更打过去撩拨,娇滴滴的声音,按理来说很让男人产生原始感觉,然而——不到几小时她就被迅速封杀,无影无踪再无翻身的那种,半点喘息后悔机会都没有。   晏家两位少爷在外人看来几乎不像亲兄弟,一位温雅如风,一位古怪乖戾。两位截然不同的性子也造就不一样的人生,前者才华横溢,自幼便被誉为天才钢琴少年,迄今为止依然热爱自己的事业,因此即使是长子,并没有继承权,晏家的家业主要还是落在二少爷身上,以雷厉风行,不择其次的手段比他那爷爷更盛几分,没让家族失望。   可也给人留下他薄情如修罗的印象,人人畏忌,连背后议论,都分外小心。   章导今晚的行为,属实是过了,他极其害怕那位公子知道,但见云月面色平坦,并不是爱告状的样子,又稍稍放下心。   既然他们关系不一般,出于对自己无礼行为的补偿,章导非常郑重其事地拍了拍老赵的肩膀,表示对这次试镜很满意,希望过段时间,来做一个更全面的造型试镜。   “一共只有三个名额。”章导笑道,“到时候如果满意的话,会直接拍定下来。”   三个名额,意味着三个女艺人来争夺女主的角色。   即使争不过,剩下的两个,也当属重要女配之一。   老赵自然很高兴。   ……   北城一环内,商厦四十五层,土地胜金的地盘,空出一片巴洛克式中型露台,位置不多不少,刚够设一辆私人直升机。   月光透过落地长窗,是香雾萦绕酒盏的室内,动情港乐弥漫在喧闹之中。   夜晚的场子,总是这般热闹,其中一个年轻男人话最多,风头最盛,他是各大社交平台上的知名大网红,吴圳,喜人的说话惹得男男女女愿意同他打趣说笑。   他受欢迎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外号“娱乐圈监督人”,永远走在吃瓜第一线,人脉广泛,从曾祖父辈便和北城晏家是世交,这样的背景,不论说话还是做事,都不怕得罪人。   本来吴圳带大家都在聊得好好的,从“女团选秀黑幕”再到“xxx素人时期网恋翻车”,小瓜爆料不断,真真假假混合在一起,图个乐呵。   突然一下子,搁放在牌桌上的手机响起。   座位以东的男人落过去一寸目光,停顿几秒后,放下捻牌的手去接,听到声音后的一秒内,眉目略过轻微变化,又横过手机,看了眼号码。   吴圳作为晏千多年的好兄弟,从来没见过这位爷盯着手机号码看那么久。   有猫腻。   吴圳依然左楼右抱着美女,眼神却有的没的往晏千的位置瞟,这场子喧闹,但没人敢闹到晏千那边,他没事的时候会安静地坐着玩牌,偏偏人又不喜静,总要呆在热闹点的地方。   晏千通话时间不长,神色敛得刚好,无法辨别出他在和谁,说着什么话,清隽的面庞冷静如斯。   吴圳很好奇,这个时间点,晏千接的应当不是家里那边的电话。   又不太可能是女人。   实在猜不出来,这好奇心蹭蹭往上飙,吴圳忍不住过去,挤眉弄眼地朝他一笑,“二哥,刚才谁打来的电话?女的吗?”   晏千指间攥着牌张,看了眼好友,没有回答。   从他位置落下的牌,是红桃尖,两个黑红深色组合成一个长心形,最上头放着一个暗红色三角。   这牌平时下来的话看着没什么,但今晚怎么看怎么不对,那形状像是从纸片里蹦跶出来似的,晃得人眼花。   越不说,吴圳心里越好奇,总猜测是个女人。   猜对的话,那可真是个稀奇事儿。   吴圳倒上两杯RUM,递过去一杯,自己手里捏着一杯,“前不久你姑姑还打电话问我,你年纪不小了,身边怎么一个雌性都没有,要不是我口若弹簧地解释,她都怀疑我两是不是有一腿。”   晏千指腹捻着一张牌,淡淡回:“别理。”   “我敢不理吗?”吴圳笑道,“我还得答应她帮你物色物色,弄个征婚启事,没准哪天就遇到心仪的。”   吴圳说话时带一点小心翼翼,以为会得到一记白眼,像以前一样骂他多管闲事,没想到晏千压根没理,他似乎专注于手里的牌张,对外界心不在焉的。   不反驳就当他是应了,吴圳顺藤摸瓜,问道:“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条件的妹子呢。”   肤白貌美大长腿还是清纯少女白幼瘦,他这边都有认识的。   “二哥?”吴圳提醒,“你在听吗?方便告诉我你的征婚条件吗?”   晏千眼皮未动,“女的。”   “……”   这就过于敷衍了。   ……   夜场散会,包括吴圳在内的众人都醉醺醺的。   到外面凉风一吹,酒也没醒,吴圳手里拿着车钥匙,本来打算叫代驾,忽地发现晏千竟然没有喝酒。   他半醉半清醒挪过去,脸上写明了“蹭车”。   “哥你怎么没喝酒。”吴圳顶着一张卖相不错但厚度不小的脸蛋,问道,“你不会为了送我回家,特意没喝酒吧。”   “那我多不好意思啊。”   “还是二哥知道疼人。”   北城深夜,各色光线交错,站在台阶上的晏千一半的侧脸被照出鲜明的轮廓线,他五官生得端正,是带骨相的漂亮,但总体又很冷硬,眉峰凌厉,自带不易招惹的气场。   时间接近于十二点,自从接过云月的电话后,再也没收到回信。   没有刻意留意,又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晏千摸出香烟,发现没火,这才朝从头至尾没消停的吴圳看了一眼,“火机。”   吴圳胡乱摸一通,才摸到一把从牌桌上顺来的,拿出来的时候手机掉在地上,顺势打开一看,发现收到好几条小女友的信息。   小女友刚谈没几天,挺宝贝的,听说她深夜拍完戏还没车接时,立马表现出自己的男友力,脑袋发热,说自己过去接她下班。   信息发出去后,吴圳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法开车。   再看旁边那位祖宗,手里拿着没点燃的烟蒂和火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圳捂着胸口,酒醒一半,他得有多大能耐啊,让晏千给他和小女朋友当司机?   可答应下来的事情,不做到就不算个男人。   吴圳借着酒胆,小心翼翼地试着开口:“二哥……咱们待会顺路去趟影视城吧,我女朋友拍完夜场戏,快下班了……没车接……”   一句话都不敢说长,免得把人给惹毛了。   影视城和他们不顺路,还要绕高架桥。   晏千目光平视前方,问得寡淡:“你想让我帮你接?”   “是啊,咱们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同手足、肝胆相照、唇亡齿寒、患难与共……”   “不接。”   “……”   吴圳摊手,他本就没抱太大希望,但是那祖宗拒绝得太果断了吧。   “顺路捎一下?”吴圳不死心,“俗话说,助人为乐,学习雷锋好榜样。”   “我姓雷?”   “……”   吴圳仰脖,这太不近人情了。   无可奈何,他要么让女朋友坐保姆车,要么自己找代驾去接。   外头风大,晏千的这支烟,几次没点燃。   等点上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扫一眼号码后,尼古丁在此时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之前在电话里,云月说的是“到时联系”,只是这个“到时”,快要挨到第二天了。   她兴许是知道的,清浅的声线带着歉意,“是我……这么晚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两人这么客气地说话,挺让人不习惯的。   晏千捻灭昏暗中那一簇不容易点燃的烟火,嗓音低哑:“没有。”   “本来想早点再打给你的,临时被剧组喊去。”她那边轻声解释,“要不我们改天再见吧,我刚好有点事想找你。”   云月的事还没忙完,电话里不止有两人的声音,风呼哧呼哧地,还有导演们习惯扯高的嗓音。   晏千随口一问:“你还在影视城拍戏?”   “是啊。”   有人在叫她,云月便没多说,挂了电话。   晏千回到停车处的时候,见吴圳垂头丧气地坐在台阶上,怪他没提前准备,现在联系代驾的话,少说浪费半小时时间,小女友肯定等急了。   不等吴圳再眼巴巴看过来,晏千丢下一句:“去影视城。”   “什么?”   “上车。”   “……”   吴圳满怀疑惑跟着坐上车,“你刚才不是很坚决地拒绝吗?怎么又突然去了?”   晏千停顿一会,答得随意散漫,“去看风景。” 第5章 晏千低声唤一句:“云月。”……   午夜,寒风起,影视城路两旁悬铃木萧萧作响。   剧组临时接到加外景深夜戏份的通知,不得不带着演员们熬夜工作,大家好像都已经习惯,没有人抱怨,做着自己手头里的事情,对周围的情景并没有过多在意。   他们是小剧组,底层演员和工作人员都没什么话语权,只有饰演女主的小网红有点背景,再加上她带资入组,权力很大,想干嘛就干嘛。   这次赶戏就是因为她第二天要开生日派,所以把戏份提前一天安排,这种行为无疑给大家造成不小的困扰。   云月作为随身侍从的“宫女”,几乎是全程跟着女主跑,试完章导的镜后,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剧组临时喊过去。   即使来了,也没多少台词,存在感也极低,活儿反而又多又累,还要帮衬那位女主小网红。   云月没什么可抱怨的,这是她回国后第一部 戏,不论如何都会认真对待的。   大冷的天,她和其他宫女一样,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这里的戏服租的是最便宜的,料子轻得没重量,一点挡风能力都没有,以至于大家不得不在里面穿很厚的衣服才抗得住寒。   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个人心情,小网红的女主戏份演了好几遍依然NG,她越来越不耐烦。   导演组本来对她很宽容,能一遍过就过去了,然而小网红越演越不耐烦,表情和动作和要求的刚好相反。   “还不行吗?”小网红满脸不耐烦,“我觉得已经可以了,我都快冻死了。”   “再来一次吧。”副导硬着头皮。   “我男朋友待会还要来接我呢。”   “最后一次,不行的话就改天。”   小网红不情不愿嘀咕一两句,还是答应下来。   然而面对镜头,又是一张僵硬的脸。   别说导演组,其他人都有点忍不住想笑,忍不住掩嘴。   他人的脸部细微表情被小网红捕捉到之后,顿时不高兴,“你们闲出屁来了吗?看我做什么?”   没人敢得罪她,纷纷噤声。   大部分人都在想,只有云月始终保持一张无波无澜的脸,为了不抢女主风头,她妆容清淡近无,衣着和发饰简单。   小网红注意到了云月,心里憋气的她直接问:“你是不是也想笑?”   云月明明穿的是宫女服饰,个头和脸蛋却完胜女主,连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半点卑微的样子,没什么情绪地问:“还继续吗?”   小网红被气得不轻。   半夜的戏份,以不愉快告终。   如果不是因为男朋友打电话过来说到了,小网红怕是要在剧组撒泼一阵子脾气了。   其余人收工,赶着回去休息,小网红把手头里的东西都交给别人,自己则坐在凳子上打电话,娇声娇气地对电话抱怨:“圳哥,我好可怜啊……”   接着说了一堆她在寒风中拍戏结果不被认可之类的话。   那头的男朋友也是个奇货,没说是她的错,反倒颇有兴致地问她,那要不,给她换个导演?   “导演就不用换了吧。”小网红故意抬高声调,“人家就是想和你说一声嘛,给你心疼心疼。”   那边还真疼起来了。   云月路过的时候,听到电话里一口一个“宝贝”和“心肝”。   本是身外事,错过就行,然而小网红突然叫住了她,让她帮忙拿一下东西,送她一段路。   小网红在剧组里使唤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有好几个助理,但就是不用,就是爱使唤小演员,仿佛真把自己当剧中的公主,坐拥一排宫女。   云月刚好要出去,见东西不多,顺手拿了。   东西拎到手里才知道沉甸甸的,放石头似的沉重,她力道不算弱,拎起来也颇有点吃力。   “哎呀,你小心点。”小网红毫不意外她的反应,“里面东西很宝贵的,你碰坏的话可是赔不起的。”   优越感无处不在。   云月抚了把头发,“那你自己拿。”   说罢,便要把东西放下,转身走人。   “喂喂喂——”小网红没料到她还有这样的气性,立刻拉住她的腕,“我让你帮个忙,你怎么说走就走啊,是不是觉得快要杀青了就想万事大吉,你信不信……”   后面的话是,信不信云月再不老实点的话,就让她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然而话没说完,一道车的前灯光照了过来。   两人被照得都微微眯上眼睛。   一会儿,车停下,副驾驶的车门打开。   看到车上下来的人,小网红哪有刚才半点嚣张跋扈的模样,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乐颠颠地跑过去,“圳哥,你可算来了。”   吴圳身上有酒味,她也没嫌弃,抬手就把人抱住,开始诉告委屈。   “这一趟过来可真不容易。”吴圳感慨,没怎么听小女友的诉苦,一路到现在还在纳闷,晏家那二祖宗,竟然真的来陪他接女朋友。   看来还是他们兄弟情深义重啊。   吴圳暗下决心,冲今晚的义气,以后他一定也会为二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圳哥,我好累啊。”   小网红在他怀里撒着娇,喊冷又喊累。   这天是有点冷,累的话就有些勉强,因为她只提了一个不到半千克的手提包。   男朋友来了,这东西自然就由他拿了。   吴圳接过来的时候,余光不经意瞥见一旁的云月。   “她是我朋友,帮我拿东西的。”小网红说着,吩咐云月,“你把东西放后备箱吧。”   车既然已经开到跟前,云月懒得多事,顺便走过去。   周遭光线暗淡,她没注意前头的路,到后备箱的时候险些撞着人。   头顶上方,落下低沉男声:“慢点。”   她诧异抬头,对上一双墨色眼眸。   晏千眼尾偏长,是容易制造多情的桃花型,眸底却是不近人情的深邃。   云月看着他顺势接过自己手里的东西放进去,诧异满满,“你怎么在这里。”   “陪朋友来的。”   他的朋友,就是小网红的男朋友吗?   还挺巧的。   晏千问她:“有车来接吗?”   云月迟疑的半秒钟,他又说道:“我送你。”   “……”   她还没说有没有呢。   车里,吴圳和小网红已经坐进去了。   晏千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耐心等云月上去。   在后面撒着娇的小网红看到云月去坐副驾驶,立刻不高兴:“你上来做什么?”   这是她男朋友的车,凭什么不经过允许就上来蹭坐?   小网红声音不小,晏千上来的时候就听见了,淡淡地回:“我让她上的。”   大晚上的,小网红没看见人的脸,以为他只是个司机或者代驾,态度嚣张,“你凭什么让她上来?”   小女朋友针对副驾驶的人就算了,吴圳想不到她还能惹到前头那位祖宗,酒意瞬间清醒,捂住小网红的嘴,“你少给我惹事。”   吴圳给收拾烂摊子地道:“二哥,不好意思啊,她不懂事。”   能让他叫二哥的人,还能有谁?   小网红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只能隐隐约约透过室内的后视镜,看到男人一半的侧颜。   她没见过晏千,可依稀能猜出来这位就是,心跳差点停住。   没多迟疑,她忙给人道歉,称自己眼拙,不认识人。   晏千仿佛没听见,一直没有回应,侧眼看了下旁边的人,“冷吗?”   她们刚才穿戏服在寒风中拍完戏,鼻头和脸颊都冻得红红的,应该是冷的。   云月停顿一会,还没回答,后面的人已经抢先:“是有点冷,车里没开空调吗?”   他们男人火气旺,不喜欢热空调。   晏千把空调开开,又褪下自己的外套,拿到一侧。   小网红还是半点眼力见没有,以为是给她的,忙把手伸过去,这一次,晏千终于正眼冷冷看过去,“谁让你拿了?”   小网红的手悬在半空中,很是尴尬。   把二公子认成司机,又自作多情地去拿衣服,她现在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外套是递给云月的,她看了眼,没有接,说道:“我不冷。”   她不接,这车就没开。   晏千侧首,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也就三秒钟的时间,云月不知道是被望得不自在,还是本身就有点寒意,突然打了个轻微的喷嚏。   刚刚还说不冷……这就……尴尬了啊。   她吸了吸鼻子,没敢看晏千。   好像有点冷。   还是慢吞吞地把外套拿过来,披在身上,一系列做完后,车子才发动。   ……   一路顺风且安静,第一个目的地是吴圳和小女友住的地方。   小网红紧张万分,没敢直接下车,讨好地问前头的人,“二公子,今天不好意思了啊,我不知道你会给吴圳开车……”   不说还好,一开口,又将认错司机的事儿提了一嘴,简直是社交小能手,男朋友在旁边头疼不已。   小网红试着挽回搭讪:“改天的话,我能请你吃饭,赔礼道歉吗?”   司机座的男人不温不淡地回:“我不喜欢吃饭。”   “……噢,这样啊,那……”   小网红还想多说几句,被早就不耐烦的吴圳推搡下去。   祸从口出,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把小女友先赶下车,吴圳心里的石头还是悬着,下去之前凑到司机座后面,“二哥,我的错,我真不知道那女的那么不识抬举,我现在就和她分手。”   晏千头也没抬,“滚远点。”   他这语气,听起来并没有生气。   这让吴圳松口气,连滚带爬把自己剔除他的视野中。   少了两人,车内气氛反倒低迷下去。   上次送过,晏千知道路怎么走,也没听见云月主动指导的声音。   过一会儿再看,原来是副驾驶座上的人睡着了。   她倒是一点警觉性都没有,身上盖着他的外套,睡得安然。   这一路,车子的速度低到刷新他的记录。   很久以前,他也这样载着她,只不过那时的车速很快,而她呈现出昏迷的状态,什么都不知道。   恍惚间,竟过去五年。   夜晚静谧,手机震动声格外突兀,晏千扫了眼,戴上耳机。   那边传来助理汇报的声音。   “二公子,您让我查的信息已经查到了。”   “云小姐去国外的第二年就改了名字,专业也换成戏剧专业。”   “她是被经纪人赵一年带进娱乐圈的,先后在国外有过试戏演出,还参加过女团活动。”   助理说得并不详细,以至于说到一半还被人打断询问一些细节,比如为什么她突然想演戏,和那个经纪人怎么认识的,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这些事情,助理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云月小姐去演戏,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想吗?至于和经纪人的认识过程,助理倒是知道一点。   “赵一年是云小姐在一个剧组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听到这里,晏千开车的指尖微微泛白,“为什么打工?她没钱吗?”   “……应该是没钱。”助理声音放小,“据我查到的信息来看,云月小姐在国外第二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就被中断了。”   这句话,把第三个问题给答了。   没钱的生活,能好到哪里去。   国外学费和开销都不低,没钱的话就自己打零散的工,她似乎从没想过朝晏家求助,这几年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晏千扯掉耳机,平视路前方的目光晦暗不明。   当初,瞒着所有人送云月出国的人是谁,中断生活费的人就是谁。   他那烦躁在心口跳跃的一个个瞬间,竟然没影响沉稳的车速。   车缓缓停在目的地附近。   云月还没有醒来。   她好像做到了噩梦,清秀的眉间轻微皱紧,碎发掉落至耳垂处,挡住巴掌大点的脸蛋。   寂静的车厢,晏千低声唤一句:“云月。”   她尚在梦境里,没有回应,闭眸的睡颜清丽而静谧。   晏千目光注视了一小会儿,忽地抬起手,将她脸颊那几缕碎发,拂到耳后。 第6章 下次,不是没有机会再见   不知是几点,云月从幻梦中苏醒。   她睁着眼睛,无意识朝旁边看去,“已经到了吗,怎么不叫醒我?”   晏千把车子熄火,淡淡回:“刚到。”   云月看一下时间,都过凌晨一点了。   按照时间推算的话,影视城离她住的地方顶多四十分钟的车程,不应该这么久。   他说刚到,云月没法去多怀疑,是她太累睡得太沉,没有及时给他指路,可能路上耽搁了很长时间。   揉了揉眉心,让困意缓缓。   晏千也没有急,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突兀地喊了句:“周云月。”   很久没有听到人连名带姓地叫她,云月恍惚一怔。   他问:“为什么改名字。”   他不提,云月快忘记自己原先的名字。   她从记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名字是养父母起的,叫周云。十二岁的一天,家门口突然来了人,有医生有护士还有电视里才见过的保镖团,他们和养父母说了很多话,大意就是这个养女血源比较特殊,日后要是出事急需用血的话可能找不到合适的血源,所以他们建议她定期去医院献血存血库,以备后患。   云月刚开始有献,可因为家境贫寒,有点营养不良,没法再定时献。这事被北城赫赫有名的高门世家晏家知道后,就发慈善地把她带回去抚养,给予优质的生活条件,希望她能健康地成长。   来到晏家,云月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土包子,原来世上真的有比学校还大的宅子,原来她还能拥有比动画片更漂亮的小裙子,原来这里的保姆都不吃中午的剩饭……   云月在晏家除了拥有全新的生活,还换了名字,晏家老爷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子,刚开始就很疼这个外来的,瘦巴巴的小姑娘,说周云的名字太普通,他建议改成“周舟”,朗朗上口。   晏家大少爷则说,不用改,可以在后面加个月字,云字就显得没那么孤单。   当时的云月,选择听从那个自上到下都散着温柔光的南少爷,选择了周云月这个名字。   而现在,她只保留后两个字。   过往如烟,简单回忆后,云月浅笑反问:“不好听吗?”   晏千避重就轻,“还是听爷爷的,叫周舟吧。”   提到爷爷,云月想起要拜托他的事情。   她这几年没什么惦记的人,养父母当年收了一千万把她送到晏家之后,基本没有联系,唯一让她牵挂的只有晏家那位爱钓鱼养花的晏老了,不知他身体是否安康。   “对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云月停顿,“回国后我本来想去探望过爷爷,可惜被保卫拦在外面。”   “你要是想见的话,我提前说声。”晏千提醒,“但他老人家到处跑,不一定在宅子里呆着。”   有时候,连做孙子的都很难见上一面。   “没事,见不到也没关系。”云月低头,“只是想买点礼品,向老人家问个好。”   通知一下,她回来了,很安全。   不知老人家还能否记得。   “所以。”晏千突然抓住重点,眉眼一斜,“你联系我,主要是为了爷爷?”   “……”   被他猜到,云月不知如何回答。其实,不止是他说的原因,她还把他当成和章导的牵线桥呢。   “也不全是……”她指尖微微蜷缩,不太自然地挽转局面:“以后要是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   真是难为她及时反应过来,然后及时敷衍他。   还带着试探的口吻问他:“虽然一起生活那么久,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喜好,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啊?”   “都行。”   “意大利餐?法菜?还是料理?”   “以后慢慢说吧。”晏千心不在焉一应,打开车前灯,“很晚了,你早点去休息。”   她薄唇微抿,“……好吧。”   在这个小区里,云月租的是老房子,路灯形同摆设,走道荒凉,有车灯照着显然好走很多,省得她点手机的照明功能。   下去后,她发现手里攥着自始至终没松开过的男人外套,微微一怔,敲下车窗,“对了,衣服还给你。”   里面的人没有动,只说:“下次。”   下次,不是没有机会。   ……   窗外,橡树萧条。   疲劳一天的云月躺在沙发上,等待水壶里的水烧开。   上次说要把伞带着,准备还给晏千,这还没有还,家里又多了样他的东西,看来以后两人会常见面。   在车里睡上一觉,云月几乎没有困意。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做了怎样的梦。   间隔多年的画面,依然能清晰地在脑海里涌现。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到那天的情景了——   晏宅大厅的地板上,被瓷器碎片布满,那个和她同血型的患病女人虚弱地躺在其中,她的手,胳膊,腿都被碎片划伤,鲜血从伤口流出……   紧接着,晏南风冲过来,将女人抱起,同时用狠厉的眼神看向二楼。   二楼扶手处,云月不知所措地站着,嘴里喃喃,不是我推的……   有人相信吗……   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画面一转,回到医院,是四面白墙,灯光凄冷的病房。   云月的眼前,站着的是晏家大少爷晏南风,这是她从一开始就依赖熟悉的人。   他的面容一如既往地英俊,只是再无昔日温润的模样。   他对她说:“你今天必须救青椋。”   云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几名白大褂医护人员按坐下来。一名护士拿出暗黄的皮筋,勒住她的胳膊,使其血管充盈,另一名护士拆开采血管包装,亮出的长针管折出尖锐而刺眼的光。   血从胳膊里被抽出,逐渐浸满整个透明管子。   抽那么多……会死的吧?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疼痛,她最终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   这是个梦。   可也是基于云月经历过的事实所幻想出来的,隔一段时间就会反反复复地被大脑回忆,编织成梦。   即使醒来,也让人后脊发凉,浑身冰冷。   云月不由得失神,过去这么多年,所体会过的那种真实感半点没消退。   当时的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后来不知是自己幸运还是医生心慈手软,她侥幸活过来。   …………   晏家,云月很久没去了,如果不是看爷爷的话,她是不愿意去那噩梦源起的地方。   探望老人的话,手里总要拎点东西过去。   晏家老爷德高望重,平时不会少探望的人,送的礼物估计都以贵重为主,云月手头里没什么钱,堪堪能买一副模样中看的水晶象棋。   来的这天,她还带了新鲜水果,打车过来的,但在离宅子两里地前就被拦住,保卫让她出示证件,云月想起晏千的话,不知他通知了没有,只是出示了身份证。   经过扫描仪,又把证件留了照后,她就被放行了,保卫客客气气地朝她点头,并且派车来接她过去。   这架势,让云月以为老爷子多半是在家的,然而过去后才发现并没有,晏千说的不错,老爷子喜欢到处跑,一把年纪还爱和小年轻一样游山玩水,有时候还会戴个平平无奇的破帽子,和一帮老头子在河边钓鱼。   晏老以前就没什么架子,待人和蔼可亲的,不自报家门的话,人家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来,这就是晏家的年长者。   好些年没来,这宅子变化很大,云月记得她小时候就爱坐在荷花池旁的长竹凳上,听晏老讲打仗时期的事情,每每那时老人家两眼冒光,仿佛年轻二十岁。   大概是年老了,退位了,家里的大权先后落给儿子和孙子身上,连宅中的景儿都和原先截然不同,栽种的皆是名贵花草树木,样样考究,反倒比不上当年典雅,没有原先那股烟火气息。   可能是晏千之前叮嘱过,云月到之后便有管家来迎接,对于她手里的东西,管家表示感谢,特意吩咐两人来接,同时说道:“老爷在午休,要不云小姐在这里等一等?”   刻意见面反倒显得唐突,云月婉拒:“不了,我待会还有点事。”   管家说:“也许老爷很快就醒了。”   云月看了下时间,“那我先等一会儿吧。”   管家便留她去厅室喝茶暂且休息,云月坐了一小会,发现这是只留熟客的小厅,摆设较为简单,红木复古沙发座,同色柜台,上面放着景泰蓝留香瓶。   不到的空间里,流淌着淡淡的茶香。   外头,是原木庭廊,檐下挂着一个鸟笼,偶尔能听见叽叽声,云月有点坐不住,起身去逗了会儿鸟。   时间过得很快,因为还有戏要赶,云月不方便逗留,走之前找了一张纸条,想用笔给老人家留点话。   留什么好呢。   她最终没想好,只留了“周舟”二字,她还记得,当初她选择晏南风给她加的名字时,晏老眼底流露的伤心样,好似一片好心被辜负似的。   时隔多年,她总算把心意认回去了。   来时坐的车,走时也坐了车,到保卫那边她婉拒多送的好意,先行下车,恰时看见铁栅栏前停有一辆加长车,目光稍作停留。   车里的人显然也注意到她,吩咐司机把车停下。   云月回来有一阵子了,上次把晏千的车认成晏南风的,这回呢。在晏家门口出现的人,又是谁。 第7章 如果是晏家二夫人呢   云月回国后,没有刻意了解晏南风的下落,只是偶尔避免不了看到关于他的新闻,他不喜欢露面和张扬,她能看得到的并不多,大部分是和大明星慕青椋捆绑在一起的恋爱讯息。   在媒体和外界人眼中,晏南风和慕青椋是在一起十多年的恩爱情侣。媒体每次想要热度的话,总会拉着慕青椋出来炒一炒,顺带把男方带上。当然媒体能知道的,不过是关于晏南风作为钢琴界天才,公布于外的一些奖项;至于私人生活方面,晏家的两个少爷,从不对外公开。   连流露在外的照片,都是官方化的。   云月上次无意间看到过照片,很意外,因为他这些年他没有一点变化,一样的白色燕尾服,修长手指轻抚键盘,他没有老,但也没有更让人注目的光彩。   又或者,自从那天后,她看他时的眼底,已经没有光了。   云月神色坦然地看着车门启动,大概五秒钟的时间,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只女人的高跟鞋。   等车上人下来,那张面孔,并不是晏南风。   但也是她熟悉的人。   慕青椋。   这个女人自从云月见过以来,永远端庄得体,永远是天之骄女。   以前她就会常常在晏家出现,一身定制名牌,珠宝简约得当,举手投足间透着富家小姐的优雅,唯一不足的便是她因为生病常常惨白的脸色。   现在不知是病情缓和还是痊愈,她看上去已经是个正常人,优越的家庭背景和一同携手并进的男人,让她拥有无限的自信,不论荧幕前还是现实中,都包含幸福美满的神态。   别人评美,她则是被评为“娱乐圈最幸福的女明星”,在社交圈晒出精致高奢的生活,令粉丝追捧热爱。   这样一个人,和云月应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毫不相关,也没有利益冲突才是。   可慕青椋下车看到云月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掠过繁多情绪,意外?惊讶?还是有一点点的怯弱和紧张?   云月倒是平和,微微挽唇,笑容清丽,一如当年怯生生小姑娘,只是现在的眼底藏了深蓝色的海似的。   论关系,她应该是慕青椋的救命恩人。   毕竟以前,这位富家小姐身上的血都是从她这里抽走的。   以前的云月想,既然有人需要同款血型救命,她就当乐于助人嘛,没什么不好的。   可谁能想到慕青椋并不待见她,还故意栽赃陷害,硬是把她这个救命恩人,变成善妒的恶人,逼她离开。   亏心事做在前,慕青椋反倒没有一点慌乱,精致修饰的手指夹着定制手袋,语气并不友好:“你怎么回来了。”   云月浅笑:“不可以吗?”   “你在国外过得不好吗?”慕青椋情绪略显激动,“回来是想做什么?”   “慕小姐。”云月目光轻巧扫过对方那价值不菲的豪车和一身的行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回来找他们算账吗。   一个普通人,能算什么账呢,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   慕青椋大概也想到这一层关系,脸色慢慢安定下来,不知是不是出于保险心里,她转头吩咐保卫,从今以后,禁止云月来晏家,半步都不允许进来。   外面都在传闻,慕青椋是南风少爷的女朋友,未来的女主人,她的话,保卫不敢不从,忙点头答应。   慕青椋说这些话,一点都没顾忌云月就在旁边,上了车,还降下窗户,丢下一句:“周云月,你最好安分点,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连进晏家的门都进不了。”   云月不姓晏,也不会是这里的人,所以没机会进来。   想到慕青椋那副女主人的气势,云月静静地想,她还什么都没做,那人怎么就慌神了。   ……   晚上,云月和老赵一起吃饭。   不演戏的时候,她妆容很淡,几乎裸素颜,两颊满满的胶原蛋白,像是邻家乖巧伶俐的小女孩。   看起来,很单纯,很好欺骗。   老赵坐在她对面,早早地把东西吃完,然后环手抱胸把眼前的人打量一遍,如果不是认识这么久,他也快被云月的表面无辜给骗了。   譬如现在,他问她好几次关于她下午去哪里的问题,都被她完美避开。   甚至还一边吃菜一边慢条斯理地反问:“你觉得我能去哪里?”   老赵最近挺忙的,工作忙家里忙。他离过婚,和之前的前妻有过一个女儿,才四五岁,大部分时候都由家里保姆带,最近因为生病,导致当爹的不得不亲自照顾。   照顾家里,工作上的事就有所疏忽,没顾得上云月这边。   “我是真的担心你才这么问的。”老赵叹了口气,“小云,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被那些富家子弟拐去玩。”   云月这回没忍住,低低一笑,“你想多了。”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二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老赵说,“给章导打电话那次我就想问来着。”   是校友以上的朋友吗?这话骗骗章导就行了,老赵这边是很难瞒过去的,因为他调查过她的家世。   他明明记得她念的只是公办的普通学校,别说二公子,和普通富家子弟都不可能有接触的机会。   这虽然是个简单的调查出错,可却代表着,这个家世被篡改。   而能篡改的人,非富即贵,权力极大才是。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云月倒是不急不慌,细嚼慢咽地吃着自己的东西,“我要是和二公子真有一腿的话,你应该高兴才是。”   “可别折我寿了,真有什么的话,我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你把人给得罪死。”   “他有那么可怕吗?”   老赵唏嘘,无法详说,北上只手遮天的公子,谁敢去惹。   云月吃得差不多了,才给老赵吃一颗定心丸:“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惹事的,你知道我。”   以前,老赵以为自己够了解她。   他见过她凌晨在韩国便利店党打工遇到混混骚-扰还能用一把刀以一敌三的狠劲儿。   也见过她为讨要工钱对人低声下气的卑微模样。   没那张惊艳俗世的脸的话,就是一挺平凡姑娘。   可现在,老赵吃不准她了,继续带着疑惑感:“那你下午是不是和二公子……”   “没有。”云月举起手,“我发誓,我下午没和他在一起,我只是去探望一个老人而已。”   她眼神虔诚,没有半点谎意。   老赵信了。   他自然不知道,云月口中的这个老人,就是晏家老爷。   云月把她和二公子的关系撇清了,老赵心里踏实,可又有点失落,那种感觉像是沙漠中的行人口渴的时候遇见一瓶水,喝了的话有一半的几率会中毒,因为怕死给错过了,侥幸的同时还带有遗憾。   毕竟,要真和二公子搭上关系的话,岂不是前途无量。   云月不是没看到老赵脸上带着的些许惋惜之情,她也清晰地认知到,和晏千关系处好的话,能带来怎样的利益。   只是,她无法去梳理他们的关系。   晏千以前很讨厌她的,自从她进晏家的大门起,他无时无刻都在做着赶走她的一切方法,他为什么会赶她走呢?以前云月想不明白,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合群,瘦巴巴,不懂上流社会礼节的土包子,被少爷嫌弃是挺正常的吧?   可他不嫌弃别人,只嫌弃她。   在国外的时候她有时候会想,假如自己真的被他赶走就好了,早早离开,也许就不会经历那么多,避免从鬼门关走一趟的可能。   云月朝服务生要了杯无糖的柠檬水,捧着温手,侧首看向窗外,是北城无限璀璨,车水马龙的夜景。   看到对面的老赵一边玩手机一边乐,她多问一句:“你笑什么?”   “刚刚看到一条热搜。”老赵说,“现在的年轻人,热评一个比一个有才。”   “什么热搜?”   “你知道吴圳吧,那个大网红。”老赵划着手机,“他现在的风头比一些一线还要盛,随随便便发一条内容就上了热搜第一。”   “发了什么?”   “发了条为他好兄弟征婚的微博。”   热搜第一的字很简单,吴圳,女的,点进去看的话就是吴圳在几分钟前发的一条内容:【为我最好的朋友征婚,条件:女的。】   内容不长,也没配图,但点赞数十万,评论过两万。   底下的热评五花八门。   【又发-情了?】   【女的就行?圳哥现在饥渴得都不挑食了吗。】   网友们没人当真,大部分人只是把这条内容当做笑梗,乐一乐就行了。   倒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对这件事讨论的热度颇大,老赵有很多同行微信群,就这件事展开激烈的讨论。   吴圳这个人没什么秘密,又爱秀,手头里有多少车多少资产都能抖出来,发的那条微博看似玩笑话,但也有可以琢磨深究的地方。   他身边不缺女孩子,不可能在微博上去发这么一条内容,兴许真的是为好朋友征婚。   而他说的是最好的朋友。   想来想去,能让他这么巴结又称最好的,除了晏家那位,旁人还真的想不到是谁。   作为圈内人,老赵很爱吃瓜,兴致勃勃地刷着群消息,看大家阴谋论,还不忘给云月看。   “笑死了,大家都在传吴圳在给晏家那位二公子征婚,是为了特意澄清他们不是基的谣言。”   尤其是吴圳还特意强调,女的。   旁人不知道,圈子里的人多少能猜到一点,因为二公子这些年清心寡欲,身边的秘书都是男的,导致很多人怀疑他是不是个弯的,而最可疑的弯曲对象就是吴圳。   吴圳多次表示自己冤枉,隔段时间换女朋友表示自己的清白,但这种操作反倒被人说是故意作秀。   “你刚才说,征婚?”云月对这类事不太清楚,眉眼微微疑惑,“有什么不对吗?晏千岁数不小了,也该……”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老赵一停,“二公子是谁啊,想嫁给他的女人跟过江鲫鱼似的,数不胜数,有必要征婚吗。”   “所以你认为,叫吴圳的那个网红在恶搞?”   “谁知道呢。”老赵耸肩,“可能人家是认真的吧,反正发微博不要钱。”   云月拿起手机,随意翻了翻吴圳那条内容。   热评第一下有他自己澄清的评论——【别闹,我是认真地帮兄弟相亲,真不是给自己撒网。】   有人反驳:【你兄弟就那点要求?】   吴圳:【我亲口听他说的,女的就行,可能是家里催婚太厉害,他不挑了。】   这话,吴圳不像是撒谎。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到年纪的话自然会催婚。   只是那征婚条件未免过于潦草敷衍。   网友们都知道是开玩笑,没人当真地去报名。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征婚对象是晏家那位公子。   谁要是嫁进晏家的话,不论在哪个圈子,都将是逆天反转,过得风生水起。   征婚条件是玩笑,侧面却可以看出晏千存在被催婚的可能。   云月忽地想起下午时分,慕青椋说的话。   只要她这位晏家未来大夫人在,就休想进晏家的门。   云月知道现在的自己确实没资格没理由随意进出那道门。   更没资格和慕青椋去竞争。   可身份换一下,如果是晏家二夫人呢。   手机放在桌上,云月指尖轻轻点了两下,翻到通讯录的时候,被对面的老赵察觉到异样,好奇问道:“大晚上的,你打给谁?”   “你觉得。”云月淡淡道,“二公子那个征婚怎么样。”   “我哪敢有什么看法,还不知道真假呢。”老赵嗅到丝丝可疑气息,“你想干嘛?不会想报名吧!”   云月眉眼低垂,浅浅啜一小口柠檬水,过一会儿,淡笑反问:“不可以吗。” 第8章 她刚才不经意的话,好像被他留意了……   不可以吗。   征婚要求不是很简单吗,只要是女的就行。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地平平无奇,简简单单。   老赵那颗小心脏经不起这么大的刺激,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云月已经拿起手机,一个电话都拨出去了。   老赵想阻止的话,只能堵在嗓子眼,不敢出声。   那头的人没有秒接电话,但迟疑的时间并不长,依然和之前一样冷调子的男声:“喂?”   云月双唇浸过水杯,润润的,嗓音泠泠悦耳,“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顺便把外套和伞还给你。”   这些人家的晚餐时间,理应来说是很宝贵的。   被拒绝或者推后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云月和老赵都已经做好准备,然而过了一会儿,那边给出答案:“可以。”   倒是干脆。   云月说:“那我待会把地址发给你吧。”   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太过于简单纯粹,可以说是朋友,也可以说是刚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   整个过程,老赵目瞪口呆。   @泡@沫   末了他问:“你真去征婚?”   云月低头找着合适的餐厅,漫不经心,“我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吗?”   “就算是校友,就算你有目的,可是这会不会太明显了?”老赵讶然,他不是不希望自己培养的娇花争口气,自己往上爬,可是这爬的高度会不会太高了。   一下子,跳到金字塔顶端吗?   跳过了搭讪,勾引,睡觉,直接去结婚了?   “而且,你当二公子是傻子吗?能不知道你接近他就是为了拿到更好的资源?你表现得这么明显,反而会让男人退后,疯了吧这是。”   老赵苦口婆心,想让云月迷途而返,但坐在他对面的女孩,清淡着一张美丽面容,眼眸情绪收敛。   疯不疯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和慕青椋的过去,没完。   ……   北城拿得出手的酒店和餐厅多如牛毛,奈何消费档次都不是一般的高,一顿饭吃个几千块钱都是常有的事情。   很多餐厅,云月都消费不起,又不能挑太次的。   第二天拍戏的间隙,她还在寻找合适的餐厅。   最好是人均消费在一定价格内,环境优雅,隐秘性好。   现代生活里,比起吃,更多的人热爱打卡,喜欢群集去一家网红店,导致隐秘性的餐厅很少。   云月看了下包厢的价格,都不在她能承受的消费范围内。   正要返回页面的时候,耳边降下一个女声:“你在做什么?”   抬头一看,发现是剧组里饰演女主的小网红。   云月眼睛稍稍避开,“没什么。”   平时她们只是搭戏,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小网红就有些自来熟,上次坐过一辆车,用似熟人的口吻直言:“我已经看到了,你在找餐厅。”   云月没隐瞒,“嗯”了声。   “你不要看那些评价不错的,那些都是刷的,你得找合适的人问问才行。”   “问谁?”   “比如我啊。”小网红说,“日韩法式西班牙我都知道,价位几百到几千不等。”   在吃这方面,小网红确实挺了解的,也亲身试吃过很多地方,她说的几个餐厅,云月并没有在软件上看到过,但看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口碑应该很不错。   充分了解后,云月道谢。   她一谢,小网红才知道自己话太多,有些降身份。   小网红之前不太搭理剧组其他人,因为这里她是最有身份最有钱的,没人可以供她勾搭。她和云月说话,纯粹是因为上次晏家二公子送她回家。   到底没忍住心里好奇心,小网红抽空问道:“话说,你和二公子很熟吗?”   云月摇头。   小网红想想也是,要是熟的话,也不至于在这里拍戏。   估计就是顺路搭上的。   “那天晚上,二公子是不是送你回家的?”小网红刨根究底,“他对你感兴趣吗?你有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云月说:“你想知道的,我都没有。”   “什么嘛!”小网红一愣,“你好不容易坐上他的车,居然没要联系方式?你不想勾搭他吗?”   这要是她的话,不得暗搓搓地把人往酒店带。   得蠢到什么地步,才能什么都不要,单纯地回个家?   “你想勾搭他吗?”云月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我……我只是随便问问。”小网红心虚,“为你感到可惜而已,别人拼了命都争取不来的机会,放你面前就被你白白浪费了。”   现在的云月,在小网红的心里,已经是娱乐圈第一蠢人,怪不得长了张漂亮面孔,还混小角色。   小网红又恨又惋惜,继续说:“要是我的话,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往上爬,没准两年不到,我混得比慕青椋还要厉害。”   云月坐在台阶上慢条斯理地理着戏服,“慕青椋,很厉害吗?”   “你这话说的。”小网红诧异,“家世好脸蛋好性格好,拿奖拿到手软,她不厉害的话,谁厉害?”   看云月那副似懂非懂的表情,小网红嫌弃地给她科普,在娱乐圈,慕青椋是顶端女神,是所有女艺人的偶像和目标,很多人都以她作为标准去奋斗。   这样一个背景强大,出道以来不需要肮脏的手段,永远是巅峰时刻的女明星,全娱乐圈只有慕青椋一个人,无人超越。   当然,她的这一切,大部分归咎于她和晏家的关系。   慕青椋的家境虽然不错,但在北城这个地方是不值得一提的,再加上近些年新科技兴起,她的家族逐渐衰化,如果不是依靠晏家,怕是早就被人遗忘了。   慕青椋的一大半成就,都得胜于一个疼她爱她的男朋友,那就是晏家大少爷。   “其实想一想,慕青椋没什么本事的,长得还没我好看,演技也一般般,性格还矫情。”小网红话头一转,把自己夸一遍,“我要是有南风少爷那样的男朋友,我混得肯定不比她差。”   可惜南风少爷已经有人了,并且他对慕青椋非常地钟情,这些年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   那么唯一有机会的人就是晏家二公子了。   可惜,谁也没胆子去勾搭他。   小网红好不容易有个见面的机会,偏偏被自己作成那样,所以她才幻想,如果那天晚上她和云月身份对换的话,她一定不会像对方那样愚笨。   “你看她现在,天天占领头条。”小网红八卦地拿出手机,给云月翻看最新的新闻。   慕青椋出道后没有任何的黑料,人气始终居高不下,最近因为大IP《剑心》的关系,热度更是飙升,很多人猜测,她就是《剑心》最终定夺的女主。   这部大IP,如果给小艺人的话那可能就是难得地爆红的机会,更别说给慕青椋了,会让她稳拿下一任影后的位子,没准还要走出国际大门,招揽国外粉丝。   “很厉害吧?”小网红说,“我觉得她稳坐《剑心》女主的位子,羡慕死人了。”   云月托腮,敷衍,“嗯。”   娱乐新闻翻着翻着,小网红突然尖叫一声,“卧槽。”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盯着屏幕看了很长时间,“天啊,有人透露,过段时间,慕青椋将在活动场合宣告和晏家少爷的订婚日期。”   云月一怔。   “他们早就该结婚了,居然现在才透露吗?”小网红有些激动,“到时候官宣的话,服务器肯定炸裂。”   公.众.号.梦.中.星.推.文   虽然说这类消息是营销号放出去的,但是如果没有当事人同意的话,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胡乱编说,说明十有八七是真的。   慕青椋的粉丝们知道这个消息后,纷纷狂喜呐喊。   当然也有黑粉表示,恋爱这么多年才宣告订婚,怕是以后也不会幸福。   粉丝自然和黑粉吵了起来,列出一堆蒸煮晚婚的理由,事业上升期,工作繁忙,晏家少爷更是国内外巡演到处跑,两人在三十五岁之前结婚就已经很圆满了。   “他们肯定会结婚的。”小网红可能是他们的CP粉,戳着屏幕和黑粉反驳,“他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要是分开的话,我这辈子都不相信爱情了,你说对吧?”   话头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思绪游离的云月回过神来,轻轻敷衍:“嗯……”   看来,慕青椋塑造的形象很成功。   天之骄女,娱乐圈顶流,拥有一个恩爱多年的优秀男朋友,人生堪称完美。   可谁会知道她的内心是怎样的黑暗,曾经做过怎样的事情。   面具之下的面孔,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揭示出来的。   ……   小网红向云月推荐的这家餐厅总体还不错,托斯卡纳风格,桌椅地面浅白为主,上顶是深棕色吊梁,柜台上放着古典烛台,可能新开没多久,来拍照打卡的人并不多,环境静谧。   云月比约定的时间早五分钟来到餐厅,做好等待的准备,谁知没多久便看见了人,意外他会准时过来。   见面后,两人气氛并不尴尬,云月顺口问道:“刚好是下班时间,路上是不是堵车?”   “有点。”他拿起菜单,“你早早就来了?”   “没有,我刚到。”她抿唇,“我没堵车,因为坐地铁来的。”   晏千很自然地接:“下次我来接你。”   云月怔然,下次还要一起用餐吗,他怎么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晏千平常冷静如斯,没来过这家餐厅也点了听名字就不错的餐食,倒是云月拿着手里的菜单,有些不知所措,胡乱点一些蔬菜沙拉和餐后水果。   她和晏千的相处方式,是云月怎么也想不到的。   从小互相看不顺眼,长大后,反倒是彬彬有礼。   他们坐的是靠窗位置,欧式的拱形圆窗,狭窄的台子上堪堪放一盆橘色小花,辨认不出什么品种,颜色看起来喜人温馨,同灯色相得益彰。   点完菜,晏千把卡和菜单同时递给服务生,稍抬一下眸,眉眼透着散漫,望她时反倒有点认真的味道:“不打算和我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没什么好说的啊。”她语气轻快,“普通的留学生而已,挺好的。”   “姑姑是不是中断了你的生活费?”   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想调查她在国外的生活,他一句话就能办得到,对他们来说这是只手遮天的好处,可对普通人而言,就不太公平了。   云月挽了下碎发,依然是不在意的神色,“不能说中断吧,她本来就没义务给我的。”   当年的情况,很复杂。   云月被慕青椋陷害之后,晏家人对她更是厌恶至极,其中就包括晏家姑姑,不论如何都不允许云月留下,想直接把她赶走,偏偏遭到晏老反对。   不管别人怎么说云月是因爱生妒的恶人,老头子始终选择相信她,更是扬言谁赶走云月,他就赶走谁。   最后云月还是走了,主动走的。   因为晏家姑姑承诺她,送她出国上学,给她崭新的生活。   可是后来,又食言了,第二年的生活费,没有再打过来。   没钱没依靠的留学生,会比别人辛苦很多,她倒是轻描淡写,还说自己挺好的。   她的不在意,反倒引起晏千眉心蹙起,“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联系谁?……你吗,还是……”   “爷爷说过,你是晏家的一份子,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他一顿,“联系我,也行。”   她莞尔,还是挺意外的,“……当时,挺讨厌晏家的,不想有过多的纠缠。”   当然,除了爷爷。   整个晏家,只有晏老对云月好。只有他自始至终护着她。所以,慕青椋陷害的机会,专挑爷爷不在家的时候。所以就连晏若玉送云月出国时,也是瞒着爷爷,骗老人家说云月出国看病了。   可再好,她也不是晏家的亲人。   ……   等上片刻,有服务生过来给他们上菜,点的是一份荷兰芹蜗牛,配bernaise酱,摆盘精致漂亮,但云月没什么胃口,她其实是不怎么挑食的人,留学时没钱的那段期间,大白米饭配泡菜,也堪堪过来了。   她拿起柠檬片海盐,浇在一份厚切牛肉上,细细慢慢地吃着,很久才察觉晏千未动,一半目光是落在她身上。   是餐食不好吃吗。   她抬眸,唇际还沾着一些奶浆,自己抿了抿,“这家餐厅是不是不对你胃口?”   眼神和动作,透着小动物似的无辜和小心。   “还好。”晏千指间攥着一支叉,动盘的时候目光依然放置在对面的身上,“你很讨厌我们吗?”   她刚才不经意的话,好像被他留意了。   云月轻笑,“你觉得呢。”   晏千不语,他能觉得出什么东西来。   也不知是看他脸上神色没那么玩世不恭,云月细嚼慢咽着,说,“以前我挺讨厌你的,现在的话。”   他眉目挑起。   墙上的石英时钟到了时间点,搁放在角落的三角钢琴响起轻缓的音乐声,附带着让她的声音变得轻和起来。   云月说:“没那么讨厌了。”   那还是……讨厌?   这个回答,倒不意外。   餐用到一半,钢琴曲也已经弹了很多首,什么曲目全由钢琴师心情。   新的曲目,依然是轻缓的前奏。   乍听悦耳,细听熟悉,再听……晏千没有再听下去,招来侍应生,让他们换一首曲子。   这首曲目名是《River flows》,晏南风自创的成名曲。   这是云月以前最喜欢听,也是第一次试着弹奏的曲子,她曾说,听到这个曲子,就会想起晏南风。   过去十多年了,旋律依然熟悉,只是她并没有那么敏感,倒是晏千,敏锐地让人把曲子换掉。   “其实这首曲子,我不是很在意。”她微顿,解释,“就算他现在站在我眼前,我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晏千言简意赅,“我不喜欢听。”   云月:“……”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曲目被换成其他的,是首古老的《Melodies of Life》,千禧年发行的一款配乐。   也就是这种轻快的气氛下,云月好像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之前我在网上看到你朋友发的内容,说为朋友征婚,说的是你吗?“   “恶作剧而已。”   “是吗,我以为你在征婚。”她一笑,“而且条件很简单,是女的就可以报名了。”   吴圳发内容的时候,晏千还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吴圳给出的解释是,他既然答应姑姑帮忙物色对象,那总得做出点实际事情吧。   于是一条敷衍的微博就出来了,在热榜挂了一天,日后晏家姑姑问起来的话,吴圳也好交差,事儿他做了,成果还得看当事人。   没去想她为什么提这一茬,晏千解释简单:“家里催婚,朋友说挂着刚好挡一挡碎语。”   “但是不拿出实际行动的话,好像没法挡风言碎语。”   他眉眼一挑,“什么意思。”   云月抿起淡笑,唇洇过胭脂似的红润,“我就是想问一下,那个征婚条件,我是不是也可以。” 第9章 隔着十米不到的距离,和一双墨眸对……   她提得太漫不经心了,以至于很难让人考虑到原因,就像是平凡的一天,问,今天吃点什么好呢。   ——那个征婚条件,她是不是也可以呢。   饶是场面见过不少的晏二公子,也在闻言后落下刀叉,看向别处——石英钟上只有时间,没有准确日期显示,那么今天,是什么日子。   四月一日吗。   洁净的餐布被他简单擦拭一下手,放回去依然洁白如斯,细微的动作,反倒是缓和一些气氛,晏千叫来服务生,多添一份白葡萄酒。   云月问:“你不是开车吗?”   他将酒杯往她跟前一推,“给你,冷静下。”   她这回是真的笑了,顺势接到手里,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的话被当成玩笑。   从小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现在能心平气和吃一顿饭就相当难得了,何况,是去领证过日子呢。   云月没急,慢缓缓地,“我没开玩笑,你……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反正,晏家在催他的婚。   与其单单挂个征婚讯息,倒不如,让她帮忙解决。   让云月感到意外的是,晏千几乎没什么反应,他平静望着她的眼睛,没有问其原因,更不像以前以轻蔑意味看她,嘲讽一句“你不是要死要活喜欢我哥吗”。   年岁的经历,让当初的少爷眉眼里多了沉稳,成为矜贵的公子,她没见过他处理事务的手段,但道听途说中,知道他这样近乎无情的性格,果断而冷决,情绪难以捉摸。   ……   晚九点的北城,绮丽璀璨,连冰寒的夜空都被照得温暖起来。   送完云月回去后,车里的男人不动声色抽完两根烟。   晏千有洁癖,容不得车内异味,这回自己犯了戒,等意识到的时候就有些来不及,回去的路上便降下四面车窗,散散味,也消消情绪。   他难得回一次老宅。   也难得见到晏老在老宅。   这个时间点对老人家的作息来说稍晚了,晏千路过时停住脚步,多留意的两秒钟,便被晏老叫过去:“来陪我下两盘。”   去了后也只是坐着,看老爷子摆棋,还真的把他当成对手一样,摆得工工整整,打算一决高下的样子。   晏千问:“他不在吗?”   象棋这种东西,晏千没半点兴趣。以前老爷子不仅自己爱下,还喜欢教小辈,那会云月还在,和晏南风一起当陪练,晏千只是在旁边看着。   晏老说他们三个都挺有天赋,其中晏千最胜,但他最没耐心,坐不住。而晏南风恰恰相反,他有耐心学,更有耐心陪着老人家下,这些年,孙辈和老人的交流时间,最多的就是耗费在棋盘上。   现在在老爷子对面没坐几分钟,晏千起身,“我帮您叫他去。”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他是不可能去找晏南风的,能通知菲佣去叫一下人就不错了。   “这棋盘是舟舟送的。”晏老慢悠悠来一句,“你觉着好看不?”   饶是改了名,晏老还爱叫云月为舟舟,他曾说过,叠字会显得亲近些,有家人的味道,他希望云月把晏家当成自己的家。   见过无数棋盘,这一款水晶棋盘实在谈不上优质。   晏千潦草扫过去一眼,“她上次来过,是不是没见到您?”   “是管家没叫醒我。”晏老惋惜,“麻烦那孩子跑一趟了。”   “那就约个时间,再见一面吧。”   “她不会烦我这个老头子吗?”   “您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   晏老瞪他一眼。   不知是看时间还早,还是老头子孤苦伶仃实在无聊,晏千重新入座,没打算来一局,修长指尖捻着一个“车”棋,“我帮您约,还是您自己打电话?”   老人家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你约吧。”   “您什么时候有空?”   “下周都行。”   “那周五?”   “可以。”晏老点头,“记得让她多呆一会儿,我让厨子烧几个她爱吃的菜,不知道这几年过去,她口味有没有变。”   晏老上年纪了,其实记性不算好,说烧云月爱吃的几个菜,反而一点都没犹豫,看样子还记得蛮清楚。   是把她当孙女疼了。   这样一来,让人怎么告诉他,那丫头现在很瘦,在国外的这几年过的都是穷困潦倒的日子。   说了给老人多添烦恼,还是不说的好。晏千把棋子放回原位,准备走的时候,又听身后老头子询问:“你姑姑上回向我告状,说你不恋爱不结婚,是想带个男同志回来气死我。”   “您信吗。”   “男孩子嘛,迟早是要成家立业的。”晏老说,“就算我不催,你姑姑姨姨,你的父母也会催的,还是趁早找个称心如意的女孩子比较好。”   晏千听到了,听没听进去不知道,敷衍地应一声,“知道了。”   老爷子还是挺了解他的,知道他烦风言碎语,所以好心劝一劝。   迟早要做的事,不如提前做了,免得别人在耳边念叨。   这一点,那丫头为他考虑到了。   没有实际行动,是挡不住风言碎语的。   所以她自告奋勇,问他,她可以吗。   ……   晏千离开没多久,又有人来了。平时这厅冷冷清清的,这水晶棋盘一摆出来,人也跟着多了。   论懂事,晏南风比那二弟强多了,问候的话也温和体贴,“爷爷,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吗?”   他出现得有些突然,不像是刚刚过来,不知是不是在刚才爷孙两谈话的时候就在了。   晏老对孙子一视同仁,一样地邀请入座,只是没再要求他来一局,问他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演出还顺利吗。   晏南风说:“一切都安好。”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西裤,一天下来,温莎结依然工整如初,他面庞干净斯文,就像是课堂上那位脾气温和,很好说话的老师,不论初见还是熟悉,都让人觉得他亲近而容易相处。   官方化的回答,让晏老收起话题,“那就好吧。”   “爷爷最近身体如何?”   “老样子,没有大毛病。”   “医生说,最好一直保持心情愉快,这样才能延年益寿。”   晏老“嗯”了声,没把话往自己身上绕,随口问了下大孙子的感情问题,不出意外,得到的依然是统一化回答,一切都好,感情稳定。   “你是不是该成家了?”晏老突然说,“慕青椋没有催过你吗。”   提到这个,晏南风那张仿佛面具似的脸才有所动容,话依然官方式:“我们还在考虑。”   “都老大不小了,早点安定下来吧。”   “我知道,您放心。”他边说,边拿起一枚棋子,随手试了下,又放下。   小动作没逃过晏老的眼睛,意有所指,“你们兄弟两感官还挺相似的,晏千刚才拿的,也是这枚棋。”   晏南风微微一笑,滴水不漏地说:“我只是看它的位置有点偏,扶正而已。”   ……   上次同晏千吃过一次饭后,云月似乎忘记自己和晏千谈过征婚这件事后,没有联系过他,该做什么做什么,照常吃饭拍戏。   还是晏千先联系的她。   他没提上次的事,只问她周五有没有空来晏家,老爷子上次没见到人后,还把管家骂了一顿,说不知客人之重要性,不知变通。   总之,老爷子因为很想念她,一定要抽空来见见。   这份心意,云月不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只是日期卡得不太好,剧组临近杀青,最近都很赶时间,周五上下午都没有时间。   “……要是早几天说记好了,周五我时间很紧。”她用词委婉,“可以晚上去吗?”   “没关系。”那头倒是漫不经心的,“到时候派车来接你。”   到时候?   派车?   云月听得云里雾里,可那边解释得不够清楚,只让她做好准备就行了,见面的东西,就不用买了,买的话反倒显得刻意生分。   到周五这天,云月一上午都在赶戏份,这天晴空万里,多云少风,影视城来了不少取景的剧组。   约摸下午一点的时候,靠北门的几个剧组接到消息,说是有车子过来,需要一定隐秘性,所以这边的剧组都要提前收工,消息提前放出来的,不算特别急促,但难免引起大家纷纷议论。   什么样的车,来了什么样的人,要大家这样避讳呢。   能作这么大排面的,怕是只有慕青椋了。   可她最近在空档期,没必要来影视城,更没必要这么大费周折。   大家都没猜出个所以然来,而云月,在接到通知,众人散去之后,低调地上了一辆来接她的加长版劳斯莱斯,陪送的连司机在内共有四人,皆配带白手套,架势阔大,让她心里泛笑,怎么像是要去接新娘子似的。   坐上去后她打听一下,从接送的管家口中得知,这是晏老的意思。   老爷子听说上次她打车来的晏宅,干坐一会儿连送的车都没有,属实是气着了,所以下次见面,必须得让人舒舒服服地过来。   饶是将北门的人赶走了,车子行驶出去的人还是被人注意到,纷纷投来好奇惊羡的目光——他们格外好奇,弄这么大排场来接的人,到底是谁。   有专车接送,云月确实没那么卑微了,来晏宅一路畅通,景色宜人。   到检查路口,车照例停下,管家沉思片刻后,为了避免挨骂,没让她下来走程序,而是自己下去报告一声。   车停的时间有些久,管家不知道去做什么,云月于是降下车窗,看风景打发时间的同时,顺带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那随意丢出去的一眼,掠过半空,隔着十米不到的距离,和一双墨眸对上。   云月微微怔然。   那个人……晏南风。   他刚才在和管家交谈,好似听到车窗的动静,才去看一眼,以至于四目猝然相对。 第10章 你来的话,他就不忙了   五年不见,如初如故,这些年的岁月从指缝中嗖地掠过一般,毫无察觉。   两秒的时间,车窗合上,云月收起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车内一处,过一会儿,管家上来,车子重新启动。   这个管家是后来的,不熟悉云月,怕她久等后去老爷子那里告状,便解释道:“刚才看到大少爷,就下去招呼一声,云小姐是不是等久了?”   云月客气道:“不久。”   “那就好。”管家笑道,可能先车内气氛沉闷,多说几句,“我们大少爷是个忙人,平时很少看到他,经常飞国外,今天他可能是来看老爷的,难得地会撞见。”   这么难得,也能被她撞见,云月单手轻轻理着大衣排扣,不予作答。   见长辈,她的打扮很家常,色调偏暖,妆容也没以往那么清冷,口红用的杨树林147,玫瑰奶茶色,有点冬日小清新的气氛。   下车后她站在一棵垂丝海棠树下,米棕大衣包裹着纤弱的身子,好像比那不堪一折的花还要薄脆,寒风起,长发微扬,遮住巴掌大点的脸,她五官整体是显幼态的,只有那双剪水眸纯中带媚丝。   管家说宅子太大,不清楚老爷子在哪个厅候着,他先去联系下人,云月便在这里等着。   她轻嗅着空气里浅淡的花香,浑然不知,不远处,有人静静地站着,任由这边海棠树下的风景映入眼帘,这天的温度太低,看什么都是冷冷清清的,惟有粉紫的花树带来一些生气。   光站一会儿,还是有些冷的,按照管家提示,云月打算先去厅室,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这宅子确实大,车子不宜进的地方,徒步要走上几分钟,好在沿途景色宜人,明明建在繁华闹市里,这里竟然还有野外飞来觅食的鸟。   叽叽喳喳的声音,引得云月抬头去看,一时没注意眼前的路,险些同一个人撞上。   隔着三两米的距离,她定了定神。   也是不巧,来晏宅两次,都是为了见老爷子,然而人没见着,反倒把另外三个不想见的都见了一遍。   眼前这位衣着雍容华贵,保养得体,贵妇打扮的女人,就是晏家的姑姑,晏若玉。   她模样没变,只有眼角多了很多细纹,她眼轮廓很长,五年前眯起和云月说话时,高高在上的姿态显而易见,她以一种不屑和施舍的语气说,她出国留学,对双方来说是最优的选择。   云月信了,也信了她刚开始只给一年的生活费是怕乱花这样的话。   旁人变化不大,云月则从当初清秀的小姑娘出落得晏若玉险些没认出来,盯着望上十来秒钟,才从熟悉的眉眼中逐渐辨认出身份,五官顿时拧起,□□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云月双手随意插入大衣口袋,面庞清丽平静,“好久不见。”   “居然真的是你。”晏若玉气急败坏,仿佛对方的到来给这片土地造成污染,给她造成严重的影响,“现在立马给我滚出去!”   是心虚吧,所以才这么急躁地想赶人走。   云月莞尔,“我不能来吗?”   “你不是在韩国呆得好好的吗,回来做什么?又想破坏别人的感情吗?我告诉你,没门儿。”晏若玉几步来到她的跟前,“晏家不欢迎你。”   两人距离极近,但云月没有退缩,单薄的身子伫立在寒风中,不动不倒。   在晏家姑姑眼里,云月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只有慕青椋那样的人才配得上晏家的高槛,所以不论何时何地,晏若玉都不欢迎云月。   即使云月,并没有招惹到她。   几声警告,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晏若玉有些气急,抬手要去推她:“我让你走,你没听见吗?”   云月被推得踉跄,后退两步。   前方的人并不罢休,回头就叫保镖过来,让他们把她赶出去,而自己更是想要拎起云月的衣领,要让她不体面地滚出去。   这时,一个声音从天而降。   “姑姑。”   同时,一只男人的手及时制止,悬停在她们的中间,这只手长得很漂亮,骨节明晰分明,冷白皮,不看脸都能猜到是谁。   晏若玉原本要出去的动作被拦截,身子僵硬一会儿,怒意不减反增,“南风你在做什么?你护着她?”   晏南风站在两人中间,还偏向自家姑姑这边,即使过来阻止,也没多看云月一眼,只是平静地收回手,“姑姑,你注意下形象。”   他口吻温和:“您不是一向不喜欢暴力解决问题吗,刚才要是被别人看到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身为晏家的子女,却像个街头泼妇一样,看到人就要抬手干,这种行为不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他的话言之有理,晏若玉听进去了,又不甘就这样放过,“我以为你还想为她说好话呢。”   晏南风视线平放,不作声。   晏若玉继续指桑骂槐:“你和青椋都快要成婚了,以后遇到不干净的狐狸精,最好离她远一点,免得被沾上晦气。”   晏南风可能觉得对方说话过激,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说一句反驳的话。   自己不动手,不代表晏若玉就这样地放过,刚才叫过来的保镖就在旁边候着,她招招手,几个身穿制服,身强力壮的保镖就走向云月。   晏若玉果断命令:“她是不速之客,用最快的速度把她给我扔出去。”   晏宅管理十分严格,容不得可疑人员,晏若玉的这句话让保镖不敢怠慢,再加上她说的是“扔”字,他们毫不犹豫,合理分工,两人去架云月的胳膊。   晏南风在旁边,如同局外人,好像已经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他的目光不可避免触及到那几个人强行制住云月的手,力道很大,她又那么地瘦弱,稍微用力就能掰断似的。   他的眉心,还是轻微地蹙起弧度。   这时,不远方突然传来一道苍老威严的男声:“你们在做什么?!”   晏老年轻时打过仗,身体强壮,就算上了岁数,依然能快步地走过来,花白的头发同他洪大的音量有些违和,几乎要将人震耳欲聋:“谁允许你们这么胡乱的?”   老人家是亲自小跑过去的,用手刀拍开禁锢云月的保镖。   几秒钟的时间,局势逆转,奉命办事的保镖纷纷朝晏若玉看去,不敢吭声。   “一群混账东西。”老人家气得眉头直颤,唾骂过后,看向自己的那个女儿。   晏若玉加紧赶走云月就是怕老爷子过来,可惜还是晚上一步,她心底一虚,“爸……”   晏老厉声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赶走家里的陌生人……”   “陌生人?舟舟在我们家住了多少年,怎么就成陌生人了。”晏老怒道,“我盼了多久才把她盼来,你居然还想把人赶走。”   “我只是看她出现得不合时宜。”   “我看你出现得才不合情理。”晏老指向大门的方向,白眉间蕴藏着怒气,“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反省。”   “爸?!”   “还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晏若玉简直不可思议。   她是晏家的人,是晏老的亲生女儿,想把陌生人赶出家门有什么不对吗?结果,这个亲爹为了拥护外人,反而要将她给赶出去。   晏老其实不算个慈祥的人,早些年的手段也狠辣得不行,全宅子上下,没人敢忤逆他的命令,他对晏若玉这个女儿没有用家规伺候已经很包容了。   晏若玉再嘴硬下去的话,恐怕日后难以挽回。   “姑姑,你今晚不是还有事要做吗?”晏南风及时出声提醒,“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一手台阶,下得太妙,晏若玉愣了片刻,只能接过来,“我……我先走了。”   她说罢,要去上车。   晏老则说:“腿走出去。”   “……”   全场寂静。   要知道晏宅占地广阔,开车都需要一点时间,更被说步行了,晏若玉穿的还是高跟鞋,不用车走出去的话,怕是要把脚磨出血来。   “没听到吗?”晏老说,“从我眼前消失。”   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毫不留情,就像是惩罚一个菲佣一样。   晏若玉心里憋屈得不行,牙关咬紧,上年纪的人了,险些被气哭。   这个惩罚,是因为她刚才让保镖推搡云月吗。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不止的。   五年前,云月离开,晏若玉对晏老说她是去国外看病的。   后来,晏老才知道,不仅仅是看病,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   压抑多年的积怨,不过今日份借理由发放出来一些罢了。   不然,这个晏家大姑越来越无法无天。   少个闹事的人,气氛和谐又安宁。   晏老转化得很快,刚才面目修罗,看到云月后立马换副老人家慈眉善目的面孔,“等久了吧,外面风大,我们先进去。”   云月抿唇,“好久没看到爷爷了。”   “我也很久没看到舟舟了。”晏老喜颜大开,“今晚我让厨子烧几个你爱吃的菜,待会把晏千叫过来,好好团聚团聚。”   “晏千?”云月跟着一起走,附和道,“他应该挺忙的吧。”   “你来的话,他就不忙了。”老爷子笑吟吟,“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第11章 舟舟,我们该走了   是傍晚,西边的天昏昏黄,气氛一下子温暖起来。   云月忽然想起之前在国外,为便利店拖欠的那点工资蹲点索要,因为没有后路,不得不低声下气的时候,不是没想起过晏家。如果,她有家人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像身边的女同学,被蚊子咬了个包还要拍照给家人诉苦。   一些生活中的小矫情,还挺让人羡慕的。   就像现在,云月被老爷子带到厅室,因为果盘里的水果不是十分钟之内的最新鲜,老爷子勒令菲佣换掉。   晏老的命令,无人敢不从,云月也不好说什么,在旁边温温笑着,可能初来乍到,还有些拘谨,两只手轻轻搭在一起。   晏老生了张严肃的面孔,但是对人好起来的时候又是竭尽百般温和,“舟舟啊,都是自己家,别客气。”   ——“别客气,别客气。”   突然冒出另外一个声音,云月诧异得抬眸,发现不远处的桌台上还放着一个鸟笼,是她上次过来看到的那个,以为里面是只普通的鸟,没想到是个鹦鹉。   晏老让菲佣去拿手机的时间,开始笑着介绍这只鹦鹉的来历,是一回逛百鸟园时觉着有趣就多留意一阵子,当时的陪同人员都是一口“晏老”地唤着,不知那鹦鹉从哪里偷来的口头记忆,对着老爷子喊“老头子”,弄得大家非常尴尬,然而晏老没发火,反而哈哈大笑,觉得很有趣。   后来这鸟就被有心人送来了,是晏老的一个伙伴。   有这样的小东西,厅室的气氛很快就被调和自然。   云月去逗鸟的时候,晏老给二孙子打电话,想让他今晚推掉应酬,回家吃饭,不过接连两个电话打过去,都无人接听。   “这小子。”老爷子皱眉,“不知道在忙什么,连电话都不接。”   “没事的爷爷。”云月笑道,“上次我和他见过面,也吃过饭了。”   来一趟不容易,晏老没把时间浪费在联系电话上面,那二孙子,爱来不来吧。   云月有耐心,以前就能陪着晏老练字下棋养花,做点现在年轻人不太爱做的事情,和老人家也能谈很久,乐意听他讲战争年代的事儿,现在性格使然,依然安静。   当晏老问她这些年的事情时,她笑得就有些勉强了,回答还好。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怎么可能过得很轻松呢。”晏老叹口气,“还是回来得好。”   云月咬了口反季节的安芸葡萄,点头:“是啊。”   “回来的话,就没人能欺负你了。”晏老说,“遇到什么事可以跟爷爷说,不要憋在心里,知道吗?”   “知道了。”她抿唇,“爷爷真好。”   这声爷爷叫得晏老眉开眼笑,说起小时候的事,说她被晏千欺负的时候不敢吭声,没饭吃的话还说自己吃过了,但肚子很实在,在爷爷面前咕咕叫起来,一下子暴露事实,导致晏老二话不说就去教训那混小子。   庇护久了,云月就把晏老当成亲爷爷看待,爷孙两感情越来越好。   ……   闲聊时间过得很快,准备晚餐的时候,晏千回来了。   看到他,老爷子自然要训一顿,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理由简单,在开会。   晏千风尘仆仆的,进屋后褪去外套,里面是白衬衫,襟腕部板正,倒是不同于以往那股不羁的公子风,多添几分斯文。   继上次云月同他说征婚的事情,两人有一阵子没见,浮起丝丝的生疏感。   晏老没察觉两人间的细节,难得一团聚,他高兴还来不及,招呼着快些去吃饭,饿着谁也不能饿着舟舟,看她都瘦成什么样了。   “因为要演戏嘛。”云月笑着解释,“瘦点很正常。”   晏老横眉:“这哪里正常了,你胖点更好看。”   谈到演戏,他顺带多问一些,比如有哪些作品。   有作品的都是大明星,小演员只是混口饭吃罢了,没有存在感,不过云月还是把在国外参演过的作品说了一番。   老人家没看过这些,就把话头扔给晏千,“年轻人应该都喜欢这些偶像剧吧,晏千你知道吗。”   后者压根没听他们的谈话内容,漫不经心的,“嗯?”   他的眸光轻飘飘地往云月这边一落。   晏老坐东,他们南北面对面,对上的目光,无形中有什么在纠缠似的。   云月缓缓垂眸,“晏千应该也不知道。”   她和老爷子可以聊,和他一个大男人聊的话太不自在,所以不太想重复。   晏老看出她的心思,但又没看明白,帮她重复回答:“她演过那个什么韩国《小城小爱》、《柠檬味暗恋》,《只想和你在一起》还有……什么来着?”   晏千沉默。   晏老问:“你有看过吗?”   晏千:“……”   他看过才有鬼呢。   云月忙开口制止尴尬下去的场面:“爷爷,我都是演小角色,就算看过也不会记得的。”   “也是。”晏老若有沉思,“那你怎么不演大角色?”   “……因为我是新人。”她抿唇,“而且也没机会。”   晏老虽然年纪大,思想并不像其他老人那样觉得娱乐圈怎么样,也不会用“戏子”去贬低人家,煞有介事和云月讨论这方面的事,他不太了解,但也知道“资源”的重要性。   “那你应该早点回国才是。”晏老严肃,“早点回来,让晏家帮衬着点,指不定现在就是大明星了。”   云月只是笑着。   “晏千啊。”晏老侧首看向二孙子,“你有在听吗?”   晏千抬眸,继续沉默。   “舟舟同我们是一家人,算是你的妹妹。”晏老说,“不论我在不在,以后你得多照看着些,知道吗?”   现在的话,老人家还能多看看云月,看她过得好不好。   以后要是走了的话……那云月就没人惦念了。   她自小就被母亲丢弃在孤儿院,小时候过着和人抢饭的日子,稍微大一点被养父母接回去,也没得到太多的亲情,十二岁刚来晏家那会儿,就像只瘦巴巴的小老鼠,还经常被晏千欺负,后来在爷爷吩咐的保姆照顾下,才有点小姑娘的灵巧样。   以前的云月,是把晏家当自己的家的。   可后来这个家,还是把她赶出去了。   晏老害怕自己这一走,她又没有亲人。   “知道了爷爷。”晏千难得回答得这么规矩,“您别瞎担心,我会照顾好她。”   “那先做点实事吧。”晏老说,“你看看能不能给舟舟找个合适的角色演,要大一点的,主角。”   口头承诺,不如干事实在。   晏千答应得也爽快,好像真是要当成妹妹,说自己明天就去办。   饭罢,云月又陪晏老聊一会儿天,下一阵子象棋。   本来这边是想留她过夜的,不过云月明天还要忙,只能改日,反正她回国后,时间多的是。   晏老走后,云月垂眸,指尖轻轻摸着象棋,沉静许久。   晏千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她静坐的姿态,侧颜皮肤细腻,轮廓清丽,从骨子里透着一种柔和美。   他好似不经意地驻足很久,连自己都没意识。   还是她先察觉到,朝那边抬眸。   晏千走过去,很自然地在对面坐下,“爷爷睡了?”   她点头:“嗯。”   后面便是许久的僵持。   该说点什么呢,说上次征婚的事,还是说他要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   晏千还不知道她和晏南风会过面的事儿,哪壶不开提哪壶似的,淡淡陈述:“大哥也在,要见吗。”   云月不动,“不用了。”   “还恨他?”   “没有。”   他不语,只看她,怀疑性显然可见。   “真的没什么好恨的。”云月一笑,“虽然当初差点为救他喜欢的人丢掉性命,不过后来,我不是也在医生帮助下活过来了吗。”   “医生帮助?”他凝眸注视,“你觉得是他让医生救了你?”   “嗯?”云月一顿,“我当时昏迷了,不是很清楚……无所谓,我和他没有关系了。”   恩怨,早已不相欠了。   晏南风是否对她存在一点同情心,此时都不重要,她对他再无昔日因为感激而生出的情愫,日后不会有任何的瓜葛。   把棋盘摆好,云月起身,“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晏千停了下,“我送你。”   “不用的……”   “顺路。”他没给一点拒绝的机会,“我把车开过来,你待会出来就行。”   他的车停在较远的地方,要先去开来。   晚九点的大宅,比白天更幽静雅然。   出门后,云月借着路灯,慢慢地下台阶,下去后才见前方灌木旁站着人。   现在避开已经来不及。   她没有刻意躲闪,很自然地经过,就当没看见。   可身后响起记忆里最熟悉最温柔的男声:“小云。”   云月后背僵直。   晏南风没同他们一起用晚餐,晏老没叫他,他便自然而然脱离了家庭整体。这人似乎习惯了孤独。   云月被他叫住,话却没有要说的。   只是空站着,吹着寒意逼人的风。   不知过了多久,晏南风开口,嗓音一如既往地温和:“你准备回家吗?”   云月点头。   晏南风看了眼时间,“我能送你吗。”   她讶然,摇头,“不麻烦了。”   “小云……”   晏南风眸色复杂,嗓音渐哑。   有太多的话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静谧的夜晚,最适合长谈。   只是这机会还没创造出来,便见一辆低奢的黑车停靠在草坪上。   晏千出现得刚是时候,开门下来后,他不是没看到站在云月旁边的男人,但目光只停留在女孩身上,多余的话没有,只淡淡唤一声:“舟舟,过来——”   云月抬眸。   晏千又说:“我们该走了。” 第12章 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夜晚寂静,大宅空,晏千那道寡淡的嗓音显得轻飘飘的。   云月脚下的反应是比大脑快的,没多加思索,人已经往前边走去,有些急,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着她似的,直到来到车旁才安定,同来接她的人笑着谈话。   无非是一些麻烦了的客气话,可从她细腻的嗓音说出来,轻柔得仿佛江南初下的丝雨,声声缱绻。   开门上车,再关门,再到离开,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晏南风却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天上月亮偏离云朵,久到寒风起又歇,一波又一波。他最后走的路线,是云月经过的地方,她身上淡淡的海棠花香已经被风吹淡,什么都没留下。   但晏南风看见地上躺着一枚耳钉,是小巧的月牙形。   他攥在手里,良久的失神。   ……   半路,云月发现自己丢了东西。   她有撩头发的习惯,每次做的时候都会碰到耳朵,这天晚上的手感却不同往日,手伸过去细细一模,才发现左耳少了一枚耳钉。   以为掉在车里了,她低头寻找。   小动作被晏千看到,放缓车速,问道:“东西掉了?”   “嗯。”她点头,那么小的东西不抱太大的希望,把另一枚也摘下来,“少了一个耳钉。”   这个东西不像项链,手环,少一个,另一个也就没什么作用,女孩子硬戴着的话反倒委屈,过几日还是会换新的。   又找一会儿,她索性放弃,旁边的人则说:“改天帮你找。”   “不用,不值钱。”云月摇头,摸着手里的小玩意,看了眼窗外。   那眼神,仿佛要把这个东西丢出去。   “这一个也放车里吧。”晏千说,“找到的话一起还给你。”   都说是小玩意还要这样折腾的话,云月不好拒绝,打开一个储物格,用纸巾将耳钉包好便放进去了。   有人说看男人的车就能看出性格,云月觉着不一定在理,他这辆车里储物格都是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像刚提的裸车,比白开水还淡,什么都看不出来。   即使看他本人,也难以琢磨得透。   云月额头上有碎刘海,刚好帮助她余光观看,以前没注意,原来晏家老二的长相比他大哥还要上乘,只是那双眉眼仿佛藏了半生冷漠,无法让人亲近,就很难让她去注意外在。   男人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节明晰,腕部的机械腕表被路灯折出光线,有些许映照在棱角分明的侧颜轮廓上,朦胧间让人看得发迷。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晏千换了一只手开车,视线并未偏移,话题挑开:“你想要什么资源?”   云月一愣:“嗯?”   “爷爷的吩咐。”他说,“我要办到。”   “这个……”她收回目光,“你能办到吗?”   “……”   这质疑,有点贬低人了。   晏千淡淡道:“你觉得呢。”   她当然知道百分之九十的事都可以由晏家解决。   “我最近在试镜一个新本子,暂时还不需要资源。”云月说,“你不用太听爷爷的话,我不会告状的。”   “你以前告的还少吗?”   “……”   以前,自从云月发现爷爷可以做靠山后,便开始依赖他,每次晏千欺负她的话,云月不会主动告状,会穿着被弄脏的校服,披散着被扯乱的头发去找爷爷下棋,老人家眼不瞎,全宅上下能干这种事的只有二孙子,免不了一顿训斥。   “其实。”云月顿了顿,“比起资源,我更想要你回答我一些问题。”   晏千没看她,继续开车。   果然下一秒,就听她问:“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嫁给你,不要回答是女的,具体一点。”   晏千眼睛偏过去,懒得理她,“没有。”   “爷爷说,你要把我当家人看待。”她认真,“既然是家人,就不能告诉我吗。”   他心不在焉,“爷爷说的是,让我把你当妹妹。”   “我知道啊。”   “叫声哥哥先。”   “……”   这就过于占便宜了啊。   车前方,是目的地。   车灯刺破夜色,停靠在路边。   这一别,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就很难再有。   这便宜,让占就占吧。   云月心里盘算,指尖微微弯曲,在犹豫徘徊,很久后,车厢里响起她细微的声音:“二哥?”   刚停好车的晏千反应停顿。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神情,不知道是不是有点用,继续循循善诱:“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吧?”   连哥都叫了,不回答真不义气。   晏千侧首看她,隔着黑暗,眸子更深幽,“你这样的。”   她一怔。   他又说:“不行。”   “……”   “太瘦。”   “……”   难为二公子回答了,还把理由例给她。   云月低头看了下自己,“我也不瘦吧。”   她其实只是想确定下自己胖瘦问题,说的话在这个时候就有点和他打商量的意思,想得多的人会自动脑补下一句“我不瘦,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她反思自己哪瘦哪不瘦的意思,旁边的晏千忽地俯身过来。   他个头高大,即使坐于一定范围内的车厢里,看她依然有种居高临下的意思。   他的下颚线几乎要贴着她的脸颊,敏感的肌肤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一波又一波的,真实地存在而回荡。   前所未有,近在咫尺的距离。   只需要他偏一下身位,就可以吻到她的唇,晚餐后没有补色的唇是自然的粉润,最容易激发体内原始的本能。   云月没有动,睁着的一双漆黑鹿眸,让夜晚更加朦胧而迷离。   晏千俯过去,更近一点,抬起了手臂,拥着她。   情人似的姿态。   不等她多想,他却很自然地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不早了,回去吧。”   刚才的几分钟,云月仿佛在坐过山车,最终抵达终点后发现不过虚惊一场。   她深呼吸,慢慢地整理衣服和包包,“那我走了,你路上慢点。”   看她收拾完要去开门,晏千眸里情绪不明,忽地抓住她的腕,“舟舟——”   “嗯?”   “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第13章 二哥想你啊,想得连饭都吃不香……   有些东西,是不难懂的。   她有千万种嫁给他的理由,惟独不是出于爱恋。   晏千问得那样随意,无形中又携认真的意思。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的逼迫,云月却感觉仿佛被人从上到下看透似的,不安感在心底蔓延。   她为什么想要嫁给他。   为了做二夫人,从而更方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云月看着搭在自己腕上男人修长的手指,骨节处分明,力道不重但令人无法第一时间脱离,昏暗之中她唇间微动,“我、不知道……”   这是回答显然不尽人意。   随后保持长久的沉默,而男人没有追着询问,也没有松手放开她去下车。   彼此间极近的距离,也没有继续拉到不合适的点,若即若离的。   要是他答应结婚她的话,这点距离不算什么。   拥抱,亲吻,上床更是最基本的。   云月没考虑这么多复杂的事情,脑子懵懵地直转圈圈,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突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   僵硬的气氛戛然而止。   晏千问:“感冒了?”   她点头:“有点。”   “去医院看看。”   “太晚了。”一个喷嚏后,她终于冷静下来,“小感冒而已,很快就好的。”   刚才的近距离终究是让人大脑昏昏的,云月不想再继续待下去,迅速脱离他的手,匆匆忙忙地下车。   附近有药店,但她路过的时候没进去。   透过车窗,晏千看着远处那道飞速离开的背影。   跟鬼追她似的。   晏千看了眼空荡荡的副驾驶座,想起她丢失的耳钉,抬手从储物格里把剩下的那一枚拿出来。   很小的一枚,月牙形耳钉,不够他指甲大小。   ……   晏宅短暂一聚后,两人似乎都知道没有合适的理由和方式再联系,除非等老爷子再主动喊云月回去吃饭,但老爷子有些自卑,知道年轻人忙,常陪老人家的话怪烦的。   他不想当烦人的老头,所以在二孙子一个旁敲侧击电话后,表示过个把星期再看看小舟舟。   于是各自回归各自生活,逐渐将对方痕迹遗忘。   再次想起,还是晏千被吴圳约吃饭的这天。   没应酬的话,吴圳就喜欢和好哥们吃遍全北城美食,这次本来他是非常有兴趣的,不过菜上来后有些不尽人意。   并不是难吃,而是没胃口。   吴圳一边拿纸巾擤鼻子,一边说:“最近降温,大北城不又流行新型感冒病毒了嘛,我身边的人都感冒了。”   感冒了,也就没心情吃东西。   还未下雪,北城就冷起来,天常常盖着浊云,风声簌簌作响,雾气依依袅袅覆于玻璃上,从室内看,外面的世界更阴沉模糊。   晏千落座于靠窗的位子,面容被上侧灯光衬得冷白,语调随常地漠漠然:“还有谁感冒了?”   “我女朋友啊。”吴圳叹息,“她那边剧组的人一大半也都感冒了,还挺严重。”   “严重?”   “是啊,体质不好的人,去药店买的药压根不管用。”吴圳吸了吸鼻子,“去医院的话,又得排好久的队,我对象还想让我给她弄点处方药,真麻烦。”   流行感冒集中于集体活动人数比较多的地方,体质差的人,就算勉强好了,也容易二次感染,有时候会持续好几个星期。   晏千本来就没吃多少,这时餐具被放下,眉心蹙起。   感冒,不过小事而已。   这个想法,堪堪持续两秒钟。   饭罢,晏千原本准备去办事的车子,在环岛拐了个弯,前往军区医院。   ……   到下午时,晏千一个电话打过去,吴圳又被叫过去。   一袋子的感冒药,转手到吴圳的手里。   “哇?”一天见两次就让吴圳够惊讶了,看到贴心的药物更是难以置信,“二哥你这是……”   不会是听说他感冒后专门去买药的吧!   还担心他吃不惯开了这么多种类的!   这么好的二哥去天上也找不到啊!   吴圳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二哥,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来回报你的恩情。”   “牛马不用了。”晏千淡淡陈述,“帮我把药送到剧组。”   “剧组?给谁啊?”   “你女朋友剧组里的人不是也病了吗?”   “……二哥关心我女朋友?”   “我说的是整个剧组。”晏千说,“你给她的时候,顺便提醒一下剧组其他人吃。”   吴圳嗅到关键字眼,“其他人是谁?”   晏千皱眉。   吴圳一下子捕捉到细节,虽然他和二哥情深义重,但没到这么贴心买药的份上,那么划重点,这个药就是送给剧组里的人。二哥几乎没去过剧组,唯一去的那次就是……那么最大的可能是……   上次坐在副驾驶的妹子。   “我知道了。”吴圳聪明如斯,立刻表示明白,“我现在就去办。”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晏千满意。   常理来说,好事的哥们会多问几句,这要是不问的话,说明一件事。   在吴圳这家伙心里,已经笃定他们关系不正常。   “她是爷爷吩咐我照顾的一个小妹妹。”晏千声调平淡,“你最好不要给我整出事端来。”   “只是妹妹吗?”   “嗯。”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过去?”   “没空。”   “可以让她来拿啊。”   “她也没空。”   吴圳似懂非懂,想想也是,两人应该都挺忙的。   不过呢,他不是傻子,不论二哥怎么解释,都无法洗脱这层关系,他还从没见过二哥给谁买过药。   毕竟,这祖宗自己病了都懒得吃药,更别说买药了。   实在是可疑。   抱着怀疑的态度,吴圳按照吩咐,拎着一袋子的药,以探望女朋友为由,来到剧组。   女朋友之前让他帮忙买药,他懒得弄,现在又突然送药,自然让女方开心得不行。   吴圳说:“买的药有点多了,你给大家分着吃吧。”   那小网红听了,有些不乐意,“原来不是给我一个人的啊。”   “怎么会呢。”吴圳说,“你们剧组不是很多人都感冒了吗,给他们吃,好得快一点,不然还会传染给你。”   这波解释,满分,哄得小网红很开心,乐颠颠去分药了。   这些药不是西药,缓解感冒症状的,类似于板蓝根,基本上不会有忌口。   药送到了,吴圳的心里也没踏实。   万一二哥的那个妹妹不吃药怎么办。   抱着负责到底的心态,他多留意一番,谁知留意过了头,偷看的姿势太猥琐,被正在喝水的云月抓个正着。   她站在柜台边,两只手举着杯子,上回灯黑没看清,现在才看到那张清冷美丽的面容。   吴圳在心里感叹,这妹妹长得过分好看了吧。   他的古怪姿态被云月看在眼里,警惕性显然而易见,“你有事吗?”   “啊……是我。”吴圳只能过去打招呼,又是递名片又是自我介绍。   她神色平淡,对别人的男朋友,并不想多搭话。   吴圳知道自己出现得不合常理,更没合适搭讪的理由,但他的优点是长一张厚实的脸,让他没话找话,问她药吃得好不好,不合适的话可以换一种。   云月放下杯子,不温不淡,“药是你买的吗?”   “这个吧……”吴圳不好顶替别人的情分,二哥让他送药,但没让他对云月隐瞒,于是打马虎眼,“二哥让我送的。”   “他……”   云月似是沉思,颇感意外。   二公子,看起来似乎不像是给人送药的人。   这样的好奇心同样存在于吴圳这边,但他在意的还是另外一件事,自来熟似的循循善诱:“你和二哥是不是有阵子没见面了?”   云月回想,有阵子是多久?   几天不见,不是很正常吗,有些情侣都几个月不见面呢,何况他们又不是。   “我知道你们平时忙,但今天大家都有空,是吧?”吴圳打听到她这个剧组快要杀青,下午早早收工的消息,殷勤地将一张宣传名片递过去,“我有家新酒吧今晚开业,不知你能不能给我点薄面,和二哥一起去捧个场。”   吴圳嗅到那位祖宗的异样后,比自己的事还上赶着操心,他们没时间见面,他就给他们创造机会。   名片被云月接过来,话并没有应,“你是不是误会了。”   “嗯?”   “我和晏千不是你想的关系。”   “我没多想。”看他们都这样否认,吴圳坏笑得更明显,“我知道,哥哥妹妹嘛。”   情哥哥情妹妹嘛。   对方眼底意味太明显,云月轻声叹息,“他应该并不想见我。”   “怎么会呢。”吴圳想到中午时分那祖宗没动过几口的饭菜,义正言辞地反驳,“二哥想你啊,想得连饭都吃不香。” 第14章 我……可以吻你吗   从开口第一句话就能听出来,吴圳这人没什么正经样,说的话假比真多,偏偏卖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这就弄得云月想笑,自然没把话当真,对他的警惕性还稍微松了点,称自己有空就去。   知道她在敷衍,吴圳走之前不放心地回头叮嘱,漂亮妹妹一定要来啊,美女座就等她镇场了。   去不去呢,云月并没想好。   上次晏千问她,为什么要和他结婚,就应该能猜到,他已经看穿她的小把戏。   既然看穿,就没那么容易被糊弄上当了。   所以,再见面的话,怪让人尴尬的。   到晚上时分,云月感觉到额头发热,走路略微昏沉,不知是感冒加重还是最近累的。   本应该回去休息,想到吴圳递来的那张卡,又改变主意。   还是先把要做的事情先做完才行。   于是根据名片上的地址,云月打车来到目的地。是一处位置吸金,外围金碧辉的煌大会所,一看就不是供年轻人小娱小乐的场所。他们那党子的任何一位,投的都是大资本。   吴圳的烫金名片还是好使的,摸起来的手感都像是掂量人民币,她给前台看过后,便被客客气气地领过去。   一处健身娱乐地儿,男男女女都有,保龄球,室内高尔夫,还有台球区,占地很大,玩的人只有零散几个,台球那边的人较多,估摸着是有大佬驻场。   过去一看,还真是。   难得见晏千穿一套休闲运动服,扣子敞开,内衬的单薄白T,让原先处世不惊的清冷贵公子,多出几分校园少年感。他兴许是在谈生意,周围有几个比他大几轮的老头,年纪大,身份却被压一筹,所以说话客客气气的。   能呆这里的女孩不多,寥寥几个,干站着只能起到一点装饰场子的作用,不然都是大老爷们,氛围太干巴僵硬。   云月的出现很低调,不吵不闹的,看到她的人没几个。   吴圳眼尖手快,把她给找着了,立刻呼出声:“妹妹来啦!”   他人的目光逐渐投落在她身上。   云月抿唇颔首,算是招呼,应付他人的同时,没忘记看晏千所在的方向,他看都没看她一眼,手里握着一根杆,专注而冷漠。   吴圳挺能活跃气氛的,二哥没理,他怎么可能让人给冷落了,逢人介绍一下,这位是云月小姐,是个演员。   这样的场合,多来来是好的,这里看着人不多,但都是圈子里食物链的中上游,其中还碰到制片和某影视公司的高管。   吴圳喊云月是妹妹,其他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是他的表妹堂妹的关系,客气归客气,见到美人该有的心思一样没落下,谈笑之间,眼睛往她脸上,脖子上瞟。   云月穿得多,能瞟的也就一张清丽秀气的面容,她妆面素净,唇色是自然偏粉,营造出素颜的初恋脸,清纯得这群老爷们专注点已经不再打球上了。   不知不觉,云月和他们已经来到晏千的那一桌附近。   她来了有多久?十几二十分钟了。   他还没看她一眼。   怪她上次把话说得太直白,将两人本就奇怪的气氛弄得更僵硬了。   云月只能站着,没去打扰,心里在想,人既然来了,还是应该找机会当面问问他,对她之前提的说法,给出一个答案。   答应结婚,还是拒绝,都应该直接了当一些。   她胡思乱想时,有一个年轻男人过来,礼貌询问她,会不会打台球。   男人很体贴,手里握着两个杆,邀请意思显而易见。   云月轻声婉拒:“不好意思,我没玩过这个。”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干站着不是办法,她便顺手推舟应了。   这场子里的都是体面人,不会有意图恶臭的猥琐男,可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教玩这方面,没有接触是不可能的事情。   光是教握杆的手势,就能让人心猿意马。   云月手白,又小,杆子仿佛不够她握的,泛着红润的指甲轻轻抵着黑色球杆,很卖力很认真的模样,“我好像会了……”   于是他们正式挑桌位来练习,好巧不巧,刚好在晏千附近的一桌。   在场的女侍应们,都围着晏千,手里拖着盘,盘中盛放饮料,如同选秀宫女,就等着那祖宗凑近过来。   可惜他一个没搭理。   相比而言,云月这里热闹多了,那群老爷们跟没吃过肉似的,看她一个女新人耍杆。   她领口很高,不会外泄,但总有人低下头想看出一点名堂来。   新手的话,这种球是不好打的,云月当然输得很惨烈,温温笑着,“我实在是不行……”   “妹妹谦虚,已经很好了。”教她的人跟着吴圳叫她妹妹,笑眯眯地开导,“就是握的姿势有点不对,你得像这样——”   说罢这人做了个姿势。   云月点头。   “懂了没?不懂的话我再教一遍?”   “嗯?”   她还没反应,这人已经绕到她身后,拿住她手里的杆。   这一俯身的话,便是身贴身的姿态,如果正常教导的话就没什么,偏偏这人都没问过她的意见,手也去摸她的腕,隔着一层衣料,也让这人春心荡漾。   云月抿唇,这群人是真把她当清纯妹妹看了。   但凡这个人要是试图沾一点便宜的话,她手里这一杆子,大可捅到身后的男人断子绝孙。   只是她那杆子还没举起来,突然感受到后背一阵冷风。   云月余光,扫到晏千身上。   他就像是古代游玩的散漫剑士,球杆化作长剑,无声无息地不知何时过来,手里的杆儿一抬,抵住她身后男人的喉咙,然后轻飘飘丢下一句:“让开——”   原本嬉闹的场子,莫名舔上一股子沉沉杀气。   完全不知自己犯事的年轻男子惹不起二公子,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连滚带爬地逃开。   云月的身后先是一空,随后又有人来她后面,是晏千的气息。   他薄唇未动,形状漂亮的下颚线绷紧,眼神如往透着对俗世的冷静淡漠,人来到云月这里,半句话却都没有。   教人球杆的话,也不用太亲密的姿态,完全可以保持安全距离。   晏千就这样保持着一定距离,握着女孩的杆子,然后随意玩了个一杆清。   旁观人捧场叫好。   只有云月握得手心是汗。   他好像没完没了,一直没松她的杆,甚至叫人来对打,按照正常的比赛规则来玩,可这里的人谁能玩的过。   二公子专注玩球,以至于大家忽略他在带妹。   到额头隐隐作痛的时候,云月撒开手,“不玩了。”   晏千仍然堵在她身后,“刚才不是很喜欢玩吗?”   他语气太轻,没法让人怀疑话里是不是带有一点酸意。   云月扶额,声音带虚,“真不玩了,下次也不玩了。”   下次也不敢这样了。   她仗着身子灵巧,人一蹲下,就从他臂弯里逃开,晏千没追没看,继续握着杆,几回合下来,球都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可太阳穴兀兀地跳着。   云月一走,这儿又变成彻彻底底的男人窝。   二公子的行为在大家眼里都是正常的,刚才不过是看不顺眼帮忙教学罢了。   唯一怀疑的人,只有吴圳了。   长时间没看云月回来,他还跑去晏千身侧提醒,“妹妹是不是不见了?”   “你妹妹?”   “咱们妹妹。”   “滚。”   晏千俊颜上浮现出明显的不耐烦,眉宇间更甚。   几分钟后,场子没散,美人没回来,而二公子,也不见了。   会所长廊,不规则瓷砖壁每隔几米,贴有欧洲中世纪挂毯画,一路走来,有些乱花迷人眼。   云月贴着墙,走得很慢。   看完几场球,脑子更晕乎乎的,手试一下,似乎有些热,又不知道有多热。   她低头不知走到哪里,忽然看到脚下有人的长腿拦住她,抬眸恍惚间带来的晕眩感,让云月知道,应该是发烧了。   脸估计很白,以至于拦她的人一直在看。   晏千不温不淡问:“没看到我?”   他这语气,像是早就看到她,且一直在这边候着。   “刚看到。”云月摸了下额头,“头有点晕。”   他知道她之前有点感冒,现在这脸色估计是更严重了。   “病了还来这里做什么?”晏千眉尖拧着,“回去休息。”   “我是来见你的。”   她天生黄莺音色,这会儿有点软有点病后的哑,声声入人耳,很难不起波澜。   见他做什么——   这问题,不难思考。   但晏千没回话,只是望她,望到她因为发热,脚后跟没劲站不稳的时候才伸手扶了把,他没刻意占便宜,扶过去的手虚虚握着女孩柔软的腰身,并未想过——   她硬生生跌到怀里。   前面软得跟糯米团子似的。   并不瘦。   彼此距离拉到零,是一个低头抬头就能触碰到彼此的唇息的距离。   云月个头不高,睁着热得如雾烟迷离一般的双眸,需要抬头才能同男人对视的身高差,让她轻轻踮起脚尖,脸颊因发热泛起胭脂红,就像少女被春光映照的暖色。   寂静如水的长廊,响起她因大脑过热而不合情理的询问:“你接过吻吗?”   她下一句更轻柔缓慢:“我……可以吗。” 第15章 那,今天就可以领证了   云月好似骨头散架似的,整个重心都放在前方的男人身上,晶莹眼眸里也只盛放他一人。   当初互看不顺眼的两个小鬼,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像这样,她唇息温热呢喃,声声缱绻,极富有诱惑地问,可以吗。   不过是借着大脑发热的劲儿。   晏千人纹丝不动,托着她细腰的指腹慢慢收拢,垂眸注视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孔离自己越来越近,两片红润的樱桃色薄唇缓缓地渡过来。   他没有躲开。   随后,脸颊浮出柔软的温热感。   时间很短,短到几乎没有,转头就能忘的那种。   再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站都站不稳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昏昏睡过去。   以单手抱她的姿势继续维持着,晏千给私人医生团队打了电话,然后把怀里的人打横抱起来。   会所设有配套的房间,面向人民公园,内部崭新豪华。   洁白大床的正中央,云月静静地躺睡着,瘦弱身子被绒被包裹着,海藻般的长发披散着分拨在脸颊两侧,仿佛睡美人一般安静。   私人医生团队过来问诊之后,给出的结果和晏千猜的差不多,平时没注意休息,再加上她体质不太好,是感冒引起的发热,可以服用退烧药或者物理退烧,如果严重的话可以输液。   上次就应该直接带她去医院的。   但是……   她很讨厌医院。   这就导致今晚这一系列的乌龙事件,本来两人关系就那样,这么一整,日后都不知道以什么身份相处。   云月一直在睡,可睡得并不踏实。   她有说梦话。   呢喃梦呓,听不清是什么,可语气是那样的害怕。   是做到那天的噩梦了吗,所以说的话应该是,不要过来,又或者说,我没有害过她。   可是都没有。   晏千站在床侧,离她很近,听得也很清晰。   她在呢喃她从未说出口过的话——妈妈。   这几个字,让人的心口,一下子就塌陷似的。   ……   早上。   云月醒来的时候,外面大亮。   她很少有这样睡觉的时候,以前不借助安眠药的话夜里总是容易醒,这次可能生了病,没头没脑在陌生地方睡这么久。   她昨晚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知道自己是被抱着来到这个房间,后续也有医生给她查看病情,只是意识和记忆都显得模糊,想不起具体的事情。   云月先去洗手间洗漱,她的烧已经退却,脸色并未缓和,本就皙白的肤色此时像是渡了一层霜雪。   她走出来的时候,意外撞见刚才没出现的晏千。   “刚好醒了。”他很自然地陈述,“去吃早饭。”   云月做不到他这般若无其事,空晃晃地站在原地,两只手无措交织,“昨天晚上……”   她说不出所以然来,而他没接话,目光投到门口,那边有男服务生推着车来给他们送早餐,只有两个人,餐食种类齐全而多样,不一会儿房间里便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云月又病又饿,饥肠辘辘的,闻到香气后思绪逐渐稳定下来,事情已经这样了,有什么办法呢。   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他们这里是套房,配有餐厅餐桌,坐下来后就像是一家的感觉,平和而安宁地用着早饭。   室内温度保持在23°左右,云月身上只穿了浴袍,并不冷,只是两条细长小腿晃在外面。   晏千看了眼,淡淡吩咐:“吃完饭加点衣服。”   她手里握着刀叉,微微一愣,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病人,于是“噢”了一声。   烧是退了,人也清醒了,事后账不可能不清不白地糊弄过去,云月叉子轻轻按着烤软的小番茄上,语速很慢,“昨天晚上……”   稍作停顿,她磨蹭得更慢了,“那个……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烧糊涂了,都不记得了。”   坐在对面的晏千眼皮未动,“没有,都在情理之中。”   “……”   情理之中???   云月诧异,“我亲你也是情理之中?”   晏千终于看她一眼,“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了吗?”   “……”   她的本意是旁敲侧击问一下他的态度,最好就这样算了,并未想到,这人会给她圈套下,且让她下不来台。   仿佛把盘子里的肉片当成眼前的男人,云月切了三刀,才送一块到嘴里嚼着,从始至终,她好像一直都玩不过他,以前就算有爷爷庇护,也总是被他捉弄欺负。   他肯定早就看穿她的心思了——她要嫁给他的目的,是为了更方便地进出晏家,为自己当年的事故洗冤,以及,对付慕青椋。   云月低头吃着东西,对于逐渐僵硬尴尬的气氛选择忽视,摸出手机,在他面前随意地刷着新闻。   老赵说,每天都应该关注一下娱乐新闻,免得哪天吃瓜吃到自己头上都不知道。   这不,云月就吃到自己的瓜。   说严谨一点的话,也不算她的瓜,是上次晏老为了接她去老宅吃饭,特意派车去接送,导致影视城北门封闭。   石头不大,落入水里却能溅起很大的水花,有心人曝光后,便被人猜测,是哪位女星能耍这样的大牌,除了慕青椋,他们想不到别人。   但因为慕青椋当天并不在影视城,所以被排除在外,可大家也想不到其他人,所列举的可疑名单中,云月并没有出场。   这事发酵好些天,始终没结果。   有结果的则是慕青椋在深夜发了一条微博,内容是一张戴戒指的配图,暗示他们已经订婚,底下的粉丝们纷纷祝福,热度不小,服务器都有些超荷了。   自从云月上次见过慕青椋之后,总是听见她的新闻,先是传闻订婚,然后用以前照片秀恩爱,现在又发戒指图……到处都充斥着,晏南风和慕青椋是天生般配的讯息。   云月放下手机,轻声询问对面的男人,“你们晏家最近要举办订婚礼吗?”   “没听说过。”   没有吗?   不应该啊,订婚礼是个不小的喜事了,既然要办应该风风光光地办才是。   她低声嘀咕:“可能是你消息不灵通?”   晏千轻哂:“你从哪听说的?”   “微博啊。”她举起手机,“慕青椋说要订婚了。”   “她那张嘴,能编说她和大哥有三个娃。”   “……”   所以,是编的?   细想的话,确实如此,如果真要举办订婚礼的话,应该提前通知亲友才是,自己发那些内容整得跟营销号刷热度似的,目的何在?   云月若有所思的时候,桌面中间突然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盒子。   方方正正,细绒布包裹,郑重又端庄。   晏千推过去,说:“拿去——”   云月不确定地问:“给我的?”   “嗯。”   “什么东西?”   “打开看。”   揣着异样心思,她接过盒子。   结合慕青椋订婚的事儿,她心里莫名冒出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云月心有恍惚地掰开盒子来一看,里面安静躺着一对耳钉,正圆镶钻的,款式同她的有些相似,只是做工明显精致高端。   “上次你丢我车里的耳钉没找到。”对面的男人解释,“所以重新送你一对。”   “是耳钉啊,我还以为……”她抿唇,把话咽下去,“其实不用这样,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   云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产生误以为是戒指的想法,敛好情绪,细致地将耳钉收好,不忘对他道谢:“谢谢,我收下了。”   “不戴吗?”   “现在?”   他只是望她。   收到东西的话,应该试一试吧。   云月便把耳钉取出来,小心翼翼地佩戴,对面的人凝眸注视,她被看得心神不定,弄很久才戴上,末了撩开头发给他看,“怎么样?”   他吝啬着赞词,只说:“很漂亮。”   她拨弄耳垂,漫不经心,“可惜再漂亮,也做不成你媳妇。”   “你很想吗。”   “嗯……”云月微微一笑,“这和我想不想没关系吧,你不是一直打马虎眼地没回应吗。”   隔着桌宽的狭小距离,晏千目光焦距尽数落在她半开玩笑的美丽面孔上,声色偏哑又有些低沉,“我要是同意了呢。”   她一怔。   两秒后又反应过来,“那,我们今天就可以领证了。” 第16章 因为……昨晚那个吻吗   同意的话, 现在就可以去民政局了。   领证结婚,不过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云月自个儿说得轻巧, 心里并没有多大把握,而对面的男人眼底情绪讳莫如深,难以捉摸,她细致地吃完最后一口早餐,发现他在看她的时候,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嗯。”他应一声后,起身过去,在她左侧停留,然后抬手, 碰了下她的耳垂。   因为没有镜子, 云月刚才戴的耳饰位置有一点歪。   他指腹温热, 隔着薄茧, 云月静静感受着外来的体温,她左侧和他的衣服发生了摩擦接触, 这种感觉让人微妙,有些退却, 可比起昨晚更亲密的接吻距离, 这又不算什么。   “好了。”晏千指尖拨正完柔软耳垂上的饰品, 嗓音清淡,“走吧。”   云月一脸疑惑:“?”   他漫不经心地,“不是说要今天领证的吗?”   “……”   “现在过去,民政局刚好上班。”   “……”   她是疑惑民政局上班时间吗?   她分明是在纳闷——就这样……同意了?   已经做好打持久战或者随时放弃准备的云月难掩眼底的诧异, 对方好似已经看透,没有催促,女孩子化妆打扮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云月以平常速度去收拾自己, 时间紧急,来不及换衣服,昨天穿在身上的衣服被护士换下来之后就挂在衣架上,她一样一样地取下,怀里抱的衣服有些多了,一个洁白色乳罩什么时候落下的都没注意到。   等她发现的时候,无意间同沙发上候着她的晏千撞上视线。   女孩子爱美,内搭的衣物都要漂漂亮亮的,还带着蕾丝,很容易辨认出来。   目光交织的两秒后,晏千一句话没说,去了外边的阳台。   云月捂着额头,换衣服都有些力不从心,摸摸微烫的脸颊,想不来那么多。   她今日份妆容偏甜美系,粉棕眼影,鼻尖上还撒着些许洒红,看上去就像是日本电影里,一个迎雪走来,冻得脸颊鼻头红红的清纯女学生。   像是特意为展现他送的耳钉,一侧的头发被别到耳后。   是个有心计的小漂亮。   看到她的时候,晏千目光停留不移,“先去你那里拿证件。”   “好。”   她点头,乖巧跟在他身后。   一晚上的时间,局面就翻转了吗。   云月慢慢地走着,低声发问:“那个……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突然同意和我结婚。”   之前,不是觉得她在开玩笑就是当没听见。   因为……昨晚那个吻吗。   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   晏千显然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也不会去想如何回答,所以听到之后只是短暂思考一会儿。   没有原因。   非说有的话,那就是看到昨晚她那副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这样一个愚蠢,不懂照顾自己的人,以后该怎么生存。   然而说出口的回答,就有些敷衍了。   他回头,反问她:“不是你说的吗?”   云月一愣:“我?”   “和你结婚,就没人催我婚了。”   ……   一切都按照事情的最好方向发展,合理合据,只是云月仍然有些恍惚,到目的地也没缓和过来。   晏千以为她烧没有退完,试了下,和早餐前一样正常,出于不放心,跟着她一起来到出租房。   云月这些年过得拮据,国内国外都是老旧的房子,现在住的这一个还算不错了,是老赵帮忙找的,之前在韩国的时候,卧室比洗手间还小,窗户晾了几十年风霜,一到夏天就有数不清的蚊虫。   她自己没有窘迫过,惟独带这位晏家二公子来住处,仿佛最隐蔽的地方被勘察,感到丝丝尴尬,低声提醒他慢点走,免得被低矮的墙柜撞到头。   地方小,待客之礼,云月没有落下:“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你去拿东西吧。”   “我不记得放哪儿,可能还需要一阵子,麻烦你等等。”   这个租房太小了,是老式单身公寓,能放的东西很少,也没有合适的抽屉,云月从一些瓶瓶罐罐中扒拉开,找到一些盛放东西的盒子,里面还有用来装纳的购物袋……   看她忙不过来,晏千偶尔搭把手,不过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随便翻翻的话,帮不上什么忙。   满屋子被找过,都没有,云月便去外面看看,这里的客厅和厨房以及餐厅是合为一体的,很小,翻找东西的动静清晰易听。   晏千目光随意,偶然落在她那张矮小的床附近,有个小柜子,似乎还没被她找过。   他蹲下来,顺势拉开看看。   里面是一些药片,维生素,创口贴之类的。   还有一种药。   是助眠用的药,各式各样,不过只剩下空包装,有的还有一两片。   这些药瓶下压着的,正是云月要找的东西。   户口本,户主只有云月一人,名字孤独地躺列。   望着这些东西,晏千眸间愈来愈深。   一会儿,户口本被送到云月眼前。   她属实是找得有些急,长发有些乱,看到他手里的证件,说话也分不清主次,“你找到的吗?在哪找的啊。”   “随便找的。”他没多言,“走吧。”   时间不早。   拿到这边的户口本,还有另一边的。   晏家对于证件的管理比较严格,且有秩序,所以不会耽搁太长的时间,只看路程和车速,一路颇为顺路,到检查口的时候发生一些意外。   门口的一处停放一辆车,是经常来晏家的那辆,车的旁边站着一个女人。   是慕青椋。   她时不时往别处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来这里,能让她等的人除了晏南风,还能有谁?   那望眼欲穿的模样,云月静静看在眼里,不是不意外,晏南风那样的人,处处周到恨不得顾及全世界的人,有一天会忽视自己的心上人,还让慕青椋这样等着。   本来他们只是擦肩而过,不会有任何的干系,偏偏,慕青椋走过来,把他们的车给拦住了。   仗着自己是晏南风的人,她把晏千当成自家二弟看待,来到车左侧的位置,敲敲窗户,问道:“你最近见过你大哥吗?”   晏千目光平视前方,“没有。”   “他回来了是吗。”慕青椋说,“而且还难得回了一趟晏家,但是我没有见过他。”   “和我有关系?”   “……”慕青椋一愣,“我只是想让你帮我问问,他既然回来,为什么不联系我。”   晏南风平时工作很忙,不工作的时候要么在创作要么在练琴,上回去欧洲演出,足足有大半年没回来,好不容易回国一次,却并没有和慕青椋见面。   这多少让人担忧。   慕青椋更是直接找上家门口了。   可惜据管家透露,晏南风并没有在家,别说她在这里等,她就算进去也找不到他半个人影。   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可她实在找不到联系他的办法。   就算知道自己在晏千这里讨不到喜,也要死乞白赖地一问,这一下没问出结果来,反倒看到他车上副驾驶座位上的人。   竟然是意想不到的人。   “周云月怎么在这里?”慕青椋惊讶而意外,“晏家不允许外人进来的,你干嘛要把她放在车上……”   进出晏家的人,是要经过严格审查的,但是坐在晏二公子车上的话,谁也没胆子去检查。   晏千压根懒得同她费那么多的口舌功夫,“关你屁事,滚开——”   他这些年大不比从前那样不驯,已然礼貌谦雅很多,少有的不客气也只有对慕青椋这种人了。   而后者不仅没察觉对方的冷漠和不耐烦,更是仗着自己是大嫂的这重身份去阻拦,一边拍打车窗一边想要追究真相。   晏千的车哪会惯着她,三两下右后退,再前进的时候几乎是同她擦肩而过,带来的厉风险些刮破她那身名贵的套装。   车子以超速离开,仿佛试图用风吹散被沾染的晦气似的。   开车的人眉眼流露出些许的戾气,阴郁不散。   云月看在眼里,想着这应该才是他平时待人的模样,他这段时间和她接触的温和,差点让她以为他换了个人。   看他车速那么快,云月轻声安抚:“你不需要被她那种人影响心情。”   “我无所谓。”晏千手搭方向盘,“她烦着你了。”   依然是那副对俗世漫不经心的神色,说出的话也不含过度情愫,可听到人的耳朵里,总有一种莫名且意外的安定。   他是觉得,慕青椋烦到她了吗。   “我也没事。”云月笑笑,“只是好奇她在晏家的权力还挺大的,上次我来的时候被她警告说,只要有她在,晏家禁止我进出。”   “她敢那样说?”   云月点头,为什么不敢呢。   慕青椋敢那么嚣张,自然是仗着晏家宠爱,仗着她是晏家未来的女主人。   从前她就很嚣张。   就连晏老对她也有些客气。   因为,她是晏南风的救命恩人。   她和晏南风是同学,事故没发生前她就是他的迷妹,可惜一直没得到回应,后来一次朋友聚会,去海滩玩耍,意外发生涨潮,晏南风遇难,是她冒死将他从海浪中救回来,从此她便是晏家的恩人。   恩人的要求,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满足,所以她的爱恋自然而然成真,晏南风身边没有其他女孩,只有她一个,以后也会娶她为妻,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所以即使还没嫁进来,她已经行使女主人的权利。   只是。   晏家现在的当家人,并不是晏南风。   云月无意一提,倒是没想到身侧的男人已经有所行动,人继续开车,耳窝里多了副蓝牙耳机,低哑男声隔着无线电波对那端命令的同时,她也清晰地听见他的嗓音。   ——“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慕青椋禁止出入晏家。”   晏家的命令,需要重重传达,这个命令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先传达给保卫科。   太子爷的话,手下不敢不从。   这个命令立刻生效,从此以后,慕青椋不可以随意进出晏家。   云月姑且处于诧异中,“你这是做什么……”   晏千也没说是为谁做这种事,轻描淡写,“看到她就烦。” 第17章 结婚之后,你会不会欺负我啊   晏宅大而广阔, 能撞见的可能性并不高。   就算不去深入细想,云月的心里也飘着异样, 视线看向窗外,是他们要结婚了,所以他都开始护短了吗。   不过以前,他其实除了喜欢欺负她,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   有一次她在外头被同班男同学的调戏欺负,被他撞见后,拎着那同学的衣领扔出去好几米远,大有一副,我家的人, 只有我能欺负的意思。   云月鬼使神差, 突然一问:“结婚之后, 你会不会欺负我啊。”   这一问, 将车速都给问下去了,晏千拧眉, “你在想什么。”   “只是好奇。”她说,“你以前……都不想让我吃饱饭。”   “你以前就那么想吃饱吗。”他淡淡陈述, “长得白白胖胖的, 把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 然后去给慕青椋献血?”   “……”   有那么一瞬间,她理不清他的思路和目的,恍惚明白什么,又乱糟糟的想不透。   晏千后续没有再搭理这样无聊的问题, 车在宅内行驶许久后来到一个地方,这边比门口的检查还要严格,人更多更正式, 不过规定是人定的,晏老退位,儿子儿媳在海外从商,家事都由晏千做主。   家主的进出,自然无人敢阻拦,云月这边则不能免俗,要被拦下的时候,晏千拉住她的手,朝穿制服的人丢下一个眼神:“拿东西而已。”   被他牵着进这里的,云月是第一人,还是个女孩子,意思再明显不过,其他人纷纷退却,在旁边恭候。   这处房子是五六十年代的老设计款,从外表看平平无奇,里面则处处现代化,人脸识别,办公机器人,各种指纹认证,反正经过重重数据记录后,他们才来到存放证件的对应办公室。   走廊森严安静,一路走廊,云月有些紧张,推门进去后气氛一下子就释放不少,房间散放着红木香,还有笔墨书的古老气息。   晏家的户口本很快就找到了。   这是个放旧物的房间,除了户口本,还有一些旧书籍老照片,云月意外发现一张自己刚来晏家的照片。   上面的小孩,瘦小矮,惟独眼睛晶亮,如同紫葡萄一般,当时的她以为自己融入一个幸福大家庭,笑得很开心。   云月翻着一本旧书,每抖几页就有一张照片,都是以前存放的,她感慨,“爷爷居然还把这些东西保留着。”   晏千随手接过一张,“我看看。”   随便一看,就能看到她的笑脸。   换牙期照的,小姑娘,不懂得收敛,大大咧咧一笑,便看到漏缝的嘴。   晏千评价:“瘦得跟非洲小孩一样。”   云月把照片夺回来,气恼恼瞪他,“你才非洲小孩。”   一瞬间的气氛,仿佛回到从前,彼此都是不饶谁的状态,只是一个张扬,一个收敛。   现在想闹都闹不起来,晏家这位二公子,在她这里好似退却一身的桀骜,那温淡的眉眼也生出一点情绪似的,“以后把你喂胖点就不像了。”   以后啊——   他们还有以后,路和时间且长。   云月低垂着眉,压住乱飞的小心思,随意地翻着相簿,除了看到自己的,不可避免发现其他人的。老人家不比年轻人,喜欢接触新鲜事物,他们爱怀念过去,习惯收集旧物,所以这些东西保存得很完整,连岁月痕迹都很浅淡,仿佛照片只是前不久照的,前些天,照片上的人,还是温润如风的少年。   她稍作停留的时间,晏千视线同样投落于此,没有作声。   云月飞快将晏南风旧时的照片盖住,问道:“怎么没有你的照片?”   “不喜欢。”   “噢。”   她都忘了,晏千不喜欢拍照,这类站在镜头前受拘束等行为,都不在他感兴趣范围里。   既然如此,那他们的婚纱照,应该没机会拍了,让他花费时间在化妆和新郎服上,怕是比登天还难。   照片翻着翻着,云月发现一个奇怪的迹象,随手拿起一张,微微蹙起眉头,“我的这些照片,看着是不是比其他的要旧。”   “有吗?”   云月细看一番,自己的照片确实比别人的要旧,其中晏老的照片最新,晏南风的也很新,只有她的泛着皱褶,白色的边缘已经被氧化成淡黄色了。   递给晏千看的那张已经被氧化,而且边缘处有破损的痕迹,像是经历过几十年岁月似的。   “可能当时没储存好,经常接触空气才变成这样子吧。”云月猜测。   晏千漫不经心,“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有人经常拿出来看。”   “啊……这个……”她迟疑,“是爷爷经常拿出来看吗。”@泡@沫   “不一定。”   “那还有谁?”   似乎想到了谁,一瞬间,晏千的眉头蹙起,许久没能平缓。   晏老把云月当成自己的亲孙女,那么她离开后,老人家经常看照片的话也说得过去。   只是,看得这么勤的人,未必是爷爷。   ……   领证过程很顺利,办手续签字就行了,走的什么渠道云月不知道,只知道挺隐私的,也没排队,工作人员一直客气礼貌,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   最终拿到本子的那一刻,云月说不出自己什么心情,旁边的男人倒是冷静,没什么表情变化,上车后问她目的地。   云月还有最后一场戏要拍,晚上可能还要参加杀青宴,所以直说自己的行程。   最后她表示:“……今天可能没法陪你一起去老宅和爷爷说清楚了。”   “爷爷不在家。”晏千言简意赅,“在外面和战友们旅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样一来的话,他们领证的事情该怎么说。   总不能电话通知吧,还不知道老人家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样,要是直接赶回来就太耽搁事儿了。   云月便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他寿辰快到了,应该在此之前回来。”   “寿辰?”云月猛地想到老人家今年已经高寿了,“那我们……可以在他寿辰前后说一下?”   “可以。”   既然结婚,就没有隐瞒的打算,这是迟早要公开的事情,只是晏家向来低调,这种事情总不方便特意召集一下家族内外和社交圈的人去公开。   大可以提前和爷爷说一声,他如果准许,或者高兴的话,就会在寿辰把这事说一番,到时候就是双喜临门。   “那爷爷之前……就先不说了?”云月轻声问,“好像没什么人要通知的。”   “随你。”   此后一路沉静下去。   云月轻轻攥着本子一角,大概嫌气氛太冷清,无头绪地感慨一局:“才发现结婚证的颜色可真红啊。”   是喜庆的大红色。   上面镶着金色的字体。   怪她没文化,只会做那样的评价,以至于晏千只是嗯了声,没有接话。   他在开车,云月便没有打扰,将手里的本本上下打量一番,又翻开来看,里面的合照让她盯着看了很久,这是他们第一次合照,饶是晏千不喜欢照相,上面的照片务必要有,拍摄的过程中他没有做出太明显的表情,倒是云月唇角微微抿起,比起其他新人,他们这样子显得清冷。   好在两人颜值巅峰,能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到目的地后,云月将证件放在车里,走之前轻声叮嘱:“暂时先放这边吧,我怕我带在身上的话容易掉。”   在摄影棚那里经常换衣服折腾的,带着确实不方便。   晏千侧首看她,“晚上几点结束?”   “还不清楚,应该很晚了。”   “知道了。”   云月微怔。   他说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要来接她的吧。   她不好自作多情地直接问,简单道别后便走了。   晏千的车里,留有她早晨洗漱后残存的发香,小苍兰和玫瑰籽的气息,飘飘悠悠,让冬日的清晨显得没那么孤冷。   副驾驶座位上,躺着两个搭在一起的红本本。   晏千将它们拿起来,很薄的两个,握在手里却让人感觉沉重。   目视着,突然想起云月说的话。   这个本子,是挺红的,喜庆的红。   ……   回到剧组,云月才看见老赵的未接电话。   一共有四五个,看出来他很担心她了,没接到是早上她洗漱的时候手机没放在身边,后来去拿证件结婚太过于匆忙,一直没来得及看手机。   回拨过去后,云月便听见老赵震耳欲聋的训斥。   “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   “你这孩子天天到晚的能不能让人少操点心?”   知道是自己不好,云月轻声道歉,语气温软,让人没什么脾气和抵抗力,老赵是养女儿的人,平时教育女儿的时候,小姑娘也爱用这种语气说话,导致当爹的饶是满肚子火气也发不出来。   缓一缓后,老赵消停很多,问她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   云月迟疑:“早上……有点忙。”   “忙什么?连我的电话也不接了?”   “结婚。”   “……”   老赵愣了两秒之后,低声骂一句艹字头,是他年纪大了耳朵聋了吗,竟然听见云月在和他开玩笑?   他没什么好脾气地说:“撒谎你也得给我编个好点的理由成吧?”   云月沉默,“……”   她没撒谎啊。   别说信了,老赵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去,懒得再听她狡辩,直接告诉她,明天早上十点,有章导的造型试镜。   “这一次是造型试镜,你知道有多重要吧?”老赵说,“请的都是国内一线化妆师和造型师,定妆照都会发给媒体的。”   《剑心》光剧本筹备就用了好些年,作为一部大IP,前后期的投入至关重要,演员的选拔更是不容忽视,前前后后进行过多次的试镜表演,只为挑选出合适的女主。   云月有幸闯到前三名。   只是这前三,并不代表什么,如果造型方面不合眼缘,或者有漏洞欠缺的地方,那么女主的机会还是和她无缘。   章导那边的意思是,共有三名试镜女艺人,各安排各的造型,自己这边挑选的同时,顺便发布到网上探探风声,看看哪位更有观众缘。   “虽然你现在没粉丝,没有什么支持,但是我们还是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老赵说,“就算没选上,你有一个优秀的定妆照片,也能给你带来很大的热度。”   到时候发布出来的话,肯定有营销号弄出投票功能,云月不管得票多少,总归是有一个不错的露脸机会。   云月乖巧应着:“嗯,我知道。”   “你今晚有个杀青宴吧?”老赵说,“你记得悠着点,别多喝酒,别感冒发烧,免得影响明天状态。”   老赵手底下不止云月一个艺人,能将事情记得这么清楚,还像个老爸一样叮嘱,属实不容易,云月自然干脆答应下来。   最后快挂断的时候,老赵又说:“还有,以后别给我开那么大的玩笑。”   “……”   结婚,这样的玩笑,怎么能随随便便开出来呢。   云月握着手机,无奈叹息。   下午去剧组走一圈后,晚上便是热热闹闹的杀青宴。   他们这边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剧组,宴会却设在五星级酒店里,据说是吴圳为了给小女朋友庆祝,特意弄的排场。   这样的排面太大,小网红洋洋得意地接受旁人的吹捧。   比如太羡慕你有这样的男朋友啦,又或者,夸赞她的美貌,穿搭。   也有人表示,她肯定会在娱乐圈大火起来的,到时候别忘记大家。   杀青宴,大家心情都好,小网红没故意端着高冷的架子,慢悠悠挥手,“行啦行啦,有机会的话,我都不会忘记大家的,等过段时间我再问问有没有合适的本子。”   到底是小剧组,平时没什么活儿,遇到戏拍就是非常幸运的事儿了。   “《剑心》倒是不错,只是那边试镜太严格。”小网红故作叹息,“我男朋友都帮不了我,连个配角都捞不到。”   于是自然有人拍马屁表示以她的美貌演配角都是浪费云云。   云月坐在人比较少的位置,慢条斯理吃自己的东西,在剧组里,他习惯独来独往,性格也很安静,不争不闹地。   饶是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时间久了,别人不难发现那张即使素颜也出挑得过分的五官。   他们围聚在那边吹彩虹屁,她独身一人反倒显得注目,海藻似的柔软长发任意披散在米白色毛衣,托着一张小巧清秀的脸蛋,妆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天生透着柔弱感……   神不知鬼不觉的,剧组里的制片人拉开云月身侧的椅子,坐了上去。   身旁的动静,让云月稍稍侧眸,是认识的人,总归不能不打招呼,但对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她颔首,也算一种礼貌。   这个制片人约摸三十的年纪,人长得端正,心术不正,总会趁着女演员不注意摸把手揩揩油,时间久了大家就习以为常,圈子里这些人太多,已经见怪不惊。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制片笑吟吟地找云月搭话,“不介意我坐这边吧?”   介不介意,他人已经坐下去,云月总不至于把他椅子踢开,没说话就是默认了,她眼睛也没乱瞟,但制片硬是从她眼神里看出几分羞赧的意思。   现代普信男的特征之一便是一旦有女孩子看他们,就下意识认为对他们有意思,而这位更是离谱,云月没瞅一眼的行为,反倒被理解为害羞。   小姑娘害羞点更招惹疼,制片主动出击,“看你平时在剧组里挺安静的,这性格不好,交不到男朋友。”   他想旁敲侧击询问她的感情状况。   云月只是抿唇,“还好。”   制片有些等不及,“你单身吗?”   “结过婚了。”   “什么?”   制片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之前显然是有所打听过,云月单身未婚,怎么到她嘴里又是已婚妇女,他手托下巴琢磨一会儿,八成是被糊弄了。   “这圈子可不兴结婚啊。”制片笑道,“你男朋友做什么的,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你结婚,圈内人?”   云月摇头。   既然不是圈内人,那就无妨了,顶多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小青年,制片刚才被浇灭的心思又逐渐燃起火花来,挪动椅子,往她那边坐得更近一点。   她身上是柑橘果香,清清淡淡地很好闻,制片一上头,开始他的滔滔不绝。   大意就是说自己手下有好些个项目,角色还没定下来,虽然说是小本子,可对新人演员来说是香饽饽,很多人都抢着要。   “我和你们老赵也算是认识。”制片说,“知道你未来几个月都是空档期,也许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下去。”   圈子里哪有送上门的鸭子,其中的关系云月不是不懂,再加上对方的眼睛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她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挪挪位置,离得远一些之后婉拒:“谢谢青睐,不过……”   “你没必要有顾虑,我知道你们这些小演员都想拼了命地往上爬,遇到我这样好的机会,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拒绝的。”   制片越说越自信,那张浮夸的脸上逐渐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一般人我都不乐意给这个机会的,说句真心话,我挺喜欢你的。”   在外面上学那会,云月习惯被人表白,对拒绝的措词完全可以说得非常流利,只是眼前这位实在是太自信,一点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她,当下投掷出一张房卡。   “就是这家酒店的。”制片笑眯眯道,“晚上九点前,我等你。”   “……”   见过表白的,没见过用这么直接的方式。   真是什么奇葩都有。   云月看似温温淡淡的样子实际上也忍了挺久的,放下筷子,免得用这两根杆把人给戳伤了,情绪调至为心平气和,“我刚才说了,我结婚了。”   “那又怎样?”制片说,“是我话说得不够明白?你过来的话,我就能给你……”   给对于她这种小演员,非常大的恩惠。   “我老公虽然不是圈内人,不过他能给我的。”云月淡淡陈述,“不会比任何人少。”   “呵,这么厉害吗,我很想见见是哪方神圣啊?”   到底是新人没人权,总是被前辈随意欺负压榨,要是换做那个小网红的话,这个制片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这样造次的。   “行啊。”云月也没急,“你想见的话我就联系下他。”   她应得太果断,神色温然,精致的小脸透着一股清冷,反倒更激起男人骨子里原始的刺激感。   “行了行了。”制片废话不多说,走之前拍了拍桌上的房卡,“话我撂这里了,看你会不会抓机会。”   “……”   他闹出的动静太大,已经有人朝这边看来了。   那张卡很显眼。   避免被人口舌,云月轻轻拿了张纸巾,将卡盖住,本想直接走人的,想到可能会被有心人看到多疑,还是把卡拿走了。   出包厢的门,墙上的时钟指向八的位置。   恰逢这时候,她接到晏千打来的电话。   开头自然而然地问一些状况,在哪了,吃过饭没。   “我吃过了,正准备走。”云月看着手里的房卡,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生起告状的想法,“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什么?”   “刚刚有人很想见你……”   “谁?”   云月沉默一会。要是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的话,他应该会嫌烦的吧,结婚第一天就来事儿,估计都不爱搭理她。   于是她吞吐许久,否认,“算了,没什么……”   她本着不想生出事端的想法,谁知那头停顿几秒后,问道:“不会是你吧。”   “……”   这个理解能力就很满分了。   云月没法直接反驳并不是她想见他,心里头小小无奈一会儿,就轻声应了,“……嗯。”   “我在路上。”晏千没让空气沉默下去,一如既往低沉的语调,“马上到。”   “……”云月讷笑,“啊?你来接我?”   “不然呢,你找到家吗。”   “家?”   “结婚第一天,你是想分居吗。”他说,“我在影视城那边有套房子,可以去那边暂住。”   新婚夫妇……要一起居住生活的啊……   云月指尖攥着,莫名紧张感覆盖全身,“那我现在要搬家吗?”   “嗯。”晏千轻描淡写,“不搬的话,你是想让我去出租房,和你挤一张小床?”   “……” 第18章 回家了,舟舟   就是有人能把玩笑话一本正经地说出来, 末了还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云月就不行了,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画面感。   她住的地方确实太小,连沙发都不够睡的,只有那张110x200的单人床,这怎么挤?   挤自然是不可能挤的。   她只能在电话里附和下来,“那好吧。”   两人交流时,主导权一直在他那边,但晏千话语之间并没有携带命令的口吻,表达的意思也很合理,新婚夫妇, 第一天就要分居吗。   意思在说, 你连演都不肯演一下吗。   云月后背靠在墙上, 微微闭上眼睛, 这不过是个开始,往后还有更需要两人一起面对的……现在她该担心的, 是今晚怎么办,要睡在一起吗。   她睡眠质量不好, 换床睡的话估计要有一阵子才能缓回来……   当然, 最主要的不止是睡觉。   而是和他睡觉。   离他过来的时间不早, 摁摁眉心,云月没有多虑下去,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去过洗手间,又借里面的镜子补妆, 她的伪素颜妆画得很好,Givenchy的红茶奶咖唇色就像是刚咬过草莓,自然水润, 离得近的话还能闻到香香的奶糖气息。   对着镜子轻轻咬下唇,云月莫名想到上次那个吻。   她似乎只碰到他的侧脸。   但已经让人心惊肉跳了。   脑海里飘忽着东西,她转身走的时候没留神,险些和人相撞,低声道歉的同时听见对方也在表达歉意。   是个很有礼貌的陌生女孩,长相甜美漂亮,眼睛黑葡萄似的圆,透着一种天然呆。   “不好意思。”女孩颔首,“我太匆忙了,没撞到你吧。”   “没事,是我不好。”   “不不不,是我的错。”   “我的。”   彼此都将过错推到自己身上,反倒越来越拖延时间,停顿之后双方不免笑出声。   离开洗手间,云月看到长走廊外面,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在等人,可能时间有些久,便一个电话招呼过去:“你是掉粪坑里了吗?”   洗手间人不多,进去的只有刚才的女生,云月以为他们是情侣,但随后又隐约听见女生在那边叫着什么哥哥。   背过身后,云月没再看,但刚才轻飘飘地扫一眼,那个男人的侧颜是有些眼熟的,是谁来着?似乎是晏南风的一个朋友……很久以前她略有耳闻,这位也是北城大户人家的一个少爷。   她记忆其实挺好的,只是潜意识里想要把以前关于晏南风的事情忘却,导致记人记事有些力不足。   没等太久,云月便去和晏千会和,他好像知道她在哪一层,人直接过来接的。   看到有酒店经理毕恭毕敬称呼晏千为二公子的时候,云月才想到,这家酒店是晏家的部分财产,那作为管理人,晏千想要打听她并不难。   按照以往管理,二公子人既然来了,自然会顺便检查一下酒店的管理,以他的严格要求来讲的话,每次都很难达标,他训斥酒店高层,高层再一层层地教育下去,小到服务生都不好过。   然而这天,他检查完之后并没有说什么。   甚至提几点要求的态度也比往常温和一些,依然面无表情,可比平时的冷肃面孔让人放松很多,没那么紧张,经理高管们纷纷低头做好挨训的准备,结果无事发生,不是不意外这祖宗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身边带了个女孩吗……   “时候不早了。”晏千把手里的文件往柜台上一放,“好了,走吧。”   在外人面前,他并未隐瞒忌讳他们的关系,不过云月是生面孔,旁人看不出端倪来。   云月自己倒是被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仓促回头,跟走在他的后面,等电梯时,她顺口问道:“你今天很忙吗?”   “刚刚忙完了。”   “刚刚才忙完?”她迟疑,“那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   电梯来了。   他先进去的,而后看着诧异发呆的云月。   她挡在电梯键前,小脸错愕:“你不吃饭怎么行啊。”   这人既然这么忙,就没必要来接她吧。   晏千倒是习以为常,“没事。”   他作势又要去按电梯键,被云月忍不住抬手制止,“别——”   她来不及多想,纤细的手指直接搭在男人的腕上,温热触感瞬间传递到指腹。   男人的手停留在半空,被制止住后没有再动过,眼眸视线也是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脸上,“舟舟——”   “我……”她猛地缩回手,“我是想让你在这里吃点东西再回去。”   她那边,随时都可以搬家的,今晚两手空空去他那里住的话,也不是不行。   电梯空间狭窄,彼此沉默的气氛隐隐升起尴尬的意思,晏千到底没拒绝她的好意,挑了个安静的私人楼层。   已经过晚餐时间,所以不会吃太多。   云月本来只想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他用餐,但随着时间推移,主厨和服务生带着一道又一道的菜式过来,发现他点了很多。   别说双人份,五人份都绰绰有余。   对面的男人不急不慌地将每道菜推到她的跟前。   云月:“……我吃过了。”   “一个人吃饭没胃口。”他淡淡陈述,“陪我再吃一次。”   这个季节,松露菜式刚好,主食是白松露意面和可丽饼,后配奶酪法甜,这些都不太像是他爱吃的菜样。   果然,到最后,云月感觉完全是自己在用餐,对面的男人只动了两口金枪鱼和鹅肝牛排,随后大半的时间,都以养猪人的友好眼神望着她。   “我饱了,不吃了。”云月平抚胸口,作为艺人,这样吃下去哪能行。   早知如此,就不劝他来吃饭了。   对面的男人则理所当然:“你太瘦了。”   她几近无奈。   摸出化妆包,打算整理下,她一边说:“以前不让我吃饭,现在把我当猪喂,男人都像你这样喜怒无常吗?”   他眉眼一挑,没作答,看着她微恼地从包里取出镜子整理妆容,好似刚才吃的那点东西就化身成脂肪黏乎在身上似的。   可能性子有点急,取镜子的时候手过于随意,一不小心将一张卡给带出来了。   是这家酒店的房卡。   晏千看过去一眼,“你订的房间?”   “不是……”   “别人给你的?”   “……嗯。”   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不难猜出不是什么好人给的。   晏千轻飘飘一问:“男的?”   云月嗯了声,有些诧异,他真是厉害,居然一下子猜到。   不等她回应,那张房卡已经转移到他手里。   普通的房卡罢了,不是什么会员,也没有特殊待遇,说明给卡的人身份一般。   什么人都敢勾搭她了。   无形之中,男人眉宇间已经染上丝丝的戾气,修长指尖捏住那张出现时机不对的房卡,“我去看看是谁。”   看谁,有这个不要命的胆子。   ……   有房卡,自然就方便进房间找人。   到门口后,晏千顺口问道:“是什么人?”   云月犹犹豫豫,“剧组里的制片。”   “一个小制片本事那么大?”   她抿唇,小制片本事大不大,取决于被压的人是什么能力,她一个新人,自然免不了被看不起。   “他品格很不好。”她慢慢陈述,“我身边好多新人演员被占过便宜。”   “你呢。”   “我……没有。”   别人被占多少便宜都不是他的事儿,重要的是她自己。   晏千眉目染上情绪,“到底有没有。”   云月想了想,“只有一次想摸我……但是我躲得快,只被摸到了衣服袖子。”   她对这方面比较警觉,人又很低调,不会给别人占便宜的机会。   讲得温温淡淡,不是很在意,谁不知道光摸个衣服袖子,已经触碰到底线,不算账是不可能的。   云月则在犹豫,知道他平时工作繁忙,家族里很多事情都等着他去处理,晚上没吃饭来接人就已经让她过意不去,现在又为这点小事——   是不是太麻烦人了。   前方的男人显然没这么想过,拿过她手里的房卡开了门,不知是不是云月的错觉,那一瞬间仿佛听见拳头握紧的声音,可他的面容又云淡风轻得仿佛无事发生。   门开之后,房间顺时大亮。   虽说是普通包间,各方面的设施处处透显出高级,只是不太大,人进来后可以几眼就看清楚室内的大致状况。   里面没人。   云月是万万不会一个人拿着房卡打开这个房间的,此时跟在晏千的后面好似有足够的安全感,随意地将房间大致打量一下,“好像没人……”   “还没来。”   晏千倒是没急,去阳台转悠一圈,依然没看到人,房间里的用品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大概能估计到人还没来。   该找的地方都找过,剩下的洗手间也没错过,看他进去,云月只好跟过去。   洗手间没有用过的流水痕迹,基本可以百分百肯定人还没出现,再等一等可能就能等到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云月并不想他被这种事情耽搁时间,她自己来处理就行。在国外的时候不是没遇到过这类事件,一些自称前辈的猥琐男,总是试图打压新人女性,可能云月以前在晏家吃过教训,在外面的话,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老赵有时候还会说她就像一只刺猬,虽弱小但不好惹。   洗手间空间不大,呆了没多久,云月顺势洗了把手,恰时听见门口有开门的动静。   人来了。   云月洗手的动作慢上半拍,看了眼身侧的男人,心里总有一股说不出的触感,被人护着的感觉是她从小就贪恋的。从记事起她就在孤儿院生活,院长阿姨人很好,但那种地方的孩子们大部分内心孤独而不安,也许没有坏心但怕强欺弱是基本存在的现象,她从小就过惯看人眼色做事的生活。   她笨吗,其实不算笨,小时候她经历过无数次饿肚子后,也懂得如何在饭点之前抢到饭吃。养父母来孤儿院挑选合适的孩童时,她打扮得最乖巧听话,所以一下子被选中带走,脱离抢饭的生活。   可寄人篱下的日子依然不好过。养父母家是很普遍的穷,就算不饿肚子,吃穿用比孤儿院强不了太多,云月还记得,她曾经因为洗衣服,不小心弄丢手指大小的肥皂,而被养母用鞋底打到险些昏厥。   这也是她后来去晏家看见晏千打碎几十万花瓶却没有得到一点责怪而惊讶的原因,她以为,所有的孩子犯错,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样天生没被关爱过的小孩,被温柔似水的晏南风吸引,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云月当时并不清楚,自己贪恋的是什么。   不过是家人的拥护罢了。   就像现在,晏千站在她的跟前,那种许久未有的感觉又涌上来。   “舟舟。”   “云月。”   “小云月。”   男人连唤三声,云月眸中的神才缓回来,水龙头哗哗地淌着,她轻轻“啊”了声,“什么。”   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晏千淡笑:“你刚才一直看我。”   “……有吗。”   “你不知道吗。”   “……”   看她眼神躲闪,脸颊泛红的模样,不是不让人多疑刚才在动什么歪心思。   两人在洗手间呆了不少时间,外面的人没听见对话,只隐约听见里面的水流声。   这声音让人初步判定是有人在里面洗澡,而能进这个房间的,除了云月,还有谁?   得到这个判断结果后,制片心头大喜,并且一点都不意外,对这个结果胸有成竹,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用这个方法哄骗女演员上当了,手法非常老道熟练,人当即大胆地来到洗手间门口。   “你是在里面洗澡吗?”   “我就知道云月小姐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如何取舍。”   “你放心,过了今晚,我不会亏待你的,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们还可以长期合作。”   讲完条件后,制片色眯眯的心思直往上蹿,这圈子里美人挺多的,有辨识度的就太少了,还好他眼力好,早点跳上手一个,不然再过几年都是别人玩剩下来的。   他嘴里一边说着污秽的话,一边用手去拧门柄,迫不及待地将门打开,嘴里念念叨叨:“我的小美人——”   砰——   眼睛还没着落,制片一张猥琐的脸就被印上男人的鞋印,重力的撞击下人来不及躲闪,被踹得连退几步后,直愣愣地跌到在地。   对方的反应快到他无法想象,都没来得及站起来,那只手工精制的皮鞋已经稳稳地踩到脖子上——   晏千个子高,将人踩在脚下,就将头顶上方的灯光给盖住了,从下面人的角度来看就像是忽然冒出来的杀手,浑身戾气藏不住,隐隐浮现在外,英朗的眉宇间不含一丁点温度,淬了冰似的居高临下地将人望着。   制片人见识短,支支吾吾:“你……你是谁……”   晏千漫不经心,“你爹啊。”   “……”   他力道大得离谱,成年男人被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甚至逐渐冒出冷汗,生怕自己的脖子被一脚踩断,口吻上软弱下来打商量道:“我,不认识你,你怎么在这里。”   事情到这个地步,大概能猜到是自己得罪圈子里什么人,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保全自己的小性命,拼命求饶示软。   那卑微的态度,和在饭桌上给云月递房卡的行径截然不同。   猥琐劲儿倒是一模一样,令人作呕,那只咸猪手趴在地上,因为过度紧张而逐渐颤抖。   晏千的视线于这人的手作短暂停留。   下一秒,房间里便传来剧烈的惨叫声。   站在洗手间门口的云月被这一声稍稍吓住,发怔两秒后定格看去,晏千做事向来果断利落,惟独没有分寸,她不是不担心这人会不会被当场弄死,尤其是他下手的时候是背对着她的,似乎并不想让她看见。   她轻声开口:“我好困,我们回家吧。”   声音很小,淹没在猥琐男的声声惨叫中,但晏千还是听得见,朝她看了眼,暖色灯光依然盖不住英俊面孔下藏着的阴鸷,惟独面对她的时候那双眼眸渗透出少有的温和。   云月迈着快小的步伐走过去,路过时看了眼地上那人,咸猪手应该是被男人的皮鞋掰断的,不然不会叫得这么惨烈。   到门口,几名服务生矗立而现。   他们礼貌地询问:“你好,请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隔音再好,那惨叫声也掩盖不住,酒店怕出事,所以来人看看,愣是没想到,站在眼前的人会是他们的老板。   辨人之后,服务生们讶然改口:“二,二公子。”   这一声,让意识疼到模糊,倒在地上动弹不已的猥琐男听见了,仿佛就像是在做梦,二公子?晏家那位祖宗吗,他什么时候把人给惹上了?   他额头溢出冷汗,不是没听闻上一位惹到晏家祖宗的人是什么下场,而他现在,别说什么前途了,还留有一条小命,已经算是庆幸。   生怕对方再找麻烦,他干脆装昏迷。   人眼睛一闭上,就省去过多的麻烦。   晏千对服务生轻描淡写地吩咐:“把这里处理一下。”   “好的……”服务生硬着头皮,有些胆战心惊。   他们惊讶意外于眼前这一幕,都没怎么注意到二公子身边带着一个骨相美人,睁着一双水雾眸,灯下的身影显得纤弱薄脆。   云月大概有些被吓到,大脑空白,晏千离开门口准备走时,她没能第一时间跟上他的步伐。   前头的男人倒是很有耐心,停下来看她,慢声提醒:“回家了,舟舟。” 第19章 要,做点什么吗   北城夜景繁华。   他们的目的地是个影视城附近高档小区, 均价排前几的,经常报道称某某一线明星再次购置房产, 这样的地方,是无论如何都低调不起来的。   这还只是他口中的,暂住。   云月站在别墅前花园,抬头仰望夜空,是霓虹灯太亮眼,照得浩瀚众星都比其他地方的要闪烁很多。   等晏千停完车,两人一起进的屋,这里内外设计差不多,黑白灰简约调, 沙发和橱柜一样方方正正, 墙壁干净得没有过多的装饰, 看似装修简单敷衍, 实际上每一处设计都是出自国际大师之手。   这边没有安排保姆,只有他们两人, 不说话的话彼此间格外安静。   晏千问:“要喝点什么吗?”   云月摇头,“不用了。”   “那去楼上睡觉吧。”   “……噢。”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人怪怪的, 云月不识路, 依然由他带领, 去的是主卧。   本来打算晚上睡觉前把搬家事宜准备一下,发生一点小差错后这里很多都没有准备齐全,最不方便的就是云月洗漱前后的用品,天色太晚她没回家拿睡衣裤。   还好包里有卸妆护肤以及备用的一次性内衣裤等等, 不会让人睡得不舒服。   女孩子思考的内容有很多,而男人就简单了,晏千只考虑到她没有换洗的衣服, 带她来的更衣室,里面盛放的都是男士未拆封的衣物,她觉得哪件舒服就穿着哪件睡觉。   他的衣服都是小众高奢定制,哪一件当睡衣穿都像是暴殄天物,云月不好意思把价值她年薪的衣服压在腰背下,“……睡衣的话,旧衣服就行了。”   “你是说。”晏千站于衣柜前,语气轻慢,“你要穿我穿过的?”   “……”   明明她说的意思很普通,到他嘴里就变味变暧昧了。   搞得她像个变态。   在脸上温度升高之前,云月顾不上那么多,胡乱从其中挑选一件衬衫就匆匆忙忙地往浴室赶去了。   落荒而逃得像个兔子。   其实她还是没有多大变化的,上次他在酒楼前看到的她,一身清冷成熟的衣裙,像是已经剥茧的成蝶,但刚才翻找衣服的小动作,又让人回忆起很久以前——   不过还是个小姑娘。   那会儿她并不知道自己吃多东西,长得健康的意义就是给人输送大量的血,就算被他制止依然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去厨房摸两块糕点什么的。   以前挺能吃的,现在怎么还是,那么瘦,拍证件照的时候脸小小一个。   晏千褪下外套前,将内袋里的两张结婚证取出来。   红色的本本,怎么看怎么喜庆。   九块钱的质感,胜上世间所有奢侈品。   被扫量很久,两个本子最终被放在台灯下的柜屉里。   放好后,晏千忽地接到一个电话。   大半夜,倒是没想过会是这个人打来的。   晏家的这两个兄弟,年龄差四岁,对内对外关系都一样,不好不坏,既不像其他家族那样为家业争抢得你死我活,也不像正常亲兄弟那般铁到事事兼顾,隔三差五约饭喝酒。   从小到大,都这样,不温不淡的,就靠一份血缘牵连着。   兄弟两个,唯一的相同点怕就是延迟结婚,别人家巴不得多找几个女人生上十八个孩子来给自己助威,他们则比谁比谁更晚婚。   寂静的深夜,电话那头传来晏南风平叙的声音:“你是不是给青椋限行了。”   为这事打电话,晏千不意外,“怎么。”   “她给我告状了。”   “所以呢。”   所以,找他是什么意思,为慕青椋求情吗,这并不是大哥的作风。   当然晏南风也没有这个意思,不知是那女人的分量不够,还是他知道这个二弟决定的事情旁人是很难改变想法的。   他只是提了一嘴,便转到其他的事情上,“你既然那么讨厌青椋,关于她新剧的投资是怎么打算的。”   “哪个剧。”   “叫什么《剑心》。”   “既然知道讨厌她,就不必问了。”   投资方,按理来说注重的是利。   慕青椋不能说是最合适的女主角色,但绝对不会让剧扑街冷清,晏千之前对这类事不怎么管,都是下属总结汇报的。   给谁都一样,能赚钱就行。   不过慕青椋既然惹毛了他,就没那么好说话,观念变成除了慕青椋,给谁都一样。   以为晏南风就算不为先行那件事求情,为自己女朋友新剧的事情总归要低声下去和这个二弟多说两句。   可是他都没有,仿佛只是提了一下子。   晏千嘲讽:“你大半夜打电话,就为说这个吗?”   “还有。”   晏南风停顿不知多久,“青椋说她看见你和小云在一起。”   这个,才是重点。   前面的不过是开胃小菜,铺垫罢了。   “在一起。”晏千反问,“你管得着?”   “……”   几乎是强行压着语气里的情绪,晏南风说,“你不要乱来,也不要欺负她。”   对方只是嗤笑。   前两件事都没有任何的表示,谈到这里晏南风的语气一下子就低弱下去了,“晏家已经欠她很多了,你不要欺负她,好吗?”   透着丝丝哀求。   这人一辈子也想不到,此时的晏千是在哪里接的电话,又和什么人在一起,他那卑微的一点想法,显得可悲又可笑。   晏千倒没有真的笑出来,看见浴室那边有开门的动静,便将通话给掐断了。   这前所未有安宁的夜,不是用来打电话的。   冒上腾腾热气出来的云月手里拿着白色毛巾,捂卷住自己墨色长发,身上穿的是晏千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衬衫,刚好盖住大腿根,很家常也很随意的样子,偏偏脸上的温度暴露了自己。   多少是有些局促不安的。   她目光抬起,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心里蔓延出异样,用手下擦头发的动作缓解不安,他则很自然,走过来说:“我给你拿吹风机。”   “……好。”   等他过来,她头发上多余的水也被毛巾吸走了,这时候用热风吹拂最合适。看吹风机崭新的样子,云月就猜到他是真的很少住在这里,估计也不会用到这些东西。   吹头发时太专注,她没注意他的衬衫再宽大也不足以当裙子代替,每次抬手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地将本就短的边缘衣角抬起来一些,里面的白色衣料就会若隐若现地露出来。   她脚下踩的浴室凉拖,两只脚生得小巧,小腿细白长直,就算只看一眼也是难以忘却的一幕。   云月专心吹着头发,不知身侧的男人什么时候去的阳台,等一切差不多后她去外面找他,语气平常:“你现在去洗吗。”   他好似刚刚抽了半根香烟,身上有很淡的气息,低头说话时声音都染哑了,“嗯。”   男人洗澡的时间比女人少不止一点。   云月看看手机的功夫,他已经好了,而她坐在床上,两只腿压在被子下,露出半截骨感漂亮的白皙脚踝。   她把手机放下,“好,好了啊……”   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领完证的新婚夫妇,晚上洗过澡之后,是不是都会做点什么。   云月蜷着指尖,不可避免地想到这个。   总不能分房去睡。   她更不会把人赶去沙发上。   眼前的男人显然没想那么多,顺口问她:“还不睡觉,玩什么手机?”   语气轻松寻常。   让云月稍稍缓口气,“看了点新闻……”   “不困了?”   “有点失眠。”   她其实一直都不困,在酒店时之所以那样说是怕他弄出人命来,转移下注意力罢了。   看晏千似乎对她失眠的事情有所沉思,云月便解释:“明天要去章导那里试镜,难免会紧张得睡不着。”   “章导的戏?”   “是啊,有幸接到《剑心》的试镜。”她笑笑,“好像还是晏家投资的。”   她只知道是晏家投资的,并不知道是晏南风还是晏千,看外面那些关于慕青椋是女主的传闻,想着和晏南风沾边的可能性更大。   “那就更要早点睡了。”晏千把灯灭掉,“毕竟是要做女主的人。”   “……”   这都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被他当玩笑话了。   陷入昏暗,人的大脑会不自觉地放松,进入睡眠才是。   云月没有。   她睁着眼睛,呼吸越来越沉。   刚刚洗过澡,额际却开始有些冒冷汗。   其实,她是没有做好准备的。   就像她意外晏千会那么快地答应她去领证结婚,所有的事情都出乎她的时间规划和范围。   一切顺利,又不是很顺利。   胡思乱想间,她一个侧翻身,便和身侧的男人在黑暗中四目相对,不闪不避。   她眨两下眼睛,这就,尴尬了啊。   “要……”云月终于还是开了这口,“做点什么吗。”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周围死寂。   她简直是尴尬本身。   许久,晏千才反问:“你想做点什么。”   “……”   她并不想……并没有做好准备……但如果这是必要的结婚程序的话,那么在获取利益的时候就应该做好接受的准备。   避无可避。   “我只是问一下……”云月声音越来越小,人也有往被窝里钻的动向,“没别的意思。”   “没有么。”   “……”   !!!   真的尴尬。   他能不能不要戳破。   “就是……想问问……新婚夫妇是不是。”她深呼吸,“要晚安吻。”   以为又会沉默下去,谁知下一秒便听见男人不咸不淡“嗯”了声。   他好似很自然随意,抬起一只手抚过她滚烫的脸颊,以极低的男声含着沙哑问道:“吻哪?” 第20章 那你想叫我什么   夜色昏暗, 清蓝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轻巧探入房内,给气氛渐渐染上薄雾一般的朦胧感。   吻……   哪?   看似认真又不正经的询问, 连最后的尾音都让人意味深长。   男人那只手最终落于她耳根的发际处,像是给家里最受宠爱的猫咪顺毛一样,少有的耐心都用在这里抚慰。指尖只是稍微温热,却让云月两颊迅速染红,心口加速跳动,细密的眼睫往下低垂。   她没回答,没法回答。   那模样真真是羞到极致,眸中的清莹蕴藏水波一般,荡漾到人心间。   不算漫长的夜, 到底还是没浪费时间, 没等到她答案的晏千, 单手穿过她的发间, 臂弯抵着她柔软的发和后脖,轻轻一用力便将人往自己这边捞去, 他再稍稍起来些,以胳膊撑力, 微微俯身低头。   “舟舟。”   沙哑又低沉的男声, 萦绕在云月的耳边, 她紧张得呼吸一断,继而又听见他说:“你真的想吗。”   几乎是令人着迷犯罪的气息,以至于他的每一声都压到最低免得露出最原始的破绽。   想什么……   云月恍惚间有些懂他的意思,是问她有没有做好准备吗。   很久不见的两人突然结婚又突然同床共枕, 再做那样的事情是不是更突兀了。   而且……她想吗。   想做的人是他吗。   云月看着上方男人湛黑的眼眸,压住大脑胡思乱想的思绪,只是轻轻闭上眼睛, 和上次一样,薄唇触碰到他的下颚,蜻蜓点水一般的晚安吻。   触碰之后她准备收手时,上方又忽地将她按住,双眸注视,片刻后,涔薄的唇印在女孩的唇际。   那一瞬间,云月满脑的空白。   是陌生的触感,吻如羽毛轻柔,她并不反感。   这吻时间不长不短,可她隐隐约约从压抑中捕捉到丝丝异样,沉重的呼吸和时而蛮横时而温柔的手道反倒不像是只索取一个吻。   但也只是一个吻。   而后,晏千把她放开,“晚安,舟舟。”   “晚……晚安。”她懵懵然应着。   夜深。   在此之前,云月很难如愿晚安。   她睡眠不好,总是控制不住地会在睡熟之后大脑会自动出现那个最熟悉最经常出现的梦境,导致夜里反反复复醒来,再折腾不已的睡睡醒醒。   这一次她莫名睡得安心,身边就像多一个可以依赖可以安心的人,似乎能驱赶所有扰乱梦境的糟糕东西。   凌晨。   晏千无意中醒来过一次,注视身侧人的睡颜许久。   其实挺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幻梦都做不到的情景,他们领证了,是新婚夫妇。   柜盒里的结婚证被重新取出来。   男人放在掌心,打量几遍。   这两个本本,红得挺好看。   ……   翌日早,云月起身的时间和平时差不多,精神状态却是出乎意料的好,没有换床睡的不安,夜里没有醒来,反倒一夜睡到天亮。   连她自己都意外。   身侧的男人早已不在,估计已经下去了,她自己去洗漱。   昨晚的洗手间缺不少东西,早上再看已经基本齐全。   临时衣架上,还挂着现时流行期的外套,是闭眼入怎么穿都合适的大牌,她走过去,轻轻摸了下料子,猜不透自己什么心思,惊喜吗?也不是,她更多的是意外晏千那样的直男会准备这些。   直到收拾妥当下楼,看到一位摸不透年纪穿着制服的女人存在于厅内。   云月在楼梯口站一会儿,从这人的谈吐举止中隐约猜到,她像是负责这边主人家起居的管家。   果然,等她过去后,管家开始做自我介绍。   她是一名年纪四十岁,有着留学经验,精通五国语言的私人生活管家,叫她张管家或者张妈都可以,在社交方面张妈是个能手,口若悬河。   云月听着她自我介绍,说是管家,人家什么都在行,插花茶道健身养生,甚至月子期和育儿期都非常的擅长。   “太太您对我尽管放心,我有着多年的育儿经验,等不久后您有宝宝了,相信我……”   张妈的话说到这里,云月被呛得咳嗽。   这时晏千从外面回来,不知听到多少,看她那迅速染红的脸颊,相衬于清晨日光,是美好又安宁的氛围。   看到他,云月想让张妈停止住那个话题,哪想对方并没有明白,反而笑着和男主人掰扯,“先生,我刚才和太太讲我的育儿经验,她好像有些不相信。”   “是吗。”晏千视线一瞥,漫不经心中含笑,“那你多讲点,让她相信。”   “……”   云月恼得去瞪他。   这人怎么这样,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还扯到育儿了?   除开育儿,张妈的个人管理能力是非常强的,对眼下年轻人喜欢的时髦事物都有自己的见解,这也是云月早上为什么能看见常用的护肤品品牌和衣服的原因。   她经手做的早饭,同样让人赞不绝口。   新婚第一天,是个祥和的早晨。   饭罢,小夫妻两便是各忙各的事情,云月今天有试镜活动,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晏千本意是去送她,被她婉言拒绝。   这次不顺路,她不太想耽搁他的时间。   再者,她要和老赵会合。   道理讲出来,就没有再坚持,最后分别的时候,男人说一句,不要受委屈,有事打电话。   好像是爷爷的叮嘱有作用,他是真的把她当一家人看待。   这难免让人心情愉快。   会合后,老赵一下子就发现云月的异样,把她接到车里后,上下打量一番,“你不对劲。”   云月穿的还是昨日的外套,整体并没有差别,自己都不知道哪儿不对劲,轻轻“咦”一声。   “说不上来的不对劲。”老赵沉思,“没法形容……以前有点阴气沉沉的。”   “……这是夸人的话吗?”   “我说真的。”老赵说,“今天好像阳光一点。”   “之前有点感冒。”她解释,“今天好的差不多了,而且我换了口红颜色。”   云月的脸色唇色确实是比以往要亮一些,更显目。   她这天的气色看起来好,大概率要归功于昨晚的觉睡得好,而睡得好的原因,云月总不好觉得是因为晏千,可能……是因为他的床比较贵比较舒适?   气色好,试镜就顺利很多。   这次地点比上次正式不少,人不多,还跟了专业造型师化妆师,他们来得较早,导演组还在忙事情,云月便暂时地休息。   老赵充当司机送她过来后,人又出去忙别的事情,走之前依然老爹似的千叮咛万嘱咐。   云月这次要看的台词比上回多不少,所以趁着等待的时间一直在温习,休息的房间不大,不一会儿还进来一个女孩子。   乍一眼,看着是有些熟悉的。   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云月继续背台词,脑子里开始浮现出上回见面的情景……没记错的话,就是洗手间撞面的女孩。   她再看的时候,那女孩也发现她,彼此对视后,不免惊诧一笑。   那女孩先问道:“你是来试镜的吗?”   云月点头,“你也是啊?”   之前没注意,现在发现那女孩并不普通,偏甜美的长相,看着年纪可能比她还小。   还是个自来熟,开始介绍自己。   她本名艺名都叫阮挽挽,戏院刚毕业的。   刚毕业就来试章导的戏……背景可想而知了,云月跟着做一下介绍,闲聊之间,得知她们拿的都是女主剧本,意味着三个试镜的人,她就是除慕青椋以外的另一个。   “这么有缘啊。”阮挽挽好没在意彼此的竞争关系,喜滋滋地凑过去,“那以后我们就能长期合作了啊。”   云月性格慢热,微笑:“还没决定呢。”   “还有一个试镜的怎么没来啊。”阮挽挽朝门口外面看了眼,“我哥说她是个大明星,内定女主角色,都不用试镜,不知道真的假的。”   “不来的话,应该是真的。”   “啊……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阮挽挽撇嘴。   既然内定的话,就不要让她们过来浪费时间了嘛。   “没事,就当锻炼自己。”云月笑道,“我觉得这里面的女主定妆应该很好看,咱们可以拍照玩。”   女孩子自然是爱拍美美哒的照片的,这样一提,阮挽挽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她性格欢脱,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愉悦得哼起歌来。   剧组对造型设计要求颇高,即使只是试镜定妆,依然没有任何的马虎,光是化妆整理便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后面对发型服装和搭配也作调整,里里外外耗费不少时间。   刚开始她们颇有耐心,到后面阮挽挽就有些不耐烦,嘀咕道:“这么麻烦,怪不得内定女主不过来。”   话说完的没多久,本尊就来了。   慕青椋到底是大明星,过来之前已经有人为其开路,身边前前后后不少于五个人伺候,两个小助理帮忙拎包拿外套,浩浩荡荡的架势犹如宫斗剧里娘娘出宫。   这位一来,化妆间就不够用了,化妆师也被请过去,导致阮挽挽正在修饰的眉毛被迫停笔,交给另一名普通化妆师。   她顿时不乐意,拿起眉笔自己对着镜子将其补全。   因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想发作也发作不出来,最后走之前阮挽挽朝大明星的架势瞅了眼,“真当自己是娘娘了。”   声音不大,云月听得见。   而那边的慕青椋,吃不准听没听见话,但议论的声音是听到的,刚才她挺直腰背,不朝无名小辈多看一眼,现在闻声才多投落目光,这一看,发现令她惊讶的一幕。   周云月竟然也在。   这不可能——   慕青椋蓦地起身回首,想要细看,那二人穿着过长的戏服,只留下背影。   即使是背影,她依然可以判定出,那个就是令她想象不到的人。   邀请过来的是顶级化妆师,不同于普通人,她是有一定地位和话语权的,本来准备得好好的,看到当事人忽然起身,她眉间微微蹙起不悦,“慕小姐,请你不要乱动,不然妆花了还要重新再做。”   和这位化妆师合作过多次,慕青椋心中有气也不方便发泄在她身上,将助理喊过来,问道:“这次试镜的人都有谁?”   “……这个名单在导演那边,我们不清楚。”   “废话,所以让你去问问。”   小助理干的就是跑腿的工作,接到命令之后就出去了,可一个普通的身份怎么可能问得出来结果呢,耗费不少时间最后只得出试镜女主的人有哪两个。   “一个叫阮挽挽,还有一个叫云月。”   助理的汇报声,在慕青椋的耳边响起。   无人看见,她搭在化妆椅的手,握紧成拳,竟然真的是她。   叫阮挽挽的,她并不认识也不了解,这样的十八线,想必肯定有一定背景才混的进来的。   而周云月。   这不是普通背景就能进来的,就算她和导演组混得再好都没用。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她是接到晏家的指示。   慕青椋一时间很难压住自己心中的躁火,之前一直联系不上晏南风,等联系他之后却被告知她无法获取随心进入晏家的资格,她不满地质问,晏南风那边并没有给予合理的回答,只说这晏家,她少来几趟也好。   种种行径都非常可疑,慕青椋一直担心自己害怕的事情是不是要发生了,结果还真是——   晏南风竟然给周云月走后门。   她顾不得这里是公共场合,一个电话打过去,必须要搞清楚怎么回事。   电话并未被接通。   慕青椋握紧拳头,打开短信页面,她非要质问到底不可。   ……   有之前的经验,加上这天的状态不错,云月的试镜颇为顺利,表演状态达到极致,她腰细身长,比例完美,造型师为她挑的是素白水裙,外衬的绢纱淡薄如清雾,手里轻轻攥一罗扇,如清雅幽兰,配上姣好美丽的脸庞,完全贴合《剑心》女主的形象,   素裙也是女主最开始的模样,后来当她爱上了人,眼里的情意藏又藏不住,从眉目溢出,笑意难掩,多出一些俏皮来……   看到这里,不论造型还是演技,直入导演组的心间,本来想着只试镜一种形态,这会儿纷纷建议她再去换一下妆容。   有了云月的先例,阮挽挽的表现就逊色不少,不过她的活泼漂亮也深得人心,哪怕不拿下女主,对女配的把控度也是非常吻合的。   云月去化妆间准备第二次造型,这一次不可避免地接触到慕青椋,两人都坐在椅子上面对着镜子,中间只间隔一个椅子的距离。   彼此间毫无声息,无形的硝烟已经冉起。   “娱乐圈是没人了吗?”慕青椋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似询问助理实则指桑骂槐,“什么猫狗都能来试镜了。”   助理并不清楚她和云月的关系,没明白什么意思,只能点头哈腰地应付。   云月则低头看着手机,就像没听见。   她不回应,慕青椋就无法判断她和晏南风进展到哪一步了,到底使的什么花招,让晏南风把她塞到这个剧组来。   这个男人,竟然分不清轻重,不知道谁才是女朋友的吗。   塞一个情敌给她闹心?   慕青椋的造型服装做好,走之前路过云月的位置,冷声地丢下一句,“别以为勾引别人的男人上位就觉得自己前途光明了,只要我一句话,你连跑龙套的机会都没有。”   云月通过镜子看着对方嚣张的模样,沉默一会儿似乎觉得不回应有些不太礼貌,于是轻轻“哦”了一声。   哦得很有礼貌,但慕青椋似乎更生气地走了。   人走后,云月才回忆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勾引别人的男人……是说她勾引晏南风吗。   大可不必把自家男人当成人人都想抢的香饽饽。   第二种形态的妆容耗费的时间更长一些,做好后云月的身子都有些酸痛,拿起手机看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时了。   屏幕上亮起一串熟悉的号码。   接通后,便听见那端低沉的男声:“舟舟。”   “嗯?”   “还没结束?”   “快了吧。”云月抬起手,由着造型师帮忙穿试衣物,“本来只是一次性试镜,但是导演组那边让我再试试另一套,所以花费不少时间。”   “因为重视你。”   “不会吧……”她一笑,“听说《剑心》的女主内定是慕青椋,怎么可能重视我呢,我混个女配就不错了。”   她倒是一点也没排斥慕青椋,还想着一起搭戏……又或者说,她本身目的就不是女主,而是慕青椋。   不论如何,只要她想做的,作为身后的男人,都会无条件支持。   “你想做女主吗。”晏千淡淡发问,“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云月微怔,“你不会要内定我吧,可是……”   “你想不想。”   “……”   她不是不意外的。   之前只知道这个本子的投资方是晏家,但是晏家的谁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传闻内定角色是慕青椋,所以下意识以为是晏南风负责的项目。   可细想,晏南风对投资这一块涉及并不广泛。   云月许久没有回答,等衣服整理好之后她去一个隐蔽的角落,才将剩下的话说给他听:“真要给我的话,我有些压力。”   “就当是爷爷之前的吩咐。”   “那,谢谢……”她迟疑,“谢谢二哥了。”   拿到好处,嘴自然是甜一些的,叫声哥哥哄一哄。   他那边则回得听不出情绪变化:“不用客气。”   “二哥……”   “嗯。”   “这个称呼你喜欢吗,我还有点不习惯。”   “那你想叫什么。”晏千自然地去接话,“老公吗。” 第21章 温热的气息随之覆在她的唇上……   “……”   云月的大脑愣了片刻。   有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地随意, 无法让人深究却容易深刻地在思绪里回转。   摸不清他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云月声音带有迟疑和犹豫, “这个……”   没习惯二哥的称呼,更别说老公了。   “我以后慢慢习惯吧。”她调整好思路,笑着回应,“我们既然都已经结婚了,以后在外面出席场合,我总不能叫你二哥。”   现在婚姻还没对外公开,私底下的话,叫二哥是没事的。   那端也很随意:“都行。”   叫什么都行。   云月握着手机的指尖渐渐发热,在外面接电话, 隔墙有耳, 那声老公盘旋于喉间, 到底没有吐出来, 晏千则没提这一茬,问一些行程方面的事情。   到最后的时候,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马上到我了……我挂了啊, 二哥再见……”   生怕他再提那茬, 没等到回应通话就被云月掐断了, 后背轻轻靠在墙壁上,感受着砰砰加速的心跳。   婚后生活,还是要习惯的。   一个电话看似随意,云月的状态有些反常, 对着镜子拿捏不出原本准备的表达方式,《剑心》剧本里,女主的第二形态是轻复仇, 最基础的眼神变化就是带着狠意。   反反复复练习多次,最终有人过来催促,云月只好过去。   本来状态是一般般的,谁知导演组那边还坐着慕青椋。   她同这里的人都是熟人了,有的没的聊着天打发时间,身为试镜人之一,她坐于导演位,自然是能显现出其地位的不一般性,同时还有对云月的台上表演要作高高在上点评的意思。   “叫云月是吧。”慕青椋同身边导演交头接耳,手里握着一份简历,“没看到她有什么出名的作品,怎么也能参加我们的试镜。”   大牌在这儿,章导态度客气恭敬,“咱们的选角主要是看个人能力,有作品最好,没有的话也没关系。”   慕青椋问得直接:“没有人推她过来吗?”   这一下子,问到点子上。   这里的人不少都是推来的,但偏偏云月不是。   二公子那边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车载她一趟,章导演便识大体地把人客客气气招呼来了。   “没有。”章导眯起小眼睛,“上次我和云月小姐吃过一次饭,见她气质佳,很适合拍戏。”   “我怎么听说,她和晏家有点关系?”   慕青椋的每一句都非常直接,不兜圈子,目的性很明确,那就是打探云月进来试镜到底和晏南风到底有没有关系。   饶是章导是个老油条,面对对方直白的询问也有些心慌。   同是晏家推来的人,同是要做女主的,最后拿定的是谁,都让他犯难,两边都不好得罪,所以他搞出一个定妆照网上投票的方式,届时落选一方怪罪,也好推责给网友。   现在投票还没开始,慕青椋就开始找他算账了。   章导额头直冒冷汗。   小细节被慕青椋捕捉到刚刚好,手里的简历几乎被她捏紧揉碎,章导这个反应,让她十有七八地肯定,云月就是晏南风帮忙走的后门。   “她真的适合女主吗?”慕青椋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直言骂道,“我看她的脸更适合演狐媚子。”   大明星和小演员,谁能想到其中的仇害关系呢,一旁的副导没听到语气,跟着附和:“她的脸确实高级又漂亮,要是演狐妖的话,当前国内无人能超越,日后肯定能成为经典镜头。”   骂两句,还反被人夸赞,慕青椋的白眼快要翻上天。   她的存在,以及那句辱骂,倒是让云月找回状态,记忆回归于五年前的事故,她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被抽出来……   鲜红的颜色,和她此时身上的衣服如出一辙。   一身枫叶红仙纱裙,一如过往不染尘埃,只是再无当年清纯无害的模样,眼神里是不屑,轻蔑,还有对凡尘俗世情爱的冷漠……   几乎不需要拿道具长剑,云月就已经把《剑心》女主的第二形态掩饰出来了。   这个结果,一点都不出导演组的意外,愣是没想到能在新人演员群里挖掘到这样一个好的苗子,众人脸上纷纷流露出喜悦,摄影组更是尽心尽力拍摄,挑选最佳最合适的角度来做定妆照。   ……   整体试镜都是非常顺利的。   唯一感到不顺利的大概只有慕青椋了。   结束之后云月就被她叫住,依然是端着高高在上富家千金的架势,口吻和过往没有什么不同,“我有话想和你说。”   折腾这么长时间,云月有些累,轻描淡写地拒绝,“我没话和你说。”   “周云月,你是不是怕我。”   “……”   这话就过于让人可笑了。   云月轻轻挽去耳际一抹碎发,实在想不通这人哪有自信说这样的话,对上对方看似凶狠实则底气不足的双眸,她的声音又轻又让人喘不过气来,“我没做坏事,我为什么害怕?”   浅浅地呼吸后,她的语调一层一层转阴冷,“要说怕的话,应该是你怕我才是。”   “我有什么好怕的。”慕青椋感到可笑,“怕你揭穿吗?五年前你都没证据揭穿更何况是现在,再者南风是不会相信你的。”   “你怕我。”云月淡淡道,“把他抢走啊。”   “不可能。”慕青椋笃定,“他只爱我一个,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担心这个。”   “既然不怕,为什么当年非要赶我走?”   既然不怕,为什么在她回来之后又千方百计地想要驱赶。   她周云月何德何能,一个平凡女孩的身份让对方弄那么大的周折。   “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慕青椋的脸色终于没有之前那么冷静了,“晏南风喜欢你吗,你最好不要那么认为。”   一旦认为这个设定的话,可能,很难让人接受。   如果喜欢的话,还要那样伤害,还要,险些置于死地。   倒是宁愿什么感情都没有。   “我是想认真和你谈事情的。”慕青椋最后说,“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吧。”   这大概是两人头次心平气和地去吃饭。   慕青椋本意去高级餐厅,云月则懒得费工夫,又不是约会,随便挑附近的一家就行了,现在这个时间点,餐厅几乎没客人,不用担心被偷拍认出来。   本意在谈事情,并不是吃饭,慕青椋勉强接受。   入座点完单,她就直入主题。   来的时候云月就能猜到,谁知那人这么直接,话没到支票先到。   一张空白支票被慕青椋放在桌子上。   她说:“填吧。”   云月抿一口清水,“什么意思。”   “你在国外过得穷困潦倒,在国内也不会混出一个结果,我希望你拿着钱离开,去任何地方都行。”   只要不出现在晏南风和她的眼前就行。   云月无畏一笑,“我以为你是想收买我,让我把角色让给你。”   “你让给我?可笑。”慕青椋皱眉,“女主角色本来就是内定我的,南风就算再帮你,也不可能忽略我的感受。”   本来云月对慕青椋的一系列操作持疑,听这么一说总算明白一些,敢情是认为她来试镜是托晏南风的忙。   而且,慕女士还不知道,她的角色,已经凉了。   这不免又是一番笑话。   云月对那张支票不为所动,来这里谈话,她更想吃一点东西,一天下来饿得不行,所以饶是慕青椋说得再多,都没起多大的作用——   干饭更重要嘛。   “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慕青椋态度继续自以为是,“我是为你好,反正你现在怎么做都不可能改变什么,不如拿着钱走人,过轻松的小富婆生活。”   “慕小姐,你觉得我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   “听说,你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没有结婚。”云月浅笑,“哦不对,你们似乎并没有在一起……他有在公共场合承认过你是她的女朋友吗?”   痛处一下子被戳到,慕青椋脸色骤变。   对面的人则慢慢悠悠拿着刀叉,细嚼慢咽的同时不忘出言讽刺,一句又一句,都在慕青椋的痛点上蹦迪跳舞。   那张支票到云月的手中之后也只是被她慢条斯理地撕成碎片。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愚蠢的质问和挑衅,云月只以最平淡的方式去应付最恶毒憎恨的人。   而对方被她激怒到呼吸加速,倏地站起来,声调拔高:“周云月,你到底想怎样!”   过于心虚和害怕,才用高声来掩盖自己的恐慌。   云月心不在焉吃完最后一块牛肉,朝慕青椋身后看了眼,“你猜啊……”   “你还喜欢南风对不对,你还要勾引他!”   回应慕青椋的只有对方那轻飘飘的眼神,似乎在说,是啊,你又能怎样呢,你们不是还没结婚吗。   在外界秀恩爱,实际上他们的关系是怎样的只有慕青椋自己清楚,其中的酸涩都被她隐藏得很好,直到这天坐在云月对面被看穿揭露。   对方那轻蔑又不屑的眼神,让慕青椋恼羞成怒,胸口的火无法再压制下去,她端起水杯,直接朝她早就看不顺眼的漂亮脸蛋上泼去——   云月反应很快,早在对方站起来的时候就做了准备,条件反射地避开身子。   躲掉了,但依然有水溅落到衣服上。   她轻轻蹙眉,并没有发火。   过于淡定的表达,让慕青椋意外发怔,忽地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慕青椋举着空杯的手,被一个男人紧紧握住。   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温润男人几近狂躁的质问声:“你疯了!?”   慕青椋脑子嗡嗡作响,南风是什么时候来的?   从她的角度看不到门口的情况,而云月是知道的,意味着她是知道晏南风来的。   所以用语言故意激怒她,然后逼她暴露自己的另一面吗?   真是阴险。   “南风……”慕青椋无措地抬眸,“你听我说……”   这一切都是被设计的,她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在公共场合对人动手的泼妇,她只是被激怒而已。   慕青椋事已至此还想着千方百计维持自己往日的淑女千金形象,拼命组织合理的语言,但没想到她的手被男人直接甩开。   晏南风快步走到云月的这边,手里拿着手帕准备更近一点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什么。   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发疯,不冷静,惟独他不可以。   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他止步,对上女孩如止水一般的双眸,声音控制得恰到好处,“小云,你擦一下。”   慕青椋在懊恼。   晏南风在愧疚。   一切好像都在云月的预算之中。   她没有接那张手帕,只是轻轻拍了拍大衣上的水,“没关系。”   晏南风温润脸庞的神色逐渐难堪和愧疚,“很抱歉,青椋她……”   “让一下。”云月轻声打断,“我有事,先走了。”   晏南风高大的身形立于原地。   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看到慕青椋发疯的质问短信,出于不安来这边查看,从她助理那里得知在这家餐厅就餐——   他心中总有一种预感,担心五年前的事情重蹈覆辙。   所幸,并没有。   当初的女孩子,已经长大了。   看着衣服的半条袖子上沾有的水迹,云月轻声叹息,“可惜了这件衣服,你们是不是要赔给我。”   她的语气,并不像是惋惜一件衣服,反倒再一次将刚才慕青椋疯狂的事情提醒给晏南风听。   侧面反映,如果不是她躲得快的话,糟糕的就不是衣服,而是她自己。   晏南风声音沙哑:“这是自然,弄坏物品要赔的。”   “那就好。”云月又说:“不过呢,我不想要钱赔。”   她浅笑兮兮的口吻,线条柔和的脸庞,还有那双灿如星辰的眸光,温和怡人得就像冬日暖光……   谁也没想到,在话音落下后,云月已经拿起桌上的另一杯水,直接泼到慕青椋的脸上。   她手法刚好,怼到人的脸上,让水滴一点不漏地划过对方的妆容。   慕青椋哑然。   “好了。”云月走之前,慢悠悠丢下一句,“我这人呢,不喜欢相欠,亏的东西,总是要还回来的。”   她是不会考虑那么多的,不用想着淑女形象,更懒得管会不会让晏南风印象变差,她只需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所以整杯的水浇过来的速度又快又狠,慕青椋完全没有准备,眼睛闭上后就像一只无头苍蝇,手脚不知道放在哪里,身子不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位置不对,一不小心坐到自己昂贵的包包上……   满脸的水迹,满身的狼狈。   好似过了很久她才接到晏南风递来的手帕,是刚才云月没要的那一个。   擦干净眼睛上的水之后,慕青椋眼圈当场就红了。   不仅仅是被泼水,也不仅仅是他递给云月手帕的速度那么快而忽略了她。   她只是忽然意识到周云月说的是对的。   眼看着眼前人情绪崩溃,晏南风终于恢复以往的正常处理方式,脱下自己的西装,轻轻盖在慕青椋的脸和身子,然后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先离开餐厅再说。   到车上后他又像个二十四孝的男朋友,用纸巾帮忙擦拭她身上的水迹。   慕青椋猛地拍开他的手。   她眼神透着狠意和冰冷。   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带水的手去抓男人洁净到一丝不苟的西装,“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晏南风眉眼流露出疲惫,“青椋。”   “你为什么要给她资源,为什么把她塞到我的剧组里和我抢角色?”   “我没有。”晏南风皱眉,“你要知道,投资人并不是我。”   不是吗……   那是谁,难道是晏家老爷那边……   这一天下来慕青椋追究的就是这个问题,现在得到想要的回答依然没有缓和状态,脸上的水一遍遍地提醒着她和周云月之间的恩怨关系。   羞恼气怒到极致反而是平静,“就算不是,就算你并不想帮她,那我问你,你爱我吗。”   车厢里,一阵平静。   慕青椋抓着男人衣服的手更加用力,眼圈通红,声声质问,“你说啊。”   许久之后才得来男人低声的回应。   “对不起。”   有时候,最残忍的三个字,往往就是对不起。   ……   这一天一切都那么地顺利,如果少遇到人的话就更好了。   傍晚闲暇时分,北城西边的天昏黄下去。   云月站在花园台阶上,看张妈带着一群新保姆种植花卉,这片地方没人住的时候,园内只长杂草野花,太没生气,张妈哪看得下去,小夫妻两的新家,怎么着也得欣欣向荣才是。   于是里里外外收拾一番,原先冷色调的住处,被碧蓝色为主、粉黛为辅的勿忘草添上色彩,环形窗上顶挂着绿叶小雏菊,夕阳日光一照,颇有几分欧洲古典名画的味道。   忙得差不多,张妈回头去问:“太太,今天晚上先生回来吃饭吗?”   “这个……”云月迟疑站在原地,“我问问吧。”   晏千没有主动告诉她行程,所以对这类事不会很清楚。   摸手机时,她顿然发现这就是平常夫妻的状态,男人在外忙于工作,在家的妻子因为不确定是否归来用餐,而拨电话询问,看似随常的一件小事,却是大部分婚姻存在的状态。   外头冷,她回厅内接电话。   听到接听的声音,云月早就整理好的预语言被电波递到那端:“……你今天晚上回来吗?”   她主动打电话,颇让人感到意外,晏千看一下时间,“在路上,十分钟到。”   “噢,那我让张妈做点你喜欢吃的。”   他在开车,通话不方便多说,挂断后云月才想起,她似乎并不清楚他喜欢吃什么。   努力回忆一番,他没有爱吃的东西,各式餐食都会碰,但没有特别钟爱的,以前在晏家的时候,基本上她吃的,他也不会太挑。   电话里说是十分钟到,实际上只用六分钟。   云月站在落地窗前看向外面的车,发怔许久。   一直以来,她都在追求家的感觉,贪恋并渴望拥有,可越迫切越常常事与愿违。   这一刻她似乎又拥有了。   归家后的男人风尘仆仆的,带着外面冷漠的寒风气息。   晏千身形高大颀长,宽肩窄腰,外套褪下后,绅士斯文的白衬衫在他身上得到完美的展现,而云月这天穿的白色圆领毛衣,黑色阔腿裤,两人站在一起,就像配一套情侣装。   张妈进来时,忍不住朝颜值亮眼的小两口多看两眼,俊男悄女,怎么看,怎么搭。   保姆们去准备晚餐,厅内只有他们二人,云月把投影开开,随便调一个节目,闹出的声音刚好缓一缓气氛。   见晏千在看她,她就自然回笑:“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吃饭。”   上次在晏家,爷爷说他工作挺忙的。   抽出空来陪她吃晚饭,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晏千答得随和:“有事忙的话会和你说声。”   “……噢。”   其实……也没必要主动说,他们之间,理应不太干涉对方的生活的。   很快就是晚餐时间,张妈手艺奇好,各国餐食都能拿捏到位。   云月忍不住夸赞。   张妈笑着回:“太太,好吃您就多吃一点。”   “嗯。”   “还有一汤,再温个半小时就好。”   云月意外了,已经满席,还有压轴菜,不免问道:“什么汤?”   张妈笑眯眯:“早生贵子汤。”   “……”   云月口中的菜差点喷出来。   怎么还有这种汤?   实在是让人“惊喜”。   意外之余她偷偷摸摸朝对面的男人看去一眼,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哪想他非常淡定,“你身子虚,是应该喝点汤补补。”   “……”   这,哪壶不开提哪壶!   身子弱也不能补这个吧。   妥妥的!嘲笑!   云月抿唇,伶牙俐齿地反击:“你也是,在外面工作辛苦了,多补补。”   见他抬眸看来,她理直气壮:“又没规定那汤是给女人喝的。”   倒也有理。   汤对煲的时间有讲究,等上半小时,他们的晚餐也基本吃完了。   张妈手艺太好,云月饭量比以前多出不少,估计明天早上体重秤要蹭蹭蹭上涨,当然这是她认为的,在男人看来,跟小猫进食似的,时间长吃得慢,饭量连拳头大小都没有。   因着这是张妈的心意,饶是觉得这汤离谱,云月还是耐着性子来等。   最后总算看到张妈端着圆口砂锅送过来。   “这是用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熬的甜汤。”张妈喜上眉梢,“太太,你必须得尝尝。”   图的嘛,就是一个好兆头。   云月不忍拂意,点头笑应,接过张妈舀来的甜汤,喝上一小口,甜丝丝热乎乎的,枣味最为浓郁,出自张妈手里的东西,自然是不差的。   不过这一碗她是喝不下的,等张妈走后又慢慢地放在桌上,深呼吸一口气。   晏千看去一眼:“不好喝?”   “没有,很好喝。”云月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是我吃太多了,有点吃不下。”   “还有一半,喝完吧。”   “……”   他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催促她吃东西。   养猪专业户也不能这样啊。   云月拿起调羹,试着多吃两口。   前面吃得太多,实在是撑不下去,她眉尖微微蹙起,把勺子放下,“真的吃不下去了,太甜了。”   这样的早生贵子汤需要加大量的糖,甜甜蜜蜜的也是一种寓意。   晏千随口问:“很甜吗?”   云月点头:“很甜。”   比她喝过的任何汤都要甜。   可对面的男人似乎不太相信,起身来到她身侧,顺势望一眼她跟前盛放甜汤的瓷碗,问得绅士有礼:“我可以尝一下吗?”   他不爱吃甜食,所以汤做好后张妈没有给他特意盛一碗。   以为他只是顺便尝一口她碗里的汤,云月便点头答应:“好啊。”   她正要抬手将瓷碗拿起递过去,动作还没起个头,下颚忽然被一股外力轻轻捏住,作势抬起来,眼前一阵阴影覆下来,温热的气息随之覆在她的唇上。   她刚喝过甜汤,唇色泛红,像是清晨亮晶晶水灵灵的樱桃。   轻咬上去,口感甜润。   面容清隽,对凡事漫不经心的男人在这件事上格外专注而认真,俯身压近,让彼此气息缠绕过渡,温热指腹在她下颚柔软的肌肤上轻轻按压,以调整最佳索取接吻方式。   云月被亲懵了。   这……   他说的尝一下,她以为是尝甜汤,不知道尝的是她自己啊。 第22章 让我抱一会儿   他反倒坦坦荡荡, 松开她之后,不忘对甜汤做出评价。   “是挺甜的。”   “……”   云月像只吓傻的小呆鹅, 坐于餐椅上不能动弹,抿了抿被触碰过更加红润的双唇,反应过于迟钝的她在这时候,脸颊温度才逐渐烧高,眼睛看人时带着嗔怒。   哪!有!人!这!样!的!   不过想起自己上次发烧时迷迷糊糊吻他,又觉得罪恶感没那么沉重,这算不算是被讨教回来,谁都不欠谁的?   实在不知道在这样氛围中如何冷静处理,云月垂下眼眸, “我、我吃饱了, 先上去了。”   而后就没再看他一眼, 迈着快速的小步, 急急忙忙地往楼梯口走去。   饶是背对着,也能想象得到, 她不点而红的腮处。   真是,容易害羞。   卧室里, 云月已经平复心境, 收拾好换洗衣物去洗漱。   对上洗手间的镜子, 她能看到自己颜色不自然的唇色。   以往和他有过两次接触,不过都只是轻轻碰一下,这一次就有些出人意料……   意外归意外,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排斥。   以前那么讨厌他, 关系那样僵硬,对现在的婚后生活除了让人倍感意外,并没有一点影响……再过段日子, 他们是不是就要一起睡觉了。   水流打开,宽敞明亮的隔间弥漫起热腾腾雾气,镜面被染至逐渐模糊。   云月光洁的背部被花洒下的水渐渐打湿,从脖颈流淌于蝴蝶骨,再缓缓延下,极佳的轮廓和完美线条比例,宛若一副只存在于画像和精修图中的浪漫美景。   她双手抬起互抱起肩膀,什么都没开始,光是脑子里想想一个成年男人触碰到这样的她就让人情不自禁的难为情。   可能未经人事,所以需要不断地调整心态,慢慢适应。   怪不得他上次问她,她真的想吗。   想过要全身放松地接受吗。   想过……两人日后的夫妻生活吗。   想事情出神,导致这个澡拖延太久,再下去要晕池子了,云月摁着太阳穴,强迫自己不用多想,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她拿起挂好的浴袍,往身上一套,有些松松垮垮的,身子似乎又瘦癯不少。最近她吃得不少,就是不怎么长胖,这样的体质放娱乐圈的话多多少少会让人羡慕的。   张妈来之后,这里的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什么都不缺。   连吸干头发水分的头套也有。   把头发吹到半干,云月便裹着浴袍出去,晏千还没上来,这让人有一些缓冲的时间。   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有老赵发来的信息。   【试镜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把握拿下来?】   【我刚刚探章导的口风,他对你挺满意的,反正配角肯定稳了,就是不知道主角能不能竞争得过。】   云月想一想,把实际情况告诉老赵,她自我感觉良好,从导演组的眼神可以看出也很不错,不过因为还有网上的筛选和评价,具体情况还得等到最后才能看。   老赵一直在等消息,看到她回复后立马发来语音:“这个网络投票太坑了,咱们粉丝少,怎么和慕青椋竞争。”   云月想起晏千承诺她的话。   他一般不轻易答应什么,一旦说出来的话,大概率是会成的。   不过她要是和老赵说的话,那边也不会相信,便笑回:“我们再看看吧,投票结果不一定看粉丝基数。”   慕青椋粉丝多,确实有优势,但如果用粉丝比例算投票率的话,未必有优势。   而且她看到云月后的试镜状态并不佳,定妆照效果一般般,再加上颜值有局限性,造型方面还没有阮挽挽漂亮到位,意味着另外两位不是没有胜选的几率。   老赵那端似乎在沉思有没有办法能稳住局面,几分钟过去,才发来一条语音。   云月正在做面部基础护理,看到信息便腾出一根手指指尖点开,老赵的声音随即传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除非你能爬到晏家二公子的床上,不然咱没什么胜算。”   卧室安静,手机外放的声音格外明显。   云月好笑又无奈,拿起手机正要回的时候,突然听闻门口的动静,惊得她手里乳液险些落地,抬眸看去,晏千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衬衫袖子半卷起,随意又寻常。   不知他是否听见的云月大脑一片空白,识趣保持沉默。   晏千没表现出任何的异样,见她在看边走过来,“洗过了?”   “……嗯。”云月生怕他提刚才那茬,赶忙催促,“你去洗吧。”   握着乳液瓶的手覆上薄汗,默默祈祷着,不要听见不要听见,上天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绝对不会再外放语音信息。   她盼着他早些走。   但并不能如愿。   晏千单指本来慢条斯理解着衬衫上襟的扣子,目光落到她身上作短暂的停留后便不为所动,白光之下,身姿愈显高挺,轮廓线条俊朗分明。   再过上半分钟,他终于开口:“舟舟。”   祈祷完的云月发现自己被默不作声地盯着看,吞吞吐吐问:“怎么了……”   “浴袍,要不要拉一下。”   她轻轻“咦”一声,顺势低头看去,浴袍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一半,以至于怀儿敞开,就像穿一套深V一般,显露出肌白如雪的胸廓。   瞬间,她用手按住浴袍,原本就不淡定的漂亮脸蛋泛起可疑的红。   大意了——刚才只考虑会不会被他听见语音,而忽略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   云月鹿眸低垂,小声询问:“不,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   “两分钟前,带子被你蹭掉的。”   “噢……”   两分钟前噢……   愣了下,她似乎发现端倪,“那你两分钟前怎么不提醒我?”   “……”   盲点被她发现,晏千沉默两秒,“我禽兽。”   “……”   ???   问号在云月脑袋上方浮现。   这么真实的吗?   也不掩饰下自己的吗?   当事人还非常坦然地承认之后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去了浴室。   留下她一个人短暂地思考,她是不是太轻看他了,虽说两人一起长大对彼此不陌生,但以前是小孩子的生活习惯,现在的他是男人……   云月这次乖巧去换保守睡衣,老老实实占据着床一小侧的范围,没有再和老赵聊事,而是习惯性关于圈内新闻。   预计过几天她们的定妆照就会放出来,不到几周女主即将定下来。   其他演员已准备就绪,想必没多久就能开机了。   时间过得很快,浴室里的男人没多久就出来了,看到床上女孩乖得不行的模样,轻轻皱了下眉:“你不舒服吗?”   “嗯?”云月诧异,“没有啊。”   “那为什么离那么远?”   她本身就瘦,稍微缩一缩,只占据床的六分之一大小。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吵架,而他把自家小媳妇欺负到只能挤床的边边角。   “我没注意……”云月被他望到垂下眸,“我现在过来一点吧。”   她不太想承认是因为刚才被看光所以不好意思离他太近。   嘴上附和,实际上身子只过去一点点。   以至于男人凝视一会儿,做出评价:“愚公移山都比你挪得多。”   “……”   下一秒,晏千便自然而然地上去,将她拉到中间,没什么力道,是她太轻,以至于惯力延迟,云月整个人几乎是被拉到他怀里。   拥着她,就像抱只幼瘦的小猫。   不止一次这样极近的距离,云月没有刻意挣扎,只是眸中还是带有些许不安和无措。   手里的手机应声掉落在鹅绒被褥上。   屏幕上的是一些娱乐新闻。   好巧不巧,是关于慕青椋的。   因为《剑心》预热和订婚讯息,她最近热度只涨不降,云月想不看到她都难。   现在屏幕上显现的,就是慕青椋和晏南风的合照,他们的合照并不多,经典的几张也被营销号翻来覆去地炒,只要有事都会放出来。   被晏千发现自己所看的东西,云月犹豫解释:“我习惯每天晚上看一点新闻。”   他沉默一会儿,松开她的手,没作过分干涉。   她看什么是她的自由,看慕青椋,看晏南风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漠漠然的态度,让云月更加迟疑犹豫,到底还是没瞒着他,“我今天……遇到他们了。”   她就像讲一件寻常小事,“他们还和从前一样,没有二心地永远在一起,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主角,王子为生病的公主不惜一切困难求来治病的药,两人永远幸福下去。”   他们是主角的话,她就是配角,也许连配角都不是,一个侥幸存活的炮灰罢了。   晏千好似忽略她的感慨陈述,只问:“他们怎么你了?”   “我没事……我今天还当着晏南风的面,泼了她一脸的水。”   这样的行为,放在过去,云月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何况,还是在晏南风的眼前。   云月说得轻松,可还是让人听出丝丝的委屈,想必是慕青椋做了什么,才会这样激怒。   “你之前问我,这几年在国外过得好不好。”云月轻轻拿起手机,将屏幕上的照片按灭,依然是平缓的语气,“其实我并不好,我总是做梦,即使身隔一方,还是会害怕有人来抽我的血。”   那时候的她很无助。   慕青椋是个聪明人,知道她有晏老爷护着,挑的是老爷子不在的时候,那会儿晏千也在国外读书,全晏家上下,她能依赖的认识的不过晏南风一人。   可惜,他是害她之人。   被依赖之人伤害,就像是掉入悬崖深渊的感觉,身心一片漆黑,很难再起明亮。   有些话,云月以为自己不会同任何人谈起。   告诉晏千,似乎是希望他不要误会,哪怕她和晏南风见面,她对他,别说依赖了,是半点情分都没有。   以前呢,还是有点情分的。   毕竟,晏南风那样的人,对她好的时候是真的好。言辞之间细声细语,耐心询问她是否有住得不习惯的地方,记得她的生日,送她限量版玩偶,还用那双矜贵修长,只用来弹琴的手,为她做过蛋糕。   嘘寒问暖,温情似水,无微不至,亲哥哥都不过如此了。   可他所做的这些,是希望她健康平安,才能给慕青椋输送更优质的血液。   一个无情的猎人罢了。   那次事发前期,慕青椋已经显现出自己的恶意了,早有预谋地将医院里的备用血给用完,以至于云月隔三差五超载输送,胳膊上大大小小的血孔。   事发后,胳膊犯肿,满是淤青紫血,瘦得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似的,十八岁的女孩脸蛋崭露俏丽,可过于惨白,毫无生机活力。   那时晏千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晏宅大厅,晏家慕家亲戚朋友们集聚,大抵是要为这件事讨个说法,商量出结果来。   说严重点,她是故意杀人,杀人未遂,就算后续将功补过,要是想让她蹲监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轻一点的话,可以看在晏家的面子上放过,不过人不可能再安分地过下去,为防止她再害人,必须滚得远远的。   那天她穿着单薄的白色衣裙,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局促地被控于原地,胳膊上的伤口被灯光照得更加显眼,脸色虚弱得随时都要倒下去。   她是不安的,可也是憎恨的,一屋子的人,包括后续像个路人过来的晏千,她都不愿再多看一眼,所以最后,走得无声无息。   现在的云月,嘴上很欢快地同晏千说,她今天,稍稍报复一下慕青椋,怎么报复的呢——不过是泼一杯水而已。   和过去冤屈比起来,一杯水算得了什么。   夜渐深,灯暗灭,房间陷入沉静。   “二哥……”朦胧之中是云月轻唤的声音,翻身的动作也极其细微。   晏千湛黑墨眸睁开。   她犹豫迟疑,就像是要坦白着什么,“其实我这次回来的目的很简单,和你结婚就是……”   就是想要利用晏家二夫人的身份,更方便地了结和慕青椋的恩怨。   她现在还不知道,遑论结婚,哪怕赴汤蹈火或者要那人的命——也不过她一句话一个笑的事情。   云月坦白的话并没有机会说完,一只搭在被外的手腕被男人不轻不重握住,随后响起低沉男声:“舟舟。”   她一愣,声音止于喉间。   晏千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对其目的并没有太大兴趣,外头月色和霓虹浓郁,借透进来的光,依然能看清她神色下的愧疚和不安。   他温热指腹拂过她胳膊肌肤,这些年了,伤口已经消失,疤痕却或浅或深,或多或少地遗留。   “舟舟。”晏千一侧身,“让我抱一会儿。” 第23章 我老公,晏千【配角戏份多,慎】……   云月很久没买过安眠药了。   她渐渐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多一个人, 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地存在,无形之中给予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多说,存在即安宁。   和晏千的婚后生活,稳定得出乎她前期的预料。   白天他忙,不忙的时候就会早些回家,同她说不了太多的话,两人看的电视节目都不是同一个频道,一个情感一个财经,可相处起来又那么地平静和谐。   这样的婚姻, 没有刻意对外声张过。   云月本来没打算瞒着老赵, 和他提起过, 但老赵不信, 她也就不强求了。   这段时间她处于空档期,试镜章导之后, 放出来的定妆照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她和阮挽挽两副新面孔都收到网友们好评, 不过结果如同之前所预料的那样, 粉丝基数太低, 很难打的过慕青椋。   每日一投票的下面评论总是浮现出诸如此类的交战。   【哪来的天仙妹妹,呜呜呜这个颜值我太可以了,直接鲨我,粉了粉了!】   ——【修图师满分而已。】   【球球《剑心》导演组做个人, 别埋没这么好看的妹妹!】   ——【果然大家都喜欢整容脸。】   几乎每一条赞美的评论下方都有几条三五小号像个ETC一样地抬杠,而且内容几乎一模一样,更奇怪的是很多评论明明是过几千的高赞, 却只能排在后排。   其中的玄机,云月没深究,老赵给她的说法是肯定被控评了,八成是慕青椋团队做的,他们没势力,实在是拼不过。   粉丝基数加控评诋毁,云月和阮挽挽这两个人很难有超乎想象的人气。几个环节的投票,慕青椋遥遥领先,各大营销号纷纷推测,表示慕青椋被选定的几率足足有百分之九十。   毕竟,她是流量咖,有雄厚的地盘在,粉丝必然为她买单,这个剧用脚指头拍拍都不会太扑街,而另外两人是新人,贸然选用她们的风向太高。   章导又是那种喜欢低风险高回报的人,和慕青椋也有过多次合作,两人搭档合适不说,他为了巴结晏家,也会找个合适的理由选用慕青椋。   所有人都默认这个结果的胜出方是慕青椋,粉丝们更是默认她就是未来大女主,开始做各种各样的剪辑视频,让《剑心》的讨论度一天比一天创新高。   云月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不知不觉,就到晏老的寿辰前期,也就是该他们公开婚事的时候。   这会儿,晏老还在祖国游山玩水,人没回来,宅子里就开始操办起来,大户人家,又过的满岁寿辰,自然是容不得忽视的,小辈们争先恐后地献殷勤,刷刷存在感。   晏宅人丁兴旺,近血脉的并不多,也就两个少爷。这二人平时工作繁忙,对操办寿辰这事不如女人细心,所以主要担子就落到晏家姑姑晏若玉的身上。   亲生父亲的寿辰,晏若玉应该上点心才是,不过因为之前的一些矛盾,以及她对喜事风俗的不屑,总体事宜都包办出去管理。   这事儿办不好的话,容易给外头落话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晏家内部出什么事端。   晏若玉做不好,只能当家人亲自去管理监督,晏南风那边忙于自己的事情,而晏千最近出差,都抽不开身。   云月听说之后,在晚上和他通话的时候,心不在焉地自告奋勇:“要不,我去看看吧?”   她自幼生活在晏家,对爷爷的爱好兴趣并不陌生,更会全心全意地办好,交给她的话,几乎没有后顾之虑。   最近又没拍戏,所以有的是闲时间。   晏千问道:“你不觉得麻烦吗?”   “为爷爷办事,有什么麻烦的。”她温温一笑,“都是孙媳妇了。”   话说得有道理。   于是晏千和管家招呼一句,第二天她就去了趟晏宅。   宅邸上下已有装饰的痕迹。   整体交给外包公司的话对于管理人自然省事,不需要过多地操心,但同时也说明其敷衍性。   云月来后,管家早已等候迎接多时。   即使晏千没刻意交代,她在管家看来已经是女主人身份,毕竟,她是唯一二公子带入门的女人。   有二夫人这重身份,办事问事就方便得多。   云月边走,边笑着随和地提起,“管家先生,你们这边应该有全宅上下工作人员的名单吧?”   问得那样客气随意——   管家自然从实回答:“有的。”   别说工作人员,出入行人的记录都记录得完整无缺。   “我五年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有几个不错的保姆,厨艺好性格好。”云月说道,“现在我和晏千在外面另住房,想雇佣几个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所以想问问,能不能把之前的人联系方式给我?”   话中透露两个信息,五年前她就住在这里了,以及现在又和二公子同居。   这样的女人,管家怎么敢说一个“不”字,对她的话更是没有半点的怀疑性,表示自己这就去办,还确认一遍地问:“是五年前的吗?”   云月点头:“是的,你把那时的保姆资料都准备好给我吧。”   张妈手艺不差,带的保姆们也都是最高级的,她是不需要再另找人的。   不过是借一个理由罢了。   五年前,慕青椋陷害她的时候,身边是有见证人的。   只是,她们都被收买了,没人敢指控真相。   现如今,云月想把人联系出来看看,对当年的事情,到底持怎样的看法。   ……   拿到资料后,云月再去帮忙查看寿辰布置。   这一路走来,红彤彤的装饰就像是梦回大清。本来挺大气一宅邸,硬是要在路灯上挂满红灯笼,且是最老土的那种,这晚上要是被灯光一照的话,就像是老旧僵尸电影里那样,透着骇人的红光,哪有过寿喜庆的模样。   这样的装潢,还是个七位数预算,未免敷衍至极。   晏若玉对人扣刻,以前在晏宅的时候,一旦被她看到保姆吃得太好的话,就会想方设法地扣她们工资,在她的脑子里,阶级分层非常明显,底层就是底层,就应该生活得比他们差一截才是。这也是她不待见云月的原因之一。   过去这么多年,她还是这么抠,怕是连装饰用的灯笼都是义乌市场批发来的。   按理说,这样节俭的人,做生意应该大发才是,可惜她的经商才能也一般般,个人习惯私底下应该被员工吐槽过很多遍,做的投资也不尽人意,要不是晏家家大业大,怕是经不起她十有九亏的投资。   云月没坐车,而是腿走过去的,一路把状况大概看上一遍,到正厅后,便看见晏若玉站在台阶之上,穿的是干练的女强人套装,踩着高跟,以居高临下的口吻同员工说话。   “我说了多少次,这些东西都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拆除,没必要用太好的,你们是耳朵聋了还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女老板气势的训斥,让做事的人不敢吭声。   晏若玉很享受别人对她低眉顺眼的态度,说得正上头,突地看见云月过来。   很自然地走来。   她脸色骤变。   上次闹过不愉快后,她对云月的厌恶感更加地明显,以为她不会再来晏家,谁曾想还能再次碰面。   晏若玉来不及去教训别人,望向云月的眼神一狠:“你怎么又来了?”   “来了!来了!”   一阵阵声音重复响起。   一看,是脚下鸟笼子里发出的声音。   这鸟笼里的鹦鹉,正是云月上回看到的那只,不知大冷天为何不放在室内,而是扔在室外的地上。   云月蹲下来,轻轻伸手,和小家伙打招呼。   被忽视的晏若玉环手抱胸,“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这是爷爷的鸟。”云月漫不经心地回,“你为什么放在这里。”   “关你什么事?”   “总不会是要扔掉吧。”   别看晏老平时没怎么玩,对这鸟还是很宝贝的,要是被扔掉的话,不得找人的麻烦。   “它的话太多了。”晏若玉冷冷道,“到时候过寿,万一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丢晏家的脸,可就不好办了。”   “问过爷爷了吗?”   “没有。”回答完后,晏若玉发现不对劲,这事儿不管她做的对不对,周云月凭什么来管?   晏老的寿辰,她能理解周云月会过来参加,毕竟老爷子宠爱她,但是寿辰前期的布置,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能让开吗?”晏若玉没好气道,“既不是晏家的人,也没有人请你,你厚着脸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想邂逅南风的吧……”   说到这里,语气难免嘲讽起来。   云月自动忽略她后半句的嘲弄,轻描淡写地问:“怎样才能算是晏家的人?”   “废话,你又不姓晏。”晏若玉冷笑,“怎样都不可能是晏家的人,你也休想融入我们。”   很多年前,晏若玉就对云月说过。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嫁进晏家的门。   晏家不会和她有任何的瓜葛和联系。   这句话就像是诅咒,告诫着云月打消对晏南风的想法,他们不会有可能的。   只是,这句话并不完善,还存在一定的漏洞。   “姑姑。”云月轻声浅笑,“可惜了,我不能如你所愿。”   “你叫我什么?你竟然……”   “我已经。”云月对上对方高高在上的视线,心平气和,“和晏千领证结婚了。”   领证结婚,她就是晏家的人了。   是晏家的一份子。   这重身份无疑是让人意外又惊讶的,晏若玉第一时间听到之后眼眸逐渐放大,随后又不可思议地嘲笑出声。   怎么可能呢。   晏若玉恶狠狠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姑姑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他。”   凭什么随便进出晏家。   不仅仅是凭晏老的宠爱,还凭她现在是晏家二夫人,也是当家人之一。   那曾经在一大厅内被众多亲朋好友围观辱骂诋毁连站的地方都烫脚的小姑娘,早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只会是拥有管理权继承权以及未来财产权的二夫人。   晏若玉眼神里浮现出疑惑和诧异,“不可能……晏千怎么会和你……”   她不止一次向那个二侄子暗示甚至介绍过富家得体端庄的千金小姐,然而他对她们不屑一顾,一个眼神都不会多做停留。   那般不可一世的少爷怎么会瞧得上一个野丫头……   云月眼神没有说谎,更不怕晏若玉去找当事人对峙询问。@泡@沫   他们居然真的结婚了。   “是你勾引他的对不对?”晏若玉抬手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果然是狐狸精!你不是喜欢晏南风吗?你勾引晏千做什么?”   其目的性之不纯,连晏若玉都知道。   云月没理会对方的气急败坏,拎起鸟笼,让人将其放回厅内。   她的话温声柔和,却带着一种命令性。   未来女主人的命令。   “姑姑。”云月自始至终都平静如水,“我们不是仇人,我也没把你当我敌对的对象。”   “那你什么意思?”   明知道当年放狠话,说她不可能嫁进晏家的门,现在却嫁进来了,这不是故意打脸吗。   “五年前的事情,我想,你一定都记得。”   云月漂亮脸蛋看似温和,眼底却深入幽海,字字清晰,“慕青椋从楼上摔下去的那天,姑姑也在场,不是吗?”   顿时,晏若玉脸色煞白。   这件事情,她以为没人知道。   当年……她确实在场。   她亲眼目睹事情的经过和全部真相……只是,在云月被冤枉的时候,并没有指认。   “慕青椋现在能吊着命,想必私底下也养了不少血库。”云月好似没太在意对方的表情,淡淡陈述,“没记错的话,这些属于违法的产业,这些如果曝光的话,对她的事业有很大的影响。”   “所以你想怎么样?告她吗?证据呢。”   证据方面的话,现在只是刚开始,没有准备得很充足,不过已经有了大体的方向。   就算找到当年的证人,说服力和影响力都不会很大。   最有用的,是晏若玉。   云月看着对方的眼睛,直言道:“我希望姑姑能帮我。”   有晏若玉帮忙的话,事情就好办很多,更方便向别人揭露当年的真相,后续再寻找慕青椋近些年犯法渡命的证据。届时慕青椋的人间富贵花,娱乐圈清纯女神人设,就会从大家面前消失。   毁掉事业,离间感情,拉她从巅峰坠落。   做到这些,才能勉强抵掉当年的恩怨。   然而晏若玉脸上只是自负的冷笑:“周云月,你未免太自大了,我凭什么要站在你那边。”   凭什么。   自然是凭云月现在的身份。   一个当家夫人和一个八字没一撇的普普通通晏家长媳,选择投靠哪个最有利,再明显不过了。   晏若玉生性自大狂妄,瞧不起人,强行拉拢可能适得其反。   所以云月没催,只在最后表示,希望姑姑,能好好衡量下利弊。   ……   晏宅寿辰的装修事宜,云月没有插手太多,不过凡是她插手的,晏若玉连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她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表露自己的意愿,给予对方足够的时间考虑。   晏若玉想必抱有怀疑态度问过晏千,云月不清楚他知道什么,想法什么,到晚上两人打电话的时候,他很随意地提起:“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人在国外,每天定点一个电话,问的都是寻常事。   “二哥出差忙碌,不需要特意给我准备礼物。”云月语气乖巧懂事,“非要说的话,我想要二哥早点回来。”   那端浮起轻笑。   云月在他这里的表现,那么温和随意。   可风平浪静之下,是汹涌心思。   ……   时间过得很快,《剑心》差不多该公布宣告结果。   老赵那边和云月联系不多,他只知道云月空档期挺忙的,但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找一天抽空将她约到公司来,商讨《剑心》剧组事宜。   老赵完全做好云月在里面演一个小配角的准备,絮絮叨叨给她画大饼讲述着未来发展方向,配角好配角妙,慢慢来慢慢熬,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作为大IP,《剑心》从选角就开始预热,慕青椋那边更是预热起主角来,她的粉丝们更是将她的定妆照剪辑成短视频,做大量的宣传。   现在的情况是,就等《剑心》官方宣布最后的结果了。   “我给你合计好了,等咱们这部演完,再去接几个小广告和综艺,保管你人气蹭蹭蹭上涨。”老赵盘算着,“让我想想你适合什么样的综艺……美食的话,不行,恋爱的话……”   “恋爱也不行。”   “怎么了?”   “我结婚了。”   “???”   老赵依然不信,“不是,这玩笑你都和我开多久了,真当我傻子那么好骗啊。”   云月坐在椅子上,胳膊抵着桌面,手背轻轻托着漂亮的脸型,作出无辜的样子,“我没骗你啊,我真结婚了。”   “和谁?”   “晏千。”   老赵深深叹息。   这孩子怎么回事呢。   是不是演戏演傻了,怎么天天说一些胡话。   “你和二公子结婚的话。”老赵一边笑一边应,“我还和南风少爷谈恋爱了呢。”   “……”   云月默然。   这要她怎么解释才能让对方相信她没有说谎呢。   “赵哥,你别不信啊。”云月叹息,“还说什么和南风少爷谈恋爱的话,这让我多为难。”   “不是你跟我开玩笑的吗?”老赵嘻嘻哈哈,“我话撂这儿了,你要能那样,我也不甘示弱。”   “……”   不至于不至于。   好歹是合作经纪人的关系,她不希望老赵就这样沦落。   还想继续说说的时候,云月好巧不巧接到晏千的电话。   他现在身在国外,现在是凌晨,国内却是上午,挑的时间刚刚好。   为了让老赵相信,云月便没有避开他去接听。   出差后,她和晏千基本每天一个电话。   聊的内容不像其他情侣那样腻腻歪歪,想来想去,只是平述彼此的生活,大部分时候,是他在听她说,而他讲的并不多,偶尔一次轻描淡写地说这里的餐食不太好吃。   还没上次国内她请的法菜可口。   那次她请客,也不见得他吃多少,可能……吃的是一种心情和意境?   电话接通后的短暂卡顿,坐在对面的老赵问道:“谁打来的?”   “我老公,晏千。”   “得了吧你。”   “……”   就是不信,云月无奈了,轻声对着那边“喂”了一声。   “舟舟。”隔着近万公里的距离,晏千声音沙哑又低沉,“我下周回去。”   “嗯……好啊。”   “拍戏的事,给你安排好了,女主是你。”   虽说意料之中,还是有些意外,云月抿唇,“谢谢……”   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确实很感谢他。   可是一句话感谢,就像鹅毛一般毫无轻重,她停顿一会儿,加重语气:“谢谢二哥,二哥辛苦了。”   “只是口头谢吗?”   “嗯?”   那头沉默。   云月思索,她没说错话吧,那边的人是什么意思……   口头谢,还是太轻了?连她自己都这样觉得。   资本家看中利益,要赚钱的项目就这样扔给她玩的话……只换来一句谢谢,属实太轻。   可云月也没有其他能谢的东西,迟疑叫道:“二哥……”   她胡思乱想,晏千倒不在意地岔开话题,说道:“这次回来,我买了礼物。”   “嗯?”云月诧异,“什么礼物?”   “你猜猜?”   “这个,我怎么猜啊。”   “夫妻之间经常戴的,你觉得是什么。”   “……”   ???   夫妻之间常戴的礼物会是什么?   云月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不该想到的东西,思绪嗡嗡炸开,手指抚上渐渐发热的脸颊。   夫妻之间,经常戴的,貌似,只有避孕套了。   只是这个礼物为什么要在国外买。   “二哥……”云月轻咬唇瓣,“你回来再说吧。”   有些事情,她还没做好准备,要做的话,至少先等他回来再看看……   分别一段时间后,想不到他的男人本性就显现出来了。   “好。”晏千并未察觉她那边的异样,“最近有没有别的事情?”   “啊……没有。”云月看着对面的老赵,突然想到什么,“噢……那个,你能和我经纪人说两句话吗?”   “怎么,他欺负你了?”   “没有,他只是想认识下。”   对面的老赵一脸懵逼地看着云月把手机递到耳边。   而后,他便听见晏千真真切切的声音:“你好。”   “……???”   老赵大脑一片空白。   “麻烦你照顾舟舟了。”   男人声色清淡,惟独在叫“舟舟”二字时流露出些许柔和。   老赵反应极快,忙回应:“哪有哪有,二公子说的哪的话……”   话没有多说,短短几句,就让老赵吓破了胆子。   居然真的是晏千。   挂断后他依然陷入许久的懵然,大脑僵硬,双眸更是难以置信把眼前的女孩望着,“到底怎么回事……”   云月摊手:“我说了你非不信。”   “这你让我怎么信?”   “可是,你刚才说,我要是和晏千结婚的话,你就找晏南风谈恋爱。”   “……”   “晏南风有女朋友,你要是这样贴过去的话,慕青椋可能不会放过你。”   “……”   老赵欲哭无泪。   他哪是养了朵娇花,他分明是养了个小祖宗。   还是能给他带来福分的小祖宗。   如果他们真的结婚的话,他这不得赶紧抱上大腿。   “你既然是他媳妇,那《剑心》的女主岂不是手到擒来?”老赵迫不及待地问,“你和他说过没?”   云月点头,晏千答应过她会帮忙,不过具体帮到什么地步,她并不清楚。   她抬起手指,点着面前的平板,屏幕上是微博主页面。   热搜第一:剑心,女主定角。   看到这儿,云月的心算是放下来,吐出两个字:“稳了。”   老赵心急如焚,拿过平板一看。   是《剑心》官方发布的信息——   女主定角不是慕青椋,也不是阮挽挽,而是云月。   奇特的是,下面评论异常地和谐,没有水军像之前那样再来造谣云月的脸是不是整过容,也没有人质疑刷慕青椋的话题,更没人质疑,这个角色是不是有很大的水分。   评论被控制得很到位,清一水的:【支持云月妹妹!】【妹妹太好看啦,期待新作。】   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好,连后续工作都做得这样完善。 第24章 领带没系好,那能给二哥亲一个吗……   老赵按捺不住激动不已的心情, “哎呀我的小祖宗小福星小宝儿,你可真是太为我争口气了。”   过于兴奋, 连声音都快要飞扬起来,“小云同学,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些的吗?”   相比于他,云月就淡然得多。   毕竟早就知道了。   “你想知道什么?”云月托腮,眼色认真,“如果是关于我和二公子的事情,你听了可能会很失望。”   “怎么会呢!”老赵说,“别说结婚,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巴结……”   在老赵心里, 云月已经成为撩汉大师了, 毕竟放眼圈内圈外, 别说短时间内搞定二公子, 就算放长线钓大鱼的都没有任何的可能。   云月没讲出所以然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他结婚了……好像只是仗着以前稍微熟一点的关系,和他多说几句话?   她不说也没关系, 老赵沉浸在喜悦里。   日后云月成为大明星,那他就是大明星背后的金牌经纪。   比起他溢出外表的喜悦, 云月倒是很平和, 因为不是很意外, 仿佛事先就知道,只要是他许诺的事情,就不会食言。凭的是什么呢,大概就是感觉。   这感觉很微妙, 一如她只要睡在他身边,就不会再失眠一般。   网上,这个如同炸-弹一般的消息爆出之后, 网友们打鸡血一般疯狂戳着手里的键盘,有忧有心,有发疯的,还有人说《剑心》剧组没心,为什么慕青椋投票人数最多,却没有选她。   网络投票只是一个环节,最主要的还要看评价和基数,一百个粉丝,有五十个黑粉反对的话,那就没什么参考价值。   作为顶级流量,慕青椋团队擅长蛊惑粉丝,所培育出来的粉都比较极端,不允许任何一家超过他们家真主,看谁不爽就如同蜂窝一般怼过去,导致滋养出很多黑粉。   高处不胜寒,站到一个这样位置,正负面的评价都是自然现象,《剑心》官博下被控评,但云月的私人微博和一些建立的新的讨论组,都谈得热火朝天。   云月寻常心,看着自己每刷新就蹭蹭蹭上涨的粉丝量和一些质疑她演技的,都只是一笑而过,后续她该考虑和忙碌的,只有和《剑心》剧组交接工作的事情。   ……   老爷子的寿辰很快到来。   上年纪后,晏老爱玩,还总爱去一些年轻人喜欢的地方玩耍,对自己的寿宴反倒不那么上心,在寿宴前夕,才堪堪回宅。   宅内宅外,停靠车辆无数,都是小辈的。毕竟家大业大,亲朋好友数不胜数,小辈们对大老爷的寿宴很是上心,花费心思去送礼。   起初云月不知道准备什么讨老人家开心,晏千说她送块石头老人家都当个宝,听到这句,如果不是隔着无线电波,云月都想瞪他白眼。   话是那么说,晏千还是托人帮她准备一份礼物,是一幅山水画。   她看不出名堂来,就像是毛笔蘸汁儿,随便糊弄几下,然而到会面这天,晏老高兴得不行。   书房里,晏老坐在藤椅上,姿态雍容又和蔼地夸赞,“还是我家舟舟费心,知道我喜欢这些。”   他用手指向角落里那些杂七杂八的物品,“旁人就知道送一些补品,搞得我已经老了一般,真是不讨喜。”   其实,旁人送的也都是拿得出手的实在货,恨不得世界奇珍异宝通通搬来去讨好这位老爷,晏老不喜欢的,是他们送礼后那副表情,亦或者希冀晏家能帮衬生意之类的话。   晏老让人将那副山水画仔仔细细地收好,又问道:“老二还没回来吗?”   一旁管家如实答:“二公子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   “这小子,就不知道早点飞回来吗。”晏老拖长音调,“要是舟舟的生日,我看他还敢迟到——”   这话弄得云月有些哭笑不得,都怀疑自己和晏千的事是不是提前被老爷子知晓了。   她又不是什么香饽饽,怎么可能让人家那么惦记。   她含笑陪在老爷子身边,随随便便聊着天,书房里,还有只鹦鹉,是她上天拿来的,怕晏若玉还打这只鸟的主意,就让人放到书房角落。   宅内布置大变样,晏老就没在意鹦鹉是谁放过来的,笑吟吟地问云月最近的生活。   她如实一一作答,包括自己被入选女主的事情。   “还是要谢谢二哥帮忙。”她不忘添一句,“没有他的话,我可能就被淘汰了。”   晏老佯装不满,“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谢。”   听他这样说,云月估摸着老爷子还不知道,她这次的角色,相当于从慕青椋那边夺过来的。   老爷子对慕青椋并没有太好的印象,但因为人家是大孙子的救命恩人,又即将是未来孙媳妇,所以该尽的长辈之宜还是有尽,不过后来因为推楼事故,老爷子对慕青椋的态度冷淡下来。   现在没见过他们相处,云月不清楚是什么样的状态,多余的话就没有再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送礼和探望的小辈越来越多,大部分,是被阻拦在书房门外,要是一一都来看的话,怎么看得过来,况且,宴会还没开始呢。   关系疏远的小辈可以阻拦,少爷和少夫人就不行了。   云月和老爷子聊得正开心的时候,晏南风和慕青椋敲门而至。   他们两人,一位温文尔雅,一位得体端庄,适中的身高差,相处十几年的熟悉和默契,不论怎么站怎么搭,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甚至连两人看到云月在这里后的脸色都差不多变了一个度。   晏南风情绪调节很快,微微诧异后,目光偏移,“爷爷。”   旁边的女人紧跟着唤了一声,“爷爷。”   晏宅的寿宴,他们自然不会缺席,碰面在所难免,云月心如止水,坦然面之,乖巧懂事地坐在晏老偏侧的一个软沙发上,手心轻轻托着头发,姿态随意,那模样就像是晏老最受宠的小孙女似的。   看到他们,不仅没有招呼,漂亮脸蛋上反而是不屑清冷的神色。   慕青椋余光捕捉到这些后,暗中已经把拳头握紧。   方才和云月谈得在兴头上的晏老,笑容可掬,温和可亲,看到他们后,便恢复一如既往的正脸,连声调都肃穆不少,“都来了啊。”   “来给爷爷祝寿。”晏南风走近一些,将手中礼品递过去,温柔笑道,“这是特意新开造茶园里的茶叶,希望爷爷笑纳。”   在长辈这里,晏南风还是有心的,老人家见惯瑰宝名品,要的还是小辈一份心意,因此早在几年前他就开始着手准备,精心挑选一片肥沃土地来种植茶叶,请的都是国际师傅和鉴品师,确保挑选出世界独一无二且合老人家口的茶叶。   慕青椋则随大流地送了雕塑玉石,不好不坏。   晏老都收着了。   本来这事儿平和过去,偏偏慕青椋没有要走的意思,想起上次被云月泼一脸的水,哪能容下心头的恨,看向她的目光带有极端的恨意,并且翻了一个白眼。   她表现得太明显,晏老看到后直皱眉,招呼二人过来,像是第一次见面介绍道:“差点忘记和你们说声,舟舟现在已经回来了。”   老人家有自己的讲话方式,第一句语气温和,停顿之后,着重强调第二句,较为严厉地提醒:“还是和以前一样,她是我们晏家的人,不一样的是,从现在开始,谁要是敢欺负她一点,就算是亲孙子我也不会放过。”   当年的事,老人家回来后了解过,因为不在场所以无法证明什么,即使是家主,空有一张相信云月的嘴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无法为云月洗清冤屈。   经历离别后,老人家现在的想法就不同了,这要是再重蹈覆辙的话,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处理挑事之人。   就是慕青椋现在,怕是没这个胆子再惹是生非了。   被老爷子制裁,也被晏千制裁。   要不是老爷子寿辰,她连晏家的门都进不了。   现在她哪有以前的风光,被警告后,脸色惨白一片。   见他们二人默声,老爷子严厉横眉:“听没听到?”   晏南风低头:“知道了,爷爷。”   旁边的女人也只能跟着照做。   “那就行了。”晏老说,“既然是一家人,舟舟现在在娱乐圈展露新角,有能力的话,作为哥哥嫂嫂,也希望你们帮衬帮衬。”   本来哥哥嫂嫂这几个字,让慕青椋多少找一点心理平衡,虽然老爷子疼爱云月,但她才是晏家的孙媳妇。   然而老爷子下一句又说:“她最近要出演那什么,叫《剑心》吧……南风你们不是有团队公司吗,记得多宣传宣传。”   慕青椋的脸已经难堪成猪肝色。   《剑心》本来女主是她,只会是她,偏偏半路杀出一个云月。   鬼知道她接到定角的消息差点昏倒在家里的客厅,很长时间都没有缓和过来,怎么着都想象不到已经到嘴的鸭子会飞走,情绪低迷到极致,无刻不在懊恼憎恶,接到晏南风邀请她来给老爷子过寿宴的消息,想起即将在这天宣布他们的婚讯,心情好不容易缓和一阵子,结果——   伤疤又被老头子给揭开了!还让他们帮衬帮衬!   而晏南风则平和地回答:“知道了爷爷。”   慕青椋差点气到吐血。   ……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   晏老一直自责于以前没能把云月护住留下,所以她回来后给予更加明显的偏爱。   冬日寒凉,晏家却是温暖至极的。   晏千打电话给云月的时候,还能听见她语气里掩盖不住的欢快。   他简单表达自己刚下飞机,大概需要一两个小时抵达目的地,而后又问她那边的情况:“什么事这么开心?”   “嗯……这个嘛。”   外面夜色浓郁,路灯昏黄温馨,宅内宅外都洋溢着喜庆,让人的心情跟着变好。   云月不知道如何解释得那么清楚,站在长廊窗口,望着天上一轮姣姣明月,轻缓缓地陈述:“就是……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无父无母无寄托,所以一直期待寻找这种感觉。   晏千没笑她的话无厘头,停顿一会儿,问道,“家是什么感觉?”   “就是……被宠爱、关心、在乎吧?”   “那你不止是突然。”   “嗯?”   “以后也会有。”就像是一句承诺,男声低沉,“一直都有。”   一直会有人宠爱,关心,背后默默守护她。   就算不在她的心上,也会一直呆在她的身边。   这是个热闹温馨的夜晚。   夜空蘸墨似的覆盖,月白风清,皓影平铺,有人压住的相思好似被揉碎入月光,照于另一片望月人的瞳目之中。   云月在等晏千。   按照之前的打算,他们是要在晏老寿辰这天宣告婚事的,不知道晏老知道这个消息后是什么样的表情。   虽说都是两个孙子,晏老实际上还是偏爱晏千多一些,平时的行事作风也能看出来,晏南风虽然事事温和,可也常常让人感觉到一层虚假的表面,或者说,太不真实了。   再加上他为人固执,不爱从商,名下只是挂着公司名头,比起经营管理,他更热衷于自己的钢琴事业。   反倒是晏千将继承大业的责任给揽下来,光这一点,就让老爷子喜爱。   等上不知多久,云月才见远处有车辆驶来,晏宅管理严格,虽是寿宴,也不是人人能开车进得了这里面,应当是晏千没错了。   外面天寒地冻,大家都在室内欢聚一堂,宴会开始前夕,晏老换上一身正式古典唐装,在大厅内和小辈们谈天,没人注意到出去的云月。   晏千的车没有停在正门口,她站在台阶之上,眺望远方,他还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应该正朝这边走来。   这区区等待时间,云月竟觉得时间漫长,还有微微的期待。   晏千来的时候,身边是带着两个助理的,他们都看见不远处的云月,像是知道什么,都识趣地暂时离开。   没去料想她来这里等,身影混于夜色之中的男人轻轻皱了下眉头,快步走过去。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等什么——   本想这样说说她,看到她那张浅笑嫣嫣的美丽面孔,话就卡在喉间。   她一笑,他就觉得,她什么错都没有。   “你可算来了啊。”云月抬起微微冻红的脸蛋,“等你很久了。”   “怎么不进去等?”   “刚看到你的车,就出来看看。”   晏千抬手,很自然地抚过她的腕,冰凉凉的,她生了一身冷骨头,夏日也常常手脚冰凉,冬天就更不必说了,日日姜汤都救不了。   他的手温热,轻轻松松就将她柔若无骨的手握于掌心,“进去暖暖。”   云月低头看去一眼,许久未见,他牵起手来那么地自然,弄得她微微不自在,不过也没把手拿开,只说:“爷爷在西厅。”   老人家在西厅,那边的人自然就多了,然而其他厅的人也不少。   晏千问道:“想好怎么和爷爷说了吗?”   “啊?我吗?”她慢吞吞,“我还以为是你说。”   “我说的话,爷爷以为你是被我拐骗的。”他淡笑,“你要是不怕你老公的腿被打断,也可以让我说。”   “……”   这人的适应能力真真是强,娴熟地自称老公。   云月想了想,点头:“那让我准备一下吧。”   她该怎么和老爷子关于她和晏千结婚这件事。   细想一番,他说的不是没道理,平时在老人家心里,他就是个不太注重感情的人,要是拉着她告诉爷爷说,他们结婚的话……确实有点拐骗良家少女的感觉。   云月要组织琢磨语言,他们就不急着去西厅,先上楼缓缓。   这会儿人都在楼下,楼上就没什么人了。   晏千不知从哪里搜刮出一个暖宝宝,往云月怀里一揣,“拿着。”   她刚才在寒风中没站太久,手还是放在口袋里的,即使这样,双手还是许久捂不热。   有了专门暖手的,云月总算回了温,两只手吞吞从暖宝宝里伸出来,轻轻戳了下旁边刚刚和助理打完电话的晏千,“我好像知道待会说什么了。”   “嗯?”   “就说我们一直在偷偷恋爱,恋情长达五年,然后都老大不小了,想要结婚。”云月忍不住为自己的小聪明点赞,“到时候看爷爷的反应,他要是很高兴的话我们就告诉他已经结了,要是犹豫的话,再想其他办法。”   “偷偷恋爱五年,谁信?”   “为什么不信啊……”   本来想同他据理力争一番,突然想到什么,云月咽下说到一半的话。   那时候……连家里的保姆都觉得,她喜欢晏南风,心思昭然若揭,怎么着都藏不住。   可大家都不知道,她不过是依赖一个人的关心而已,依赖当时他能给她家的感觉……   触碰到这个敏感话题,连空气都变得微妙起来。   “对了,二哥。”云月主动跳开不愉快的话题,“你之前不是在电话里说,在国外买了礼物吗?”   晏千双眸幽墨,“嗯。”   “是……什么啊。”她轻声问,“我能看看吗?”   他说带礼物之后,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好奇,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东西呢。   夫妻之间经常戴的,她也只能想到那个了。   本来她就怀有极大的好奇心和怀疑性,而后又听男人不无意味深长地道一句:“晚点再说吧。”   “……”   晚,晚点?   这是几个意思。   这岂不是和她想的意思更贴近了。   也是,那个东西,晚点才能用……   云月抬手,指腹轻轻摸了下脸颊,不知是手刚才没捂热还是脸上温度过高,反差感太明显,怕被发现异常,她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   她紧张好奇又不安,晏千则半分都没有,这个给她充分考虑对爷爷坦白的说辞的时间里,他顺势去一趟书房。   晏老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爱看书,古今中外都有,因此晏家的书房做设得十分宽敞,有点像个小图书馆。晏老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这里看看书,有事的话,晏老也会在这里教训人。   对书房,晏千是不陌生的,这会儿看见靠近门口的地方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礼品包装。   这些都是小辈们送的礼物,太多了,都没处放。   云月跟着观量一番,问道,“你送爷爷什么礼物?”   他知道她没东西送后就把自己先前准备的让给她了,事情紧急,不知道他有没有备份。   “随便挑了个古董。”晏千说,“助理待会送过来。”   很少有富裕人家的老头子不爱古玩,所以这些闭眼送就行了,不会不讨喜的。   没多久,果然看见助理敲门进来。   几个黑色西装保镖护送一个盛放在方形透明保护罩内的东西进来,光看外表看不出什么来,云月对这些不予了解,看上面的标签和助理介绍,大概了解到是个錾刻银壶,约摸波斯萨珊王朝时期左右,从一位老收藏家手里买来的,属于有价无市。   云月好奇问:“现在不送给爷爷吗?”   “礼物太多,他老人家记不住。”晏千说,“东西先放着,明早再和他说。”   她不免一笑,还真是这个理。   礼物准备完,时间也差不多,他们是时候该过去给老爷子贺寿以及公开一下身份。   先前云月提的建议,不是不能用,强行编造的话,兴许老爷子上年纪后,可以糊弄过去。   离开书房,晏千准备带她过去的时候,云月磨磨蹭蹭很长时间,轻唤一声:“二哥……”   这一声,不比往常清灵,反倒甜腻腻的,像是有什么撒娇话要说,比往常叫人更要命。   以至于男人垂眸落下的目光更深一个度,“嗯?”   “你帮我这么多……”她说,“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又是给她事业上的帮助,又是老爷子这边,就连出个差,都带回来礼物——虽然这个礼物,是她需要准备才能接受的。   云月不回送点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   前段时间剧组杀青,她又定角,老赵就把分红给她了,因为是小角色,并不多,不过够她送一个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在晏千注视下,云月从包里取出一个方形小盒,里面躺卧一条精致的藏蓝领带,细节为刺绣工艺。   看他一直没说话,以为是不太喜欢,云月本来打算拆盒子的动作停下来,小心翼翼,“我第一次送男人这些东西,是不是不太好看,我可以去换……”   “没有。”他说,“你挑的不会差。”   这一句相当于给她一个很大的鼓励,于是三下两下将盒子拆开来,取出里面的领带,这款颜色深重大气,是她挑选很长时间才选出来的一款,价格要了她一半的演艺费,看他喜欢,云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她将它拿到他眼前,“你要不要戴上试试?”   不合适的话,还可以调换,虽然她觉得以他那样一张面孔,哪怕系个地摊货也系出高级感。   男人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东西递过来也没接,反倒是很自然地来一句:“你帮我吧。”   “啊?”   “不会吗?”   她迟疑地点头,她还没学会领带的系法,只看柜台小姐姐示范过一两遍。   “没关系。”他说,“随便系。”   “……”   这怎么能随便系啊。   想到他可能只是想看看领带的效果,云月便没有多想,纤弱小手举起领带,“那你头低一点点,我帮你——”   “好。”   两人的身高差还不小,云月还得踮起脚尖来够他,他虽然低下头,两人的距离却不小,导致她还得往前挪两步,过程中腰身突然多了一只手,很自然地将她往前靠拢。   云月被动地扑到他怀里,拿着领带的两只手覆在男人的胸口处,隔着衣物感受到有力的心跳。   那一瞬间,她心跳也加快了。   低沉的男声在她耳旁响起——“慢慢来,不急。”   云月红着脸,“嗯。”   搭在她腰上的手一直没松开,她调整好状态好就从容了些,专心致志回忆领带的系法。   晏千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上移,最后落在不远处的拐角,靠近书房的长廊有个放置物架的三角区,位置不小,供人休憩短谈,离窗口近,还可以抽根烟。   他那样随然地看过去——看到他那大哥晏南风指尖捏着早已经燃灭的香烟尾,骨节处泛白,那张向来温润如玉的脸色此时变得讳莫难懂,愈发地阴郁,是很少被外人看见的样子。   晏南风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离开热闹的人群来楼上窗口抽根烟的时间,会注意到从未想过的这一幕——他那从来没和女人交往过的二弟怀里抱着纤弱的女孩,就像是拥于一件上好的瓷品,指尖微拢,小心翼翼,将力道收到刚刚好。   那女孩的面孔,更是他最熟悉不过的。   竟然是云月。   那一瞬间,晏南风呼吸丧失一般,双手不由得握紧成拳,指间的香烟随之被压到掌心里,烫到肌肤里,他仿若毫无知觉一般。   晏千这边好似在系领带,可两人之间的氛围被调到极致,彼此呼吸交织,他低头看她懊恼又自责的模样,听她慢吞吞道歉:“不好意思,我好像系不好……”   “嗯?”   “等我下次学会了,再给二哥系吧。”云月将领带收回到手里,抿唇一笑,“好不好?”   “嗯。”   听他这样应,云月就放松很多,还是下次慢慢学会后再来吧。   领带都拿走了,她的腰身还被男人轻轻搂着,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云月迟疑:“二哥……”   “领带没系好。”晏千另一只手轻轻捏过她的下颚,“那能给二哥亲一个吗。” 第25章 当着他的面,将女孩占为己有……   他指尖略带有薄茧, 温热地抚过她的下巴,随之而下的是同样炙烫的气息和眼里只映照着她的目光, 云月睁着鹿眸,有些呆呆然,“二哥……”   人被他拥搂着,无法动弹太多,一用力反倒更往他跟前靠近了,身贴身,衣物挡不住彼此在无形之中砰砰撞得人心动神摇的火花;时间就像是被掰开来数似的,流逝得缓慢,慢到她所有的话在喉间打转很久都没有及时说出来就被男人低头覆住了。   论吻技, 她先前没同男人有过所以不太分得清好坏, 而他先前未交往过女朋友理应笨拙青涩才是, 可云月感觉到自己被剥夺得越来越严重的呼吸, 开始意识到有些事情男人真的是无师自通……   晏千一手攥着那不堪一握的细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 一开始像是要浅尝辄止,到后续反而变本加厉, 不轻不重地将她调整一个方位, 抵在墙上, 迫使她抬头,眸眼只能看他,两颊的红晕被吻得愈来愈深,呼吸越来越重。   天旋地转间充斥着唯一的事实, 此时此刻她是只属于他一人的,任何方面,从头至尾, 唯其所有。   先前的所有接触在现在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   到最后,云月被松开之后,眼眶里洇着一点点的红。   闪烁晶莹的眸光里是疑惑和不解,还有一点点的委屈,好像不是很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在这个地方亲她。   居然,一不小心就被亲哭了。   “二哥……”   连声音都变得细哑的。   每一声每一个眼神就连她的每一寸呼吸在此时的氛围都充斥着让男人进一步犯罪的气息,温润唇瓣被她细白牙齿轻咬着,漂亮脸蛋上那股无措和不安淋漓体现。   晏千抬起的指腹拂过她额际碎发,像是给小奶猫顺毛,语气耐心,“缓一缓,我们去爷爷那里。”   在她这里所有的锋芒都被收敛完好,流露出的只有彻头彻尾几乎难以让人相信存在于他身上的温和。   两人现在的状态都不太对,缓一缓是自然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缓和回来的。   晏千单手轻轻搭在云月的头上,半条胳膊就挡住了她的视线,让两人氛围极尽拉近靠拢之后,他那样地随意去扫量别处的情况。   不可避免又在意料之中,晏家兄弟两个的视线对上。   没有刻意挑衅也没有轻蔑,就当平常两人撞见一般,晏千唇际稍稍扬起,以做招呼。   这一招呼,几乎是让晏南风所有的难堪无限扩大循环。   长廊三角区的角度太新奇,以至于他人在那边站着,几乎不需要弯腰侧首就能清楚地看到书房门口的动向。   晏南风生硬地杵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玻璃没有合上,一阵阵寒风自外面袭来,垂下的单手被烟尾烫出一个没有知觉的伤口,不知疼痛一般毫无在意。   看似止水的表面,只有自己知晓暗涌躁动,尤其是在他被发现存在的第二分半钟——自家那二弟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当着他的面,将女孩占为己有。   以前常常有人这样提起——晏家会没后的。   大少爷和女朋友交往十多年毫无结婚的动向,二公子是个玩世咖,对女人产生免疫反应一样。   可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晏南风的脑海里突然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个对凡尘俗世嗤之以鼻,漠不关心的十几岁少年,在某天小云月来到晏家之后渐渐暴露本性一般,反应强烈——   当厨房为云月准备丰盛的补气血饭菜时,被小二公子以不合胃口为由连桌子掀翻;   当晏南风想要叫云月弹钢琴一同坐在钢琴凳上时,抱着篮球的晏千走路带风,像是很不小心很随意地用球砸坏一架几百万的琴;   那些桀骜调皮的瞬间,无不升华着难以衡量的少年心思。   三角区的烟味,即使人离开后,经久不散。   缓上几分钟,晏千带着云月经过的时候,后者不是没注意到掉落在地面上,被忽视的烟尾,窗口的风一吹,是奇异的烟草香,留存时间太久,寡淡又落寞。   他们没作任何的停留。   ……   西厅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晏老是喜静之人,偶尔又特别爱凑热闹,出门在外也是个多管闲事,拔刀相助的老头子,在家对小辈们严厉凶狠,不过在小小辈这里,就温和多了。   那些奶萌奶萌的人类幼崽,穿上冬衣就像是团子似的,不到人的腿高,蹦蹦跳跳,咿咿呀呀,吵闹得恰是时候。   晏老嘴上没怎么说,眼神倒是没从这些小娃娃身上移开过。   所谓隔代疼,隔得越多就越疼。   他身边的管家看出老爷子的心思,喜滋滋地凑上前,拉拢几个小孩往老爷子这里凑,混混眼熟。   看他们个个甜生生地叫“爷爷”,晏老心里别有一番滋味,他都过起高寿了,却只有两个孙子,人家战友们的重孙一个接一个的抱,上回还给他看照片,那几世同堂,看到人实在羡慕。   再想想自家的那些孙子——晏老不由得皱眉,问向管家:“老大老二怎么都没见人影?”   好好的寿辰,亲孙子都只是过个面,放他一个老头子无聊地只能去看看别人家的娃娃。   管家的嘴到底会哄人,在老爷子耳边说道:“二公子刚回来没多久,应该是给您准备礼物了。”   “他能准备什么东西。”   “二公子在这方面向来上心,可孝顺晏老您勒。”   这话多少哄到晏老了,毕竟全宅上下都知道那二孙子生性冷淡,能让他上心的事情少之又少,晏老算一个,往年过生日都能准备让晏老称心如意的礼物。   晏老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感慨一句:“今年不知道他能送点什么。”   似乎想到什么,他又说:“今年估计他送不到我想要的礼物。”   管家疑惑:“晏老您……”   “今年我希望他早些成家。”   这大厅内,聚的都是三三两两的人,有一家子,也有刚成婚的小辈,彼此间熟稔地交谈,其乐融融,而晏家的那两个小辈,不论大孙子还是二孙子,在天伦之乐方面总是有所欠缺。   晏老并不想做一个催婚的老头子,再者他知道自己也催不了什么,因此他想要的礼物就变得很难实现。   “也许二公子并不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管家宽慰,“他是一个有自己规划的人,有些事情做长辈的不能逼得太紧。”   话是这个理,不过……   晏老再去看热闹厅内那些跑来跑去,欢呼雀跃的小孩子们,抚了抚额头,说句实在话,他想抱重孙了。   不过这个想法,怕是只能在大孙子这里实现。   他们年纪不小,前几年就应该结婚来着,拖这么久的话只会越来越拖,最好是今明年就定下来,这样也方便他老人家看看孩子,万一哪天撒手人寰也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晏老对管家挥手,吩咐道:“去把老大叫来。”   晏南风已然安定,做长辈的催一催,无妨。   过一会儿,管家过来,领来的却不是晏南风,而是慕青椋。   晏老嘴上没说什么,看到这个女人泛白的眉头都轻轻皱了下,“南风人呢?”   慕青椋经历过不少场合,饶是刚才在书房气急败坏一番,现在依然能保持该有的得体和端庄,笑着对老爷子说:“他有点事,去了别处,可能待会就过来吧。”   “这样啊。”   “爷爷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和我说,我转达给他。”   慕青椋和晏家的关系一直不温不淡,并没有到随随便便转达话的地步。   不过这类话,和她说说也没太大的关系,晏老便说:“你这段时间和南风相处得怎么样?”   这句话一下子就戳到点子上了。   慕青椋脑子里不可避免回忆起之前的种种不愉快。   晏南风不吵架不打人,遇到事情都会选择包容她让着她,相处起来理应十分愉快才是,可只有慕青椋很清楚他们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内心比任何人都要孤寂冷漠。   本来他们表面是可以继续维持下去的。   自从那个女孩回来之后,一切就发生明显的变化,尤其是上一次在餐厅闹的不愉快……每一次回忆起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在刮着慕青椋心上的肉,没有直接致命却让人疼痛难忍。   “爷爷。”慕青椋掩盖住自己所有的不安,微笑回答,“我和南风在一起的这些年,一直都挺好的,没有任何的不愉快。”   “是吗。”晏老对他们感情的事情并不了解,她说的话自然而然就相信了,“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   慕青椋脸上的假笑有些挂不住,“应该快了吧。”   “他没和你说起过吗?”   “……他,最近工作繁忙。”   “一个男人,工作忙点好。”晏老停顿,“不过再忙,也要把家里的事情顾及好。”   “是啊。”慕青椋微微低头,“我是打算先订婚,再谈结婚的事情,最近我事业方面也比较棘手,得等以后有时间的……”   她的感情和事业,都不在晏老在意的范围内,不知道她事业被云月打压,很随然地说:“你这几年不一直顺风顺水的吗,不要以这个拿理由,该成的家业还是要赶紧成的。”   前几年顺风顺水,但是最近……   慕青椋想起被抢走的角色,忍不住气得直咬牙,暗中握紧拳头。   “既然决定订婚,那今晚就趁着大家都在,和大家说一声吧。”晏老没注意她的表情变化,抬头扫量一下大厅,“早点把事儿办妥,免得日后拖延。”   听到这一句,慕青椋的心情总算好一些。   之前都是她在网络上疯狂暗示自己和晏南风订婚的消息,尽管她的粉丝们信任且祝福,但晏南风那边一直没回应弄得不少黑粉拿这个做文章。   今天要是在晏老的寿辰上宣告的话,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不需要再受气了,毕竟她是老爷子承认宣告的未来孙媳妇。   这婚要是订下来的话,离婚礼就更不远了。   一切尘埃落定,最终她还是最后的胜利者。   想到这里,慕青椋不由得弯起唇角,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周云月拿什么同她斗。   因着晏老刚才说的话,慕青椋的脸色都好转不少,对老人家更是恭恭敬敬,看他要起身,便跟在后头,她说话漂亮,夸赞老爷子身上的唐装好看,喜庆。   耳边奉承声多了,就有些不以为意,何况晏老对这些不拘小节,路过孩子这边的时候驻足一会儿。   慕青椋极有眼力见,忙和小孩子打招呼,多大了,读几年级,爸爸妈妈又是谁。   小孩子不怕生,脆生生地回答,引得晏老不由得多看几眼,感慨:“这娃娃长得真好啊。”   慕青椋跟着老人家后面,笑道:“爷爷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晏家的孩子,哪有不喜欢的。”   “是啊。”慕青椋附和,“爷爷一看就是很疼孩子的老人,以后我和南风的孩子肯定会很喜欢您的。”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她倒是说得很自然。   孩子嘛,老人家都喜欢,晏老无所谓传宗接代什么的,只是这无聊的大宅院过于冷清,有孩子们的话,做老人的就有盼头了。   盼着逢年过节,他们带着孩子来探望,合家欢乐的情景光是幻想就让人憧憬不已。   晏老的心情逐渐愉悦起来,现在国家开放政策,过上几年,这大宅院要是多出五六个孩子,他做老太爷的还有什么追求?也能安心合眼了。   眼下呢,则是先把订婚结婚的事情搞好,迟早要做的事情早早做完,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最热闹的时候,他给管家吩咐几句。   管家知道意思,就让人简单控一下场子,稍微安静下来,让老爷子讲几句话。   外人面前,晏老威严肃穆,他的话和命令没人敢不从不听,得到指示后大人们都安静下来,手底下的孩童们有些不听话,有的被制住了,制不住的就被撵去楼上玩。   不需要麦克风,晏老的声音也足够威重深沉,一身立领对襟手工精做唐装,坐有雍容,站显严厉,人老声不老,开场白非常具有仪式感。   “首先呢,非常感谢大家的光临……”   晏老简单陈述一遍最基础的寿星致辞,话语间虽严肃但也携带不少温馨和慈祥,让安静的场子显得不那么地沉重。   在他身边除了管家还有人人都熟悉的慕青椋。   她同大屏幕上差不多,端庄优雅的淑女一般,始终面带和谐的微笑,晏老讲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站着,两只手合拢搭在前方,一句话没说,但和长辈的举手投足间已经透露着未来孙媳妇的姿态。   想想也是,晏家的长媳,除了她没有其他人。   不过也有人发现一个亮点,那就是晏家的两位少爷都没有出现,虽然平时工作繁忙,但这种场合不太可能不在,况且媒体早就曝光晏南风已经回国了。   楼上。   几个孩童追打胡闹,嬉嬉笑笑的,云月来的时候差点就被一个奔跑的小孩子撞到,好在旁边的晏千及时拉住她一把。   看他眉宇间拢起不悦,她忙摆手:“我没事……孩子也没事吧。”   撞她的是个戴鸭舌帽的男孩,看上去就很皮的样子。   不知是发现晏千的冷漠还是怎么良好的家教,男孩乖巧地道歉:“不好意思大姐姐,我跑得太急了。”   二十多岁的女孩处于尴尬的年纪,很容易被小孩叫阿姨,但这一个嘴甜地叫起姐姐来。   云月微微蹲下来,摸摸他的头,“我没关系,但是你不能跑得那么快哦,很容易摔倒的。”   “嗯嗯。”男孩点头,“我会注意的。”   “那好吧,去玩吧。”   她看向不远处的小孩,“他们还在等你。”   叮嘱过后他们几个应该会小心点着玩耍。   男孩看她确实没什么事的样子就走了,不过没跑两步又回过头来,从身上摸摸索索一番,最终摸到一块软糖,抬起小胳膊艰难地往云月跟前递去,“这个给姐姐。”   而后看了眼晏千。   虽然他整个过程都透露着对小孩子的不友好,男孩还是没把他忽略,重新搜了下身,还想再找一块,可惜摸了好久都没有。   “啊……没有糖给哥哥了……”男孩挠挠头。   云月不免好笑,“没关系。”   “哥哥姐姐可以分着吃。”男孩说,“这糖很好吃的,是我同桌给我的。”   糖纸是粉粉的包装,上面迎着水灵灵的白桃图案,这样甜腻腻的味道,应该是女孩子喜欢的。   看男孩脸上的表情,云月一边猜一边笑:“你同桌漂亮吗?”   男孩点头,“很漂亮,和姐姐一样漂亮。”   漂亮的话——那就是女孩子了。   女孩子送的糖,应该挺珍惜的,就这样送给了人,足以说明小孩子道歉的诚意。   看男孩跑开的背影,再看手里的糖纸,云月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吃,看了眼身侧的男人,手递过去,“你要不要吃?”   “……”   晏千眼神意味深长,“你想我怎么吃?”   “……”   他又不爱吃那玩意,要是吃的话能怎么吃?分着吃呗……   云月不忍想到那个画面,还是自己留着吧,然而收手的时候,掌心的糖又被他拿了去。   她轻愕。   他没直接动,简单看了下糖纸。   白桃味。   是很甜的味道。   “我们赶紧走吧。”云月轻声催促,真的怕事情发展到她脑子里想的那个地步,“爷爷已经在讲话了。”   他们在三楼走廊,顶端是开阔式的,可以听见看见楼下的情景。   晏老是今日的主角,大家的目光自然都集聚在他的身上,围着他转,同时他旁边的慕青椋也是引人注意的。   平常情况的话,晏老不会带着慕青椋一起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然而今日……不难猜出应该有事情要发生。   果然,云月没想太久,就听见老爷子说着什么,再唠一句题外话,趁着大家都在的日子里,宣告一件事情——   晏家大少爷晏南风和慕家小姐慕青椋,即将订婚。   最后总是有压轴戏,这个就是寿辰的关键处。   云月停下脚步,当个安静的看客,她身侧的男人自然也就停顿脚步。   两人对这个结果宣告都不意外。   毕竟这种事情就像是太阳打东边出,每天要睡觉那般自然地发生与存在。   接下来就是慕青椋的讲话时间。   开头是一些感谢之类的废话,中间开始提起她和晏南风的感情。   “我和南风一起携手共同走过十多年的岁月,不论何时何地,发生什么事情,彼此都是双方背后最坚强的护盾,近些年来因为工作繁忙,让婚期一拖再拖,现在呢……”   现在既然晏南风已经归国,长辈有抱重孙的想法,以及外界的观望和催促,他们的婚期必须要提上进程了。   积累的话是慕青椋早就想对外公开的,今天总算借这个机会吐露心声,这让她这段时间阴霾的心情终于得到宽慰。   她拿着话筒,停顿一会儿想要继续说的时候,人群之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声:“你在做什么?”   众人闻声看去——   是迟迟未出现的晏南风。   他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经过的时候有人闻到浓郁的烟草味,浓厚得几乎让人皱眉和惊讶,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碰烟草呢,他那双用来弹钢琴的手不应该会染指香烟。   就在所有人意外又震惊的目光之下,晏南风走到最瞩目也就是慕青椋所站的位置,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堪,“青椋——”   慕青椋脸色同样煞白:“你什么意思?”   在她宣告订婚的时候,他突然过来制止,能是什么意思?   晏南风目视她的眼睛,“我什么时候和你商讨过订婚的事情?”   “南风……”慕青椋感觉到全身血液仿佛冰冻似的,身体僵硬,“你没打算和我订婚吗?”   “我没考虑过。”   全场哗然。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大家还在想着祝福的话语,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子了?圈子里最让人羡慕的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居然没有订婚的打算?   晏南风更是当着晏老,慕青椋,还有其他所有人的面,中止这场订婚宣告。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讶然。   而作为当事人的慕青椋,咬紧牙关,好像在隐忍着什么,最终还是没忍住,眼泪决堤……   她不应该哭的,她一旦失控的话,明天的娱乐板块就是她的笑料。   可是她忍不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晏南风这些年就算没有给过她明目张胆的爱意,可是温柔的关心和体贴是没有一点短缺的。   她以为等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等结婚,他就会有责任地去爱护她,可是……   人群沸腾,场面开始失控。   站在楼上当看客的云月目光轻洒洒地落下,和其他人一样,在晏南风出来之后,漂亮脸蛋上开始逐渐诧异错愕。   混乱之中,她不知怎么,同下面一人的视线相对上。   所有人都在惊讶于此时的情景,晏南风却突然往楼上看去。   他眼色复杂难懂,如同古井一般深幽。   他是有话要说的,可又无法说出口……   时隔多年,云月再看他时,眼神里早已没有光,比陌生人还陌生,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吃瓜群众。   而且吃着吃着,还有男人的手轻轻掰过她的脸,没让她继续看下去。   楼下的闹剧在晏千这里仿佛没存在一般,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剥开糖纸,取出一块桃粉色的软糖,递到云月的唇边,“吃个糖压压惊。”   云月忍不住抿唇,“小孩子才需要吃糖压惊。”   “你以为你多大?”   “……”   看她那样,晏千便抬起另一只手,像是给小孩喂药一样,拇指食指轻轻掐住她的两边下颚,迫使唇瓣张开,然后将糖喂了进去。   糖纸还在他手里,很自然地捻了捻,目光也很随意地落下。   不经意地同晏南风对上眼神。   晏千倒平静随和,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手下一松,糖纸就轻飘飘地从上方落下。   粉色的糖纸,就像是一种甜蜜见证。   楼下为订不成婚吵闹,楼上则慢悠悠地喂糖吃糖。   白桃味软糖,很甜。   云月还没吃完,手腕被身侧男人轻轻握住,那轻描淡写事不关己的语气:“走吧,下去看看他们。”   没明说,不过云月听出来另一层意思——   一起下去,看看他们笑话。 第26章 云月交织在一起冰冷的双手,被男……   原本和谐安宁的场面, 因为晏南风的到来,变得混乱不堪, 无人不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仿佛都忘记这是什么样的场合,忘记这个喜寿的日子。   “今天什么情况啊,难得见一次大少爷回来,没想到会说这样的话。”   “你们看慕小姐那样子,怕是被伤透了心。”   “他们两个不是交往很长时间了吗,男方不给个婚讯就算了,怎么女方主动,这做男人的还要逃避?”   “哎, 两个人不会要闹分手了吧, 听说大部分谈了七八年的情侣, 一旦不结婚的话, 大概率是要走向分手这条路。”   亲朋好友惊讶讨论的声音无处不在。   或多或少地落入当事人的耳朵里。   晏南风对这些仿若毫无知觉,无动于衷, 慕青椋就没那么冷静了,接过管家递来的手帕, 依然忍不住地流泪哭泣, 最注重的形象此时也被哭花得不成样子。   一场闹剧的最后, 终究要有个收尾的人。   从慕青椋讲话到后面晏南风闹场,晏老算是离得最近亲眼目睹的人,鲜少用起拐棍的他此时拿过一根,不太稳健地走到那二人的跟前, 声音苍老肃穆:“南风,你说说,怎么回事。”   他抽出自己的寿辰时间去让他们宣告婚事, 结果倒好,这大孙子一点都没领情。   那慕青椋更是哭得人心烦气躁。   众目睽睽之下,晏南风并没有为自己刚才的事情感到内疚,那张俊容看似斯文,眼底却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声音亦是如此,“爷爷,我从没说过我和她婚事的问题。”   一切,是他们自作主张。   没有人经过他的同意去做这件事。   就像慕青椋,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对外暗示宣布她手上已有婚戒,再过不久就要晚婚的讯息,而他知道的时候,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事情到那个地步,他不是去做澄清的人,只是和慕青椋私底下说一下,然而并没有用。   他们这次,更是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来做这件事。   晏南风的话,完全出乎晏老的意料。   他也是不知情的人。   看慕青椋的一言一行,以为他们的婚事早已商定好,再加上外界都在传,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两人的事。   谁能知道……   晏老严肃的目光落在慕青椋的身上,“他没说过吗?”   “他……”慕青椋完全把自己当做一个无辜的受害人,“我和南风说过,但他总是觉得要等等……爷爷,您不是也希望我们早点完婚吗?”   有长辈的希冀,就可以推波助澜了,就可以帮他们早点结婚。   谁知,晏南风这样一个识大体的人,为了抗拒,连爷爷的寿辰都敢搅浑,这一切都不在慕青椋的考虑范围内。   “这是你们小夫妻两的事情。”晏老眉目上染起疲倦感,“以后结婚也是两人的事情,做什么怎么做不应该提前商量好吗?”   慕青椋只是抽噎着。   好好的日子,她就像是哭丧似的,把人再好的心情都给哭没了。   实在是不合时宜。   看她那样,晏老愈来愈烦躁,他事先也没多想太多,因为他们的婚事太正常不过,压根不需要多想。   现在听大孙子那样说,晏老心中渐渐起疑,“南风,你到底什么想法?”   晏南风低头,沉默着。   晏老忍着心头的气,“你这么大人了,难道没结婚的打算?”   “很抱歉爷爷。”晏南风说,“没有考虑过。”   “没考虑过?那你想和谁结?什么时候结?”   晏老的这些问题,晏南风都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他确实没考虑过和慕青椋结婚的事宜。   这个态度,离晏老设想的相差太远。   没有子孙满堂。   个个都是叛逆小鬼。   还有那女人把他一个老头子当猴耍,想趁这个寿辰来逼晏南风的婚。   想到这里,晏老只觉头晕眼花,控制不住心脏的频率,准备拿棍杖辉打大孙子的手,也悬在半空中,没有下得去,而他自己,则因为体力不支,小脑失衡,硬生生跌倒下去。   “爷爷——!”   身边人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将晏老扶住,但看到的老人,眼睛已然闭上,脸色发白。   “快叫救护车!爷爷出事了!”   场面再度失控,人们脚步混乱交错,忙里忙外。   引起事端的两人,一人在垂眸哭泣,一人仿佛灵魂出窍,双目无神。   那边,从楼上下来的二人,则很快加入这混乱的场面。   晏千快步来到晏老的身侧,简单查看一下最基础的情况,脸色难堪,呼吸不均,怕是旧疾发作,他吩咐身边的管家,“来人扶一下老人家,司机备车,现在送医院。”   随后拨手机号码开一下应急道路,以确保一路畅通,医院那边也通知最优的专家团队随时等候着。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宅院这边的私人医生被召唤而至,同时准备就绪,和老爷子一同上车,先去医院再说。   在场的宾客们还在躁乱,有瞎忙乎的,也有找孩子的,还有人沉浸在刚才的感情瓜事中。   晏千没让他们现在直接离开,一来是人太多车子太多,出去的话可能影响老爷子去医院的速度,二来,今天的事情不宜外漏。   人毕竟还是太多了,不说漏嘴是不可能的。   搁放在地上的麦克风被捡起来,晏千言简意赅,交代两件事。   第一,爷爷没事。   第二,有事的话,也是因为被大家的声音给吵到了,一旦他有什么意外,在场的谁都脱不了责任。   所以,这件事情,不可以外传。   “爷爷身体一直都很健康。”他的声音比之前讲话的几人都要低沉且有服从感,“今天不过是被吵到而已,希望各位日后探望的时候能安静一些。”   他表达的也是大家可见的事实,因此所有人没有可反驳不听从的理由,在话音落下后,即使老爷子不在,场子也安静下来,在管家带人安排下,该离开的离开,留下来的则是担心老爷子身体的。   没太久,晏千便准备去医院。   云月自然要跟着过去。   大家都在看晏南风和慕青椋的事儿,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刚坐下,便见云月眉间浮现出浓浓的担忧:“爷爷真的没事吧?”   “没事。”晏千说,“有点受刺激了。”   他不是医生,情况并不准确,但听了这话,总让人放心。   老爷子的情况,他也是极其担忧的,不过前后的事宜,都要处理好才能去看老人家,不能指望挑起事端的那二人。   “今晚过后,大家都会讨论的吧。”云月轻声提起,“爷爷很讨厌听外界说他身体不好的消息。”   “比起爷爷,他们更愿意讨论大哥的事情。”   她一怔。   好像也是。   虽然爷爷的事很紧急,但晏南风的事更有讨论性。   晏千刚才只是暗示旁人不要外传爷爷,但是晏南风的事,可就没有制止的意思。   让外界随便传怎么传都行,刚好还能压一压爷爷的消息。   ……   深夜的医院,比白天更寂静。   能来探望的,除去晏千,只有晏家的管家保姆,以及云月。   晏南风和慕青椋都没有过来,前者怕是知道自己这一来只会引起老爷子反感,而后者则忙于后续事宜的处理,不出所料,在事发后的一个小时,就有人开始匿名在一些论坛爆料【慕青椋被甩】这类的讯息。   这种消息,必须要团队来处理掉才行。   这是个不眠夜。   云月坐在靠墙的长椅上,两只手冻得冰凉凉,她有些不敢相信,几个小时看的老爷子,现在就进了手术室,而且情况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她内心无比期望他老人家能平安健康地出来。   这世上,也就这一个疼她的长辈了。   上方白炽灯光线惨淡,一道阴影投落下来,随后落下熟悉的男声:“这么冷?”   云月交织在一起冰冷的双手,被男人轻轻握住。   晏千同她一样在外面安安静静地等,没有过多的言语,沉着的眉眼之间,压抑着一些不容易看透的情绪。   “二哥……”云月低头,“爷爷,会没事的吧。”   “嗯。”   “他身体健康英朗,前段时间还出去游玩,怎么可能被这种事情给击垮呢。”云月抿唇,“他老人家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他微微蹲下了身子,继续覆着她的手,抬起的眸光对视上,“借你吉言。”   医院的阴气太沉,暖气都没太大的作用,导致她的手冰冷冷的。   云月不喜欢医院的,甚至有些害怕。   听说,她一出生就被丢到医院的走廊。   后来,也是在医院里,留下那样的阴影。   晏千本想让她回去休息,他一个人守着就好,转念又觉着这丫头看似软柔,骨子里还是有些倔的,于是就没有提起,陪着就陪着吧,离老人家近一点,心也能安定不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心就像是被提吊起来一般,越来越不安,急诊室里面不知道什么动静,迟迟没有结束,这样拖延下去,只怕情况越来越糟糕。   已经凌晨了。   云月坐立不安,走走停停,本来被捂热的手也凉掉了,因为烦闷的心情人还往窗户口站,冷风一吹,眼眶里积攒压抑的泪珠就被顺带下来——   晏老是她唯一敬重且当家人的长辈,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他出事。   如果事有预料,他们应该早些阻止慕青椋和晏南风才是,以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   可谁能想到向来做事沉稳成熟的大少爷会为了逃避婚姻连那样的场合都不顾了。   外边夜色浓郁沉黑,只有远处高楼透着星点光亮。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不知站了多久,终于听见身后的动静。   下意识地抬起脚步要过去看看,发觉眼角还有晶莹,胡乱擦拭一番,过去时便听得医生疲惫又让人安心的话:“老人家没事,只是受了点刺激,陷入昏迷状态引发的一些旧疾症状。”   晏千问:“现在人如何?”   “老人家已经醒了,刚才还闹着要出院回家。”医生说,“现在精神状态还可以,只是复发的心脏病让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可能有所欠缺。”   晏老近些年心态良好,鲜少有人能够气着他刺激到他,所以不少人都忘记他一直患有心脏病这回事。老人家岁数大,携带这些常见的老年病也很正常,只要做子孙的不故意找气就行。   谢过医生后,晏千便和管家商量出院的事宜。   医生本来建议再留下来观察观察,不过老人家那态度非常坚决,担心要是怕把他强留医院的话没准心脏病反而加重,倒不如让他回去休息休息。   而且既然能发火命令,说明人的状态确实还可以。   一切顺利,只是虚惊一场。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云月好像还没缓过来,呆呆愣愣地站了会,“爷爷,没事吧?”   “没事。”晏千垂眸看她,许久,“倒是你,脸色很白。”   “有吗?”   他没说有没有,只是抬起手,指腹在她眼角轻轻刮了下,上面还有湿润微凉的泪迹,眼圈也红得跟兔子似的,现在该担心的人是她才对。   在她看来晏老就是她的家人,所以刚才等待急诊的过程就像是丢了自己的命一般。   “爷爷准备回去了。”晏千安抚,“我们也走吧。”   “……噢,没事就好。”   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便一直牵着她,那小手还是冰凉凉的。   深夜寒风彻骨,住院门口离车子还有一段距离,身子弱一点的人乍出去的话可能就要被吹感冒,晏千从保姆那里要来一条围巾,很自然地套在她脖子上。   云月一愣:“干,干嘛……”   “外面冷。”   看他好像很熟练很一本正经地帮她系围巾,云月的心头百味杂陈,懵懵然中任由他系着,没有多管,然而系完后发现这系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直男式死结围巾。   超市阿姨给购物袋打的结都比他系的好看。   晏千似乎有点自知之明,扫量一番评价道:“……系得好像有点丑。”   云月沉默,想说,你也知道啊。   而后,又听他道一句:“好在人漂亮。”   “……”   人漂亮,再丑的围巾也就没那么丑了。   突然一句简单直白的夸赞,搞得云月脸颊发热,再看脖子上的围巾,也没那么丑了,还挺保暖的。   等车来了后,晏千便拉住她的腕,像是大人牵小孩似的,离开医院。 第27章 所以,你想和我怎么恋爱   回去之后, 他们也没见着老爷子。   老人家身体没什么大碍,大晚上的需要休息, 探望的事缓几个小时,等第二天早上再去看看安康就好。   云月需要暂且住下。   住房这边,晏千没让管家过来操心,所以只有他们二人和保姆们。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大家都累倦了。   许是过了睡点,生物钟倒没那么困了,没见到老人家,云月的心终究还是有点不安定,洗漱过后屈膝坐在床上, 像只圈起尾巴的猫, 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晏千后来的, 关上灯便挨到床的另一侧, 昏暗之中男声平缓:“还不睡觉?”   云月迟疑:“……快了。”   “在想明天怎么和爷爷说吗?”   她摇头。   她没有想这个,她主要更担心老人家的身体。   虽说这是一件因为突然刺激而引起的事件, 但是慕青椋和晏南风那边的事情并没有得到良好的解决,意味着老人家兴许还要操着这份心。   也意味着后续一段时间里, 老人家的心情都不见得比从前好。   至于他们的事情, 怕是要缓一缓了。   “医生说爷爷受不得刺激。”云月犹犹豫豫, “你觉得我们要是告诉他的话,他会是什么反应?”   惊讶是肯定惊讶的。   至于是喜事还是伤事,还真的说不好。   老人家都挺疼他们两个的,不过因为经历晏南风的事情, 估计对孙辈的婚姻事宜都抱有怀疑的态度,再加上在爷爷心里,云月喜欢的人是晏南风, 而晏千这几年对女孩一直没有任何的接触和兴趣,他们两个突然凑到一起……   老人家的病情怕是重上加重。   “不一定明天说。”晏千言简意赅,“以后有的是机会。”   “以后说的话,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透露一点痕迹?”   “什么痕迹?”   “恋爱的痕迹啊。”云月有板有眼,“你想啊,突然结婚的话肯定会刺激到老人家,但是恋爱的话,就是一个慢慢过渡的阶段,也许爷爷没那么意外。”   言之有理。   从恋爱再到结婚,这个过程,是可以让人接受的。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有待考虑。   “所以。”晏千低声,“你想和我怎么恋爱?”   “……”   云月脸上一热。   本来就是平常谈论一件事,从他口中就变了味,弄得她变成主动找他谈恋爱的人,迟疑一番,不知如何作答,“我……”   她没恋爱过,并不是很清楚怎样才能看起来有恋爱的样子?   而且他们还不能明目张胆地恋爱,太明显的话也会引起老爷子怀疑,最好是在互相暧昧阶段,眉目传情,你一下我一下,无形之中火花摩擦,感情交织。   “我也不知道。”云月犹豫,“可能是平时相处的时候靠近一点,说话的语气亲昵一下,偶尔撒撒娇什么的?”   “那你现在练一下。”   “?”   她大脑短路间,本来坐在被褥上的姿势被他大手一拉,人就被按到他怀里,额头抵在坚实的胸口上,彼此之间熟稔的气息交换传递。   “这样够近吗?”他问,“撒娇呢?”   “……”   好家伙,他这是让她实地演练起来了。   云月缩下脑袋:“我不知道……”   “你是演员。”他说,“还要二哥教你?”   “但是……”   她从来没向别人撒过娇啊。   生活中会撒娇的女孩子确实更讨人喜欢一点,总是能比不会说话撒娇的女生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是两性之间注定如此的结果,就像一只流浪猫,会叫的才有人愿意施舍食物。   连老赵都了解到撒娇这两个字,在云月身上不会存在,所以刚开始就没指望过她在酒桌上立足。   不过从一个演员的角度出发的话,一个人身上的任何表情和动态都应该可以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才是,更何况这不是高难度的考验。   对上男人深邃的目光,云月深呼吸,没有刻意地回忆影视剧里撒娇的模样,好像完全出于本能,伸出一根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戳了下男人的下半处腹肌,唇间吐气如兰,“二哥……我不想撒娇,我想睡觉……”   舌尖仿佛卷起几分吴侬软语软糯婉转,如江南短时烟雨,丝丝入耳,拨动心弦。   那眼神更是无辜无害,墨色瞳眸看得人心猿意马,流荡散乱。   演技,非常到位,竟然让人不由得沉沦。   “睡吧,晚安。”晏千呼吸一沉,逐渐松开搭在她腰际的手指,男声不由得低沉下去,“我去抽根烟——”   撒完娇,他就放过她了,没有再继续要求。   离开的速度还很快。   云月看着男人的背影,眼神里升起点点疑惑,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她刚才好像感觉到他和刚才有一点不同……   是她多想了吧。   ……   这个晚上对于一些人来说是个不眠夜。   对云月而言,有个能治疗她失眠的人睡在旁边,就少个生活中的大烦恼,一觉睡到天亮,心情畅快。   想起爷爷平安无事,想起再过段时间就能出演《剑心》女主的角色,想起……   她习惯性打开早间新闻,没看到热搜爆的消息,倒是在其他一些论坛平台,看到有小道消息爆料,慕青椋和晏南风分手的事情。   他们分手,其实是出乎云月意料的。   他们分分合合都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件事可能对慕青椋带来不小的事业打击。   微博被控评,其他平台的节奏被营销号们带的飞起,网友评论更是百花齐放。   ——【之前说过很多次慕青椋和那位最后会分手,一些NT粉们非不信,现在终于被现实打脸了吧。】   ——【她最近可真惨,本来在剑心内定的角色被一个不知名年轻小花抢走就算了,结果感情路上还不顺,建议这位姐去寺庙拜拜佛。】   ——【怕是亏心事做多了遭到报应。】   见此,粉丝们纷纷反驳。   ——【这也叫遭报应吗?姐姐独美好吗,男人没了还可以再找,事业上有我们粉丝支持就够了,其他人勿扰,谢谢。】   ——【情侣之间吵吵和和不是很正常吗,我爸妈都吵了二十多年,昨天还见他们两个一同去外面旅游,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一直恩恩爱爱一辈子,小吵小闹才是真。】   ——【其他家粉别挂着你家主子大名来凑热闹好吗,处理好自家出轨那点破事再说。】   也有路人委婉地表示,既不是谁家的黑也不是谁家的粉,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她们对爱情很难抱有太多的幻想,携手并肩走过那么多年的感情最终都走向离别,还有什么是真的。   一旦这样的讯息传出来,就会有人扒皮更多的细节,比如过去的照片,尽管晏南风和慕青椋两个人站在一起,然而大部分情况都是女方仰慕男方,后者不论是姿态还是表情管理都非常地官方化,温文尔雅得仿佛天生就是雕塑出来的。   老赵把瓜总结一番之后发到云月的微信上,最后询问一句:“你现在是晏家的人,方便透露下是怎么个情况吗?”   一把年纪了,这个老男人还是这么爱吃瓜,云月实在觉得好笑,扣出去几个字:“和你看到的差不多。”   老赵发了个惊讶的表情包。   连他都不相信。   娱乐圈里炒作绯闻的他都知道,而慕青椋,他是真的认为他们是真爱十多年的情侣。   就这样,分手了?   老赵问道:【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云月:【干嘛问这个。】   老赵:【好奇。】   云月:【你该不会真的对晏南风感兴趣吧。】   老赵:【……】   上回兴起的话,被这丫头给记住了。   老赵没问出结果来,因为云月并不知道,饶是作为现场看客也不清楚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可能像网友们所说的那样,交往时间过长的话,未必就是离婚姻更近一步。   有保姆过来敲门,云月便收拾收拾下楼。   天气晴朗,冬日暖阳难得一见,洋洋洒洒毫不吝啬照落一地的清晨日光。   一晚上过后,晏老状况好转,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数的,尽管在寿辰上被气上一气,知道与其忧心这些事不如多忧虑自己的身体,该睡睡该吃吃,还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中式早点,糖油饼,卤丸子再配一碗豆汁儿,地道得仿佛回归千禧年之前的时代,没等小辈,老人家自个儿先坐一桌慢悠悠地吃起来,十分享用。   云月过去的时候,老人家已经用完早点,一边看早报,一边同二孙子谈着话。   光看状态的话,晏老恢复得七八,实际上呢,还是对他造成不小的打击,普通人过个寿,儿孙济济一堂,都不希望发生不愉快的事儿,更何况昨晚那么多人,都像看热闹和笑话似的——   老脸丢尽算了。   昨晚的事,说不出来怪谁,晏南风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宣告订婚的消息,他性格温和,可不代表被人随随便便使舵,就像他自己的事业,从小就定下的事情,到现在也无人能改变他的想法,他是要弹一辈子钢琴的人,哪怕家族灭亡,没有继承人,都不影响他沉浸在曲调世界。   晏老就更无辜了,三言两句被慕青椋说得以为他们真的就差宣告,索性利用自己这寿辰时间,谁能想到反倒被人看笑话。   罪魁祸首,是慕青椋才对。   但她所作所为又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恋爱多年,想结婚也没错。   郁闷的地方就是挑不出真正犯错的人。   一份老式早餐下肚后,晏老的心情总算好上一些,耳边呢,则是晏千像模像样地提醒:“私人医生说了很多次,大早上的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您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晏老理直气壮:“老太婆在世的时候都没管得着我,你瞎管什么。”   提起奶奶,大概能猜到,昨晚事发后,这老头子多半想起老伴了。这些年晏老挺听医嘱,衣食住行都非常周到,偶尔会有几次放松,比如早上吃点油条春卷,兴起的时候还让人去乡村地去挖榆钱树,说要包饺子吃,嘴上说着忆苦思甜,心里多多少少是想回味一些老伴在世时的生活。   提到的时候语气蛮轻松,但晏千没接话,免得气氛沉重,老爷子陷入感伤中,这时看见外边的云月,他便招手让她过来坐。   看他们谈笑风生,云月过去笑脸相迎,“爷爷。”   “起来了啊。”晏老面目慈祥和蔼,“都好久没在这儿睡了。”   “是啊,还以为不习惯呢。”云月笑道,“没想到睡得可香。”   晏老问:“一觉睡到天亮吗?”   本来两人聊得好好的,晏千好似随意地回答:“是啊。”   这一应,让晏老侧首看向自家二孙子,没好气警告。   “我问舟舟话呢,你瞎凑什么热闹。”   晏千停顿半秒,反应很快,“……我还以为您在问我。”   晏老朝他一瞪。   云月看得有些紧张,总担心会不会暴露,昨晚明明说好要表现出恋爱关系,可不是床笫关系。   她小脸的慌色,被晏千一点不落地目视收拢,他一点也没急,让保姆送上温热的早餐。   人口少,菜样却多而繁,像是五星自助似的,基本上都能吃到自己想吃的,云月生得瘦,看上去营养不均似的,再加上她不爱吃北城的传统早点,晏老便让她多补充蛋白和纤维。   年轻人嘛,蔬菜和肉虾都不可缺少。   云月食用两片蘸汁的牛肉,还有一叶手撕菜,再加半杯牛奶就有些饱了,准备放下的时候,厨房又端送新的一桌餐食。   晏家爷孙二人眼神非常和善,让她吃。   云月:“……”   “大冬天的,吃那么点东西怎么抗寒呢。”晏老颇为严肃,“舟舟胖点会更好看。”   老人家嘴上说,晏千干脆把餐食一一堆放到她的眼前。   真成养猪专业户了。   看她面对一桌子无从下手的模样,晏千抬手从盘中拈起一只虾,“吃这个,不长胖。”   虾是从新西兰空运来的深海虾,肉质鲜嫩,厨房独到的烹饪技巧完美保留虾的最原始美味,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剥起来有些费事,云月手里还拿着餐具。   于是晏千很自然地将虾壳拨开,剔除虾线,在几份酱汁上扫了一眼,似乎很懂得她的口味,指尖拈过虾尾,半截虾身探过两种料汁,而后被他放到云月跟前净白的瓷盘中。   一切那么地顺其自然。   云月盯着那虾看上几秒,说不发愣是不可能的,抬眸看他,那人倒没什么不妥之处,意思也很明显,放心吃,真的不长胖。   虽然晏千那手不像晏南风那般要弹琴要护理,不过他剥虾这种行为,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她没多想,心意既然来了,领了就是,细嚼慢咽一番,是她喜欢的味道,抿唇一笑:“谢谢二哥。”   晏千慢条斯理,“和我就不用客气。”   他也没去擦手,好像还打算继续下去。   这就导致晏老满是老人家疑惑脸。   定是昨晚受到刺激,眼花缭乱,不然怎么可能看见那二孙子伸手剥虾。   什么情况——   不对劲——   晏老瞬间皱起眉头,狐疑且恶狠狠地警告二孙子:“晏千你想干嘛?”   “嗯?”   “无事献殷勤。”晏老惊愕而警惕,“你这孩子,是不是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坏心思?”   “……”   刚才晏千那行为,在老人家看来,要么是吃错药了,要么就是想勾搭人小姑娘。   前者的话无所谓,后者就……   “没有。”晏千第二只虾送到云月盘中的时候,轻描淡写,“不是您说的吗,让我照顾好她。”   “我哪回说话你听过?这回怎么就听进去了?”   晏老那小表情,就像是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拱了一般,属实是把自家孙子当外人,云月才是他的亲孙女。   晏千手下动作微顿。   晏老则用长辈般语重心长的口吻耐心对云月教导:“舟舟啊,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自己要是把握不好的话,就记得带给爷爷帮你过目。”   云月抿了抿唇,“爷爷……”   “找男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能瞎找。”晏老继续耐心陈述,“得把条件例出来,喜欢什么样的,不能找什么样的。”   “嗯……”   “爷爷虽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但是有些条件得避开。”   “什么条件?”   “那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咱们得第一个排除。”晏老认真地教导,“这类人容易花心。”   云月点头。   晏老:“还有,那种无事献殷勤的也排除在外。”   晏千:“?”   晏老:“思想不正。”   “……”   那二人默契地沉静下来。   晏老当真是把云月当成亲孙女看待,一个老爷子,像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得知她一直没有交往男朋友,千叮咛万叮嘱,不要被男人的三言两语所欺骗。   男人一张嘴,谎话全靠编,女孩子太单纯的话就会很容易受到欺骗。   至于他帮云月需要避开的男友条件,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和晏千差不多吻合,就差告诉她,姓晏的不能找。   晏千刚才乍然的行为,在晏老看来,就是自己这个不学好二孙子,突然去勾搭单纯无辜的小姑娘。   真不真心,很难看得出来。   以至于晏千在适当时机给予差不多类型的嘲讽。“爷爷为什么能对男人的劣根性掌握得这么彻底。”   晏老倒没回避,“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把你奶奶骗到手的。”   “……”   当年,也靠一张嘴,才骗来京城最漂亮的书香门第美人嫁给他。   后来因为多种事件,都吃了不少苦,苦尽甘来没多少年,老伴又因为生病走了。   晏老这生没什么遗憾,如果有,大概就是没能彻彻底底的和心爱之人共度百岁。   老人家说了不少话,本着教育人的好意,倒是把云月的计划给打破了。   打破就打破,大不了等爷爷状态好转再告诉他,但刚才那番有针对性的排雷,属实让晏千没话说。   看他多次想坦白又有所顾及的样子,云月多多少少想笑的。   她笑意没能隐藏彻底,被发现后,搁放在桌底的腕被男人的手轻轻捏住。   他指尖温热,还故意探入她的袖口,划过脉搏出白嫩的肌肤,轻的重的来一下,云月有些把持不住地笑出来。   她一笑,晏老就问:“怎么了舟舟?”   “没……”一边回答,她又一边被他弄笑。   简直了。   导致她小脸一边苦巴巴地笑,一边还要应付老人家,以免被发现异常。   终于,云月忍无可忍,突兀地叫了一句:“二哥!”   爷孙二人停下来看她。   晏千没继续调戏,握着腕的手也没松开,淡定一问:“怎么?”   还说不欺负人。   现在不明摆着欺负她嘛。   云月也不是好惹的,睁着一双无辜鹿眸:“只是突然想问问二哥,你房间里的蝴蝶飞走了吗?”   晏老疑惑:“蝴蝶?”   对上晏千的眼神,云月非常理直气壮地撒谎:“二哥昨晚说他房间里有一只彩色的蝴蝶,非让我去看看,我当时太困,就想着早上再去看。”   “……”   气氛,终于被推上高端。   晏老本来就怀疑那二孙子对小云月不安好心,是否有过于明显的流氓企图,现在听云月这么一说,基本上就可以肯定了,手中的早报放下来,严厉肃穆地望过去:“你房间里有蝴蝶吗?”   晏千倒是没料到那丫头突然来这么一招,蝴蝶没有,狐狸精倒是有一个,现在还在偷笑,等着看他的笑话。   这么严肃的事情上,他还在看云月,这让老爷子更加怀疑:“我问你话呢?看着我回答。”   晏千于是说:“我逗她玩的。”   大晚上的,让女孩子去他房间看蝴蝶,怎么可能安好心。   “这事也能逗她玩?你你你……”老爷子话说得都不利索,卷起手里的报纸,一郎锤似的挥过去,边骂道,“你小子安的什么坏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   晏千反应快,给躲开了,摆手解释,“没有,爷爷——”   这回好了,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   而那罪魁祸首的小恶人,此时笑得跟花似的。   最后晏千还是挨到老爷子两纸锤子,不挨不行,老人家不让,末了自然少不了一顿训。   老爷子倒没有不让他做什么,而是端正他的心思。   老爷子的想法,和他们猜得八九不离十,在他看来,云月和晏千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个人,各有各的归途,合并在一起的话,反倒让人匪夷所思。   时候不早。   饭罢和教育完人的老爷子去找其他老头下棋了。   而云月知道自己报复到后反而惹上更大的麻烦,看到晏千后露出乖巧的笑,声声透着细腻甜,“二哥。”   那模样,好像也没做什么坏事。   还主动地凑近些,抬手去抚他的肩膀,“爷爷是不是打疼你了,我给你揉揉吧。”   报纸打人能有什么疼的,她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的。   晏千只瞥她,不说话。   云月心虚虚的,“你生气了吗……”   “没有。”   “我知道错了,我给二哥道歉。”   “没生气。”   “没有吗,那你怎么都不笑一个。”   看看这满满的小白莲口吻,挑事的是她,挨打的是他,还要他再对她笑一个。   晏千还真的笑了,很温和很有耐心似的,指尖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二哥没生气,只是在想,以后怎么收拾你。” 第28章 上次不是说帮你系领带吗【配角戏……   他指腹带有温热, 在她脸颊停留一会儿,似要挑衅一般, 还轻轻捏了一下。   云月对上男人过分深邃的眸光,原先要看他笑话的心思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懵懵然,“二哥……”   她没敢多想下去,可联系之前从他口中说出的礼物以及这番话,不由得为自己的未来堪忧,不是吧,难道要引火上身了吗。   下一秒,她立刻乖巧样, 眼神水灵又无辜, 妄想能得到丝丝的同情。   殊不知这番模样更能激起男人骨子里最原始的欲念。   晏千没系领带, 衬衫领口松松垮垮, 锁骨上方的喉结分明地滚了滚,“行了, 回去吧。”   这丫头从小爱告状的习性真是一点都没变。小小警告一番,免得日后她又向老爷子说他房间里有蝴蝶。   时候不早, 老爷子这边的事暂且告一段落。   晏南风和慕青椋的的事情不论是现实生活中还是网络上都在持续发酵着, 晏老看样子是不打算多插手, 免得自己把身体给气坏了,做小辈的,没拿准老人家的心思,准备宣告的婚事暂且缓一缓。   什么时候说对云月来讲没有太大的区别, 晏千那边则带一点担忧地问:“不要觉得是自己一个人在剧组无依无靠的,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说——”   如果公开身份的话,圈内的人多少就有所忌惮她了。   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 哪怕不公开,单是她无名无分无背景和依靠进《剑心》剧组做女主,大家也能猜出来她的后面必定是有靠山的,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被人随意骚扰。   ……   《剑心》剧组正式开机这天,章导和其他的导演们一样,对这类事持有一定程度的玄学理念,所以都去拜佛烧香。   旁人烧香祈求本子大火大卖。   章导则在心底默默添了一点,那就是保住自己的饭碗先,他人不知道,他自己是非常清楚的,在开机头一天晚上接到晏千助理的通知,平时他们那些人都打着官腔,不把话说明面上,然而这次助理直接表示,作为女主的云月小姐,受不得半点委屈。   脏活累活休想和她沾半点边,有事就叫替身,累了就休息。   这种待遇哪是十八线所拥有的,他合作那么多的女演员,也就慕青椋小姐之前在剧组的时候确实有这样的娇惯,人家的娇惯还是自己养出来的。   而云月自己都没这个打算,挑选替身的时候更是直言表示自己亲自来,这样的演员对导演来说自然求之不得,谁知章导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接到那样的通知。   这哪是拍戏,分明是伺候祖宗。   不过看在分红和权势之下,忍忍算了。   开机之前,剧组的人互相见过交流过,但少了一个正式介绍的流程,借着烧香的严肃氛围,章导让大家都先介绍介绍,互相熟悉一下对方。   剧组那么多人,云月认识的人太少,她是最需要做自我介绍的。   同她一样都是无名小辈的阮挽挽同样如此,她性格活泼,让做介绍就乐颠颠地挨个过去,“你好,我是阮挽挽,以后请多指教。”   看云月在想介绍词,阮挽挽更是开放活泼得拉起她的手,索性一起介绍。   导演组那边,基本上都是大家熟悉的业内名人,斩获不少奖项,稍微有一点陌生的就是一名女导演,看起来年龄不老,不是那么地资深,原名黄一沐,人称一沐导演。   现在因为做了这里的副导,大家都更习惯于叫她黄副导,包括阮挽挽也是这样叫的,导致黄一沐似乎不太满意,看她们介绍字后只是丢了个冷漠的眼神。   阮挽挽看起来憨憨,脑子还是有的,这么明显的不友好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等招呼完后小声嘀咕:“什么嘛,还耍大牌。”   云月跟在旁边,问道:“她有大牌耍吗?”   “有啊。”阮挽挽说,“去年她和慕青椋合作的一部电影获得金像奖,一炮而红后连脾气都大起来。”   阮挽挽对国内的这些事了解得自然比云月清楚,边说小嘴边鼓起表示不满,刚开始就耍威风的话,以后的合作怕是不尽人意。   不过她的性格和记性没多久就把这事给忘了,尤其是看到前方的男演员帅哥群,黄副导什么的通通抛向脑后。   上回《剑心》公开的名单中,阮挽挽作为女配角参演,本来呢,她对女主就没那么执着,还听说累死累活的,没选到她刚好,直接退出好了。后来经过经纪人的劝告,得知剑心女配这个角色不仅傻白甜好出演,台词也少,所以又屁颠颠地答应了。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新晋影帝周岸也在。   周岸从小就是家喻户晓的男童明星,学生时代出演多部少年感十足的影剧,大学时就踏入演艺圈打拼奋斗,现在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已经凭借优秀的作品斩获千万粉丝,摘得影帝头衔。   “哎,你看,真的是周岸。”阮挽挽激动地伸出自己的小手手,暗戳戳指向不远处,“简直帅呆我了,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人家非要靠才华。”   明明一张只需要掀掀眼皮就能让万千少女尖叫的脸,非要以赞不绝口的演技成为地道的实力派。   顺着手指,云月看了会,可能是她有些脸盲,迟疑半会,“……哪?”   “就那个,穿青色衣衫的,和你搭戏的男主角。”阮挽挽抱着云月的胳膊,“你不觉得很帅吗?”   经过一番提醒之后,云月才看到那人的面孔。   五官端正清秀,确实还可以,不过她从小在晏家长大,看惯晏家那二位优秀的基因之后看别人都没有太大的感觉,最终只给出一个评价:“太白了。”   阮挽挽咯咯地笑,“你不喜欢小白脸啊。”   “嗯。”她点头,“我喜欢的是……”   不知怎么,她好像要情不自禁把晏千的特征给说出来了,然而话到一半的时候大脑及时反应过来,制止了她。   云月抬手揉着眉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个时候居然想到了他。   可能是他身上的特征也是讨女孩子欢喜的吧。   胡乱地想着事情,云月就被阮挽挽拉到男主角的跟前。   阮挽挽一点都不怕生,甜美的脸蛋上洋溢着笑容,开始做自我介绍。   章导选角过于毒辣,不论男主还是女主脸上都是没动过刀子的,连男女配角的五官都长得很绝,除去周岸,男配们的颜值也高得让人尖叫。   云月甚至感觉到阮挽挽拉她手的力道都加重了。   不禁觉得好笑,这小丫头怎么跟没见过男人似的,见一个爱一个。   思考之间,一个清亮男声落下:“你好,周岸。”   紧接着一只手便递到跟前。   云月发怔,都忘记抬头是谁,生硬礼貌回手,短暂过程中掀起眸光,才发现这人就是要和她对戏的男主角。   在《剑心》的剧本里,男主角是女主的大师兄,同属一个仙门之下,两人关系非常好,日常打趣玩闹,男主对女主更是有一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和护短,有时候闯祸的话,还会替女主挨师父的打骂。   后来呢,他本性暴露,从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打入内部,想要取出女主身上能够拥有无边战力的玉石,殊不知玉石寄宿在女主体内,获取的话就要取她的命,这个消息出来后,女主成为众矢之的,天下为抢夺玉石发生战乱。不过最终下狠手的还是这位男主,无数根破云箭将女主射成血刺猬,体内玉石全部飘散碎裂,谁都得不到,最终归于平静。   玉石破碎后,女主在师父帮助下,仙体回归,渡劫完成,同男主重逢后不再是原先懵懂无知的小师妹,眼神果断冷决,嫉恶除善,男主就成了炮灰男主,没什么作用,就算后来真相曝光,女主得知男主伤她后是知道玉石危害,为天下太平,后来还用自己功力渡她周全,但她对他再无往日爱意,自己做个快快乐乐的女神仙。   周岸的脸,确实就是男主本人,也有点网上传的渣男脸。   阮挽挽刚刚痴迷于他,而后又去和其他漂亮的男演员打招呼,导致云月在周岸这边简单介绍后不知怎么脱开身。   周岸到底是出演过很多部影视剧的人,搭话道:“你们准备好了吗,待会就要开进程了。”   第一场戏没有云月,所以她还没换装,听他这么一提醒只是敷衍地点头。   看她要走,周岸笑道:“我是不是在哪看过你啊?”   他笑起来如沐春风,有点温柔又有点痞雅的样子。   “我回国没多久。”云月言简意赅,并不习惯这样的搭讪方式,笑得也很吝啬。   如果对方和她讨论剧本的话,她大可以随便交流,其他内容的话,就不太知道如何接话,周岸似乎察觉到这个迹象,笑了笑没多说。   整套介绍流程下来,阮挽挽手里多了好几个美男子的微信。   云月想到他们有个群,就没有必要挨个加好友,只有周岸拿着手机过来,让她加一下,男女主戏份的事情,私底下聊比较方便。   云月的微信很简单,一个拼音“zhou”,周岸看到后,不免一笑,“你姓周吗?”   “以前是。”   “那真是巧,咱们一个姓。”他很娴熟,“多接触接触,没准咱们是亲戚,你还可能是我走散的小妹妹。”   “我孤儿。”   “……”   见过直男,没见过这样的直女。   周岸想笑,看她正儿八经回答的模样又忍住了,想了想,打算给她一个备注,最终手指在键盘上划过几次,点在一个月亮表情符号上。   ……   阮挽挽自来熟到什么地步呢,本来云月下班后打算回家,和张妈学学烹饪,种种花,或者看看剧本什么的。   然而阮挽挽表示,这种单调的独居生活有什么意思,正值青春的女孩子,忙碌一天后就应该去买买买吃吃吃。   于是她兴致勃勃拉着云月去外头约饭。   她们没认识太长时间,但就像一见如故,毫无生疏。   阮挽挽是个小话痨,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起初云月以为她一定是个家@泡@沫庭幸福,父母安康的背景,然而从谈论中得知,她从小父母离异,寄宿旁人家,现在和哥哥相依为命。   大概是差不多的背景,云月产生同理心和共鸣感,不知不觉话也被阮挽挽带得多起来了。   阮挽挽挑选完菜样后,一边拿出手机给云月翻看朋友圈,一边饶有兴致地问:“你说剑心这几个男演员我选哪个好呢?”   云月迟疑,“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啊。”   “那不行。”阮挽挽严肃,“我都喜欢。”   “……”   云月不免一笑,“你怎么跟个没谈过恋爱没见过男人的一样。”   像阮挽挽这样活泼的漂亮女孩,身边肯定不少男孩子追求,几年大学生活过来,就算不养养鱼,该有的恋爱总会接触过的。   然而阮挽挽听她那话后撇撇嘴,“我老可怜了,我没谈过。”   “不会吧。”   “我哥管得严。”阮挽挽叹息,“老传统一个,高中时不许我早恋,发现情书就被他烧掉,上大学后还管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想要谈恋爱得先过他那关。”   “……那确实很严格。”   提到自家那哥,阮挽挽不满地皱皱眉头,“又不是我亲哥,干嘛管这么严格,等我以后成为大明星,有能力了,一定要摆脱他的控制。”   不是亲哥啊。   云月想起上次在走廊看到的那个男人,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位就是阮挽挽的哥哥。   他性格似乎有些摸不透……按理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晏南风的朋友,性格应该和他差不多才是,但那个哥哥似乎……很冷淡。   阮挽挽则恰恰相反,适应能力很强,和谁都能谈得来,吃饭也不挑食,这会儿一边干饭一边还像是选秀似的挑着剧组里的男演员。   真是一个比一个帅。   其中周岸最胜。   都不知道挑哪个接近最好。   朋友刷着刷着,就看到一张晒腹肌的美男图,那肌理分明饱满得呼之欲出,简直就是视觉上的盛宴,她馋得最激动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换了色调,变成黑乎乎一片,然后下方的位置浮现出接电话的标识。   来电显示……她哥。   阮挽挽顿时叫苦不迭,眉头皱起来,“我哥又打电话给我了,好烦。”   在阮挽挽的口述中,她这个哥哥不仅不是亲哥哥,而且半毛钱血缘关系都没有,唯一有的大概就是双方长辈是认识的朋友,她寄居人家之后,就被这位哥给逮着了。   大到填报志愿选择专业,小到夏天穿的短裙都要被他过问。   现在好不容易自己出来工作,演演戏赚赚生活费,有事没事出来约朋友吃顿饭,也要受他的打扰。   阮挽挽接电话的时候,云月便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   虽然这妮子刚才提起她哥的口吻非常的不耐烦且不屑,但真正和哥哥说话的时候,变得又软又没脾气,“我在外面吃饭啦,哥你自己吃吧。”   “和谁啊,当然是和朋友啦。”   “哎呀,我怎么可能和男生吃饭呢,和女孩子在一起才有共同语言嘛。”   阮挽挽这套说辞已经练得非常流畅了,所以在那方听起来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怀疑什么,只是不温不淡提醒她,家里有门禁,晚于九点回家的话是要接受家规惩罚的。   “噢,知道了……”   想起之前受过的惩罚,阮挽挽的眼角耷拉下来,应话的声音都有点有气无力的。   她把手机扔到一侧,拿起筷子,这个电话的叨扰,干饭的好心情少了一半。   “我都二十多岁人了,每天都要打至少三遍电话来问我情况。”阮挽挽手里的筷子泄气似的忍不住戳着盘子里的肉块,“真是烦死了。”   云月细嚼慢咽,不知道怎么评价,“嗯……他是因为担心你吧。”   “我看他就是个心理变态的大魔头。”阮挽挽理直气壮,“都三十岁的人了,到现在为止一个女朋友没谈过,以前经常有女孩子找到家门口,他连见都不见,让人家在雨地里干等,一点都不带心疼的。”   “苍天啊,大地啊,圣母玛利亚,求求你们随便下来一个把我哥给治治吧。”   “再这样被管下去,我的美男后宫团之梦怕是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   “有空的话我建议我哥去医院精神科看看脑子,哦不,男科也应该去看看,还有那种同性恋俱乐部,我觉得他肯定有不止一个的毛病。”   阮挽挽说得绘声绘色,真情实感。   云月听了只想笑。   而就在她们谈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阮挽挽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一个低沉冷淡的男声。   “挽挽,你下次说我坏话的时候,能不能把通话先挂断?”   阮挽挽:“……”   云月:“……”   空气:“……”   一下子,全部都沉静下来。   阮挽挽眼神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手机通话,并没有挂断。   她刚才太仓促了,手指可能没点到挂断键。   所以,刚才说的话,都被大魔头给听见了?   说他变态,精神病,男科,同性恋的话也被听见了?   阮挽挽脸上的表情逐渐难堪沉重,完了完了她彻底凉凉。   对面的云月流露出同情的眼神:“你待会回去,会不会被家规处理?”   “不知道。”阮挽挽带着哭腔,“可能会吧。”   “什么家规?”   这年代还有家规,也是稀奇,云月以为是罚站或者抄写名著之类的事情,没想到阮挽挽脸色沉重地回答:“打屁股。”   “……”   本来带有怀疑,现在云月基本肯定,这两兄妹的关系不正常,而且是触及到她知识盲区的不正常。   饭罢,云月也接到晏千打来的电话。   他知道她没在家吃饭后就询问一下,他在外面,方便的话就过来接。   云月便给他报了个地址。   挂断后,阮挽挽颇有好奇地看去,“谁啊,刚才听你叫他二哥……是亲哥哥吗?”   云月摇头。   这一点上,她和阮挽挽竟然有点相似。   虽然是个好奇宝宝,不过提到哥哥这个东西阮挽挽就头疼,所以没继续多问下去,等到饭罢,时间差不多后两人一同出门。   而餐厅外面,多出来的两辆车,都是两人熟悉的。   晏千和阮挽挽的哥哥似乎认识,但并没有打招呼,甚至气氛有些生硬,彼此都没有对视,倒是默契地去看要接走的女孩。   “哥……”阮挽挽怯生生地走到自家哥哥的跟前,“你没生气吧。”   “上车。”   “噢。”   阮挽挽小脸耷拉下来,估计自己没好下场,走的时候朝云月挥了挥手。   云月也同情地看过去。   她们两个就像是放学后晚回家的小孩子,还要家长来操心接送,各上各的车,各找各的哥。   系完安全带,云月发现晏千没有直接开车,而是把目光投落到外面阮挽挽所坐的那辆时,稍微疑惑一下:“二哥,怎么了?”   “那是你剧组的人吗?”   “是啊,刚认识的朋友。”   “少和他们接触。”   “啊?”   似乎知道自己这样管的话有些不合情理,晏千改口:“那个女孩子没关系,刚才那个男的,你离他远一点。”   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和那个男人很熟悉,但又不太友好,让云月好奇问道:“为什么?”   “一个变态。”晏千淡声回答,“连一起长大的妹妹都不放过。”   “噢这样啊……我知道了二哥。”   乖巧答应之后,云月总觉得怪怪的,不对啊二哥,您不也……   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呢。   ……   一天忙碌下来,云月有些累了,和阮挽挽在微信上互道平安后便像只懒洋洋的猫似的,窝在床上。   今日份的心情还不错,闲暇之余刷刷营销号曝光的一些娱乐圈新闻,慕青椋出事后,一直没回应,所以热度压下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周岸。   他迷妹太多,经常看到一些为“周岸老婆”“周岸在我床上”之类的网名。   刚刷到这人的新闻,云月就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正是周岸发来的。   【睡了吗?】   云月打算回复,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人有事的话应该直接说事,而不是询问她睡没睡,就当自己睡了吧,况且她本来就很困倦。   晏千在她旁边,很快就入眠,把消息忘却得干净。   到第二天一早,云月又收到一则周岸发来的微信信息。   他倒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让她早些去摄影棚,和他对对戏份什么的。   云月便回了个“好”字。   回信息的时候在吃饭,她声音没有关,指尖动弹,对面的男人便看见了,轻描淡写地问:“谁给你发的信息吗?”   “嗯。”云月没隐瞒,“剧组里的人,让我早点去对戏。”   “你要去吗?”   “今天不是很忙。”   “不要太累。”   云月抿唇一笑,点头,“我知道。”   晏千没问是男是女,好似对这类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又或者男女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就算是男的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今天要早点出门,所以小夫妻两的规划时间都差不多,饭罢便一同去的玄关处。   云月整理完自己的事情后,又看向晏千,“哦对了……”   “什么?”   “上回。”   她想询问,上回说从国外带来的礼物是什么。   看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提,她以为是忘了,想要提醒下。   但那种东西,还是晚上提醒的话比较好,面对一大早的,弄得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就是……”话头被提起来,云月不得不找其他话题硬着接,“上次不是说帮你系领带吗……我学会了一点点。”   那次从晏宅出来后她就开始学了。   自己也试验过很多次,不难,还算成功。   晏千目光在她不安的小脸上扫视一圈,很自然地贴近一些,“那你帮我吧。”   “……好。”   好像要完成一种特殊的仪式感,他还用她上次送的那一款领带,全权交付于她的手中。   她手生得小巧纤弱,指节分明,肌肤白皙,过程中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男人的喉骨,伴随空气里女孩淡淡的青柠发香,不是不让人心神不宁的。   可能因为紧张,云月系了两次才算完美,最后心满意足看着,“好了。”   晏千低头一看,系的温莎结,很精致。   她的两只手生得很漂亮,白皙小巧,骨节明晰,不经意地划过男人喉间,带来阵阵躁动异样。   许久没听到的反应云月抬头,主动问道:“二哥?”   “嗯?”   “我系得怎么样,手是不是很巧?”   晏千:“嗯,很白。”   “……”   “说错了。”晏千面不改色纠正,“系得很好。”   “……”   这重点歪得让人不由得怀疑他刚才都在想点什么。   ……   早上九点,夫妻两各自做各自手底下的事情。   因为云月走得早,晏千来公司开会的时间也比往常早一些,导致助理差一点就迟到了。   好在那祖宗心情不错,并没有责怪什么,似乎习惯性地松了松领带,“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助理看得一脸懵然,“二公子……”   “没有吗?”   “二公子今天比昨天更英俊更精神。”   没听到想听的答案,男人修长指尖在精致衣料上停留着,声调低沉,“没别的吗?”   助理在心中叫苦,这助理是个技术活儿,不仅要公事私事办得周到,还要管理当家人的心情,去猜他话中的内涵。   助理是个眼尖手快的聪明人,看见上司今日份的领带是以往没见过的款式,猛地想到什么,对症下药地夸赞:“二公子今天的领带很漂亮。”   见这祖宗有所动容,助理继续笑问:“是太太送的吗?”   “嗯。”晏千说,“也是她系的。”   “我就说怎么这么好看!”助理疯狂夸赞,“太太真是心灵手巧,温柔体贴,聪明伶俐……”   似乎得到想要的答案,晏千神色温和,看一下时间,“不早了,开会去。”   助理松了口气,“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第29章 咬开粉色睡衣两枚扣子   云月的适应能力并不弱, 来到新剧组没多久就开始着手习惯这里的氛围和环境,和之前的小剧组不同, 大剧组不管是用人还是拍摄过程中都格外仔细认真,导演组的要求也高得离谱。   周岸让她提前来对戏确实是为她好,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演员,还是个各方面演技都能达到导演组和观众要求的年轻影帝,不管是进入状态还是对台词的把握功夫都拿捏到位。   他对《剑心》男主的理解更是非常通透,以至于刚拿到剧本就能表现出极佳的效果和状态,这样更方便云月来对戏。   几场戏对下来,他没对云月的演技做太多评价,只在休息的时间朝她一笑。   云月手里握着台词本, 脱离状态后, 看他的眼神温静又平淡, “你笑什么。”   “没什么。”周岸喝了口水, “就是感觉你挺有天赋的。”   是什么天赋呢。   不止是觉得她能比其他的女演员更容易进入状态,并且能表演出不错的效果, 而是在演完戏后,立刻就恢复原先的模样, 没有《剑心》女主的俏皮和可爱, 看他的眼睛就是一个合作对象。   要知道, 以前那些和他搭戏的女演员们,不管是偶像剧还是热血青春剧,只要和他对上目光,就算导演组叫停, 她们一时半会还沉浸在戏剧的状态里。   周岸对自己的这张脸颇有自信,外在条件就更不必说了,且不说粉丝, 身边同行的女艺人迷妹一抓一大把,他喝完的矿泉水瓶都有人收集起来放在某鱼上卖出高价。   习惯被莺莺燕燕围绕在身边的感觉,第一次和一个女演员搭档对方竟然能这样的无动于衷,对他发过去的微信信息也回得非常冷淡。   如果不是两人有合作关系,周岸怀疑自己在她心里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   也只有在对戏的时候,才能说上几句话,才能看她和平时不一样的眼神。   即使周岸夸赞一番,云月依然没什么动容,“被前辈说有天赋,是我荣幸。”   非常客气的回复。   这让周岸怀疑自己是不是变丑了,魅力怎么低得人家小姑娘爱答不理的,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拖来一把椅子往她身侧一坐,继续同她讨论剧本上的内容。   讨论得差不多,他又像是随意地提起:“你有男朋友吗?”   云月目光盯着剧本,漫不经心,“已婚。”   “?”   周岸的表情就像吞了一记中药,眉头皱起,满是不可思议。   不是吧,现在的女孩拒绝接触异性都用这么扯淡的理由吗。周岸肆笑一声,压根就不信,反倒觉得她越来越好玩了。   旁人都说《剑心》剧组里的新人演员有很大的水分,如果没有强大的背景是不可能进来的,而且还是那种强大到能把慕青椋给压下去的。   阮挽挽背后有人,倒是能轻而易举地猜得到,因为她确实没什么演技,理解能力也不够通透,但是云月的话,周岸更愿意相信她是凭实力进来的,可能还有部分是运气,刚好卡在慕青椋感情不顺的阶段,过五关斩六将闯到了女主这个位子。   不然他实在想不到她的背景是什么。   对云月来说,早早来对戏的好处确实很明显,整个上午的戏都非常顺利,很多都是一处过,唯一不顺利的大概就是阮挽挽这边。   她的情绪状态不太好,影响整个团队的发挥,别人不知道,云月能猜到估计和她家那哥哥有关系。   不知道她是不是接受过“家规”的缘故,一整天耷拉着脑袋。   到中午的时候,才有了说话的功夫,云月顺便提起一嘴,问她情况怎么样。   晏千说她那哥哥是个变态,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可能被教育一顿,就算哥哥不在,阮挽挽也没敢说他的坏话,没叫大魔头,只撇了撇嘴:“可别提了,昨晚我老惨了。”   “……被打屁股了?”   “不是。”阮挽挽叹息,“我微信里的男的都被他删光了。”   “……”   这一删,离阮挽挽的美男后宫团美梦又远一步。   如果非要让阮挽挽说的话,她新加的那些男人的脸和身材并不比得上她哥哥,只不过……压抑憋屈太久,只要是个雄性物种,都让她感兴趣。   云月不无同情一番,现在的哥哥占有欲和嫉妒心都这么强的吗。   还好她家那位应该不是。   “哎,不说我了。”阮挽挽托腮,看着不远处走来走去的男演员们,眼神可怜巴巴的同时,还有兴致去关心云月的事情,“你呢。”   “我什么?”   “你的哥哥居然是晏千哎——你都不早和我说。”   阮挽挽能进这个剧组,是因为她哥和晏家是熟识,她以为云月和她一样,估计也是七拐八弯的关系进来的,谁知道人家直接搭上的直接投资人。   云月不知如何讲解才好,犹豫的时候,肩膀被阮挽挽拍了下,“话说回来,你那二哥对你怎么样,不会也是一个变态吧,我看他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   “……不是。”   “那就好。”阮挽挽撇嘴,“可别像我哥那样,管东管西的,心眼儿只有指甲缝这么大。”   云月被逗笑,怎么会呢。   晏千不管在待人处事方面,她从来没见他小气过,对她也很大方,她搬到别墅后的第二天,他就递给她一张额度不限的卡。   不过她用钱的地方不多,就没有动过,他大概猜得到,所以比起让她自己买,倒不如挑个能干的女管家来帮她刷,添置的首饰包包衣物都是在名流之上的。   她对品牌的追求度并不高,有些甚至不怎么认识,开机第一天她按照老赵的意思,多发发微博多圈圈粉,于是发了一张和大家的合照,底下立马有新粉认出她身上的衣服都是私人订制,不会低于六位数。   本来《剑心》的女主定为云月就让很多人怀疑她的身份背景,尽管不少不友好的评论都被强制性删除或者压制,但越是这样越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突然找到一个金主。   如果《剑心》投资人是其他方的话,网友们可以百分百肯定她背后有金主,她就是个新上位的金丝雀,偏偏投资方是晏家,大家就放弃猜测,一来是南少爷有慕青椋,不可能包养小明星,而二公子就更不必说了,这些年都是独居一人。   所以云月身份一直成谜。   连剧组里的人都不清楚她是什么来头。   她也不是娇小姐,和大家一样都在吃着盒饭,这天中午的盒饭煮的有些干巴,口感不是很好,她倒是细嚼慢咽的品尝。   阮挽挽从小到大虽然被哥哥管着,物质方面是不会缺的,眼下看云月去吃盒饭,她也领一份,吃上一口就差点吐出来。   “太难吃了。”阮挽挽吐舌头,“月月,我们还是去外面餐厅吃吧。”   这附近餐厅的价格也不贵,何必去嚼一份没味道的盒饭呢。   云月坐在台阶上,戏服换掉后她穿得平平无奇,普通的棉袄和牛仔裤,捧着盒饭吃的时候和大家都一样,不过抬起的脸蛋又是分外漂亮,眼眸动人,“吃什么?”   阮挽挽说,“随便吃点啊,这玩意我是一点也吃不下去。”   不等她回答,一个男声从天而降,“走啊,我请你们——”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岸。   他就在云月的上方站着,胳膊抵着安全栏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把人的话偷听去就算了,还过来搭话。   如果是昨天,阮挽挽就应了,奈何想到自家哥哥的严格,撇撇嘴,“不行哎。”   云月也没理睬,“不用,谢谢。”   接连被两个女孩拒绝,周岸有些受挫,难道真的是自己魅力降低了吗,阮挽挽背后有人,他不方便多勾搭接触,那么云月呢。   看她吃盒饭的行为,根本不是个娇小姐,为什么性格冷傲得不易亲近。   各怀心思的时候,有一个工作人员叫道:“云月小姐,外面有人找。”   闻言,云月看过去,有些意外。   现在是饭点,大概率是晏千来找她吃饭的,不过事先没通知一声。   以为是自己漏接他的电话,云月便看了下,并没有未接来电,只好带着疑惑过去。   场地很大,人也多,明目张胆来找她的人很容易就被看到发现,而且对方还是带着司机,开着劳斯莱斯来的。   走过去,云月才看到是谁。   不是晏千。   冬天的日光并不强烈,紫外线指数更是低于2,但对于把抗衰老几个字刻在骨子里的晏若玉来说,皮肤娇贵脆弱,所以她从豪车上下来之后便有黑衣便装保镖给她撑伞。   如此大的排面,也只有晏若玉了。   外面风大,吹起尘沙,她轻轻皱了下眉头,用手背象征性一扇,似乎很不情愿很降低身份才来这种地方似的,看云月过来,只说了两个字:“上车。”   云月没回答,保镖已经把车帮她打开了。   身后,是围观的剧组人员,零零散散有几十个人。   到底还是没弄出太大的动静,云月跟着上去了。   直到车子离开,所有人的瞳孔仍然是震惊的。   知道云月这个小演员轻轻松松拿到女主角色是因为有背景,然而没想到人家的背景是晏家的姑姑。   晏若玉虽然不是圈内人,但她自己开公司做投资,圈内圈外的人对她非常熟悉,再加上她并不低调,经常在社交平台晒照片发动态,还是一个单身不婚主义的领头人,所以粉丝群也不少,大家对她的面孔并不陌生。   剧组里没认出来的,通过别人口中也得知了。   “那真是晏家的姑姑吗?”   “长得还挺显年轻的,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她那车得好几千万了吧,羡慕富婆。”   晏若玉的出现,让剧组里的工作人员解开对云月的疑惑,还有人暗自在心里决定,这个消息够意外的,晚上就回去发个匿名帖子让网友们也吃吃瓜,哪有什么金主,人家没准和晏若玉是亲戚关系。   剧组热闹讨论,云月这边,则被晏若玉带到一个高档餐厅吃饭。   “如果有事的话直说就行了。”云月跟着过去的同时,淡淡陈述,“我下午还要拍戏,很赶时间。”   晏若玉倒一点都不急,慢条斯理带到包厢之后开始和主厨交流,这里没有菜单,都是主厨根据时令食材来做推荐。   点完单后,晏若玉才正式看对面的女孩一眼,“你现在既然嫁到晏家了,各方面礼仪就应该多留意注重,坐在地上吃盒饭像什么样子?”   晏若玉的阶级思想已经固有化,云月抿唇,并没有多费口舌地去辩解。   不过可以从对方这句话看出一个讯息。   晏若玉开始接受她是晏家夫人。   那么今日份的话题应该和这个脱不了关系,云月于是耐着心,等待下文。   晏若玉则不急不缓地教育她礼仪方面的事情,从现在就应该练起来,免得以后出席聚会的时候丢人现眼。   况且,就算没有聚会,未来的婚礼上,她也要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模样。   “不知道晏千看中你什么了,要什么没什么,性格和脾气都不好。”晏若玉不忘评价一句,“给他介绍的那些名媛千金,哪个不比你优秀?”   “噢。”云月淡淡道,“那姑姑跟我说没用,最好现在劝他去眼科医院看看。”   “你!”   晏若玉一恼火,话有点噎得说不出来。   想一想还有话要说,她就忍气吞声下来,直接开门见山地表示一件事。   “我可以帮你证明。”她说,“但你也要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去年晏千拍下城西的一块地。”晏若玉说,“我这边的意思是给我投资一处度假村,但他到现在都没有松口同意。”   晏若玉在外人眼里的形象并不是个女强人。   她在投资方面的天赋一般般,投什么赔什么,圈内甚至有人表示,想要发大财就和晏若玉投相反的类别。   她已经过半年纪,虽然不婚主义,心思仍然带着点不切实际的浪漫,比如在海上建立浩大的溜冰场,又或者在人流繁华的地带建立图书馆。   都是些文娱类,心血来潮,没有考虑赔本的投资想法,饶是手下人反对也乐此不彼地投资,结果自然是赔本。   不过这不影响晏若玉继续挥霍家产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刚开始老爷子还纵容,现在看她不务正业,逐渐中断资产透出。   导致她现在手头里没什么现金,没法做投资,只能依附那两个侄子,她这次的想法还算稍微正常点,度假村,虽然是娱乐项目,但并不一定百分百赔本。   “让你去做这件事呢,主要是考虑你说的话是否靠谱,万一你只是他随便玩玩的结婚对象,我和你合作岂不是亏了。”   晏若玉最后表示,“你要是做到了,慕青椋那边我完全可以帮你办妥,她前几年养的几个血人我都知道在哪。”   云月静静听着,葱白指尖握着杯沿,许久没说话。   这件事……好像很有难度。   毕竟,晏若玉要她触及生意那块的事儿。   看云月一直在犹豫,没有说话,晏若玉皱眉,“怎么,对自己没信心吗?还是说……”   “没有。”云月终究答应下来,“是我主动和姑姑做的交易,既然姑姑提出条件,我尽力办就是。”   她答应得太爽快,晏若玉不是不震惊的。   毕竟,她是晏千的亲姑姑,之前费尽口舌都没把那件事给说通。   而云月……能做到吗。   ……   拍戏的时候,云月脑海里还在盘旋这件事。   做是肯定要做的,晏若玉先前和慕青椋关系很好,对慕青椋的底细肯定也再清楚不过,有姑姑的帮忙,云月就不需要费太大的功夫。   只是……   她怎么可能说得服晏千去做一件早就拒绝过亲姑姑多次的事情。   而且,一旦说不好的话,就会让他察觉到她那么明显的目的。   心里揣着事儿,导致她这段时间做什么都有些漫不经心的,好在工作繁忙,白天一拍戏脑子里就不会胡思乱想太多。   冬日愈加冰寒,这天还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剧组收工比较早,云月比平时更早回到别墅,花园前后,张妈带着保姆们忙忙碌碌着。   看到她,张妈忙中招呼一句:“太太回来了啊。”   “嗯。”云月撑着一把伞,路过的时候多看两眼,“这些盆栽吃不得雨水吗?”   “是啊。”张妈笑着回答,“太娇贵了。”   家养的花束盆栽矫情得很,水都要精心配好才能喂上去,而路边的野花野草,风吹日晒,狂风暴雨地摧残,依然屹立不倒,生命力顽强地能钻出水泥板砖这些地方向阳而生。   家中养的多数是娇贵的盆栽,也有一些不怕雨水的,张妈她们就放着没有多管。   没那么娇气的盆栽,就这样淋在雨水里。   云月站在台阶上,隔着雨帘望了许久。   她们又不是花本身,怎么知道人家爱不爱淋雨呢?连花都分阶层了——   最终她还是自己走过去,将生长旺盛的两盆蔷薇科带到室内。   这天晚上晏千可能在外面有事,往常的时间点还不见人影,云月饭罢后便去客厅刷着连续剧,视线是盯着屏幕的,脑子里想的则是其他的事情,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她太过于专注,都不知道男人什么回来的。   晏千从夜雨穿过,外衣上沾着水迹,接过张妈递来的纸巾简单擦拭了下,眸光一寸不落地望向像只猫似的安静盘腿坐在沙发上出神的女孩,厅内柔和的暖光打在她松软长发上,衬得那张美丽面孔更加温柔。   氛围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注视很久也只是轻轻唤一句:“舟舟。”   云月闻声抬头,雪眸稍稍一怔,“你回来了啊。”   语气心不在焉的。   “嗯。”晏千走过去,“是不是有点迟了。”   “还好。”她这才露出笑,“今天外面下雨,路上开车难免就慢一些。”   他都没说,她就学会帮忙解释了。   云月身上穿着的是柔软的睡衣,柔软发上也漫散开清香,应该是洗过澡了,晏千便自己先上楼洗漱。   等出来后并没有一如既往看见女孩在卧室里等他。   熟悉的感觉一旦被打破的话就会很容易地被察觉到,晏千指腹轻轻揉了下太阳穴,碎发还没擦干,额际水迹蘸到手上,有些冰凉凉的。   “舟舟——”   夜晚的男声愈显沉厚低迷。   随着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贴近地面,晏千的视线也逐渐看到客厅的情况。   电视依然播着节目,女孩却已经侧卧在柔软的沙发上,身子微微蜷起,眼睛闭上,静谧而安好。   淅淅沥沥有节奏的雨声更容易入眠,她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地拍戏,忙于工作忽略自身睡眠,闲暇时间看个电视的功夫就不小心睡着了。   睡态像是蜷缩于母亲怀抱里的小婴儿一般,蛮可爱,可这也是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借着上方苍黄的暖色灯照,她的眼睫更清晰,卷而细长,根根分明的密,好似做到什么不开心的梦,眉宇间轻轻拢起。   晏千稍稍蹲下,抬起的指尖拂过她的眉间,力道轻慢温和,起到安抚的作用,还真的让她放松一些,没有皱眉,身子轻轻翻转了下。   在这里,是睡不好的。   静谧的厅内响起低到似微风轻和的男声:“舟舟啊。”   刻意压低,既想唤醒她,生怕叨扰她。   过一会儿,云月有所察觉一般,慢慢缓缓地睁开眼睛,低喃:“二哥……”   “怎么睡着了。”   “……不小心。”她揉揉眼睛,“好困。”   “困也不行。”他轻笑,“我们去床上睡,好不好。”   “嗯……”   云月朦胧之中不忘应一句,揉揉眼角想要起来的时候,一道阴影覆过来,眼前光亮被挡住的同时腰间多出一只有力的臂弯,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他打横抱在怀里。   云月错愕几秒,两只小手无处安放地搭在男人的胸前,“你……”   “你太累了。”他说,“我抱你上去。”   听到这话的时候她脑子里还没多想,她确实挺累的,第一次来到高强度的剧组,各方面工作都严谨细致,容不得什么马虎,而和她对戏的男演员周岸要求也不低,基本上每天都要早起过去和他对戏。   时间一长就有些吃不消了。   不过,她累归累,也没到不能走路的地步,反倒是晏千……按理来说论工作繁杂度他不会比她低,怎么能因为她累就抱着上去了。   云月小声提醒:“我自己可以走的。”   “不可以。”   “……”   他神色认真得让人发笑,云月抿唇,索性就安静地窝在他怀里,极近的距离和体温让人安全感十足。   他们的距离好像很近,有时候又让云月觉得飘飘忽忽的没那么地真实,生在梦境里一般。   被放下来后云月还睁着眼睛,无辜又无害地望着男人,“二哥。”   “嗯?”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他吝啬着字眼,却是很有耐心地等待下文。   自从和晏若玉见面之后,这件事一直盘在云月的心里头不上不下,没有和他提起过,也没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万一搞砸的后果,现在就算开了个头也是个和那件事没什么关系的口吻。   是最初的试探,带着她一如既往小心翼翼,声调细雨般轻柔缓慢:“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你不高兴的事情,你会不会讨厌我。”   “不会。”   “……”云月讶然一会,“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那你说。”   “……”   也不知他是不是觉得她在开玩笑,连想都没想就说不会,这让云月无形之中更添一份压力,他要是知道她拉他结婚的目的,知道她现在想做的事情是和晏若玉合作,知道她打他生意方面的主意的话……   其实他们现在的关系挺好,恰到好处的不远不近,不到万不得已她宁愿一直保持下去。   等上片刻也没等到云月的试探询问,晏千温淡的目光从她身上偏移,看了眼窗外的夜色,“不早了,有事可以明天说。”   他不急。   云月点了下头。   她刚才小睡一会儿,困意不是那么明显,躺下前看了下手机,自从《剑心》开机后,她人气越来越高涨,除去定妆照袭来的颜粉,还有八卦而来的吃瓜粉。   晏若玉高调地找过她一次后,现在各大平台都在传她和晏若玉的关系,甚至有人说推测她是不是晏若玉的私生女这样离谱的传闻。   对于这些,老赵表示不用多管,有时候黑红也是红,讨论热度对艺人本身越有好处,人气高,往后就不会缺代言产品。   新闻没看两分钟,微信页面弹跳出信息。   周岸:【编剧刚刚和我们讨论要不要加个吻戏,你那边是什么想法?】   云月盯着屏幕上的这几个字,微微皱眉,回复道:【什么吻戏?】   周岸:【女主趁男主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下他的额头。】   云月:【为什么要加这个?】   周岸:【可能是觉得这样做更能体现出女主的俏皮可爱吧?】   云月:【一点都不可爱。】   周岸:【……】   他发了个捂肚子笑的表情包。   云月还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可爱和好笑的,乱加戏的行为以为只有小剧组有,没想到大剧组也这样,整个本子看完后她记得是没什么亲密戏的,因为男主的人设实在不算好,存在感也不是那么地高,只是一个背景板。   吻戏实在没必要。   她神色太过于明显,以至于不怎么插足她工作的晏千轻飘飘丢过来一眼:“怎么了?和谁聊天?”   “剧组的男主角。”   “男的?”   “……嗯。”   男主角,当然是男的了。   云月也不知晏千干嘛一直这样看她,弄得人有些心神不宁,“怎么了?”   大晚上的在老公床上和男同事男演员聊天这种行为吧——   晏千没做太多评价,轻描淡写:“没事,睡觉吧。”   灯一关,房间陷入昏暗。   晏千眼眸阖上,许久没有安眠,安静的环境大脑很容易进入思考,譬如她这段时间为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电视的时候还在想事情,每天都要早起去剧组去和男主角对戏……还有刚才那番话……   云月这边思考的则是,晚上吃多了,有点口渴。   她起了个身。   旁边的男人目光便顺过来,“怎么了?”   “喝水。”   她摸黑要起来时,被男人轻轻一按,“我去倒。”   晏千的手好像很随意地一按,殊不知刚好碰到软乎。   他神态自然,背过身之后去倒水,手指握着杯子,感觉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这杯子,有点软。   哦不对,是握杯子之前的手感有点软。   把水递过去后,晏千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昏暗朦胧氛围里,她碰杯子喝水的动作都这样地赏心悦目。   重新躺下后,彼此陷入安静。   都有心思,都没睡着。   最后晏千先开口:“你每天早起,都是去和男主对戏的吗?”   云月:“……嗯……不过我们只是对戏,你别多想。”   晏千:“我知道,我又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   虽然如此,可云月总觉得他的每句话每个词里都透露暗示着一种极端的危险。   她翻了个身,正面看着他的眼睛,怕他多想所以轻声安抚:“二哥……”   软绵绵的声音,将男人压制下去的欲念再度挑起。   人还主动看过来。   晏千抬手,在她腰身轻轻一勾,声声压抑,“现在能亲你吗。”   “……嗯。”她睁着眼睛,双唇不自觉抿起,似乎在做准备地等待着。   他指尖摩挲她的唇,“不是这里。”   “啊?那亲哪。”   晏千身子翻了下,就将人给覆住了,双手撑于她肩膀两侧,是居高临下的姿态,被阴影笼罩的云月眼睫低垂,一懵起来大脑全部空白,没有动弹一下。   他微微俯身,薄唇流转于分明精致的锁骨间。   随后,咬开她粉色睡衣的两枚扣子,吻了上去。 第30章 回头晚上再去诱惑他一下子   昏暗沉迷的房间, 彼此交织的气息环绕周身。   月光幽蓝朦胧,照出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从原先的俯视,逐渐贬低,最后抵在轻柔之处。   那是看似肆意实则克制的吻,既压抑住原始之欲,又揉碎过往很多年沉淀心底的情绪,换来的是虚无缥缈的一瞬间,和女孩因为过分惊愕和紧张而睁大的瞳眸。   此时此刻的云月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混于黑暗的瞳眸透着意外不解,一瞬不瞬望着上方的男人,两只被禁锢的腕无法动弹, 唯一的回应只有再轻和不过的一声:“二哥……”   她懵了, 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同样如此的, 是趁乱犯罪的男人, 沾染过美好的薄唇微微抿起,墨眸深邃难测, 整张俊脸没有过分显著的表情,如果是场景调换, 变成办公室依然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似乎无法理解那声婉转柔弱的“二哥”到底在表达什么意思, 晏千欠了欠身, 回到原位,呼吸逐渐平稳,一切归为起点。   云月一直没有动静,睁着大眼望向天花板, 她是不是在做梦,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吻了她。   不是脸颊也不是唇。   是暧昧之事最前奏的部分。   以为是错觉,可衣前的凉意无时无刻提醒着她是真的, 而且那力道并不浅,半吻半咬似的,因为她太紧张都忽略了疼痛感。   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个事,毫无厘头的。   她刚才不过是想喝点水。   睡觉前也没说什么话让他产生冲动吧?唯一和之前不同的就是提起和她搭戏的男演员,但这个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云月脑子里一团乱。   身侧的男人不知沉静多久,倒是很快就调整回来,翻了个身,抬手将她胸前的衣扣系好,又老父亲似的掖了掖被子,“别想了舟舟——”   “睡觉。”   云月:“……”   他既然猜到她在想刚才的事情,就应该清楚地认识到,她怎么可能轻易睡得着。   鼓起勇气,云月问:“你今天晚上,喝酒了吗?”   男人沉默。   并没有喝酒。   不过是脑热犯浑罢了。   刚才看她的反应,倒是没有拒绝他的任何接触,不过这大概率是因为被吓傻了,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两人的身影笼罩在黑夜之中,就像心思都只埋葬在各自的心里。   漆黑的夜,几乎是默契地失眠。   在发觉她N次动弹的时候,男人终是开了口:“舟舟。”   云月一愣。   “抱歉。”   “……”   两个字,很简短,也说明态度,但凡刚才有一点理智的话都不至于让氛围变成这般沉默。   云月不知道自己该回应什么好。   哪怕他继续做下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两个是领过结婚证,由法律证明的夫妻。   不过事情到这个地步,她总不能邀请建议他继续做完,轻轻“嗯”了声,发觉声音太小,显得太冷淡,又蜷了蜷身子,往他怀里钻去,然后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抱着他的一只臂弯。   没介意他刚才的冲动,反而乖得不像话。   以这样的姿态维持,反而容易入眠,第二天早上若无其事一般。   云月起床后,脑子里嗡嗡想的是工作方面的事情,除去早上要去和周岸对戏,她还要和编剧导演组那边商讨,为什么突然加一点不合情理的戏份。   迷迷糊糊一整个早上,洗漱得差不多,去换衣服的时候才看见自己脖子下方的痕迹。   漂亮白皙的胸型,上面有不深不浅的咬痕。   一下子,就想起晚上的事情,她的大脑嗡嗡炸开,不由得头疼地闭上眼睛。   这事儿,还是尽快忘记得好。   可看上面的痕迹,估计没有个把星期是褪不掉的,而且,粉底液都不太能掩盖得住。这要是在更衣室换衣服被人看到的话,估计很难解释了。   她对着镜子,扒拉下衣领子,自言自语:“这个要多久才能褪掉啊……”   正愁眉苦脸怕被人看见的时候,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听到她的话之后,轻描淡写地接:“不久。”   云月:“……”   回头去看,他一脸平静,很是认真地给她分析,应该用不了多久。   这人居然有脸讲得头头是道。   要不是他的话,她能这样子费心思吗。   云月翘密的睫毛微微下垂,手指也不再拨弄衣服,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受害人”,一谈起昨晚就脸颊红红,她肯定不会把话只放在心里说说,怎么着也得骂他几句禽兽。   眼下只要一看到这里的痕迹就想起前所未有的触感和感官神经的不安,根本没脸看他,更别说理论责怪了,匆匆挑选一件高领毛衣后,就错开人下楼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空气里的清香飘忽触碰到男人的嗅觉,是幽兰一般的体香,就像昨晚,一闻如故。   惹人心弦荡漾。   昨晚,是有些昏头,是想到她和男演员对戏,突然生出一张她被人抢走的错觉——   实际上,他们是夫妻,证件还放在柜子里,红彤彤的。   男人半蹲着,指腹抚过质感精致柔软的本子,不经意地,又见旁边安放的方形盒子。   盒子里的东西已经呆了很久,还没来得及送给她。   晏千摁了摁眉心,少许平静后,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那边传来助理的声音:“二公子,这段时间网上传闻太太是您姑姑的私生女,这类新闻要制止吗。”   这个传闻已经传很久了,起初以为只是网友一时兴起,谁知后来愈演愈烈,说得跟真的一样。   没听到是关于她和男明星的绯闻,就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晏千只问:“为什么会传这些?”   “好像是之前有一次,您的姑姑主动去片场找的太太,让大家都误会了。”   心高气傲的姑姑竟然主动去找云月。   这其中,必然是有一定蹊跷和目的的。   没表示太多,晏千只让这类新闻该压的就压,免得越传越离谱。   ……   不少剧组拍戏都有一个尿性,冬天拍夏天的戏,夏天拍冬天的戏。   零下几度的天气,羽绒服都挡不住寒,更别说《剑心》里再单薄不过的衣服,摄影棚里的话还好,拍摄户外的话简直快要冻死人。   阮挽挽没吃过这个苦,戏份不多的她去外头溜达一圈便冻得直哆嗦。   不到特别极端的情况,云月姑且能坚持,这天风特别的大,饶是她个人意愿想要坚持下,冻得通红的脸颊也暴露一切,见此,导演组便让他们暂时去休息。   休息的时候,周岸顺势过来,递过去一个暖水瓶,笑着搭讪:“你今天的状态不行啊,是不是冷的?”   云月婉拒那个瓶子,从阮挽挽那里拿起一杯热茶,抿了一小口,“有吗。”   “有点心不在焉的。”   周岸何等敏锐,这点细节都被他看到了。   云月确实有点心神不宁,虽然胸前咬痕被挡住,不过她的脑子里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晏千那张面孔,他那常常透着冷淡疏离感的瞳孔,在望向她时,是几乎溢出外的深邃欲念。   她从昨晚开始就忍住不去想,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她都不敢用感情两个字去沾染形容他,只能从些许细节中观察到,一些男人对女人最基础的感觉。   过往不谈,昨晚未能做的事情就让她肯定,夫妻之事,他是想做的,这无可厚非,毕竟任何一个成年男人都不会避免。   他迟迟没有碰她,大概就是之前所问的那样——“她真的想吗”。   大抵有她要是想的话,那么一切就可以顺其自然。   于是一上午拍戏的功夫,云月都在想这件事。   想不想呢……   被周岸提起来后,她又陷入自己的思考,以至于黄副导来的时候都忘记打招呼。   黄副导在剧组里的地位仅次于章导,因为是女性,有时候还能压一压骂一骂章导,她脾气不太好,剧组里的工作人员还挺怕她的。   黄副导的能力是有的,因此周岸对她也很客气,笑着招呼一句。   “我来和你们谈谈拍戏的事情。”黄副导开门见山,一双凌厉的眸光落在云月的脸上,“你今天是不是没有什么状态?”   云月微愣,“我……”   “好了不用狡辩,你就是没有,你自己想想上午演的都是些什么。”   黄副导的口吻比章导厉害得多。   云月上午确实有过两次失误,一次是失神,还有一次是冻的,黄副导不知她失神的事情,只认为她就是被冻矫情了,不想拍戏,找借口拖延时间而已。   “全剧组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在大冷天吹风,为你一个停进度你好意思吗?”黄副导噼里啪啦讲了很多,最后总结一句,“下午要是再这样的话就去外面站几个小时,好好锻炼锻炼自己。”   云月精致美丽的面孔就像一个瓷娃娃一样没什么表情,生硬地听她讲完话,并没有回应。   她在剧组很低调,除了阮挽挽没有朋友,和导演组更没有多余的话要讲要巴结,不过这不代表她随随便便就被欺负,黄副导刚才的话错误太多,剧组确实很多人都在吹冷风,但穿那么少的只有她一个,是黄副导自己提出来的,女主的古装裙子首要是仙气飘飘,里面如果穿太多衣服的话就那个味道。   本就她一个人最挨冻,现在又来教育她这些那些的。   周岸看出她神色的不悦和冷漠,便出来打圆场,“偶尔失误三两次很正常嘛,等我们回温回温就行了。”   黄副导还想说什么,周岸便聪明地岔开话题,把人给支开了,处理好那边后,才来云月这里,“你没事吧。”   云月手里的热茶已经凉掉了,摇头,“没事。”   “说来也怪,黄副导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全剧组的人,她怎么就喜欢针对你。”周岸好奇,“你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了吗?”   “我都不认识她。”   “女人就是小心眼,没准你哪个地方惹她不高兴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怨,所以必然存在一定的联系。   道理,云月是知道的,但她真的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黄副导有过摩擦关系,难道是刚开始演戏的时候就让她不高兴了吗。   往好的方面想,黄副导要求严格,那是对演员负责,帮助人进步,所以她就没多想,还是老实安分地工作吧。   下午时,老赵给她打了个电话。   谈的是代言的事情。   她现在担任《剑心》女主角色,这么好的ip播出来的话是不难大爆的,所以有不少厂商和公司想要联系她谈代言的事情,包括一些综艺节目都纷纷递来橄榄枝。   这个角色的拿稳,就是事业蒸蒸日上的开始。   “我在想,要不要给你接。”老赵在电话那头说,“虽然这些合作都还算不错,但是咱们的起点这么高,一旦和他们合作的话就有些……拉低档次。”   那些厂商无非是国内的护肤品,化妆品,还有小品牌手机什么的。   老赵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是之前的云月的话,他肯定二话不说接下来,但现在不同了,她应该拥有更好的资源才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云月言简意赅,“不过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只是虚头太高,并没有实质性的人气。”   哪个大厂商会冒风险来签她去代言呢?以同样的资本和一个有着稳定地位,稳定人气的艺人合作不是更好吗?   “你还不知道我意思。”老赵意味深长,“这事要是给别人的话可能难办一些,但是你嘛……”   “我怎么了?”   “你既然能从慕青椋手里抢来女主角色,那她过段时间要解约的珠宝品牌,你也应该能抢过来。”   “……”   老赵那边,站着说话还真是不嫌腰疼。   老赵循循善诱,“有晏家那样的靠山,你想要什么,不是招招手勾勾手指头就能办得到的事情吗?”   云月有些无奈,总有人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就算有那样的靠山,但实力不匹配的话,就是白搭,况且,她也没有熟络到勾勾手就能心想事成的地步。   “你说的那个珠宝品牌在国内是一二线吧?”云月问道,“赵哥,这事你丢给我办,好意思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我勾引男人。”   “……”   “咱们得趁热打铁,知道吗?”老赵苦口婆心教导,“你看你凭借美貌都嫁给了二公子,回头晚上再去色-诱他一下子,所谓男人床上容易犯浑,没准你要星星月亮他都能给你摘下来。”   云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最好敷衍几句了事。   哪有那么简单——   况且比起老赵想要的爆火,她倒是对演戏这方面更感兴趣一点。   当初踏入演艺圈,不为别的,就是赚钱。   前半生她都是穷过来的,所以很想快点赚钱,当然入行后才知道哪个行业都不容易,都有一把辛酸泪。   挂断老赵的电话,云月对珠宝代言方面的事没太在意,脑子里反而想起他说的一个关键词。   色一诱。   老赵有的话说的不假,如果能色一诱到的话,想办什么事情就轻松容易得多。   想到这里,云月这段时间压抑沉闷的事情总算找到一个缺口,她可以尝试一下色一诱这个方法。   两人是夫妻,其实,也谈不上诱不诱的。   ……   这天剧组在赶进程,忙得特别晚。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工,云月便提前给晏千说一声。   近期下雨,地面潮湿又寒凉,那端照例叮嘱她注意保暖。   云月一边应,又犹豫:“二哥……”   她在想,如何把昨晚没做完的事情给做掉。   难道要她主动表示出来吗……可是女孩子家家,秉的是矜持,头回亲吻还是借着脑热,让她忽然去色-诱一个男人……   本来云月在电话里叫过他之后想要询问,关于晚上的事宜,话到嘴边又突然全部被噎住,一句都说不出口。   晏千便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摸着滚烫的脸颊,还是应该做好准备再来处理这件事的,贸然提起的话对谁都尴尬。   她反应不是很激烈,话语变化细微,却被男人捕捉到细节,几乎能猜到那端欲言又止的模样。   通话结束后,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女孩熟悉的面孔。   她那边,应该是有事的。   她又是那种不怎么肯主动开口的性格。   思考不到半分钟,晏千给助理下了个通知——备个车。   影视城是个不小的拍摄基地,人员复杂繁多,他们过去的时候格外低调,一辆普通的黑色吉普,缓缓驶进去,这边来的不少都是大明星和老板,开的车五花八门,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饶是再低调,人一露面,还是会被看出来。   事先没有通知过去,晏千又是随意地只带了个助理,章导看到这副情景的时候,捂着小心跳地猜测,怕是要来探班的。   想起这祖宗原先让人传达过来的话,章导不由得捏一把手汗,虽然他已经尽力让饰演女主的云月没受什么委屈,但是拍戏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大冷天穿薄衫都是迫不得已。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这祖宗来的时候这边是在室内,不然……被他看到小艺人在大冬天冻得唇色发白的模样,他们这边实在不好交代。   看到人,章导头一个笑吟吟地迎过去:“隔老远我想着这么俊朗的人是哪家的艺人,再一看,原来是二公子——哎呀,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那张发福的脸一笑,谄媚意比旁人更胜两倍。   晏千没看他,目光扫过周遭的环境,“现在还没收工吗?”   “快了快了。”章导应付,懂得察言观色的他自然看出这祖宗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要我帮您去叫云月小姐吗?”   没人知道云月和晏千是什么关系,章导知道的内容已经算最多的,但他的认知有限,最多以为两人处在暧昧期。   这么讨好一问,并没有受到男人青睐,轻描淡写:“不用,我在这里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不等于真的随便,章导还是给出一个休息区的建议,这里太吵闹,二公子不喜露面,被人看到的话怕是惹得心情不好。   他说了很多,晏千都没有听进去,确实只是随便看看。   只是这一随便眺望,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远处的两人身上。   男女主角这边,可能刚刚搭完戏,一队人走在一起。   周岸身形高挑,非常显著,所有的动作也落入旁人的眼中,他一直在和云月说着什么话,导致一直低头,拍完戏就低调的云月存在感被拔高。   可能是觉得她身上的衣服太单薄,周岸想要把自己手里的外套递给她,但云月摆手表示不用。   旁边的人都表示还是穿着吧,在这么冷的天刚刚拍完一场,要是冻感冒的话就不好了。   周岸和大家都是好心,云月最终还是接受了,没让周岸直接往她身上套,用手接过来后,简单道谢,披在身上,大步离开。   按理说他们应该准备下一场了,这场拍完就可以收工,章导这会儿哪敢让这边工作继续下去,马上用对讲机通知下去,赶紧收工。   在化妆间得到消息的大家估计很放松,热闹声逐渐传来。   “应该用不了多久,云月小姐就会过来了。”章导颔首,低眉顺眼来了这么一句。   晏千始终没有太多情绪表露,导致大家猜不透是几个意思,章导只得自己心里瞎捉摸一番后,带人先去休息区暂且坐下等人。   这边的休息区主要也用作于办公,白面桌椅,四周堆着别人的散物,晏千过去的时候章导提前去拉椅子,他好像没看见,自动忽略后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   这里位置还挺开阔的,能看到来来回回,匆匆忙忙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个此时不太想混入视线的人,周岸。   他脸生的是当下小女生喜欢的白白净净,待人接物也不耍架子,和清洁工阿姨说话都很有礼貌。   “现在的女孩子。”隔着玻璃,晏千余光落于那个男人之处,随意抛出一个话题,“都喜欢温柔的吗?”   章导想不到这祖宗突然没理由地问出这么没营养的话题,他都来不及想想怎么接是好,踌躇一番,“我觉得二公子您这样类型更好。”   “我问的是女孩子,你是吗?”   “不是……”   “那你回答什么?”   章导摸了摸额上的汗。   顺着那祖宗的目光一看,似乎摸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于是换了个讨好的回答:“女孩子应该喜欢温柔的吧,尤其像二公子这样的。”   这话就有些不过脑,挺昧着良心的,以至于晏千朝他看去一眼,没再提这茬,只让章导拿一下演员的资料。   这片区分外安静,只有男人翻开资料的纸张动静,他一句话都没有,目光扫视本子的时候也很平静。   他无声,别人就不敢随随便便打开话题,章导和随行的人面面相觑,彼此脸上都浮现出紧张感,别家投资人来探班,总是要指指点点什么,可他只是拿点资料,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扫量,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忐忑和不安。   这时候,一个戴黑框眼镜模样的女人过来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她是《剑心》本子的编剧之一,接到收工消息后就到处找章导,看上去还挺急的,跑得满头是汗,冲来之后没怎么看清楚局势,直接来到章导跟前,“章导,可算找到你了——”   小编剧不识人,也很正常,章导正要领着她介绍时,她已经急匆匆地开门见山:“女主这边坚决不同意咱们要加的那场吻戏,章导,你说怎么办?”   这阴沉沉的氛围,总算被拉到极端。   章导就差拿个抹布把小编剧的嘴给堵住了,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偷偷去看那祖宗,没见他有太多的动容,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怎么。   拍戏前他这边接到的通知是不得让那位云月小姐受委屈,可没有说什么不能和男主角有亲密的戏份,然而眼下看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微妙。   “那当然是看云月小姐自己的意思了。”章导顺着话,没直接发火,忍着耐心去哄小编剧,“以后这种事情不用问我,问演员就好。”   “可是你之前说……”   章导连忙打断小编剧的话,推搡着她,“赶紧去找他们说清楚吧,免得到时候人走了。”   他额头和后背的汗直流,这些人说话真是不经过脑子,什么时候把他这个总导演卖了都不知道。   翻资料的声音,随着编剧的离开,逐渐停下来。   上头的白炽光照得桌面冰冷,男人的神色也比刚来的时候要清淡得多,墨眸逆光更显深幽难测,声声低沉:“这部戏的男女主还有吻戏吗?”   这话,旁人不敢回答,只能由章导鼓起勇气挽回局面,赔笑似的,“没有的,就是底下有个小编剧乱加的,具体用不用还得商榷。”   “删了吧。”   章导安详,果然不出他意料,这祖宗不愿意看到云月小姐和别人有亲密戏份。   见自己没被找麻烦,他松了口气,一边笑着回答:“好的二公子,一切都听您的,这就把吻戏给删了。”   “我是说,男主戏份。”   “?”   “删了。”   “……”   这下不仅是章导那边的人,就连晏千随行的小助理都不由得倒抽一口气,跟随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这话是真的假的,男主的全部戏份,怎么能说删就删?   章导苦哈哈一笑:“二公子,您这——”   说话间,看见不远处来了人,不是别人,刚好是现在正在讨论的男女主角饰演者,仿佛总算找到丢包袱的人,章导心口松一口气。   云月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剑心总投资人第一回 来到剧组探班,她以为自己搞错了,没想到眼前真的会过来,疑惑之余就来看看。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的周岸因为走之前要拿东西,两人便一路顺道。   这一顺,就顺到晏千的眼中。   云月倒是没留意气氛的沉闷,他没提前说一声就过来,她心里还是有点意外欣喜的,走过去轻声唤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同女孩说话时,男人已然换去一张面孔,不过话并不多,言简意赅:“有点事。”   随后,他目光投落到旁边的周岸身上。   周岸认出这位二公子,不过关系并不熟稔,同过几次饭局,也只是合作关系,眼下和人对视,便主动伸出手招呼:“二公子,你好。”   对方来递手,表面礼仪不予忽略,晏千神色温淡,微顿两秒回以握手。   只是这手劲,大到周岸差点痛呼出声。 第31章 只是让你帮忙接电话,舟舟你想干……   无人注意到, 大影帝和总投资人友好握手瞬间所溢出的细节,周岸天生演技好, 面对各种场合随机应变的能力极强,他身份背景不弱,出道以来顺风顺水,待人温和,也鲜少去主动巴结别人,这次难得主动去握手谁知——   痛死他算了。   周岸看着自己被捏到差点变形的手,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来,是他落伍了吗,现在人握手都喜欢用这种蛮横的方式吗。   收手之后, 晏千整张俊颜面无表情, 表面客气做得再明显不过, 随后目光更没在周岸身上多做停留, 转头吩咐一旁候着的章导,“我刚才说的事, 记得办。”   章导大脑短路几秒,刚才说的事不就是删掉男主戏份吗?这个怎么可能办得到……虽然《剑心》是以女主为主, 但男主必不可缺一部分, 删除吻戏这些亲密戏还能勉强做一下, 全部删掉的话怕是……   就算他们能办得到,《剑心》的粉丝都不会让的,还有周岸那边。   上级领导的命令全凭一句话,都不带思考的吗, 章导赔着笑,“二公子,我还以为您在开玩笑呢。”   晏千淡淡一瞥。   他不至于和他们开这种玩笑。   “咱们之前是签过合同的, 而且……”章导没敢当着周岸的面把那祖宗的话复述一遍,非常委婉地表示,“如果按照您说的那样的话,周影帝就很占便宜了哈,毕竟什么活都不用干还有钱拿。”   男主戏份全删光其难度不亚于重新挑个本子,不论如何可办性都不高,章导看出二公子似乎不怎么喜欢周影帝,所以这番话说得非常在点。   资本家果然不想让别人白白占便宜,晏千眉头皱了下,倒没有再坚持,而云月听到这番话后好奇地询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在谈。”晏千视线的焦距落在她的外套上,停顿一下,“你们对戏的事情。”   “噢。”云月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还没有。”   晏千和别人说话以及和云月交谈,语气完全不一样,对后者显然更有耐心更温和一些,而且措辞也没那么生硬。   按理来说这样的双标态度早就引人怀疑才对,不过因为晏若玉上回来找过云月,她刚才又叫晏千为“二哥”,比起他们的不正当关系,她是晏若玉私生女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   和她几句闲谈后,晏千对于刚才男主删戏份的事情已经不再提了,他们和随行的助理离开之后,章导不由得抹了把额头上子虚乌有的汗。   真的怪让人胆战心惊的。   二公子突然探班就够让人措手不及,那小编剧还过来火上浇油一把,如果不是他反应过快的话今天怕是要被自己的冷汗给淹死。   那旁的周影帝似乎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双手抱胸看着他们一起离开的背影,“他们是什么关系啊?兄妹吗,我怎么没听过晏家还有个小闺女。”   章导拍拍周影帝的肩膀,“你没听过的事多了去,那位二公子,咱们还是少惹。”   ……   车上的温度很高,上去之后云月就把外套褪下来放到一旁。   助理开的车,他们在后面,旁边的晏千注意到动作后,好似不经意地问:“这是谁给你的外套?”   “这个啊?”云月颠颠手里的衣服,“剧组里的衣服。”   “不是周岸的?”   “不是啊。”她一愣,“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晏千侧脸反过去,“没什么。”   如果是剧组里的衣服的话就没那么让人在意,她刚才确实穿得少,周岸帮忙递一件厚实保暖一些的外套无可厚非。   想起那小子,不由得又是一阵阴郁。   娱乐圈因为拍戏而生情的男女艺人实在是太多,圈内圈外的人都知道亲密接触的话很难不产生别样的感情,哪怕没有吻戏等暧昧戏,彼此的眼神也够让双方之间的火花摩擦燃烧。   可是又不能白白删减周岸的戏份。   “二哥你……”云月偏过头,“你今天怎么有点心神不宁的?”   “有吗。”   “嗯嗯。”   “可能有点累。”   “噢……那你要好好休息。”   “休息没用。”   “?”   “你给我抱一下。”   “……”   这是从哪里偷偷学来的占便宜技巧,云月一边想笑,一边拿眼看他,抱抱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车里还有其他人,她不太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做这些事。   于是抬起一只手,轻轻勾住男人的腕,同时小脸侧过去认真看他,“这样行吧……?”   她手小,还有点微凉,不过手感极好,软若无骨似的,怎么捏怎么轻柔。   已经不满足于这种亲密的晏千慢慢吐出两个字:“不行。”   “那怎样才行……”   云月的话还没说完,身子突然一倾,有一股外力将她直接拉到男人的怀里,她重心没能及时稳住,只能由着这股力,直接扑到他胸口上。   一抬头,对上男人垂下的温淡又有些含笑的目光,“这下行了。”   这才是拥抱。   那小丫头是把他当傻子以为他分不清牵手和拥抱的区别吗,还想用前者来糊弄,别说门,连边边都没有。   本来车厢后座那么宽敞的地方,硬是要空出一块地儿,云月小脸染红,小声说:“还有人在……”   “他看不见。”   前方开车的助理:“……”   沉默着——继续沉默着——二公子和太太是真不把他当外人啊。   云月身子纤弱偏瘦即使拥在怀里也是小小的一个,被男人大手轻而易举按下去不能随意动弹,只能睁着一双瞳眸,满是无奈感。   安静的车厢,这时响起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以为是自己的手机,云月第一个反应,想要挣扎着去接时,听见男声低着陈述:“我的。”   “嗯?”她微愣。   他依然保持单手拥她入怀而坐的姿态,手指搭在女孩不盈一握腰际,明明是非常纨绔且浪公子的行为,偏偏五官轮廓端正冷静,眼眸透着冷清感,连靠近她耳边压低说的话也不会显得太挑逗:“腾不出手,舟舟帮我接一下。”   “……”   云月也不傻,他那哪叫腾不出手,他就没打算把她放下来。   接个电话不是什么难事,她顺着声音,以为手机在他的衣服口袋里,便伸出一只手去摸,后车厢光线昏暗,只能看得着隐隐约约的轮廓,她的手落下去,随意地去摸——   一不小心,距离没把控好,直接碰到男人的皮带。   冰凉指尖和皮带硬扣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不可避免地在安静车厢显得格外突出。   很快,耳边响起男人的轻笑声:“只是让你帮忙接电话,舟舟你想干什么?”   “我……”   “倒不至于这么急。”   “……”   她的脸刷得一下子就红了。   这人上辈子一定是个混蛋!   这辈子也是!   她动了两下,想脱离他的怀里,腰际仍然被男人攥紧,他也没有刻意地禁锢她,可她就是没有半点反手之力,扭上好久也没扭开。   眼看着电话声慢慢地没落,她只能继续顺声寻找,先把手机找给他再说。   最终是在座位上发现的,被她刚才褪下的外套盖着,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以为是商务电话,但来电显示,是晏老。   “爷爷的电话。”云月把手机晃到他晏千,“赶紧接吧。”   “你接。”   “我怎么接啊,万一爷爷找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到时候再给我。”   “……好吧。”   她犹豫一番,赶在电话挂断的最后一秒前按了接听键。   平时和老爷子谈的都是家常话,这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先“喂”了一声后,见那边的老爷子没反应,又叫一声:“爷爷?”   那边还是没反应。   奇怪了。   难道是爷爷打错了吗?怎么不说话?   还是说最近老爷子身体不好,有点耳背?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听晏千讲起来?   满揣疑惑间,电话那端总算传来晏老的声音:“是舟舟啊……”   “爷爷,是我。”   “我还以为我打错电话了。”晏老说,“这么晚了,你和晏千那小子在一起吗?”   “……”   云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帮晏千接电话,不就意味着,对晏老透露他们的秘密吗。   如果他真的腾不出手去接的话云月不会怀疑什么,问题是他压根就没这个打算,本意就是让她帮忙接通!   二哥这条老奸巨猾,阴险狡诈的狐狸!   云月双眸瞪住,都来不及回爷爷的话,先用眼神把他恶狠狠地凶一把再说——   太过分了,都不和她商量的。   偏偏她眼眸晶亮,瞳孔圆润,瞪起人来,不显凶就算了,反而有点半撒娇半嗔恼的意思,晏千垂眸注视一番,没忍住,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   云月:“……”   看,这不就腾出手来了吗?   “舟舟啊?”晏老那端很有耐心也很疑惑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嗯……刚才和二哥一起吃了一顿饭,结果他这个人丢三落四,把手机给落下了。”   “这样啊。”晏老明显怀疑更大一些。   晏千手指勾着她的腰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入衣内,隔着薄薄的毛衫布料,轻挠两下,弄得她一阵发笑,而他趁机拿过手机,“别这样说,舟舟。”   云月惊愕。   他顺其自然地把手机放到耳侧,俊颜板正冷静地同爷爷解释:“爷爷,是我。”   “你这小子……”   他一开口,那么云月刚才的解释就不公而破了。   晏千没在意这些,只说道:“我得向爷爷坦白一件事情。”   “什么事请?”   “我和舟舟……”   “你做什么禽兽事了?”   “没有。”晏千耐着性子,“我在追求她。”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爷爷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心态养得越来越稳重,甚至都不操心大孙子和慕青椋的事情,随便他们,爱咋整咋整。   这个时候告诉爷爷关于他们的事情,完全是可以的,不过出于顾虑,晏千还是只把话说一半,其余的慢慢来。   然而就算如此,他都没有先表露他们是恋爱关系,老人家已经意外得停顿好长时间,才回一句:“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认真的,爷爷。”晏千说,“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他语气没有太大波澜,感情倒是挺到位的,让身为演员的云月都有些服气,她老公这张脸放娱乐圈肯定是绰绰有余的,还有如此高超的演技天分,要是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绝对碾压所有小鲜肉。   那端的爷爷意外过后,归为平静,前段时间的挫折经历过后,这些事都不算什么大事,又或者对这件事有所心理准备似的。   只是老人家还是表现出自己辛辛苦苦栽种的大白菜被猪拱一般的感觉,肃穆地连问三遍:“你确定吗?”   得到的都是“确定”。   确定在追求这个一起长大的妹妹,这个快要被老爷子当成亲孙女的女孩。   这亲孙女快要被刨成孙媳妇,老人家心里哪能不气。   忍着怒意,老爷子骂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这小子还挺会啊。”   晏千谦虚:“谢谢爷爷夸奖。”   “我夸你个头——!”晏老一边深呼吸,一边气道,“小兔崽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赶紧趁早回来,我非得找个棍子打断你的腿,好好教育你一顿……”   随后,电话里便传来老人家让保姆准备棍子的声音,要粗一点的,能打断腿的那种。   从小到大,老人家不知道说多少遍要把孙子们的腿打断,但最终都没实现,这回呢……居然认真地去挑选棍子了。   为避免惹老爷子上火,晏千及时把通话掐断。   讲话过程都比较用心,怀里的云月早已趁机偷溜到一旁,对刚才他的心机行为耿耿于怀。   晏千低唤:“舟舟——”   她头一别,没理。   这么大的事,居然给她下圈套,让她去钻。   万一老爷子要是被刺激到的话,她岂不是要内疚死,这事儿,不能说算就算。   晏千又说:“生气了吗。”   她还是没理。   车子划破夜空,以匀速行驶,里面的气氛越来越沉闷。   “爷爷刚才让我去他那里。”晏千改口,语气听似平述,实际有点卖惨的成分,“他说,要把我腿打断。”   云月总算看他一眼,“那不是你活该的吗。”   都不和她商量,就透露给爷爷,活该被打。   “我倒无所谓,主要是。”他好似很认真地思忖,“我不想你有个被打断腿的老公。”   “……”   用温淡的口吻说着最致命的话,以退为进,以小博大,牺牲自己去心疼她,如此动情之话,女孩子很难不动容。   如果是别人的话,可能就会觉得,太感动了,不在乎自己的腿,这时候还想着她。   然而考虑到他刚才种种行为后,云月到底没有上当受骗,沉默了很长时间,她侧首看他一眼,犹豫:“我觉得吧……”   “嗯?”   “你的腿不太可能被爷爷打断。”她说,“倒可能是被你自己骚断的。” 第32章 二哥,你别一直这样看我   云月的话, 说得有板有眼,又有理有据, 毕竟他一番对爷爷曝光他们关系的骚操作真的是震惊到她了。   这就弄得男人哂笑,递出的指腹摩挲她耳际碎发,“舟舟——”   所有的话,都埋没在这一声名字中。   从以前开始他就随着爷爷叫舟舟,不过因为是同音字,所有人都以为他喊的是周舟,只有细节的人会发现,尾音不发声,极轻, 只有叠字才会这样念。   隔着黑暗, 云月总算正视他一眼。   这一对视似乎隔了很久的时间, 隔了很多的东西, 也是这一看,云月有点理解爷爷是什么反应, 毕竟连他们自己,对这样突变的关系感到意外。   晏老那边已然有所知晓, 剩下的便是慢慢透露, 唯一庆幸的, 是他并没有过激反应。   不管爷爷打不打断腿,他们都得做好准备去和爷爷慢慢讲的。   这时,又有手机响起一阵震动,是云月的。   以前这个时候给她发消息的, 现在呢,多出一个合作伙伴周岸。   她猜到大概率是周岸发的,并不想搭理, 而旁边的男人,收起刚才的好耐心,笑又不笑地望她,“不回信息吗?”   “不想看。”   她没有刻意躲避,是真的不太想看周岸的消息,而且现在还在车里,就算有事的话也得回去处理。   发微信的话,说明不是急事,她没必要考虑太多。   然而这番行为在男人看来,并没那么简单。   那只搭在她肩上的修长手指,骨节处泛白,神色也有些阴沉。   “和你搭戏的男主角。”这一路时间显得格外漫长,鲜少同她交流起拍戏事情的晏千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   “哪里好?”   “演技挺好的,人也负责认真。”云月如实回答,“怎么了?”   “那他挺招人喜欢的?”   想想平时他的小迷妹和每次来剧组都能看到不同的礼物,云月便回答:“应该是吧……”   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因为心里本来就对周岸没有任何的感觉,所以就没有察觉到身侧男人压抑到刚刚好的心思,言辞里的细节也被忽视得彻底。   危机感,无形之中油然而生。   ……   后几天持续降温,云月对工作上的事情非常认真,依然每天都早起去对戏,不给剧组的进度添任何的麻烦。   她忙起来,晏千也在忙,两人见面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因为她要早起,所以晚上早早睡了,大部分时候的亲密接触只有半夜醒来喝水的时候发现他会抱着她入眠。   老赵之前提醒她及时□□,然而云月一直没有这个机会,忙得团团转,姑且就搁下了。   这天,冬日气温前所未有的低迷,本子剧情需要,现在的场地更换到一处万平大棚,地方太大,这里的暖气都不太够用,好多穿棉服的工作人员冷得直哆嗦。   导演组那边同样叫苦不迭,事先没料到降温降得这么厉害,早知道把进程往前或者往后赶一赶。   基本上每个人路过的时候都带着凉风,群众演员们只要不出境的话都是一身古装外面裹着厚实的大羽绒服,即使如此因为来回穿脱的缘故也冷得不行。   云月天生冷骨头,冷到极致自己反而没什么感觉了,和她搭戏的阮挽挽就不行了,冻得眼泪都快出来,一听“咔”就像是鬼在后面追着她似的跑开。   看到云月苍白着一张小脸但无动于衷,甚至没喊冷的样子,阮挽挽忍不住问:“你不冷吗?”   云月点头,冷是自然冷的。   “我还以为你是钢铁呢会不知道冷。”阮挽挽抱着胳膊,“真是服了,非要大冬天拍这个本子。”   “没办法,剧情需要。”   “哎,导演组那边的要求真的很苛刻了。”阮挽挽停顿两秒,“我们现在的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听说过段时间还要去外地的雪山拍实景,我觉得到时候我肯定冻成腊肉肠。”   她说得这么夸张,让云月忍不住笑了。   接这个本子之前就知道各个方面的条件都很严格,不仅仅是场景的转换,演员本身要求更是高得离谱,有时候周岸都被叫停好几次更别说别人了,她得需要全心投入全力以赴才不会拖延大家的时间。   即使如此,导演组仍然不太满意,尤其是那个黄副导。   可能拿过奖项的缘故,她对自己的审美和规划都非常地有自信和把握,有时候章导让过的戏份她不让,表示要重来一遍,对完美追究到极致。   跟着这样的人,不少人表示不满。   云月倒是没太大感觉,要求高点没事,就当是锻炼自己。   但她逐渐发现那个黄副导不仅仅是要求高,反而经常针对她,作为女主为了上镜好看不能穿太厚的衣服她可以忍受,要求站着观看其他人的戏份更方便代入联系也还行,最让人感到离谱的是实际演练,比如磕碰的话,是真的磕碰,摔倒也是真的摔。   弄得云月本就白皙脆弱的皮肤开始出现不少地方的伤痕,冬□□服厚,如果不去更衣室看的话,没多少人会注意到,只有剧组里经常乱蹦跶的阮挽挽知道一些。   她还会为打抱不平:“我真心建议月月你查一下你是不是得罪过黄副导,就算她要求变态苛刻,但对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好歹你还有个晏二公子当哥哥。”   演戏归演戏,搬背景的话就有些不合人情了,云月只是笑笑,“黄副导的个人能力还是有的,能教不少东西。”   这一点,黄副导比章导好很多。   她感觉章导似乎格外偏心她,明明事先说好不用替身也会被他以剧情需要安排上,她要是不小心磕碰的话也是他第一时间拿来急用医药箱,跟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样。   这让云月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晏千提前叮嘱过什么,不然人家一个大导演干嘛这么讨好她。   这天因为天冷,导演组那边闹得不可开交,为这事吵起来,章导表示云月不需要再穿单薄的古装去拍容易NG的戏份,后期完全可以用特效去掉,黄副导则表示,不可以。   “章导,咱们一开始就说好的,要认真对待这部戏,现在你这个态度和之前完全背道而驰。”黄副导声音刻薄,音量宏大,弄得半个摄影棚的人都快能听见,“你为什么老是无缘无故护着女主演员?”   “我那是护着吗?我是从人性考虑。”被说到点上,章导争论得面红耳赤,“她一个小姑娘能扛得住这么冷的天吗?万一要是发烧感冒的话,不就是拖我们的进度了吗?”   “感冒发烧又不是不能拍戏。”   “你怎么不说断手断脚不能拍戏?谁都知道发烧的话很影响状态,黄副导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老是为难人家?”   想起二公子之前的叮嘱,章导哪敢怠慢云月,和别人争执的时候都是往死里杠的。   没杠过他的黄副导面色有些难堪,本来剧组里的人对她苛刻的行为就有些不满,现在被摆在明面上说之后以后怕是越来越诟病。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云月本人倒是没发表任何的意见,一切听从安排,好欺负的样子。   突然想到什么反击的方式,黄副导环手抱胸,“我还没说章导你干嘛无缘无故地护着人家呢,不能因为女主演员长得还行就一直护短吧,章导你安的是什么心,可别以为我不知道。”   两人都揭短似的吵骂,把对方落人口舌的毛病都给揭示出来。   比起黄副导的苛刻,章导的色性显然更让人害怕,他更担心被人传什么他和女主演员的话被二公子听见,那他这辈子就凉凉了,所以最终没再争执下去。   “行了行了,我不管,我今天有事,你来主场。”   章导丢下一句后就走了,赶紧溜走算,有事没事都别再找他。   于是这一天对整个剧组来说,就是噩梦,黄副导要求苛刻到对道具都要精确的地步,对演员更是不容得马虎。   摄影棚的暖气好似坏掉一样,没什么用不说,吹出来的风还带有丝丝寒意。   一上午他们都在赶进度,中午匆匆吃了盒饭之后又继续进入状态。   云月忙得连看时间的机会都没有,穿衣换装,身上少许的暖意都被吸走了。   下午初时,冷清清的摄影棚,来了上面的人探班。   起初传的是投资方派来的几个经理,让大家先去做做准备。   云月他们没什么好做准备的,这里唯一温暖的地方只有化妆间,那里小一点,是带暖气的隔间。   不过她每次进去暖身子不到几分钟就会又被叫出来,这次因为化妆师的失误,化妆的时间有些长了,不一会儿门口就有人来催。   “这都什么时候还没好吗?”   是黄副导的声音。   她一来催,化妆师的手不由得紧张得抖起来,手里的刷子差点戳到云月的眼前。   云月抿唇安抚:“没关系,慢慢来。”   没做好事情,催也没用,何况是这种注重手法的。   有人安抚,化妆师就稳定不少,但外面的叫声不断,没见人出来后黄副导干脆直接进去,掐着腰开始教育人。   她在剧组的作风实在是嚣张,别说云月,就连阮挽挽,她看到也是照怼不误,大有一副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走后门的事情抖落出去。   阮挽挽不想让人知道她是靠她哥的关系进来的,娇小姐脾气往往会得到收敛。   云月则没和这人怼过,待人处事一直都风平浪静的。   “我说大小姐,你能不能演,不能演赶紧撤离行不行,不要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   “这么好的机会放到你一个新人演员头上,你不好好珍惜,能让给别人吗?”   “也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从青椋那里抢来的角色。”   黄副导在耳边念念叨叨。   一开始云月没在意,提到慕青椋名字的时候才抬头看去一眼,只要不关注八卦的话,慕青椋最近都消失在她的认知里。   “看我干吗?”黄副导一脸不耐烦,“赶紧的,五分钟给我出来。”   化妆师因为害怕被骂,五分钟之内草草把妆容画完。   云月一身单薄白裙装,外面裹着的棉服似乎没什么用,脸色被冷得煞白。   没有章导庇护,黄副导更加为所欲为。   几乎回回NG。   云月有一阵子没去化妆师回暖,脸色越来越差。   而黄副导则持续在嘴里骂着,这不行那不行什么的。   “太冷了。”云月抬起眼眸,“我待会过来。”   “什么?”黄副导仿佛听到天方夜谭,“我没让你走,你走什么?”   云月没理她,掉头就走。   “喂——”黄副导索性丢下手里的工作和设备,直接跟过去,去扯云月的衣服,“谁让你走了——”   这一扯,就把她从工作人员手里接来准备披在身上的外套给扯掉了。   一阵寒风袭来,云月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黄副导依然不松手,还要让她回去继续把戏份拍完——   这时候,不知哪个工作人员喊了一句:“人来了!探班的人来了!   这个时间是午餐后的休息时间,上面的人现在过来应当是抽了空的,不过大家都没意识到来人会是谁。   直到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面容冷峻,自上而下是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令全场不由得屏住呼吸,安静下去——   这次,晏千过来没有带助理,跟在他旁边的反倒是一大早气得不想干直接走人的章导。   章导平时在剧组里颇有威严,在男人这里俨然成了个要做小丑的狗腿子,谄媚笑显而易见。   他有意透露导演组的矛盾,而晏千着重点并不在他的身上,视线下意识落在不远处的云月身上。   全场都安静的情况下,云月那边就显得过于吵闹,她似要走路,而前方一个女人拦住不让她走,彼此僵持着气氛,那女人更是抬手扯住云月身上唯一的棉服,导致她只剩单薄身子干站在原地,鼻头泛起桃红。   这一幕,看得男人眉头不由得蹙起,“那边怎么回事?”   狗腿子章导腆着笑,“不知道啊,我们去看看吧。”   本来章导今天是不打算来剧组的,奈何接到二公子助理的询问,得知他们可能会来探班,于是将计就计,便把人亲自带到这边来。   作为主导演,章导有一定威严性和决定权,只是那个黄副导的嘴实在是太碎,人也烦得很,要是不弄得苦头给她吃吃的话,都快要骑到他这个老前辈的脖子上了。   这会儿的情景,正是章导想看的,脸上的笑无论如何掩饰不住,将男人带过去。   即使人来了,那边情况依然不见好转。   黄副导不忌惮剧组其他人,横行霸道管惯了,对于眼前这位,她多少是了解的,在圈内混的,也没人不知道得罪其后果是什么。   只是心高气傲地并不想就此服软,向资本家低头,只在看到来人后,招呼一句:“二公子,章导——”   她那只攥着云月衣服的手,并没有松开。   “黄副导这是做什么?”章导主动提问找事,“这么冷的天,演员演过戏了,你不会不想让她们穿衣服去休息吧。”   这一问,就问到关键点上了,那位二公子的脸色果然冷起,导致黄副导的手不由得松开。   而云月便趁这个机会,慢慢把外套拉过来,重新套在古装上,看了眼晏千:“二哥。”   她多少有些疑惑,他一个大忙人,现在过来探班都不提前和她说一声的吗。   晏千眉头皱起始终没有舒展开,“怎么穿这么少?”   “演戏啊。”   “穿这么少演什么?”   “剧情需要嘛。”   她小脸被冻成胭脂色,语气还强装欢快,宽大的外套衬得身子更加虚弱,被冻得好像风一刮就能吹走一般,精致美丽的面孔逐渐呈现苍白,像是演古代大院里的病美人。   晏千锁眉注视,言辞掺着不悦感:“有这个剧情需要吗?”   如果和别人说话的话可能早就不耐烦,他仅有的耐心也只能搁放在她这里。   然而云月没回答,她也不知道怎么说,而这时章导冒出一句:“副导说有的,对吧。”   突然被提高存在感,黄副导的表情十分怪异,不太想服软又有些畏惧权势,说话结巴,“有……”   晏千接一句:“有吗?”   轻飘飘两个字,比外头寒风还要冰冷。   “说说吧。”他字字清晰,“哪里有。”   话问得平淡,却在表达另一层意思,她要是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怕是很难再混下去。   黄副导不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一直以来在炎炎夏日和冰天雪地突破自我牺牲身体演戏的演员大有人在,他们还没有沉浸在雪地里呢,怎么就矫情地喊冷呢。   她说得慷慨激昂,越中章导的怀,关键的时候,打断道:“那按你的意思,云月小姐想要更进一步发展的话,就得冒着天寒地冻,感冒发烧的危险继续演戏?”   黄副导没否认:“我是这个意思。”   “哦?”章导阴阳怪气,“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两个导演又像上午那样展开激烈的争吵,云月扶着额头感觉到微微心累,她这次属实是累到冻到了,想要离开的时候发现腿脚走路的时候都有些不利索,刚才原地站的那么几分钟,突然迈开脚步差点没稳住,走的时候有些踉跄。   再看仙裙下裸着的细嫩小腿,已有冻红的痕迹。   晏千过来是秉着想看看那个臭男主周岸同自家媳妇搭戏能搭出点什么东西来,并未想过能看到这般几乎无法忍耐的情景,眼前的女孩走路摇摇晃晃,温淡面庞染上阴鸷,大步追过去,脱下外套将她包裹住。   她攥着他的外套,“我没事,你自己穿……”   这么冷的天,他褪下外套给她的话只剩薄衫,她怎么可能去接。   但男人的手是把外套按在她身上的,“别动——”   可能他的到来给人莫名强大的依靠,以至于本来可以坚持的云月撑不住头晕眼花,额头直接撞在男人的胳膊,整个人也往他怀里跌去。   纤弱柔软的身子覆过来,晏千稳稳扶住,没有多想,下一秒就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   天旋地转,云月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不由得一唤:“二哥。”   男人分明的下颚线绷紧,不悦和沉郁都被压下去,对她竭尽最后的耐性:“去休息。”   休息的地方,在化妆间,并不是很远。   只是这前方的道,被两个尚在争吵的导演给挡住了,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谁都没能及时让出道来。   晏千冷眼:“说完了吗。”   两人微微一愣。   他抱着云月腰身的指尖不由得攥紧,错开身子的同时,过于冷沉的声音丢下去:“还要我说滚吗?”   “……”   不管场子里有多少人,晏千做事从来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对两个导演说话更没有客气,弄得人下不来台之后,他向旁人询问化妆间的位置,便抱着怀里的女孩离开。   男人衣着单薄,外套全在女孩身上,极具护短的行为,没有半分掩饰,让全剧组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亲哥亲妹也不至于这么好吧。   ……   这里最温暖的地方是兼并更衣室的化妆间,平时大家都喜欢围着集聚,眼下只留下他们二人。   云月没去更衣室换衣服,只是人坐在离暖气最近的地方取暖,身上裹了一个大毛毯子,过上片刻身体的温度才慢慢地回上来。   一杯热茶被晏千递过去。   云月接过来,小心翼翼说了句“谢谢二哥”。   她垂眸喝茶,有些烫,喝得慢一些,时不时抬眸去偷偷看对面的男人。   能感知得到,他今天很生气。   至于什么原因,可能是生剧组和黄副导的气?通过几分钟的观察,她最终可以肯定,他是在生她的气。   一句话没有,但眼神里的责怪之意全部落在她的身上。   “二哥……”云月双手捧着杯子,抿了抿唇,像一只手里抱着坚果眼神无辜懵懂的小松鼠,“你别一直这样看我……”   看得她现在很不自在。   她脸上的妆容已经掩盖不少,不然脸色可能更差劲,这段时间因为双方都过于繁忙,没有太留意这些细节,现在他突然探个班,才知道她每天都在做点什么。   演员在苛刻严酷的情况下拍戏,很正常。   只是,那是别人。   一旦轮到自家人的话,怎么着都是不想看到的情景,尤其是她刚才冻得连路都走不动的样子,居然跟没有感觉一样。   属实愚蠢到令人发指。   云月继续小心翼翼看了眼男人,“二哥……你生气了吗?”   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所以不太拿捏得清,这回她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估摸着应该是踩到狼尾巴了。   而晏千并未表现出动怒的模样,神色平静。   “真生气了啊……”云月慢吞吞斟酌着词句,“没必要吧,这种小事……”   他终于有点温度地看她一眼,“你觉得是小事?”   和从前一样,她是一点都不知道怜惜自己的身体吗。   今天他要是不来的话,她就算不冻死也冻出点毛病来,入冬以来最冷的天气,她又是冷骨头,居然穿那么点只为所谓的演员素养。   扯什么素养不素养的,他要的,不过一个平安健康的她罢了。   “这,确实是小事。”云月犹豫回答,白皙手指抱着杯子,“之前都是这样过来的,而且周岸还跟我讲他以前拍戏的时候差点废了一条腿……”   差点废了一条腿也继续坚持,所以人家成为影帝,如此吃苦耐劳的精神,她也可以坚持下去。   这是一种来自前辈的鼓励。   偏偏在晏千听来,这妮子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时候还提周岸?她是为了周岸才这么拼的吗?   他这回是真没什么好脾气了,看她杯中热水凉掉,全然无视,没有提醒没有去添,像个生硬的雕塑似的原地不动。   吃不住男人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又该怎么挽回,云月纤细眼睫垂下,认真仔细想那么一番,“好吧,我知道错了,以后听二哥的。”   主动低头主动认错,会不会好一点。   然而没得到男人的任何回应。   “二哥说什么都对……”她又添加一句,“二哥……”   “你没二哥。”   “?”   “二哥人被你气没了。”   “……”   果然还是不高兴呢。   “那……”云月磨蹭犹豫着,“没二哥的话,叫什么啊……”   回暖之后,她脸色逐渐泛起粉润,唇色也恢复自然的红,细白牙齿轻轻咬着唇瓣,很是为难思考的模样。   晏千垂眸看去,“你说呢。”   “那就……”她低头,“老公?”   不能叫二哥的话,好像只能叫这个了。   她声音软绵绵的,叫出来还有些肉麻羞涩,不知道有没有用。   试着叫出一句之后,并没听到他的回应,云月小心抬头,眸光疑惑,叫这个的话,是不是不太行?   ——他是不是不喜欢啊,怎么不说话?   心中的疑惑声愈来愈大,不知过上多久,间隔不远的男人才给予一句回应:“没听见,再叫一遍。” 第33章 腰腹之吻   “……”   云月内心的疑惑逐渐消除, 取而代之的是对男人心思的揣测,细长眉头轻轻一拧, 犹豫一番,还是依他,只是这一声更小了,“老……公……”   声音入耳,晏千神色好似终于有所缓和,眸光沉敛凝望着她美丽精巧的面庞,薄唇微动,“嗯。”   这下弄得云月更加有些不知所措,这声回应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还在生气吗?她知道他其实不算生气吧, 只是想表现出来, 让她以后多注意下。   太拼的话, 确实蛮让人担心的。   她指腹摩挲杯壁,心思盘旋, 而晏千似乎消了气,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重装六十度左右的热水, 还回去的时候, 问一句:“最近天天这样拍?”   云月仔细回想一番,并不是天天,只有几次这么冷,偏偏被他给逮住了, 他现在看似在问她,实际上已有自己的答案,肯定认为她天天都在这样吃苦。   要真这样的话——要么改变下场地, 要么不拍算了。   本来身子就弱,还要自己瞎折腾。   云月看出男人眉眼间逐渐卷起的冷郁,默默又心虚地低下头:“过段时间,天暖和的话就会好很多,就没事了。”   他说:“后面连续一周降温。”   “……”   这个人真是,怎么就这么不给面子呢。   云月轻咬唇,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来附和他,后面的戏还是要继续拍下去的,眼下只能注意保暖,或者把着重点放在后期制作上。   她个人还挺赞同黄副导强调的真实感,毕竟特效方面有限,总没有实打实的情景来得逼真,而这个棚里的设备和装潢都是花了重大资金特意建造的,不可能放着不用。   根据之前对他的了解,云月总怕他会做出不让她拍戏或者剧组暂时停工之类的决定,于是赶忙说,“我自己会注意,你不来的话我也会去休息的。”   晏千并没有给出太过火的决定,只说:“那下午休息吧。”   “不行。”她立刻摇头,“我们得赶进度的。”   《剑心》的背景就是在极寒之地,只能趁着冬天这个时间来拍摄,需要的话,过段时间演员还要跟随导演组的安排去雪山进行更真实的取景拍摄,现在停下来的话相当于所有的进度都要推迟。   刚才还说什么都听二哥的,但是轮到他说话的时候,她又强烈地拒绝,可见刚才有多敷衍,或者没把他当回事。   这是头一次,晏千后悔盲于对她的安排,早些知道的话,就不会把这个本子给她,不论是想火还是爱好,随便出演一些简单的都市剧,会比现在轻松得多。   他最后没逼她,问道:“一定要这样?”   云月默认。   到底还是没插手太多,她坚持,他便不管。   下午到晚上的时间里,《剑心》剧组继续赶进度,大概因为上头来领导的缘故,黄副导没之前那么嚣张,不再刻意压着云月。   下午依然冰寒,只是外头不知道为何进来几辆货车,领头人是投资方的负责人,所来之意很简单,怕剧组里的人冻着,多装几个移动暖气,不影响拍摄的情况下,尽量顾忌演员们的身体。   地方太大,暖气再多也容易扩散,不过总比没有好,不仅仅是云月,其他对戏的演员们都松了口气,有大暖气的话,贴在腰腹和四肢上的暖贴都不香了。   ……   晚间时分,收工后的云月第一时间就回去了。   本来阮挽挽想要找她去逛街来着,被她婉言拒绝改天再约,至于原因嘛,自然是想处理下和晏千的事情,顺便观察一下他的态度。   阮挽挽很惋惜地表示,只能下次了,她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家里哥哥管得严,剧组副导管得更严,她要是不出去放松放松都快要得抑郁了。   不能和异性出去耍,不能去酒吧夜店KTV的话,她只能选择同女性朋友逛街购物吃饭,免得她那变态哥哥又来说教。   到家的时候,云月和阮挽挽还在通话:“今天我有点事,改天一定。”   阮挽挽问道:“你什么事啊?”   “这不是把我二哥惹毛了嘛,得哄哄。”   “真的假的,二公子还要人哄?”   “是啊。”   云月握着手机,一边在玄关处换着鞋,平时这个时候,她都习惯张妈来和她搭话,今日份不知怎么,没有见到人影,倒是看到厅内正襟危坐熟悉的男人身影,惊得她手中手机险些落地。   他今天回来得太早太意外。   且把她刚才的通话都听了去。   听且听去,完后一张灯照下棱角分明的俊颜写着几个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哄我”。   “二哥……”云月轻声唤一句,趿着软绵绵的拖鞋,朝他走过去,“你今天回来得很早啊。”   “嗯,没你忙。”   “……”   他怎么还在生气。   隐约猜到他是因为她下午不听劝还去继续演戏的缘故才表现出的这样,对她的态度可以说非常的冷淡且不饶人了。   可就是如此,下午新进的设备还是他让人送来的吧。   噢,一边冷脸一边背后伸出援助之手吗。   “二哥吃晚饭了没?”云月看一下时间,已经不早,“没吃的话我们一起去吃吧。”   她语气温软,讨好意思很明显,就算人想再冷冷也把持不住那双晶亮期待的漂亮眼眸,不忍辜负又不想轻易妥协,晏千没回话,但人是按照她的意思去了餐厅。   吃饭的过程非常安静,云月没见他像以往那样把东西小山似的堆到她的眼前,耳边更是清静,他吃饭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举手投足间优雅而又保持冷淡的面孔,不予以任何的情绪变化。   这样的人,云月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哄,更别说老赵之前说的色-诱了。   她一边想事情,一边心不在焉切着牛排,没有用心,手法上很有欠缺,导致对面的男人总算抬眸看去一眼,对她洁白瓷盘里差点被剁成肉酱的牛排保留意见。   云月讷笑二声,没好意思把自己切的吃下去,便推到一旁,打算随便吃点。   对面的男人依然没有吭声,只是将自己眼前的牛排切成小块后,同她的盘子对换。   一句话没有,但行为很明显地表示,让她吃。   云月有些不好意思:“二哥……”   “是老公。”   “那,老公,不生气了嘛?”   “我没有。”   “……”   口是心非。   这怎么能说没有呢,他分明比往常冷淡得多,弄得云月不上不下,实在是摸不透,她知道他下午的安排是为她好,可她不听从也有自己的道理。   这大概是结婚以来两人第一次出现的矛盾,虽然不大,不过让人怪为难的,以至于她洗漱完后没有半点困意,盘腿在床侧坐着。   手机里,时不时响起老赵发来的微信提示声。   【我让你搞的代言有眉头了吗?】   【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吗,马上慕青椋和那边的合约快过期,要是续上的话咱们可就没机会了。】   【你和二公子都结婚了,你去他床上撒撒娇不很轻松就能解决吗?】   【小云同学,加油!】   末了还发一个给她加油打气的表情包。   这是加加油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云月握着手机,不由得叹息,她现在别说色一诱人家了,连哄好都是一件困难事。   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过于直白地呈现在小脸蛋上,以至于男人推门进来后一目了然,眼色依然清冷,没看见她一样径直去洗手间洗漱。   所谓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她抱着病急乱投医的方法就去搜索一下。   不搜还好,一搜就看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答案,有说送他喜欢的礼物,也有说给他做一顿他爱吃的晚饭,更离谱的就是什么晚上的时候主动在上哄他,或者穿什么情趣-内衣……   一圈看下去,方法没找到,云月的小脸红到耳根,这都什么跟什么。   前面的那几个倒是还可以,送礼物的话,得挑他喜欢的,但是她并不很了解他喜欢什么礼物。   后几个的话……不就是老赵说的色-诱吗。   选哪个呢。   云月心头犹豫着,方法已经摆到眼前了,总归要用到的——   想得正出神,浴室那头传来动静,灰白色墙根前,男人站于地垫上,没擦干的短发淅淅沥沥滴着水,顺着挺拔鼻梁落下,薄唇微抿时,也会给人斯文温雅的错觉。   他腰际马虎系的浴巾,堪堪只挡住一半的位置,双腿修长笔直,走过来的时候宛若国际T台上顶尖的男摸,头顶上方跃下的冷光反照在露在外的臂膀和腹肌上,肌理分明而不突兀,是恰到好处的健硕。   云月只看一眼,视线再收回时大脑有些热热的,好像有点知道什么叫做色-诱了。   看他很自然随意地来到跟前床侧,云月稍稍往后挪了挪,手里的手机不小心被翻过来,想起自己刚才搜索过的词条,她条件反射地把屏幕按灭。   小动作没逃过男人的眼睛,越是鬼鬼祟祟越让人怀疑她怀的是什么心思,手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想起之前的猜疑,晏千眉尖蹙了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看她软弱弱坐于床铺的模样就起欺负的意,压制不住似的,于眼底汹涌翻滚。   “你洗好了啊……”云月慢吞吞开口,打破空气里的陈静,“天色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她满脑想的是色一诱第一步该做什么?总不能主动过去解开他腰间的浴巾吧……光是看到刚出浴的身材就让她视线偏离恍惚,别说更进一步,她攥紧手,掌心全是汗意。   晏千稍稍俯下去,离她的位置更近一点,视线保持平视距离,状似随意一问:“明早还要早点去和那个男的对戏吗?”   云月想一想,还是点头,最近的戏份都是以他们为主,自然要过去对戏的。   “你就这么喜欢……”停顿片刻,他说,“演戏吗?”   就这么喜欢和他对戏吗。   这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被两个字取而代之,导致反应略微迟钝的云月并未听出话外话,以为他还在责怪她不懂得照顾自己这件事,斟酌一会,反问道:“……二哥不喜欢我演戏吗?”   话头抛到他这里,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他亦不会做阻止她发展事业的丈夫,淡淡陈述:“随你。”   她安抚:“二哥放心,等艰难期过了,就没这么折腾人了。”   “什么艰难期?”   “就是前期过渡完,后面就是女主蜕变成蝶独美的戏份。”   前期的寒天拍摄属实磨人,后面就会跳转到其他场景,不会太艰辛,这自然是好事,但在晏千听来,后面的话是关键,女主独美的话,那就没有周岸什么事了。   这算是今天来说相当不错的消息。   “所以。”云月小脸认真,“二哥暂时就不要管我们的进程,我们都想要早点结束的。”   “行了。”他说,“我不管,你自己注意。”   早早拍完早早让周岸没戏拍,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剧组进程拖得缓慢,意味着他们对戏的时间也很长,所以这回他答应得很爽快。   云月眼角漾着笑,“谢谢二哥了。”   “又是口头谢?”   “口头谢不行吗……”   他只是似笑看她,意思显而易见,这当然不行了,怎么着也得拿出点诚意来谢他的妥协。   同男人深邃目光对上,云月晶莹眼眸泛着亮,她眼眸生得圆润,眼角也不似狐狸般太过于细长,却勾得人过目难忘,惹火上身。   注视许久,她跪在被褥上的双膝慢慢地挪到男人的跟前,是和站在床侧的他平等高的姿态,然后缓缓伸出两条细白的胳膊,环住男人的脖子。   柔软的长发披散,细小发根挠到男人的面庞和敏感的喉结处,以至于人不由自主喉间干哑。   看他眼眸情绪翻滚,云月这才低下头,红唇在男人的唇上印下去,像是盖章似的,时间不长不短,末了,眼角溢流出狡黠,“二哥,这个口头谢真的不行吗……”   “……”   天生美人骨,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撩而不自知的美丽神态在朦胧夜晚更加地勾人入魂。   这小丫头——   简直,要命。   男人分明的喉结滚动两圈,下一秒,长臂揽过她的腰身将人捞得更近一些更贴着,薄薄衣料挡不住彼此比以往跳动加快的心跳声,温热的气息交织纠缠在暖光之下,双方都在互相的焦距之中。   有这么一刻,空间和时间失去所有的概念,只剩下他们两个,彼此唯一。   世人困于俗事之间,而他困于她。   安静的房间里,女孩如江南细语般的嗓音丝丝入耳:“老公。”   “嗯。”   晏千给予回应。   短暂的呼吸停顿后,他握着她腰身的长指不可避免地用力,同时辗转于上侧,像是要恨不得将纤弱的女孩揉入骨髓身体里一般。   不知不觉,云月的眉间轻轻蹙起,呼吸不由得加重,到最后倒吸一口凉气。   察觉到细节的男人微顿,“怎么了?”   “没什么。”   她语气听着不太对,过于虚弱了,晏千似乎想到什么,指尖撩起她的睡衣,灯光之下,是一片浅淡的淤青。   男人语气瞬间绷紧:“怎么回事?”   云月心一虚,松开他,慢慢地坐下来,一系列动作的时间,依然不够她思考出一个合适的理由,磨蹭回答:“没注意,不小心碰到了。”   她皮肤娇嫩,捏一下碰一下就很容易留下痕迹,以前抽血的时候胳膊上绑着的皮筋都能勒出好几天下不去的痕迹,他见到的她往往是瘦小虚弱的状态,为了避人眼目,到夏天她也没能脱去长袖。   现在这么久岁月过去,伤口不再,痕迹也基本褪去很多,体质倒是半点没变。   看她眼神躲闪的模样,晏千没有犹豫,衣角再度向上撩卷。   “二哥!”云月惊呼出声。   她睡觉只穿睡衣,这一聊几乎是露出了一半,然而男人关注点显然并不在这方面,直直地看着别处的淤青。   剑心是个仙侠剧,打斗场景必不可缺,演员们身上多多少少带着点伤。   不止是她,其他人也这样。   云月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面对他的质问时有些心虚。   头顶上方是男人沉声发问:“什么时候留下的?”   “前,前几天。”   “不和我说?”   “小伤。”   他拧眉。   她越发心虚,“真的是小伤,那天拍的动作戏比较困难,阮挽挽和周岸也受伤了。”   她的意思是大家一视同仁。   在晏千听来,她就是想和周岸一起受伤的意思。   终归是没给什么好脸色,他把她睡衣放下后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走的时候因为房间过于安静,连合门声都让云月感觉比平时大很多。   她不由得叹息。   本来自己都快色一诱成功了,突然被他看见她腰上的伤处。   从这一天的行为来看,他已经把不准她演戏之类的话一压再压,忍耐性已经到达一个极限。   最后还是被她惹毛捅破了。   现在人估计气得不想见她,直接去客房睡了吗?   云月膝盖曲起,环手而抱,下把抵在手背上,不知道如何和他解释说明才好,她并不是故意瞒着他,是觉得这确实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静坐一会,她想着要不要去找他的时候,门又开了。   和走之前的神色一样,晏千面无表情地进来,只不过手里多了一个家用医药箱,东西被放在矮几上,他人是直接来床侧,薄唇吐出两个字:“上药。”   云月诧然:“……”   他不是生气了吗怎么还来找她。   她一直没动,晏千以为她不想上药,索性俯身,托着她的腰身和膝盖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这一次注重到手劲,也没有碰到任何的青紫。   云月被安稳放下来,两只皙白小脚无处安放着,圆润指尖轻轻蜷起,小心翼翼往后缩。   家用医药箱不大,东西应有尽有。   云月看见他把东西暂时搁放着,然后去洗手间,出来时多一条热毛巾,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地站在她跟前,眼神温淡,“趴着。”   “……”   云月还是照做了。   这么晚了,他没叫私人医生过来,但应该是咨询过,所以是按照医生那边的说法给她作暂时的缓解作用,等抽空估计还要再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云月大脑胡思乱想的时候,腰腹间多出一条温热的毛巾,落下去的力道很轻,几乎没有感觉。   她不由得回头,只看见男人冷肃的侧颜,灯照之下,下颌线格外鲜明。   “明天早点起来,别去对戏。”晏千自动忽略她偷看的眼神,“带你去医院。”   “可是……”   他淡淡打断:“又想是说小伤?”   她不吭声。   他又问:“如果我不发现,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   “这个……没必要吧。”   “那什么才有必要?”   云月迟钝。   她也不知道什么才有必要告诉他一声。   像阮挽挽那样,手指不小心划出一个小口子就哭嘤嘤地和她哥告状以此来换个新包包安抚心情吗。   她没想过那样做……不是觉得矫情,是从来没想过他们是那样的关系。   好像没有亲密到这个地步。   而晏千也猜到这一点了,指尖撩起衣服,细细查看其他伤势的同时,仿佛漫不经心地问:“还是说,你一直把我当外人?”   “没有。”她下意识否认,“我没有把二哥当外人……我们好歹生活那么久。”   “那以后就不要瞒着我。”他顺着话说,“芝麻点小事也要告诉我。”   “……”   这个怎么定义啊,云月小声:“比如呢?”   “吃什么做什么。”他淡淡道,“都可以说。”   “不会要我把每天的食谱和行程都发给你吧?”她讶然,“这是不是太碎了。”   “看情况吧。”   “噢。”   过一会儿,她想到什么,不禁轻笑,“那我细节到把每天吃多少颗米饭也汇报给你好了。”   “……”   男人沉静看她,“你要是有耐心数的话,我也愿意听。”   “……”   当她没说。   热敷过后,云月继续在沙发上乖巧趴,晏千则从医药箱里取出活血化瘀的药物。   不知道她被什么撞成这样子,腰腹间有两处,上面还有一处,青紫色在过于皙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突兀。   药物冰凉,热敷后抹上去很清爽,没什么痛感,云月只需要安心趴着,其余的放心交给他。   “二哥……”   情不自禁地,她低声呼唤。   男人不喜不怒,尾音加重:“嗯?”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突然发现,把这样的“小事”告诉他,其实没什么不好,全身心都可以放松,将心事交付出去,烦恼少一半。   晏千还算耐心:“没话说吗?”   “嗯……”云月继续趴着,眼睛看向外头浓郁的夜景,缓声说,“突然觉得你人有点好。”   生着气还拿医药箱给她上药。   这么晚还挺有耐心地帮忙热敷。   是她以前从来想不到的好。   男人对她的夸赞好像很受用,轻飘飘问道:“哪种好。”   “就是很好啊。”她一笑,“太好的话,有点怕我哪天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你。”   有些话,她就是随口而出的,没有太多的深思熟虑,还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可是听者入耳上心,连同准备上药的动作都停顿下来。   然后,他像是很认真地给出答复:“可以。”   可以。不用怕。   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是不在,他又不像他大哥那般顾虑太多,心有他人。   过于缱绻的话语,最终浓缩在男人慢条斯理敷药的动作里,一点一寸,尽是温情。   而云月,如只优雅懒猫,眼神懵懂无知,回头朝他看去一眼,脖子扭得有些酸,便撑起来,换了个姿态,给他继续上药。   腰腹的青紫已经涂抹过了,剩下的,是后背偏上方。   她依然是背对着他,两条腿交叠弯到一侧,神态放松散漫,脚趾指尖泛着舒适健康的红润光泽,腰腹也轻松地呈现,窈窕的身段轮廓和比例完美的线条在灯光下一览无遗。   精致白皙的蝴蝶骨弧度刚好在最极致的位置,左上方的淤青不仅没有影响反倒添上一点落魄美感,睡衣上拂后,角度稍作偏离便可隐约目视到更前方圆润的轮廓线条。   男人指腹触碰着蝴蝶骨处的淤青,很轻,几乎没有力道,这一碰就将心口的东西和最原始的欲念连和在一起,无法控制一般,双臂将女孩捞住。   许久没听见动静的云月轻唤一声:“二哥……”   这一声直接将气氛拉到巅峰,下半秒她腰间多出一只男人的手臂将她固定住,她紧张得不禁挺直脊腰的同时,后背突然落下一片湿润。   是吻。   就在两片蝴蝶骨中间,落下一个吻,敏感得云月脊柱神经不由得绷紧,两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声调惊呼:“二哥你干嘛……”   晏千微顿,停下来看她,依然是禁欲系的俊容,只是眼眸掺着难以掩盖的情绪。   他调整得很快,一句话没有,便仿佛若无其事一般继续给她上药。   腰腹之吻,仿佛比上回更要心动神摇,云月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好了。”他把药放回医药箱里,“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云月把衣服放下来,可能刚上过药的缘故,后背还凉飕飕的,她有些不太敢抬眼同他对视,“明早……”   “去医院,别忘了。”   “可是……”她咬唇,“我和男主演员说好的对戏。”   “所以你是想和他去对戏,也不肯和我去医院吗?”晏千语气看似温和,面庞渗着丝丝冷意,“舟舟,你多少考虑下我。”   “……”   她没有不考虑他啊。   只是想知道能不能换一天,毕竟是答应好的事情,转念想想,和周岸提前说一声也不是不行,或者他们早些去医院。   她落入沉思的模样,在晏千看来,又是另外一个意思。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下颚,“怎么,当我的面还想着他?”   “我没有。”   “迟早把他撵走。”   “?”   不是……这什么情况。   这还是她那个二哥说出来的话吗,怎么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无缘无故生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男人的气,没听说过他们两个有矛盾啊。   “二哥……”云月思忖着,抬眸去看,小心试探,“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没有。”   “没有吗。”   “嗯。”   她抿唇,有点不太相信,“真没有吗,其实……我可以理解。”   无关乎感情,毕竟夫妻关系,吃点小醋很正常,她看到其他女孩子接近他的话也会不高兴,谁让他们领过证了呢。   偏偏男人否认得很彻底,好看眉眼挑起不屑,“没有就是没有。”   “噢。”云月慢缓缓陈述,“那既然没有的话,我现在和编剧说一声,上回他们想加的吻戏可以再添上去——”   说完后看他的反应。   没有反应——   她犹豫一会儿,还真的打算去床侧拿手机联系编剧。   只是脚刚落地,又被他往后一拉,然后整个人直接拉到男人怀里了。   晏千低头,唇息落于她耳侧,一字一顿:“不可以。”   不可以添吻戏,亲密戏都不可以。   过上许久,在她疑惑不解之下,他又承认:“嗯,醋到了。” 第34章 大哥还是叫她弟妹,更亲切一点……   降温的这段时间, 云月依然在剧组里照常拍摄,场地的外在变化大概就是没之前那么冷, 自身变化则是不再那么频繁地去和男主演员对戏。   虽然她自己觉得没什么,但家里那位……嗯,既然承认自己有在吃醋的话,那她还是注意一点好了。   光注意这个还不够,被晏千发现身上的伤痕后,除去日常上药,每天还被他检查一下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被磕碰出伤口,要不是每每那时候他那再正义不过的眼神,云月都怀疑这人故意占便宜。   剧组进度每天都在赶, 休息时间很少, 云月在剧组认识的不多, 阮挽挽不找她搭话的时候便坐下来, 回老赵日常催促的信息。   【小祖宗,慕青椋和珠宝商已经解约了, 你还没开始吗?】   【这不就是你撒撒娇一个姿势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再这样的话,我就要和二公子谈了, 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口无遮拦。】   只要云月没开这个口, 老赵就会开启轰炸模式, 他知道这小妮子的性子,不太懂得拒绝别人,也不知道如何通过讨好达到一个目的,为了他们日后的前途, 为了他女儿的零食钱,老赵不论如何都要加把劲说服她。   他一直强调,时间迫在眉睫。   云月看着屏幕上的几个字, 深深呼一口气,确实是迫在眉睫,据晏若玉的说法,关于投资地的方案很快就会做出决定,要是再不抓紧的话可能就没机会了。   相对于老赵说的抢慕青椋代言的事情,那件事显然更重要一些。   她低头看手机,一杯热茶忽然被推到眼前。   紧接着,周岸的声音落下:“别光顾着聊天,喝点东西暖暖身子。”   她朝他看去一眼,“谢谢,我不渴。”   “那也可以暖手。”周岸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环手抱胸,若有所思的模样,“话说,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有些排斥我?”   “有吗。”   “不太想和我亲近关系?”   “我们本来就没有关系。”   “……”   周岸仓促一笑,“合作关系也是关系嘛,我的意思是,你这个性格不好,咱们在娱乐圈混的话要多接触接触人,不止是我,其他男性和你搭讪的时候你也很高冷。”   “我不想给电话号码他们还一直朝我要,我微笑拒绝一次还要微笑第二次?”   “给一个又没什么。”   云月没回应。   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在她看来,要是哪天不小心接到异性莫名其妙打来的电话,家里那位还不得把自己浸在醋坛子里。   有什么事在微信群里说就好了,没必要私底下联系。   “哎行了,我知道我朝你要的话你也不会给的。”周岸笑道,“能加个我们高冷女神的微信就满足了。”   如果不是对戏的话,估计都接触不到她。   整个剧组,只有云月背景成谜,性格琢磨不透,大部分人只知道她和晏家扯上关系,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关系,最多的猜测就是她为晏若玉的私生女,不然怎么可能压得过慕青椋,成为第一女主呢。   周岸从来没这么想过,因为他发现,云月和晏若玉长得并不像,如果真是母女的话,哪怕后者变老整脸,韵味也不会差这么多。   而晏若玉是坚定的独身主义,倘若真的是私生女的话,她不可能想让大家知道云月的存在,更不会明目张胆地来剧组带人走。   如果不是私生女的话,那么她和晏家最大的关系……   周岸想起晏家那位二公子,多次来探班的时候,望向云月的眼神,总比其他人要轻和得多,如冬风路过春天,寒意退却,乖张收敛。   越想越好奇,周岸便直接问出来:“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云月头也没抬:“不能。”   “……”   周岸实在是想笑,“你不想说的话也没事,我就是问问,你和二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夫妻关系。”   “?”   云月没有刻意隐瞒,美丽面孔神色淡淡,眉眼平静,没有任何说谎和开玩笑的痕迹,只是越云淡风轻地讲出来,越让周岸难以置信。   他甚至都没法问,假的吧,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结婚。   “你这种打探别人隐私的行为不太好。”云月认真脸,“尤其是我们不太熟的情况下。”   “你也可以打探我。”   “我没兴趣。”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星途一帆风顺吗?”   云月托腮。   她对周岸的事情没有半点兴趣,对一帆风顺的星途还有点心思,毕竟抛开其他方面,作为前辈的周岸走过的路和红毯,她也想再走一遍。   “周导知道吧?”周岸主动招,“就是拍了几十年电影,部部都是经典的导演界先祖。”   “嗯,小时候看过他的电影。”云月停顿,想起他们同姓的事,便问,“你是他儿子吗?”   “不是,我是他侄子。”周岸说,“不过因为他一直没有结婚没有生孩子的原因,我就算他半个孩子了,出道的前几年都是他引领指导的我。”   话是这么说,其实主要还是看个人的天赋和努力汗水,如果周岸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那谁当他叔叔都没用。   云月这些年在国外,对国内局势不算了解,但也知道他口中的周导确实才华横溢,手底下捧红过无数个女明星,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逐渐退出导演界,听说有人花重金想请他去做指导顾问都很难请到。   “咱们《剑心》本来就想找他参考参考来着,可惜我叔叔太大牌,二公子亲自打电话都没用。”周岸继续说,“我也很久没联系到他了,他这些年不拍戏,不知道在忙什么。”   周岸和这位大周导的关系没怎么像外面提起过,所以很多人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年纪轻轻,天赋异禀,又有人扶持,星途自然一帆风顺了。   他是诚心诚意想拿这个去和云月交换私人秘密,所以讲完自己的事情后,还冲她挤眉弄眼:“现在能不能和我说个实话,你和二公子到底什么关系。”   这回云月都懒得答了,“不信拉倒。”   “……”   周岸摸了摸额头,确定是自己没听错吗?他们真的是夫妻关系?那怎么不对外公开呢。   仔细一想,那二人并不是喜欢高调的人,总不能指望他们其中一个人对着大家一口一个老公老婆么么哒地叫着吧,先前根据各种细节就应该推测得到,他们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眼下又听她承认,可能真的……是夫妻关系。   天气再冷,云月一如既往地进入拍戏的最佳状态,今天有个背景女主意外落水的戏份,时间很短,但所遭受的寒意是之前加起来所有的都要多很多,所以导演组那边安排得非常稳妥,以避免发生不必要的意外。   为防止女主演员冻着,云月的古装里穿了一层塑料薄膜,以防止冷水浸透皮肤冻感冒,即使如此,真正开始演习的时候,云月还是冷得忍不住发颤。   章导那边的心提到嗓子眼,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二公子千万别来探班,他要是来的话,看到这一幕,剧组估计得凉凉。   他一边胆战心惊地指导拍摄,一边观察云月的状态,非常温柔地提醒:“哎——对!就这样,非常好——”   事到如今,只能早些把这场戏拍完跳过。   然而就当他准备说结束的时候,旁边的黄副导阴阳怪气来一句:“这也叫非常好吗?你看她眼神多僵硬,肢体动作都很不协调。”   章导怼道:“落水的时候你还能指望身体协调?”   看他那副讨好上头人的嘴脸,黄副导就非常嫌恶:“女主是仙体,又不是凡胎,冻成那样就是不合理。”   这两个导演又开始争论起来,导致其他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云月冷着身子站了会,然后走过去,“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来,刚好提醒到章导。   他一看小姑娘家冻得苍白的面庞,哪还想着和人去争辩,立马让人拿热毛巾给她擦拭,然后叮嘱她去换衣服。   “快点去吧,你可不能冻感冒啊。”   章导讨好的嘴脸明显到让人厌恶。   “擦什么啊。”黄副导冷冷道,“重新拍。”   章导怒了,“你这女人能不能消停点?”   “为了追求更完美的作品,我们就应该做到精益求精。”黄副导振振有词,“刚才她的表情生硬,动作古怪,状态差劲,没有一样是能过的标准。”   在章导还要同人争辩之前,云月好脾气地“噢”了声,褪下身上的湿衣服,穿上放在暖气周围烤得温热的大衣,回暖的同时,笑吟吟:“不好意思,新人不太懂这些,希望黄副导亲自教导一下。”   黄副导看她谦虚低头的样子,白了眼他们,勉强答应,“那行吧。”   她亲身教导的时候,其他的工作人员忍不住窃窃私语地偷笑。   到底不是专业演员,有评价别人的审美和资格,但轮到自己上就没那个味道。   但她的动作还算到位。   云月点头,非常地赞同:“我已经学到一点了,不过还不够完善,黄副导最好是现场表演比较好?”   “什么现场表演?”   “穿上戏服,衣服打湿,重新演练给我看。”云月说道,“我相信以黄副导精益求精的标准来看的话,一定不会拒绝这种和演员一起进步的事情。”   黄副导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刚才被褪下的戏服还淅淅沥沥往地面上滴着水,光是一眼看去就知道非常冰冷,指尖一碰都会被凉透,更何况是穿在身上,然后再去演戏。   “我觉得云月小姐的话说得非常在理。”章导高兴地赞同,“那么麻烦黄副导给我们演示一遍她想要的效果。”   之前黄副导的种种为难,不过是因为云月没有反击。   云月不反击是觉得困难加大的话,反而对自己的演艺生涯有好处,有益提高自己的演技,然而所谓水太多会溢杯,凡事不宜过满,次数一多,她就能分得清哪些是为她好为剧组着想,哪些又是故意为难人。   她纤弱身子裹在温热大衣里,慢慢恢复红润的精致面孔微微抬起,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意思,却流露出不自觉的压人气势。   所有人都在朝这边注视,都在等待黄副导亲自的演练。   她如果退缩的话,以后怕是在剧组就没有任何的威严可言,既然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效果,自己又不去做,做不到的话,凭什么还要求别人呢。   章导这边不怕事大,立马让人把湿衣服递过去,催促着赶紧穿上,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逼迫目光下,黄副导只能把衣服换上,刚碰到手腕就冻得她条件反射地想要退缩,但工作人员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硬是把衣服穿上了。   衣服上的水滴干了,章导让人重新准备一些水,然后往黄副导的头上浇去。   “黄副导,要好好加油。”章导幸灾乐祸地给她打气,“让我们新人演员好好学学看看。”   如果快点教学的话,那么这场戏很快就能过去。   然而黄副导压根没吃过演员的苦,导演组所在的位置暖气很大,手脚可以一直保持温热的状态,她被套上道具之后人直接冻傻了。   别说演练动作,身子和表情仿佛不属于自己的,一动不动。   刚才还说云月这不行那不行,轮到自己上场,雪人比她都会演。   没一会儿,她就喊出来,她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要冻死。   叫工作人员匆匆把身上的湿衣服扒掉后,她满身的狼狈,像个笑话似的离开片场。   其他人都在看着,只有云月,原先温笑神色不再,轻描淡写地对导演组说:“继续吧。”   黄副导一走,一个小插曲过后,接下来都是正常要求的拍摄进程,少个碍事的人,整个剧组的速度反而加快了,原本一天的任务,傍晚时就已经收工。   云月的状态一直保持得很好,戏里戏外两种人,对情绪把控到完好,连收拾黄副导的手段都像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起初周岸以为她一直都是这样子,直到收工后看到她接了一通电话。   他不是故意偷听,是化妆间本就不大,一路过就听见里面的谈话声,而且她没有刻意隐瞒恋情,所以时也不会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今天很顺利,没有受伤,二哥不用太担心。”她声声悦耳动听,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音,“这次收工很早……嗯……不知道能不能早点见到你。”   不论是她的声音还是表情,都和对别人时截然不同,如果不是周岸亲自碰面的话,都怀疑这还是他认识的高冷女神吗。   只有和二公子说话的时候是这样子吗。   其他异性要个电话号码都不给的。   周岸意外,想不到她说她和二公子是夫妻这种话……竟然是真的。   偷听墙角行为属实不好,笃定自己的猜测之后,周岸压住心头的惊讶,默默离开。   ……   通话尚在继续——   云月想着把色一诱这事早早办完,免得老是放着提心吊胆的,她今日份早点收工,想着早点看到家里那位。   奈何晏千说晚上有个应酬。   他说的应酬大概率和工作有关系,云月旁敲侧击问了下,得知地点在吴圳的会所那边,想起晏若玉之前的交代,于是脑子一热:“我能去吗?”   晏千喉间蕴着他会早点回来的话,被她这句给压下去,“嗯?”   “那些地方美女太多,怕你被勾搭走。”她振振有词,“所以想问问,可以带我去吗?”   “都是大老爷们。”   “心虚的男人都喜欢这么说。”   他那端被她弄笑,既然这样,她想来就来呗,只要到时候不觉得无聊闹着回家就行。   当然真要闹的话,他也不是不会纵容。   还从来没带她去见过朋友,刚好有这个机会,晏千爽快答应不说,还亲自开车来片场接的人,这次不是探班,所以比往常更低调。   少许人认出了他,但都没声张,对云月和晏家二哥的关系,已经见怪不惊。   云月上好车,系安全带的时候,脸颊被男人不轻不重捏了下。   她抬眸去看,“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等她拿化妆镜细看,晏千轻描淡写:“没有,只是突然想捏。”   “……”   软乎乎的脸蛋,捏起来手感很好。   她都不知道说他一句什么好。   车子匀速行驶在柏油马路上,暖气很足,男人不喜热,纯粹是为暖暖副驾驶座上人的冷骨头。   晏千随意地问:“今天没遇到难事吗?”   吃不准章导这个人是不是给他告状了,云月便糊弄:“还好吧,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有二哥在,没人欺负得了我。”   那小嘴甜的。   晏千轻笑,“那你有欺负别人吗?”   这一问,云月就猜到章导这个大嘴巴肯定告状了,迟疑一会儿,“也没有啊,我今天只是让我们的黄副导给我示范一下演戏的过程。”   “嗯?”   “谁知道她嫌水冷,直接跑了。”她微笑,“真是太不负责了。”   “那让她走人。”   云月想到导演组其他人,他们个个都挺有水平的,奈何非要给她放水,黄副导的存在就是中和下导演组的水平,所以没有合适的下一任,她并不想让黄副导直接走。   她侧颜抿唇看去,“算了吧,多麻烦。”   “只要你想。”   她想做的,他都依。   是这个意思吗。   云月低唤:“二哥。”   “嗯。”   “只要我想,你什么都让我做吗。”   他还是没有犹豫,答得简短:“是。”   红灯间隙,他侧瞥于她,“其他事的话都依你,要是想对我做点什么的话……”   一顿,对上她诧异的目光,他继续补充:“我得考虑考虑再答应。”   “啊……”云月一愣,“考虑多久?”   “至少半分钟吧。”   云月默然,半分钟,那确定是考虑答不答应么,那是大脑短路吧。   不过有他的话在先,多少给云月一点信心,看来,他应该不会拒绝她对他想做点什么的想法吧。   思索间,车子已然抵达目的地,泊车员立马有秩序地过来给他们开门。   云月跟在男人身侧进去,边走,边笑着交谈,注意力过于集中,一时间没能看见电梯口熟悉的人影。   晏千很快看到,扫过去的视线漠漠然,底下的手不动声色地牵起云月的腕。   电梯口,是晏南风。   他似乎在准备上电梯的时候看见他们,然后停驻脚步,或者说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在看到两人交织在一起的手之后,连呼吸都有所中断。   后知后觉气氛不对的云月反应迟钝,等她看到的晏南风,眉目间已然不再温和。   她想不到,晏南风也在。   细想,晏若玉所说的这个项目还挺重要的,其他投资人都会在的话,晏南风作为晏家人,也可能给予一定的参考意见,而听不听,就看晏千了。   彼此见面,过于熟络,连招呼声都省下。   电梯里,只有晏千低声一个字:“巧。”   晏南风目光望着屏幕上滚动的楼层数字,“你什么意思。”   晏千挑眉。   晏南风未回头,西装儒雅,神色内敛,“听爷爷说,你在追求她。”   晏老在这方面,还挺八卦的。   晏千没否认:“嗯。”   “为什么。”晏南风温淡声调里蕴藏抑制的寒意,“你以前不是喜欢欺负她吗,现在又换另一种方式欺负了?”   晏南风几乎不敢回头去看,他们交织在一起的双手——   更不敢看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女孩是怎样的反应。   只能透过电梯些许反光的墙面,捕获到她没有太多的动作,被男人握着的小手,很安分静然。   “大哥说笑。”晏千面无表情地回,“我再怎么欺负,也比不过你带来的伤害。”   猛地一下子,晏南风回过头,双眸里不知何时掺着血丝,积累的情绪蓄势待发。   兄弟两个谁都不肯落下风,当事人云月倒是平静,仿佛事不关己,在晏南风回头的时候,也没看他,只数着电梯楼层,说:“快到了啊。”   叮地一声,门开了。   他们准备走的时候,晏南风忽地叫一句:“小云。”   依然是面如春风,声声轻柔,只是再无往年那般感觉。   仿佛猜到晏南风想过来同云月面对面搭话,晏千已经事先挡在跟前,将女孩护在身后,轻笑一声,“叫小云多生疏,大哥还是叫她弟妹,更亲切一点。” 第35章 二哥不是趁虚而入的人,但今晚不……   叫弟妹, 多亲切啊——   这奢华高调的长走廊,光亮得刺眼炫目,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晏南风一阵眩晕感油然遍布全身,眼前光景发白发黑,忽明忽暗,浑身的感官都被剥夺似的。   回顾这五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记忆点竟只停留在十多年前,晏家宅院宽敞的铁栅栏口,一个瘦小女孩用怯生生眼神望着他。   推后一点,那般弱小如鼠的眼神变得光明开朗, 总是不自觉地对他产生依赖, 还有感激。   再往后回忆, 已摇身变成少女, 俏马尾娃娃领,站在一侧看他弹琴, 安静且憧憬。   不出意外的话,她本该一直如此下去, 依附他也好崇拜他也罢, 都不像现在这般陌生, 好似他这个人就是一堵可有可无,没有丝毫影响的空气墙。   那位二弟说的话,都不足以她一个冷漠的眼神让晏南风无措到四肢麻痹,呼吸窒息。   她不是弟妹, 她不可能是弟妹。   压抑许久,晏南风说:“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做二弟的, 倒是一点都没让步:“不行。”   “两分钟。”   “两秒都不行。”   凭什么——   就算真的是爷爷所说的那样,晏千是追求者身份,也不够有这样替人决定的霸道权利,晏南风不是善于争吵的人,这时候是想用言语反击的,想要为自己博得一些权利,然而云月并没有说话。   她站在晏千的一侧,像个乖巧的小媳妇,等候且听话,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小云……”   晏南风最后还是没有争吵,嗓音被电梯门给隔断了。   空气沉着下去,另外二人在原地停留两秒。   这小插曲,还是蛮让人不痛快的。   谁都看得出来,晏南风有话要说,那声名字里,包含千言万语,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表达出来。   他会说什么呢。   其实猜猜也不难,无非就是对当年的事情表示下自己的亏欠,再提一下自己同慕青椋试着摆脱关系,但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更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   云月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饶是他先挑衅的,此时面色也略有不悦,她主动抬手抓起他的手指,轻声开口:“二哥。”   男人泛凉指尖被女孩软若无骨的手勾起,烦心消去一大半似的,低声应道:“抱歉,忘记他会替姑姑过来商讨方案了。”   如果早点想到的话,就不会碰面晏南风。   这个人的出现和言语,只会让人不开心。   “没事的,我不在意。”云月笑道,“倒是二哥你好像不太开心。”   “嗯,没想到家里老头子藏不住话。”   “……”   她更笑了,敢情这是怪爷爷呢,也不知晏老在家有没有被暗示到打喷嚏。   晏南风带来的影响是有的,但不是很大,即使过一会儿他们在同一个包厢会合照面,彼此不言语,那同空气没什么两样。   他们这班人彼此非常熟识,云月进去后只认得一个吴圳,他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的公子哥,身边的女性早已不是她在上个剧组认识的小网红,已经变成另一个长腿的黑丝御姐。   大家对此早已见怪不惊,是谁都一样,小一点的就叫妹妹,大一点的就叫嫂嫂。叫嫂嫂也不能说明什么,男人的哥们都这个德行,叫着亲切,等人一分手,都不需要过渡时间,这嫂嫂头衔就能给别人。   吴圳不是长情的人,也想不到晏家这位二哥这次带的妹妹还是上回那个,微微诧异后心想,看来这祖宗是栽人身上了,不开荤还好,一开荤就认准这一个。   于是他很自然地同云月打招呼,老套的见面词:“好久不见,咱妹妹又变漂亮了。”   大家闻声看过去——是圈子里的生面孔,不过有人认出来她,这不就是最近炒的火热出演大IP《剑心》里女主的那个小十八线吗?听人说背景靠晏家,眼下看她同晏千一起来的,果然不假。   要是搁其他圈子里,指不定就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偷拍照片,然而这里面没人这么做,不是没这个心思,是没这个胆子,这要是被抓住的话,十条命都不够他们受的。   生疏儿地,云月有些拘束,身边的男人慢声提醒:“随便坐吧。”   这会儿吴圳就发挥自己的作用,总不能让咱妹妹第一次过来就无聊吧,殷勤地把自己的脸凑过去,问她想喝点什么玩点什么,不用客气。   他们没来之前,吴圳就是这里的主儿,现在他都去巴结讨好人家,足以说明新来的这位妹妹有多重要了。   吴圳让服务生拿来酒单,递过去,建议道:“我这边的朗姆不错,度数不高,要不要来点?”   云月若有所思看一会儿,还没回答,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身侧的男人,大手挡住她的眼前后,另一只手抽走酒单,淡淡吐出一句:“晚上不宜喝酒。”   怕她自作主张,眼睛都给蒙上了。   再睁开时,云月没看到酒单,只看到吴圳那生无可恋的表情。   都是成年人啊,哪有说晚上不宜喝酒的道理,妹妹好不容易露个面,就不能放松放松吗。   吴圳胆量小,平时开开玩笑就算了,眼下不能不把这新妹妹不当回事,于是依着道:“那让妹妹喝点什么?”   热茶和咖啡,晚上也不宜喝。   甜饮的话,她就更不愿意喝了,长胖不说,第二天还容易浮肿,她是要去拍戏的人。   考虑到这一点,晏千问:“有牛奶吗?”   吴圳:“……没有。”   “连这个都没有?”   “二哥开口,现在就有了。”   “要鲜的。”   “好的二哥,我这就让人送。”   他这是成人会所,又不是超市,牛奶是勾兑饮料用的。   ——还要鲜奶,他怎么不让人送头母牛过来,那不是更新鲜吗。   这些话,吴圳放在心里说说行了。   这灯红酒绿,充满利益商判的大包厢,云月捧着一杯牛奶,坐在休憩沙发上,显得格格不入,面庞朝着大屏幕,映出来的光更衬得两颊红润,眼眸纯净得就像一个孩子。   别人都在喝酒,而她在喝温热的牛奶,这种行径说白的话多少是有些矫情的,放在他人身上议论声不会中断,可因着她那重身份,没人会去那么想,那些女伴们反倒是用羡慕的眼神看向这边——如果可以,谁想喝那酸苦辣酒。   牛奶喝完,还是很无聊的,见此,吴圳挑了个人,让其过来唱歌助兴。   云月静静地听着,耳边则是议论声,说的是这歌唱者是某某某,一个二线歌星,直播的时候因为粉丝要求唱歌,架子很大地拒绝,来这边唱的时候就成软柿子。   她一笑而过,懒散打个哈欠,晏千说的不错,她来这里确实很容易无聊。   他们那边则一边摸牌一边谈商务事,说的是新城区建设,不是她感兴趣的范围,所以云月又打个哈欠。   这一次,被晏千投来的视线逮个正着。   知道她无聊,晏千便让她来他这边。   棋牌区,相对于别处要安然得多。   云月过去后,男人的手自然而然搭在她腰上,“困了吗?”   “嗯,有点。”   “再等半小时,嗯?”   他耐着心,完全是商量哄人的口吻。   云月答应得也爽快,头一点,人就被捞怀里坐着,这边牌桌的座位是靠墙的黑皮沙发,位置足够,她被半搂半抱,坐于男人身侧,察觉到其他几人的目光,她有些脸红。   晏千倒是很坦然,“帮我摸个牌?”   “我手气不好的。”   “没事。”   云月便帮着去摸。   这一抬手,一俯身,她就看到不远处区域坐着的晏南风。   他刚才坐于晏千对面,不知两人是不是谈到不愉快的事情,没能得到回应的他便走了,本来没再关注,可自从云月过去后,视线又不自觉落过去。   云月低头看了下自己现在和晏千的位置。   这是恋人才有的亲密。   不难猜出,晏千是故意让她这样坐的,无非就是气气大哥。   笑他孩子气的同时,云月并未拒绝,继续乖巧地去摸牌,她今天手气很好,连摸的牌张都非常好,惹得其余玩牌的时候连连夸赞。   这些人,夸人不过是为哄二公子高兴。   哪怕云月摸不好,他们也能夸一遍。   哄得人开心,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生意场的事。   投资土地这一块,二公子的眼光向来准,同他那位姑姑恰巧相反,大家都想跟着他分一杯羹。   “我觉得二公子这边的规划很好,很稳妥,哪像南少爷,只知道弹琴,对投资这块一窍不通,竟然跟随女人家的想法去建什么度假村。”   另一人附和:“文人嘛,总喜欢点艺术气息。”   云月摸牌的动作微微一顿,眸光不经意地抬起,同不远处看似温和实则隐忍的男人对上视线。   她闭了闭眼睛,深呼吸,思绪逐渐理清楚。   晏若玉让她说服晏千去投资度假村。   晏若玉也说服晏南风同意她的想法。   也就是说,云月如果向晏千表露自己的意思的话,那么很容易被误解,她是不是和晏南风同心。   到时候晏家姑姑只要死不承认是自己唆使的就行。   这番操作和计划,还挺让人无话可说的,不经意地就能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到时候云月怕是很难解释,自己突然插手他工作上的事不是为了晏南风。   心里装着事,一张牌从云月的指缝间露出。   晏千俯身拿起,搭在她肩膀的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困了?”   “嗯,有点。”   “那回去吧。”   “事情不谈了吗?”   “差不多了。”他说,“明天早上开会决策。”   云月神色恍惚,明天早上就决定了……晏若玉的想法她已经猜到七八分,但对方说的话并没有太假,确实要在今天之前提前改变他的策划才对。   手机响起,晏千拍拍她的肩,“我接个电话,等会儿。”   他一走,云月的心思更乱了。   到底要不要依晏若玉。   不依的话,那慕青椋那边的很多事情,都要着手处理,其中很多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办到的,而她还要瞒着晏千,不能让他知道……   明明之前就想告诉他,她和他结婚,是有目的性的,可现在她又害怕他知道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大概是失望的吧……他这段时间,待她无疑是极好的,这些好,她可以理解为前些年欺负她的补偿,也可以理解为爷爷的叮嘱,就是很难或者不敢去想,是不是含有其他情愫。   应该,不会的;如果有的话,那她就更不能告诉他,从一开始,他们的婚姻就是她意图而来的。   棋牌桌周围,孤寂安静。   晏家二公子一走,棋牌桌的其他几人也都走了,就剩云月一个。   她眉尖蹙起,逐渐烦躁。   心上心下就像牵扯一块大石头,不上不下,不知所措,沉重难受。   桌面上放着牌张,还有半杯酒,是晏千刚才没有喝完的,云月大脑一热,抬手举起,就这样喝下去了。   很苦很难喝,她轻咬唇瓣,倒抽一口凉气。   “小云。”   对面,落下一个男声。   晏南风还是找到一个可以和她搭话的机会,那张温雅面庞在这样的包厢已经不适应地呆了很久,向来干净斯文的衣服也染上一些烟酒味,是她前所未有见到过的模样。   晏南风问:“我能坐下来和你说几句吗?”   云月不胜酒意,这一次没有再无视他,但语气淡漠:“我不想听。”   过去的事不想回忆,未来的事和她没关系。   不想听他说话。   他可能想对五年前的事,解释什么。   比如说对不起。   还是说那件事情,是他不想看到的,他并不是不相信她,只是在那种情况下,只能被迫地站在受害人那边。   又或者说,他和慕青椋是迫不得已在一起的,如果真心相爱的话,两人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一副已经全然看透但依然冷漠处之的眼神,让晏南风的喉间一哑再哑,干涩得不行。   一侧,是环形高窗,霓虹灯色四溢,夜空星光寥寥,一盏月遥遥而挂。   最终,他没有多逗留,迟来话语永久封印于唇息间,温和目光从她的脸上转移到窗口,寡淡一笑,提得很随意,“今晚是满月啊。”   满月,是月色最明亮的一天,通常象征着团圆,她初来晏家那天也是满月,夜空漫着云朵,好不悠闲温馨。那时候,一切都是美好且令人向往的。   云月和他还是始终没有一句话,她望着手里的酒杯,液体呈现出深夜和灯光的交叉色,朦朦胧胧的。   晏千回来后,看到的是和吴圳一起搭话的云月。   吴圳还是一口“妹妹”地叫着,亲切感很足,还和她谈着娱乐圈的八卦。   亲近一点没什么,然而晏千过去之后,一个手刀从吴圳肩膀掠过,沉声发问:“谁让你带她喝酒的?”   “哎哟喂……”吴圳疼得叫起来,“二哥,你下手好重。”   晏千没什么表情地把云月跟前的酒杯拿走,“她要是喝醉的话,你完了。”   “……”   吴圳只觉后背一凉。   不是这样的,他只是看云月妹妹自己一个人喝酒,怪无聊的,所以过来陪她喝。   这个解释显然不够具有说服力,没准还被晏千认为他故意怪罪给云月身上,吴圳心里苦,换了个说法,“二哥,咱成年人喝点酒没什么,还好办事啊。”   “办你个头。”   “……”   男人语气越来越冷,吴圳的心越来越玄乎,完了完了,他真的要凉了。   当事人自己反倒非常地平和安静,酒杯被抢走后也没有不高兴,慢悠悠站起来,酡红的两颊微微抬起,朝晏千目视着。   醉了。   连声音都醉了,软得不像话。   云月叫一句:“二哥。”   停顿一下,又伸出手臂,“抱抱~”   晏千准备皱起的眉头一下子平抚了:“……”   觉得自己快凉了想着找块好点的坟地的吴圳:“……”   嗯?什么情况。   云月妹妹喝醉酒的样子也太……不符合以往形象了吧。   大脑反应只是慢半拍,晏千很快就给予回应,将女孩半抱着,软玉在怀,教训的语气毫无说服气势:“舟舟你——”   拿她如何是好。   只有吴圳敏锐捕捉到可以挽救的机会,立马给出军师一般的建议:“云月妹妹喝醉酒了,会所有二哥的私人套房,你们今晚就去那里睡吧。”   停顿,又压低声音:“二哥想要什么样的套,里面都有噢,各方面设施非常齐全。”   晏千:“滚。”   吴圳:“好的,我现在就滚,二哥加油。”   ……   云月起初自己喝的那点酒,并没有太大醉意,后来吴圳过来搭话,心里装着事,情不自禁喝下去不少,看到晏千那会儿头已经开始昏沉沉地晕起来。   连什么时候被他从包厢抱到套房里都不知道。   她醉相还不错,没有乱吐,身上的气息也不重,还带着水果的香甜。   晏千先是把她放到离门口最近的沙发处,准备起身的时候,发现胳膊被她紧紧地抱着。   低头,是云月弱小得跟猫叫似的声音:“别走。”   “不走。”他依然很有耐心,“给你找身衣服换去睡觉。”   “不要。”她喃喃,“我不想穿。”   “……”   昏头了。   完全就像一只醉猫一样,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刚才的抱抱还情有可原地可以理解,现在显然就是在男人的极限忍耐度上蹦迪,晏千一点点地将她扒拉的手指慢慢地掰开,声音不自觉哑下去:“舟舟。”   云月瞳眸朦胧,大脑昏热。   其实她应该像老赵所的那样去色-诱然后旁敲侧击出自己的想法,以达到目的,可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要了,代言也罢,姑姑的合作还是慕青椋也好,都无所谓,她都不要,不论真虚,她只想和晏千保持稳定的婚姻状态。   云月睁着迷离双眸,缓缓地坐起来,抬起的手轻轻搭在男人的脖子上。   以她的位置是不足以够着男人的唇的。   晏千知道她喝醉所以没有纵容更不想动容,面色略显僵硬地望着她,那只阻止的手抬起又放下。   喝醉酒的羔羊,主动送到狼口,哪怕不食用,闻闻味也不是不能解馋。   谁知云月并没有去吻他的唇,连下巴都没去够,她往前一凑,带有醉意的唇抵着男人分明的喉结,印上去——   桃红色的吻。   “二哥……”   伴随她呢喃梦呓一般的声音,使得这本该冰寒的夜都变得燥热起来。   但谁都很清楚,她醉了,是趁着醉意才做的这些。   晏千喉间滚动,终究还是慢慢地把人推开,“别这样,只是接吻的话,我做不到。”   “那就不止接吻啊。”云月抬眸,面庞被灯光照得更加美丽迷人,“二哥不想吗?”   不想吗——   二哥。   极限忍耐终究还是被打破,本来已经被推开的云月,突然感到后腰多出男人的臂膀,紧接着身子悬空,人被他抱起来,力劲几近于蛮横。   终究还是抵不住女孩的主动,所有的压抑和理智都被她刚才的喉结一吻,统统扫光驱赶。   偌大的客厅,响起晏千低沉的嗓音。   “二哥不是趁虚而入的人。”   他停顿一下,修长手指紧抱于她,往卧室走去的同时,一声比一声暗哑,“但二哥今晚不想当人。”   ……   满月的夜色。   确实很美。 第36章 还是说不仅是洗澡,洗漱也要二哥……   卧室里的灯光设计主色调为冷白, 男人进来后,怀里的人肌肤被衬得恍若霜雪, 皙白脖颈干净透彻,衣服没裹利索,锁骨一下景色若隐若现,偏生自己还不老实地胡乱动弹,又是搂他脖子又是蹭下巴的。   生怕他不依似的。   晏千垂眸注视着不安分的人儿,“你是不想洗澡吗?”   云月是醉了,又没完全醉,好似听懂他的意思,再瞎折腾的话, 那就免去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步骤, 她刚刚喝了不少酒, 白天还在剧组滚过一圈, 尽管是冬天,习惯每日清洗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不沾水就入睡。   她低声说:“洗。”   “一起。”   “不、不要。”   她顿时惊慌失措, 试图从他怀里下来,但男女力道悬殊, 根本抵不过他的, 不一会儿人就被抱到浴室。   这里的门构造比家里的复杂, 陌生得云月落地后不知道怎么打开,睁着朦胧双眸试图推搡。   就算是她主动色一诱的,也不能到这个地步吧。   强行将良家少女拐抱到浴室的晏千面色坦然地问:“要帮忙吗?”   她用力点头:“嗯。”   他于是抬手,拨弄一下门柄。   然后, 门被反锁了。   云月眨眼,又眨眼,然后抬起头, 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糊弄了。   而趁喝醉欺负她的男人毫无愧怍之色,修长手指没入发间,揉了揉她的发,然后将人抱在怀里,温声哄道:“别怕,二哥又不会吃了你。”   云月后背抵在墙壁上,凉意传来,她吸了吸鼻子,前方的男人似乎感知到这个细节,掌心覆着她的背,俯身低头,以一种电影镜头里法式常见的热吻回应她所有的不安和忐忑。   ……   事已至此无人去想这件事是怎么起的头,又有什么目的,是不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在这个朦胧浪漫的夜晚都显得无关紧要,人被最原始的感官所赋予的力量所占据包裹,苯基乙胺也好荷尔蒙也罢,都是无从思考的身外之物。   云月的呼吸一点点地被剥夺,原本酡红的面颊随着衣落变得更加深邃,她过于紧张的情绪不易调控,情不自觉间眼眸溢出泪珠,掉落在男人的手臂上。   “二哥……”她光脚踩在一地的衣服上,气温不低但忍不住抬起手臂环抱住自己,有些不安地说,“我还是有点害怕。”   晏千搭在女孩腰际的指腹慢慢地收拢,低笑一声:“那我走?”   她抿了抿唇,没说让他走,也没说让他留下来,她说害怕,是想要他用言语安抚下自己,虽然男人床前床后的话没什么参考性。   就在她犹豫思考的时候,晏千一句话也没说,拧开门就出去了。   浴室里里水流被打开,热腾腾的雾气环绕,温度比外面要高出一些,门开后,有清凉的冷意袭来,云月下意识侧头看去,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居然,真的走了吗?   这就走了???   她揉揉酸疼的脑袋,半醉半醒的状态下,都不太分得清现实,她现在整个人杵在这里,而走的男人刚才还意乱情迷地吻她到连一寸衣服都没落半分。   愣神的片刻功夫,门再次打开,晏千这次过来的时候,手里多样东西,水雾太大,她没能第一时间看清,就被他单手强行抱起,往浴池的方向走去。   云月抱着他稳固自己的同时,问一句:“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晏千看着她那张带着些逼问的小脸:“不做措施吗?”   她现在还年轻不说,而且正处于事业巅峰期,一旦中招的话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再者在没有得到女孩意见之前,自动做好措施是每个男人应有的基本素养。   水汽弥漫,白雾缭绕,玻璃台上放着应景的桃红色的花束,单面窗户外是看不透漆黑的深夜,隐约窥见远处星点般的霓虹光亮,像是女孩胸边的朱砂红痣,洇出一点血来。   云月像只放养的鱼,扑腾于温池之中,从刚开始的活泼乱跳,逐渐变得薄脆敏感,软嗓里溢出的每一声“二哥”都包裹着毒-药一般,声声令人沉迷。   翌日。   清晨一束日光轻轻洒洒落在柔软的天鹅绒床褥上,宽大的枕头上,女孩海藻般的头发披散,托着一张小巧精致的脸蛋,睡得太晚的后遗症,导致她的生物钟比往常晚些时候才敲醒。   迷糊之中睁开眼睛,云月看到的是陌生的景象,没见过的天花板,还有周围的摆设。   醉酒的后遗症此时深刻地体现出来,连昨晚发生什么这些事情都要努力回想才能想起一点,她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试着下床,然后双脚刚落在棉拖上,就因为没支撑得住差点跌坐在地。   云月懵得原地杵了很久。   头好疼……   腰酸背痛……   零碎的记忆逐渐被她组装拼凑起来,是漆黑的深夜,热雾环绕的浴池,她被人从刚开始地温柔细致的洗漱变成一条待宰的鱼,躺于浴池底,被雾气蒙住的双眼依稀辨认出上方男人熟悉的身影……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人鱼线条以及肌理分明腹部,压来的时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闭上眼睛,记忆涌现,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再次环绕整个心间,连呼吸都不知道怎样才最舒缓,云月摁了摁眉心。   借酒壮胆,但她也太……   她都说了些什么话?   那就不止接吻啊。   难道二哥不想吗?   云月只觉自己应该戴个面罩把自己给盖住,不然真的没脸去见他了,没有她想象中关上等后忐忑又不安的夫妻生活,取而代之的是让她日后回忆起来都觉得羞耻不安的一幕幕。   初次就浴室。   日后还得了。   云月强打起精神来要去洗手间洗漱,妄图在晏千来之前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外面吹吹凉风让自己的榆木脑袋清醒清醒。   她一边走一边呢喃,“没脸见人了。”   洗手间的门被拉开,她双眸一抬,便见再熟悉不过的男人薄唇间咬着一只牙刷,神色坦然地同她对视。   几秒的社死。   晏千取出牙刷,问得随和:“醒了?”   愣了几秒,她摇头:“……没。”   说罢便要逃离这尴尬现场,奈何这里的门从昨晚开始就和她作对,几秒的时间都没能打开,而身后的男人则搂着她的腰身,揽到盥洗台,“不洗漱吗,舟舟?”   她僵直站着,双手无措。   晏千挤了牙膏,和牙刷一起递到她唇边,低声一笑:“还是说不仅是洗澡,这事也要二哥帮你?”   “……”   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月瞠目,立刻接过牙刷,往嘴里一塞。   盥洗台的镜面很大,足够两个人洗漱,她刷牙的功夫,男人便在旁边望着,今天天气好,她的每根头发丝都无比可爱。   洗漱过后,云月的理智才恢复回来,指尖不安地理着头发,视线时不时落在男人身上,在他回看过来时,小脸忍不住透红,又默默避开目光的沉淀。   晏千问:“不舒服吗?”   她咬唇,“不是……”   只是有点不自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才好。   确实是喝醉酒昏头才做那样的事儿,不然给她十个胆子也只敢把色-诱两个字放脑子里想想而已,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瞬将,想和他抛弃世间所有,共度沉沦。   他是她醉酒时的放纵,清醒后的不安,是心乱的起点。   “真没事?”晏千眼底浮出情绪,“还疼吗?能走路吗?”   云月一下子就被问得更加无措起来,能问疼不疼的地儿好像很轻而易举就能想到,而她昨天更是用细长指尖掐着他的腰腹一边推搡一边喊疼。   导致人时退时进,刚开始闹得不太愉快,后续才逐渐转好,但她实在脆弱,禁不住折腾,忍耐力和体力都差,最后连路都走不好,还是被他抱着脱离浴池。   良久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晏千作势去拉她,“我看一下。”   “!!!”她顿时惊慌失措,连连后退,“不行,我没事,我好得很,别说走路,没准我现在还能跳个舞。”   他神色复杂玩味,似乎想说,噢,那你跳吧。   但又不忍心拆穿她的谎话,迫使她为难,只让她收拾收拾,准备去用早餐。   自助式早餐厅,他们过去后,作为老板的吴圳就乐颠颠地迎面而来,身经百战的小眼神随意一打量就猜得到大概,招呼他们坐下,又建议说这边的哪些菜点是时令新鲜,口味极佳,闭眼拿就是。   见云月安静坐着,吴圳一边带晏千去取餐,一边跟在后头吆喝:“二哥二哥。”   追到人后,他挤眉弄眼:“你事情办得怎么样啊?”   晏千没做任何的理睬,手里的空盘子往他头上一扣,“别问。”   他力道不小,吴圳怕盘子跌落,下意识抬手去接,同时另一只手捂着升生疼的脑门,失落的同时又有些理解。   圈子里的男性们热衷于同所谓的好哥们好兄弟描述床笫之事,并且可以肆无忌惮洋洋得意地说出来,尤其是那些搞过多少雏鸟的,个个都当成荣幸的事儿,对女孩子毫无保密可言。   吴圳以前也爱说,现在可能身经百战了,就不怎么爱提,他家二哥则半点都没有要提的想法,甚至呈现出厌恶别人打听的状态。   为保小命,他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   进组以来第一天,云月迟到了,给大家表示歉意后,和往常一样进入状态。   她不想拖进程,饶是身子多少有点不适,还是过来了,晏千说的什么休息之类的话,她就当没听见。   双腿,走起路来确实有些不适,她忍忍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午至下午的时间,她都在忙,没有看手机,休憩的时候才看一眼,发现好多条信息。   除了老赵发来的,竟然还有晏千的。   【怎么不接电话?】   【记得吃午饭。】   【晚上几点接你?】   【睡过后就不理人了吗。】   最后一条看得她忍不住笑出来,笑完后发觉这里是公共场合,下意识捂着嘴。   通话栏果然有几个未接电话,她没能接的话,他估计就打给章导了,得知她无事后就留了几条短信,内容简短且平常,但看得人好像有一种恋爱的感觉。   云月想了想,回一句:【你不是不当人吗?】   过一会儿,她收到他那边的回应:【那是晚上。】   白天,还是要做人的。   又有几条信息跳出来,是老赵那边的,问的还是关于她代言的事情。   ——小祖宗啊,别告诉我你还没有和二公子提。   ——再等下去,我闺女都要嫁人了。   这事儿吧,云月不知道怎么说,昨天晚上她自行决定那不是色-诱,那只是单纯地履行夫妻义务罢了,没有任何的目的性,所以老赵提的这事,往后再看。   休息时间不长,信息没回完她便又去忙了,直到傍晚收工。   云月本来打算自己坐车回去的,但是晏千说要来接她去一个地方吃饭,听他那边口气似乎是有事,所以她答应下来。   影视城这边依然又冰又凉,但人挨人地多,尤其是收工后,有时候还有没工作证靠关系的粉丝进来,只为见一见那偶像。   这天粉丝特别多,再一看,原来是慕青椋过来了。   西边残阳泛起橘色日光,被染红的云朵慢悠悠飘在上空。   夕阳下,粉丝团紧挨着,人头攒动。   云月站了会,身边传来阮挽挽的声音:“不走吗?”   “马上。”   阮挽挽点头,顺着方向看过去,“我以为慕青椋糊了,没想到人家的人气还是这么高。”   “她是要出演新剧了吗?”   “是啊。”阮挽挽说,“上回她接受采访,说她和晏南风分手的消息是假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所有那些真爱cp粉重新聚集起来。”   “是吗。”   “她还真的敢说。”阮挽挽耸肩,“南少爷就没喜欢过她,不知道这样的单向感情有什么好维持的。”   云月疑惑,“你怎么知道?”   “听我哥说的。”   “你哥?”   “他和南少爷是多年好朋友嘛,上回不知道说了点什么,两人闹别扭,他就在我这里说了点晏南风的坏话。”   阮挽挽知道的不多,但把知道的都透露出去,大意就是慕青椋以前救过晏南风的性命,为了报恩他就同一直喜欢他的慕青椋在一起,实际上这些年一点感情都没有,他喜欢的好像是个小几岁的小妹妹,因为慕青椋的缘故,两人没能在一起,小妹妹最后还被人欺负走了。   阮挽挽说道:“其实他还是挺可怜的,为了报恩,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云月仓促一笑:“被他喜欢的人,也很惨啊。”   “是啊。”阮挽挽撇嘴,“反正我听我哥说完后对慕青椋没什么好感,完全就是道德绑架,要钱要权都行,干嘛要一个不可能的感情。”   云月这回连笑都没了,安静沉默,没有发表太多的意见。   晏千来接她的时间,和阮挽挽哥哥来接人的时间差不多,双方在这方面都非常地有默契感,甚至人到之后连喊人的声音,都掐准时间,并且非常漠然和不屑地朝对方互掷一眼。   可以说相互鄙视了。   云月和阮挽挽则非常友好,互相告别,长时间处下来,两人已经是一起吃饭逛街的好朋友关系。   上了车,云月低头系着安全带,身侧的男人则颇为严肃地抛出一问:“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什么?”   “你有事瞒着我。”   晏千很少这样子直言,眼色专注,似要等她自己回答。   云月则发愣许久,心里想的是,晏若玉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告诉他了吗?他是来质问什么的?   然而她思考的事情,他已经自圆其说:“你的经纪人给我打过电话,说你们那边有个代言的事情,希望我去办一下。”   “啊……”云月不由得惊讶,老赵这人还真是,居然真的跳过她,直接和晏千说。   看她呆愣的反应,男人不由得抬手,拂去她耳边碎发的同时,指尖轻轻捻着她柔软的耳垂,语气又好似一下子浸入温柔,“有些事情,你想做的话直接和我说一声就好了,不需要太麻烦。”   “麻烦?”   “比如昨天晚上的大费周章。”   大费周折地想要和他更进一步……   云月抿唇,果然还是被他看出来……也是,突然地示好,很难让人不怀疑。   “所以。”她侧首,目光小心翼翼,“你后悔了吗?”   “后悔。”   “……”   “做少了。”   “???”   他倒是一点都不知羞,面色坦然。   “你怎么可能后悔……”她很小声,“你之前不就有这个打算吗?”   “嗯?”   看他装傻,她脸一红,鼓起勇气戳穿:“上回啊,你去国外出差,不是买了那个吗?”   “那个?”   “套套啊。”   “谁说我买的是套?”   她一愣,不是吗。   “噢。”晏千似乎懂了,“原来你一开始就误会了。”   “……?”   “那是夫妻戒指。”   云月彻底懵了。   什么戒指啊。   等等——他之前说的是夫妻会戴的东西……戒指好像就非常地吻合。   她是怎么想到其他方面去的……?   闹一个大红脸,云月感觉到无地自容,恼羞成怒,倒还能理直气壮地怪在他的头上,“那你干嘛不说清楚,干嘛拐弯抹角!”   直接说戒指不好吗。   晏千温和认错,“嗯,我的错,我没顾虑到我媳妇的思想范围。”   “……”   因为她思想范围带颜色,所以没考虑到吗,这哪是认错,这分明是嘲!讽!   云月只能哑语地干瞪他。   “不气了,我们走吧。”晏千握着方向盘,还有一只手顺毛似的揉她温软的发,“约了个行内大拿,今天带你去见见。”   “谁啊。”   “导演界天才,周言青导演。” 第37章 想要舟舟给我生个宝宝   要说周言青在影娱界的成就的话, 怕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现年五十多岁, 十几岁的时候就来北城孤身一人地打拼,误打误撞入了这行业,可能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天赋,没到三十岁已经导演出多部家喻户晓的作品。   父母辈对他的印象更为深刻,上个世纪的年代,会放露天电影,其中就有不少出自周言青之手,文艺片商业片几乎没有扑街的票房,是整个圈子里的传奇人物。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物, 不知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还是媒体所传的个人原因, 开始逐渐隐退, 内行人曾说过一句话, 周导的暂退,是国内电影行业的一大遗憾。   近几年他很少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但行内的事物都有接触,新型的拍摄技巧以及氛围打光, 对于具有天赋的他来说, 熟练掌握, 并不难做到。   周言青退隐前带出来的那些个女港星,饶是这么些年过去,女港星们仍然维持热度,可见其影响力不容小觑。   云月先前听周岸讲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周导, 三言两语间隐约知道他不是个容易约出来的人,这次约出来大概率是幸运,让她不太明白的是, 晏千为什么带她来见见这人。   车子抵达目的地,云月解开安全带,问出自己的疑惑之处:“二哥,你带我来见周导,不会是想让他带我的吧?”   演技方面她不是新手小白,但在国内的人气上和素人没什么两样,《剑心》的拍摄初期确实给她带来不少粉丝,不过很多都是剧本粉和颜值粉,并不那么地牢固,很难让她在圈内立足,顶多从十八线蹦跶到三线。   三线小星,也不足以让她撑起面子,去做周导新一代的女主角。   “你不是想好好演戏吗?”晏千侧首,“周导是目前最有本事和审美的导演,有他带你的话,少走很多弯路。”   “可是……”她犹豫,“我没想过……”   她想好好演戏,但没想过有一天,所有的好资源都投放到她的面前,巨额投资,一流导演,以后的片场布置也大概率会挥霍重金……   “交给我就行了。”他轻笑,“这些事你不用想,有这时间,不如。”   “不如什么?”   “多想想我。”   “……”   她这么紧张,他还有兴致逗她。   云月攥着指尖,身侧男人的话,好像让心里的紧张感没那么地明显。   这次的饭局设在五星级中式酒店,装潢样式以及菜肴都根据客人的品味来安排的,北城的圈子里,上档次得往往不是以外国人审美和评价来定的星级,而是国人最典型的圆桌盛宴,所来之客身份大多以权贵为主,其貌不扬的外表之下,背靠的是浩大势力。   会面过后,云月才知不止周导一人。   还有两个中年人陪客,一男一女,还有她熟悉的男演员,周岸。   周岸看到她后朝她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云月抿唇颔首,算作回应。   几个人,简单寒暄招呼后便入座,云月对另外两人都不太熟,但听晏千介绍她是他的新婚妻子时,那二人并没有露出吃瓜群众的表情,就能猜到,身份背景也不是普通老百姓。   氛围还算温馨和谐,周岸时不时热热场子,礼貌一笑,“早就听闻这家酒店的菜样精细美味,今天总算沾沾二少的光,来一饱口福。”   晏千这边联系不到周言青导演,这次能叫人过来,大概率是周岸做的中间人,所以这局子上也不能缺他。   饶是之前对这人有很多不满,这会儿看在各个方面上,只能回以温和。   自始至终,周言青导演几乎没怎么说话。他头发已过半白,经历风霜的面容依稀可以辨认出其年轻时的俊秀,沉默寡言时就像一个优雅的老绅士,沉浸在自己的思维。   他话少,周岸便替他为之。   “先前劝过叔叔很多次,现在技术成熟,以前想拍但条件有限的电影都可以完美呈现出来,可惜都被他拒绝了。”周岸陈述道,“这次二公子主动提出合作,我也希望叔叔不要再错过。”   周言青导演慢慢抬眸,朝侄子看去一眼,“我不太会拍。”   这话就有些逗人笑,他要是不会拍,就没人会拍了。   周言青淡淡补充:“我现在对商业片没兴趣,对被拘束的拍摄条件更没想法。”   “这怎么能说被拘束呢?资金充足,本子优秀的情况下……”周岸试着更正。   谁知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没有合适的演员。”   上头人主动投资,且递出这么大的橄榄枝,自然是有内定女演员的,周言青以前拍过不少商业片,现在即使不拍,也不会缺钱,更不需要迎合别人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这次被侄子说服过来,纯粹是互帮互助。   “叔叔不去看,怎么知道没有合适的呢?”周岸轻笑,五指并拢,认真地做个介绍的手势,把云月的位置指给他看,“这次和我合作的女演员不就顶级漂亮吗,可不比你以前的那些女郎差。”   上年纪后,周言青的眼皮有些耷拉,对万物都是漫不经心,提不起任何兴趣的模样,来了后自然落座,并没注意到云月这边。   眼下顺着方向,抬眸一看。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云月被看得不太好意思,抿唇一笑。   她一笑,更似古装剧里闭月羞花的美人儿。   就这样,周言青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的脸上。   没有动过刀子的五官骨相优美,辨识度很高,一眼就能让人难以忘却。   周岸见到这反应,便循循善诱:“叔叔觉得怎么样?够不够做您下部戏的女主?”   周言青没说够,也没说不够,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像是严肃老师给学生提问:“你今年多大了?”   公共场合问女性的年龄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又是这般的语气,云月稍作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身侧的男人代替道:“快二十四了。”   晏千嗓音清淡,但一开口就有控场的气势,倒是没有输对方半点。   周言青的眉间蹙得越来越紧,又盯着望去很久,突然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刚才听晏千说云月是他的妻子。   这就给人一种极其容易产生的错觉,那就是晏家的媳妇,身份必然是非富即贵的。   无形之中周言青的眼睛发生轻微变化,刚才绽放的光一下子收了回去,变化细微到难以捉摸,最终还是平静收回目光,没再提云月这茬,恢复过往的神态,开始做简单的交谈。   他们这边请他拍戏,可以,他有条件。   他只拍文艺片,本子要给他亲自修改。   其次,拍戏要求高,演员不能矫情,投资人的妻子也不会纵容。   条件列出来,说明他对这个内定演员并没有不满的地方。   也间接说明,这个很多年没有自主拍戏的大导演,终于被说服一次,出山了。   后续继续交流商议即可。   一切发展是云月想不到的顺利……业界最难搞定的大拿居然一个饭局的时间就被说服了吗,散场后她看着身侧的男人,对他的依赖安全感只增不减。   路途昏暗,他一来,什么都亮起来。   送完周导回去后,他们同周岸也谈上几句。   这事儿能成,有他一半的功劳。   “小事一桩。”周岸在交友方面性格落落大方,“我是看云月苗根好,没遇到好导演就可惜了。”   他这纯粹是过奖,云月没顺着话去接,就问道:“上回不是还说你都很少见到你叔叔几次面,这回就能约出来了吗?”   “是啊。”周岸点头,“这不答应他帮忙做点事吗?”   “周导还用你帮忙吗?”   “这话说的。”周岸一笑,“我好歹也有点人脉好吗,他让我帮他寻个人。”   “寻人?”   “说想找他以前的一个女友……的女儿……”周岸沉思一会儿,“这些大导演啊,以前都有过不少情债,谁能想到老了之后才会想起来。”   云月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调查后,得知他那女友好像很早就死了,走之前留下的那个女儿现在下落不明。”说到这里,周岸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那就更难找了。”   都说现在的影娱圈混乱,其实以前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些名头的人绯闻都是不断的,周言青作为顶级大牌导演,想要勾搭他崇拜他的女人自然数不胜数,但很多都是如同飞蛾扑火,偶尔有那么几只幸运儿能扑过去,最终的结果和下场都不太好,以至于大家都说红颜薄命,实际上哪有那么多薄命,不过是男人不负责任和薄情的借口。   回去后云月就把这事给忘了,取而代之的明天和以后的演戏,她自认为水平不算太差,但是想要跟随周导那样导演的要求的话,估计要费尽心思才是。   晚上洗漱后她同以往一样去做基础护肤步骤,搁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时不时响起,这个时候能给她发信息的只有老赵了。   而且大部分都是让她关注娱乐八卦的提醒,这次也不例外。   老赵:【今日份微博又爆了,你快去看!】   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云月开始猜想,能有爆-炸新闻的还有谁,无非就是慕青椋呗,她最近既然要参演新的本子,那么开机前后都会做不少的宣传。   怀着这样早就预料的心情点开八卦软件,看到的却是周岸。   他一小时前发出一条类似寻人启事这样的博文内容,大意是他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年龄在二十三四左右,北城人。   周岸热度本来就高,这条有着多重暗示性的内容自然被推上热搜。   网友评论五花八门——   【岸哥这是变相找女朋友的吗?】   【知道了,现在就去泰国做变性手术,希望岸哥不要嫌弃我。】   【我也缺个二十三岁的妹妹。】   指望沙雕网友帮忙寻人的话,那就指望错了,个个都不负众望,给予最糟糕的建议。   而某瓣软件就精明得多了,现在周岸正在事业上升期,不可能交往女朋友,更别说发博找了,大概率说的是真的,那么以他那样的身份,丢失多年的妹妹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叔叔周言青的孩子。   鲜少人去了解周岸和周言青的关系,但大家想要扒皮的话都可以扒出来,个个都化身成福尔摩斯,甚至连周言青几十年前的绯闻女友都扒出来。   ——【周大导演吾辈楷模,女友一个比一个漂亮。】   ——【我记得有一个非常地漂亮,很有feel,叫什么来着。】   ——【是不是英年早逝那个?我也记得,以前和昭和时代滨边美波长得很像。】   ——【求图!】   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这么热闹的瓜,网友们兴致勃勃地又是扒身世又是扒照片的,以前人的照片不容易保存,看得到的都很模糊。   云月点开一张,想要放大看的时候,老赵的信息再次弹出来,一个不小心,就被她点到微信界面。   老赵:【我要笑死了,居然有人说慕青椋是周言青的女儿。】   云月:【……为什么。】   老赵:【她现在人气下滑,到处蹭热度呢,刚才还假装不小心点赞周岸的微博又取消,引起大家很多猜测,她的粉丝们都说,她和周导一样有才华,名字里都有个青字,很可能是父女。】   周岸,周言青,还有慕青椋,这三个人牵扯到一起,无疑就是一个大瓜。   饶是不爱吃瓜的云月也看了一会儿,连晏千什么时候进门的都没发现,等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抱到床上。   云月抬眸,有些疑惑。   “地上凉。”他说,“别不穿鞋。”   “……噢。”她抿唇,“可是我面霜还没抹。”   他回头看去一眼,随手拿过来一瓶。   云月没接,显然,他拿错了。   女孩子用的东西太多,瓶瓶罐罐根本数不过来,晏千耐着性子试了几遍才拿对,看她慢条斯理地拧开盖子,给面部做按摩。   她每次护理都要很久,晏千随口道一句:“做女孩子还挺麻烦的。”   “这还麻烦吗?”云月慢悠悠道,“我精油和身体乳还没弄呢。”   “身体乳抹哪儿?”   “全身啊。”   “那岂不是更麻烦?”   “是啊。”   “这种麻烦的事情,要不要我帮你分担一点?”   “……”   他说得如此正气凛然,她都不好意思怀疑他是不是没安好心。   尚且在怀疑中,他则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刚刚帮忙递面霜的过程中已经看到身体乳,也是好几瓶,瓶装的,泵式的,随机抽取几个幸运儿后来到她的一侧,洋洋洒洒问:“先抹哪?”   这副娴熟的口吻弄得他们已然是不需要任何避讳的老夫老妻。   实际上,才结合没多久,云月实在没好意思真让他帮忙,“你先放着。”   她还是先把脸上的护理程序给做完再说。   手机里接连不断响起老赵的信息提示声。   老赵:【我吃完瓜了。】   老赵:【一个总结,慕青椋现在就是疯狂蹭热度,想把人气蹭上去,让珠宝商继续签她代言。】   周言青和慕青椋是不是父女关系这一点压根就不用去多想,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是带点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他们长得并不像,饶是周言青上了年纪,眉眼间依然可窥探过往的风流潇洒。   慕青椋五官就显得平平无奇,全靠化妆师和摄影师的努力,才让自己勉强落个美女称号。   云月腾不出手发信息,便发了条语音:“那如果周导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辟了谣,慕青椋不觉得尴尬吗?”   老赵:【谁知道呢,估计她料到这事不可能很快解决才疯狂蹭热度,国内那么大地方,以前弃婴那么多,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找得到。】   慕青椋当众宣告她和晏南风分手的消息是假的,又借助这一波热度拉高人气,那以后说不定还能爬起来,没准爬得更高。   云月抿唇,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但身侧的男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还想那些琐事吗?”   “没有。”   “别担心,我和阮家珠宝那边谈好了,新代言是你的。”他缓声陈述,“至于那个人,你想要她怎样就怎样。”   云月懵懂地看着男人的眼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好像猜到一点,他的意思是在表示,只要她想,慕青椋什么下场都可能有吗。   比起下场,她其实更想要五年前的事情,给自己一个交代。   思索之间,云月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什么时候被男人拿了去,再还回来的时候,无名指上多出一枚精美的水蓝宝石钻戒。   钻戒五叶花托状,周遭镶嵌碎钻,中间躺着一颗纯净无瑕的顶级宝石,光彩绚丽夺目。   好似一件寻常事,他拿起她的手,将这枚戒指安稳地给她戴上,她手指漂亮,巧夺天工一般,嫩如葱白,和戒指相得益彰。   这是夫妻对戒,晏千指间也有一款,男士的,相比而言简约低调。   云月愣神:“这……”   “就是被你一直误以为是套套的戒指。”   “……”她脸一红,“你干嘛又提这茬!”   他哂笑,举起她的手,“一点小礼物,喜欢吗。”   “……”   这是小礼物吗?   她盯着手指上的闪闪注视很久,饶是外行也能看出这枚戒指价值不菲,不会是外面单卖的,只能从拍卖行幸运拍到。   他们的婚姻从刚开始就非常地仓促迷离,通知长辈朋友以及婚礼策划都没有,简单到只是去民政局领回来两个本本把关系落实,但从头到尾他把义务都尽了,待她的每一处都是完美老公的表现。   没得到她的回答,晏千挑眉:“不喜欢吗?”   送之前不是没考虑过她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戴上,所以延迟到现在才拿出来。   葱白指间闪闪发亮,云月注视一会儿又去看他,“嗯,喜欢。”   对着他说喜欢戒指的语气认真,眼神过于诚恳,以至于很容易被代入说喜欢的是他,恍惚得如同梦境。   停顿一会儿,云月又说:“不过,二哥。”   “嗯?”   “你一直都送我东西,我也要送你礼物才对。”   结婚以来她只送过他一条领带,微乎其微,现在都不好意思提起来,而他帮的忙就太多了,她不回应的话心里很容易造成愧疚感。   单提最近就是代言,和周导的下部戏合作,慕青椋的事更是她一句话开口就能解决。   不送点东西就说不过去了。   “你开心就行。”晏千慢条斯理帮她拧开一瓶身体乳瓶盖,“我不需要你送。”   “可是我想送。”她小脸认真,“你可以先说说你喜欢什么礼物?”   “过段时间再说吧。”   “现在不能让我知道吗。”   “有点不好开口。”   “二哥……”云月微微皱眉,“我们谁跟谁啊,你就大胆说出来吧。”   她如此认真诚恳地鼓励着,不说点什么的话就对不起她期待的小眼神。   晏千湛黑眉眼微微一挑,“那我说了?”   “说吧。”   “想要舟舟给我生个宝宝。” 第38章 上回在浴室那样   想要生个宝宝。   瞧这话说得多轻松——   他且是那种好似正儿八经, 又显得随意地提起这件事,而后耐着性子地来看她的反应。   云月能有什么反应, 本着还礼的想法来问他,谁知这人会间接地耍起流氓。当然他们之间谈不上耍流氓……可这才多久,就开始惦记宝宝的事了。   堪堪一回而已。   那回他们还做了措施。早上起来的时候她看见垃圾篓里有用过的套套,没好意思数,但直观来看,数量上不会少,当时暗叹他还蛮体贴,不需要提醒就知道措施。   现在想想,不过表象。   看她又傻又恼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晏千没有再逗弄下去, 低声哄道:“好了别想了, 都说是以后的事。”   “……”   云月默然, 他现在想要,也没有啊。   他让她不多想, 可她到底是女孩子,事情一旦被提起来很难不放在脑子里过一遍, 关上灯后, 摸着手上价值高昂的戒指, 不可避免地想到很多事情。   想起从前的事,想起从前的晏千,和现在几乎判若两人。   可能是最近太忙,晚上也没有失眠的缘故, 过去的事情,她很少再主动想起,如果没人提起的话, 甚至不会去留意。   那种被抛弃得如同一只流浪猫似的感觉也逐渐被淡忘,倘若不小心想起来,翻个身的功夫,她触碰到男人温热的手臂,情不自禁把他当成依靠,脑袋依过去,很容易就能睡着。   这回呢,是因为想到他们的关系,困意不那么地明显。   当初的自己,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和晏千同床共枕。   她对他以前的印象实在不算友好,除了不让她吃饭,其他方面也会欺负她,弄得连老爷子都纳闷,这老二虽然生性顽劣,但不至于对其他人爱答不理,非要欺负一个新来的小姑娘。   他当时,就是想赶她走。   “二哥。”云月翻身,额头抵着男人宽厚的肩膀,“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当初想方设法赶我走,是为我好的。”她眼睛缓缓睁开,“对吗?”   当时的云月,是自愿献血的,一来是那些大人们说是为她将来好,二是从小被灌输的助人为乐思想,再加上她知道自己这样顺从就能一直呆在晏家这个大家庭,融入温馨的氛围,有爷爷有哥哥,有一个真正的“家”,所以让她做什么都会很情愿。   但这些情愿事在晏千看来只能用两个字形容。   愚笨。   现在面对她的询问,他没给出满意的答复,眉眼垂落,“怎么突然提起以前的事。”   “不知道……随便想的。”   他抬手拢着她的腰腹,“乖,不想了。”   “……噢。”   过去的事,能不提就不提,好的坏的都一并带过,永远忘却最好不过了。   道理都懂,实践到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云月没能问出结果来,抬起瞳眸,昏暗之中,一瞬不瞬地对上男人的视线,他平静如斯,并无情绪变化,很难让人探测出一二。   就算他不说,云月知道,应该就是她所想的那样,但她又想不到,桀骜不驯的少年为什么会生出那样的念头,是同情吗。   她刚开始来晏家那会儿,感知到他对她只有不屑和漠视,后来不知怎么,开始有目的性地欺负人。   人的初始印象至关重要,他一开始给她厌恶感的话,后来即使他帮她驱赶过围着人挑衅的小混混,下雨天奉爷爷的嘱咐来给她送伞,也无法让她对他的印象改善。   “二哥以前……”沉思一会,云月又说,“真会欺负人。”   晏千眼底浮现出无奈,“……你怎么还在想。”   “但是当时你真的很喜欢欺负我。”   “嗯,我的错。”就算是过去的事情,晏千依然耐心地认错和哄着,“那你说,现在怎么弥补?”   “嗯……其实……”   其实不用弥补的……   二哥现在已经变得很好了。   这样的话,还没从云月的口中讲出来,搁放在腰腹间的人已有上移的倾向,趁她思索和不注意的时候,慢缓缓覆住。   云月:“!!!”   忍不住想要翻身脱离,奈何他力道大反应快,没一会儿便倾身而来,将她按得死死的。   她有些无措睁眼:“你干嘛……”   “二哥用下半辈子弥补你,行吗。”   “行是行……”她一张小脸羞红,抬手去推搡,“你能不能先下去。”   她身体脆弱,肌肤捏一下就红,某些事上接连去做的话可能会很吃不消。   大概考虑到这一点,也想到之前在浴池里女孩低弱疼哭的模样,上方的男人什么都没有做。   暗沉房间里氛围朦胧,晏千下颚线绷紧,喉间也慢慢地干涩,深呼吸后稍作缓和,撤身之前,又低下头,吻了吻两处姣好漂亮的轮廓。   很明显感知到她微微发颤的呼吸,他不由得轻笑,“舟舟。”   她紧张得一时半会发不出声音去回应他,迷离双眼更是不知所向地望去别处。   他倒还有闲情逸致地轻轻掰过她的下颚,“你好香。”   云月这次总算有些忍不住回一句:“你好不要脸。”   “嗯。”   “……”   他居然还回应。   幸好开的夜灯暗淡,将樱桃红色的面庞掩盖住,仓促之间,云月趁乱翻了个身,背朝着他,不愿再去面对。   她后背生得不比前面差,肩胛骨和蝴蝶骨形状极为漂亮,腰腹没有赘肉,线条优美,看的时间久了的话照样心猿意马。   云月入睡得很快,没一会儿呼吸渐渐均匀。   她睡觉时姿态像是小婴儿,两只手像是抱着坚果的松鼠爪爪,合拢在胸前,指尖上的戒指没有摘下来,璀璨钻石折出暗淡的光。   身侧的男人借着月色,稍微靠近一些,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两枚专生打造的婚戒轻轻碰到一起。   ……   三天后。   清晨日光温馨,透过餐厅的玻璃,洒落到餐桌上,再平常不过的早上,云月一如既往地准点用餐,偶尔会看手机同老赵交流信息。   她最近忙,老赵也因为她带来不少好处,为公司忙得团团转,但每天对于八卦的讨论工作一点都没落下。   老赵:【珠宝商那边否认同慕青椋的后续合作,我的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   老赵:【看她前几天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地艹恩爱夫妻人设和各种蹭热度,我还以为她又要火热起来。】   每天老赵都要提心吊胆地同云月说这些。   他提到的珠宝商正是阮氏集团旗下一个主流公司,其影响力不容小觑,有些产品甚至同国外几大品牌媲美,能拿下他家代言的要么是顶流要么就是关系,而慕青椋又有关系又有人气的,老赵非常担心她会继续续约。   好在早上被他关注到信息说,已经不再有合作关系,喜悦感涌上心头,第一时间就给云月分享了。   云月则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不是很惊讶地回了个:【噢。】   老赵:【说到底,还是小云同学的功劳,小云同学辛苦了!这几天腰是不是累着了?记得多喝热水多休息。】   云月:【……】   所以现在的青中年男人脑子里都在想着点什么,就算她色一诱,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腰给诱着了。   而且这事和她没太大关系,她都没提起过,明明是老赵自己厚着脸皮给晏千打电话的。   总归这事对他们来说有利无害,因着阮氏还没宣布下一任的代言人是谁,导致各方粉丝们纷纷做出假设和推测,依照阮氏的尿性,下一任要么一线明星中选,要么就是靠关系。   ——【慕姓女星今年的运气真的背,又是被抢角又丢失代言的,家族股份因她接连下跌,这位姐真的不去算算卦吗?】   ——【话说,慕姓女星走后,圈内还有顶流吗?】   ——【懂了,将来谁是阮氏代言,谁背景后台就大。】   ——【盲狙一波最近势头很猛的新生代小花们。】   有些吃瓜群众的脑子和眼睛都是顶尖雪亮的,虽然不细致,但根据大概局势就能猜到瓜的轮廓。   云月混在一群小花们中被刷一波存在感,不过因为她不怎么营业,大家对她的猜忌并不多,反倒是阮挽挽,因为姓氏的关系,落入一大波瓜流中。   也有人反驳,根据姓去猜的纯属脑瘫,怕不是慕青椋的粉丝。   娱乐圈的瓜同样牵扯到金融圈这边,慕青椋代言解除,失去大ip角色,又面临分手危机,导致慕家本就岌岌可危的产业受到前所未有的影响,股票跌到最低点。   让云月不太清楚的一点是,慕青椋的名声可能对公司有印象,但不至于这么厉害,何况她并不是家族的控股人,不至于影响这么厉害。   疑惑之间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男人,这个时候,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搞的鬼。   察觉到对面的视线,晏千主动问:“怎么?”   “慕青椋家公司,好像陷入了危机。”   “听说过。”   “和你有关系吗?”   “确切地说,和大哥有关系。”   “为什么?”   晏千放下手中的财经报纸,端起一杯黑咖啡,抿一口后,似作考虑,卖一手关子后,才告诉她,晏南风和慕青椋分手了,关系一断,慕家就无法依附晏家了。   “我知道啊。”云月点头,“他们不是早就分手了。”   “这回是真的分了。”晏千说,“大哥为了和慕青椋分手,把自己弹琴的手给废了。”   云月一怔。   “现在人还在医院里住院观察,爷爷那边气得不轻,让我今天过去看看。”   事情就是这几天发生的,很突然,让所有人都想象不到。   但又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晏南风的命是慕青椋救的,后者对报恩的唯一要求就是和她成为男女朋友关系,这让向来对人世间温柔以待的晏南风来说没有可拒绝的理由,两人从在一起的一开始就是恩怨关系牵连着。   想要分手的话不是晏南风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母亲,他不想订婚。   也不是他随随便便说一句分手就能解决的。   以他的性格和观念来看的话,分手等同于抛弃恩人,而恩人救过他的命,等同于抛弃这条命,但命没有得到抛弃的允许,被丢弃的,是他视如生命用来弹琴的手。   比起对他们感情纠纷,云月更意外于,有朝一日,会听到晏南风不能弹琴的消息。   就像多年前某个转暖的春天,她穿着圆领毛衣,坐在琴凳上,沉迷于一段节奏时,曾经以为自己会一直弹琴下去。   不到最后,谁都没法用永远去衡量一件事,那两个字,只能形容某一刻心境的真诚度。   从思绪中走出来后,云月深呼吸,问道:“我们要去看看吗?”   对面的男人挑眉,“你想去看他吗?”   她抿唇一笑,“我说的是看爷爷。”   以前,晏南风是爷爷很器重的孙子,他听话懂事从不招惹是非,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年纪轻轻就是著名的钢琴家,是亲戚口中最经典的别人家孩子。   自家眼里,他思想固执,随着时间推移,居然成了爷爷最不省心的一个,而晏家老二,反倒成熟稳重起来,让爷爷刮目相看。   上回晏南风和慕青椋就弄得爷爷气病,担心他老人家身体抱恙,云月打算抽出一点时间去探望下。   大概经历过上回,晏老这次并没有过分的偏激,不过既然她想去,晏千没有拒绝。   下午剧组收工得早,他们便过去了。   有一阵子没过来,晏老看到他们两个,原本乌云一般的面庞逐渐开明起来,并且很顺其自然地把自家二孙子给忽视,迎过去笑道,“舟舟来了啊。”   云月手里照常拎了些东西,腼腆一笑,“我好久没来看爷爷了。”   “是不是太忙了啊?”晏老也没怪她,理所当然怪起别人来,“你去的什么剧组啊,把人都忙瘦了。”   他们两个非常融洽地聊着,作为亲孙子且高大挺拔的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被忽视到当背景板。   看晏老还能如此面色如常地搭话,说明情绪还算问题,他们不需要太担心。   而且提起大哥的时候也没有过分激动,只是眉头横起来,严肃地叹一口气。   “我是老了,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是什么想法。”晏老说,“这好好的,两人突然就闹别扭,你大哥更是厉害,说一不二把自己那手给废了,听后来的保姆说,一大张地毯都被染红了。”   保姆说的话一点都不夸张,进来打扫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有人割腕自杀了。   这足以说明,晏南风废手的决心有多重,不是情绪激动,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他是真的把手给废了,而且是自行解决,没有任何可医好的可能性。   云月和晏千是局外人,对这件事没有表示任何自己的想法,晏老这边叹气说了几句,让他们待会有空的话就去看看。   他老人家就不去了。   晏南风是在老宅断的手,老爷子不是第一个看到的人,但来了后也看到了,以前见血的事情很多,但自己的亲孙子这里落那么多的血,老人家心脏有些受不住,打算过段时间平复下再去,以免到医院后看的他心脏病再次复发。   老人家拜托的事情,他们就应了,去看看也无妨,晚饭后可以顺带去医院一趟。   晏老待云月的态度还和往常一样,慈祥亲切,没有一点架子,笑吟吟地搭话,一起度过愉快的晚餐时间。   只是饭罢,老人家在云月去逗鹦鹉的时候,将自家那二孙子拉过来,目光犀利地扫过去。   一句话没有,但眼神吓人。   晏千态度诚恳:“爷爷,你有什么事吗?”   “我不问的话,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吗?”晏老就差拿根拐棍去指着二孙子的手,“你看看你们小两口戒指都戴上了,居然还瞒着我!”   晏千似笑:“爷爷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我……”   晏老眯了眯眼睛,没否认。   做孙子的,很不给给面子地拆穿这老头子的老奸巨猾。   在北城,没有晏老打探不了的事情,甚至不需要深入调查,透透管家的口风,又或者,查一下二孙子上回出差的记录。这些都是不难的。   “你有没有问过她。”晏老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逗鸟的女孩身上,“对亲生父母的态度。”   “问这个做什么。”   “如果她要是不接受呢。”   “不用问。”晏千淡淡陈述,“她不会接受。”   晏老停顿,想要组织反驳的话,到嘴边又沉默了,“那你这边是什么想法?”   晏千言简意赅:“顺其自然。”   一切顺其自然。   让不知道对方关系的两人慢慢接近,熟络。   思考一会,晏老知道只能这样了,毕竟任意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孩,长大成人后对亲生父母的态度,都不会如正常家庭那般亲密。   关于云月的身世,晏老最为了解,本来没有帮她寻找亲生父母的打算,只是在得知她和晏千领证后,想着日后办婚礼,女方没有娘家的话,终归让人留有遗憾。   但他不了解云月的想法,所以很多事情,只能慢慢地交给二孙子去办。   灯光之下,他们两个人的婚戒,一点都没有做任何的隐瞒。   晏老坐在藤椅上,看着女孩逗弄鸟时抬起的手,上面熠熠带光,不免感慨:“舟舟这孩子也挺会瞒事情的。”   “这不是怕您被吓到吗。”   “我能被吓到吗?”晏老白二孙子一眼,“我老早就想过你们两,你小子以前看人姑娘家的眼神就很古怪。”   不是纯粹的喜欢,所以晏老觉得古怪。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望着橱窗里的精致玩具,明明渴望,但因为买不起,眼神的光逐渐被收敛住,变得没那么明显。   但如果有朝一日有资格走进那家玩具店,他依然会义无反顾地将其买下带走,归为己有。   ……   老宅晚饭早,过后时间依然充裕,不过六点多钟,这会儿去医院完全够用。   路上的时候,云月问道:“你和爷爷是不是说了很多话?”   “你看到了?”   “是啊。”云月点头,她玩鹦鹉的空隙,看见老爷子一直看这边,估计他们在议论她,“你不会在爷爷面前说我坏话的吧?”   “我又不是你。”   “……”   云月侧首,瞪他,这要不是开在他开车的份上,不得好好收拾收拾。   晏千哂笑:“爷爷应该猜到我们的事情了。”   “啊?”   “没事,他没有很惊讶,说明在慢慢适应。”晏千继续糊弄,“没准不久就可以公开了。”   看她那么努力地作隐瞒,他也就不好说爷爷早就有看出来的痕迹,过几天挑个合适的日子直接对外宣告就好,届时也可以筹备婚礼事宜。   晏老那边的想法应该是希望云月同亲生父亲相认,这样婚礼的话办得可以让女方不那么落人口舌,所以目前来说,这些都不能太急。   云月没多怀疑什么,依然考虑老爷子的身体,估摸着应该没事,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帮忙去医院探望晏南风的事情。   她本来都不想来医院见人的,有晏千陪着,想着顺老爷子的意思,见一下也无妨。   见探望人多少得买点东西,他们车上没备,来到医院后,需要去附近的超市买一些。   超市种类多,买东西方面,云月和大部分女孩一样,喜欢认真地挑选。   见此,晏千慢悠悠问:“你对他很上心啊。”   “嗯?”   “什么时候你给我挑水果时也这样。”   “……什么啊?”   云月满是疑惑,这都哪门和哪门。   他又无病无灾的,干嘛让她专门挑水果送她。   似是知道自己提的话有极大的缺陷和BUG,晏千侧颜避开,“没什么。”   云月把手头里一个不太熟的果子放下,看他一会儿,“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对劲……不会吃醋了吧。”   他神色内敛,没回答。   “只是给你大哥挑个水果,你都会吃醋吗?”她好奇地凑近些去观察他,“不会吧,二哥?”   买东西嘛,无关乎送的人,是花了钱的东西,自然要挑好的。   这完全没必要多想。   晏千反正没搭话,眉眼无波澜。   她挑水果的动作慢了,“那我不挑了。”   这里有现场的果篮,她之前看了眼嫌弃里面的水果有些陈旧,就想挑新鲜的,眼下只能挑个能看的果篮。   挑完果篮,还见他神色漠漠然,云月轻声叹息,“别不高兴了,我都不挑了……”   还是没见他说话。   她只好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待会出去后,给你一个亲亲,好不好。”   “不够。”   她咬唇,“那你要怎样。”   “上回在浴室那样。”   “……”   刚才和他说话跟没听见一样,谈到带颜色的脑子都不带思考的。   云月连耳根都红了,嗔瞪一眼,将果篮往他怀里一揣,“该走了!!!” 第39章 告诉大哥一件喜事,我和舟舟,结……   初次的事, 留给云月的记忆自然是印象深刻的,很难在大脑里忘却, 情景记忆犹新——被水雾浸透到朦朦胧胧的浴室,上方呼吸沉重的男人,头发梢水滴沿着下颚落至她皙白锁骨间……   一想到,就过目不忘。   直到来到住院部,云月的小脸依然透着番茄红,一时半会消褪不去。   晏千帮提着果篮,接地气的应季水果五颜六色,包装花里胡哨,倒是丝毫没有影响男人处事不惊淡然自若的气质, 还有闲情逸致拿眼去看身侧的女孩。   小姑娘在脸红, 两颊跟熟透苹果似的。   他刚才其实也没怎么太计较她对大哥上心这事, 简短醋一醋, 为的是她吴侬软语一般的哄诱,眼下这情况来看, 她怕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于是角色对换,他象征性反过来低声哄道:“舟舟。”   云月细密眼睫微动, “干……干嘛。”   他明知故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离开水果超市有一阵子功夫, 她还没缓和过来, 属实过于羞涩了。   云月抬手摸了下脸颊,“热的吧。”   “是吗。”   他边应,边拿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温度微凉, 一点都不像是热的。   “真的热吗,舟舟。”男人轻描淡写地掩饰住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性,“我怎么感觉你在害羞。”   “……”   被这么直白地提出来, 云月不由得产生倔强的腻烦心理,细眉皱起,“没有啊,你胡说什么。”   她这个岁数,老大不小,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女生,而是有过经验的“已婚妇女”,如果单单因为提起某些事就脸红一路的话,实在丢失面子。   于是挺直腰背,打起精神,还拍了拍脸蛋,就为证明自己非常地自然。   晏千好整以暇望她一会儿,“真没有吗?”   “……没。”   所谓做贼心虚不过如此,说话时都不去看他的眼睛,尤其是男人目光深邃探究的情况下,她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不对——她隐约感觉到这个男人是故意试探问的,那么她在自己钻洞前,先把他给埋了再说。   “好了舟舟。”晏千敛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什么。”   “不就是浴室的事吗。”   “……”   果然他就是明知故问的。   她深呼吸,想把被他牵着的手抽回来,再离他远一些的时候,晏千弥补似地哄:“下次不在浴室了,好吧?”   男人语气诚恳,认真地和她商量,眉眼所及之处都是她泛红的脸颊,态度就像是哄一个小朋友。   云月总算肯抬头看他,然后轻声应:“嗯。”   过一会儿,又听他慢悠悠冒出一句:“沙发应该不错。”   “……”   ???   不是——   床是睡不下他还是怎么——   净挑点稀奇古怪的地方???   ……   来之前,爷爷告诉过他们晏南风在住院部的病房位置,离电梯口很近,他们出来后便能一眼望见。   这时候人不多,病人都在病房里休息,没什么人走动和喧哗的情况下,那边病房闹出的动静显得格外大。   人的情绪忍耐是有限度的,到达一个极端后就会忽视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歇斯底里地只想求一个事实。   晏南风的病房里,慕青椋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一个以前出门要全副武装,戴墨镜都容易被认出来的女明星,此时在公共场合,就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   也许病人都比她正常些。   慕青椋是最注重形象的人,现在的面目有些难辨,妆容拉跨,衣服和包包配色冲突,就连注重护理的头发都乱糟糟。   “所以你宁愿把手废掉,这辈子再也没法碰钢琴,也要和我分手吗?”   “晏南风,你好狠的心,这些年来你究竟让我怎么做,才能对我有一点点的怜悯,我不需要你的感情,我只要你稍微在乎一点就够了。”   “我就差到你宁愿死,宁愿剁手,宁愿受尽世人唾弃,遭人辱骂渣男的地步吗?”   “你说话啊——”   大概是吵过一轮了,这番话的气势足,可声音太过于沙哑,就像是哀哭三天三夜的嗓子,很难分辨音色。   这段时间,慕青椋无疑是崩溃的,事业上接连不断的打击,感情方面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漠然,这和外界评价她的“富贵花”“天底下最幸福的女明星”这样的人设完全呈现出两个极端。   一直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突然从高空中坠落,并且再无翻身的可能性,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外人可能在同情她的事业,衰败的家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从十六岁时就喜欢你,过去的十多年我对你的感情只增不减,我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和你结婚,生孩子,过最普通也最幸福的生活。”   “你知道感情被辜负是什么体会吗,知道被所有人当笑话看有多难堪吗,知道我从始至终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吗。”   说着说着,慕青椋跪倒在地上,开始哭起来。   在她的斜对面,是安静坐在病床上的男人,看似温和的眉眼实则藏尽了世间的薄凉,面无表情地坐看对方撒泼哭嚎,无动于衷。   一只被抢救及时但仍然被医生通知筋脉严重受损到无法再拿重物的手,再无往日修长优雅的模样,缠绕的纱布就像是天堂的寿衣,整洁干净,又白得刺眼。   那天的事情,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历历在目。   谁都想不到,外人眼中的模范情侣,实际上从来没有真正意义地在一起过,就像他当初被慕青椋救起,所答应的那样——   既然是救命恩人,那么总要拿出点报恩的实际行动吧,慕青椋表示得很直白,她想要和他在一起,当时的晏南风是笑着否认的,他并不喜欢她。   但这又如何,她就是想留在他的身边,就是喜欢他。   哪怕他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她也要用“救命恩人”的身份,让他们捆绑到一起,他要么和她在一起,要么不允许同其他女生交往。   她就借他那不善言笑温和清淡的性格,处处宣扬他们在一起的消息,晏南风得知后,也无法一一去反驳澄清,因为恩人这一层身份,后来只能随她。   这一随,就是十多年。   期间,他不是没同她提起过,适可而止,她想要钱,想要什么,晏家都能给,惟独不能奢求感情。   但慕青椋不听。   她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情侣关系,借晏家的势力成为顶流后,和晏南风之间的传闻增多,久而久之,所有人都默认他们的关系。   即使,晏南风一直在国外。   即使,他们在一起的合照寥寥几张,更没有什么互动。   关系转折点便是那个满月的晚上,晏南风一改常态,主动找她,说要谈谈事——他能谈什么,自然是谈分手了。   当时的慕青椋不以为意,还想着要么趁这个晚上把关系坐实,然而男人刚正不阿地把人推开,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军刀。   他要他们断绝关系。   他的命是她给的,所以人生被她控制,如果想要拿回自己人生的话,那这条命也要扔掉。   慕青椋当时错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眼看着对方的刀逐渐上移的时候,她失控发疯似的将刀子夺开,声声质问——为什么。   宁愿死,也不要和她捆绑在一起。   这就是晏南风吗,他不是人间温柔,他分明是偏执的疯子罢了。   那天晚上就像现在在病房里这样吵了很久,她也在哀求,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她也没强迫他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关系破裂,哪怕是假的,她也自欺欺人地希望在外界眼里,他们是情侣关系。   这回,晏南风没有退步,执意断绝关系。   慕青椋于是擦擦眼泪,说,她不要他以命偿还,她要他舍弃生命里最在意的。   生命里最在意的……   那晚西窗正亮,满月当头,云雾缭绕,美如景画。   晏南风不自觉抬头,目光触及到月光,稍作一愣。   “你看天做什么?对你而言,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手吗。”慕青椋是这样说的,“想和我分手,那就把手废了。”   ……   记忆的终点,便是视弹琴的手如命的男人,拿起锋利的刀尖,穿破柔软的掌心,让混沌漆黑的夜,多出猩红的血色,让如同牢笼一样的关系,就此了结。   慕青椋愤恼到极致,不经大脑说出的话,他当真且去做了。   以至于前者在血流一地的很久后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痴痴傻傻地,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的一切。   到现在,她仍然无法去接受,他们的关系断裂了。   那个五岁弹琴,至今为止都是业界奇迹的男人,并不是一时冲动,坐在病床上面对着自己受伤的手,依然云淡风轻,在她歇斯底里后,问道:“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不喜不怒,无波无澜。   没骂她,不怨她。   就像一个认识很多年的陌生人。   慕青椋闭了闭眼睛,这一切的开始,就是从周云月回国后算起的。她当初的猜想果然是不错的,自己一心想要困束的男人,心思在别人的身上。   可是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也不会选择一个差点害死自己的男人。   她得不到喜欢的人,他也不会得到,想到这里,慕青椋病态的心才稍微好受一些,望向病床上的男人,“你以为你和我分手,你就能和她在一起吗。”   晏南风仍然那副神色,没有否认自己存在天真或者愚蠢的想法。“和你没有关系。”   “呵——你觉得你能把周云月追到手吗?我告诉你,不可能,除非她脑子坏了。”   脑子坏了才和深深伤害过自己的男人在一起。   慕青椋不甘心地丢下一句,准备离开,走之前又想到什么不甘心的事情,转过身拿起茶几,柜子,沙发上所有能扔的东西,全部朝他扔过去——   一个杯子砸到男人受伤的手上,他仿佛不知道疼痛,没有任何的感觉。   门开了,慕青椋依然在乱扔东西,这回扔的是个沙发上的抱枕,直直地往人的脑门上砸去。   云月走在后面,反应有些慢,只看见什么东西往自己头上飞过来,不等她抬手去挡,有人已经先行一步。   站于身侧的晏千,在一瞬间抬手,握住抱枕一截,将其在半空中拦下,而此时,抱枕同云月的额头只差几厘米。   眉头皱起,晏千冷冷看向罪魁祸首之人。   慕青椋所有的气焰在这一瞬间不得不压制消除,晏南风脾气好,不代表这位祖宗也好,现在她更不可能是晏家的长媳,想要动她的话,连一点薄面都不需要留。   “道歉。”晏千言简意赅,“然后滚。”   随手扔的东西差点把他媳妇砸到,让人道歉都是他宽宏大量。   慕青椋其实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他们会在那时候开门进来,刚才憋一肚子气,想扔东西撒撒火,谁知反而被人给压制住。   她怎么可能想道歉,望向云月的眼神只有恶意。   云月倒是文文静静的,还朝她抿唇莞尔,仿佛一切都不再计较似的。   慕青椋握紧拳头,终究还是从口中不情不愿吐出一句:“对不起。”   说罢,拎起包就走。   满身狼狈,落荒而逃。   幸而她刚才扔的是柔软的抱枕,要是其他东西,怕是悬乎了。   晏千把抱枕扔回去,看了眼那侧的人,“没事吧?”   云月摇头:“没有。”   “我看看。”   “真没有,东西都没碰到我额头。”   他了然,“二哥这不是怕你吓到吗。”   云月轻轻瞪他,她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他们二人,明明是来探望病人的,反而为这一点小事自顾自地说笑起来,举止投足间透露着显而易见的亲密。   目视慕青椋发疯打滚这么久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晏南风,在这一刻,才眯起眼睛,喉间一涩,手指轻轻一动。   刚才被慕青椋砸来的杯子应声跌落在地。   听到声音,晏千才走过来,尽探望病人的义务,“大哥今天感觉怎么样?”   这些情况,医院这边都有随时通知家属,做二弟的即使不来,也多多少少知道些。   “还好。”晏南风只说,目光落在门侧女孩身上,“爷爷让你们来的吗?”   “嗯。”   “麻烦了。”   “探望大哥,麻烦什么。”晏千淡淡回应,“是吧,舟舟。”   云月把水果放下来,轻声应一句“嗯”。   他们一起进来,一唱一和,关系是前所未有的拉近。   这哪是爷爷之前说的追求关系。   分明更像男女朋友。   晏南风试图从他们脸上看出一点什么,晏千却没给这个机会,他坐于离大哥床侧最近的位置,有的没的给予做弟弟的关怀。   无非就是表示他会请最好的医生给大哥诊治,争取让手恢复到最可能恢复的地步,以及外面的事情也不需要太操心,他会尽量操办好。   慕青椋那种人,不甘心就这样分手,指不定为了炒热度维持自己的人设编造出什么假话,让自己显得无辜,没准还会把自己患病的事情说出来搏一搏同情,让大家认为晏南风是抛弃女人的渣男。   为了不影响晏家的名声,这类不利新闻,是不允许存在的。   前所未有,兄弟两的关系还能拉近这么多。   以往两人虽然无仇无怨,但之间总有一种陌生隔膜,尤其是五年前事发后,晏千几乎没怎么和这位大哥说过几句话。   现在不知是不是少了个碍事的祸首,还是晏南风是重伤状态,让他们关系没那么僵硬。   晏南风礼貌回应:“让二弟操心了。”   “小事。”晏千也很客气,“大哥安心养病,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的事是过去了。”停顿一会儿,晏南风看向他们,“但有些话,我一直想说……”   五年前,迟迟没能表明观点的话,现在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然而不等他推敲犹豫,在详细阐述前,晏千湛黑眸光随意而落,低沉男声淡淡打断道:“我也有话想告诉大哥。”   “什么事?”   “想告诉大哥一件喜事。”晏千对上病床上男人深棕的眼睛,缓缓道,“我和舟舟,结婚了。”   空气里,长久的沉静。   结婚了……?   晏南风之前就听他说,希望大哥叫云月为,弟妹。   可当时的他是不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的,并且觉得只是一个玩笑。   现在亲口听到,意外惊讶之余,心口仿佛破了一个剧烈的口子,无形之中扯起难以忍受的痛楚,比重伤的手还要藤上万分,以至于晏南风不自觉看向云月,落寞的眼神仿佛在问,是真的吗。   仿佛在等她否认。   但等不到了,曾经小心翼翼跟着他学琴,满眼藏匿着光的少女,他再也等不到了。   晏千随手拿起果篮里的一根香蕉,然后递过去,挡住晏南风看向云月的视线,英俊面容浮着温淡的笑,“大哥好像很意外,要不要吃点东西压压惊。”   晏南风呼吸缓慢。   晏千似乎想起大哥不能用手,于是尽弟弟的责任,细心给剥开,递到对方的眼前,问道:“新买的香蕉,甜吗?”   晏南风低头,看到的不止是香蕉果肉。   亲弟弟拿着香蕉那只手上,有一枚低调的男士婚戒。   而晏千那句看似随意而说的话,就像是问,新买的戒指,好看吗? 第40章 刚才不是说,叫老公也没用的吗?……   那一刹那, 晏南风的目光下意识地偏移到别处,情不自觉地落在云月的手上, 她自从进来后就像个男人身后乖巧的小媳妇,安静腼腆,明明是来探望病人的,但大部分时候她都在晏千身旁。   她的手没有刻意露出来,但无意间的举动,还是让晏南风看见了。   两人的无名指上是同款的婚戒。   头一次,晏南风露出那般恍惚神情:“你们……结……婚了?”   “嗯。”晏千淡笑,“之前就领过证了,因为一些原因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到家里, 大哥应该不介意吧。”   做亲弟弟的, 一脸平和释然, 对过往兄弟两闹过的不快既往不咎,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现在同女孩结婚了, 获取的崭新生活让他可以忽视兄弟两的隔阂。   晏南风清晰地记得,五年前的那一天, 那风华正茂的少年一改以往懒散常态, 以一种仇人的目光看着他, 仿佛在说——凭什么你喜欢的人要活着,我喜欢的却要死?   那是他们本就寡淡的兄弟情断裂的起点。   旁人家拥有亲血缘的兄弟姐妹们为家权家财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们无形之中已经为一个女孩不动声色地分裂了。   许久过后晏南风也没能恢复成常态,严重受损的手上关节神经似乎被大脑唤醒, 剧烈的痛感渐渐沿袭整具身体,如同行尸走肉的目光在温润面孔上浮现出,“是在开玩笑吗?”   他没信。没法去信。   晏千把未被接受的果肉放下, 还算有耐心,轻飘飘唤一句:“大哥。”   “你们。”晏南风停顿,喉间的声音沙哑至极,“怎么在一起的?”   “她追的我。”   “……”   一直没有说话任由自家男人自由发挥的云月这会儿有些忍不住,双眸瞠瞪,作势要去打他。   她手小拳头小,打在人身上跟弹棉花似的,没两下还被晏千反手攥住,然后顺势拉近一些,有人在场,他知道收敛一点,没直接把人给抱住,但也是身近身,肩挨肩的,挑眉去逗她:“不是吗?我记错了?”   当初不是她非常诚恳地奉上结婚的建议吗。   云月没法否认这个,但小嘴倔强,“反正我没追过。”   晏千轻轻捏着她的掌心,“在外头就不能给你男人一点脸面吗,嗯?”   闻言,她就撇撇嘴,没再否认和折腾。   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是再随常不过的,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或者新婚夫妇,小吵小闹小甜蜜。   从晏南风的角度来看,更是从来没见过自家那二弟那样对一个女孩子说过话,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耐心和温柔都用在她身上那般。   他不是没看出来这二弟的心思,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个人会守株待兔到心想事成。   从未预料过的结果。   夜,渐渐晚了。   外面,路灯折出昏黄的光。   探望完,云月坐在车上,系安全带的时候,手被身侧的男人轻轻握住。   愣一下,她望他:“怎么了二哥?”   车厢氛围暗淡朦胧,晏千身侧模糊难辨,只有话音在这夜晚显得格外低沉:“你心疼吗?”   他问得没头没尾,云月却听懂了,深呼吸一口气,“没感觉。”   她说的没感觉是对晏南风的这件事情没感觉,可能同情和可怜是有一点的,心疼是谈不上的,毕竟,谁会没事心疼一个曾经差点害死自己的人。   平时晏千不会问这些无聊的话,只有在有晏南风的情况下才会做出和平常作风不符合的事情,比如在水果超市里还吃起小醋来。   之所以会这样,无非就是深知他们的曾经是怎样的。   弹琴的敏感少女,和才华横溢的青年,二者好像天造一般的搭档,是最典型里的青春故事的开始。   这些过去,晏千有参与过,只是没能参与进来,所以——即使得到拥有过,心想事成了,对过去依然介怀,这是男人天生的本性,无可厚非。   “二哥。”云月垂眸看着被男人紧握的手,“其实……我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晏南风,你会信吗。”   “以前不喜欢吗。”   “那是对家人的喜欢,就像我喜欢爷爷,喜欢对我好的保姆阿姨一样。”她说,“他对我真的很好,温柔体贴,就像是一个亲哥哥一样。”   让人忍不住产生依赖感。   她的解释还蛮让人心情愉快的,晏千没有太过于表现出来,唇角上扬,声调不自觉变了一个度,“那我呢?你当时把我当什么?”   “烦人精。”   “……”   算了。   当他没问。   停顿片刻,又忍不住想刨根究底,他放开她的手,帮忙系安全带后,又问:“现在呢,当我是什么?”   “老公啊。”   “嗯我在。”   “……”   被套了一口,云月微恼一瞥,怎么就这点骗人叫老公的出息了。   “困死了,回家吧。”她打个哈欠,不想在医院多逗留,“我想早点睡觉。”   “好。”晏千说,“我们早点睡。”   难得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云月颇有些疑惑的。   然而回到家,洗漱的时候就被男人从后面抱走的时候,她才发现。   他说的早点睡,和自己说的早点睡,完全是两个意思!   ……   后面的一段时间云月依然很忙。   慕青椋解约的珠宝代言不意外地落入她的手中,双方达成协议并且对外宣告的时候,网上的讨论度一波接着一波地高涨,关于云月是晏家的私生女的消息再次传出来。   有说是晏若玉的私生女,也有说晏老的私生女,就是没人去猜她和晏千的关系,在外界看来,低调且不近女色的二公子,不可能同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扯上半毛钱的关系。   讨论到一定地步时,关于私生女的话题就适可而止了,这类不实的消息,偶尔炒一炒就行,不宜太过火。   来到剧组后,云月从阮挽挽那里得知,之所以拿到这个代言,是因为她哥和晏千达成一个合作。   “我哥那种小气吧啦的性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任一个代言嘛。”阮挽挽说这话的时候透露着不满,“他是用这个,换我下部戏女主出演的机会。”   “嗯?”云月意外又附和,“这不是挺好吗?”   “一点都不好。”阮挽挽撇嘴,“这样一来,他还是能管着我,女主的戏份估计都要被他掌握。”   阮氏当家人和晏千的关系一般般,达成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阮氏既然答应和云月合作代言,那么晏家下部的大ip,也得帮助到阮氏。   阮挽挽追求不大,只想要一个帅哥多一点的剧组给她吃喝玩乐,逍遥自在,然而她哥这一折腾,估计……她就别想和雄性生物有对戏的可能。   她对其他雄性生物的兴趣,更多是觉得新鲜和好玩,毕竟被她哥管束久了,就想放飞自我。   云月则对这方面没有太大的兴趣,一心专注拍戏,出去玩的时间都很少,以至于阮挽挽经常问她,大好的青春年纪,居然没有恋爱的想法吗?   就算看不上其他的男演员,那周岸人帅性格好,还是个大影帝,天天和他对戏居然不心动吗。   云月为此耸肩,没有太多的感触。   “我知道了。”阮挽挽很果断地下结论,“你一定是有喜欢的人。”   “……”云月哑然,“你别瞎说。”   “让我猜猜你喜欢谁。”   “……”   这妮子的嘴属实毫无遮掩,怕她胡说八道,云月没再理,专注去拍戏了。   不知是不是受到阮挽挽的话的影响,还是导演组那边要求太高,这天拍戏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一个小动作后,她的左脚踝一不小心扭到了。   对戏的男演员察觉到异样,问她有没有事。   云月试着走两步,有点疼,不过还能忍受,就摇摇头说没事,总而言之,先把这几场戏演过去再说。   她身子脆弱,忍耐力倒是很强,毕竟以前都是经常带伤过来的,忍一忍,旁人都没发觉的一点,但休息的时候,她和晏千打电话的时候,就被后者一下子听出语气的不对。   因为听到呼吸的不均匀,他先是问:“你那边很冷吗?”   “没有啊……”   “那怎么回事?”   云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微微肿起来一些,想着晚上回家的时候也会被发现,就顺带在电话里告诉他,一不小心扭到脚,不过不是很严重。   那端静静地听完,然后说:“所以呢?”   她一愣:“什么……”   “所以现在不去医院,是等着我把医院搬到你跟前吗?”   “……”   倒不至于这么夸张。   云月还想解释真的没什么大事,那端则让她呆着别动,他来接她。   现在不过是下午四五点钟,他刚才打电话是刚刚结束一场会议,理应还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忙,这会儿过来的话未免太耽搁人的事情了。   云月有些后悔告诉他,早知如此,还不如晚上回去后挨他一顿骂。   嗯……反正他教训完她后也是会来哄她的。   想到这里,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嘴角什么时候出现上扬的痕迹。   刚才一直演戏,可能是麻木了,没有太明显的痛感,歇息一会儿再动弹,路就不太走得稳了。   云月走得稍微慢了,导演组那边就有人催道:“女主演员干嘛呢,磨磨唧唧的,轮到你了。”   熟悉的女声,熟悉的黄副导面孔。   因为被教训过,黄副导有所收敛,不敢太嚣张跋扈,但态度仍然不好。   旁边的章导则第一时间发现云月的异常,过来关切地询问情况。   “没事。”云月也不想耽搁大家的进度,“脚有点扭到了……”   “扭脚了?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章导惊讶又担忧,“你别走了,赶紧歇歇吧。”   “可是……”云月记得还有一场她的戏份,道具组和造型方面都已经准备就绪,如果撤离的话择日还要麻烦地补上。   只要没有跑起来的戏份,她是可以忍一下演完的,以避免浪费大家的时间。   章导看出这姑娘的倔强,如果别人他就接了,然而这位小祖宗怎么着也不能放任不管,“云月小姐,身体最重要,万一伤着的话,对以后的进程更有影响,你说是吧?”   他们这边说话的功夫,黄副导也迈着快步走过来查看情况。   不知怎么,她看向云月的眼神似乎比之前更严厉无情,“怎么回事啊?”   “受伤了。”章导言简意赅,“后面拍不了。”   黄副导把云月从头到尾打量一番,没看出受伤的痕迹,不由得冷哼,“又拍不了,这年轻演员就是麻烦,要是老戏骨的话哪有这么多事。”   言语激励是有影响,不过相对于她的话,云月更在意在场的工作人员,大家刚才辛辛苦苦搭建的实景台,她要是撤离的话,就是白忙活一场。   云月便说:“我脚也不是很严重,要不试试吧?”   “脚受伤了啊?没事。”黄副导赶在章导前面插嘴,“我还以为肋骨断了呢,扭个脚算什么,赶紧过来吧。”   后面的戏份没有特别激烈的打斗和跑步,但需要吊威亚来协助飞行动作,考虑到用不到脚,云月就没有太多的顾虑。   吊威亚前后的道具准备工作还是颇为复杂的,再加上章导多次犹豫徘徊,都浪费不少时间,等云月准备上场的时候,又忽然被人打断。   晏千不是第一次来探班,这还是头一次情绪毫无克制地出现,面色前所未有地阴沉,以至于章导连滚带爬过去后都不敢大声招呼,“二公子,您来了啊。”   他也没废话:“让她下去。”   来之前已经猜到那丫头大概率还会继续坚持,所以这一路飞驰,车速很快,赶过来后果然不出所想,更令人意外的是比普通演戏还要过分的,她带着受伤的脚要去做高难度动作。   云月这边被劝下去之后,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探班的男人,“二哥……来了啊。”   “就这么喜欢折腾?”   “不是……”她试着解释,“只是想完成一个简单的动作……”   晏千不说话。   似乎在等她编。   看看能编出一个什么样的好理由。   这个都算简单动作的话,那什么才算高难度的。   云月默默垂下脑袋,解释一句后无话可说了。   她编不出来,晏千淡淡地回:“这个动作简单吗?”   “还,还好吧……”   云月踌躇犹豫,没法给出合适的回答,向来多事的黄副导这时候插上一嘴:“吊威亚是演员必备,最基本的简单动作。”   她刷的存在感只会让人更加地厌恶。   晏千都没拿看她,轻飘飘:“是吗。”   “二公子你不懂演戏,最好还是不要掺和……”   “我不懂。”晏千难得顺着一个陌生人的话这样说,然而下一句似是冷笑,“那你演示给我看。”   “什么?”   “现在去吊。”   他的目光停留在工作人员搭建好的场景架上,所说的话并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让云月撤走,让黄副导去吊威亚一次,给大家演示下演员的基本素养。   “我……”黄副导显然是不情愿的,“我不行……”   “她脚受伤你们还让她上,到你这里又不行了?”男人眯眸,视线凉薄冰寒,“给你半分钟,思考下后果。”   思考下抗拒的后果……   话都撂到这个地步了,再不懂那真的就没必要在圈子里混下去。   黄副导不论如何都是不情愿的,可又像上次那样没理由拒绝,她说话往往喜欢教训人,绝对的自负最终还是会害了自己。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章导则推搡着她过去。   吊威亚嘛,黄副导也是有经验的导演,说出那么多的大道理,不实践一次怎么行。   当安全绳索吊在身上,面对五米以下地面的时候,黄副导吓得腿一软,不由得紧张地喊叫,想要撤离——然而她的左腿踏出去悬空,右腿被一个道具扯住,身子前倾的那一刻呈现出拉伸的状态。   她拼命地挣扎起来,腾出来的手还去拉扯绳索,而工作人员见到情况开始慢慢地将人放下。   也就在下地的过程中,困于她腰上的绳索突然断裂。   绳索是铁丝制的,按理来说非常牢固才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大概率是绳索连接处出现偏差……   幸而距离地面不是很高,黄副导摔下去后,还是身体落地。   不过听着她口中的喊叫,估计伤得不轻。   这一幕看得旁人胆战心惊,谁都想不到这么大的剧组,为什么出现绳索断裂的情况。   尽管没造成太大的伤亡,但意外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开始恐慌起来。   现场逐渐陷入混乱。   站在边上的云月看得一头雾水,她刚开始抱着学习的状态,想看看黄副导怎么把她的理想女主状态演出来,然而……   如果吊着的人是她的话,大概率也会摔下去。   她低声喃喃:“什么情况啊……要是你不来的话,摔下去的不就是我了吗?”   身侧的男人投掷一瞥,“是。”   “剧组里的绳索都是崭新的,不至于会出现差错吧……”云月好像有点懂了,“那个黄副导刚才一直让我上,不会是故意想害人吧?”   而后又摇头,难以置信地否认:“应该不是吧……我和她无冤无仇。”   晏千:“你怎么知道你和她无冤无仇?”   “……我又不认识她。”   按照这个说法,世上所有受害人都得和凶手认识才行了。   云月还是不太相信为什么黄副导会有谋害的想法,可能,只是个绳索断裂的巧合?   晏千则没她那么天真,让人第一时间封锁现场,以及叫出所有负责吊威亚的工作人员,这种事情,务必得有个交代才是。   初步判断黄副导有害人之心,奈何胆子又太小,不敢害得太明显,也不敢把人害死,只敢选个五米的台子……也庆幸只有五米,不然她现在才是半身不遂的那个。   根据惨叫声,黄副导的情况比云月现在凄惨很多。   当然云月也好不到哪里去,场子消停的功夫,晏千让她把鞋脱了,先看一下情况。   她不是很情愿脱鞋,最后还是被男人强制性按坐下。   她脚本来生得小巧漂亮,结果现在脚踝处肿起一个红粉的小包。   他半蹲着身子,单手握着她冰冷的脚腕,一抬头眸间深邃暗沉,语气顿时不友好:“这也叫没事?”   “啊……”云月轻喃,“还好吧。”   “舟舟。”   “嗯。”   “你迟早把你老公气死。”   她多多少少是有点心虚的,试图缓和下气氛,“那我,不能,重新找吗。”   “……”   很明显的,气压一下子低沉下去。   晏千这次没看她了,握着脚踝的手也抽离了,人站起来,直接背过身去。   生气了。   云月忙叫一句:“二哥。”   他没回头:“好自为之。”   眼看着他甩手走人,云月真的有点急,“我开玩笑的,你等等我……我没法走路。”   她这回连鞋都顾不上去穿,蹦蹦跳跳又踉踉跄跄地去追他,后面的动静很明显,晏千回头看了眼,眉间皱起有所动容,但到底还是没有一下子服软,整张脸色渐渐阴沉。   云月慢缓缓地走到他身后,“我的意思是,为了避免我重新找,你不能轻易被气死。”   还是没有回应。   “二哥?”云月试着叫一声后,又突然意识到什么,“哦不对,是老公……”   “叫老公也没用。”   “真的吗?”她眨眼,轻轻叫了句:“老公?”   “没听见。”   “……”   知道他故意的,云月还是加大音量,“老公!!!”   这一声,直接让五米开外的工作人员都听见了。   发生事故后走了一拨人,还有一部分工作人员在收拾现场。   所有人的目光集聚过来,投落到他们的身上,大家都是疑惑的惊讶表情。   ——嗯?什么情况?他们不是二哥和妹妹的关系吗?   就在这充满疑惑的众人眼神下,晏千转过身,原路折回,拿起云月刚才落下的一只鞋,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轻轻一抬手,就像是抱娃娃似的将人打横拥在怀里,一抱就走。   动作潇洒而迅速,但脸色依然因为她说的那句重新找老公而臭着,一言不发。   云月则乖巧地双手环住男人的脖子,在他耳际吐气如兰,“刚才不是说,叫老公也没用的吗?” 第41章 别说在家,和你在哪里都行   她体重轻, 身子又软,抱在怀里跟没有分量的漂亮玩偶, 偏偏又活灵活现,在他怀里随意乱动撩拨,惹得男人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下颚线也绷得越来越紧。   晏千低眸,“舟舟。”   她浑然没听出男人嗓音里的克制和压抑,声调上扬:“嗯?”   “脚不疼吗?”   “……还好啊。”   “那为什么和我做的时候喜欢哭嘤嘤地喊疼。”   “……”   本来生龙活虎勾着男人脖子胆大包天,顾不上脚踝疼痛的云月猛地一下子泄了气,脸上得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怎么都褪不去的红, 葱白指尖都泛起羞赧, 慢慢地蜷缩起来。   她把头埋得很低, “你, 你别胡说。”   这句话的底气明显不是那么地充足。   毕竟他说的是事实。   在外头拍戏的时候,磕磕碰碰, 小打小闹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上回还把腰腹间弄出那么多的伤痕,两只手上的伤口更是家常便饭, 入了这行, 只要是认真演戏的话都会吃很多的苦, 她深知这一点所以无怨无悔,就算再累再苦也没听她喊过疼。   反倒是人软绵绵地往他身子下一卧就薄脆得像易碎的娇贵瓷器,碰一下就不得了,温软嗓子里溢出绵长又磨人的低泣声。   “我说错了吗。”晏千抱着她, 脸色仍然不比之前好转,但流氓半分没少耍,“那晚上回去看看吧。”   “……”   他那语气听起来就像是, 她带着受伤的脚都能演戏的话,那回去再做做简单的双人运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云月有些欲哭无泪。   可能这个人天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魔力,没他的时候,她一个人怎样都能忍下去,发放盒饭的时候,不小心吃到烂掉的菜根子可以面不改色地吐掉,但如果他在的话就会忍不住给他看,让他分担下自己的小委屈。   晏千来片场之前,她的脚明明没那么疼,走两步都没问题,被他送到医院后,疼痛感袭遍全身,小脸苦巴巴的。   他看出来她的不舒服,眉头轻轻皱一下,检查的过程一直陪着她。   云月坐在医院长廊的休息椅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陪着,起初是没有话要说的,看她脸色苍白,便蹲下来,目光和她平视,语气再怎么试图端着也不由得温和下去:“很疼吗。”   “嗯,很疼。”她这回没有逞强,抬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但是这里好像更疼。”   “怎么了?”   “你不理我。”她低声委屈,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地陈述,“一路过来都没和我说过几句话。”   这番话就将两人立场对换,弄得他才是犯错认错的一个。   不过到这个时候晏千没有计较那么多,似是沉思他刚才的行为是否会对她造成心理疼痛一番,最后抬起手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行了,检查完再说。”   估摸着她受的伤不算轻,所以选择暂时住院,要的高级病房,各类基本设备都有,不需要跑来跑去。   她受伤的是腿,出于不放心,又给全身做一遍检查。   最后片子结果出来,不幸中的万幸,并没有伤到骨头,但是筋脉受损导致肿胀,需要静养至少两个星期才可以正常走路。   高级病房宽敞舒适,里面设施不比酒店差,还有定时过来查看情况的护士小姐们。   云月坐在病床上,两条腿微微弯曲,受伤的那一只较为肿胀,安静小心地放在干净洁白的床褥。   护士小姐开始给他们说明这段时间的注意事项。   一般来说这种注意事项无非就是注意饮食,少油少辣不能喝酒等等,如果想要好得更快一点的话,受伤的这只脚最好连地都不要碰一下。   说的都是老生常谈的话,云月没有放在心上。   她不喜欢医院,总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即使晏千给安排的这间几乎看不出医院病房的迹象,全部的装潢都以酒店作为标准,高级米棕色为主白色为辅,连灯光都是温馨的暖黄。   护士说注意事项的时候她偏头看向窗外。   从十几楼的落地窗往下看,是渐渐暗淡的天和远处的霓虹灯。   她不听,另一个则安静地听完后,对护士礼貌回一句:“好,知道了。”   云月这时突兀地问一句:“我要住在这里吗?”   “暂时留院观察。”他说,“不是你一人,我陪你。”   “不能回去吗?”她神色认真,“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吧,我们还是回家吧。”   说罢便要从床上下去,然而她动作实在是缓慢,加上腿脚不利索的缘故,都没挨着床边边就被男人抬手,重新按了回去。   晏千手捧在她腰腹间,语气耐心地哄:“因为要做一些检查,需要暂时住着,不会太久的。”   “要多久。”   “至少要住几天。”   具体多久的话还得看她的情况。   云月看着自己受伤的那只脚,肿得跟个小馒头似的,确实挺触目惊心不容小觑的,可她又实在不喜欢医院。   哪怕住一晚上她也有些心有余悸,于是拿无辜的眼看他,“可是我想回去。”   “舟舟。”男人这会儿的脾气消散,全是哄她的口吻,“乖。”   在旁边看着他们的护士们多少有些意外,眼前这个斯文淡漠的男人,能礼貌地回一句话就让人有些受宠若惊,谁能想到还有那般温和耐心的一幕。   但这样的耐心也只针对病床上的女孩。   而云月并没有打算接受,安分一会儿又眼巴巴地望他:“你不想回家吗?”   “不想。”   “你刚才还说回家看……”她视线偏移,声音越来越小,“看我哭。”   她非常地不喜欢呆在医院这个地方。   甚至不惜再次拿出色-诱这个简单有效的方法。   其实就算不拿出这个办法,她垂眸失落思考的模样已经足够让人动摇,但晏千始终没有松口,为了她身体着想在这种原则上的事情不能做一点让步。   他没有动容。   云月眉眼抬起,眸光晶莹,眼神楚楚,“你不想吗?”   “不想。”   “真的不想吗?”   “不想。”   不论云月怎么勾搭,怎么凑近,怎么用指腹去抓他的手腕,依然没能换得他松口,这人莽起来的时候跟没吃过肉的狼,禁欲起来又好比那百年寺庙里的素斋和尚一般。   云月算是明白了,他不想回家,不想做也不想看她哭,就想呆在医院病房这个冷冰冰的地方,看她做各种各样的检查。   既然如此她只能放弃。   只是勾着男人掌心的小手指并没有松开,把他当成可以依靠和消磨时间的工具人一般,借此来消除心中对医院的恐慌感。   后续又去抽血做基本的检查,差不多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了,护士小姐开始换班,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晏千送完最后一个医生出去之后,转身来到病床一侧。   云月好似还没有认命,看着外面渐渐朦胧的夜色,又侧眸,“老公你真的不想回家和我……”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阵阴影落下。   男人的手臂穿过她的后脖将人轻轻搂住,往怀里抱的时候也考虑到她受伤的脚,所有动作隐忍又克制。   云月后背依靠在柔软的靠枕上,上方是身形高大的男人,她眼前的光都被他盖住,只能被迫对上一双蘸墨一般的眸,她有些懵懵然的时候,男人指尖拨开她两边的发,指腹从她柔软红唇擦过后,低头吻了上去。   薄唇覆上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证明着刚才的话有多假,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不想,偏偏她还要一直问,导致他刚才就想弄她一顿,受于理智不得不压抑下来,等医生护士离开后,本性彻底暴露。   那张五官分明的俊美面容只是挂着斯文禁欲的面具罢了,最底层的还是从内到外压抑不住只对她源源不断而来的欲念和渴求。   云月差点被他吻到窒息,把人推开后两颊红得不行,眼角也有点因为没能及时呼吸而溢出来的泪迹,看人时带点古装美人楚楚可怜的味道。   “别问了。”晏千嗓音沙哑,“再问就是想,问多少遍都是想,别说在家,和你在哪里都行。”   “……”   但为身体考虑,必须要在留院观察才是。   云月摸了摸怀疑被咬破的唇瓣以及被揉得不成形的私人衣物,默默然,算了,她还是老实点吧,回家被他折腾和在医院被检查折腾,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有个人陪着住院的话,感觉没那么地太糟糕,但想到明天他就要走,云月又忍不住失落起来,所以用晚饭的时候,忍不住多问他一句:“你明天几点来啊。”   这边提供的饭菜是营养师专门搭配的,在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情况下将口味提高到最好,不比外面一些餐厅差。   因为没什么心情,云月没吃多少,问话的时候,筷子还在捣鼓着一颗无辜的西蓝花。   “来医院吗。”晏千像个操心的叔叔似的,将一碗百合莲子汤递过去,“你想我什么时候来?”   “我怎么知道啊,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说个时间。”   她迟疑,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非让我说的话……我还不想让你走了……”   “那就陪你。”   “……”   云月讶然,这人不会是想翘班吧。   “我只是开个玩笑。”她摆手,“你早点来看我就行了。”   “我没开玩笑。”   “……”   恍惚之间,借着日光灯,云月仿佛从他眼睛里探寻出一些难以捉摸的情感,乍然一瞬间,分不清存在还是消失。   两人的关系……是她完全出乎意料的发展状态。   他对她,何止是做二哥的好。   云月到底还是没真的打算让他一直陪她,都不是小孩子,还是省点心吧,最后还乖巧地把晚饭给吃完了。   这边的病房有家属陪护的地方,足够宽敞,比医院专属的检查病床要舒适得多,晏千把她抱过去之后,人只是站在旁边。   云月天真问:“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两人睡的话,你的脚可能会在无意中碰到。”   “不会啊,你的睡相很好。”   “但你不行。”   “……”   云月瞪去一眼,回头拍拍柔软的枕头,行了,爱睡不睡吧,她不管了!   这边的卧室有沙发,不过太小了,她窝进去的话都有些勉为其难,更别说男人了。   晏千没有睡床也没睡沙发的习惯,云月关灯后看他还在旁边守着,不由得轻声呼唤:“你不睡觉吗?”   “暂时不困。”   “要不你过来睡吧。”云月说道,“你在旁边光看着我的话,我睡不着。”   反正这里的床足够大,她只要把受伤那只脚放在床侧的位置就好了,而且既然是她睡相不好,那么就算旁边没有人也可能会滚来滚去伤到自己,多一个人在旁边的话反而可以克制一点。   云月道理讲了好久才勉勉强强把他给说服,两人一同入眠。   身旁有人的心跳声,和家里住着的感觉差不多,同样让人安稳。   暂时没有睡意,云月便挑开话题,问向旁边的男人:“那个黄副导,怎么样啊?”   “没死。”   “……”   她又不是问人家死没死。   云月又问一遍:“我是说,她以后怎么样?”   “可能摔残疾了。”晏千淡淡陈述,“以后没法拍戏。”   “这么严重?”   “就算不残疾也拍不了。”   他不会给这个机会的。   同样的,除了黄副导,还有一个人,也没这个机会。   经过一天的调查,吊威亚的绳索确实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目的性很明显,那就是针对云月,而想害她的人,还能有谁。   不管是不是,黄副导和慕青椋这两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云月想的则是,她没得罪过人,黄副导为什么有害人的心,再延伸想一下,当年,她也没有得罪过慕青椋啊……她甚至还是救命恩人……   想着想着,困意越来越少。   身侧的男人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睡下了。   云月侧首看过去,只看到男人闭上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曲线。   她深呼吸:“睡着了啊……”   晏千没有回应。   大概率是睡着了。   他每天忙碌的工作不比她少,沾床入睡的速度会很快。   房间的窗户是朝北的,看不到月亮,但外头能折出蓝白色的月光。   借着这暗淡不过的光,云月慢慢撑起身子,细细打量身侧的男人……从眉眼到下颚,每个地方都没放过……   他现在是她最亲密最熟悉的……家人吗。   不是的——   应该是,爱人。   这两个字从脑海里冒出来后,云月自己都惊讶了下,想起他待她的种种,又觉得情理之中。   “我好像……”她低声喃喃,“有点喜欢二哥了。”   这一次,是真的喜欢,是人生中头一次的动心。   但这样的喜欢,又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感。   就像现在的他,熟睡中,没有任何的回应。   云月轻声叹息,准备躺下来的时候,看见男人的手指动了下。   他没睡着吗?   她一愣——不会吧不会吧?!!!   心跳一下子加快,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过身,躲到被窝里。   大概四五秒的时间,身侧的动静依然不减。   她心里祈祷他是睡着的声音并没有得到上天的回应。   “别躲了。”   一只男人大手揽过她的腰身,从背后将人抱住,低沉声音穿过她耳际,“我听到了。” 第42章 当年是二哥救的她   月色暗淡, 被更浓郁的夜所覆盖,房间朦胧, 声音落下后只留有轻微的呼吸气息。   不自觉地,云月的神经绷紧,额头上开始覆起细汗来,整个大脑嗡嗡作响,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黑暗中,仿佛只要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就能当成一场梦。   身侧的男人抱她的力道不轻不重,但让人无法随意挣脱开,他温热掌心覆着她的腰腹, 感受着偏上方过于加快跳动的心脏频率。   一抹淡笑从男人唇际不易察觉地掠过, 声音比刚才更低一些, “舟舟。”   没有得到回应。   他刚才在睡觉但没有真正地入眠, 被她那句“睡着了啊”从隐约出现的梦境中拉出来,意识并不是很清醒。   后来感知到她的目光在有的没的打量自己, 本着想看她做什么坏事的晏千便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明知道她不会做什么,但心里不是没有类似“希望她趁他睡觉来占便宜”的念头。   给个晚安吻也好。   结果后面出乎意料地……听到她小心翼翼地告白。   ——要是自己再淡定一点的话, 没准她还会说太多。   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个做坏事的兔子似的钻到被窝里怎么着也不肯出来, 被他抓住后腰身微微拱起, 佯装睡熟,丝毫不理人。   这丫头容易害羞,现在就算强行把她叫起来估摸着也不可能承认刚才自己的所作所,晏千没有逼她, 像个哄婴儿睡觉一般,轻轻拍了拍她。   “晚安,舟舟。”   “这次我真睡了。”   云月:“……”   可恶的狗男人, 说个晚安就够了,后面那句大可免掉。   不管他怎么样,她反正是要装死到底了,眼睛闭着,天塌下来都和她没关系,只要她能坚持,刚才的社死现场就没有发生过。   这个晚上对她来说注定是很难第一时间入眠的,保持同一个姿势容易疲倦,大脑又格外清醒,甚至反反复复像电影屏幕那样回放着她刚才的社死瞬间。   翌日早。   晚上没怎么睡好的云月起床后困得迷糊。   而晏千倒是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若无其事地道了句“早”,便过来抱她。   云月一紧张:“你干嘛——”   “你不洗漱吗?”   “洗啊……”   “那过去吧。”他低头看了眼她的腿,“你不方便走路,我抱你。”   从床边到洗手间的距离并不长,她一个人踉踉跄跄是可以过去的,平时的话她大可不会拒绝,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便想摆手说拒绝。   哪成想手刚摆起来就被他误以为是举起手,下一秒,男人一俯身就抄起她的腰身过去了。   晏千一脸平静:“你是想先方便还是先刷牙。”   云月愣神,“先……”   她平常的洗漱顺序是什么来着。   思考的功夫,晏千已经把她抱到洗手间里了,看了眼翻盖马桶又看了眼她的脚,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不要他帮忙。   “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云月这回反应很快,“你赶紧出去吧。”   “你的腿。”晏千眉眼皱起,“我不放心。”   所以。   是想在旁边看着吗。   云月怀疑他是不是嫌弃她的社死还不够故意添把柴火的。   连推带拉的,她还是把人给赶走了。   腿确实如他所说,很不方便,洗漱的时间比平常久很多,可以预见未来几天的生活都不会太自在。   晏千同样考虑到这点,所以多配两个随时照顾她的女护工。   云月上午的安排是做检查,吃饭,整个过程,晏千都在旁边陪着,着重点和专注力都放在她身上。   以至于云月有些过意不去,轻声询问:“二哥你今天不工作吗?”   “不用。”他平缓答,“不忙。”   话音落下后,手机铃声便响起了。   助理打来的,不意外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他没有接,先和医生护士交流她的情况后才挑个机会回电。   到下午时,云月终于以没什么事为由把他赶走了。   她不想让自己背负太大的压力感,本来就不是大毛病,不想他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况且,下午的话,她确实没什么事,剧组那边,还会有人过来探望。   有人陪着她就不会无聊寂寞,但晏千走之前不放心地叮嘱她,不要轻易下床,有事的话叫护工或者给他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云月仰卧在舒适的大床上,“你怎么啰里啰嗦得跟操心的老父亲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顺口说出来而已。   实际上,她并没有体会过被老父亲操心关怀的感觉。   愣神的一瞬间,走到门口的男人又原路折回来,吻了吻她的额头,一句话没有,情意尽在眼神里。   ……   在医院住着的几天,云月并没有以往那般极度的恐惧感,早上晚上晏千会一直陪着她,白天的话,剧组那边会有人探望。   晏千不想让太多过来打扰,所以放行过来的没几个,除了作为经纪人的老赵,剧组那边只有章导周岸还有阮挽挽。   云月饰演的是女主角色,少她一个的话整个剧组都要罢工,导致阮挽挽现在很闲,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   阮挽挽告诉云月,《剑心》在影视城这边的戏份差不多都结束了,那天没完成的剧情也由替身给做完了。   后面的戏份需要去雪山取景。   雪山的各类条件要比北城的片场残忍得多,冷不说,住的条件也不好,水电网都不方便,平常的话,阮挽挽指不定怎么抱怨,这回则非常开心,因为她终于可以摆脱哥哥的束缚了。   毕竟她要出远门,而他不可能跟着。   阮挽挽抱怨道:“真是烦透了,没见过这么喜欢管人的哥哥。”   云月安抚:“等他找到女朋友的话就不管你了。”   “他那种人,谁会嫁给他,就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变态。”边说,阮挽挽边朝门口的方向看去,自从某次说他坏话被抓住后,她就格外小心。   不止是身边的异性朋友,就连同性朋友也会被管。   阮挽挽撇嘴:“他还说什么,因为我太笨了,就算是同性朋友,也可能会被骗,所以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要经过他审核考量。”   云月:“……那我呢?他没说什么?”   “他允许我们一起玩。”阮挽挽口无遮拦,“他说你也比我聪明不到哪里去,骗不到我。”   “……”   这就分不清是高看还是贬低了。   阮挽挽过来陪着,确实很能打发时间,她爱说话,天南地北地聊着,把自己知道的八卦事情都告诉了云月。   先是黄副导和云月住院后,莫名其妙被撤角的慕青椋。   以前慕青椋是幸福女神,现在娱乐圈没人比她更凄凉,一个接一个的资源被撤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得罪圈内大佬。   慕青椋的事情,云月没太关心,说起黄副导的时候才有点兴致,因为她始终不太明白,这人为什么一直针对自己。   “黄副导现在可惨了。”阮挽挽耸肩,“上回剧组安排人过去,大家都推脱不愿意去,最后选中三两个人去探望下意思意思。”   大家对这个严厉又自大的导演没什么好感,过去是想象征性了解她的伤情有多严重。这三两个人中还包括阮挽挽自己,因为她来探望云月,就顺便把黄副导也看了。   “现在她只能瘫痪在床,以后再也没有拍戏的机会。”阮挽挽唏嘘,“上次我看过,感觉好凄惨。”   “情况不好吗?”   “不太好,胳膊都不能动。”阮挽挽叹息一会,“你要不要去看看?就在这栋楼下。”   相比黄副导的情况,云月的脚伤根本不算什么,在医院住几天,情况差不多稳定,但晏千估计怕她一出去就要折腾,所以还让她住着。   云月和黄副导非亲非故,没有探望的理由,但她又想知道和那人的恩怨,经过阮挽挽提醒后,微微动摇。   自己想不明白,那就顺便去问问。   阮挽挽认得病房的路,便带人过去,本来还想搀扶着云月,看她走路只是慢一些,没有大碍就在旁边看着。   站到病房门口,云月有点退缩,还是算了,她就算问,黄副导那种人未必实话实说自己为什么针对人。   犹豫要不要回头的时候,病房里忽地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乍一听是黄副导的声音,隐隐约约竟然还掺杂着慕青椋的。   “你害周云月为什么要牵连到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慕青椋一声更比一声高,“我家里公司产业链断裂,我自己也被晏家封杀,现在一无所有,你满意了?”   黄一沐冷笑:“说得我好像不这么做你就能侥幸躲过似的,晏家那二公子能放过你?”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凉得这么快。”   “如果不是我,你都没有接近晏家的机会!”   隔门偷听行为不好,云月想离开来着,却不想阮挽挽主动去敲了门。   即使如此,里面的人仍然像疯了似的,不计任何后果,依然和对方争吵。   她们看到云月,但并没有就此停下揭短行为,反而愈演愈烈。   “慕青椋,你真把自己当东西了,亏我还把你当好朋友,结果你过来探望我是来骂我的。”黄副导在剧组的时候嗓门就大,现在更是歇斯底里,“你觉得我针对那个女的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你说她是狐狸精我才看不惯的?”   很不幸,云月好像知道她们口中“那个女的”就是自己。   至于自己过来的目的,现在也得到揭晓。   原来她们两个是顶好的朋友,黄副导为两肋插刀,正义凛然,看不惯“狐狸精”,所以才处处针对她。   她抿唇淡笑了下,在那二人的注视下,退到门口,“抱歉,走错门了……”   看了眼阮挽挽,想和她一起离开,然而前者果然如同她哥哥说的那般有些傻乎乎,还停留在原地,不为所动,想看她们继续争吵。   这拖延迟疑的时间里,让慕青椋的情绪更加难以克制,愈加不满,“所以你为我做这些事有用吗?到最后还不是影响到我了?你有本事把她弄死。”   “……”   云月沉默,她人还在这里呢,这两个是一点都没把她当外人啊。   她大概知道慕青椋发疯的理由,可能晏千处理黄副导的时候知道她们是好友的关系,顺带也解决了慕青椋。   但慕青椋自己可能没考虑过,她被解决是迟早的事情,只要她没有晏家未来孙媳妇的身份,就很难安全立足。   她现在情绪激动,把火气全撒在黄副导身上。   黄副导还在大伤中,脾气也不好的她怎么可能轻易被骂,两人的好友关系岌岌可危,随时要破裂一般,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慕青椋的责骂,声声冰冷:“慕青椋你别逼我把你的秘密告诉他。”   慕青椋一愣。   “这些年过去,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救晏南风的人是我,而不是你。”黄一沐身体虚弱,脸色惨白,冷笑起来就像一只阴魂不散的鬼魂。   话音落下,整个病房一阵安静。   慕青椋没有再吵。   而两个看客都忘记呼吸。   云月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闭了闭眼睛,终究把思绪理清楚了——   慕青椋不是晏南风的救命恩人。   那么,她这些年的道德绑架算什么,晏南风为了分手废掉的手又算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慕青椋顿时慌神,作势要过来,去恰病床上人的喉咙,“给我住嘴!”   她们两个情况一个比一个糟糕,黄副导的身体更是败坏不堪,此时此刻顾不上什么以前的情谊,只问她:“你有本事就掐死我,不然我就告诉晏南风过去的真相。”   抛开其他方面,她们两个人在高中的友谊是非常深厚的,好朋友知道慕青椋喜欢晏南风,所以当年奋不顾身把人从海浪中救回来,还把“恩人”的头衔送给慕青椋。   慕青椋也没忘恩负义,借着这层关系不仅得到自己喜欢的人,还有大把的利益,自己成为娱乐圈顶流的同时,还同好友合作,双双摘得娱乐圈金奖。   有些朋友共享福可以,共患难不行。   眼下就是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慕青椋没有敢当众掐死人的勇气,可又不甘秘密暴露,态度一下子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低声哀求,不断地道歉,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因为一无所有,才忍不住发火的。   黄副导静静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慕青椋突然想到什么,眼下知道这个秘密的并不是只有她们两个,还有别人……   她转过头,连滚带爬来到云月和阮挽挽这边,话还没说一句,膝盖先跪了下来。   高高在上的顶流女星,走红毯都有人提裙子的她跪得毫不犹豫,眼泪直流,满脸的狼狈,语气哀求:“求求你们,别说出去,好不好……”   她的头低得不成样子,“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听见,求你们了……”   阮挽挽对之前的不了解,一脸茫然。   云月只是垂眸,冷冷地望着。   “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让我死,对不起,我不该害你的。”慕青椋哭得越来越大声,“我认错,我也认罪,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把那件事告诉晏南风。”   即使他们分手了。   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她跪下来,每一声哀求,都足以说明她确实是喜欢晏南风的,当初陷害云月,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发现晏南风的心思已有偏向云月的倾向,所以不择手段地想要把人赶走。   她所作所为都是在维护自己那卑微可怜且得不到的爱情。   可这并不影响那颗歹毒恶狠的心。   云月尚未从惊讶之中缓和,只问一句:“他要是知道的话,会怎样。”   “我不知道……但我会死的,他可以不爱我,但不能讨厌我……”   “那你觉得,我凭什么不告诉他。”   她们是什么关系,凭什么云月会帮忙保守这个秘密。   慕青椋惊愕片刻,眼神呆滞着,双手无力地撑在地上,冰凉的地砖让她身心无力,哭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喉骨间溢出:“你想怎样的都可以……就算我死,也不想让他知道。”   已经一无所有的人,其实不那么畏惧死亡。   “那就放弃自己吧。”云月淡淡陈述,“离开之前记得去自首,供认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以及,这些年你私底下那些违法的献血买卖。”   要是去自首的话,这些事,就不用她亲自去调查。   省时省力。   而云月也确实没有向晏南风告状的打算。   没理由,没必要。   以及,她并不想见他。   自首对于现在的慕青椋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不然就算她不堕落,也有人会送她堕落的,以后只会越来越糟糕。   她自己考虑到这一点,犹豫不到半分钟,说了句:“我……答应你,但是。”   顿了顿,她说:“你也要答应我,别和晏南风在一起,我希望他下半辈子孤独终老,让我成为他生命里,陪他时间最长的女人。”   这句话让云月忍不住笑了。   见此,慕青椋一激动,“你答应我好吗,别和他在一起,难道你忘了他对你做过的事情吗?当年他为了救我差点把你害死,如果不是后来晏千过来把你抱走,你早就没命了。”   云月本来脸上被逗出来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眉头轻轻蹙起,“什么意思,你说谁救的我?”   慕青椋意外:“老二救的,你不知道?”   当年的情况过去太久,两人记忆都有些偏差,但慕青椋记得很清楚,当年在医院病房,现场十分混乱,给云月抽血的医生护士都被人打了,还以非法行医为由进去一阵子。   事情闹得那么大,保安和私人医院所有人都知道,当事人因为当时昏迷状态,什么都不清楚。   后来又因为走得太急,连别人告诉的机会都没有。   到目前为止,如果不是慕青椋无意中透露,云月还被蒙在鼓里。   晏千从始至终没告诉过她,是他救了她。   哪怕她走的前一天,看向所有人包括他的目光是冷漠至极的也依然处之淡然,仿佛这世间的事和人以及情都和他这样的公子哥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不会管不会问,更不像是会从国外赶来去救她一条小命的人。   离开这间病房,云月把旁人的事都抛到了脑后,被阮挽挽送到自己病房后,神色的情绪有些挂不住。   从头至尾没把瓜吃明白的阮挽挽因为接到哥哥电话便提前走了,离开前特意提醒一句:“时间不早了,二公子应该快要过来陪你了吧。”   云月恍恍惚惚地,看一下时间。   还早,没有两小时他回不来。   可是,她想见他。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对她隐瞒。   别人当了救命恩人恨不得立马宣告出去,怎么到他这里就默默无闻了。   终是忍不住,一个电话拨出去。   那端男声传来:“舟舟。”   听着熟悉的声音,云月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怎么着都吐不出来,慢慢地不知怎么转变成哽咽。   “二哥……”   男人听出异样:“怎么了?”   她不说话,吸了吸鼻子,好像很难受,又不是那么地明显,很压抑沉重的感觉。   晏千这边在开会,本来不会接私人电话的,看到是她的就接了。   二十多个高管都在看着等待着,男人坐在一把深黑色皮椅上,身后的投影背景散着冷白的光,面庞也被衬得清冷。   他耐心等很久没等那边说出个所以然来,而云月不知道他在开会,犹豫一会儿强打起精神:“我没事,只是有点想见你,说点话……”   声音还是带着明显的小媳妇抱怨。   这时候,晏千不可能直接挂断。   他沉眸看了眼在座的高管,侧首离麦克风远一些,对着手机低声哄一句:“我开完会就回去。”   “嗯……好。”   “你乖一点,别乱动。”   “……噢。”   通话挂断后,刚才还对着手机哄媳妇说“乖”的男人,神色顿时恢复冷肃沉静,对待高管老汉子们,哪有半点刚才的温和,拿起桌上的资料,声声冷厉:“继续。” 第43章 原来舟舟还是喜欢浴室   云月坐在床侧, 手里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攥着身上的薄棉白色睡衣一角, 试图缓解忍不住胡乱飘忽的思绪。   从未有一刻,她这么地想见他。   想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当年的他为什么要来救她,又为什么缄口不提,连慕青椋都知道的事情,她却半点都没有了解过。   心里沉闷,感觉时间走得都慢下来,等着等着不自觉地睡着了。   自从和他结婚后,云月很少再做梦, 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这天因为想着事情, 不知不觉梦到以前。   她穿着单薄的衣衫, 满眼胆怯地从晏家接她的车子上下来,晏家宅院实在是太大, 比她在电视剧里见到的还要豪华宽阔,尽管没有排成长队的佣人和保镖, 但那天的气势和排场依然让她过目不忘——   衣着不菲优雅的大少爷晏南风, 以及好似碰巧路过神色散漫不可一世的二少爷晏千, 两人距离较远,也形成极大的反差。   前者见她个子矮小,便蹲下来同她讲话,干净指腹替她擦去额头上紧张的汗意, 用那世间最温和不过的嗓音说,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生活的家。   晏家, 是她的家。   就是这个概念,让她对晏南风留下极好的初始印象,而晏千……   她以前从未想过,他待她那么糟糕的原因是什么,她以为他和晏若玉一样,大概是嫌弃她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同慕青椋那样的大家闺秀是两个极端,出于对下层阶级的鄙视才一直欺负她。   一开始欺负惯了,就容易忽略后面的好,忽略他在她每次去医院献血过后骂她愚蠢的目的,忽略他踢翻一桌补血饭菜和药材的意图,到最后也忽略了,温柔又无情,决心赌她命去救人的晏南风,怎么可能会在关键的一刻放弃……   除了晏千,没人会来救她。   风华正茂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独树一帜,可能那天依然和初见那天一般,对万物都起不上心,慵懒冷倦的神态却说一不二,领着人闯入正在执行的手术室,他做事看似不计后果实则早有预防,没有一个医生护士能逃得过法律的制裁,至于那罪魁祸首之人,如果不是爷爷阻止的话,想必也不会被放过,但他们的兄弟情义也在那天断得差不多干净。   云月被救下后,他并没有多逗留,可能把她送到另一家安全的医院静养后人就走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无声无息到只要他不提,这件事就此尘封。   ……   这一觉,云月睡得并不安稳,幻梦之中呢喃着,思绪仿佛被一只手抓住,无法控制自己。   直到一个清澈的男声在耳侧响起——   “舟舟。”   云月慢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病房上方苍白的天花板,余光,倒映的是男人熟悉的面容。   因为她一个电话的缘故,晏千比平时回来得要早,这会儿站了有一阵子,眉尖蹙起担忧:“这时候怎么睡觉了?”   “我……”   “刚才还在说梦话。”   “说什么了?”   “别走。”   云月恍惚,慢慢坐起来,揉了揉眉心,她不记得自己有说什么梦话。   “说说吧。”看她还能自己坐起来,估计没什么大事,男人神色松散后,慢条斯理地调侃,“你梦到了谁,让谁别走。”   梦里的人太多太碎,她没法回答,仓促一笑,“我不记得了。”   怕他多心,看出自己不对劲的状态,云月摸摸肚子,语气半撒娇:“二哥,我好饿,我们回家吃饭好不好。”   她说的是回家。   她不想住在医院里,她只想回家,外面的所有都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过去的事已过去,此时此刻,以及往后余生,只想和他好好的。   撒娇在男人这里果然有用,没多怀疑什么,以为她只是单纯地想回家才在今天闹的情绪,考虑到她的腿脚差不多痊愈,所以爽快答应下来。   这段时间云月没能吃到张妈做的饭菜,住院时会念叨着想念,等回来后,胃口又不是很大,勉强吃上几口,终是把筷子放下来。   细节被对面的男人察觉到后,耐心询问:“不舒服吗?”   云月抬眸,目光同他平视,然后摇头。   她刚才只吃两个虾仁,胃口少得可怜,不是不舒服的话,大概率是有心事。   今天的这个电话以及突然闹着回家,足以体现出心里藏着事,又磨磨蹭蹭地没和他说。   晏千起身,拉出她身侧的餐椅,坐下后比之前更有耐心:“是不是我回来得迟了,不高兴?”   云月摇头:“没有。”   “那怎么了?”   “……没事。”   “你过来说。”   “嗯?”   云月疑惑的时候,男人再次起身,将她拉到怀里抱起来,自己坐下后又将她按在腿上坐着,就像是大人哄怀里的小孩吃饭那般的姿态,单臂环过她的腰身,唇息靠在耳边:“有什么事你告诉我,能不能解决的我都帮你解决。”   难怪别人说恋爱不要隔着电波和手机屏幕去谈,有什么事就见面,还不行就拥抱接吻,近身接触交流比再多的话都有用。   “可是。”云月垂头,“你也没告诉我啊。”   “我没告诉你什么?”   “当年……把我从医院救走的人,是不是你?”   坐在他腿上,云月很明显地感知到男人的微怔,心里的预感越来越明显,他果然是没打算告诉过她。   晏千搂过她腰腹的手劲紧了紧,声音平缓:“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   “是。”   他答得太果断,以至于云月不自觉抬头看他,熟悉的眉眼,眸光深邃,没有再多做隐瞒的痕迹。   “那我再问你。”云月说,“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以为他不想说,那么即使她问,得到的大概是敷衍的回答,比如顺便救人,想学雷锋做好事留名之类的话。   可回应她的是男人愈加靠拢压抑禁锢她的手臂力道,好似将她揉入骨血之中,以及那低沉得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嗓音:“告诉你,又怎样,你当时会喜欢二哥吗?”   ——不会喜欢的。   她明明那么地讨厌他。   她明明依赖晏南风,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侥幸存活,是晏南风的心慈手软,她不会想到世间还有这样一人,为她卸下全身的冷漠,给她为数不多的耐心和温柔。   对他而言,不说出来的结果最好,不然就要面临最残忍的有可能——万一她知道救她的人是晏千,还继续喜欢晏南风呢。   索性就瞒着吧。冷傲少年的心思,从萌发到最热烈的时态都被掩藏得很好,除了,只有他自己没人知道的那天的那件事——是他抱着女孩从手术室出来后,在离开的车上,趁她昏迷时,印在她头发上的一吻,那时的他,连她的额头都不敢肆意触碰。   被男人湛黑眼眸里的情意所覆盖着,云月恍惚如梦,喃喃自语:“可是你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呢。”   “你会吗?”   “我……不知道。”   看她小脸无措,陷入沉思,像是真的在假设倘若当时知道的话,那会不会是另外一种不同的结果。   晏千揉揉她的发,“好了不想了,先吃点东西。”   “我不想吃。”   “现在是饭点,你不想吃东西,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   男人唇角漫过笑意,抄起她的腰身站起来,托着她的手并没有放开,换了个方向便将人以公主抱的姿态抱在怀里,“我知道了,按你的意思做。”   云月:“?”   不是——   他知道什么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她只是暂时没胃口,不是想去床上被喂饱……   自从她脚受伤之后两人一直保持和谐的夫妻相处模式,因着住院这些天他一直没有过火的行为导致云月以为他对需求并不是很高,然而随着上楼梯的速度渐快以及她感受到男人唇息间加重的呼吸,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低声叫他:“二哥……”   这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男人只是垂眸看她一眼,好似在说,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放过的。   以前的事情他们没有必要去想,假设可能真的有那种结果又如何,只要此时此刻在一起就足够,没有什么比当下手里抱着这具柔软身躯更让人心动神摇。   卧室的灯还没有开云月就被放在床褥上,铺天盖地的吻倾覆而来,平时对女孩子东西不感冒且不了解的男人在解衣扣这方面格外在行且迅速。   昏暗之中云月抓住他的肩膀,“还没……洗……”   她在医院待过一天,还去其他病房串门,不洗澡的话总觉得不干净。   晏千稍稍抬头,眸中带笑:“原来舟舟还是喜欢浴室?”   她恼火瞪他,她哪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洗一洗罢了。   她有手有脚的,他仿佛视而不见,从楼下抱到楼上,从卧室抱到浴室,将人放在盥洗台前还拿了条浴巾垫在冰冷的台子上让她坐下,镜中的她后背光滑白净,漂亮的蝴蝶骨相对称,骨感极佳,仿佛自带一种来自艺术的欲念。   海藻般的头发早已松散开,垂落在雪白的肩头上,造成分明的视觉冲击感,锁骨下随着越来越稳不住的呼吸而缓慢起伏的弧度,每一寸变化都像是一种带有极强毒性的娇花,勾人而不自知。   云月其实对浴室没那么感冒,迷迷蒙蒙的有些看不清,人更是被全权掌握所以这回不论如何也不想像上次那样,强烈要求出去。   她的要求晏千都会依的,简单冲了下就将人裹起来抱出去。   可能他就是看床不顺眼吧,所以直接掠过,选择更加柔软,如同漂浮在海浪中间的沙发。   望着上方的男人,云月再次想起白天做到的梦以及他晚饭的时候所说的话,忍不住挺直腰身,抬起手去环抱他,“二哥。”   “嗯。”   “你以后有事,直接告诉我,不要再瞒着我。”她嘴唇情不自禁上扬,声声柔软,“好不好。”   他们现在没什么可顾虑的,是法律认证的夫妻,是彼此醒来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的人,不应该有什么隐瞒的。   她眼神真挚,坦诚以待。   晏千垂眸,似是沉思一会儿,指腹轻柔拂过她的发,“那我不想瞒你了。”   云月一愣:“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有。”   “那你说吧。”   “我怕你骂我。”   “……不会的,二哥你放心说吧。”   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云月的眉头跟着蹙紧,提高注意力,想要认真地去听,却不想男人手臂一转,把她整个人翻了个身。   云月被迫趴在沙发上,像只把背拱起的小猫。   彼此仍然保持相拥的状态,只是这次他在她身后,一低头就能吻到她精致的蝴蝶骨和皙白的脖颈。   “二哥想换个花样。”晏千俯身靠近,唇息擦过她的耳垂,非常礼貌绅士地询问,“可以吗。” 第44章 穿这个要是被他看到   那些对外人所流露呈现的锋芒和冷漠被尽数敛起, 落入她耳旁的是一声更比一声轻和的低沉嗓音,掺杂着滚烫的呼吸, 如同热烈夏日的风,抚过她白皙的天鹅颈肌肤。   可以吗。   舟舟。   每个字音仿佛自带一种蛊惑一样,让云月一时半会很难招架得住,反应迟钝两秒,甚至忘却同他理论,她都已经被摆成这样子干嘛还要再问,是凸显一下绅士风度吗。   “可是。”云月细白的牙齿咬着唇,“我会不会不舒服……”   “哪不舒服?”   “不知道,反正……”   因为没尝试过, 对陌生的事物总带有一定的畏惧感, 再加上背对着的话, 眼睛看不到彼此, 会比之前更紧张。   “放心。”晏千指腹摁着那段不盈一握的细腰,低醇男声徐徐笑道, “交给我就行——”   他会让她收回那句话的。   从落地窗外偷偷溜进来的月光无一不错过地照遍整个房间,营造出的蓝白色朦朦胧胧的氛围下, 云月光洁白皙的后背更加完美无瑕, 如同从画里走出来不着片缕的骨相美人, 身子透着纤弱薄脆,让人怜惜疼爱又忍不住想要一点点地揉碎欺负。   她的膝盖跪在沙发上,两只手攥紧扶着靠背,即使如此依然像只海浪中漂泊的小船, 被风吹撞得快要稳不住,拱起的后背泛起酸涩,随着时间的推移, 她唇息间渐渐吐出呢喃的字眼,“二哥,你别一直这样……”   晏千停顿半秒,两只托过她的下颚,安抚似的给予一吻,“还不舒服吗?脚疼吗?”   脚倒是不疼,从始至终她的脚都是安安稳稳的,没有半点不适,只是……   她小脸露出难堪神色,抓着靠背的指尖渐渐泛起苍白,“我好累……”   “嗯……?”身后的男人低笑一声,“再坚持一会儿,快了。”   ……   翌日早。   云月醒来的时候,好久没缓和回来,睁眼或者闭眼,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沙发上的一幕,她像一只驯服得十分乖巧的猫咪,拱起后背趴着,手脚无法自主。   期间身后的男人不失温柔地抚过她的头发,吻过每一寸肌肤,像是对待一件珍宝一般小心翼翼,但云月还是被折腾得够呛。她自认为自己经常在外面拍戏,毅力和体力都算不错,然而到他这里就什么都不是了,男人好似不知疲倦一般,不论是耐久还是力度都是超乎寻常,以至于最后都是昏睡过去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所谓的快了,她以为弄个几分钟就好了,实际上呢……   扶扶自己的小腰,她忍不住叹息,下次再信他的鬼话,她就是属狗的。   来到洗手间,看着自己的面孔,睡得很晚,但脸颊是被滋润过的透红,没有任何的瑕疵,肤感状态非常好。   下巴至锁骨处泛起轻微的吻痕,印记不重,但估计他没克制好还是留下几道,云月用遮瑕膏勉勉强强盖住。   不知是昨天晚上玩得太久还是腿脚没有彻底痊愈的原因,身体比之前多出一些异样,有点腰酸背痛,走路也不太利索,云月摸了摸锁骨和下颚,轻轻叹息,她都不知道怎么,居然不知不觉放任那么久……   是他技术太到位了吗,导致她完全没有刚开始那般不适的生涩,反而有好多时候主动贴着他,让彼此温度更快速地传递,拉近两人的距离。   云月揉揉脑袋,算了,别想那么多,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现象很正常。   她下楼去吃早饭的时候,看到男人熟悉的面孔,顺口打招呼:“早啊……”   一出声,陡然察觉到不对劲。   嗓音怎么变了?   有点哑哑的。   晏千朝她注目一会,“舟舟。”   “我……”云月捏了捏喉咙,试图说话,“怎么……回事……”   嗓子真的有点沙哑,还是那种带有迷离感的哑。   他走过来,抬手探一探她的额头:“不舒服吗?”   云月睁眸看着。   “没有发烧。”他下结论道,“那你的嗓子……”   云月面色逐渐犯难,“什么?”   “可能是叫哑的。”   “……”   她懵懵然,眼前男人则淡定如斯,按着她坐下来,指腹摩挲她的下颚,让张开嘴巴看一下。   看到这样的架势,云月立马闭紧牙关,抿上双唇,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她不要。   “看一下严不严重。”男人轻轻皱眉,“严重的话,要去医院一趟。”   “还去医院?”   她这刚从医院出来怎么又要去了,还是为这点小事?   到时候挂个科,医生给她做一番检查后询问,怎么好端端嗓子哑成这样子?云月怎么好意思说是自己叫哑的。   想到这个画面她看向男人的眼神格外幽怨,都怪他。   但凡时间缩短一点的话,能导致现在这个后果吗。   罪魁祸首当事人似乎也明白自己犯下的过错,没强求她张嘴来看看,只说道:“今天先休息一天,没好转的话再去看看。”   “没好转我也不去。”她别过头,“你自己去看。”   “我不是病人,我去看什么?”   “你就对医生说你嗓子叫哑了,让他开点药。”   反正她不论如何都是不肯丢这个人的,做的又不是主持人或者老师的工作,一个晚上过去把嗓子弄哑,说出去也不怕人听见笑话。   知道这丫头现在十分幽怨,晏千耐心哄着:“抱歉,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大概是他哄人的声音特别好听,没一会儿云月就心软了,把起床时脑子里想的那套“要是再信他的话她就是属狗”忘得干干净净。   ……   小病初愈,嗓子又有些哑,云月这几天只能休息,好在剧组那边暂时休憩下来,没什么事,上午在家做做瑜伽背背台词,偶尔刷到一些娱乐圈新闻。   慕青椋确实被封杀了,网上已经基本找不到关于她的最新报道,营销号们默契地当这个人不存在。   不知道她是怎么去自首的,对于她最后的要求,云月谈不上答应,就算对方不提,她也没有向晏南风告状的想法,他们和过去的那些事,都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下午时云月接到阮挽挽的邀约,说是剧组准备策划去雪山取景拍戏,所以要提前做点准备,去商场购入一些刚需。   闲来无事,云月便应了。   阮挽挽对出远门这种事格外有兴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对什么都感兴趣,逛街的时候连儿童区都不放过。   “听说雪山那边特别冷,要准备各种防寒措施。”阮挽挽随意地提起,“剧组那边应该有准备吧,我们今天随便逛逛就好了。”   她只是以购买刚需为由,出来玩罢了。   云月笑着依她,陪着一起逛衣服鞋子和包包,她们两个对奢侈品的要求不高,只买自己喜欢的款式,譬如阮挽挽随手拎的包价值六位数,然而她的鞋子还不到二百块钱。   逛着逛着,阮挽挽目光被一家装潢粉嫩的少女店给吸引住,拉起云月的手,“哇,你看这里的内衣好可爱啊。”   阮挽挽比云月小不了太多,但心理还是小孩子,喜欢嫩嫩的颜色,就算逛成人内衣店,依然抗拒不了少女感爆棚的东西。   这家店的主题装修是马卡龙色,各类的设施也很幼态风,不过主打的风格并不是可爱的女性内衣,而是……另一种意思。   云月看着摆放在货架上的一整套兔女郎,猫女郎,制服控的内衣裤,心里的猜测逐渐被验证,这分明是一家情趣主题店。   看她们两人都很感兴趣地停留,店家便过来笑着推广:“今天我们店里做活动,买两套打七折哦。”   阮挽挽还不知情,随手拿起一套猫女郎的包装,里面内衣的轮廓是猫耳朵形状,小裤裤的背面也带有小小的猫尾巴。   “太可爱了呀。”阮挽挽忍不住抱在怀里,拉拢云月,“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   云月懵然。   这些东西……哪适合她啊。   “我们每个人买一套吧,可以打七折呢。”阮挽挽一副节俭持家的贤惠模样,“这个兔子的也很可爱,很适合你。”   “啊……”   相比猫猫那一套,兔女郎这一套的特征就更明显了,内衣裤都带有兔耳朵样式带子,裤子背面则镶有一个白色的小球,那应该是兔子毛绒绒的短尾巴。   乍看的话确实很萌很可爱,但是穿到身上就是另一种不一样的意思,云月都不太好意思多看两眼,想拉着阮挽挽走的时候,对方干脆把其中一套放到她手里,“就这个吧,打包起来。”   “……”云月下意识抗拒,“我就不用了。”   “哎呀,要嘛,可以打七折呢。”阮挽挽眨眼,“相当于白送。”   在她概念里,打折的东西就是白送,所以买两套更划算,这种东西尝尝鲜就行了,她一个人没必要拿两套,所以大方地赠与云月一套。   小兔子式的情趣内衣裤。   店家打包好后递给她们,透明包装袋上,兔子内裤后面毛茸茸的尾巴软糯得不行,让人忍不住想要揪一下。   云月有点不敢想下去。   她穿这个要是被二哥看到的话……   (〃°ω°〃)羞耻/ 第45章 我要陪我媳妇回去睡觉,没空……   东西还是被阮挽挽强塞到手中, 云月的内心戏越来越复杂,摸摸微烫的脸颊, 朝店家要个严实的包装,才好意思拎在手里。   阮挽挽逛街的兴致越来越高,除了男士区基本都被她逛了个遍。   男士的东西,她没必要买,也没兴趣,但云月好像很感兴趣,她就随便随便,陪着一起逛了逛。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傍晚时分, 两人都接到各家的电话。   接到晏千电话的时候云月刚好准备走, 站在广场的路边, 看向远处灿烂的夕阳, 用微哑的声音同那边的男人搭话:“嗯……已经逛完了……你要来接我吗?”   晏千要来接她,但不是接回家, 而是回老宅。   晏老最近歇息下来,表示想吃个团圆饭, 便召集小辈们都过去。   团圆饭在晏家实属难得, 平时的话各位工作繁忙, 现在呢,大家都能抽出空来,再加上现在尘埃落定,晏老便希望一家子好好相处。   这顿饭呢, 估计是对最近一些事情做总结,现在晏南风和慕青椋关系中断,弹琴的手被废掉, 看着确实是一件不幸的事,但从此能摆脱掉慕青椋这个惹祸精,日后晏家,会慢慢地走向和平和安稳。   云月电话挂没多久,便看见不远处一辆车朝她们缓缓驶来,这么点时间,晏千应该不会过来,那么来的人应该是阮挽挽的哥哥。   看阮挽挽那苦涩的小脸就猜得到。   逛个街回家都要过来亲自接,阮挽挽对这个哥哥实在是服气,平时工作忙没空找女人,要是把管她的时间用来泡妞的话,估计娃娃都生一窝了。   心里吐槽一番,表面还是乖巧妹妹的模样,“哥哥,你来了啊。”   作为阮氏集团掌权人,阮景的时间很宝贵,这会儿也没有太多的废话,丢出一个字:“走。”   惜字如金。   他们兄妹两没有血缘关系,也没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只是恰巧同姓,因此大部分出席场合的时候,让不少人误认为他们是亲兄妹。   两人长得都很漂亮标致,但其实是一点都不像的,阮挽挽偏向于可爱型,脸还有点婴儿肥,而阮景五官分明,眉峰凛冽,天生自带一种不易亲近的高冷感。   高冷归高冷,面对一起长大的小妹妹,他那点绅士风度还是有的,走过来去拿阮挽挽手里的东西。   阮挽挽非常抗拒:“哎……我自己拿就行。”   阮景拧眉,低眸看一眼什么宝贝让她那么稀奇,结果只是一些吃的玩的。   还有一套粉嫩的衣服。   男人一眼掠过,无形中却发现端倪,拨开女孩的手,打量一下那透明袋子里的东西,“这什么?”   阮挽挽一愣。   这么多东西,他还真的会挑,直接挑到一个让她没法回答的东西。   “衣服啊。”阮挽挽底气不足,“女孩子的私密东西,你不要看——”   她试图去抢夺,奈何个子不够高,就算跳起来也拿不到,反倒额头被男人的掌心摁着,按在原地没法动弹。   阮景没再打量,面无表情,“阮挽挽,你胆子肥了。”   “什么啊。”   “这种衣服,你想穿给谁看?”   阮挽挽一脸懵,内衣而已,她不穿给自己看还能给别人看吗。   家事不方便对外处理,阮景扫了云月一眼,似乎觉得是她把自家妹妹给带坏了。   “这衣服怎么了啊?”阮挽挽这时候开口,“普通的私人衣物而已,我买了两套,还送一套给朋友呢。”   “你告诉我这叫普通?”   “对啊。”   看她小脸坦然并且要和他理论的样子,阮景彻底没了耐心,一言不发,抬手拿起那不普通的衣服包装,另一手抄起还在挣扎的妹妹,往车身走去。   车门被助理打开后,女孩就被扔了进去。   看似粗鲁,但没有任何的磕碰,可见这种手法已经相当老道熟练,阮挽挽不止一次被她的哥哥这样塞。   不知阮挽挽回去后会被怎样教育,云月也不敢混乱猜,耐心等一会儿,便看见来接她的车,唇角不由得上扬。   外头冷,和温暖的车厢是两个极端,她知道晏千不喜欢热空调,但为了接她,所以提前开好了。   晏千看她进来,俯身帮忙系了安全带,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手时,微微皱眉:“舟舟。”   “嗯?”   “说了多少次,下次不要在外面等。”   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路上,不需要太久就会过来,所以云月会选择在路边,喜欢等待的感觉。   不过大冬天的,几分钟的时间也够让她手脚冻冰冷了。   就算他说过很多次,她每次都答应,这次也乖巧应一句:“嗯,知道了。”   她侧首,“对了,这次爷爷叫我们过去,还有哪些人啊?”   不出意外的应该有晏南风。   至于别人会不会来,她不知道。   晏千说:“还有姑姑。”   云月呼吸一顿。   晏若玉也来。   她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之前说的交易也不了了之。   晏若玉看她依然是有偏见的,这一点,云月在过去之后再次感受到了。   这次是家庭小聚,一共几个人,没那么多的拘束,等人到齐后,晏老便张罗着开饭。   和以前一样,晏老想要云月离他坐得近一点,那么相对应的,坐在她对面的就是晏千,而旁边,是晏若玉。   晏老今日份衣着较为隆重,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谈不上有多开心,但多少是感到欣慰的,他老人家坐在东位,看着四个小辈,不由得感慨,“数不清有多少年头我们没有这样吃过饭了。”   知道老人家在伤感什么,云月笑着安慰:“以后只要有空的话,我都会来看爷爷的。”   晏若玉不甘示弱,紧跟着附和,她也会常来看的。   另外两个孙子呢,倒没什么表示,晏千无所谓,每次云月过来的话他定然会跟着过来。   晏南风除去伤了一只手,其他和平常一样,依然绅士有礼的面孔,“爷爷,我也是。”   小辈们口头上都做保证,实际上做到的又有哪些。   不管怎样,有他们一句话,晏老也很开心了。   晚餐之余谈论的无非就是生活琐事,谈完之后,老爷子正式提起他们的婚事。   “今天呢,还有件喜事要说。”晏老停顿,“那就是老二和舟舟两人结婚了。”   做戏这方面,老人家不比谁差,还有板有眼地看了眼云月,“听说早就领证了,一直没和我这个老头子说,哎,爷爷不亲了。”   “怎么会呢。”云月意外之余也明白这是迟早要知道的事,跟着附和,“我这不是怕爷爷您受到惊吓吗。”   老爷子假装板脸:“喜事的惊吓,能和坏事的惊吓一样吗?”   说话之间,还把晏南风和慕青椋的事给嘲讽一遍。   云月只是笑着。   事已至此没什么可隐瞒的,大家都应该知道了,等到婚礼确定下来,外界也会尽数了解。   婚礼的日子还需要好好想一想,毕竟是大事,容不得马虎。   除了谈论婚礼定期,晏老又把合家欢乐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有些莫名其妙。   但联合后面的话,又让人隐约猜到是做埋伏。   “舟舟啊。”晏老语态温和,“是不是觉得还是一家子人在一起,比自己一个人更幸福?”   云月乖巧点头,“肯定的啊,爷爷怎么这么问。”   晏老没说自己好端端问这些,只是微笑看着。   即使不说,表现出来的端倪也让云月有些怀疑,不知老人家说的是晏家一家人,还是……   这顿饭吃得比较愉快,饭罢爷孙几个去谈事了,晏南风不能弹琴,那么家族里的一些事情,不可避免地由他承担接任。   云月起初是在小厅同鹦鹉玩耍的,不知何时晏若玉走进来,动静不小,小鹦鹉都被吓得退后。   云月揉了揉指尖上的碎屑,神色坦然冷静,“姑姑来了。”   整个晚餐过程,脸色没有太大喜悦的只有她和晏南风了,两人就像是来当蹭饭的背景板一样。   刚才存在感没刷够,现在来云月的面前刷,端的还是高高在上的模样,神态和语气比之前更甚:“你现在很得意吧。”   不知她指的什么事,云月没做理睬,比起晏若玉的行为,她对眼前这只毛□□亮讨人喜欢的小鹦鹉更感兴趣,这反而更引起晏若玉的反感,“周云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姑姑就知道了?”   “呵。”晏若玉冷笑,“你不就是想嫁到晏家攀富贵吗?小时候就费劲心思讨爷爷的喜欢,恨不得成为晏家的亲孙女,现在长大后,想要的就更多了,直接把老二给勾走了。”   晏若玉的话,好像将云月的心思给夸大其词了,但又没偏离基本轨道,云月确实想要融入晏家这个大家庭。   所以她没有反驳,双眸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昂贵粉霜也遮盖不住岁月痕迹的女人,“那块地,是没能如姑姑所愿吗?”   没能如她所愿,所以对她又恢复从前那般的态度。   晏若玉到底是想要那块地,还是想要借那地和晏南风为由,破坏他们的感情,云月都不去猜想,她小脸温温和和,到这时候,还同姑姑打商量,“没事,姑姑是晏家的人,是二哥的姑姑,以后还有机会。”   表面上是在说,以后还有机会去做她喜欢却经常搞砸的投资。   实际上,又在表达,他们是一家人,她周云月会看在这层薄面上,不会和姑姑作对的。   希望姑姑,以后也不要针对她。   可是晏若玉根本不信,眼色复杂,针锋相对,“你想对我做什么?”   云月仓促一笑,“我能做什么。”   “听说,你逼得慕青椋去自首了,你这种人,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原来晏若玉在意的是这个。   在她心里,云月仿佛已经是个借助男人的手,成功打压到慕青椋的人。   那么以后,会不会来打压她,是值得考虑的事情。   面对对方的猜忌,云月笑了下,眼神人畜无害,缓缓陈述:“自首,是自愿的,怎么能用逼呢?”   “如果不是你,她怎么可能沦落到现在的下场?”   云月唇角轻扬。   她什么都没做,是慕青椋自乱手脚罢了。   非要说做的话,大概就是和黄副导的交际,殃及到慕青椋。   可这一切,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支持协助的话,也不会这么顺利。   知道自己借助到晏千,云月就没有再否认,时候不早,打了个哈欠,路过晏若玉身侧的时候丢下一句,“随便姑姑怎么想吧。”   反正慕青椋凉掉,她要过自己安稳的小日子。   走到门口,胳膊被晏若玉抓住。   力道不轻。   云月不喜欢别人随意触碰,刚才已经很有耐心地表示自己和这个姑姑井水不犯河水,然而对方还要这样。   她眉头皱紧,直接把晏若玉的胳膊给甩开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外面有人过来。   是晏千。   云月走两步的步伐停住。   身后,晏若玉也看到来人,好似戏精俯身,抓住自己刚才被甩开的胳膊,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周云月,我只是想和你多说几句话,你用得着对我动手吗?”   时隔多年,旧景仿佛重现,多年前的某天,慕青椋躺在地板上,手指着她……对晏南风说的每句话,都在控诉云月的罪行。   只因为没有监控,没有人能证明。   云月浑身僵直,一句话都没有,瞳孔逐渐放大……   她看到晏千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直接略过去,关心起晏若玉来:“姑姑,你没事吧。”   一切仿佛回到从前……他们只关心受伤的人,云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晏若玉这边,装得还挺像,看二侄子来关心自己,脸色顿时惨淡,语气虚弱:“很疼……哎哟……好像骨折了。”   “那去医院看看吧。”   “好……你现在送我吧。”   “我要陪我媳妇回去睡觉,没空,让别人送。”晏千淡淡陈述,“顺便给脑子也检查下。”   “什么?”   “看看是不是老年痴呆提前。”他转过身,很自然地拉起云月的手,“自家人就算了,万一以后走在路上碰别人的瓷,我们晏家丢不起这个脸。”   “……”   他每个字音吐露清淡,不含情绪,但每一声都让晏若玉面红耳赤,呼吸困难,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看他牵起云月的手要走,晏若玉忍不住刚才从小夫妻两这里受到的羞愤,冲着他们身后喊道,“晏千,别怪姑姑没提醒你,你娶回家的女的,你以为是真心喜欢你的吗?她一开始的目的就不单纯,你就是她的上位工具。”   她的嗓音不小,走在前方的两人都听见了,云月有意回头去看,身侧的男人却已经加快脚步,带她离开这个厅室。   不知他是自己不想听,还是不想让她听到那姑姑断断续续的话,步伐越来越快,云月都快有些跟不上。   到最后她不得不甩开他的手,站在原地,声音低弱地叫一句:“二哥。”   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审量过这个婚姻关系。   她有几次是想说来着,但都被他打断了。   如同晏若玉所说,她目的不单纯。   她并不是因为喜欢他暗恋他才想着在一起,她刚开始,只是想借他的太太这个身份,融入晏家。   或者,打压慕青椋。   又或者,气晏若玉当年说她不可能再踏进晏家家门的话。   不管什么理由,都不是喜欢他。   “有些事情,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云月抿唇,“其实我刚开始对你……”   暗沉男声淡淡打断:“我知道。”   她一愣。   “舟舟。”晏千低喃名字之后折身回来,低头垂眸注视眼前漂亮的脸蛋,“你说的那些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你。” 第46章 不论如何,休想离开我   晏宅宽敞, 入晚后随身侍候的保姆都少了,长廊安静如斯。   云月站在墙边, 头顶上暖白色的光,将眼前男人的轮廓照得比白天更为温和。   他那般随然地吐出一个不起眼却足以让她的心荡起涟漪的字。   毫无刻意斟酌,不假思索从薄唇中吐出一个“你”字。   云月眼神逐渐呆滞,小脸懵懵然,“二哥……”   刚才的一瞬间她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重放,会像五年前那样,她会遭到陷害,可能这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对于有心理阴影的人来说, 一旦像想象中那般发生的话……她可能会崩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晏千都没怎么看, 也没去追究谁和谁的责任, 面对她的坦白也轻描淡写地带过, 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计较。   仿佛这世间唯一惦念的只有她一个。   男人眉眼中也只存她一个人的面庞,薄唇轻启, 云淡风轻的口吻:“好了,回去休息吧。”   他执意不让她说, 不去计较, 那云月没必要再去找不愉快, 停顿一会儿,乖巧地点头,主动握上他的手。   他的掌心依然温热,只是指尖泛着凉意。   云月稍怔, 抬头望他平静的侧颜。   有一瞬间,她能感知得到的,他虽然知道她想说什么, 可能也抱有理解,但追根究底,那终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之所以不在意,是基于比起在意过去,他们的未来更值得人去思考计划。   他们从长廊的位置消失后,并没有注意到角落的位置,有人站了很久。   这里太大,装饰物又多,只要人不发出声音来的话,呆在一个地方是很难被人察觉的。   上一次,晏南风呆在书房附近的三角区。   这次他的位置可能更显目一些,严谨点来说甚至是他先来的长廊,在拱形窗口借着外头的寒风抽着寂寞的烟,背着光,又有凤尾竹的遮盖,所以存在感很低。   当然也可能是谈话那二人过于沉迷,没有注意身外的迹象。   一不小心,晏南风把他们的对话全听了去。   就如姑姑先前对他嚼的舌根,他知道云月选择嫁给老二,并不是出于感情目的。   而他们刚才没有交谈结束的话中也可以看出来,云月甚至想要亲口承认,她那不单纯的目的。   所以说,他们还是没有感情的,对吗。   ……   黄副导出事之后,《剑心》就少了个副导,导演组那边的想法是看看能不能再找个大拿,虽然黄副导脾气坏,个人实力是有的,所以他们重新找的话,水平自然不会太差。   云月对主要事宜不了解,距离剧组出发的日期之前,才听老赵说,周言青导演要来《剑心》担任指导。   周大导演拍摄过军事医疗等大型电影片,对残酷环境的实地取景拍摄有很高的见解,所以《剑心》的最后一段取景戏由他担任是完全没问题的,稍微令人匪夷所思的一点就是,他居然降尊纡贵地来担任副导指导。   当然这不是云月所考虑的范围,她要做的,是和其他演员们一样准备自己的东西。   雪山那边的环境较为恶劣,住宿条件很差,正值寒冬,喝的水都是化开的雪水,吃的东西可能都比不上普通盒饭,所以准备的东西会很多。   这般严酷的条件,放普通人都很难接受,更何况是穿着戏服去拍戏。《剑心》剧组实地取景的消息曝光出来之后,不少网友们发出感叹。   有夸剧组严谨的,也有夸演员的。   《剑心》背后的运作还是有的,简单透露接下来的行程和要去取景的地方,就掀起一波热浪,营销号跟着发文,顺便鼓吹一波《剑心》里的演员。   其中自然要包括周岸了。   大影帝的小迷妹们在他的每条微博下面表示出关心。   【哥哥不愧是娱乐圈最敬业的实力派演员。】   【呜呜呜呜好心疼哥哥。】   【拜托剧组做个人,不要让我们哥哥吃苦受累。】   有周岸的影响,其他人的人气跟着飙升,毕竟这一趟过去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其他演员。   云月不怎么经营微博,少数的几条还是按照老赵要求发的,这会儿看剧组其他人都发,自己跟着发了一个。   不发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粉丝,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几千条评论了。   再看这些粉丝,有部分是从周岸那边过来的,还有一些剑心CP粉来凑热闹,暗搓搓地想要给她和周岸炒作,方便她们磕现实里的CP。   想起自家那位醋坛子,云月不想放任这类事情的发展,就和老赵提了下。   老赵倒是坦然,在电话里告诉她:“没事,刷一波热度而已,二公子应该不会介意吧。”   “这话,你不如当着他的面说。”   “……”   老赵哪有这个胆子,口头安抚她,cp粉在所难免,只要团队不跟着炒作她和周岸的绯闻,热度就不会太大。   “这热度得有人炒。”老赵说,“不是随随便便放一个劲爆的新闻就能直接炸热搜的,没有推波助澜的能力,只是一串文字而已。”   云月说:“我不想炒。”   “我知道,咱们也不用炒。”老赵连忙附和,“就是告诉你一声,不用太在意cp粉的想法,这年头林黛玉和伏地魔都有cp粉。”   老赵的意思很明显,光靠那些小cp粉的话无法对她和周岸构成一定影响力的绯闻。   他告诉云月,想要绯闻多需要自己推波助澜,比如先前的慕青椋,她不需要太多的消息和新闻,一张她和晏南风的合影能让营销号刷很久的热度。   现在她被封杀了,别说关于她和晏南风的热度,连她自己都悄无声息,所有论坛关闭。   也有人小心翼翼在社交软件提起爆料,说她是被某个北城大佬给封杀了,原因是惹到大佬的小女友。   云月和晏千的关系对外并没有主动公开,知道消息的人少之又少,也就身边的这些朋友,而朋友们嘴巴大且爱爆料的……除了吴圳,还真的想不起来其他人。   爆料的人一边享受追捧的感觉,一边小心翼翼吐露着信息——大佬是谁就不说了,反正慕青椋和南少爷分手后再无靠山,谁搞她都像踩蚂蚁一样简单,不过这回呢,是因为她自己作死,触碰法律边缘,被逮捕进去了。   帖子底下有人质疑,惹得这位爆料人非常地不满,表示自己消息非常灵通,过段时间真相就会公布于众,慕青椋小姐私底下搞非法医院,家里公司更有偷税漏税等非法行为,进去是迟早的事情。   ……   晚上。   晏千同往常时间一样地回来,在玄关处换下外头风尘仆仆的着装,衬衫长裤,进来时习惯性地把目光投落到云月的身上,她不在楼下的话他也会先去寻找。   彼此生活平静。   但又像是海浪之前的平静。   自从在晏宅吃过饭,听到晏若玉那番话,双方两人虽然没人提起,但之间的关系还是发生细微的变化,男人那边可能没什么,云月从始至终感觉到心里压了块石头。   这天用晚餐的时候,她常咬筷子,神色和之前明显的不同。   坐于对面的男人不一会儿发现细节,不温不淡道:“有话要说吗?”   “嗯……?”云月停顿,摇头,“我没有啊。”   边说话,咬在唇舌间的筷子还没被拿出来。   做大人的都这样,以后还怎么教育娃娃。   晏千停下手头动作,一瞬不瞬望着她,望到她自己都不自在,嘴里的筷子掉落下去,“二哥,怎么了?”   “有话就说吧。”   有些事情,是瞒不过他的。   云月磨蹭一会儿,不知从哪个地方拿出一个表盒。   上回她和阮挽挽逛街,不止买了生活用品和小兔子内衣裤,她还花自己不少的片酬,在男士区购置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可能对他来说没什么,他不缺这些,她送的这块相比较的话更是显得廉价,没那么高的档次。   但云月还是义无反顾地送了出去。   无事献殷勤,又是那般的神色,晏千神色深邃:“怎么好端端送我礼物?”   “不能送吗……”云月抿唇,“可是我想送啊,二哥不喜欢吗?”   “喜欢。”他接了过去,打量的同时,淡淡陈述,“你送块石头我也喜欢。”   “……”   噢,早知如此,就去路边捡块石头给他了。   云月想笑,又没怎么笑出来,“二哥为我做那么多事情,我怎么可能只送块石头呢……”   终归是察觉到她今晚不对劲的语气,晏千锁眉凝望:“舟舟。”   “嗯?”   “有话就说吧。”   他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而且,她的拐弯抹角在他这里没什么用。   云月停顿不知多久,垂下的小手指尖轻轻攥紧。   “明天,我要跟着剧组走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她抬眸,“二哥……会想我吗?”   “嗯。”   她得到一个明明知道但从他嘴里听到还是很高兴的回答,不由得抿唇莞尔,眼睛里不自觉地亮着光,“等我回来,我有话想和你说。”   “现在不能说吗?”   “我怕我说了,你就不让我走了。”   到底是什么话,还有这样的魔力。   通常来说,云月在他这里很难藏得住心思,但是现在偏偏隐藏得很好,让人捉摸不透,不知道是喜事还是忧事。   神色那么开朗,语气又较为沉重严肃。   人总是下意识地想到最坏的那个结果。   念头刚从脑子里过一遍,晏千突然起身过去,指腹捏了捏她的下颚,语气轻柔,尾音却透着狠意:“不论如何,休想离开我。”   ……   时间不分快慢地走着,北城的雪来了一趟又一趟。   云月跟着剧组拍戏后,晏千很少回到他们住的地方,有空的话会回老宅陪爷爷,他依然不喜欢下棋,只是那老头子实在精得很,说棋和棋盘是那丫头送的,下棋时如见人,没事的时候非要拉着二孙子来两盘。   下棋的时候,老爷子还爱提起云月。   提过去的事,提她的身世,也提他们未来的婚礼。   晏千话很少,大部分时候都是听着老爷子讲老生常谈的话。   “其实我以前就看出来了。”晏老苍老的手指拿着水晶棋子,边说,“你对那丫头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晏千答得轻慢:“我都不知道,爷爷眼睛真厉害。”   “还别说,我眼睛果真厉害着呢。”晏老丝毫没给自己谦虚的机会,“你这小子起先呢,确实是纯属想欺负人家,结果欺着欺着,发现有些地方还蛮可爱的。”   晏老年轻时候凭着真材实料本事将北城第一美人娶回家的行为,给他带来不小的自豪感,同时看人也是极其准确的。   他们那时候年纪不大,都是十几岁,能知道什么?   晏老则记得蛮清楚,譬如有一次云月过生日,许了个想看烟花的生日愿望,当时的老二不知在想什么,还真给准备烟花庆祝了,只不过是悄无声息的,谁都不知情。   最后的结果就惨不忍睹了,他因为擅自放烟花被不识人的相关人员抓起来关半个晚上,而云月和朋友以及晏南风他们在看漫着烟花的星空。   “你们三个吧……其实都是我的心头肉,都让人心疼。”晏老一顿,“不论怎样,我都希望你们可以平安开心。”   他这个老头子,是目睹他们所有青春的看客,但也只是看客,无法从中插手帮助到什么。   当年的老二让他心疼。   现在的老大……也让他心疼,到底得下多大的心,才能将视为生命的手给废掉。   棋盘上的棋还在照常走势。   不远处的电视,突然插播一条天气新闻。   大意就是xx雪山因为天气原因发生交通堵塞,许多居民被困于此处多日,出现物资缺乏等情况,当地政府正在想方设法地给予施救。   消息从耳边掠过,晏千按着棋子的指腹不由得加大力道。   晏老看他一眼,又回放电视,将那条新闻重新听一遍后问道:“舟舟是不是也在那边拍戏?”   “嗯。”   “你这几天联系到她了吗?”   “联系到,但她那边信号不好。”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每天都有通电话,但她那里信号实在是太差,往往是接通后只能听到杂七杂八的声音,再加上她工作繁忙,渐渐地电话就少了。   那边环境恶劣,但人身安全是可以保证的,不然也不会有不少的居民。   只是……她身体瘦弱,不知道吃没吃好睡没睡好。   看对面的二孙子漫不经心的,晏老知道这后面的棋是没法下了,招呼管家过来,让其帮忙联系人调查下雪山那边具体的情况。   大碍应该是没有的,但终归让人担心。   “这段时间你工作也挺忙的,是该休息休息了。”晏老叹息,“给你放个周假去找她吧。”   晏千沉眸注视:“爷爷。”   “不用感谢我,去找她更要紧。”   “不是。”晏千说,“一周不够。”   “……”   晏老没好气瞪他一眼,还是允了,但也有个条件,让他们加把劲,看看明后年能不能整出个宝宝来。   都说隔代疼,老人家对隔好几代的重孙辈,早就期待已久。   棋盘胡乱地搁置,还没结束,晏千就走了。   到门口时,撞见迎面而来的大哥。   晏南风刚从外面出来,身上带着寒意,两人差不多个子,看彼此都是平视,他顺口一问:“和爷爷下完棋了吗?”   “还没,你陪他吧。”   答完后,晏千准备要走,却随意地一抬眸,发现这位大哥的耳垂上,挂着一个小物件。   晏南风从来不是喜欢收拾自己的手,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身正装,以黑白为主,一年四季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一个连衣服都不怎么打扮自己的人,怎么会突然在耳朵上戴东西呢?   “你头发上是不是有东西?”   晏千问话的同时,手已经抬起来,拿开晏南风碍事的碎发,一眼就看见耳朵上的月牙形耳钉。   这个耳钉……他见过。   收手之后晏千的眼色愈加复杂,很难不将这件事提起来,“大哥什么时候喜欢戴耳钉了?”   闻言晏南风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沉默片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很快,晏千补充一句:“还是不属于自己的耳钉。”   晏南风一愣,似乎明白了。   自己戴上从地上捡起来的耳钉,被发现了。   他试图解释:“我只是……”   晏千则回以嗤笑:“她另一只耳钉在我这里,要不要我拿给你,凑一对?”   刚回国那会云月丢了一枚耳钉,没从他车上找到,原来是掉到晏宅被人捡了去。   现在这人不仅没还回去,还给自己戴上了,属实是不知道脸字怎么写。   知道自己无从解释,晏南风便没有解释,算是欣然接受对方的讽刺了,也并没有将东西给摘下来,只说:“你们最近怎么样。”   “很恩爱。”   “是吗。”晏南风很平静,“彼此都很恩爱,还是你一个人的?”   这话里的意思就多少有点酸了,晏千以前没见他这个大哥阴阳怪气过,这会儿都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他薄唇掀起:“大哥到底什么意思。”   晏南风那种脸终于露出异色,问出自己要问的:“你觉得,她喜欢你吗?”   晏千眉尖拧起。   这类话实在引人发笑,都不知道回什么是好。   “你停顿思考这么长时间。”晏南风则以此为由,语气有些焦急迫切,“是因为没法回答吧,心里明知道她对你其实……”   “不是。”晏千薄唇漾着轻笑,“我在想,怎么回答才能不让大哥伤心,毕竟我们真的很恩爱。”   “……”   怎样回答,才能让他这位大哥收敛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且不说上回他偷听到云月对他的告白,哪怕没有,他也不可能将得来不易的人拱手让出去。   那枚被捡起的耳钉,晏千就当是送人了,没有去计较,多余的话也不必多说,错开身子便要走。   身后是晏南风的声音:“你要去哪儿?”   “找她。”   晏千步伐很快,走路带风,不一会儿就从对方视野里消失。   外头天空泛起暗淡灰青色,一眼望不到际,周身寒风依旧。   到底是北城到雪山的距离太远,思念都变得绵长起来了。 第47章 可能要你抱一会儿才能走   当初来拍摄之前, 《剑心》剧组已经做好各类的防范措施准备,就是没想过天有不测风云, 戏全拍完了,人却被困在山脉附近出不去该怎么办。   唯一庆幸的地方就是带的应急用品和食品都比较多,不会饿死。   出现突发情况,大家就知道压缩食品的妙用,抛开营养条件,掰开一块饼干泡在开水里,就能抵得上一顿饭了。   但一直这样吃的话,很容易腻。   阮挽挽是第一个腻得不想再吃任何东西的人,大早上的起床后, 隔着窗户看见外头冒着烟烧着冰冻起来的水, 满脸的哀怨, 仰天长叹,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云月早已经起床,给脸蛋上扑上保湿面霜, 又娴熟地画了个眉毛,“应该快了吧。”   “两天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有吗?”   阮挽挽叹息, 双脚下床, 刚蹬地, 发现冷得不行又弯腰低头去找鞋。   她们住的地方是山脉附近的民宿,是供旅游人居住的,环境谈不上很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电压不够用的原因只能在室内升起炉子, 即使如此房间里依然冷到彻骨。   阮挽挽跑到窗口边,数不清多少次去看远处的山路,盼望着上面的冰雪赶紧划掉, 她想早点回家,想吃好吃的,想玩好玩的。   刚来这里的时候,她满心欢喜,一眼望去的雪白美景让人心旷神怡,仿佛能忘却世间的所有烦恼,然而极冷的温度渐渐打碎她的梦,每天晚上缩在冰冷的被窝里几乎很难入睡的感觉,她此生不想体会第二遍。   阮挽挽深呼吸一口气,合拢手开始祈祷:“苍天啊,还是让我回家吧,我宁愿和我那哥哥呆在一起也不想天天吃饼干了。”   见云月没什么动容,阮挽挽侧首问:“你不想回家吗?”   “想啊。”云月点头,“但是想也没用。”   目前山路被大雪覆盖封住了,唯一能救援的方式就是直升飞机,然而这边的直升机较为稀少,他们人口不少,还有一些旅游的,要是派专机来接的话是一番大工程。   “你可以和你二哥说啊。”阮挽挽突然想到什么,“把我们两个都接走好了。”   “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   阮挽挽想法单纯,没考虑过其他人。   既然要走的话,剧组里的其他人自然跟着走,她们连盒饭都是一起吃的,患难的时候自然要一起走,不应该搞特权。   再者云月心态随然,反正在这里饿不死,除了冷些,吃的东西较为单一,没什么不好,到晚上的时候剧组还会苦中作乐,搞起篝火来一起载歌载舞玩游戏。   刚开始来这边的时候物资较为充足,荤素应有尽有,还有不少进口食品,现在呢……只能食用能够保存时间长的饼干和研制肉类,不少人因为缺乏营养,嘴角生起溃疡来。   云月因为体质弱,因此携带不少复合维生素,但没多久就分给大家分完了,导致她也有些缺营养,小脸没什么血色,略显雪白。   因为有人会早起生炉子用大铁锅烧水,这边的早饭是一起吃的,这些天过去,大家包里只剩下压缩食品,富裕一些的可能还有些火腿肠,不富裕的可能连饼干都吃完了,只能蹭别人的。   阮挽挽捧着一个和她脸差不多的碗,就着热气喝了口热茶,小脸苦巴巴的,“好想回家。”   这些东西她实在是吃腻了。   云月手里攥着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五电量的手机,似乎想给人打电话,最后还是放下。   她也想回家。   只是……又不想让他操心。   “我的愿望很简单,给我吃点别的吧,我已经很多天没吃水果了。”阮挽挽撇着嘴,“再这样下去的话我的皮肤迟早干死。”   这个天,别说水果了,连蔬菜都艰难。   当地居民倒是有囤大白菜的习惯,但人家都是囤着过冬的,就算拿出来分享也用不了太长时间。   阮挽挽的抱怨似乎很有效的样子,没多久,等她再想喝口热茶的时候,眼前突然降落一个盛满食物的篮子。   篮子是放在云月跟前的。   抬头向上看,是周岸的面孔。   他这几天的情况和她们一样,并不好,心态倒是不错,这会儿还笑得出来,“给你们补补。”   篮子里有两个冻苹果和香蕉,以及一些圆滚滚的卷心菜和一块五花肉。   云月一愣:“这是哪来的?”   “当地人送给我叔叔的。”周岸说,“他让我分享给你们。”   “周导……”   云月一愣。   周言青导演干嘛把这些东西送给她们。   对于现在的困境来说,这些东西比黄金还要宝贵。   前段时间在雪山各种取景拍戏的时候,周导的要求不比黄副导低,惹得大家叫苦不迭,领教了他的厉害,一直以来,他都给人严肃冷漠的态度。   突然给她们送东西的行为,形成一个极大的反差。   “给你就拿着吧。”周岸笑道,“我朝他要,他都不给呢,说是女孩子身体矜贵,我们糙一点就糙吧。”   周导因为没有孩子的缘故,对周岸这个侄子是较为疼爱的,倾尽平生的能力助侄子进步到影帝这个位子,可见叔侄关系很好。现在物资这么缺乏的地方,却把稀缺的食物送给别人……很难不让人匪夷所思。   阮挽挽没像云月那般多虑,兴高采烈地扒拉下当地居民手工编织的篮子,里面的东西很少,但比她这几天吃的压缩饼干要强多了。   “要不你还是拿回去吧。”云月视线略显飘忽,“我没必要接受你们的东西。”   周岸皱眉:“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我是认真的。”   周岸看着她那张漂亮认真的面庞,突然低声叹了口气,耸肩摆手,“我就一个跑腿的,你就别为难我了,大不了……咱们一块儿分点呗。”   一起吃的话,心里负担就没那么大了,见云月不吭声,周岸就让人把生食拿走,留着中午炖大锅汤,剩下的水果则每人一个地递到两个姑娘手里头。   阮挽挽接过水果,道谢的同时顺带把周导给夸一遍,这种外冷心热的大暖男最惹人喜欢了,周导年轻的时候身边一定有不少追求者。   “不过他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啊。”阮挽挽眺望远处的雪山景色,眼神流露出好奇,“上回网上流传说他有个丢失的女儿,现在消息也不了了之。”   云月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细细地削着苹果的外皮,神色心不在焉的,没有应话。   这里供电不足,不少人连手机最基本的电量都无法满足,打发时间的方式要么是在屋子里聊天,要么就是出去看看风景。   大家这段时间风景早就看腻了,下午时不知谁提出来打雪仗热身的游戏,一帮人热火朝天地玩了起来。   这边空地足够开阔,只有几棵压着雪的松树,西南方向的天边冒着浅淡的日光。   阮挽挽同旁人打了会雪仗后发现受伤的总是自己,像只气鼓鼓的河豚滚了回来,看见蹲在院子门口认真玩着雪的云月,忍不住委屈巴巴地告状:“我好惨啊,我快被他们的雪球砸扁了。”   云月抬眸一笑,“那就歇会吧。”   “这些人真是,打的球砸中我的话就说他们投球技术好,砸不中就怪我个子太矮。”阮挽挽愤愤不平,“我看他们才矮呢。”   苦中作乐,她在外头玩累了,渐渐把受困这种事给抛向脑后,跟着云月玩起雪人来。   云月开始只是堆两个球玩玩,阮挽挽不甘如此,拉着她一起堆大的。   反正闲来无事,这里的雪足够多,温度足够低,就算放几天都不会化。   不一会儿,阮挽挽就堆了个雪人,准备炫耀时,发现云月已经堆好两个。   两个雪人大约半个人高,上下球都非常的标准,这里条件有限,只能用石头和树枝来充当眼睛和鼻子,即使如此,云月堆的这两个也很漂亮。   “哇,这也太好看了。”阮挽挽忍不住上前打量,“这两个雪人是一公一母吗?”   因为从外观来看,有个雪人要明显高一点。   云月没否认,“是啊,不一样,一个是我,一个是……”   “还有一个是谁?”   “我二哥。”   阮挽挽意味深长地唏嘘。   云月的手看着不大,倒是挺巧的,她不一会儿就动心了,去别处挖来积雪,打算也给自己堆一个雪人。   奈何她的水平实在有限,堆出来的球不圆不方,奇奇怪怪,歪歪扭扭。   推翻好几次才勉强堆出一个像样一些的,阮挽挽不想再堆第二个了,人家二哥那么好,云月才给人堆雪人,她的哥哥呢。   不配做人。   想到这里,阮挽挽突发奇想,浑身突然有了干劲,扑哧扑哧地再次挖起雪来。   这一天漫长又缓慢。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侧天边逐渐被残阳染红。   人群中先是响起一阵躁动,紧接着便是螺旋桨转动的声响,彼时的云月和阮挽挽在室内生炉取暖,后知后觉到外头的动静,隐约猜测是救援队来了。   阮挽挽一个激动跳起来,拉起云月的手,往外面去凑热闹。   外头的人已有集聚的迹象。   一共有四架直升机,随行的人员被大家围着,不得不耐心解释他们此次的目的。   他们是带物资过来的,让大家暂时撑过今天,明天的话如果天气合适会派更多的直升机来救援。   看随行人员的穿着,并不是当地政府,反倒像是私人的,有人提出是不是要花钱之类的话,得到的回答则是不需要。   大家围住的都是发放物资的随行人员,又是感激又是帮忙拿东西的。   而穿便装的两个人下飞机后就得到解脱,没人去拦着他们。   先看到人的眼睛比脑袋还机灵的章导,隐约捕捉到人影后就从人群中走出来,连滚带爬地去迎接人,一张谄媚笑脸还同以前一样:“二公子,阮总,一路辛苦了。”   晏千不是一人来的,除了随行的救援人员,还有一个他不太待见的人,阮景。   阮氏集团事务不比晏家要少,然而身为继承人的阮景倒是能抽出空来这大雪山溜达一圈,要么是不务正业,要么就是对家里养大的妹妹没安好心。   一个是晏家祖宗,一个是阮氏大佬,章导不敢有半分怠慢,然而他们两个视线没在他身上停留,话很短暂但很默契:“她人呢。”   章导愣一会儿,很快明白二人口中的“她”指的是不同的人,立马做个带路的手势。   他们过去的时候,云月这边刚好也准备去看热闹,在一条覆着小雪的路迎面而遇。   时隔许久未见,云月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有些不敢相信。   是做梦吗……她看到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从她梦里过一遍的面孔。   她神色恍恍惚惚,连声音都变了,“二哥……”   这里缺电缺信号,云月和晏千最近通话的次数很少,最多只是问个好就要挂断了,每次只能听一听彼此的声音。   她一直盼望着这边的雪化掉,能早些回去,见一见想见的人,把想说的话说出去,也是这份执念牵引着自己,使得这几天枯燥艰难的日子变得有期待感。   她站在原地,双脚仿佛僵直一般,无法动弹,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身上。   这一刻时光仿佛定格。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听见自己心底最深层次的声音,阔别重逢除了带来过度的喜悦感,还让她确切地明白,自己有多想念他。   旁人喊着冷,喊着热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去思念一个人,让时间变缓慢,也变得没那么难熬。   天色逐渐暗淡,男人身子影影绰绰地走过来,抬起手很自然地将眼前人抱在怀里,温热掌心抚着她柔软的发,“嗯,我来了。”   轻柔一句,仿佛驱散身侧所有冰寒。   有外人在场,云月神色已有收敛,可还是有些止不住地红了眼眶,到底没把思念的话从嘴边吐出去,指尖攥起捏着他的衣角,“二哥……我脚不能动了。”   “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不是……见到你太开心了。”她眼角弯弯,“可能要你抱一会儿才能走。”   “只抱一会儿?”   “嗯……不是……二哥想抱多久抱多久。”   晏千低笑一声,也没废话,捞起她的腰身就将人托了起来,这回不是公主抱,反倒像是居住在山野间刚回家的猎户,看到家门口的小娇妻,连饭都来不及吃就扛起人的腰往屋里的热坑上赶。   冬日寒凉,撒出去的狗粮倒是热乎乎的。   另外的两人,和云月他们一样,都是彼此对视许久。   先开口的是阮景,一如既往凉薄的语气:“不走?”   阮挽挽目光呆滞,“我的腿……”   “你也因为见到你哥太开心,走不动路了?”   阮景拧眉,神色冷淡,仿佛表示,就算如此,他都不可能像晏千那样把人给抱着走。   阮挽挽也没给他这个机会,嗫嗫嚅嚅:“你想多了……我是被你吓得腿麻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她这哥哥,居然会过来找她?   他不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人吗?   她属实被吓到了。   她实话实说,反倒让阮景神色更加难看,眼神薄凉,没搭理她就走了。   院中,矗立着几个堆砌好的雪人。   阮景路过的时候多看两眼,漂亮的那两个雪人直接被他忽视,因为知道不可能是阮挽挽堆的。   那些歪瓜裂枣的才有可能。   他注目一会儿,焦距突然聚集,狭长的眼角眯了起来,“阮挽挽。”   跟在后头的女孩抬头,“什么?”   男人修长指尖指了个方向,那是一个像狗又像猪的雪堆,他继续注视,同时问:“你堆的吗?”   “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阮挽挽忍不住乐呵,“是因为堆得太好看了吗,”   “这是什么?”   “我堆的雪狗啊。”   “上面的字呢?”   “上面的字……?”   阮挽挽愣了几秒,看了眼上面的字。   只有一个字,就是“景”字。   她堆不出雪人来,就随随便便堆了个四条腿的雪狗,而且还是分不清头和尾巴,丑不拉几的那种。   堆完之后可能觉得太单调,就给刻了字。   嗯,是她哥的名字。   当时想的是,反正他远在千里之外,不可能知道。   现在……   面对男人咄咄逼人的目光,阮挽挽小心翼翼地往后退:“……我说我对哥哥你没有恶意,你信吗?” 第48章 我想,和二哥生个孩子   屋内。   云月被男人抱到屋子里的软床上, 盘腿坐着,自始至终, 目光都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长时间未见面,有太多的话要说,这会儿见到彼此,反倒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时候的外头,传来阮挽挽的声音。   “呜呜呜哥哥哥哥哥我错辽……你最好,你天下最好,世界第一好哥哥……”   如此夸张的赞美,惹得云月想笑。   晏千站于她床铺一侧,很有耐心地帮她温着冰冷的手腕, 受到外面声音影响, 顺着问道:“你朋友的嘴还挺甜。”   意有所指, 想着, 她要不要也嘴甜一下,说句他天下第一好。   云月这回忍不住笑了, “她那不是甜,是被逼的。”   从语态就能听出来, 阮挽挽怕是被她那哥哥给收拾了。   笑完阮挽挽, 她又看身侧的男人, 逐渐明白他刚才的意思,不由得在心里暗叹,这个人在外头永远是沉稳冷静的模样,但在她这里, 偶尔会露出幼稚秉性,这种事也要蹭一蹭热度。   不过她还是想要应他,凑过去, 抬手环住男人的脖颈,“我觉得我家二哥最好了,大冬天地还抽空来看我。”   晏千这次过来,没有通知她。   倒不是为了给什么惊喜,而是联系不到,加上这期间的程序较为复杂,实在是忙得没空,没来得及同她说声。   也正因为如此,云月乍然看到他会突然出现走不了路的现象。   “真的好吗。”晏千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这个拥抱脱离出去,低头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额头上方,“那你怎么不表示表示。”   “我……我表示什么。”   “连个吻都没有。”   “……大白天的。”云月脸一红,“让人看到怎么办。”   “那到晚上?”   “嗯嗯。”   “到晚上就不止是吻了。”   “……”   这人刚见面就不正经,将氛围感给给破坏掉,弄得云月又羞又恼,属实想收回刚才那句说他好的话。   不过就算她收回去,旁人也会说的。   晏千过来这一趟,先送一些物资,后续还有接人回去等步骤,同他一起来的是专业的冒险团队,观察地形,预测天气,所雇佣的直升机都是最高的安全档次。   剧组能遇到如此贴心的投资人,实在是不容易,到晚餐时间,大家不由得对他一顿默默夸赞,有说二公子人好心善,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冷漠无情。   倒是没几个人知道他过来的真正原因。   物资充足,晚餐足以准备得很丰盛,导演组这边,还有几个主演,在一间不小的屋子里,人声嘈杂,一起碰杯喝酒。   几天没吃正常食物,送来的各类荤素果蔬物资,好比天上人间的珍馐,令人不知餍足。   大家比去五星级酒店还要高兴,饭吃的多,酒也喝了不少。   在这样的氛围下,云月也小喝一点。   没喝醉,只是脸庞泛起好看的酡红,像极易害羞的少女,一颦一笑尽是羞赧风情。   她像个乖巧小媳妇,吃饭喝酒的时候都坐在男人的身侧,即使如此,还有几个不怎么识趣的女孩来这里凑热闹。   她们也是被困的旅客,给剧组送的物资多少也送给这些旅客一点,秉着道谢的意思她们来这边喝酒谈天。   当得知赠予物资的大佬是谁后,个个小脸蛋上露出惊羡,有的没的来搭讪。   氛围热闹,晏千拒绝声倒是一点都没应景,冷漠得很,即使如此,他还是感知到身旁云月的不悦。   他低头,询问她道:“吃饱了?”   “嗯……”   “那我们早点休息去。”   在这方面,他会处理妥当,不给她任何多疑多想的机会,带她起身走的时候,眼尖手快的章导忙去招呼:“二公子,您要走了吗?要不给您安排房间?”   “不用。”晏千牵紧女孩的手,“我和我媳妇一间。”   话音落下,他们只留给一群人一个背影。   房间空寂三秒后,突然爆-炸似的喧闹,除了几个心知肚明的人,其他所有人脸上流露出错愕的神色,什么情况???   二公子的媳妇居然是他们的女主演员……不是妹妹吗???   房间里,因为用电问题,光的亮度时而昏黄时而明亮。   喝了点酒,云月眼睛比以往更加的勾人,像是汪上一潭清泉一般,清澈明亮,眼眸看似无辜无害,又仿佛生了个蛊,让人不自觉地深陷凝望。   晏千本来在脱外套,被她这么一望,嗓子不自觉生涩,俯身过去,单手拧开衬衫的同时,另一只手也三两下揉开她后背的衣扣。   云月轻声嘤咛:“二哥……”   上方男声低沉沙哑:“这段时间,想我吗?”   “想……”   “哪里想?”   “……”她小脸莫名其妙,“这还有哪里想,当然是心里想了。”   “只有心里吗?”   “……”   被这么一问,她似乎有些明白,又不好意思说出他想听的话,指尖攥起旁边一块枕头,把自己的脸盖住,说话也闷声闷气的,“嗯……哪里都想……行了吧。”   心里想身体想哪哪都想,没有一处不是对他的思念和渴望。   每天晚上睡觉和早上醒来他一直在的时候那份感觉就有,但只有通过对比的时候才知道,他不在的话,她所有的感官就被无限放大。   晏千俯身,气息从她下颚带过,“舟舟。”   “嗯?”   “你出发前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可是,我说的是我回来之后再告诉你。”   “一样的,我来找你,我们见面了。”   “但我不想说嘛。”   她低声撒娇一句,扭头要去看别的地方,偏偏又被他大手掰了回来,不得不同他对视。   晏千没有逼她去说不想说的话,甚至温柔地亲了亲她的唇角,“不说就算了,那我们做吧。”   “……”   世上所有的狗加起来,都没有二哥万分之一狗!   太长时间没有见面触碰,身子就像是碰到火的冰块,一下子就消融,灯光昏暗,云月被吻到迷乱之余,抬头看见膝盖前方男人无法言喻的蓄势,不由得紧张害怕起来,“我……我说……二哥……”   她真怕了他。   男人指腹捏了捏她的下颚,“说吧。”   云月红着脸,“我想,和二哥生个孩子。” 第49章 太喜欢你了怎么办   《剑心》最后在雪山的戏份拍完之后便于冬末杀青, 到上映的期间几乎没怎么宣传,却已经在网上炒出不小的热度, 到播出的这天,不出意外拿下近几年最高的收视率。   云月原本作为刚出道的十八线女演员,一夜之间爆火于各大平台,粉丝流量直线上涨,各大广告合作商蜂拥而来,用老赵的话来说就是照这个速度发展的话,通告得接到下辈子。   公司办公室里,云月坐在椅子上,翻着手里头的资料。   旁边的是新来的助理, 老赵则坐在对面, 看似开会, 实际上对着眼前的美人一顿猛夸, 什么摇钱树,招财猫, 天降财宝,只要是好词都往云月的身上怼。   “我就知道我这根苗子没有押错。”老赵洋洋得意, “看吧, 这才多久就这么火了, 势头太猛了。”   作为带出过几个出头艺人的老牌经纪,老赵不夸张地说,云月是他最为看重收获也最大的苗子,最重要的是, 她省心,不惹事不闹事,也不喜欢炒作。   这会儿正在看眼前的一些通告统计, 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会直接pass掉,偶尔还蹙一下眉尖,不一样的神色不一样的美感,老赵感叹,不愧是老天爷赏饭吃的一张脸,皱个眉都这么好看。   “宝贝,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火吗?”老赵耐着性子地问,“你的名字在各大平台的搜索榜上占据第一,这是个什么概念啊。”   云月抬头,双眸生着光一般的漂亮,轻轻眨一下,“我在想,今天中午……”   “嗯?中午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尽管和我说。”   “中午吃什么?”   “……”   老赵扶额,他算是服了。   这妮子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现在的火爆程度。   《剑心》高质量播出后,女主出境的每一帧都是绝美无P的高清美图,一夜之间网友们送她各种外号,什么高级脸仙女,氛围感女神,死忠粉更是一口一个老婆地叫着。   一旦火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地就会关心起她的私生活来。   本来云月刚开始出演女主的时候不少人还在质疑,凭什么让一个十八线去做女主,背后肯定是有金主的,然而剧播出之后这个声音就没了,理由就是没人比她更合适做女主,大家开始夸导演和投资方选角的眼光。   没有金主,也没有绯闻的话,大家自然就更好奇了,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找不到的人就试图把她和周岸代入,希望他们剧里剧外都是CP。   这类新闻对剧自然是有不少益处的,毕竟能带来很大的热度,然而云月不是很喜欢,老赵也不敢擅自给他们炒热度。   拿着手机,他翻看云月微博底下那些CP粉评论的时候,顺口问道:“话说小云同学,大家都在关心你的感情生活,你和二公子不打算官宣一下吗?”   “官宣什么?”   “当然是结婚的消息啊。”   云月迟疑。   晏千一直深居简出,低调无声,总不能让他开个微博后,被她@过去官宣。   他们没有刻意隐瞒,但也不会故意放出结婚的消息。   而且……   他们的婚礼还在筹备中,到时候举办的话自然而然就曝光出去了。   云月想了想,就直接把想法告诉老赵,“等过段时间举办婚礼的时候再看看吧。”   “过段时间才举办婚礼吗?”老赵疑惑,“你们结婚有一阵子了吧,怎么婚礼一直在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也不知道,爷爷那边的意思是……想让婚礼办得更全面一点。”   云月不是很清楚晏老那边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一开始以为所谓的全面就是婚礼各方面照顾周到,排场足够大,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爷爷似乎有话想告诉她,但出于一些原因一直没有说。   ……   晚间。   大概是有心事,云月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的,用晚餐的时候,自然而然被对面的男人察觉到,低声唤她一句:“舟舟。”   他声色动听,叠字叫她的时候格外让人注意,但这回云月还是有点心不在焉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见她眼前的饭菜几乎没有动过的痕迹,男人便问:“没胃口吗?”   “不是……”云月犹豫,“我只是忍不住乱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   “二哥……”她缓缓低头,“是不是不想和我举行婚礼。”   这个问题,不是小问题。   晏千神色没有刚才那般平静,认真去对待这件事,“怎么可能,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就算老赵不提起来,云月之前也有想过。   她不是没听说过大户人家对儿媳孙媳的要求高,要求女孩家境富裕清白的,还有要求父母不能离异的,最低的要求也得是小康或者健全的家庭。   但她并不是。   她没有父母,是个从小就被人丢弃的孤儿。   晏老对她很好,他可能会因为她是孤儿更疼她,但是如果身份换一下,她成为他老人家的孙媳妇的话,会不会就是另一种看法?   就算他自己不在意,外头的人怎么说?老人家是爱面子的,总不喜欢听到别人说晏家娶了个身世不明的孤儿孙媳妇,再加上晏若玉在耳边唆使几句的话……   知道自己这样揣测不好,但云月天生对这类事较为敏感,又被老赵这么一提,就更在意这类事了。   “算了。”云月问出来后有些后悔,把要说的话咽下去,“当我没问。”   饶是如此,还是被晏千猜出来一些。   他正视她的眼睛,“舟舟。”   “嗯?”   “你想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我……”   “听你的。”他说,“你想明天的话,我们就明天。”   就算她不说自己为什么那么问的原因,但他这句话,把所有的决定权交付到她这里的行为,就足以证明,她的所有想法都是多虑。   既然如此,夫妻双方应该坦诚相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哥。”云月神色认真,“我只是在想,这么久没举办婚礼,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按照他们的性子,婚礼不是越早越好吗。   她的怀疑情有可原。   有些事情,理应不是晏千来说。   然而为消除她的顾虑,他还是表达出来了,“舟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有一天,你的亲生父亲找到你的话,你会和他相认吗?”   她愕然。   亲生父亲……?   “爷爷的意思是,担心你婚礼那天没有娘家,无依无靠,所以。”晏千停顿,“希望你能和亲生父亲相认……当然如果你不情愿的话就算了。”   这不是和亲生父亲见个面的事情。   这是给她的心理准备。   让她接受一个抛弃她的亲生父亲,并且让他来参加婚礼……   云月压住心头的惊讶,“那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在等机会。”   等机会的人,自然不是晏千和晏老,而是还没有同她相认的亲生父亲。   只是让人心知肚明的一点是,这种事情无法用等去衡量,如果云月不情愿的话,那么等多久都没用。   所以,那位父亲,试图在没有相认之前了解她,接近,希望能博得一些少许的好感,让她在知道真相之后对自己没那么反感。   “二哥。”云月想过很多原因,偏偏忽略是这一点,唇角的弧度渐渐抹平,“你觉得,我会认吗。”   “不会。”   因为知道不会,所以没有直接告诉她,但又无法对那位父亲说出残忍的字眼,导致时间一拖再拖。   对晏千而言,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结果。   她不会接受的。   她这种极度依赖于家的温暖,家人依靠的,是不会接受一个曾经抛妻弃子的父亲,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动物界的一些种族尚且都有做父母的为孩子牺牲性命,殊死一搏,人这样富含情感的高级生物,反倒将最原始的感情给抛之身外。   “二哥既然清楚。”云月深呼吸,“就应该和那人说明,而不是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影响我们的婚礼。”   与其怪晏千,倒不如说是晏老的意思,然而晏老那边又为云月考虑,归根究底,这事没有人是错的。   晏千眼底漫着笑意:“我的错,不知道原来舟舟想早点做新娘子。”   “才没有。”   “婚纱事宜和婚礼都筹备全了。”男人神色又认真,“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哪怕是明天,都依她。   云月倒不是真的想早点做新娘子,只是受婚礼拖延这事多想,这会儿听他这么答应,原先的顾虑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关于她的亲生父亲。   她拿起调羹,漫不经心喝了口汤,“二哥。”   “嗯。”   “你说的那个人,是周言青导演吗?”   “嗯。”他点头,“猜出来了?”   “这段时间和我经常接触的,又在寻找丢失女儿的,也只有他了。”   这种事情,并不难猜。   剑心在雪山拍最后几段戏的时候,那位大名鼎鼎的周导就对云月非常的照顾,他向来严以待人和律己,惟独在云月这里松懈了。   而接下来,他们还有电影大荧幕的合作。   这些事情和他寻找女儿一不小心碰撞成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   怀疑归怀疑,没捅破最后一层窗纸的话,云月只当他是普通的合作导演。   按理说,晏千是这件事的局外人,不知是不是受晏老影响还是在阐述事实,说的话略微偏向于周言青。   关于云月的身世问题,晏家不难调查出来。   她的生母是一个娱乐圈普通女星,一直爱慕那时风华正茂的周导,机缘巧合下两人意外结合,但周导对她无感,就当那晚是个意外,睡完就走,然而没想到的是,女星怀孕了。   九十年代的娱乐圈颇为混乱,女星怀孕再正常不过,打掉就行,但云月的母亲不知为何没有这么做,反倒把人生下来,但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实在是没法养,给送走了,连个纪念物都没有,只给予云月一个名字。   这些事,周言青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得知那位女星和他纠缠没多久后就去世了,得知自己还有个流失在外的女儿。   所谓不知者无罪。在这里,就行不通了,不论如何,抛妻弃子,是事实。   但凡负点责任,不至于让她们母女半个生涯都过得流离失所。   所以知道后,云月的表情淡淡的,最初的想法并未改变,她很难去接受。   晚餐期间的话题实在让人愉快不起来,回到卧室后云月小脸仍然心不在焉的,洗漱之后扎着马尾坐在落地窗附近的单人沙发上,观量外头的夜景,孤独又落寞。   忙完后晏千过来瞧见的便是她纤细的背影,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   他走过去,从背后将人揽到怀里,低声唤道:“舟舟。”   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应,低头看去,见她细密的长睫毛上挂着细碎泪珠,眼角泛起还没来得及退散的红,但整张素净的小脸是没有太多神色的。   终究是那件令人不快的事情,让她伤心了。   男人抬手,在半空停留片刻,指腹靠过去,轻轻按压在她双眸附近,拂去点点湿润,“舟舟,别想了。”   清澈悦耳的男声在她耳畔再度响起:“不管发生什么,我一直在。”   那些曾经抛弃过她的,不论是她的父亲还是晏南风,都成为不复存在过去。   生老病死,天灾大难,现在将来,他才是永远无条件守护在她身边的人。   云月恍惚失神的双眸逐渐回过温度,侧脸抬头,轻声呢喃:“二哥。”   “嗯。”   “抱。”   她张开手,呈现一个大字,漂亮的小脸蛋上挂着泪痕,唇角却已经咧开了笑。   晏千指腹揉了揉她的发,下一秒就俯身过去将人抱了起来,放置在柔软的床铺上,到位子后依然不见她松手,两只爪子还死死抓着他的衣角。   云月的力气不大,但从行径中可以看出她是想把他拉上床的,晏千眼底弥漫出笑意,握住她的一只细白的手腕,“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你什么时候客气过。”她眸光通透明亮,红唇轻启,“你总欺负我。”   尾音沙哑微颤,听入耳,让人不由得心生荡漾,想要再细听下去,绵长低吟的声色又是怎样的。   晏千扣住她的腕,连人一同卷入被褥,胳膊撑起,下颚间留有几厘米的视野距离,让他的眼睛里只被她一人所占据。   男人低下头,薄唇咬开两枚睡衣扣子,沐浴香气混入鼻息间,每一寸每一处都是她的气息和体温,如同漩涡一般拉人沉迷沦陷。   云月被吻得丧失方向感,小手下意识攀附过去,“二哥……”   “嗯。”晏千拿过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同时压住她的小腿,“别乱动。”   “……干嘛。”   “有个容易生宝宝的姿势。”他低声一笑,“试试?”   浓郁的夜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泛起微亮的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房间才恢复寂静。   外头的光穿过窗帘透进来些许的亮度,云月雪白身子蜷缩在被窝里,过于疲劳后被疲倦感覆盖,身侧的男人好似毫无影响,抱着她洗过澡后还过来覆上一个不知是晚安还是早安的吻。   他长指沿着那纤弱的肩膀将人捞在怀里,让彼此心脏只剩下肌肤的距离,落下每个字音都渗透饱含情意,低声唤她:“舟舟。”   云月困得眼睛睁不开,应得很敷衍,“嗯……”   “怎么办。”   “什么?”   “太喜欢你了怎么办?”   云月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同样只看她的眼睛,不禁莞尔,凑过去在他唇上盖个湿润的印记:“那我也喜欢你。” 第50章 回去慢慢收拾你   《剑心》播出过后, 云月热度居高不下,通告每天排到满, 今天代言明天走秀,一点空档期没有,回去休息时还要准备下一段电影拍摄,这是她第一次上大荧幕的机会,不论成功与否自然会拿出全部的实力。   忙起来的话渐渐就忘记自己婚礼的事情,空运回来的婚纱到货好多天都没空去试穿,情人节的这天晚上还有个庆典活动。   这次活动不算小,邀请的人不多,但都是娱乐圈大有名气的人, 底下的嘉宾位更是一票难求。   休息间, 云月坐在化妆椅上, 安静地由着造型师折腾自己, 身边的老赵忙得团团转,跑来跑去, 圈内像他这样尽心尽责,大大小小事情都要操心的经纪人不多了。   为防止活动发生意外, 他给云月说一些注意事项。   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 云月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镜中倒影的漂亮面孔有些漫不经心的。   她有心事。   三个小时前她给晏千打电话,想知道他能不能过来参观一下她走红毯。   前几次的红毯活动都不是很大,没什么风浪,这次不一样, 她身上穿的是价值百万的高定品牌系列,被网上传言称就算一线女星都不一定借到的服饰,光看图片就让人忍不住心动, 上身之后她喜欢得不行。   如果光是拍照留恋的话就太可惜了,所以她想穿一次给他看看。   结果呢,那边的男人表示自己很忙,她要是想穿给他看的话,下次也行。   毕竟,他可以把她看上的所有礼服给买下来。   云月不知说他什么好,狗男人真是一点氛围感都不懂,难道不知道走红毯的造型和私底下穿的效果不一样吗。   知道他工作繁忙,她没打扰到他,但心里忍不住失落,做什么都漫不经心的,造型师在旁边帮她整理精美造型,她低头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地扫着娱乐新闻。   作为头条占领者,打开的每个娱乐软件总能看到自己的美图,不少网友还将她的照片作为各个系列的壁纸。   这次活动结束,关于她的照片,估计又掀起一阵热度。   造型整理得差不多,到时间后,云月提起裙摆,在带领下走出休息间,她的左右前后都围聚着人,除去老赵助理和造型师,还有摄影师打光师,众人簇拥之下来到会场后台。   后台有她认识的剑心主演们,阮挽挽和周岸等等。   周岸第一时间看到了她,抬起手去打招呼。   云月抿唇笑了下算作回应。   如果她是周言青女儿的话,那么周岸就是她的堂哥,堂兄妹的关系,让人的提防感就没那么强了。   周岸把她打量一番,笑着夸赞:“好漂亮。”   之前演戏的时候知道她生得漂亮,骨相标致,非常适合饰演古装剧,现在看来,美人穿什么都合适,她这身烟雾灰的长裙衬得更像是不小心掉落凡尘间的仙子,干净清澈,不染过多的纤尘。   “谢谢。”云月谦虚低头,“你也很帅气。”   “难得能从你口中听得一句夸奖。”   他们这边闲聊着,不远处,是看似同别人说话但实际上一直在朝这边看的周言青导演。   即使周言青上了年纪,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是不变的,如果不去观察的话可能没发现,一旦把他和云月放在一起的话会容易地发现,他们的眉眼有着三四分的相像,都非常地精致漂亮,   当周言青看人时,总给人一种深重的感觉。   云月无意间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她抿了抿唇,神色异常平静,在知道真相后,没有过度夸赞的情绪,也无法一下子去坦然接受,可能像爷爷所想的那样,需要时间慢慢过渡才行。   总的来说,她没用幽怨的眼神回应,就让周言青足够欣慰了。   庆典活动已经开始,大家相继上台,去签字留影,在云月前头的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女明星,但当她登场时,所有人的镜头不自觉地往她这边靠拢。   她的气质实在是太绝了,身材分布匀称,曲线姣好,比例完美,不过分修饰的长裙透着与众不同的高级氛围感,配上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标致面容,留在摄影机里的照片,省去后期修图师很多工作。   云月没有刻意地凹造型和姿态,面带微笑去接受所有灯光和摄影机的考量,她唇妆颜色不深,因此通透明亮的眼睛更加注目,朦胧水雾眸流转之间尽是风情。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签完字准备走的时候,有几个粉丝不知从哪个后台跑过来的,手里捧着花束,热情洋溢地献过去。   有女粉丝,也有男粉丝。   保安发现失职后,纷纷过来,手里握着略粗的棍子打算赶人。   云月见他们没有恶意,就摆手暂时制止了,没有拂去心意,将花束收下,点头致意:“谢谢。”   男粉丝递花的时候满脸羞涩,连话都说不利索,“真的,好喜欢你的,作品。”   云月仍是客气颔首:“谢谢。”   不论出于礼仪还是人道,她的回应都算不错的了,要是真让保安赶走的话,怕是当晚就上热搜说她耍大牌。   他们开了先例,导致其他粉丝们蠢蠢欲动,保安不由得加强防范。   饶是如此,依然在云月抱着一大捧花束走的时候,再度有人闯了过来。   这一次的人,比粉丝们要体面,连着装都显得那么正式规范。   他手里没有花束,只有一朵鲜艳的玫瑰,当着所有人的面,献到云月的跟前。   接受别人刚才的花,如果拒绝眼前这一个的话,很难不落下话柄。   但云月还是没有动。   晏南风轻笑,将花放在她手上的其他花束间,“不多我这一朵,不是吗?”   云月抬头,双眸显得冷淡,视线的焦距也不全然落在他的身上,不经意地,她好似看到了他耳垂附近有什么东西。   很熟悉。   是……她戴过的月牙形耳钉?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他这里。   云月陷入回忆的时候,全场已经开始混乱,晏南风因为之前和慕青椋绑定的原因,就算不是圈内人,他的面孔也是让人熟悉的,这一次带着玫瑰贸然出现,无法不让人猜忌。   大家都在好奇他们的关系以及晏南风的目的时,当事人则开始展开他的陈述词。   “小云,我之前就一直想告诉你。”   “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只是很多事情迫不得已……包括喜欢你这件事。”   他的嗓音真挚又深情,还有浓浓的愧疚感。   可能是云月对他的认知太抽象,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身上那种翩翩的贵少爷风范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是和市井小男人那般,喜欢做无用的挣扎和说一些空话。   台下的人不知事情开头结尾,只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所震惊到,按常理来说,和街上遇到求婚的情景一样,他们应该欢呼在一起。   只是这欢呼声还没出来,云月不等晏南风的意思表达清楚,人忽然跑下台了。   昨天的时候云月还问晏千,是不是不来,他说是。   在电话里,她又问一遍,他也说是。   所以云月真以为这个人不会来了。   谁知她在混乱之中的随意一瞥,看见贵宾席的vip首位,坐着的是她最熟悉的人,一张隐匿于昏暗中的面孔难辨神色。   她几乎没有多加思考,也顾不上脚下的高跟鞋不适合快走,直接朝他而来。   见此,大家的摄影机不约而同地朝她投去。   云月来得有些急,造型师精致打造的发型都被弄得凌乱了,如此迫切神态倒是一点也没让晏千开口说半句话,身上还是工作开会时的笔挺正装,眉眼不喜不怒,难辨温度。   云月看他这样就大概猜出一些,语气不自觉轻下去,“老公?”   晏千没有回应。   反倒是其他人清晰地听见这个声音。   什么???   老公???   他们听错了吧。   云月发现他都没怎么看她,心里有一些底,下一句又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她语气非常地诚恳,身子也凑过来,仿佛如果不是在外面,要坐他怀里撒娇一般。   人主动过来,晏千终于看她一眼,心头的杂念仿佛没那么重,不过答得还是很淡,“嗯,吃了。”   他抬手捞过她的腰身,人依然背对着摄影机,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将她花束里的一支玫瑰挑拣出来,折断后淡淡回,“回家慢慢收拾你。”   至于怎么收拾,倒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抬手吩咐这边的人把录像关掉。   没多久,主摄影机接到导演组的命令,立刻将现场直播,场内外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事情进展到一半就被制止,不论是现场观众还是网络前粉丝们,都因为没能继续听下去而抓狂——什么情况?新晋女神竟然隐婚了,对象还是个身居高位的大佬,说不让播就不让播。   ……   活动突发意外状况后,后续的工作人员收到命令后,不得不跟进处理,不论是粉丝还是晏南风,没得到允许就能擅自上来送花,这番行为都是在场保镖的失职。   此外还有后续的舆论工作要处理。   这些事都交给助理了,当事人则坐在车里,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女孩。   云月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询问:“不是说不来的吗,怎么突然又过来了。”   晏千眉眼温淡,“给你一个惊喜。”   云月笑,“可真是个大惊喜啊。”   她得承认,她这个笑没有一点嘲讽的意思,真真觉得他意外的到来是个大惊喜,要不是看到他的话,她当时在台上可能就懵然得不知道做什么,可能还要听晏南风那些无用的坦白。   然而在晏千看来,刚才的事还没完,她的话又有点奇奇怪怪。   薄唇勾起,他侧眸,“舟舟。”   “嗯?”   他一句话没说,俯身过去,抬手捏住她的下颚就吻了上去。   说是吻,反倒更像是咬,没个轻重不说,云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被这个狗男人给剥夺窒息了。   几分钟后,她脸颊被吻成番茄红,瞠目看他,“你……干嘛……”   “你今天又是男粉丝又是旧情人的碰面。”男人的手没有松开,目光愈加热烈,“我得消消火。”   “……”   这又不是她的错,一直以来,她已经尽量避开让他找醋吃的机会了。   想到吃醋,她似乎回忆起很久以前她上学那会儿,做二哥的就喜欢管东管西,男孩子送给她的情书都被他以学业为重为理由给烧了。   云月眼神认真:“二哥。”   他挑眉。   “你以前就很喜欢吃醋……”   “有吗。”   “有啊。”她迟疑,“你是不是很早就对我有想法了啊……到底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不知道。”   她睫毛轻轻眨了下,不知道?还能再敷衍一点?   “我想想吧。”晏千松开手,指尖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还真像模像样地想了会,“很久以前。”   “什么?”   “有一次放学下雨,我顺路看到你,拿伞去接你。”他说,“你当时对我笑了。”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确切地说,当时的她,并不是朝他笑的。   她当时淋着雨小跑,头顶突然一空,雨势消失,以为是哪个好心人过来借伞给她,下意识展颜一笑。   后来发现是晏千后,那笑就凝固了,神色还有点不自在。   但最初的那半秒笑容,沾着水的清透皙白面庞,就像是烙印一样,刻在他的心里,经久不衰。   两人坐于车上,对往事的记忆略微破碎,只记得那时的一些深刻感受。   安静的车厢,低沉的男声再度响起:“当时的我生出一种念头,要是你能天天对我笑就好了。”   对当时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奢望。   然而现在——   云月轻而易举地就能帮他实现,抿唇一笑的同时,半撒娇地凑过去依着他的怀,“那我以后天天对你笑。”   她身子软,抱在怀里没重量似的,晏千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不论是她这个人还是所说的话都让人心间一下子塌陷软化一般,忍不住想要沉陷,连声音都回应得沙哑:“好。”   云月抬眸看着熟悉的面庞,不自觉低喃:“二哥。”   他应:“嗯。”   “老公。”   “我在。”   “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