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痴缠》
作者: 三无是萌点

　　文案：
　　商圈名流江行知骄矜清冷，高不可攀，好似天下女人都配不上他。
　　后来江行知英年早婚，娶了一位素净佛系的小中医。把她捧在掌心，万千宠爱肆意纵容。
　　整个商圈议论纷纷，怀疑小中医城府深沉，为上位不择手段。
　　只有江行知明白：结婚三年，萧姝从未爱过自己。
　　怪他偏执疯魔，卑劣的用婚姻囚禁心中所爱。
　　第四年，江行知签了离婚协议，净身出户。
　　萧姝重获自由，没几天，却又主动自投罗网。
　　江行知定定凝视萧姝，隐秘的疯狂让他颤栗，目光缱绻又克制。
　　“你不该回来，我真的想放过你。”
　　“哦，是吗？”萧姝穿着江行知最爱的红裙，细腰长腿，一步步走过去，伸手推倒他。
　　她欺身压过去，揪住江行知衣领，红唇轻启，语气暧昧又危险。
　　“那现在，轮到我纠缠你了。”
　　——我心中的爱比你能湮灭的更多
　　[佛系小中医×疯魔霸总，先离后爱/甜文]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时代新风
　　主角：萧姝 ┃ 配角：专栏求收藏！专栏求收藏！专栏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嫁入豪门不如当老中医
　　立意：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消费意识，杜绝畸形消费观。



第1章 
　　正午十二点，凌城中医院。
　　医生已经下班了，专家诊室外还排着几长串队。
　　走廊尽头，助理医师休息室，萧姝一动不动坐在电脑前。
　　Word文档打开一份「中医师升职考试报名表」，只填了基本信息部分，大片大片空白。
　　萧姝握住鼠标，勾选婚姻状况：未婚、已婚、离异、丧偶。
　　她刚把鼠标放在「已婚」选项上，孟媛媛突然撞开门，大声喊萧姝名字。
　　萧姝手一滑，勾了「丧偶」。
　　她连忙取消选择，心里虔诚的默念三遍对不起江行知。
　　“萧姝，该干饭了，你磨蹭什么呢？”孟媛媛脱了白大褂，绕到萧姝身后，惊喜的哇哇叫，“萧姝！你终于决定报名啦？”
　　萧姝回答，“还没想好，主任让我先填个表。”
　　孟媛媛拉开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填完表就交呗！不考试怎么升职，不升职怎么加薪？”
　　萧姝当然懂这道理，只是耳边又回想起前两天爸妈说的话。
　　「当中医有什么前途？累死累活，才能赚几个钱？」
　　孟媛媛还在怂恿她，“你跟周师兄同时入职的吧？人家已经是主治医师了，你还是助理医师。”
　　妈妈说，「医生升职多难啊，你顶天当个主任医师，升迁的路一眼就能望到头。」
　　孟媛媛：“还有这个月刚转正的实习生，她都敢报名，你还犹豫什么呢？这不是最要紧的事吗？”
　　爸爸总结道，「姝姝啊，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快点生个儿子，紧紧套牢江行知。」
　　「你又不是男孩子，拼事业干啥？」
　　萧姝垂下眼睫，动动手指关掉文档，没有保存。
　　“哎，你……”
　　萧姝浅笑着拉起孟媛媛的手，“走吧，不是要吃饭吗？”
　　医院食堂，几位刚转正的新医生坐在一起聊天。
　　萧姝拉着孟媛媛走进去，打饭阿姨递过来两个食盒，说是萧姝家里送过来的。
　　“谢谢。”萧姝向阿姨道谢，朝孟媛媛晃了晃食盒，“一起吃？”
　　孟媛媛眼睛立刻亮了，“哇，跟着你果然有好吃的！”
　　她俩坐在新医师后面那桌，听到郑子仙的高谈阔论。
　　“我在家天天吃鲍鱼、海参、炖牛羊肉，太油腻了。昨天吃了好多大闸蟹，也就那样，还是食堂的饭清淡。”
　　萧姝打开木质食盒，感觉有点尴尬。
　　里面是剥好的帝王蟹肉，和用大闸蟹蟹膏和蟹黄熬制的秃黄油，还有一份海鲜拼盘。
　　那边，小女生羡慕的问郑子仙，“你家里肯定很有钱吧？”
　　郑子仙凡尔赛式炫富，“还好吧，市区两套房而已。”
　　“市区房价多贵啊？十几万一平呢。我如果有那么多钱，就不来医院上班了。”
　　郑子仙高傲地说，“那简单，你嫁个有钱人。”
　　“我做梦都想啊，唉……如果我老公有钱，我每天使劲买买买，肯定很快乐！”
　　萧姝用蟹肉和秃黄油拌了面，跟孟媛媛一起分吃海鲜拼盘。
　　听后面小女生畅聊嫁入豪门的白日梦，她筷子顿了顿。
　　“怎么啦？”孟媛媛问。
　　“你觉得，嫁入豪门真的有那么快乐吗？”
　　“我哪知道？嫁入豪门离咱们太远了。”孟媛媛一心一意干饭，抽空说道，“人家有钱人都找名媛，超模，艺术家。我压根接触不到那个圈子，怎么可能嫁过去？”
　　对啊，怎么可能嫁过去？
　　——但萧姝偏偏嫁过去了。
　　五点整，萧姝准时打卡下班。
　　郑子仙也来打卡，古怪的多瞧她两眼。
　　萧姝刚走出去，听到她小声向值班护士打听：
　　“萧医生是不是从来不加班？天呐，怪不得入职好几年，还是助理哦……”
　　初秋傍晚，风冷。萧姝裹着外套，拎着袋子，大步走出中医院。
　　路边停了一辆黑色商务车，见她出来，司机连忙拉开车门，恭恭敬敬请示道，“太太，直接回家吗？”
　　“嗯，麻烦你了。”
　　商务车一路驶向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繁华喧闹。
　　有人就喜欢闹中取静，在中心地段开发了一片别墅区。全是小独栋，带花园。面积不大，报价几个亿起步。
　　萧姝就住在「几个亿」里面。
　　司机把车驶入地下车库，旁边一排排宾利、兰博、迈巴赫，就属接送她这辆不值钱，才一百来万。
　　车库里有电梯，直接上二楼。萧姝在电梯口脱掉外套，叠好放进洗衣房的脏衣篓，然后把装食盒的袋子递给厨房阿姨。
　　“秃黄油很好吃，明天做普通一点的饭菜就好，谢谢。”
　　“啊？好的好的。”厨房阿姨满口答应，其实挺为难。
　　江家厨房里，几千块钱的鱼子酱，几万块钱的伊比利亚火腿，和有钱也难买的野生大黄鱼。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难把名贵食材做廉价。她如何用这些食材，做一餐「普通」的午饭？
　　刚从外面回到家，萧姝照例先洗了个澡。
　　洗完澡，她的美容团队会帮她做例行保养护肤，还有化妆。
　　萧姝二十岁嫁给江行知，那时候还没毕业，一门心思跟着师父学医术医理，压根没把精力放在打扮自己上面。
　　结婚以后，要跟着江行知出席社交场合，总不能素颜出席，丢了江总的面子。
　　可别说化妆，萧姝连正确护肤步骤都不知道。
　　她怕江行知生气，找了几个美妆视频跟着学，差点用睫毛刷把自己眼睛戳瞎。
　　江行知发现以后，盯着她红通通的兔子眼看了半分钟，第二天就给萧姝雇了个专业美容团队。
　　职业美容师给萧姝敷上面膜，让她静静躺在床上，解开头发开始做头皮按摩。
　　按摩手法很专业，萧姝感觉整个人瞬间放松，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醒，妆已经化完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盖着被子。
　　今天不需要应酬，化妆师给她弄了个日常淡妆。
　　萧姝五官很漂亮，皮肤也白皙娇嫩。随便勾勾眉涂涂口红，站出去就能倾国倾城艳压群芳。
　　“这个点了……”萧姝看看时间，晚上九点半，外面天已经黑透。
　　估摸江行知该回来了，连忙换上美容师搭配好的衣服。
　　薄针织衫搭配长裙，很温柔的初秋居家打扮。
　　萧姝走出房间，还没问话，阿姨就抢答，“江先生打过电话，今晚有应酬，十点左右到家。”
　　“好的，谢谢。”
　　萧姝简单准备一番，九点五十分，下楼接人。
　　市中心的交通总是异常拥堵，唯有别墅区这几条路车迹罕至。
　　司机稳稳当当开着车。副驾驶的秘书小姐刚上任，浑身僵硬，双手放在膝盖上揪着衣角，时不时透过倒车镜，偷瞄后座的男人。
　　江行知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轮廓深邃，鼻梁高挺，眉目精雕细琢般精致。
　　曜黑的眼眸映着窗外风月灯火，却没有沾染一丁点世间温暖。
　　今晚应酬，席间几位老板都玩得开。酒过三巡，各自抱着陪酒美人，衣衫尽散。
　　江行知端坐其中，冷眼旁观，显得格格不入。
　　从始至终，他连外套都穿得齐整，扣子没解一颗。
　　有陪酒小姐得到授意，大着胆子过来贴他。江行知连正眼都没给，直接让秘书给点钱把人打发走。
　　东家老板喝高了，大着舌头问江行知为什么不玩，莫非不给面子。
　　江行知神色冷淡，曲起手指，敲了敲酒桌。
　　无名指上，一枚铂金婚戒款式低调，存在感爆表。
　　“江总。”秘书鼓起勇气，大着胆子问，“今天回来这么晚，需要向您太太解释吗？”
　　江行知说，“不必。”
　　“哦哦，好的。”秘书揪紧衣角，咽咽口水，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事。
　　旁边司机连忙给她使个眼色。
　　秘书无辜，“什么啊？”
　　司机气得差点翻白眼。停在路边，伸长胳膊从置物箱里拿出一瓶黑瓶香水。
　　臻华乌木，檀木调的香水，奢侈品牌经典男香。味道虽淡，不过覆盖性强，能遮住烟味和酒气，还有其它乱七八糟的味道。
　　江行知不喜欢把别的味道带回家。每次到家前，助理都会准备不同的香水。这位女秘书刚到江行知身边工作，不清楚江总日常习惯。
　　司机打开瓶盖，不敢直接对着江行知喷，在空气里胡乱洒了小半瓶。臻华乌木的香气似乎带着禅意，青灯古佛，空灵高远。
　　明明味道清雅脱俗，但售价却充满铜臭，一闻就知道巨贵。
　　“开快点。”江行知撩起眼皮，声音挺淡。
　　司机吓得打哆嗦，“好，马上。”
　　江先生刚刚打电话回家，说十点到。
　　他时间观念很很严谨，尤其在江太太面前，晚一秒钟都不行。
　　十点整，司机生死时速，正好停在江家屋外。
　　秘书隔着车窗，一眼看到等在路旁的江太太。
　　和传闻中那个「心机婊」「白莲花」「不知道用什么龌龊手段上位」的恶毒女人不同，江太太竟然出乎预料的温柔。
　　她气质娴静，目光悠然，看着就很好相处的样子。虽然确实不算第一眼惊艳的大美人，但五官相当耐看，漂亮秀丽。
　　司机先下车，跟江太太说了几句话。
　　江太太点点头，轻轻挽起从后座下来的江行知。
　　萧姝扶着他，嗓音柔和，“喝了很多吗？”
　　江行知淡淡回答，“不多。”
　　萧姝凑近，闻闻他身上的味道。酒气确实不浓，更多的是不知道从哪沾来的香水味道。
　　她回头，看到坐在副驾位的女人。
　　妆容精致，长得很漂亮，气质也挺好。
　　又换新人了。
　　萧姝收敛视线，内心毫无波澜。
　　结婚三年，丈夫每次应酬都如此，她已经习惯了。
　　江行知平常接触那么多大美人，美艳娇媚，留下的香味都这么好闻。
　　不像自己，天天呆在中药里，身上萦绕着一股挥之不散的苦味。
　　——难怪他不喜欢。
　　“今天的醒酒汤，额外加了两味中药，安神助眠。”萧姝为他盛一碗解酒汤，深褐色，药香浓郁。
　　江行知接过来，面无表情，一饮而尽。
　　清苦的中药味经久不散，麻痹味蕾。萧姝煮的醒酒汤总是很有效果，喝完瞬间就清醒了。
　　萧姝把空碗拿过来，又给他盛，“再来一碗吧。药量必须足，否则很难见效。”
　　听到这话，江行知面色如常，按住桌角的手却暗中用力，指节微微发白。
　　“……好。”
　　真苦。
　　直到回主卧，江行知嘴里依旧充满苦味。
　　萧姝调好水温，让他洗澡。然后替江行知把脏衣服收起，又从衣橱拿出睡衣，摆在浴室外的置物架，完美履行做妻子的责任。
　　江行知洗澡很快，如墨的黑发滴着水，湿漉漉走出浴室，腰间只围了一条浴巾。
　　他皮肤白，侧腰没有半点赘肉，身材却不单薄。八块腹肌线条完美，仿佛从百万修图的明星海报上剪下来的。
　　“你坐过来，我帮你吹头发。”萧姝进浴室拿吹风机。
　　刚使用过的浴室，还残留着江行知的味道，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浓郁蛊惑，诱人至极。
　　萧姝很快找到吹风机，关起浴室门，来到江行知身边。
　　其实她不太会伺候人，吹头发技术很糟糕，至少跟会头皮按摩的专业护理师天差地别，没法比。
　　以前，江行知从来不让别人碰他。某次醉得太狠，萧姝怕他湿着头发睡觉感冒，帮忙吹了一次。从那以后，便成了例行惯事。
　　“好了。”萧姝关掉吹风机，软声嘱咐，“早睡。”
　　江行知「嗯」了声，却没有上床，直直看着她，眼底一片被揉碎的星辰。
　　萧姝把吹风机放回浴室。再出来，径自往外走，拉开卧室门，又对他说，“晚安。”
　　江行知眼底的星辰，渐渐黯淡。


第2章 
　　结婚三年，萧姝和江行知经常分房睡。
　　她睡觉不太•安分，身上味道又苦。跟江行知同床，总怕打扰他。
　　而且萧姝每天醒得早，清晨六点，准时到佛堂打坐念经。
　　佛堂在一楼，常年供奉香火，萧姝每天上班前都会念两篇经文。
　　她没有太深的宗教信仰，每日诵经礼佛，是老师要求的。
　　中医学问很深，千年积淀，有许多相关的历史和文化。即是生命医学，更是文化传承。
　　要想成为优秀的中医，除了基本的医术医理以外，还需要修行周易、民俗、风土、解剖、药理……
　　佛道也是其中之一。
　　近现代，中医教育逐渐体系化，很多医者只学习书本上的知识。
　　萧姝却很喜欢这些相关文化，只要有时间，零零散散都会学习。
　　她每日诵经礼佛，还能修身养性，让自己性子更加沉静。行医者要学会淡然若素，不动如山，戒骄戒躁。
　　诵过经，江行知已经起床，两人坐在饭桌对面吃早餐。
　　清粥小菜，看起来普通。
　　萧姝喝粥，用勺子舀起一大块松茸，还撒着厚厚一层白松露。
　　她默默把白松露和松茸全部挑出来，想喝口清粥。
　　对面江行知放下筷子，“今天早点回家。”
　　“有安排？”
　　“嗯，许伯生日。”
　　“好，我记住了。”萧姝点点头。
　　其实，她压根不知道「许伯」是谁，反正是江行知那个圈子里的人。
　　商圈人情往来很复杂，萧姝根本搞不明白，可基本道理还是懂的。
　　自己是江行知的妻子，正式社交场合，肯定要陪他出席。
　　萧姝挑干净松茸，如愿喝到一口清粥，依旧是松茸和白松露的味道。
　　她放弃挣扎，默默吃光早饭，出门上班。
　　江行知目送她离去，吩咐厨房阿姨，“以后熬粥，不要放松茸。”
　　厨房阿姨连忙答应，内心更加崩溃。
　　——松茸已经是她在厨房里找到最普通的食材了。
　　萧姝提前十分钟到医院，穿起白大褂，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扎头发。
　　一墙之隔，茶水室那边有人提到自己名字。
　　“都是助理医师，凭什么萧姝比我高一级？”
　　萧姝觉得声音耳熟，想了一会才对上号，郑子仙。
　　“她入职早啊。而且她是主任助理医师，你是主治助理医师。主任和主治之间，差两级呢。”
　　郑子仙语气不屑，“入职两年多，还没转正，肯定业务能力有问题。”
　　“怎么可能？我听说，萧医师毕业和入院成绩都很高，比升职最快的周医师还高。”
　　“成绩高算什么？实操不行。”郑子仙仗着家境好，闹公主脾气，“我不服！”
　　就算不服，有什么解决办法？
　　旁边人大眼瞪小眼，众脸懵逼。
　　空气沉默几秒，茶水间外传来萧姝的声音。
　　“你想当主任助理，我可以跟你换。”
　　八点半，医院营业之前，各个医师团队要开个小会。
　　周决第三次低头瞧时间。
　　已经八点三十五了，助理医师郑子仙还没来，所有人都在等她。
　　几位护士有情绪，小声埋怨那位大小姐。
　　“抱歉，我来晚了。”
　　科室外响起一连串脚步声，素白的手推开门，进屋的人并不是郑子仙。
　　“临时换组，所以找档案耗费时间，对不起。”萧姝进门就道歉，连续鞠了好几次躬。
　　周决怔愣足足十秒，瞪大眼睛问，“萧医师，怎么是你？”
　　“我跟郑子仙换组了。”萧姝扬起唇角，淡淡笑笑，“师兄，不欢迎我吗？”
　　资深老中医为了传承医术，每年都会收一批徒弟，从中选出最优秀有天赋的苗子培养。
　　萧姝和周决师出同门，都是师父最器重的徒弟。萧姝比周决拜师晚，所以私底下以「师兄」称呼对方。
　　周决忙说，“怎么会？有萧医师给我当助理，今天肯定很顺利。”
　　周决猜得没错，接下来一整天，工作轻松愉快，且赏心悦目。
　　萧姝虽然是助理医师，但临床经验和知识储备，完全不比主治医师逊色。几个小时下来，萧姝接待的病人，竟比周决接待的还多。
　　“辛苦了。”周决叫完最后一个号，瘫在椅子上对萧姝说，“今天如果没有你，我肯定会累死。”
　　“师兄又开玩笑。”
　　“我说真的。前几天郑子仙当助理……算了。”周决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背后嚼女人舌根？
　　他换个话题，“今年转正考试，你报名了吗？”
　　萧姝低头整理病例，轻声回答，“没有。”
　　“为什么还没报名？你如果早点参加考试，现在可能是我上级了。”
　　萧姝把病例收好，抬眼看他，“梦里当你上级吗？中医院升职哪有那么快。”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见。”萧姝朝他告别，换衣服回家。
　　走出更衣室，医院大厅围了很多人，郑子仙被堵在最里面。
　　围堵郑子仙的人情绪激动，梗着脖子，嗓门特别大，“庸医害人！庸医谋杀！你工号多少？我要向院长投诉你！”
　　“我、我……”郑子仙急哭了，边解释边央求对方，“我没有谋杀，只是不小心开错单子了。你别投诉我，我赔你钱好吗？”
　　“呸！什么叫「只是开错单子」？你们主任说了，如果他没及时发现，我爸这会儿就躺在ICU里了。”
　　“投诉！必须投诉！”
　　萧姝停住脚步，听他们吵吵闹闹，大概弄明白事情经过。
　　有位老人家挂主任的号，结果郑子仙接待，让人先去做一大堆化验。老人家身患旧疾，某些化验药物和仪器不能碰。
　　幸亏主任及时发现，连忙拦住老人。陪同家属出离愤怒，非要郑子仙给个说法。
　　“各位，请安静一下，不要在医院里闹事。”萧姝推开人群，挤到郑子仙和病患家属中间，“今天已经下班了，病人家属请回吧。”
　　郑子仙泪眼汪汪，躲在她身后，仿佛见到守护神。
　　萧姝继续说，“如果要投诉医生，明早九点以后，到医院门口的办公管理楼登记。”
　　“哦，好。”病人家属记住投诉方式，恶狠狠丢下几句话，终于打道回府。
　　郑子仙急了，用力推开萧姝，“喂，我跟你有仇吗？为什么挑唆病人家属投诉我？”
　　萧姝往后退两步，扶着墙勉强稳住身体。
　　“医生是为病人服务的，人命大于天。”萧姝语气难得重了几分，直勾勾看她，目光凌厉，“你做错事，被投诉，天经地义。”
　　萧姝答应早些回家，结果，到家时间比平常还要晚。
　　江行知已经换好礼服，坐在客厅等候。
　　萧姝见他，连忙道歉。
　　“不急。”江行知说，“慢慢来。”
　　站在他身后的小助理差点抓狂。
　　什么不急？许家那边已经打来五个电话催了！
　　萧姝用最快速度换好衣服，请化妆师帮自己做妆发。
　　时间太赶，化妆师选择的口红色号不合适，却没时间重涂。
　　抵达时，许伯的寿宴早就开始了。
　　地点定在高档疗养院，里面假山温泉，人间仙境。
　　前来贺寿的宾客很多，许伯的宝贝孙女许嫣然特意从国外飞回来，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
　　“嫣然，你出国那么久，知不知道江行知结婚了？”
　　许嫣然叼着烟，锁骨处纹了一株曼珠沙华。昏暗的灯光下，妖冶鬼魅。
　　她吐了个烟圈，懒倦地说，“知道啊。”
　　“嫣然，你当年如果留在国内，还有那个萧姝什么事？你跟江行知才是门当户对，最般配。”
　　“对啊对啊！”众人纷纷附和。
　　许嫣然皱眉，表情很不耐烦。
　　“操你大爷啊。江行知都结婚了，你们说我跟他配，几个意思？”许嫣然危险地眯起眼，阴阴扫视她们，“让老娘上赶着当小三呗？”
　　刚才议论的人纷纷闭嘴，不敢说话。
　　许嫣然目光落到角落，看见萧姝，翻了个大白眼。
　　“喂，把你嘴上的口红擦掉，丑爆了。”


第3章 
　　萧姝皮肤白，五官柔和清隽，适合淡雅的妆容，今晚偏偏选了紫调口红。
　　显老俗气，看起来仿佛身中剧毒命悬一线。
　　确实不好看。
　　许嫣然性子直，怼了句。声音不小，参加寿宴的宾客纷纷投来目光，用挑剔的视线仔细审视她。
　　这种场景并不陌生。萧姝嫁给江行知三年，同样的议论听过几十次，基本能倒背如流。
　　“又是她，江总还没离婚呢？”
　　“这女的可真厉害，到底用什么手段绑住江行知的？”
　　“我更想知道，她用什么手段嫁给江行知。”
　　“求萧姐姐开个钓男人培训班吧，妹妹也想嫁入豪门。”
　　“呦，一开口就是老阴阳怪气了。”
　　江行知刚踏进疗养院大门，就被团团围住。
　　那些人赔着笑，阿谀奉承，谄媚讨好。
　　或许普通人眼里，所谓的「上流圈」非常尊贵，全都是人上人。
　　真正跻身上流，才发现这个圈最畸形，三六九等界限清楚。
　　金字塔顶端的人众星捧月，做什么都是对的。拼尽全力才挤进这个圈的底层，见谁都要讨好，只能夹着尾巴做狗。
　　尤其这种上流云集的圈内场合，人和狗界限更清楚。
　　寿宴还没开始，宾客已经大致分为两股势力。
　　一股以江行知为中心，全都是体面的生意人。表面觥筹交错一团和气，背地里利益交锋，刀光剑影全藏在酒杯里。
　　另一股是命好，生下来就在罗马的富二代。他们因为父辈的原因，早早就认识。也因为父辈的原因，被划分了三六九等。
　　许嫣然是最顶端的那个，她进屋，年轻人都进了屋，陪她抽烟喝酒，想方设法给大小姐解闷。
　　萧姝还站在外面，两个圈子都融不进去。
　　她置身事外，淡然旁观。
　　算年纪，其实江行知应该进入「二代圈」。不过他早早接管家业，还让江家在自己手里崛起壮大。
　　江行知父亲掌权时，参与这种场合，还得赔着笑讨好各位商圈大佬。后来，江行知自己一步步走到正中间。
　　他向来冷淡，敷衍地应付几句，走过来找萧姝。
　　江行知问，“冷吗？”
　　萧姝紧绷的肩卸了力道，轻声回答，“不冷。”
　　“我们一起去给许伯祝寿？”
　　“好。”
　　一路进入许伯居住的庭院，萧姝看到蛋糕，才知道今天是他八十大寿。
　　许伯本人精神矍铄，头发茂密，根本瞧不出是耄耋老者。
　　见他们进来，许伯目光始终落在江行知身上，笑着收下礼物。
　　“行知，你从外面来，见到嫣然了吗？”
　　江行知「嗯」了声。
　　“那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许伯嘴里批评，可谁都能听出他很宠孙女，“前几年，跟我闹着非要出国留学。让她再晚几天去，先跟你把婚结了，嫣然就是等不及。”
　　哦，原来他们两个真的有婚约。
　　难怪旁人都说，江行知跟许嫣然相配。
　　也确实，门当户对，能保证婚姻中双方地位平等。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明明以江太太的身份，站在江行知身边，却被当成空气。
　　“许爷爷。”江行知叫许伯，语气带着几分对长辈的恭敬。
　　他拉过萧姝的手，亮出无名指那枚银色婚戒。
　　“这位是我夫人，萧姝，你见过的。”
　　“哦。”许伯终于匀给萧姝一点余光，又很快阖眼，“我有点乏了。”
　　“您好好休息。”江行知没有久留，带萧姝退出庭院。
　　江行知选了条小路，月光皎白，给路旁的竹林蒙了层霜，周围很安静。
　　萧姝穿着无袖礼服裙，光裸的胳膊蹭到竹叶，沾到几滴水珠。
　　冷风吹拂，更冷了。
　　“……抱歉。”萧姝跟在江行知身后，后知后觉意识道，“我刚刚，忘记给许伯祝寿了。”
　　“嗯，没关系。”
　　“不会影响你吗？”萧姝有些担忧。
　　她能猜到，许伯是个厉害人物。
　　自己那么没礼貌，如果惹他生气，恐怕会在生意场为难江行知。
　　“不会。”
　　江行知停住脚步，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以后许伯过寿，你不用来。”
　　萧姝安静几秒，才低低回答好。
　　果然还是搞砸了。
　　穿过小路，回到宾客聚集的地方。
　　萧姝不敢跟在江行知身边，怕又得罪谁，害江行知难做。
　　她躲到房间里，许嫣然他们在玩国王游戏，气氛热闹。
　　见萧姝进来，许嫣然朝她勾勾手指。
　　“喂，江行知的老婆，你过来。”
　　萧姝不太情愿。但既然被点名道姓，只得过去。
　　“你口红怎么还没擦掉？丑死了。”许嫣然皱着眉，从沙发缝里翻出一个镶满铆钉的袖珍包。扯开拉链，倒出来几十根口红。
　　屋里光线暗，许嫣然眯着眼，挨个看口红色号，嘴里嘟嘟囔囔吐槽设计师有病。
　　“色号印这么小，让我用显微镜看吗？”许嫣然本来就暴躁，直接拧开口红，在手背上试色。
　　终于选到合适的，她拿起削水果的小刀，把自己用过的部分切掉。
　　那口红几乎是新的，许嫣然手一抖，大半截没了。
　　“操，好浪费。”许嫣然爆粗，把剩下半截丢给萧姝，“快，擦了重涂。”
　　萧姝捧着口红，抿了下唇。
　　她从进门到现在，表情一直很淡，这会儿却有点无措。
　　“谢谢，我去一下洗手间。”
　　“涂个口红，去洗手间做什么？”许嫣然顺嘴问，“不会涂啊？”
　　萧姝坦荡承认，“嗯，不会。”
　　许嫣然被噎了一下。
　　其他女孩都在嘲笑。
　　“真的假的啊？”
　　许嫣然让她凑过来，半跪在长沙发上，用卸妆巾擦掉中毒色口红，换了很显气色的豆沙红。
　　“顺眼多了，来玩游戏吧。”许嫣然往旁边挪了挪，让她坐自己旁边，“国王游戏，会吗？”
　　萧姝稳妥地回答，“我可以学。”
　　许嫣然翻了个大白眼。
　　哪来的原始土著。
　　她简单给萧姝讲解规则，游戏开始，萧姝拿到4号牌。
　　「国王」要求4号和2号面对面拥抱一分钟。
　　“不是亲就是抱，没劲。”许嫣然掀开牌，2号，她大喊，“四号给老娘站出来！”
　　萧姝亮出自己的牌，一脸无辜。
　　许嫣然：……
　　气氛尴尬。
　　如果换别的玩家，拥抱一分钟算啥？许嫣然法式热吻一分钟都不用换气！
　　但萧姝实在太呆了，整个人木木的，没劲透了。
　　许嫣然一脸生无可恋，伸开胳膊抱住萧姝，准备熬过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
　　真正抱住萧姝，她才发现，这人身体很软，腰特别细。
　　靠近点，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味道，藏在人工调制的香水下面，独属于她的清雅。
　　萧姝配合她完成任务，也觉得有点无聊，小声提议道，“哎，要不然我帮你把个脉吧？”
　　“你会把脉啊？”
　　“我是中医。”
　　“啊？中医不是骗人的吗？”
　　她说得口无遮拦，直接否定了整个行业。
　　萧姝并不生气。
　　现在中医水平层次不齐，有许多人学艺不精，跑到外面治病害人，难怪大家误会中医。
　　萧姝说，“我不骗人，你要试试吗？”
　　“行吧。”许嫣然把手搭在她腿上，让萧姝为自己诊脉。
　　萧姝年纪小，但诊脉技术挺好，一秒摸到脉。
　　许嫣然不太相信中医，只为了打发时间，没指望她能瞧出什么。
　　萧姝摸了会儿，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少喝点酒吧。这两天该来例假了，酗酒会加重经痛。”
　　“卧槽，这你都能摸出来？”许嫣然惊了，“还摸出什么？”
　　“你经常熬夜，心脏不太好，肾也比较虚。”
　　许嫣然嘀咕，“等等，肾虚不是男人的病吗？”
　　“……女性也有肾的。”
　　“那怎么办？”许嫣然捂住自己的腰，紧张兮兮问，“我还有救吗？”
　　萧姝被她逗笑了，憋着笑说，“什么有救没救的，你没生病，身体挺健康的。多锻炼少熬夜就行。”
　　许嫣然表情逐渐凝固，小脸皱巴巴说，“我知道要少熬夜，宝宝做不到啊。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喝点中药？”
　　刚才还口口声声不信中医的大小姐，竟然主动要求喝中药。
　　真香！
　　“是药三分毒，不能乱喝。我只是助理医生，摸到的脉象较浅，更根源的病因还参不透。你如果有时间，可以来凌城中医院挂个号，让我师父给你看看。”
　　“能治痛经吗？能治肾虚吗？”
　　“可以。”
　　“哇，那我要去，咱们先加个微信……”
　　拥抱早就超过一分钟了，两个女孩仍旧紧紧贴着。
　　直到江行知过来找萧姝，她们才分开。
　　寿宴还没开始，萧姝以为又有什么事。
　　结果，江行知带她离开疗养院。
　　“这是……？”
　　江行知揽着她的腰，“回家。”
　　这么快？
　　萧姝坐进车里，心里还觉得不可思议，身体诚实的感到解脱和放松。
　　江行知正要上车，疗养院内急急跑来一个人，说许伯叫他过去。
　　江行知沉默几秒，让司机先送萧姝回家，自己跟那人走。
　　“老公，等等。”萧姝连忙叫住他。
　　江行知停住，静静望着他，似乎期盼着什么。
　　萧姝只是脱下外套，递过去。
　　“谢谢。”她说。
　　江行知眸光黯淡，“嗯。”
　　萧姝坐在车里，窗外风景飞速倒退，逐渐远离那个等级分明的世界。
　　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她解开屏幕锁，收到两条微信消息。
　　许嫣然：嫂子，你去哪了？
　　许嫣然：「转圈圈撒花.gif」
　　萧姝：在车上，准备回家。
　　许嫣然：？？？
　　许嫣然：你竟然抛弃我了？
　　许嫣然：「仙女落泪.jpg」


第4章 
　　家里负责做饭和保洁的阿姨们已经下班了，别墅面积太大，只有萧姝一人，漫漫长夜难免冷清。
　　她小心翼翼脱掉礼服裙，仔细铺平，放在衣帽间，等明天造型师过来收。
　　犹记第一次穿高定礼服裙，裙摆不小心沾了点酒渍，她到家以后慌忙清洗。
　　结果洗完晾干之后，才发现裙摆的褶皱和侧腰的系带设计，完全被破坏了。
　　造型师告诉她，“所有高定礼服裙都不能清洗，干洗湿洗都不可以。”
　　萧姝很认真地提问，“不能清洗，那穿脏了怎么办？”
　　专门负责为女明星和豪门贵妇搭配衣服的造型了思考几秒，告诉她，“一般来说，你们的礼服只会穿一次，不需要考虑穿脏的问题。”
　　几十上百万的礼服，竟然是一次性的。
　　萧姝再次对自己所处的圈子，有了新认知。
　　炉灶上的汤锅咕噜咕噜，气孔钻出一缕缕白雾，飘散空中。
　　萧姝正在煮醒酒汤，加了些安神镇定的中药。
　　煎药需要控制火候，所以每次萧姝都亲自动手。至于日常饮食方面，有专业厨师，根本不需要她班门弄斧。
　　刚结婚那阵，萧姝在娘家从小耳濡目染，以为嫁人之后就必须「洗手作羹汤」。
　　她其实不会下厨。某次晚宴吃到可口的食物，便悄悄向厨师请教做法。
　　偷师时，正巧被哪家小姐撞到了。对方上下审视萧姝，说话阴阳怪气，句句带刺。
　　“呦，什么年代了，还想用美食拴住男人的胃啊？老土。江总那么有钱，他想吃，可以直接把厨师请回家啊。”
　　“……”对哦。
　　虽然对方态度糟糕，但说得在理。自己就算侥幸学会，厨艺也比不上专业厨师，还是别委屈娇贵的江先生了。
　　从那以后，萧姝打消了自己下厨的念头。
　　醒酒汤熬好，她盛出来晾几分钟。江行知到家时，温度正合适入口。
　　他果然喝了酒，身上又沾满浓重的香水味，跟上次味道一模一样。
　　哦，看来今天找了旧相好。
　　江行知今天喝得多，两碗醒酒汤灌下去，依旧醉眼朦胧。
　　昏黄的灯光下，他望着萧姝，定定瞧了会儿。
　　她多干净，像还未坠落的雪，洁白无瑕。
　　越干净，就越想染上自己的颜色。
　　江行知突然伸手揽住萧姝的腰，把她抱进怀里。
　　“啊！”突然天旋地转，萧姝有点被吓到，轻轻叫了声。
　　她本能的想要挣扎，细白的手搭在男人手腕上，摸到他的婚戒，身子僵住。
　　这位是自己的丈夫，已经结婚三年了。
　　萧姝还有点不适应这种事。
　　倒没有不愿意。
　　只是每次，江行知都喜欢临时起意，突然袭击，根本不给自己准备的机会。
　　江行知气质冷淡，身体温度却很高，炙热的亲吻落在耳侧、唇角、眉心……
　　细细密密，温柔缠绵。
　　萧姝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努力迎合丈夫。
　　——虽然努力的成果，只是从「死鱼」变成「濒死的鱼」。
　　毕竟她在这方面，经验少得可怜。
　　偏偏江行知是主动型的，明明看起来平时冷淡疏离，禁欲至极。
　　可每次到了床上，总会爆发极强的攻击性。
　　萧姝根本挣脱不开，只能被他压制着，被动承受男人所有的欲念。
　　夜色深沉，主卧一片狼藉。
　　枕头和被子都被折腾到地毯上，娇吟和喘息声渐渐停歇……
　　萧姝动了下身体，又酸又疼，实在难受。
　　沾着泪水的眼睫轻颤，对上江行知依旧热烈的目光，欲言又止。
　　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萧姝很想跟丈夫商量，他们是夫妻，又没分居。做这种事的频率，能不能固定一些？
　　结婚三年，自己和江行知工作都不清闲。
　　每次同房，似乎都是临时起意，期间往往要隔大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
　　而江行知每次都索取无度，兴许要一次性补回来。
　　萧姝学中医，多多少少涉及过这方面。
　　夫妻之事要想和谐，频率和尺度必须拿捏好。
　　像他俩这样，每次到最后，萧姝都觉得非常难耐。
　　“老公……”萧姝柔柔叫住他。
　　江行知身上的汗还没干，欺身亲了亲她，亲吻中满满宠溺和疼爱。
　　“你……”萧姝打算趁这个机会，跟他说说清楚。
　　可江行知靠近，她又闻到浓郁的香水味。
　　对哦，他在外面有那么多新欢旧爱，还需要雨露均沾。
　　如果需要定期「交公粮」，以后再找她们，可能不够尽兴。
　　萧姝胸口有些闷。
　　明明结婚以前，她就想清楚了。
　　但现在，自己跟丈夫如此亲密，却必须接受所谓的「豪门规则」。
　　不接受也没办法。
　　所有人都告诉自己：你没有选择的机会。
　　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注定不平等。
　　萧姝压下多余的情绪，眼睫低垂，轻声问，“……够了吗？”
　　“……”江行知感受到自己的体温一点点变冷。
　　萧姝总有这种本事。
　　每次在自己付出爱意之后，毫不回应，还时时刻刻用行动提醒：我根本不爱你。
　　他们的婚姻，只是江行知给萧姝扣上的枷锁。
　　“嗯。”江行知恢复以往的冷淡，缓缓松开她。
　　“那我去洗澡了。”萧姝披上外套，翻身下床。
　　江行知清楚看到她身上青青紫紫，一片被自己玷污的痕迹。
　　即使如此，她依旧美好纯洁，仿若初见。
　　丝毫没有染上自己的颜色。
　　三年前，萧姝刚满二十岁。
　　她读书早，期间还跳过级，又有师父尽心尽力带着。江行知找到萧姝的时候，她距离研究生毕业只剩半年。
　　那会儿萧姝心无杂念，一心学医，从早到晚跟着师父求教。
　　学校里，多少男生偷偷喜欢她。可萧姝身上散发出「不可亵玩」的气场，让追求者望而却步。
　　眼看再不行动，女神就要毕业了，暗恋萧姝许久的校草终于把她约出来。
　　“萧姝，我喜欢你……你不用立刻回答我！请用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可以吗？”
　　萧姝把拒绝的话憋回去，点头说好。
　　结果第二天，萧姝接到家里电话，让她去相亲。
　　萧姝到达约好的地点，发现自己的相亲对象，有些匪夷所思。
　　商界大佬，财富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江行知。
　　萧姝家里不穷，但离「有钱」还差得远，到底怎么搭上江行知的？
　　两个人对坐两个小时，一餐相亲宴吃的索然无味。
　　江行知态度挺冷淡，除了问萧姝「满二十周岁了吗」和「什么时候毕业」，没有再问其它问题。
　　想想也是，江行知那么厉害，身边肯定围满了娇媚明艳的大美人，上赶着要嫁给他，甚至没名没分当情人也愿意。
　　怎么可能看中自己？
　　两人分别时，江行知要送她回学校，萧姝连忙拒绝。
　　他俩只是相个亲而已，以后没有牵扯。
　　自己坐江行知的豪车回学校，万一被误会，倒给人家添麻烦。
　　“那我让司机送你。”江行知说完，顿了几秒，又问，“萧姝，我们什么时候登记？”
　　“啊？”萧姝睁大眼睛，脸上写满错愕。
　　第三天，校草忐忑又期待，羞答答找萧姝要答复。
　　“抱歉。”萧姝拿出小红本，语气诚恳，“我不能接受你，因为我昨天结婚了。”
　　校草：……
　　据说，校草失恋之后，到处打听全校最高的楼是哪栋。
　　然后趁大家没注意，偷偷爬上去，吹了一晚上冷风，成功把自己弄感冒了。
　　浴室水声渐渐停止，萧姝拿浴巾擦干身体。
　　读书时，萧姝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嫁入豪门。
　　转眼结婚已经三年，她还是无法适应豪门富太的生活。
　　——可能天生没这种命吧。
　　萧姝把自己洗干净，顺便在浴室里吹头发。
　　整理妥当，她望着镜中爱痕斑驳的自己，内心犹豫几秒。
　　思量再三，她还是拉开储物柜，在里面翻找避孕药。
　　“怎么又换地方了。”萧姝小声嘀咕。
　　储物柜翻了好几遍，没找到。她四处瞧了瞧，在护肤品瓶瓶罐罐后面找到药盒。
　　掰下一片药锭，耳畔依稀又响起父亲的话。
　　「快点生个大胖小子，紧紧套牢江行知啊！」
　　「结婚三年了，你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萧姝隔着睡衣，摸摸自己的小腹。
　　然后接了杯漱口的温水，把药锭咽下去。
　　她用完浴室，江行知进来。不急着洗澡，先去看藏在瓶瓶罐罐后面的药盒。
　　果然，又少了一粒。
　　江行知面无表情的把药盒换了个位置，重新藏好。
　　迅速清洗干净，江行知走出浴室，床铺已经被整理好了。
　　萧姝安安静静躺在靠窗那侧，呼吸均匀绵长，已然睡着了。
　　萧姝今晚没走。
　　笼罩在江行知身上的冷冽，立刻消散。
　　他放轻脚步，关掉灯，慢慢掀开被子，躺在她旁边。
　　黑暗中，江行知替她掖好被角，动作很轻的拥住萧姝，把人搂进怀中。
　　萧姝还没睡熟，被他这么摆弄，嘴里含糊的抗议。
　　“不闹你了，睡吧。”江行知让她偎在自己怀中，拍了拍萧姝的背，哄小孩似的。
　　萧姝当真被哄乖了，迷迷糊糊再次进入梦乡。
　　江行知温柔的亲亲她，凑近耳边，冷淡的音色带着无限缱倦——
　　“晚安。”
　　亲爱的。


第5章 
　　天色格外阴沉，萧姝担心要下雨，顺手拿了车里的折叠伞。
　　她今天来得早，进医院，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正职医生都要提前开晨会，助理和护士闲来无事，聚在走廊聊天。
　　郑子仙依旧被围在中间。她前两天挨过投诉，本月考核分扣光了，真情实感自闭了两天。
　　她自闭那段时间，不用听这位凡尔赛小公主显摆，整个医院耳根子都清净。
　　可郑子仙也就安分两天，又卷土重来。
　　实习医生不愿意再捧她，郑子仙便找上刚入院的小护士，依旧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
　　“想知道我爸爸从事什么职业啊？我问你，源科国际听过吗？”郑子仙高傲的扬起下巴。
　　“知道，当然知道！”
　　“源科国际好厉害！开发的高端楼盘，均价都要十几万呢。”
　　“那算什么？做楼盘只是源科的副业。源科国际主要做电子科技和投资，市值业内第一，很快就变成全国第一了。”
　　“哇！真厉害！仙仙，你爸爸真的在源科上班吗？”
　　郑子仙优越感更加强烈，故作随意地说，“嗯，在源科总部。”
　　“天呐，能进源科总部的都是高管级别，难怪仙仙这么有钱！”小护士双手合十，眼里充满羡慕，“那你爸爸一定见过江总了？”
　　“江总？”郑子仙迟疑几秒，忙说，“见过，当然见过。”
　　另一位小护士不明所以，“江总是谁啊？”
　　“你不知道江总吗？打开手机，搜索「江行知」，你一定会爱上他的。”
　　“对啊对啊！江总超级帅，还那么有钱，完全是按照我梦中情人的样子设定的……”
　　“别做梦了，江行知早就结婚了。”
　　“真的吗？我男神竟然英年早婚？他为啥这么想不开！”
　　萧姝隐隐约约听到她们提起「源科」和「江行知」，下意识加快脚步，想从旁边绕过去。
　　郑子仙注意到，还记恨萧姝引导病患家属投诉自己的事，故意叫住她。
　　“喂，萧姝。”
　　在医院，医生之间都以「某医师」称呼。就连主任跟萧姝说话，也要叫一句「萧医师」。
　　郑子仙级别比萧姝低，却直呼名字，明摆着不尊重。
　　“嗯？”萧姝没计较，停住脚步。
　　“前两天，你不是让病患家属投诉我吗？”郑子仙傲慢的笑，“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萧姝又「嗯」了一声，表示知道，继续往办公室走。
　　郑子仙犯错情节严重，好在病人没有大碍。
　　再加上她家里费了好大力气，才从轻处罚。
　　刚走出几步，听到那些小护士们议论纷纷。
　　“仙仙，原来你被投诉，是萧姝指使的吗？”
　　郑子仙：“唉，我不想提，都已经过去了。”
　　“可是萧医生脾气很好，不像是那种人啊。”
　　“你懂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萧医生入院两年都没转正，肯定嫉妒仙仙呗。”
　　“这种表面不声不响，背后捅刀子的人最可怕了！天呐，我以后要离她远点。”
　　工作日，中医院不算太忙，但挂号排队也需要半个多小时。尤其是几位主任的专家号，早早被抢光。
　　排队时间太长，总有人企图加个塞。要么出钱买排在前面的号码，要么想办法在医院里面找关系。
　　萧姝交际圈很窄，读书时没几个朋友。嫁给江行知以后，迟迟无法融入上流圈，更交不到朋友了。
　　所以「托关系加塞」这种事，很少发生在她身上。
　　可今天情况特殊，上班没多久，她收到一条信息。
　　许嫣然：嫂子，我挂不到号！
　　许嫣然：「仙女落泪.jpg」
　　许嫣然：中医院怎么有这么多人啊？
　　萧姝趁着去洗手间的空档，匆忙回复。
　　萧姝：因为你觉得中医骗人，他们不觉得。
　　许嫣然：我错了嘛……
　　许嫣然：「轻轻跪下.gif」
　　许嫣然：中医大法好，入教保平安！
　　萧姝：别闹，又不是邪•教。
　　萧姝：我师父的号已经领完了，你到中午休息时再来，我让他帮你看。
　　许嫣然：好哦！爱你呦……
　　许嫣然：「么么哒」
　　她发来一个系统自带的红唇，看起来怪油腻的，还挺肉麻。
　　萧姝回复点点点的省略号。
　　萧姝刚见到许嫣然时，以为性格差距这么大，根本无法相处。
　　事实上，许嫣然比她接触的很多有钱人，更容易熟识。
　　她年纪小，想法自由，交朋友只按自己心意。
　　不管有钱没钱，合得来，聊得来，许嫣然都愿意结交。跟朋友交流，完全是小女生模样，丝毫不摆大小姐架子。
　　中午下班，许嫣然来医院找萧姝，穿了件无袖小背心，破洞牛仔裤，款式很潮的鸳鸯鞋。
　　“你冷吗？”萧姝瞥了眼室内温度计，12℃。
　　“冷，我以为今天是晴天呢。”许嫣然扎着一头小脏辫，深受生理期折磨，脸色有点差，“出门才发现这么冷，我肚子好难受。”
　　她捂住小腹，表情纠结。
　　萧姝关切地问，“你需要布洛芬吗？”
　　“啊？那个药可以随便吃吗？”许嫣然挺娇气，小声问她，“吃多了会不孕不育吗？”
　　“你听谁说的？布洛芬副作用很小，我拿给你。”
　　“你们中医院还有西药啊？”
　　“有。无论中医西医，本质为了救人。西药见效快，我们当然会用。”萧姝给她拿了布洛芬，又找出暖宫贴。
　　许嫣然本来嫌暖宫贴丑，但太疼了，她不情不愿贴上，终于好受许多。
　　萧姝提前跟师父打过招呼。
　　听说她带朋友来，师父吃完午饭，早早等在办公室。
　　许嫣然第一次看中医，有些紧张，把右手伸过去，搭在主任医师准备好的腕枕上，左手紧紧攥住萧姝。
　　“嫂子……”许嫣然怂哒哒问，“你师父不会拿针扎我吧？”
　　正要给他把脉的老中医停顿片刻，安慰道，“你放心，针灸是治疗手段，现在只把脉。”
　　许嫣然：“把脉之后呢？你会用针扎我吗？”
　　“那要看具体的诊疗方案。”
　　“别，我怕疼！”许嫣然指了指锁骨的曼珠沙华，“我纹这玩意儿时，就发过毒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被针扎了。”
　　“小姑娘。”老中医感觉血压有点高，“把手放好。”
　　萧姝的师父，在业内很有权威。
　　许多用仪器检查不出的疑难杂症，他都能通过诊脉摸出来。
　　“宫寒，肾虚。和萧医师说的一样，没什么大毛病。”老中医收回手，给她开方子，“我给你开点调理的中药。”
　　许嫣然问，“喝完能好吗？”
　　“不一定。”
　　“……”许嫣然无语。那我喝药做什么？
　　老中医：“你这种情况，药只是辅助手段，帮你尽快恢复。日常还要控制饮食，少沾烟酒，调整作息，注意防寒保暖。”
　　“哦。”许嫣然没控制住，翻了个大白眼。
　　她如果能做到，就不来看中医了。
　　“嫂子。”
　　拿到药方，许嫣然没着急走，非要参观萧姝办公室。
　　“你治病那么厉害，和主任水平差不多，为什么是助理医师啊？”
　　萧姝避重就轻，纠正道，“我跟主任水平差远了。”
　　“那也比助理的水平强。”许嫣然逻辑清楚，皱着眉吐槽，“江行知太不上心了。”
　　萧姝觉得荒谬，反问，“关他什么事？”
　　“他作为你老公，也不想想办法帮你升职。”许嫣然振振有词说，“帮你介绍几个病患，增加销售额啊。”
　　萧姝听到这话，哭笑不得，“什么销售额啊？医院不是那种地方。”
　　“那你怎么才能升职？给上层交钱吗？”许大小姐非常壕气，“我有钱。需要多少，我帮你交。”
　　萧姝拒绝，“不用，你该走了。”
　　“嫂子！”许嫣然委屈。
　　办公室外，几位吃完饭的助理医师回来，听到这声「嫂子」，集体愣住。
　　凌城中医院总共四位女助理医师，没听说有人结婚。
　　而且，其中三位都在外面，所以——
　　“姝姝，你在里面吗？”孟媛媛推门进去，看到许嫣然，“这位是……？”
　　萧姝还没回答，许嫣然抢答，“她的好朋友。”
　　“嗯。”萧姝接过话，“来找主任把脉的。”
　　“哦哦，我就说。”孟媛媛险些以为她结婚了。
　　孟媛媛：“对了，你刚才没去食堂吃饭，事务部那边透露消息，说咱们医院接了个大单。”
　　“大单？”萧姝进医院两年，第一次听到「大单」的说法。
　　“对。源科国际你知道吧？总公司和几个大商场都在凌城，听说他们公司要把凌城中医院，作为员工体检定点医院。”
　　“是啊。像这种大公司，员工得有几千人吧？”
　　“岂止啊，源科国际这几年扩招，正式员工至少上万人了。以后咱们医院的体检科，终于不愁闲着了。”
　　“源科国际？”许嫣然挺欣慰。江行知那块木头，总算上道了一回。
　　然后，就听跟进来的小护士说，“这都是郑子仙的功劳！她爸爸在源科国际当高管。”
　　心虚的神色一闪而过，郑子仙厚颜无耻的说，“对，就是我爸爸向公司推荐的。”
　　许嫣然：？？？
　　操啊！
　　哪来不要脸的臭鱼烂虾？竟然敢在我嫂子面前抢功！


第6章 
　　“喂，你……”许嫣然脸色冷下来，将矛头对准郑子仙。
　　“许小姐，你冷静。”萧姝轻轻扯住她衣角，怕她太冲动，乱说什么。
　　许嫣然瞪大眼睛，瞥了她一眼，小声嘀咕，“嫂子，你为什么要叫我许小姐？还有，你这都能忍啊？”
　　“称呼等会儿再讨论吧。”萧姝凑过去，偷偷告诉她，“其实，医院的同事，都不知道我结婚的事。”
　　“……”许嫣然眨巴眨巴眼睛，“你没告诉他们？奇怪的情趣play？”
　　“什么情趣？”
　　“豪门富太伪装平民体验生活？”
　　萧姝哑然失笑，“没伪装，我本色出演。”
　　“好好好，我知道了。”许嫣然敷衍地摆摆手，重新集火郑子仙。
　　郑子仙撒了大谎，被她叫住，整个人心虚至极。
　　她心情忐忑仿佛要接受审判，却见许嫣然和萧姝咬了半天耳朵。
　　——萧姝肯定又说自己坏话了！
　　郑子仙咬咬牙，对她愤恨攀升到顶点。
　　“那个女的，我问你。”郑子仙用手指向郑子仙，开门见山的问，“你爸在源科公司，担任什么职位？”
　　郑子仙目光闪躲，含糊回答，“高、高管。”
　　“高管有很多种职位。源科国际规模大，分公司的经理都能算高管，更别说总部。”郑子仙虽然没学过商业金融，但从小耳濡目染，说起来头头是道，“总监、经理、董事、连总裁的行政助理都是高管。你爸爸具体哪个职位？”
　　许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拥有唯我独尊的气质。即使今天打扮很出格，也比郑子仙更像小公主。
　　她俩对线，郑子仙势必各方面落于下风。
　　郑子仙硬着头发说，“我爸爸是经理。”踉畦
　　“项目经理还是部门经理？主要负责什么？”
　　“项、项目。”郑子仙不清楚源科国际的职位结构，只能顺着许嫣然的话说。
　　萧姝淡淡提醒，“源科国际没有项目经理。”
　　“……”郑子仙慌了，连忙改口，“那、那就是部门经理。”
　　“呵呵，也没有部门经理。”许嫣然叉着腰，眼里充满轻蔑，“项目经理和部门经理，都是分公司的职位。源科总部，只有副总以上级别和他们的工作团队。”
　　郑子仙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许嫣然的语言陷阱中。
　　她面色煞白，向后退了半步。
　　办公室内，其他几位助理医师都在看戏。他们早就受够郑子仙的凡尔赛炫富，没人帮她说话。
　　刚才替郑子仙辩解的小护士，眼见苗头不对，灰溜溜跑了。
　　她嘴那么碎，估计不等午休结束，全医院都知道。
　　“哎呀，我差点忘了。”许嫣然还没完，故意用懊恼的语气说，“源科国际还有负责安保和清洁的员工。”
　　她笑容愉悦，语气轻快，“所以，你爸爸在总部当保安，还是打扫卫生啊？”
　　“不，不是！”郑子仙又慌又急，胡乱捍卫自己摇摇欲坠的尊严，“我不清楚，可能是记错了。爸爸工作的事，很少在家里说。”
　　“哦，那简单。你爸爸叫什么名字？我认识源科的总裁，我打电话问他。”许嫣然说着，从口袋拿出手机，当真要打电话。
　　萧姝连忙拉住她，摇摇头，“不要打扰他工作。”
　　“好啦。”许嫣然哼哼两声，“你对江行知真好，对我一点都不好。”
　　萧姝表情很无辜，“我怎么了？”
　　“你刚才还叫我许小姐！”许嫣然捂住胸口，委屈的差点哭出来。
　　萧姝拿她没办法，笑着叫，“嫣然。”
　　许嫣然得到萧姝的爱称，心情特别好，非要留在医院看她工作。
　　医院有规定，萧姝不能让她进诊疗室，只能让许嫣然呆在自己办公室，用办公电脑打游戏。
　　办公电脑配置低，网速慢，大型网游都带不起来，许嫣然只能玩玩扫雷和蜘蛛纸牌。
　　即便如此，她依旧很开心，亲亲热热对萧姝说，“嫂子你快去工作吧，下班我们一起去逛街啊。”
　　萧姝工作忙，下班以后还要美容、化妆，维持「江太太」的形象，很少有时间逛街。
　　她原本想拒绝，可见许嫣然满脸期待的样子，还是答应了。
　　就陪她一小会儿，应该没事吧？
　　下午，医院工作一切如常。
　　中途，周决去她办公室拿东西，回来以后，表情古怪的问萧姝，“你位置上那个女生是谁？”
　　萧姝抽空回答，“我朋友，叫许嫣然。”
　　周决记住这个名字，没再说话。萧姝本来要追问，可工作太忙，打个岔就忘记了。
　　直到医院停止营业，她再次见到许嫣然，又想起周决古怪的表情。
　　“嫣然，下午周医师进来，你没有乱说话吧？”
　　许嫣然茫然，“周医师？哪位？”
　　“来我这里取东西那位。”
　　“哦，那个帅哥啊。”许嫣然伸了个懒腰，语气很随便，“我问他，要不要跟我谈个恋爱玩玩。”
　　行吧，难怪周决表情那么古怪。
　　“嫂子，他好过分哦。”许嫣然没觉得自己不对，还皱着脸向萧姝诉苦，“我告诉他，只要跟我玩玩，我可以给他钱，房子，车子，任何想要的都可以。结果他不答应也就算了，还让我别浪费他时间。”
　　萧姝替周决解释，“他工作很忙。”
　　“那就别工作了，我养他啊。”许嫣然说得很轻巧。
　　她这番话，三观简直扭曲到极点。
　　可站在许嫣然的立场上，却并没有错。
　　她生来拥有一切，被高高捧着，想要什么都太轻易了。
　　在她眼里，仿佛世间一切都标着价码，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包括感情。
　　萧姝甚至不用问，就能猜到她身边有多少追求者。
　　她不需要付出爱意，年轻英俊的男人排着队宠爱她。
　　久而久之，她自然以为，爱情也是一种商品，给钱就能拥有。
　　生活在上流圈的人，拥有太多钱财和权利。感情对他们来说，可以值钱，也可以不值钱，全看怎么标价。
　　许嫣然是，江行知也是。
　　“嫣然，周医师跟你以前遇到的对象，可能不是一类人。”萧姝说得委婉，言尽于此。
　　她自己深陷其中，无法干涉别人。
　　许嫣然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认真思考。
　　“走吧。”许嫣然关掉玩了一下午的扫雷，挽着萧姝的手，“我们去逛街。”
　　许嫣然爱玩爱闹，追逐潮流。她要逛的地方，当然很热闹。
　　萧姝被她按进车里，带到目的地，才知道今晚有许多RAP歌手，在凌城举办露天歌会。
　　台上的人打扮嘻哈，唱着对世间一切的diss，满嘴脏话。
　　台下的人配合着尖叫喝彩，精神亢奋，肆意宣泄所有对生活的不满。
　　萧姝混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频繁低头看时间，计算现在回家，洗澡化妆需要几个小时，能赶上迎接江行知吗？
　　“嫣然，我……”
　　“什么？”许嫣然没听清。她情绪嗨到爆，蹦蹦跳跳，笑着问萧姝开心吗。
　　萧姝配合的「嗯」了声，有点不忍心给她浇冷水。
　　但是，萧姝不浇冷水，老天爷浇了个透心凉。
　　Rap歌手唱到一半，突然下起雨。噼里啪啦雨水淋下来，主办方害怕设备进水，连忙宣布表演暂停。
　　“啊！好讨厌！”许嫣然还没尽兴，身上沾满雨水，小腹更难受了。
　　幸亏萧姝带了折叠伞，连忙撑起来，为她挡住大部分雨水。
　　“嫂子，我好难受。”许嫣然捂住小腹，似乎命不久矣。
　　萧姝忍不住说，“谁让你作？”
　　“哇，你竟然开始吐槽我了。”许嫣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果然，风雨是友谊最好的催化剂。”
　　“别继续催化了，你不难受啊。”萧姝见她疼得站不起来，连忙说，“你跟我回家吧，我给你熬点药汤。”
　　“呜呜呜，嫂子你果然是爱我的。”许嫣然靠在她身上假哭。
　　江行知难得准时下班，到家，却没有看到萧姝。
　　负责接送她的司机，向江总汇报：萧姝跟许嫣然逛街去了。
　　江行知点点头，表示知道，让他们不要打电话催。
　　天色渐渐黑，他坐在客厅，听到雨水淅淅沥沥，越下越大。
　　江行知望着窗外大雨倾盆，眉头浅浅皱着。
　　“萧姝在哪逛街？”
　　司机：“不知道，她没有说。”
　　江行知站在窗边，望着漆黑的雨幕。
　　过了几分钟，他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准备出门。
　　刚转过身，家里阿姨跑上楼，激动的说萧姝回来了。
　　江行知放下车钥匙，快步下楼。
　　然后——
　　他看到妻子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脸上，身体微微发抖。
　　明明狼狈至极，却拉着许嫣然的手，跟她有说有笑。
　　“嫂子，我不打招呼来你家，万一打扰你和江行知呢？”
　　萧姝回答，“应该没关系，他每天到家很晚。”
　　“哇，放着这么漂亮的老婆不管，自己在外面浪，他好渣啊！”
　　听她吐槽江行知，萧姝更想笑了。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结果一抬头——
　　笑容渐渐消失。
　　日常晚归的丈夫，此刻笔直戳在楼梯口。
　　他望着自己，没有任何表情，目光清冷又淡漠。


第7章 
　　“怎么现在才回来？”江行知望着湿漉漉的萧姝，目光寡淡，眼底化不开的冷清，“还淋得那么湿。”
　　“对不起。”萧姝收敛笑意，低垂眼睫。
　　明明房子里有暖气，她却觉得身体更冷，比淋雨还要冷。
　　——难怪江行知会生气。
　　他已经下班回家，身为妻子的自己，却没有在门口迎接。
　　而且，还搞成这副狼狈的模样，抹黑「江太太」的形象。
　　萧姝声音很轻，再次认错，“抱歉。”
　　“咦？为什么要道歉？”许嫣然一脸懵逼，觉得莫名其妙，“你哪做错了？”
　　萧姝胸口很闷，说不出话。
　　雨水打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如同一张大网紧紧束缚。
　　许嫣然又看向江行知，说话毫不客气，还用吩咐的语气，“喂，江行知，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没看到你老婆冷吗？去放水拿衣服啊。”
　　“嫣然！”萧姝当时害怕至极，连忙握住她的手，“你等等，我去……”帮你放水。
　　话没说完，江行知先做出动作。
　　他转身上楼了。
　　什么话也没说。
　　萧姝不觉得如释重负，反而更加压抑。他憋着气，天知道哪个时候要跟自己清算。
　　江行知上楼，竟然真的放好热水，拿了两套衣服。
　　一套是萧姝的睡衣。另一套吊牌还没摘，给许嫣然准备的。
　　许嫣然特别黏，非要跟她一起洗。
　　两个女孩子挤进浴室，许嫣然突然担忧。
　　“啊！我来大姨妈，可以洗澡吗？”
　　“可以。”萧姝觉得她很矛盾，“你生理期照样喝酒淋雨蹦迪，洗澡怕什么？”
　　“嫂子你又吐槽我。”许嫣然扁扁嘴，“我正要开始调理呢。”
　　“好、好。”萧姝附和，无意识有些宠溺。
　　许嫣然拆开脏辫，用淋浴冲干净身体。
　　她换了根棉条，用脚尖试了试浴缸的水温，内心又介意起来。
　　“我还是不进去了。这个浴缸，江行知用过吧？”许嫣然皱着眉，真情实感表达嫌弃。
　　萧姝回答，“没，这是我的房间。”
　　“哦，那就好。”许嫣然舒舒服服坐进浴缸里，眯起眼睛泡了会，才觉得有点不对。
　　“嫂子，你跟江行知分房啊？”
　　“嗯。”
　　“分房多久了？”
　　萧姝思考几秒，“三年吧。”
　　“三年？”许嫣然捂住胸口，惊叹，“你们结婚到现在，一直分房啊？”
　　萧姝假装没听到，专心帮她擦背。
　　许嫣然絮絮叨叨吐槽好多句，握住萧姝的手，认真劝她，“你们俩感情真差。江行知那个狗男人不值得，离婚吧。”
　　“别乱说话。”萧姝压根没考虑过离婚的事。
　　所有人，包括她父母都认为：自己嫁给江行知，简直撞了大运。
　　她怎么敢提离婚？不识抬举。
　　就算要离，也是哪天江行知不要她，打算扫地出门。
　　“哪叫乱说话？瞧瞧你跟他，像夫妻吗？”许嫣然翻了个白眼，“合租室友都比你们亲切。”
　　……确实。萧姝无法反驳。
　　“离婚吧。你们俩没有孩子，离婚很容易。”许嫣然趴在浴缸边，兴致勃勃提建议，“我帮你找律师，至少分江行知一半婚后财产。你先别告诉他，免得他偷偷转移资产。”
　　“不用。”萧姝摇摇头，继续帮她擦背，“我不离婚，也不要他的财产。”
　　“不要钱，那你吃撑了嫁给他啊？”许嫣然舒服的哼哼唧唧，嘴里继续嘟囔，“江行知那个狗男人，除过有钱，还有优点吗？”
　　萧姝回答，“有。”
　　“哦，长得帅勉强也算，还有呢？”
　　“他工作能力强，做生意很厉害，算无遗策。”
　　“别扯那么多！我是说，他作为你老公，有优点吗？”
　　“……”萧姝沉默半分钟，转移话题，“洗好了，你再冲一下吧。”
　　“喂，嫂子！”
　　许嫣然挺固执，洗完澡，非要留在她房间。赖在萧姝床上，洗脑式嘀咕了一晚上「江行知狗男人」「快点跟他离婚」。
　　萧姝只是听，没往心里去。
　　离婚？
　　她怎么敢。
　　第二天清晨，萧姝轻手轻脚起床，想让许嫣然继续睡。
　　结果，她因为长期熬夜、失眠，有些神经衰弱，听到动静，立刻从梦中惊醒。
　　许嫣然揉揉眼睛，问她这么早醒来做什么。
　　萧姝回答，“念经。”
　　“在哪念经？我也要去！”
　　许嫣然换好衣服，跟萧姝挤进佛堂。
　　萧姝拿出新蒲团，教她打坐念经。
　　许嫣然开始觉得好奇，热情持续三秒，很快觉得腻味。她觉得脚麻，干脆蹲在蒲团上，悄悄观察萧姝。
　　早些年在国外，许嫣然听说江行知结婚，还挺开心。
　　在那之前，周围人都认为她跟江行知门当户对，应该商业联姻。可许嫣然偏偏不喜欢他。
　　江行知能力强，长得好，但他太冷了，八成不懂怎么讨好女孩子。
　　许嫣然从小被捧在手心，享受万千宠爱，早就惯坏了。跟江行知联姻，想想就灾难。
　　她很佩服嫁给江行知的女人，勇敢跳进冰坑。如果不是为了钱，谁愿意找个冰雕当丈夫。
　　直到许嫣然见到萧姝——
　　她很神奇。初见觉得素淡，无趣，一潭死水。
　　真正靠近以后，却不由自主会被她吸引。
　　即使身处纸醉金迷，萧姝依旧游离世俗之外，干干净净，不受任何污染。
　　这样的人，江行知娶回家，却冷着人家，让她每天如履薄冰。
　　呵呵，狗男人。
　　“嫂子，你还是跟江行知离婚吧。”许嫣然睁大眼睛，诚恳地说，“我可以养你啊！”
　　江行知下楼，正好听到这句话，硬生生停住脚步。
　　萧姝念完经，把经书放回原位，第无数次重复，“我昨晚告诉你了，我不离婚。”
　　许嫣然摇摇头，叹了口气。
　　江行知看向佛堂，目光幽深。
　　他揉揉眉心，径直绕过去。
　　临上班前，三个人坐在一起吃早饭。
　　江行知突然问，“许嫣然，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没想好。”许嫣然打了个哈欠，“老爷子让我留在国内陪他过中秋，中秋结束，出国的人太多了，我不想跟他挤。”
　　江行知放下筷子，冷冷瞥了她一眼，“我意思是，什么时候离开我家？”
　　“哦，等会就走。”许嫣然喝掉碗里的粥，大咧咧吐槽，“你家真冷清，要不是嫂子在，我肯定不来。”
　　许嫣然吐槽两句，又开始当面挖墙脚，“嫂子，你中秋去我家吧。我请了几个男团小鲜肉来表演，很热闹，咱们一起嗨！”
　　萧姝立刻婉拒，“谢谢，我中秋有安排了。”
　　“……我请的男团小鲜肉很帅，可盐可甜，你再考虑一下嘛。”
　　“谢谢，抱歉。”
　　许嫣然连续遭受两次拒绝，捧着玻璃心离开了。
　　萧姝替江行知打领带，听到他问，“中秋有什么安排？”
　　“你母亲前两天打过电话，让我们中秋过去。”
　　江行知停顿几秒，才「嗯」了一声。
　　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们夫妻每年都会在江家度过，根本无需商量。
　　萧姝父母那边，也没有任何意见。
　　在两位长辈眼中，女儿嫁给江行知，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哪敢有什么意见？
　　只怕萧姝表现不好，哪天被丈夫休掉，害得祖坟那一缕青烟熄火。
　　转眼到中秋。
　　每逢节假日，医院都会非常忙碌，需要安排更多医护值班。
　　前两天安排工作表，萧姝跟孟媛媛换调两天，特意把中秋空出来。
　　郑子仙酸溜溜说，“呦，萧医师真会享受生活。知道中秋忙，自己休假躲清闲。”
　　然后又开始炫耀，“唉，真可惜。本来我爸爸说，中秋带我去新马泰旅游。可惜我有工作，旅游只能取消。”
　　萧姝礼貌地回应，“那真遗憾。”
　　“本来我也觉得遗憾。但是爸爸答应我，他会在那边免税店给我买全套V牌护肤，还有P牌彩妆。”
　　她英文发音很塑料，萧姝没听明白。
　　旁边小护士也没听明白，问她是哪个牌子。
　　郑子仙趾高气扬打开橘色软件，拿给小护士看，故意在萧姝面前晃了一圈。
　　萧姝扫了一眼图片，瓶瓶罐罐看起来挺眼熟。
　　——哦，专属美容师刚为自己服务时，曾经用过这套护肤。
　　当时，她说定制面霜还没送到，只能用这套护肤凑合。后来使用定制护肤品，这一套就丢进角落吃灰了。
　　“萧医师，你皮肤那么粗糙，平常不保养吧？”郑子仙故作好心，阴阳怪气提醒道，“女人到你这个年纪，就该走下坡路了呢。”
　　“嗯，谢谢关心。”萧姝没生气，照旧下班。
　　她走远，旁边小护士才说，“仙仙，萧医师皮肤明明很好啊。”
　　“现在好有什么用？她那么大年纪，买不起贵价护肤，明年脸就垮了。”
　　“可是，萧医师明年才24岁啊。”
　　郑子仙：？？？
　　“她今年23？凭什么？”
　　小护士告诉她，“你不知道吗？萧医师当初直接保送五年制本硕连读，中间还跳了两级呢，所以年纪是全院医师里最小的。”
　　郑子仙被噎得说不出话，小护士还在憧憬的感叹。
　　“萧医师又美又聪明，性格还好，哪个男人能配上她啊？”


第8章 
　　中秋当天，凌城大幅度降温。
　　萧姝早早醒来，挑选去江行知父母家拜访，要穿的衣服。
　　江行知父母，其实也是萧姝的公公婆婆。可她每次去江家老宅，总觉得紧张忐忑，无比拘束。
　　见公婆不需要穿礼服，但必须端庄正式。
　　萧姝在衣柜里挑挑拣拣。
　　白色太素淡，她每天在医院穿白色，对这个颜色早就审美疲劳了。
　　红色喜庆，却太艳。萧姝自己清汤寡水，跟「艳」完全沾不上边。
　　选来选去，她挑了不容易出错的米黄色风衣，还有修身长裤。穿戴整齐，请造型师为自己化妆，设计发型。
　　江行知比平常晚起，醒来时，妻子已经打扮完毕。
　　他曜黑的眼瞳如深渊，上下审视萧姝，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只是挑选和妻子同款的风衣。
　　看起来，仿佛特意穿了情侣装。
　　江行知工作时，总穿深黑色正装。利落干练，杀伐果断。
　　偶尔有空在家，居家服也以蓝、黑、灰为主，全是冷色调。
　　难得穿一次暖色调衣服，让他显得年轻好几岁。冷硬的气质被冲淡，和以往天差地别。
　　“出发吧。”江行知来到她身边。
　　“嗯。”萧姝避开视线，心跳的有些快。
　　她总把丈夫当做精美的雕塑，英俊好看，却不够动人。
　　因为江行知实在缺乏人气。
　　可他换了套衣服，突然变得生动亲切起来，让萧姝非常不适应。
　　似乎橫戈在他们之间的所有，身份、金钱、年龄差，全部消失了。
　　——仔细算算，江行知本来就很年轻。
　　萧姝答应和他结婚，对江行知的个人信息一无所知。
　　拿到结婚证，看清上面信息，才知道那时的江行知26岁。
　　他今年29，还未到而立，已经久居高位，运筹帷幄。
　　这个男人很优秀，年少有为。
　　能成为他妻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萧姝想：那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难以消受。
　　江行知掌权以后，父亲江延年提前退休享清闲，和妻子惠霞住进远离城区的远郊。
　　远郊没有灯红酒绿，环境清幽。
　　江延年会选地方，老宅周围绿林环绕，附近还有一片清澈的湖泊，闲来无事可以坐岸垂钓。
　　萧姝很喜欢老宅的环境。如果不需要拜访公婆，她愿意常常来。
　　惠霞提前给儿子打过电话，知道他们中午到家，亲自下厨准备饭菜。
　　萧姝捧着礼物进门，满屋子香味。
　　偌大的宅在只有两个人，江延年稳稳坐在客厅，面色凝重。
　　而惠霞在厨房忙里忙外，一个人团团转。
　　萧姝每次来江家，都能遇到这种情景。
　　江行知：“爸。”
　　“伯父，好久不见。”萧姝走上前，把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
　　江行知回家不带礼物，只有她准备。
　　萧姝过门三年，却不曾了解江延年，所以选礼物很纠结。
　　得知江延年喜欢钓鱼，她千挑万选，决定送给他一副「鱼儿会排着队咬钩子」的钓具。
　　然而，投其所好明显不太成功。
　　江延年依旧表情严肃，接过礼物，反应很淡。
　　他把礼物收进储物室，拉开门，萧姝看到，墙边晾着各种型号的钓鱼竿，十几根，还有纯金的。
　　所以，她送的钓具，99%要在角落吃灰。
　　萧姝觉得自己应该自信点，把那1%去掉。
　　江延年100%不会用！
　　厨房里，惠霞大声喊，“进来端菜！”
　　“好！”萧姝连忙应声，挽起袖子进厨房。
　　正准备起身的江延年：……
　　望着儿媳小跑的背影，他又坐回去。
　　抬头望江行知，依旧是「全天下都欠我钱」的表情。
　　江延年硬邦邦问，“她怎么还叫我伯父？”
　　“习惯。”
　　“……”江延年脸色更差，又问，“你什么时候让她改口。”
　　江行知告诉他，“那是你的事，你应该想办法。”
　　江延年「哼」了声，懒得理江行知那个逆子，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厨房里，气氛挺轻松。
　　惠霞见她进来，笑盈盈说，“怎么是你来啊？行知呢？让他过来端菜。”
　　萧姝哪敢，“我来就好，需要端什么。”
　　“把宝塔肉和葫芦鸡先端出去。那两道是饭店打包的，加个热就行。”惠霞给她指要端的盘子，语气亲切，“你喜欢吃素菜，我再给你炒个茭白。”
　　“别……”萧姝受宠若惊，打算拒绝。
　　惠霞把洗干净的茭白拿出来，抓一把给她展示，“你看这茭白，我特意找南方朋友坐飞机带回来的，肯定好吃。”
　　萧姝把拒绝憋回去，乖乖巧巧说，“嗯，谢谢伯母。”
　　“谢什么？你怎么又忘记改口。”惠霞故意装出生气模样，“再这样，妈下次不给你做好吃的。”
　　“我错了。”萧姝立刻认错，抿唇，细声细气叫，“妈。”
　　“哎，把那两道菜先端出去，让江行知过来盛饭。”
　　萧姝只当她随便说说，哪敢使唤江行知？
　　她把盘子端到外面，又盛了四碗饭，准备好餐具，进厨房帮忙打下手。
　　惠霞态度自然，确实把她当儿媳对待。
　　萧姝跟婆婆相处，就算帮忙下厨，也很放松。
　　惠霞喜欢说话，经常絮絮叨叨讲以前的事，讲江行知和江延年。
　　从她讲述中，萧姝大概拼凑出公公和婆婆的过往。
　　惠霞嫁给江延年时，周围人也说他们不相配。
　　难怪惠霞对自己格外好，应该是类似的处境，让她同病相怜。
　　“汤还要炖三分钟，你把茭白端出去，先开饭吧。”惠霞把炒好的茭白拿给她，口中抱怨，“你们下次回来晚点，等我把菜先做好。本来想给你做两道爱吃的菜，结果每次都要你帮忙。”
　　“没关系，都是我应该做的。”萧姝把菜端出来，惠霞又说几句，她没听清。
　　江行知和江延年坐在沙发那边聊天，父子俩表情严肃，肯定在谈几个亿的生意。
　　萧姝怕打扰他们，没有过去。
　　其他人没落座，她不能没礼貌先坐下，便站在饭桌旁边等。
　　直到惠霞把汤炖好，端出来。
　　见他俩还在聊，惠霞刚要发作。顾念萧姝在旁边，勉强把脾气压下来。
　　“老公，吃饭了。”惠霞「温柔」召唤江延年。
　　江延年打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嗖嗖嗖往下掉。
　　“好。”他故作镇定，麻溜来到饭桌旁。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除了惠霞，其他三个人都不怎么说话。
　　惠霞又是帮他们盛汤，又是给每个人夹菜。无微不至，结果自己都没吃两口。
　　萧姝每每看到她这样，如同看到自己的未来。
　　丈夫那么冷淡，还要伺候他一辈子。
　　现在工作还好，退休以后，偌大宅子只有两个人，该多冷清啊。
　　夫妻相守几十年，真漫长。
　　吃过午饭，萧姝陪惠霞聊聊天，傍晚时刻才告别。
　　惠霞给她拿了手工月饼，嘱咐她以后常来。
　　萧姝嘴里答应，跟始终没有好脸色的江伯父告别，心想：他明显不欢迎我，怎么常来？
　　惠霞把萧姝送上车，挥挥手，目送小夫妻离开。
　　然后一转身，单手叉腰，拧住江延年的耳朵。
　　“你怎么回事？”惠霞瞬间变得凶神恶煞，“让你进来端菜，你倒好，居然又让儿媳妇忙活。”
　　“我刚听到，她已经跑进去了，怎么能怪我？”江延年觉得委屈，皱着眉，一副要吃小孩的表情。
　　谁看到江延年这副表情，都会害怕。
　　唯独惠霞知道，她丈夫就是闷骚加面瘫，纸老虎而已。
　　“怎么不怪你？”惠霞松开他耳朵，在江延年脑门上戳一下，“儿媳妇难得过来，你不说点好话，把她吓跑，她以后更不愿意来了。”
　　江延年更加委屈，“可是，萧姝每次都叫我伯父。”
　　“你不喜欢听，自己让她改口啊！”惠霞瞪了他一眼。
　　“跟个闷葫芦似的，我当初为什么嫁给你？”惠霞越想越后悔，“当年我那么漂亮，家里还有钱，追我的人从门口排到太平洋，怎么就瞎了眼呢？”
　　“老婆！”江延年求生欲上线，连忙搂住老婆，什么肉麻兮兮的情话都往外说，讨她开心。
　　惠霞被他哄得满心欢喜，重新回想起自己嫁给江延年的原因。
　　因为丈夫面瘫，闷骚，不善言辞。所以惠霞更能感觉到，这人对自己是特别的。
　　男人专注又纯粹，双标到底的喜欢，谁能不心动呢？
　　至于江延年这臭脾气——
　　唉，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情趣嘛。


第9章 
　　离开江家老宅，按照往年惯例，萧姝中秋的行程全部结束。
　　等过几天医院休假，她准备再抽点时间，独自回家探望父母。
　　除夕、中秋、元宵，所有象征阖家团圆的节日，他们必定在江家度过。
　　萧姝父母那边，从未提过半点意见。女儿陪丈夫和亲家公过年，在他们眼里很正常。
　　每每新春佳节，等萧姝陪江家二老过完年，父母才巴巴提着礼物登门拜年。
　　相识这么久，江行知仅仅去过萧家一次。还是结婚以前，跟萧姝父母讨论宾客名单的时候。
　　由于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让她的家庭，也变成弱势方。
　　萧姝默默望着车窗外，万家灯火，平凡又珍贵。
　　可惜属于自己的那盏灯，有两支蜡烛。江行知那支光芒璀璨，耀眼夺目，便衬得自己这支微光虚渺，可有可无。
　　或许在别人眼里，他们家的灯，是最闪亮的。
　　然而再闪亮，也跟萧姝没有关系。
　　她思绪放空，盯着豪车外的景色发呆。
　　几分钟后，司机猛地踩住刹车。
　　萧姝回过神，发现这条路格外拥堵。中秋佳节，都赶着回家。
　　旁边停着一辆桑塔纳，看起来有点旧。车内布置很温馨，干净的毛绒椅垫，摆着卡通靠枕和萌萌哒玩具。
　　男人负责开车，女人陪三四岁的小宝宝坐在后面。
　　小宝宝在车里坐烦了，又哭又闹要下去。妈妈把他抱进怀里，温温柔柔哄，“宝宝乖，等等就到姥爷家了，你想姥爷吗？”
　　宝宝擦擦眼泪，奶声奶气说，“嗯，想姥爷。”
　　前方交通缓和，桑塔纳重新发动，挤入车流中。
　　年轻妈妈给小宝宝擦擦眼泪，把他哄得哈哈大笑。
　　萧姝注视那家人，目光久久没有收回。
　　江行知顺她的视线瞧过去，若有所思。
　　几分钟后，终于走完那段寸步难行的路。
　　萧姝脑子里盘算到家之后要做的事，换衣服、泡茶。江行知应该没有别的应酬，所以……
　　才想到一半，她赫然发现，车子驶向相反的方向。
　　走错了？
　　江行知的司机薪水很高，业务能力过硬。
　　对本市路线非常熟悉，没有江行知指示，不会乱开。
　　萧姝斟酌措辞，轻声询问，“今晚要在外面吃饭吗？”
　　“不。”江行知双腿优雅交叠，从容回应，“今天中秋，去你家。”
　　“……”萧姝险些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再确认一次。得知江行知表达的，正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
　　她慌忙拿出手机，偷偷给父亲发消息。
　　一个小时后，豪车停在江家居住的小区楼下。
　　小区安保很好，设有门禁，外来车辆一律拦截，登记审核注明原因才能进。
　　保安看到江行知的车，却二话没说直接放行。
　　这个小区是源科国际负责开发，均价十几万的园林小区。
　　小区刚开盘，售楼大厅抢房的人，比菜市场抢免费大白菜的人还多。
　　江行知特意留了一户，送给萧姝父母作为见面礼。
　　搬家那天，周遭亲戚朋友都羡慕疯了，夸萧劲有个好女婿。
　　萧姝经常回家探望父母，清楚这边刷卡才能进入单元楼。
　　车停稳，她正准备给父母打电话。
　　一扭头，发现妈妈赵玉早早等在楼下。
　　见到江行知的车，她朝里面喊了声，爸爸萧劲也急匆匆跑出来迎接。
　　女婿登门而已。
　　被他们搞得，比接待总统还隆重。
　　江行知临时决定来萧家，没准备礼物，只从后备箱拿出两瓶酒，几盒月饼。
　　赵玉连忙接过，疏离的跟他客套，“江总来就来，带什么礼物？”
　　“……”江行知正准备说什么，闻言，停顿几秒，才冷硬地说，“中秋快乐。”
　　萧劲笑容满面，“托福、托福。快上楼吧！”
　　萧劲替他挡着电梯门，让江行知先进去。
　　到自家女儿跟前，他压低声问，“江总要来，你怎么不早点说？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多磕碜。”
　　萧姝挺无辜。
　　她也要早点知道啊。
　　进家门，萧姝发自内心认为：萧劲说「什么都没准备」，肯定唬自己呢。
　　房间里比平常整洁很多，玄关摆着一束包装精致的花，散发香气。
　　晚饭格外丰盛，以前过年也没这种待遇。
　　弟弟萧哲听到动静，哒哒哒从屋里跑出来。
　　“姐姐！”萧哲含糊的叫。
　　他肚子饿，爸妈不让动筷子，只能含块奶糖充饥。
　　七岁的小男孩，精力充沛，狗都嫌的年纪。也只有萧姝脾气好，总惯着他。
　　“我好饿，你怎么才回来？”萧哲冲过来，一把抱住萧姝大腿。
　　“咳、咳！”萧劲故意咳嗽两声，“阿哲，你没看到有客人来吗？快叫人！”
　　“客人？”萧哲抬头，看到江行知，咧开缺了牙的嘴朝他笑，“姐夫！”
　　“嗯。”江行知表情稍稍缓和，“先吃饭吧。”
　　“嗷！”萧哲飞快跑到餐桌旁。
　　萧哲在家，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
　　他馋得流口水，伸手要掰鸡腿，却被妈妈用筷子抽手背。
　　“平常怎么教你的？有点礼貌，让客人先吃。”
　　“……哦。”萧哲皱着脸，委屈。
　　萧姝握住弟弟的手，偷偷帮他揉了揉，拉起来呼呼。
　　学医的人都知道，「呼呼」其实没有任何治疗效果，心里安慰。
　　幸好心里安慰对七岁小孩很有效，他立刻忘了疼，凑到萧姝耳边说，“姐姐，今天姐夫来了，爸和妈变得好凶啊。他们不喜欢姐夫吗？”
　　“不是。你还小，别想那么多。”萧姝又帮他揉了揉，用食物转移弟弟注意力，“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鸡腿！”
　　晚餐相当美味，可除了萧哲，其他四位都食不知味。
　　吃过晚饭，赵玉任劳任怨收拾碗筷，萧姝跟在母亲身后帮忙。
　　萧劲把小儿子赶回房间，自己陪江行知在客厅说话。明显紧张，拼命找话题。
　　萧劲：“江总，您跟我家姝姝，最近有什么喜事吗？”
　　“嗯？”
　　萧劲把话挑明，“你们结婚这么久，姝姝还没怀孕。江总你又是独子，家里肯定催得很急吧？”
　　江行知轻飘飘回答，“不急。”
　　“就算您不急，姝姝身为你的妻子，就应该早点为江家传宗接代。她总是忙工作，上个月还想报名什么中医师升职考试，像什么话啊？”
　　“爸！”萧姝端着水果出来，听到这话，提高声调喊，“那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萧劲瞪了她一眼，振振有词说，“我是你爸，还不能管你？再说，你那些都不是正经事。都嫁人了，一点分不清轻重缓急。”
　　萧姝抿了下唇，低低说，“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报名。”
　　“那才对，报什么名？要我说，你早点辞职。当中医有啥前途，忙忙碌碌能赚几个钱？”萧劲端出父亲架子，又说，“辞职前，记得找你主任把把脉。这么久没怀孕，肯定身体有问题，咱们快点治。”
　　“……”萧姝沉默，眼睛泛红，难堪至极。
　　同样的话，她听过很多次，早就习以为常。
　　但这次，江行知还在，父亲依旧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
　　直接否定自己为止努力的事业，似乎萧姝活着的意义，只剩下为江行知生孩子。
　　萧姝眼睫颤了颤，“我说过很多次，我没病。”
　　“你……”萧劲还准备说什么。
　　“抱歉。”江行知打断他，语气平静，“是我的问题。”
　　萧劲张大嘴巴，眼睛瞪圆，震惊又错愕。
　　他、他在说啥？
　　“江、江总，您别开玩笑。”萧劲结结巴巴，难以置信，“您怎么会有问题呢？一定是……”
　　江行知眼皮一撩，再次强调，“是我的问题。”
　　萧劲无比尴尬，赵玉本来要出来，又带着萧哲躲进房间。
　　空气彻底沉默了。
　　萧姝红着眼睛，静静看他，怀疑自己幻听又加重了。
　　他明明知道，没有怀孕是因为……
　　天呐。


第10章 
　　离开父母家，沉默的主场从房间转移到车内。
　　空气依旧沉寂，氛围极度压抑。
　　司机先生一路战战兢兢，拿出超越99%同行的职业素养，强撑着把车开回别墅。
　　车堪堪停稳，他飞快扫视一言不发的雇主，和素净寡淡看不出情绪雇主夫人。麻溜滚下车，把空间留给他们。
　　萧姝手搭住车门，准备下去。
　　还没用力，男人炙热的手搭过来，紧紧握住她。
　　“别走。”江行知目光幽深，眼底有深渊万丈，“谈谈。”
　　“……好。”萧姝缩回手。
　　江行知酝酿了一路，终于有机会开口，“你每次回家，都这样？”
　　萧姝眼睫低垂，颤了颤，轻声回答，“偶尔。”
　　——因为她偶尔才回家。
　　更多时候，父亲会特意打电话，问她「肚子有动静吗」。
　　对女儿所有的关心，仅此而已。
　　江行知行程紧张，从未陪萧姝回过家。
　　今天以前，他根本不知道，妻子被逼得那么紧。
　　江行知又问，“萧姝，你不想要孩子？”
　　“不是……”萧姝想避开他视线，避开他质问。
　　可两人并排挨着坐，车内空间狭隘，她无处可躲。
　　最终，萧姝犹豫迟疑，只能选择坦诚相告。
　　“我现在还没准备好，对不起。”
　　她才二十三岁。
　　这么年轻，还有工作。
　　萧姝不敢想象，自己这个年纪，怎么成为妈妈。
　　“嗯，我知道了。”江行知反应很淡，几乎没反应。
　　萧姝偷偷看他，害怕丈夫生气。
　　被父亲催，还能找借口拖延。如果江行知要孩子，那自己……
　　她胡乱想着，耳边又响起江行知的声音。
　　“岳父提到的升职考试，什么时候报名？”
　　“啊？”萧姝下意识回答，“现在。”
　　“好。”江行知点点头，告诉她，“你去报名。”
　　萧姝睁大眼睛，手指揪紧衣角，“可是……”
　　“没准备好？”
　　“不是。”萧姝摇摇头，小声告诉他，“备考需要很多时间，至少一个月。”
　　江行知淡淡「嗯」了声。
　　“如果我报名，每天下班以后还要学习。就没时间化妆，可能也没办法及时迎接你。”
　　“没关系。”江行知立刻告诉她，“这些又不是你必须做的。”
　　不是吗？
　　萧姝诧异。
　　她总以为，维持「江太太」的形象，才是正职。
　　“萧姝。”江行知再次重复，“去报名。”
　　直到把报名表拿给主任，签字盖好章，萧姝仍觉得自己身处梦中。
　　江行知竟然同意了。
　　主任把审批合格的报名表还给萧姝，顺嘴问，“萧医师，原来你结婚啦？”
　　“嗯。毕业之前领到证，没办婚礼。”萧姝提醒，“师父，我还给你送过喜糖，你没忘吧？”
　　“对对对，有这么回事。”经她提醒，主任想起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我还等着喝你喜酒呢。”
　　萧姝笑盈盈糊弄，“再说吧。”
　　“挺好，年轻人以事业为主，以后办婚礼来得及。”主任非常器重萧姝，拍拍肩膀嘱咐，“考试加油。凭你的本事，过笔试肯定没问题。院内投票这方面，师父帮你跟大家打个招呼。”
　　凌城中医院每年只有一个转正名额。
　　准备转正的助理医师，通过能力测试以后，还要接受院内医护投票，受大家监督。
　　往年，医护都投给分数最高、业务能力最强的人。
　　“不用。转正凭自己本事，哪能让你帮忙？”萧姝收起报名表，“我去院办交表。”
　　“去吧去吧。”主任摆摆手，扭头跟旁边医生炫耀，“瞧，我最看好的徒弟，终于要出师了。”
　　隔壁医生给他泼冷水，“别高兴太早，今年好几个助理医师等着转正呢，她没通过怎么办？”
　　“咋可能？那批新人，哪有萧医师优秀。”
　　“笔试确实萧医师强，还有投票呢。”
　　主任没放在心上，语气随意，“嗨，只要她笔试分数高，投票怕什么？”
　　萧姝来到院办，录入报名表。
　　院办工作人员不在，郑子仙也拿着报名表，等待录入。
　　见萧姝过来，她目光瞬间警惕。
　　“你怎么也来？”郑子仙眉毛打结，“你明明说好不报名，为什么反悔？”
　　萧姝气定神闲问，“郑医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不报名？”
　　“你……”郑子仙语塞。
　　萧姝不参加考试，这个消息是郑子仙找别人套出来的。
　　她跟这朵白莲花相看两厌，平常很少交流，萧姝怎么会主动说？
　　郑子仙咬咬牙。
　　萧姝工作能力强，院内医护都夸赞她。
　　医院每年只有一个转正名额，她参加，自己哪有机会？
　　郑子仙越想越生气。萧姝入院三年，有好几次机会，偏偏选择跟自己争。
　　这货肯定是故意的！
　　“呵呵。”郑子仙冷笑，开口阴阳怪气，“我以为职场风气差，没想到医院里风气更差。有人仗着自己早进来两年，随随便便欺负后辈。”
　　萧姝没搭话，有点莫名其妙。
　　都是工作，凭什么医院不算职场？
　　难道医生不是正经职业吗？
　　再说，自己按规定交报名表，怎么就「随随便便欺负后辈」？
　　郑子仙瞪了她几眼，气到爆炸。
　　录完表格，扭头给爸爸打电话，哭着闹着让他想办法。
　　工作人员录完郑子仙表格，又继续录萧姝那份。
　　“萧医师，你居然结婚啦？”
　　萧姝淡淡回应，“嗯。”
　　“恭喜恭喜！”工作人员敲敲键盘，“方便提供一下你先生的基本资料吗？”
　　萧姝为难，“必须提供？”
　　“最好提供下，咱们是公立医院，正职医生要审核的。”工作人员解释道，“放心，不用太详细，只要你先生身家清白就行。”
　　“好。”萧姝点点头，告诉对方，“我先生名字叫江行知。”
　　“……”工作人员敲键盘的手微微颤抖，“我好像听过这名字？”
　　“应该就是你听过的那个。”萧姝抿了下唇，小声跟他商量，“你可以帮我保密吗？”
　　几分钟后，负责录入报名表的工作人员，愣愣对着屏幕发呆。
　　他竟然拿到江行知的资料和证件号，卖出去肯定值不少钱吧？
　　停停停！瞎想什么呢？已经答应萧医师要保密了。
　　没想到，萧医师平常看着平平无奇，背地里竟然偷偷当豪门富太。
　　实属牛批！
　　郑子仙离开院办，立刻找小姐妹诉苦。
　　小姐妹中间，有几个嘴碎嗓门快的小喇叭，很快把「萧医生要报名升职考」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全医院都知道。
　　萧姝刚进办公室，孟媛媛和周决排队祝贺她。
　　“转正考试我有经验，你遇到问题，可以随时问我。”周决看起来，比萧姝本人还高兴，笑得如沐春风。
　　他长得挺帅，笑起来更好看。许多年轻女患者或者患者家属，治完病还要找周决要联系方式。
　　“好，谢谢师兄。”
　　周决对同门师妹非常热情，主动提议，“你备考有大致方向吗？今天我下班早，咱们去医科院图书馆……”
　　话说到半截，周决手机震动两下。
　　他拿出来瞧瞧，立刻删除，把信息丢进垃圾箱，继续跟萧姝讨论备考。
　　萧姝无意窥见屏幕，一闪而过的「许嫣然」三个字。
　　周决：“我家应该还有备考笔记，我明天拿给……”
　　「嗡嗡嗡——」
　　手机再次连续震动。
　　周决又被打断，解开屏幕锁，思索应该关机，还是直接拉黑许嫣然。
　　结果，他看清短信内容，犹豫几秒，动动手指回复。
　　许嫣然：周医师，你为什么不回复我？
　　许嫣然：其实我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快点救救我吧，要不然我死了，你良心肯定会痛。
　　周决：你又骗我？
　　上次许嫣然说她病得很严重，结果把周决骗到别墅区约会，还非要送他一辆顶级豪车。
　　周决立刻拒绝。
　　从他家到医院，早高峰要多堵有多堵，开车比走路更慢。
　　豪车有屁用？又没长翅膀，只能为城市交通添点堵。
　　许嫣然：真的！骗你我哥立刻破产！
　　周决：好，地址给我。
　　隔着屏幕，许嫣然疯狂窃喜。
　　她是家里独生女，没有亲哥。
　　早些年为了躲避联姻，一拍大腿决定跟江行知单方面结拜，把他当做干哥哥。
　　——江行知破产，关我许嫣然什么事？


第11章 
　　萧姝之前两次考试没有报名，主要担心备考占用太多时间，会惹江行知不高兴。
　　然而，得知她提交报名表以后，江行知立刻吩咐生活助理，为萧姝腾出一间书房，各种医学类参考书应有尽有。
　　还特意交代几位阿姨，备考期间，没有要紧事，别打扰萧姝。
　　别墅里负责清洁、做饭的阿姨们，虽然为他们两个人服务。但只领江行知给的工资，对他的话当然更听从。
　　最近，萧姝每天下班回家，直接进入书房备考学习。别墅区足够安静，她沉迷看书刷题，经常忘记今夕是何年，还有两次直接熬通宵。
　　江行知发现后，又多添一条规矩：晚上最多学到十二点，超过时间，立刻有人来催她休息。
　　深夜十一点多，江行知参加跨国视频会议，留在公司加班到现在。
　　回到家，萧姝书房紧闭，门缝底端透出一线亮光。
　　江行知抬手，确认腕表显示的时间：还差五分钟十二点。
　　他曲起手指，轻轻叩门。
　　敲到第三次，萧姝才听到声音。以为家里阿姨催自己睡觉，匆忙收拾书本。
　　萧姝提高声调说，“再等等，我很快就睡！”
　　“嗯。”江行知推门入内，缓缓走近，“不急。”
　　萧姝抬眼，瞧见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开始备考后，她跟江行知时间错开。
　　两个人本来就分房睡，即使同住一栋别墅，也很长时间没有碰面。
　　仔细算算，居然有小半个月了。
　　萧姝连忙起身，绕过书桌，“怎么是你？刚回来吗？”
　　“嗯。”
　　“又应酬？需要熬醒酒汤……”萧姝靠过去，没有在他身上闻到酒味，也没有任何香水味道。
　　只有很淡的沐浴乳和洗涤剂味道。
　　他们住在一起，生活用品都是同款，味道非常熟悉。
　　萧姝忍不住凑近，又仔细闻闻。
　　江行知回答，“今天在公司加班，没应酬。”
　　“哦。”难怪。
　　“你一直学到现在？”
　　萧姝点点头，“因为我备考比别人晚，所以要更努力点。”
　　其他助理医师，早在几个月甚至半年前，就决定参加升职考试，对此早有准备。
　　萧姝临时决定报名，前两年完全没考过试。距离考试时间只有一个月，她能做完模拟题就谢天谢地。
　　“我帮你请个家教？”
　　萧姝摆摆手，“不用！知识点我都学过。遇到问题，还可以请教医院同事。”
　　江行知对她的职业了解甚少，心有余而无从下手。
　　“你工作很累，早点休息。”萧姝关闭书房灯，习惯性陪江行知进主卧，帮他拿衣服铺床。
　　吹干头发，萧姝对他说「晚安」，然后准备回自己房间。
　　江行知身体比思维敏捷，迅速拉住萧姝，扣住她手腕。
　　萧姝身体僵硬几秒，以为他又想要。
　　可现在时间有点晚，如果江行知折腾几个小时，她明天还能上班吗？
　　自己倒是可以请假，那江行知呢？
　　源科国际打算明天倒闭吗？
　　萧姝胡乱思考，终究还是没有拒绝江行知，顺从的脱掉外套躺在他身边。
　　江行知身上没有香水味，大概在外面没得到满足，所以又临时起意。
　　希望我明天能准时上班吧，萧姝内心不抱希望的许愿。
　　江行知眸光沉静，望着她。良久，翻身下床，从衣橱里拿出萧姝的睡衣。
　　“换套衣服再睡。”
　　萧姝茫然接过衣服，犹豫几秒，背过江行知换衣服。
　　她脱掉家居服，解开内衣扣，光洁柔嫩的背如美玉，腰线婀娜。
　　江行知眼神逐渐晦暗，呼吸停滞几秒，不着痕迹挪开眼。
　　萧姝很快换好睡衣，重新躺下，心情有点忐忑。
　　“晚安。”江行知关掉床头灯。
　　“……晚安。”萧姝闭上眼，渐渐睡过去。
　　第一次，两个人没有发生关系，却同床共枕。
　　夜里，萧姝梦到自己钻进盘丝洞，被炙热的蛛丝紧紧缠绕着。直到早晨起来，被窝温度还是很高。
　　深秋温度低，萧姝天生畏寒，舒适温暖的环境让她破天荒起晚了。
　　结果，还让江行知叫醒她。
　　“早。”江行知欺身靠过来，在她额头印下早安吻。
　　纯洁亲密，没有太多欲念。
　　萧姝睡眼惺忪，含含糊糊问候他，“早安。”
　　江行知唇角似乎上扬几度，隔着被子拍拍她，让萧姝快点起。
　　恍惚中，萧姝有种奇妙的感觉。
　　——他们像一对普通夫妻。
　　因为相爱结合，厮守余生，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瞎想什么呢？
　　萧姝慢慢清醒，摸摸额头被亲吻的位置。
　　她跟江行知是两个世界的人，生平没有交集，怎么可能符合「因为相爱结合」这个前提条件？
　　萧姝备考时间短，但毕业后一直从事相关行业，知识一点没有落下。
　　转正考试前天，医院关系好的同事纷纷为她打气。
　　“萧姝加油！你可以的！”孟媛媛送给她一串转运珠，999纯金。
　　虽然只有三颗小金豆，也算下了血本。
　　“你知道的，我工资低，只能买小金豆。”孟媛媛强迫萧姝戴上，眯起眼对她笑，“我昨晚做功课的时候，供在佛堂念了好几遍经，肯定有效果。”
　　萧姝本想教育她，封建迷信不可取。
　　孟媛媛赶在她开口前，捧着萧姝的手，语速飞快念叨「逢考必过、逢考必过」。
　　“谢谢。”萧姝索性陪她封建迷信，“佛祖保佑，肯定能过。”
　　“啊？原来这事归佛祖管吗？”孟媛媛捂住心口，瞪大眼睛，“我求了一晚上观音菩萨，咋办啊？”
　　萧姝不确定的说，“应该都能管吧？”
　　孟媛媛狠狠拍大腿，“不行，我请假回家拜佛祖去！”
　　孟媛媛风风火火，当真要回去求神拜佛。
　　她前脚刚走，周决后脚进来，“萧医师，我昨晚研究这两年考试题，又发现几个新套路。”
　　周决特意整理好笔记，塞到萧姝手里。
　　“谢谢师兄。”萧姝接过来，翻开。
　　笔记里面花花绿绿，全是用少女最爱的荧光笔写，晃眼睛。
　　她仔细分辨，字迹不像是周决的，内容也跟中医考试没有半点关系。
　　「给周医师的礼物清单」
　　「车（失败）」
　　「限量球鞋（失败）」
　　「美少女手办（失败）」
　　「鸽子蛋钻石（又双叒叕失败）」
　　「周决你大爷的！！！你他妈到底喜欢什么啊？」
　　“呃……”萧姝大概能猜到，这份笔记是谁写的。
　　周决看清笔记内容，脸色变了变。对萧姝说声抱歉，躲到外面打电话。
　　他情绪有些激动，声音隔着墙，飘进萧姝耳中。
　　“许嫣然，你拿错我的笔记本，请麻烦你现在帮我送到医院。”
　　“我求求你，可以吗？”
　　“只是一个笔记本，你想让我答应你多少条件？”
　　“好，约会三次是吧？你快点送过来。”
　　“我们只是朋友关系，约会时当然不能开房。”
　　“你出钱也不行！”
　　周决挂断电话，再回到办公室，表情极度尴尬。
　　萧姝本来不是八卦的人，见他如此窘迫，忍不住问，“师兄，你正在跟嫣然谈恋爱吗？”
　　“没。”周决否认，“她年纪小，只是玩玩，玩腻就换人了。”
　　萧姝问，“如果她一直不腻呢？”
　　“……”周决没说话，心烦意乱，从外套口袋拿出打火机和烟盒。动作明显停顿几秒，又放回去。
　　萧姝记得，许大小姐特别娇气，呼吸道敏感，一点烟味都不能闻。
　　论性格，他们两个倒挺般配。
　　“她小孩脾气，迟早会腻的。”周决烦躁的说，“就算不腻，我也没办法跟她处。”
　　师兄没有说理由，但萧姝能猜到。
　　所处圈子不同，强行结合，只是重蹈自己和江行知的覆辙。


第12章 
　　中医师考试毕竟是国家级考试，整个流程相当严格，类似中高考。
　　凌城的考试点定在凌城大学，需要凭准考证和身份证进入考场。
　　萧姝在医院领了准考证，和其余几位参加考试的助理医生前后脚往外走。
　　主任亲自护送萧姝，趁机多嘱咐她几句。
　　“谢谢师父，我尽力，好好考。”
　　“行。”主任拍拍她肩膀，欣慰溢于言表，“其实，我当初觉得你比周决有前途。”
　　萧姝抿唇浅笑，“这件事，师兄知道吗？”
　　“那当然……”主任故意压低声音，跟萧姝商量，“这是咱师徒的小秘密，别告诉周决，他玻璃心。”
　　萧姝笑眯眯说好。
　　她跟师父多聊两句，耽搁些时间，另外三位助理医师已经走在前面。
　　郑子仙咋咋呼呼好半晌，没人搭理，其他人忙着拦车去考点。
　　中医院外容易堵，出租车很难等。
　　郑子仙连忙说，“哎，我爸爸要送我去凌大，你们坐我家的车吧。”
　　“可以吗？”
　　“当然可以！”郑子仙又涌起优越感，伸手指指斜前方的奥迪，“喏，在那儿，跟我来吧。”
　　“仙仙你真好……”
　　“救命恩人呐！”
　　郑子仙得到夸奖，更加飘飘然，扭头看到萧姝孤零零站在路边。
　　郑子仙下巴高傲地扬起，虚情假意的关切，“哎呀，萧医师，我很想顺便载你一程。但是我爸爸的车只能坐四个人，不好意思喽。”
　　萧姝视线四处扫视，没看到平常接送自己的车。听到郑子仙说话，她淡淡回应，“没关系，我自己想办法。”
　　“呃……”旁边助理医师欲言又止。
　　总共只有他们四个人参加考试，稍微挤挤，四座奥迪完全可以坐下。
　　但郑子仙明显讨厌萧姝，想趁机奚落她而已。
　　“那萧医师，我们先走啦。”郑子仙坐进车里，还摇下车窗对她摆摆手，“希望你别迟到哦。”
　　奥迪发动引擎，混入熙攘车流。
　　后座的助理医师小声问，“仙仙，医院那边打车很难，如果萧医师真的迟到怎么办？”
　　郑子仙满脸得逞，畅快地说，“那不是正好吗？”
　　萧姝最好迟到，被取消考试资格。
　　那样，等考试结果公布，她就是萧姝的上级，可以随便差使她。
　　郑子仙越想越神清气爽，用余光瞄了眼倒车镜，赫然看到——
　　她家车刚起步，一辆宾利停在萧姝身旁，为她打开车门。
　　郑子仙整个人渐渐凝固。
　　后座两位助理医师低声讨论。
　　“哇，那辆车看起来好贵！”
　　“当然贵，人家可是宾利呀！它这款还是宾利高端系，几千万吧。”
　　“几千万？萧医师那么有钱吗？！”
　　“呵呵，她一脸穷酸样，哪有钱？”郑子仙揪紧衣角，言语间嫉妒根本藏不住，“她运气好，应该叫到滴滴了。”
　　后座两位助理医师沉默，互相对视。
　　谁开着几千万的宾利跑滴滴？
　　做梦吧。
　　与此同时，萧姝坐进自己的「滴滴」，发现车里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一个人。
　　江行知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目光专注盯着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修长十指飞快敲击键盘。
　　萧姝第一次见他戴眼镜的模样，隔着一层玻璃，那双深如寒潭的眼，倒变得柔和许多。
　　司机请她上车之后，没有多说半句话，直接把导航目标设置为凌城大学，开静音模式。
　　外面聒噪喧闹，车内却安静至极。键盘敲击声很有节奏，跟萧姝心跳相呼应。
　　终于，江行知按下回车键，暂时处理完手边工作。
　　他合起笔记本，摘掉眼镜放在机盖上，双眼直直看向萧姝。
　　眼底的清寒和幽深，再次清晰。
　　萧姝轻轻问，“你来这边，有事情吗？”
　　“有。”江行知回答，“送你考试。”
　　江行知亲自送自己参加考试，对萧姝而言，绝对惊大于喜。
　　“谢谢。”她惶恐，连忙道谢。
　　“来得及吗？”
　　“嗯。”萧姝点点头，“提前五分钟进考场就可以，来得及。”
　　很快，萧姝发现，有江行知接送，她甚至可以提前半小时到考场。
　　凌城大学作为国内顶尖学府，规模很大。
　　学校总共有四个门，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要去的地方离哪个门近，可以直接从哪个门进。
　　偏偏，萧姝考试的教室在凌城大学正中间。无论从哪个门进入，都必须弯弯绕绕走很长一段路。
　　她初来乍到，对校内构造极度陌生。算上问路时间，肯定耽误更久。
　　萧姝远远瞧见校门，连忙拿出手机，打开地图app，搜索最快走到考点的路径。
　　结果，司机却没有靠边停车，反而直直驶向校门。
　　凌城大学保安过来，跟司机交流几句，立刻打开大门让豪车入内，一路畅通无阻。
　　萧姝眨眨眼睛，茫然地问，“凌城大学内允许开车吗？”
　　“特殊情况可以。”江行知回答。
　　“什么特殊情况？”
　　司机代为回答，“江先生给凌城大学捐过两栋实验楼，还有许多实验器材。所以是凌大重要来宾，享受贵客的待遇。”
　　萧姝：……
　　好吧，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凌大学生瞧见开进校内的宾利，纷纷讨论是哪位大佬。
　　而提前抵达凌大，从校门口慢慢往里走的郑子仙，也看到那辆宾利。
　　助理医师指着绝尘而去的车子问，“啊，那是不是萧医师的车？”
　　“车型一样，很有可能。”
　　“巧合而已。”郑子仙拒绝接受现实，“滴滴司机有那么好心？还送她进学校。”
　　十分钟后，距离开考只剩一点点时间，郑子仙他们终于辗转进入考场。
　　萧姝早早坐在教室内，拿出答题笔。
　　姿态从容，完全不像郑子仙累死累活的样子。
　　“萧医师。”助理医生实在好奇，凑过去打听，“楼下那辆宾利，是你家的车吗？”
　　萧姝怔愣几秒，轻声反问，“他还没走吗？”
　　“没啊。我来的时候，还停在楼下呢。”助理医师突然兴奋，非要跟萧姝确认，“所以，真是你家车啊？”
　　萧姝张张嘴，正要回答。
　　监考老师进来，催促他们快点坐好，分发答题卡和考试卷。
　　中医师考试只有一科，但题量大时间长，需要考整整三个小时。
　　结束铃声响起，考场一片哀嚎，哭诉题目太多时间很紧张。
　　萧姝几位同事，看起来也挺糟糕，一脸土色和萧姝对答案。
　　“我还有好几道题没写，唉。”助理医师叹息，“就当积攒经验，明年再战吧。”
　　另一位助理医师说，“虽然我本来也觉得重在参与，但笔试分数太低，我会心态炸裂的。”
　　“别丧啊。”萧姝安慰大家，“通过率是按比例的。今年难度大，只要你们比别人优秀，就能通过。”
　　“对啊！”助理医师重拾自信，“我好歹是三甲大医院的，不能给咱医院丢人。”
　　“听萧医师这么说，我又觉得自己可以过。谢谢啊，你真好。”
　　萧姝简单劝导两句，很快收拾自己东西，离开考场。
　　走出教学楼，她虽然做好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停在楼下的宾利惊吓到。
　　江行知依旧保持原本的姿势，重新戴上眼镜，手指有节奏敲击键盘。
　　见萧姝上车，他停下动作，“考得怎么样？”
　　萧姝稳妥的回答，“还可以。”
　　“嗯。”江行知合起电脑，拿起旁边的纸袋递给她。
　　纸袋里是一杯咖啡，和精致的糕点。
　　咖啡很热，应该是估算她考试结束时间，刚刚买的，捂在手里非常温暖。
　　萧姝有点感动，但是——
　　“抱歉，我不喝咖啡。”萧姝捧着咖啡，小小声告诉他，“我对轻度过敏。”
　　江行知：……
　　极具职业素养的司机差点笑出声。
　　半个小时前，江总定好闹钟吩咐他买咖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现在这种结果？
　　而且，江总选咖啡口味时，还考虑良久，最后决定「买最甜的」。
　　“我也很少吃甜食。”萧姝毫不知情，又捅了一刀，“有点腻。”


第13章 
　　江行知特意空出时间，接萧姝考试，结果却没有把她送回家。
　　车子刚驶出凌大，江总助理打来电话，说许伯约他到家里共进午餐。
　　生意场没有纯粹的「吃饭」，讲白了全都是应酬。
　　江行知沉默几秒，凝视旁边萧姝。
　　“我没关系。”萧姝怕他为难，立刻说，“我可以坐地铁回家。”
　　“那……”江行知正准备开口，拒绝许伯邀约。
　　萧姝手机提示音响起，打断他要说的话。
　　许嫣然发来视频邀请，屏幕那边，一片医院特有的纯白。
　　“嫂子！”许嫣然激动叫她，“我听说，爷爷约江行知谈生意，你也一起过来呗……”
　　萧姝委婉拒绝，“我不会谈生意。”
　　“嗨，谁会谈生意？他们弯弯绕绕阴阳怪气，真烦人。”许嫣然皱皱小脸，继续说，“你过来帮我布置下次约会的房间吧，我想弄成医院的样子，周决肯定喜欢。”
　　萧姝表示怀疑，“你确定吗？”
　　周决天天在医院上班，穿白大褂看白墙，早就对白色审美疲劳了。
　　终于熬到下班，结果还要再类似医院的场景约会。就相当于邀请老师下班讲课，邀请会计下班算账，属于加班范畴。
　　生而为人，谁喜欢加班？
　　“啊？”许嫣然迷茫，眨眨眼睛问，“我以为周决真爱是医院，准备了好久呢。怎么办啊？嫂子，你必须帮帮我，你可是全世界最了解周决的人！”
　　“我……好。”萧姝无奈答应。
　　她什么时候成为全世界最了解周决的人？
　　念着许嫣然这么努力，萧姝还是答应下来。
　　小姑娘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却在周决身上受尽社会毒打，真惹人同情。
　　视频挂断，萧姝酝酿措辞，琢磨让江行知顺带捎自己去许家。
　　江行知先开口问，“周决是谁？”
　　萧姝思考片刻，才回答，“我们医院的主治医师。”
　　江行知不动声色，继续追问，“你跟他关系好？”
　　“嗯。他是我直属学长，又是同门师兄，平常特别照顾我。”
　　直属学长。
　　同门师兄。
　　很好。
　　江行知声音冷到冰点，沉声吩咐，“去许家。”
　　“好。”司机打了个哆嗦，心里暗暗叫苦。
　　江总吃醋真可怕。
　　不对江太太发火，反倒无差别攻击无辜群众。
　　呵呵，男人。
　　抵达许家，车子停稳，许嫣然立刻迎过来，亲亲热热挽住萧姝。
　　“嫂子嫂子，你快跟我来。”她甚至没有正眼看江行知，半抱半拖把人家老婆带走。
　　许家大宅类似国外的庄园，面积广阔，里面还有花坛和喷泉。
　　许嫣然带萧姝绕过喷泉，直直走进自己房间。
　　许伯有好几个外孙里孙，只有许嫣然是女孩，还是家里独生女，从小受尽宠爱。
　　为讨小公主开心，许伯特意为她在大宅内留了一块地，让许嫣然可劲折腾。
　　许嫣然小时候喜欢粉色洛丽塔风，进入她专属领域，建筑风格里还藏着公主般梦幻的构造。
　　留学归来，她又沉迷摇滚嘻哈rap，墙上贴着几百张黑人嘻哈歌手的海报，已经被撕掉一大半。
　　许嫣然进房间，顺手又撕掉一张。
　　“为什么撕掉？”萧姝疑惑，“你之前还很喜欢他们。”
　　“我现在也很喜欢啊，但是周决不喜欢。”许嫣然把海报仔仔细细叠好，捋平边角，塞进柜子里。
　　她脏辫已经拆掉，重新染黑拉直。穿着长袖长裤，看起来挺乖巧。
　　许嫣然撩了把头发，甜甜笑着，露出两个梨涡，“所以，我要迎合他的喜好。”
　　萧姝上下打量她，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许嫣然。
　　“我以为，你不是因为爱情改变的性格。”
　　“当然不是。”许嫣然耸耸肩，继续说，“先装两天乖，等把他骗到手，再暴露本性。到时候，周决必须接受我的喜好。”
　　很好，这才是许嫣然，人设没有崩塌。
　　“嫣然，你费尽心思追他，值得吗？”萧姝陪他一起整理海报，轻声问，“你只想跟他玩玩而已。”
　　“唔，一开始只打算跟他玩玩，结果周医师拒绝了。”
　　萧姝哑然失笑，“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人拒绝过你，所以那个男人成功引起你的兴趣。”
　　“哇！”许嫣然捂住胸口，夸张地说，“嫂子，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你住在我心里吗？”
　　“别闹。偶像剧和小说全都是同样的套路，看看就知道。”
　　“原来你还会看偶像剧，我以为你跟周决一样，满脑子望闻问切。”许嫣然吐槽几句，才继续说，“不过现在呢，我想好好追求他。”
　　“认真的？”
　　许嫣然用力点头，眼睛里写满郑重。
　　萧姝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
　　当初，许嫣然对周决见色起意，她甚至想阻止许嫣然。
　　大小姐跟师兄生活在两个世界，从小受到的教育，被环境塑造的三观，差异非常大。
　　如果真要决定交往，周决肯定是输不起的那个。
　　许嫣然玩腻以后，随时可以抽身找到下一个。反正在他眼里，爱情是快消产品。
　　而现在，进展跟萧姝想的完全不同。
　　周决还能独善其身，许嫣然却深陷其中，甚至愿意为对方短暂的改变自己。
　　她多娇气，却甘愿放下身段，讨好喜欢的男人。
　　“为什么啊……”许嫣然脸微微泛红，浑身冒粉红泡泡，“因为我上次想见周医师，就骗他说我生病了。”
　　“从凌城中医院到我家，开车需要四十分钟，他居然半个小时就赶到。”
　　“我本来想躺在床上装病，还没准备好，就被他撞见了。”
　　“我以为周决肯定会生气，结果他看到我第一句，说——”
　　“谢天谢地，你没事。”
　　许嫣然抿着唇笑，小女生的样子，“从小到大有很多关心我的人。我见得太多，足够分清谁虚情谁假意。周决跟他们都不同，他关心我，不是因为我叫许嫣然，而是因为我生病了。”
　　“所以啊，我当时想，这么好的人，必须做我男朋友。”许嫣然重新燃起斗志，总结道，“他以后只能关心我一个人！”
　　萧姝煞风景的提醒，“他是医生，需要关心很多病人。”
　　“……”许嫣然扁扁嘴，退而求其次，“好嘛，必须最关心我。”
　　许嫣然偶尔觉得，周决是个烂好人。
　　前段时间，萧姝备考，他比萧姝还激动。
　　弄得许嫣然险些以为，他暗恋有夫之妇。
　　“嫂子。”女孩子对感情很敏感，许嫣然想到这茬，旁敲侧击向萧姝打听，“你跟周决认识那么久，对他有什么想法？”
　　“师兄是个好人。”萧姝反手一张好人卡。
　　“还有呢？”许嫣然把话挑明，“如果周决追你……”
　　“我结婚了。”
　　“……先忘掉江行知。如果你结婚之前，周决追你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种假设不可能。”萧姝坦白告诉他，“我跟周决太熟悉，性格职业又高度相似，跟他交往不如单身。”
　　“哦，我懂了。”许嫣然点点头，彻底放下心。
　　她们进入许嫣然为周决准备的房间，果然很像医院，萧姝瞬间有种还在上班的压迫感。
　　“相信我，周决120%不喜欢。”
　　“啊这……行吧。”许嫣然把纯白墙纸撕下，露出原本粉红色，画着百变小樱魔术阵的墙面，“这样呢？”
　　“好可爱，我挺喜欢的。”
　　“那就这样吧。”许嫣然身心俱疲，拉着萧姝躺在沙发上唠嗑。
　　唠着唠着，许嫣然突然问，“嫂子，那你喜欢江行知吗？跟他结婚也很闷吧？”
　　“……”萧姝沉默，企图转移话题。
　　许嫣然猜到答案，又开始问他俩什么时候离婚。
　　萧姝笑笑，“你总叫我嫂子，为什么盼着我离婚？”
　　“因为你跟江行知不配啊。”
　　萧姝被刺了一下，笑容渐渐消失。
　　许嫣然继续说，“他配不上你，又木又冷不开窍，你们迟早得离婚。”
　　萧姝纠正道，“没，是我高攀他。”
　　“高攀个屁啊，你又没把刀架在江行知脖子上逼他娶你。”许嫣然翻了个白眼，“听我的，江行知那个狗男人不值得，快跑。离婚分他一半财产，你以后就是富婆了，多得是男人排队追你。”
　　萧姝听完她的话，再次重申，“我不要财产。”
　　至于离婚——


第14章 
　　“你跟许嫣然聊那么久？”江行知已经谈完生意，又等了十多分钟，萧姝才从许嫣然房间出来。
　　“嗯。”萧姝刚听完许嫣然的单口相声，眼底还带着淡淡笑意，“我帮她布置房间。”
　　江行知多看她几眼，最终没说什么，示意萧姝坐进车里。
　　司机确认他们坐稳，直直驶向市区，停在某星级餐厅外。
　　萧姝条件反射，本能觉得紧张。
　　结婚以来，他跟江行知在外面共进晚餐的次数，屈指可数。
　　通常，只有结婚纪念日、彼此生日，或者七夕情人节之类的日子，才会特意订餐厅。
　　第一次，江行知过生日，萧姝迷迷糊糊被带到花园餐厅顶楼。
　　月光、红酒、小提琴，微风和烛光，一切都浪漫的恰到好处。
　　萧姝连续工作八个小时，身心俱疲，在那样的环境里轻易放松，开始享受这场约会。
　　结果，她没放松多久。
　　店内侍者送餐同时，祝江行知生日快乐，还额外赠送他一份蛋糕。
　　萧姝直到那一刻才知道，江行知过生日。
　　她完全没有准备，甚至连一份免费的蛋糕都拿不出来。干巴巴的「生日快乐」四个字，酝酿千百次，欲言又止。
　　尴尬笼罩萧姝，她脚趾抓地，差点抠出一套许嫣然的梦幻芭比城堡。
　　之后，萧姝强迫自己记住所有纪念日，每次提前准备礼物，生怕再经历同样的尴尬。
　　所以，今天是什么日子？
　　萧姝飞快排除一个个纪念日，没得出结论。
　　江行知带她进入包厢，里面精心布置一番。
　　桌上摆着红玫瑰，旁边大大的礼物盒，系着双层蝴蝶缎带。
　　萧姝更紧张了……
　　江行知都准备礼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送你。”江行知把礼物盒推到萧姝面前。
　　“谢谢。”萧姝战战兢兢收下，还在思考今天是什么日子。
　　江行知又说，“拆开看看。”
　　“好。”萧姝像个提线木偶，遵从指令，脑子里继续想。
　　江行知没少送她礼物。
　　包包、首饰、名表、豪车……
　　萧姝起初觉得太贵重，还推拒过。
　　江行知强迫她收下，还强调他们是夫妻。萧姝见他有点生气，只能乖乖收下。
　　她拆开盒子，以为又是名牌包或者衣服。
　　结果，里面是个精致檀木盒子，方方正正，还有一股木制香气。
　　他打开檀木盒，绒黄丝绸包裹着一尊玉佛，白净剔透，光泽度完美，一看就知道是好玉。
　　找这么一大块完整的玉，肯定不便宜。做成首饰，价值连城。
　　居然用来雕玉佛，真舍得。
　　萧姝轻抚精致的玉佛，再次对江行知道谢。
　　江行知平常话很少，现在却多问一句，“这尊佛开过光，喜欢吗？”
　　“喜欢。”萧姝干巴巴回答。
　　“……”江行知久经商场，能分辨出真假话。他眸光冷淡几分，“我以为你会喜欢。”
　　明明每天早上都要参拜。
　　“我喜欢的。”萧姝舔了下唇，小心翼翼说，“我只是觉得，这块玉做首饰或者其他摆件，更能发挥价值。”
　　确实，江行知也明白。
　　他淘到这块玉，请匠人雕佛，匠人直呼暴殄天物。
　　他只是按照身边人建议，投其所好，怎么又错了？
　　萧姝仔细琢磨江行知的话，有点反应过来。
　　“你以为我喜欢……可是，我不信佛啊。”
　　“嗯？”江行知更加费解。
　　萧姝连忙解释，“我每天早上诵经礼佛，是师父布置的任务。学习佛家文化，修身养性。这对我来说是功课，不是信仰。”
　　萧姝还补充道，“我是无神论者。”
　　江行知内心尴尬，表面沉默。
　　萧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太无理取闹。
　　江行知送礼物，她竟然挑挑拣拣。于是，捧着玉佛，词汇匮乏的夸奖了一通。煷槭
　　“我会好好供起来的。”萧姝郑重对她承诺。
　　“不必勉强。”江行知端起酒杯，慢悠悠品了一口，恢复以往的从容镇定，“我改天补送你一件。”
　　萧姝连忙摆摆手，“补送太麻烦了。”
　　江行知撩起眼皮，直直看她，“庆祝你通过升职考试，礼物当然要选你喜欢的。”
　　原来是这个理由？
　　萧姝眨眨眼，内心涌起复杂的情绪。
　　有那么几秒，她又产生错觉，以为两个人是恩爱的小夫妻。
　　“还……没通过呢。”萧姝轻轻提醒。
　　江行知端着酒杯，跟她摆在桌上的酒杯碰了下，“你肯定会通过。”
　　萧姝眼睫低垂，捧起酒杯，红酒微微熏红了她的脸。
　　月色朦胧，星光入杯，很适合痛痛快快醉一场。
　　中医师考试相比别的考试，参与人数少，批卷难度低，出成绩自然快。
　　正如萧姝所说，今年考题难度大，题目数量多，分数线比往年友好一大截。
　　凌城中医院总共四位助理医师参加，三个人顺利通过。
　　未通过那位才刚毕业，小试牛刀，只比分数线少1.5分，大大超出预期。
　　按照正常转正流程，接下来三天，全院的医护将在通过笔试的三位中投票，选出大家心中最优秀，最值得转正的助理医师。
　　医院设置投票环节，主要是避免某些笔试特别优秀，实操一沓糊涂的「纸上谈兵」型医师。
　　近些年，凌城中医院医师门槛越来越高，实操太差的医生，早就在试用期被淘汰。
　　因此，留下的医师，业务能力全部合格，投票也就是走走形式。
　　基本笔试分数高，得到票数肯定最多。
　　通过考试的三位助理医师中，分数断层很明显。
　　垫底的是郑子仙，几乎擦线飘过，只能说运气挺好。紧随其后的助理医师，也就比郑子仙高六分。
　　最恐怖的是萧姝，她只复习短短一个月，分数竟然排在全国前十，足足比分数线高八十多分。
　　如果萧姝早点决定备考，摘下本届的桂冠轻轻松松。
　　主任对自家爱徒非常满意，整天红光满面神清气爽，逢人就问「给萧医师投票了吗」。
　　“当然，早就投了。”副主任医师取笑他，“你每天这么念叨，不烦啊？”
　　“徒弟太争气，我做师父，只能在投票方面帮帮他，有什么好烦的？”主任笑呵呵，又去找别的医师拉票。
　　周决和孟媛媛也在办萧姝拉票，孟媛媛甚至换了微信头像，自己写了两行字：
　　只要你给萧姝投票，你就是我永远的朋友（划掉）
　　只要你给萧姝投票，你就是我爸爸！
　　院内投票那几天，孟媛媛四处认亲，遍地都是爸爸。
　　凌城中医院总共九百多位医护人员，轮班三天一周期，投票时间也持续三天。
　　第四天，终于到公布投票结果的时候。
　　萧姝刚到医院，手里拿着几个礼品袋，把其中一个递给孟媛媛。
　　“萧医师，你转正得请我吃饭，送个礼物哪行？”孟媛媛嘴里嘟囔，身体很诚实接过去。
　　“这是给你的回礼，谢谢你转运珠，很有效。”萧姝心情挺好，笑盈盈说，“转正结果没出呢，如果我能转正，就请你吃饭。”
　　“把如果去掉！”孟媛媛斩钉截铁说，“你肯定能转正！”
　　孟媛媛拆开礼品袋，里面是一条精巧的手链，特别漂亮。
　　她美滋滋套在自己手腕上，到处跟人炫耀。
　　有同事觉得眼熟，问她是不是某某品牌。
　　孟媛媛看看礼物盒，“好像是吧。”
　　“哇！它家手链五位数起步呢！萧医师对你太好了吧？”
　　“啊？”孟媛媛瞬间觉得手链有点烫手，“我送萧姝的转运珠才几百块钱，天呐，我还是还回去吧。”
　　郑子仙今天打扮很漂亮，特意化了浓妆。她斜了孟媛媛一眼，阴阳怪气说，“假货呗，有什么可高兴的。”
　　孟媛媛没啥心眼，听到这话，反而挺高兴，“是假货我就放心了，这手链真漂亮，萧姝对我真好。她今天还要请我吃饭，庆祝转正成功呢。”
　　“这么好！我能去蹭饭吗？”
　　“带我一个！”
　　“我也要去！”
　　“哼。”郑子仙高傲的扬起下巴，整理自己领结，凉飕飕说，“她就得意吧，等会儿转正失败，可别哭啊。”
　　“喂，你怎么说话的？”孟媛媛觉得刺耳，忍不住怼了句，“萧姝分数那么高，怎么可能失败？”
　　郑子仙嘲讽道，“她人缘不好呗，呵呵。”


第15章 
　　中医院白天工作忙碌，时间也紧张，院内投票结果自然要等晚上再公布。
　　整个上午，孟媛媛总觉得心神不宁，内心反复琢磨郑子仙的话。
　　萧姝在医院人缘怎么样？
　　应该还行吧，大家都说萧医师厉害，业务能力强。
　　可仔细想想，偌大中医院，能跟萧姝成为朋友的，却没有几个。
　　她性格安静，很少张扬。
　　平常医院举办集体聚会，萧姝总以「家里有事」为由，从未参加过。
　　孟媛媛比她晚一年多进医院，同期还有好几个实习医师，都觉得萧姝难亲近。
　　起初，孟媛媛也觉得萧姝寡言，不容易交心。某天，她沉迷工作忘记时间，结果赶到食堂，饭菜都没了。
　　可怜孟媛媛饿着肚子，考虑咬咬牙点外卖，还是饿一个下午。
　　医院附近外卖很贵，实习医生没有工资。孟媛媛刚毕业，还要交房租水电费，手边实在不阔绰。她叹着气，准备饿肚子抗过下午班。
　　结果萧姝来到饭堂，看到她，拿出一个双层大饭盒。
　　“我午饭带多了，一起吃吗？”
　　直到今日，孟媛媛还记得当时萧姝身上笼罩着光芒，像天使似的。
　　她明明很好相处，脾气好没架子，很照顾自己。
　　怎么会人缘不好呢？
　　对，萧姝肯定能顺利转正！
　　孟媛媛默念三遍，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努力工作。
　　医院五点停止营业，不接待新来的病人。
　　替所有挂过号的病人诊治完，各位医师进入会议室，等待投票结果。
　　几位主任和副主任医师先到，互相讨论最看好的医师，无一例外都是萧姝。
　　“萧医师早两年就该转正了。”
　　“对啊，她前年考，我肯定不投周决。”
　　周决恰好出现，听到这话，顺势开玩笑，“萧医师如果报名，我主动放弃。”
　　“哈哈哈哈！”
　　会议室内气氛轻松，医师们都觉得投票结果没悬念。
　　很快，几位助理医师也进来。
　　萧姝脱掉白大褂，淡青色外套，一如既往清心寡欲人淡如菊。
　　紧紧跟在她身后的郑子仙，打扮明显娇艳许多。扎了双马尾，两边各绑一朵大红蝴蝶结，唇色艳丽。比起中医师，她更像要去约会的女高中生。
　　郑子仙故意跟在萧姝身后，坐在她旁边，挺了挺胸膛。
　　萧姝被她的钻石胸针晃到眼睛，往旁边挪挪。
　　“人都到齐了，开始公布吧。”副院长负责主持会议，他清清嗓子，讲开场白。
　　无论哪种场合，开会总是枯燥无聊。副院长絮絮叨叨十几分钟，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实际毫无内容，底下众位医师昏昏欲睡。
　　副院长见没人听，自己累得口干舌燥，敲敲桌子说，“醒醒，来公布结果。”
　　“哦，好。”大家瞬间清醒。
　　副院长：……
　　我讲话那么无聊？
　　院内投票向来由事务部负责统计监督，公布之前，连院长都不知道结果。
　　事务部统计完所有投票，把结果装进信封，送到副院长手里。
　　副院长虽然坐诊少，但清楚萧姝的能力。看到考试分，他也觉得没啥悬念。信封还没拆开，便做好恭喜萧姝的准备。
　　主任和周决直直看着副院长，等他宣布结果。
　　孟媛媛双手悬在空中，准备为萧姝鼓掌。
　　“经过咱们院内投票，今年转正的是萧……”院长名字念到一半，看清信封内容，语调诧异的上扬，“郑子仙？”
　　会议室内，空气陷入死寂。
　　“谢谢！”郑子仙仿佛早有预料，起身鞠躬，“谢谢大家，谢谢各位领导对我的认可，我会继续努力的。”
　　“怎么可能！”孟媛媛无法接受，当场质问，“为什么不是萧医师？她那么优秀！”
　　“对。”周决难得严肃，“我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主任也很难接受。
　　但他毕竟经过大风大浪，比小年轻冷静。
　　“别着急，先弄清楚怎么回事。”主任血压有点高，对几位助理医师摆摆手，“你们先回去。”
　　“好的，我明天就提交转正材料。”郑子仙如同花里胡哨的孔雀，开着屏，得意洋洋走出会议室。
　　孟媛媛被萧姝强行拖出会议室，立刻红了眼睛，甩开萧姝的手。
　　“我不相信！”孟媛媛大声说，“转正名额竟然给了郑子仙，她凭什么？太假了！”
　　萧姝给她递纸巾，孟媛媛不肯接。她只好亲自给对方擦眼泪，“孟医师，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孟媛媛吸吸鼻子，隔着泪眼看萧姝，“萧姝，你就没反应吗？”
　　“我应该有什么反应？哭？”萧姝又替她擦擦鼻子，“哭解决不了问题。”
　　“总不能就这样认命……”
　　“谁说我要认命了？”萧姝竟然还能笑出来，丝毫不慌，柔柔对她说，“若是我技不如人，肯定心甘情愿认输。但这种方式，我也没办法接受。”
　　孟媛媛第一次听她用这种语气说话，挺有气势。她胡乱擦擦眼泪，带着哭腔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啊？”
　　萧姝思索片刻，对他说，“媛媛，你帮帮我……”
　　与此同时，会议室内。
　　所有医师对着投票结果，沉默良久。
　　“怎么会这样呢？”副院长挠挠秃头，“我还以为，今年的名额，肯定给萧姝。”
　　主任医师把投票结果要过来，仔细研究。
　　凌城中医院总共九百多位医护人员，有九百多张有效票数。
　　投票结果显示，萧姝和郑子仙都拿到四百多票，郑子仙稍微多一些，刚好是有效票数的50%。剩余几十张，投给另一位笔试通过的医师。
　　“票数没统计错吧？”主任问。
　　“没。”事务部工作人员回答，“票根都在，我们验了三遍，肯定没错。”
　　“我知道，咱们医院每年都是匿名投票，今天我想破个例。”主任环顾一圈，询问道，“各位医师，投了萧姝的，麻烦举个手。”
　　话音刚落，会议室一片举手。
　　七十多位医师，只有一位没投萧姝。
　　周决总结，“所以咱们中间，郑医师只有一票。”
　　“我没投郑子仙。”那位医师立刻辩解，“我投小张，他是我徒弟，所以投票有私心。”
　　主任：“感谢各位，认可萧姝。所以，萧姝在这儿都有七十多票，为什么总票数少。”
　　会议室再次沉默。
　　副院长盯着投票结果，思索片刻，突然起身，“我给院长打个电话。”
　　几分钟后，通话结束，副院长再次回到会议桌。
　　“院长说……”
　　早八点，医院刚开门，郑子仙带着准备好的转正资料，雀跃又兴奋。
　　从今天开始，她就从助理医师，变为副主治医师，比萧姝高一级。
　　考得好有什么用？
　　结果还不是她的手下败将。
　　郑子仙越想越觉得神清气爽，恨不得马上办完转正手续。然后提交申请，让萧姝给自己当助理医生。
　　一想到从今天开始，萧姝就必须听从自己差遣，郑子仙能整整笑个三天三夜。
　　她哼着小曲，穿过走廊，遇到两位关系好的小护士。
　　“早啊。”郑子仙跟他们打招呼，“我转正成功啦，晚上请你们吃饭。”
　　“郑医师……”小护士面色为难，目光闪躲，磨蹭着从口袋里拿出礼物和红包，“你之前给我发的红包，还有围巾，请你收回去吧。”
　　“还有我的。”另一位小护士也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和一盒高档点心，“你之前送我的都吃完了，又重新买了一份，你快拿回去。”
　　郑子仙脸色突然变青，强撑着微笑，“搞什么，好姐妹送点礼物，干吗退给我？”
　　“可是你送我们礼物，让我们给你投票。如果领导知道，我们会被开除的。”
　　小护士瑟瑟的说，“郑医师你也知道，进大医院工作很不容易。”
　　“对不起，我还想要这份工作。”
　　两位小护士把东西塞进郑子仙手里，慌忙跑远了。
　　独留郑子仙表情扭曲，捏紧拳头，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半小时后，凌晨中医院本年度转正结果公布——


第16章 
　　清晨，开工前十分钟，事务部员工把转正报告贴到通知墙，右下角盖着院长和医院的公章。
　　凌城中医院每年只有一个转正名额，大家都相当关注，纷纷围着通知墙。
　　郑子仙刚提交转正材料，见同事对转正结果这么在意，又重新打气精神，变成花枝招展的孔雀。
　　她整整领结和发卡，如同即将领取影后奖杯的女演员。轻咳两声，示意自己存在。
　　围在公告栏前面的同事们注意到她，互相使了个眼色，给郑子仙让出一条路。
　　大家目光格外复杂，但郑子仙来不及多想，大步走向转正公式。
　　转正文件很正式，前面洋洋洒洒写着「基于表现优异」「同事认可」等等夸奖文字。
　　郑子仙懒得细看，直接跳到最后，找自己名字。
　　她翻来覆去扫视四次，没找到「郑子仙」三个字。
　　第五遍，她终于在「本年度获得转正资格的助理医师」几个字后面，看到萧姝的名字。
　　萧、姝。
　　为什么是萧姝？
　　她费尽心思上下打点，找遍关系，花了那么多钱，才拿到全院50%的票。
　　为什么转正名额给萧姝了？
　　“郑医师，你也别难过。”围观群众安慰她。
　　“对啊，萧医师确实很优秀，实至名归。”
　　“你才入院第一年，以后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郑子仙眼睛瞬间泛红，狠狠咬着牙，难以维持平常的骄傲，“你们懂什么啊？”
　　“哎呀，咋还哭上了？”
　　“别哭别哭，萧医师笔试分高，这结果很正常啊。”
　　周围人多多少少听过风声，知道郑子仙为此次转正，背地里付出巨大的金钱和精力。
　　此刻，虽然心里有点幸灾乐祸，明面上却安慰她。
　　她们越安慰，郑子仙越觉得难过。
　　“昨天院内投票，明明是我票数高！”郑子仙吸吸鼻子，目光怨毒，“我必须去问个清楚！”
　　她心里憋着气，立刻冲到事务部。
　　距离上班还有几分钟，事务部工作人员刚开电脑，打着哈欠去茶水间冲咖啡。
　　郑子仙见电脑前没人，一屁股坐过去，翻找昨天投票记录。
　　她握紧鼠标，胡乱点开文件夹。
　　找到自己名字，立刻点进去，结果是自己的报名表。
　　“还以为是投票记录呢。”郑子仙嘟囔着，准备点小红叉。
　　手指动了动，直接翻到下一页，萧姝的报名表。
　　报名表上有照片，郑子仙看到那张脸就生气，恨不得吐两口唾沫。
　　她眯起眼睛冷笑一声，视线随意扫过整张表格，突然怔住——
　　萧姝踩点进医院，收到许多恭喜，她才知道医院把转正名额留给自己。
　　萧姝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媛媛。”萧姝连忙找到孟媛媛，“什么情况？你把证据交给院长了吗？”
　　“没有！”孟媛媛摇摇头，“我只是按你说的，找跟郑子仙关系好的护士，收集他们受贿的证据。几个护士年纪小，我稍微恐吓两句，他们特别害怕，估计她们跟院长坦白了吧？”
　　萧姝有点迷惑，“院长还没来呢，怎么坦白？”
　　而且，就算收礼物的护士跟院长坦白，也不可能立刻更改结果。
　　萧姝本来打算，收集郑子仙通过送礼引导护士们投票的证据，向医院申请重新投票。
　　结果她还没行动，领导直接把名额分给她。
　　“为什么啊？”萧姝问。
　　“嗨，管它呢。”孟媛媛摆摆手，冲着萧姝傻笑，“总之，你现在是副主治了，请吃饭哦。”
　　萧姝淡淡应声，依旧在考虑其中原因。
　　她认为自己担得起这个转正名额，当之无愧。
　　但昨天投票，明明郑子仙比较多，院方却为自己打破原则。
　　萧姝隐隐觉得不安。
　　转正手续还没提交，萧姝今天依旧从事助理医师的工作，跟周决同组。
　　“萧医师，恭喜！”周决发自内心为她庆祝。
　　“谢谢。”萧姝心里有事，便想跟他打听，“师兄，昨天我们离开会议室……”
　　话没说完，性急的病人风风火火跑进来，“医生，我最近两天脑袋特别疼，你快瞧瞧我是什么毛病？”
　　周决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好，您先坐，告诉我具体什么症状。”
　　萧姝把话咽回去，也投入工作，计划等中午再找他询问。
　　结果还没到中午，流言在医院内传开。
　　萧姝性格佛系，对各种流言蜚语并不敏感。可短短几个小时内，有十几位同事无端围在她身边，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萧姝。
　　期间休息时，遇到孟媛媛。她没有像往常那般打招呼，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萧姝还有工作在身，来不及细究。
　　午休，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萧姝刚准备离开诊疗室，外面两位同事说笑声传入耳中。
　　“听说萧医师家里很有钱，真的假的？”
　　“不对，应该是她老公特别有钱。”
　　“天呐，她好像才二十三岁，都有老公了。”
　　“人家还没毕业就结婚了，看不出来吧？”
　　“我还听说啊，萧姝票数比郑子仙低一大截，能转正完全是她老公在背后施压。”椋萁
　　“嗯，我本来也不相信。但有人问过昨晚开会的医师，萧姝的票确实少，而且她老公真厉害。”那人压低声，神神秘秘说，“你肯定想不到，她老公是江行知。”
　　“卧槽！”听到这个名字，另一位同事不淡定，“源科老总江行知吗？”
　　“对，就是他！”
　　“666！牛逼坏了！萧姝既然是江行知的老婆，为啥来医院上班，当豪门贵妇多爽啊。”
　　“人家体验生活呗，难怪萧医师平常对咱们爱答不理，集体活动压根不参加，原来人家把上班当消遣。”
　　两个人声音渐行渐远，萧姝还定定站在诊疗室内。
　　眼睫低垂，投下一片阴影。
　　难怪——
　　萧姝静默，良久。
　　直到周决接待完病人，洗干净手，一步步走到她身后。
　　“萧医师，你怎么还在这里？该去吃饭了。”
　　萧姝缓过神，往旁边挪挪，轻声叫，“师兄。”
　　“嗯。”周决应声。
　　“你……知道吗？”萧姝下意识说出这四个字，又觉得自己很荒谬。
　　没头没尾，问什么呢？
　　周决却能get到她的点，笑着回答，“知道啊。”
　　萧姝抬眼望他，眼中带着明显的惊讶。
　　她跟周决认识好几年，日常只聊专业方面的事，周决怎么会知道？
　　周决：“你结婚的时候，给师父送喜糖，师父给我分了两颗，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结婚了。”
　　“抱歉，没有给你送。”萧姝当时只想低调，知道这桩婚事的人越少越好。
　　“没关系。”周决理解她，又说，“最近……你也知道，我经常跟许嫣然见面。她性格直率，经常跟我提起你先生。”
　　——经常惦记着让你俩离婚，每天念叨二十四次。
　　周决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但萧姝能猜到。
　　她很少分享自己私事，但现在实在太苦恼，突然想听听师兄的意见。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啊？”萧姝声音很低，近乎叹息。
　　周决没想到她会问自己。
　　相识多年，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萧姝。
　　“我以为自己不会后悔，但是……”萧姝捂住自己的脸，缓缓蹲下去，仿佛失去所有气力。
　　昨天以前，全医院都认为，自己凭实力拿到转正名额。
　　可现在，知道自己是江行知的妻子以后，她付出的所有努力，取得所有成就，都变成——
　　靠老公。
　　兢兢业业认真工作，沦为轻飘飘的「体验生活」。
　　呵。
　　萧姝隐忍多年，积压心底的情绪，此刻终于失控。
　　结婚以后，「江太太」这个身份，束缚她全部生活，现在还要侵染自己为之努力的工作。
　　她突然害怕，从今以后，「萧姝」会完全沦为江行知的附属品。
　　萧姝轻声呢喃，“我不想啊，我不想那样。”
　　她那么努力，只想要尽力发一丝丝光，哪怕只能照亮寥寥一点黑暗。
　　这难道是奢望吗？
　　“唉，你……”理智告诉周决，不应该干涉萧姝的私事。
　　她老公那么厉害，周决只是个普通的小医生，怎么的惹得起？
　　可人是感性动物。
　　冲动往往会压制理性。
　　周决伸手过去，像兄长般，轻轻揉揉小师妹的头发。
　　“萧姝，你才23岁。”周决对她说，“未来那么长，你要为自己活着啊。”


第17章 
　　萧姝中午直接留在诊疗室，没有去医院食堂。
　　反正家里每天送餐过来，随便在哪里用餐。
　　萧姝打开三层餐盒，今天阿姨准备了煎饺，看起来普通又日常。
　　她咬一口，发现饺子皮竟然是用精牛肉做的，经过上万次捶打，变成类似面皮的样子。馅料非常丰富，鱼子酱，进口火腿，还有许多萧姝无法分辨的昂贵食材。
　　美味虽美味，但完全失去「饺子」的特质。
　　萧姝胡乱吃掉四个，便觉得有点撑，把剩下的大半盒收起来。
　　家里准备的午饭，分量很足。
　　萧姝每天跟孟媛媛吃饭，都分给她一大半。
　　可今天——
　　萧姝瞧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又想想今天遇到孟媛媛，对方回避的目光。
　　以后，她应该不会再陪自己吃午餐吧。
　　衣袖撩起些许，手腕上红绳和转运珠，颜色依旧崭新。
　　先前，孟媛媛把这串转运珠送给自己时，神神叨叨搞迷信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萧姝深感遗憾。
　　她感情寡淡，嫁给江行知以后，便被剥夺了绝大部分私人时间，无法好好维持友情。
　　以前读书时，结交的三两个朋友，由于久未联系，早就成为匆匆过客。
　　进凌城中医院后，萧姝工作能力优秀，医生和护士对她交口称赞，但愿意成为朋友的寥寥无几。
　　毕竟，萧姝从不加班，不应酬，工作之余不与同事联系。
　　不合群。
　　只有孟媛媛，歪打正着吃了萧姝一顿饭，此后每天都对她保持极大的热情。
　　细白手指轻轻抚摸转运珠，萧姝深深凝视它。心里有点难过，却无能为力。
　　设身处地，如果自己是孟媛媛，肯定也会生气。
　　她性格通透，所以很清楚，人世间所有感情都需要经营，包括友情和爱情。
　　只可惜，她早早失去追求爱情的资格，也无暇追求友情。
　　“呼——”萧姝长长呼出一口气，调整情绪，摘下转运珠放进口袋中。
　　下午还要工作，快点把不应该的念头收起来。
　　萧姝如此警告自己。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竟在认真思考「和江行知离婚」的可能性。
　　太疯狂了。
　　她嫁给江行知三年，享尽荣华，人人羡慕。
　　家里还住着江行知给的房子，从丈夫那里得到太多。
　　萧姝哪有立场跟他离婚？
　　简直太疯狂了。
　　要冷静。
　　——你要忍住。
　　下午两点，医院刚开始营业。
　　大厅内等候一中午的病患，立刻拿着号码牌涌入诊疗室。
　　萧姝立刻投入工作中，无暇考虑那些荒谬的念头。
　　关于「萧姝是豪门富太」的流言，在院内持续发酵。
　　她强迫自己不去理会。
　　“医生，我刚生完孩子，觉得全身上下都难受。”
　　出现在萧姝对面的女人很年轻，估摸比自己还小两岁。
　　脸色蜡黄，瘦瘦弱弱，全然不像刚坐完月子。
　　萧姝给她铺好软垫，“您先坐，跟我说说，具体有什么症状。”
　　“每天恶心，胸闷，失眠。”她憔悴之极，整个人黯淡无光，“我婆婆说，这些症状很正常，就我矫情。”
　　她开了个头，满腔情绪找到发泄口，又继续说，“从怀孕开始，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就不受我支配了。婆婆每天强迫我吃酸枣，吃陈醋，就为了生儿子。我那段时间害喜严重，每次吐，她都不高兴。后来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儿，我婆婆知道以后没进产房，直接带着我老公离开。”
　　“现在我女儿刚满月，她天天催我生二胎，但是我……”女人越说越崩溃，捂住脸低声哭泣，“你说，我为什么要结婚啊？”
　　萧姝绕过桌子，给她倒了杯温水，加半勺蜂蜜。
　　轻轻拍抚对方的背，喂她喝蜂蜜水，稳定情绪。
　　“女士，你这种症状，很可能是产后抑郁。”萧姝告诉她，“产后抑郁是心理疾病，仅仅通过药物，很难彻底治疗，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家不让我去。”她苦笑，“婆婆告诉我，每个女人都要生孩子，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说我矫情。”
　　萧姝忍不住评价，“她好过分。”
　　医生接待病人时，不应该带太强烈的个人情绪。
　　可此时此刻，萧姝真想劝她离婚。
　　女人仿佛听到她心声，又说，“我好几次觉得过不下去，想跟他离婚。但我妈总劝我，孩子都生了，好好过日子吧。现在还有老公养我，离婚后我怎么办。”
　　女人声音充满压抑的绝望，“结婚以前，我明明有工作的。虽然我文凭低，每个月工资只有三四千，但我能养自己啊！结婚以后，我突然就跟全社会脱节了，我该怎么办啊。”
　　“……”萧姝沉默。
　　虽然各自经历不同，但她可以感同身受对方的痛苦。
　　萧姝摒弃个人情绪，以医师角度对她说，“初步判断，您的产后抑郁很严重。这属于心理疾病，最好去专业的心理医院治疗。我能力有限，只能帮你暂时改善胸闷和失眠的症状。”
　　“好，谢谢医生。”女人站起来，握住萧姝的手，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我好久没跟别人说这么多话了，谢谢你愿意听。”
　　“……不客气。”萧姝本来还想说什么，到最后，却只有这三个字。
　　同情和怜悯无法解决任何事。
　　她没有能力拯救对方。
　　萧姝替她诊脉、检查、开药方。
　　女人带着药方离开，身形依旧憔悴。
　　下一位病人和她擦肩而过，坐到萧姝面前。
　　萧姝收起落在女人身上的视线，按部就班的为新病人检查、治疗。
　　五点整，周决替她接待剩下几位病人，让萧姝准时下班。
　　她每天踩点下班，是全院最早下班的。
　　打卡时，办公室除过值班小护士，没有其他人。
　　萧姝很快换衣服，收拾包包，准备离开医院。
　　今天从早到晚，发生太多失控的事情。
　　终于熬到下班，萧姝只想快点离开，免得再发生意外。
　　忙完所有事，萧姝顺手把衣服送到洗衣房。
　　医院有规定，医师白大褂必须每天统一消毒、杀菌、清洗，不能带回家。
　　她从洗衣房走出来，迎面撞见几位医护人员。
　　他们看到萧姝，怔愣几秒，目光很微妙。
　　萧姝视线低垂，贴着墙，避开他们几位默默往外面走。
　　余光不经意瞥了眼，发现孟媛媛也在其中，用探究的目光看自己。
　　萧姝避开视线，匆匆加快脚步。
　　她听力好，能捕捉到身后的小声议论。
　　“豪门富太就是不一样，下班以后，连话都不跟我们说了。”
　　“那当然，人家赶着去喝名媛下午茶呢。”
　　“下午茶时间早过啦，应该是参加名媛舞会。”
　　“真羡慕，你们说，萧姝为什么来咱这小医院上班？”
　　“闲得慌呗。我听说像萧姝那种级别的豪门富太，每天除了花钱就是花钱，没别的事。”
　　“哇哦，那也太爽了吧！我也想嫁入豪门！”
　　好朋友变成已婚贵妇，孟媛媛心情挺沉重，本来不想说话。
　　听他们越来越过分，忍不住怼，“就算萧医师真的来体验生活，能力也比你们强。”
　　搁以前，「萧姝业务能力强」是公认事实，无人反驳。
　　现在这话听起来有点刺耳。
　　工作能力不如萧姝，就等于能力不如一个「混日子」的。
　　当然有人不乐意。
　　“哎，孟医师，我知道你跟萧医师关系好。”旁边人把胳膊架在孟媛媛肩膀上，幸灾乐祸问她，“那你知道萧医师已婚吗？知道她老公是江行知吗？”
　　“……”孟媛媛刚刚知道。
　　“瞧，人家根本没把你当朋友，何必替她说话呢？”
　　孟媛媛张张嘴，半晌，又颓然的闭起来。
　　是啊，萧姝没把她当朋友。
　　下班以后从来约不出来，逢年过节想跟她庆祝，总是自己一头热。
　　而且，孟媛媛刚才特意多看两眼。
　　萧姝穿的外套短，没遮住手腕。
　　孟媛媛下血本买来送给她的转运珠，没了。
　　手腕隐隐发烫。
　　孟媛媛低头，瞧瞧那串漂亮精致的手链。
　　知道萧姝是江行知的老婆以后，她抽空查了价格，手链是转运珠的三十倍。
　　真有钱啊，萧姝。
　　还是抽空还回去吧，孟媛媛想。
　　她给的礼物太贵重，自己要不起。或许，萧姝这个朋友，自己也交不起。
　　人贵有自知之明。
　　不是吗？
　　萧姝步伐很快，第一次下班如此慌张。
　　中医院外，横七竖八停着很多车。萧姝举目四望，寻找熟悉的黑色商务车。
　　结果她匆匆一瞥，瞧见一辆车牌号很熟悉的加长林肯。
　　平常停在车库最角落，江行知很少用。
　　加长林肯容量大，搬运东西很方便，偶尔拿来当货车使用。
　　中医院外面这么堵，把这辆车开过来，应该很难。
　　怎么突然换车了？
　　萧姝停住脚步，冒出这个疑惑。
　　车内司机见到她，连忙下车，打了个响指。
　　周围立刻冒出十几个人，打开车门，从里面抱出一大堆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太太。”司机走近，恭敬的请示，“您现在下班了？”
　　“嗯，对。”萧姝下意识回答。
　　司机说了声好，对后面人比手势，“送进去吧。”
　　那群人明显是专业团队，早有分工。得到指示后，立刻抱着一大堆盒子进入医院。
　　“等等。”萧姝有点懵，“送什么？”
　　“哦，是这样的。”司机回答，“这些都是江先生准备的。他知道你转正成功，所以准备一些小礼物，感谢医院为你投票的同事们。”
　　司机内心相当感慨。
　　医院也算职场，需要处理各种职场社交问题。
　　这些年，江太太每天准时回家，肯定错过许多职场应酬。久而久之，在医院里人缘要受影响。
　　就比如转正投票这种，人缘太差肯定吃亏。
　　幸好，江总难得上道一次，知道帮老婆送点小礼物，搞好同事关系。
　　江太太知道，肯定很感动——
　　呃。
　　司机先生仔细观察江太太的表情。
　　淡色的唇紧抿，身体微颤，整个人极力克制情绪。
　　完全不像感动的样子。
　　怎么可能？
　　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萧姝捏紧拳头，深深呼吸两次，重新回到医院内。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司机先生不知道从哪请来的专业团队，速度快得惊人。
　　短短几分钟功夫，已经一大半医护人员收到礼物，有些人甚至直接拆开。
　　——江行知挑选礼物时，明显仔细思考过。
　　萧姝同事很多，男女老少都有，普通礼物很难做到人人都喜欢。
　　幸好江行知位高权重，生意范围很广。
　　他拥有凌城最大的商场和全国连锁超市，便直接把源科国际的购物卡作为礼物，送给他们。
　　江总出手阔绰，普通护士领到面额1000的购物卡，医师领到2000，院长和主任医师直接拿到价值上万的购物卡。
　　黑金卡面低调又奢华，背面偌大的「源科国际」logo，无声宣告主权。
　　顺便锤死了「萧姝是江行知妻子」这件事。
　　萧姝重新回到医院，领到购物卡的同事纷纷赞美江行知。
　　拿人手短，见到萧姝，也连忙恭维她。
　　“萧医师，你老公真好。”
　　“替我谢谢你老公啊。”
　　萧姝捏肩拳头，胸口沉闷，窒息又绝望。
　　比社会性死亡还要绝望。
　　“萧医师。”周决刚收到礼物，匆匆跑出诊疗室找她，把礼物盒塞到萧姝手里，“这什么情况啊？你快收回去吧。”
　　萧姝缓缓扬起头，目光苍凉，眼底却隐隐燃烧着什么。
　　她笑了下，比哭还难看。
　　笑意中带着几分释然。
　　似乎看破了什么，又顿悟了什么。
　　“你拿着吧，没关系，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萧姝把礼物盒重新递给他，笑着说，“给我个面子。”
　　礼物都已经给出去了，自己再收回来，多不识趣？
　　没关系，她还年轻，以后可以慢慢还。
　　萧姝突然就想通了。
　　周决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姝，难免担忧，慌忙问，“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特别好。”
　　萧姝唇角弯弯，声音格外平静，似乎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师兄，麻烦你帮我请几天假。”萧姝轻轻说，“我回去离个婚。”


第18章 · 7
　　萧姝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先联系江行知的律师团队，委托他们起草离婚协议。
　　律师团正准备下班，收到江太太委托以后， 空气凝滞整整半分钟。
　　死寂蔓延。
　　“那什么‌, ”某位小律师颤巍巍问，“我下班还有事， 我能先走吗？”
　　“当然——”律师长用力一‌拍桌子，气沉丹田， “不‌行！”
　　“今天，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呜呜呜。”
　　“嘤嘤嘤。”
　　霎时间， 哀嚎遍野。
　　作为源科国际特聘的金牌律师团， 自成立至今，他们打过无数官司。
　　涉及几千亿的金融纠纷、牵扯几大巨头公司的侵权索赔， 律师团从来不怂。
　　如‌今，接到一个小小的离婚委托。
　　即便只是起草协议，金牌律师们一个比一‌个怂。
　　“咋办啊？我不‌会打离婚官司。”
　　“首先要‌界定双方婚内财产吧？江总名下资产那么多， 清算肯定费时间。”
　　“等等，这‌件事情，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通知江总啊？”
　　小律师话音刚落， 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
　　“怎、怎么？”小律师慌张。
　　其余律师默契的指着他， “你去汇报。”
　　“我、我……”小律师欲哭无泪， 紧张兮兮说， “我想辞职。”
　　“汇报完再辞职。”
　　“给‌你发奖金。”
　　“去吧， 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可怜小律师， 被前辈们推推搡搡，踏上所谓的「星辰大海」。
　　为方便沟通，律师事务所离源科总部仅仅只隔了两条街。
　　小律师进入源科总部， 到前台登记。
　　前台小姐笑眯眯说，“你来得正好，江总刚刚开完会，你可以直接去办公室等他。”
　　“啊？”小律师一‌脸残念，他并不想赶这‌么‌巧。
　　顺着员工电梯上楼，再走出电梯。
　　办公室楼层很高，目光透过玻璃窗，仿佛整个凌城都被踩到脚下。轻轻一‌握，就能掌握城市的经济命脉。
　　小律师战战兢兢，真切体会到什么‌是「高处不‌胜寒」。
　　江总秘书提前得到消息，赶来接待小律师，带他去办公室。
　　“你可能要稍微等等，江总还有些事。”
　　“好、好的。”小律师连忙应，巴不得江行知多忙几个小时，彻底遗忘自己。
　　进入办公室，内部宽敞明亮。
　　江行知戴着细框眼睛，坐在办公桌后，浑身散发「生人勿进」的高贵疏离。
　　小律师虽然任职于源科国际专属律师事务所。但之前跟江行知打交道的工作，全部由前辈负责，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江行知。
　　英俊、迷人、有气质、身份尊贵。
　　小律师突然弄不‌明白，江太太好端端，为什么‌要‌和他离婚？
　　难道真像前辈们所说，为了一‌半家产吗？
　　江行知收到消息，礼物已经送到萧姝的同事手中，他们反映很好。
　　他切换页面，打开一‌个花里胡哨、与性冷淡办公桌面特别违和的对话框。
　　江行知：照你说的做了。
　　粉色系对话框颤抖两下，对面回复超快，一‌连三条。
　　许嫣然：这‌才对嘛！我听周决说过，考试通过以后，院内投票很重要‌，都是嫂子欠下的人情。周决前两年转正以后，直接用一个月工资请大家吃饭。
　　许嫣然：你别的方面帮不‌上忙，好歹出钱的时候主动点，要‌学会上道。
　　许嫣然：唉……我明明想让嫂子跟你离婚，为什么‌要‌帮你啊江行知敲敲键盘，回复：谢谢。
　　许嫣然认识江行知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他感谢。
　　她有点小毛病，中二，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爆发使命感。
　　反正劝了萧姝那么久，她始终不‌打算离婚。许嫣然干脆换个思路曲线救国，敲打江行知，让这块木头开窍。
　　否则，他俩婚姻生活那么沉重，迟早要闷死一‌个。
　　也有可能同归于尽。
　　许嫣然女士成就感爆棚，同时又被责任围绕，认为自己有义务拯救两位失足青年。
　　许嫣然：不‌客气啦……我都是为了嫂子，谁想帮你啊！
　　许嫣然：你快想想，还有什么‌大事，让我帮你出谋划策许嫣然：我谈恋爱可在行了！
　　全力以赴追求整整两个月，还没拉到周决小手的许嫣然，骄傲的封自己为「恋爱专家」。
　　江行知回想许嫣然丰富的感情史，竟然轻易相信了。
　　江行知：还有。
　　江行知：后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许嫣然：纪念日嘛，要‌搞气氛，这‌个我最擅长了！
　　许嫣然：这‌么‌喜庆的日子，你要‌给‌嫂子制造惊喜。最好欲扬先抑，我教你啊……
　　江行知直勾勾望着电脑，目光专注，似乎正在谈几个亿的大生意。
　　实际上，他只是跟许嫣然请教恋爱问题，激情网聊半个小时。
　　办公室宽敞明亮，却气氛压抑。
　　小律师努力降低存在感，连呼吸都小小声。
　　又过几分钟，助理轻轻敲门，“江总，该出发了。”
　　“好。”江行知应了声，飞快回复许嫣然：我今晚有应酬。
　　许嫣然：哦哦哦，你快去吧……
　　许嫣然：「杰瑞挥手绢.gif」
　　许嫣然：记得我跟你说得好，欲扬先抑呦……
　　江行知：好。
　　江行知关掉电脑，起身，才注意到小律师。
　　“有事？”江行知冷声问。
　　小律师打了个哆嗦，声音磕磕巴巴做自我介绍，“江总，你好，我、我是事务所的律师，你叫我小刘就行。”
　　江行知「嗯」了声，示意他继续说，扭头吩咐秘书，“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萧姝，我今天十点回家。”
　　“好。”秘书习以为常点点头。
　　小律师本来不知道「萧姝」是谁，思索片刻，才恍惚记起——
　　那不是江总的妻子吗？
　　或许再过几天，就会变成前妻的江太太。
　　江总外出应酬，还会特意跟江太太报备。
　　看起来，他们之前的关系，没有自己想象中差。
　　那么，江太太到底为啥要离婚呢？
　　江行知准备离开办公室，又瞧了眼小律师，重复问道，“有事？”
　　“有……没、没事！”江行知刚摘下眼镜，小律师对上他寒凉冰冷的眼瞳，吓得连忙摇头。
　　天呐，江总太可怕了。
　　小律师欲哭无泪，他根本没胆子开口啊。
　　会死的。
　　回到江家别墅，萧姝慢慢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翻遍衣橱、卧室、佛堂。
　　除过江行知给的那些，真正属于她的东西，连个小号行李箱都塞不‌满。
　　真荒唐，她在别墅里生存三年，吃穿用度。甚至连一‌张纸巾，全都是江行知的。
　　萧姝再次清楚的意识到，她果然依附着江行知生活。
　　过去几年，她好似一只鸟儿，被关在豪华的笼子里。
　　有人为她梳洗羽毛，有人照料她生活起居。久而久之，她收敛翅膀，失去飞翔能力。
　　只可惜，就算当只鸟，萧姝都很失败。
　　羽毛不‌够艳丽，叫声不‌够婉转，无法讨主人喜欢。
　　果然，到此为止吧。
　　萧姝收拾好行李，缓缓走出卧室。
　　“他回来了吗？”萧姝问家里阿姨。
　　“没有。”阿姨说，“江先生让你早些睡，不‌用等他。”
　　“哦，好。”萧姝点点头。
　　江行知又晚归，看来，今晚没机会跟他商量离婚的事了。
　　阿姨补充道，“江先生还说，他明天要‌去外地出差，后天晚上才能到家。”
　　“后天，我知道了。”萧姝算算时间。
　　两天，足够她准备好离婚协议。
　　她嫁给‌江行知时，几乎一无所有。
　　现在准备离婚，也不‌打算带走什么‌。
　　至于江行知给家里的那栋房子，萧姝本来打算跟家里商量，让他们把房子腾出来。
　　仔细想想，就算腾空以后，那也会变成旧房子，江行知肯定不‌愿意要。
　　她向律师咨询房屋市价，打算以后努力工作，按新房的价钱还给‌江行知。
　　父母说的没错，当中医确实不‌赚钱。
　　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才能堪堪还完房子钱。
　　但萧姝意志很坚定，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坚定。
　　她才二‌十三岁，未来还有那么长。
　　要‌为自己而活。
　　周决帮萧姝请假，没有用「离婚」做理由，只说她家里有事。
　　人事收到假条，一‌看萧姝要‌请七天，难免嘟囔几句。
　　“最近换季，病人本来就多，她怎么临时请假。”
　　周决连忙说，“没关系，萧医师是我们小组的。她那部分病人安排给‌我，我可以加班。”
　　“也行吧。”人事批好假条，又问，“萧医师最近要‌转正吧？资料还没交呢。你给‌她说说，尽快办手续。”
　　说着说着，人事叹了口气，“本来她转正，就是院长破例批的。医院里好多人不乐意呢，她又在这个节骨眼请假。”
　　人事刚嘀咕完，孟媛媛碰巧路过，连忙追问道，“萧姝转正是院长批的？消息可靠吗？”
　　人事被突然冒出来的孟媛媛吓了一‌跳，捂住胸口说，“那当然啊。我们管档案的，必须可靠。”
　　孟媛媛瞪大眼睛，“为啥啊？”
　　“哦，郑子仙前段时间有病患投诉，属于医疗事故，扣除半年考核分。她处分期还没过呢，哪能转正？昨天他们开完会，副院长跟院长汇报结果，院长直接把名额给‌萧姝了。”
　　孟媛媛双眼发愣，木木说，“所以，萧姝转正跟她老公没关系？”
　　“能有啥关系？咱们这‌是公立医院。就算她老公有钱，体制内的事，也得按流程办。”人事回答完，又念叨，“哎，你俩记得让萧姝交资料啊！我同事等着录入呢。”
　　孟媛媛离开人事部窗口，失魂落魄。
　　“你还好吗？”周决关切的问。
　　“周医师。”孟媛媛叫住他，晕晕乎乎问，“你是萧姝的师兄，你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周决思索片刻，回答道，“萧医师啊，她是个很单纯的人。你对她好一点，她就会对你好很多点。”
　　“是吗？可是……”孟媛媛语气越来越低，手伸进口袋，握住准备好的礼物盒。
　　可是，她为什么‌觉得，萧姝没有把自己当朋友。
　　周决接过她的话，继续说，“你平常喜欢喝茶吗？萧姝就像冷茶，第一口又凉又涩。需要‌仔细品尝，才能尝到回味的甘甜。”
　　周决说完这‌个比喻，觉得自己听肉麻，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知道，你觉得萧姝隐瞒你结婚的事，她还瞒了我呢。”周决对此满不‌在乎，假设道，“你想想，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她是江行知的妻子，你还会接近她吗？”
　　“那当然……不会啊。”孟媛媛声音越来越低。
　　“对啊，萧姝也不‌是高调的性格。”周决跟萧姝性格相似，能猜到她的想法，“她不说，正因为珍惜中医院的工作，珍惜作为朋友的你吧。”
　　孟媛媛顺着他的思路，忽然就想通了。
　　她的朋友，是「漂亮温柔又厉害的萧医师」，又不‌是什么‌江太太，在意萧姝的婚姻状况干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绕不‌过江太太这‌茬。稍微动脑子想想，自己有个豪门富太当朋友，多气派啊！
　　傻子才因此疏远萧姝！
　　“啊！”孟媛媛想通以后，又高声惊叫，“我前天故意没理她，萧医生肯定会生气吧？怎么办啊！她明天上班吗？我要‌快点跟她道歉才行。”
　　周决摇摇头，“萧医师请假了，要‌等下周才来。”
　　“今天才周三，她请那么久啊？”孟媛媛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向周决打听，“请假做什么‌啊？”
　　周决本打算为萧姝保密，见‌孟媛媛满眼期盼。挣扎几秒，决定偷偷告诉她。
　　“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周决压低声音说，“萧医师要‌去离婚。”
　　“？？？”孟媛媛掏掏耳朵，再次确认，“我刚才耳鸣了，你说什么‌？”
　　“萧医师要‌离婚。”
　　孟媛媛觉得这‌个世界就他妈荒谬。
　　她刚准备和豪门富太做好朋友，结果富太决定把豪门开除了。
　　江行知告诉萧姝，自己未来两天要到外地出差。
　　实际上，他没有去外地，更没有出差。
　　凌城经济和娱乐业很发达，为吸引全国各地的游客，前两年，当地决定修建全国最豪华的梦幻之城。
　　梦幻之城面积大设施多，工期很长。上个月刚刚交工，现在还没有对外开放，已经吸引无数游客前来打开。
　　媒体纷纷报道，预测梦幻之城未来会成为「最适合告白的地方」「最适合约会的地方」「最适合求婚的地方」。
　　梦幻城如它‌名字那样，仿佛一‌场梦，妆点最盛大的浪漫。
　　城堡未对外开放之前，任凭媒体和游客想方设法费尽心机，也无法混进去。
　　但江行知作为梦幻城最大投资商，轻易拿到提前使用权。
　　他难得空出时间，耗费整整两天，亲手布置跟萧姝共度结婚纪念日的地方。
　　许嫣然骨子里小女生，喜欢做梦和浪漫，死皮赖脸跟过来当「监工」，絮絮叨叨指点江行知。
　　“十二‌点烟花必须安排上！没有女孩子能抵挡烟花！”
　　“既然烟花都放了，你顺便跟嫂子求个婚吧。”
　　江行知斜了她一眼，“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
　　许嫣然双手托脸，发出灵魂拷问，“那三年前，你跟嫂子求过婚吗？”
　　“……”江行知沉默。
　　“呵呵，渣男！”许嫣然撇撇嘴，煞有介事说，“你知道吗？没有求婚的婚姻，是不完整的！”
　　江行知微微挑眉，无声表示疑惑。
　　许嫣然叉着腰，正儿八经告诉他，“常言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和嫂子结婚，又不‌求婚，就等于让她年纪轻轻钻进坟里。”
　　“哦。”
　　许嫣然继续分析，“但是呢，你求婚，她答应，就等于她主动走进坟墓里。喂，江行知，我记得你读商科，消费者主动和被动心态，你应该清楚吧？”
　　江行知「嗯」了声，表示清楚。
　　求婚吗？
　　许嫣然沉迷浪漫又中二‌的幻想，双眼粉红泡泡。
　　“到时候啊，城堡的灯全部熄灭，月光皎白，抬头就能看到绚烂的烟花。然后你单膝下跪，对她说……”许嫣然清清嗓子，努力压低声音模仿男声，“萧姝，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刚说完，她自己难以控制的开始尖叫。
　　“啊啊啊啊！太浪漫啦！”许嫣然捂住脸，身体疯狂扭动，“如‌果周决用这种方式向我求婚，我立刻回家偷户口本！就算被我爷爷打断腿，也要‌嫁给‌她！”
　　许嫣然说得信誓旦旦，江行知不禁迷惑。
　　有那么夸张吗？
　　“好。”江行知表示，“我知道了。”
　　两天时间过去，萧姝拿到事务所拟定的《离婚协议书》初稿。
　　“江……”律师代表下意识叫她「江太太」，转念想到人家都准备净身出户了，连忙改口，“萧小姐，这‌份协议完全按照你的要‌求，你看看。”
　　“好。”萧姝翻到财产界定部分，仔细研读。
　　她甚少‌接触法律，但有过读合同的经验，大概能看懂。
　　协议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婚后财产完全归江行知所有，萧姝自愿无条件离婚。
　　「无条件离婚」
　　她目光落在这四个字上，莞尔一‌笑。
　　并非无条件，离婚后，她会得到比财产更加珍贵的东西。
　　“谢谢你们，再见‌。”萧姝把协议收起来，在几位律师注视中，离开事务所。
　　萧姝前脚刚离开，事务所又炸开锅。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她真的什么‌都不要‌？”
　　“对啊，她刚才签协议的动作多潇洒，一‌气呵成。”小律师捂住胸口，“名字签下去，几百个亿就没了。”
　　“几百个亿？你太小瞧江总了。一‌年几百个亿才对。”
　　“那他俩结婚三年，萧姝本来能分到……卧槽！”
　　“四舍五入，等于放弃了一‌个富豪榜名额。”
　　“等等，我关注点有点歪。刚才萧姝对我笑了，她笑起来真好看呀。”
　　“超级好看！我刚刚也注意到了！以前我去江总家拿文件，见‌过江太太好几次，她完全不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对对！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变了。”
　　“哇哦，离婚居然能改变一个女人吗？”
　　《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萧姝提前签好名字，把自己居住的客房收拾整齐，拎着行李箱在客厅等江行知。
　　等待过程枯燥，萧姝却没有做任何打发时间的事。
　　她端端坐在那儿，静静打量整栋别墅，审视自己曾经生活的每个角落。
　　三年前，她第一‌次进入这栋别墅，也感慨它的精致奢华。
　　如‌今，萧姝成熟许多，能够通过外表看透本质。
　　冰冷的丈夫。
　　空旷的大房子。
　　毫无自由的人生。
　　结束吧。
　　彻底结束吧。
　　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思绪飘向更加悠远的地方。
　　她从小到大都很乖。
　　听父母的话，喜欢小动物，甚至愿意向陌生人伸出援手。
　　她生性善良，早早确定人生方向，想成为中医，并且为之努力。
　　中学、大学、研究生，萧姝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周围亲戚朋友，总夸萧姝优秀又刻苦。
　　结果，她在自己23岁这‌年，决定叛逆一‌次。
　　跟江行知离婚的决定，家里人还不‌知道。
　　如‌果告诉爸妈，他们肯定很生气。
　　尤其是萧劲。他到处吹嘘自己是江行知的岳父，总认为「萧姝嫁给‌江行知」，甚至比女儿直接保送高等学府，更加光宗耀祖。
　　萧劲曾经说：姝姝，你是我的骄傲。
　　可惜，这‌一‌次，她肯定会让爸爸失望。
　　萧姝清楚所有后果，但她丝毫不觉得后悔。
　　接触过的人都觉得萧姝柔软，脾气好，任由拿捏。
　　其实，萧姝性格比谁都固执，做出决定从不更改。
　　「滴答、滴答——」
　　客厅里的时钟又走了一‌圈。
　　江行知还没回来。
　　婚姻最后几天，他还是这样吗？
　　萧姝胸口有些闷，又很快缓和。
　　无所谓。
　　这‌一‌切，就快与自己彻底无关了。
　　“江太太！江太太！”家里阿姨急匆匆跑过来。
　　“阿姨，你慢点。”萧姝扶住她，纠正道，“我叫萧姝，以后不要‌叫我江太太。”
　　阿姨怔愣几秒，没反应过来。她叫了好几年江太太，为什么‌萧姝现在纠正。
　　“有什么‌事吗？”萧姝问。
　　“哦对！”阿姨回答，“先生的车停在外面，让你快点去。”
　　“好。”萧姝立刻往外走。
　　她迎接江行知那么多个晚归的夜晚，不‌差这么‌一‌次。
　　萧姝走出别墅，准备迎接即将变成前夫的江行知，才发现车里是空的。
　　司机打开车门，“江太太，先生让我来接你。”
　　“接我去哪里？”
　　“您到了就知道。”
　　萧姝追问几次，司机先生口风很紧，连声催促她。
　　萧姝原本还想拿上行李，结果只来得及带《离婚协议》。
　　她很少‌这‌么‌晚出门，透过车窗，外面的夜景一片繁华。
　　街边许多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带着闺蜜或男朋友，捧着一‌杯温热奶茶，有说有笑逛街。即使没有人陪伴，独身一‌人，也很开心的样子。
　　犹记大学时，萧姝经常做实验熬到很晚。从实验楼回宿舍，她也喜欢捧一杯热茶，边走边欣赏明月星辰。
　　后来，那种闲适和惬意的生活就远离自己了。
　　萧姝现在看到她们，心里非常羡慕。
　　车窗外景色飞快倒退，渐渐驶出市区。
　　周围变得空旷起来，萧姝更觉得疑惑，问司机到底带自己去哪里。
　　“别急，马上就到。”司机加快速度，三分钟后，豪车终于停下。
　　眼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有人过来扶萧姝，她下意识躲了躲。
　　黑暗中，隐约瞧见「门」的轮廓，萧姝直接进去。
　　顷刻间，整个梦幻之城的彩灯亮起，萧姝发现自己踩着一‌条长长的红毯，红毯左边是盛装的公主，右边是高大英俊的骑士。
　　彩灯映亮粉红色的圣诞树、巨大的摩天轮、还有从童话里跑出来的圆顶城堡。
　　天空飘落雪花，落在手里有点凉，很快融化。爱丽丝的小兔子开着南瓜马车，小矮人蹦蹦跳跳送上水晶鞋，仿佛让每个少女的梦境变成现实。
　　萧姝轻轻摸了摸小兔子的耳朵，觉得很可惜。
　　自己在最相信童话的年纪，嫁给‌江行知。
　　现在，少‌女心早就死了，对眼前的一‌切毫无波澜。
　　萧姝没有穿水晶鞋，也没有乘坐南瓜马车。
　　她绕过红毯，一‌步步踏上台阶，走进城堡前的江行知。
　　江行知长得很英俊，今天特意打扮一番，换上白色西装。
　　他基本不穿浅色系衣服，偶尔一‌次，都会让整个人变得柔和，比王子更加迷人。
　　“萧姝。”江行知对她伸出手，准备搀扶自己的公主。
　　他刚才用无人机制造人工降雪，导致台阶非常滑，容易摔倒。
　　萧姝却避开他的手，稳稳踏上最后一层台阶。
　　“萧姝。”
　　江行知瞥了眼时间，距离十二‌点的烟花还有三分钟。
　　“我有话对你说。”江行知念出准备好开场白。
　　萧姝：“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江行知正发愁如‌何拖延时间，立刻把主动权交给萧姝，“你先说。”
　　“好。”萧姝拿出《离婚协议书》，递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江先生，我们离婚吧。”
　　“……”江行知清晰感觉到，自己心跳停止几拍。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第19章 · 7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江行知没有接《离婚协议书》, 目光幽深，直直望着萧姝。
　　他‌在等萧姝把这份协议收回去，然后告诉自己， 这只是一个糟糕的玩笑。
　　可江行知很清楚， 萧姝很少开玩笑，她眼中满是认真。
　　冬夜温度低， 身体慢慢变冷。江行知缓缓低头，垂下视线。
　　「离婚」两个大字刺痛他‌的眼睛。
　　“我不同意。”江行知每个字说得艰难， 冰冷至极。
　　“抱歉。”萧姝声音又轻又软， 一如‌往常， “我应该提前跟你商量， 但是我等了整整两天，你没有回家， 所以我拜托你的律师起草协议。”
　　“财产分割部分，他‌们都仔细审核过了。你的房产、股份、账户资金，我都不会带走。我父母居住的那套房子， 也‌会重新过户到你的名下。”萧姝语速很快，尽可能想跟他‌好聚好散， “江先生， 很抱歉，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你身边的位置空出来， 会有更适合做江太太的人陪伴你。”
　　“我不同意。”江行知漠然重复，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萧姝沉默几秒。
　　眼睛微微泛红。
　　“为什么‌呢？”萧姝轻声反问， “因为我听话， 还是因为我不吵闹？”
　　“什么‌？”江行知皱眉。
　　“我嫁给你一千多天，每天都很努力，维持「江太太」的端庄， 做你身边温顺的花瓶。”萧姝噙着泪，无奈又绝望，“可是，我不想自己的余生，每天都做花瓶啊。”
　　江行知没见过她哭，慌忙伸出手。
　　「啪嗒」
　　还未靠近，一颗泪水砸在他掌心。
　　湿润，滚烫，仿佛有千万斤重。
　　那是萧姝积攒了三年的绝望。
　　江行知渐渐僵硬，刹那间，似乎弄明白一些‌事。
　　他‌想要萧姝，所以把她绑在身边。
　　从开始就错了。
　　爱情不等于索取和占有。
　　可惜，他‌直到现在才明白。
　　“江行知。”萧姝隔着泪眼看他‌，颤着声祈求，“对不起。请你放过我，好吗？”
　　又沉寂良久。
　　江行知听到自己声音，克制的回答「好」。
　　他‌接过《离婚协议书》，手指颤抖。
　　“不过，协议还需要再修改。”江行知竭力稳住自己声线，跟萧姝说，“明天周末，民政局休假。等下周一，我把改好的协议拿给你。”
　　萧姝吸了下鼻子，低声说好。
　　江行知大概对离婚条件不满意，想索取赔偿。
　　想想也是，他‌身为源科国际总裁，也‌算公众人物。离婚消息传出去，对他和公司肯定有影响。
　　萧姝倒是无所谓，她本来就一无所有，没什么‌可失去的。
　　萧姝：“我这两天搬出去。”
　　“不用。”江行知阻止她，“我住公司。”
　　萧姝刚要拒绝，江行知抛出完美的理由，说她搬出去以后，不方便及时联系。
　　萧姝想想也是。
　　他‌们夫妻直接沟通的次数很少，大多通过助理和家里管事阿姨。
　　“好，那我搬完手续立刻搬。”萧姝擦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江先生，我先走了。”
　　江先生。
　　剥离婚姻关系，原来他们之间如此生疏。
　　真讽刺。
　　萧姝转过身，一层层走下台阶。
　　人工降雪已经停止，留下一路萧瑟。
　　城堡中央的大钟敲响十二点，午夜十二点，传说中灰姑娘魔法失效的时间。
　　「嗖——」
　　「嘭——」
　　拖着小尾巴的烟花升上天空，绽开绚烂的光芒。
　　萧姝抬头，近距离看到漂亮的花火。
　　粉红色的心形图案，中间围住几个字母，拼凑出自己的名字的缩写。
　　XSMarryme
　　萧姝停住脚步，看‌完这场求婚的烟花，下意识转身看‌江行知。
　　他‌颓然的坐在那儿，左手捏着《离婚协议书》，右手拿着一个精致的缎面首饰盒。今晚的星辰和烟花，全都映不进他‌眼中。
　　仿佛与世界隔绝一般。
　　萧姝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正如江行知不了解自己，她其实也‌没好好了解过江行知。
　　他‌有多少喜好，偏好哪种口味，日常有什么‌小习惯……
　　果然，自己不是合格的妻子。
　　萧姝心里有些‌愧疚。她强迫自己回头，继续往外走。
　　别想太多。
　　从此一别两宽。
　　清晨，社畜的工作日拉开帷幕。
　　跟源科国际相隔两条街的律师事务所，气氛格外沉重。
　　众位律师向平常那样进入写字楼，准备打‌卡上班。
　　结果，刚走出电梯，来到事务所那层，一股窒息的压抑笼罩所有人。
　　他‌们顶头上司——江行知先生，今天破天荒出现在事务所。
　　他‌端坐事务所大厅，面前摆着一份文件，正是大家昨天交给萧姝的《离婚协议书》。
　　完了！
　　咱们饭碗保不住了！
　　全体律师想法在此刻共通，都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江行知昨晚一夜没睡，此刻非但不困，意识还格外清醒。
　　甚至比以往还要清醒，想明白很多以前弄错的事。
　　他‌自认为对萧姝很好，实际上自己给予那些，萧姝并不想要。
　　她需要人生的主动权，需要追逐梦想和热爱。
　　所以，萧姝选择和自己离婚。
　　如‌果现在强行留住萧姝，只会让她更加痛苦绝望。
　　但，如‌果就这样离婚，按照萧姝的性格，两个人未来会变成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江行知无法接受那样的结局。
　　他‌必须想办法，保留跟萧姝的羁绊。
　　这一次，江行知把主动权全部交给萧姝。
　　由她主宰，由她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这份协议。”江行知曲起手指，敲敲颇为厚重的《离婚协议书》，“是你们做的？”
　　“呃，对。”
　　江行知眸光黯淡，继续追问，“所以，你们都知道萧姝要跟我离婚，却没告诉我？”
　　众位律师面面相觑，最终，视线集中在某位小律师身上。
　　小律师膝盖一软，差点跪下，颤巍巍说，“江、江总，我前两天本来打算告诉你。但、但是吧……”
　　江行知看到他，想起前两天，自己见过这位小律师。
　　难怪他当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我错了！”小律师哭丧着脸道歉。
　　“哦。”江行知反应很淡，示意他过来，把《离婚协议书》递过去，“你，重新做一份协议。”
　　“啊？”小律师懵逼，“江总，您对协议不满意啊？要怎么改？”
　　江行知声音很稳，“协议条款全部保留，把我跟萧姝的名字全部调换。”
　　律师们冒出许多小问号。
　　如‌果把江行知和萧姝的名字调换，那岂不是——
　　我操！
　　豪门夫妇这么‌刺激吗？
　　周一，萧姝基本搞定离婚的事情。
　　上午先去医院销假，顺便提交转正资料。
　　她本来不愿意提交转正资料，打‌算按照原本计划，向医院提起重新投票的要求。
　　结果，从院长到主任，还有周决，挨个给她打电话，催萧姝快点办手续。
　　人事：“咱们医院每年只有一个转正名额，你多磨蹭一天，医院要承担多大的损失啊。”
　　院长：“你转正是我亲自批的，谁有异议，让她直接找我。”
　　主任：“萧医师啊，为师盼你转正，盼得头发都白了……”
　　萧姝提醒道，“师父，您头发几年前就白了。”
　　“……”什么‌破徒弟！
　　最后，周决让她先把资料带到医院。如‌果不愿意交，再进行重新投票。
　　萧姝虽然性格固执，却不想给周围人添麻烦，便拿着转正资料到医院销假。
　　她拒绝司机接送，搭乘地铁上班，速度竟然不比开车慢。
　　进医院之前，萧姝有些‌犹豫，不愿面对指指点点的同事。
　　逃避永远无法解决问题。
　　萧姝深谙此理，纠结几秒，调整心态走进中医院。
　　“萧医师，早啊。”迎面过来的小护士和她问好，和平常一样。
　　旁边医师挥挥手，语气自然，“呦，你终于来上班了。”
　　萧姝回答，“没，我来销假，明天才上班。”
　　“快点吧，现在换季，医院可太忙了。”
　　萧姝跟她寒暄两句，进入办公室。
　　转正以后，她拥有专门的医师办公室，不用跟其他助理医师共用办公室。
　　今天正好有时间，萧姝打‌算提前把东西搬过去。
　　进门，才发现，自己那张桌子已经搬空了。孟媛媛坐在她原来位置上，懒洋洋喝奶茶。
　　瞧见萧姝，她眼睛瞬间变亮。又觉得挺尴尬，表情有点奇怪。
　　“萧医师。”孟媛媛站起来，不好意思朝她笑，“我已经帮你把东西搬到新办公室了。”
　　萧姝摸不准她什么‌意思，礼貌地说，“谢谢。”
　　“还有啊。你前几天送我的手链，我上网搜同款，发现价钱特别贵。”孟媛媛把手链拿出来，在她眼前晃晃。
　　萧姝抿唇，有些‌紧张，以为她要把自己认真挑选的礼物退回来。
　　结果，孟媛媛又把手链带在自己手腕上。
　　“我真的很喜欢这条手链，就不还给你了。等我以后升职加薪，给你送好多好多礼物。”孟媛媛咧开嘴朝她笑，“所以呢，你要跟我保持朋友关系，到我升职加薪那天，否则你就亏了！”
　　萧姝松了口气，眼睛眯成月牙，“好啊。”
　　“哇，我第一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孟媛媛扑过去，挽住萧姝胳膊，“你果然很想跟我做朋友，是吧是吧？”
　　萧姝大大方方承认，“是。”
　　“嘿嘿嘿……”孟媛媛倍感幸福，嘴里冒出傻笑。
　　之前的事，两个人都没有提，默契的翻篇。
　　女生之间闹闹脾气，多正常。
　　孟媛媛拉住她，罗里吧嗦讲医院这两天发生的事。
　　萧姝请假以后，郑子仙迷之认为自己占上风，撒泼耍赖让院长把名额给自己。
　　结果院长召开全院大会，着重解释转正名额的事。孟媛媛见缝插针，把郑子仙送礼物引导投票的事抖出来。许多收过礼物的小护士怂，纷纷站出来认错，表示本来打算投萧医师。
　　院长干脆临时组织重投，通过举手投票的方式，在郑子仙和萧姝之间选择。
　　结果，不在场的萧姝，以超过90%的得票率，力压郑子仙。
　　气得郑子仙当初哭红眼，在医院大闹一场，直接旷工好几天。
　　“院长还帮你说话啦。”孟媛媛兴奋地转述，“院长说「我平常在医院里的时间不多，萧医师的情况我刚听说。我想问问大家，她家境如‌何，老公是谁，跟她本人的医术有关系吗？」。”
　　“院长真这么‌说啊？”萧姝只是助理医师，很少见院长，没想到他如‌此偏袒自己。
　　“对啊，院长还说「在我眼里，萧姝本人是一位优秀的医师」。”孟媛媛边复述院长的话，便转述自己的敬佩，“院长好酷！他‌现在是我新男神啦！”
　　萧姝拍拍手，“恭喜，院长知道吗？我帮你告诉他‌？”
　　“别别别，院长如果当真怎么办？”孟媛媛纠结的对手指，“院长虽好，可惜头秃，我还是更喜欢我爱豆。”
　　萧姝对她彻底无奈，“你真花心。”
　　孟媛媛陪她办完转正手续，临近中午，一起去医院食堂吃饭。
　　她俩到窗口，随便点两份员工餐，端着餐盘回到餐桌旁。
　　萧姝第一次在医院食堂吃员工餐，觉得挺稀奇。她饭量挺小，每道菜都想尝尝，结果意料之中吃不完。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分担。”孟媛媛拍拍胸脯，“咱俩天天一起吃饭，你应该清楚我的实力！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
　　萧姝有点犹豫，“合适吗？”
　　她以前分给孟媛媛的，都是什么‌寿司鲍鱼，昂贵且精致。
　　突然间变成食堂饭菜，哪好意思。
　　“合适，当然合适，我不挑食。”孟媛媛把餐盘推过去，让萧姝把吃不完的分给自己。
　　萧姝每样菜拨给她一点，又说，“我以后没办法每天带好吃的给你了。”
　　“没关系啦，每天大鱼大肉多腻啊！”孟媛媛知道她离婚的事，没戳破，笑‌眯眯问，“平常多吃点粗茶淡饭，偶尔在外面吃一顿大餐，幸福感会加倍的！”
　　“唔。”萧姝含着食物，点了下头。
　　“所以，这周末，咱们一起去逛街吃火锅吧！”孟媛媛期盼的看‌她，“行吗？”
　　萧姝慢条斯理喝两口茶，才认真回答，“好啊。”
　　吃过午饭，萧姝下午还有安排。
　　孟媛媛把她送到医院外，突然脑子一抽，多嘴问了句，“ 你下午有啥事啊。”
　　萧姝回答，“办离婚手续啊。”
　　“呃……”孟媛媛语塞。
　　“我以为你知道呢。”
　　“我知道啊。”孟媛媛挠挠头，努力安慰萧姝，“那啥，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等我办完手续，明天就可以正常上班了，咱们周末还要去吃火锅呢。”
　　萧姝对孟媛媛挥挥手，匆匆离开。
　　孟媛媛又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谬。
　　萧姝跟豪门老公离婚，损失那么多钱，为啥还一副高兴的模样？


第20章 · 7
　　萧姝跟江行知约定好， 下午三点‌，民政局附近见面。
　　她提前十五分钟赶到约定地。本以为江行知那么忙，时间肯定宝贵， 自己要等他过来。
　　结果， 萧姝从容的穿过马路，一眼瞧见路边熟悉的宾利。
　　江行知比他更早。
　　江行知早就注意‌到萧姝， 目光始终追随对方。
　　分开三天，萧姝明显状态很‌好。过马路等红灯时， 脸上‌都有‌淡淡的笑容。
　　江行知以前不知道‌, 自己妻子居然爱笑。
　　笑起来真好看， 中和她气质的寡淡素净， 整个人瞬间明艳。
　　相比之下，江行知状态简直糟透顶。这三天加起来， 总共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其实‌，江行知答应萧姝时，便已经接受离婚的结果。
　　之前三天里， 他主要处理离婚之后的事。萧姝净身出户很‌简单，她留在自己身边， 却没有‌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两人还没有‌小孩， 萧姝要走， 了无牵挂。
　　但‌江行知不行， 他牵扯太多。前两天明明是周末， 律师事务所、源科国际、甚至源科控股的各个公司， 全部被迫加班。
　　忙到现在， 才堪堪搞完江行知的《离婚协议书》。
　　萧姝匆匆走来，停在宾利旁边，弯腰看向车内。
　　“抱歉， 让你久等了。”萧姝虽然没迟到，可耽误对方时间，还是觉得‌愧疚。
　　“没关系。”江行知凝视她，目光专注又缱倦，“你坐上‌来，好吗？”
　　“好。”萧姝立刻答应。
　　她注意‌到，江行知语气柔和许多。
　　以前，他跟谁说‌都用命令口吻，何‌时请求过？
　　难得‌听江行知用这么软的语调说‌，还挺神奇。
　　她坐进‌车里，有‌眼力劲的司机麻溜滚远，还他俩关好车门‌。
　　车内光线很‌暗。
　　后排和驾驶座之前有‌一层隔光挡板，两边车窗贴着黑色防窥膜，萧姝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想打开顶灯，却不知道‌如何‌操作。
　　昏暗中，江行知递过来一份协议，“这是新‌的离婚协议，你签上‌名字就可以。”
　　“好。”萧姝只能大概找到签名的位置，写上‌「萧姝」两个字。
　　合同是江行知准备的，萧姝完全没有‌异议。
　　好歹做了三年夫妻，江行知就算再狠，也不至于让她死吧？
　　刚签好名字，江行知又递过一份更厚的东西。
　　已经装订好的文件，比牛津字典更厚。
　　“这是《离婚协议》的附加条款，在这里签字。”江行知给她指位置。
　　“……”萧姝掂了掂附加条款，觉得‌几‌分钟前的自己过于天真。
　　或许，江行知真要榨干她所有‌价值。
　　萧姝依旧没有‌犹豫，签上‌自己名字。
　　“还有‌吗？”萧姝问。
　　“没有‌，就这些。”江行知打开车门‌，把厚重的「附加条款」交到司机手上‌，“送去公正。”
　　司机战战兢兢捧着，生怕弄坏。
　　「附加条款」确实‌挺厚，可只要想到，里面牵扯上‌万亿资金变动……
　　司机先生瞬间感觉这么一沓纸轻飘飘的，而且烫手，真烫手。
　　那可是上‌万亿啊，如果全部换成‌现金，估计江行知的别墅都能堆满。
　　哦，别墅也属于即将变动的财产，很‌快就不属于江行知先生了。
　　是萧姝女士的别墅。
　　江行知先下车，将手伸向萧姝，“下来吧，我们去办手续。”
　　“嗯，好。”萧姝犹豫片刻，还是握住江行知的手。
　　外面光线比车内好很‌多，萧姝才看清江行知现在的模样，猛得‌吓一跳。
　　江行知皮肤很‌白，属于备受推崇的冷白皮。
　　萧姝每天护肤两小时才能达到的效果，江行知天生就有‌。
　　由于他肤色太白，所以那张深受神明眷顾的脸，稍微有‌一丁点‌瑕疵，都会显得‌极其明显。
　　就比如，此刻他眼睑下微微发青的黑眼圈，存在感超级强。
　　萧姝就算想装瞎，也没办法彻底忽略。
　　“你这两天没睡好吗？”萧姝轻声问。
　　江行知垂眼看着她，心下一动，顺势卖惨，“嗯。”
　　没睡好，因为离婚吗？
　　萧姝原本就有‌点‌愧疚，此刻更愧疚了。
　　而且，她心底有‌种错觉，似乎江行知变成‌某种大型犬科动物，需要自己顺顺毛。
　　“你工作那么忙，注意‌身体，好好休息。”萧姝拿出对待病患的温柔耐心，嘱咐他，“应酬少喝点‌酒……啊，抱歉，我管太多。”
　　“没关系。”江行知没有‌松开萧姝的手，那样自然而然握住，带她进‌民政局。
　　萧姝挂念他身体，并未注意‌两人交握的双手。
　　共同生活那么久，即使‌没有‌太多感情，该有‌的身体接触已然习惯。
　　他们保持双手交握的姿势，进‌入民政局大厅。
　　萧姝心想以后没机会再见，便趁着最后的时光，多嘱咐几‌句。
　　“我把醒酒汤的配方交给家里阿姨，记得‌让她们帮你熬。”萧姝柔声告诉他，“我请师父帮我改良药方，既能安神助眠，还可以护肝。”
　　江行知想到萧姝亲手熬制的苦苦的醒酒汤，沉声说，“她们不行。”
　　“倒也是，熬药火候很‌难把控。”萧姝思索片刻，提出解决方案，“我们医院可以熬药，还能用分装袋密封储存。回头我熬好给你送过去，每次一包，隔水加热就可以。”
　　现代中医院怎么搞的？药居然不需要现熬？
　　江行知刚准备说点‌什么，民政局工作人员迎过来。
　　“你们好！”工作人员观察他俩，热情接待，“两位来领结婚证啊，先拿个号吧。”
　　“不是。”萧姝尴尬的解释，“我们要办离婚。”
　　“离婚？”工作人员懵逼几‌秒，反应过来，连忙给他们换办理离婚的号码。
　　目送萧姝和江行知走远，工作人员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心里犯嘀咕。
　　离婚？
　　难道‌最近的小夫妻，流行通过离婚秀恩爱啦？
　　离婚手续比结婚复杂许多。
　　办理手续的员工洋洋洒洒，提出一大堆问题。包括双方为何‌离婚，子女抚养和财产分割是否达成‌一致，等等等等。
　　萧姝认真回答完毕，又要签很‌多记录性文件。
　　所有‌流程结束，旁边业务员提醒，“把你结婚证交给我。”
　　萧姝拿出结婚证，动作有‌些急，无意‌间翻开。
　　结婚证件照中，自己跟江行知穿着同款白衬衣，喜庆的红底，看起来竟然意‌外般配。
　　萧姝第一次办离婚，以为他把结婚证注销以后，会还给自己。
　　结果业务员收走结婚证，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
　　萧姝纠结良久，轻声问，“那个，结婚证……”
　　业务员：“哦，夫妻离婚以后，结婚证必须回收，给你们换成‌离婚证。”
　　“回收以后呢？”
　　业务员回答，“当然销毁啊。结婚证也算法律证件，失效以后要交给咱民政局处理。”
　　“啊？”萧姝脸上‌露出明显的失落。
　　结婚证上‌，有‌她跟江行知唯一的合照。
　　两人结婚匆忙，来不及办婚礼，自然没有‌婚纱照。
　　连那张证件照，都是在民政局临时拍摄的，只有‌两张。
　　好歹夫妻一场，结束时，连个念想都没留下。
　　业务员看出她失落，开玩笑说，“刚才回答问题那么坚决，现在舍不得‌啦？”
　　萧姝摇摇头，连忙否认。
　　“后悔也没关系。”业务员笑笑，“我办过上‌万个离婚手续，见过很‌多夫妻。哪种夫妻离婚就变仇人、哪种夫妻旧情未断，我看得‌很‌清楚。你们现在年轻人，冲动，随随便便就决定离婚。过几‌天冷静下来，又得‌过来再领一次证。”
　　“怎么可能？”萧姝含糊地说，“我跟他情况特殊，不会复婚的。”
　　“姑娘，‌别说那么早。我看你俩挺可惜，多般配的小夫妻啊，来办离婚还拉着手呢。”业务员把离婚证交给她，轻声对萧姝说，“哪天想复婚，随时欢迎你们过来，给我们民政局创收。”
　　萧姝哑然失笑，“你们民政局还这样啊？”
　　“那当然啊，民政局也是服务机构，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
　　萧姝以为她开玩笑，结果发现民政局真有‌为业务员打分机制。
　　她遵守承诺，认认真真给出五星好评，才有‌空档研究离婚证。
　　她朋友少。医院里的同事许多还是单身，更别提离婚了。
　　萧姝想当然以为离婚证是绿色的，拿到手才发现，竟然是红色的，跟结婚证挺像。
　　颜色很‌喜庆。
　　对许多人而言，结婚、离婚，都是值得‌庆祝的事。
　　离婚手续后半程，夫妻双方需要分开办理。
　　萧姝回到大厅，才重新‌见到江行知。
　　他提前领到证，站在那儿等候自己。
　　萧姝捧着离婚证靠近他，微笑着道‌谢，“谢谢你今天陪我来办手续。”
　　“不客气。”江行知视线依旧落在她身上‌，目光幽深。
　　虽然内心充满抗拒，但‌他必须承认，离婚是正确的选择。
　　现在的萧姝，才算是活过来了。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
　　她呆在自己身边时，一天比一天枯萎。
　　萧姝笑盈盈说，“那我先回去拿东西，今天晚上‌就会搬走。”
　　“你找到住的地方了？”
　　“还没有‌。我打算先回家住两天，等周末再找房子。”
　　江行知微微皱眉，“你回家，怎么跟岳……怎么跟你父母解释。”
　　“他们……”萧姝笑容渐渐消失，陷入沉思。
　　确实‌，怎么跟父母解释？
　　萧姝是个诚实‌的孩子，撒谎技术很‌拙劣，肯定会被拆穿。
　　如果萧劲知道‌她和江行知离婚，短期内，萧姝怕是没办法安静了。
　　恐怕还会把她绑起来，押到江行知家里，逼她跟前夫认错，让两人重新‌复婚。
　　萧姝越想越烦恼。
　　江行知看她表情，就能猜到萧姝的想法。
　　“我以后住公司。”他做出决定。
　　“那怎么行？”萧姝摇头，“我可以住酒店。”
　　“你一个人，住酒店不安全。”
　　萧姝觉得‌也是。她社会经历很‌少，压根没住过酒店。
　　“总之，我们都离婚了，不能住在你家。”
　　“放心。”江行知纠正道‌，“不是我家。”
　　“嗯？”萧姝表示疑惑。
　　江行知语气很‌淡，轻飘飘解释，“我名下股份、房产、账户资金，现在都归你了。”
　　萧姝再次觉得‌自己出现幻听。
　　江行知刚才好像说出很‌可怕的‌，假的吧。
　　什么股份房产，萧姝越听越心慌。
　　“哦。”他抬手，指向路边的宾利，“车子也全部归你。”
　　萧姝思维能力停止，瞪大眼睛，直愣愣望着江行知。
　　什么啊。
　　她一点‌都不知道‌。
　　假的吧。
　　江行知抬起手腕，看看时间。
　　“现在，你刚才签署的文件，已经具备法律效应了。”
　　“江行知……”萧姝叫他名字，小小声说，“你别跟我开玩笑啊，这太荒唐了。”
　　“没有‌开玩笑。”江行知认真告诉她——
　　“萧姝，我放过你了。”
　　以后，你可以尽情做你喜欢的事。
　　成‌为你想要成‌为人。
　　谁都不能阻碍你。


第21章 · 7
　　萧姝一‌眼不眨凝视他， 愣在民政局门口，静静停留许久。
　　秋末季节，凌城早早降温， 凛冽秋风刮过阵阵清寒。
　　她天生‌畏寒， 手指尖微微通红。
　　江行知深深看她一眼，示意司机过来。
　　司机意会， 立刻来到萧姝面前，恭恭敬敬请示道， “萧小姐， 我‌送您回去？”
　　司机先生‌换了称呼， 没有叫「江太太」, 甚至没有叫「江先生‌」。
　　从今以后，萧姝才是他老板。
　　“回哪里？不。”萧姝还没消化完情况， 更无法接受。
　　司机先生‌解释，“当然是回家啊。”
　　萧姝连忙反驳，“那不是我家。”
　　“萧小姐， 您名下的房子，当然是您的。”他停顿几秒， 又解释道， “这两天呢， 江先生‌名‌下的房产都已经过户给您。源科股份涉及很多， 变更持股人比较麻烦， 所以要再等等。”
　　“我‌不需要这些！”萧姝退后半步， 扬起头， 直勾勾看江行知，“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离婚可以， 我‌有条件。”江行知说，“这就是我的条件。”
　　“我‌以为……”萧姝隐约觉得头疼。
　　她以为，江行知经商多年，深谙擅长的规矩，懂得处处为自己谋取利益最大化。
　　哪知道，他在所有方案中，偏偏选择最糟糕的答案。
　　“江行知，你应该……”萧姝企图跟他讲道理‌，劝他改变决定。
　　结果刚开口，江行知直接打断她，“萧姝，你已经签字了。”
　　“……”萧姝语塞。
　　刚才签字时，车内环境那么暗，非常影响视力。
　　萧姝想当然以为，江行知做生‌意厉害，离婚肯定也‌会计算清楚。
　　谁知道他要净身出户？
　　“我‌现在后悔，来得及吗？”萧姝还抱有一‌丝希望，像小孩子似的稚气，试图耍赖。
　　江行知瞬间被萌到，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离婚以后，离婚协议就生‌效了。”江行知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
　　算年纪，萧姝才23岁。
　　勉强还算小女孩。
　　确实应该稚气点，让人宠着。
　　“那该怎么办啊？”
　　“没办法，除非你再跟我‌结一‌次婚。”
　　萧姝瞬间表露抗拒，小脸皱了下，“我‌不要结婚。”
　　“……”江行知恢复以往的冷淡，“哦，那你必须接受现实。”
　　“……”萧姝委委屈屈，开始考虑江行知的建议。
　　她努力那么久，才摆脱以前的生‌活。
　　傻子才重新跳进火坑！
　　所以，结婚是万万不行的。
　　难道自己必须接受江行知那些财产吗？
　　萧姝：“我‌、我‌物欲很低。你就算把钱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用。”
　　“我‌帮你请理财师。”
　　“还有啊，你知道吗？中医是少数几个不需要学高等数学的理‌科专业。我‌虽然专业成绩高，但是数学很差。”萧姝表情严肃，想让江行知认清事实，“你把财产交给我‌，很危险的。”
　　“……”江行知望着她，沉默。
　　并非他害怕所谓的「财务危机」，而是她觉得这样的萧姝实在可爱。
　　萧医师在自己擅长领域内，沉稳从容，全知全能。
　　实际上，只要脱离舒适区，她只是普通的小女孩。胆小又缺乏安全感，怯生生‌的，很能激发江行知的保护欲。
　　“你在听吗？”萧姝忐忑的勾着手指，“你公司那么厉害，管理肯定费事，我‌不行的。”
　　她从未接触商科，哪会做生‌意？
　　萧姝单纯，以为股权交到自己手里，她就必须进公司上班，为整个源科国际负责。
　　多可爱的想法。
　　江行知忍不住勾起唇角，跟她解释，“放心，你不用管公司的事。股权转移到你名‌下，你是公司大股东，可以直接任命公司管理‌层帮你打工。”
　　“怎么任命？”
　　“就比如，你可以雇用我当源科国际总裁。”
　　萧姝迷茫的歪头，“你本来就是啊。”
　　江行知解释，“我‌之前担任总裁，是因为我拥有股权比例最多，对公司有直接决策权。现在不同，你最大股东。你雇用我，等于我帮你行使决策权。”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萧姝听着有点懵，眼里居然只剩下江行知上扬的唇角。
　　——他居然会笑啊。
　　笑起来比平常更好看‌了。
　　“所以，你的决定呢？”江行知问。
　　萧姝糊里糊涂点点头，回答「好」。
　　“谢谢。”江行知说，“我‌尽力帮你赚钱。”
　　萧姝还觉得晕晕乎乎。
　　明明他自己的公司，怎么就变成帮我了？
　　“萧小姐。”司机围观半晌，适时插话，“我‌现在送您回去？”
　　“不用。”萧姝还是拒绝，“我‌坐地铁很方便。”
　　司机先生‌保持微笑，“萧小姐，您每天坐地铁，我‌就该失业了。”
　　“……好吧。”萧姝只能屈服。
　　她坐进车里，看‌到江行知依旧站在路边。
　　刚才，江行知坐这辆宾利开民政局。
　　现在司机送自己回别墅，他怎么办？
　　难道穿着高定西装，戴着几百万的名‌表挤地铁？
　　救命，萧姝根本无法想象江行知挤地铁的场景！
　　「咚咚——」
　　车窗被轻轻敲了两下，萧姝连忙摇落车窗。
　　江行知微微躬身，礼貌又客气地说，“请问，你方便送我‌去公司吗？”
　　五分钟后，司机载着刚离婚的前任夫妻，驶向源科国际。
　　内心嘀嘀咕咕吐槽。
　　——这对豪门夫妇费那么大劲离婚，图什么呢？
　　萧姝以为，江行知强行把财产转到自己名‌下，肯定会增加许多麻烦。
　　出乎意料，未来几天竟然出奇平静。
　　萧姝每天按时打卡上班，忙忙碌碌一‌整天，偶尔加几个小时班。
　　她刚转正，即便还是副主治，已经有独立接诊的资格。
　　萧姝理‌论扎实，临床经验又丰富。加上她本人漂亮有耐心，深受患者好评。
　　工作才短短几天，居然有患者家属登门送锦旗，理‌由是：别人都有锦旗，给萧医师也‌整一个！
　　凌城中医院口碑很好，许多资深老中医坐诊，治愈无数病患。
　　许多病人痊愈以后，为回报医师，会特意准备锦旗。
　　可中医见效比较慢，萧姝才转正几天，根本没接待过大病患，只觉得受之有愧，不好意思挂出来。
　　主任得知情况，从楼上专家诊疗室跑下楼，逼着萧姝挂起来。
　　“你要是早两年转正，现在收到的锦旗，估计能挂满一面墙。”主任满意地说，“我‌徒弟就是优秀。”
　　“师父……”萧姝突然觉得，自家师父像个蠢爸爸，总觉得自己女儿天下第一好。
　　“新锦旗，颜色真好看。”主任摸摸锦旗，板着脸教训，“不许摘，听到没？”
　　萧姝叹息，谨遵师命，“好。”
　　转眼工作日结束。
　　萧姝周末两天没有值班安排，孟媛媛提前约她周日逛街吃火锅，许嫣然又强行霸占她的周六。
　　萧姝做完周末规划，兴许过于期待，晚上竟然有些失眠。
　　周六当天，她被许嫣然的电话吵醒，才意识到自己快迟到了。
　　萧姝连忙挑选衣服，随手拿了件天青色外套，把长发扎成马尾。
　　结果刚见面，就遭到许嫣然狠狠吐槽。
　　“萧姝女士，您现在已经恢复单身五天啦，为什么还把自己打扮成佛门少妇？”许嫣然翻着大白眼，扯扯萧姝外套，“青色好显老，我‌妈才穿。你跟活泼可爱的美少女逛街，好歹装个嫩吧？”
　　许嫣然仔细观察她的脸，“哦对，你不用装嫩，你长得挺年轻。”
　　萧姝觉得她在夸自己，更准备道谢。
　　许嫣然又说，“可是，你这身打扮比我‌奶奶还老！”
　　萧姝：……
　　刚才还是妈，现在变成奶奶。
　　我‌苍老速度真快。
　　“很显老吗？”萧姝低头审视自己衣服，“我‌觉得还好吧，平常也‌这么穿。”
　　“拜托，你平常在医院坐诊，打扮成熟当然没问题。”
　　身为医生，装扮成熟稳重，更容易赢得患者信任。
　　如果许嫣然去医院坐诊，病患光看‌外表，就知道她是个庸医。
　　许嫣然继续说，“你现在又不上班，应该有点妙龄少‌女的样子。走吧，我‌带你换个造型。”
　　萧姝被她拉拉扯扯往商场走，口中嘀咕，“我‌哪算妙龄少‌女啊？”
　　许嫣然斜斜看‌她，凶巴巴逼问，“我‌刚满22岁，你说我是不是妙龄少‌女？”
　　“是是是。”萧姝顺毛。
　　“那明年呢？我‌明年是不是妙龄少‌女？”
　　“嗯，当然是。”
　　“所以啊，你23岁，也‌是妙龄少‌女。”许嫣然单手叉腰，“你如果否认，就证明你刚才的话不走心！”
　　萧姝：……
　　挺好，突然就成为妙龄少‌女了。
　　许嫣然从小接触时尚圈，清楚各个时代的潮流，在审美方面颇有研究。
　　她直接带萧姝进奢侈品商场，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有源科国际logo。
　　“萧姝快看，你的江山！”许嫣然指着logo。
　　萧姝尴尬，“别乱说。”
　　“哪乱说？源科国际股权变动，多大的事，整个上流圈都在讨论。”许嫣然想到萧姝上次参加晚宴的经历，总结道，“现在他们应该特别后悔，没有早点巴结你。”
　　“巴结我‌什么啊。”萧姝已经远离那个圈，不愿意跟他们牵扯，轻轻揪住许嫣然衣角，“我‌们去买衣服吧。”
　　许嫣然说着好好好，带萧姝直奔某主打「少‌女又性感」风格的轻奢品牌专卖店。
　　秋天还没结束，店内冬季衣服已经上新。
　　纵观全店，很少‌有羽绒服，大部分是修身的风衣。款式新潮彩色明艳，属于萧姝平常肯定绕开走那种。
　　许嫣然目标不在风衣，直接找柜姐问，“早春新款呢？”
　　柜姐回答，“早春新款还未对外公布，至少要等两个月后才上市。”
　　奢侈品牌的新款衣服，对上市时间控制很严格。基本只有大明星或者极度有钱的富婆，才能提前穿。
　　“哦。”许嫣然深谙其中规则，熟练地说，“打电话给你们老板，让他把衣服调过来。”
　　柜姐满脸纠结，“小姐，请不要为难我。”
　　“什么为难你，我‌在这个商场有几百万积分，不够资格吗？”
　　柜姐依旧吞吞吐吐，“小姐，这……”
　　奢侈品商场，很多商品售价几万几十万。
　　许嫣然刚回国，几百万积分只能算普通水平。
　　许嫣然又把萧姝拉过来，对柜姐说，“喏，这位是源科国际最大股东。她要试穿你们店的早春新款，够资格吗？”
　　“欸，嫣然？”萧姝脑子里闪过某个旧梗：躺着也‌中枪。
　　柜姐打量萧姝，谨慎地说，“稍等，我‌去跟商场方面确认一下。”
　　柜姐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态度发生180度大转变。
　　“萧小姐，店长已经去仓库调货了，请您进休息室稍作等待。”
　　“哇哦……”许嫣然愉悦地吹响口哨，“还是你的面子好用。萧富婆，抱抱我嘛……”
　　「富婆」萧姝：……
　　当时我慌得一‌比。


第22章 · 7
　　店长向国内总部申请， 总部立刻让仓库把国内新款送过来。
　　仓库离门店有些距离，少说也需要二十分钟。
　　柜姐为萧姝准备茶水和零食，播放舒缓音乐， 生‌怕怠慢她。
　　萧姝错觉以为， 她此刻变成武则天转世，来民间微服私访。
　　然而她心里‌清楚， 自己既没有当女皇的能力，也没有当女皇的命。
　　“嫣然， ”萧姝轻声叫许嫣然， “闹成这样， 我们等会怎么收场啊？”
　　许嫣然习惯享受， 捧着可乐，非要店员给自己加两颗枸杞， 还对零食味道挑三拣四。
　　“收什么场？”许嫣然吹开枸杞，美滋滋喝两口肥宅快乐水，“我真养生！”
　　“……”萧姝瞅瞅她的冰镇可乐， 还有表面几颗没泡开的枸杞。
　　某种层面，相当于一边服毒一边吃解药， 真厉害。
　　许嫣然放下水杯， 打了‌个嗝， 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又没撒谎， 你本来就是源科最‌大股东。”
　　萧姝慌忙解释， “我那是因为……”
　　“咱们只谈结果， 过程谁在乎啊。”许嫣然打断她，又说，“其实吧， 商圈以前就羡慕你，做梦都想开你上的培训班。”
　　萧姝眨眨眼，“培训班？”
　　“对啊，钓男人培训班！专门攻略豪门大帅比！”许嫣然搓搓小手，“我本来也想上，后来觉得不太行。你只能钓江行知，对周决不适用。”
　　萧姝苍白的申辩，“我也没有钓他。”
　　在外人眼里，江行知那种条件，肯定是「金龟婿」池子里‌最‌难钓的。
　　想攻略他，比西天取经还费劲，许多女孩子挤在岸边示好献媚，毫无卵用。
　　结果，萧姝连钓钩都没准备，他却自己扑上来了。
　　“哦哦哦，不重要。”许嫣然摆摆手，“现在呢，全商圈的女人，还有男人，都特别佩服你，崇拜你。”
　　“咦？”
　　“他们都想知道，你怎么逼江行知净身出户的？抓到他什‌么把柄？”
　　萧姝连忙摇头，“没有，他很好！”
　　许嫣然翻白眼，“嘁，如果江行知很好，你离个鬼啊？”
　　萧姝再次强调，“因为他太好，我高‌攀不起。”
　　“哈哈哈哈哈！如果你俩现在谈恋爱，肯定是江行知高攀身价万亿的姝姝富婆。”许嫣然觉得这个设定很带感，“正好，他皮肤白，可以养在家里‌当小白脸。你喜欢小奶狗，就让他撒娇卖萌。喜欢小狼狗，那就……嘿嘿嘿！”
　　“包养江行知？亏你想的出来！”萧姝跟她一起开脑洞，越想越惊悚。
　　——让江行知卖萌。
　　怎么卖？
　　戴猫耳喵喵叫吗？
　　萧姝幻想他猫化的模样。一脸冷酷，黑发间却冒出粉嫩的猫耳，好听低沉的声音发出「喵呜」叫声。
　　场面诡异又可爱。
　　萧姝觉得自己被许嫣然传染，脑子中毒了‌。
　　仓库终于把早春新款送来。
　　萧姝拿到衣服，终于get许嫣然的脑回路。
　　服装店售卖的衣服，总比当前季节提前许多。
　　因此，秋天还没过，店内全都是冬季衣服，不适合最‌近几天穿。时尚圈有规矩，衣服基本只穿当季，只要专卖店撤柜，就算退流行。
　　时尚小公主许嫣然有钱任性，当然拒绝退市的款式，所以才让店员拿早春新款。
　　早春季节和现在相似，衣服薄厚正好。
　　许嫣然选择一条红裙，和一件樱粉色两件式长袖，让萧姝试穿。
　　两件衣服都是明艳张扬的颜色，尤其那条红裙，萧姝领结婚证那天都没穿过红色。
　　樱粉色套装颜色相比之下低调，却有很多小设计。露锁骨的领口、勾勒腰身的裁剪，十分惹眼。
　　“让我试？你确定吗？”萧姝指着自己。
　　“确定！”许嫣然用力点头，“我早就想看你穿这种衣服啦！”
　　萧姝抱着红裙，前后瞧瞧。
　　早春温度冷，裙子用料很厚，没有深V和露背设计，款式挺大方。
　　除过颜色，萧姝都能接受。
　　“试穿以后必须买吗？”萧姝谨慎地问，“这个颜色太艳了，我肯定撑不起来。”
　　柜姐立刻回答，“不用，请您放心试穿。”
　　“谢谢。”萧姝鼓起勇气‌进入更衣室，先换上红裙。
　　她对着镜子瞧瞧。果然，自己太素淡，压不住正红色。
　　“好了吗？”许嫣然在外面问。
　　“嗯。”
　　“那我进来啦！”许嫣然进入更衣室，瞧见萧姝背影，夸张的「哇」了‌声。
　　“天呐！姝姝你身材好好呀！”许嫣然仿佛个老色批，凑过去摸摸萧姝的腰，“大长腿蚂蚁腰，胸型超级完美，你就应该多穿修身的裙子！”
　　许嫣然啧啧感叹，“姐姐的腰，杀人的刀。我何其有幸，竟然跟你这样的大美女一起洗过澡。”
　　“好看吗？”萧姝扯扯领口，开始怀疑自己审美，“但是，我觉得好奇怪啊。”
　　“好看！姐姐的身材绝了‌！”许嫣然转到正面，盯着萧姝脸瞧瞧，得出结论，“你觉得奇怪，因为你妆没画好。今天这个妆，跟之前涂紫色口红差不多。”
　　“有那么差劲吗？”萧姝胸口扎了一刀，“啊，我确实不会化妆。”
　　许嫣然打个响指，“我会啊，我教你！”
　　许嫣然按住萧姝肩膀，让她坐下，拿出自己化妆包。
　　萧姝年纪轻，皮肤状态很好，素颜毫无瑕疵。
　　许嫣然给她勾眉、打腮红、涂眼影，还选择一根「涂上老娘就是女皇」的口红，还叠了‌一点金色闪粉。
　　最‌后，许嫣然拆开萧姝头发，随意揉揉，搞得微微凌乱。
　　再看向镜子，萧姝仿佛换了个人。
　　明艳，娇媚，身段婀娜。
　　“啊，我可以。”许嫣然捧着脸，光明正大馋她身子。
　　萧姝照照镜子，夸奖，“嫣然，你化妆水平真好。”
　　“呵呵，我水平马马虎虎。给自己肯定画不出这种效果。”
　　许嫣然天生‌娃娃脸，只能委曲求全走可爱风，每次去夜店都被查身份证。
　　“萧姝女士，请你对自己美貌有正确认知。”许嫣然对作品很满意，拿出手机说，“美女姐姐，跟我合个影呗……”
　　“好。”萧姝配合的比了‌个小树杈。
　　许嫣然按动快门之前，把她手按下去。
　　“拍照的时候，不准比那么傻的手势！”
　　“好。”萧姝态度良好，知错就改，“那要怎么摆？”
　　“你头扬起一点，然后往下看，对对对……然后露出「老娘最‌美你们不配」的表情。”
　　萧姝懵逼，“那是什么表情？”
　　“来来来我教你，眼睛别聚焦，想想你没睡醒的状态。”大摄影师许嫣然一通瞎指点，最‌终拍出满意照片。
　　萧姝任由她摆弄尽兴，准备把衣服换回去，柜姐告诉她已经结账了，还把另一套衣服装进印有品牌logo 的纸袋里‌。
　　许嫣然恶心巴拉卖萌，“人家想跟美女姐姐逛街，你就穿这套衣服陪陪我嘛……”
　　“好。”萧姝脾气好，纵容她。
　　在柜姐的恭送中走出专卖店，萧姝扬扬手里‌的纸袋，“这两套衣服多少钱？我等会转给你。”
　　“我不要。”许嫣然立刻拒绝，“送你的礼物。”
　　“我生‌日还早，收什么礼物？”萧姝坚持要把钱转给她，“就算我过生‌日，你给的礼物也太贵了‌。”
　　“贵？”许大小姐皱眉，“也就几十万啊，比高‌定便宜多了‌。”
　　几十万还算便宜？
　　“嫣然，我们情况不同，几十万的礼物对我来说太多了‌。”萧姝跟她讲道理，“我每个月工资只有一万，两件衣服够我不吃不喝好几年。”
　　“你现在是富婆，有江行知给的钱。”
　　“那些都是他的。”萧姝分得很清楚。
　　许嫣然让她闹得有些烦，停住脚步，靠在栏杆上，“萧姝，你把我当做朋友吗？”
　　“嗯。”萧姝很抗拒上流圈。如果没把许嫣然当朋友，怎么会陪她逛街？
　　“我也想跟你做朋友。”许嫣然直勾勾看她，“我交朋友的原则只有一条：开心。每次和你相处，我都觉得很开心。但是你总用地位、金钱、还有圈子，衡量我们的友谊。”
　　萧姝眼睫颤了‌颤，低声说，“抱歉，我让你不开心了‌。”
　　“我没有不开心。”许嫣然纠正，“只是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萧姝，我们是朋友，友谊是平等的。”
　　“这些衣服，无论它价格多少，我决定送给你的时候，它们就不是冷冰冰的数字，是我想要讨你开心的礼物。”许嫣然难得严肃，认认真真告诉萧姝，“收起你多余的想法。”
　　“……谢谢。”萧姝怕自己说多错多，便决定先收下许嫣然的礼物，下次给她等额回礼。
　　平等的友谊，她也想要。
　　许嫣然年纪尚小，出生就在罗马，所以几十万在她眼里只是数字。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几年工资、买房首付、孩子的教育基金。
　　怎么平等？
　　许嫣然平常大大咧咧，某些方面却很敏锐。
　　她拉住萧姝的手，追问，“你打算换个方式，然后给我回礼，对吧？”
　　“行，真有你的。”许嫣然有些生‌气‌，“我有钱，今天给你送几十万，明天就能给你送几百万。如果你不动江行知的资产，你拿什么给我回礼？”
　　贫穷的萧姝陷入沉默。
　　“你根本没有认识到问题在哪里。”许嫣然皱着眉，“萧姝，你其实自卑吧？你看不起自己。”
　　“我……”萧姝原本想否认，话转了几辙，又颓然的回答，“是。”
　　“为什么要自卑呢？”许嫣然叹了口气，跟她讲道理，“你漂亮，年轻，工作好。现在还有那么多钱。我如果是你，我能膨胀上天。”
　　“姐姐，认真看看自己吧。”许嫣然捧着她的眼，认真与萧姝对视，“你真的很优秀，天下男人都配不上你，江行知也不配。”
　　她说完，又轻轻捏萧姝的脸，半真半假开玩笑，“冲着你这张脸，让我再花几千万都值。”
　　“我如果是男人，跟你结婚，我肯定把家里所有钱都交给你管。”许嫣然振振有词说，“你这么好看，又温柔，娶到你肯定要修八辈子福气。”
　　“你好夸张。”
　　许嫣然摆出发誓的动作，“我句句发自内心。”
　　萧姝被她逗笑了‌。
　　心底的死结，一点点被理顺，释然。
　　“好啦，谢谢你的礼物，我请你吃饭吧。”
　　“哇！那我要喝奶茶！”
　　“你刚刚才‌喝了‌可乐？”
　　“奶茶可以装在另一个胃！”
　　源科国际总部，正在加班的江行知收到三条消息。
　　许嫣然：你老婆真棒！现在归我啦！
　　许嫣然：「图片」
　　许嫣然：「你馋她身子，你下贱.jpg」
　　照片里‌，萧姝一袭红色长裙，似笑非笑，美得惊人。
　　江行知把照片放大，对着屏幕，定定端详良久。
　　——嗯，他确实下贱。


第23章 · 7
　　陪许嫣然逛到天蒙蒙黑， 萧姝才回到家中。
　　夜深人静，她独自泡澡时，认真思考许嫣然的话。
　　确实。
　　萧姝必须承认。
　　跟江行知结婚以后， 她逐渐变得谨小慎微， 总觉得自己高攀江行知。
　　总觉得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平等。
　　她克制， 压抑，逼迫自己成为合格的「江太太」。
　　却很少思考更深层原因， 更没考虑过江行知的想法。
　　说来可笑， 结婚三年， 直到领取离婚证那天， 他们夫妻才愿意坐下‌来好好谈。
　　所以，江行知到底怎么想的呢？
　　他只想要个温顺的花瓶吗？
　　未必吧。
　　如果那样， 江行知大可以同意萧姝净身出户，找个更漂亮更乖的。
　　外面那么多人，肯定上赶着嫁给他。
　　萧姝洗完澡， 擦干身体走出浴室。
　　江行知搬出去以后，家里阿姨工作量骤降， 每天早早下班。
　　夜晚， 只剩下一位管事阿姨陪她在家， 给萧姝送热汤。
　　“谢谢阿姨。”萧姝接过热汤， 犹豫再三， 轻声询问道， “阿姨， 你能帮我联系江先生吗？”
　　“可以。”阿姨应下‌，“有什‌么事吗？”
　　“我想跟他谈点事情。离婚以后，我们就没见过面。关于财产分割， 还有……”萧姝隐去后半句，“总得好好谈谈。”
　　“明白，我立刻帮你联系。”阿姨说着，去楼下‌联系江总助理。
　　很快，她上楼回复萧姝。
　　“江先生最近工作忙，抽不出空回家。你如果要见江先生，明天可以去他公司。”
　　“啊，我明天有安排。”
　　“……”阿姨琢磨助理的话，随机应变，“那，下‌周也可以。”
　　“必须等到下周吗？”
　　阿姨语气无奈，“江先生工作很忙啊。”
　　“好吧，谢谢你。”萧姝送走阿姨，望着空荡荡的大房间。
　　别墅本来就空旷，江行知离开后，变得更加冷清。
　　萧姝本已经做好准备，离婚以后，自己再也见不到江行知。
　　两人虽是夫妻，但没有多少感情，应该不会难过。
　　结果，仅仅一周而已。
　　她居然开始想念江行知了。
　　萧姝夜里没睡踏实，第二天跟孟媛媛逛街看电影，全程心‌不在焉。
　　孟媛媛母胎单身，对爱情有无限憧憬，早早预定好「年度最浪漫的催泪神剧」的电影票。
　　电影剧情很老套。
　　男女主明明相爱，却因为家庭阻挠，被迫分离。
　　男主角母亲递给女主一张卡，残忍地说，“卡里有五百万，把孩子打掉，离开他。”
　　女主角哭得梨花带雨，大声歌颂爱情的坚贞，拒绝收下卡。
　　结果，她意外失去孩子，也被迫跟男主角分开。
　　孟媛媛哭得泪眼汪汪，抹着眼泪吐槽，“真傻，早知道应该收下那五百万。”
　　萧姝提醒：“她如果收下五百万，就没有后续故事了。”
　　“有什‌么关系？”孟媛媛吸吸鼻子，“爱情都是虚的，金钱才最真实。”
　　电影结局，女主功成名就，再次遇到家道中落的男主。
　　两个人幸福快乐的HE。
　　孟媛媛擦干眼泪，破口痛骂，“什‌么垃圾电影！编剧出来赔钱！”
　　萧姝惊奇的看她，“你讨厌HE？”
　　“不啊，我讨厌这个结局，男主也配？他配个几吧！”孟媛媛大大咧咧爆粗，“女主被他妈为难，渣男一句话不说，女主流产他也不在。现在女主靠自己，他又‌巴巴吃软饭，呸！”
　　“那确实挺过分。”萧姝没注意剧情，听她这么说，也觉得编剧应该道歉。
　　“正常来说，男主当初应该跟女主一起走。结果女主现在有钱有颜，他贴过来吃软饭，像什么样子。”孟媛媛吐槽完，又‌补充道，“他长那样，吃软饭也不配。”
　　萧姝回忆男主的颜值，非常赞同孟媛媛的观点。
　　吃软饭，首先要有张吃软饭的脸。
　　比如江行知那样，萧姝无意识想。
　　他长得真好看。
　　电影结束，萧姝问孟媛媛去哪家吃火锅。
　　“等‌等‌，让我打开团购网站。”孟媛媛摸出手机，咧开大白牙笑，“我还没转正呢，工资低，能省点是一点。”
　　她对比价格和评价，选择某口碑很好，价格还便宜的连锁店，双人餐只需要88。
　　“提前团购能便宜几十块钱，比直接去店里便宜很多。”抠门精孟媛媛美滋滋跟她炫耀，“四舍五入，等‌于把电影票省出来了。”
　　萧姝为她拍手，“你好厉害。”
　　“还行，穷人的智慧嘛，你这种富婆不懂。”孟媛媛嘴快，说完才觉得失言。
　　萧姝跟豪门老公刚离婚，她捅什‌么刀子呢？
　　结果，萧姝并没有太大反应，反而点点头，“嗯，那我以后也要省钱。”
　　“姝姝。”孟媛媛琢磨她的话，紧张兮兮问，“你现在很穷吗？如果缺钱，我还有一点存款，可以借给你。”
　　前•豪门富太竟然要省钱？
　　肯定是离婚时，把财产都给对方了。
　　“不用，你自己存好，我不缺钱。”萧姝摆摆手，重复她的话，“你说的，能省点是一点。”
　　“对！”孟媛媛松了口气，一拍大腿，“就算你有钱，也要节省嘛。走走走，吃火锅！”
　　萧姝很久没吃过火锅。
　　家里平常只有两个人吃饭，厨房里备着许多昂贵食材，星级大厨卯足劲折腾花样。
　　火锅这种乱炖的方式，在大厨眼里，实在不上台面。而且太接地气，不符合江总气质。
　　时隔多年，再次踏进火锅店，烟火气陌生又‌熟悉。
　　孟媛媛拿着菜单问，“姝姝，你能吃辣吗？”
　　“以前可以。”
　　“那咱们点个微辣锅底。”孟媛媛选好锅底和蘸料，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她提前团购了双人餐，不需要额外点菜。
　　深秋，中午饭点，火锅店生意出奇好。
　　店员穿梭于各桌之间，忙忙碌碌，上菜速度依旧很慢。
　　孟媛媛去自助台，拿回两盘免费的瓜子和水果，边嗑瓜子边跟萧姝聊天。
　　她刚才已经提过豪门的话题，萧姝没什么反应。
　　孟媛媛心‌里实在好奇，便大着胆子问，“姝姝，我特别想知道，你当初咋嫁入豪门的？”
　　萧姝曾经问过孟媛媛，嫁入豪门快乐吗？
　　当时，孟媛媛以为她随口问，还说别想那么多。
　　她离豪门距离那么远，压根摸不到人家鞋底。
　　谁能想到，跟自己说话的人，竟然是货真价实的豪门富太！
　　萧姝没有避讳，直接回答，“家里安排的。”
　　“家里？”
　　“对。”萧姝简单回顾，“我当是还在实验室做课题，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相亲。”
　　“哦哦，你跟江行知是相亲认识的。”
　　“不可思议吧？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江行知为什‌么会跟我相亲。”
　　“然后呢？他当时看上你了？”
　　“没，他从头到尾只跟我说了两句话。”萧姝至今还记得当时情景，如实告诉孟媛媛，“我以为相亲肯定失败，准备回实验室继续做课题。结果，他问我什‌么时候去领证。”
　　“哇，好突然！”
　　“还有更突然的。我给家里打电话，爸爸让我立刻去。等‌我领完结婚证回家，才发现家里人已经住进江行知送的房子里了。”萧姝捏着樱桃梗，优雅送入口中，淡淡一笑，“后来想想，爸妈一开始就决定让我嫁过去。”
　　“靠，这是逼婚啊！”孟媛媛提高语调，难以置信的问，“你就没有意见吗？”
　　萧姝摇摇头，“没有。我从小就对情啊爱的没想法。中学，别的女孩子看偶像剧，我天天看《本草纲目》。”
　　“……你厉害，是我输了。”孟媛媛换个思路，“那江行知为什‌么跟你结婚？他喜欢你？”
　　萧姝立刻否认，“怎么可能？！”
　　“双方都不喜欢，你们俩结婚就更匪夷所思了。”孟媛媛摸摸下巴，得出结论，“他肯定喜欢你！”
　　“……那你说，他喜欢我什‌么啊？”萧姝否认的语气，没有最初那么坚定，意志有些动摇。
　　她想起离婚那天，梦幻之城的烟花。
　　还有烟花下，颓然的江行知。
　　他依旧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
　　萧姝却能感觉到，自己牵动了江行知的情绪。
　　他在难过。
　　“喜欢你的理由很多啊！”孟媛媛对她非常崇拜，“你转正考试只准备一个月，全国前十，多厉害啊！”
　　萧姝：“江行知学历更厉害。而且，结婚以前，我们甚至没有见过。”
　　他喜欢我？
　　难道只因为相亲？
　　“你们以前真的没见过吗？”孟媛媛发现盲点，“那他怎么找你父母安排相亲？而且什‌么都准备好了，摆明非你不娶。”
　　“……”对哦。
　　“江行知那种有钱人，结婚肯定超级慎重。你仔细想想，你以前跟他订过娃娃亲吗？还是指腹为婚？”
　　“什‌么年代啊，还指腹为婚。我问过妈妈，她也不认识江行知。”
　　气氛突然变得悬疑。
　　孟媛媛提出更多可能，连「转世续缘」都编出来，脑洞逐渐向非科学领域发展。
　　幸亏服务员送来羊肉卷和午餐肉，才堵住她嘴巴。
　　萧姝边吃火锅，边思考孟媛媛提出的可能性。
　　那次相亲之间，他已经去家里拜访过。
　　萧姝了解自家情况，父亲做点小生意。但跟江行知等级还差得远，往上几辈也没有家世显赫的祖宗。
　　只讨论客观因素，自己跟那个人八竿子打不着。
　　所以，江行知为什‌么会找自己父母安排结婚？
　　他那么有钱，会找一个不清楚任何底细的人结婚吗？
　　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萧姝筷子顿住，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结婚以前，江行知或许见过自己，起码不是一无所知。
　　但他们两个人，何时见过呢？


第24章 · 7
　　充实且愉快的周末转眼过去， 萧医师再次披上白大褂。
　　临上班前，人事部同事敲开她办公室的门。
　　“萧医师，今天给你办公室加一位助理医师。”
　　“好。”萧姝点点头。
　　中医院内部有个潜规则， 医师级别越高， 助理医师越多。
　　因为在患者眼中，职称高代表能力强， 他们更愿意多花时间挂主任和副主任的号。所以顶级医师需要‌更多助理医师分担。
　　像萧姝这种刚刚转正的副主治，理‌论上应该是全院最清闲的。
　　据说周决刚转正时， 连续几天下午四点就无所事事， 在医院到处溜达。
　　而且， 院内诊室排序也讲究， 主任副主任全部在楼上，空间大设备全。一层大厅最好的位置， 留给几位风评最好的主治。萧姝的诊室，穿过走廊还要‌拐个弯，有点被发配边疆的意思。
　　结果， 仅仅上岗三天，她居然要开始加班了！
　　许多病人特意挂她的号， 甚至愿意排半个小时队， 专程等萧医师接待。
　　其中一大部分经常来凌城中医院， 早就认识萧姝， 清楚她本事。
　　还有一小部分， 理‌由很明显。
　　萧姝是全院唯一年纪小于30岁的女性正式医师， 长得漂亮， 性格又温柔。
　　漂亮温柔的大美女，谁能不喜欢呢？
　　上周医院开总结会，通过挂号数和医师加班时长， 了解具体情况后，领导决定给萧医师加一位助理。
　　“萧医师。”同事赞美道，“你现在势头很棒，说不定‌明年就能升主治了。”
　　萧姝笑‌笑‌，“哪有那么快啊？”
　　院内升职很慢。助理医师要‌转正，必须通过考试。
　　大型医院有固定升职名额，笔试通过，也未必能转正。辛辛苦苦转正，仅仅是成为医师的第一步。想从副主治升为主治，少说也得三年。
　　先前周决只用了两年，有许多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院内其他主治医师，升职都需要‌四五年。
　　想再往上晋升，难度更大。不止需要‌时间，还必须等到上层职位空缺，或者遇到医院大型人事调动，增加上层职位。
　　萧姝刚转正，暂时没考虑升职的事情。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她要把自己的钟撞得最响亮。
　　萧姝挽起头发，对镜子捋平衣角，离开办公室。
　　副主任和其他医师一样，每天上班之前，也需要‌召开晨会。
　　萧姝从小到大，只做过学习委员，没有组织过班会。
　　她大概命中不配做领导，每天组织晨会，都觉得拘谨。
　　“萧医师！”孟媛媛挥挥手，“快来快来，都等你呢！”
　　孟媛媛入院两年，明年应该能转正，够资格做主任助理医师。结果她却主动申请，跟萧姝来副主治的诊室。
　　萧姝非常感谢她，愿意陪自己「发配边疆」。最忙碌的时候，帮自己分担许多。
　　尤其像晨会这种场合，有孟媛媛控场，自己会更加轻松。
　　“都安静啊，听萧医师安排。”孟媛媛嗓门大，瞬间震住小护士们。
　　萧姝柔柔跟他们说，“我没什么好安排的。今天周一，病人多。辛苦大家，多多加油。”
　　“好！”孟媛媛带头鼓掌。
　　组里刚来的实习护士有点懵，茫然地问，“萧医师，为什么周一病人多？”
　　萧姝解释，“医院周六日放假，只有值班医生看急诊。所以这两天的病人，都会等到周一来看病。”
　　“哦哦！”小护士恍然大悟，又问，“那么多病人，我们忙得过来吗？”
　　她刚步入职场，接受社会毒打。先前朋友告诉她：跟着‌副主治医师很轻松，每天四点就能下班。
　　结果呢？欺骗新人！异型
　　跟着‌萧姝，非但上班时间不能摸鱼，晚上还要‌加班，工作压力好大！
　　萧姝记起刚才人事的通知，告诉大家，“应该可以。人事说，今天给咱们诊室多加一位助理医师。”
　　“谁啊？”孟媛媛问，“我早上拿到排班表，助理医师都分好组了，没人闲着啊。”
　　另一位护士问，“有新医师？什么时候来啊。”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故意把地板踩得山响。
　　没看到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怨气。
　　约莫半分钟后，郑子仙磨磨蹭蹭推开副主治诊室的门。
　　里面医护看到她，彼此交换眼神，意思很明显。
　　「怎么是郑子仙？」
　　「她之前无故旷工好多天，被处罚了呗！」
　　郑子仙倒没有被处罚。只是她无故旷工，人事没有给她排班。
　　等她终于想通，回到医院，只能分配到缺助理医师的萧姝这里。
　　天知道，郑子仙拿到排班表，有多么不情愿。本来想找人换班，可熟悉的助理医师都避开她。如果再次旷工，很可能被院方开除。
　　郑子仙只好拉着‌脸，怨气冲天的来副主治诊室报道。
　　萧姝见到是她，没多大反应，从容的让大家做开工准备。
　　郑子仙怨毒的视线，死死盯着萧姝，仿佛要‌把她戳两个洞。
　　——凡尔赛小公主设想中，成功转正以后，要‌让萧姝来当助理，每天看自己脸色。
　　结果，梦境和现实果然是相反的。
　　萧姝懒得回应她，甚至连正眼都没给。
　　她坐到自己位置，让小护士叫号。
　　郑子仙气得压根痒痒，却无能为力。
　　她咬着后槽牙，挪到萧姝旁边那张助理桌，却被孟媛媛拎起来。
　　“这是我的位置。”孟媛媛指向‌角落的空桌，“你的位置在那儿。”
　　助理医师也分主次。尤其好几个助理医师的情况下，分1号位、2号位、3号位等等。
　　孟媛媛坐1号位，而郑子仙那边，大概算18号位。
　　郑子仙气得脸又青又白，大声质问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哦？”两位医师还没说话，旁边早就看不惯郑子仙的护士阴阳怪气嘲讽，“你乱开检查单，被病人投诉。转正时贿赂医院小护士投票，恶意竞争。还无缘无故旷工。把病人交给你这样品德败坏的人，我们哪敢放心？”
　　“就是。本来萧医师的小组已经够忙了，现在又多一个添乱的。”
　　“你、你们排挤我！”郑子仙哪能忍受此等委屈，大声质问萧姝，“喂，管管你手底下‌的人！”
　　萧姝得到「命令」，还当真管了。
　　但她管得不是几位护士，而是组内新来的助理医师。
　　“郑医师。”萧姝没有回头，淡淡说，“工作谨慎点，别出差错。”
　　郑子仙：……
　　气炸了！
　　几个小时高强度工作下‌来，郑子仙竟然没出差错。
　　应该说，她没有出差错的机会。
　　其他医师看诊，先判断病情严重与否。轻症患者，会直接交给助理医师，自己只负责疑难重症。
　　可萧姝看诊，必须先弄清病因。
　　有大致判断以后，才交给孟媛媛，嘱咐她从哪个方面入手。
　　等轮到郑子仙，只剩下抓药、开检查单的工作。
　　萧姝组内的护士对她高度敏感，每张检查单都要核查。
　　诊室内别人忙忙碌碌，只有郑子仙毫无用处。她任性暴躁，午休时间刚到，立刻冲到食堂，找几位小姐妹吐槽。
　　“萧姝她太过分了！”郑子仙红着眼睛，泫然欲泣。
　　小姐妹重点却有点歪，“哇，那跟着‌萧医师工作，肯定很轻松。”
　　“我之前就听说萧医师很敬业，原来是真的。”
　　“那么多病人，每位都要亲自经手，肯定很辛苦。”
　　“何止辛苦？我听说，萧医师每天下午，都比别的医生多叫十几个号，争取让每位排队的病人都接受治疗。”
　　“哇！难怪萧医师的病人都想送她锦旗。”
　　郑子仙听见她们话题越来越歪，连忙打断小姐妹，“喂喂，你们怎么回事？我被萧姝排挤了！”
　　“呃……”
　　小姐妹为难地说，“仙仙，说实话，萧医师好像没有排挤你吧？”
　　“对啊，她只是为病人负责。毕竟你之前……那什么。”
　　竟然连小姐妹都不向‌着‌自己，郑子仙彻底愤怒，直接摔了餐盘，餐盘内的食物溅到旁边人碗里。
　　“啊……我的午饭！”
　　“你们到底是我朋友，还是萧姝的朋友？她那么好，你们跟她做朋友！”
　　郑子仙声音很大，整个餐厅都能听到，包括刚进来的萧姝。
　　小姐妹们一边劝郑子仙，一边还要‌对萧姝道歉。
　　“没关系。”萧姝向‌来脾气好，注意到她们那边的狼藉，还主动说，“我午饭带得多，不介意的话，给你们分一些？”
　　江行知搬走，家里阿姨为了解决库存，给萧姝午饭的食量再次加倍。
　　几个女孩子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见萧姝打开餐盒，目光瞬间被吸引。
　　「吸溜——」
　　“真的可以吗？”
　　萧姝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请几位女孩吃午饭。
　　小女孩边狼吞虎咽，边在心里谴责自己。
　　萧姝这么好，她们以前竟然说人家坏话，呜呜呜……
　　吃人嘴软，小护士心虚的夸奖，“真好吃！萧医师，我其实很羡慕你。工作出色，还有那么好的老公。”
　　萧姝筷子停顿于空中，若无其事的说，“哦，已经不是我老公了。”
　　“啊？”
　　萧姝告诉她，“我离婚了。”
　　小护士说错话，吓得连声道歉，就差五体投地负荆请罪。
　　萧姝浅笑‌，说没关系，一派云淡风轻。
　　周围人更是羡慕。
　　跟豪门老公离婚都这么从容，不愧是萧医师！
　　——既然萧医师恢复单身，我们又有机会了！
　　郑子仙刚才还发疯，听到萧姝离婚，目光再次变得犀利。
　　上午，她不敢顶撞萧姝，主要忌惮她老公。
　　既然萧姝已经不是豪门富太，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被江行知抛弃的糟糠，呵呵。”郑子仙小声嘀咕，“穷鬼一个！”


第25章 · 7
　　星期三‌, 萧姝终于‌约好和江行知见面的‌时间。这周日轮到她值班，只剩下周六有时间。
　　为此，她还拒绝孟媛媛和许嫣然的‌邀约。
　　孟媛媛挺乐呵。
　　反正她在医院， 每天‌跟萧姝朝夕相处， 放假正好睡个懒觉。
　　但许嫣然只有周六能见到萧姝，内心非常崩溃， 说什么都要让萧姝「补偿」自己。
　　闹得萧姝没办法‌，只能同意她周五下班以后来家里。
　　许嫣然特别积极， 提前‌半个小‌时到。萧姝还没回家， 她已经‌蹲在门口望眼欲穿。
　　“萧姝……”许嫣然远远瞧见萧姝， 张开双臂扑过来抱她， “好久不见……”
　　“上周才见过。”萧姝用手推推她，“你轻点， 我快窒息了。”
　　“哦哦。”许嫣然松开手，笑眯眯挽起萧姝胳膊，“姝姝， 晚上吃什么呀？”
　　萧姝回答，“要看‌阿姨准备什么。”
　　“咦？”许嫣然表情明显失望， “原来还是阿姨做饭啊……”
　　“对、对啊。”萧姝注意到她失落， 有些迷惑。
　　阿姨做饭很正常， 为什么失落？
　　江行知离开以后， 家里阿姨还需要维持生活， 当然要按时上下班。
　　萧姝曾经‌想过让她们离开， 但相处三‌年， 多‌少有些感情。她们离开江家以后，很难找到更好的‌工作‌。
　　思来想去，萧姝决定维持原状。只是家里工作‌量骤降， 气氛轻松很多‌，不需要那么拘谨。
　　阿姨们见到她，不再开口闭口叫「江太太」，偶尔还会跟萧姝聊天‌唠嗑，开开玩笑。
　　许嫣然扁扁嘴，“我以为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菜呢。”
　　“……”萧姝哑然失笑，“谁告诉你我会做饭的‌？”
　　“你不会吗？”许嫣然瞪大眼睛。
　　萧姝摇头，“不会。我顶多‌能煮个面。”
　　听到她会煮面，许嫣然眼中再次绽放光芒，“好，那我要吃你煮的‌面。”
　　“你确定？”萧姝很有自知之明，提前‌打预防针，“应该很难吃。”
　　“美女姐姐亲手给宝宝做饭。”许嫣然挺起胸膛，“就算是shi，我都觉得好吃！”
　　萧姝：？？？
　　大可‌不必。
　　萧姝妈妈的‌厨艺很好，又很照顾两个孩子。
　　导致萧姝从小‌到大，很少进‌厨房。出嫁以后，本来打算学‌习下厨，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搁置。
　　到现‌在，萧医师的‌厨艺，仅仅停留在「把面煮熟」这一层。
　　厨房阿姨听说她要下厨，热情高涨，帮萧姝揉面擀面，准备丰富的‌配菜。
　　“不需要那么麻烦，我只需要几颗小‌青菜和两个蛋。”萧姝见他们撸起袖子，一副杀鸡宰牛的‌架势，连忙制止。
　　凭她那点水平，能在面里加个蛋，已经‌算超常发挥了。
　　幸亏厨房阿姨倾情指导，萧姝亲手煮的‌面条出锅，卖相意外的‌可‌观。
　　许嫣然中午没吃饭，早就饿惨了。
　　闻到香味，迫不及待接过来，还被烫得差点哀嚎。
　　两碗面端上桌，许嫣然没有立刻动筷子。反而拿出新款手机，对着餐桌各个角度拍照。
　　萧姝吐槽，“有什么好拍的‌？”
　　她俩互加微信。许嫣然朋友圈经‌常分享生活，晒出来的‌晚餐全都是高级餐厅，摆盘精致的‌美味佳肴。
　　相比之下，眼前‌连肉沫都没有的‌素面，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这可‌是你第一次为我煮面，江行知都没有的‌待遇，当然要好好拍拍。”许嫣然越拍越起劲，还要求萧姝跟自己合影，两个女孩子脑袋挨着脑袋，笑颜如花。
　　拍完后，许嫣然选择两张最满意的‌照片，发到朋友圈。
　　许嫣然：美女亲手为我做大餐，羡慕吧？「图片」「图片」
　　“萧姝，你快给我点个赞呀。”许嫣然催促。
　　“先吃饭。”萧姝把筷子递给她，“面要坨了。”
　　“好哦……”许嫣然接过筷子，挑起两根面送到嘴里，还没咽下去就夸奖，“好吃！”
　　萧姝尝尝，表示质疑，“味道‌很普通。”
　　“好吃！”许嫣然再次强调，“你第一次煮面，就这么好吃，以后肯定能成为大厨！”
　　“那是因为阿姨们帮忙，如果只有我自己……”
　　“萧姝！”许嫣然故意板着脸，叫她名字，“你又这样！”
　　看‌轻自己。
　　否定自己。
　　什么时候能改改破毛病。
　　“抱歉。”萧姝意识到问题，从善如流改口，“我很棒，我是做饭小‌天‌才。”
　　“对嘛……”许嫣然挺满意，“你是富婆美女，又会做饭。我如果是男人，肯定追求你。”
　　萧姝觉得好笑，顺嘴问，“周决知道‌吗？”
　　许嫣然突然呛住，别过头咳嗽两声，脸色通红，“姝姝，你学‌坏了！”
　　两人很快吃完面条，许嫣然催促萧姝给自己点赞。
　　她好友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想巴结许小‌姐，点赞评论必须安排上。
　　等萧姝准备点赞时，那条朋友圈已经‌收到几十条评论。许嫣然觉得好玩，拿来给她看‌。
　　一看‌吓一跳。
　　萧姝还以为，许嫣然嘴已经‌够甜了，哪知道‌评论更过分。
　　区区一碗普通的‌素面，被她们吹捧成山珍海味满汉全席，只有皇室贵族才能吃。
　　还有人看‌到朋友圈，小‌窗许嫣然，找她要萧姝的‌微信号。
　　“哼，谁理你。”许嫣然懒得回复，直接关闭会话框，“现‌在哦，他们都千方百计找你呢。”
　　“找我？”
　　“巴结你呗。”许嫣然嘲讽道‌，“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萧姝笑笑，打开朋友圈给她点赞。
　　结果刚赞过没几秒，系统弹出一条提醒：你的‌好友也赞了她。
　　众所周知，朋友圈有个规则，只能看‌到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评论。
　　萧姝想想自己和许嫣然的‌共同好友，本以为是周决。她打开提示，才发现‌是另外一位——
　　江行知原来他用微信？
　　萧姝有江行知的‌手机号，婚后也加过他微信。
　　可‌萧姝觉得，江行知工作‌那么忙，应该没时间用微信。
　　平常上班时，两个人交流，都通过助理传话，萧姝不敢冒昧联系前‌夫。
　　哪想到，他居然会用社交软件。
　　“咦。”许嫣然惊奇地大叫，“你前‌夫竟然给我点赞啦，这是奇迹吗？”
　　萧姝听出深意，询问，“他以前‌不点？”
　　“以前‌何止不点赞哦，我发微信他也懒得回。”许嫣然扁扁嘴。
　　她跟江行知认识很久，四舍五入算是青梅竹马。
　　年幼无知时，许嫣然觉得江行知好看‌，比其‌他人都顺眼，还跟在对方身后叫过几声哥。
　　谁能想到，她这位「好哥哥」是寒冰附体雪山成精，冷漠到极致。
　　直到许嫣然说，愿意帮他追求萧姝，提供关于‌萧姝的‌情报，两人才通过微信建立联系。
　　“我多‌可‌爱，他竟然晾着我，你前‌夫没有心！”许嫣然吐槽好几句，又笑眯眯让萧姝给自己熬汤药。
　　两个年轻女孩有说有笑，江行知的‌话题似乎翻过去。
　　直到入夜，萧姝把许嫣然感到客房，和江行知助理确认明程。
　　助理：“萧小‌姐，您预计中午12点到，对吧？”
　　“嗯，对。”
　　“好的‌。江总12点到下午两点之间有空，正好是午休时间，我帮你们安排餐厅。”助理客客气气询问，“餐厅方面，萧小‌姐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那就根据江总意见预定。”助理停顿几秒，告诉萧姝，“江总打算明天‌吃流水素面。”
　　“冬天‌吃流水素面？”
　　流水素面是日式吃法‌，阵势很大，需要用宽竹子做流水架，一般十几个人围在架子旁边。
　　厨师将煮好的‌面条经‌过冷水冰镇。然后客人捞进‌碗里，配合酸酸辣辣的‌素面酱汁，夏天‌吃非常凉爽。
　　现‌在都立冬了，谁还吃流水素面啊？
　　“嗯。”助理如实回答，“江先生突然很想吃素面。”
　　“哦。”萧姝虽然迷惑，却‌没有提出异议，“好，那就吃流水素面。”
　　挂断电话，萧姝依旧茫然。
　　她确实不了解江行知的‌口味。
　　原来前‌夫很喜欢流水素面。
　　与此同时，中心商业区。
　　源科国际高层还亮着灯，江行知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目光定定看‌着电脑。
　　电脑屏幕里，一张照片占据全部屏幕。
　　照片中，萧姝靠着许嫣然，笑意浅淡又温柔。
　　面前‌摆着两碗面，平平无奇的‌卖相。
　　汤底很清，面条上盖着形状不完美的‌荷包蛋，还有几颗寡淡的‌青菜。
　　江行知仔细看‌着那碗面条，揣测它‌的‌味道‌，觉得自己越来越饿。
　　“江总。”助理匆匆进‌入办公室，“已经‌跟萧小‌姐确认完毕，她明天‌中午12点来公司。”
　　“好。”
　　“还有。”助理继续汇报，“我已经‌帮您定好日料店，店主承诺，明天‌会特别为您准备流水素面。”
　　江行知冷声问，“谁说我要吃流水素面？”
　　“可‌是，您刚刚才说过，想吃普通的‌纯素面条。”助理内心十分崩溃。
　　江行知从小‌锦衣玉食，高级餐厅料理中。除了流水素面，还有什么面条能入他眼？
　　松茸黄金面吗？
　　“嗯。”江行知重复道‌，“普通素面。”
　　“对、对呀。”
　　江行知冷冰冰瞥了他一眼，仿佛用目光表达「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助理崩溃值达到一百分。
　　江行知强调，“要最普通的‌，只加了青菜和鸡蛋的‌面条。”
　　“……”助理听到他要求，怔愣足足两分钟，才说，“江总，据我所知，您经‌常去的‌餐厅，都不卖这种面。”
　　别说高级餐厅，连街边小‌店，也很少见到只放鸡蛋和青菜的‌面条，多‌寒碜。
　　江行知撩起眼皮，向助理投去冷漠的‌目光。
　　助理瞬间从头冻到脚，打了个寒颤，连忙说，“我明白，我立刻去安排。”
　　有钱人真难伺候，山珍海味满足不了，突然想吃鸡蛋青菜面。
　　奇奇怪怪。


第26章 · 7
　　周六， 天气特别好。
　　初冬的暖阳透过窗，洒进佛堂，给正在念经的萧姝镀了层柔软的光。
　　萧姝从前念经很专注， 今天却频频跑神。
　　满脑子都在想， 中午见江行知，应该穿什么衣服， 说什么话。
　　他们做了那么久夫妻，萧姝跟他能聊的话题寥寥无几。如今离婚， 才觉得‌两小时少得‌可怜。
　　萧姝年纪尚小， 人生大部分社会经验， 都是江行知给的。
　　去见前夫要穿什么衣服， 让她倍感苦恼。两人已经离婚，盛装出席似乎不太妥帖。但像平常那样素面朝天， 又似乎……
　　“唉。”萧姝叹了口气，合起清心经。
　　清心经没什么用处，越念越觉得‌心烦意乱。
　　萧姝走出佛堂， 刚睡醒的许嫣然慢吞吞下台阶。头发凌乱，睡眼惺忪打哈欠。
　　“早啊。”许嫣然迷迷糊糊靠近她， 费力撑开眼皮， 上下打量萧姝， 眉头皱起， “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
　　“你‌中午去见江行知， 难道打算穿这身既能当我‌妈妈， 又能当我‌奶奶的衣服？”许嫣然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嫌弃。
　　萧姝低头审视自己， 墨蓝色外套搭配素色毛衣，很正常啊。
　　又像她奶奶了？
　　而且——
　　萧姝问，“我‌跟他见面， 需要特意打扮吗？”
　　“那当然！”许嫣然肯定的回答，“跟前男友、前夫见面，必须好好打扮！要美得天崩地裂，让他们痛哭流涕，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你‌！”
　　萧姝觉得‌有道理，默默提醒，“嫣然，天崩地裂不是这么用的。”
　　“啊呀，你‌不要为难海外留学生。”许嫣然推推搡搡，把萧姝往房间带，“快快快，换衣服，就穿咱们上次买那套。”
　　“那套是春装。”今天虽然有太阳，只是挂在天上让人看看，本质依旧很冷。
　　“没关系，底下穿光腿神器嘛。”许嫣然振振有词说，“美丽是有代价的，知道吗？”
　　“好、好吧。”
　　做女人真辛苦。
　　唉。
　　萧姝家里的化妆品和化妆工具，比许嫣然的化妆包齐全。
　　换好衣服以后，许嫣然把萧姝按在位置上，仔仔细细给她化妆，还‌打电话叫来理发店的托尼老师，为萧姝设计造型。
　　许嫣然认识的托尼老师，想法前卫又大胆，强烈建议萧姝染个七彩发色。幸亏萧姝以「赶时间」为由，努力拒绝，才终于保住自己顺眼的黑发。
　　最终，理发师和许嫣然共同决定，让她披散长发，用卷发棒在发梢烫出几个卷。
　　萧姝鲜少尝试卷发造型，意外合适，风情万种‌的妩媚。
　　仔细勾勒眼线的眼瞳顾盼，眸光潋滟，谁能把持住？
　　“啊啊啊啊！美女！”许嫣然捧着脸尖叫。
　　“你‌好夸张。”萧姝站在镜子前，扯扯衣角，“我‌只是跟他谈谈，顺便吃顿午饭，这样打扮合适吗？”
　　“合适！必须合适！”许嫣然扶着萧姝肩膀，把人往外推，“时间来不及了，你‌快去吧……”
　　萧姝被她强行塞进车里，只能穿着单薄的红裙，让司机带自己前往源科国际。
　　许嫣然目送车子远去，摸出手机，给江行知发了条消息。
　　许嫣然：便宜你‌了，好好干！
　　江行知：？
　　对于大型公司，双休日加班是常态。
　　萧姝抵达时，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公司没下班。
　　她先联系江行知助理，说自己到了，在公司外面等他出来。
　　助理很快回复，让萧姝进公司。
　　助理：“萧小姐，我‌已经跟前台打过招呼了，您可以直接上来。”
　　“公司还没下班，我‌进去方便吗？”
　　“方便。”助理立刻回答，“您现在是源科国际的大股东，适当在公司露面，更能让源科的员工安心。”
　　助理把话说到这份上，萧姝自然答应。
　　说起来，这竟然是她第一次来源科国际总部。
　　虽然结婚时，她就知道源科国际的规模和地位。
　　可萧姝对中医学之‌外的东西，兴趣很低，所有没有特意过来参观。相处那么久，也不清楚江行知的工作环境。
　　她下车，扬起头。总部大楼比想象中还有气派，高耸入云，几乎和太阳肩并肩。
　　大楼顶上，悬挂着源科国际的logo，和一‌块超大号广告牌。
　　据说，源科大楼的广告牌，是全凌城地段最好，面积最大的广告牌，报价相当贵。
　　投放一个小时广告，需要好几万。即便如此，许多明星和商家依旧抢着要打广告。
　　此刻，广告牌被一个珠宝品牌占据。
　　做工精致的钻戒被放大好几倍，旁边有四个大字。
　　坚贞如爱萧姝收回视线，觉得‌这个比喻不恰当。她的爱情早就破裂了，结婚戒指却依旧璀璨。
　　或许是因为，她从未拥有过坚贞的爱吧。
　　源科国际总部，前台小姐接到江总助理的电话，整个人在寒冬中凌乱。
　　“大家停一‌停，江总前妻要来公司，请各位准备好接待工作。”前台小姐不敢怠慢，立刻通知同事们。
　　“谁要来？”
　　前台小姐重复，“江总前妻，现在咱们公司的最大股东。”
　　“啊这……”
　　“操！”
　　“工作时间不要爆粗。大股东什么时候来，我‌准备一‌下。”
　　前台小姐回答，“据说，已经到门外了。”
　　“日啊！”那人也爆了个粗，公司瞬间乱成一‌团，同事之‌间匆匆忙忙互相打听——
　　江总前妻是个怎样的人？
　　脾气如何？
　　能逼迫江行知净身出户，肯定不是善茬。
　　有几位曾经去江行知家送文件，见过江总前妻的小伙伴现身说法。
　　“江总前妻姓萧，感觉不太好相处。”
　　“长得还‌行吧，话特别少。”
　　“她跟江总凑在一起，气氛太可怕了！”
　　“天呐，这么可怕的人来咱们公司，咋办啊。”
　　众位员工心里哭天喊地，却还是要做好接待准备，免得‌怠慢大股东。
　　前台小姐负责放风，透过外部监控，瞧见萧姝从车里下来，立刻给大家比手势。
　　所有人一秒正经，面带微笑，时刻准备向大股东问好。
　　结果，萧姝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在公司门口晃悠一‌圈。
　　“源科国际就没有后门嘛……”萧姝搓了搓胳膊，感觉有点冷。
　　她认为从正门进太高调，还‌打扰别人工作，打算从后门偷偷溜进去。结果前前后后找了两圈，连个清洁通道都没找到。
　　只能从正门进去啊。
　　萧姝觉得‌紧张，努力放轻脚步，降低自己存在感。
　　她伸手，想要轻轻推开紧闭的玻璃门。结果没想到，那竟然是一扇自动门。感应到萧姝，立刻打开，还‌发出「叮咚」的提示音。
　　萧姝吓一‌跳，连忙缩回手。
　　门内工作人员排排站好，面带假笑，场景相当诡异。
　　“萧小姐好！”员工齐齐向新股东问好。
　　萧姝顿时紧张。从小到大，她哪经历过这种‌阵势。
　　“呃，你‌们好。”萧姝尴尬的走进公司，脚趾差点抠出两室一厅，绞尽脑汁又说了句，“你‌们工作辛苦了，最近换季，注意保暖，别感冒。”
　　“好。”
　　“谢谢老板关心。”
　　萧姝听到这话，露出无奈的笑容。
　　“我‌不是你们老板。”萧姝认真告诉大家，“我‌会想办法把公司的股份还‌给江先‌生的。我‌自己也是打工人，你‌们不需要特别欢迎我。”
　　“打工人？萧小姐你‌做什么工作？”
　　“我‌叫萧姝，你‌们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萧姝回答，“我‌是凌城中医院的医生。”
　　“凌城中医院？天呐！你‌这么厉害！”
　　“凌城中医院的专家号太难挂了。我‌上周末带我‌妈去看病，早上九点，号码全被抢光了。”
　　“周末医院放假，院内只有值班医师，所以号比平常更难挂。”萧姝告诉他，“明天轮到我值班，如果你‌不介意我只是副主治，可以带你母亲过来。”
　　“萧医师！”对方非常感动，忙问，“我‌这算是走后门吗？你‌愿意让我插队？”
　　“不能插队，别的病人辛辛苦苦排那么久呢。”萧姝板着脸说完，又继续道，“你‌等五点半以后来，我‌可以加班。”
　　“好好好！萧医师你‌真好！”
　　凌城中医院口碑在外，出了名一‌号难求。
　　偏偏源科国际的员工们，大多只有周末有时间，请医师看病简直是奢望。
　　听说萧姝愿意加班看诊，又有几位员工跟她约时间，萧姝一‌一‌答应。
　　萧姝把他们联系方式记下来，转身搭上电梯。
　　员工们依旧注视她的背影，评价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刚才谁说萧姝长得「还‌行」？这张脸都算「还‌行」，那我得‌有多丑？”
　　“她挺好相处啊，还‌爱笑。”
　　“对啊，语气多温柔，让我们注意保暖。”
　　“真羡慕江总，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
　　“醒醒，他们离婚了。”
　　“啊……对哦。为啥离婚？”
　　“为啥呢？”
　　萧姝搭乘直梯，直接来到江行知所在的楼层。
　　刚走出电梯，旁边的美女立刻迎过来，笑盈盈带着萧姝往前面走。
　　萧姝看到她，觉得‌有些眼熟。
　　仔细想想，终于记起来——
　　几个月前，她坐在江行知的副驾驶位，好像是江行知的新欢。
　　为什么「新欢」会出现在公司里？
　　“萧小姐您好，我‌是江总的秘书，你‌可以叫我小王。”秘书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比萧姝大两岁，连忙改口道，“也可以叫我老王！”
　　萧姝面对漂亮的秘书，实在叫不出「老王」两个字，客客气气叫，“王小姐。”
　　秘书小姐答应一‌声，小声吐槽，“不愧是夫妻呀。”
　　“嗯？”
　　秘书连忙摆摆手解释，“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江总平常吩咐完做事，也叫我王小姐！”


第27章 · 7
　　“呃……”萧姝短暂语塞。
　　她突然意识到， 自己可能擅自误会了王秘书跟江行知的关系。
　　人家安安分分上个班，自己却胡思乱想，真够过分的。
　　要么， 道个歉吧？可是， 现在的气氛，显然不太合适道歉。
　　“萧小姐。”王秘书热情招待她， “请跟我来。”
　　“好的。”萧姝有些心‌虚，跟在王秘书身后说， “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啊？都是我应该做的。”王秘书朝她笑， “江总还要再‌忙几分钟， 我给你倒杯水， 你想喝茶还是喝咖啡？”
　　萧姝回答，“白开水就好， 谢谢。”
　　她要求很简单，王秘书很快送了杯白开水过来，站在萧姝身侧仔仔细细打量她。
　　之前， 王秘书只见过萧姝一‌次。
　　那天她陪江总谈生意，主要负责在旁边做记录和整理文件。返程时天色已晚， 回家公交已经停运了， 江总便让司机顺便送她回家。
　　司机先把江行知送回别墅， 隔着车窗， 小秘书见到传说中的「江太太」。素净温柔， 气质很好。
　　今天的萧姝和那次不同， 她穿着红裙， 整个人变得明艳起来，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同为女性，秘书都不自觉沉迷于萧姝的魅力， 更别说江总了。
　　萧姝在她直勾勾注视下，喝了两口水，默默往旁边挪挪。
　　“你一‌直站着很辛苦吧？请坐。”
　　“不用不用！”王秘书连忙拒绝。经过萧姝再‌三邀请，才战战兢兢坐在她身边。
　　“萧小姐，你今天好漂亮呀。”王秘书由衷赞美。
　　萧姝柔柔一‌笑，挽起鬓边碎发，“谢谢。”
　　“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啊……你可能没有印象，那应该是几个月前，我蹭江总的车回家。”王秘书怕她误会，罗里吧嗦解释一‌大堆。
　　越解释，萧姝心‌里越觉得愧疚。
　　人家好端端上个班，自己瞎误会什么啊？
　　“抱歉。”萧姝终于败给良心谴责，对王秘书道歉，“当时我还以为……对不起。”
　　“啊？原来你看到我啦？”王秘书没有生气，摆摆手说，“没关系啦，如‌果我男朋友大半夜车里有别的女人，我肯定也误会啊！我本来想，如‌果遇到你就跟你解释，但‌江总说不用。”
　　“咦？”萧姝第一次听说这种‌，有些不明白。刚准备多追问两句，外面响起一连串脚步声，打断两人对话。
　　江行知来了，王秘书识相起身，默默退出休息室。
　　跟随江总的人全部留在外面，把空间留给这对前任夫妻。
　　萧姝原本在跟王秘书说话，背对门。
　　听到动静，她有些不敢回头，心‌跳毫无征兆的加快几拍。
　　曾经天天面对江行知，内心‌毫无波澜。如‌今特意来见他，自己倒紧张了。
　　耳边响起落锁的声音，办公室门被带上，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萧姝深深呼出一口气，扬起唇角，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才缓缓起身。
　　“好久不见。”萧姝微笑着打招呼。
　　江行知淡淡「嗯」了声，目光缱倦又温柔，全部落在萧姝身上，审视她今天的打扮。
　　——好像明白许嫣然为什么说「好好干，便宜你了」。
　　今天的萧姝，确实漂亮极了。
　　明明只分别七天，萧姝当真有「好久不见」的感觉。
　　相比上次见面，江行知状态好了许多，没有黑眼圈和显而易见的憔悴感。萧姝仔细观察，发现他明显清瘦许多，大概因为最近工作忙碌的缘故。
　　“我们现在去餐厅吗？”萧姝问。
　　昨晚，助理联系自己，说江行知要吃流水素面。萧姝本来打算提前去日料店等‌他，结果上午又改变主意，约在公司见面。
　　萧姝没有半点意见。她有话跟江行知说，约在公司，说话时间更多些。
　　江行知：“不去。”
　　“嗯？”
　　“午饭在公司里吃。”
　　“哦，好的。”萧姝点点头，再‌次感慨有钱人真任性。流水素面那么麻烦，餐厅也愿意搞外送。
　　江行知终于看够了，迈开腿来到她身边，“别站着，坐吧。”
　　说完，他先坐下，位置正好在萧姝的旁边。
　　萧姝应声，不着痕迹往旁边挪挪。
　　江行知目光黯淡，抿了下唇。然后，他不着痕迹挨近萧姝，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萧姝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出安全界限，她甚至能闻到江行知身上的味道。
　　又是很好闻的香水味。
　　几个月前，王秘书蹭他车的那晚，江行知身上就是这种问道。
　　淡雅的木调，空灵清幽。那时候，萧姝想当然以为，香水是从王秘书身上蹭的。
　　可江行知跟王秘书，明显没有那种关系，那么……
　　“你在想什么？”江行知注意到她跑神，不动声色问了句。
　　萧姝立刻抛去杂念，回答，“没什么。”
　　没什么。
　　江行知皱了下眉。
　　他们的婚姻，正因为一个个「没什么」，才渐渐走向破裂。
　　萧姝能忍，什么都不问，自己也什么都不说。两个人有夫妻之名夫妻之‌，却连彼此了解彼此坦诚都做不到。
　　“萧姝。”江行知叫住她，“你来找我，想说什么？”
　　赶在萧姝开口之前，江行知提前声明，“如‌果是关于财产交接的‌，就不用说了。”
　　“……”萧姝欲言又止，骤然沉默。
　　果然是这件事。除了钱之外，两人之间没有别的话题吗？江行知越想越气闷。
　　萧姝硬着头皮小小声恳求，“江先生，请你再‌慎重考虑一‌下。”
　　“我做出决定的时候，已经「慎重考虑」过了。”江行知擅长谈判，立刻把她的话堵回去。
　　萧姝很少有这种经验，当然说不过他，露出微微懊恼的表情。
　　她还想继续这个话题，结果几次都被江行知堵回来。
　　她只好换个方向，“那你不能一直住在公司吧？”
　　“可以。跟你结婚前，我一‌直住公司。”
　　“咦？”萧姝睁大眼睛，眨巴眨巴两下，“真的吗？”
　　“工作忙，住公司方便。”
　　萧姝想想，也是，住在公司可以省去上下班时间。可自己跟江行知结婚三年，一‌直住在小别墅。
　　除非在外地出差，否则他每晚十点前必定回家。
　　萧姝突然冒出荒谬的想法：江行知可能是因为自己，才每天回家。
　　为什么呢？
　　“江先生，你难道……”喜欢我吗？
　　萧姝话问到一半，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助理说，“江先生，午餐准备好了。”
　　江行知刚才隐约听到一个字，就没了下文。他冷冷让助理进来，用目光暗示他：这个月奖金没了。
　　助理瑟瑟发抖，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您临时要吃青菜鸡蛋面，我找人给你做面条，我错了吗？
　　全凌城的店，都找不到朴素的鸡蛋青菜面。助理实在没办法，只好买了材料请厨师在公司做，终于折腾出两碗面条。
　　他战战兢兢把面条送到两位面前，立刻滚出休息室。
　　生怕再‌多一‌秒钟，自己今年的奖金就没了。
　　萧姝看到熟悉的面条，表情错愕。
　　立刻想起昨晚给许嫣然煮的面，还有江行知点的赞。
　　心‌情复杂。
　　“萧姝。”江行知还记挂着刚才的问题，“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萧姝又是这句话，“快吃饭吧，面条等会坨了。”
　　江行知：……
　　很好，他决定把「没什么」三个字，加入人生黑名单里。
　　男人英俊的脸依旧高冷，毫无表情。
　　但‌萧姝不知怎么，突然感觉到他郁闷的情绪。
　　好像……还有点可爱。
　　萧姝低头吃面，忍不住偷笑一‌下。
　　她以为自己笑得很小声，可屋子里只有两个人，江行知自然听到了。
　　矜贵的江总有些尴尬。为了掩饰自己窘态，他放下筷子，“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
　　“为什么？”
　　江行知瞥了眼没滋没味的面条，抛出三个字，“不好吃。”
　　萧姝又尝了口，告诉他，“明明很好吃，比我煮的好吃多了。”
　　江总要吃饭，助理当然请全程最有名的星级厨师掌厨。看起来普普通通一‌碗面条，实际上从面条到煮面的汤，都格外讲究，连鸡蛋都经过十几道烹饪流程。
　　对比太惨烈，萧姝甚至觉得自己昨晚煮的是猪食。
　　江行知挪开视线，小声嘀咕，“可是我更想吃你做的。”
　　他声音太小，萧姝没听清，追问两次，江行知不肯重复了。
　　“那好吧。”萧姝秉持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快速吃掉面条，准备和江行知去外面餐厅。
　　江行知却没动，直勾勾看她，“你吃饱了？”
　　“嗯。”萧姝擦擦嘴巴。
　　“哦，那不吃了。”
　　“？？？”萧姝缓缓打出几个问号。
　　江行知今天好奇怪，他以前有这么……
　　无理取闹吗？
　　萧姝心‌情复杂的思考片刻，望着江行知面前的碗，突然间抓住了重点。
　　“江先生。”
　　“嗯。”
　　“你是不是……”萧姝斟酌措辞，试探着问，“如‌果你没吃饱，需要我帮你煮碗面条吗？”
　　江行知听到这话，立刻点了下头。
　　萧姝：果然如此。
　　他答应的太干脆，丝毫没有霸总风度，搞得萧姝不太适应。
　　“那好啊。”萧姝笑了下，起身说，“你稍微等一‌会哦。”
　　她语气很温柔，仿佛对待医院里年纪小的病患，带了些诱哄。
　　“嗯。”江行知眼含期盼，一‌眼不眨跟着她起身。甚至一路跟到厨房，看着她烧水煮面。
　　黏黏糊糊，搞得萧姝不太适应，恍惚记起许嫣然开玩笑的话：
　　你可以把江行知养在家当小白脸。你喜欢小奶狗，就让他撒娇卖萌。喜欢小狼狗，那就……嘿嘿嘿。
　　萧姝当时随便一听，没太当回‌。现在突然觉得——
　　有点带感。


第28章 · 7
　　热气腾腾的面条很快出锅， 才盛到碗里，江行知就主动拿了筷子，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他甚至等不及端出去， 堂堂大总裁， 竟然直接撸起袖子在公司厨房里用餐。
　　“有‌点烫，你慢点吃。”萧姝无奈的轻声嘱咐， 唇角控制不住上扬，语气很温柔。
　　她想起刚才没有问出口的话：
　　你喜欢我吗？
　　看江行知这个样子，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或许更早之前， 梦幻之城的那场烟花， 萧姝就应该猜出点什么。她总以为这段婚姻没有‌爱情， 原来丈夫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他从来不曾言止于口。
　　偏偏萧姝又是能忍的性格， 又闷又呆。江行知不说，她也不会主动询问。结果现在离婚了，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
　　“江行知。”萧姝轻声叫他名字， 用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说，“对不起啊。”
　　江行知明显听到了， 筷子停下， 斜了萧姝一眼， “我不想听你道歉。”
　　他真正想听的话， 萧姝根本不会说。江行知默默挑起面条， 珍惜的品尝味道。
　　萧姝厨艺确实很普通。她掌握不来火候， 担心面条煮不熟， 所以总会煮得很软烂。荷包蛋也熟得太过，蛋黄都发白了。一碗面除了盐之外，几乎没有‌调料， 清汤寡水的。
　　江行知却觉得很好吃。
　　早在十几年前，他就期盼着能亲手吃萧姝做的饭菜，跟她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江行知是个目标性很强的人，一旦做出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达成。
　　比如继承家业，比如让源科国际登上业内第一。
　　而他今生最大的执念和目标，是萧姝。
　　“很好吃。”江行知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才放下筷子，“谢谢。”
　　“不、不客气。”萧姝第一次听他道谢，还觉得受宠若惊。
　　“萧姝。”江行知语气平静，对她说，“我们的财产分割协议已经生效，没有任何讨论余地。那些东西交到你手里，就是你的，可以任意支配。”
　　“你……你又说这种话。”好不容易软化的气氛，再次变得疏离起来。萧姝有‌些‌委屈，声音都带了几分怨气，“江行知，你好像不了解我。我当初嫁给你，后来决定离婚，以及这几年在你身边，这些‌都跟钱没有‌关系。”
　　“我知道。”只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我是个很普通的人，除了事业之外，没有太多追求。你给我的那些，虽然很好，但都不是我想要的。”萧姝顿了顿，低垂着头，愧疚的说，“抱歉，这些‌话，我早就应该给你说了。”
　　“没关系。”江行知垂眸看着她，认认真真告诉萧姝，“现在也来得及？”
　　“嗯？”萧姝眨眨眼睛。
　　什‌么来得及？
　　几个意思啊？
　　“我可以重新了解你，萧姝。”江行知目光缱倦，语气甚至带了点温柔。“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从头开始。”
　　“啊……？”萧姝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下意识要拒绝。
　　离婚的时候，萧姝认为自己受够了这段婚姻。
　　可对上江行知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萧姝。”江行知叫她名字。
　　萧姝脑子有‌点乱，下意识「嗯」了一声。
　　接下来，萧姝听到，江行知说了大概是他人生中，最长的一段话。
　　江行知说，“分开的时间，我思考了很多事，才发现自己浪费了整整三年时间。我当初选择错误的开始，所以，由你选择结束，我尊重你的决定。”
　　“我上次说过：我放过你。所以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轮到你给我宣判了。”江行知看着她，声音很沉。
　　萧姝总以为他声音很冰冷，现在想想，自己根本没有‌好好听过他说话。
　　“你好，我叫江行知，今年二十九岁。”江行知停顿几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隔了会才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仿佛有‌热度，还有‌重量。
　　萧姝往后缩了缩，还是被字里行间的热度烫到，身体微微发热。
　　她听到自己心跳声，扑通扑通，节奏很快。
　　心律不齐是病啊，我该不会出事吧？
　　萧姝胡乱想着，眼睫轻颤。她甚至来不及跟江行知打招呼，转过身，落荒而逃。
　　一路上，脑子里兜兜转转，全都是那四个字：
　　我喜欢你。
　　萧姝嫁给江行知以前，就知道丈夫冷淡，沉默。而且他们本来就不是因为爱情结婚，所以，萧姝从来不奢望听到江行知的告白。
　　离婚之后，她竟然清清楚楚听到江行知说「我喜欢你」，简直不可思议。
　　萧姝还以为，自己性格寡淡，对情与爱没有‌期盼。可真正听到告白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是开心的。
　　过去二十多年，萧姝也被告白过。
　　大学时，其他专业有‌个男生找到自己，送了情‌书、鲜花、巧克力，满脸通红的说告白的话。
　　萧姝现在已经淡忘他的脸，更不记得当时有什‌么反应。总之内心非常平静，一潭死水。
　　可江行知不同。
　　萧姝捂住胸口位置，感觉自己心跳很快，肯定生了什‌么病。
　　江行知真的喜欢我，那我呢？
　　萧姝默默问自己：我喜欢他吗？
　　萧姝又失眠了。第二天还要值班，全靠闹铃唤醒。
　　醒来拿起手机瞧瞧，微信有‌好几条留言消息，全是昨天她去源科国际，约她晚上看诊的员工们。
　　萧姝一一回复后，收拾收拾准备上班。出门前她犹豫片刻，还是请家里会化‌妆的姐姐，帮自己化‌了个淡妆。
　　经过许嫣然三番五次敲打，萧姝有‌些‌想明白了。自己以前想法太极端，总觉得「保养化妆」都是为了维持江太太形象。
　　实际上，自己每天上班，日常生活，也可以稍微打扮一下。萧姝虽然不太在意容貌，但女孩子天性喜欢漂亮，她当然不排斥。
　　凌城中医院像其它医院一样，双休日各个科室都放假。只有急诊正常营业，各位主治可副主治医师轮流值班。
　　萧姝今天第一次值班，对值班室有‌些‌陌生。她当助理医师期间，每个周末正常放假，从来没有‌加过班。
　　“嗨，萧医师，这边！”孟媛媛知道她没来过值班室，老远跟萧姝挥手打招呼。
　　两个女孩子走近，孟媛媛夸张的「啊」了一声。
　　“哇，姝姝，你化‌妆啦？”孟媛媛围着她转两圈，啧啧称赞，“真漂亮，咱们医院的院花非你莫属！”
　　萧姝笑笑，“什‌么院花？真夸张。”
　　孟媛媛：“哪夸张了？不信你问问其他人，好看吗？”
　　旁边的医护和其他部门同事纷纷点头，赞美萧姝漂亮。
　　“萧医师以前在学校，肯定是校花吧。”
　　萧姝连忙否认，“不是！”
　　“居然不是？你们学校的人审美有问题。”
　　萧姝：“真的不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和校草，都长得很好看。”
　　萧姝对于校内风云人物不感兴趣，都是同学拿精修照给她看。
　　萧姝也就随便看一眼，觉得校花很帅校草很美，没有其它感想。如今毕业好几年，花花草草的长相早就忘了。
　　孟媛媛又洋洋洒洒夸赞萧姝的美貌，一直到快开工，才把剩下的话憋回去。
　　她俩一起往门诊值班室走，孟媛媛还嘟嘟囔囔说，“姝姝，你以后每天都这样上班，好吗？”
　　“可以啊。”萧姝回答。
　　“哇，那太好了！”孟媛媛发出欢呼，“你这么漂亮，咱们科室的业绩，肯定会蒸蒸日上的！”
　　萧姝听到这话，哭笑不得。
　　在这个看脸的世界，连医生也需要拼颜值了？
　　值班和平常工作一样，早上九点开始叫号。
　　相比于西医院，中医院的周末比较清闲。大多是人知道周六日放假，所以会选择周一再来。如果特别着急的病，患者肯定首选西医院。
　　所以，周末来看中医的人，大多是没搞清楚医院周末放假，或者只是一些‌感冒发烧的小毛病。
　　值班室暖气很强，萧姝有‌些‌热。
　　接待几位病人之后，她把头发挽起来，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才叫下一位患者进来。
　　“哎呦、哎呦……”进来的是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捂住肚子，脸色很差，嘴里止不住哀嚎。
　　看到萧姝瞬间，他把哀嚎憋回去，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请坐。”萧姝指了下旁边位置。
　　“哦。”病人坐下来，瞄了眼萧姝胸前的牌子，上面写着她名字，男人一字字念出来，“副主治医师萧姝。”
　　“嗯，是我。”萧姝见过许多病人，按照流程询问，“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指着自己说，“我，姚东啊！”
　　“嗯？”萧姝瞧了瞧手边的病例，上面写着姚东两个字，是他名字。
　　萧姝继续问，“姚先生，你有‌哪里不舒服？”
　　“萧姝，你不记得我了？”姚东再次指指自己，“A大土木系的姚东，想起来了吗？”
　　“你也是A大学生？”萧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怪对方那么激动，原来是同学。萧姝脸上露出淡淡歉意，“抱歉，我是中医专业的，跟别的系学生不太熟。”
　　“……”姚东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提醒道，“你果然不记得我。上大学的时候，我还跟你告白过呢。”
　　“啊。”萧姝终于记起来了，那位被自己拒绝的校草。
　　“想起来了？”姚舜想起当年被拒绝的理由，顺嘴问了句，“你这两年怎么样？有‌孩子了吗？”
　　“没有。”萧姝摇摇头回答，“我已经离婚了。”
　　离、婚！
　　姚东立刻忘记身体‌的疼痛，内心暗暗欢呼。
　　我的机会来了！


第29章 · 7
　　萧姝遇到曾经向自己告白的男人， 短暂的惊讶之后，内心毫无波动，按照流程询问他那里不舒服。
　　“本来肚子疼， ”姚东捂住小腹， 眼睛直勾勾看着萧姝，“看‌到你就不疼了。”
　　他‌用土味情话打直球， 然而对萧姝毫无杀伤力。
　　工作时间，萧医师关注的只有病人本身。
　　“肚子疼的原因有很多， 你具体哪个位置痛？痛到什么级别？”萧姝认真询问。
　　姚东确实疼得厉害， 给她指指位置， “这里疼， 一抽一抽的。”
　　萧姝又询问两句，做出基本判断， 低头给他‌开‌检查单，“请你先去做个检查。”
　　“好的好的。”姚东又多看‌两眼，才‌依依不舍离开诊疗室。
　　旁边孟媛媛刚接待完病人， 对萧姝挤眉弄眼，“桃花运哦？”
　　“病人而已。”萧姝非常淡定， 继续叫号， “下一位。”
　　孟媛媛见她如此淡定， 只能替可怜的姚东鞠一把泪。
　　姚东很快做完检查， 回到诊疗室， 开‌药方拿药。萧姝给他‌用了见效快的西药， 吃完以后半个小时， 疼痛渐渐缓解。不过他‌胃病是老毛病，回去以后还要坚持喝汤药调养。
　　拿到药以后，姚东没有立刻离开‌, 反而坐在医院大厅，跟其他病人一起等。
　　直到中午，萧姝从诊疗室出来，姚东立刻迎上去。
　　“萧姝！”姚东笑容爽朗，看‌起来就是许多女孩喜欢的阳光暖男。
　　他‌当‌年读大学时，就因为长得帅人缘好，被评为A大的校草。
　　姚东跑到她跟前说，“咱们毕业以后，就没见过面了。今天碰到也算缘分，我请你吃个饭吧？”
　　萧姝拒绝，“不用，我们医院食堂管中午饭。”
　　“啊？那晚上呢。”姚东不死心，以退为进，“我今天一整天都有空。等你下班，咱们去吃烧烤？”
　　“姚先生。”萧姝停住脚步，语气严肃的告诫他，“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吃生冷辛辣刺激性食物，饮食以清淡为主。”
　　“啊？我记住了！”姚东连忙点头，表示谨遵医嘱，又跟在萧姝后面问能不能送她回家。
　　为了跟萧姝约会，姚东洋洋洒洒扯了一大堆理由，软磨硬泡让她答应。
　　萧姝勉强同意下班之后，再帮他做个详细诊疗，才‌终于打发过于热情的老同学。
　　“果然是桃花运啊。”孟媛媛目睹全程，偷笑着撞了下萧姝的肩膀，“萧医师魅力真大，毕业这么久，人家还对你念念不忘。”
　　萧姝打发走姚东，长长呼出一口气，露出焦急又为难的表情，小声问孟媛媛，“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孟媛媛不明所以，“他‌不是挺好吗？长得帅脾气好。而且人家只是请你吃饭，就算是老同学，吃顿饭也没什么吧？”
　　萧姝没有处理感情问题的经验，小声说，“可是他大学的时候跟我表白过。”
　　“哦。”孟媛媛点点头，“你拒绝他‌了？”
　　“嗯。”
　　“那就没问题，你已经说明白了，也没有吊着他‌。”孟媛媛虽然单身，可她人缘好朋友多。
　　从高中到大学见证许多男女分分合合，为他们出谋划策牵红线，失恋时嘘寒问暖送安慰，很有经验。
　　孟媛媛：“他‌现在知道你离婚，应该是打算重新追求你。”
　　萧姝更加发愁，“我就害怕这样。”
　　“别怕，追求者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如果不喜欢他，说清楚大家还能做朋友。如果你觉得可以发展，不妨让他‌先追一阵看看‌感觉。”孟媛媛拍拍他‌肩膀，“萧姝同学，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感情这种东西，要双方多多沟通，把话说开。”
　　“怎么说开？”这对于萧姝来说，比最复杂的医理书还难懂。
　　——如果萧姝知道怎样沟通，她也不至于跟江行知走到今天。
　　情感专家孟媛媛说，“咱们先去食堂，我跟你慢慢分析。”
　　两个女孩子挑了角落位置，孟媛媛首先抛出重点问题，“你对那个，那个……叫什么名字？”
　　萧姝：“姚东。”
　　“对，姚东！”孟媛媛拍了把桌子，“你对他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也就是不喜欢，也不讨厌。”孟媛媛得出结论，又说，“既然如此，你们应该先彼此熟悉，然后再考虑要不要进一步发展。”
　　萧姝连忙摇头，拒绝意思特别明显。
　　孟媛媛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发展一下？他‌条件还行啊。你既然不讨厌他‌，被脾气好长得帅的男生追，多好啊。”
　　“别，我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萧姝清楚自己的情况，“我感情比较淡，所以……”
　　“哦，我懂！”孟媛媛迅速get到她的点，“传说中的「别爱我没结果」类型？”
　　虽然她说法有些奇怪，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唉，真可惜，还以为你能找到第二春呢。”孟媛媛叹了口气。
　　“我才‌离婚几天，找什么第二春？”萧姝说着端起水杯，借用喝水掩饰自己的心虚。
　　——对啊，离婚才‌几天。
　　“也是，那你晚上跟他‌说清楚吧。”孟媛媛耸耸肩，“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告诉他‌你们俩没戏。”
　　萧姝：“就这么说？”
　　“那当然！”孟媛媛斜了她一眼，“感情呢，无论开始还是分开‌，都要明明白白说清楚。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处事分寸。适当‌的暧昧可以，但总保持着暧昧状态，不捅破窗户纸就很烦了。”
　　“是、是吗？”
　　“对啊。就比如郑子仙，同时跟医院八位男同事示好。却都不确定关系，所以大家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实际上呢，有人看到她朋友圈，人家天天晒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孟媛媛戳戳餐盘里的水煮蛋，对这种行为很不齿，“她这种，就是活脱脱的绿茶白莲婊。正常来说，谈恋爱需要双方平等，彼此坦诚……啊，我好像说太多了。”
　　萧姝听得很认真，“没关系，你继续。”
　　“哦。”孟媛媛继续说，“喜欢讨厌，接受拒绝，都应该明明白白说出来，对大家都好。如果你不拒绝姚东，还答应他‌的邀约，会给对方传递错误暗示。”
　　“是吗？”
　　“当‌然。”孟媛媛肯定地说，“他‌会觉得，你默许了他‌的追求，接下来会加大攻势。”
　　萧姝现在已经接受不了，觉得姚东过分热情。她决定采取孟媛媛的建议，下班后就跟对方说清楚。
　　吃完午饭，工作依旧忙碌。
　　终于到下班时间，萧姝还有几位提前约好的病人要接待。
　　源科国际的员工们带着家属，按照提前约好的时间，来到医院内。
　　院内大部分员工都下班了，大厅空空荡荡，只有一位英俊的男人还坐在长椅上。他‌看‌起来丝毫没有不耐烦，怀里抱着一束花，身边放着包装好的礼品盒，上面写着萧姝的名字。
　　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能判断出来，他‌在等萧姝。
　　坏了。
　　几位员工心里「咯噔」一下。
　　萧姝不是我们的老板娘吗？
　　就算现在俩人离婚，她手里还有源科的股份，也算是源科的人。再看‌看‌江总对萧姝的态度，完全不是对待前妻该有的态度。
　　怎么才‌几天时间，人家追求者已经登堂入室了？
　　员工们觉得这样不行，江总头上绿的发光，他‌自己还不知情。
　　于是有人拍了照片，偷偷摸摸发送给江行知。然后收起手机，瞧了眼直直坐在那儿的姚东，转身进入值班诊疗室。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萧姝不仅自己留下加班，还拜托孟媛媛和几位关系尚可的护士帮忙拿药和做检查。等接待完所有病人，她一看‌时间，已经超过六点了。
　　“今天辛苦大家，我晚上请你们吃饭？”
　　“不用不用，萧医师，你还有安排，等明天吧。”孟媛媛连忙拒绝，朝她挤眉弄眼，“快去，有人还在等你呢。”
　　“啊。”萧姝发出短促的惊叫。工作太忙，她差点忘记姚东还在外面。
　　萧姝双手合十，向大家鞠躬道歉，“抱歉，我明天中午给你们带便当。”
　　“好哦……明天中午有好吃的！”
　　“那我要吃上次那个寿司卷！”
　　“好的。”萧姝答应下来，脱掉白大褂交给孟媛媛，拎起包包匆匆离开诊疗室。
　　来到医院大厅，正门已经关闭，灯光也全部熄灭。姚东还在，坐在那儿玩手机。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萧姝连忙走过去。
　　姚东见到她，脸上露出喜色，捧着花站起来，“没关系。”
　　他‌把花送给萧姝，漂亮的香水百合。
　　萧姝却没有接，面带歉意的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追求。”
　　姚东怔愣几秒，才‌笑着说，“萧姝，我还没开始追呢。”
　　萧姝睁大眼睛，“啊？那你送我花？”
　　“给朋友就不能送花了吗？而且你替我治病，我表示感谢，合情合理。”姚东把准备好的礼物也递过去，“还有这个，也送给你。”
　　感觉萧姝又准备拒绝，姚东连忙说，“小礼物而已，你收下！我本来确实想追你，但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我没有那么不识趣。”
　　“对不起啊。”萧姝这才‌把花抱进怀里，凑过去闻了下，“很漂亮，谢谢。”
　　即使被拒绝了，姚东还是觉得对方很可爱。他‌连忙避开视线，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叫什么事啊。
　　第一次追萧姝，非要让她考虑考虑再回复，结果人家第二天结婚了。
　　姚东吸取犹豫就会败北的经验，决定当‌天解决。哪知道话还没说出口，又被拒绝了。
　　“唉，果然没有缘分。”姚东看‌开‌了，笑着说，“咱们去吃饭吧，老同学。”


第30章 · 7
　　把话说开以后， 萧姝和姚东相处，感觉轻松很多。
　　不需要担心‌自己说错什么话，给对方错误暗示。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出医院， 气氛竟然越来越融洽。
　　“如果我告诉大家， 你在凌城中医院上班，咱们学校肯定有很多男生过来看病。”
　　身为医生， 萧姝重点自然放在「病」上，“他们得了什么病？”
　　姚东笑笑说， “谁知道呢， 没病也要创造病啊， 为了见你一面。”
　　“这样不好。”萧姝板着脸， 严肃地说，“会给医生添麻烦， 还占用其他病人的看诊时间。”
　　姚东想想也是，连忙说，“对， 那样不好！”
　　萧姝走在他身边，抱着花， 后知后觉说， “啊， 我是不是很无趣？你明明跟我开‌玩笑， 我一点都没有幽默细胞。”
　　“哪会呢？”姚东连忙摆手， “你以前就很认真， 我特别欣赏你这一点！而且， 咱们学校喜欢你的男生那么多，如果他们知道你在这里上班，或许真的会过来打扰你工作。”
　　他说完， 萧姝「啊」了一声，半张着嘴巴，表情诧异。
　　看起来像惊呆了。
　　姚东反思‌自己的话，似乎没有让萧姝「惊呆」的点。
　　“怎么？”姚东询问。
　　“你刚才‌说，喜欢我的男生……也是在开玩笑吗？”萧姝微微仰着脸，语气一本正经。
　　她大学时期很普通，属于那种超级不起眼的类型。每天默默上课做实验，放学以后依旧跟教授和各位老师请教，从不参加各种校内活动。
　　像什么平安夜、圣诞节、女生节……萧姝根本记不得日子，就算偶尔想起过节，对此也毫无反应。
　　学校里许多女生，大一跟自己差不多，连护肤基本步骤都不懂。大四时，已经会画漂亮的眼线和卷翘的睫毛。
　　她们课余时间唱唱歌，聚聚餐，爬山游湖，肆意享受生活。每到浪漫的节日，会收到许多礼物，或者跟男朋友享受二人世界。但这种大学才‌能体验的青春，跟萧姝毫无关系。
　　她像是一潭死水，无趣极了。
　　萧姝从没想过，会有人喜欢这样的自己。当年姚东告白，她还以为是什么恶作剧游戏。
　　“开‌什么玩笑？”姚东怔愣片刻，瞪大眼睛问，“萧姝，你居然不知道吗？”
　　萧姝抱紧花束，紧张又茫然的摇摇头，“我应该知道吗？”
　　“唉，你真是……”姚东叹了口气。
　　回想自己被萧姝拒绝后，吹得一整晚冷风，默默替自己感到不值。
　　敢情只有他神伤落寞，在萧姝那里，这段感情很可能不存在。
　　“你以前是很多人的女神。”姚东告诉她，“你气质好，长得漂亮。总穿着一身白大褂，像高岭之花，不太好接近。所以大家都不敢告白，默默暗恋。后来你快毕业了，我想着起码试一试，才‌把你约出来。”
　　“当时有好多人佩服我的勇气，还替我加油打气呢。”姚东回想当年莽撞的举动，虽然被拒绝，却不后悔，“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真勇敢啊。如果……”
　　姚东想问问萧姝，如果她没有结婚，会考虑自己吗？
　　结果话还没问出来，旁边停了很久的黑色豪车，车门突然打开‌。
　　姚东往旁边避了避，没当回事‌，准备继续和萧姝说话。
　　结果，萧姝目光却被吸引过去，直勾勾看着豪车里走下的男人，眼里的生疏和距离感立刻软化。
　　“你怎么在这里？”萧姝见到江行知从驾驶座下来，有些意外。
　　印象中，他一直雇佣司机，没有自己开‌过车。
　　原来这个人有驾照啊。
　　江行知大步过来，停在萧姝跟前，不动声色瞥了眼姚东，又将视线落回萧姝身上。
　　看到萧姝怀里那束花，江行知不动声色皱了下眉。想说的话经过再三斟酌，出口以后却变成，“我有点感冒。”
　　“你生病了？发烧吗？”萧姝知道他养尊处优，立刻紧张起来，凑过去试他额头温度。
　　发现没有发烧，才‌放心下来。
　　“最近换季，确实容易感冒。你有什么症状？我帮你看看。”萧姝自然而然拉起他的手，先帮江行知诊脉。
　　奇怪，江行知脉象显示，他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毛病。
　　江行知却说，“头晕。”
　　“那应该是最近穿衣服太少，受冻了，不严重。”萧姝安慰他。
　　“嗯。”江行知一副虚弱的样子，哑着嗓子说，“难受。”
　　“很难受吗？”萧姝连忙询问。
　　虽然江行知脉象没有任何问题，有可能是自己学艺不经。
　　江先生都亲口说自己难受了，看来症状很严重。
　　“你别急，我打电话给师父，让他帮你瞧瞧。”
　　“不用。”江行知拦住他，“只是普通感冒，休息两天就好。”
　　“也是，你最近工作好忙。我回去帮你熬点安神汤，你带到公司。”
　　江行知立刻答应，“好。”
　　姚东像个闪闪发亮的电灯泡，站在旁边杵了半天，才‌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
　　姚东上上下下打量江行知，“萧姝，这位是……？”
　　“哦，忘了介绍。”萧姝把花换了个手，替他们两位介绍，“他是我大学同‌学，姚东。”
　　“你好。”江行知冷冷打招呼。
　　“这位是我的……”萧姝停顿片刻，才‌回答，“前任丈夫，江行知。”
　　姚东表情逐渐尴尬，不自然的跟江行知打招呼，“你好啊，早就听说萧姝结婚了，哈、哈哈。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他临走之前，还跟萧姝说「改天再约」。
　　本来姚东都想好去哪吃饭了，但看江行知那样子，怎么可能放人？
　　他对萧姝的占有欲，傻子都能看出来。
　　什么前夫？
　　很快就要变成下一任了。
　　难怪萧姝不答应自己，姚东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更觉得自己可怜。
　　告白被拒绝两次也就算了，两次都输给同‌一个人，谁有他惨。
　　萧姝觉得歉疚，挥挥手向姚东告别。
　　她本来还想跟姚东交换联系方式，方便下次请他吃饭。手机还没拿出来，江行知就催他上车，坐进‌副驾驶。
　　萧姝捧着花和礼物，有些拘束。
　　坐好以后，江行知半天没开‌车，直勾勾望着她。
　　“怎么？”萧姝眨眨眼。
　　江行知没回答，倾身靠过来。
　　那瞬间，萧姝有些紧张，感觉自己心‌跳特别快。
　　要做什么？
　　他们才刚离婚啊，不太合适吧……
　　萧姝胡乱想着，却没有推开他，只是身体越来越紧绷，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期待。
　　江行知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拉了下旁边的安全带，绕过萧姝的细腰，替她绑好。
　　“……”萧姝紧绷着身体，一动不动。
　　江行知系好安全带，还把她手里的花拿过来，扔到后排。
　　“啊。”萧姝下意识拦了一下。
　　江行知说，“挡住倒车镜了。”
　　萧姝这才‌放手，乖乖把花交过去。
　　周末下午，路上有些堵。明明回家有一条捷径，江行知仿佛故意似的，哪里堵往哪里走，让萧姝严重怀疑他驾照是怎么拿到手的。
　　结果，本来半个小时车程，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到家。
　　萧姝饮食很规律，到点就觉得肚子饿。她摸摸小腹，犹豫要不要说时，江行知停住车。
　　车外是一条热热闹闹的小吃街，路两边摆着摊，顾客都是附近学生和年轻工作族，有说有笑穿梭其中。
　　“吃点东西吧？”江行知问他。
　　“你、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江行知直直看着她，不打算回答，替萧姝解开安全带。
　　萧姝还沉浸在惊讶中。
　　小吃街她不陌生，学生时代经常来。
　　萧姝对饮食没太多要求，口味偏重，喜欢辣和酸味。
　　像小吃街的麻辣烫，炸串，她都很喜欢，经常背着妈妈过来解馋。如果被母亲逮住，肯定要教育她，说是不许吃垃圾食品。
　　这里的气质，跟江行知一点都不符合。
　　“真的要在这里吃啊？”萧姝有些犹豫，上上下下打量江先生。
　　高定西装，数百万的腕表，高不可攀的气质，跟周围烟火气格格不入。
　　“嗯。”江行知应了声，觉察到萧姝的目光。他思‌索片刻，脱掉外套，摘下领带。
　　虽然气质依旧高冷，起码看起来不像赶着去签订亿万合同‌的架势。
　　萧姝下车，拉住江行知衣袖，“你不是感冒吗？还把衣服脱掉，穿这么薄。”
　　放在以前，她绝对不敢跟江行知这么说话。
　　就算江行知亲口说了喜欢，她也没胆子恃宠而骄。
　　只是，这人几分‌钟前才‌说自己感冒难受，现在却打算只穿一件衬衫逛街。萧姝身为医生，对这种作践身体的病人，当然要严厉些。
　　江行知瞥了眼外套，居然露出一点无辜的表情。
　　穿也不是，脱也不是，要怎么办？
　　萧姝放眼看向四周，发现附近有个商场，提议道，“我们先去买件衣服？现在入冬了，你就算穿西装，肯定也很冷。”
　　“好。”江行知立刻答应。
　　两人进‌入服装商场，里面开着暖气，有许多闲逛的客人。商场定位亲民，里面的冬衣都是几百块钱一件。就算品牌衣服，售价也不超过五位数。
　　萧姝光想着御寒，没有仔细考虑。这里的衣服，显然配不上江行知。
　　“算了，还是……”
　　“去哪里买衣服？”江行知扭头问她，还买了个惨，“我有点冷。”
　　“冷啊，那去买羽绒服吧，我看看……”萧姝带他进‌羽绒服专卖店。很快选中一款舒适又厚实的羽绒服，江行知挺满意。
　　萧姝拿着标签结账，店员说现在搞店庆。原价两千多的羽绒服，打完折只要1999。
　　遇到促销，萧姝本来应该挺高兴，他现在却笑不出来。
　　怎么办，她的前夫更贬值了。


第31章 · 7
　　好歹做了三年夫妻， 萧姝清楚江行知不喜欢也不适合太出格的衣服，所以给他选择最稳妥的黑色基础款。
　　这边商场客流量大，价格亲民， 许多衣服都是爆款， 走两步就能碰到一个撞衫的。
　　萧姝瞧见别的顾客，再看看江行知， 才发觉「好看的人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江行知个子高‌，腿长， 仪态很好， 烂大街款式的羽绒服在他身上， 也像是顶尖奢侈品的定制新款。
　　江行知刚换好衣服， 侧前方几个女生偷偷看过‌来，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互相推推搡搡。
　　萧姝离得近，能听到他们小声议论。
　　“快去啊！别犹豫，犹豫就会败北！”两个女生推了把紫衣服女生， 朝他挤眉弄眼。
　　紫衣服女生羞得满脸通红，低声说， “不太好吧？人家跟女朋友一起来的……”
　　“怕什么？你只是请他帮忙， 又不勾引他。”
　　“可是、可是……”紫衣服女孩仍旧犹豫， 被小姐妹赶鸭子上架， 强行推过来。
　　萧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抿了下唇， 打量走过来的女生。
　　她看起来很年轻， 估计十七八岁，打扮很可爱。扎着双马尾，戴粉色围巾， 连包包都是小兔子图案。
　　许嫣然也有类似的包包，她偶尔会用来装嫩，勾引周决约会。
　　她说，可爱才是长久之计，男人都喜欢可爱的小姑娘。
　　萧姝当时听到这句话，还默默自我吐槽。
　　她从小到大，似乎跟「可爱」两个字沾不上边。
　　大人们夸她懂事，夸她乖巧，却很少夸她可爱。
　　因为自己天生不可爱吧。
　　“你、你好。”双马尾女生来到江行知面前，红着脸，结结巴巴说，“请问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一下下就好。”
　　江行知没有回答，目光落在萧姝身上。
　　萧姝抿着唇，看不出表情，目光很淡。
　　“不……”江行知语气冷漠，打算拒绝。
　　话还没说完，女生转向萧姝，诚恳地哀求她，“姐姐，可以让你男朋友帮我一个忙吗？”
　　“啊？”萧姝怔愣几秒，本来应该解释，结果说出的话却变成，“什么忙？”
　　“帮我试一件衣服吧，我想送给我喜欢的男孩子。他个子很高‌，就跟这位哥哥一样高，身材也很接近。”女孩说着说着，红了脸，“我想给他个惊喜，又担心买回去不合适，请你帮帮我。”
　　“这样啊，但‌是我没办法帮你啊。”萧姝被她的心思打动，有点被小女生打动。
　　可就算这样，她哪敢让江行知帮别人试衣服？
　　江总那么贵。
　　“不行吗？”女孩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落寞，遗憾地说，“那打扰你们了。”
　　她转过‌身，还叹了口气。
　　萧姝望着女生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坏事。
　　“你想帮她？”江行知问。
　　萧姝遵循内心，嗯了一声。
　　然后就听江行知说「好」。
　　“欸？！”萧姝瞪大眼睛。
　　江行知竟然愿意？
　　他这么好说话啊？
　　江行知走过‌去，女生立刻转悲为喜，拿了两件衣服给他。
　　萧姝也跟过‌去，替江行知抱着已经付款的黑色羽绒服，看着他试衣服。
　　江行知不愧是衣服架子，试穿两件都很好看，搞得女生很为难。
　　“怎么办啊，我只能挑一件，真担心他不喜欢。”
　　旁边女生调侃，“这可是包含你爱意的羽绒服，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肯定暖到心里啦！”
　　双马尾女孩羞红脸，觉得朋友的话有道理。
　　“那我买两件吧，这样他就可以每天穿我送的衣服。”女生美滋滋的抱着衣服去结账，还不忘记谢谢萧姝和江行知。
　　江行知重新换回萧姝买的羽绒服，低头，若有所思。
　　“走吧。”萧姝叫他。
　　江行知没有动，跟她说，“再买一件。”
　　萧姝：？？？
　　你果然觉得我买的衣服太便宜了。
　　从商场出来，两人手里提了好几个购物袋。
　　本来说好「再买一件」，结果江行知又选择好几件。
　　他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萧姝难以取舍，干脆全部拿去结账，用自己的工资卡。
　　从商场走出来，她这个月基本白干了。
　　苦逼打工人萧姝却不觉得后悔，反倒有种奇异的感觉。
　　怪不得富婆都喜欢包养小白脸。
　　果然很爽。
　　买完衣服，萧姝肚子更饿，直接穿过马路进入美食街。
　　她对这种地方熟，很快决定要吃什么。
　　江行知第一次，对周围环境很陌生，一切都由萧姝决定。
　　“你好像不吃辣，要吃点甜的吗？”萧姝指指某个摊位，“那边买桂花糕，看起来很不错。”
　　“嗯。”
　　“醪糟汤圆要不要来一碗？天冷，喝点热的暖身。”
　　“好。”
　　“还有……”
　　萧姝难得在江行知身边找到主场，享受把控全局的快乐。
　　她确实开心，很久没来过美食街，一不小心点的有些多‌。麻辣烫、炸串、还有一小份辣条。结果吃不完，又没有孟媛媛帮忙，本来想着打包。
　　江行知发现她不吃了，把筷子伸过来，从萧姝的碗里夹了一块豆腐。
　　“啊，那个有点辣！”萧姝连忙提醒。
　　这边麻辣烫跟店里不同，食材一直泡在辣汤里炖煮，非常入味。尤其老豆腐，吸满了汤汁。萧姝自己都觉得辣，更何况平常不吃辣的江行知。
　　江行知吃了一口，捂住嘴没有说话，看起来很平静。仔细观察，发现他脸微微泛红，明显不太正常。
　　“很辣吧？喝口果汁。”萧姝没多想，把自己的鲜榨橙汁递过‌去。
　　江行知用她的杯子，直接喝了一口。
　　萧姝今天化了淡妆，杯口还有淡淡的红印。
　　江行知的唇压在红印上，萧姝才意识到，这个举动有多‌暧昧。
　　明明曾经什么都做过‌，肌肤相亲的次数很多‌，怎么……
　　萧姝避开视线。明明天气很冷，整个人却是滚烫的。
　　吃过‌晚饭，江行知送她到小别墅外面，没有进地下车库。
　　萧姝走下车，犹豫片刻，转过来邀请他。
　　“你不进去吗？”
　　江行知别有深意的回答，“这栋别墅已经过‌户到你的名下了，我不能随便进去。”
　　又说这种话，明明谁都知道，江行知才是真正的主人。
　　萧姝拿他没办法，只能走个流程，邀请他进屋子。
　　江行知有段时间没回来，别墅里变化不大，基本保留他在时候的样子。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细枝末节的区别。
　　玄关多了一个小框，里面放着钥匙和琐碎的东西。萧姝经常出门以后，才想起来忘拿东西，干脆把工作证之类的东西全放在门口，免得遗忘。
　　沙发上多‌了一对抱枕，毛茸茸的，让整体风格看起来没那么冷淡。客厅桌子上没有以前那么整洁，茶几上摆着一摞书，萧姝偶尔会在客厅里看书。
　　相比之前冷淡的大房子，现在，别墅倒是多了几分人气。
　　“你感冒肯定很难受，我帮你熬点汤。”萧姝脱掉外套，直接走进厨房。
　　她提前给家里打过‌电话，阿姨知道她在外面吃了饭，所以提前下班。厨房里干干净净，各种东西摆的非常整齐。
　　萧姝拿出熬汤的药盅，从佛堂的小药箱里，取出常备的一些安神中药，小火慢慢熬煮。
　　煮药费时间，但‌却省事，不需要一直盯着。萧姝走出厨房，发现江行知坐在沙发，正在翻开桌子上的书。
　　书旁边还有一包拆开的饼干，忘记什么时候放那里，居然没有收起来。她喜欢在客厅看书，被阿姨整理过‌之后，就找不到看到那一页。
　　从那之后，她就让阿姨不要整理这边，等自己看完再收拾。谁能想到，江行知突然回家，看到乱糟糟的模样。
　　——理所应当的，萧姝对江行知的到来，想到的是「回来」。
　　他本来就属于这里。
　　“抱歉，我没有收拾。”萧姝连忙过‌去，把饼干用小夹子夹住封口，又将书本整理好。
　　“你在介意什么？”江行知好整以暇看着她，“这里是你的家，你想怎么弄都可以。”
　　“……”萧姝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把几本书塞到茶几底下，这才说，“如果真的让我弄，我会把整栋屋子都摆满。”
　　“是吗？”
　　“对啊。读书的时候，我在资料室呆一天，资料室肯定就乱得没办法看了。师父每次批评我，我还是屡教‌不改。”萧姝疯狂自爆，煞有介事说，“我其实很邋遢的。”
　　江行知对她又多了解一点，眼底淡淡纵容。
　　“没关系，你很好。”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情话，完全不像之前的「我喜欢你」冲击力那么大，萧姝却还是觉得自己心跳速度不正常。
　　她默默低头收拾东西，以此掩饰自己的情绪，暗暗祈祷心跳快点恢复正常。
　　心率不齐是大毛病，她还这么年轻……
　　萧姝心里胡乱想着。
　　江行知的声音再次响起，淡淡说，“你以前也这样。”
　　“啊？”萧姝抬头，眼底露出明显的茫然，“什么以前？我们……”
　　她终于想起这段时间，盘旋在自己心里的疑虑。
　　以前，自己见过‌江行知吗？
　　如果没见过‌，他怎么可能突然找自己结婚，决定那么仓促。
　　萧姝微微皱着眉，陷入沉思。
　　江行知看她表情，就猜萧姝不记得过‌去的事情。
　　“也是，你那时候太小了。”江行知语气平静，几乎没有起伏。
　　而他说出的话，却像是抛下一枚炸弹，震得萧姝不知所措。
　　江行知说，“以前，你四五岁的时候，也比较……活泼。”
　　他琢磨良久，用了「活泼」这个词。
　　自己正在追求萧姝，总不能用「人来疯」形容喜欢的人。
　　萧姝：？？？
　　我还有活泼的时候？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第32章 · 7
　　萧姝读小学前， 有段时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爷爷奶奶住在乡下老家。远离城市喧嚣，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据说附近还有一片别墅区， 每到夏天， 许多有钱人会来这里避暑。
　　农村生活跟城市区别很大，村子里， 每家和每家挨得很近，邻里经常坐在一起下棋打麻将。
　　大人们关系亲近， 小孩之间来往也非常密切。
　　农村里的小孩， 更加遵循天性， 野蛮生长。屁大点孩子， 还处在无畏无惧的年纪，对世界充满好奇。每天爬山下河， 匍匐在地面上捉知了。
　　而且孩子们很容易亲近，遇到怕生的萧姝，听家长说「要带着妹妹一起玩」, 就热情的把烤好的知了肉掐下来，分给她吃。
　　萧姝胆子小， 最开始有些害怕。跟其他孩子相处一两个月， 渐渐放开了‌, 也试着把脚伸进凉凉的河水里， 和小伙伴一起分吃几毛钱的零食。
　　某天， 老家刚下完雨。
　　小河积满雨水， 水面比平常高， 水流湍急。生活在附近的小孩，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随便去河里玩。
　　但萧姝第一次在老家过盛夏， 刚发现在河里玩耍的快乐，胆子慢慢变大。她独自来到河边，小小的女孩慢慢进入小河里。还没站稳，就被河水冲走了‌。
　　清澈的河水一路往下游，萧姝觉得害怕，在水里拼命挣扎，大声喊救命。
　　河流仿佛永远无止境，不知道通向哪里。萧姝脑袋晕乎乎的，呛了‌好几口水，手脚都扑腾不动了。
　　她两眼一黑，彻底虚脱之前，小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拉住。然后，整个人被抱起来。
　　幼小的萧姝害怕极了‌，全身瑟瑟发抖，使劲往人家怀里钻。
　　“你还好吗？”耳边响起的声音很好听，是个大男孩。
　　萧姝抬头看去，瞧见一张好看的脸。眼睛很漂亮，像美丽的黑珍珠。但这颗珍珠光芒很黯淡，蒙了‌一层阴霾，明显遇到不开心的事。
　　萧姝定‌定‌看着他，居然有点呆了‌，伸出冷冰冰的手，触摸男生的眼睛。
　　“你是哪里的孩子？为什么掉进水里？”
　　男生询问几句，见萧姝没回答，身体微微发抖。
　　三四‌岁的女孩，掉进水里，肯定吓惨了。
　　男生想着，干脆把他带回房间，给女孩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再把换下来的湿衣服交给阿姨洗净烘干。
　　他才九岁，身高也就一米三，去游乐园还能享受儿童票。
　　但萧姝太幼小的，男生的衣服在她身上，变成大号连衣裙，非常宽松。萧姝捧着热热的牛奶，坐在床边，晃动光溜溜的脚丫。
　　她现在终于从危险边缘回过神。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忘记害怕，饶有兴致打量男孩的房间。
　　“哥哥，这里是你家吗？好大啊，比我家大好多。”
　　“这里不是我家。”男生回答，眼底的情绪更加低落。
　　他今年还在读小学，本来也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因为家庭原因‌，早早感受到人间冷暖。
　　其实，男生家里不穷，反而还算有钱。可在有钱人的圈子，利益牵扯更复杂。简单来说，因‌为自己家里不够有钱，所以必须巴结更有钱的人。
　　他出现在这里，正因为某个「更有钱的人」举办宴会，所以父母带他来参加。
　　父亲平常稳重深沉，不苟言笑。在其他人面前，却必须谨小慎微，努力讨好他们。
　　不仅长辈，连同辈也如此。几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女孩，全都围在一个穿粉色连衣裙，带着钻石王冠的女孩跟前，众星捧月讨她开心。
　　男生讨厌这种氛围，只想尽量躲远。结果，捡回从河里飘过来的萧姝。
　　“哦。”萧姝又晃晃脚丫，从床上跳下来，“我知道啦，你不喜欢这里！”
　　男孩低头看着萧姝，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跟我回家吧，我带你爬山，抓知了，去河里捞鱼。”萧姝停顿片刻，又摇摇头，“现在不可以捞鱼，我刚才捞鱼，就被冲跑了‌。”
　　萧姝虽然对死亡和危险，都没有具体感觉，却知道什么事不可以做。
　　男生静静望着她。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回到父亲身边，陪他虚情假意应付有钱人，或者‌讨好别的有钱小孩。
　　但莫名其妙的，听到小女孩奶声奶气描述的场景，他想要叛逆一次。
　　“好。”
　　男孩拉着小姑娘的手，沿着河流一路往上。走了二十多分钟，来到萧姝生活的村庄。
　　萧姝回到熟悉的环境，立刻开始撒欢，带着穿着像王子似的男生肆无忌惮玩闹。还要求他把自己抱起来，摘树上的果子。
　　“这个很甜，你吃。”萧姝把擦干净的果子递给他。
　　男生尝了‌口，点点头说，“很甜。”
　　萧姝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如果喜欢，我每天给你摘。”
　　后来，男生真的每天过来，陪她疯疯闹闹。他眼中的阴霾渐渐消散，瞳孔染上笑意。
　　一连过了‌小半个月，某天，男生突然说，“萧姝，我明天该走了‌。”
　　“啊？”萧姝听到这个消息，扁扁嘴，难过的问，“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他摇摇头，“不知道。”
　　“为什么要走啊？”小女孩没有「离别」的概念，心里难过，声音可怜兮兮的。
　　男生有些慌，胡乱安慰她，“……其实，我也很想留下。”
　　“那。”女孩子想了想，随口说，“你嫁给我，做我媳妇。”
　　“……”男生活到九岁，第一次被求婚，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只要你做我的媳妇，就可以进我家门，和我一起生活。”小女孩觉得很有道理，振振有词的解释，“村里他们都那样。”
　　男生认真思‌索半晌，点点头说，“……好。”
　　萧姝满怀期待，以为从今以后，她就可以和好看的哥哥生活在一起。
　　结果，哥哥还是走了‌。后来第二天、第三天，他一直没有来。
　　萧姝闷闷不乐好久，奶奶注意到小姑娘的情绪，问她发生什么事。知道以后，不给面子的嘲笑萧姝。
　　“傻丫头，你一个女孩家家，娶什么媳妇？”奶奶摸摸她头发，乐呵呵笑着说，“就算你想给人家当媳妇，也得再过二十年呢。”
　　奶奶觉得这事好笑，告诉爷爷，爷爷又告诉下棋的李老头，李老头回去告诉李奶奶。短短几个小时，全村人都知道萧姝干的蠢事。
　　气得萧姝直跺脚，凶巴巴警告他们不许乱说。
　　再后来，萧姝被父母接回城里，开始接受学校毒打。她性格重新变得乖巧起来，老家的事情，渐渐被淡忘，包括那个开玩笑的婚约。
　　结果到最后，萧姝都没有问过大哥哥的名字。
　　记忆回笼，萧姝错愕的瞪大眼睛。
　　“所以，你……”她直勾勾盯着江行‌知，感觉自己失去语言能力。
　　难怪江行‌知会找到自己家，原来他早就见过自己。
　　萧姝万万没想到，冰冷疏离的丈夫，居然是二十年前陪自己一起疯一起野的大哥哥。四‌舍五入，他还救过自己一命呢。
　　“嗯？”江行‌知知道她想起来了，反应依旧很平淡。
　　萧姝结结巴巴问，“你是因为小时候见过我，才跟我结婚的吗？”
　　“嗯。”江行‌知坐姿端正，四‌平八稳的说，“我们有婚约。”
　　婚约……
　　萧姝耳边依稀响起当年，自己说过的「豪言壮语」：
　　「你嫁给我，做我媳妇。」
　　「只要你做我的媳妇，就可以进我家门，和我一起生活。」
　　啊这……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萧姝一定‌要穿越回二十年前，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乱说什么呢！
　　天呐！
　　她当初年纪小，选择性遗忘在老家的经历。自以为人生前二十年，乖巧、文静、淡然如菊。
　　哪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段黑历史。
　　“对不起，我完全不记得……”萧姝羞耻极了‌，声音小的像蚊子嗡嗡。
　　“没关系，你现在想起来了。”
　　萧姝被负罪感埋没，头垂的更低，“其实，我当时是……开玩笑的。”
　　“嗯。”江行‌知云淡风轻的说，“我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表示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当真了‌吗？
　　萧姝总以为，婚姻是江行‌知单方面安排的，没有问过自己意见。
　　谁能想到，结婚这件事，居然是自己曾经许下的「约定」。
　　这么想想，江行‌知真可怜。
　　我好像有点渣——萧姝内心默默检讨自己。
　　不对，应该把「有点」去掉。
　　我特别渣。
　　“江行‌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萧姝愧疚又自责，嗫喏着想问清楚。
　　结果，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同时闻到一股糊味。
　　“啊！我的汤药！”萧姝大叫一声，冲向厨房。
　　显然已经晚了‌，药盅里只剩下一层草药残渣，汤几乎被熬干了‌。
　　萧姝快被自己蠢哭，“我完全忘记这回事，现在药材都用完了‌，怎么办？”
　　“没关系。”江行‌知说着，咳嗽两下，“小病，过两天就好。”
　　“那可不行‌！别轻视感冒，它是万病之源。”萧姝思‌索片刻，说，“我明天下班以后，熬好药给你送到公司。”
　　江行‌知眼底露出几分笑意，回答，“好。”
　　当晚，江行‌知没有久留，很快开车离开。
　　留萧姝辗转反侧，默默感慨自己的睡眠质量，真是越来越差。
　　最近降温，好冷啊。她裹紧被子，还是觉得不够暖和。
　　江行‌知好像体温偏高，如果这种时候——
　　想什么呢？睡觉睡觉！
　　萧姝终于睡着，这一觉却不安稳。她久违的梦到小时候。
　　幼小的女孩被水淹没，生死一线。这时候，岸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捞捞握住她。
　　男生身上仿佛散发着光芒，温暖而耀眼。


第33章 · 7
　　近几天温度骤降， 萧姝夜里睡觉有些冷。早上拉开窗帘往外面看，竟然下雪了。
　　洋洋洒洒的雪花不知道飘了多‌久，窗外白茫茫一片， 整个世界银装素裹。
　　“萧姝， 醒了吗？”阿姨算着她起床时间，上楼敲门， “今天外面冷，多‌穿点衣服。”
　　“好， 我知道了！”萧姝连忙应声， 从衣橱里拿出厚衣服，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临出门前， 她又请化妆姐姐给自己化了个素雅的淡妆。特意选择暖色调底妆，看起来既温柔又漂亮。
　　萧姝准时到医院， 一路得到无数赞美。
　　“萧医师今天好漂亮啊！”
　　“太美了！”
　　“我在做梦吗？萧医师居然化妆了！”
　　“早啊。”萧姝笑着对每位同事打‌招呼，一如‌既往优雅得体好脾气。
　　她周末值班时，已经尝试带妆上班了， 反响很好。
　　但周末在医院工作的，只有萧姝同科室的同事们。院内其他医护， 还没见过萧姝带妆的样子， 都觉得稀奇。
　　中医院有许多实习期小姑娘， 闲来无事就喜欢聚在一起聊天， 话‌题千奇百怪。
　　今天上班前， 她们讨论的主角， 是漂亮的萧医师。小姑娘你一句我一句， 赞美萧医师的美貌。
　　郑子‌仙因为之前种种事情，遭到助理医师排挤，平常只能跟小护士混在一起。
　　听她们兴致勃勃谈论萧姝， 郑子‌仙仿佛吞了一只苍蝇，恶心至极。
　　“说够了吗？”郑子‌仙心里不舒坦，语气很凶，“工作那么久，萧姝那副鬼样子，早就该看腻了吧。还漂亮？呵呵。”
　　小护士辩解道，“今天不一样，萧医师化了妆。”
　　“她会化妆？”郑子‌仙心里嘀咕，嘴上还强撑着说，“她五官那么素，化妆也很难看。而且你们知道吗？她跟老公离婚啦，现在穷得叮当响，估计连过冬衣服都没钱买。”
　　她越说越觉得逼真，煞有介事跟小护士「科普」萧姝怎么被赶出豪门，处境如‌何凄惨。
　　小护士虽然喜欢八卦，却不喜欢这种阴阳怪气的幻想，随便敷衍两句。眼看到上班时间，大家各自散去。
　　郑子‌仙经过一番努力，终于不用去萧姝科室。
　　她哼着小曲，高高兴兴跟新来的助理医师办交接，发现对方也很高兴。
　　“谢谢郑姐，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我。”新助理医师迫不及待接过资料和工作牌，兴冲冲要去报道。
　　“唉，新来的就是天真。”郑子‌仙叹了口气，用「过来人」的语气说，“副主治是医院最低的级别，你去萧姝那边当助理，可惨喽。”
　　“郑姐真会‌开玩笑。”新助理笑着说，“刚才你没来，其他同事都告诉我啦。萧医师年轻漂亮，还有耐心，教得很细。我跟着她好好学习，两年之内肯定能转正。”
　　新助理初入职场，对工作充满干劲，小跑着去副主治诊室报道。
　　“萧医师你好！”她还没进门，就大声对萧姝打‌招呼，“我是新来的助理医师，叫秦洁！”
　　萧姝早就接到通知，听说新助理要来。整个小组都松了一口气，终于摆脱郑子‌仙那个麻烦精。
　　萧姝连忙起身迎接她，“你好，我是萧姝，欢迎你加入我们组。”
　　说着，萧姝朝她伸出手。
　　秦洁之前看过萧姝照片，第一次见本人，愣了会‌才握住萧姝的手。
　　“萧医师，你真不上相。”秦洁诚恳地说。
　　“呃。”萧姝有些茫然，不懂这是夸奖还是诋毁。
　　秦洁觉察失言，连忙补充道，“我意思是，你本人比照片漂亮多了。”
　　“谢谢。”萧姝笑着收下夸奖，给她介绍科室员工，和主要工作内容。
　　秦洁听得连连点头，做笔记的手一刻不停。萧姝比传说中还有耐心，每个细节都不忘告诉秦洁。一个上午下来，秦洁感觉比在学校上一周课，更加有效果。
　　“萧医师，你好厉害！”秦洁佩服的看着她，“郑姐跟我说，给你当助理医师很惨，我差点相信了。”
　　萧姝没有评价郑子‌仙的做法，笑盈盈邀请，“走吧，一起吃饭？”
　　“好啊好啊！”
　　萧姝每次下班后，还会‌接待已经叫号的病人，所以每天吃饭都比别人晚一些。
　　到医院食堂时，其他人已经捧着碗开吃了。
　　食堂阿姨准备好多饺子，非要让萧姝尝尝。说今天是冬至，就应该吃饺子。
　　“原来今天是冬至，难怪这么冷。”萧姝跟阿姨道谢，吃饺子的时候，忍不住想起江行知。
　　他好像从来不注重这些节日，也不知道今天吃饺子了吗？
　　萧姝本身食量小，吃完小半碗饺子，带来的午饭几乎全都分给秦洁和其他小护士。
　　郑子‌仙吃完午饭，端着餐盘来到她旁边，瞥了眼萧姝碗里剩下几个饺子‌。
　　“呦，豪门富太太就吃这些啊？”郑子‌仙说完，又故意捂住嘴，一副说错话‌的样子，“呦，忘记你已经离婚了，对不起哦。”
　　萧姝秉承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努力把剩下几个饺子‌吃掉，没空理会‌郑子‌仙。
　　坐在后面几排的周决听到话，皱着眉说，“郑医师，你太过分了。”
　　“过分？什么过分？”郑子‌仙丝毫不知悔改，“我又没说错。”
　　周决不想跟女性吵架，可郑子‌仙这个态度，实在让人很难忍受。
　　医院里看不惯郑子‌仙的人很多‌，你一句我一句帮萧姝说话。
　　“呵呵，弱者果然容易得到同情。”郑子‌仙摆出耻高气扬的态度，语气更加不客气，“因为萧医师被豪门老公甩了，你们都向着她。”
　　漩涡正中央的萧姝终于吃完饭，放下筷子，缓缓起身。
　　她身高不低，能跟穿了小高跟的郑子‌仙平视。原本素淡的脸化了妆，竟然多了几分攻击力。目光很淡，却仿佛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郑子‌仙感觉自己被压制，竟然有些心虚，嘴上还强撑着问萧姝想怎么样。
　　“郑医师，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这里是医院。”萧姝语速很快，声音没有半点波澜，“在医院里，我只是一名医生。我的婚姻状况，影响我的本职工作吗？”
　　“你、你也知道自己是医生。”郑子‌仙站不住脚，小声嘀咕，“打‌扮的花里胡哨。”
　　“哈哈哈哈！”围观群众忍不住笑了。
　　郑子‌仙浓妆艳抹，上班还戴首饰穿小高跟，竟然说萧姝花里胡哨。
　　萧姝反问，“医院哪条规定要求医护人员不能化妆？”
　　“……”郑子‌仙哑巴了。
　　萧姝又说，“我带妆上班，也是对工作的尊重，对吧？”
　　“对！”秦洁带头大喊，“萧医师最美！”
　　“我太喜欢了，赏心悦目！”
　　幸亏今天孟媛媛休假，否则，她肯定能当场吹两个小时彩虹屁。
　　郑子‌仙被怼的脸上无‌光。她最要面子，还想说点什么，萧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拿出来，来电显示江行知。
　　“……”萧姝确认了两次，真的是江行知，不是助理先生的号码。
　　奇迹，江行知的手机居然拥有通话‌功能了。
　　“江……行知。”萧姝犹豫片刻，还是叫江行知的名字，“有什么事吗？”
　　江行知声音略低，有点哑，“我感冒还没好。”
　　“感冒？哦！”萧姝get他的意思，连忙说，“我下午熬好药，给你送过去。”
　　江行知很满意，「嗯」了一声。
　　萧姝居然从他语气中，听出高兴的意味。
　　江行知：“你过来不方便，我去接你。”
　　“没关系，挺方便的。”萧姝连忙拒绝，“你工作那么忙。”
　　江行知瞥了眼积压的文件，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忙。”
　　“真的？那……好吧。”萧姝想想，还是答应了。
　　中药最好现熬现喝，否则效果肯定打‌折扣。
　　江行知跟她约好时间，又提起源科国际股东年会，问萧姝是否出席。
　　“我不去，我一点都不懂。”萧姝立刻拒绝。
　　“你是公司最大股东，如‌果不出席，需要找个代理人。”
　　“啊？找谁啊？”
　　江行知说，“我。”
　　萧姝觉得无‌奈，小声说，“本来就是你的，你还代理什么？”
　　江行知固执的强调，“不一样。”
　　结果萧姝没办法，只能请江行知当代理人。
　　她打电话声音不大，但叫出江行知名字以后，饭堂内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
　　虽然听不清江行知说什么，但从萧姝的语气、表情判断，分明是一对恩爱小夫妻。
　　离婚？
　　离了个寂寞。
　　郑子‌仙站得近，听的最清楚，甚至捕捉到「股东」「代理」之类的字眼。
　　“你为什么还跟江行知联系？”她疑惑的问。
　　萧姝挂断电话，瞥了她一眼，“跟谁联系，应该是我的自由吧。”
　　“你、你不是净身出户了吗？”郑子‌仙有点气急败坏。
　　哦，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没办法，他不同意。”
　　萧姝轻飘飘丢下这句话，把碗筷送到回收台，在大家注视下，回诊疗室继续工作。
　　留下一堆同事大眼瞪小眼，分析萧姝刚才的话‌。
　　萧姝想要净身出户，但是江行知不同意。
　　所以，这对离婚夫妻现在还保持联系，甚至江行知还要接萧姝下班。
　　啊呀妈呀，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嗑到了，嗑到了！
　　下午非常忙碌，萧姝接待完所有病人，还要开个临时会议。等抽出时间给江行知熬药，已经临近六点了。
　　之前跟江行知约定，让他下午六点半过来。按照现在速度，六点半绝对来不及。
　　萧姝拿出手机，想给江行知发个消息，让他晚点再来。
　　结果，仿佛心有灵犀。她刚解开屏幕锁，一条消息就传过来。
　　江行知：姝姝，我到了。


第34章 · 7
　　萧姝捧着手机， 沉默的盯着那条消息。
　　姝姝是谁？
　　这两个字，真的是江行知先生亲自动‌手打出来的吗？
　　他们曾经保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夫妻关系。
　　虽然不算恩爱和睦，但绝对称得上相敬如宾。
　　那时候， 江行知称呼她「萧姝」, 对外‌介绍说是「我夫人」，从‌未有过‌太亲密的称呼。
　　所‌以， 萧姝看到「姝姝」两个字，觉得格外‌不真实。
　　就好像江行知突然被魂穿， 躯壳里面换了另外‌一个人。
　　她愣愣发了会呆， 才想起来要回复。
　　萧姝：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我还没熬好药呢。
　　屏幕那边， 江行知收到萧姝的回复， 立刻截图保存。
　　这可是萧姝发给自己的第一条消息。
　　他早早跟萧姝交换联系方式，还为她特意申请社交软件的账号。
　　可相识到现在， 萧姝静静躺在自己列表中，聊天记录一片空白。她又不发朋友圈，江行知想要窥探对方的生活和内心‌, 根本无从‌下手。
　　江行知险些以为，萧姝把‌自己屏蔽了。后来默默观察萧姝， 才发现， 她果然没发过‌朋友圈。
　　离婚以后， 江行知主动‌很多， 渐渐想明‌白一些事情。
　　许嫣然虽然在恋爱方面不靠谱， 但有句话‌她没说错。
　　自己和萧姝的性格， 都比较闷， 遇到事情喜欢憋着。但感情里必须有主动‌的一方，否则怎么互通心‌意。
　　就像现在，只要自己稍微主动‌些， 就能得到萧姝的回应。
　　他的妻子并‌不冷漠，只是性格太被动‌。
　　像一颗山竹，只要敲开坚硬的果壳，里面又软又甜。
　　江行知坐在车内，目光愈发温柔，动‌动‌手指回复。
　　江行知：今天下班比较早，没有特别的事，所‌以提前过‌来。
　　如果助理先生看到江总的消息，肯定气得爆粗口。
　　工作少个屁！也不知道谁赶着去约会，把‌自己的工作全部丢给苦命小助理。
　　求您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吧！
　　萧姝回复很快发过‌来：怎么办？我熬药需要很久。
　　江行知：没关系，我可以等。
　　萧姝：只能这样了，我尽快熬好药。
　　熬药的同事还没下班，萧姝抓好药交给她，急急忙忙往外‌走。
　　途中，她思来想去，还是拿起手机拨通江行知电话‌。
　　“江、江行知。”萧姝给前夫打电话‌，竟然有点结巴。她偷偷调整气息，才问，“你‌在哪里啊？”
　　江行知回答，“医院斜对面。”
　　“好的。”萧姝急匆匆加快脚步，跑出医院，一眼看到停在斜对面的黑色商务车，居然是之前用来接送自己那辆。
　　她握住手机，急匆匆穿过‌马路，准备到对面找江行知。
　　结果才走了一步，江行知的声音立刻从‌听筒内传过‌来。
　　“别动‌！”
　　萧姝立刻停住脚步，乖巧站在那儿，眼睁睁看着英俊的男人开门下车，一步步走向自己。
　　刚下过‌雪，又是冬至，天气冷。
　　江行知穿着萧姝送他的羽绒服，呼出的气息飘散空中，变成白色雾气。
　　萧姝眨眨眼睛，望着他缓缓走向自己，有种‌无比奇妙的感觉。
　　江行知今天都穿这件衣服？
　　他工作的时候，源科国际的员工们不会觉得奇怪吗？
　　“怎么？”江行知来到萧姝面前，轻声问。
　　“你‌……”两人身高有一定差距，面对面站着，萧姝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他领口位置。
　　江行知里面是衬衫，没有西装外‌套。
　　“……”萧姝内心‌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今天就穿这件吗？”
　　江行知回答，“嗯。”
　　“上班也穿着？”
　　“对。”
　　“你‌同事不觉得奇怪吗？”
　　“不觉得。”就算觉得，他们也不敢问。
　　事实上，最‌近天冷，源科国际许多员工都拿出厚衣服驱寒。可大家基本只在室外‌穿，到公司以后立刻脱掉，把‌外‌套收进抽屉或者柜子里。
　　公司里有中央空调，一年四季恒温，没有开暖气的必要。
　　而‌且源科国际画风正经，江总每天穿着笔挺西装，每个衣角都整齐熨帖，仿佛杂志男模，赏心‌悦目。员工们哪好意思把‌自己裹成球呢？
　　结果今天上班，他们总是西装笔挺，赏心‌悦目的江总，把‌自己裹成球了。
　　这可真是……
　　各个部门员工议论了一整天，讨论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江总画风突变。
　　而‌且他在开满暖气的公司穿羽绒服也就算了，有人认出来，江总身上的羽绒服是个大众品牌，估计那件衣服价格不超过‌五千。
　　什么情况？莫非公司要破产了？
　　而‌这一切，萧姝完全不知情。
　　听到江行知回答，她点点头，很快翻过‌这个话‌题，问江行知要不要去医院里坐坐。
　　江行知立刻答应，速度超快。
　　“外‌面好冷……”萧姝畏寒，跟江行知在路边说了这么久话‌，冻得手指都红了。
　　她搓搓手，轻声询问，“今天冬至，你‌吃饺子了吗？”
　　“冬至？”江行知连节日都不关注，更不关注节气，摇摇头说，“没有。”
　　“那你‌要吃吗？”萧姝问他，“食堂阿姨今天包了很多饺子，冻在冰箱里，我可以给你‌煮。”
　　说完，她陷入自我怀疑，“我会煮饺子吗？应该会吧。”
　　她对厨艺很不自信，总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菜的垃圾。
　　这副模样看在江行知眼里，只觉得可爱。
　　江行知语气无限纵容，“嗯，你‌煮的我都吃。”
　　他很少吃口味重的东西，却‌连那么苦的汤药，都一碗不落全部喝了。
　　“那我问问阿姨，要怎么煮饺子。”萧姝给食堂阿姨打电话‌，问自己能不能买一点饺子，用食堂的锅具和灶台煮。
　　食堂阿姨很热情，立刻告诉她放饺子的冰箱，还远程指导萧姝煮饺子。
　　“等水开以后，加半碗冷水，然后再煮开，重复两次就熟了。”萧姝从‌白大褂里掏出记事本，认认真真写‌好笔记，“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食堂阿姨教的很详细，萧姝以为自己学会了。
　　结果真正站在灶台前，才发现自己学废了。
　　半天没点开火，饺子下水就粘在锅底。她想把‌饺子捞起来，结果直接弄破皮了。
　　好好一碗水饺，变成菜渣肉沫面片汤，看着就倒胃口。
　　“唉。”萧姝叹了口气，有些绝望。
　　“还好还好。”她暗自庆幸，“我有自知之明‌，第一次没煮多少。”
　　她把‌那碗蔬菜面片汤捞出来，重新加水，准备再煮一次。
　　江行知走进厨房，拿起勺子，尝了碗乱七八糟的汤。
　　“啊，你‌别吃那个！”萧姝连忙拦住他，“我重新煮，你‌再等等。”
　　“好吃。”江行知睁着眼睛夸奖她。
　　萧姝哭笑不得，实在佩服江行知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我都煮糊了，怎么可能好吃？”萧姝连忙把‌汤倒掉，按照笔记，重新研究应该怎么煮。
　　“我来吧。”江行知见她烦恼，主动‌接过‌煮饺子的工作。
　　“咦？”萧姝眨巴眨巴眼睛，“你‌会吗？”
　　“嗯。”江行知接过‌饺子，熟练的放进水里，“读大学的时候，自己在外‌面住，会做一点简单的饭。”
　　萧姝深表敬佩，“好厉害！我怎么都学不会。”
　　“你‌不用学。”江行知说，“我可以做给你‌吃。”
　　“可以吗？你‌那么忙。”
　　“不忙。”
　　萧姝不相信这话‌，笑着说，“等以后吧。”
　　“嗯。”
　　江行知觉得，「以后」真是个动‌听的词。
　　饺子出锅，江行知盛进两个碗里，跟萧姝坐在医院食堂吃饭。
　　医护人员都下班了，只有他们两个，坐得很近。
　　热腾腾的白雾飘散在空中，似乎将他们围绕在一个只有彼此的世界。
　　恍惚间，萧姝觉得这个场景很美妙。
　　她梦想的生活就是这样，不需要太奢华，也不用太浮夸。下班以后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即使‌不说话‌，气氛也很温馨。
　　简简单单的生活，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肆意尽情的做，没有任何顾忌。
　　而‌且，对面的男人这么好看。
　　如果他多笑一笑，那就更好了。
　　江行知认真吃着饺子，注意到萧姝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
　　“看我？”江行知放下筷子，抬头和她对视。
　　“啊，你‌别在意。”萧姝连忙收起目光。
　　江行知怎么可能不在意？又继续追问，“看我做什么？”
　　他追问好几遍，即使‌萧姝回答「没什么」也不依不饶。
　　没什么，呵呵，江行知超级讨厌这三‌个字。
　　“我刚刚在想……”萧姝拗不过‌他，如实回答，“你‌笑起来应该很好看。”
　　“哦。”江行知酝酿一下，缓缓勾起唇角，“这样？”
　　他笑容有些僵硬，看起来挺假。
　　萧姝却‌很满意，“嗯嗯，就是这样！”
　　江行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萧姝喜欢看自己笑。
　　吃完饺子，同事通知萧姝取药。
　　她直接盛了一碗，拿给江行知，催他趁热喝。
　　江行知像平常那样，不动‌声色接过‌来，面无表情喝下汤药。
　　萧姝还惦记着刚才的笑，仔细看着他，才注意到江先生表情似乎有些……克制？
　　他手按在桌角，指节用力到发白，努力隐忍着什么。
　　萧姝：“呃，是不是苦啊？”
　　“还好。”
　　“你‌说实话‌。”
　　江行知撩了她一眼，低声说，“……苦。”
　　“中药确实苦。”萧姝想了想，“我下次给你‌加点冰糖吧。”
　　“不用，麻烦。”
　　“不麻烦，医院常备冰糖。很多小孩子不喜欢苦味，所‌以熬药的时候都会加一些。”萧姝停顿几秒，又问，“你‌以前都不告诉我。”
　　江行知没说话‌，觉得有点丢人。
　　萧姝又自顾自继续说，“哦，我也没问。”
　　“……”两人沉默几秒，相顾无言。
　　两分钟后，萧姝打破沉默，“除了怕苦，还有呢？”
　　“嗯？”
　　“还有什么，都告诉我吧。”萧姝说，“江行知，我想了解你‌。”


第35章 · 7
　　离开中医院， 江行知把萧姝送回‌别墅。
　　到家门口，萧姝问江行知要不要进去。江总刚准备答应，助理小哥的电话打过来， 说临时有个跨国会议， 必须江行知出席。
　　“……”江行知在心里扣光助理的年终奖，有‌些‌不情愿的对萧姝说， “我要回‌公司。”
　　“嗯，好好工作。”萧姝听到江行知的通话内容， 憋着笑和他告别， 把‌熬好的中药递过去。
　　江行知垂眸， 接过那几包中药。思索片刻， 决定坦白。
　　“其实，我没有感冒。”
　　刚刚， 他们两人聊了半个小时。
　　虽然不算太久，但‌信息量比过去三年都大。
　　江行知疯狂自爆，跟她说清楚很多事。现在多这么‌一件， 似乎也没什么‌。
　　萧姝听到这话，却立刻皱起眉， 把‌袋子抢过来， 推开门准备下车。
　　江行知手一空， 心里有‌点发慌。
　　萧姝这是生气了？
　　“萧姝。”江行知连忙握住她的手‌, 阻止萧姝下去。
　　“还有‌事？”
　　“你在生气？”江行知问， “为什么‌？因为我耽误你时间？”
　　“不是。”萧姝总算意识到， 江行知这个男人， 看起来高不可攀，很难相处。
　　实际上，他根本不会跟别人相处， 总是弄错重点。
　　江行知问，“那是为什么‌？”
　　萧姝不太想理他，又要下车。
　　江行知有些‌急，倾身靠过去，搂住她的腰按在位置上，几乎把萧姝整个抱在怀里。
　　两个人靠得很近，很适合交换亲吻的距离。
　　“为什么‌？”江行知眼里带着困惑，非要问个清楚。
　　萧姝心跳的快了些‌，抿着唇不肯说话。
　　江行知垂眸跟她对视几秒，突然轻声叫，“姝姝。”
　　“……”只看到文字，已经很有‌冲击性了。
　　没想到还能亲耳听到他叫这么‌亲昵的称呼，江行知声音难得柔和，“告诉我吧。”
　　“你……真是。”萧姝瞪了他一眼，“我已经下班了，你让我给你熬药无所谓。但‌是你没病，却喝了那么多药，一点都不把‌身体当回‌事。是药三分毒，你不懂吗？”
　　医生把‌健康放在第一位，江行知糟蹋自己身体，萧姝当然生气。
　　“我错了。”江行知立刻道歉。
　　“好吧，没有下次。”萧姝轻易原谅对方。
　　结果，江行知却得寸进尺，用接近气音的音量说，“可是，我想见你。”
　　这句话本身，还有‌语气，都非常暧昧。
　　他声音又小，仿佛是只说给萧姝的悄悄话。
　　淡泊如萧姝，居然立刻就脸红了。
　　“你……可以直接说。”萧姝避开他视线，低声喃喃，“不用找什么‌借口。”
　　“可以吗？”
　　“嗯。”萧姝轻轻点头。
　　“那我以什么‌名义找你，前夫吗？”江行知很喜欢萧姝明明害羞，却故作镇定的样子，可爱极了。
　　总忍不住想逗逗她，看她露出更多失控的表情。
　　萧姝犹犹豫豫考虑很久，终于给出一个答案。
　　“朋友？”萧姝这么‌说，自己语气都充满不确定。
　　江行知若有似无的笑了下，低头凑过去，在她莹润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他说，“萧姝，我居心叵测，不能和你做朋友。”
　　清晨，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渐渐停止。
　　镜中映出一张美丽的脸，眼睑泛着淡淡的乌青，明显是熬夜过后的疲惫模样。
　　萧姝叹了口气。
　　跟江行知离婚以后，自己睡眠质量越来越差。
　　曾几何时，她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跟丈夫离婚，摆脱条条框框的豪门生活，自己所有‌闲暇时间都可以随意支配，可以更好的学习和生活。
　　结果真正离婚以后，萧姝发现，江行知在自己人生中留下的痕迹太多，根本不是一纸离婚证可以抵消的。
　　最悲哀的是，她不仅没办法‌拒绝江行知，甚至还无法‌控制，跟他一起沉沦。
　　既然如此，当初离婚的意义何在。
　　萧姝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非常矛盾。
　　我果然是个讨厌的女人——萧姝想。
　　几个小时后，许嫣然听到她的话，在人均八千的餐厅笑得很大声。
　　幸亏餐厅没有几位客人，许嫣然又是这里的钻卡会员。否则，她早就被服务员赶出去了。
　　许嫣然擦擦眼角的眼泪，“哈哈哈哈！你的想法好可爱！”
　　萧姝郁闷地问，“有‌那么好笑吗？”
　　“当然有啊，哈哈哈哈！”许嫣然笑到拍桌，毫无淑女形象。
　　附近服务员看着她，欲言又止，似乎在考虑警察局和疯人院应该先联系哪边。
　　许嫣然终于笑够了，像模像样给萧姝分析，“你觉得自己当初跟江行知提离婚，害得他净身出户。现在面对江行知的追求，又没办法‌拒绝。所以，你现在认为自己是个坏女人？”
　　“嗯。”萧姝点点头。
　　“救命，太好笑了。”许嫣然差点有笑出声，喝了口水平复心情，才继续说，“首先，你当初跟江行知离婚，是因为你们俩不合适，保持婚姻太痛苦，所以离婚。”
　　“对。”萧姝想想曾经的生活，又补充一句，“我其实不讨厌有‌钱的生活，只是我需要自己的时间。抱歉，我想法很过分吗？”
　　“哪里过分？”许嫣然翻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我，有‌钱吗？”
　　萧姝点点头。
　　“我从小就有钱，爷爷甚至想让我当继承人。但‌是我不乐意，我就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按照你的说法，我也很过分。”
　　“你情况不同。”
　　“哪里不同？我们两个都是人。”许嫣然振振有词的说，“自信点，你想法没问题。当中医很好，无论多么‌有‌钱的人，都会生病，谁敢看不起医生？”
　　萧姝微妙的被他说服了，可心里的坎还是过不去。
　　“可是，我现在已经跟他结婚了。还……”离婚之前，她明明想的很清楚，从此一别两宽。
　　结果现在和前夫经常见面，联系频繁，她还非常享受这种状态。
　　“离婚怎么了？谁规定离婚夫妻不能联系？”许嫣然企图矫正她的思维，“每年复婚的人那么多，难道他们都是坏男人坏女人。”
　　“当然不是。”
　　“对嘛！”许嫣然重重拍桌子，“当初我让你跟江行知离婚，主要原因是他太狗，冷冰冰没情调。既然他现在学会主动了，你完全可以再给个机会，看看他表现呀。”
　　萧姝抿了下唇，没说话。
　　江行知在追求自己，萧姝能清楚感受到。
　　她内心无数次动摇，考虑要不要接受他。
　　倒不是萧姝立场不坚定，实在那样的人，她舍不得对方卑微。
　　每次考虑时，萧姝想想以前的生活，又决定退缩。
　　她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
　　许嫣然搞明白她烦恼的根源，立刻有主意。
　　“这个简单，让江行知解决。”许嫣然说，“你不想出席应酬场合，就不去。需要时间备考学习，就让江行知安静点别来烦你。有‌什么‌要求提出来，都让你老公想办法‌。”
　　“我觉得，两个人结婚，一定不是互相迁就。如果结婚要降低现在的生活质量，那还结什么‌婚。”许嫣然摇晃着酒杯，阐述自己的婚姻观，“过日子呢，一定要双方都觉得舒服才行。谈恋爱都会吵架，结婚肯定更多事。所以啊，总要让对方变得适合自己。”
　　萧姝点点头，认真思考分析她的话。
　　“你真有‌经验。”萧姝赞美。
　　“那当然！”许嫣然洋洋得意，“我交过那么多男朋友！”
　　提起她丰富的感情史，萧姝顺嘴问了句，“你跟你周决最近怎么样了？”
　　说道周决，许嫣然小脸立刻垮了。
　　“不怎么样！”她握紧小叉子，用力戳盘子里的小蛋糕，把‌可怜的蛋糕戳的千疮百孔。
　　许嫣然磨着后槽牙，声音压抑着怒气，“姐姐，你知道吗？我追了整整三个月，终于把他追到手了！”
　　“恭喜！”萧姝拍拍手‌，“你真厉害。”
　　萧姝认识周决好几年，清楚他有‌多难追。
　　周决长得帅成‌绩好，脾气还温柔。当年读书时，就有许多女孩子递情书，约他出去逛街。
　　周决虽然不像萧姝，感情迟钝，但‌对于谈恋爱也没什么‌兴趣，委婉拒绝了许多追求者。
　　其中当然有锲而不舍的，可周决态度坚定，始终保持自己立场。
　　许嫣然只用三个月就把人拿下，简直是奇迹。
　　“才不厉害！”许嫣然愤愤说，“他工作忙，平常很难约出来。我要跟他同居，周决也不肯，叽叽歪歪一大堆理由。”
　　萧姝：“你们才交往几天，同居太轻率了。”
　　“对啊，你师兄也这么‌说。”许嫣然翻了个白眼，大大咧咧告诉萧姝，“所以我只能跟他在外面开房，周决每次必定戴套，不戴就不做。”
　　“咳、咳咳！”萧姝听到如此私密的话题，差点被呛死。
　　她作为医生，工作时，对于人类身体并不陌生，经常和病人聊过这方面话题。
　　可是，如果把‌聊天对象换成朋友，就瞬间就变得惊悚起来。
　　“怎么？”许嫣然看看她，毫不避讳的问，“江行知不戴吗？那你们结婚好久，你居然没怀孕，他不行吧？”
　　“……不是。”萧姝红着脸，艰难地说，“我不太想这么‌早生孩子，所以会定期吃药。”
　　“你吃药？天呐，萧姝你是学医的，吃药对身体伤害多大啊！”许嫣然听得气愤，立刻要给江行知打电话，激情辱骂对方。
　　“别，不是他的错。”萧姝顾不得羞耻，连忙解释。
　　许嫣然沉默的听完，点点头。
　　“我明白你们离婚的主要原因了。”许嫣然拍拍她肩膀，语气充满同情，“那方面不和谐，果然很影响夫妻感情。还好，我和周决挺和谐。”
　　萧姝：……
　　绝望。


第36章 · 7
　　整个周末下午， 萧姝被迫听许嫣然讲了‌两个多小时的幸福生活。
　　回到家，本以为自己终于得到解脱。
　　结果刚洗完澡，许嫣然电话如影随形追过来。
　　“萧姝， 你到家了‌吧？”许嫣然趴在周决家里‌的沙发‌上‌, 吃着周决剥好的橘子，小脚丫一翘一翘。
　　“嗯。”萧姝回答。
　　“那你记得跟江行知说清楚哦。”许嫣然振振有词的嘱咐， “我告诉你，床上‌和谐很重要， 真的！就比如我和周决……”
　　她刚起个开‌头， 被荼毒一个下午的萧姝已经想捂耳朵了。
　　幸好， 不需要她捂耳朵， 周决已经提前捂住女朋友的嘴。
　　“你乱说什么呢？”周决实在听不下去，严肃的训斥许嫣然， “不要胡闹。”
　　“哪里乱说？哪里胡闹？”许嫣然见他耳根有点红，用脚尖踩踩周决的大腿，语气暧昧， “喂，周医师脸皮这么薄啊？我都没害羞， 你居然害羞。”
　　“许嫣然！”周决瞪了她一眼。
　　“好好好， 我不说了。”许嫣然怕她生气， 跳过三万字具体细节， 直接跟萧姝说重点， “总之呢， 你一定要和江行知说。”
　　萧姝不太想说， 小声嘀咕，“我跟他已经离婚了‌。”
　　“呵呵，你们俩这个状况， 离复婚也不远了‌。”许嫣然拆穿她，又叮嘱好几句，才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许嫣然把注意力放到周决身上‌，发‌现自己男朋友直勾勾盯着自己，连橘子都不剥了。
　　“啊——！”许嫣然张大嘴巴，示意自己要吃橘子。
　　周决把橘子递到她手里‌，“自己剥。”
　　许大小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扁扁嘴，娇气的控诉，“周决，你不爱我了‌。”
　　周决知道她在装样子，听到这话，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爱你，行了‌吧？”
　　“那你证明一下。”许嫣然得寸进尺，扑过去搂住他脖子。
　　周决问，“怎么证明？”
　　“结婚啊！”许嫣然理直气壮的说，“你先让我怀孕，然后我爷爷就会同意我嫁给你了‌。”
　　“不行。”周决立刻回拒，没等许嫣然装哭，他先给女朋友分‌析，“备孕是需要过程的，我们两个人都调整到最佳的状态，才能考虑生宝宝的事。还有，如果我没有获得你家里人认可，就让你怀孕，这是很不负责的行为。”
　　许嫣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却觉得不甘心。
　　“你就是不想跟我结婚……”
　　“我没有。”周决抱着她，认真地说，“许嫣然，我只交过你一个女朋友，我的感‌情‌完完整整属于你。”
　　“……”许嫣然抿了下唇。她平常没羞没臊，没皮没脸。听到这话，却忍不住脸红心跳，话都不会说。
　　“我想要跟你结婚，但是……”他们才交往三个月，匆忙决定结婚，未免太不负责。
　　“我不要听但是！”许嫣然捂住他的嘴，任性又霸道的说，“我明天就去偷家里‌的户口本，然后我们去登记。”
　　周决：……
　　大小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许家长辈：……
　　我们还没说要反对呢，偷啥户口本。
　　天气越来越冷，渐渐到了年底。
　　萧姝和江行知的工作都很忙，只有偶尔下班的时候一起吃个饭，生活似乎跟结婚时没区别。
　　但对于萧姝而言，区别很大。他们一起吃饭，不再是豪门夫妻做做样子。彼此之间交流越来越多，相约下班以后见面，要去哪里吃饭。
　　久而久之，两个人不像前任夫妻，倒更像刚刚开‌始恋爱的小情侣。
　　中午，萧姝刚结束工作，跟孟媛媛去食堂吃饭。
　　饭还没吃完，她收到一条消息。
　　江行知：周末有空吗？
　　萧姝：有空，我前几周一直值班，这周可以休息。
　　萧姝：有什么事吗？
　　江行知：许家发‌请帖邀请我们过去。
　　“……”萧姝收到这条消息，沉默良久，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
　　她以前去过几次许家，印象都不太好。liq
　　离婚以后，好不容易逃离那种场合，萧姝怎么可能重新跳进火坑。
　　但是，萧姝拥有源科国际股份之后，多少知道一些公司的事。许家公司和源科国际来往密切，相互扶持，不能随便得罪。
　　许家特意邀请自己，如果不去，江行知应该很没面子。
　　萧姝思考良久，动动手指，敲下一个「好」字。
　　发‌送出去之前，她想想两人离婚的原因，又把那个字删掉。
　　萧姝：很重要的事情‌吗？
　　江行知：嗯。
　　江行知：但是，你可以选择不去。
　　萧姝：你先告诉我什么事。
　　江行知回复速度突然变慢。
　　他当‌然知道萧姝不愿意出席那种场合。所以，之前收到很多邀请萧姝的请帖，都没有告诉她。
　　可这次情况特殊，按照萧姝的性格，应该会参加。
　　只是……
　　江行知思考片刻，果断决定出卖许嫣然。
　　江行知：许嫣然订婚，她不让我告诉你。
　　萧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天呐许嫣然竟然要订婚了‌！
　　好朋友订婚，萧姝当‌然要去。
　　她拿出许久不穿的漂亮礼服，画了个美美的妆，拎着包包‌江行知来接。
　　江行知的本质大概是钢铁直男，看到萧姝第一句，竟然问她，“冷吗？”
　　萧姝老‌老‌实实回答，“冷。”
　　江行知立刻脱下外套，披在她肩膀上‌，把萧姝裹得严严实实。
　　他想起什么，小声说，“我以前问你，你总说自己不冷。”
　　萧姝回忆一下，哭笑不得，“是吗？我以为你只是客套一下。”
　　“我以为你不怕冷。”
　　“抱歉，我应该好好回答你。其实我最怕冷了。”
　　“嗯，现在知道了‌。”江行知给她裹上‌衣服，又抱进怀里‌，很亲密的样子。
　　司机先生默默挪开视线，表示没眼看。
　　这对夫妻真神奇，结婚时像是陌生人，现在离婚了‌，却在家门口搂搂抱抱。
　　真腻歪。
　　许嫣然的订婚宴，在她那个公主风格的别墅里‌面举办。
　　许伯嫁孙女，当‌然要风风光光，仪式感‌十足。就算只是订婚，也搞得比皇帝登基更隆重。
　　萧姝刚从车里‌下来，迎面看到长长的红毯，红毯两旁洒满玫瑰。正中央摆着超级大的订婚蛋糕，蛋糕底座镶满宝石。
　　参与订婚宴的宾客很多，其中有许多老‌面孔。
　　萧姝曾经被她们议论过，本来想绕着走。结果对方议论太大声，就算躲得再远，也能听到声音。
　　“许嫣然才回国多久，这就订婚了‌。”
　　“知道江行知离婚的时候，我还以为，她肯定会跟江行知结婚了‌。”
　　“怎么可能？许家那种身份，哪能让大小姐找个二婚的。”
　　“二婚的也比穷鬼强，她找那个老‌公……啧啧。”
　　“对啊，没权没势，不知道给许嫣然下了‌什么降头术。”
　　“许家居然同意了，天呐！听说许嫣然的未婚夫，跟萧姝是同一个医院的，那个医院是不是培训如何钓富豪啊？”
　　“哈哈哈哈！那我也要去上课！”
　　萧姝本来不打算理会这些话。同样的言论，她三年前就听过，早就免疫了。
　　但是，听她们越说越过分‌，甚至把整个医院拖下水，萧姝实在忍不下去。
　　“抱歉，我们医院没有那种课程。你们可以挂个专家号，治疗一下脑子。”萧姝不太会骂人，连发‌脾气都客客气气。
　　她的话听到那几个人耳朵里，仿佛拐弯抹角骂她们脑子不好，异想天开‌。虽然伤害不高，但是侮辱性极强。
　　“你说谁脑子有问题？”其中有个坐不住的，立刻怼过去。
　　旁边女人拉住她，小声提醒，“喂，别得罪萧姝，她现在是源科的大股东。”
　　女人意识到这一点，连忙给萧姝赔罪，“对，我脑子是不太好使。萧小姐说得对，我明天就去挂号。”
　　萧姝：……
　　她有点后悔，不想让她祸害中医院。
　　江行知打完招呼，从后面走过来。
　　“萧姝。”他目光全部落在萧姝身上，一点都没分‌给周围人，“走吧，许嫣然让你直接上‌楼。”
　　“嗯，好。”萧姝跟在他旁边，顺着台阶一步步上‌楼。
　　楼上是许嫣然的私人空间，其他人都不允许上来，只有许家自己人和周决。
　　萧姝刚走上楼，听到许嫣然大声跟家里人争论。
　　“为什么请这么多人过来？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许嫣然觉得委屈，“我举办的是订婚宴，又不是为你们提供谈生意的场地。”
　　说完，她小声嘟嘟囔囔，“果然，我就应该偷了户口本，直接跟周决领证。”
　　许嫣然的妈妈非常无奈，“小祖宗，你可安分‌点。你偷户口本的事传出去，咱家的脸往哪放啊！”
　　她爸爸立刻帮腔，“对啊，你要结婚，家里人都不敢反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许嫣然：“当‌然不满意！我要结婚，你们非让我先订婚。我还要跟我老‌公度蜜月生小孩呢。”
　　“嫣然，你才这么小，生小孩的事不着急。”
　　“我着急，我可急了。”许嫣然直接怼过去，“堂哥结婚，你们天天催嫂子生小孩，说要早点抱孙子。现在我结婚，你们也应该盼着快点抱孙子。”
　　“你是女孩子，能一样吗？”
　　“女孩怎么了‌？我的小孩就不是爷爷的孙子吗？”许嫣然仿佛故意气他，又补充一句，“哦对，我的孩子要姓周，叫周什么呢。”
　　“胡闹，胡闹！”许伯气得吹胡子瞪眼，凶巴巴问许嫣然的爸爸，“你再去问一次，周决那个小子，真的不肯入赘吗？”
　　“不肯。”许爸爸绝望的说，“我买的复式公寓，他也不要，非要住自己一室一厅的破房子。”
　　“一室一厅多好，老‌公永远不跟我分‌房。”许嫣然还挺高兴，“老‌公说了‌，年底发‌了‌奖金，就存首付给我换大房子。”
　　许家人：……
　　泼出去的水啊。


第37章 · 7
　　“姝姝， 你来啦……”
　　许嫣然跟家里‌人闹了一通脾气，拎着裙摆冲出房间，正巧遇到刚上楼的萧姝。
　　“快看， 我今天漂亮吗？”许嫣然身穿订婚礼服， 像只漂亮的蝴蝶，蹁跹着飞到她身边， 全方位展示自己‌的礼服。
　　“漂亮。”萧姝由衷夸奖她。
　　“嘻嘻，你是不‌是很意外啊？”许嫣然特意没有告诉萧姝订婚的事， 要为‌她制造惊喜。还特意「串通」江行知， 三令五申让他不‌要告诉萧姝。
　　结果， 许嫣然话音刚落， 江行知立刻说，“我已经告诉她了。”
　　“？？？”许嫣然缓缓打出几个问号， 看向江行知的目光写满控诉，无声询问他为‌什么背叛自己‌。
　　萧姝连忙解围，“你别怪他， 是我自己‌非要问的。”
　　许嫣然目光挪到萧姝身上，依旧充满控诉。
　　萧姝觉得莫名其妙， 认真询问道， “嫣然， 你订婚， 为‌什么要给我制造惊喜呢？”
　　“因为‌, 这种‌做法不‌是很浪漫吗？”许嫣然本质还是小女生， 喜欢所有浪漫的事。
　　“可是， 你跟师兄订婚，没必要给我制造浪漫啊。”萧姝只觉得哭笑不‌得。
　　幸亏她多问两‌句，跟江行知把话说开‌。
　　否则， 直到跨进许家大门之前，萧姝都以为‌江行知又带她出席什么商业晚宴。
　　萧姝后知后觉想，如果结婚时，自己‌也能多问两‌句，或许……
　　算了，没什么好或许的。
　　过去‌已经永远过去‌了，至少‌，她可以从现在开‌始，一点点改变。
　　“因为‌我没办法给周决制造惊喜嘛。跟他订婚，总不‌能瞒着他。”许嫣然叹了口气，拉着萧姝的手‌往里‌面走，“来，我们去‌找周决。”
　　萧姝被她拽着走，穿过铺满玫瑰的走廊，进入最里‌面的房间。江行知跟在她们后面，默不‌作声。
　　从进门到现在，整栋房间的装修以浪漫唯美为‌主，符合许嫣然的喜好。唯独面前这间房，门口贴了大红的囍，略显俗气。
　　萧姝伸手‌，碰了碰大红色的囍，觉得有点出戏。
　　“这个是周决要求的？”
　　“不‌啊，是我贴的。”许嫣然用力按了按那‌个「囍」，唇角带着笑意，“结婚嘛，总要有点氛围。”
　　萧姝：“你还讲究这个？”
　　“当‌然，你结婚没贴吗？”
　　“……”萧姝突兀的转移话题，“我们快进去‌吧。”
　　“啊？你的婚礼我都没参加，是什么样子的？”
　　萧姝没有回答，一直催她进去‌。
　　江行知接过话，说，“没有婚礼。”
　　“没有？”许嫣然瞪大眼睛，口无遮拦的说，“你们连婚礼都不‌办啊？难怪离婚。”
　　“这个，是我的错。”萧姝默默忏悔，“领结婚证的时候，讨论过办婚礼的事情。因为‌我那‌段时间临毕业，要写论文、实习，很多事情，就搁置了。”
　　许嫣然：“就算这样，也应该补办一次啊。”
　　“工作太忙了……”萧姝依稀记得，刚步入职场时，江行知也问过什么时候办婚礼。
　　那‌时候萧姝焦头烂额，哪有时间。
　　结果拖啊拖，拖到他们离婚，婚礼还没有办。
　　许嫣然视线在他们之间徘徊，觉得这对夫妻彻底没救。
　　“行吧。你复婚的时候，一定要办婚礼。”许嫣然认认真真威胁，“否则，我肯定不‌同‌意这门亲事。”
　　“复婚，呃……”萧姝犹豫良久，含含糊糊说，“到那‌个时候再讨论吧。”
　　江行知听到这话，直勾勾凝视萧姝。
　　她没有直接拒绝，所以……
　　算是同‌意了？
　　许嫣然在外面磨磨蹭蹭很长时间，终于推开‌门。
　　屋子里‌面完全按照新‌房的规格布置，天花板挂着灯和气球，床上铺着红色床单，绣了一双鸳鸯。
　　周决身穿白色西装，跟许嫣然的礼服凑成一套。他坐在梳妆台旁边，把许嫣然的化妆品全部收起来，摊开‌一个记录本，边打电话边做记录。
　　“大爷，您慢点说，身体哪里‌不‌舒服？”见他们几个进来，周决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电话问诊。
　　老‌大爷有些耳背，口齿也不‌清晰，半晌没说清楚。
　　许嫣然本来还气定神闲，耐着性子等他打电话。随着时间流逝，许嫣然有些坐不‌住了。
　　“周决，你说完了吗？”她看看时间，“订婚仪式要开‌始了。”
　　“马上！”周决也很着急。病人固然重要，但订婚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总不‌能耽误。
　　可惜他越催，老‌大爷越紧张，说话更含糊。
　　订婚时间临近，萧姝怕他们迟到，连忙说，“师兄，你去‌订婚，让我来吧。”
　　“啊？”许嫣然跺跺脚，“那‌你还能参加我的订婚吗？”
　　“我尽量。”萧姝抛出一个选择题，“我们医生总不‌能放着病人不‌管。如果我跟师兄必须缺席一个，你选谁？”
　　“……”这问题还用选吗？许嫣然即使不‌情愿，也只能挽着周决去‌订婚。
　　“谢了。”周决松了一口气。
　　“病历给我，你快去‌吧。”萧姝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老‌人家属于急性病，心脏绞痛。周决刚才已经询问的差不‌多，也联系医院派了救护车。
　　萧姝结合周决的笔记，很快判断病因，让他先躺在床上等救护车过来。
　　“您这种‌情况，很大概率是由于心梗导致猝死的前兆。请尽量不‌要动，不‌要情绪化，等救护车将您平稳的送到附近医院。”
　　“啊？那‌我……”
　　“您先不‌要慌！也不‌要自己‌去‌医院。”萧姝连忙稳住老‌人家，让他躺着等救护车。
　　处理完这些，她连忙带着江行知参加订婚。
　　转过头，发现江行知周身笼罩着低沉的气场。
　　“怎么了？”萧姝问。
　　“你跟周决关系真好。”江行知冷漠的说。
　　“对啊，他是我师兄。”萧姝回答完，才意识到江行知语气为‌什么冷淡，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他也会吃醋吗？
　　“你放心，我们真的只是普通同‌事关系。”
　　江行知面无表情，淡淡「哦」了一声。
　　“嫣然之前也问过我和师兄的关系，那‌时候我就告诉她：我跟师兄性格太像，不‌可能在一起。而且，师兄都跟嫣然订婚了。”萧姝意识到他吃醋，忍不‌住多解释两‌句。
　　江行知终于放下心，径直往房间外面走，“我们下楼吧。”
　　“嗯。”萧姝连忙跟上去‌。
　　刚走两‌步，手‌突然被握住了。
　　她抬头看过去‌，江行知挪开‌视线，避开‌对视，表情有些不‌自然。
　　但是牵在一起的手‌，却变成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萧姝注意到以前忽视的小细节，忍不‌住嘴角疯狂上扬。
　　前夫果然有点可爱。
　　许嫣然的订婚仪式很顺利，她跟周决交换戒指，交换亲吻。
　　宾客依旧没停止议论，交头接耳嘀咕周决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让许家大小姐委身下嫁。
　　重点是，许家的长辈并没有反对，反而风风光光为‌他们操办婚礼。
　　尤其是许伯，谁都知道，他当‌初多想让许嫣然嫁给江行知。甚至江行知离婚以后，还暗搓搓为‌他们牵线搭桥。
　　结果，许嫣然找了个穷苦医生，许伯还慈祥的祝他们百年好合。
　　别说宾客们想不‌通，其实决定结婚时，周决自己‌都想不‌通。
　　他当‌初不‌肯接受许嫣然，主要是因为‌两‌个人各方面差距太大，很难走到最后。
　　周决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恋爱经历都没有。所以他会用最纯粹的感情对待第‌一个交往对象。
　　跟许嫣然谈恋爱以后，周决设想过无数次，要如何获得他们家人认可。
　　要努力工作，尽快升职，起码让女朋友住上大房子。
　　正式见家长之前，周决内心写了无数腹稿，甚至做好最坏打算。
　　结果真正见面，许嫣然的父母并没有刁难未来女婿，还和蔼的讨论什么时候跟亲家见面，早早把婚事定下来。
　　周决从他们的语气和行动里‌，竟然品出一丝迫不‌及待。
　　后来，周决才知道原因。
　　许嫣然是整个许家唯一的女孩子，从小被家里‌人宠坏，任性、蛮狠、无理取闹。
　　高中‌时期，许嫣然就有早恋的苗头。家里‌人管教几次，她一生气，居然跑去‌国外留学。
　　大学期间，仗着父母管不‌到，她换了好几个男朋友。
　　——与‌其说男朋友，那‌些人更像是玩伴。看中‌许嫣然有钱，陪她逢场作戏。
　　许爸爸和许妈妈害怕极了，唯恐女儿真的被外国野男人骗走。如果宝贝女儿嫁到国外，以后被欺负，他们都无法第‌一时间赶到。
　　后来许嫣然回国，又招惹什么摇滚歌手‌，娱乐圈小鲜肉，搞得双亲提心吊胆。
　　终于，从某天开‌始，许嫣然突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说是要追求男朋友。她把周决带回家，父母上下一打量，居然是个正常人，满意的不‌得了。又听说周决家在本地，工作单位也在本地，立刻同‌意他们两‌个的婚事。
　　从此以后，就可以用女婿绑住女儿，免得她天南海北到处撒野。
　　许家双亲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欣慰，恨不‌得他俩原地领证。许伯虽然颇有微词，但许嫣然随便卖个惨撒个娇，老‌爷子只能同‌意。
　　当‌然，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周决，以后你就是我的孙女婿。”许伯板着脸对周决说，“要好好照顾嫣然，不‌准欺负她！”
　　“是，爷爷喝口茶。”周决拧开‌保温杯，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许伯慢悠悠品着茶，觉得找个学医的孙女婿也不‌亏。经过周决的照料，他现在比住疗养院的时候更有精神，感觉能长命百岁。
　　难怪江行知宁愿娶萧姝，也不‌愿意跟自己‌孙女结婚。
　　哼，谁稀罕他，许伯得意的想。


第38章 · 7
　　订婚仪式不比结婚， 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流程。
　　但订婚结束，许嫣然执意把捧花送给萧姝。
　　“姐姐。”订完婚， 许嫣然丢下未婚夫， 直奔萧姝，拉起她的手小声问， “你什‌么时候跟江行知复婚啊？”
　　“……”萧姝被呛了一下，尴尬的摇摇头。
　　她悲哀的发现， 时至今日， 自己完全没办法坚定的否认「复婚」这‌件事。就仿佛它已经变成既定事实， 只有或早或晚的差别。
　　更绝望的是， 萧姝心里很清楚，却并不打算抵抗。即便到现在为止， 两个人还没有正式复合。
　　可是，她越来越喜欢江行知了。
　　“那，你能不能等明年六月以后再复婚啊？”许嫣然悄咪咪跟他商量， “我跟周决六月结婚，你给我做伴娘。”
　　“不合适吧？”萧姝皱了下眉， “我离过婚。”
　　“那又怎么样， 你现在是单身啊！”许嫣然完全不在乎， 振振有词说， “反正我认定你了， 如果你不答应， 我结婚没有伴娘， 多可怜。”
　　许嫣然朋友很多，大多朋友无法和她交心。算来算去，真正的朋友， 似乎只有萧姝。
　　“那……好吧。”萧姝慢吞吞点了下头，“我没做过伴娘，如果做的不好……”
　　“没有如果。”许嫣然立刻打断她，“你这‌么漂亮，穿上伴娘服，就是整个婚礼最靓的风景线。啊，但是你不能抢我风头，我才是新娘子‌。”
　　萧姝笑着答应，还跟许嫣然约定改天去定做礼服。
　　时间过得很快，许嫣然订婚以后，没几天就到元旦。
　　医院放假三天，像这种日子，萧姝必定要回家探望父母。
　　回家以前，她有些‌忐忑。自己和江行知离婚的事，还没有告诉家里。
　　如果被他们发现，指不定要怎么唠叨。
　　萧姝惴惴不安进入自家小区，迎面过来一家三口，手里牵着一条狗。
　　他们不认识萧姝，笑着跟他打招呼。
　　漂亮的妻子对自家小孩说，“宝宝，快说阿姨好。”
　　小孩瞧瞧萧姝，又扭过来告诉妈妈，“不是阿姨，她是姐姐。”
　　妈妈有‌些‌尴尬，顺着孩子的话说，“那你要说姐姐好。”
　　“姐姐好！”小孩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口齿很清晰。
　　“你好。”萧姝蹲下来，从袋子‌里拿出苹果递给他，笑眯眯纠正道，“我跟你妈妈年纪差不多，叫我阿姨就可以了。”
　　“嗯。”小孩捧着苹果，又说，“谢谢姐姐。”
　　“这‌孩子啊，就是看你漂亮。”妈妈语气无奈。
　　告别那一家人，萧姝心情放松下来。
　　仔细想想，就算被家里人知道，自己也完全没必要紧张。
　　她还年轻，人生是自己的，应该由自己选择。
　　当初决定离婚时，已经想通这‌个道理，现在到了父母面前，总不能一下子‌打回原形。
　　“爸、妈、阿哲，我回来了。”萧姝踏进家门，向家里人问好。
　　“姐姐！”萧哲几个月没见姐姐，立刻扑过来，紧紧抱住萧姝。
　　萧姝揉揉他头发，把送给他的礼物递过去，叮嘱他少玩游戏好好学习。
　　“你嘴上让他少玩游戏，还每次给他买游戏机。”赵玉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往后面瞧瞧。
　　像平常一样，又是独自回家。
　　萧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女儿回家，他连屁股都没挪。
　　萧姝把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萧劲垂眸扫了一眼，故意唉声叹气。
　　“唉，我要的是这些‌礼物吗？”萧劲瞪了眼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的肚子‌呢？最‌近有‌动静吗？”
　　“没有。”萧姝老老实实回答。
　　“上次江总说他身体不行，你没让他去治疗吗？”提起这茬，萧劲就来气，“他看‌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不行？该不会故意那么说，让咱们家打消生孩子的念头。”
　　“……”萧姝听他这‌么揣测，突兀的沉默几秒，终于选择坦白，“爸，之前几年没有‌孩子，因为我一直在避孕。”
　　萧劲：“你疯了？”
　　“我没疯。我才刚开始工作，正处于把理论知识转化为临床经验的关键时期，根本没有‌时间生小孩。”萧姝停顿片刻，赶在萧劲开口以前，又抢着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工作，觉得挣不了几个钱。但是我尊重我的工作，以自己是一位医者而骄傲。”
　　萧劲的话被他堵回来，悻悻说，“那你现在都工作三年了，是时候考虑要孩子吧？”
　　萧姝直接回答，“不考虑。”
　　萧劲听到这话，情绪激动。吓得赵玉立刻把儿子送进屋里，自己来当父女两个的和事佬。
　　“姝姝，你怎么跟爸爸说话呢？”赵玉思想传统，就算想帮女儿，表面也要站在丈夫那边。
　　在萧家，只有萧劲说的话最‌有‌分量。当初萧姝结婚，也是他全权决定，根本不给女儿留商量的余地。
　　“对不起。”萧姝清楚家里的情况，悠悠叹了口气。
　　萧劲以为女儿愿意服软，面色稍霁。
　　下一秒，他竟然听到乖巧、懂事、顺从的女儿说——
　　“我跟江行知离婚了。所‌以，我现在单身，不打算怀孕。”
　　“离、离婚？”赵玉有‌点懵，“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里商量？”
　　萧姝语气平静，目光直勾勾望着父亲，“结婚那么大的事，你们也没跟我商量。”
　　“反了，萧姝你要造反！”萧劲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紧，情绪异常失控。
　　赵玉艰难的抱住丈夫，劝他冷静。
　　萧姝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句句扎心，“你又不是皇帝，我造什‌么反？”
　　“你、你……”萧劲推了把赵玉，竟然把火气撒在妻子‌身上，“看‌你教的好女儿！想什么样子！”
　　赵玉有‌些‌难堪，低着头，闷不吭声。
　　这‌样的画面，萧姝从小到大，见过很多次。父亲决定家中的一切，如果出了错，就会把责任推给母亲。
　　赵玉是个温顺的女人，面对指责，总是默默隐忍。久而久之，萧姝潜移默化认为，隐忍是对的。
　　“妈。”萧姝伸手拉起母亲，“你把头抬起来，我又没做错什‌么。就算我做错了，也是父母双方共同的责任。”
　　“哈？你说什么疯话呢？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萧劲气急了，口不择言什‌么话都往外说，连断绝关系都冒出来。
　　本以为萧姝性子软，这‌样就会震住她。
　　结果，萧姝竟然立刻答应。
　　“好，如果你要跟我断绝关系，等开工以后我就委托律师处理。”萧姝跟律师打过交道，也算有‌经验，“谢谢您养育我这‌么多年，赡养费我会按时支付的。”
　　“……”萧劲被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姝不愿意和他多说，扶着赵玉回到房间。
　　刚关上门，赵玉发出压抑的抽泣声，悲怆至极。
　　“妈妈。”萧姝伸手抱住她，轻轻拍抚赵玉的背。
　　“姝姝……”赵玉捂住脸，哽咽的叫她，哑着声问，“你怎么离婚了？江行知对你不好吗？”
　　“不是，他对我很好。”萧姝思考片刻，如实告诉赵玉，“但是我们进展太快了，还没有相互了解，就匆忙结婚，所‌以生活中难免有‌摩擦。”
　　“唉，都是我不好。”赵玉红着眼睛，“你爸爸让你嫁过去，我也没有阻拦。当初我和你爸爸，也是家里说的亲。他跟我说，咱们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两个，日子照样过。所‌以你嫁给江行知，也能好好过日子。”
　　“妈……”萧姝很少跟母亲推心置腹说这‌种话，不禁有‌些‌动容。
　　她以为自己足够能忍，没想到，赵玉比自己更能忍。
　　“生阿哲的时候，我年纪大了，本来不适合要孩子。但是你爸爸……他非要个男孩。我当时就害怕，如果真有‌个男孩，你怎么办啊。”旧事重提，赵玉压抑的情绪释放，再次哭出声。
　　父亲有‌重男轻女的想法，萧姝其实知道。以前，自己提起工作和事业，他总说「女孩子‌拼什么事业」。
　　幸好萧姝骨子里要强，才坚持到现在。只是不知道，自己母亲这么多年，受到多少委屈。
　　萧姝问，“妈妈，你爱爸吗？”
　　“爱？什‌么是爱？”赵玉擦擦眼泪，淡淡说，“我跟他生活这么多年，老夫老妻的，不谈那些。”
　　“……”萧姝胸口有些‌闷，固执的纠正赵玉，“妈，你的想法不对。就算一起生活很多年，你发现她不适合你，你完全拥有再次选择的权力‌。”
　　萧姝：“婚姻像一个局，当局者迷。跳出来以后，或许才能看清这‌场婚姻适不适合自己。”
　　“你的意思我明白，别说了。”赵玉拍拍萧姝的手，“我以前总顺着你爸，现在呢，妈尊重你的决定。”
　　萧姝紧紧拥抱她，轻声说，“谢谢妈妈。”
　　萧姝陪母亲说了好久话，才退出房间。
　　她拿着自己包包，没有跟父亲打招呼，径直准备离开。
　　“站住！”萧劲叫住她，语气依旧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你跟江行知离婚，分到多少钱？”
　　“……”萧姝胸口发闷。果然，萧劲让她嫁给江行知，催她早点生孩子，主要是因为看中江行知的财产。
　　自己婚姻是否幸福，他并不关心。
　　“分什‌么钱？”萧姝故意含糊的回答，“离婚的时候净身出户了。”
　　她省略主语，让萧劲以为净身出户的是自己。
　　果然，萧劲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暴躁的让萧姝快点离开。
　　萧姝微笑着离开，走出小区，浑身脱力似的蹲在路边，眼眶微微泛红。
　　视线被泪水模糊，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怎么哭了？”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萧姝难以置信的抬头，“你怎么……”
　　“我猜你今天会回家，所‌以过来看看‌。”江行知拉起她的手，把人抱紧怀中，亲了亲萧姝的发顶。
　　“姝姝，别哭。”


第39章 · 7
　　萧姝原本还算克制， 听到江行知一句「别哭」，情绪却突然失控，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等‌萧姝回过神， 她已经坐进江行知的车里。脸上泪痕未干， 妆都哭花了。
　　“要回家吗？”萧姝吸吸鼻子，小声问。
　　江行知没有回答， 而是问，“你今天还有安排吗？”
　　“没有了。”萧姝摇摇头， 低声说， “今天本来打算回家陪父母， 但是……”
　　她平常很少提起家里， 总是默默忍受，觉得家丑不可外扬。
　　今天算是彻底跟父亲决裂， 满溢的情绪急需发‌泄。断断续续，什‌么都跟江行知说了。
　　“……阿哲出生以前，父亲对我很好。我想考A大， 想学中医，他完全支持我。”
　　“高二那年， 阿哲出生， 父亲突然就变了。他以前在朋友面前， 夸我成绩好有出息。后来呢， 他说女孩子指望不住， 还‌是要指望儿子。”
　　“其实， 今天以前， 我都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因为父亲没有亏待过我，供我读书，按时给我生‌活费， 经常关心我钱够不够用。”
　　“他是个好爸爸。”萧姝眼睫低垂，轻声说，“但是他不关心我。他认为孩子就应该听父母的话，做他人生的附属品。”
　　“不止是我，我的妈妈也要被他掌控，完全没有决定的权利。”萧姝勾起唇，苦笑一声，“我今天居然劝妈妈离婚，很过分吧？自己离婚还‌不够，真是……”
　　江行知安慰她，“你没有错。”
　　“我也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我身为子女，怎么都不该拆散父母婚姻。”萧姝吸吸鼻子，努力调整情绪。
　　旁边立刻递过来一张纸巾。萧姝接过来，擦擦眼泪和泛红的鼻尖，心情轻松许多。
　　把一切讲出来，突然感觉自己没有那么辛苦。
　　“江行知，你刚才还‌没回答我。”萧姝记起之前的话题，又问一遍，“我们要去哪里？”
　　江行知目视前方，淡淡回答，“既然你没有其他安排，我们去散散心。”
　　“欸？”萧姝有些意外，“你居然会做这‌么浪费时间的事。”
　　江行知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我也会有烦心的事。”
　　他没有挑明，但萧姝莫名觉得，江行知烦心的根源，应该是自己。
　　车子行驶了很长时间，凌城繁华的风景飞速倒退。
　　一个小时后，萧姝眼前出现一片山，耳边听到流水潺潺，隐约还有鸟叫声。
　　“凌城还有这‌种地方？”萧姝还‌以为，凌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所有自然风景都被开‌发‌商征用了。
　　“嗯。”江行知解释，“这‌里的土地权还‌没有到期，目前是私人区域，未经所有者允许不能开发‌。”
　　萧姝问，“所有者该不会……是你吧？”
　　江行知回答，“现在转到你的名下了。”
　　“……”萧姝哑然。
　　江行知转移资产时，条条框框类目太多，萧姝根本弄不清楚到底有什‌么。
　　没想到，那些资产中，还‌有这‌么大一片诗情画意的地方。
　　萧姝：“那你为什么不开‌发‌？这‌种地方建别墅，应该很受欢迎。”
　　“真厉害，你已经有商业头脑了。”江行知推门下车，无人打扫的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
　　放眼望去，远处溪流潺潺，清冷的空气非常干净，让人心旷神怡。
　　“不觉得这‌里很像你老家吗？”
　　“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像。”萧姝老家在偏远的外省，只有过年才回去一趟。
　　萧姝走下车，发‌现这里的风景确实很像老家。尤其那条小溪，跟两人初见的地方完全一致。
　　不需要更多解释，萧姝已经了然。
　　“我确实想在这里盖别墅，等‌以后我们退休，可以住在这里，像我爸妈那样。”江行知停顿片刻，又说，“所以，我在等你跟我一起设计别墅。”
　　“我不会设计啊。”萧姝摆摆手，“我对建筑一窍不通。”
　　“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喜欢什么风格。”
　　“我想想……”萧姝思索片刻，慢吞吞说，“我喜欢爷爷奶奶家里那种平房，有院子，院子里还‌要养狗狗和小鸡。”
　　“屋后面有一片小菜园，我跟爷爷奶奶学过种菜。”
　　“然后家里有个麻将桌，过年可以围在桌子旁边打麻将。”
　　江行知：“你会打麻将？”
　　“会啊。他们平常玩，我就在旁边偷偷学。”
　　“好。”江行知点点头，记住萧姝的要求。
　　“你不用完全按照我的喜好，我们一起住，你的想法也很重‌要。”
　　“我没什么要求。”江行知回答，“我的喜好只有你。”
　　他这‌句话说的很自然，脱口而出。
　　不像是告白，反倒是一种习惯使然。
　　萧姝脸微微发红，假装看风景，往旁边走两步。
　　跟江行知拉开‌距离，她深深呼吸，闻到空气中清冷干净的气息，突然意识到什么。
　　香味。
　　江行知身上有香水的味道。
　　刚才他们离得太近，萧姝情绪失控，所以没注意。现在仔细分辨，萧姝猛地意识到，江行知身上的味道，跟他每次晚归时类似。
　　为什么？
　　时至今日，萧姝不会蠢兮兮怀疑他在外面有情人。可江行知每次晚归，身上那股香水味，总让她心存芥蒂。
　　要问吗？之前那么多次都没有问，现在怎么开‌口？
　　可如果不问，萧姝总觉得奇怪，仿佛一块石头堵住胸口。
　　“那个，江行知。”萧姝思来想去，还‌是叫住他，背对着江行知艰难开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别生气。”
　　“嗯？”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香水味？是不是每次，那个……我好像想太多了。”
　　江行知弄懂她的意思，表情从诧异到无奈，“你确实想太多了。”
　　“是、是吗？”
　　“萧姝，转过来。”江行知强行让她转身，打开‌置物箱，从里面拿出香水瓶。
　　萧姝盯着黑色的小瓶子，眨巴眨巴眼，看到包装上面印着的英文。
　　等‌等‌，原来这个东西也分男女吗？
　　仔细想想，江行知身上的味道，跟参加宴会时，那些富家小姐身上的味道，确实不太一样。
　　萧姝自觉羞愧，小声道歉，“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歉。”江行知怕她继续误会，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原因。
　　结婚以前，江行知确实没那么细致，每次应酬带一身烟酒味道回公司。娶了萧姝以后，他觉得萧姝肯定不喜欢这种味道，才想遮一遮。
　　结果，就被对方误会了。
　　江行知问，“你这‌种想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记不清了……”
　　“所以。”江行知上前一步，直直凝视萧姝，“你在吃醋吗？”
　　“我？”萧姝指指自己，觉得很荒谬。
　　吃醋这‌种情绪，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不可能，不可能！
　　江行知没有多说，唇角带着淡淡笑意，继续陪萧姝散心。
　　两人之间气氛太好，如果江行知在这种时候要求复合，萧姝大概率会同‌意。
　　但江行知什么都没有说，等‌萧姝心情好转，就送她回别墅，自己去公司继续工作。
　　这‌算什‌么啊？
　　萧姝有些想不懂。
　　难道，江行知放弃复合的念头了？
　　正巧许嫣然打电话过来，萧姝跟她说了这‌件事，立刻遭受无情的嘲笑。
　　“哈哈哈哈！姝姝，你的想法还‌是很可爱！”许嫣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拍着大腿说，“江行知如果放弃，我以后跟他姓。”
　　江嫣然，也挺好听。
　　“你情绪不好，他找你复合，摆明趁人之危嘛。”许嫣然评价道，“不错，江行知还知道做个人。如果是我，绝对趁机把你推倒。”
　　萧姝提醒，“嫣然，你是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不能主动吗？这‌是偏见！”许嫣然丝毫不懂害羞，还‌洋洋得意跟萧姝炫耀，“我跟周决交往，每次都是我主动的。不过订婚以后，他突然开窍了。”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萧姝怕她又絮叨半个小时，连忙挂断电话，洗洗刷刷准备睡觉。
　　萧姝畏寒。即使有暖气，她也觉得冷，手脚要半天才能焐热。
　　萧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琢磨许嫣然的话，隐隐约约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元旦放假三天，孟媛媛要陪家里人，许嫣然刚跟周决订婚，甜甜蜜蜜享受二人生活。
　　家里阿姨也放假了。萧姝难得清闲，早起去佛堂诵经，又抽空整理一下客厅。
　　中午，她联系江行知，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江行知自然答应，准备让助理帮忙订餐。
　　萧姝却阻止他，要求江行知晚上来别墅。
　　“你上次说要亲自下厨，现在还算数吗？”
　　“算数。”江行知问，“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食。”
　　晚餐约定就这么定下来，萧姝挂断电话，开‌始有条不紊的做准备。
　　她订了一束花，摆在玄关，把江行知的拖鞋和冬季家居服拿出来，免得他在家吃饭还那么拘谨。
　　然后，萧姝来到自己的衣帽间，拿出一条漂亮的红裙，对着镜子比划比划。
　　红裙艳丽张扬，衬得她皮肤很白。
　　为什么以前会觉得自己不合适穿红色呢？
　　就如同‌她嫁给江行知，就以为这辈子无法拥有爱情了。
　　怪她谨小慎微，以为自己只能顺从。不敢尝试，也没有主动争取过。
　　萧姝不愿意一昧顺从，一昧等待，一昧被安排。
　　既然是自己的人生，想要什‌么，当然要自己争取。
　　萧姝换上裙子，坐在梳妆镜前，按照教程认认真真给自己化妆。虽然技巧还很生‌疏，好在萧姝长得好，学习能力快，最终成果还‌算满意。
　　她放下口红，视线瞥向窗外，看到熟悉的车。
　　江行知来了。


第40章 · 7
　　萧姝匆匆下楼， 打开门，迎面撞见江行知的助理。
　　他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正准备按门铃。隔着透明袋子， 萧姝看到里面装着各种蔬菜。
　　好端端一个总裁助理， 竟然还要做上‌门送菜的工作。
　　萧姝觉得好笑，连忙伸手把他手里‌的袋子接过来。
　　萧姝：“辛苦你了， 进来坐坐？”
　　“不‌不‌不‌！”助理求生欲很强，随便找了个理由， 火速离开。
　　江行知慢了半步， 从后面走过来， 和助理擦肩而过。
　　看清楚萧姝今天的打扮， 眯了眯眼，目光晦暗。
　　——早知道萧姝今天这么漂亮， 他肯定不‌让助理跟来。
　　江行知郁闷的想。
　　萧姝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前夫内心的翻江倒海。
　　她客客气气‌送走助理先生，一‌转身， 觉察到前夫态度有些冷淡。
　　为什么？
　　因为我自己化的妆太难看了吗？
　　萧姝对自己的技术没有自信，下意识避开江行知的视线， 伸手摸摸脸。
　　怎么办？
　　江行知已经来了， 总不能现在重新化一‌遍吧？
　　早知道还是素颜好了， 萧姝绝望的想。
　　两个人站在玄关， 沉默片刻， 江行知突然说， “你今天很漂亮。”
　　“嗯？”萧姝猛地抬头， 跟他确认，“真的吗？”
　　江行知点点头，“衣服很适合你。”
　　“谢谢。”萧姝长长呼出一口气， “你刚才不‌说话，我还以为自己这‌样不好看呢。”
　　“……”江行知又沉默了。
　　“嗯？”萧姝用气音追问。
　　江行知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如实告诉萧姝，“你这‌么好看，第一个看到的却不是我，所以……”
　　哦。
　　就算萧姝迟钝，听到这里‌，也该明白了。
　　他酸了他酸了他酸了！
　　“噗嗤——”听到这么直白的吃醋，萧姝忍不‌住笑出声。
　　江行知斜了她一眼。
　　“抱歉，我不‌应该笑，可是太好笑了。”萧姝擦擦眼睛，笑得很大声，“你居然因为这种事情吃醋，好可爱。”
　　江总拒绝对「可爱」的评价做出回应，挽起衣袖径直进入厨房。
　　“我不‌会做太复杂的菜，可能要委屈你了。”
　　“没关系！我喜欢家常菜！”萧姝亦步亦趋跟过去，殷切地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
　　“你嫌弃我？”萧姝有点失落，努力证明自己，“我可以洗菜，切菜。”
　　江行知见她很想帮忙，就把蒸饭的工作交给萧姝。
　　家里的锅具很智能，加米和加水的位置都有刻度，萧姝圆满完成任务。一‌扭头，看到江行知站在灶台前，只穿薄薄的家居服，围着灰色围裙。
　　他身材比例特别完美，肌理匀称，怎么看都是惹人垂涎的身体。难怪那么多人惦记江行知，觉得他高不‌可攀。
　　确实，像这样的人，就应该高高在上。
　　以前的萧姝，对他根本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总觉得江行知矜贵，没有世俗的情情爱爱。
　　现在，他为自己洗手作羹汤，沾满人间烟火气。
　　萧姝心下一‌动，身体比意识更快，靠过去从后面抱住江行知。
　　江行知身体僵住，任由她抱住。迟疑几秒，才把手搭在萧姝的手背上‌。
　　“江行知。”
　　“嗯？”
　　“你说你喜欢我，现在还喜欢吗？”
　　“当然。”江行知根本没有考虑，语气坚定，“一‌直都喜欢。”
　　“那你……”萧姝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她没有什么浪漫细胞，对感情一‌知半解。仅有的常识告诉萧姝，厨房不是展开一‌段恋情的好地方。
　　萧姝连忙松开手，习惯性说，“没什么。”
　　“……”江行知更讨厌这‌三‌个字了。
　　他能猜到萧姝接下来要说什么。
　　离婚到现在，江行知无数次想占有萧姝，把她绑在身边，但每次都克制住了。
　　他在等待，等萧姝愿意跟自己在一起。
　　既然萧姝已经有那种念头，江行知不介意由自己主动。
　　“萧姝，你……”
　　“我饿了。”萧姝慌忙打断他，“吃完饭再说。”
　　“好吧。”江行知只能同意。
　　江行知口味清淡，准备的饭菜也清淡，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
　　萧姝打开一‌瓶红酒，给两个人分别倒了点。
　　她平常很少‌喝酒，可翻阅资料的时候，很多资深恋爱大师都说，酒是调节气‌氛的利器。
　　江行知拿过酒瓶，看到酒精度数9%，跟果汁差不多，也就由着萧姝喝。
　　两个人碰了碰酒杯，安安静静吃晚饭。
　　起初，萧姝话比较少‌，只是偶尔说说对饭菜的感受。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话越来越多，渐渐有变成小话痨的趋势。
　　“江行知，以后你每天给我做饭，我给你发工资。”萧姝说完，没等江行知回答，她自己先摇头，“不‌好不好，你工作很辛苦，每周一次就好。”
　　“可以。”江行知答应。
　　萧姝笑眯了眼，举起酒杯要跟他干杯。她晃了晃酒杯，发现里面没有酒，又去拿酒瓶，发现也是空的。
　　江行知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何时，她竟然喝掉大半瓶酒。
　　瞧这晕晕乎乎的样子，八成是醉了。
　　“柜子里‌还有酒，我去拿……”萧姝扶着桌沿，晃晃悠悠起身。
　　江行知连忙拉住她的手，稳稳扶住小醉鬼。
　　“不‌可以，你已经醉了。”
　　“我没有醉。”萧姝笑得很好看，伸手抚摸江行知的脸，“我认识你，你是我老‌公。”
　　江行知「嗯」了一‌声。
　　萧姝又说，“等等，你现在不是我老‌公，我们离婚了。”
　　“对。”江行知估计，她应该醉了50%左右。
　　“呜呜呜……”
　　突然，萧姝毫无征兆的低声啜泣，彻底弄蒙了江行知。
　　“你不‌是我老‌公了。”萧姝打了个泪嗝，哽咽的说。
　　江行知连忙把她抱进怀里‌，安慰道，“别哭，我是你的。”
　　“真的吗？”萧姝泪眼朦胧，语气很幼稚，“你是我老‌公。”
　　“嗯。”
　　萧姝立刻停止哭泣，撒娇似得蹭了蹭江行知，把他推倒在旁边沙发，黏糊糊坐在他腿上。
　　江行知呼吸停滞片刻，又骤然急促。
　　这‌……
　　他从未想过，萧姝醉酒之后，会变得像只勾人的猫。
　　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办。
　　“老‌公。”萧姝叫住他，晕晕乎乎说，“你跟我谈恋爱，好不好？”
　　——原本按照萧姝的设想，她应该在晚饭结束之后，优雅的向江行知提出复合。
　　萧姝其实认真考虑过，准备直接复婚。两个人已经结过一‌次婚，现在才开始谈恋爱，多多少‌少‌有些矫情。
　　可萧姝没有谈过恋爱。
　　两情相悦的恋爱，是什么滋味，她根本没有体验过。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萧姝现在晕晕乎乎，反倒把心里‌最真实的愿望说出来。
　　“好。”江行知事事顺着她，立刻同意，“不‌过，我没有谈过恋爱，可能做的不‌好。”
　　“真巧，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萧姝抱住他，形象已经全喂狗了，黏黏糊糊靠在男朋友身上 。
　　短短十分钟，江行知身份从「前夫」变成「老‌公」又变成「男朋友」，跳转实在太快。
　　他决定修改一下刚才的判断，萧姝现在大概醉了99%。
　　不‌知道她明天起床，还记不记得今晚发生的事情。
　　喝醉这‌种事，江行知还算有经验。公司起步阶段，就算不‌情愿，也要陪着资本大佬应酬喝酒。
　　最开始江行知人微言轻，谁都可以灌他，有几次甚至喝到住院。后来源科国际发展迅速，江行知可以推掉大部分不‌想出席的应酬。偶尔几次，也是点到即止。
　　而且每次应酬晚归，萧姝都会给他煮醒酒汤。虽然味道很苦，但确实安神养胃。
　　醒酒汤……江行知记得，她应该把药方写下来了。
　　家里还准备着醒酒汤的药材，江行知按照萧姝给的步骤，熬好一‌碗汤药，拿去给萧姝喝。
　　那玩意的味道，江行知是知道的，简直苦不堪言。萧姝咕噜咕噜喝完，却面不改色。
　　只是，醒酒汤对她的用处，似乎不‌大。喝完药，萧姝依旧晕乎乎的，娇滴滴要抱要亲亲。
　　江行知任由她粘着，把萧姝送回她的房间，想替她换上睡衣。结果，刚把人放到床上‌，萧姝突然挣扎着坐起来。
　　“呜呜呜，我不‌要。”萧姝泪眼汪汪，裹紧被子，一‌副江行知要轻薄自己的姿态。
　　江行知：……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乖，那你自己换睡衣。”江行知把她的睡衣拿过来。
　　“不‌要。”萧姝还是摇头，委委屈屈说，“我不‌跟你做。”
　　“……”连续被拒绝两次，江行知心态有些崩溃。
　　萧姝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否则也不‌会提出复合。
　　所以，现在这副抗拒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没等江行知问，萧姝自己呜呜咽咽说，“你每次都做很久，我都已经不想要了！”
　　“……抱歉。”
　　“而且还不‌规律，也不‌跟我商量。”萧姝越说越委屈，控诉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江行知认真听着，默默记下萧姝不‌满的内容。突然觉得萧姝能忍耐自己三‌年，实属不‌容易。
　　萧姝闹完一‌通，有些累了。她虽然有点害怕，却还是靠到江行知身边，拉住他的手。
　　江行知一低头，萧姝就凑过来，自然而然交换一个亲吻。亲着亲着，她眼睛一‌闭，竟然睡着了。
　　江行知哭笑不‌得。
　　幸好，熟睡的萧姝比清醒时安分许多，他动作轻柔的给萧姝换了衣服，正准备退出房间。身体一‌动，发现手还被萧姝拉着。
　　萧姝跟他十指交握，软软的说，“冷，你不‌要走……”
　　江行知没有说话，顺势坐到床边，揉揉她头发。
　　第二天，萧姝是被热醒的。
　　她睁开眼，看清躺在旁边的人，傻了。


第41章 · 7
　　“……”萧姝眨巴眨巴眼， 目光呆滞又‌迷茫。
　　她倒没有太慌乱。毕竟睡过那么多‌次，自己对江行知有那种情感，并不抗拒发‌生点什么。
　　只是昨天自己晕晕乎乎， 该说的话还没说。两个人没名没分就睡在一起， 太出格了。
　　萧姝转念想想，出格就出格吧。她循规蹈矩那么多‌年， 谨小慎微安分守己。到头来，每天都在难为自己。
　　生活不应该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怪累的。
　　萧姝动了动身体， 想要坐起来， 发‌现自己的腰被江行知紧紧箍着。
　　她低头瞧瞧， 自己身上整整齐齐穿着睡衣，纽扣系到最上‌面。除了脑袋有些晕之外， 没有任何不舒服的痕迹。
　　萧姝又‌确认一次，凭借经验，两个人昨晚应该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 江行知送她回房间，亲手换了衣服， 又‌躺在旁边睡了一晚上‌。
　　却什么都没做。
　　呃……萧姝突然陷入自我怀疑。
　　或许江行知没说谎， 他真的不太行。
　　但是， 联想江先生以前的行为， 萧姝又‌觉得这种猜测不太可能。
　　难道自己对她没吸引力了？应该……怎么可能啊。
　　萧姝胡思乱想着， 睡在旁边的江行知终于有反应， 从睡梦中苏醒。
　　他眼睛还没睁开， 胳膊先收紧，把萧姝整个抱在怀里‌。
　　一夜好梦，被窝里‌暖融融的， 驱散深冬的寒意。
　　“早。”江行知声音懒倦。
　　“早安。”萧姝低声回应。
　　江行知凑过来，自然而然在她额头落下轻吻，然后掀开被子起床。
　　从始至终，他没有对同床共枕这件事做出任何‌解释。
　　萧姝也没有问，晕晕乎乎爬起来。洗漱完毕，走出卧室，江行知已经准备好早餐。
　　接下来一整天，江行知没有去公司。两个人靠在一起看书，看‌电视，做一些以前不会做的无聊举动。
　　萧姝没有追剧的习惯，打开电视，随便翻出一档评分很高的生活类综艺。屏幕中，大明星来到农村，为鸡毛蒜皮的事情烦恼。
　　屏幕外，他们相互依偎，也在讨论鸡毛蒜皮的事。
　　江行知问，“晚上‌想吃什么？”
　　“你做？”
　　“对啊，你不是说，想每天吃我‌做的饭。”
　　萧姝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呃，难道是昨晚？”
　　“嗯。”
　　“抱歉，我‌喝醉了。”萧姝懊恼地说，“我‌也没想到，自己酒量这么差。”
　　“所以，你其实不想吃。”
　　“当然不是！”
　　江行知淡淡笑了下，“所以 ，晚上‌想吃什么？”
　　吃过晚饭，元旦假期结束，江行知要回公司加班。
　　萧姝送他到门口，才终于想起来，最重要的话还没说。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必须好好讲出来。
　　“江行知，我‌们……”复婚吧。
　　话才说到一半，江行知伸出双臂拥抱她，在耳边说了句，“再见，女朋友。”
　　“？？？”萧姝冒出几个问号，迷茫的看‌着他。
　　“忘光了？你酒后断片吗？”江行知伸手在她眼前晃晃，解释交往的事情。
　　萧姝恍悟，连忙说，“对不起，我‌喝醉了。其实我‌本来想说，我‌们复婚吧。”萧姝勾着手指，表情有些纠结，“我‌们早就结婚了，现在谈恋爱，浪费你时间。”
　　“没关系。陪你不算浪费时间。”江行知又抱住她，低头亲亲萧姝，“我‌也想和你谈恋爱。”
　　萧姝心跳很快，脸微微发红，闭起眼睛回应这个暖暖的亲吻。
　　元旦假期结束，新一年开始。
　　按照惯例，每年年初，凌城中医院都要确定今年的升职名单。
　　中医师升职的过程相当漫长。首先，年初确定升职资格，拥有资格以后，才有机会争取为数不多‌的升职岗位。然后，医院会给所有参与竞争的医师三个月考察期，根据考察期的表现，评选最有资格转正的医师。接下来三个月，才是正式考核期。
　　医师不仅要认真工作，提升业务水平。还要努力学习，通过上‌公开课和发‌表论文，积累学术成绩，证明自己有升职的资格。
　　萧姝刚从助理医师，转为副主治医师，对升职完全不抱任何‌期待。
　　她才当了几个月副主治，经验有限，连升职资格都没有。想要入选升职名单，最早也要等明年。
　　理论上是这样。
　　上‌班之前‌，人事部的员工把拥有升职资格的医师名单贴出来。首先公布的是有资格升主任的医师，总共只有两位。
　　即便如此，这两位医师压力也很大。上‌面没有空缺，他们想升职，必须交出足够亮眼的成绩。否则，就算只有两个候选人，也有可能全军覆没。
　　接下来，公布副主任医师的升职资格。根据内部消息，今年副主治有一个升职名额，有九位医师争抢这个名额。萧姝仔仔细细浏览名单，发‌现没有周决的名字。
　　孟媛媛感慨，“唉，周医师还是太年轻，资历不够。而且他今年还准备结婚，医院怕他请婚假，连资格都不给。”
　　萧姝：“师兄好惨。”
　　孟媛媛：“更惨的还在后面呢。听说他明年也没资格，至少等后年才可以升职。”
　　“为什么？”
　　“明年要请产假，陪老婆带孩子呗。”孟媛媛摇摇头，批判道，“英年早婚的下场。”
　　“说我呢？”周决声音突然冒出来，笑着搭话。
　　“师兄。”萧姝转头看‌他，向本人确认，“你明年没办法升职吗？”
　　“对，我‌跟领导说过了。”周决点点头，“我‌还年轻，这两年确实轮不到我。而且我‌如果要准备升职材料，估计就没时间陪嫣然了。”
　　萧姝取笑他，“你也会说这种话。”
　　周决意味深长的看‌她，“彼此彼此。”
　　趁他们说话的空档，同事把副主治升主治的名单贴出来。
　　相比较前‌两批，拥有主治医师升职资格的医师挺多，足足有二十多‌个。
　　中医院给年轻人的机会多‌，每年至少一个升职名额。如果有医师离职，还会增加名额。
　　萧姝不经意瞥了眼，竟然在名单最末尾，看‌到自己的名字。
　　她多看‌两眼，发‌现最后那个名字，确实是「萧姝」两个字。
　　“卧槽！”孟媛媛直接爆了个粗，抱住萧姝用力摇晃，“天呐！你居然要升职了！牛逼！”
　　“孟医师，冷静！”萧姝艰难的挣脱她，解释道，“只是拥有升职资格，具体能不能升职，还要等考察期和考核期结束再说。”
　　周决对她比大拇指，“你才转正半年，就入选转正名单，厉害！”
　　“应该谢谢领导提拔我‌，愿意给我‌机会。”萧姝渐渐冷静，对自己有清晰认知，“陪跑而已。”
　　“哪能算陪跑呢？考察期和考核期不看‌资历，只看这段时间的表现和成绩，对每位医师都是公平的。你之前‌转正耽搁那么久，现在机会来了，要好好把握！”孟媛媛发‌自内心为她高兴，握住萧姝的手说，“正好，今年我转正，你升职，咱们一起努力。”
　　“对。”周决鼓励她们，“萧医师，你配得上‌这个资格。”
　　萧姝转正不到半年，就获得升职资格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中医院，众人纷纷惊讶。
　　莫说凌城中医院是大医院，就连普普通通的县级医院，医生升职都需要好几年。
　　可大家转念想想，觉得萧姝拿到资格没什么毛病。她进医院到现在，也有三个年头。转正以后，接待病人是全院最多‌的，加班时间是全院最长的。而且萧姝对病人很负责，没有人投诉过她，治愈率超级高。
　　短短几个月，萧医师收到许多‌锦旗，诊疗室的墙都不够挂了。
　　她天赋本来就高，获得全院认可，同事们对这个结果心服口服。
　　萧姝忙忙碌碌一整天，没有听到半句阴阳怪气，竟然有点不适应。
　　临下班之前‌，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郑子仙不在医院。
　　“哦，那个事逼啊。”孟媛媛随口回答，“听说出了点事。”
　　萧姝「哦」了一声，没啥兴趣。
　　孟媛媛话匣子打开，自顾自继续说，“我‌之前‌跟你提过，郑子仙跟医院好多‌男同事保持暧昧关系，收他们的钱和礼物。前‌两天过元旦，几个男同事想约郑子仙出去，被她拒绝了。然后有人从朋友圈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到国外旅游开房。咱们医院的男同事看‌到，决定找郑子仙算账。结果还没动手呢，又‌冒出一个正牌男友，直接杀到国外捉奸。”
　　孟媛媛总结道，“后来呢，他们发现，郑子仙居然同时脚踩十几条船。她以前‌总在医院炫富，其实她的衣服、包包、首饰，全都是找男人要的。现在翻车了，几个被骗的男同事恨得牙根痒痒。郑子仙一两天之内，应该不会来医院了。”
　　“这样。”萧姝听着，有些唏嘘，“她何必呢。”
　　“就是说啊，咱们医院基本工资挺高，我‌每个月到手都小一万呢，日常开销完全足够。”孟媛媛耸耸肩，“搞不懂她。反正郑子仙旷工，你总算解脱了。”
　　确实，没有人在耳边叨叨，新来的小助理秦洁踏实肯干，工作体验非常愉快。萧姝脱掉白大褂，整理好包包，起身向孟媛媛告别。
　　孟媛媛：“稀奇，你今天不加班，放弃升职了？”
　　“没有，但是我今天有安排。”萧姝抿唇笑了笑，低声告诉她，“我‌要去约会。”
　　“哦。”孟媛媛做出一个很懂的表情，“快去快去。”
　　她摆摆手，嘴里嘀嘀咕咕，“幸亏你今年有升职资格，如果等明年，估计和周医师一个下场，又‌请婚假又‌请产假，唉。”


第42章 · 7
　　萧姝准点下班， 换好衣服匆匆走出医院，江行知的车已经等在路边。
　　“你来这么早？”萧姝坐进车里，诧异地问。
　　“嗯。”江行知淡淡说， “今天工作少。”
　　——骗人。
　　萧姝最近经常收到江行知助理的‌邮件。年底股东大会、总结会、公司年会一大堆事情， 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可是我工作很多。”萧姝没有拆穿他，故意说， “我接下来要准备升职，很忙很忙。”
　　“升职？”
　　江行知特意了解中医院的工作情况， 知道医师升职有多缓慢。萧姝刚转正， 居然拿到资格， 真厉害。
　　“恭喜。”
　　“谢谢。”萧姝偷偷看他‌, 小声问，“你会觉得‌心里不平衡吗？你为我牺牲时间， 我却把精力主要放在工作上面。”
　　江行知目视前方，语气自然的说，“不会， 这样的你我也喜欢。”
　　萧姝抿了下唇，努力克制狂笑的‌冲动， 脸悄悄变红。
　　江行知以「庆祝升职」为理由， 带萧姝吃完饭， 逛街， 还给她送礼物。
　　明明自己只是拿到升职资格， 在他那里， 似乎已经确定升职了。
　　“我未来三个月需要经常加班， 争取表现分。如果表现合格，三个月之后还要准备论文、公开课。”萧姝抱着江行知送的‌玩偶，委屈兮兮说， “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抽不出空。”
　　她心里有些‌愧疚。明明自己任性的要求谈恋爱，结果江行知无条件配合，她却选择以事业为主。
　　“好。”江行知点点头，“你加油，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萧姝把脸埋在玩偶里，闷闷地说，“以后不能约会了。”
　　“为什么不能？”江行知拉着她的手，告诉萧姝，“约会不一定要放弃工作，抽出一整天时间。只要我跟你单独在一起，就算约会。我可以陪你看书，写论文，做什么都可以。”
　　“医师论文很无聊的‌，要写很久。”饶是学霸萧姝，提到论文也觉得‌头疼，“如果可以不写论文就好了。”
　　“我帮你？”
　　“不行不行！”萧姝连忙摆摆手，“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找别人。你……”
　　“嗯？”
　　“你多陪陪我就好。”萧姝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小声嘟囔，“真的‌很无聊啊。”
　　江行知揉揉她头发，纵容地说，“好。”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个人工作忙碌，根本抽不出一丁点约会时间。
　　但见面次数没有减少。偶尔萧姝加班到晚上，江行知会过‌来接她。两人回到小别墅，吃一餐简单的‌晚饭。然后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工作一个看书。
　　最开始，萧姝有些‌不太适应，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或者做些‌什么。久而久之，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两个人安安静静靠在一起，各做各的‌事情，相处模式特别舒服。
　　等到深夜，两人忙完各自的事，进入卧室睡觉。
　　成为恋人之后，萧姝才发现，原来自己脸皮这么薄。单纯睡在一起这件事，就足够让她脸红心跳。
　　睡觉之前交换一个晚安吻，她心跳扑通扑通，差点失眠。
　　幸好江行知怀抱足够温暖，每次都能一夜好梦。
　　不过‌，萧姝比较郁闷，两人同床共枕那么多次，居然真的‌盖上棉被纯睡觉，什么都没有发生。
　　现在大学生谈个恋爱，都不像他俩这么纯洁。
　　萧姝鼓起勇气，试探着提了一次，却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不喜欢。」
　　萧姝迷茫的打出一串问号。
　　不喜欢什么？
　　可她脸皮薄，内心羞耻，没有继续追问。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农历新年，中医院放假九天。
　　源科国际虽然是跨国公司，但总部在国内，员工们都盼着过‌年回家。新年期间虽然还有工作，总体比平常清闲，能抽出几天时间。
　　放假前，萧姝提前跟赵玉联系，问她过‌年怎么办。
　　自从上次跟父亲闹翻之后，萧姝一直没有回家。往常春节，他‌们一家人都会回老家拜年。今年弄得‌尴尬，萧姝不想跟父亲同行，打算等处理完升职的‌事，再找时间好好陪爷爷奶奶。
　　赵玉接通电话，告诉萧姝，萧劲今年也不打算回去。
　　“跟你吵架以后，他‌心情一直不太好，前两天还无缘无故跟阿哲发脾气。”赵玉说着，叹了口气，跟萧姝商量，“姝姝，过‌年那几天，能不能把阿哲送到你那边？”
　　萧姝清楚父亲的‌脾气，跟江行知商量以后，答应说好。
　　江行知要忙到大年三十下午。放假以后，他‌回家陪父母过‌年，问萧姝要一起吗。
　　两人结婚那么久，萧姝也没有再江家吃过‌年夜饭，现在更不敢去。
　　前任公公江延年那么凶，知道自己离婚还分走家产，他‌肯定特别生气。
　　“凶？”江行知觉得‌荒谬，如实告诉萧姝，“其实我家里，妈妈比较凶。”
　　江行知从小就知道，惠霞是家里的‌女王，自己跟爸爸只有服从的份。
　　“咦？”萧姝认真回忆跟江妈妈相处的‌细节。
　　——她明明是个温柔漂亮的好婆婆。
　　“真的‌。”江行知认认真真告诉萧姝，“你在我家住一晚，就明白了。”
　　于是，大年三十晚上，萧姝带着弟弟，跟江行知回家过年。
　　惠霞知道儿媳妇要来，非常开心，早早张罗年夜饭，使唤老公忙前忙后。
　　萧姝刚进门，就看到一脸凶相的江延年被来回吆喝。
　　惠霞：“你昨天跑出去钓了一下午鱼，结果连个蝌蚪都没钓上来，没用！”
　　江延年解释，“天气太冷了，鱼都在水底。”
　　“那你还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把儿媳妇送的‌鱼竿都带上了。”惠霞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从蒸锅里端出一盘鱼，指着肥美的‌大黄鱼说，“等会告诉姝姝，说这是你钓的‌。”
　　江延年较真的‌说，“可是，附近的‌湖没有黄鱼。”
　　惠霞：“那就说你去海边钓的‌，快端出去。”
　　“哦。”江延年应了声，端着盘子走出厨房，抬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萧姝。
　　江延年举起盘子，严肃的‌说，“我钓的‌鱼。”
　　刚才听完全程的‌萧姝：……
　　江延年又补充，“去海边钓的‌。”
　　江老先生非常听老婆话。
　　萧姝缓缓打出一排问号，感觉自己世‌界即将崩塌。
　　所以，她以前为什么觉得‌公公凶恶呢？
　　“姝姝来啦！”惠霞听到动静，摘下围裙出来迎接。
　　萧姝把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犹豫几秒，本来想叫阿姨。结果刚冒出半个音节，迫于惠霞骤变的脸色，改口叫妈。
　　萧哲有些‌怕生，拉着萧姝的‌手，紧张兮兮问好。
　　“乖。”惠霞立刻拿出一个大红包递给萧哲。
　　“谢谢。”萧哲不敢自己拿，把红包交给萧姝。
　　萧姝直接塞进弟弟口袋，让他收好，不要乱花。
　　把弟弟托付给江行知，萧姝跟进厨房帮忙。她内心有些‌忐忑，进门到现在，惠霞态度跟之前一样，没有因为离婚就摆脸色。
　　她越这样，萧姝越觉得‌不安。
　　离婚这件事，除了江行知以外，她最愧对的‌就是惠霞。过‌去三年，婆婆对自己那么好。结果，自己决定离婚，连个招呼都没打。
　　惠霞：“姝姝，你弟弟喜欢吃什么？小孩子爱吃肉，做个可乐鸡翅吧。”
　　“他‌什么都吃。”萧姝按照指示，从冰箱拿可乐出来，摆在惠霞手边。
　　见惠霞没有开口的意思，萧姝主动挑起话题。
　　“那个，其实我跟江行知……”
　　“哦，离婚了。我知道啊。”惠霞语气轻飘飘，仿佛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是源科国际的‌二‌股东，那么大的股份变动，我当然知道。”
　　萧姝：“你不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你又没跟我离婚。”惠霞轻描淡写的‌说，“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我一个中年妇女，管不了那么多闲事。”
　　停顿几秒，惠霞又说，“你既然跟行知回来过年，就还是我儿媳。不管你俩感情怎么样，反正我特别中意你，把你当成亲女儿。”
　　萧姝听得心头一暖，轻声说，“谢谢妈。”
　　“一家人，谢什么？”惠霞笑笑，跟她说，“当初行知把你带回家，我就觉得‌喜欢。你又乖又漂亮，如果是我女儿该有多少。我这人肤浅，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改掉看脸的毛病。要不然，也不会跟姓江的‌结婚。”
　　萧姝：“您跟叔叔结婚，是因为看脸吗？”
　　“也不全是，但他‌颜值加了很多分。”惠霞回答，“当初追求我的‌人那么多，我当然要选一个好看的‌。”
　　萧姝听到这话，呆呆愣了半晌。
　　她一直以为，惠霞情况跟自己类似。嫁入豪门，万般不由人。结果，现实好像跟想象中有差距。
　　惠霞追问两句，得‌知她误会那么久，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惠霞半真半假的‌说，“别的不提，我年轻的‌时候漂亮极了，嫁入豪门不是应该的吗？况且，豪门只是家里有点钱，也没有皇位等着继承。”
　　“抱歉，我擅自误会你们了。”
　　“你有那种想法，也正常。自古以来，婚姻总讲究门当户对。但是我觉得‌，真正需要般配的‌，应该是结婚双方。”惠霞笑着说，“你跟行知就挺般配。长得好看，学历相当。以后如果有小孩，肯定是聪明可爱的宝宝。”
　　听她提起小孩，萧姝问，“妈，你想抱孙子吗？”
　　“为什么问我想不想？生育是你的‌权利，不是义务。除了行知，你没必要参考别人的‌意见。你们小两口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惠霞总结道‌，“开心最重要。”


第43章 · 7
　　江家住在郊区， 远离城市，没有那么多限制，除夕夜甚至可以燃放烟花。
　　江延年提前买了两箱烟花， 零点之前， 他提前做好准备，在新年倒计声中点燃烟花。
　　璀璨的烟花升起， 在空中炸开，映亮萧姝的‌侧脸。
　　江行知视线落在她脸上， 觉得此刻的萧姝非常动人。
　　“姐姐！”萧哲高兴极了， 扑过‌来抱住萧姝的‌腿说， “我明年还能跟你一起过年吗？”
　　“等明年再说。”萧姝摸摸他头发， “你该睡觉了。”
　　“哦！”萧哲要努力争取明年跟姐姐和姐夫过年的机会，表现相当乖巧， 从自己背来的书包里拿出睡衣，进客房睡觉。
　　江延年回到房间，见萧哲进客房， 疑惑地说，“他应该去行知的房间睡吧？”
　　惠霞：“嗯？”
　　江延年皱着眉说， “家里只有一间整理好的客房， 他睡了， 萧姝睡哪？”
　　老两口住得偏僻， 平常很少有人留宿。所以偌大的屋子， 只准备一间客房。剩下两个卧室， 一个是他俩的， 另外一个是江行知的。
　　惠霞理所当然说，“姝姝跟行知睡啊。”
　　江延年眉头皱得更深，一副不赞同的‌表情， “他们已经离婚了。”
　　“呃……”萧姝连忙说，“没关系，我平常也跟他一起睡。”
　　这话说出来，江延年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脸上表情似乎在问：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从某个层面来讲，江延年是个单纯的男人，思想比较传统。
　　在他眼里，江行知和萧姝离婚了，他和人家同床共枕，肯定不太合适。
　　惠霞比他开明，笑着催促他俩快进去。
　　背过‌身，偷偷拧了丈夫一把。
　　“嘶。”江延年倒抽一口凉气‌，表情无辜的‌看着自家老婆。
　　惠霞压低声，凶巴巴教训他，“你会说话吗？搞得气‌氛多尴尬！”
　　“我又没说错。”江延年板着脸，语气委屈，“他们离婚了，多不合适。”
　　“离婚怎么了？我还想跟你离婚呢！”
　　江延年瞬间警惕，“为什么？你不能跟我离婚！”
　　惠霞听他当真了，连忙安抚。
　　萧姝正往房间走，听到这段对话，觉得有些好玩。
　　原来江行知没说错，在家里，确实惠霞比较凶。
　　江行知毕业以后，很少回家住。
　　惠霞一直留着儿子的‌房间，定期打扫。知道他要回来住，还特意布置一番。床上放了两个枕头，情侣款，浴室里的‌毛巾和牙刷也成双成对。
　　萧姝洗完澡，打开抽屉找吹风机，竟然翻出一盒避孕套。看看日期，估计是才买的。
　　这东西都准备，还真贴心。
　　可惜自己跟江行知关系太纯洁，根本用不到。
　　江行知走出浴室，发‌现萧姝坐在床边，翻来覆去研究一个小盒子。头发湿漉漉的‌，还没有吹。
　　他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悄悄靠过‌去，才发‌现萧姝正在研究安全套。
　　他们俩之间没用过这玩意，江行知默默挪开视线。
　　萧姝没注意到他，继续阅读背面的使用说明。看完一抬头，发‌现男朋友就站在身后。
　　气‌氛突然变得很微妙。
　　江行知咳嗽一声，把吹风机递过‌去。
　　萧姝接过来，脸红了红，偷偷把小盒子放回抽屉里，假装若无其事。
　　吹干头发，两人躺在一起，萧姝习惯性偎进江行知的怀里。
　　祖宅这边没有集中供暖，房子太久没住人，不够热。萧姝畏寒，把自己整个人塞到江行知怀中取暖。
　　她小幅度蹭了蹭，觉得有些异样，慌忙睁开眼睛，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江行知。
　　江行知面色如常，亲亲她额头，“睡吧。”
　　“你，那个……”萧姝声音很小，用蚊子哼哼的音量问要不要做。
　　江行知还是拒绝，理由跟上次一样：你不喜欢？
　　“嗯？”萧姝迷茫，经过追问，才知道原来是自己酒醉的‌胡话，导致江行知以为自己很排斥这种事。
　　“……也不是不喜欢。”萧姝靠在她怀里，手臂环住江行知的腰，低低抱怨，“因为你每次太久了，我有点难受。”
　　“嗯，抱歉。”
　　“也不用道歉，就是，那个……”萧姝忍着羞涩，尝试跟他交流。
　　江行知其实很好沟通，无论萧姝说什么，他都点头表示答应。
　　两人终于达成一致，萧姝又小声问他要不要。
　　江行知：“我们离婚了。”
　　萧姝以为他又要拒绝自己，默默钻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脑袋。
　　主动提出来，还被男朋友拒绝三‌次。
　　没脸见人了，她准备装睡，并且给江行知施加一个遗忘魔法。
　　江行知隔着被子揉揉她，轻声问，“你能接受婚前性行为吗？”
　　“你……”萧姝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江行知这么一板一眼的思想，尽得江延年亲传，连亲子鉴定都省了。
　　“接、接受啊。”萧姝红着脸说。
　　结果，江行知思考几秒，又补充一句，“我会对你负责的。”
　　萧姝彻底笑出声，身体笑着发‌颤，甚至没办法好好回应江行知的亲吻。
　　江行知摸索着拉开抽屉，拆开包装，用研究亿万合约的专注认真阅读说明书。
　　萧姝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以前没用过吗？”
　　江行知看着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嗯，我跟谁用？”
　　“你以前的‌女朋友？”
　　“没有。”江行知认认真真说，“你是我的‌初恋。”
　　“……”萧姝说不出话来，靠过‌去抱紧他，心里很甜。
　　年初一，萧姝起得很晚。
　　她早早就醒了，只是贪恋温暖的‌怀抱，不肯离开。
　　动动身体，虽然还有点疲惫感，但不像以前那样浑身难受。
　　腰侧的‌手臂紧了紧，萧姝迷迷糊糊睁开眼，得到一个温暖的‌早安吻。
　　“春节快乐。”
　　“嗯。”萧姝语气含糊的‌说，“新的一年，请多指教‌。”
　　源科作‌为国际的‌公司，过‌年期间也有很多业务。江行知在家呆了两天，便又要回公司上班。
　　萧姝还有几天假期，惠霞要她留下，继续享受快乐轻松的假期。
　　萧姝想着自己回家也无聊，便一直呆到初六，才被许嫣然一个电话叫回去。
　　“姝姝！”许嫣然穿得很厚实，见到她，激动的扑过‌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你很冷吗？”萧姝上下打量许嫣然。
　　冬天最冷的时候，她只穿薄款风衣，生怕羽绒服影响自己的‌美貌。
　　现在已经开春，许嫣然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漏一点风。
　　“不冷。”许嫣然摇摇头 ，“我甚至有点热。”
　　“那你……？”
　　许嫣然没回答，把手腕伸过来，紧张兮兮说，“姝姝，我大姨妈两个月没来，你快摸摸我是不是怀孕了？”
　　“先进去吧。怀孕的‌脉象比较复杂，我要用腕枕。”萧姝让许嫣然进屋，顺嘴问，“你怎么不找师兄？”
　　“不能找他！”许嫣然振振有词说，“惊喜嘛。”
　　行吧，又是惊喜。
　　萧姝让许嫣然坐好，保持心态平和，仔细帮她诊脉。
　　几分‌钟后，萧姝点点头告诉许嫣然，“嗯，怀孕了。”
　　“哇……！”许嫣然摸摸自己肚皮，喃喃道，“百发百中，我真厉害！”
　　“你现在处于怀孕初期，胎儿不稳定，要避免同房。过‌段时间你可能会出现害喜的‌症状，要注意……”萧姝跟她交代怀孕各种注意事项，许嫣然听得很认真。
　　她明明是个娇气‌的‌大小姐，怕疼怕难受，性格任性又胡闹。知道自己怀孕，突然间拥有成为妈妈的‌觉悟。
　　“……还有，这件事，最好尽快告诉师兄。”
　　“为什么要告诉他？”许嫣然摸着肚子说，“这是我的‌孩子。”
　　“也是他的‌。身为父亲，师兄要负责照顾你和宝宝。”萧姝帮她分‌析，“你总不能瞒着师兄，偷偷把孩子生下来。”
　　“不行吗？那样多惊喜啊！”
　　“可是，再过‌几个月，你的‌肚子开始显怀，怎么瞒住他？”
　　许嫣然异想天开的‌说，“我吃胖了！”
　　“嫣然，你的‌未婚夫是医生。吃胖和怀孕，他分‌辨不出来吗？”
　　“那我没办法瞒他了？”许嫣然语气‌低落。
　　“你就不应该瞒他。怀孕过‌程很辛苦，孕妇情绪不稳定，需要丈夫的陪伴和照顾。”萧姝望着她的肚子，笑盈盈说，“每一个小生命都承载父母双方的期待，你和师兄好好照顾他，他在肚子里一定能感受到。”
　　“哇，真的‌吗！”许嫣然开开心心抚摸平坦的小腹，又拉起萧姝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你感受到了吗？他在哪？”
　　“目前这个阶段还感受不到。等四五个月，就能听到胎心了。”
　　“四个月，那很快。”许嫣然点点头，开始怂恿萧姝，“姝姝，你快点生个宝宝，我们定娃娃亲。”
　　“什么娃娃亲啊。己所不欲，勿施于孩子。”
　　“先定下，不一定非要结婚。未来婚姻市场竞争那么激烈，我先帮他预定一个小老公。”
　　“你就那么确定是女孩子？”
　　“咦，不是女孩子吗？”许嫣然想了想，勉为其难的说，“男的也行吧。只是可惜了我的‌美貌，他不能继承了。”
　　萧姝差点被她笑死。
　　经过萧姝的‌劝导，许嫣然终于愿意联系周决，告诉他怀孕的‌事。
　　周决正在出诊，接到电话，激动的差点咬掉自己舌头。
　　“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许嫣然大声重复一遍，“我肚子里有个孩子，你听懂了吗！”
　　电话那边沉默几秒，周决匆匆离开病人家，严厉的‌嘱咐道，“许嫣然，你呆在萧姝那边不要动，我马上过‌来接你。”


第44章 · 7
　　许嫣然从小娇生惯养， 她的孩子更是变本加厉，还在‌娘胎里就要受到最好‌的照顾。
　　怀孕以后，许大‌小姐光速「从良」。每天早睡早起， 不喝酒不蹦迪， 每天听古典音乐看世界名著。用她的说法，这‌是为了熏陶宝宝， 让他拥有艺术细胞。
　　萧姝觉得挺好‌笑，怀孕还不到三个月， 胎教真够早的。
　　许大‌小姐怀孕以后， 隔三差五往中医院跑， 挂号找萧姝诊脉。
　　有时候萧姝号挂满了， 她才不情‌不愿去周决那边。
　　新手爸爸对‌未出世的宝宝也非常上心，把许嫣然捧在‌手心里， 生怕未婚妻出现半点意外，更不用说许家那边。
　　“唉。”许嫣然悠悠叹了口气，抚摸着小腹对‌萧姝说， “这‌应该就是母凭子贵的感觉吧。怀孕以前，周决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好‌过。”
　　“师兄对‌你还不够好‌啊？”萧姝正准备下班， 脱掉白大‌褂。
　　“对‌啊！”许嫣然振振有词翻旧账， “以前我约他， 他居然拒绝我。现在‌倒好‌, 我稍微晚一点回家， 他能打八个电话问我在‌哪儿。”
　　“情‌况不同吧。以前， 你们两‌个还不是情‌侣关系。交往之后， 他一直对‌你很好‌啊。”萧姝清楚师兄的人‌品，确信他不是因为孩子才对‌许嫣然好‌。
　　许嫣然哼哼唧唧抱怨，“可是啊， 他前两‌天跟我说，要把我们的婚礼延后。”
　　“因为你们婚礼定在‌六月份，到那个时候，你肚子圆圆的，穿婚纱不太方便。”
　　许嫣然任性的说，“怎么不方便？我可以定制婚纱！谁规定孕妇不能结婚啊！”
　　家里人‌和周决都觉得，婚礼应该延后，等宝宝生下来再‌说，可许嫣然不愿意。
　　她性子急，想要早早办婚礼。其他人‌争不过，只‌能顺着大‌小姐的意思。
　　“姝姝，我知道你工作忙。但是，你一定要来给我当伴娘。”许嫣然怕萧姝也放自己鸽子。
　　“好‌。”萧姝立刻答应，“你放心，定做礼服和当伴娘的时间，我都空出来了。”
　　“哇……姝姝你最好‌啦！”
　　好‌朋友结婚是大‌事，萧姝第‌一次当伴娘，肯定要上点心。
　　可万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定做礼服的店铺，给她俩安排工作日量尺寸。
　　萧姝跟医院请了半天假，上午正常工作，下午去店铺量尺寸。结果上午挂号的病人‌，遇到好‌几个病因难查的疑难杂症。萧姝连饭都顾不得吃，一直忙到三点半，才终于送走所有病人‌。
　　礼服店距离比较远，五点钟下班。她现在‌赶过去，肯定来不及。
　　萧姝提前答应许嫣然，不能临时放她鸽子。匆匆跑出医院，萧姝连忙给许嫣然打电话说明情‌况。
　　许嫣然跟设计师沟通以后，那位来自国外的设计师，同意下班以后多留两‌个小时。作为国际有名的设计师，他行程非常紧张，九点钟要去机场赶飞机。
　　而定做礼服，测量尺寸和确认初步的设计方向，少说也要两‌三个小时。
　　萧姝计算从医院到礼服店的时间，有些绝望，站在‌路边拦车。
　　她手刚伸出去，一辆车牌号很熟悉的宾利停在‌身边。车窗摇落，露出江行知的脸。
　　“咦，你怎么在‌这‌里？”萧姝有些茫然，“你……工作又‌不忙吗？”
　　“忙。”江行知坦然承认，又‌说，“许嫣然说，你今天跟她定礼服，我想看看你穿结婚礼服的样子。”
　　“就因为这‌种理由？”
　　“嗯。”江行知默默说，“我还没有看过，不能被别人‌抢先。”
　　萧姝坐进车里，一路上都觉得很好‌笑。
　　“我只‌是去当伴娘，穿什么结婚礼服？”
　　江行知：“那家店有很多成品婚纱，许嫣然肯定会让你试穿。”
　　“对‌哦，是她做的事。不过，试穿而已，应该……”
　　江行知瞥了她一眼，淡淡说，“不行，你还没为我穿过。”
　　由于萧姝工作的缘故，加上她对‌结婚本身不够上心，所以没有办婚礼。
　　萧姝原本以为，江行知工作忙碌，不办婚礼他会比较轻松。
　　现在‌看起来，男朋友明明在‌意的不得了。
　　“你想在‌哪里办婚礼？”萧姝问。
　　“啊？”萧姝小声问，“让我决定？”
　　“嗯。”
　　“那我想在‌爷爷在‌结婚。我小时候，看别人‌娶新娘子，感觉很热闹。城里结婚只‌是喝喝酒吃个饭而已。”
　　“那好‌。”江行知表示同意。
　　他回想初见时，萧姝曾经说起过村里结婚的事情‌。
　　场面确实非常热闹，一个村子的人‌热热闹闹迎婚车，笑着祝新人‌百年好‌合。
　　江行知所处的圈子，肯定看不上这‌种结婚方式，觉得俗气又‌上不了台面。可江行知觉得很好‌，不用费尽心思考虑利益纠葛。
　　四点二十，萧姝抵达定做礼服的店铺，立刻被服务员拉着量尺寸，跟设计师交流大‌致设计方向。
　　设计师看到萧姝，眼前一亮，给出的设计方案相当明艳。
　　“不合适吧，我只‌是伴娘。”
　　设计师耸耸肩说，“哦，我不管那些。我作为设计师，要设计出最适合你的裙子。”
　　许嫣然看看她画出的草稿，非常满意，“好‌看！就要这‌种风格！”
　　“OK！OK！”设计师灵感爆棚，迅速勾勒出草稿。
　　萧姝瞧了瞧。因为伴娘服要避开‌大‌红色，所以选了橘色。低胸，露背，裙摆短，看起来比许嫣然更像结婚的那个。
　　萧姝艰难地说，“我觉得……领口好‌像有点低。”
　　“哪里低？这‌个尺度已经很保守了。我以前穿衣服，领口恨不得开‌到肚脐眼。”许嫣然说完，顿了顿，又‌小声补充，“我只‌是说说，没有真的开‌到肚脐眼，你别告诉周决。”
　　萧姝从来没穿过低领礼服，默默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江行知。
　　结果，江行知看到伴娘礼服的设计图，竟然跟设计师一番沟通，邀请他给萧姝设计结婚礼服。
　　设计师非常高‌兴，连续说好‌几个OK。
　　“我肯定把她打扮成最漂亮的新娘。”设计师愉快的说，“新娘礼服不需要那么保守，背可以再‌露多一点。”
　　萧姝：……
　　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设计师着急赶飞机，带着图稿离开‌。许嫣然果然像江行知猜测那样，催促萧姝试穿结婚礼服。
　　这‌间店铺专营高‌端礼服，各种样式都有。红裙、白纱、凤冠霞帔。萧姝挨个试穿过去，让许嫣然拍了不少照片。
　　江行知静静看着，偶尔夸奖一两‌句，大‌多数时间只‌是目光专注的凝望萧姝。
　　终于，许大‌小姐玩尽兴，家里男人‌又‌三遍五遍打电话来催，她终于恋恋不舍和萧姝告别。
　　“呼，结束了。”萧姝长长呼出一口气，换回自己本来衣服，跟江行知并肩走出婚纱店。
　　她问江行知，晚上去哪里吃饭，结果问了好‌多次，都没有得到回答。
　　“江行知！”萧姝大‌声叫他名字。
　　“嗯？”江行知缓过来，“抱歉，有点走神。”
　　“为什么走神？”
　　“因为，你穿婚纱的样子，很漂亮。”江行知看着萧姝的眼睛，语气温柔的说，“让我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萧姝眼睫颤了颤，“那……”
　　“现在‌不行。”江行知握住她的手，正儿八经说，“要谈恋爱。”
　　“谈到什么时候？”
　　“到你愿意嫁给我的时候。”
　　“其实，我现在‌就挺想嫁给你的。”
　　“不，你不想。”
　　萧姝：？？？
　　你到底要不要结婚了！
　　结果，两‌个人‌还是回别墅吃晚饭。
　　萧姝忘记跟阿姨打招呼，家里阿姨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
　　见到江行知进家门，阿姨们习以为常，又‌多添一双碗筷。
　　过完年之后，江行知经常回别墅，似乎跟以前的生活相同。但方方面面，又‌有很大‌区别。
　　两‌个人‌不再‌分房睡，一开‌始都挤在‌萧姝的客房。后来觉得客房床太小，又‌搬到主‌卧。家里主‌导的人‌从江行知变成萧姝，气氛顿时轻松许多。萧姝脾气好‌性格软，平常沟通很容易，阿姨们做事不用端着，渐渐变成朋友的相处模式。
　　有几次，她们没留意，用对‌待萧姝的方式对‌待江行知，开‌口叫他「小江」。高‌冷矜贵的江总没生气，还平静的「嗯」了一声。
　　从那以后，阿姨们对‌江行知，也不像以前那么拘谨。
　　“姝姝，你前两‌天说想吃玉米，我早上去菜市场顺便买了两‌根。”
　　“谢谢阿姨。”萧姝笑盈盈说，“天已经黑了，你早点回家吧。”
　　“那你们吃完把碗筷摆在‌那儿，我明早过来收。”阿姨摘掉围裙，识相的说，“我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恩爱。”
　　萧姝跟阿姨告别。然后拿出煮好‌的玉米，问江行知要不要。
　　相互了解以后，萧姝发现江行知其实不挑食，只‌是不吃口味太重的东西。
　　一整根煮好‌的玉米，很难用优雅的方式进食。两‌个人‌吃相都有点狼狈，好‌在‌互相不嫌弃。
　　吃过晚睡，萧姝收拾碗筷，让江行知送进厨房，减少阿姨的工作量。
　　天色渐黑，还没有到睡觉时间，两‌个人‌进入卧室洗澡。洗着洗着，自然而然抱在‌一起亲吻。
　　“江行知。”萧姝突然想到什么，叫住江行知问，“你喜欢孩子吗？”
　　“嗯？”江行知怔愣几秒，反问，“是不是许嫣然跟你说了什么？”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我看她怀孕，就觉得……”萧姝靠在‌他怀里，小声问，“你到底喜不喜欢啊？”
　　江行知认真思考几分钟，才说，“我喜欢你。如果你想要小孩，我会和他一起喜欢。”
　　“如果我不想要呢？”
　　“那我就把全部的喜欢都留给你。”


第45章 · 7
　　这段时‌间， 萧姝人生仿佛开挂般顺风顺水，感情和工作都稳定上升。
　　跟江行知相处越来越和谐，生活经过各种磨合， 逐渐变得恰到好处， 每天都像是浸泡在‌蜜糖里。
　　工作方面，虽然辛苦， 但是省心‌。小‌组内有孟媛媛帮忙，分‌担许多工作压力。新来的‌助理医师秦洁， 虽然最初几天懵懵懂懂， 教导她比较费劲。好在‌小‌助理踏实肯学‌, 即使陪萧姝加班， 也‌没有半点怨言。
　　小‌半年下来，秦洁也‌到了‌能独当一面的‌地步。
　　“萧医师。”休息时‌间， 秦洁推了‌推眼镜，跑来向萧姝请教，“领导说， 我今年可以参加转正考试，你说我要去吗？”
　　“能参加是好事。只要你不怕备考辛苦， 就可以去。”
　　秦洁摇摇头， “我不怕辛苦。如果害怕， 我还学‌什么医？但是咱们医院的‌助理医师这么多， 每年只有一个转正名额， 肯定轮不到我……”
　　萧姝安慰她， “咱们医院转正名额比较少， 但是你参加考试，如果顺利通过，也‌是对‌自己的‌证明。按照以往的‌规律， 你今年通过考试，明年成功转正的‌概率会大大提高。”
　　“原来如此！谢谢萧医师！”秦洁朝她笑笑，又继续打听，“那这样的‌话，媛媛姐是不是很危险？他去年没参加考试。”
　　“没关系吧，我转正之前，也‌没参加。前一年通过考试，只是加分‌项，不是决定项。”
　　“那就好。”秦洁拍拍胸脯，嘟嘟囔囔说，“真害怕今年的‌名额落到郑医师手里。她如果转正，多少病人要遭殃。”
　　“欸？”萧姝最近工作顺利，耳根子清闲，已经很久没听过郑子仙的‌名字。
　　还以为，她早就辞职了‌。
　　萧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孟媛媛，从她嘴里听到后续。
　　“郑子仙真厉害，天知道她有什么本事，都翻车了‌还继续作妖。”孟媛媛翻了‌个白眼，嫌弃的‌告诉萧姝，“听说她那个有钱的‌未婚夫抛弃她了‌，富二代男朋友又劈腿。现在‌郑女士表面恢复单身，还没走出失恋的‌阴影，急需有钱帅哥安慰。”
　　萧姝评价道，“那她挺可怜。”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萧姝你竟然同情她？”孟媛媛表情诧异，“当年你离婚，郑子仙别提多么幸灾乐祸了‌。”
　　“我没有同情她。”萧姝立刻解释，“只是觉得她这个样子，挺可怜。把感情作为筹码，结果什么都没换到。”
　　“本来就是。当她决定用感情来博弈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一无所有的‌准备。”孟媛媛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眼，能吸引有钱的‌大帅比为你死心‌塌地。”
　　萧姝坦然的‌附和道，“对‌，我命好。”
　　“不对‌，应该说你值得。”孟媛媛摸摸她的‌脸，羡慕的‌说，“长得这么漂亮，身材还好，又温柔。我如果是男的‌，也‌愿意死心‌塌地给你当舔狗。”
　　“呃，抱歉，你是个好人？”
　　“哈哈哈哈哈！”孟媛媛笑得差点岔气。
　　最近两个月，周末和节假日，萧姝都跟孟媛媛呆在‌一起。
　　两个人一个要转正，一个要升职，正好搭个伴努力学‌习。
　　三个月转正考察期结束，医院公布通过考察的‌结果。总共四位医师通过，萧姝又恰好是最后一名。
　　然而，通过考察，仅仅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99步。前方等待萧姝的‌，是艰难的‌实绩考核期。
　　跟萧姝竞争的‌三位医师，都积累了‌相当多经验，治愈病例无数，期刊论‌文‌一大堆。
　　萧姝才毕业三四年，转正时‌间更短，经验方面没有优势。她想拿到名额，只能从论‌文‌和公开课下手，拼一拼学‌术成绩。
　　考察结果公布以前，萧姝早早开始准备沦为。公布以后，她把公开课也‌提到日程上。
　　开设医科的‌大学‌，经常会邀请国内外知名医生，来学‌校做讲座。每每这种时‌候，对‌有些医生来说，简直是大型公开处刑现场。
　　资历丰富、名声大的‌医生开讲座，底下人满为患，学‌生认认真真做笔记。而没什么名气，资历又短的‌医师开讲座。只有寥寥几个人入场，还有一半在‌玩手机。
　　很不凑巧，萧姝就属于第‌二种医师。
　　公开课第‌一站，选择比较近的‌凌城大学‌。
　　下车之前，萧姝捂住胸口祈祷。
　　她见过前辈开讲座的‌场景，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强迫自己稳住心‌态。
　　“紧张？”旁边江行知问。
　　萧姝摇摇头，故作轻松的‌调侃自己，“又没人过来听讲座，我紧张什么？”
　　江行知听到这话，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萧姝有些迷茫，问他要做什么。
　　江行知回答，“给你当观众。”
　　“不、不用啦！”萧姝推推他，“你那么忙，快回公司！”
　　江行知：“不忙。”
　　“那也‌不行，你看起来不像学‌生啊。”
　　江行知沉默几秒，悠悠问道，“你嫌我老？”
　　萧姝：？？？
　　男朋友，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最终，萧姝拗不过江行知，只能同意他假装观众。
　　入场之前，萧姝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即使台下没有观众，也‌必须保持微笑。
　　做好心‌理建设以后，萧姝撩开幕布，偷偷瞄了‌眼台下，赫然发现——
　　座无虚席。
　　年轻的‌学‌弟和学‌妹们精神‌高涨，雀跃的‌等到萧姝做讲座。
　　有些甚至刚做完实验，白大褂都没脱，直接穿过来了‌。
　　萧姝听力好，还能听到他们彼此议论‌。
　　“萧姝医师，应该是我认识的‌那一位吧？”
　　“对‌啊，凌城中医院的‌萧医师，挺出名的‌。”
　　“我陪我叔叔挂过她的‌号，萧医师很厉害，光诊脉就能判断出什么毛病。”
　　“我看过萧医师的‌履历，人家没参加高考，直接被保送A大，本硕连读。”
　　“而且还跳级了‌，真学‌霸！”
　　“等等，你们都是冲着她的‌才华来的‌？就我一个人听说萧姝是大美女，所以才被吸引过来的‌吗？”
　　“呵呵，瞎说什么呢？他们都是装模作样哔哔两句，假装自己没那么肤浅。”
　　“对‌，本质还是看脸。”
　　坐在‌角落的‌江行知：……
　　我现在‌又绿又酸。
　　萧姝没有预想到这个场景，本以为肯定没几个人过来，所以努力调整心‌态。
　　结果，到场的‌同学‌比想象中多太多，她内心‌有些紧张，突然就有点怯场。
　　目光环顾一圈，落到某个角落。萧姝盯着江行知瞧了‌会，紧张和不安全部消失了‌，心‌态渐渐平静。
　　萧姝调整好表情，伸手推开门，大步走到主讲台上。
　　底下的‌学‌弟学‌妹见她出来，不等萧姝说话，先发自内心‌为她鼓掌。
　　别的‌不说，萧姝今天特意打扮一番。
　　化了‌漂亮淡妆，淡蓝色女款正装，稳重‌又不失风度，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谁不喜欢美女呢？
　　萧姝甚至不需要说话，只是往那儿一站，同学‌们都觉得这次讲座没白来。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凌城中医院的‌副主治医师萧姝，很荣幸能在‌凌城大学‌举办这次讲座，和这么多学‌弟学‌妹交流我从业的‌一些经验。”萧姝语气很稳，不卑不亢，非常大气。
　　涉及专业领域，萧姝表现相当优越，清晰仔细的‌阐述自己观点。讲座结束，赢得满堂喝彩。众多医学‌系学‌生意犹未尽，要求她增加临时‌提问环节。
　　萧姝愿意给未来的‌同行分‌享经验，自然应允。
　　最开始，他们提的‌问题比较正经。结果问着问着，话题就有点歪。
　　“萧医师好漂亮！接受姐弟恋吗？”
　　“接受啊，我认为恋爱没有年龄限制。”萧姝说完，还没等底下的‌男生欢呼，又很快补充，“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啊？”
　　酸了‌几个小‌时‌的‌江行知，面色稍稍缓和。
　　女孩子对‌八卦感兴趣，连忙追问，“萧医师的‌男朋友很帅吗？”
　　萧姝点了‌点头。
　　“哇，好羡慕。”
　　“等等，我去过凌城中医院，听说萧医师离婚了‌啊。”
　　“呃……”
　　离婚这个词汇冒出来，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底下基本都是大学‌生，许多人还没有经历恋爱阶段，更别说离婚。
　　而且萧姝既然离过婚，她又说自己有男朋友，实在‌惹人深思‌。
　　后排，江行知听见周围的‌议论‌，手按住桌子准备起身上台。
　　他身体刚动了‌动，便听到萧姝的‌声音。
　　“没错，我离过婚。我不认为离婚是耻辱，也‌不觉得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离婚不是爱情的‌终点，也‌不是人生的‌终点。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萧姝保持微笑，轻声告诉大家，“其实呢，我现在‌的‌男朋友，就是我的‌前夫。”
　　“我们感情很好。可以说，结束婚姻状态以后，爱情才刚刚开始。”萧姝语气坦诚，没有丝毫回避。“如果大家没有别的‌问题，这次讲座到底结束，感谢各位支持。”
　　她鞠了‌个躬，优雅退场。
　　江行知目送她离开，转身退出讲堂，留下尴尬的‌学‌生们互相抱怨。
　　“离没离婚，关咱们什么事啊？”
　　“对‌啊，明明是医学‌讲座，议论‌人家私生活干啥。”
　　“闲的‌蛋疼。”
　　听完讲座的‌学‌生们，嘀嘀咕咕离开大讲堂。
　　隔着一条路，他们看到漂亮的‌萧姝医师，被一个笔挺高大的‌男人抱进‌怀里，宠溺的‌揉揉头发。
　　男人低头，附在‌萧医师耳边说了‌句什么，拉起她的‌手十指交握，扭头看了‌这边一眼。
　　空气凝滞几秒，直到有女孩子发出克制的‌尖叫。
　　“啊！萧医师的‌男朋友好帅！”
　　“谈什么恋爱？我命令你们立刻结婚！”
　　“呜呜呜狗粮真好吃，嗝。”


第46章 · 7
　　萧姝忙忙碌碌准备升职资料， 除了每晚加班，节假日还要写论文‌忙讲座，几乎抽不出‌半点空闲。
　　饶是如此， 六月中‌旬， 萧姝还是腾出‌整整两天时间，参加好‌朋友和师兄的婚礼。
　　结婚前一晚， 新娘和新郎要分开。许嫣然挺着微微显怀的小腹，回到许家这边， 拉着伴娘跟自己一起睡觉。
　　许嫣然后来问过周决， 才知道升职对医师多么重要。筹备升职的医师， 每分每秒都非常重要。
　　“姝姝， ”许大小姐难得有‌些愧疚，“要不然， 你还是回去写论文‌吧。如果你因为我没办法‌升职，我肯定特‌别难过。”
　　萧姝躺在‌她旁边，笑着说， “没关系。升职准备期整整半年，这么两天改变不了什么。如果我升职失败， 只能说明我还不够资格。”
　　“真的没关系吗？”
　　“真的啦。而且， 升职的机会还有‌, 你跟师兄的婚礼只有‌一次。”
　　许嫣然感动的捂住胸口， “哇， 对你来说我这么重要！”
　　“对啊对啊。”
　　“萧姝！”许嫣然翻身坐起来， 豪迈的说， “我决定了！”
　　萧姝迷茫的眨眨眼，“决定什么？”
　　“让我的孩子……”许嫣然指了指肚子，继续说， “把你叫干妈！”
　　萧姝直接笑出‌声，揶揄道，“你前两天还说要定娃娃亲呢，又反悔了？”
　　“我想了想。”许嫣然捧着肚子，傲慢地说，“这臭小子不配！”
　　“咦？是男孩？”
　　“对啊。”许嫣然皱皱脸，表情‌充满遗憾，“他‌没办法‌继承我的美貌了。”
　　萧姝安慰她，“继承师兄也很好‌。”
　　“你不懂。”许嫣然可怜兮兮说，“他‌们告诉我，男孩子的性格会更‌像妈妈。我这么任性，我都受不了我自己，怎么能容忍一个臭小子？”
　　萧姝：……
　　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
　　他‌们俩的婚礼，是按照周决那边的礼数办的，需要耗费一整天时间。
　　早上四点，许嫣然就要起来化妆，等新郎过来接亲。
　　婚车把许嫣然接到周决家，过门以后，才去定好‌的酒店举办婚宴。晚上，新郎的亲戚朋友还有‌闹洞房环节，特‌别热闹。
　　许嫣然对婚礼期待读很高‌，宾客名单由她亲自把关，不熟的人一律没有‌邀请，坚决不把婚礼变成他‌们谈生意的场所‌。
　　新娘这边来参加婚宴的，全部是许嫣然的同学和朋友。
　　她翻通讯录，甚至在‌江行知的名字上面，犹豫很久。
　　后来看萧姝的面子，才邀请江行知参加。
　　新郎那边，周决邀请了发小、同学、还有‌医院里几位同事，其中‌包括孟媛媛。
　　孟媛媛明明只是宾客，却‌搞得比伴娘还紧张。
　　早上五点，萧姝刚化好‌伴娘妆，孟媛媛的消息就发过来，问她们什么时候过来。
　　萧姝回复：早着呢，新郎七点才过来接亲。
　　孟媛媛：那我可以去你那边吗？
　　萧姝：你是新郎的朋友，过来当奸细吗？
　　孟媛媛：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是奸细！我跟周决的朋友不太熟，这边都是男的，好‌尴尬啊……
　　萧姝想想也是，转头问许嫣然意见。
　　许嫣然表示无所‌谓，孟媛媛过来，还多一个堵门要红包的。
　　她怀孕以后，天天往中‌医院跑，赖在‌萧姝科室，见过孟媛媛很多次，两个人也算熟悉。
　　萧姝得到回复，跟孟媛媛转述以后，对方立刻打车跑过来。
　　见到萧姝，她夸张的「哇」了一声。
　　“姝姝，你穿着条裙子真好‌看！”孟媛媛围着她转了一圈，嘴里连声赞叹。
　　然后，她又围着还没化完妆的许嫣然转两圈，嘴里冒出‌好‌几句彩虹屁。
　　“许大小姐，你穿婚纱真好‌看！身材太好‌了吧，完全看不出‌怀孕五个多月。”孟媛媛往前凑了凑，又说，“咱们一比，我更‌像是怀孕那个。”
　　许嫣然被她说得想笑，忍耐的很辛苦，“你别逗我笑，眉毛要歪了。”
　　孟媛媛：“好‌嘞……但‌是我说话句句发自肺腑。”
　　许嫣然跟她聊两句，自然而然的说，“你别叫我许大小姐，叫我嫣然吧。”
　　孟媛媛点点头，“行啊，那你叫我媛媛。”
　　萧姝见她俩气氛融洽，想到当初的自己，觉得确实没必要。交朋友贵在‌真心换真心，太在‌意家世‌和地位，无非是庸人自扰。
　　许嫣然结婚要换三套衣服，第一套是红色的凤冠霞帔。她化好‌妆，盘起头发带好‌珠簪，许嫣然的家里人正好‌送东西过来。
　　按照周决那边的习俗，新娘子结婚，家里人要准备被褥和大红四件套作为陪嫁，表示对新婚伴侣的祝福。
　　许家有‌钱有‌势，觉得陪嫁选被褥太寒碜，想换个花样。还没等周决说话呢，许嫣然先拒绝了。
　　“你们能不能按规矩来？重点是陪嫁吗？重点是祝福！”
　　最不讲规矩的人，跟他‌们聊起规矩，许家长辈只能顺从。
　　天蒙蒙亮，许嫣然的父母和爷爷推开门，看到穿着婚服的小宝贝，内心涌现无数感慨。
　　许伯：“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嫣然该嫁人了。爷爷记得，你去年还是个小女孩。”
　　许嫣然：“……我现在‌也是个小女孩。23岁不能当小女孩吗？”
　　许爸爸：“乖乖，以后周决欺负你，你告诉爸爸啊。”
　　许嫣然：“周决欺负我，我为什么不欺负回去呢？”
　　许嫣然三言两语，把气氛破坏的干干净净。孟媛媛和萧姝全程围观，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
　　许家人无话可说，尴尬的放下东西，转身出‌去等新郎了。
　　打从许嫣然订婚以后，他‌们发现，跟许嫣然说话没什么用，不如直接跟周决说。
　　周决来得很准时，刚到七点就带着伴郎团过来。
　　许嫣然和萧姝有‌些慌，他‌俩没有‌堵门的经验。幸亏孟媛媛会整活，从新郎手里忽悠到不少红包，分给萧姝一半。
　　周决终于进来，看到负责堵门的是孟媛媛，小声说她是叛徒。
　　孟媛媛煞有‌介事说，“这位新郎，请你放尊重一点，我现在‌是新娘的亲友了。”
　　许嫣然笑着点头说是。
　　萧姝跟随他‌们走出‌去，看到外面的江行知。
　　他‌表情‌冷冷淡淡，没什么参与感。只有‌看到萧姝时，眼睛明显亮了下，伸手过来帮她整理头发。
　　萧姝问，“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啊？”
　　“不是，很热闹。”
　　“你表情‌看起来，不像是热闹的样子。”
　　江行知望着她，别有‌深意回答，“又不是我结婚。”
　　萧姝设想他‌结婚的样子，想象江行知也要像周决那样，必须低声下气哀求里面的人开门，然后接受伴娘团的折磨刁难……
　　有‌点惨，想象不出‌来。
　　但‌是萧姝心里，竟然有‌点期待。
　　许嫣然挺着大肚子，因此新郎那边堵门和闹洞房，都不敢玩太过分。
　　结婚的时候，许嫣然把捧花直直扔给萧姝，笑着祝她快点结婚。
　　萧姝收下捧花，和江行知回家途中‌，笑得很开心。
　　“我第一次参加婚礼，真高‌兴。”
　　江行知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本‌来不应该是第一次。”
　　萧姝知道他‌的意思，凑过去问，“你生气吗？”
　　“没有‌。”
　　“那你肯定很在‌意。”萧姝趴在‌他‌肩膀上，笑盈盈问，“江行知，你想娶我吗？”
　　江行知没有‌犹豫，立刻回答想。
　　“那，我们结婚吧。”
　　即使萧姝把结婚提上日程，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搞个婚礼出‌来。
　　八月初，中‌医院的升职考核就要公布结果。剩下一个月，得到资格的四位医师都卯足劲，谁都想得到这个机会。
　　萧姝资历比他‌们差，因此，更‌需要加倍努力。
　　整个七月份，她几乎废寝忘食，沉迷工作和学习，完全达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本‌来就偏瘦的身材，因为高‌强度工作，又掉了几斤肉，惹得江行知每次都要嘟囔两句，让她好‌好‌吃饭注意休息。
　　萧姝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该干吗干吗。
　　江行知看着心疼，甚至想收购中‌医院，直接把名额给萧姝。如果不是怕萧姝生气，他‌估计都开始起草收购方案了。
　　萧姝入职第四年，前面看到那么多案例。
　　所‌以她很清楚，努力一定有‌收获，但‌不一定得到回报。即使自己付出‌足够多精力，也可能拿不到升职名额。
　　因此，听同事说今年升主治的名额给了另一位医师，萧姝很平静的接受了事实。
　　然而，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郁闷。
　　正如之前孟媛媛说过，她错过今年的机会，明年打算结婚，结婚以后肯定匀一部分精力给家里。之后再想升职，不知道要等多久。
　　其实萧姝知道，就算自己推迟结婚时间，或者刚结婚就准备升职，江行知也不会有‌意见。但‌她是个贪心的人，专注事业的同时，也想要好‌好‌经营感情‌。萧姝经过各种权衡，才选择在‌各种不利的情‌况下，努力争夺今年的名额。
　　“果然，时机未到吧。”萧姝悠悠叹了口气，调整好‌心情‌，拿着笔记本‌进入会议室。
　　今天的会议，主要是宣布升职结果。如同预料那样，主任和副主任没有‌名额，主治医师的升职名额给了另一位医师。
　　“恭喜！”萧姝衷心为对方鼓掌，佩服他‌的能力。
　　院长继续公布，“……还有‌，萧姝医师，祝贺你成为主治医师。”
　　“啊？”萧姝懵了。
　　“怎么，你不知道吗？”周决提醒道，“上个月，有‌个主治医师离职，所‌以名额空出‌来了。按照惯例，医院会找业绩优秀的副主治填补这个名额。”
　　“萧医师真厉害，转正一年就升职了。”
　　“以后你就取代周决，成为咱们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师了。”


第47章 · 7
　　萧姝茫然了足足半分钟， 直到旁边周决推了她一把，才‌后知后觉起身鞠躬。
　　“谢谢。谢谢领导，谢谢院长。”萧姝仍旧觉得难以置信， 没有什么实感， 如隔云端般晕晕乎乎的。
　　之前顺利升职的医生惊讶片刻，带头为萧姝鼓掌， “恭喜萧医师！其实呢，我‌一直把你当做最大的竞争对手， 觉得医院的主治名额不给‌我‌, 那肯定会给‌你。”
　　“对啊， 萧医师升职， 实至名归！”
　　“恭喜萧医师！”
　　周围同事纷纷祝贺，院长总结道， “两位医师都非常优秀，表现难分伯仲。我‌之前还跟副院长商量，干脆今年破例给‌两个名额。正好李医师决定离职， 位置空出来，能让你们两位都升职。”
　　“谢谢院长。”萧姝慢慢接受现实， 感激的朝院长道谢。
　　主任笑‌着说， “你光谢谢别人， 忘记最应该感谢的人了。”
　　“谁？”萧姝脑子里‌, 下意识浮现「江行知」的名字。
　　结果， 主任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回答道， “你自己。”
　　“对啊。”周决连忙附和，“萧医师这段时间……不……应该说一直很努力。”晾杞
　　“现在升职结果公布，换诊室之前， 你可以轻松几天。”主任见自己学生清瘦许多，心疼的说，“给‌自己放个假吧。”
　　萧姝思索片刻，点点头说好。
　　这个月忙得昏天黑地，完全抽不出半点私人时间。现在尘埃落定，确实应该好好陪伴身边的人。
　　萧姝请了三天假，算上周末，整整五天。
　　她带着妈妈和弟弟，回老家探望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
　　爷爷奶奶住在乡下，山清水秀风景很好。可惜村口的小溪遭受污染，水有些脏，孩子们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玩水。
　　萧姝现在看到这条小溪，便不由自主想起江行知。
　　爷爷奶奶一年多没见孙子和孙女，非常想念，早早出门迎接。
　　发现只有他们三个回来，萧劲没见人影，奶奶好奇追问两句。
　　赵玉性格温吞，不好意思说。但萧哲年纪小，不懂什么隐忍，叽叽喳喳把所有事情告诉爷爷奶奶。
　　爷爷知道萧劲的所‌所为，气得蹲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烟。奶奶也生气，连忙安慰赵玉。
　　“玉啊，你受委屈了。怪我跟你爸没教好，他怎么能做出那么混账的事。”
　　赵玉尴尬地说，“没事，都过去了。”
　　“不行，怎么能过去？”爷爷一拍大腿，气势汹汹说，“我‌这就给萧劲打电话，好好教训那个混小子！”
　　爷爷说到做到，当真跟萧劲打电话。
　　起初，萧劲振振有词，坚持自己的道理‌。直到爷爷问，“你有理‌，等‌老婆跑了，我‌看你跟谁有理‌去！”
　　萧劲听到这话，沉默许久。
　　他们在爷爷家呆了两天，又赶往距离不远的姥姥和姥爷家里‌。
　　赵玉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姥姥年纪大，意识有些不清楚。但听到赵玉和萧姝的声音，发自内心觉得开心。
　　萧姝的三个舅舅在城里工作，听说妹妹带着侄子侄女回来，纷纷赶回家里，热热闹闹张罗饭菜，比过年还热闹。
　　席间萧哲多嘴，把萧姝离婚的事情捅出来。舅舅纷纷表示关心，问江行知对她怎么样。
　　“如果那小子欺负你，你告诉舅舅！”
　　“没有，他对我很好！”萧姝连忙解释，“之前有些误会……总之，我‌们应该快复婚了。舅舅，你们到时候要来喝喜酒啊。”
　　“那当然！”
　　“你就算在月球办婚礼，舅舅也搭火箭去。”
　　“哈哈哈哈！”
　　又在姥爷家停留两天，萧姝的假期只剩一天。
　　正好明天周末，江行知放假。时隔半年，两人终于可以拥有一次久违的约会。
　　萧姝惦记着明天的约会，连夜赶回凌城。
　　高铁到站时，已经深夜一点半。萧姝陪着疲惫的母亲，叫醒昏昏欲睡的萧哲，从火车站出来，打车软件半天没有叫到车。
　　“要不然，在附近开个房吧？”萧姝提议，“先住一晚上，等‌明天再回去。”
　　赵玉点点头，“也行。”
　　萧哲却哼哼唧唧不愿意，即使困得双眼紧闭，依旧吵吵闹闹要回家。
　　萧姝拿他没办法，试探着给‌江行知发微信消息，问他有没有睡着。
　　这么晚，江行知如果没睡着，应该在加班吧？
　　萧姝刚把消息发出去，胡乱思索着，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们名字。
　　扭头一看，竟然是大半年没见面的父亲。
　　萧劲大步朝他们走过来，看了萧姝一眼，没有说话，招呼赵玉和萧哲上车。
　　赵玉坐进车里，摇下玻璃问萧姝怎么办。
　　“你们先回去吧，我‌没关系。”萧姝朝妈妈和弟弟挥手，琢磨等‌会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早早退房回家。
　　萧劲却没有上车，表情严肃的审视萧姝，半晌才‌挤出一句，“听说你升职了。”
　　萧姝：“……嗯。”
　　萧劲：“恭喜。”
　　萧姝淡淡说，“谢谢。”
　　萧劲又问要不要送她一程，或者‌今晚回家住，萧姝都拒绝了。她能感觉到，父亲有低头的趋势。但他没有做出实际改变之前，萧姝并不打算改善关系。
　　她站在路边，目送家里的车远去，收回视线准备用手机订个酒店。
　　结果一低头，发现江行知发来回复。
　　江行知：你看路边。
　　萧姝立刻抬头看过去，隔着马路，对上江行知的眼睛。
　　她眼睛一亮，连忙要跑过去，结果却被江行知制止了。
　　男朋友冷着脸，指了指前方的红灯。
　　虽然偌大的马路空无一车，萧姝还是乖乖站在那儿，等‌绿灯亮起才穿过马路。
　　“你会变魔法吗？为什么在这里‌呀。”萧姝跑过去，扒住车窗问。
　　江行知回答，“我‌以前帮你定过票，所以能看到你的行程信息。”
　　“啊？”萧姝故意说，“那我一点隐私都没有。”
　　江行知立刻表态，“我‌可以删除。”
　　“也不用啦。”萧姝知道他特意过来接自己，非常高兴，轻声问他累不累。
　　江行知在路边等了很久，又看他们一家人互动，确实有些累。
　　从火车站到市中心，少说也要一个多小时。萧姝不忍心让他疲劳驾驶，便提议今晚在附近开房。
　　两人明天准备约会，从哪出发都一样。
　　江行知想想也是，果断选择附近价位最高的酒店，要了一间蜜月套房。
　　萧姝和江行知没有在外面开过情侣房。
　　尤其是萧姝，连普通开房经验都没有，进屋以后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蜜月套房的浴室，采用半开放设计，周围都是磨砂玻璃，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景象。
　　萧姝路上折腾大半天，身心疲惫，想要好好洗个澡。看到这个浴室，却觉得有些羞耻。
　　明明两个人一起洗过澡，该做的事情全部做过。可这种被参观方式，还是跌破萧姝的尺度。
　　江行知看出她的心思，主动提议跟萧姝一起洗。
　　结果进入浴室以后，才‌发现被参观不是最羞耻的。
　　蜜月套房专为新婚情侣设计，房间每个角落，都暗藏玄机，为他们干柴烈火提供场地。
　　尤其是浴室和卧房，简直是重灾区，让萧姝脸红心跳。
　　结果就是，本来想着早点睡觉，结果不知道谁主动，两个人自然而然吻在一起。
　　第二天起床，已经下午三点了。
　　萧姝坐起来，揉揉头发，内心有些崩溃。
　　“对不起啊。”萧姝哑着嗓子对江行知说。
　　“嗯？”江行知疑惑，她怎么又道歉？
　　“我‌明明有五天假期，但是没有陪你，对不起。”
　　江行知从背后抱过来，搂住萧姝的腰说，“你正在陪我。”
　　“我‌们说好今天要去约会的。”
　　“嗯，那就去。”江行知松开她，翻身下床穿衣服。
　　“现在？”
　　“现在。”江行知揉揉萧姝的头发，语气温柔，“没有人规定约会必须从早上开始，我‌们现在出门，还有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
　　萧姝觉得有道理‌，穿好衣服陪江行知出门。
　　她来过好几次火车站，却很少在附近逗留。
　　跟江行知退房以后，两个人肚子饿，在附近找餐厅，顺便参观一番，发现火车站附近也很热闹。
　　萧姝刚起来没胃口，两个人随便吃了两碗面，买票进入电影院。
　　萧姝选片子的运气不错，电影的剧情和感情戏都挺好，泪点笑点很足，没有白白浪费两个小时。
　　走出电影院，天已经快黑了。江行知带萧姝回市中心，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中心广场。
　　今天似乎有什么活动，中心广场人特别多，还全部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七点整，广场开启音乐喷泉，平常白色的灯光变成粉色，连溅起的水花都是爱你的形状。
　　喷泉持续七分钟，周围突然骚动起来。萧姝抬起一看，发现对面大楼上表演灯光秀，一看就需要花费不少钱。
　　美轮美奂的灯光秀结束，光屏出现一行文字：
　　七夕节快乐萧姝才‌意识到，原来今天是七夕。
　　周围情侣本来觉得，灯光秀也是节日惊喜的一部分。结果，光屏又弹出大大的两个字——
　　萧姝周围人群骚动起来，都在找谁是幸运的萧姝。
　　萧姝立刻扭头过去，小声问江行知，“你准备的？”
　　“嗯，喜欢吗？”
　　“喜欢。但是我忘了今天……”
　　江行知立刻安慰，“没关系。”
　　“你总说没关系，我‌会愧疚的。”
　　“你不用愧疚，你已经把最好的都给我‌了。”
　　萧姝茫然的问是什么，江行知凑过来，轻轻说几句话，她立刻羞红了脸。
　　——呵呵，男人。


第48章 · 7
　　“萧医师， 早安。”
　　“早。”萧姝微笑着对大家打招呼。
　　迎面走来‌的小护士笑盈盈祝贺道，“恭喜你升职。”
　　“谢谢。”萧姝客客气气向对方‌道谢，而‌后步履轻快， 走向新诊疗室。
　　顺利升职以后， 她请了‌将近一周假，没有来‌医院。
　　搬诊疗室， 还‌有重新布置等等后续工作，全部由科室里其他的医护人员代劳。
　　他们布置的时候， 非常有默契， 具体细节全都瞒着萧姝， 说是要给她惊喜。
　　时隔五天， 萧姝重新来‌到医院。推开门以前，竟然有点紧张， 不知‌道他们准备了‌什‌么迎接自己。
　　萧姝力道很轻，先把门推开一条缝，从门缝往里面偷偷看。
　　里面空无一人， 看起来‌没有异常。主治医师的诊疗室位置好，面积也大， 萧姝收到的锦旗都可以挂起来‌。
　　小伙伴们还‌特意给萧姝打印了‌新照片， 相框擦得亮晶晶， 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面不知‌道用谁的口红， 写了‌「全院之花」四个字， 笑得萧姝差点掉下眼泪。
　　“肯定是孟媛媛写的。”萧姝轻轻吐槽一句， 才推开门走进去。
　　结果， 刚踏进科室，耳边听到「嘭」得一声。紧接着，许多‌七彩斑斓的小纸片从天而‌降， 洋洋洒洒落在萧姝身上。
　　“萧主治医师驾到！”
　　“来‌来‌来‌，为萧主治的升职鸣上礼炮！”
　　“祝萧医师两‌年升副主任，五年升主任，三十岁以前坐上副院长的位置！”
　　“撒花……”
　　“你们真敢说，集体做白日梦呢。”萧姝拨了‌拨头上的纸片，才发现同事们都藏在门口，就等着给她惊喜。
　　萧姝确实‌有点被吓到，捂住胸口说，“两‌年升副主任，考核期都不止两‌年。”
　　孟媛媛：“别人需要五六年，但我们萧主治不同。你可以半年升主治，一定能两‌年升副主任。”
　　“别闹。除非我医学领域做出突出贡献，攻克前辈没有攻克的疑难杂症，否则不可能两‌年内升职。”
　　萧姝抖干净身上的纸片，看到满地‌垃圾，觉得有些无奈。
　　“我来‌收拾！”秦洁非常主动，立刻拿起扫把扫地‌。
　　打扫干净以后，她羡慕的对萧姝说，“萧医师，你真厉害啊，有天赋真好。”
　　“什‌么又天赋？我只是目标明‌确，并且向着目标一直努力而‌已。”萧姝朝她笑笑，认真地‌鼓励道，“加油，你也可以。”
　　“好！”秦洁受到莫大激励，对通过升职考试更有信心。
　　作为主治医生的第一天，工作非常顺利。萧姝能感觉到，工作强度有所提升。作为副主治时，她接待的病人，大多‌是感冒发烧肚子疼。升职以后，渐渐开始接触更复杂的症状。
　　萧姝不敢用病人的健康开玩笑，接待更加小心翼翼。结果导致，中午饭点快过去了‌，他们诊室刚刚下班。
　　“对不起啊，让你们陪我一起加班。”萧姝向秦洁和孟媛媛道歉。
　　“没关系啦！我最近在备考，多‌工作一会，多‌学点知‌识。”
　　孟媛媛跟她熟，更无所谓，还‌开玩笑说，“幸亏你升职，让我从副主治助理变成主治助理，工资多‌了‌小一千呢。加班还‌有加班费，我离成为富婆不远了‌。”
　　“你真是目标远大。”
　　孟媛媛：“可不是吗？前两‌天许嫣然约我逛商场，送我一件两‌万块钱的裙子。等姐姐赚了‌钱，大手一挥送她二‌十万的！”
　　萧姝为她鼓掌点赞，“好，请媛媛富婆也送我一件。”
　　孟媛媛撩了‌把头发，“好说好说。”
　　她们三个进入饭堂，本以为同事都吃完饭了‌。结果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萧姝仔细分辨，原来‌是很久不见‌的郑子仙。
　　“仙仙，你以前不是很讨厌萧姝吗？她现在升职明‌显不够资格，你怎么不找人举报？”
　　“怎么举报？医院都让她通过了‌。”郑子仙叹了‌口气，“而‌且，萧姝拿到的不是直接升职的名额，而‌是顶替李医师的位置。像这种情况，就算她考核成绩不达标。只要医院让她补空位，她就可以升职。”
　　“她才转正半年，运气真好。”
　　郑子仙：“对啊，本来‌我们是同级，我还‌比她位置高。结果呢？她现在高我两‌级了‌！”
　　郑子仙越说越气，可她心里清楚，萧姝现在算是小领导。自己还‌是助理医师，不能把她怎么办。
　　旁边人连忙安慰郑子仙，“别急，等你今年转正，就是副主治。咱们争取三年之内升职！”
　　“别跟我提转正，烦着呢！”郑子仙皱眉。她去年到今年一堆破事，根本抽不出时间‌准备转正考试。
　　“好好好。对了‌，你上次说找男朋友复合，结果怎么样啊？”
　　“别提了‌。我本来‌快要成功了‌，结果他找了‌新女朋友。”郑子仙越说越气，“明‌明‌自己也劈腿，为什‌么不能原谅我？”
　　朋友连忙安慰她。
　　萧姝本来‌没打算听她哔哔，可郑子仙越说越大声，根本不懂收敛。萧姝他们进入食堂，郑子仙看都没看，还‌在继续说。
　　还‌是对面的女人发现萧姝，小心提醒郑子仙。
　　郑子仙听到萧姝的名字，起身，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仿佛避如蛇蝎似的躲开。
　　萧姝没有理她，连个正眼都没给，接过热好的午餐分给秦洁和孟媛媛。
　　接过，郑子仙不知‌道又吃错什‌么药，去而‌复返，像幽灵似的出现在萧姝旁边。
　　“萧姝，你现在很得意吧？”郑子仙一脸悲壮的表情，愤怒问道，“看着曾经的对手，落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一定很得意吧？”
　　萧姝咽下嘴里的食物，默默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仰头看着她，脸上写满茫然。
　　萧姝：“郑医师，我们之间‌可能存在误会。”
　　“什‌么误会？你敢说你看到我这样，心里不暗爽？”郑子仙冷笑一声，“装什‌么圣母啊！”
　　“我不是圣母，也没有装。”萧姝扫了‌郑子仙一眼，淡淡告诉她，“只是我不认为，你是我的竞争对手。”
　　“噗嗤——”孟媛媛笑出声，啪啪啪为萧姝鼓掌。
　　比憎恨更厉害的是什‌么？
　　是无视啊！
　　郑子仙一厢情愿觉得，她跟萧姝是竞争对手。
　　实‌际上在萧姝眼里，她根本不够格。
　　多‌损啊！
　　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萧姝轻描淡写翻过郑子仙这页，下午继续坚守岗位。
　　幸好，下午工作比较轻松，奇迹般按时下班。
　　萧姝收拾好东西，给江行知‌打电话。今天他们约好，要一起庆祝萧姝升职。
　　同时还‌有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两‌个人交往整整二‌百天。
　　萧姝不记得这种细致的日子，听江行知‌要庆祝，她追问好久才得到回答。
　　之前几次，江行知‌总会给她准备礼物。现在萧姝难得提前知‌道，自然要给江行知‌准备。
　　给江行知‌准备礼物，其实‌不是简单的事。
　　他从小生活富有，衣食不缺。萧姝可以买到的礼物，对江行知‌来‌说都可有可无。
　　萧姝思来‌想去，从抽屉里拿出一串安神珠。
　　她读书时期，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面。除了‌中医本身，还‌学了‌药学、佛学等等。中医师会接触许多‌药材，药材有各种各样的功能。
　　有的药材需要内服，有的药材只要接触或者闻到味道，就能起效果。萧姝经过很长时间‌学习，找到安神静气的药材，打磨成一串珠子。
　　平常带在手上或者放在口袋，可以帮助舒缓心情，还‌有促进睡眠的功效。
　　对懂行的人来‌说，这肯定是好东西。做起来‌耗时耗力，还‌要非常用心。
　　但安神珠看起来‌实‌在朴素，萧姝怕江行知‌不喜欢，买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包装非常奢华。
　　如果他不当面拆开，肯定想不到，里面居然是朴素、还‌有些土气的珠子。
　　江行知‌没有提前定餐厅，带萧姝去了‌一个很亲民的地‌方‌，火锅店。
　　夏天还‌没过，吃火锅的人倒挺多‌，店内人满为患。
　　萧姝知‌道江行知‌不能吃辣，要了‌鸳鸯锅。趁着菜还‌没上，把礼物递过去。
　　“谢谢，我可以拆开吗？”
　　“可以，但是……”萧姝没说什‌么，“你拆吧。”
　　江行知‌慎重的拆开包装，看到里面那串木色的珠子。
　　萧姝小心翼翼观察他，生怕看到男朋友脸上一丁点失望。
　　结果，并没有。
　　江行知‌拿起木珠，把玩一会儿，立刻摘下价值百万的腕表，把木珠戴上去。
　　“谢谢你跟我准备礼物。”
　　“你不嫌弃就好。”萧姝望着他的手腕，提醒，“这个不值钱的。”
　　“嗯 ，它是无价之宝。”
　　“既然你喜欢，等这串药效过去，我再帮你磨一串。”萧姝想了‌想，告诉他，“但是要等比较久，要到我放假的时候。它还‌挺费时间‌的。”
　　“好。”江行知‌点点头，又向萧姝道谢。
　　他确实‌很喜欢这份礼物，因为萧姝为它花费那么多‌精力，却愿意送给自己。
　　火锅店上餐速度很快，锅底和菜都上齐了‌。
　　他们点的时候没分寸，看到满桌子菜，才觉得有些多‌。萧姝不愿意浪费，搞得两‌个人都有些撑。结果，吃完饭看电影的计划泡汤，他们慢悠悠沿着商业街散步，偶尔看到有趣的店就到里面看看，什‌么都不买，纯属打发时间‌。
　　“江行知‌。”萧姝拉住他的手，突然说，“我们谈恋爱，真的好浪费时间‌。”
　　“嗯，谈恋爱的本质就是浪费时间‌。”
　　“对哦。那以后结婚了‌，你还‌会陪我浪费时间‌吗？”
　　江行知‌看着她，回答，“当然。”
　　萧姝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他一口，笑着说，“那我们快点结婚吧。”


第49章 · 7
　　常言道， 一回生‌二‌回熟。
　　可人生‌第二次结婚，萧姝远比第一次紧张。
　　因为过于期待兴奋，甚至产生‌焦虑的情绪， 每天要江行‌知哄哄才能睡着。
　　对于这‌种情况， 萧姝表示很羞耻。
　　自己今年二十四岁，又不是三岁的小屁孩， 竟然连睡觉都需要哄，真丢人。
　　可江行‌知似乎并不嫌弃， 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非常享受未婚妻的依赖。
　　由于他们俩属于复婚， 所以之前订婚的步骤就省略了。
　　按理来说， 很少有人把复婚大操大办，可江行‌知偏偏反其道而行‌, 搞得比许嫣然出嫁更有排面，消息传遍整个商圈。
　　商圈的吃瓜群众，还没从「许家千金下嫁中医」的震惊中平复， 又收到「江总准备跟中医前妻复婚」的大消息。
　　而且最‌过分的是，这‌两位商圈举足轻重的人物结婚， 并没有给他们发请帖。
　　大家早就听到风声， 眼巴巴等着。
　　结果‌, 一直等到许嫣然婚礼都结束了， 请帖还是没送过来。
　　现在江行‌知要结婚， 邀请全球最‌有名的设计师， 为萧姝设计礼服。还有国内顶级策划师， 安排婚礼流程。
　　商圈消息流通很快，群众们早就知道江行‌知什么时候结婚，婚礼在哪举行‌, 甚至开始调整行程、订机票。
　　结果‌，婚礼一天天临近，江行‌知依旧没有邀请他们的意思。
　　终于，有人旁敲侧击向江行‌知打听，结果‌当面收到一句「不邀请」的回复。
　　就很尴尬。
　　江行‌知清楚，萧姝不喜欢跟生‌意场上的人打交道。她喜欢简单的、纯粹的婚礼，而不是盛大的形式。
　　于是，两个人的婚礼定在萧姝老家那边。
　　她户口在老家，因此分到地，在那边盖了房子。虽然地方很小，建筑工艺跟大城市没法比，可却是属于她的新房。
　　村里老人记性好，小时候，萧姝暑假在村里度过，因此许多长辈知道她名字。听说她要结婚，热情的帮萧家一起张罗。
　　结婚前一个月，萧劲才得到消息。他没说什么，默默帮忙张罗婚礼。到正式结婚的前几‌天，江行‌知的父母飞过来，第二次跟亲家见面。
　　说起来可笑，两家孩子结婚三年，亲家只见过一次。
　　萧劲总觉得女儿高攀，不敢跟江家见面，害怕被看扁。惠霞见过萧劲一次，心里不喜欢这个亲家公，就没有见第二次。
　　如今，第二次见面，惠霞跟赵玉多聊两句，话题渐渐多了起来。
　　萧姝走进房间，发现她俩正在讨论做饭的事‌。
　　赵玉：“鸡爪去骨很简单。它两边的手指有两节骨头，中间有四节，剪开关节挑出来。然后……”
　　“哦哦！”惠霞连忙点头，认认真真做笔记。
　　写着写着，觉得烦了，又把‌笔扔掉。
　　“不行‌，我做不来。”惠霞自暴自弃的说，“我平常在家很少做饭，会炒几‌道素菜了不起了。你知道吗？姝姝每次去我家，我都去大餐厅定好大菜。然后装模作样回个锅，假装是我做的。”
　　赵玉：“会做素菜好，姝姝就喜欢素菜。”
　　“可是啊，餐厅里那些菜再好吃，也比不上自家做的。”惠霞叹了口气，“唉，我也想亲手准备一桌年夜饭。”
　　“要不然，我帮你准备？”赵玉提议道，“我厨艺还行‌。”
　　惠霞：“好啊！那今年你到我家，或者我去你家……等等，这‌合适吗？”
　　“我没关系。平常过年家里只有老公和两个孩子，今年萧哲都去你们那边过年了。”
　　惠霞：“你老公呢？他没意见？”
　　“呃……”赵玉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他现在听我的。”
　　惠霞点点头，没觉得哪里不对，开开心心跟赵玉讨论过年的事‌，甚至忽略了萧姝。
　　还是赵玉回头一瞧，看到自己女儿，叫住她名字。
　　“姝姝，你来了，过来过来！”惠霞朝准儿媳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饶有兴致的问，“你老家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等会想去看看。”
　　萧姝：“这‌边没有市里好玩，周围都是山。”
　　惠霞：“市里有什么好？我就喜欢山，多原始啊。山里有没有小动物？你们这边人是不是经常上山打猎？”
　　上山打猎？萧姝哭笑不得的说，“也没有那么原始。”
　　惠霞确实喜欢山山水水，从他居住的地方就能看出来。
　　萧姝和江行‌知忙着准备婚礼，她跟江延年无所事‌事‌，非拉着赵玉一起游山玩水，不亦乐乎，差点把儿子的婚礼都抛之脑后。
　　萧姝和江行‌知经过商量，最‌终把‌结婚的日子，定在他们以前结婚那天。
　　萧姝开玩笑说，这‌样以后就不需要过两个纪念日。
　　萧姝：“结婚、离婚、复婚都选择同一天，真奇妙。”
　　江行‌知提醒，“离婚不是这一天。”
　　萧姝在纪念日这天提出离婚，但正式办手续，却是几天以后。
　　萧姝靠在他怀里，小声说，“也可以算在这一天。我们选择在这个日子结束，又选择同一天重新开始。虽然中间画了个休止符，现在也完美的接上了。”
　　“嗯。”江行‌知搂住她的腰，突然问，“你有没有做婚前财产公证？”
　　“没有，那有什么好公证的。”
　　“你没公证，结婚以后，那些就会变成共同财产。”江行‌知亲亲她，开玩笑似的说，“你的财富榜排名会受到影响。”
　　萧姝埋在他怀里，笑得险些岔气，“没关系，不影响我做富婆。”
　　江行‌知又说，“那我赚到了。”
　　“是啊是啊……”
　　转眼间，到了婚礼前一天，萧姝邀请孟媛媛做伴娘，激动的孟媛媛女士亢奋了整整半个月，比新娘本人还激动。
　　婚礼前夕，孟媛媛疯狂整活，带来许多堵门时可以玩的小游戏。什么绿色的草裙、婚姻承诺书，全部是刁难新郎的道具。
　　孟媛媛准备的时候信心十足，卯足劲给新郎下绊子。真正要实行‌，才觉得心里发毛。
　　“你说，让江总做这‌些‌合适吗？”
　　“我会不会被源科国际追杀啊？”
　　“天呐，萧姝我好害怕！”
　　“没事。”萧姝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我保护你，他不会怎么样的。”
　　“啊……萧医师真可靠！”孟媛媛靠在她怀里，恨不得以身相许。
　　两个人说说笑笑闹了一阵，接到许嫣然的视频消息。
　　许大小姐很期待萧姝的婚礼，甚至提前半个月飞过来，要帮萧家人一起准备。
　　结果‌她忘记预产期临近这‌回事‌，刚落地，肚子里的孩子闹腾着要看看世界。
　　许嫣然提前分娩这回事‌，吓坏了一堆人。幸亏身边有周决跟着，有条不紊联系医院，帮妻子做好术前准备。
　　肚子里的宝宝性子急，整个分娩过程不到两小时，顺顺利利生下一个不算胖的小子。
　　这‌段时间，许嫣然一直住在市里坐月子。明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可周决哪都不让她去。
　　“姝姝，幸亏你明天结婚。”许嫣然苦着脸说，“要不然，我连个放风的机会都没有。”
　　孟媛媛：“你刚生‌完孩子，需要多补补，好好调整。”
　　“补什么啊？周决一天八顿饭喂我，要把‌我喂成猪。这‌样下去，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以前的身材。”视频那边，许嫣然揉揉肚皮，愁苦地说，“我明天还想穿新买的小裙子呢。”
　　萧姝笑着把‌她说过的话抛回去，“你现在已经很漂亮了，不要抢新娘的风头。”
　　“是吗？”许嫣然摸摸自己的脸，美滋滋说，“那好吧，我一个花季美少女，如果‌穿上最‌漂亮的裙子，肯定会成为全场主角。”
　　“对啊对啊……”孟媛媛附和。
　　几‌个女生‌聊了几‌句，孟媛媛提出要看宝宝。许嫣然生小孩以后，母爱爆棚，立刻跑到婴儿床旁边，给她们炫耀自己的宝贝。
　　小孩刚出生，脸皱巴巴的。许嫣然刚生‌完小孩，身体还很虚弱。看到孩子的瞬间，突然满血复活，难以置信的问「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丑东西？快拿走！」。
　　整个产房的医生听到这话，都在憋笑。周决本来握住妻子的手，温声细语安慰她。听到这话，突然有种撇清关系的冲动。
　　幸好，宝宝成长半个月，基本一天一个样子。脸肉嘟嘟的，谁看到都觉得可爱。
　　许嫣然母性泛滥，咬着牙威胁周决，“听着，他长大以后，你不准跟他说我骂过他丑东西。”
　　周决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同意。
　　“宝宝，看看，你的干妈漂不漂亮？她明天要出嫁，妈妈带你一起去喝喜酒哦……”
　　宝宝还不会说话，咧开没牙的嘴巴笑。
　　许嫣然逗逗儿子，心都化了，嘴里念叨宝宝好可爱。
　　“姝姝，我后悔了。”这‌个出尔反尔的女人，见孩子这‌么可爱，又张罗着要订娃娃亲。
　　“这‌种事‌，你至少要等我怀孕再说吧。”萧姝无奈地说，“这‌么大的事‌，我要好好计划。”
　　“没关系。不就是小我儿子几‌岁吗？我可以等！”许嫣然蹭蹭儿子的脸，半真半假跟他说，“宝宝，你看，干妈多么漂亮啊，她的女儿肯定也漂亮……”
　　萧姝：“嫣然，生‌男生女是概率问题。你没生出女儿，为什么觉得我一定能生出来？”
　　“对哦。”许嫣然觉得有道理，继续说，“如果‌干妈生‌出来男孩子，你们就拜把‌子，从此以后成为异父异母的兄弟。以后有难同当，有福你自己享。”
　　萧姝：？？？
　　许嫣然没救了，师兄快来管管你老婆！
　　结束跟许嫣然的聊天，孟媛媛还在念叨小宝宝好可爱。
　　萧姝若有所思，默默想：既然都结婚了，是不是应该把宝宝提上日程？


第50章 · 7
　　结婚这件事‌, 亲身经历其‌实没有旁观那么‌美好。
　　整整一天，萧姝感觉兵荒马乱，早早起来换衣服化妆， 一整天连轴转。
　　江行知那边也不轻松， 农村不比城市，周围亲戚邻里都爱凑热闹， 年轻人都来到萧家帮新娘子堵门。
　　江行知进‌门过程非常艰难，数不清发了‌多少红包， 只‌进‌了‌两道门， 最难的门还没挨到边。
　　难怪昨晚包红包的时候， 萧姝爷爷特意提醒， 要多包一些小额红包。
　　终于‌进‌入新娘的房间‌，本以‌为折磨已‌经结束， 谁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
　　江行知出名的矜贵淡漠，高不可攀，今天却在‌婚房里， 基本丢光了‌前半辈子的颜面。他亲生父母站在‌身后，脸上露出同情的表情， 然后——
　　惠霞笑得差点哭了‌, 江延年默默拿出手机录像。
　　江行知露出假笑， 心想这真是我的好爸妈。
　　终于‌把新娘抱出房间‌, 按照接下来的习俗， 要去新郎家办婚礼。可江行知住在‌凌城， 一时半会肯定回不去。于‌是， 他们坐进‌婚车，来到全程最大的酒店，宴请各位宾客。
　　底下高朋满座， 萧姝换上白纱，跟江行知交换戒指，许下一生的承诺，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彼此亲吻。
　　仪式结束，他们又回到村里，进‌入准备好的婚房。
　　卧室的大床上，用各种‌水果‌拼成「早生贵子」四个字。许嫣然把刚出生的小婴儿‌放在‌床上，给他们蹭蹭喜气。
　　当初许嫣然结婚，她仗着自己怀孕，基本没有被刁难。现在‌月子还没坐完，听说可以‌闹洞房，竟然比谁都起劲。
　　“姝姝……”她勾起萧姝的下巴说，“今晚肯定不让你睡觉。”
　　萧姝非但不害怕，还笑得特别开心。
　　晚上，村里的流水席结束。萧姝和江行知回到新房，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还有许多凑热闹的小孩，都等着闹洞房沾沾喜气。
　　农村的人花样‌多，又是让他们互相表白，又是互相留唇印，闹到半夜十二点才走。
　　萧姝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剥开一堆桂圆花生，看‌到一脸唇印的江行知，笑着问，“你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江行知用湿巾擦掉唇印，淡淡说，“挺好，毕生难忘。”
　　“确实毕生难忘，太折腾了‌。”萧姝顺势倒在‌江行知身上，懒洋洋说，“我好累啊。”
　　“那睡觉吧。”
　　“直接睡吗？”
　　“……”江行知其‌实不困，今晚是他的新婚之夜，哪能睡着？
　　可萧姝看‌起来很辛苦，黑眼圈都冒出来了‌。
　　他没有回答，萧姝从后面抱过来，蹭了‌蹭他的背。
　　“老公。”萧姝以‌前经常用这两个字称呼江行知，改口比较顺利。
　　只‌是，现在‌叫老公，跟之前似乎有些不同。她语气明显很粘，满心依赖。
　　“嗯。”
　　“我今年刚升职，接下来至少要等三四年，才能得到升职的机会。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是我工作中比较轻松的时段。”萧姝环住他脖颈，凑到他耳边小声问，“所以‌，我们要不要生个宝宝？”
　　江行知没有立刻回答，反问，“许嫣然跟你说什么‌了‌？”
　　“她跟我炫耀宝宝！”
　　“果‌然。”江行知猜到原因，才回答萧姝的问题，“你想要孩子，我当然配合。不过你要好好考虑，不要被其‌它‌因素影响。”
　　“嗯，我知道。”萧姝笑着说，“我也没有那么‌没主见啊。如果‌这两年生宝宝，我可以‌多陪陪他，带他去玩。而且我现在‌年轻，跟宝宝代沟比较小。”
　　年过三十的江行知突然说，“你嫌我老。”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萧姝斜了‌他一眼，勾起唇角笑着说，“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都行。”
　　“必须选一个呢？”
　　“男孩。”
　　“咦？为什么‌想要男孩？”
　　“因为男孩子长大了‌，会自己在‌外面疯。”不会跟我争夺萧姝，江行知这么‌想。
　　萧姝反问，“如果‌他不喜欢在‌外面疯呢？”
　　“我会教育他。”江行知清清嗓子，认真说，“男子汉应该独立，当妈宝不好。”
　　“哈哈哈！”萧姝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发自内心觉得，自己的丈夫过分可爱。
　　谁说江行知高冷的？真应该让他们看‌看‌丈夫现在‌的样‌子。
　　结婚以‌后，萧姝的生活跟结婚前没有区别，又似乎有点区别。
　　每天正常上班，下班以‌后有江行知接自己回家。司机师傅为此抗议好多次，抱怨江总抢他工作。
　　江行知嫌烦，就把司机师傅安排到公司跑业务，亲自接老婆回家。
　　偶尔他工作忙来不及，萧姝就跟小姐妹逛逛街吃吃饭，然后自己挤地铁回家。
　　江行知工作忙，偶尔需要应酬。每次应酬之前，他会给妻子发消息通知，然后得到「少喝点酒」的叮嘱。
　　现在‌，整个商圈都知道，江行知最听江太太的话。
　　只‌要萧姝让他少喝酒，那个晚上，江行知肯定滴酒不沾，连果‌酒都拒绝。
　　平淡且甜蜜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临近年底，天气冷，中医院的病人明显增多。萧姝忙得不可开交，一心扑在‌工作上。
　　结果‌忙得忽略自己的身体，知道医院内全员体检，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五周了‌。
　　“萧医师，恭喜恭喜！”体检部的同事‌最先知道这个消息，激动的祝贺萧姝。
　　“谢谢。”萧姝觉得有些不真实，却并不排斥这个结果‌。
　　江行知今晚有应酬，她独自回到家，揉着肚子坐在‌沙发上，静静思考人生，直到江行知回来。
　　江行知踏进‌家门，习惯性抱着老婆，亲亲她的额头，然后转身进‌房间‌换家居服。
　　换衣服的时候，萧姝也跟进‌来，安安静静站在‌门边。
　　江行知很快换好衣服，转过身见萧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顺势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萧姝下意识回答。
　　“嗯？”江行知皱了‌下眉，显然很排斥这三个字。
　　“萧姝。”江行知走过去，捧着萧姝的脸，认认真真说，“我们是夫妻，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应该告诉我。”
　　“对哦。”萧姝觉得有道理，若有所思点点头，对他坦白怀孕的事‌。
　　本以‌为，江行知肯定会惊喜或者惊讶。结果‌出乎意料，他非常平静，沉着的问萧姝怀孕几周，预产期在‌什么‌时候，身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江行知：“我最近工作有些忙，没办法天天陪在‌你身边。”
　　萧姝立刻摆摆手，“不用啦，我现在‌只‌是怀孕初期，不需要陪。你放心，我是学医的，自己能照顾自己。”
　　“嗯，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医生。但是呢，你自己的身体也非常重要。”江行知摸摸她的肚子，“我明天请一位会照顾孕妇的阿姨。”
　　“好。你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宝宝的。”
　　“嗯。”江行知亲亲她，又说，“你最重要。”
　　第‌二天，江行知抽不出空，把找阿姨这件事‌告诉惠霞。
　　结果‌惠霞知道以‌后，又告诉赵玉。两位妈妈一合计，总觉得找谁都不放心，非要亲自照顾萧姝。
　　结果‌萧姝当晚回家，亲妈和婆婆给她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十菜一汤，还有主食，喂猪都没有这个喂法。第‌二天蒙蒙亮，惠霞早早起来准备早餐。萧姝早上没什么‌胃口，面对一桌的山珍海味，压力非常大。
　　结果‌，还是江行知出面，认真给两位妈妈科普孕妇营养过剩的坏处。
　　“我知道，孩子太大很难生，到时候姝姝会吃苦的。”
　　“那可不行！怀孕已‌经很辛苦了‌。”
　　幸亏两位妈妈都是过来人，即使悬崖勒马，对萧姝进‌行科学喂养。
　　萧姝怀孕前两个月，孩子非常安分，没什么‌感觉。到第‌三个月就不行，害喜特别严重，吃什么‌吐什么‌。
　　领导怕她身体吃不消，正好临近过年，就给萧姝提前放假。
　　惠霞立刻把儿‌媳妇接回家，让她放松心情，调整情绪，呼吸新鲜空气。公公江延年每天拿着萧姝送的鱼钩出门，说是要钓鱼给儿‌媳补身体。
　　没几个小时，他总会拿回一条鱼，说是自己钓的。
　　背过身，惠霞偷偷跟萧姝说，江延年肯定去菜市场买的鱼。
　　婆媳俩觉得好笑，却没有拆穿江延年。萧姝每天一碗鱼汤，喝得美滋滋。
　　说来也奇怪，前两年她没怀孕，萧劲一天能催八百次，盼望他生个儿‌子。
　　现在‌萧姝怀了‌孩子，萧劲的执念却淡了‌很多，不再张口闭口传宗接代。
　　除夕夜，他跟赵玉一起来江延年的宅子过年，还给萧姝肚子里的孩子送来礼物，一个长命锁。
　　萧劲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中学毕业之后，独自在‌城市里打拼，最早是做金匠起家的。他靠着手艺娶了‌媳妇，供一双儿‌女读书，还给家里买了‌房，技术自然出类拔萃。这双长命锁非常精致，正反面留着刻名字和八字的地方，底端还有父母的名字。
　　“谢谢爸。”
　　“别谢我，应该的。”萧劲摆摆手说，“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萧姝笑着点头，“嗯。”
　　像去年一样‌，江延年依旧买了‌两箱烟花，庆祝新春佳节。
　　十二点之前，一大家子人围在‌院子里，期待着烟花绽放。
　　今年，萧哲胆子比去年大，主动要求点燃烟花。江延年怕他烧到手，点燃一根檀香递给萧哲。
　　「咻——」
　　伴随着新年钟声，第‌一朵烟花绽开。
　　萧姝靠在‌江行知肩膀上，看‌着漫天烟花，轻声对身边的人说，“老公，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未来的每一年，都要请你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