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秘爱人》 作者:温昶   文案:   一   姜瑶受托绘制一幅巨型油画。油画内容是一个男人。   对方要求的尺寸实在太大,她正准备拒绝,对方递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威严、神秘、贵气天成。他直视着她,目光烁烁,令人心窒。   姜瑶一不小心瞥见照片下的报价,心窒的时间延长了一秒。她笑脸盈盈:“好的,老板。”   二   姜瑶在画布上落下第一笔时,手微抖。   被称为管家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神的美貌,凡人不可抵挡。   姜瑶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手,落下了漂亮的第一笔——好的,我的宝马车有了。   三   画完画当天夜里,油画里的男人进入她梦里。   姜瑶在梦里掐自己,不疼,于是她大着胆子问:“你是谁?”   对方声音沉沉,遥远缥缈:“神。”   姜瑶恍惚一瞬。啊,果真是梦。   还没等她回神,沉沉的声音再次自四面八方袅袅而来:“也是你夫君。”   落木萧萧,孤岁茕茕,相思一魂缕。   最终,她走到他面前。   阅读小提示:   1.本文1V1,HE   2.力量无边·只会满足女主一个人的愿望·不是人(?)男主VS只爱钱女主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瑶姜旸 ┃ 配角:东榑商芙 ┃ 其它:温昶   一句话简介:神爱她,她爱钱   立意:爱永恒 ============ 第1章 神秘爱人1   姜瑶是在下午两点,太阳最大的时候来到别墅,但一进别墅门,她还是感觉到一股凉意,令人身体一颤。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她悄悄吸一口气,“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对方离她两米远,按理说应该听不清她在小声嘀咕什么,但他还是转过身,微微一笑:“需要开灯吗,姜小姐?”   姜瑶摇头,“没关系。”灯倒是不用开,别墅宽大敞亮,古典奢华,四面透光,光线并不暗。她只是刚刚被出租车司机讲的鬼故事吓到,现在看什么都觉得诡异。   一座幽静葱茏的山,远离市区;一栋山腰独栋别墅,远近无人;一个自称管家的男人,穿着古老——长袍马褂,像唱戏的。   偏偏这个别墅又是欧式风格,管家的长袍显得格格不入。   “您请坐。”对方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得像她才是甲方。   姜瑶连忙也弯腰,“谢谢。”她顺势坐下,单刀直入,“那个合同……”早谈早完事儿,姜瑶在这个地方呆着不自在。   “合同已经拟好,稍等。”转身就朝楼上走。   哈?   姜瑶呆了一下。   不是过来商量合作的吗,合不合作不还没确定吗?合同已经拟好了?   上楼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姜瑶环视一周,觉得自己现在在某个欧洲博物馆的大厅——大气、空旷、华丽、陈旧,她渺小得像喝了变小药水的爱丽丝。   美是美,就是美得太空,一点儿人气也无。她收回目光,盯着雕花繁复的椅子把儿,耳朵听着楼上的声响。   然而楼上没有声响。   管家上了楼就像消失了,什么声响都没有。她的呼吸声倒是越来越清楚。   不接了。   姜瑶瞬间做了决定。这个别墅太让她难受了,明明空旷又明亮,偏偏让她如芒在背,好像有人一直在盯她一样。   一分钟后,管家的脚步声重新响起。姜瑶舒了一口气。   对方很快下来,手里拿着合同,姜瑶瞬间被合同上夹着的照片吸去目光——   一个英俊无比的男人,威严、神秘、贵气天成,他侧身端坐,目若寒星,眉似山峰,他直直看着镜头,目光灼灼,眼神似能透过相纸击中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   姜瑶心跳一窒。艺术系从来不缺帅哥,富有攻击力的长相也不少,但照片上的男人依旧让阅男无数的姜瑶倒吸一口气。   是吸血鬼吗?   “我们的要求已经写在合同里了,姜小姐您看一看。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再修改。”管家说。   姜瑶一眼就撇到第一项——人像绘制,两米乘三米。   姜瑶:……   Hello?两米乘三米?   “对不起,先生——”她把合同递还给管家,正要说“我能力有限”,手指微微一滑,照片下挡住的报价露了出来——一千万。   姜瑶的心跳停住了。比刚刚看到帅哥时的感觉还要令她心窒,她头重脚轻,手里冒汗,肾上腺素激增,她以为自己眼花,不动声色又瞟了一眼。   是的。就是一千万。   管家微讶,半接过合同,“怎么了,姜小姐?”   姜瑶往前微微倾身,做出一副和他讨论的样子,“不是,我就是确认一下,是画照片上的人吧?”   “是的,姜小姐。”   “哦哦。”姜瑶微笑,“好的,老板。”   对方往后退了一步,微微一笑,示意她继续看合同。   姜瑶手微抖,第三次确定约稿价格。千真万确,画一副肖像画,得一千万。   “这一千万……”   “是这样的,我们会先付百分之十,即一百万给您,算作约稿定金,油画完成一半以后,再付百分之三十;最后百分之六十是尾款,油画完成之日即刻拨款。”   姜瑶捂住胸口——意思是她现在签下名字就会有一百万到账?   管家看了看她,见她似在犹豫,道:“姜小姐是觉得价格不合适吗?如果您嫌低了,我们可以再加的。”   她没有嫌低!这价格高到她不敢签名字!   管家顿了顿,道:“您稍等一下,我去问一下。”作势欲上楼。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姜瑶挡在他面前,“不用问了,我对价格没什么异议。”他若上去问了,老板嫌她不知好歹,生意吹了怎么办?她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这个价格,你们真的决定聘请我吗?”   管家微笑:“是的。您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的画不值这个价啊。   “您值得。”对方礼貌又克制地看着她,嘴角带笑,眼神尊敬,看得姜瑶心里毛毛的。   姜瑶低头,开始认真看起合同来。   这是一份简单粗暴、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的合同,但甲方的要求直接又奇怪。   甲方要求一:乙方需对照片爱护有加,不能有任何亵渎、损坏行为,不可丢失,不可复制,不可示人。   姜瑶盯着“亵渎”两个字——照片不能损坏她能理解,亵渎是什么意思?谁会亵渎一张照片?   不是,亵渎可以这么用?   她的眼神瞥到“一千万”,嘴角僵滞的笑重新顺畅起来——好的,老板。   甲方要求二:乙方需在暾明别墅完成肖像绘制,画稿期间,乙方暂住暾明别墅。   姜瑶瞳孔一缩。住这儿?!她看向对方,“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她顿了顿,直接道,“这不合适。”   对方微笑:“是这样的姜小姐,鉴于这张照片的珍贵性,我们不敢让任何人带出,它只能待在暾明别墅。”   姜瑶眉头皱起来。   对方看着她道:“您若有任何顾虑,可以直接讲出来。关于您的安全问题,暂时制定的方案如下——我们会在别墅各处安装摄像头,您可以指定任何人、不限人数,我们将摄像内容实时传输给您信任的人。除此之外,您可以自行聘请安保人员,不限人数,雇佣资金由我们付。但是安保人员不可进入别墅,他们可以在别墅外随时待命。”   姜瑶心不在焉看向下一条——   甲方要求三:肖像绘制自2020年7月1日起,每日绘画时间不得超过六小时,一周五天,周六周日休息,截稿日期为2020年12月31日。若乙方无法按时完成画稿,可无限期延迟交稿时间。   无限期延迟?!姜瑶有些混乱——这是甲方会说的话吗?怕不是哪个霸道总裁看上她故意用这种合同来追她吧?   她摇摇头。啧,乱想什么。   姜瑶将合同认真读完,除了必须住在这里,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问题。她道:“如果是因为照片原因,那我可以每天坐车过来,工作完成后再下山,没有必要住在这里。”   对方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两方僵住。   姜瑶觉得对方一定有问题,她提出的方案明明可行,但对方一定要她住在这里,并且不说原因。   但一千万的诱惑实在太大,肉已经叼在嘴边,让她就这样松口她也真的舍不得。如果对方真的能执行他说的安保方案,好像也没什么。   他图什么呢?姜瑶抿唇,如果真的要伤害她,对方可以现在就动手,实在不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人生在世,凡人都逃不了这三样——钱、权、色。   她的钱和对方的钱比起来,就像一粒沙和沙哈拉沙漠,没有丝毫可比性;权更不用说了,她政治最高身份是共青团员,身边也没有一个大官;至于色……她是漂亮,也就是普通的漂亮,绝对算不上什么大美人儿,不值得对方花这种心思……   姜瑶,一普通人,B大艺术系油画专业,刚毕业,正在创立自己的工作室,之所以接到这个单子,是因为受屈教授介绍。   屈鸣教授,B大文学院特级教授,世界级研究楚辞的泰斗,学术界赫赫有名。   姜瑶选修了他的素质课《〈楚辞〉鉴赏》,幸运地受到屈教授赏识。二人之后有了商业合作——姜瑶替屈老的《楚辞植物考》重绘图。   也正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姜瑶对对方比对普通合作要多信任一分。   过了很久很久,姜瑶盯着合同出神。   管家的耳朵动了动,他直起身体,眼睛扫过姜瑶身后上方,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看向姜瑶,张口欲言——   “我签。”   姜瑶却先一步开了口。   管家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钱啊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是要钱不要命的人。   对方将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恭敬递给她:“您在这里签字。”   姜瑶一边签名,一边看了看甲方——东榑,她问:“照片上的人叫东榑?”   “不,这是我的名字。”   姜瑶一愣。   东榑接过其中一份合同,神色自若,“以后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哦。”姜瑶看着照片上的人,漫不经心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东榑直直看着她,目光炯炯,嘴角含笑——眼神里明明有杀气,但嘴角又笑着,姜瑶一下子寒毛竖立。   “您不能问他的名字。”   “哦哦。”姜瑶赶紧别开眼,“对不起,冒犯了。”   “没关系。”   看在钱的份儿上,看在钱的份儿上……   姜瑶把合同胡乱塞进包里,“那我走了?”   东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送您。”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   东榑微笑:“这里打不到车。”   “……”姜瑶尴尬,假笑一下,“那麻烦您了。”这里距市区两个小时车程,光下山就要一个小时,确实不会有任何车愿意上来。   姜瑶回到学校旁边的单身公寓,刚躺下,手机发出“叮”一声响——短信提示声。   您尾号2300卡6月28日17:42收入1000000元,余额1350000元。   姜瑶“噌”地一下坐起,心累的感觉瞬间不翼而飞!她头晕目眩,快乐像天使一样包围住她,“我的妈……”   死了死了……她再次看了一眼余额,晕乎乎倒下去,脸上笑容难抑,“一夜暴富原来是这种感觉……”   嗐,有什么阴谋诡计都不管了!死就死吧,有钱就行!   这是一百万,不出意外两个月后会有三百万,再两个月后会有六百万……姜瑶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八颗牙齿露出来,笑容桀桀,像个大反派。   “姜瑶,你愿意嫁给金钱吗,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往,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飘飘然不知何夕。   啊,有钱的感觉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故事开始了。 第2章 神秘爱人2   姜瑶坐起来,拨出电话——   “陈经理您好,麻烦您重新帮我做一份置业计划表,我看上的是7栋1单元6-2.”   “终于决定买啦?”   “是的是的。”   “首付大概要五十万哦。”   “好的,明天上午我来签合同。”   “恭喜恭喜。”   她又拨出第二个电话——   “工作室我租了,后天上午我们签合同。”   挂掉电话,姜瑶马不停蹄联系学设计的朋友,迅速找好心仪已久的装修公司,约好第二天下午面谈,计划好第三天实地测量,又轻车熟路找好搬家公司,自己一个人把画作打包好,临近十二点,她才一下躺上床,带着满足的笑意沉沉进入梦乡。   “神啊,保佑我明天一切顺利……”   一阵风从窗外吹过,有什么光蓦地亮了一下。   一夜无梦。   第二日,姜瑶顺利签了购房合同,清水现房,免税,手续一办就可以着手装修事宜。下午她和设计师朋友见了一面,大致说了一下诉求,设计师朋友马上get到她的审美,调出几个设计案例,完全是姜瑶喜欢的。   另一边,工作室老板见她爽快,赠送了她一次清洁打扫,姜瑶直接搬过去就行。   搬家公司因她是老顾客,主动把搬家费用打了八折。   姜瑶看着瓶盖儿上的“再来一瓶”,笑着道:“我这两天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一点儿……”她从小到大没中过这些。   钱是小钱,但突然其来的中奖、优惠等带来的幸运感,每个凡人都会开心。   嗯,感觉那栋别墅也没那么可怕了——她最近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幸运之子。   两天后,姜瑶如约搬进暾明别墅。   对方按之前所说,在别墅各处安装好摄像头,并将输出端口连接到姜瑶指定的三位好友处。   姜瑶也毫不客气聘请了本市最牛的保镖——两个。   与此同时,她还随身带了一个一键报警器,按下就能报警,实时传送她的地理位置。   暾明别墅一共三层。   第一层是花园、大厅、待客厅、画室、餐厅、厨房、佣人房。   第二层是主卧室、姜瑶的房间、东榑的房间、书房、收藏室及两间空的客房。   第三层禁止上去。   监控分布在一二层各处,既是对姜瑶的保护,也是对姜瑶的监视。东榑微笑着告诉她:“您可以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您是这里的主人,所有东西随意取用,除了三楼。”   姜瑶看了通往三楼的楼梯一眼,阴森森的,心里吐槽道:我只想平平安安赚钱,并不想上什么三楼。   等一下。   姜瑶看向东榑,“三楼住着人吗?”暾明别墅的主人?   东榑顿了顿,“三楼不是空的。”他知道姜瑶在想什么,立马接道,“您放心,他很虚弱,不会下来的,也不会对您造成伤害,即便三楼没有监控,不影响您的活动区间的。”   那倒也是。   “您也不必为不相识共住而尴尬。”东榑说出了她另一方面的不自在,他微笑着,“时候到了,你们会见面的。”   “好的,老板。”你是老板,你说什么是什么。   画材对方准备得非常完善,姜瑶原本预定了一批,察看一番后,她心安理得地改了配送地址,将东西全部送去了工作室。   她坐下来,开始端详照片。   这是一张半身照,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领口和袖口有不知道是什么图案的金色纹路,袖扣与领扣也是金色的,他身姿笔直挺拔,胸膛饱满,肩膀宽阔,手里拿着一本褐色封皮的书,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图案,他指节分明,五指修长,手腕骨骼突出,透出一股凌然的力量。这股力量微妙地笼罩着整张照片,从手腕,肩膀,喉结,下巴,鼻子,眼睛……它仿佛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姜瑶拿着他,感觉手心发热。   不知道是谁拍的这张照片,竟拍得如此之好。   也不知道东榑和他是什么关系,竟然要花一千万给他画肖像。   楼上那个“虚弱”的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姜瑶渐渐失神。身体虚弱,富可敌国,品味古老……或许楼上是一位老人吧?得了重病,时日无多,照片上的人是他儿子,这是唯一的照片,托人绘制巨幅油画留作念想……之类?   姜瑶遥想了很久,东榑敲了敲画室门。   她蓦地回过神,一看时间,竟然足足发了一个小时呆,她忙站起来,“我正在构思线稿。”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没有没有……”   “给您准备了茶点果盘,希望您可以享用。”东榑看着她,目露关切。   倒令人不好拒绝。   姜瑶摸了一上午鱼,下午画到五点,本着对雇主负责的态度,准备加个班。   然五点的钟声一过,东榑准时出现在画室门口,“姜小姐,今日的绘制时间已到。”   姜瑶头也没回,“我再画三个小时。”   “不行。”   姜瑶笔画一顿,一脸莫名其妙看向他,“什么?”   “不行。”东榑直接拿走她的笔,微微躬身,“您该休息了。”   姜瑶看了看窗外明亮的日光,你让我现在睡,我也睡不着啊?   “晚餐已经准备好。”   “我现在不饿。”   “那您什么时候想吃请告诉我。”   “哦。”   东榑微笑:“您可以休息了。”   二人对视了两秒,姜瑶举手投降,行吧,奇奇怪怪。   姜瑶将别墅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老实说,这真是一座艺术品,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华丽,有的地方因为年岁久远产生了不可避免的损伤褪色,但更添其风韵。它庄重严整,像一副铠甲,战士光荣死去,它带着荣耀默默留下来。   抛开奇怪的管家和主人,姜瑶喜欢这里。   花园里深红色的玫瑰花开得正烈,花香浓郁,花朵硕大,姜瑶摸了摸它笔直的枝干,心里想:多好的玫瑰,适合切花。她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管啦,来都来了,为一千万奋斗!   她逛完花园,径直上了二楼。   一尊森绿润亮的花瓶静静立在她房间门口地上,新鲜怒放的玫瑰高低错落挨在一起。   她目露惊讶,朝正在上楼的东榑看去。   东榑微微一笑:“我猜您喜欢玫瑰花。”   “谢谢。”   “您喜欢就好。”   她弯腰抱起花瓶,打开门,将花瓶放到檀木高脚桌上。她不过在心里想了想而已,不知道东榑什么时候剪的。   回到卧室,被拒绝加班的姜瑶决定忙自己工作室的事情。   计划很好,但是人是无法在卧室工作的。   原本只打算休息一会儿的姜瑶,一躺上柔软的床,丝滑轻盈的真丝薄被从她手臂上滑过,冰凉凉,滑嫩嫩,她舒服地闭上眼,蹭了蹭,如至云端。   原来有钱人家的床也是想象不了的好睡。   这也太爽了吧。   不到五分钟,姜瑶沉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七点,姜瑶一觉自然醒。   五分钟后,她不敢置信——她是睡了十二个小时吗?   做梦了吗?   没有。   她竟然深度睡眠了十二个小时!   她看了看自己身体,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正在这时,商芙打来电话——   “还好吗,姜瑶?”   姜瑶忙道:“还好。监控没问题?”   “我就看你昨天下午五点过进了卧室再没出来,掐着十二个小时这个点儿给你打电话看情况呢!”商芙是她有监控输入端口的朋友之一,听到姜瑶的声音松了一口气,“你要是不接这个电话下一步我就报警了。”   姜瑶抓了抓头发,道:“平平安安,也没什么损伤,就是一不小心睡了十二个小时。”   “……你行。”   挂了电话,她在微信上给另两个朋友报了平安。   姜瑶的卧室里没有监控,卧室门口和窗边有。她和朋友约定,如果十二小时见不到她人就报警。   姜瑶不是嗜睡的人,平时睡眠时间一般在七个小时,加上独处的时间,十二个小时绰绰有余。   没想到来这第一天,她竟然睡了十二个小时。   是床太好睡吗?姜瑶一边刷牙一边想,乡巴佬进城,也太小家子气了一点。   叹气。   而且她现在很饿。巨饿无比。   姜瑶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她洗漱完下楼,食物的香气令人馋涎欲滴。   东榑站在桌边,对她微微一笑:“早上好,姜小姐。”   姜瑶吞了一下口水,敷衍点头,迅速坐下,“我就不客气了。”   姜瑶吃饭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好像晚一秒自己就会饿死,她顾不上东榑会如何看待她,此刻她的眼睛里只有食物,饕餮盛欲,狼吞虎咽。   东榑依旧微微笑,眼神温和,不紧不慢替她端送食物。   食过半旬,姜瑶稍微缓过气,她擦了擦嘴,对东榑道:“你也吃啊。”   “我已经吃过了。”   姜瑶看着一长桌满满当当的食物——有钱,浪费。   她又吃了一块牛排、一碗芙蓉蛋、一份沙拉、一杯混合果汁,饱了。   姜瑶后悔了。   桌上有十个空盘子。   她再饿也不能吃成这样啊。   丢人。   姜瑶默默溜进画室,耳朵根红红。   神呐,救救我吧。尴尬死了。   一阵风突起,画室里的宣纸扬了扬。   姜瑶揉揉发烫的耳朵,拿起画笔,心道:给我正常一点,姜瑶。太不专业了。   风从她面上拂过,冷而轻,令她精神一振。   姜瑶一口气画了三个小时,十二点钟声一响,东榑出现在画室门口,“姜小姐,可以用午饭了。”   姜瑶随手将画笔放下,“走吧。”   东榑微笑看着她,目光凉飕飕。   姜瑶一个激灵。又是这个眼神!上次她问照片上的人的名字的时候也是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她瞬间看向照片,发现她刚随手将画笔放在照片上面了。   姜瑶赶紧将画笔移开,吹了吹照片上的橡皮屑,掸了掸,将照片端端正正放在干干净净的桌子上,还给它垫了一本柔软的书,试探着,“这样?”   东榑的眼神温暖起来,嘴角的笑自然一分:“您做得很好。”   姜瑶:“……”或许她应该把照片裱起来。   因为早餐的关系,午餐她吃得极为克制。细嚼慢咽,点到为止。   东榑将一份鱼煲递到她手边。   “不用了,我饱了。”   东榑微笑:“不,您没饱。”   姜瑶:“……”   东榑目光温和,静静看着她,誓有她不吃他就一直看着的意思。   好吧,她可以再吃。   姜瑶默默接过。   最后一口鱼汤放入口中,东榑又推过来一碟切得薄薄的黄金熏鸭片。   “不用了,我饱了。”   东榑微笑:“不,您没饱。”   姜瑶:“……”   于是姜瑶“被迫”变成大胃王,再次吃了超出她平时胃口两三倍的食物。   离谱的是,她真的吃得下。没有丝毫不适。   她躺在床上,喃喃自语:“我他妈胃里是长了蛊虫吗?”   晚饭的时候,东榑再次“劝饭”,姜瑶再次吃了很多食物。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表情看起来很平静。   行吧,她又没浪费食物,胃又消化得了,凭本事吃饭,不用羞耻。 第3章 神秘爱人3   姜瑶在暾明别墅住了一个星期,渐渐适应了别墅里的生活节奏。   她适应了东榑递过来多少吃多少的食量,适应了每天晚上躺下就睡着,至少睡十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也适应了东榑敬业的叫钟服务——六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多画一分钟他跟你急。   啧,她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乙方。   周六休息日,她离开别墅。   姜瑶直奔医院——   “医生,我要做全身、系统、最详细的检查。”   第二天,姜瑶得到体检报告。   医生指着她的体检报告竖起大拇指:“小姑娘平时很注意保养啊,我从医三十年,就没见过这么健康的体检报告,一点儿小毛病都没有!”   姜瑶裂开。   您如果知道我一顿吃几斤,这话还说得出口吗?   我一个星期前天天熬夜,不吃早饭,每个月要醉一次酒,从来不运动,爱好油炸食物……   算了,身体健康要感恩。   这边,暾明别墅。   别墅里突然起了大风,各处灯饰摇摇晃晃,摆件摇摇欲坠,书被翻得哗哗作响。   窗户被打开,大风仿佛是从外面吹来的。   东榑站在窗边,好像是望着远山。   他道:“您的神力尚未稳定,不必耗费在此等小事上。”东榑指的是姜瑶控制不了吃相一事。   当一个人精力耗尽,可能会力竭而死的时候,身体自然会发出饥渴信号,人的生物本能会暂时超过理智,会快速而凶猛的摄入能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况且,没有人看到。   半晌。   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飘渺而来,仿佛来自远方,又仿佛近在咫尺:“她召唤了我。”   东榑一顿,不语。   每天召唤神的人那么多,神不必事事回应。   “这是我的事。”   “是。”东榑顺从的低下头颅。   风消失了。   姜瑶在周天晚上回到暾明别墅。   东榑换掉长袍马褂,穿了普通西装,笑容温和,微微躬身:“周末愉快吗,姜小姐?”   换了现代装的东榑不像管家,倒像身家过亿的总裁,姜瑶多看了他一眼,东榑很适合演那种看起来笑眯眯实际上心黑手黑的衣冠禽兽。她点头微笑回应:“很开心。”   “哐啷——”   姜瑶吓一跳。   大厅的窗户被风撞开了。   东榑笔直走过去,关上窗户,上了锁,对姜瑶道:“天气预报说今日有大雨,姜小姐记得关好卧室的窗户。”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咔嚓”巨响。   姜瑶一抖,手抓紧了包包,她点点头,微微一笑:“谢谢提醒。”   “我的荣幸。”   姜瑶上了楼,关好门窗,盘腿坐上床,戴上耳机,开始看商芙推荐的韩剧。   她声音开得很大,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剧中,看到精彩处,她尖叫捶床,连声“好绝”,有时候“呜呜呜呜”,有时候“啊啊啊啊”,偶尔还会叫妈。   时针指向十二点。   姜瑶妈声未止。   距离姜瑶房间十米远的东榑房间。   东榑听了四个小时的尖叫。他眉头微皱,犹豫不决——要过去看看吗?   神的指令,迟迟未达。   他合上书,闭上眼——神没有命令,那就不用管。   他正欲睡觉,一阵风在房间里蓦地升起。门窗皆紧闭,风不知从何处而来。   东榑顿了顿,自言自语道:“好的,主人。”   第二天一早,姜瑶发现东榑又换回老气沉闷的长袍马褂,修长有料的身材被完全捂住。姜瑶心里微叹:可惜。   东榑端出食物,对她微微一笑:“昨晚睡得好吗?”   姜瑶坐下,喝了一口牛奶,嗯了一声。她昨晚看韩剧看到凌晨四点,雨都停了。   东榑道:“昨夜大雨,山上风大得厉害,您要是没休息好,今天可以补眠。”   姜瑶摇摇头。她经常熬夜赶工,动不动就连续工作四十八小时,哪儿有那么娇气。   画画一个小时后,姜瑶倒在画室里。   下一瞬间,别墅里所有监控画面变成黑色。   商芙对监控已经没有头一个星期那么上心。她和姜瑶随时在聊天,姜瑶也表示不用那么紧张了。   所以她常常是隔一会儿看一眼,看到姜瑶在就放心做自己的事。   监控黑掉的那一瞬间,她刚好看到姜瑶倒在地上。   她心跳一停。   商芙迅速给双双、吴蝶打电话,得知监控黑掉不是她这边问题,双双和吴蝶的监控画面也是黑的。   她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拨打东榑的电话——姜瑶给她的。手机屏幕上“东榑”二字却亮起来——对方先她一步打过来了。   “你好,商芙小姐。”对方不紧不慢,礼貌而条理清晰,“昨夜大雨,电箱烧坏了,故而监控被迫中断。”   “我看到姜瑶晕倒了。”她拿起另一个手机,默默按下“110”。   “姜小姐确实晕倒了。”对方顿了顿,“只是太劳累的缘故。她现在已经休息了。”   商芙冷笑一声,“她每天只工作六个小时,睡觉足足十个小时,你跟我说她过劳晕倒?”   “是这样的,商芙小姐。”对方没有丝毫心虚,语气笃定。   “那我叫警察过来确认她安全可以吧?”商芙把电话拨了出去。   “可以。”对面的声音一如即往镇定,“如果您担心,您也可以亲自过来。”   商芙一顿。   110接通了。   她对东榑道:“等着,我和警察一起过来。”   “好的,暾明别墅恭候您的到来。”   商芙率先挂掉电话。   东榑放下手机,看着飘在半空中的姜瑶的身体,不知道对谁说道:“监控已经完全损坏,下一次您可以下手轻一点。”   不过神力突然高强度爆发,说明神最近恢复得很好。   下一秒,东榑被风吹到电箱旁边。   东榑微笑。   神嫌他多事。   下一瞬间,一道雷劈上电箱,电箱冒出浓烟。整幢别墅灯光熄灭。   神的力量果真恢复得很好。   别墅内。   姜瑶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举,飘至卧室门口。卧室门无风自开,姜瑶被送进去,安放床上。   门又蓦地关上。   万籁俱静。   姜瑶聘请的两个保镖站在别墅门口,二人正在抽烟,他们毫无所觉。   两个小时后,姜瑶迷迷糊糊间听到熟悉的声音——商芙?   她坐起来,正欲下床,门从外面“啪”地打开。   姜瑶和商芙四目相对。   商芙身边站着东榑和两个警察。商芙脸上带着怒气和担忧。   姜瑶一下子明白过来。   商芙抓住她的手,“你没事吧?”   姜瑶摇摇头。   虚惊一场。   送走警察,东榑微笑:“二位喝什么?”礼貌,得体,仿佛一切没发生过。   商芙向他道歉:“不好意思,我着急,对不住了。”   “没关系,您做得很对。”   “我态度不好。”   “我接受您的道歉。”东榑温和看着她,“这件事过去了。所以,二位喝什么?”   商芙一愣,没见过脾气这么好的人。   “百香果汁,谢谢。”姜瑶知道不回答的话东榑会一直问的。东榑看起来随和,实际上非常坚持。   东榑下楼,房间里只剩下姜瑶和商芙。   商芙一巴掌拍在她肩上,“你吓死我了,姑奶奶!”   姜瑶连忙赔罪,“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她一把抱住商芙,“浪费您一上午的时间,这周六我们去吃您爱的法国菜。”   “哟,发财啦?”   姜瑶眯眼笑,“小财,小财。”   按商芙对姜瑶的了解,能让她暂时放下创办工作室,还接受对方住进来的要求,一定不是小财。但她没有问。   不管是多好的朋友,不过问对方的财务状况是原则。姜瑶也是这样对她的。   这也是富二代的商芙能和家境非常一般的姜瑶成为闺蜜的原因。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瑶眉头微皱,“就是画着画着感觉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一下子就没了意识。”   商芙惊讶地看着她,“这也太吓人了吧?”她突然一笑,“那是不是刚刚那个帅哥抱你上来的?”   姜瑶哭笑不得,“应该吧。”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晕倒了,只能东榑受累了。   窗子“啪”一声响——外面的风呼啸而过。   商芙吓一激灵,她看着浅绿色工艺玻璃窗,“山上的风也太……冷不丁来一下,祖安你全家喔。”   “习惯就好。”   “你能习惯?”   姜瑶耸耸肩,“反正就几个月吧。”   “你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商芙不放心。   姜瑶从抽屉里拿出体检报告,“我健康到医生都惊讶。”   商芙翻了翻,确实挺健康的,此话便不提了,“那你以后注意一点。”   姜瑶点头,“我会的。”   二人又说了些其他事,商芙离开。   商芙离开别墅的时候,东榑在门口相送,他看了商芙头顶一眼,突然问:“商小姐信神吗?”   商芙感到莫名其妙,回:“不信。”   东榑微笑:“即便不信,平时讲话也请注意一些。”   哈?商芙一头雾水,她怎么了?   东榑伸出手,在她头顶拍了拍,微笑道:“愿神保佑你。”   商芙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被他拍了两下,赶紧退后两步,“你干嘛?神经病啊?”   东榑没有接话,对她微微欠身。   商芙听了太多他的吐槽,懒得计较,驱车离开。   等商芙张扬的红色跑车消失在山路上,他抬起手,将手里若隐若现的血雾抹去了。   人若对神不敬,必有血光之灾。   这是神的法则。 第4章 神秘爱人4   商芙驱车下山,山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她车开得很快,远远望去,像一只时隐时现的红色蜻蜓。   就在即将结束山路,驶上市区公路的时候,她看了看同方向来车,没有车,不用减速,商芙方向盘一打——   也就在这时,对向一来车堂而皇之逆行驶来,速度同样很快,两车同道相对。   商芙一惊,同时抹方向盘踩刹车,欲避开对方——她惊恐闭眼,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同样惊恐万分的逆行车朝右一打,弯回自己车道,刺耳的刹车声在商芙耳边响起。   两车贴面停下,差一点点就是两车两命。   一秒。   两秒。   商芙紧紧闭眼,嘴唇惨白,心跳如鼓,大腿微微发抖——我的妈!   对面也惊魂未定,大口喘气,他没料到旁边会突然蹿出车来。   商芙缓过神,停好车,对傻逼男人破口大骂:“你TM逆行找存在感呢?想要早点儿死黄泉路上C位出道哈?要不要姑奶奶多给你烧点儿纸钱走VIP通道?阳间不喜欢祝您阴间快乐!劳您孟婆汤多喝两碗忘了这世的孽,不然投胎畜生还要装人!”她越骂越气,后怕一阵阵涌上心头,她走到对方车旁,对着车踢了两脚,“老子对畜生废什么话!”   她转身怒气冲冲离开。   姜瑶突然晕倒的事,她自己没怎么上心,东榑倒是表现出紧张。   下午,她正准备工作,东榑出现在画室门口。他挡在她跟前。   姜瑶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您今天休息。”他说。   果然。   姜瑶看着他温和但坚定的眼神,叹一口气,“行吧。”   但她已经睡了一上午,此刻毫无睡意。姜瑶再次把别墅转了一圈。   十分钟后,花园里传来斗志昂扬的机械男声——   “抢地主!”   “我抢!”   “加倍!”   “不加倍——”   “你打的牌也太好了——”   东榑抵达花园,就见姜瑶和两个保镖大哥围坐一起,手上拿着手机,扑克音效三重奏——噗噗噗噗……   这是手机发牌的声音。   他微笑。神邸禁止赌博。   东榑的目光越过姜瑶,在葱茏茂密的玫瑰花丛前,看到一个一抹似有似无的身影——浅淡、透明、微亮。   他瞳孔巨震。   高大伟岸的身影站在姜瑶身边,他抬起手,落下凡人必不可见的一点微光。   身影蓦地消失。   神有了虚体。   东榑僵在那里。他们想了那么多方法,做了那么多事,都无法让神重凝形体。姜瑶不过来了一周……   三局结束,东榑依旧像木头桩子般杵在姜瑶身后。   姜瑶略感压力,侧过头,“我玩一会儿就去休息。”今天手气好,她舍不得现在就停手。话说合同也没规定不能打扑克吧?   东榑回神,看向姜瑶的目光十分复杂。   姜瑶一下子想岔,试探着,“您想玩儿?”   东榑迅速摇头。   姜瑶松一口气。   最终,三个人打了一下午扑克,两位保镖大哥输得怀疑人生。   姜瑶表情淡然,一脸谦虚:“一时手气好,侥幸侥幸,明天就是您二位的场子了。”   回到卧室,她哈哈大笑,把转账记录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打开备忘录:周六下山买彩票。   她带着满足的笑容进入梦乡。   凌晨四点,姜瑶夜醒。她迷迷糊糊起来,上了一个厕所,迷迷糊糊走到床边,习惯性喝了一口水。   楼上传来声响。   姜瑶一愣,瞌睡醒了一半。   她凝神细听,寂静的别墅鸦雀无声,唯有外面的风声呜呜时响。   她挠挠头,钻进被窝。可能听错了吧。这个时间,楼上的人也应该睡觉呢。   她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   突然——一阵音乐响起——新闻联播的片头音效。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   “晚上好。”   “今天是……”   没错,是新闻联播,没有一个中国人会听错。   姜瑶看了眼时间,四点过五分。   凌晨四点看新闻联播?姜瑶黑人问号脸。老人家,觉少也不至于这样吧……   楼上新闻联播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下来。   老实说,声音并不大,但曾经姜瑶妈妈不知道从哪儿取了经,说是要想孩子高考政治好,必须天天听新闻联播,越早听越好,于是姜瑶被迫从高一开始看新闻联播,一直看到高三,没有一天落下过——落下的也被补回来了。   这导致姜瑶对新闻联播的播出套路、语言风格、声调停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当她此刻断断续续听到某些内容时,总会忍不住猜测没听到的是什么。   要疯。   姜瑶越猜越精神,双目炯炯,毫无睡意。她情不自禁掏出手机开始看新闻联播。   主播的声音一上一下,远近重叠,啊,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   三个小时后,姜瑶听着新闻联播和东榑打招呼:“早上好。”   东榑看了她手机一眼,“早上好。睡得好吗?”   姜瑶一顿,“还行吧,反正睡了八个小时。”   姜瑶进画室,东榑跟在身后。   姜瑶看了看他,用眼神示意他有什么事,东榑道:“为了您的身体,不介意我暂时跟着您两天吧?”   虽然是问句,但东榑已经笔直而确定地站到了门边,微笑地看着她。   “不介意。”东榑是甲方爸爸,一千万的工资,他要求二十四小时监工都行。   下午五点,姜瑶顺利完成一天工作。线稿已经完成一半,再过一周应该能定稿。她之前没有画过这么巨幅的画,心里隐隐发虚。不过从线稿来看,完成度还是可以。   “辛苦。”东榑见她身体无异常,似也松了口气,“您稍等一会儿,我去准备晚餐。”   姜瑶将各类画笔收纳整齐,特意检查了一下照片,又将照片放进特意为它买的盒子里,这才走出画室。   然她一走出画室就停住了。   画室门口正对二楼楼梯,二楼走廊扶梯是镂空的,不管是从上往下看,还是从下往上看,上下都能把一二楼看得清清楚楚。   姜瑶觉得自己眼花了。   她刚刚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角消失在二楼楼梯拐弯处?   她走上二楼,站在楼梯口往上看了看。这边往上,是三楼禁区。刚刚的衣角就是在二三楼的连接处消失的。   但这个位置,不应该只看到一片衣角,如果真是有人上去,她应该能看到身影,至少有一双腿。   但是她只看到一片白色一晃而过。轻盈、飞扬、迅速、微微带光。   姜瑶眉头皱皱,确信自己看到了,又不确定是不是光影幻像。   “您在看什么?”   东榑的声音蓦地响起。   “哦,我——”姜瑶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睁得大大地瞪着近在咫尺的东榑。   她刚刚听声音明明感觉到人在大厅,怎么瞬间就在她旁边了!   她胸膛起伏剧烈,颤声道:“你……”   “怎么了?”东榑关切地看着她。   “你、你刚刚在哪儿?”   “楼梯口。”他两步跨下楼梯,“叫了您几声您没回应。”东榑腿长,又瞬间两三步跨上来,“我担心您,所以……”   “哦哦……”姜瑶惊魂未定,吐出几口气,“吓死我了……”   “对不起。”   姜瑶摇头,“没事没事,是我大惊小怪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雨。阴了一整天的天,在六点钟的时候终于下起雨来。山上一下雨就很冷,风也大,花园里的植物被风吹得一片倒。   姜瑶一边关窗户一边嘀咕:“今晚不会又打雷吧……”   话音刚落,天边瞬间亮了一下,两秒后,一雷声破空而来。   姜瑶心情烦躁,低声骂一句:“破雨季!”   七月的C市正是雨季,隔三差五下雨,一下就是大半夜。在市里住着的时候姜瑶难得听一次打雷,来了山上,每次下雨必有雷。   一打雷姜瑶必失眠。   比月经还准。   姜瑶拉上窗帘,戴上降噪耳机,找到对她来说最助眠的音乐,蒙上眼罩,缩进被子里,睡觉。   一开始她没有睡着,姜瑶自己知道这样做于事无补,便顺其自然听音乐。渐渐地,渐渐地,她意识变得混混沌沌,雷声似乎远去了,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她。   姜瑶睁开眼睛,入眼是和煦的光,她似乎飘起来,在什么软绒绒的一团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世间应该没有相似的东西,很软、很轻、温度似有似无,仿佛不存在,仿佛已经和人融为一体——奇妙无比,令人眷念。   她不知道光从哪里来,四面都是光,她似乎在光里。   姜瑶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意识,她睁眼看着,但心里没有任何想法——她不害怕、不疑惑,仿佛一切自然。   她听到自己用平静无比的声音说:“我害怕打雷。”她从来没有过那么平静的语气,仿佛内心澄净无埃,她直面了她的恐惧。   “因为妈妈痛苦的时候总会砸门。铁门砰砰响,和打雷的声音很像。”她听到自己这样说。   姜瑶混沌的意识微顿。是这样吗?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意识茫然,没有丝毫感觉。   突然,一只修长、洁净、骨骼分明的大手从暖融的熙光里伸出,大掌放在她头顶。   姜瑶瞬间被安抚。   所有人世间的情感重新涌入心间,充实、温暖、安全。她从无边光亮里缓缓落入人间,光芒散去,姜瑶睡得很熟。 第5章 神秘爱人5   姜瑶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一觉,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神采奕奕。   东榑一如既往问候她:“睡得好吗?”   姜瑶笑着回:“一夜无梦,浑身轻松。”对昨夜的一切毫无记忆。   东榑微笑:“神在庇佑你。”   姜瑶点点头,没有把话当回事,“可能吧。”她并不信神。   东榑看着她,“姜小姐信神吗?”一副准备给她安利的样子。   “基督教?印度教?犹太教?道教?佛教?”姜瑶连连摇头,“没什么好信的。我想要什么就自己努力,得到了心安理得,得不到就再努力。祈祷神恩赐是没有用的。神不会给你。”   “神什么都有。”   “那是神的,不是我的。”   东榑顿了一下。   姜瑶一下子后悔了。在信神者面前说这些也太不恰当了。她没有宗教信仰,但她也尊重有宗教信仰的人。   况且东榑平时对她那么好,事事周到,贴心无比,她何必对着干。   姜瑶软了语气,笑着道:“那你信什么教?”   东榑摇了摇头。   姜瑶以为是刚刚说话太冲,伤了东榑的心,让他不愿意讲。她道:“我刚刚语气有些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向你道歉。”   东榑再次摇摇头,道:“您没有错,我不介意。”他看着她,“我刚摇头的意思是,我不信教。”   哈?姜瑶惊讶了。   “我信神。”   姜瑶:“……”是的是的,每个教的人都觉得自己信的神是唯一神,其他教的都不是神。她笑了一下,“那人们一般把信仰你们这个神的群体称为?”   东榑又摇了摇头,“我们叫神的子民。”   老子信你个锤子!   姜瑶耐心耗尽,敷衍地笑笑:“神与你同在。”   东榑微笑:“神与你同在。”   姜瑶赶紧溜去画画。   姜瑶今天正好画到男人手上的书。   褐色封面,书脊老旧,棱角处起了毛边。她之前没有仔细观察书,画到了,才发现照片上的书似乎有暗纹。   暗纹似乎和男人衣服上的花纹一致。   姜瑶眉头微皱,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在哪里见过这花纹吗?   男人的袖口、领口都是这种花纹,她每天都在见,好像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   姜瑶拿着照片,转着不同角度看,男人手上的书也跟着转变着角度。   “啊!”   姜瑶灵光一闪。   书!   是书!   她见过这本书!   姜瑶一下子想起来。   这不是一本书,是一个笔记本,就在姜瑶的单身公寓里。   姜瑶在另外的画纸上速画了男人手上的书,将模模糊糊的花纹也画上了,又凭着记忆将花纹全部补上——天衣无缝。   她家里的笔记本就是这个男人手上的书。   姜瑶惊讶了。   “不会吧……”她脑中一时闪过许多想法。   难道这才是他们高薪聘她画画的原因?   姜瑶眉头皱得更紧——也不对呀,若他们想要,直接找屈教授问她要就是了,一个普通笔记本,她完全不在意,更何况,那笔记本还是屈教授送给她的。   姜瑶看着照片,想起了笔记本的事。   那是姜瑶大三的时候,屈教授赏识她,放着许多大名鼎鼎的画家不用,让她画《楚辞植物考》的插图。姜瑶因此得到一笔不菲的稿费。   为了感谢屈鸣教授对她的提携,姜瑶买了礼物上门拜访。   在屈老的书房里,姜瑶看到了那个笔记本。   她原本以为是一本书,因为封面上写着《东君辞》,她信手翻开,结果里面是纯白内页,什么都没有。   屈教授书房里藏书巨多,他让她随便看,没料到她第一本翻的竟然是它。   两个人都愣住了。   姜瑶生怕自己翻到不该看的笔记,赶紧将它合上。   屈教授只是单纯觉得她傻乎乎的,一个光秃秃的褐色笔记本,怎么看也不像书,傻姑娘怎么就翻开了它?   老人家笑问道:“喜欢这个笔记本呀?”   姜瑶没有多想,点点头,称赞道:“很特别,很有质感,古朴又神秘。”   “桥下旧书摊淘的。”屈鸣笑眯眯,“当时也是一眼看上它。老板是卖书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混进一个笔记本,见我买的书多,直接送我了。”   姜瑶笑道:“可能是因为封面吧。”哪个笔记本还在封面上写《东君辞》,一看就是书的名字嘛。   “送你了。”   笔记本就这样到了姜瑶手里。   姜瑶没有用笔记本的习惯,她拿回家后,将它放进各类画册中,再也没拿出来过。   过了这么久,她甚至不知道还在不在。   午饭的时候,姜瑶欲言又止。   东榑发现了,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道:“如果能为您解惑,是我的荣幸。”   姜瑶犹豫再三,最终摇了摇头,“没什么。”还是找到再说吧。   五天很快过去,东榑送她下山,如上一次一样送到姜瑶家楼下。   姜瑶这几天一直在想笔记本的事,下车时显得匆匆,东榑有所察觉。   为了姜瑶的安全,东榑没有马上离开,他等在楼下,以防姜瑶需要帮助。   姜瑶回到家,径直走向卧室,她凭着记忆翻了翻,在书柜第三行找到了笔记本。   幸好。   还在。   姜瑶摸了摸笔记本封面,花纹微微凸起,正是她这几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照片上男人的衣服花纹。   她仔细打量它——磨边的棱角、泛黄的书脊、大小、颜色、材质……除了“东君辞”这几个字,它和照片里一模一样。   姜瑶抓着书,不敢置信。   “《东君辞》……”她喃喃。   楼下的东榑蓦地抬头。   一阵风从东榑身边吹过,凡人看不到,但东榑看到一缕透明的身体飘到姜瑶身边。他站在姜瑶身后,目光投向姜瑶手上的书。   “念春兮,恶灵久;谓卿兮,日能苟。”   低沉、庄严、磁性,带着袅袅回音,它仿佛从远古而来,寂寞而执拗,用格格不入的郑重嗓音倾吐着陌生的深情。   这是东榑熟悉的声音。   在几千年前,神用同样郑重的嗓音发过誓言:“日出汤谷,入于虞渊。旸钟慕卿,永归煌煌。”   太阳不灭,此爱无尽。这是神的誓言。   神做到了。   然而当初的人类少女却忘记了一切。   姜瑶毫无所觉,她什么都没听到。她放下笔记本,给屈教授发消息——   屈教授,您还记得您曾经送我一个笔记本吗?   她从书桌边走到床边,正好穿过一个透明的身体。   透明身体一顿。   姜瑶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手机。   透明的身体抬起手,在姜瑶头顶洒下一点微光,消失了。   东榑若有所感,驱车离开。   姜瑶很快收到回复。   屈教授:记得,怎么了?   姜瑶顿了几秒,问:这个笔记本是不是有主人?   屈教授:是旧书摊淘的呀,我不清楚。   姜瑶立马回:哪个旧书摊?   屈教授:我家附近桥下。   姜瑶决定明天去看看。她看着输入框,不知道该不该问暾明别墅的事。   正在她犹豫时,屈教授发来消息:暾明别墅的稿子画得怎么样?   姜瑶:很顺利[可爱]   她顿一下,还是问了:暾明别墅的主人是做什么的?   屈教授:木材商。   哈?   这个身份超出姜瑶预料。   屈教授又发来一个消息:神木公司,你可以搜搜。   姜瑶道谢后立马搜索。   “神木公司,主营珍贵木材的开发、制造、买卖,成立于2018年,成品主供世界各国皇室,无公开销售渠道……”   才成立两年?   “主营木材有:降香黄檀、紫檀木、铁刀木、铁梨木、乌木……”后面长长一串木材名,姜瑶跳过,“以及不知名珍稀木材。”   啧,难怪那么有钱。   姜瑶把神木公司相关的内容都浏览了一遍,只得到两条信息:   一、东榑确有其人,是神木公司的老板。   二、神木公司非常正规,且有钱。   但是暾明别墅真正的主人,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姜瑶对这个结果一点儿不惊讶,反而因为确定了东榑的身份安心了一点。   明天先去旧书摊看看吧。   第二天一大早,姜瑶坐车到了屈教授家附近桥下。   桥下果真有一个旧书摊。   她看了看书摊,并没有看到相似的笔记本。   老板拿着蒲扇,啃着西瓜,对姜瑶笑了笑:“小姑娘淘书啊?慢慢看,慢慢看,有喜欢的都便宜给你!”   姜瑶笑笑,“好的。”   “吃西瓜不?”   “不用了,谢谢。”   姜瑶将所有书摊翻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相似的。   老板边吃西瓜边看她找书,“不着急,慢慢翻。”   姜瑶于是翻了第二遍。   没有。   老板看出了她的失望,将一块西瓜强递到她手中,悠哉哉摇着扇子,“旧书嘛,都是有灵气的。有缘总能遇上!说不定有一天你不用找它自己就上门了!”他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找累了吧,歇歇,解个暑!”   老板很有老C市人的耿直热情,常年经营旧书摊,遇到的都是老书虫,多数爱好相同,故而对顾客比较亲近。   姜瑶也不再客气,她坐下来,一边啃西瓜一边若有所思。   老板见她还念念不忘,道:“你找什么书?说出来叔帮你留意,有了直接联系你!”   姜瑶觉得也有道理。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问:“我要找这样的。”   未曾想老板的脸色立马变了,他难掩震惊,目光死死盯着书,“你从哪儿来的?!”   姜瑶暗道不妙,连忙将书放回包里,“祖传的。”起身欲走。   未曾想老板一把拉住她,道:“小姑娘这书卖不卖?我高价收了!”   姜瑶挣开手,忙道:“不卖!都说是祖传的了!”   “我出一万块!”   “不卖不卖!”姜瑶赶紧大步走。   老板紧追不舍:“五万?!十万?!你开个价!”   姜瑶拿出手机,在通话界面上迅速按下110,转头看他,“你再跟着我就报警了!”   老板这才停住步子,悻悻的。   姜瑶走出老远还听到他在喊“小姑娘你什么时候想卖了记得来找我啊!”   姜瑶大松口气。   诡异的事还在后头。   作者有话要说:   “念春兮,恶灵久;谓卿兮,日能苟。”这句辞是我仿楚辞风格自己写的。为这个小说我写了几首楚辞风格的诗,涉及剧透,会在后面贴出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想到(又一年)春天来了,厌恶神的生命可以活这么久;但是想到你,又觉得日子还可以熬下去。 第6章 神秘爱人6   在人行天桥上,有男人举着牌子放着喇叭:“收书,收书,收旧书,任意旧书一百块,一百块……珍贵旧书万元起……”   姜瑶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那人直直看着她,“姑娘,有旧书吗?”眼神里射出笃定而贪恋的光,盯得姜瑶毛毛的。   “没有!”   在坐出租车的时候。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一而再,再而三盯着姜瑶看。   姜瑶和他对视,“师傅你干嘛?”   出租车司机笑了笑,说:“小姑娘你最近会有血光之灾啊。”   姜瑶皱眉。   “我刚好懂一点这个,所以爱给客人叨叨。”他又笑了一下,“您别嫌我说话难听,都是为了您好!”   姜瑶没有接话。   出租车司机自顾说:“您包里带了不干净的东西,厉鬼缠着你,您最好找个地方丢了吧!”   姜瑶笑了一下,“丢?丢您车上?”她笑容一收,“麻烦停一下,我这儿下车。”   在和新雇主商洽画稿价钱的时候。   姜瑶看着对方给出的价格为难:“这确实太低了,要不您再看看别的?”   新雇主眼睛似有似无朝她包里看,他站起来,做样逛了一圈,停在姜瑶另一边,姜瑶包包放在他面前沙发上。   “哟,您这个本子挺好看呀!”手朝她包包伸去。   姜瑶快他一秒捂住包,将包包拖到身上,职业假笑消失不见,“先生,我的包拉着拉链。”怎么可能看得到里面有本子。   对方嘻嘻一笑,“哈哈,我看轮廓挺像的。”   “请你出去。”   “你把这本子卖给我吧,我按标价把你工作室的画全收了。”   “请你出去。”   姜瑶回到家,将本子拿出,盯着它。   这也太邪门儿了。   一天的时间,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笔记本。   而且全世界都想要。   为什么?   姜瑶心中隐隐不安。   接下来又发生一件事。   姜瑶点了常点的一家外卖,一个小时后,有人敲门。   姜瑶看了手机一眼,心中略有警觉。   她毕业后一直独住,生活作息混乱,常常点外卖。为了安全,姜瑶经常点外卖那几家都是她考察过店面的,也和老板熟识。   她的外卖一般会是老板亲自送,并且老板到楼下后会给她打电话,姜瑶自己下去拿。   从来不送到门口。   姜瑶走到门边,没有开门,问:“谁?”   “送外卖的。”   姜瑶心一跳。   她屏住呼吸,声音如常:“老板呢?”   “老板忙着呢,叫我帮忙送来。”   谎话。   十点钟,她点的那家正是要关门的时候,根本不忙。   姜瑶手微抖,她深吸一口气,“都过一个小时了才送来,我不要了,钱我也不要了,你跟老板说吧,真是!”   姜瑶迅速冲回卧室,将卧室门也反锁上,欲拿电话报警。   然她跑得太快,把手机留在客厅了。   大门砰砰响了两下,外面的人似在用力捶门。   姜瑶不敢出卧室。   她跑到窗边看了一眼,十七楼,高得令人绝望。她“操”一声,将书桌拖去将门抵住。   这他妈是什么事儿!   姜瑶拿起那个笔记本,大口呼吸——行行行,要真闯进来了命要紧,要什么给什么!她又赶紧把水果刀拿在手中,浑身紧绷,死死盯着卧室门。   神呐,保佑我吧!   呜呜呜呜呜老子害怕……   下一秒,一阵风蓦地吹进来。   风力微小,害怕得浑身出汗的姜瑶一点儿没感觉到。   然而下一秒,一阵狂风突起,吹得窗帘猎猎作响,姜瑶桌上的哆啦A梦摆件“啪”地掉在地上。   “卧槽!”   姜瑶将书和水果刀都丢在地上,心疼地看着碎成几大块的机器猫,怒火丛生,“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时候吹什么风啊!还嫌老子处境不够可怜吗!”   突起的大风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四处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大风呼啸,飞沙走石,马路上的行人被风吹着走,各处车辆被迫停下来,绿化带里的碗粗的树木被折断了。   对面楼断断续续亮起灯,皆是被大风惊醒的人。   姜瑶来不及收拾碎片,碎片已经被大风直接刮走,整个房间的东西乱作一团。她睁不开眼,只能蹲着转身,艰难的按住了笔记本。   “绝了绝了……”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一个巨大的身影充斥楼间,他面容肃然端重,目光泠冽,神情淡然,他抬起手,在姜瑶门外的人的头上一点,雄浑的声音响起:“神不宽恕你。”   “你为贪念付出代价。”   风停。   风戛然而止。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姜瑶门外的人转身离开。路上的行人松开抱着电线杆的手。车子重新启动。对面楼传来人声——“怎么回事啊”“这风大得我家玻璃全碎了”“吓死个人”……   姜瑶就着似趴似蹲的姿势凝耳细听——还在吗?   她抓着书,蹑手蹑脚走出卧室,拿上手机,又蹑手蹑脚走到大门边——好像没人了?   半晌。   姜瑶身体一下子软下来,她跌坐地上,抚胸口:“妈呀,吓死我了!”   柔软的风从外面吹来,细细的、凉凉的,无声且温柔。   姜瑶躺在地上,风拂起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吹干她眼角的湿意。她捂住眼睛,一阵阵后怕袭上心头。   呜呜呜呜呜要是刚刚进来了怎么办哟……她还有七十万存款没花……   呜呜呜呜呜还有她的房子……   姜瑶从地上一下子坐起来。事情超出她控制了。   这个笔记本留不得!   第二天上午姜瑶打车回暾明别墅。   东榑看见门外的姜瑶一讶,“姜小姐今日回来得好早。”   “我有东西给你。”   “不急。”他微笑,“吃早饭了吗?”   姜瑶径直在大厅坐下,“没吃,不饿。”她连忙将笔记本拿出,“你一千万其实是要买这个是吧?”姜瑶直视着他眼睛。   东榑神情微讶,没想到她把书带过来了,更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他摇了摇头。   随即东榑毫不留恋转身,仿佛这本书他一点不感兴趣,“今天有海鲜粥,我给您盛一碗。”   姜瑶的弦绷得很紧,东榑冷淡的表现没有骗过姜瑶,她蹿到东榑身前,挡住他,“这个东西和照片上男人手里的书一模一样,按你对画的重视程度,你的反应太冷淡了!”   东榑一笑,“所以呢?”   姜瑶怒火徒起:“所以什么所以!你要我就给你,别绕来绕去!”   东榑看着她,微不可闻叹口气,柔声道:“我不要,姜小姐。”   姜瑶一愣。   “这是你的东西。”他说。   “好。”姜瑶冷笑一声,“不要是吧?”“啪”一声,书被丢进垃圾桶,“我也不要了!”她转身上楼。   谁爱要谁要!   谁他妈要索命的东西!   “姜小姐——”   门外传来惊恐的叫声。   东榑从来没用这种语调叫过她——害怕,无措,仿佛世界毁灭了。   姜瑶心里一咯噔,一转身,门“砰”一声被撞开,东榑站在门口,他已经尽力克制自己情绪,但眼神出卖了他,他牢牢盯着姜瑶,嘴唇紧抿,“您不能这样对他。”   一个笔记本而已。   她怎么对它了?   姜瑶有些被吓住,不知道怎么回话。   东榑两步走近她,二人近得远超寻常社交距离,东榑握着拳头,脖子上血管微露,似在极力忍耐什么。姜瑶害怕地后退一步。   她瞪大眼睛,“你要干什么!”   “求您。”   哈?   东榑动了动喉结,眼眶通红。   姜瑶一脸懵逼。   “求您!”东榑蓦地跪下。   姜瑶一惊,连忙闪开,“你干什么!”这这这这这怎么还跪下了!   “求您拥有他!”   “啊?”事发突然,姜瑶看着笔直跪在地上的东榑,心慌又尴尬,“我拥有它我拥有它……”   东榑肩膀一松。   “好好好……”姜瑶踮着脚尖往外娜,“对不起,您别跪着了,我去捡书……”   东榑站起来,仿佛天塌的表情消失了,目光重回温和,甚至嘴角带笑:“感谢您。”前后反应宛如川剧变脸。   姜瑶被笑得毛骨悚然。   她一溜烟儿跑下去捡书,一溜烟儿跑回卧室,当着东榑的面将书放进柜子里,随即“嗖”蹿到窗边,距离东榑两米远,心有余悸,“可以了吗?”   “可以。”东榑微笑,“这本书永远属于您,希望您不要轻易丢弃它。”   “哦。”姜瑶眼神飘忽,“那我能把它放在这里吗?”不拿回家那种?   “当然。”   姜瑶肩膀也一松。那就好。   那就一辈子放在这里吧。   “我去给您盛海鲜粥。”   “谢谢。”   一出闹剧莫名发生,莫名结束。   姜瑶缓了一天才缓过来。   突然下跪什么的……   我寻思这是21世纪吧?姜瑶怀疑地看一眼日历。   晚上。   姜瑶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和东榑谈一谈。   东榑正在看地方新闻,见她来,仿佛早有准备,他递过一杯做好的热奶茶,“姜小姐想说什么?”   姜瑶看了一眼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嘉裕路发生一起恶意砍人事件。死者甄某系XX平台外卖人员,于昨日晚十一点送外卖回途中在嘉裕路被具有反社会人格的孙某砍杀,甄某身中十七刀,当场死亡,目前,孙某已被警方擒获……”   嘉裕路,就是姜瑶小区外的那条路。   姜瑶心一抖。 第7章 神秘爱人7   死的会是给她送外卖的人吗?   不会这么巧吧……   东榑见她盯着新闻看,说:“神会惩罚他的。”   “哦。”姜瑶心不在焉,以为东榑说的是胡乱砍人的那个,“法院会惩罚他的。”她压下心里的不安,对东榑道:“对不起,我今天有些冲动。”   她遇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人,内心惶恐,所以早上才会突然发火。东榑其实没做错什么,只是反应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加剧她的害怕了。   “对不起,我也吓到您了。”说的是他撞门下跪的事。   姜瑶摇摇头,“这件事我会忘记的。”男儿膝下有黄金,东榑应该不愿意被人知道吧。   东榑的眼神软了一下,他看着她:“谢谢您。”   姜瑶笑:“是我的荣幸。”她在模仿他的回答。   二人相视一笑。   “我有一个问题。”姜瑶开口。   “您问。”   姜瑶的手指在奶茶杯上挲移,“我和照片上的人什么关系?”她下午把所有事想了一遍。东榑高价聘请她画画,照片珍贵无比,照片上的人拿着她的书,他失态求她不要舍弃书……   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和照片上的人有某种关系。   她失忆了?   实际上照片上的人是她死去的丈夫?   她悲痛难抑所以失忆?   楼上的人是她爸爸?   她如果真这么有钱……倒也不必因为一个男人失忆吧……姜瑶悄咪咪想。   “您信神吗?”   又来了。   姜瑶微笑看着他,“不信。您以后别问我了。”   “那您相信命运吗?”对方郑重无比。   不一个意思吗?   姜瑶微笑:“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东榑神色严肃:“您哪天相信命运了,我就把一切告诉您。”   “我信了。”姜瑶笑容不变,“可以告诉我了吗?”   “您的心不诚。”东榑瞥开目光,“我已经很了解你们人了。”说信的时候是不信,说不信的时候是信。人用嘴说的话,信不得。   姜瑶:“……”   我求求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先问先答,有点社交礼貌好不好!   “当您相信了命运,您就会知道您和他的关系。”   “哦。”姜瑶心累,“那他还活着吗?”   对方一顿。   姜瑶咯噔一下——长这么帅结果英年早逝了吗?   “我不知道算不算活着。”东榑眉头微皱。   好惨,变成植物人了吗?姜瑶叹息一声,“可惜。”   “他能活过来的。”东榑坚定道。   “嗯嗯。”姜瑶怜爱地看着他,“相信医学奇迹。”她心中一动,“等一下,楼上的人不会就是……”   东榑说他很虚弱,不会下楼,刚好照片上的人又是植物人。这?   “是的。”   姜瑶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照片上的人就是暾明别墅的主人吗?现在变成植物人躺在三楼?   姜瑶灵光一闪,“那你们是什么关系?”东榑明明这么富有,为什么要称自己是一个植物人的管家?   “主仆。”   哈?   东榑神情自然,一脸恭顺:“我为他而生。”   哈?   姜瑶脑门上的问号又多了一个。   “没有他就没有我。他赐予我生命。”东榑嘴角带笑,眼中情意满满。   姜瑶好像明白了什么。   哦,原来他不是我丈夫,是东榑丈夫。   主仆……口味有点重了吧……   那命运什么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姜瑶懵逼了。难道她是同妻?   这他妈也太惨了点儿吧!   越聊问题越多,姜瑶一口喝干奶茶,揉了揉脑壳,“祝你们幸福,我去睡了。”   “晚安。”   姜瑶回到卧室,给昨天点外卖的那家店打去电话,她问:“周老板,昨天给我送外卖的小哥您认识吗?”   “昨天没有叫外卖小哥给您送餐呀,送餐的是店里的小张呀!您认识的。”   “啊?”小张的公鸭嗓很有辨识度,她不可能听不出来的。昨晚明明不是小张!   “怎么啦姜小姐?您昨天下楼取餐还见了他呢,小张剪了发型就认不出来啦?”周老板笑着。   一股寒意从脊上升起,姜瑶脸色“唰”地惨白,“您的意思是,昨天我不仅取了餐,还下了楼,并且见了小张?”   “是的。”周老板带笑的声音收了起来,他听出了姜瑶的不对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姜瑶思绪混乱,没有回答。   “哎小张你过来一下!”那边传来周老板叫人的声音,“你怎么回事儿,昨天你确定把餐送到姜小姐手上了?!”   “怎么可能没送嘛!”小张委屈的声音传来,随即声音清晰起来,“喂您好,姜小姐。”电话到了小张手中。   姜瑶钻进攥紧电话,声音发颤:“昨晚我们在哪儿见面的?”   “就您家楼下呀。”   “我穿的什么衣服?”   “睡衣,披了一件外套。”小张莫名其妙,“睡衣上很大一只哆啦A梦。”   姜瑶头痛起来。   那件睡衣是她新买的,昨晚第一次穿。如果小张没见过她,不可能知道。   问题是她昨晚明明没下楼!没取外卖!没见过小张!   “姜小姐,您可不能冤枉我啊!”小张委屈极了,“我昨晚明明把餐送到您手上了!”   “嗯嗯,好的,打扰了。”姜瑶匆匆挂了电话。   她一下子坐下。   怎么可能!   这他妈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   姜瑶不信邪,开始翻物管电话。谁真谁假查看一下昨晚的监控不就知道了!   敲门声响起。   “姜小姐,我给您送睡前牛奶。”   嗯?姜瑶皱眉开门,“我没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   东榑微笑:“您今天情绪较不稳定,还是喝一杯比较好。”   姜瑶接过,“谢谢。”   东榑没有离开,站在门口看着她。   姜瑶懂了他意思,她心里惦记着给物管打电话,一口喝干,“可以了?”   东榑接过杯子,“好梦。”   一分钟后,姜瑶熟睡过去。   十个小时后,她一觉醒来。   “哇,今天好大的太阳。”她眯眼按亮手机,八点钟,手机界面是电话簿,正好是物管的电话。   怎么会打开物管电话?姜瑶退出,一定是晚上不小心按到了。   她下楼,东榑已经准备好早餐。   “早上好,姜小姐。”   “早上好。”   “昨晚睡得好吗?”   “好极了,您的牛奶很有效。”   东榑给她拉开椅子,“愿意为您服务。”   姜瑶坐下,看着东榑道:“我再次为昨天冲动的行为向您道歉。”她不过是遇到三个奇奇怪怪想要她笔记本的人,结果她却把怒火撒在东榑身上。   她一定是失心疯了,怎么能对雇主爸爸发火呢!   “没关系,我已经忘记了。”   姜瑶结束一天工作,百无聊赖逛着别墅。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如常走向小花园,玫瑰花再过几日就要败了,趁着还开着,姜瑶想多欣赏欣赏。   未曾想东榑待在小花园里。   他端坐石凳上,背对着姜瑶,面对着玫瑰花园,低着头,安安静静的。   姜瑶走过去,发现他闭着眼,神色怆然。   东榑抬起头,“姜小姐。”悲伤的样子瞬间收起来,又变成彬彬有礼的样子。   “怎么了?”东榑的神情令人动容,姜瑶无法当作没看到。   东榑伪装卸去,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他变得很虚弱。”   姜瑶心中一动。是照片上的人吗?病情恶化了?她心疼地看着东榑,难以想象他此刻的心情,“怎么回事?”   东榑不语。   这什么鬼问题!难道还要他再把难以接受的事实重复一遍吗?姜瑶坐下,目光切切,“会好起来的。”   “本来已经好了很多。”东榑道,“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姜瑶心里一咯噔——不会是回光返照吧?她接不下去话。   “现在却一下子虚弱得看不见了。”东榑神色悲恸。   姜瑶跟着心一紧,“多久了?”   “两年。”   姜瑶钦佩地看着东榑。他竟然守一个植物人守了两年。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好像怎样的语言都轻了。   姜瑶思量再三,轻声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东榑摇摇头。   唉。也是。她能做什么呢。   “我相信神。”东榑微笑,“他会好起来的。”   姜瑶悲悯看着他。这个时候也就只能找神做精神寄托了。   东榑微笑着看向姜瑶。   姜瑶心中一凛,来了来了,他带着他的神言神语又要开始了。   “姜小姐有爱的人吗?”   未曾想他问的是这个。   姜瑶愣了一下回:“有啊。父母,朋友,祖国母亲,金主爸爸。”   “男朋友呢?”   “没有。”   “哦。”确定了的东榑笑了笑,“不用担心,神不久就会赐给您一个爱人。”   哦。   神言神语虽迟但到。   “姜小姐为什么不信神?”东榑看着她。   因为没有什么现实是她接受不了的,也没有什么事情她祈盼侥幸。   世人信神,为的是赎罪、心安、将不可能变可能,在想要和得不到之间获得平衡。   但这些话,又何必说出来刺痛他的心。姜瑶一笑,漫不经心的:“因为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东榑知道她在故意开玩笑,但是他的神色一下子落寞起来,“是的,不信就是不信。人们早就不信仰神了。”所以神才会恢复得那么慢,遇到小小的意外就虚弱成那样。   这早已不是神的时代。 第8章 神秘爱人8   东榑对爱人的矢志不渝感动了姜瑶,第二天姜瑶画画的时候,对画中人怜爱起来。   她看着已经成型的线稿,男人目光灼灼,威武庄重,古典又英俊,皮相近乎完美,她在心里道:你快好起来吧。   姜瑶原本就很认真,如今更认真了。线稿原本完稿,姜瑶硬是又修改了两天。   男人仿佛活了。   姜瑶满意地点头,“成了。”   接下来就是固有色——铺底色、提白、染色,反反复复,细节修改,直至最终成型。   姜瑶正在心里琢磨上色光影——   “姜小姐!”   东榑又发出激动失控的叫声。   姜瑶心一抖——怎么了!   东榑出现在画室门口,他目光闪亮,激动难抑,胸膛剧烈起伏,他直直看着姜瑶,说不出话来。   姜瑶小心翼翼放下笔,“怎么啦?”   东榑蓦地弯下腰,鞠躬至九十度,“感谢您!”   哈?   姜瑶莫名其妙。她没有做什么呀?   东榑直起身,看向画作,目光柔软,“您画得很好。”   哦。   能别吓我吗?   我以为楼上的人去世了。   姜瑶心情一言难尽,“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再给您打一百万吧。”   !   姜瑶急吸一口气——你说啥?!   “非常感谢您饱含深情的作画。”东榑感动地说,“请您继续这样画下去。”   姜瑶激动得手抖,“好的,爸爸;我会的,爸爸。”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一个虚无的身影立在画布背后,他身着暖白的宽袍大袖,衣边有闪烁的淡黄纹路,他的身躯高大、挺拔、巍峨,令人仰视。   他站在暗处,身体边缘微微发光,神圣不可侵犯。他比之前更加强壮、充满力量、已经完全成形。   尽管,只有东榑看得到。   已经够了。   两天。   神受伤后变成小小一团光,姜瑶只用两天就让他成形回来。   东榑做了一个决定——   让姜瑶爱上神。   越快越好。   就在东榑下定决心的时候,画布后的神向东榑投来目光。   寂静的别墅响起肃重的男声:“只做你该做的事。”余音袅袅。   东榑低眉颔首,神情恭顺。   守护神,是他的职责。   第二天早上,一百万到账。姜瑶是被短信提示声叫醒的。   知乎:睁眼就收到一百万是什么体验?   姜瑶:掐自己都不痛,以为是做梦。   她轻飘飘下楼,东榑站在餐桌边,微笑看着她。   姜瑶也微笑:“早上好,我睡得很好,你呢?”   “我也是。”   两个人的心情都美妙无比,像极了今天明媚的天气。   用完早餐,姜瑶去画画,东榑跟在她身后,“我能瞻仰您创作的身姿吗?”   “当然。”姜瑶目光柔软,语气温柔,“我的荣幸。”   她拿起笔,东榑恭敬站在一边。   姜瑶看着线稿,想到一百万“奖金”,激动得手抖——   东榑眼观鼻鼻观心:神的美貌,凡人难以抵挡。   姜瑶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手,落下漂亮的第一笔——好的,宝马车有了。   东榑微笑地看着作画的姜瑶,姜瑶目光专注地看着画作,画作里的男人深情地盯着姜瑶。   她和神般配。   东榑这样想道,我用扶桑神树的荣耀起誓。   下午五点。钟声响起。   姜瑶自觉放下笔。   东榑上前替她挪开画盘,“花园里准备好了点心。玫瑰花谢了,我已经把花挪走,放了新的绣球,您可以去看看。”   “谢谢。”   “如果您不介意我待会儿也过去的话。”   “当然。”   两个人坐在焕然一新的花园里吃点心。绣球枝繁叶茂,大小团簇着,蓝的粉的白的紫的,花朵硕大如球。微风拂过,细枝摇曳,别有风情。   “我想跟您讲一个故事。”东榑道。   “好的。”姜瑶惬意地闭着眼,鼻尖是清淡的茶香。   “在很早很早以前,有一个人无所不能且受万人景仰。”   皇帝?姜瑶打了一个呵欠。   “他为人做了很多事,人不能没有他。”   姜瑶昏昏欲睡。   “有一天,有一个坏人想要伤害人,那个人察觉到后,和坏人大战许久,最终打败了坏人。”   好俗。姜瑶自从五岁后就再没听过这么幼稚的童话了。东榑在干什么?   “您觉得怎么样?”   嗯?   姜瑶强撑睡意,和东榑目光对上。   东榑慈祥看着她,“故事里的人您觉得怎么样?”   一个好人打败了一个坏人——就这个故事?   “好人很好?坏人很坏?”   “好人怎么好?”东榑欣慰地问。   我怎么知道?疑问的问号把姜瑶脑子里的睡意都挤没了,“很、很好?”   “说具体一点。”东榑鼓励她。   你故事都没具体你要点评具体?!姜瑶想,东榑怕不是个傻子吧!转念想到一百万,姜瑶立马端正态度——不,不是东榑的问题,她怎么能觉得东榑脑子有问题呢,明明是她想得不够。   “那个人英勇、强大、具有强烈的牺牲奉献精神,单枪匹马,孤军直入,可叹!可敬!值得人们永远怀念他!”   东榑像是感动了,目光比平常亮两分,“是的,值得人们永远怀念他。”   姜瑶想:东榑真的是个傻子。   “还有呢?”   “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   “如果是您,您会喜欢他吗?”   “喜欢喜欢。”姜瑶点头如捣蒜,“完全是我理想型。”   东榑满意了。   他微笑着说:“神一定会赐给您这样的爱人。”   “感恩神。”姜瑶完全放弃抵抗,“不嫁给这样的人我单身一辈子。”我乱说的,神不要当真。   东榑站起来,仿佛完成一件伟大的事,他朝姜瑶微微鞠躬:“您再休息一会儿,我去准备晚餐。”   “您请,您请。”姜瑶谢天谢地。   第二天,东榑说要再讲一个故事。   姜瑶微笑:“洗耳恭听。”   “在很早很早以前,有一个人无所不能且受万人景仰。”   ?   你要是还讲昨天的故事,一百万不够了哈!   “他和一个人相爱了。”   姜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一个故事就好。   “他的爱人死后,他等了很久很久,再也没爱上其他人。”   哦。   “您觉得怎么样?”   姜瑶:“……”所以是三句话故事集锦吗??   东榑期待地看着她。   姜瑶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这个人深情专一,矢志不渝,和他相爱一定非常幸福,他一定是所有女人都想得到的男人。他太美好了太痴心了,可叹!可敬!值得所有女人怀念他!”   东榑满脸感动,“值了……”他目光切切,“如果是您,您会喜欢他吗?”   “别开玩笑!”姜瑶一脸严肃,“我哪儿有这种福气!”   东榑挺了挺背,郑重道:“神一定会赐给您这样的爱人。”   “我等着。”姜瑶胡乱比了个十字,“不嫁给这样的人我单身一辈子。”我乱说的,神不要当真。   东榑满足地离开。   第三天,东榑再次表示他有故事讲给她听。   姜瑶:“是‘很早很早以前,有一个人无所不能且受万人景仰’开头的吗?”   东榑惊讶道:“您已经爱上这个系列了,是吗?”   “……不是。”听故事可以另算价钱吗?   最终,姜瑶听到了熟悉的开头:“在很早很早以前,有一个人无所不能且受万人景仰。”   也就三句话的事,姜瑶看开了。   “他的爱人终于转世了。”   然后他们相亲相爱在一起了。姜瑶放心地开始想评价。   “坏人也出现了。”   ?   “好人该去找爱人,还是去消灭坏人呢?”东榑问。   二人目光对上。   从评价题变成问答题了吗?   “您说呢,姜小姐?”   姜瑶:“一边谈恋爱,一边打怪兽?”   东榑微笑:“嗯,我会转达给他的。”   姜瑶:“……”   东榑正欲离开。   姜瑶小心翼翼问:“每天讲这些故事你会好受一点吗?”如果是,她还能坚持。   东榑不明白她在问什么,想了想答:“当然。讲述这些故事让我想起很多。”   “好的。”姜瑶认了。   “可惜故事讲完了。”   姜瑶一愣。   东榑喟叹一声:“新的故事正在发生。”   姜瑶不知道怎么回。   东榑突然道:“姜小姐您想谈恋爱吗?”   “啊?”   “对方非常优秀,世界仅有。他强大,深情,专一,完全是您欣赏的类型。”您还看着他英俊的样子手抖。   “他有钱吗?”   东榑一顿:“没有。”他解释道,“他不需要钱。”   不需要钱?姜瑶问:“他做什么的?”   东榑一顿:“他没有工作。”   “……”姜瑶微笑,“谢谢,我现在还小,不想谈恋爱。”   东榑正欲反驳,目光飘到姜瑶身后,他顿住。   一个透明的身体正严肃面对他。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柔和的光晕勾勒着他的身形,他目光沉沉,面容隐匿在光晕中若隐若现。   东榑不期然撞上他的眼睛。   神在生气。   东榑低下头无声请罪。   三秒钟后,透明的身影消失。   东榑往后退了一步,对姜瑶微微鞠躬:“抱歉,我逾矩了。”   姜瑶摇摇头:“没关系。”奇奇怪怪。 第9章 神秘爱人9   用完晚饭,东榑送姜瑶下山。   东榑心情愉悦,甚至打开了收音机。   姜瑶忍不住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他恢复得很好。”东榑笑着道,“越来越好。”出门的那一瞬间,他甚至看到了神的实体。   “是吗?”姜瑶也笑起来,“恭喜。”   东榑温柔地看着她:“感谢您。”   这一周她已经听腻了东榑莫名其妙的感谢,她点点头,“我的荣幸。”   快到姜瑶公寓的时候,东榑看到商芙和一个女生正在公寓门口的冷饮店喝东西。姜瑶也看到了她们。   姜瑶道:“您就送我到这儿吧,我今天约了朋友。”她指了指冷饮店。   东榑将车停到冷饮店旁边。   姜瑶下车,三人拥抱,吴蝶将买好的奶茶递给姜瑶。   东榑下车,对商芙道:“好久不见,商小姐。”   商芙“嗯”一声,反应冷淡。   姜瑶看了二人一眼,对东榑道:“这是我朋友,吴蝶。”   东榑和吴蝶彼此打招呼。   东榑看着吴蝶道:“您是信神之人。”口气笃定,暗含欣赏。   吴蝶落落大方一笑:“家里做这些的,不信不行。”   “神保佑你。”   “谢谢。”   吴蝶家是做批发香烛纸钱生意的,经常遇到灵异之事,一家人都信神鬼。吴蝶自己对神鬼之事也感兴趣,不过在这方面还是新手。   东榑走后,商芙一下蹿到吴蝶身边,好奇道:“看出来了吗?有什么问题?”   吴蝶皱眉:“他没有恶意。”什么都没有,气息纯净,是一个福泽深厚又善良的人。   “不可能!”商芙拉住她的手,“上次,他就是这样拍了拍我的头,下山的时候我就差点出了车祸!”   姜瑶一愣。她俩在说什么?   商芙挥挥手,“算了,一会儿等大师来了让她看看!”   大师?姜瑶拉住她,“等等,你怎么越说我越不明白了?”   商芙严肃看着她:“瑶瑶,你最近身边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用常理解释不清楚那种?”   姜瑶一顿。   “我之前怕你担心没跟你说,上次我从暾明别墅离开后,总遇到危险的事——下山的时候差点儿车祸,上班的时候办公室漏电,出去吃个饭煤气泄露……人一辈子能遇到几件这种意外?”商芙说起来仍心有余悸,“然后我就去找了吴蝶嘛!吴蝶说我不知道去哪儿触了血光之灾,原本件件都是大灾,但我命硬,硬是把血光之灾磨薄了,就剩一点点,所以才会有惊无险。”   “这和暾明别墅有关系?”姜瑶不解,“都是些没根据的事呀。”   “不是!你听我讲。”商芙拉她坐下,“我离开暾明别墅的时候那个东榑问我信不信神,我说不信,他就突然摸我脑袋,还说‘不信也要注意些’,又说‘神保佑你’,然后我就开始遇到无妄之灾,吴蝶帮我烧了好多纸钱才正常起来。”   姜瑶见惯了东榑神神叨叨的样子,不以为意:“东榑是这样,但他不是坏人。”   吴蝶在一旁观察了一阵姜瑶,说:“你最近运气是不是很好?”   姜瑶一讶:“是挺好。”   “三运亨通,万事宜做。不买彩票可惜了。”   姜瑶被她提醒,一拍脑门,“对对对,我要买彩票!”拉着两位好友就要去对面彩票店。   商芙拖住她:“不急,我们先等大师来了再去。”   “什么大师?”姜瑶皱眉。   “是我们群里一个姐姐,叫朗甜。”吴蝶道,“芙芙的事我试了几种常规的办法没有效,在群里请教高手,甜姐给了个法子,芙芙的血光之灾这才驱了。”   “所以?”   “芙芙担心你的安全,所以约了她来看看你。”吴蝶道。   “我知道你不信这些,我之前不也不信嘛。”商芙挽着她胳膊,眨着明亮精致的眼睛,“我也不是说非要你相信什么,让甜姐看看,让我们放心。”商芙察觉到姜瑶的抵触情绪,说话语调软下来。   笔记本在暾明别墅,不在姜瑶身上。姜瑶想了想,答应道:“好,就让她看看。”   三人在冷饮店坐了十多分钟,聊了一些其他的,朗甜姗姗来迟。   朗甜的形象让姜瑶惊讶。   一个大美女,穿着剪裁简洁的白色连衣裙,容貌姣好,气质出众,像朝九晚五的都市白领。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肤白腿长,前凸后翘,隐隐有压过商芙的势头。   商芙虽然知道她,但没有见过她真容,姜瑶和商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惊艳。   一番介绍后,商芙难掩急切,直接道:“甜姐您看看瑶瑶,她有没有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朗甜漫不经心看了姜瑶一眼,笑道:“不干净的东西没看到,好运倒是看到了。”意思和吴蝶差不多。   商芙有些不相信,小心翼翼道:“您给仔细看看?”   朗甜没有再看,说:“她最近鸿运当头,好得很,随便买个彩票可能都会中个一亿。”   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商芙握住姜瑶的手,温柔道:“对不起,刚阻止你发财了。”   姜瑶蠢蠢欲动:“没关系,等会儿我买十张。”   “给我一张。”   “给我一张。”   商芙和吴蝶异口同声。   朗甜扑哧一笑。   三人咳了咳,俱装模作样喝了一口冷饮。   “不过,你是不是有一本书?”   姜瑶眼里的笑意淡下来。她看向朗甜:“果然。”   “你别误会。”朗甜神色淡然,“我对书没兴趣。”   姜瑶不回她。   商芙和吴蝶面面相觑——姜瑶生气了。向来只为钱生气的姜瑶此刻面无表情,眼睛盯着朗甜。   朗甜喝着饮料,镇定自若,“你若不想再遇到奇奇怪怪的人,用千年古木做成的盒子、柜子什么的把它藏起来,那些人就不会找你了。”   姜瑶冷笑一声,“我上哪儿弄千年古木?刚好你那儿有?”   “都说不要了。”朗甜也嗤笑一声,“我有也不给你,小姑娘火气挺大呀。”   姜瑶顿了顿,她是不信鬼神,但最近发生的事又确实奇怪。千年古木她没有,东榑一定有。找东榑要个盒子装书应该不难,书也不会落到别人手中。   姜瑶平复了一下情绪,问:“你怎么知道书的存在?”   “方术圈里都闹翻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顿了顿,“我也有点儿好奇,所以答应了吴蝶的见面请求。”她看着姜瑶,“也不怎么样嘛。”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朗甜懒得和小年轻计较,回答她:“那本书是无字天书,有上古力量的。本来没人知道你有它,但你主动拿给圈里人看了,一传十,十传百,现在人人都知道了。”   “有什么用?”   “对你们没用,对修炼的人有用得很,能长命百岁,能青春永驻,能起死回生,成神都有可能。”   商芙瞪大眼睛,仿佛在听故事会。   吴蝶吞了吞口水,也是一副感兴趣样子。   只有姜瑶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朗甜,“成神?”成你个神棍哦。   “哎呀,你不信就不信。”朗甜懒得跟她多说,“随便你呗。你不信那它就是一本普通的书,爱怎样怎样嘛!”   姜瑶抿抿唇。确实。   “我走了。”朗甜拎起包,“话不投机半句多。”   吴蝶不想得罪她,跟着站起,不好意思道:“抱歉,麻烦您了。”   姜瑶一顿,起身,“我刚刚有些不礼貌,抱歉。谢谢你的建议。”   朗甜挥挥手,不甚在意。她走出两步,突然回头,“哦,对了,藏是可以藏,但不要说‘丢掉’之类的话哦。”   姜瑶一愣,“为什么?”她立马想起东榑也绝不要她丢掉的表现。   “因为说了书就不是你的了,谁都可以拥有它。”朗甜的身影渐远,“你的命就不值钱了……”   姜瑶身体一凛。   奇怪的是,她还没有试验朗甜说的话的真假,莫名其妙的人就从身边消失了。   在家的两天,姜瑶没有遇到一个问她书的人。   她甚至开始怀疑之前遇到的事都是巧合。   她敏感了?   就说嘛!世界上哪有这些事!她差点儿被朗甜骗了!   姜瑶连连摇头,“姜瑶啊姜瑶,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神神叨叨了……”她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等东榑来接她。   咦?   姜瑶眉毛皱起来,把书桌翻了个遍。   她的哆啦A梦呢?   “一直摆在这里呀……”她自言自语,“怎么会不见……”   桌上的哆啦A梦陶瓷摆件是她毕业旅行去日本买回来的,姜瑶非常喜欢,记忆里她没有送人。   明明上周吃外卖的时候她还用它靠手机呢……   姜瑶将房间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没有找到。   她挠挠头,“啊,姜瑶你可别再乱丢东西了……”   正在这个时候,手机显示东榑来电。姜瑶拿上包,匆匆下楼。   今天的东榑依旧是喜形于色的东榑,姜瑶一上车就感觉到东榑美好的心情。她不自觉笑:“恢复得很好吗?”   东榑点点头:“他活过来了。”   “真的?!”姜瑶没想到是这么好的消息。   “真的。”东榑笑容难掩,“您可以见到他了。”   !   天哪,已经可以见人了吗!   姜瑶第一次感觉到奇迹就发生在身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东榑看向她:“谢谢您。”神色虔诚又恭敬,像是姜瑶把他救活的一样。   姜瑶连连摆手,“谢我干嘛,该谢谢医生。”   “医生?”东榑满眼疑惑。   “是啊。”姜瑶说,“是医生救活了您的爱人。能让植物人苏醒并康复,这是多么大的医学奇迹啊——”   马路上响起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第10章 神秘爱人10   姜瑶紧紧抓住安全带,又懵又怕:“你干嘛?”紧急刹车前能不能说一声!   东榑深吸一口气,感觉今天的快乐都没有那么快乐了。   “姜小姐,您误会了。”   “误会什么?”   “我没有爱人。”   “哈?”   姜瑶彻底懵逼了。   你不是说你为他而生吗,他赐予你生命吗?这些话难道不是委婉的表示他是你爱人吗?   “我说过,我们是主仆。”   现在这个社会哪儿还有什么主仆!都用来搞情趣了好吗!   姜瑶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渐渐信了东榑的话,她吐槽道:“封建等级制度废除一百多年了,您要不再读读历史?”   “他也不是植物人。”   姜瑶一尬。   东榑头痛,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误会的,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神不要他多言。   “那楼上的人?”   “您不需多问。”东榑心累,他决定听从神的指示,再也不多言,“时候到了您就知道了。”   姜瑶:“……”话说一半,还是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还不让人问,把你能的!   那她上个星期付出的感情,为了他好受忍耐乱七八糟的故事,等等等等,喂猪了吗!   姜瑶决定以后再也不问了,她闲得慌!   回到暾明别墅,姜瑶径直上楼回房。她对楼上的人一点儿都不好奇!是死是活也完全不在意!她绝对不会问一句。   哼。   姜瑶躺着玩了一会儿手机,突然起来,拉开抽屉看了看。   笔记本静静躺在抽屉里,和她放进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果真是她想多了吧……   等等。   姜瑶看了书桌一眼。   这桌子不会是千年古木制的吧?   她的目光从桌子移到凳子、衣柜、书柜、床架,甚至床头柜上。她屋内的木质家具很多,所见皆为一种木材,光泽和颜色高度一致,应该是一整套家具。   没有人会用千年古木打造一整套家具吧……   她打开门,探出一个脑袋,“东榑?”   两秒后,大厅出现一个身影,东榑仰头看她,“什么事,姜小姐?”他正在准备晚餐。   “冒昧问一下——我房间里的书桌是什么材质的?怪好闻的。”   “那是三千年前一种古木,世间仅此一套。”   姜瑶倒吸一口凉气。三千年前?春秋战国还要往前?能保存这么久?!   “打扰了。”姜瑶缩回头。   她迅速回到桌边,一时间不知道该先欣赏木头,还是震惊于朗甜的话。   她阴差阳错把书放进古木抽屉里,身边真的就没出现问书的人,也太玄了吧……姜瑶搓搓手上的立起的汗毛,有些毛骨悚然。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姜瑶将书快速扔进抽屉里,“不信不信,没有鬼没有鬼……”   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窗前飘过。   “啊————”姜瑶闭眼尖叫。是什么是什么那是什么她看到了什么!救命!!   “咚咚咚”上楼声传来,东榑道,“怎么了姜小姐!”   “啊————”姜瑶夺门而出,与东榑撞个满怀,她紧紧抱住他,“有鬼啊——”   东榑瞳孔巨震,僵着身体,“您……我……”   轰隆——   天边一声巨响。   东榑赶紧拉开她,“姜小姐,您……”姜瑶却再次抱住东榑,恨不得上脚,“有鬼有鬼!窗外有鬼!卧槽!!!”   她整个世界观崩塌了,脑子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轰隆——轰隆——轰隆——   屋外雷声轰鸣,像世界末日一样。   东榑急得额上冒汗,偏偏姜瑶死死抱着他,他无法挣脱。   “姜小姐!”东榑一声急喝。   姜瑶一顿。   “没——”东榑正欲说话。   “救命——呜呜呜呜呜妈妈有鬼——”   东榑绝望。   “你们在干什么?”楼梯口一个声音传来。   姜瑶的声音戛然而止。   东榑也僵住了。   二人朝声音来源看去。   照片上的男人站在楼梯口,他容貌完美,英俊而富有攻击力,周身散发出威严尊贵的气息。他目光沉沉,直直看着他们两个,高大挺拔的身材像严冬里静默的寒松。   姜瑶不自觉挺直了背,心跳莫名快起来。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腿软绵绵的想往地上跪。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她心跳停了两秒。照片不及真人百分之一,真人实在是……太绝了。   绝到姜瑶完全忘记有鬼的事。   轰隆——   天边又是一声巨响。   姜瑶蓦地回神。   她一下松开东榑,忙道:“对不起……”   东榑狠狠松了一口气。   姜瑶躲到东榑身后,小声道:“快点告诉你的主人,这里有鬼。”不知道为什么,姜瑶不敢和楼梯口的男人对话。   “没有鬼。”东榑道,“您看到了什么?”   姜瑶低头盯着地板,抖了一下,“我看到有个白影从窗外飘过去……”   “那不是鬼。”东榑和男人对视一眼,顿了顿。东榑不能说谎,也不能告诉她真相。   真相是神还没有习惯他能被人看见,站在姜瑶窗外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鬼是什么?”姜瑶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东榑没有回答。   姜瑶一下子跳开,指着东榑:“你你你……”她眼珠微转,极快地瞟了对面一眼,“你们你们你们……”   呜呜呜呜呜她不会进了鬼屋吧,东榑和楼梯口的男人都是……   东榑无奈:“您不是不信鬼神之说吗?”   姜瑶害怕得哭唧唧:“……我有点儿信了。”社会教做人。   东榑叹一口气,“我给您端杯牛奶喝,冷静一下,好吗?”   姜摇摇头。冷静什么呀冷静,她明明看到了!   东榑没有接受她的拒绝,很快端了牛奶上来。   姜瑶接过,咕噜咕噜大口喝奶。她一边喝一边眼神不受控地往对面飘去。   男人也正好看她。   二人目光对上。   姜瑶心重重一跳,“嗖”地收回目光。东榑……不介绍吗?   就在这时,楼梯口的男人转身,径直上了楼。全程未言。   东榑站在她身边,静静等着她。   姜瑶看向东榑,觉得奇怪,“你们为什么不打招呼?”说好的主仆呢?不下跪吗?   “我已经做了。”   “嗯?”明明两个人全程没对话呀,姜瑶正欲发问,一股睡意袭来。   “您可以休息一会儿,晚餐好了我叫您。”   “好的。”   姜瑶晕乎乎回到房间,沾床即睡。 第11章 神秘爱人11   姜瑶一觉睡到东榑叫她吃晚餐。   下楼的时候她悄悄往餐桌上瞟了一眼。没人。   说不上失落还是放心,姜瑶轻轻吐了一口气。东榑不是说他好了吗?家里来人了也不下楼吗?   姜瑶吃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问:“你的主人怎么样了?”你的主人……这什么称呼……   “很好。”   “不能问他的名字,能告诉我姓吗?怎么称呼之类?”以后或多或少会见到吧?姜瑶不想承认,对于她天天画着的人,她还是有好奇心的。   她想知道真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帅。   东榑顿了一下。   姜瑶看着他。姓也不能说?   东榑问:“这个时代怎么称呼那些德高望重、受人们尊敬喜欢、对人民有重大贡献的人?”   “主席。”   东榑:“……还有呢?”   “总理。”   东榑微笑:“姜小姐,和政治无关的称呼。”   “总裁。”   “和经济也无关。”   “文化上有大师、先生。”姜瑶微笑,“我只知道这两个了。”算了,一辈子不要见面。   东榑眉头皱起来,对最后两个称呼也不满意。   没有一个是适合神的称呼。   姜瑶觉得神奇。东榑现在是真心实意为一个称呼为难吗?主席、总理、总裁、大师、先生……统统不行?   楼上的人哪儿来的脸啊?!   “其实,他有一个很久不用的名字。”   “不是不能说吗?”   “这个可以说。”   姜瑶:“……”   “东君。”   “韩东君?”   “谁?”   “一个身材很好、长得很帅、演技不错的明星。”   “哦,我不认识。”   “你今晚可以认识认识。”   “去哪儿认识?”   “电视上。”   二人四目相对,发觉话题有点奇怪。   姜瑶移开目光,喝了一口汤,说:“所以他叫东君吗?”   东君……   她蓦地抬头,“《东君辞》是他的?”   “是您的。”   姜瑶眉头微皱,“我是说最开始它属于谁。”   “一直属于您。”   姜瑶一下子想起千年古木的事,这是她睡前就很想问东榑的。   “为什么只有我的房间里是那种木材,其他地方都不是?”姜瑶看向东榑,“你其实知道我会把书带到这里来吧?”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千年古木能隐藏那本书的踪迹,不是吗?”   东榑眼神微动。   果然。   朗甜的话是真的。   而东榑什么都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岌岌可危。   朗甜是东榑雇的人吧?两个人合起伙来演戏?不是吧不是吧这个世界不可能有鬼神吧?   姜瑶颤巍巍喝了口汤。   她现在要去了解一下宗教福利吗?信如来佛祖还是玉皇大帝,或者西方的耶和华和耶稣?   谁赚的钱多啊?   姜瑶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么多诡异奇怪的地方她都不信,在此刻,她一下子动摇得厉害。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关键的事情,能让她瞬间明白自己心情。   是什么呢?   她想不起来。   但是这不妨碍姜瑶变得神神叨叨。   吃完饭回房间,姜瑶打开网络搜索——   佛教是什么样的宗教,佛教核心教义是什么,道教赚钱吗,如何加入道教,基督教信什么,《圣经》讲了什么……   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广告看完后,姜瑶心情复杂:   我还是想信社会主义啊……   姜瑶搜索到半夜,楼上突然有了声响。   姜瑶一顿,不自觉屏息凝神。   半晌。   新闻联播片头曲响起。   姜瑶莫名一笑。   总觉得照片上的人不像是会看新闻联播的样子。反差太大,令人莞尔。   姜瑶放下手机,拉了拉被子。她缩在被窝里,听着楼上断断续续的新闻联播,害怕的感觉消失大半。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鬼神。信也好,不信也好,信的人有信的过法,不信的人有不信的过法,她之前不信,生活也过得很好呀。   神不会因为凡人不信就要把不信的人赶尽杀绝吧?她也不需要因为信神得到神更多的眷顾。   平平常常、平平凡凡就很好。   姜瑶闭上眼。   她现在身体健康,小有资产,美好的生活正软软朝她招手,不必卷入奇奇怪怪的事,不必对奇奇怪怪的事好奇,好好把画画完,就够了。   让奇怪的事归奇怪的人,让姜瑶的事归姜瑶。   姜瑶一下想通,一直绷紧的弦松了,她身心舒畅。   我还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为共产主义奋斗。   她正欲睡觉,楼上的声音突然变了。   嗯?   一首莫名熟悉的歌响起,歌词断断续续——“……沉醉……如茵……月光把爱恋……多少年以后……”   《贝加尔湖畔》!   姜瑶一惊。楼上的人?!   又过了五分钟,姜瑶彻底明白上面在做什么。   他在看韩东君主演的《无心法师》。   姜瑶:……   为什么事情朝奇奇怪怪的方向去了?   姜瑶不知道自己几点睡着的,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她的闹钟不知道被谁关了,早上没有提醒她。   又或许是她自己关的?   姜瑶一顿,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不不不不……和这些事没关系……好好画画,好好画画……”   她走出房门的时候悄悄看了楼梯口一眼,又看了看楼下。   没人。   楼上的人依旧没现身。   东榑是骗她的吧,实际上根本没好?   姜瑶坐在画前,盯着画上的人发呆。   她没画过这么大的画,按理说运笔不会比她画寻常尺寸的画更好。但实际上这幅画是姜瑶有史以来画得最好的。   超水平发挥,姜瑶曾在心里满意极了。   但现在——   姜瑶莫名又不满意了。   她明明没见过他,为什么会觉得这幅画差点儿神韵?   姜瑶盯着画,越盯越不满意,甚至想毁掉重来。一朵小乌云飘到姜瑶头上,她沮丧极了。   这种垃圾,怎么配收一千万啊……   “画得很好。”身后蓦地响起陌生的声音。   姜瑶心一跳。   她回过头,心跳又重重一停。   男人穿着和画上一模一样的衣服,高大挺拔,茕茕而立,面容英俊宛如雕塑,目光深沉,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黑色使他神秘,金色闪耀着贵气,这是一个无论谁见了都忍不住臣服的男人。   姜瑶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话。   气质古绝,不似凡人。   他和姜瑶对视了几秒,转身走了。   人离开好几分钟后,姜瑶回过神。   “卧槽……”这是什么绝世大美男,那胸、那屁股、那大长腿……   轰隆——   姜瑶一抖。打雷了?!   她看向窗外——窗外阳光明媚。   怎么,老天爷也让我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想都不可以吗……”姜瑶低声嘀咕,“想想而已啦,又不是真的上手摸……”   轰隆——   ”不摸不摸——不摸不浪费吗……“   轰隆——轰隆——轰隆——   姜瑶再次瞧了一眼窗外——雷声怎么回事,这明明就不像下雨的样子啊!   东榑突然出现在画室门口。   姜瑶问:“有什么事吗?”   东榑微笑看着她,“姜小姐,不知道您看过西方神写的《圣经》没有。”   “没有,怎么啦?”   “西方的神说,动念即恶。‘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啊?”   “希望神宽恕你。”他鞠了一躬。   姜瑶一脸懵逼。   晚餐的时候,楼上的人没有下来。   江瑶指了指上面:“他不吃饭吗?”   “您不必担心他。”   “哦。”   姜瑶回到房间,休息一会儿后和装修公司聊了聊新房装修的事,又挂出工作室助理招聘信息,然后开始七月财政汇算,正忙碌间,姜瑶妈妈发来一条消息:“瑶瑶,C市的教师公招出来了,你去看一下。”丢来一个链接。   姜瑶没有点开,继续财政汇算。   五分钟后。   “瑶瑶,C市的公务员考试也出来了,你要不要报名?”丢来一个链接。   姜瑶叹一口气,点进去看了看,给吴慧女士发语音:“妈妈,都已经过了报名日期了,晚了。”   吴慧女士马上回了一条:“怎么会晚呀,我看明明是八月份考试!”   “妈,是八月份考试,但是要七月份就报名呀,现在已经七月末了,早过了报名时间了。”她大大松一口气——幸好晚了。   吴慧声音气嘟嘟的:“哎呀都怪你,你怎么不提前把时间看好呀!”   姜瑶哭笑不得——她又不想考老师和公务员,看这些时间干嘛。她赶紧岔开话题:“下周六爸爸生日,他想要什么呀?”   吴慧的声音更气嘟嘟了:“他生日你问他呀,我不知道!”   姜瑶知道她妈吃醋了,笑着道:“那您要什么呢?夫妻本一体,爸爸过生日也是妈妈过生日,当然两个都要买了。”   吴慧过了一阵才回,声音不再气嘟嘟,笑着埋怨:“都别买了,没啥想要的,你回来就行。”   “好,我下周回来。”   姜瑶放下财务表,给姜爸爸挑了两套一千多的衣服,给姜妈妈买了一只五千多的包。地址填的她租的地方。   礼物不能直接寄回家,她要先剪吊牌。   吴慧勤俭节约一辈子,要是让她知道一个包五千块钱,姜瑶可能会失去双腿。 第12章 神秘爱人12   被姜妈妈这样一打断,姜瑶也没了工作的心思。她看了一眼购买界面,想了想,打开微信联系吴蝶。   姜瑶:保平安的符有没有?   吴蝶发来一个震惊到裂开的表情,紧跟着回:怎么啦?出什么事了?还好吗?   姜瑶:暂时很好。给我爹妈买的。   如果世界真的这么玄幻,她自己没什么,对父母的担心倒多了一层。   吴蝶:纠正你一下,和神相关的东西,都不能说“买”,得说“请”或者“求”。   姜瑶:……   吴蝶:符容易丢,戴起来也不好看,现在早不流行了。   吴蝶:可以买开过光的首饰,效果一样。   姜瑶:那你给我整两件。   吴蝶:……   姜瑶立马撤回,重新发了一个:请吴大师帮我求两件。   吴蝶:我只能给你请到普通大师开过光的哈,那种各界顶尖人士抢着要的件儿没有。   姜瑶:怎么方术界也分三六九等啊?不都是神的子民吗?   这样一对比,东榑信的神好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哦。   改天问问他信的谁。   吴蝶发了一连串翻白眼的表情,回:价值决定价格。   姜瑶打了一个呵欠,睡意来临:行吧,周六前寄我公寓,晚安。倒头就睡。   吴蝶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半晚安?但她一想到最近姜瑶一直这样,回:晚安。   姜瑶已经沉入梦乡。   第二天,姜瑶再次开始朝九晚五、胃口大得像猪、睡眠多得像猪的生活。楼上的男人自画室门口短暂几秒钟的现身后再也没出现。   姜瑶躺在床上的时候偶尔会有设一个半夜三点的闹钟的心思,最后作罢。   画创作得异常顺利,特别是照片上的人现身后。姜瑶抓住了那一点神韵,这几天一直在抠细节。   照片她看了成千上万遍,线稿她看了成千上万遍,有色图她看了成千上万遍,姜瑶现在闭着眼都能画出他的样子。   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颌角、喉结……   姜瑶的画笔停留在男人的喉结上,她的手微抖。只有这样细致画过每一寸轮廓,她才深刻了解到画上的人有一副多么完美的身体。   《道林·格雷的画像》里画家巴兹尔·霍华德说:“他的美超出了艺术的表现能力。”   如是。   她叹一口气,稳住心神,重新落笔。只是为了一千万,只是为了一千万……   时间很快到姜瑶又一次下山的时候。姜瑶回到公寓,拆了快递,剪了吊牌。吴蝶的寄件也到了,姜瑶打开看了看,是两块成色一般的翡翠吊坠,一个观音,一个佛公。   吴蝶发来语音:料子也就那样了,主要戴个平安。   姜瑶回:没事儿,我看不出来好坏。   姜父姜母更看不出来。   给吴蝶把钱打过去后,姜瑶拿着两个坠子不知在想什么。   她主观上绝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有神鬼,但最近的客观事实又让她不得不信。她在心里道:如果真的有神,那就保佑我父母平安吧。   远在几十公里外的暾明别墅,三楼上的男人睁开眼睛,他眼睛亮若星辰,仿佛涵括了整个宇宙,他开口:“神允了。”声音沉静,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怀疑的威信。   姜瑶手上的坠子微微发了一下光,随即颜色如初。   姜瑶没有发现,愣了一会儿神将坠子放回盒子里,打车回家。   吴惠炖了老母鸡汤,做了一桌子菜,姜瑶一到家,就被催洗手吃饭。   姜洪接过姜瑶手上的东西,好奇地瞧了瞧,把吴惠的包和首饰放到一边,提着两袋衣服美滋滋坐到沙发上。   中年微微发福的男人,露出小男孩的兴奋神色,一边拆袋子一边问:“瑶瑶你在哪儿买的呀?这盒子看起来挺贵呢!”   姜瑶笑,一边洗手一边回:“不贵,商场打折,您的这两套打三折呢,才两三百块!”   “打了折都两三百啊?!啧!”姜洪抖开衣服,笑得开心,“那原价岂不是要上千?”   吴惠正在端菜,瞪着沙发上的姜洪,“吃饭呢看什么衣服?!吃完饭不能看吗?赶紧去端汤!”   “我闺女会买,这衣服高档!”姜洪满意极了,拿上衣服就往卧室走,“果真一分钱一分货,我去试试!”   “试什么试啊!”吴惠在桌边喊,“姜洪,叫你端汤!哎哟气死我了!”   姜瑶将鸡汤端出来,拉着吴惠到沙发边,将买的包给她,“算了算了,我爸喜欢我也高兴,您看看您的礼物,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退了我再买。”   “吃饭呢。”吴惠嗔她一眼,手却接过了袋子。   “您先看,您先看,鸡汤先凉凉。”   母女俩挨着坐下。   吴惠拿出包,“哎呀”一声,“怎么买这个颜色呀。”   “不喜欢呀?”   吴惠摸着包,看看里面,看看外面,“好看是好看的,是不是太年轻了呀?”吴惠站起来背上,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我一个五十岁的老太婆,背这个出去要被笑话吧?”   姜瑶走到她身边,“您什么时候五十岁啦,去年不才过四十岁生日吗?”   吴惠瞪她一眼,“不是四十,是五十,你怎么连我年龄都记不清了!”   姜瑶嘻嘻笑,“你看,你年轻得连自己女儿都记错了你的年龄,怎么会是老太婆?”   吴惠这才知道她故意的,扑哧一笑,随即看向镜子,笑容淡了些,“你看看,这两边全是白头发。”   姜瑶心一酸,走过去挽住她,摸了摸她的白头发,笑道:“才这么点儿,谁不长白头发嘛?”   吴惠挎着包,伸伸脖子,挺挺背,完全没听姜瑶说,她笑眯眯,“这个包衬你妈,好看。”   姜瑶莞尔。   “多少钱?”   姜瑶一顿,“六百。”   吴惠倒吸一口气,把包给姜瑶,“六百块买个包?!退了,我不要!”   姜瑶正欲说话,吴惠一个杀气十足的眼神扫过来,“姜瑶你长本事了你?才赚多少钱就买六百多包?我就装个钥匙手机,哪儿用得着包!退了退了,不喜欢!”   姜瑶深吸一口气,柔声道:“妈——你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呢……”   吴惠瞪她:“说什么?!不管说什么我都不要!”   姜瑶把包塞回她手里,“这个包原价六百,打折价一百二,柜台只剩这一个,清仓处理,这么便宜简直是不要钱。”   吴惠推辞的手收回来,她拿着包,皱着眉,“一百二?”   “嗯嗯,一百二。”   “还是有点贵……”   姜瑶:“……”我编不动了。   “但它质量蛮好的,确实值这个价。”吴惠将包又仔仔细细看了一回,勉强收下,“以后别买这些不实用的东西,有钱就存着,别乱花,知道了吗?”   姜瑶点头如捣蒜,心里松了一口气,“好的。”   吴惠看了另一个口袋一眼,拿起来,“这又是什么?”   姜瑶将首饰的来历讲了,吴惠立马戴上,“瑶瑶,这个可不便宜吧?”   姜瑶忘了编坠子的价格,正欲随口说个价,吴惠摸着坠子,“楼上赵阿姨自己去庙里求,听说最便宜的都要八百多,你这个水头这么好……”   正欲出口的“一百块两个”被姜瑶咽回去,她咳了咳,“我找吴蝶拿的内部价。”   “多少嘛?”   “一、一千?”   吴惠点点头,“开过光的确实贵。”却也没说其他的。   然吴惠这样姜瑶反而开心不起来,她嘱咐道:“这些东西价格虚高,还有很多假货,你以后遇到推销这些的留个心眼,想买什么跟我说,我让吴蝶掌掌眼。”   “那当然嘛!我还怕你被骗了去呢,这种东西有一件就够了,我不会买的。”   姜瑶略略放心。   换好衣服的姜洪从卧室出来,笑眯眯转圈给母女俩看,“姜洪啊姜洪,帅气!”   母女二人都笑了。   三人坐下吃饭,姜瑶一边吃一边赞:“还是妈妈做的饭最好吃。”   姜洪将一盘卤味推到姜瑶旁边,“闺女尝尝这个!”   姜瑶吃了一口,“您做的呀?”   吴惠冷哼一声,“你爸什么时候会做饭啊!”   姜洪自己也吃了一口,“不是,是你龚叔叔开的现卤店,味道怎么样?”   姜瑶点头,“还可以。”   “你爸啊,现在每天早上五点就去帮龚叔叔的忙,忙到八点才回自己的店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合伙在做呢。”   姜洪瞪了吴惠一眼,气鼓鼓道:“我早上又没事,去帮个忙怎么啦?”   吴惠脸色一变,“帮忙?你怎么不帮帮我的忙?我当年怀着姜瑶,六个月了都还在进货,你死哪儿去了?”   姜瑶暗道不好,忙道:“妈,爸,我要跟你们说件事。”   姜洪也知道此刻惹不得吴惠,忙道:“什么事?”   “我买房了。”   “买房!”吴惠果真被转移注意力,“什么时候?”   姜瑶便把买的哪里、买成多少、哪儿来的钱一五一十说了,吴惠被一千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姜瑶趁机道:“你们花了那么多钱让我学画画,不也是希望我以后能多赚钱吗?我现在开了工作室,有一些固定的买家,平均月收入两万左右,偶尔遇到这样的大买家,还能狠赚一笔,不比当公务员老师强多啦?”   吴惠还沉浸在一千万的震惊中,没有回话。   姜瑶一股作气:“我现在房子有了,下周去买车,也给你们买一辆,日子过得挺好的,不一定非要考公务员,您说呢?”   吴惠愣愣点了点头。   姜瑶心中一喜。   吴惠道:“有车有房有事业,现在就差结婚了。”   姜瑶笑容一滞。   “明天去相亲吧。” 第13章 神秘爱人13   姜瑶整个人裂开。   她没想到刚解开父母的公务员魔咒,立马掉进催婚的深渊。关键是看吴惠的样子不像开玩笑。   吴惠对姜洪说:“之前约的那个男孩子就不看了吧,条件还没瑶瑶好,龚三儿说的那个一米八的不错,部队那个。”   姜洪逃过一劫,吃饭吃得油光满面,一抹嘴,“我就说嘛,人老龚不会坑我们闺女!你还不要我去帮忙,不帮忙能得到这些消息嘛!”   吴惠不服气:“你帮得还不够多?!他不该给你介绍?瑶瑶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不得当半个女儿看?”   “行行行,不吵这个。”姜洪咕噜咕噜喝完汤,“我现在联系去!”   “爸爸……”姜瑶哀怨看着他。   姜洪一挥手,“瑶瑶你放心,对方很帅一小伙儿,你看了绝对喜欢!”   姜瑶看向吴惠:“我才二十四……”   吴惠:“二十四我已经和你爸结婚了。”   “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啦!”吴惠给她夹了一个鸡翅,“你早点儿结婚,早点儿生,我们还有精力带带,你要是拖到三十几,我们六十几,谁带得动?”   姜瑶默默吃饭。   这个话题深入聊不得,多说一句就得被念上一个小时。姜瑶只想和和气气呆两天。关于自己的人生,她不逞口舌之快,她的力量来自行动。   吴惠见她不说话,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姜瑶看起来很好说话,但一旦做了决定,刀架脖子上都不会改。“去相亲吧,看看嘛。”   姜瑶道:“等爸爸联系上再说吧。”联系不上联系不上联系不上,没空没空没空……   吴惠笑道:“真的很帅,我上次在龚三儿的店里见过一次,精神小伙儿!”   姜瑶笑笑。   “哎,咱们晚了一步!”姜洪从卧室出来,“人已经和另一个姑娘看上了!”   吴惠傻眼:“这么快?!你不前天才说嘛?”   “我刚打电话过去龚三儿还说没看上呢。让他去确定一下就变成两个人打算处处了。”   吴惠扼腕:“哎,可惜了!”   姜瑶偷笑。这也太及时了吧,少一秒则早,多一秒则晚。她悄悄想:原来在这方面她也有运气。   姜洪看姜瑶低着头,以为她在失望,拍拍姜瑶肩膀,“没事儿瑶瑶,下一个更好。”   吴惠一边收碗一边道:“必须的!重新给我们瑶瑶找个好的!”   姜瑶收起偷笑,点点头:“好的好的。”   晚饭后姜父姜母日常去散步,姜瑶回房间休息。   半个小时后,吴惠敲了敲姜瑶的门:“瑶瑶,你睡没有呀?”   姜瑶正欲睡,忙坐起:“没呢,怎么啦?”   吴惠推门进来,坐到姜瑶床边,眼里闪着奇异的光:“瑶瑶,你这个佛公有点儿灵呀!”   姜瑶一愣,紧跟着一咯噔,“怎么了,你们在外面遇到什么了?”   “事儿是小事,但神奇得很!”   姜瑶疑惑看着她。   “我和你爸不是去江边散步嘛。从我们这儿过去不是只有一个红绿灯嘛?我们当时正在等红绿灯,你爸见灯绿了就要走,我正好看到他戴的菩萨歪了,就扯住他调整坠子。也就这两秒哟,有个小电动从坡上闯下来,直直闯红灯就过去了。”她摸着坠子,“要不是我拉你爸调整坠子,两边再怎么说也得擦伤。我俩都觉得巧得很!”   姜瑶松一口气,“没事就好。”   “你给自己求没有?”吴惠看她脖子一眼,“你也给自己求一个。”   “好,我这就找吴蝶求。”   等吴惠离开,姜瑶给吴蝶打电话感谢。   “喂,瑶瑶?”吴蝶声音虚虚的。   在微信上聊天可以想好了写,且文字表达情绪有限,姜瑶没有看出来什么,但一听吴蝶心虚的声音,姜瑶立马觉得有鬼。   吴蝶也知道一说话她就得暴露,未等姜瑶问,自己直接招了。   “那坠子我是在甜姐那儿求的。”   姜瑶一顿。   “甜姐家父母是做玉石生意的,料子比其他人便宜太多。她自己又会这些,效果挺好,同等效果的坠子其他人那儿要五六千呢……”吴蝶小声道,“但我也知道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她,所以……”   “没有。”姜瑶道,“第一次是误会。我等会儿加她微信感谢一下吧。”   “我没跟她说坠子是帮你买的,她还不知道呢。”   “好的,知道了。”   她最开始因为书的关系草木皆兵,觉得问书的都是不怀好意的人。但经过藏书和坠子的事,姜瑶觉得朗甜不是坏人。   她帮了姜瑶父母,姜瑶应该说一声谢谢。   微信加上,姜瑶自报家门,并简单说了一下事情,最后表达了感谢。   朗甜只回了一句:行了,有事再找。   倒是个不记仇又干脆的人。   玉坠能保平安,但保不了没有麻烦。   姜爸爸突然被警察抓了。   姜瑶下午接到电话,整个人愣住。   吴惠在电话里声音发抖:“瑶瑶,我刚给你爸爸的几个哥们打了电话,叫他们去问问发生什么事了。警察不让问,什么也不说,为什么呀?!你爸出什么事了呀?”渐渐带了哭腔。   姜瑶心里也慌得很,先安抚了吴惠,又说:“您先回家,我去警察局问问。”   “我、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您先回来,我年轻人腿脚快,您在身边我还要分心照顾您。”   “哦哦,好。”   吴惠关了面店,通红着眼睛回到家里。   姜瑶匆匆离开去警局。   姜瑶有个高中同学在警局做事,姜瑶联系了一下,基本搞清楚来龙去脉。   龚三儿为了利润以极低的价格进了一批瘟货,量很大,有倒卖的可能。今早凌晨四点收货的时候被举报了,警察抓人,龚三儿逃了,抓到了姜洪头上。   姜瑶不可思议,对她高中同学道:“我爸就是一个去店里帮忙的,一分钱不拿。这件事他绝对不知道。”   穿警服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把营业执照摆到桌上:“可是这个店的法定代表人是你爸。”   姜瑶瞳孔一缩,纸上姜洪的名字刺眼。   怎么可能!   “你等等。”   姜瑶立马给吴惠打电话,问:“那个现卤店是我爸开的?!”   “不是呀,是你龚叔叔——”   “龚三儿开的店为什么是我爸的名字?!”   “啊?”吴惠也懵了,“什么你爸的名字?”   姜瑶深吸一口气,“那个现卤店营业执照上是我爸的名字,现在店出事了,龚三儿不见了,警察当然要抓他……”   “我不知道呀……”吴惠边哭边骂,“姜洪这个畜生!一定又被龚三儿三言两语骗了,我就叫他别帮忙别帮忙,现在倒好!呜呜呜呜呜帮成这样……”   姜瑶心烦意乱,忙打断吴惠:“好了妈妈,您别担心,我再了解一下。”   “呜呜呜呜呜……”   姜瑶挂了电话。   姜瑶坐回警察面前,问:“这个事要怎么解决?”   对方摇了摇头,“这个我没办法。”他顿了顿,“肯定还是要找龚三儿,但你爸爸不管知不知情都要负责任,找不到人的话责任就全是你爸的。”   “会坐牢吗?”   “这个不好说。”   姜瑶心一紧。   姜洪被拘留了,姜瑶见不到人。回到家,吴惠眼睛已经哭肿了,她拉着姜瑶,皱纹深深的手用力到发白,“怎么样?”吴惠平日里凶巴巴,但实际上外强中干,只会在家里恶声恶气。   姜瑶笑了一下,“问题没那么严重,会罚款,会拘留一阵——”   吴惠狠狠跺脚,大声嚎:“姜洪你个畜生哟——”她吐词不清乱骂一阵,手依旧紧紧拉着姜瑶,“瑶瑶啊,你爸爸没进过局子,这怎么办啊……”   姜瑶也心疼姜爸爸飞来横祸,更怕他在里面受苦,五十多岁的人,又是一个倔脾气,可千万别和警察起冲突。   她压下心里的酸意,吸一口气道:“我明天去请一个律师,我们毕竟不是专业的,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   “会不会花很多钱啊?”吴惠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律师打交道,“十几万还是几十万啊……”她顿了顿,突然恶声恶气说:“算了,就让他坐牢去吧!不坐牢不会长记性!”   姜瑶柔柔的眉心,“妈妈您别担心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姜瑶又安抚了吴惠一阵,等吴惠平静下来,她回到自己房间。   姜瑶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回,随即翻开通讯录,开始找律师。   刚好商芙的男朋友就是律师。   二人在商芙的介绍下互相加了微信,姜瑶将事情说清楚后,说:“罚款没问题,就当买教训,拘留一阵也可以,但是不能坐牢。这件事我爸完全不知情,店是龚三儿的,事是龚三儿做的,我爸是被牵扯进来的。”   对方顿了顿,“龚三儿和你爸十年的交情,你确定你爸不知情?”   姜瑶沉默。   对方叹一口气,说:“我们当然希望你爸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参与,但是你爸都成店的经营者了,不知道的可能很小。”   姜瑶两眼发黑,也有点儿恼姜爸爸,“他一分钱不要,图什么呀!”   商芙男朋友笑了笑,“男人嘛,一句‘兄弟’啥事儿都愿意一起干。”   姜瑶想起过去的一些事,心微梗。   “最好的情况是,你爸不仅对事不知情,对店的事也不知情。”   “什么意思?”   “身份证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法定代表人,当事人不承担刑事责任。” 第14章 神秘爱人14   “当然,要证明这一点很难。”对方说,“更好的情况是直接找到龚三儿,一人做事一人担。”   姜瑶沉默。   去哪儿找?这个只能寄希望于警察。   “你不必过于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那是她爸爸呀。   “这件事可大可小,平时这种案子一般罚款了事,但最近上面抓得严,可能会立典型,立到谁不好说。”   姜瑶心梗的感觉更强了。她现在只希望她爸爸在里面安分守己一点,千万千万不要出头。   姜瑶和律师聊完已经十二点,她呆坐一会儿,出门洗漱。   主卧的灯还亮着。   她轻轻走到门边,正欲敲门,门没有关紧,姜瑶朝门缝里看了一眼。   吴惠坐在床边,床上摆了四五个口袋,她手里拿着钱,正一笔一笔数着,“十一、十二、十三……二五、二六、二七……”   她手上是十块、二十块的散钱,身旁还挨着同样的,一摞一摞,捆扎结实。   姜洪和吴惠在某中学门口开着一家油炸小吃店,中午十一点开门,晚上十一点关门,开了很多年,生意不错。   赚的钱,吴惠一部分存银行,一部分就这样捆起来藏在家里。她经历过没钱的日子,家里放着钱才会安心。   姜瑶原来只知道家里有些现金,既是面店找零需要,也是吴惠的喜好。但她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   四五个口袋加起来,大概有十几万。   此刻,她似乎把家里所有的现金都翻了出来,正在清算。   那些钱上,每一张都有油炸味道和吴惠的手温,它们陈旧、污脏,也带着各行各业的父母的手汗。   姜瑶轻轻将门带上,眨了眨眼睛,平复了好一会儿,敲了敲门。   “进来。”   姜瑶走进去,轻声道:“您在干什么呢?”   “数钱呀。”她叹一口气,“不是要请律师吗?不还要交罚款吗?存折里的钱存了定期,有些钱不能动,就数数家里还有多少嘛。”   姜瑶将解开的钱袋重新系上,“您忘了我赚了一千万啦?你闺女现在有钱,您别管这事了,我知道怎么做。”   “不是才到手一百万嘛?”吴惠取下老花眼镜,静静看着她,“你刚买了房,又刚租了工作室,还得招人,还得配车,哪里都是用钱的地方——”   “妈。”姜瑶把所有的口袋都系好,“您真的别担心,爸爸的事用不了这么多钱。”   “真的?”   “嗯。”   吴惠是老实本分的人,虽然活了半辈子,没遇到这些事,对国家机关有着天然的敬畏,总觉得沾上就是大事,自然一下就慌了神。   “那你爸要在里面待多久?”   “可能半个月吧。”姜瑶拍拍吴惠的手,“反正不会多久的。明天我和律师一起去见爸爸,更多的等见了爸爸再说。”   “我要和你一起去。”   姜瑶顿了顿,“好。”   吴惠知道明天能见人,心里的不安少了大半。   姜瑶正要劝她早点睡,吴惠手脚麻利将钱放回柜子里,对姜瑶道:“瑶瑶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见你爸呢。”   姜瑶看着她红肿疲惫的眼睛,心里酸酸胀胀。   从有记忆开始,妈妈对爸爸就是冷言冷语,爸爸做什么事都得挨骂,初中时候吴惠甚至对姜瑶说“嫁给你爸,我没快乐过一天”——姜瑶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他们是为了过日子结的婚,又因为她,勉强维持着婚姻。姜瑶小时候见够了他们吵架,长大后就充当了和稀泥的角色,避免二人冲突。   她不懂父母的感情。   吵架的时候什么伤人的话都说得出口,哪里痛往哪里扎,出事的时候又为对方流泪担忧,恐惧着失去。   她当然愿意相信她的父母是相爱的,但这样的感情太消耗人了。她又为他们悲哀。   姜瑶守着吴惠睡着后回到房间,她想了想,给东榑发消息:“下周我能请两天假吗?”   信息发出去姜瑶才注意到已经凌晨一点。   算了,明天打电话说吧。   才放下手机,手机上就显示东榑来电。   “出什么事了?”   “一些私事。”姜瑶顿了顿,“下周耽误的时间我会抽周末补上,您看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姜瑶垂下眼,“好的,抱歉,我——”   “您不需要补上。”东榑的声音一如即往温柔,“您什么时候解决完,什么时候通知我接您就可以了。”   姜瑶眼一酸,轻轻“嗯”一声。   东榑看了笔直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一眼,问:“您打算怎么解决呢?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谢谢。”姜瑶吸了吸鼻子,“我已经找好律师,警察也已经在找人了,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好的。”东榑不再多问,挂电话前突然说,“试试向神祷告,神会保佑你。”   “谢谢。”   挂断电话,姜瑶瘫在床上,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第二天,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   姜瑶见了姜洪,姜洪确实不知道买卖瘟品的事,但成为现卤店法定代表人的事却是知情的。   龚三儿有黑底,没法当法定代表人,他跟姜洪说这就是一个挂名,什么风险都没有,就借用一个身份证,姜洪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吴惠气得在警察局大骂,被警察提醒后坐到一旁哭。   老一辈的人不懂法,不懂身份证的重要性,姜瑶虽然也气,但还能控制住。   律师建议姜洪咬死了说不知情,他去活动活动。   姜洪脖子一梗:“那不是坑我兄弟嘛!我做不来!”   姜瑶又气又难过,语气略重:“爸!您拿他当兄弟,他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兄弟?!您现在不就是被兄弟坑在警察局吗?!”   “那种情况下怎么通知嘛!”姜洪说,“他也没料到警察会抓我呀!”   之后,不管律师和姜瑶怎么劝,姜洪都不愿意把事情都推到龚三儿身上。   更令姜瑶烦躁的是,龚三儿的母亲得知儿子的现卤店被迫关门,不久就会吊销营业执照,闹到吴惠面前来,撒泼打滚不允许吊销。   吴惠瞪着她,“龚奶奶,不是我要吊销龚三儿的执照,是公安局!您在我这儿哭有什么用呀!”   “那上面不是写的姜洪的名字嘛?”龚奶奶坐在小吃店里,一个人占了四个座位,学生都不敢坐到她那边去,“我不管,你不能让姜洪把执照搞没了!他自己出了事自己扛着,关我们龚三儿什么事啊?凭什么吊销我们的执照啊?!”   吴惠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有人能说出这么蛮不讲理的话,她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   有学生要进店点餐,龚奶奶拐杖一伸,胡乱挥了挥,叫道:“别来吃,别来吃,这家的老板没良心,她要公安局收我儿子的店!”   学生们不明所以,被疯疯癫癫的老人吓住,互相拉着赶紧退开,窃窃私语朝其他店去了。   姜瑶看着比平时少了大部分顾客的店,又看到吴惠被噎住的样子,眉目一冷,走过去挡在吴惠面前,冷声道:“我倒是想问问您,我爸爸做什么事了要自己扛?被抓进警察局的为什么是我爸而不是你儿子?!”   “为什么要抓我儿子?!”龚奶奶浑浊的眼一瞪,“那执照上写的是姜洪的名字,出事了肯定是抓负责的人,我儿子就是打工的!”   “那好!”姜瑶继续冷笑,“既然你儿子是打工的,出事了抓的也是我爸,这个营业执照也是我爸的名字,这个店名义上也是我们的。我们是老板,我们愿意关就关,和你打工的儿子有什么关系?!难道老板关店还要跟你打工的儿子说一声不成?!”   “怎么就成你们的啦?!”龚奶奶眼睛瞪得更凶,“这个店是我儿子的!你们就挂个名!休想从我儿子手上把店抢走!我告诉你们——”她的拐杖一下重过一下,仿佛要把地板戳穿,“你们别不讲理!我儿子辛辛苦苦开个店容易吗,你们要是继续浑,我就跟你们拼了这条老命!”   姜瑶气到脑壳晕——到底是谁不讲理?!敢情好处全是她儿子的,出事了责任就是她爸的?!这什么狗屁一家人!   姜瑶正拿这没脸没皮的老人没法时,一辆车停到小吃店门口。   姜瑶觉得熟悉,定睛一看,是东榑的车。   也就在这时,东榑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下来。   二人远远对视一眼,姜瑶赶紧放下活计跑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路过。”   “哦哦。”姜瑶自己正焦头烂额,对东榑的行程不感兴趣,“那您忙。”说完便要回去。   哪曾想奇葩的龚奶奶被姜瑶怼了两句心里生气得很,看姜瑶出来,也紧跟其后,她瞧了一眼东榑,认定他是姜瑶老板,恶狠狠道:“老板哦,你都招的什么人哦,又不讲理又不礼貌,对一个老人破口大骂,还推我,这样的员工你敢要啊?!她爸爸犯法进警察局了,你知不知道?”   姜瑶震惊地看着她。   东榑神色如常,面带微笑,看着龚奶奶:“好的,谢谢您。”   龚奶奶一噎,不死心道:“你别要这样的员工哦,以后公司会出事的。”   “我不是她老板。”东榑微笑,“她的老板在车上。” 第15章 神秘爱人15   姜瑶一愣。   他在车上?   龚奶奶明明杵着拐杖,手脚却突然麻利,两下拐到车门前,干枯的手啪啪拍了两下车门,“老板,你员工的爸爸被警察抓了!他们不是好人!你——”   姜瑶突然力大无穷,连拖带拽将龚奶奶拖离车前,直拖到小吃店门口,厉声道:“你再闹我报警了!你是龚三儿母亲,肯定知道龚三儿在哪儿,警察不会放过你的!”   “你、你骗人!”   “警察关你两天,看你说不说!”   “我、我不会,你——”   “好,那我们就报警看看,看警察抓不抓你!”姜瑶其实在吓她,警察不会无缘无故抓人,即便是龚三儿母亲。但龚奶奶太过分了,无缘无故骚扰东榑不说,还打算骚扰车上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姜瑶的怒气值到达顶峰,她绝不允许这些俗气的鸡飞狗跳的人和事摆到他面前。   她虽然只见了他一面,却莫名升起最强烈的自尊心。   她希望在他眼里,自己是体面的。   即便云泥之别,泥人儿也要体面。   龚奶奶看到姜瑶真的动了怒,开始打电话,一下子慌了,一把抓住姜瑶的手,“姑娘啊,奶奶着急,说话重了,你别跟我一个残疾老太婆较真,别打电话,别打电话……”   “我不知道龚三儿在哪儿啊!他一天从早忙到晚,又不和我这个老太婆住一起,平时问他在干什么他也不耐烦回我,我不可能知道他去哪儿了呀,警察如果来了,一定二话不说就把我扣走,他们不会听我讲话,老太婆年纪大了,经不得折腾啊……”   “闺女,瑶瑶,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哟,你不能做让我死的事哟……”   在陈旧、迂腐、无知、无礼的龚奶奶心里,警察也是陈旧、迂腐、无知、无礼的,她不怕姜瑶和吴慧,因为她们都是小老百姓,无权无势,她可以仗着高龄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但警察不一样,警察比她高一等级,她没有优势,她撒泼打滚得不到好处,甚至会被惩罚,她恐惧。   姜瑶最终没有打电话,龚奶奶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经过车边,龚奶奶看着线条优美冷冽、反射着阳光的昂贵车子,它车窗紧闭,高傲又冷漠,仿佛是里面那个一直没现身的老板的化身。   “有钱了不起哦,就可以这样无视人?都他妈是畜生……”   车旁的东榑一顿。   “会有报应的,这些畜生……”   有人拍了拍龚奶奶肩膀。老人回头,东榑微笑看着她。   东榑莫名伸手,在她头上绕了绕。   “干啥你?”龚奶奶狠狠瞪人。   “为了您好,请不要再骂人。”东榑一脸恳切。   “哟,骂不得哦?”龚奶奶嘴一撇,“都不是东西,眼里只有钱,不把别人当人,有啥了不起的?我又不吃你家饭,嘴长我身上,我想骂谁骂谁,想怎么骂怎么骂!你家老板自己瞧不起人,还不许人说,怎么,有两个臭钱就就觉得国家都是他的了?作孽!”   东榑看着她头上的红雾由红转紫又转黑,知道自己已经无能无力,朝她鞠了一躬:“您走好。”   “谁知道你们的钱怎么来的……”龚奶奶一边骂一边离开,“早晚警察要来找你们,你们做的孽老天看得到,有钱赚没命花,会有报应的……”   龚奶奶一个人走在路上,骂了足足十分钟才消停。   夏日空旷的八车道大路上,她看了红灯一眼,一拐一拐走上马路,“哎哟热死了……”   她看着地面,兀自走着,完全不在意左右是否来车——她已经习惯如此。马路空旷,她这么大个人,开车的看得到,看到了自然会减速……   也就在这时候,一疲劳驾驶的大卡车迷迷瞪瞪看了绿灯一眼,他没有踩刹车——   等他注意到斑马线上有个小老太婆时,他蓦地刹车——   然而已经晚了。   人和车“嘭”一声撞一起,车子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卡车滑出很远,马路上留下鲜红的车轮血迹。   龚奶奶前脚走,东榑后脚也离开了。   姜瑶帮了一会儿吴慧,突然接到警察电话,说可以去签字领姜爸爸了,事情已经解决。   姜瑶来不及问怎么解决的,只忙着点头答应了,匆匆打车去警局。   一到警局,姜爸爸已经出来了,他和两个警察站在一起,陪着笑,“麻烦你们了,谢谢,谢谢。”   姜瑶按程序办了手续,一脸懵地问:“为什么突然可以出来了?”   警察道:“抓到龚三儿了,他承认事情是他一个人做的,和姜洪没关系。但是你爸确实是店的法定代表人,执照肯定要被吊销,三年内不能再注册。”   “好的。”姜瑶顿了顿,“我能问一下是怎么抓到人的吗?”   “他自己来自首的。”   姜瑶一讶。自首?   “藏得可深了,这家伙是惯犯,知道怎么躲警察,要不是自首,咱们有得找。”   “为什么会自首呢?”   “谁知道呀!”警察也纳闷,“奇奇怪怪的,可能良心发现吧。”   事情解决,姜瑶不欲深究,正要离开,警察突然说:“不过他不自首也没关系,局长突然发话要彻查严惩这个案子,他不自首顶多我们加两天班,人肯定找得到。”   “局长?”姜瑶口气惊讶。这么小的案子,为什么局长会出面?   “是呀,我们也挺惊讶,这件事哪轮得到局长出面。”   姜瑶心中一动,小心问:“今天有人找局长吗?”   “哪只今天,每天都有人找局长!”警察不以为意,“来来往往多的是人。”   “不过——”对方话锋一转,想到了其他,“今天局长倒是亲自出来接了个人。”   “一个穿唐装的年轻男人,开迈巴赫,对方都没有下车,局长站在驾驶位旁边和他说话,笑眯眯又尊敬,倒从来没见过。”   迈巴赫,唐装,年轻,男人。   东榑。   原来他说的路过是这个意思。   姜瑶带着姜洪匆匆离开。   二人刚离开警局,下一秒警局电话响起,“海月大道撞死人了,你们派几个人过来。”   龚三儿和外出的警察擦身而过,听到警察说——   “又一个在海月大道闯红灯的老太婆,唉……”   “听说撞成一滩肉泥,司机都疯了……”   “确定身份了吗?”   “等我们过去呢……”   龚三儿“呸”一声,“该死……”   警察推推他,龚三儿吊儿郎当进去了。   这边,姜瑶带姜洪回家。   路上。   姜洪坐立难安,在位置上动来动去。   姜瑶一眼看穿她爸的想法,“放心,妈妈她——”   姜洪耳朵竖起来,忙问:“怎样?”   姜瑶微笑:“已经在等你了。”   姜洪瞬间汗如雨下,“瑶瑶,你借给爸爸一千块钱吧,爸爸出去住几天……”   姜瑶把手机拿出来,姜洪一喜,以为女儿要转账。结果姜瑶打开与吴慧的聊天界面,拿给姜洪看,“妈妈已经料到了。”   聊天界面上,吴慧发来消息:瑶瑶,不许借钱,让他滚回来。   姜洪脑门上的汗更多了。   姜瑶叹一口气,“您这件事做得确实不对。”   姜洪泄了气:“我晓得。”早上姜瑶一行人离开后,姜洪反思了一阵,知道自己冲动了。   警察告诉了他很多龚三儿的案底。姜洪这才知道龚三儿这些年做了多少混账事。两个人十年兄弟,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拿对方当兄弟,对方并没有把他当兄弟。   父女俩回到家,吴慧冷着脸坐在客厅,风雨欲来。   姜瑶一顿,对吴慧道:“妈,我要先走了。”东榑刚给她发了消息,表示过来接她回暾明别墅。   吴慧脸色未变,“行,你去忙。”垮着脸直直盯着旁边的姜洪。   姜瑶回房间收拾行李,外间吴慧怒气冲冲的揪着姜洪,“你还当自己是十几二十几的年轻小伙子呢?!兄弟?!离婚和你兄弟过去!我算什么呀!”   “有本事惹事有本事自己解决啊!你让我们跑上跑下是怎么回事,啊?!你多了不起,还兄弟!你要是还想出去混结什么婚要什么孩子!瑶瑶做了什么孽要摊上你这个爸爸?!”   “我又做了什么孽要摊上你这么个人?”   说到这里,吴慧忍不住哭出来,“姜洪你不是人!你只顾你自己,从来没想过我们!”声嘶力竭,痛苦难抑。   姜瑶在卧室里狠狠吐出一口气。   姜洪被重力打了几下,他缩在墙边,不敢还手,嚅嗫道:“……我、我错了……”   “错什么错!你没错!你要是晓得错,这种事我就不会经历一次又一次!”吴慧不解气,又推又打,“五十多岁的人了,你长点心!瑶瑶差点儿因为你连工作都没了!”   “啊?怎么回事?”姜洪忙放下护住脸的手,看着吴慧,“瑶瑶工作怎么了?”   “…………”   “…………”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两个人似乎回卧室了。   姜瑶收拾好行李,悄悄出了门。   她的父母大吵大闹过了半辈子,不管吵得多凶最后都会和好,她已经习惯了。   现在盘桓在她心底的,是楼下的车。   东榑是为了不耽误画的进度帮她的吗?   还是——   他?   他为什么会来?   姜瑶出了小区,黑色的加长轿车静静停在路边。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车边。   东榑摇下车窗,微笑看着她:“姜小姐,你坐后面还是前面?”   后面坐着她闭着眼都能画出轮廓的那个人。 第16章 神秘爱人16   她微微伸手,手指朝向后面的车门。   她心跳略快。   姜瑶,你疯了。   她还没摸上车门,车门“啪”一声轻响,从里面开了。   有人给她开了门。   姜瑶不知为何面上一燥,她迅速拉开车门坐进去,旁边高大挺拔的身影传来巨大的压迫感。   她靠边坐好,一句“您好”滚在舌尖,几秒后,失去出口时机。   姜瑶懊恼地看向窗外——姜瑶你怂什么呀,不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吗?   半晌。   她咳了咳,眼睛蓦地转向旁边,直视着男人,“感谢您帮助。”要微笑,大方一点,他是老板。   男人转过头,静静看着她。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目光深邃,面容英俊,气质威严,像一尊古希腊的神。姜瑶看到他喉结微动、嘴唇微启:“我的荣幸。”   磁性、浑厚、庄严,声如其人。   姜瑶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她微微侧头,闭了闭眼——这他妈什么欧洲贵族绝世美男,我要死了!   神呐,如果我真是他失忆多年的妻子,我愿意重新爱上他,搞快点搞快点搞快点……   旁边的男人目光微动。   求求你了快让我想起来,我想和他睡觉!   轰隆——   青天白日一惊雷。   东榑吓一跳,后视镜上飘来他关注的视线。姜瑶恍若未觉。   轰隆——   当第二声雷声响起,东榑微笑开口:“姜小姐。”   “嗯?”   “您听到雷声了吗?”   “听到了。”姜瑶看向窗外,太阳热烈,“最近好奇怪,经常莫名其妙打雷。”   “在我们的信仰里,打雷代表神在动怒。”   “哦。”姜瑶不以为意,“你们的神脾气也太差了点儿。”   轰隆——   东榑一顿,目光似有似无滑过姜瑶头顶。   车内寂静。   过了一会儿,姜瑶一下子想起什么,突然掏出手机。   差点儿忘了,她上周买的彩票已经出奖了。   姜瑶在心里默念:如果真的有神,保佑我中大奖——如果真中了,我就开始信神。   一分钟后。   唉。   姜瑶失落地望向窗外。终究是错付了。   二十块钱,喝一杯芝士草莓多多不香吗?   回到暾明别墅,三人皆上楼,她正为她的十个亿感伤,身边的男人突然靠近了,姜瑶飘散的思绪戛然而止,她屏气看着他,“怎、怎么了?”   他又突然离开,不发一语,径直朝三楼而去。   姜瑶捂着胸口一脸懵逼。   啥?   东榑微笑看着她:“您是幸运的人。”神赦免了她的口无遮拦。   “哦。”她要是真幸运,为什么没有中奖?姜瑶哀怨地看东榑一眼,默默飘回房间。   小小的家庭风波后,姜瑶重回暾明别墅,也重回朝九晚五的画画日子。   姜洪被吴惠添油加醋一顿吓,以为姜瑶真因自己差点儿工作不保,安分下来,不敢再逞强。   姜瑶一边画画,一边忙工作室和新房装修的事,日子平静而充足,也再没遇到奇奇怪怪的事和奇奇怪怪的人,她甚至几乎要把之前的遭遇忘了。   直到——   两个月后画作即将完成,她进行最后细节修改的时候,为了男人手中的书的细节,她重新翻出了抽屉里的书。   书的内页,出现了文字。   六行三十六个字。小篆体。   书自两个月前放进抽屉里没有动过,字从哪儿来的?姜瑶不敢置信,将笔记本往后翻——没有。   除了第一页,什么都没有。   姜瑶拿起笔记本,凑到眼前盯着看,笔迹用力很深,力透纸背,边缘微微发黄,字迹陈旧,绝不像近期写上去的。   字和纸好像融为一体,不可分开。   但是这本书她翻过那么多次,内页一直是纯白的,没有任何字迹。   突然怎么就有了字?!   姜瑶冲出房间,“东榑!”三个月的相处,姜瑶对东榑已经很信任了。   东榑才从餐厅出来,姜瑶已经跑下楼,她神色慌张,瞳孔紧缩,手里紧紧拽着书。   “怎么了?”   “书!”她一把将书翻开,“这里出现了字!”   东榑朝她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点点头,“是的,如你所见。”他温和而从容地看向姜瑶,“您知道的,有些隐藏的字迹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显现,是某种化学反应。”   “是、是吗?”东榑平静的表现安抚了她,姜瑶吐出一口气,“我也记得小时候会有那种写了看不见,但用灯照一照就能看见的笔……”大概和那种差不多吧。   东榑微笑:“所以您认识这些字吗?”   姜瑶摇头,“只认得两三个简单的字,它用篆体写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   姜瑶回到房间,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看着书上的字迹发愣——真的是化学反应吗?   这些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姜瑶心神一动,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屈教授研究先秦文学,认得古字,屈教授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发给屈教授,几分钟后屈教授回了一句:“怎么啦?是不是发错啦?”   姜瑶忙回:“不是,就是发给您的,想让您看看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屈教授:没有字呀,你就发了一张白色的图片给我。   姜瑶看着发过去的图片——白色的底,黑色的字,六行,一行两句,一句六字,清清楚楚。   她手微抖,回:您等一下,我重新发一遍。   姜瑶重新拍了一张,特意放大裁剪出字,再次发送。   屈教授:还是白色的图片呀。   姜瑶心一抖。   她深吸一口气,打字:那您再等一下,我写好了给您。   姜瑶紧抿唇,抽出纸笔,将她看到的字誊了一遍,随即拍照发给屈教授。   屈教授很快回:看到啦,你等一下。   明明是一样的内容,屈教授看得到她写的,看不到书上的。   屈教授没必要骗她。   那东榑……是真的看到字了吗?   姜瑶拿起书重新下楼,她神色如常,带着微笑,“东榑。”   “什么事?”   姜瑶走到他身边,手指指着空白处,问:“这个字我不认识,或许你认识呢?”   东榑镇定自如,微微倾身看了看,他摇摇头,“对不起,我也不认识。”   姜瑶笑容未变,“那真是太可惜了。”   东榑明明也看不到字。他在撒谎。   姜瑶重新回到房间,屈教授正好把翻译内容发过来。   屈教授:这是一首楚辞风格的小诗呀!看内容是以神的口吻写的人神恋歌。   恋歌?   诡异的书、撒谎的东榑、奇怪的内容,姜瑶一时间百感交集,她看向翻译过来的文字,不自觉念:   “秋来兮,冬慢否?   今何兮,岁徒陡。   念春兮,恶灵久;   谓卿兮,日能苟。   苟复苟,乞停就;   敢妄兮,解灵忧!”   也就在她念诗的时候,楼上的人睁开眼睛,瞬间消失在原地。   姜瑶念了一遍,只能模模糊糊读懂三成意思,时间、思念、忧愁。但具体写了什么,她不知道。   屈教授对这首诗似乎很感兴趣,未等姜瑶发问,自己就发了详细的句解——   这首诗的意思是:时间一年四季的轮换,漫长又陡峭。春天再次来临的时候,我厌恶神的生命可以永恒。   但是一思念你,又觉得日子可以再捱一捱。捱啊捱,乞求上天让我的生命结束,即便如此,也不敢乞求(上天实现我的愿望)让忧愁结束。   姜瑶愣住。   她没想到这么诡异的书上写的竟然是这样的内容。   一个神因为思念觉得生命太长……吗?   这本书到底是什么?   屈教授发来好奇的语音:“姜瑶,你这首诗从哪儿来的?有原稿吗?这首诗直白庄严,情感浓烈,我是第一次读到,我想知道它是古人写的还是今人写的?”   姜瑶一顿,想了想,正欲回复,拿起手机说话时,眼神随意一瞟——   “啊!”   她惊恐转身,看向不知道何时站在门边的人。   男人依旧英俊大气,气势高贵。他穿着隆重精致的西装,气质古典。   他目光深邃,直直看着她。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姜瑶此刻恐惧,“你、你怎么进来的?”   对方没有回答她,顿了两秒说:“你可以看到第一首辞了。”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他可能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但是姜瑶竟然没有任何察觉。他没有呼吸、没有温度、没有存在感。   姜瑶紧紧握着手机,直直盯着他,“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她的目光飘到门上,反锁扣还扣着。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她,二人目光相对,男人神色平静,“你在害怕。”身形欲动。   “别过来!”姜瑶迅速退到窗边,她狠狠咽了口气,睫毛发抖,“你是什么?”   太诡异了,一切太诡异了,她自我欺骗太久,此刻再也骗不下去了。   一座与世隔绝的山间别墅,一个富可敌国的年轻管家,一位鲜少露面的神秘主人,还有一本诡异无比的无字天书……   姜瑶啊姜瑶,为了钱你真的是什么都能忽略!   对方没有听她的,一步一步逼近,姜瑶闭上眼,双手狠狠一推,“别过来——啊!”她径直穿过他的身体,扑倒床上。   姜瑶惊恐地扭过身体,看着男人背窗而立,就站在她刚刚站着的地方。   “你……”   男人回过身,眉头微皱。   姜瑶白眼一翻,晕倒过去。 第17章 神秘爱人17   姜瑶重新醒来的时候,昏倒前的事历历在目。   她蓦地坐起,第一时间找手机。   东榑推门进来。   姜瑶从床上跳起,“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让我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画已经画好了剩下的钱不用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出去就当尼姑对不起对不起——”   “姜小姐。”   “您说。”姜瑶双眼紧闭,用手捂着眼,“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哈!”   东榑抿抿唇,原本要说的话没有说,问:“画已经画好了吗?”   姜瑶点头如捣蒜,依旧双眼紧闭,“马上就好,最后一点点。”   东榑顿了顿,“那您下去画画吧。”   姜瑶赶紧从床上滚下,一溜烟儿跑去画室,“我画我画……”   她拿起笔,蘸上颜料——她转向画室门口的东榑,哭兮兮:“是不是一画好你们就要杀人灭口啊……”   东榑看着她,叹一口气:“不会的,姜小姐。”   “那你们会放我走吗?”   东榑静静看着她:“会。”   姜瑶小心翼翼,“真的?”   “是的,没人想要伤害您。”   “那我可以画好马上就走吗?”   东榑顿了两秒,姜瑶心提到嗓子眼——   “可以。”   姜瑶迅速落笔,两下改完最后一处,“完成了!”   她迅速跑上楼,用高出市价十倍的价钱打了一个车,嘱咐司机两个小时内必须到达,快速收拾完行李,待在房间里坐立难安。   快走快走快走,千万别反悔……   此刻三楼。   东榑立在男人面前,颔首低眉:“要让她走吗?”   “走吧。”   “您的身体……”   “今晚即可。”   东榑放下心来。那就好。   两个小时后,姜瑶拖着行李头也不回离开暾明别墅,“师傅开快点。”   就在她驶离别墅的时候,画室里的画无风自动,巨大的画从特别定制的画架上飞离,柔软而轻盈地飘到大厅,自动贴上某一墙面,紧密而严整,巍峨大气。   画像上的男人威武贵气,目光烁烁,他拿着书,半侧身体,典雅而神秘。画像生动,仿佛活人。   与此同时,楼梯上下来一个男人,他穿着画像里的衣服,面容与画像别无二致。他缓缓而下,立在画像前。   画像与人,犹如孪生。   东榑从姜瑶的卧室出来,他拿着书,双手递给画像前的男人。   “她没有带走。”   “不重要。”   男人面色镇静,声音如常。实体凝成之时,书可不必在她手中。   东榑想要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   姜瑶一路提心吊胆,总担心他们反悔。好在一路只惊不险,姜瑶顺利回到公寓。   她一回家就洗了个澡,随即躺上床,将自己翁进被子里,浑身发抖。   她闭上眼脑子里就是她穿过男人身体的画面。   她原本对鬼神之说是将信将疑,认为世上即便有神鬼,他们也绝不会轻易现身。即便千年一遇地现身了,她也绝不可能碰上。   哪曾想——   哪曾想她竟然直接和两个非人之物朝夕相处了整整三个月,她还觊觎其中一个的身体,差点儿动了心。   要命。   她不敢去想之前发生的事,强迫自己忘记,她原本以为她会失眠好几天,未曾想没过多久竟睡过去。   白茫茫的梦境里大雾缭绕,虚幻诡谲,姜瑶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心中微怕。   她知道自己在梦境里。只要醒来,什么都会消失。   这无形中给了她安全感。   但白茫茫的世界没有尽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进来,要这样走多久。   正当她停下时,前方白雾缭绕处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姜瑶一顿。   白雾散去,一个见面虽少,但她无比熟悉的人立在她面前。   他没有穿画上的衣服,穿着长袍宽袖。姜瑶对汉服没有研究,看不出来是什么朝代的,只知道是古代的衣服。   纯白的汉服,领边和袖边闪烁着淡黄色的花纹——是她画过的那种花纹。   他穿西式礼服的时候,霸气庄严,不可亵渎;他穿汉服的时候,依旧如此。穿什么样的衣服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本身,就是一种气度。   二人隔着一段距离相望。姜瑶掐了掐自己,不疼,确实在梦里,她大着胆子问:“你是谁?”   “神。”   对方声音沉沉,飘渺如雾。   “神为什么没有身体……”她喃喃,“是鬼吧……”   “也是你夫君。”   ?!   啥?   姜瑶眼睛睁大,“你说什么?”   “我为你而醒。”   姜瑶瞳孔继续放大。   “我们是恋人。”   姜瑶倏而闭眼——草,怎么做个梦还梦这些,姜瑶你还没醒吗!   等她再睁眼,男人已经站到她面前。   他目光深深,直直看着她,“你愿意吗?”声音低沉,郑重而克制。   “愿、愿意什么?”姜瑶声音微颤。   “按天的旨意,和神结合。”   “不愿意!”   姜瑶看着他,“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她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男人眉头微皱,似乎想不通为什么会被拒绝。   姜瑶往后退了两小步,呼吸微微顺畅,她捂着胸口,自言自语:“这个梦快结束吧……是假的都是假的……”   男人眉头皱得更紧,道:“神无假话。”   姜瑶转过身,闭上眼,“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轰隆——   姜瑶一抖。   雷声。   她一下子想起这几个月来莫名其妙的雷声。她看向他,不敢置信——雷声来自他吗?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在她头上一绕。姜瑶头上突现的血雾悉数消失。   姜瑶一愣,“你干什么?”   “辱神者,天灾之。”他抿唇,“勿污语。”   姜瑶一下子想起商芙对她说的事,屏息问:“所以商芙有一段时间突然遇到很多惊险的事,是因为骂了神吗?”   对方默认。   那是三个月的事,姜瑶已经想不起来商芙说了什么。商芙是个脾气火爆的,不经意间骂了神完全有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对方有一点可怕。就只是骂了一下,就要受到这么惊险的惩罚吗?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姜瑶指的他刚刚绕头的动作。   “神宽恕你。”   姜瑶又想到商芙说东榑也这样对过她。所以,商芙当时能有惊无险,是东榑做了手脚吗?她悄悄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幸好,幸好。   如果商芙真因为自己出事,她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松一口气同时,姜瑶又阵阵后怕。   “你真的是神?”   “是。”   “即便你真的是神——”姜瑶垂下眼,“也请离开我的生活吧。”她的身边不需要定时炸弹。   男人静静看着她,“我们注定相爱,这是天的旨意。”   没有命中注定。姜瑶不信。   即便对方是神。   相爱是世间最难的事,即便是老天爷也决定不了。   -   姜瑶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早上。   平时做梦她睁眼不久就会忘记,然昨天晚上的梦却像真实发生的事一样,她记得清清楚楚,两天后亦如。   她恐惧了三天,情绪渐渐平复。   对方是神,只要她不惹事,神大概不会滥杀无辜。   她也不想做什么神的恋人。姜瑶只想踏踏实实赚钱,平平凡凡过日子。她的理想就是钱够用,觉够睡,有一份喜欢的工作,有一套不错的小房子,想吃什么吃什么,闲下来就四处走走,自由自在,平平安安。   神什么的,超出她的想象。   她没有能力控制,就不要贪心地揽到自己身边。   令她渐渐安心的是,自从那天的梦过后,暾明别墅相关的人和事都从她的生活彻底消失了。身边的人也像忘了那个地方,聊天的时候从不提起。   尽管她说了不要尾款,东榑仍旧在第二天把最后的六百万打到了她账上。   除了银行卡里的钱提醒她之前发生的事是真实的外,姜瑶再也找不到证据表明暾明别墅真的存在过。   神或许抹去了所有人的记忆。姜瑶想。   日子渐渐回归正常。姜瑶新房装修完毕,正在通风中;工作室初步建立,收益还算可以。姜瑶一次性买了两辆车,家里一台,自己一台……   时间按着她的理想日子缓缓流逝着,姜瑶提前完成了买房买车成立工作室的理想,银行卡还小有存款,她很满意——   啊,有钱真好。   有钱的日子真舒服。   -   月末,很久未见面的小姐妹们相约酒吧喝酒——这是姜瑶过去习惯的放松方式。   一行人——姜瑶、商芙、吴蝶、双双——曾经的大学宿舍四人来到常去的酒吧,说说近况,听听乐队,舞池摇一摇,很快就喝醉了。   四个人靠在一起,酒吧梦幻闪烁的灯打在四人脸上,四人都安安静静。   话题是从商芙开始的——“我包养了一个小鲜肉。”   平地一声雷,三人“卧槽”“我靠”声此起彼伏。   “可以啊你!”   “有钱有钱!”   “下次一起玩儿!”   第二个是吴蝶——“方术圈第一大佬收我做关门弟子了。”   “厉害厉害!”   “你这什么狗屎运气!”   “绝了,老子靠你长生了!”   第三个是双双——“我和周原大神结婚了。”   三人迷朦的眼睛突然睁大,“谁?”周原,是那个双双暗恋了四年,艺术天分一骑绝尘,成就逆天的周原?   “周原呀。”双双声音娇娇软软,“就是我们系的周原大神呀。”   “怎么在一起的?”   “快说!”   “马上招来!”   …………   然而不管三个人如何威逼利诱,双双的小红嘴紧抿,就是不说。   商芙拷问累了,目光突然落到喝酒的姜瑶身上,身体半倚,晕乎乎问:“慢着,先问瑶瑶。”   吴蝶和双双朝姜瑶看去。   姜瑶放下酒杯,咧嘴一笑:“嘻嘻,有个神说要和我谈恋爱。”   “啥?”   “神?”   “什么东西?”   姜瑶东倒西歪,手指了指天上,“就是神啊。”   三人哈哈大笑。   商芙笑得最厉害——这个傻子酒量越来越不行了,才喝多少醉成这样!   吴蝶也笑——她虽然信神,但是她绝不相信神会和人谈恋爱。   双双也抿唇笑——觉得喝醉酒的姜瑶好可爱。   商芙突然坐起,指着天道:“神呐,信女也想和你谈恋爱,神保佑我和神在一起吧,信女愿献上所有,阿门!”说完哈哈大笑,笑倒在吴蝶身上。   姜瑶确实很久没喝酒,醉得厉害,她笑着指天,跟着道:“神呐,神保佑我和神在一起吧,我也愿意献上所有,阿门!”说完也倒在吴蝶身上,脑袋天旋地转,不知今夕何夕。   嘈杂喧嚣的酒吧,舞池里群魔乱舞,吧台边各有鬼胎,灯光闪烁,音乐震耳,所有人都沉醉在酒精里,没有听到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庄严的回应——   “神满足你的祈愿。”   神出口的,即是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神秘爱人》明天入v,明天更三章。   别盗文啦,小扑街作者已经穷死啦~   这可能是我全职的最后一本文了,之后要怎么样,暂时没想清楚。   谢谢老读者也谢谢新读者哟,爱你们。 第18章 神秘爱人18   四个女人喝得东倒西歪, 姜瑶醉得最厉害,已经醉晕过去,商芙、吴蝶、双双都有人来接, 唯独姜瑶没有, 商芙大着舌头说:“没、没事……窝……窝送她肥去……”   吴蝶和双双上车后,商芙抱着姜瑶, 两个人倒靠在酒吧门口。风一吹,商芙也酒意上头,晕得厉害。   小鲜肉正赶来, 可能还要半个小时。   十分钟后,一辆纯黑轿车停到二人面前, 一个穿长袍马褂、老里老气的男人站到她们面前。   商芙眯眼看了看,觉得这个人长得莫名熟悉, 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这年头,谁还穿这种衣服啊……好丑。   “商小姐。”   商芙迷朦的脑子清醒一瞬间——“啊,是你啊……”那个什么别墅……什么别墅来着?   “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商芙摇头,“不……我等我的小鲜肉呢……”   “那我先送姜小姐回家了。”   手边的姜瑶似被人抱了起来,商芙极力睁眼, 却发现抱姜瑶的人不是那个管家,她拉着姜瑶的手,仰头看着人, “你……你谁?”路旁灯光直射着她的眼睛, 商芙看不清他的样子, 只感觉到对方非常高大,抱姜瑶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充满力量。   “她的爱人。”声音性感低沉,有一种令人不自觉信服的威严。   “哦……”商芙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注意安全。”说完就放心晕倒过去。   东榑看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商芙,顿了两秒,“得罪。”他抱起她,一起带上车。   -   姜瑶从宿醉中醒来,头痛欲裂,胃里恶心得要死。她呻·吟一声,在深绿色的真丝床单上滚了滚,发出一声喟叹——要是还有一杯蜂蜜水就好了。   她睁眼,床头静静摆着一杯蜂蜜水。   东榑可真贴心。   她坐起,咕噜咕噜两口喝完,随即放下杯子,自然地走向卫生间,习惯地打开雕花繁复、泛着古铜色光芒的水龙头,一捧水浇在脸上——   慢着。   姜瑶从卫生间奔出,快速扫了房间一圈。暾明别墅?!她为什么在这里!   姜瑶走出卧室,在二楼栏杆处看到东榑正在摆餐具,长长的餐桌上食物丰盛,摆盘精美,宛如艺术品。东榑依旧穿着样式老旧的中式长袍,他面带微笑,和过去一模一样。   她穿越了?   东榑见了她,微微鞠躬,“中午好,姜小姐。”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东榑微笑:“因为您喝醉了。”   “有关系?”姜瑶一脸懵。   东榑仍旧微笑,笑意比往常深几分,似乎很开心,“您向神求婚,神答应了。”   啥?!   “我没有!”姜瑶立马否认,“你别乱说!”   东榑笑容收敛,郑重而严肃地看着她:“神物皆不可胡言乱语,我们向天起了誓的。”   姜瑶讨厌他们神神叨叨,皱眉道:“我不可能向你们的神求婚,我没说过!”她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您知道向神许愿后不还愿的后果吗?”   姜瑶心里不安,“什么后果?”   “失去您所在意的一切。”东榑看着她,“对神胡语视为戏弄神,神威不可侵犯,侵犯者,天罚之。”   姜瑶头更痛了,她揉着太阳穴,“是是是,你们神威不可侵犯——可是我真的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啊——”   话一出口,她蓦地顿住,脑中以旁观者视角播放了当时的一切——   她右手拿着酒杯,旁边坐着吴蝶,商芙倒在吴蝶身上,双双拉着商芙。她突然左手指天,醉眼迷瞪,笑得像个傻子,“神呐,神保佑我和神在一起吧,我也愿意献上所有,阿门!”随即倒在吴蝶身上,人事不省。   然后她脑中出现男人的声音:“神满足你的祈愿。”   姜瑶眼睛睁大,对脑中的画面不敢置信。   她……她……她真说了?!   “记起来了吗?”一个沉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姜瑶蓦地回头。   被称为神的男人站在三楼,和她隔着楼梯相对,他背后是镂空的琉璃窗户,光芒自背后发出,他背光而立,神色肃穆,仿佛天神降世。   “……”姜瑶没有回话。   男人看着她,目光平静,好像能看到她心里。   姜瑶顿了顿,问:“我能后悔吗?”   男人神色未变,目光依旧在她身上,姜瑶却心虚地瞥开眼神。   “可以。”   “神!”东榑却叫了一声,眼神中有别的东西。   “谢谢。”姜瑶轻声说。   男人转身上楼。   大厅里剩下东榑和姜瑶。   东榑沉默一阵,“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的。”   “神是好人。”东榑看着她,“你们会很相爱的。”   “对不起。”   东榑吐出一口气,“您不必对我抱歉。”他顿了顿,“昨晚商小姐也喝得很醉,为了她的安全,也将她带回来了,就在您隔壁房间。”   “谢谢。”   等商芙醒后,姜瑶带着商芙离开暾明别墅。   车上。   姜瑶闭眼靠在座位上,情绪不高。   商芙缓了一阵,满血复活,问:“不是说再也不和暾明别墅来往了吗,怎么会被送到这里来?”   “意外。”姜瑶不欲多说。   两秒后,姜瑶睁眼看她,“你怎么知道暾明别墅?”   商芙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她,“你酒还没醒吗?我怎么不知道嘛,你不是来这里画了三个月的画嘛!”   “你都记得?”   “记得啊。”商芙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会不记得?”   姜瑶顿了顿,“那你们怎么……”   “你从暾明别墅下来的第三天自己在家喝酒,喝醉了给身边所有人打电话警告以后不许提暾明别墅任何事,连你爹妈都被你威胁了——”   “啊!”姜瑶懊恼揉头,“我怎么不记得!”   商芙鄙视地看着人,“认识你自己——断片达人。”   姜瑶倒上靠背。所以记忆没有被消除吗?   她突然松了一口气。   山路行至一半,车突然停了。   “怎么回事?”   “车抛锚了。”   “啊?”   两个人下车,只好再打一个车,商芙也叫自己的司机同时过来。   半个小时后,叫的车和商芙家司机同时表示被堵在路上,可能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到。   商芙和姜瑶:“……”   山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太阳晒着,两个人又是宿醉,商芙一屁股坐在马路边,不高兴嚎叫:“怎么这么倒霉啊!”   姜瑶莫名好运了几个月,突然遇到这样的事,一下子警觉——这不会是她拒绝神的代价吧?!她脑中立马想起东榑说“失去一切”,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立马给东榑打电话:“我真的可以拒绝神吗?”   “可以。”   “不会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东榑笑了一下:“您在想什么呢?”   姜瑶放心吐气——那就好那就好——   “当然会有代价。”   姜瑶一口气卡住,脸呛得通红,“咳咳……咳……你怎么说话说半截!”气死个人!   “什么代价?”   “我已经告诉您了。”   姜瑶心微抖:“麻烦你说详细一点。”   “凡人向神许愿,愿望和愿意付出的馈赠会一起说。天上众神听见,谁允诺谁获得凡人的馈赠。凡人实现愿望,就要还愿,将当初许诺给神的献给神。”   “所、所以?”姜瑶想起了她自己的话——我愿意献上我的所有。   “神开口,即为事实。”   ——神满足你的祈愿——意味着,神和你在一起成为事实。她需要还愿——向神献上她的一切,包括她的房子、车子、存款……   姜瑶想通了前后,觉得自己的拒绝更加正确,忙道:“我不是反悔了嘛!我不要这个愿望了!”   “神给出的,不可收回。”   姜瑶懵了:“不是可以反悔吗?”   “你可以反悔,神不可以。”   “所、所以?”   “您可以反悔,但您当初许愿时给出的馈赠仍旧要献给神;因为反悔,上天还会收走其他某些东西作为代价,直到上天觉得收走的代价和您的反悔等值。”   姜瑶眼前发黑,她蹲在马路边,气若游丝:“那拒绝和神在一起大概是什么代价?”   东榑顿了顿:“大概是穷一辈子吧。”   姜瑶胸口一窒,感觉被人捂住了口鼻——穷一辈子?!这他妈是什么绝世折磨!姜瑶绝望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要不心甘情愿地献上所有得个全尸,要不头铁到底死于非命?”不管答应还是不答应,她都要失去她的所有啊呜呜呜呜……   她恨道:“那他为什么要回‘可以’!”   东榑疑惑:“我已经跟您说了代价。神以为您接受了代价。”   神明明比她更伤心啊。   “我以为,我以为……唉!”姜瑶现在只恨自己天真。   “其实您和神在一起,什么都不会失去。”   姜瑶愣住,“你说啥?为什么?我不是要献上我的所有吗?”   “是的。您要献上您的所有,包括您。”东榑极其耐心地解答道,“您的所有名义上是神的,但仍旧会在您手中。”   姜瑶一下子福至心灵明白了东榑道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嘴上说献上我的一切,神嘴上说收下我的一切,我的一切即便成了神的,但是我对它们仍有使用权,想怎样就怎样是吧?”   东榑顿了一下,“原则上是这样,不过神也可能会使用。”   姜瑶却像一下子打开了理解神的大门一样,又道:“但实际上神什么都不缺,能使用我的财产的可能微乎其微是不是?”   “是的。”   姜瑶默了半晌,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她除了选择和神在一起似乎别无他法。   但某股不服输的分子又蠢蠢欲动——或许反悔的代价也没有那么严重呢?她正这样想,手机显示工作室助理来电,姜瑶挂了东榑的电话,接起这边,“什么事?”   “老板,工作室着火了!”   姜瑶肾上腺素急飙:“那你们灭火啊!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哦,我就通知您一声。”对方瞬间挂电话。   姜瑶头痛,又痛又晕,她立马回东榑:“我要怎么才算和神在一起?”画重要,钱重要,感情生活不重要,和谁在一起不是在一起!   “您承认就可以了。”   “啊?”姜瑶有点不相信,“就这样?”   东榑道:“我知道你们人已经不在意承诺,但神在意。神相信人说的每一句话,好的,不好的,都有它们对应的代价。神也是如此做的。”   姜瑶默。   “您想清楚了吗?”   “和神在一起的代价是什么?”   “忠诚。”东榑说,“您不能和其他人在一起,也不能和其他人结婚。您的灵魂和您的身体都属于神。”   “如果我爱上别人呢?”   东榑顿了两秒,说:“这也是打破忠诚。”   “会怎么样?”   “死。”   干你娘。姜瑶深吸一口气。这他妈是一辈子不动心挑战吗?   姜瑶,戒酒。你再他妈喝酒丢你去长江游泳。   她怀着微渺的希望问:“人在一起都还有分手呢,我和神不能有正常的分手吗?比如神厌倦我、抛弃我、爱上别人之类?”   东榑严肃地声音传来:“神的忠诚和神的生命一样长。”   姜瑶傻傻问:“神的生命多长?”   “神永生。”   姜瑶绝望地坐在路边,仰天长啸:“天要亡我——”把旁边的商芙吓一跳。   “怎么啦姜瑶?”   姜瑶无法做决定,哭兮兮看着商芙,“我问你哦,如果你现在陷入这样的境地:必须和某个男人在一起,不在一起就会一辈子倒霉,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一波三折,甚至会倾家荡产,还——”   “在一起。”   姜瑶看着她,“我没说完。”   商芙看着她,“您继续。”   “可是在一起了就必须对他一个人忠诚,身体和心灵都不能出轨,出轨就会死,对方生命还很长,长到你这辈子不可能等他死了再浪——”   “在一起。”   姜瑶看着她,“出轨会死的。”   “如果他出轨呢?”   “他不会。”姜瑶顿了顿,“大概也会死?”   商芙看着她:“有多的吗?”   “哈?”   “我问这样的男人还有多的吗,给我也来一个。”   姜瑶:“……”   商芙对她描述的问题有些兴趣,问:“这个男人是那种偏执变态狂吗?占有欲很强那种?会囚禁play?”   “不是。”姜瑶无语地看着她。   “帅吗?”   “人间仅有。”   商芙眼睛一亮,“器——”姜瑶蓦地捂住她的嘴,“不能说!”   “干唔嘛?”商芙不解地看着她。   姜瑶狠狠瞪着她,“我是为了你好!”渎神了渎神了……   商芙欲把她的手拿开,姜瑶不放,紧张道:“你答应我不开黄腔。”   “你洗么时候则么纯洁啦?”   “不管,你今天就是不能开黄腔。”羡慕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呜呜呜……   商芙无奈地点点头。   姜瑶这才放开。   “又帅又忠诚,还能避免倒霉和倾家荡产,我是智障吗不和他在一起。”   姜瑶顿了顿,轻声道:“如果他不是人呢……”   商芙毫不在意:“那多刺激啊。”   姜瑶笑了笑。   她能理解商芙此刻的想法——这不过是一个假设,不是谁真实的人生。当然能随便决定,反复横跳。   可是她只能落棋无悔。   但商芙的话无意中也点醒了她——明显是和神在一起好处多嘛,她哪舍得现在就把得到的一切付诸东流。   -   姜瑶在心里道:我愿意按上天的旨意和神在一起。   -   暾明别墅三楼,神若有所感,朝姜瑶所在的地方看去。   他的眼睛里,山雾散开,树移山动,重重叠进后,现出马路边一小小身影。姜瑶坐在马路边,闭着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样就行了吧?”她悄悄说,抬头看了一眼天。   “所以神能保佑这辆车可以启动吗?”   神嘴角微微翘起。   他嘴唇微动:“神允了。”   -   姜瑶摇摇头,“想什么呢你,神不生你气就是好的了。”   姜瑶决定重新打车——现在应该不会堵在路上了。   “车好了!”旁边传来司机惊喜的声音,“我靠,明明烧了,怎么突然又好了!”   姜瑶和商芙惊讶地对视一眼。二人惊讶的东西各不相同。   二人顺利下山,顺利回到各自家,皆倒头就睡,睡得天昏地暗。   -   姜瑶补足了觉,醒来后对做出的决定又有点儿后悔——怎么就答应了呢。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她开车去工作室,不知道工作室失火毁了多少画。   助理将损失清单递给她,姜瑶看了看,还好还好,贵的都没损坏。   助理说:“真是无妄之灾,明明是旁边起火,偏偏我们这边烧得凶。”   姜瑶显得异常平静,“知道了,以后注意点就是。”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意外都是神的手笔,人再注意都躲不掉。   她看着幸存的画,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不后悔了。   本来她就决定不结婚,二十四年来心如止水,看什么追求者都像傻逼,已经做好了单身一辈子的准备,现在不正好如愿嘛。   她想到东榑说哪一天她信神了,他就哪一天有问必答。现在她不仅相信世上有神,还成为了神的人,有些问题应该能准确回答她了?   为了以后的平安,她决定再确认一下。不然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姜瑶被接到暾明别墅。   她原本以为是东榑和她谈话,结果走进大厅,发现坐在大厅的是暾明别墅的主人。   姜瑶一直觉得大厅里摆放的纯金镶钻石边、雕花繁复、隆重得像国王的王座的椅子太夸张,不管是谁坐上去都像暴发户,一点儿审美和内涵都没有那种。没想到他坐在那里,椅子倒显得寒酸,一点儿也压不住他的气势。   姜瑶瞬间拘束起来,磨磨蹭蹭不愿意过去,恳切地往停车坪方向看去。东榑去停车了。   对方目光移到姜瑶身上,开口:“过来。”   姜瑶无法拒绝,默默过去,在离他最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要请安吗?下跪那种?   “不用。”   姜瑶吃惊地看着他。她明明是在心里想的,他怎么知道!但她转眼就平静下来,对嘛,他是神,能听见她在想什么正常得很。   姜瑶正襟危坐,开始在心里背西方艺术史——可千万别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二人默对半晌,姜瑶感觉到东榑不会出现了,她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为什么是我?”   商芙说那天晚上她也说了同样的话。明明两个人都说了,但是神却只回应了姜瑶。再加上之前的梦,姜瑶能肯定他是故意的。   “这是注定的。”他说。   姜瑶看着他平静深邃的眼睛,从容而疏离的面孔,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竟然说:“可是此刻我不爱你,你不爱我。”   注定,不代表没有过程。   对方静静看着她,眼神里很多她不懂的东西。她二十四岁,他已经活了几千年,两个人虽同处一个时空,看到的却截然不同。   “没关系。”他给了一个冷漠的回答。   姜瑶一愣。   这个回答就像古代女子的婚嫁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方是谁不重要,嫁了就嫁了,不可悔改。   他固守着“注定”的天条,毫无理由的顺从。至于姜瑶是谁,有怎样的灵魂,他不感兴趣。   姜瑶被这个回答打得措手不及。在内心深处,她对眼前的男人是有好感的,尽管她绝不愿意承认。但男人的回答一下子浇灭她的好感。她一下子重回现实,告诫自己不要白日做梦。   姜瑶抿抿唇,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因为注定的关系,只有我能帮助你吗?”她顿了顿,“或者说,只有我能救你?”奇怪的合约,奇怪的书,奇怪的画,东榑对她异于常态的尊敬,种种种种,只能表明一点——她对神很重要。   姜瑶直视着对方。   神无谎话。只要他回答,就是真的。   姜瑶看着他点了点头。   啊,果然如此。   “你活过来了吗?”姜瑶问。她还记得她穿过他身体的事。看起来与人别无二致,实际上是虚的。   对方再次点头,“画成即成。”   “那我还有什么作用?”姜瑶微笑,“和那本书有关?”   神皱眉。   二人又对视半晌,他开口:“你在生气。”   姜瑶微笑:“没有,我哪儿敢跟您生气。”   轰隆——   兀的雷响。   神开始生气了。   姜瑶脸上的假笑淡下来——他生气什么?死也不让人死个明白?被戳穿恼羞成怒了?   咔嚓——窗外一道闪电。   屋内突然起大风,窗帘猎猎作响。   “姜小姐。”东榑突然出现——就在姜瑶面前,凭空出现。姜瑶即便知道对方不是人,东榑的行为也让她心跳停了停。   “什么?”   “您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您。”说完他转过身,对坐着的男人微微鞠躬,“您息怒。”   下一秒,椅子上的男人消失。   十分钟后,雷声、闪电、风声停。   姜瑶翻了一个白眼。会打雷了不起哦。   -   东榑带姜瑶去花园,他在石桌上摆了两支百合,端来一份下午茶,“请用。”在姜瑶对面坐下。   姜瑶平静下来,对东榑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有关神的禁忌。”   “敬神。”东榑说:“只有这一个法则。”   “所以只要是对神不敬的语言、行为、心理都是禁忌?”   东榑点头。   “具体惩罚是什么呢?”姜瑶问,“不同程度的不敬惩罚力度不一样吧?”   “没有差别之分。”东榑面色平静,“但是语言行为的密度会让惩罚越来越重。”   “就是一次两次三次这样?”   “是的。”东榑顿了顿,“辱神三次必死。”   姜瑶打了个寒颤。   草(一种植物),好险。   “那我……”姜瑶顿了顿,“那我和神在一起后我必须做什么?比如需要和神住在一起吗?多久必须见一次面?有晨昏定省吗?或者在家里摆神像?”   东榑一脸懵逼看着她,无法理解她问的所有问题,“都不需要的,姜小姐。”   “神有……那方面的需求吗?”姜瑶小心翼翼。   东榑被问懵,还没回过神,“哪方面?”   姜瑶咬唇——妈的,这个问题算不算辱神啊!“我先说哦……”姜瑶三指朝上,“我发誓我只是在理性的问问题绝对没有不敬神的意思。”   东榑示意她说。   姜瑶憋了半晌,在众多情情色色的词语中力图找出一个学术性词语专业地表达她的意思——“神有生理需求吗?”这个应该非常正式了!   东榑像看傻子一样看她:“当然。”   姜瑶心里一咯噔:“那我就要侍寝?!”   东榑严肃又无语地看着她,“您想多了。您是凡人之躯,无法和神结合。”   “哦哦。”姜瑶一边为不用献身松一口气,一边又为自己会成为处女鬼心伤。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应该像商芙一样游戏人间的。   “不过。”东榑话锋突转,“如果您想,神有办法的。”   我不想!我没说过想!姜瑶连连摇头。   “神能附体到任何一个凡人身上给予你恩赐。”   “啥?!”姜瑶瞳孔地震了,“这什么鬼?!”有毒吧!谁他妈想和各种各样陌生的人做爱!   东榑却一脸镇定,甚至带着一丝骄傲:“这是神的能力。”   姜瑶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口中连连拒绝:“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东榑静静看着她。   姜瑶面红耳赤,大声道:“我是真不要!”   东榑微笑:“好的,神会听见的。”   好的,她愿意安详地做一个处女鬼。姜瑶累了。   “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那本书。”   “您曾经是神的爱人,死后神思念您,写了《东君辞》。当您与书相遇,神从沉睡中苏醒。是您唤醒了神。”   姜瑶闭着眼,心如止水。   哦,原来是这样俗气的故事。她还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注定。她记不得前生,没有和神相爱过,他要找的不过是当初他爱人的影子。   她姜瑶就是她姜瑶,不会是任何人的来生,更不会是一个死人的影子。   “我总结一下。”姜瑶瘫在椅子上,语气平静,“所谓的和神在一起,就是名义上成为神的人,只要不给神戴绿帽子,我完全可以像过去一样,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做什么,不会受任何束缚限制?”   东榑顿了两秒:“如果可以,请您爱慕神。”   “回答我。”   “是的。”   姜瑶站起来,微微一笑:“谢谢您的款待。”头也不回离开暾明别墅。   她姜瑶可以没有爱情,但绝不能没有自我。   -   时间从秋天进入冬天,姜瑶的新房通风完成,乔迁宴加上姜瑶二十五岁生日,姜瑶请身边亲近的人吃了一顿大餐。   来的人都送了姜瑶礼物。   商芙送的是一尊金光闪闪的财神雕像,纯金,大概有一公斤重,送的人和收的人都不嫌财神俗气,姜瑶直接将它摆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让每一个来她家的人都能一眼看到。   双双送的是一个投影仪,是她自己问了姜瑶,姜瑶指定的。   吴蝶送的是两张挡煞镇宅的画儿——是她在大佬手下学得最好的东西。   姜瑶成为神的人后,虽然再也没联系暾明别墅,但也再不怕牛鬼蛇神。成为神的人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半夜三更闭眼走路也不怕撞电线杆吧。她的家,即便不挂挡煞的画,也不会有煞。   姜瑶没有告诉吴蝶神的事,吴蝶自然不知道她不需要这个。但是画是好东西,姜瑶不需要,姜瑶父母需要。总归是层保障。   朗甜也来了。   朗甜是姜瑶主动邀请的。   她不信神的时候,自然觉得搞这些的都是封建迷信;现在现实啪啪打脸,她对朗甜多出一份敬重。   指不定哪天就需要她帮忙呢。   朗甜见她第一眼,目露瞬间惊讶。   “怎么了?”姜瑶想,和神在一起这种事看不出来吧。   “你的正缘出现了。”   “什么是正缘?”姜瑶疑惑。   旁边的吴蝶听见,忙凑过来,“真的吗?”她没学这个,但哪有女人不八卦的。她随即跟姜瑶解释:“正缘就是你所有男女关系里最理想的那个缘分,相当于真命天子那种。”   姜瑶干笑两声,“哦。”完全不感兴趣。   朗甜送了姜瑶一只翡翠手镯,淡绿冰种,老坑料,水头足。姜瑶一打开就惊讶了,“这么贵重——”   朗甜毫不在意,“就石头而已。我没啥好送你的,就从家里捡了一只镯子。”   吴蝶把自己的手腕露出来,也有一只成色不错的珠串,她附耳悄声道:“甜姐家做这个的,整个家族都做这个。她不管参加什么社交,只要送礼,就送翡翠。”   她说捡,可能真的是从哪个厂子捡来的。   翡翠对其他人来说是玉,对朗甜来讲真和石头差不多。   “我怕这个寒酸,顺便给它开了光,念了咒,作用和吴蝶的画儿差不多。”朗甜说。   姜瑶不再客气:“那谢谢了。”   朋友们在姜瑶新家玩儿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姜瑶第一次睡在新家床上,床垫柔软,被褥洁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但是她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姜瑶眉头微皱。   她梦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她在住了一年多的公寓里,突然起了很大的风,卧室门被她用桌子椅子抵住,像是在害怕外面有什么。   风越来越大,吹得她站不稳,姜瑶只能跪在地上拉低重心。   地上竟然出现了她找了很久的哆啦A梦,不过它已经碎成几大片,并且很快被风吹走了。   她混沌地摇摇头,迷迷糊糊想到,这就是她找不到哆啦A梦的原因吗?   狂风怒吼,她不得不闭上眼,下一秒,风突然停了,她睁眼,又发现自己站在暾明别墅的卧室里。   她手里拿着《东君辞》,目光看向窗外,一个白影蓦地从窗边掠过。   姜瑶熟睡的身体一抖。   又下一秒,她梦到自己极其不雅地抱着东榑,手脚并用,犹如树袋熊,他们两个的对面站着神。   神目光深邃,神色难辨,天边咔嚓一亮,随后轰隆一声,惊雷怒现。   姜瑶眉头一下皱紧,她紧紧抓着被子,无意识呓语:“不不不,你听我解释……”她不想死啊!   顽强的求生欲让姜瑶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我不可能出轨!”   四周静悄悄。   姜瑶一下子倒回去,“我艹,原来是梦啊……”   梦里发生的事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重演,一分钟后,一切忘得干干净净。但“出轨”两个字威力太大,姜瑶明明已经记不清内容,却牢牢记住了自己做了一个出轨的梦。   “假的假的……”她把自己翁进被子里,“生命重要,生命重要……”一定是今天听朗甜提了正缘,她才做了奇怪的梦,她绝不可能出轨。   -   姜瑶回到公寓,将最后一点儿东西收拾走,想到以后很少有机会再来这边,她决定和公寓附近常吃的那几家餐馆告别。姜瑶在附近超市买了礼物。   麻烦了他们这么久,应该亲自说声谢谢。   她走进周老板的店,笑眯眯道:“周老板,好久不见呀!”   周老板一愣,随即笑道:“哟,稀客!我还以为您以后都不来了呢!”   “没有没有。”姜瑶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来,是这半年事情多,已经好久没点外卖啦。”   “那今天……”   “我买了新房,要搬过去了,所以过来谢谢你们。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姜瑶是真心感谢,“这是一点小心意。”她将礼物放桌上。   周老板不肯要,说自己没做什么,二人推拒一番,周老板最终收下。   周老板说:“先别走,你看看吃什么,今天我给你做!”   姜瑶很久没吃他家的菜,也确实馋了,毫不客气坐下,“那好,今天就好好吃一顿!”   姜瑶点了菜,周老板笑呵呵去厨房掌勺,小张手脚麻利地过来给她擦桌子烫碗筷,又倒了茶,用他特有的公鸭嗓说:“老板说今天这顿不收钱,就当赔你那天那顿了。”   “哪顿?”姜瑶莫名其妙。   “就是您打电话来问我的那顿呀,听您的意思那天好像没收到餐。”过了这么久,小张也懒得和顾客争论真相了,姜瑶从那以后再也没来吃饭,老板和他都以为姜瑶生气了。   “我没打过电话呀。”姜瑶更觉得莫名其妙了,“我从来没说我没收到餐。”   小张一顿,他嘻嘻一笑,“哎呀,是我记错了!这事儿我把和您同一栋的王小姐搞混啦!”   姜瑶笑了笑,“半年不来就把我忘啦?”   小张依旧笑眯眯:“莫怪莫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姜瑶没有放在心上。   饭菜端上来,未曾想周老板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小姜啊,我老周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千万别跟我客气,直说就是!小张那天可能真的记混了,绝对不是故意不送。我们当时和你争辩也不是不想负责,只是想把事儿弄明白!”   姜瑶一脸懵逼。   “你没生气就好!什么都不说了,今天这顿叔请了!”   一个人可能会记错,两个人都这样说就绝对有问题。   小张还在旁边给周老板使眼色。   姜瑶放下筷子,笑眯眯的:“哪里哪里,这件事是我的错,我都不好意思提……”   小张蓦地松了一口气,他一屁股坐到周老板身边,大声道:“我就说嘛!当时我明明送了的,您偏偏说没送,还叫我说你穿了什么,甚至连我剪头发也不记得……”   周老板瞪他一眼,“行了行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说什么!”   “没关系。”姜瑶吃了一口饭,看起来和蔼可亲极了,“得好久听不见小张的鸭子叫,让小张和我多聊聊吧。”   “行行行。”   于是爱好说话的小张绘声绘色地重复了一遍当时的情况,姜瑶笑眯眯听完,笑眯眯告别,笑眯眯走出店面。   笑容消失。   她丢失了一段记忆,或者,两段。   作者有话说:  本章万字更新,要素过多,给大家来一场经典回顾:   1.神和瑶第一次亲密接触了(虽然瑶醉死)   2.商芙芙小可爱被及时捂住的话是什么呢?   3.神有那方面的需求吗?(我不知道哈,晋江不要锁我)   4.姜瑶微笑。 第19章 神秘爱人19   姜瑶和餐馆老板们告别完, 回到工作室发呆。   她的记忆不可能平白无故丢失,记忆里一定有不能让她知道的东西。   外卖……   按小张的说法,外卖的事有两个版本, 一个是小张坚持的版本, 即当天他送了外卖,她穿着哆啦A梦的睡衣下楼取了外卖并且夸奖了小张新剪的发型;一个是曾经的姜瑶坚持的版本——她没有收到外卖并对小张说的一切否定。   但现在的她, 对这两个版本都不记得。   姜瑶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眉头微皱。可是一个外卖的记忆有什么好抹去的?   如果只是一场普通的外卖纠纷, 为什么要抹去她相关的记忆?   姜瑶还是比较相信自己,她不会无缘无故就和周老板争论外卖送没送到的问题, 外卖一定有什么鬼,一定有什么是她当时想要知道的。   她思量再三, 再次给小张打电话,问:“我当时确实只是为了外卖送没送到的问题给你们打电话吗?没有问其他奇怪的问题吗?”   小张想了一会儿,说:“倒好像不是为了外卖打的电话……”小张因为姜瑶一上来就直接默认没见过他,问的是外卖人员,印象蛮深的, “您问我们知不知道给您送外卖的人的名字——这不扯淡嘛,就是小张我呀,哪有什么外卖人员!”   姜瑶心里一咯噔。   问题就是这个。   “好的, 谢谢。”姜瑶挂了电话。   她翻出外卖订单, 找到最后一次下单日期, 姜瑶一看到日期就想起了当天发生的事。   那几天的发生的事她印象太深了。   她找到了书,被书摊老板、出租车司机、买画的顾客纠缠,她心中不安,把书带去暾明别墅, 莫名朝东榑发了火……   在这些事下,她被抹去了一段有关外卖的记忆。不,有关外卖人员的记忆。   为什么呢……   外卖……外卖人员……外卖人员……   “外卖……嘉裕路……”姜瑶喃喃自语,她蓦地睁眼,一下子想起什么——当时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霸占各新闻app头条。因为发生地点离她住的地方太近,姜父姜母担心了好久,坚决不要她再点外卖,也不许她太晚出门。   她怎么就没想起来!   姜瑶打开电脑搜索,两个关键字便找出了几十页相关新闻。   她点开一个视频报道,看着打码的现场图片,耳中传来画外音:“这是一起恶意砍人事件,死者甄某连中十七刀,当场死亡,杀害甄某的孙某是反社会人格,精神异常,系冲动杀人……”   她看到视频下方有人评论——真是太倒霉了,不过是千千万万个平常上班的日子,竟然让他遇到这种变态……   姜瑶嘴唇抿起来。   意外。   一场倒霉的“意外”。   这熟悉的意外,姜瑶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她突然对失去的记忆没了好奇心,胸腔里只剩下一股无力的愤怒。   人命在神的眼里如蝼蚁,一句话不对就会降下血光之灾,动辄生死。   她姜瑶算什么呢,想抹记忆就抹记忆,表面尊重,实际上还不是不当人,哪一天想杀也就杀了。她现在能好好活着,不过是有用且听话。   没用了,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不会有特殊待遇,不会有好运,若是一句话不对,明天就见阎王。   不听话?她笑了一下。神的手段那么多,或许有一天她会不记得自己,神直接按照他的心意将她变成他曾经的爱人。多好啊。   姜瑶啊姜瑶,你不该贪那一千万。   “瑶姐,双双姐找你。”助理将电话拿到她耳边。   姜瑶从思绪中回过神,一边关掉网页,一边接电话,“什么事?”   双双软糯的声音传来:“周原受邀参加意大利一个国际画展,有一个参展推荐名额,我给他推荐了你……”   “双双!”姜瑶一下子大叫。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想去也没关系……”双双立马涨红了脸,“对不起我不该没问你就……”   “不是!我很乐意去!”姜瑶立马抢过话,“我刚是太激动了,不是在凶你,乖……”周原大神推荐的国际大展耶,这是多么好的发展机会!姜瑶瞬间把刚才的不愉快忘记,现在只一心关注画展了。   有关神的事,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可以展几张?”姜瑶问。   “三张。”   “需要提前把电子扫描版发过去吗?什么时候?”她顿了顿,感觉这些问双双太难为她了,说:“你把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吧,我自己去联系。”   双双正用口型问周原呢,听到姜瑶这样说,松了一口气,软声道:“好。”   “谢谢周原大神、双双小可爱。”姜瑶在电话里啾她一下,“过两天一起吃饭吧。”   双双眯眼笑:“好。”   挂了电话后姜瑶收到双双发来的联系方式,主动和意大利那边沟通了一下,确定了自己的参展位置和作品尺寸,对了对自己的行程表,添加了画展行程。   随后她把自己现有的所有作品浏览了一遍,挑出符合参展主题的三幅画,将电子版发了过去。   消息贼快的商芙下午就知道了姜瑶要出国参展的事,打电话来让她庆祝,姜瑶说好,在四人群里发出聚会邀请,问小姐妹们想玩儿什么。   商芙说:“玩鸭子。”   此话一出,谁与争锋,群里另外两个不敢回话。   姜瑶看着半天没动静的聊天框忍不住笑——她几乎可以想象双双红着脸心虚地把商芙的消息删掉的样子,以及吴蝶纠结得秀眉微拧蠢蠢欲动的样子。   姜瑶在群里回:“最近禽流感,养殖场我们就不去了哈!”   双双松一口气。   吴蝶叹息。   商芙:“那就只有喝酒了。”   姜瑶立马回:“不去。”   商芙回了一个黑人问号脸。   “我戒了。”姜瑶发誓再也不喝酒。   最终,四个人决定去喝茶。加上朗甜。   这个决定是怎么下的,姜瑶直到在古色古香的茶室坐下也没想明白。   同样有点儿懵逼的还有商芙,她拿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精致的妆容,“我画了这么漂亮的妆,结果是为了来喝茶?”   半个小时后,茶室传来熟悉的手机斗地主音响。姜瑶、商芙各自斜靠在椅子上,双双抱着吴蝶看吴蝶打,朗甜举止优雅地沏着茶——她十分享受,一点儿不被嘈杂的环境影响。   半晌。   在姜瑶解渴间隙,朗甜看了一眼她的手镯,开口道:“把镯子取下来。”   姜瑶顿了顿,将镯子取下给她。   朗甜拿着镯子转了一圈,漫不经心问,“你遇到什么很强大的力量了吗?”   姜瑶把茶杯放下,笑了笑:“没有啊,怎么了吗?”   “我在镯子上念的经是安魂的。现在经文全部都消失了,感觉是帮你修复了什么气数耗尽了。”   吴蝶担心地看向姜瑶:“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呀。”姜瑶神色如常,然后突然挑了挑眉,似想起什么,“哦,晚上有些睡不好,总做梦。”她悄悄看向朗甜。   朗甜仍旧看着镯子,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甜姐,您再帮我念一遍吧。”姜瑶笑着说,“你说得我怕怕的。”   朗甜挑眉,顿了一下,“行吧。”   晚上姜瑶又做梦了,梦的内容依旧是之前的内容,诡异的大风,急促的敲门声,暾明别墅,楼梯口的男人……   然而梦醒后几分钟,姜瑶再次把梦的内容忘得干干净净。   姜瑶试过一睡醒就打开手机录音机录音,但只要她张口,想说的话就断在嘴边,下一秒就想不起来了。   她感觉她梦里的内容应该就是她丢掉的那段记忆,朗甜给她的镯子修复力不够,只能让她在梦里想起来。   姜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思量再三,出国前她找了朗甜,直接道:“你有恢复记忆的办法吗?”   “钱到位了什么都好说。”   “多少?”   朗甜说了一个数字。   姜瑶微笑:“再见。”   朗甜笑:“我开玩笑的。”   姜瑶微笑。   “把镯子给我。”   姜瑶一边取镯子一边问:“又没有了吗?”   “嗯。”   神的力量果然强大。   朗甜对着镯子念了一个小时经,重新将镯子给她,嘱咐道:“我这次念的咒比上两次都强,威力最大,你可能不仅仅只想起一段记忆。”   姜瑶一顿,吞吞吐吐道:“会想起前世的记忆吗?”   “怎么会!我没那么厉害。”朗甜被她的天真逗笑,“就是你这辈子的记忆啦。”她解释道,“人不会记得一辈子所有记忆,我们会自然而然忘记很多事。这个咒可能会把你忘记的事重新记起来——是这个意思。”   “哦哦。”姜瑶放心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姜瑶又问。   “看你忘得有多深吧。”   姜瑶回到家收拾行李,经过阳台的时候,她“咦”了一声。   阳台被花架挡住的藤椅上有一束奇怪的花。   花束一手大小,有像桃花又比桃花素净老枝的“桃花”,有一朵粉白的芍药,有两支单瓣木槿,有一支含苞青白荷花,还有一只艳丽的红梅,花与花之间夹着着竹枝、艾草、桑叶,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草叶。青绿藤蔓将花束捆得结结实实。   它没有包装纸,没有丝绸蝴蝶结,像小孩在田野里摘的一束野花,配色随心所欲,也毫无插花美感。它静静躺在藤椅上,像姜瑶妈妈回农村带回的驱邪草药。   姜瑶虽然很久没来阳台,但也不记得谁带来过这样一束花。她的新家,除了乔迁宴那天再也没来过人。   姜瑶看着那束花,有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芍药荷花,秋天的木槿,冬天的红梅……一年四季的花,竟然包含在一束花里。   姜瑶不确定是不是他送的,但她身边其他人断然不会送她这个。   姜瑶沉默拿起,五秒钟后,花以肉眼所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变成一束枯黄的干花。   这下姜瑶确定了。   花是神的。 第20章 神秘爱人20   姜瑶直接扔进垃圾桶。   哦。   -   她收拾完行李, 出门前顿了顿,给东榑打电话:“我问你个事。”   “请讲。”   “丢了神送的花算不敬神吗?”   “不算。”   “好的,再见。”姜瑶开开心心出门了。   -   这是姜瑶第一次去意大利, 公私结合, 她多预留了一倍的时间游玩。   她的画展负责人是一个标准的意大利帅哥,英俊、热情、随性, 还有一点幽默可爱。帅哥叫Matteo,每次见姜瑶都会送一支除玫瑰以外的花,送的时候会说:“愿神保佑你。”   姜瑶每次接收其好意的时候都会心抖。送花就送花, 说什么“神保佑”,吓死人。   二人熟悉后姜瑶问:“能冒昧问一下您信的什么教吗?”   “基督新教。”Matteo说, “虽然大部分意大利人信天主教。”   “哦哦。”姜瑶小心翼翼,“你们的神降临过吗?”   Matteo微笑着看她, “神无时无刻不在。”   “你见过吗?”姜瑶继续小心翼翼。   “当然。”Matteo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我时常受到神的指引。”   “我说的是真的,不是精神上,而是实实在在的神。”   Matteo真诚又严肃地看着她:“我向神起誓。”   姜瑶一下子笑了,眼睛也亮起来, “我能信你们的神吗?”   Matteo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惊讶又有点懵,“当然, 当然, 神欢迎你。”   “那我能冒昧再问详细一点吗?”姜瑶凑近了, 眼睛清亮如山泉。   “当然,知无不尽。”   “你了解东方的神吗?你们西方的神和东方的神比较,谁厉害一点?”姜瑶直直盯着他,求知心切, “如果他们打起来或者抢人,谁会赢?”   Matteo一脸懵逼。   “我有一个朋友。”姜瑶的手指抠着沙发,“她吧,深受东方信仰的困扰,想皈依耶稣,但是吧,又怕耶稣不够厉害,打不赢东方信仰里的神……你知道的,换信仰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可能呜呼哀哉。   “你们东方信仰的神是怎样的?”Matteo却对她口中的东方神有了兴趣。   “东方的神吗……”一说起这个姜瑶长叹一声,“很凶的,脾气不好,动不动生气打雷,明明不能和人结合偏偏要和人成为伴侣——”   “我知道!我知道!”Matteo突然叫起来,“在你们的文化里,是不是要把美丽的少女献祭给神?”   姜瑶觉得意思差不多,叹气点头,“是的。花一般的少女,唉……”   “可是那不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吗?”Matteo模糊记得那是一本武侠小说,里面的人都穿中国古代的衣服,“现在还这样吗?”   姜瑶点头。   Matteo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被献祭的是你吗?”   姜瑶再次点头。   “天哪!”对方惊讶地看着她,“不幸的女孩!”下一秒好奇地问,“是怎样的仪式呢?你需要做什么?”   “终身不婚,侍奉神直到死去。”   “哦,这和天主教的修女一样。没什么的。”Matteo有点失望,“我以为会死呢。”   姜瑶:“……”   不对,明明是我问你们西方的神,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姜瑶赶紧拉回,“所以你能带我去见见你们的神吗?我有事和他商量。”   “你说话真幽默。”Matteo笑,“乐意之至。”   下班后Matteo带姜瑶去了一个教堂,教堂空无一人,巨大的十字架挂在正前方。他朝十字架做了教礼,闭眼道:“迷途的少女需要您的指引,愿神保佑她。”   姜瑶做了一次蹩脚的十字礼,“保佑保佑。”   Matteo拍拍她的肩膀,“我在外面等你,你有什么都可以和神说。”   姜瑶点头哈腰:“感谢感谢。”   等Matteo走后,姜瑶双手合十,说:“耶稣大神,您好。”   没人回她。   姜瑶不在意,神都是寡言少语的,毕竟神一出口就是事实。   “我是您东方的信徒,姜瑶。”姜瑶咽了咽口水,还有点儿紧张,“我想和一个神离婚,您有什么办法吗?”   轰隆——   巨雷劈天。   姜瑶一抖,忙道:“假的假的,我开玩笑的!我就想看你在不在,打扰了打扰了!”   姜瑶一溜烟儿跑出教堂。   轰隆——轰隆——轰隆——   “都说是假的了!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您怎么也来了——”姜瑶跑得气喘吁吁,“神跨界不需要护照吗……”   轰隆——   Matteo远远看到姜瑶奔跑,目露欣赏,“噢,真是活力四射。”   姜瑶跑到Matteo身边,“快走快走!”   Matteo拉住她,“下雨了,等雨停了再走吧。”   姜瑶朝外一看,果真下雨了,还挺大。她一时分不清这雷声是自然现象还是某个神的手笔。   但她被这样一吓,换教的心思歇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吧。   姜瑶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神各管一方,神没事是不会串门的。   -   二人等雨停后一起吃了晚餐,姜瑶回到酒店,继续倒时差。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   镯子上的咒文渐起作用,她开始想起一些非常久远的记忆。   梦里是一个大铁厂,机床冰冷,猩红的锈迹和黝黑的机油比比皆是。铁厂的门口、门内、直至姜瑶住的地方,都是重重叠叠的铁板、钢筋、废旧的铁器。   巨大的铁门旁边,一个小小的门面,住着七岁的姜瑶、在铁厂上班的姜洪和在旁边皮鞋厂打零工的吴慧。   小姜瑶半蹲半坐在一块铁板上,小板凳放在身前,她正在小板凳上写作业。   轰隆——   铁门被拉开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响声。   小姜瑶手一抖,钢笔掉在地上,笔尖又歪了。她连忙捡起,拧开笔身,将笔戳进墨水里,装作吸墨水。   疲惫的吴慧看了她一眼,默默进房间做饭。   轰隆——   铁门又是一声响。姜洪回来了。   小姜瑶才拿出的钢笔又迅速戳进墨水瓶,她低下头,抿了抿唇。   姜洪走到她身边,将钢笔拿出来,“笔尖咋又坏了?”   姜瑶不敢说话。   里面的吴慧高声问:“什么坏了?”声音已经带了怒气。   “没有!我说这厂里的机器呢!”姜洪从兜里拿出两块钱,努了努嘴。   小姜瑶笑起来,接过钱,蹦蹦哒哒跑出去了。   文具店就在离铁厂不远的十字路口,小姜瑶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钢笔,一元。   她哒哒哒跑回,姜洪正坐在一个废旧的搅拌机上抽烟,家里油烟缭绕,吴慧已经开始炒菜了。   她坐下,开始一笔一画写字。   画面转至深夜——   轰隆——轰隆——轰隆——   巨大的铁门发出怪物般叫声,小小的房间里,姜瑶一米二的小床挨着一米八的大床,月光从监狱般大小的铁窗照进来,大大的床上只有熟睡的姜洪,没有吴慧。   铁门声声作响,断断续续传来呜咽。   轰隆——轰隆——轰隆——呜呜呜——   小姜瑶裹紧被子,轻声啜泣,“妈妈……”   -   睡梦中的姜瑶眉头紧皱,摇了摇头,睫毛微湿。她整夜都在做梦,梦境快速变换,光怪陆离,被遗忘的角落断断续续被撬起,露出锈迹斑斑的旧物……   醒来的时候姜瑶的枕头是湿的,她缓了好半天才坐起。她揉揉头发,自言自语,“天哪,怎么想起这些事……”   朗甜的咒文也太强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调整好心情后才关注另一件事——   她丢失的记忆回来了。   她被抹去了两段记忆。   第一段是有关外卖那天的。   想要书的奇怪的人伪装成送外卖的找到了她的家,进门不成开始暴力敲门,有害她的意思。   后来起了奇怪的大风,门外的人走了,半夜意外身亡。   姜瑶在暾明别墅看到外卖人员死亡的消息,回卧室和周老板打了电话,发现了事情的诡异之处,正准备联系物管调监控,东榑给她喝了牛奶,姜瑶睡死过去,第二天什么也记不得。   第二段是有关“鬼”的。   暾明别墅她住的房间窗外飘过一白影。她吓坏了,冲出房间抱住了东榑,在楼梯口第一次和神见面。   她情绪难稳,惊恐异常,东榑给她喝了牛奶,姜瑶马上困了,一觉睡醒,把事情忘光。   牛奶抹去了她的记忆。   她已经猜到记忆是被他们抹去的,只是没想到是牛奶的问题。   第二段记忆很简单。   她当时看到的白影是神,她世界观第一次地震,害怕恐惧,难以安静,东榑给她喝牛奶是万不得已,只是为了让她镇定下来。   但是第一段明显是为了隐藏什么,东榑不想让她查下去,所以抹去了她的记忆。   外卖人员。   神暂时不会害她,所以要害她的外卖人员不是神的人,神杀了那个人可佐证。   外卖人员属于另一方。   那一方想要书,可以篡改人的记忆。   非人。   姜瑶狠狠吸气——所以这个世界,还有一股力量在对抗神吗?   东榑抹去她的记忆,是为了隐藏秘密,还是为了保护她?   -   暾明别墅。   东榑看着重回透明身体的神,震惊不已,“怎么会!”   男人立在窗边,神色镇定漠然,“实体虽已凝成,然需神力维持。”   东榑心中一酸,“众人的信仰之力已经这么淡薄了吗?”连神的实体也维持不住。   神的目光透过重峦叠嶂看到遥远的城市——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这确实不是信仰神的时代。   东榑动了动嘴唇,最终咬牙道:“已经到这地步了,您为什么不愿意靠近姜小姐呢?”   神没有回话。   东榑在他身后跪下,低眉颔首,戚声劝道:“神!”   “我愿意的。”过了好久好久,他说,“她若喜欢,花就会开;她若不喜欢,花就会枯萎。”   “什么?”东榑没听明白。   “没什么。”透明的身体消失了。 第21章 神秘爱人21   晚上。   神的虚体又淡了些。   东榑站在他身后, 低声道:“鄂西、湘西、云南一些村庄信仰力充足,您去修养一段日子吧。”   神没有回答。   东榑顿了顿,“天狼尚未出现, 姜小姐远在国外, 此时是最适宜修养之时。”   “她去多久?”   “半月。”   男人闭上眼,一直微微发光的身体渐渐光芒大盛, 两秒后,光芒散去,原地已经没有男人身影。   东榑松了一口气。他害怕神不愿意离开。   -   云南某与世隔绝的村庄里, 一束光突然出现,它降落在林中, 柔和的白光给树叶枝桠镶了光边。   这是冬天的凌晨,整座村庄寂静黑暗, 唯有村头一小灯泡亮着。   树林里的白光渐渐消失,一个男人从林中走出。他信步而走,脚踩在枯枝上没有声响,长长的衣袍拂过潮湿的碳堆,衣摆仍旧洁白如雪。   他走过稀稀落落的屋子, 听着众人清晰无比的呼吸声,在一座简陋石像前停下来。   “吱呀——”一扇门突然打开。   那扇门正对着地坝上石像,也正对着神。   老人拿着灯, 混浊的眼睛眼神茫茫, 直直朝着石像。   这是一个瞎眼老人。   即便没瞎, 未经神许可的凡人也看不到神的身体。   老人突然跪下,“太阳神,日日夜夜不停走,辛辛苦苦为世人……”她用的是民族语言。   男人一顿。   这是一个通了神识的天瞎。他已经一千多年没遇到了。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的眼睛。”   男人身形未动, 唇轻启:“神允了。”   星星点点的微光落在老人头上,一缕细碎白烟从老人眼睛飘出——这既是天的恩赐,也是天的惩罚。   老人的眼睛变得清亮起来,仿佛沁人心脾的山水。也就在她看清世界的那一瞬间,石像前的男人消失了。   “太阳神,太阳神……”   第二天,村民陆陆续续起来,每一个经过石像前的男人女人、小孩老人,都会用民族语言说:“太阳神,日日夜夜不停走,辛辛苦苦为世人。”   神看着信仰之力笼罩整个村子,轻盈的力量充斥心间,他神思恍惚一瞬,仿佛回到几千年前。   这是一个原始的山中村落,村民们种植、打猎、祭祀,靠着大自然的馈赠生存。他们远离城市,与时代格格不入。   时间仿佛停滞。   这是神的乌托邦。   -   姜瑶又梦到小时候。   “姜瑶挺有艺术天分的,这次的绘画比赛是市级第一,学校里的美术老师说她不学画画可惜了。”   “但学画画确实很花钱,还是量力而行,姜瑶很乖,以后读个普通一本也挺好,你们回家自己商量吧。”   ——这是小学六年级班主任的声音。   小姜瑶依旧蹲坐在铁板上,趴在板凳上写字。   “你想学画画吗,瑶瑶?”吴慧一边择菜一边问。   “不想。”小姜瑶一边做作业一边回。   “老师说你画得好。”   “那不就得了?”   一母一女都不再说话。   傍晚,小姜瑶和铁厂里的朋友们玩耍后回家——吴慧垮着脸坐在床上,姜洪坐在废旧搅拌机上抽烟。   锅是冷的。   她顿了顿,站在铁门外,没有进去。   “瑶瑶。”吴慧在里面叫她,“过来。”   轰隆——   铁门被小姜瑶推开,声音刺耳,姜洪狠狠吸了口烟。   吴慧塞给她十块钱,“没燃气了,你去买斤猪头肉,佐料单独装。”   卖猪头肉的卤味摊在菜市场门口,来回要半个小时。   小姜瑶接过钱,“好。”   吴慧看着姜瑶一溜烟儿跑开,眼眶瞬间通红,她死死盯着搅拌机上的姜洪,声嘶力竭:“五万说借就借,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就剩这点儿钱?!你借给他了我们日子怎么过?姜瑶马上上初中,花不花钱?!”   “初中义务教育,花啥子钱?”姜洪眉头不耐烦皱起,“就是周转一下,过几个月就还,人家又不是不还!”   “老师让姜瑶去学画画,一个月一千五,没有存款你给不给得起,啊?!就他家缺钱我们不缺?你一个月才两千工资,要住要吃要喝,自己的生活都过成这样,需要借钱给有房有车的人?姜洪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姜洪没有回话。   “我不管!”吴慧骂道,“把钱要回来!现在就去要!跟他说姜瑶要学画画,我们家没钱借!”   姜洪没有回话。   “快点给老娘滚去要钱!钱要不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   姜洪涨红了脸,“钱钱钱,一天就是钱钱钱,你是不是眼里就只有钱?!”   墙外的姜瑶哇地一声哭出来。   里面的吴慧和姜洪一愣。   姜瑶跑进来,踮起脚打姜洪,“妈妈不是眼里只有钱……你不许说我妈……”   吴慧坐在床上嚎啕大哭。   姜洪看着打他的姜瑶,嘴唇紧抿,“我不是你爸?”   “我宁愿没有你这个爸爸——”   “姜瑶!”吴慧一声厉喝,“说什么呢你!”她快速跑出来,狠狠打姜瑶两下,“再说这样的话我打死你!”   姜瑶身体一扭,哭着跑开了。   姜洪站在搅拌机里,眼眶通红。   -   姜瑶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缓缓吐气。这镯子的后劲儿也太强了,她不会以后每天都要做这些不愉快的梦吧?   姜瑶立马上微信问朗甜:我已经找到丢失的记忆了,镯子可以不用戴了吧?   朗甜:再戴两天,不然记忆可能会再次丢失。   行吧。姜瑶认命。   丢失的记忆她已经全部找回,姜瑶琢磨许久,发现一个事实——她已经被迫站在神的一方不可解绑。神好她好,神不好她不好。   一边是一股想杀她的力量,一边是把她当替身的神——选谁?   废话,当然选神。   替身不替身可以以后再说,杀她这件事等不得。   姜瑶做了决定,回国后不躲了,高度配合暾明别墅。现在当务之急,是协助神把对方干掉,永绝后患。   -   她原本已经改签机票,打算画展一结束就回国,不在意大利逗留。但人算不如天算,“运气爆棚”的姜瑶遇到了她的伯乐。   对方是一个小有资产的富翁,拥有五十多家全球连锁高档艺术会所。他不仅一眼看中了姜瑶展出的三幅画儿,还托Matteo引见,亲自和姜瑶谈了一笔大单子——这笔单子够养姜瑶工作室五年。   姜瑶如此财迷,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笔单子,她立马退了机票,再次把神忘得一干二净。   单子谈得很顺利,Matteo在其中帮了很多忙,事成之后,姜瑶买了礼物,特意选了一个米其林三星餐厅约他用餐。   姜瑶约Matteo刚好约在圣诞夜,原因无他,她第二天的飞机回国,实在没其他时间了。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他有约的准备,未曾想当她开口的时候,Matteo竟然表示他恰好当天有空。   也是,单身狗的孤独不分国籍。   Matteo穿得非常隆重,一看就精心打扮过,他手里没有拿花,但当他坐下的时候,姜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手里确实没有拿花,但是姜瑶瞬间嗅到了他衣服上玫瑰花的香气。   一个每次见面都送她花的人,突然不送了,衣服上还有玫瑰花香气——车上有“惊喜”就对了。   Matteo突然炽热的眼神也让姜瑶确定对方误会了什么。姜瑶假笑两声,将准备好的礼物推过去,说:“这是送你的礼物。”   “哇哦~”Matteo很开心,看向姜瑶的目光温柔似水,“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不。”姜瑶灵机一动,笑道,“这是一个幸运的开始。”   对方疑惑地看着她。   “这是一支手表。”姜瑶指着礼物说,“它的含义是‘祝你幸运’,导购说这是一款非常适合朋友间赠送的手表,互相鼓励,互相祝福。”姜瑶特意在“朋友”二字上咬了重音,这也是她购买它的原因——她很少送男性礼物,生怕送错了意思。   Matteo温柔一笑,“谢谢。”   他应该懂我的暗示了吧。姜瑶心中忐忑。   姜瑶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被Matteo的眼神弄得毛毛的。但他语言行为非常绅士得体,和平常差不多,姜瑶又有些怀疑自己多想了。   晚饭后Matteo送她回酒店,姜瑶拒绝了一次,但Matteo坚持,姜瑶不好再拒绝。   进停车场的时候姜瑶紧张极了,一直在想拒绝的措辞,上车的时候更是紧张,随时注意着Matteo的动作,就怕他突然拿出玫瑰花。   但是Matteo什么都没做。   车开半程后,姜瑶突然放松下来——吁,可能是她敏感了吧。   下车的时候姜瑶又紧张了一下,但Matteo依旧什么都没做,自然地朝她挥了挥手,“回见。”   姜瑶的心彻底放下来。多想了多想了。   紧张了一个晚上,姜瑶一上电梯就开始发呆,当电梯门打开,Matteo拿着玫瑰花出现在电梯门口时,姜瑶“啊”了一声,结结实实被吓到了。   Matteo怜爱地看着她,用英文说了一句“我胆小的东方女孩。”   姜瑶尴尬又懵逼。   Matteo说:“你猜到了对吗?我发现你非常害羞紧张——这或许是你们东方女孩特有的魅力,所以我决定在这个时候表达我的心意。”他看着她的眼睛,“希望你没有刚刚那么紧张。”   姜瑶:“……”   对方将花往前送了送,“收下吧,我们两情相悦。”   姜瑶:“……”   姜瑶沉默的时间超过了浪漫的秒数,Matteo的笑容淡下来,“为什么?”   姜瑶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们信仰不同。”   Matteo一脸懵逼,“你不是要信新教了吗?”   姜瑶摇头,“对不起,考察后还是觉得本土的更符合我。”   Matteo不愿放弃,说:“我可以信你的神。”   姜瑶严肃地瑶摇头:“即便你信了我的神也没用。”   “为什么?”   “你忘了吗?”姜瑶决定“实话实说”,“我是被献祭给神的人,终身不婚。”   Matteo一噎。   姜瑶看了看头顶,一脸凝重,“你快走吧,雷要来了。”   “什么?”Matteo彻底懵了,连伤心的感觉都变得怪怪的。   “这样吧。”姜瑶决定让他彻底死了念头,“天可以证明我是神的人。”   “嗯?”   “当你说喜欢我的时候,天空会突然打雷。”姜瑶认真道,“这是神对你的警告。”   Matteo开始怀疑自己喜欢的女孩是不是有精神问题。   “来吧,你试试就知道了。”姜瑶胸有成竹。   Matteo觉得自己可能也有问题,他竟然信了姜瑶的话,带着微妙的心情听从了她的指示——   “我喜欢你。”   姜瑶瞬间闭上眼睛——不关我的事哈!是别人非要对我表白的!   走廊静悄悄。   ?   ?   二人四目相对。   “打扰了。”姜瑶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胆子小小不敢评论神的朋友,以后就许愿吧(笑哭),胆子大大什么都不怕的朋友欢迎鞭策神(狗头) 第22章 神秘爱人22   这件事尴尬得可以位列姜瑶人生尴尬之最, 回到房间好一会儿都不能从尴尬的情绪中解脱。   “我艹,我艹,我艹……要死了要死了……”   辱神的话几次三番涌到嘴边都被她咽下去, 姜瑶眼神幽怨, 咬牙切齿,“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 平时又动不动发火——我说的商芙。”   所以神不管别人只管她吗?   她可真“开心”。   -   姜瑶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处理完工作室的事,她早早上床睡觉。   临睡前她看了一眼手镯, 叹气,“少做梦吧。”   梦里。   吵完架的小屋气氛凝滞。吴惠天没黑就已经躺在床上, 姜洪依旧坐在泥沙搅拌机上,远远看着旁边一户人家电视里放着地方方言生活剧。姜瑶蹲坐在铁板上, 一张小板凳放台灯,一张小板凳放作业。   落日昏昏,铁厂寂静。   太阳落下的时候姜洪从搅拌机上跳下来,铁门轰隆一声响,他出去了。   吴惠一下从床上坐起, 扭过身体尖叫:“姜洪!你今天不把钱拿回来我们就离婚!你一辈子别回来——”   姜瑶的作业本上洇开一大团墨,她低着头,用袖子擦去。   过了一会儿, 吴惠从屋子里走出, 她坐到姜瑶身边, 又一会儿啜泣声传来。   “好好读书,好好赚钱,穷人的日子就是这样鸡飞狗跳,每天都为生活奔波。别早恋, 该耍朋友的时候再耍朋友,不要耽误学习……”她顿了顿,“你的父母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只有比别人更努力才能过上好生活。”   “瑶瑶,别找你爸爸这样的男人,和他生活的每一天都很难过……”她声音呜咽,“一定要找有钱的,一定要好好努力,爸爸妈妈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一定要努力……”   姜瑶的作业本上又洇开一团墨,她用手挡住,头更低了。   深夜。   轰隆——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轰隆————   姜瑶睁开眼,铁窗外的月亮亮又圆——嫦娥生活在月亮上面一定很幸福吧,那么亮的月亮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转过身,屋外铁门依旧轰隆作响,大床上,姜洪和吴惠都不在。   姜洪一夜未归。   巨响的铁门声中是姜瑶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我眼里只有钱……呜呜呜呜……”   姜瑶闭上眼,眼泪流进枕巾。她的妈妈多么不快乐,每次哭嚎都在晚上。铁门声轰轰作响,像是能把所有痛苦的情绪震碎。   那是吴惠发不出的声音,那是吴惠的尖叫。   姜瑶捂紧耳朵,在抽噎声中渐渐睡着……   国外酒店的房间里,熟睡中的姜瑶亦睫毛湿润,她嘴唇微抖,喃喃自语,“会好起来的……妈妈……”   -   姜瑶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找朗甜,“快快快,帮我把镯子上的咒解了。”   朗甜看了镯子一眼,说:“已经用完了。”   “我不会再想起什么了是吧?”   “应该是的。”朗甜漫不经心的,“反正咒不会起作用了。”   姜瑶放心回家睡觉。   再次做了一夜梦的姜瑶:“……”老子信了你的邪。   姜瑶连着做了几天梦,神经衰弱地给朗甜打电话:“朗大师,为什么我还是持续不断地做梦?”   “不应该啊。”朗甜想了一会儿,给了她一个解释,“咒文虽然不起作用了,但是可能打开了你尘封的记忆,你自己没法从记忆中抽身,所以越想越多吧,大概是一种潜意识……”   “那这个潜意识要持续多久?”   “谁知道呢?”   姜瑶:“……”   -   时差倒回来后姜瑶联系东榑,单刀直入:“怎样让神厉害起来?”   东榑一顿,没想到姜瑶会问这个。   “待在神的身边。”   ?   这什么跟什么?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待在神的身边,神就会厉害起来?”   “是的。”   “原理是什么?”   东榑没有回答。   算了算了,不重要。姜瑶早就习惯了他们说话说半截,“我现在可以来暾明别墅吗?”   “神不在暾明别墅。”   “那他在哪儿?”   -   姜瑶转飞机转火车转汽车又转摩托车再爬了两天两夜后,终于到达神所在的村庄。   灰头土脸、累去半条命的姜瑶:东榑要是把“云南一村庄”的具体位置说清楚,她绝对不会脑子一热就跑来。   这个村庄偏僻得姜瑶可以在路上失踪一百八十次。   并且寻找她的人也失踪一百八十次。   东榑将姜瑶送达,非常开心,“神会很高兴您来。”   姜瑶毫无形象坐在石阶上,“哦。”   这个村庄十几年没来外人,看到她二人时都惊讶不已,“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村长是唯一一个会说汉语的,还是蹩脚汉语,姜瑶猜了猜才听懂。   “您好您好,是这样的,我是一个画画的。”姜瑶早就找好了理由,“我是来这里采风的。”   村长简单又直接:“不能画我们,也不准画太阳神。”   “当然当然。”姜瑶尊重他们古老的一切,“我只画风景。”   村长答应让姜瑶住下。   这里没有旅馆,村长找了一户人家,安排姜瑶住了进去。找的那户人家恰好就是受神的赐福重见光明的卓巴老奶。   卓巴老奶是孤寡老人,屋子住着她一人。屋子左右连着其他人家的屋子,正前方对着一座面目狰狞的石像。石像老旧,底座长满青苔。   姜瑶没来过这么原始的地方,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没有信号,没有她任何习惯使用的电器,不能上网,不能看电视,天一黑人们就准备睡觉。   不到十二点睡不着的姜瑶:“……”   地坝边,一个小手电筒,两个黑黑的人影。   姜瑶:“过两天我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吧。”   东榑:“我尊重您的决定。”   姜瑶想了想,叹气:“算了。”   她四处看了看,“神呢?”   “石像里。”   姜瑶顿了顿,“他现在是不是没有实体了?”她来到这里没看到神就明白了。   “神靠信仰之力存在。”   姜瑶瞬间就懂了。城市里信仰力薄弱,无法支撑神的实体,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还信仰神明——神来这里修养了。   “你说只要我待在他的身边,他就会变得厉害,是因为我唤醒了他,又是他前世的那个爱人,所以对他的信仰支持会更特别一些,是吧?”姜瑶想到这个。   “可以这么说。”   “以后不要随意抹去我的记忆了。”   东榑一顿。   黑夜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只听到姜瑶平静的声音,“我尊重神的一切法则,也请你们尊重我。”   “好。”   黑暗的石像突然微微发光,男人从石像里走出。   他穿着画像上的那套衣服,黑色的礼服融进夜色,唯有淡黄色的花纹发着微光。遮住月亮的云层散开,月光散在他英俊的脸上,圣洁而纯净。   东榑朝他鞠躬:“神。”   沉沉的声音响起:“怎么想起来的?”   东榑蓦地跪下:“神!”如临大敌。   姜瑶一顿,说:“一个朋友帮的我。”她露出镯子,“这个上面有经文。”   男人看了镯子一眼——确实是凡人的东西,经文也是凡人所念。一个厉害的凡人。   姜瑶感觉到东榑悄悄松了气。怎么了吗?   神消失了。   东榑从地上起来,对姜瑶解释道:“神担心你。”   “哦。”担心她东榑为什么下跪?   “神还在适应这个时代。”东榑又说。   姜瑶心中一动。   在过去,神无所不能,受万民景仰。他至高无上,拥有审判一切的权利,没有人否定他、忤逆他,他强大、威严、掌控一切。   现在,人不再信仰神,神明衰微,他的子民星散各处深山;他虚弱、狼狈、还有敌人虎视眈眈。   他睡了一觉,时代更迭,世界天翻地覆。   她稍微可以理解他一点点了。   前后落差太大,所以才这样喜怒无常。姜瑶叹一口气,算了,他也不容易。   -   姜瑶原本以为她要捱到十二点才能睡着,但没有手机的不适感一个小时就消失了,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又开始做小时候的梦,那些被深藏的记忆一段一段涌来,姜瑶的眉头越皱越紧。   “会好的……会好的……”   “妈妈……爸爸……”   “别吵了……不要说……”   她的眼睫毛变得湿漉漉,两行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姜瑶蜷成一团,手紧紧捏着被子。   逼仄老旧的土屋突然亮起来,一个人凭空出现在床边,他伸出手,在她额上落下一点微光,低沉的声音响起:“神赐你安眠。”   光怪陆离的梦不知不觉消失,姜瑶身体舒展开来,眉头也放松了。她转了一个身,鼻尖和神的手指猝然相碰。   神蓦地收回手,指尖微缩。   他抿唇。   这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对神明不屑一顾,她不相信人以外的力量,她现实、警惕、狡黠、爱钱,深谙人类法则。   她完全独立,不需要他。   命运让她唤醒他。   命运让她爱他。   但是她反抗、排斥、厌恶。   神的过去没有这种情况。她让他无所适从。 第23章 神秘爱人23   第二天一早东榑离开村庄。   姜瑶睡了最近一个月最安心一觉, 顿时觉得村庄可爱起来。   卓巴老奶煮了早饭,简单的白粥配腌菜。她用民族语言讲话,姜瑶听不懂, 但卓巴老奶笑, 她也笑,卓巴老奶给她什么她吃什么, 卓巴老奶哈哈大笑。   姜瑶收拾了桌子,回屋戴好帽子和防晒衣,拿上写生簿, 决定出去转转。   卓巴老奶坐在地坝上看到姜瑶要出门,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段话。   姜瑶笑眯眯, 朝她挥手再见。   卓巴老奶站起来,拉住她, 又老又黑的手像干树皮,她手掌粗糙,用力拉着人还蛮疼的。   姜瑶没有挣脱,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用眼神表示疑惑。   卓巴老奶叽里咕噜, 叽里咕噜,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太阳,她的手在天上划了划, 指着太阳划到远处山尖, 来来回回三次。然后瞪着她, 龇牙咧嘴,哇哇乱叫。   还挺吓人的。   姜瑶不懂她的意思,只跟着比划,一边比划一边点头, “知道啦知道啦!”   姜瑶不敢走太远,每改变一个方向就要在心里默想一下走的路线,村民们星散山上各处,姜瑶总要看到有人才放心大胆往别处走。   她绕了一圈,最终挑了一个涧边大石头坐下。冬天很冷,大风呼呼,山上潮湿,她脚上全是泥,但不知道为什么,姜瑶挺开心的。   天地广阔,只她一人。   她拿出本子,蹲坐着写生,寂静的山间只有笔刷声——唰唰唰、唰唰唰……偶尔会突起一声鸟叫——“咕——”   她坐在那里画了很久,太阳从头顶斜到山边,姜瑶画着画着,突然懂了卓巴老奶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说,当太阳掉到对面山上时,你就快快回来,不然会有危险。   那些狰狞的喊叫不是威吓她,而是叮嘱。   姜瑶笔刷一停。   她画了一幅冷色调的山水画,寒冬凛冽,风骨嶙峋。画中万物寂静,了无人迹。   她笔尖一动,在山腰边突然增了一抹金黄的光晕,太阳从山后悄悄落下了。   画一下子暖起来。   她笑了笑,收拾东西回村。   她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同样归家的村民,有人给她塞了两个果子,有人给她塞了一把野菜,从村长家经过,村长端了一碗肉给她。   姜瑶没有手拿,村长把她的画板抢过去,放好肉、菜、水果,端给她,“快回去快回去,卓巴老奶等你呢!”   姜瑶的画板跟了姜瑶十几年,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当成餐盘——生活压弯了它的脊椎。   姜瑶快速往地坝跑,原本的三分心疼跑着跑着突然没有了,姜瑶忍不住笑起来,她看着画板上洒出来的肉汤,笑道:“回城厚葬你。”   地坝上小孩儿们在玩儿游戏,追来追去,尖叫嬉笑。这是很平常的一幕,然姜瑶还是盯着某处差点儿把肉洒出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某群蹲着的小孩旁边,仿佛雕塑。小孩和大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土地上,目不转睛,旁若无人。   姜瑶微微、有一点点好奇。   就一点点。   -   她把村民们送的东西全部给卓巴老奶,从里屋溜出,转了一圈,转到那群蹲着的小孩旁边。   男人站在一群脏兮兮的小孩背后,身材笔挺,纤尘不染。围在一起的小孩没有人注意他,地坝上跑来跑去的小孩没有一个看他。   是只有她能看到他吗?   姜瑶轻轻咳了咳,跟着众小孩的目光落到地上。   围成一圈的小孩中间是一块腐烂的木头,蚂蚁在土和木头间爬来爬去,一只一只,有条不紊,忙忙碌碌。   小孩专心致志,没有一个人说话。   姜瑶用余光瞥了一眼男人——他也在看这个吗?   一群蚂蚁有什么看的。   姜瑶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正准备走。其中一只蚂蚁突然偏离方向,爬到了一个小孩脚上。   小孩手一摁,蚂蚁变成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黑点,僵硬掉回地上。小孩将它捡起,手指一弹,不知道弹去哪个地方了。   小孩们依旧专注地看着蚁群,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姜瑶看向他,他神色淡然,没有丝毫表情。   姜瑶正要离开的脚步顿住,她默默站在小孩身边,默默看着。   枯木被小孩用树枝划了一个圈,每当有蚂蚁从圈里出来时,离出圈蚂蚁最近的小孩就会把蚂蚁碾死。   随着碾死的蚂蚁越来越多,蚁群出现一定混乱,最后姜瑶看着他们用棍子捅穿了蚁穴,将枯木碾碎,地上密密麻麻都是蚂蚁的尸体。   孩子们作鸟兽散,把蚂蚁忘在脑后,开始玩儿捉迷藏。   姜瑶心情怪怪的,仿佛见证了一场屠杀。   她知道蚂蚁在小孩眼里不算什么生命,只是会动的昆虫而已。她在城市待得太久,看到僵硬的昆虫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害怕。   神跟着消失了。   卓巴老奶叫她吃饭。   人的力量对于蚁群来说就是一股永远无法反抗的神秘力量,人随随便便就可以碾死一群蚂蚁,没有动机,飞来横祸,近乎毁灭。   姜瑶脑海里浮现男人站在小孩身后的表情。她恍惚觉得他和小孩一样,一样的天真、残忍、凭天性行事,说不定哪一天长袖一挥,所有人都会毁灭。   会吗?   姜瑶摇摇头,打住了这个可怕的念头,想什么呢,呸呸呸。   -   晚饭后天迅速黑了下来,村子里各家各户的灯渐渐熄灭。   这个点对姜瑶来说确实太早,她躺在床上憋得慌。硬躺了一会儿她爬起来,拿上手电筒悄悄出门。   看看天,听听虫叫,欣赏一下夜色,待一会儿就回去——她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一出门,却发现石像上立着一个人——开门的手顿住,姜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静静站在门边,没有发出声响。   石像上的男人一身纯白汉服,长袖飞扬,金边发光,他突然轻飘飘飞起,飘渺如烟云,又突然施施然落到对面屋顶,然后足尖轻点,又像一张被风吹起的纸似的再次飘走,蓦地落到另一人家的屋顶,然后他又纵身飞出,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落到遥远的山顶——   远处群山黑影重叠,一个小光点从一座山跃到另一座山,又跃到另一座山……他来回飘啊飘,跳啊跳,忽近忽远,忽高忽低,偶尔会让人误会有流星划过。   最后彻底消失在空中。   “……”   姜瑶目睹完这一切,心情微妙复杂。   神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不,我的意思是,我的智商不够理解神。   完全没有冒犯神的意思。   阿门。   姜瑶悄悄吐出一口气,转身欲回去。   “啊——”   神站在她身后,正面无表情看着她。   姜瑶心虚地移开目光,心脏被吓得砰砰乱跳,她小声而急切:“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刚起来,我梦游……”姜瑶闭上眼,双手伸直,不知道是在演僵尸还是演梦游,“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做梦呢……”   轰隆——   巨雷突响。   姜瑶一顿,莫名火起,“哟,现在晓得打雷啦!”   轰隆——   姜瑶脖子一缩,“说梦话呢,说梦话呢……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她沿着墙边悄悄往里挪,却突然被什么定住,挪不动半步。   她睁眼,惊恐瞪着面无表情的男人,“你想干什么?”他不会杀人灭口吧!   神一步、一步、缓慢靠近她。   姜瑶心一抖,扭曲着身体,哭兮兮:“为这种小事杀人灭口,不至于哈……呜呜呜……”   “你想吗?”   哈?   姜瑶懵住。想、想什么?   二人近在咫尺,他的眼睛注视着她。   尽管她画过这双眼睛,描摹了千千万万遍,但她仍旧为此刻这双真实的、鲜活的、灵动的眼睛失了神。   “想。”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即便有一天他神力全无,神能靠他的美貌杀人。   下一瞬间,诡异而震耳欲聋的雷声一声叠一声自天边响起,雷声、闪电、大风,天地风云变幻,姜瑶瞬间回神,慌张地看向他,“不不不,我没有,我不是,你……”   天边光芒大盛,电闪雷鸣间一奇异的景象突现,姜瑶张大了嘴巴——我艹。   发光的马浑身洁白如月光,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双马并列着,金色的链条挂在它们脖子上,连接着云团样式的后座。两匹马从远处奔来,马鬃飘扬,马蹄健硕,力量与美感完美结合。这个庞然大物伴随着雷声和闪电渐渐靠近他们,姜瑶被光芒刺得睁不开眼。   她突然凭空飞起,又骤然掉进云团中,马儿嘶鸣,人间景象迅速远去,她坐起来,人已经在万丈高空。   满天星辰,月亮近在咫尺,浩瀚星空,广袤无人。   天地茫茫,雷声贯耳,她如至幻境。   姜瑶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还深吸一口气,半天难回神。这他妈——   风声呼呼刮过,雷声无片刻停歇,发光的白马和发光的白云伴着金光闪闪的马具,她掐了掐自己——哦,已经吹木了。   神端坐在她旁边,目光看向远方,嘴角微微翘起,他浑身散发出一种愉悦的气息,仿佛回到了什么时候,不再生人勿进。   姜瑶看着他,懵逼的心情渐渐缓解,她大叫道:“这是什么?”   “天马。”神嘴唇微动,声音清楚地传进姜瑶耳朵。   卧槽,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她一直以为是传说。   “坐了它我会长命百岁吗?”姜瑶再次大叫。她还是有点儿不懂为什么。   “不会。”神拿起缰绳,突然放进姜瑶手中,“去吧,今晚是你的。”   姜瑶一顿。二人目光撞在一起。   两秒钟后,姜瑶一声厉喝:“驾——”风驰电掣,马儿朝月亮奔去。   从一开始的惊愕、惴惴不安,到接过缰绳尝试,到彻底放飞自我,姜瑶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她看着月亮,直直朝月亮飞着。云从她耳边掠过,像小孩软嘟嘟的手。   神静静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欢呼,尖叫,哈哈大笑,直到天色微明。   -   太阳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落到地上,姜瑶呼呼喘气,又累又轻松。   男人站在她面前,嘴唇轻启,吐出几个字。   “啊?”姜瑶看着他。   神再次开口。   姜瑶盯着他的嘴唇一脸懵逼,“啊?”   姜瑶微笑。   对不起,她聋了。 第24章 神秘爱人24   一晚上巨大的雷声让姜瑶暂时性失聪了, 得过几天才会好。   神因为姜瑶没听清他说的话,面色微怒,姜瑶也就不敢开口让他帮忙恢复。   神脾气不好再次得到验证, 哎。   -   卓巴老奶察觉到姜瑶的异常, 将她拉到村长面前,两个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阵, 村长问姜瑶:“你耳朵怎么了?”他指了指姜瑶的耳朵。   姜瑶虽然听不见,但看村长的动作和卓巴老奶的神情知道他们在说她耳朵的事。姜瑶知道耳聋的事瞒不过,找了一个借口, 表示过几天就会好。   村长听不懂姜瑶说的一些医学术语,但听到说会好也就没继续问下去。他向卓巴老奶叽里咕噜解释了一通, 卓巴老奶一把将姜瑶拉住,拖着人就往回走。   姜瑶已经习惯了卓巴老奶粗暴的动作, 只能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无奈叹气:“您慢一点。”   两个人回到地坝,卓巴老奶对着石像拜了拜,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   姜瑶站在她身边,已经习惯了卓巴老奶说的那句话。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她经常听到——每一个从石像前经过的村民都会对着石像说。姜瑶猜测应该和“阿弥陀佛”“阿门”相似。   说完那句话后卓巴老奶没有走,躬身拜着石像,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姜瑶猜她是在给自己祈福。   她想到昨天晚上的事, 虽然不懂某个神为什么会带她坐天马, 但她确实受到震撼。这样奇异的事情, 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了。姜瑶有很多创作灵感冒出来,她打算将它们都画出来。   -   傍晚的时候卓巴老奶突然给了她一套本地服装,姜瑶不懂。正在这个时候村长来了,他用仅会的一些汉字给姜瑶解释了原因。   明天是村子里一年一度祭祀神的大节日, 每户人家里都不能留人,所有人都要游山。姜瑶不能例外。   但第二天的活动有两项,一项是游山,另一项是拜神。拜神姜瑶不能参加。   姜瑶表示理解,决定明天先随众人游山,等村民拜神的时候她就找个地方画画。   第二天一早,姜瑶换好衣服起来,一出门被门外热闹的景象吓了一跳。所有村民都换上了最隆重的服装,敲锣打鼓,手舞足蹈,小孩儿们也大喊大叫,追来追去。   但这一切在姜瑶耳里都是无声的,她只是看到人们大张着口,都是喊叫样子。   姜瑶一出门就被卓巴老奶抓住,不由分说将她交给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那妇女感觉和姜瑶差不多大,她有黝黑健康的肤色,如溪水般清亮灵动的眼睛,笑起来牙齿洁白,她丝毫没有迟疑,利落抓住姜瑶的手,将姜瑶排进队伍中。   她亲昵的握住姜瑶的肩膀,示意她也这样握住前一个妇女的肩膀。前一个妇女回头,对着她笑了笑,动了动自己的肩膀。   姜瑶搭上去,莫名有些激动。她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尽管听不见,但无声的画面却更有冲击力,仿佛参与了一场默剧。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排在一起,排成了弯弯曲曲的长龙,人们绕着石像,有节奏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叫,姜瑶看他们的口型,大概就是他们平常对着石像说的那句话。   在地坝上跳了半个小时后,村长位于队首,队伍慢慢朝山上走。人群弯弯绕绕,姜瑶走到半山腰,看见前方是弯弯曲曲的人,后面是弯弯曲曲的人,人绕着村庄形成圆圈,路边的树上,挂满了彩条。   彩条是祈福的,卓巴老奶给了姜瑶三条。   姜瑶原本没打算挂,因为她不信仰他们的神,但是被氛围感染,她情不自禁也挂了上去。她想:希望卓巴老奶平安健康,希望这里的人能一直这样自足快乐。她思维顿了一下,最终想道:希望神早日强大。   不为其他,她想上网了。   哎,全世界的折子等着她批阅呢。   也就在村民们游山第二圈的时候,姜瑶远远看到石像上站着神。姜瑶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快速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   周围的人没有任何异常,他们唱着歌,挂着彩带,明明眼神都看向石像了,但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姜瑶想到上次神站在小孩背后看蚂蚁的事。所以真的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到他吗?   男人静静站在石像上,面色宁静,目光沉沉,仿佛真的是一座雕塑。   姜瑶第二圈时从石像旁边经过,她不敢抬头,目光落在前方吹乐器的村民身上。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鲜活的表情,他们看向同伴时会心一笑,敲锣的会重重打一下锣,吹号子的会仰头使劲儿吹一号子,额上青筋迭起。身后的人笑容会咧得更开……   姜瑶若有所感,回头望向石像。   他依旧挺拔地立在石像上,庄严如常,神色不悲不喜。   姜瑶眼神微动。   这是娱神的祭祀,但神好像并不快乐。   如果神真的存在,其他的神呢?为什么她没有看到其他的神?神与神之间不会互相帮助吗?   神也会寂寞吗?   姜瑶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石像上的男人明明依旧神圣不可侵犯,但她竟然觉得他寂寞。她摇了摇头,把思绪抛开——姜瑶,这些不是你该想的事。   -   游山完毕,姜瑶拿上画材离开村庄,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坐下,开始画她的画。耳聪之后,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眼睛却异常灵敏起来,她骤然注意到从前很少会注意到的微妙之处。姜瑶沉浸在画中,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神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笔下浩瀚宇宙慢慢成形。   这是她昨晚看到的世界吗?   男人盯着画,觉得姜瑶笔下的黑夜熟悉又陌生。他眼里的夜晚,黑沉、死寂、辽阔,没有尽头,月亮是冷白色,雷声和闪电即便片刻不停,也装不满这寂静的黑夜。   而姜瑶画的天空是暖色调的。月亮温白如玉,黑夜之中有柔软的云层,星光满天,银河璀璨,天马载着云朵朝月亮奔去,仿佛是奔向某种光明。   笔触之下,黑夜是那么瑰丽梦幻,令人心动。   姜瑶画缰绳的手顿住。缰绳上那叮叮作响的东西是什么来着?小圆铛?风铃?兰花?金元宝?   “祥云。”   姜瑶闭着眼,极力回想——是什么呢?她当时觉得圆滚滚还挺可爱。   神抿了抿嘴,想起她听不见。   姜瑶有一搭没一搭敲着画板,寄希望于灵光一闪。会想起来的,放轻松……她吐出一口气,闭目冥想。   想着想着,姜瑶思绪渐渐跑偏。   她跟父母说国外出差半个月,所以她在这里最多只能呆半个月,半个月后她就得回去。不知道神还要在这里修养多久。   她待在这里,真的对他有所帮助吗?姜瑶没什么感觉。她看不出来神好了多少。   也不知道工作室的工作进度怎么样了,希望她签约的画手画出来的东西能用。   回去后一定要火锅烧烤尖椒兔水煮鱼美蛙干锅肥肠爆炒牛肚一条龙走起……姜瑶吞了吞口水。   啊,好想。   姜瑶渐渐陷入美食的想象里,愈发难以自拔。   神站在她身后,默默等她想起来。   一个小时后,他等来了姜瑶不自觉流下的口水。   轰隆——   姜瑶神色如常,略微惋惜擦了擦嘴角的湿意。只能想不能吃,太虐了。   哦,她听不到。   男人面无表情抬起手,一点光落向她后脑勺。姜瑶身体一抖,突然感觉周围吵闹起来,远处是嘈杂的乐声和听不懂的歌唱,风呼呼刮过,林间有鸟叫虫鸣,她动了动,衣服发出摩擦声。   姜瑶一顿。突然好了?   轰隆——   巨雷突响。   姜瑶一抖——怎么突然打雷了?她扭头一看,神不怒自威,正笔直站在她身后。姜瑶心一颤。咋、咋了?   “祥云。”   哈?   姜瑶看着他,不懂他在说什么。   “缰绳上的是祥云。”   哦。   姜瑶僵硬地点头,转过身,写下“祥云”两个字,心里暗暗嘀咕:这有什么生气的呀……   “你画画不专心。”   姜瑶:“……”随便读别人的心事不礼貌哈。   姜瑶又暗暗嘀咕:画画本来就是需要思考的呀,谁能一笔画到底呀……   “你在想吃的。”   姜瑶脸一红,嘴唇不服气地动了动,最终怂下来——好吧,她确实在想吃的。她气鼓鼓地擦掉“祥云”两个字,开始画祥云,边画边道:“神能听到每个人的心声吗?”   “只要他想。”   姜瑶一顿,暗暗控诉:“所以神没事不会随便听人心里话吧?”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姜瑶叹一口气,“尊敬的敬爱的亲爱的神,您这样让小的很没有安全感呀!”   神静默不言。   “我们讲讲道理嘛……”姜瑶画笔刷刷,手不停,嘴不停,“有时候有些念头会突然冒出来,人根本无法控制,也就只是想想,完全不会变成事实,人如果因此被判罪,好冤哦……”   身后依旧没有回答。   “既然您不会听其他人的心声……”姜瑶的声音突然谄媚起来,“您也可以不用听我的心声的,很无聊的,真的。”   “您觉得呢?”姜瑶小心翼翼试探。   没有回答。   姜瑶轻轻扭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草(一种植物)。   天边的云突然变得绚烂起来,姹紫嫣红,梦幻如仙境。   村庄的音乐渐渐停下,所有人注意到了异常美丽的天边,呆呆望过去。   姜瑶听到熟悉的叽里咕噜,村里的人们用古老的语言说着:“太阳神,日日夜夜不停走,辛辛苦苦为世人……”   传说,这是神听到了凡人的歌唱,神对凡人的回应。 第25章 神秘爱人25   -   晚上, 姜瑶正准备睡觉,一个声音从她脑中响起:“明日你离开。”是神的声音。   “啊?为什么?”   “离开。”声音沉沉,威严不可反驳。   “知道了。”姜瑶小声嘀咕。   -   姜瑶一早辞行, 村长和卓巴老奶面面相觑, 不知道为什么姜瑶突然就要走。   姜瑶在心里吐槽道: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面上却只能叹息一声:“对不起,工作室临时有事, 我必须回去处理。”姜瑶顿了顿,拉住卓巴老奶的手,“奶奶我还会回来的。”   卓巴老奶又凶又不舍地瞪着她, 粗糙的手紧紧抓着姜瑶。   姜瑶抱了抱她。   村长问:“你自己回去?一个人?”   “啊,这……”姜瑶这才想起当时是东榑带她来的, 她完全不记得路啊。姜瑶一瞬间窘得冷汗淋漓,“我……”   “感谢您的照顾, 我来接她。”东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真是及时。姜瑶大大松口气。她朝村长笑笑,“谢谢您,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村长摇摇头,“小事,小事。”   姜瑶和村里的人打完招呼, 东榑站在村口,一幅虽然没催她但身体已经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原本还想吃了午饭再走的姜瑶只能朝卓巴老奶挥挥手, 走到东榑身旁:“走吧。”   古老的村庄渐渐被树荫挡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狭窄的山路上。   走了一会儿, 姜瑶问:“神还要呆很久吗?”   “不会。”   哦。姜瑶抿抿唇,她回去要三四天,神回去可能是一眨眼,所以才让她先走吧。   她还是觉得怪怪的。   但神少言少语, 说的话做的事常让人摸不着头脑,姜瑶乱想了一会儿就把它抛在脑后,想也没用。   -   姜瑶辗转多种交通工具重新回到繁华便捷的C市,水龙头一开就是热水,冰箱一打开应有尽有,网一连上世界遨游,她直直倒在柔软富有弹性的乳胶床上,长长喟叹一声,“科技使人懒惰。”手指一动,点了三家外卖。   等外卖的间隙,她在四人群里报告自己回来的消息,约商芙、吴蝶、双双晚上吃火锅,又给父母打电话报了平安,再给工作室打电话问了一下情况——一切顺利,随后安心躺进浴缸,摁下按摩模式,享受美妙的智能生活。   姜瑶睡了一下午,直接睡到商芙打电话问她出门没有。她随意换了身衣服,拿上手机出门。   火锅店就在姜瑶家楼下,五分钟就到。   四人边吃边聊,聊累了就瘫在座位上看手机,看到有意思的事情就发群里,四人又会接着聊。天南海北,热火朝天,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和吃不饱的肚子。   又一歇场的间隙,商芙“哟”一声,“有地方地震了。”   吴蝶似乎也在看相关新闻,“好像挺严重的。”   双双抿抿唇,轻声问:“哪儿呀?”   商芙说了一个地名,姜瑶放松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哪儿?”   商芙重复了一下。她听出姜瑶声音里的怪异,瞟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三人看向她,都发现她情绪不对。   姜瑶摇摇头,“我有事儿,先走了。”起身就走,速度快得三人来不及拉住。   姜瑶跑出火锅店拦了一个车,“师傅,东山暾明别墅。”   “太远了,不——”   “来回车费我都给,麻烦快点儿。”   车子油门一踩,飞出去。   姜瑶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查看新闻——地震,6.8级,就是她离开的那个地方。姜瑶睫毛抖得厉害。   她脑子很热,手脚却凉意刺骨,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没有知觉。   视频、图片、评论……姜瑶一一翻过,发现震中的地理位置就在她去的那个村庄。   半座山塌了,没有丝毫生还可能。   姜瑶心里空荡荡一片。   她等不急两个小时后才知道真相,姜瑶拨通东榑电话,声音又哑又涩:“他们……”一大颗眼泪掉在她黑色的羽绒服上,她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东榑声音平静:“您在来暾明别墅的路上吗?”   “嗯。”   “您不用来了。”   姜瑶心里一咯噔:“为什么?”带着浓浓颤音。   “神不方便见您。”东榑的声音前所未有冰冷。   姜瑶脑中空了一瞬,随后她听到自己用额外冷静的声音问:“他们活着吗?”   “没有。”   冰冷,干脆,果决。   “为、为什么?”姜瑶又听见自己这样问。   “这是天意。”   姜瑶笑了一下,眼睛通红,声音尖利刺人,“那不是他的子民吗?所以他只索取他想要的信仰之力,又不愿意拯救他们吗?”   东榑没有回答。   姜瑶头一次体会到心痛如绞,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全部葬生,村长、卓巴老奶、那个漂亮的妇女……姜瑶闭上眼,“我们为什么要信神?即便这世上【攻仲呺:mg2book】真的有神!”她咬牙,“即便这世上真的有神!神也从来不拯救人!他怎么好意思接受人的跪拜!”   “姜瑶!”东榑声音焦急,又急又怒,“注意你的措辞!”   “呵。”姜瑶冷笑一声,“辱神三次必死?这才一次呢!”她顿了顿,“不过一次血光之灾,我受得了!”   话音刚落,出租车就撞上前面的车,姜瑶的脑袋嘭地一下磕到车窗上,她眼前一黑,头痛欲裂,温热的血瞬间冒出,很快淌了一脸,看着十分吓人。   姜瑶面无表情,心中火焰燎原,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悲痛、失望、愤怒、无力、委屈……她受够了!   姜瑶挂掉电话,踉跄着爬出车门,她抹掉流到眼睛上的血,一手捂住额头,一手打120。出租车司机受了小伤,没有姜瑶严重,他忙扶住姜瑶,慌张道:”哎我来打我来打,你别动了!”   姜瑶软倒在地上,阳光灿白刺眼,她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要让那么好的人们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他为什么能心硬成这样?   见死不救的神,难道不是死神吗?   又或者,他本来就是恶魔。   姜瑶心中一刺,犹如针扎。   -   救护车很快来到,姜瑶被抬上救护车,她头昏得厉害,没撑到医院就昏死过去。   清创、缝针、包扎、检查——姜瑶醒过来的时候,额上缝了五针。   姜父姜母守在她旁边,一见她醒,姜洪忙按铃叫医生,吴惠坐到她身边,明明眼睛红着,却对她一笑,极力镇定道:“没事儿啊,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你放心,好着呢,也没破相,住几天院就好了……”   姜瑶眼泪流出来。卓巴老奶对她很凶,但也很好,她粗糙的手拉着姜瑶,苍老但是有力量。老人总让她想起她的奶奶……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吴惠见她哭,以为她被吓到了,忙拍拍她:“没事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姜瑶哭得很伤心。   -   出院那天,姜瑶看见东榑的车停在门口,东榑笔直地站在车边看着她。   姜瑶找了个借口把父母送走,坐进东榑车里,二人都没说话。   车开出城市,开上山路,车里更加寂静。   半晌。   “我为我那天的语气道歉。”东榑说。   姜瑶笑了一下。为语气道歉,但对事实不道歉吗?   他顿了顿,“也为您的遭遇——”   “不必。”姜瑶打断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车内重回沉默。   东榑微微垂眼,不再开口。   -   车子停到暾明别墅,姜瑶下车径直往里走,东榑叫住她,提醒她说:“神威不可犯。”他害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谢谢。”姜瑶笑一下,“进去之前我会使劲儿按一下伤口,让疼痛时刻提醒我珍爱生命。”   二人四目相对,东榑看清了姜瑶眼里的讥讽。   他抿唇,将车开走。   姜瑶转身进入暾明别墅。男人坐在豪华奢丽的椅子上,正对着她来的方向。   姜瑶原本以为她可以气势汹汹问罪,即便做不到气势汹汹也绝不丢人的骨气,但二人目光相触那一瞬间,她心中一下子涌上的不是生气,而是沉沉的失望。   很沉很沉,沉到她心酸眼酸,她看着他,“你没有心吗?”   他看着她,目光平静,波澜不惊:“神不救天灾。”   她确定了。他没有心。   人和人一相处就会产生感情。陌生的人离开,陌生的人也会给一句叹息。更何况相处了那么久的人。村民的信仰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呢?他高高在上,认为所有的信仰都是理所当然的吗?他天生就是俯视人的存在,所以在他眼里人命比蚂蚁不如。   “那为什么要救我呢?”姜瑶直视他,“神不该是公正无私的吗?”他能提前叫她离开,说一句话的事,为什么不能让其他人也离开?   姜瑶并没有为自己躲过一劫而庆幸,只觉得冷。嘴上说着公正无私,实际上不还是有了私心吗?她能得到特殊对待,不就是因为她是什么前世的爱人吗?   姜瑶很清楚,她不自恋,她不会误会神喜欢她。   “不,我喜欢你。”他突然说。   姜瑶笑了一下。是的,她又忘了神能随便听人的心声。   她面无表情:“这真是我的灾难。” 第26章 神秘爱人26   “你是高高在上的神, 你的喜欢也是高高在上的。”姜瑶不知道说这些话会带来什么后果,但她不吐不快,“如果你把你的喜欢当作恩赐, 只要给了谁谁就得跪地恭敬地接受。那我永远不会是你喜欢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 “你所谓的喜欢是怎样呢?随随便便按自己的意愿抹去我的记忆,一句话不对就有血光之灾, 你看我的时候没有爱意,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了解欲,你不曾患得患失, 也不曾小心翼翼。在这段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的感情里,你笃定、从容、高冷, 像对待臣民一样对待着喜欢的人。而那个被你不幸喜欢的我,要如何接受你的喜欢?是像臣民顺从君王一样吗?还是像后妃服侍君王一样?我永远不能忤逆你, 永远不能对你产生负面情绪,从行为到心理,永远被禁锢……”   “这难道不是灾难吗?”   “喜欢的前提是平等、尊重、了解。”姜瑶直视着他,“你不懂。”他真的爱过人吗?   姜瑶闭上眼,静静等着雷声到来。或者, 死?   雷声没有降临,姜瑶等来了他的问题:“这是你不喜欢我的原因吗?”   姜瑶一愣。   她睁眼,神站在她对面, 气质典雅, 目光平静, 他竟然没有生气。   姜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又不是。这只是其中最简单基础的问题。但要让神走下神坛与人平等对话仿佛天方夜谭。   “可以。”他说。   姜瑶看着他,不知道他可以什么。男人抬起手,五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他用力一握,一滴血从拳中落下。圆润的血珠赤红鲜艳,在半空中漂浮。下一瞬间,血珠直直朝姜瑶飞去,没入其眉心。   姜瑶只感觉眉心一烫,像一颗铁星溅了上来。   姜瑶瞪着他:“你做了什么?”   “从此刻开始,你可以不遵守敬神法则。”   姜瑶一下子没懂,“什么意思?”   “你不会再因辱神、骂神、不敬神受到天的惩罚。”他神色淡然,仿佛依旧在说很平常的事,然后下一秒就消失了。   突如其来的赦免让姜瑶措手不及。他什么意思?   东榑出现在她身边,对姜瑶说:“考虑再三,我还是有些话想对您说。”   -   姜瑶和东榑走进小花园。   冬天的小花园没有什么花,草也枯萎了,光秃秃的树上挂着零星几片黄叶子,一片萧瑟之感。   “你们人以法律为最高行为准则,法律不要你们做的事,你们都不赞同做,是吗?”东榑突然这样说。   姜瑶点点头。   “所以神也有法典。神若犯了神的法,和你们人是一样的,也要受到惩罚。”东榑尽量用姜瑶听得懂的方式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指的神,‘天外有天’指的天道。天、神、人,一环决定一环,神不是最大的那个。神有神的限制。”   姜瑶不语。   “神救您,已经用了神如今能付出的所有代价。”   姜瑶一顿。   “您不能指责神什么都不告诉您,我只能说,神没有办法告诉您。您知道得越少,您就越安全。”姜瑶指责神的话,他全听到了,即便要付出多言的代价,他也忍不住了,“‘神出口的,即为事实。’您如果愿意多想想,就知道这既是神的能力,也是神的限制。”   神出口的,即为事实。意思是神不能说主观的感受吗?也无法随便张口吗?姜瑶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   “神对您最大的尊重……”东榑顿了顿,最终将那句话咽了下去,“就是允许您讨厌他。”   姜瑶此刻还不懂这句话的分量,但她大概懂了东榑的意思,她吐出一口气,垂下眼,心情略微复杂。   最终她说:“这些只能说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吗?”神有神的法则,人有人的法则,姜瑶是人,人命在她眼里是天大的事,她做不到无动于衷,无法和一个对人命无动于衷的神在一起。   但她也不如刚来的时候那样愤怒。是的,她站在人的立场上谴责了他,却忘了他不是人,不必遵守人的道德和法律。   她自己过不了这个坎,不是他的错。   “我很抱歉。”她说。   “您不必如此。”东榑说,“您只是不爱他而已。”   姜瑶离开暾明别墅。   -   就在她离开别墅后,别墅后花园里突然长出一颗巨大无比的树,他枝叶缠绕,树根盘虬,无数的枝桠诡异地朝四面伸展开去,形成一个抱天的姿势。下一瞬间,一道红色的雷勾云带雾,毫不留情劈下,树被狠狠劈成两半。   东榑呻·吟一声,枝叶乱颤。   左半边刚刚还生机盎然的树木枝叶迅速枯萎,一下子燃烧起来,火光冲天,仿佛要烧掉整座山。   然而诡异的是火足足烧了一个小时,火势也如此之大,但火只在树木上燃烧,没有波及其他任何一草一木,直到左半边树木化为灰烬。   也就在火熄灭之后,右半边树木树叶收拢变小,树身上白白的伤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愈合,然后它重新变为一棵完整的树木,身型比之前小了一半。白光一闪,树木变成人,东榑脸色苍白,扶住了石桌。   而暾明别墅三楼,就在东榑忍受天火时,他的主人也同样忍耐着惩罚。   神全·裸站在房间中央,一只无形的鞭子抽上他的背,紫色的鞭痕深可见骨。他目光沉沉,嘴唇紧抿,不发一声。   这是神救姜瑶的惩罚——一日四十九鞭,连鞭七日。   这也是神此刻能承受的极限。   他宽阔的背上新伤叠旧伤,触目惊心,紫痕遍布。紫色,不是□□受伤的颜色,而是鞭上的天力,它能加剧□□的疼痛,四十九天后才会消除。   这是天罚的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当最后一鞭落下,神轰然倒下,身体蓦地变成透明的影子,又最终变成一个光点,掉在地上。   半晌。   东榑打开三楼的门,跪在地上,将手中的《东君辞》也放在地上,他垂眼翻开书,静静等待着。   地上的光点摇摇晃晃飞起来,轻轻钻进书中,书的轮廓闪了闪光,一切恢复平静。   东榑起身,将书放进盒子里,上锁。又将盒子放进箱子,上锁。离开三楼。   第二天,一辆黑色的车停到暾明别墅前,东榑将箱子放进后座,车子驶离暾明别墅。   -   姜瑶回到家,给吴蝶打电话:“如果我要了解神鬼相关的东西,你有什么推荐吗?”   “要了解神还是了解鬼?这里面的东西多了去了。”   “神。”   “我有几本书,从大佬那儿搜刮来的,约个时间我拿给你。”   “好。”姜瑶顿了顿,“有关神的东西,人是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要看你知道的是什么。”吴蝶想了想,“这么跟你说吧,像人们口口可传的东西其实没什么,但如果是天机之类的,人知道得越多就越容易早夭短命,如果还把天机告诉别人,基本上逃不过惨死的厄运。”   她举了个例子:“比如吧,一个算命的,他如果真的看透了某个人的命运天机,一般不会把最厉害那点说出来,只会把前后不重要 一些运气节点说一说,因为天机不可泄露,只能打打擦边球。他如果说了,他是帮别人改变命运了,但自己就不好过了。这样来个两三次,基本离死不远了。”   姜瑶抿抿唇。   她想起东榑说的话:“神没有办法告诉您。您知道得越少,您就越安全。”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你最近对玄学还挺感兴趣哈?”吴蝶看她和朗甜竟然成了朋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遇到这方面的事一定要和我说哟,你可千万别犯了禁忌。”不开玩笑,会死人的。   “没有。”姜瑶垂下眼,听了吴蝶的话,她更加不敢把神相关的事告诉别人,“我就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最近接了一个活儿,可能要画一点儿这方面的东西,就想多问问你。”   “我对神的了解不如鬼多,你如果有什么急着想问的,可以问问甜姐,她对神很了解。”吴蝶说,“我明天先把书给你吧。你看完了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我不懂就去问大佬,嘿嘿嘿……”   “你在家吗?”姜瑶问。   “在的。”吴蝶听她问这个就知道她要干嘛,“你打算现在过来拿?”   “嗯。”姜瑶开始收拾东西,“我刚好要回父母家,离你家那么近,顺便就拿了。”   “行。”   -   姜瑶拿了书,回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看。   她看了一晚上,并没有找到她想知道的,人写的书,重点在于如何从神那里得到,如何使人更好。   但她不是要找这个。   犹豫了一会儿,姜瑶打开了朗甜的聊天窗口。   姜瑶:神就是最高的神秘力量了吗?   第一个问题是姜瑶的试探。   如果朗甜知道神外有天,她会问下一个问题;如果她不知道,姜瑶就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朗甜过了好一阵才回:当然不是,天道最高。   姜瑶睫毛微颤,她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删除,又打了一行字又删除,打打删删,最后一咬牙,直接问道:神如果抗天,会怎样?   朗甜只回了一个字:死。 第27章 神秘爱人27   姜瑶心一抖。   朗甜又发来消息:不过一般神不会抗天的, 他们比人冷酷得多,从来不会感情用事。   姜瑶眼睛刺痛,屏幕上的每个字都变成针扎向她眼睛。   是的, 人都觉得神冷酷。朗甜的偏见不就是她的偏见吗?   姜瑶手指微抖, 问:不管问题大小,都会死吗?没有补救的办法吗?神死的时候会有征兆吗?   朗甜很快回她:我知道的一些传说里, 反正神抗天结局都不好,补救办法神可能会知道,我们肯定不知道, 至于神死   朗甜断在这里。   姜瑶等了两分钟,朗甜没有补充回复。姜瑶有些坐不住, 直接打了电话,对方占线。   她只好等着。   在等朗甜回复的时间里, 姜瑶心思缭乱,无数细小的石头压在她心上,渐渐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突然惊觉自己傲慢。   敬神法则之下,神不仅仅是高人一等,这也注定了他不能与任何人成为亲人、朋友、爱人。所有的亲密关系于他而言都是危险的。   她在指责他高高在上的时候, 没有想过他的冷酷无情可能是不得已为之。   敬神法则挡住了想要靠近神的人,慎言挡住了神靠近别人。   因为不信仰神,也不相信神的存在, 所以在对待神相关的事上, 她一直是事不关己, 高高挂起;如若关己,能避则避。   她也一直隐隐怪他,为什么会答应一句醉话,把她陷入这种避无可避的境地。   她只看发生了的事, 不看事情背后的原因,并且对事情未来的走向是鸵鸟心态。她只坚信了一点——对方有所图。   什么都不了解的她,站在狭小的个人立场上,义正言辞指责了他。   而他可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姜瑶抿唇,想到东榑平静地说:“您只是不爱他而已。”   她明白了东榑的含义。   这不就是她指责神的话吗?   因为不爱,所以不愿意了解。   神说喜欢她,她用这样的话驳斥他的喜欢;她知道自己不喜欢,所以心安理得不去了解。   但却伤害了他。   不管喜不喜欢,人都不该傲慢地对待不了解的事物。更不应该因为偏见和傲慢伤害他人。   哎。   姜瑶叹一口气:“姜瑶啊姜瑶,为什么你会犯这样的错误……”   叮——   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   姜瑶一把抓过手机,看到朗甜后续回复:神死天下会现大灾,人类也会跟着遭殃。   姜瑶知道现在该直接给东榑打电话问神怎么样了,但她却没这个勇气,只能迂回地问着朗甜:马上就会显示吗?   朗甜:基本吧,很明显的。   姜瑶咬唇,发消息过去:没现就说明没死?   朗甜:嗯。   姜瑶悄悄松了口气。   -   天亮了。   这是一个阴天,外面昏沉沉的。   姜瑶一夜没睡,本想躺一会儿补个觉,躺下没多久外面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哀婉凄楚,声音响在姜瑶心上,滴滴答答,纷扰杂乱。   姜瑶怎样都睡不着。   即便没死,他也受了很重的伤吧。   要问一问吗?   可是才闹了一出,又突然……不太好吧……   姜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立刻拨打东榑电话。她垂眼,有什么抹不开脸的,如果他真因救她受了伤,她得负责。   -   东榑没料到姜瑶会这个时候打电话,他平静了一会儿心情,接起:“您好,姜小姐。”   “他的伤怎么样了?”   东榑一顿。   每次和姜瑶讲话,姜瑶说出口的话都让他产生一种好像只要她愿意想,她什么都能知道的错觉。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您……”东榑实打实惊讶了。   “对不起。”姜瑶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我不该用那么重的语气和你们说话。”   东榑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柔和下来:“没关系,这不是您的错。”姜瑶什么都不知道,站在她的角度,她有情绪很正常。   两个人在电话里沉默一阵。   东榑率先开口,“如果您不介意,希望您能把书带在身边。”   《东君辞》吗?她放在暾明别墅了。姜瑶正欲回话,东榑又说:“神在书里。”不用她问了。   东榑能感觉到姜瑶态度的软化,为了神,他决定以后能说的尽量告诉姜瑶。神需要慎言,他只需要不说谎就可以。   “他会慢慢恢复过来。”东榑说,“当然,如果书在您手里……”   “好。”   “多谢。”   二人心照不宣。   于是一辆开往湘西的车调转方向,连夜驶回C市,在第二天晚上抵达姜瑶家。   箱子和盒子的密码东榑已经发给她,姜瑶打开盒子,看到熟悉的书。   书安静躺在盒子里,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任何生气。书本来没有生气,但姜瑶想到他在里面,有一点点希望书会表现出不同。   然而没有。   它和姜瑶过去每次见它一样,古老又陈旧,仿佛安静了几千年。   姜瑶翻开,看见那首诗。   秋来兮,冬慢否?   今何兮,岁徒陡。   念春兮,恶灵久;   谓卿兮,日能苟。   苟复苟,乞停就;   敢妄兮,解灵忧!   “念春兮,恶灵久;谓卿兮,日能苟……”姜瑶不自觉念着这一句,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因为思念,竟然觉得生命太长吗?   姜瑶抿唇,手指抚过书上的字,他很爱那个人。   诗爱,字爱,情浓透纸。   人诗判若两人。   姜瑶正在发呆,没注意到她手指压住的“灵”字动了动,下一秒,一粒光点儿从“灵”字飞出,像萤火虫一样绕了姜瑶一圈。   姜瑶被光晃了一下,注意到光点,她顿了顿,“神?”   光点消失,空气中朦朦胧胧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淡到几乎没有。   姜瑶正欲仔细看,那一抹身影瞬间消失,空中光点重现。   是他。   但他已经虚弱到连虚体也凝结不起。   “对不起。”姜瑶心里不好受。   光点没有安慰她,在客厅转了一圈后转进厨房,又突然从厨房飞上阳台,整个家被转完后,他重新飞到姜瑶面前。   一人一光点静默了几秒,光点没入书中。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姜瑶却感觉到他的情绪。   他不生气、不难过、不怨悱,平静如常,仿佛能看到他那张平和镇定的脸。   姜瑶的情绪也静下来。没关系,会好起来的,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   -   就这样,一人一光点开始共处一屋檐下,书成了姜瑶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的东西。   书到家的第一晚,姜瑶把书放在盒子里,盒子放在书架上,书架正对着她的床。   她这几天没睡好,神色略显疲惫,所以很早就躺上床,准备翻会儿画册就睡觉。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书架上的光点像一颗星星。   姜瑶看完一幅画,眼神悄悄飘过去,光点一动不动,她若无其事拉回视线,继续看画。   不一会儿又不自觉看过去。   姜瑶咬唇,合上画,关掉灯,缩进被窝。睡觉。   五分钟后,她睫毛抖呀抖,抖呀抖,抖得像是有人在扎她眼皮似的。   姜瑶叹一口气,认命睁开眼,眼神落在书架上。   光点静静呆在盒子上,一分一毫没挪动过,仿佛对姜瑶的不自在毫无所觉。   姜瑶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在心里说服自己:就一抹光而已,一颗小光点,有没有人的意识都不好说呢。没事,没事。   她呼出一口气,裹了裹被子,侧过身,背对书架,闭上眼。   如芒刺背。   仿佛她在神面前□□。   姜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敏感,但她只要一想到她和神共处一室就浑身不自在。   嗯,尽管对方现在是一粒光点。   辗转反侧半个小时后,姜瑶认命地坐起,揉了揉头发,试探着:“您要不去其他地方坐坐?”   光点一动不动。   姜瑶抿抿唇,“您在这里我睡不着。”   光点依旧一动不动。   “这样其实不太好……”姜瑶纠结万分,“毕竟这是女生卧室……”   光点还是一动不动。   姜瑶心中冒起小小的火苗,啧,不听人话是不是?她走到书柜前,拿起盒子,正要把它放到客厅去,盒子上的光点啪哒掉在隔层里。   ?   不是光吗?怎么还像东西似的能往下掉啊?   光点轱辘轱辘转了一圈,转到隔层边儿,啪哒一下,竟从隔层上往下掉——   姜瑶一惊,眼疾手快去接,光点掉进她手心。   更大的惊讶出现在她眼睛里——光点竟是是实心的?!像颗钻石一样!   可是为什么突然就不动呢?也不飞?   姜瑶疑惑地用手戳了戳,刚刚还不动的光点突然一下炸起来——真的,就是那种漫画里炸起来的形状,一下子弹出姜瑶手心。   姜瑶吓了一跳!   光也吓了一跳,绕着姜瑶快速地旋着,即便它不能说话姜瑶也感觉到它的惊慌恼怒。   干、干嘛!吓到的是她好吗!她以为他死了呢!   姜瑶捂住胸口,被光转得头晕,“是你自己从盒子上掉下来,我看你要掉地上了才接……”   噫,这怎么像人睡着了的情况?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刚刚他是睡着了吗?   光点一下子没入盒中,盒子亮了亮,他消失在书里。   姜瑶拿着盒子,后知后觉抿了抿唇,嘴角微微上扬。   她竟然觉得神有些蠢。   她神色一凝,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想法,假的假的,错觉错觉!她拍拍自己的脸——清醒一点,辱神了!   她蓦地想起神已经赦免了她一切,她好像……不用怕敬神法则了?   姜瑶眼珠一转,蠢蠢欲动。   神好蠢哦。   她想。心跳随即加快。   姜瑶屏息凝神,眼睛四处打转——灯会掉下来吗?书桌会倒吗?刮大风?她动了动,小心翼翼走到客厅。平地摔跤?   五分钟后,什么都没发生。   姜瑶嘴一咧,嘻嘻。妙极。 第28章 神秘爱人28   姜瑶翻身农奴把歌唱, 一晚上不知道在心里说了多少神的坏话。随着吐槽展开,她的心情渐渐明朗,感觉压在心上的石头一下子被挪开, 浑身舒畅。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 精神抖擞,她拉开窗帘, 呼吸了一下晨间空气,随即返回卧室,敲了敲木盒子, 说:“起床啦,小不点儿!”吊儿郎当, 大逆不道。   盒子安安静静。   姜瑶看了盒子一眼,偏着头打开, 抿抿唇,“神?”   书死气沉沉。   还在睡吗?姜瑶心中嘀咕,随手合上了盒子,转身去洗漱。   也就在她离开卧室的瞬间,一粒光点从书里钻出, 它慢悠悠又毫无章法地在空中飞舞,偶尔落在台灯上,偶尔落在画册上, 偶尔消失, 偶尔出现, 然后它飞去阳台,轻轻落在一支腊梅的梅尖上,静静地不动了。   冬日的阳光洒下来,腊梅枝晶莹剔透, 浓香异常,姜瑶养得要死不活的花突然焕发出动人的风姿。   小区里早起上学的小孩说:“妈妈,今天腊梅好香呀……”   大人催着孩子快走,一手提着沉重的书包,一手拿着孩子的早餐,“嗯嗯,香香香……走快点宝宝,我们要迟到啦……”   姜瑶洗漱完,收拾东西准备上班,她拿过木盒,检查书,哗啦哗啦翻——原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检查,但她突然顿住,一下子翻到有诗那页,不敢置信。   原本整齐规整的六排诗,诺大的“灵”字不翼而飞,明显得像人缺了门牙。   “神?”   没有人回应她。   怎么回事?姜瑶眉头皱起。   书上缺了字姜瑶不敢大意,神没有回应更令人忐忑,姜瑶直接给东榑打电话:“书上的‘灵’字不见了,叫神半天也没反应,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   “不用惊慌,姜小姐。”东榑温和地打断她。   “怎么回事?”姜瑶依旧眉头紧皱。   东榑温温吞吞,仿佛已经习惯,“‘灵’字代表神。如果您对着书唤神神没反应,他可能在其他地方。”   “啊?”   东榑顿了顿,尽量用庄严的语调说:“您在附近找找就是了。”挂了电话。   这是东榑第一次先姜瑶挂电话,姜瑶疑惑了两秒东榑挂得如此匆忙随即满脑子都是“在附近找找”。   她忙着出门,此刻只想快点把神找到,倒是一下子没有想起来疑惑神为什么需要找。   姜瑶找了书柜、衣柜、灯、厨房、电视后面,一边找一边唤,一边唤一边吐槽——   “神,您在哪儿?”   “007,听到请回复。”   “Hello ?”   “哎哟,累死老娘了……”姜瑶从茶几旁直起身,走上阳台,“我滴神呀,您到底在哪儿呢!”   冬日阳光明媚,阳台上腊梅怒放,闪闪发光亮瞎人眼。   姜瑶一眼看到了它。   姜瑶:“……”   姜瑶深吸一口气,对着腊梅枝皮笑肉不笑:“您听不见我在叫您吗?”   梅尖的光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听不见她的声音。   “喂。”姜瑶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戳了戳,又睡着了吗?   就在她碰到它的瞬间,光点灵活飞起,绕开姜瑶的手指,慢悠悠又停到另一支花上。   嗯?没睡觉呀?   “神,您听得到我说话吗?”   光点纹丝不动。   姜瑶伸出手,又准备戳。   光点提前一秒飞起,敏捷地飞舞,轻飘飘又重新落脚。   姜瑶迷迷糊糊想:大概真听不到吧。   由于翻箱倒柜找人升起的小火苗骤然熄灭,她心里升起一股怜爱之情——神变这么虚弱可是因为她呢。   姜瑶拿出书,放到光点旁边,光点飞起,乖乖没入书中。姜瑶背上背包出门。   -   姜瑶出门工作,走到哪儿把包背到哪儿。她有之前的阴影,总担心有人会抢天书。虽然有木盒装着,依旧不敢随便离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她即便是在工作室,也要将包放在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工作室的一个小伙伴打趣道:“瑶姐,您这样实在太像身揣巨款怕被人打劫的老太太啦!”   姜瑶叹一口气,心想:你以为我想吗?   ——还不是生活所迫。   哎。   中午吃饭的时候,助理挑了一个传统老式的江湖菜馆,味道虽好,但是环境不咋的,重点是人很多,桌与桌之间紧密相连,每个人的背后都是另一桌人,板凳挨着板凳,姜瑶犹豫了一瞬,最终将背包背上。   助理见她背着包吃饭,没想到会夸张到这地步,说:“您这样像我奶奶小时候带孩子。”胸前扯块布兜孩子那种。   众人噗嗤一笑,都觉得传神极了。   助理又说:“您这样宝贝,我们本来不好奇的,现在好奇得不得了。”   众人纷纷点头。   姜瑶故作深沉,说:“为了你们的小命着想,还是不知道得好。”   众人听她这样说,愈发好奇,开始追问姜瑶到底装了什么,然而姜瑶守口如瓶,就是不说,众人只好作罢。   -   紧张一天回到家,姜瑶腰酸背痛,随手将包一扔,直挺挺倒在沙发上,“累死了累死了……”原来心里有事儿比连着画画三天三夜还累。   以后白天还是不带出去了吧?   她正这样想着,一个光点从包里飞出,体积竟比昨天大了两三倍,原本绿豆大小的光点变成了黄豆大小,变化极其明显。   姜瑶吐出一口气,认命。   算了,还是带着吧。   光点在家里飞来飞去,悠闲肆意,姜瑶盯着那闪闪的光,无论如何不能把它和威严贵气的神联系在一起。   昨天她对着光点还有些别扭,今天就彻底适应了它的存在,大概——   姜瑶毫不客气地想:像养了一只蛾。   嗐,对着一只蛾她有什么不自在的呢。   于是姜瑶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随意摁到某频道,然后挪了挪靠枕,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掏出手机,舒舒服服上网。   她白嫩嫩的脚丫翘起,悠闲地抖了抖,不一会儿翻过身,背对电视,对着手机哈哈大笑。   原本悠哉悠哉到处飞的光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静落在茶几干枯的莲蓬上,它轻盈地跳了跳,随即安静下来,仿佛一颗钻石做的莲子。莲蓬是姜瑶在网上买的干花,做装饰用的。   一人一光点就这样呆在客厅,客厅里只有电视节目的声音和姜瑶偶尔的笑声。   -   夜幕降临,姜瑶熟练的打开外卖APP,迅速点了外卖。半个小时后,骑手致电她楼下取餐。   姜瑶爬起来,穿上拖鞋,正关门,一粒光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在她背后,轻轻在空中飘扬着,姜瑶转身才看到,关门的手一顿。   光点落在她肩膀上,姜瑶的余光一片光亮。   她抿唇合上门,心里微动——原来有宠物陪着是这样的感觉。   啧,想养狗了。   她开开心心取了外卖,开开心心吃了晚饭,随即走进画室,开始构思画画。   正当她沉浸在创作中龙飞凤舞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电视声,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将姜瑶从创作氛围中拉出。姜瑶思绪一顿:谁在外面?   客厅的电视不仅响了,还传来频道切换的声音,以及电视声徒然变小。   姜瑶脑子里瞬间闪过——   一、神恢复了。   二、家里来人了。   她立马走出去,发现客厅空无一人。   电视播放着。   她扫视一圈,一下子发现遥控板亮得刺眼。   也就在这个时候,遥控板上的光点跳了跳,电视瞬间切了一个频道。   它又跳了跳,频道又被切换。   它跳啊跳,频道切换切换又切换。   姜瑶:“……”   当频道切到某个新闻台时,光点停了下来,仿佛终于找到它要看的了。   客厅里充满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新闻报道。   姜瑶一时间哭笑不得,她压了压嘴角,拿过遥控板,切换到网络模式,找到新闻联播,设置了自动连续播放,对着光点说:“不用谢。”   她养了一个爱看新闻联播的蛾。   -   第二天,姜瑶照例带书出门,翻书检查的时候,“灵”字又不见了。   她叹一口气,率先走上阳台,把各类花花草草搜索一遍——然而没有。   姜瑶认命地找起来,从门厅找到餐厅,从餐厅找到画室,甚至连两个厕所都一一搜过,可惜没有。   她气喘吁吁,额上起了薄汗——草(不是一种植物),去哪儿了!   她喝了水,决定从卧室开始重新找一遍,结果刚挪了挪装书的盒子,就发现黄豆大小的光点躲在盒子后面。   姜瑶:“……”   这个位置,她很难不去想他不是故意的。   捉迷藏吗?   嗯?   姜瑶瞪着它,心里唧唧歪歪。   光点恍若未觉。   姜瑶吐槽够了,打开书,光点跃进书里,她合上,背上走人。   日子就在姜瑶每天找人的吐槽声中渐渐流逝,除了早上找人的时间,一人一光点相处还算和谐。   姜瑶画画的时候,光点会落在画架边;姜瑶玩儿手机的时候,光点会落在莲蓬上;姜瑶做事的时候,光点在空中荡悠悠旋转……   姜瑶有时候有种错觉,竟觉得这样的日子十分美好,她有一点点希望这样的日子长久一点,神可以一直是颗小光点。   听不到她说话,也听不见她的心声,也没有那副一见就让人心慌的容貌,也没有低沉性感的嗓音……   等等。   姜瑶脑中闪过蛾子看电视的画面,灵光一闪——   如果听不见她说话,为什么能听见新闻联播的声音呢?   新闻联播没有字幕的啊!   姜瑶瞬间朝正在看新闻联播的光团看过去,原本安安静静的光团突然一僵。   就是这一僵,姜瑶不仅确定了光不仅能听见她说话,还听得见她的心声。   原来他一直听得见!之所以装听不见是因为他听见了姜瑶的吐槽故意的!   姜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瞬间get到神的脑回路——“幼稚!”姜瑶气死了,“你竟然让我每天找这么久!”   姜瑶一下冲过去,指着光团:“你你你……”气得说不出话来。   蛾长大了,应该把它送回暾明别墅了!姜瑶气呼呼地想。   也就在她想法冒出来的瞬间,光团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姜瑶忙用手挡住眼睛——怎、怎么了!   光芒散去,一个透明的身影立在她面前,神声音沉沉,充满磁性:“对不起。”   姜瑶一呆。   二人四目相对,男人面容无可挑剔,是无上的艺术杰作,他目光灼灼,直直看着她。   姜瑶心跳漏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 第29章 神秘爱人29   一秒。   两秒。   三秒。   姜瑶一下子扭过头, “哦。”她捂着胸口走开。上天太不公平了,给了神无上的神力,还要给他无上的美貌。   透明的影子看着她走开, 神色一如道歉时郑重肃整, 不一会儿,影子淡去, 光团静静漂浮空中。   客厅里静悄悄,画室里静悄悄。   下一秒,光团软啾啾跳上沙发, 轻盈弹了弹,像一棵弹性极佳的水球, 它从沙发这头跳到沙发那头,光晕在空中划过彩虹的弧度。   与此同时, 一小粒光点从大光团里分离出来,准确蹦到遥控板上,暂停的新闻联播又播放起来。   -   到睡觉时间,姜瑶从画室回到卧室,看到光团静静待在书架上时一顿。如芒刺背的感觉又回来了, 姜瑶僵硬着走到床边,咳了咳,一如往常拿起画册看。   五分钟后, 光团落在台灯上, 画册被照得闪闪发光。姜瑶抿唇, 翻到下一页。   “这是谁?”   卧室里响起低沉的男声。   姜瑶以为他会如往常一样,不到必要时刻不会说话,未曾想他没有这个打算。姜瑶不知道为什么紧张起来,温馨的卧室一下子变得逼仄。   她拿的画册是之前去意大利淘的《佛罗伦萨著名画家作品选》, 翻到的那页是马塞乔经典又著名的《圣三位一体》。   她抿抿唇,回答:“中间吊起来的是耶稣。”《圣三位一体》总共有六人,耶稣位于正中间,是最明显的,姜瑶猜他问的是中间那个。   “耶稣没有胡子。”   姜瑶愣了一下,随即说:“这是人们靠自己的想象画的。”毕竟没人见过耶稣。   “他没有这么丑。”   姜瑶:“……”   所以神都很好看吗?她一下子想到自己在意大利有过爬墙的念头,略微心虚,姜瑶咳了咳,赶紧翻到下一页。   但也就那一瞬间的记忆闪现也被光团抓住,屋里又响起低沉的男声:“什么是爬墙?”   姜瑶垂眼:“就是看别人家院子里的东西好,爬上去看看。”然后人那该死诚实的内心啊,丝毫不受控制地想:就是红杏出墙,出轨的意思。千万别想出轨,没有出轨,绝对不要想投靠耶稣的事。   卧室里陷入死一般寂静。   姜瑶欲哭无泪。   干。   “你想出轨耶稣?”恶魔般的声音响起。   “不是!”姜瑶瞬间否定,斩钉截铁,“绝对没有!”   “人的内心不会说谎。”神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肃穆,然而平静得姜瑶心慌,仿佛下一秒她就要被雷劈死。   “‘爬墙’是个网络用语,戏谑成分比较多,一般是指无伤大雅的变心,也引申为一种善意的重新选择,是个中性词,绝对没有‘出轨’这个词那么严重的道德性。”   神没有说话。   “我就是对耶稣有一点点好奇。”姜瑶边说边夸张地用手指比划一点点,指甲盖那么一点点,“想知道西方的神是怎样的,也就只进过一次教堂。”   神没有说话。   姜瑶越发忐忑,“我吧……”   “够了。”   姜瑶心里一咯噔。生气了?   “翻下一页。”   哈?   “这一页已经看完了。”   “哦哦。”姜瑶半懵半紧张地翻到下一页,忐忐忑忑等着他说点儿什么。但是卧室里没有再响起神的声音,姜瑶目光飘到旁边的光团上,光团立在台灯上一动不动。   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卧室里静悄悄。   -   时针指向凌晨一点,姜瑶打了一个呵欠。   光团飘起来,慢悠悠飘到盒子背后,屋里的光一瞬间暗了大半。   这是神给出的信号,姜瑶瞬间get,她缩进被窝,将整个脑袋都埋进被子里——睡觉睡觉。   五分钟后,姜瑶睫毛抖如筛糠。   五分钟前那个呵欠带来的困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浑身别扭,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睡觉。   这算是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吗?   胡思乱想了一阵,姜瑶确定自己睡不着了,于是掏出手机,毫无负担地开始上网。   新闻、明星、八卦、家长里短、个人牢骚……最后姜瑶打开了购物网站。   人呐,总是会在奇怪的场景下种草奇怪的东西——比如姜瑶在一个匿名网站的情感帖子里种草了一个军绿色软皮托特包。   她美滋滋下了单,正准备关机睡觉,眼睛瞟到一个别致的耳饰,她顺手点开,这个耳坠和包挺配的也……   女人一旦购物起来,夜晚就开始变得短暂。   姜瑶直到天边微亮才放下手机,她并不为一夜没睡扼腕,反而充满了即将收到一大堆包裹的充实感,心情还算美妙。   她起床洗了一把热水脸,稍微感觉到困意。她瞅了瞅时间,七点,嗯,还可以补一个半小时。   她重新钻进被窝,在一夜未睡的困意下暂时忘记了和神共处一室的别扭感,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她再次醒来已经是十二点半,手机因为玩儿了一晚上低电量自动关机,忘记充电了。   她蓬头垢面走出卧室,正打算接水喝,却“啊”地一声叫出来,受到极大的惊吓——“你们——”   姜父姜母和神俱坐在沙发上,俱看向她。   !   姜瑶一下子脑袋当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向笔直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神,脑袋一团乱,虚体?实体?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她又蓦地看向姜父姜母,爸爸妈妈怎么来了?两边已经打了招呼了吗?他们对神不敬没有?!   姜瑶一下子清醒,紧张道:“你们说什么了?!”   吴惠姜洪一愣,都被姜瑶莫名急冲的口气震住了。   姜瑶赶紧望向男人,紧张中透着小心翼翼:“我的父母没有对您不敬吧?”   神还没有回答,姜父姜母却像一幅见了鬼的样子,吴惠惊恐又紧张地盯着她,“瑶瑶,你在说什么呀?!”   姜洪吓得站起来,“你在对谁说话?”   姜瑶一愣,心中转过弯来。   草,她忘记了不管实体还是虚体,都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神。   姜瑶干笑两声,困顿地揉揉头发,“我刚做梦呢,正正梦到你们来看我,可吓人的一个噩梦,没想到一出来又看到你们,我以为我梦还没醒呢……”   吴惠半信半疑,吐出一口气,表情松了三分,又瞪她说:“你要吓死我们呀!我以为你中邪了呢……”   “嘿嘿……”姜瑶也暗暗松口气,“不会的,我有吴蝶呢……”   吴惠拉住她絮絮叨叨:“你爸这几天每天都去钓鱼,一钓钓三四斤,家里就两张嘴,盆儿啊桶啊全养着鱼,我实在是烦,就打算给你拿些……哪曾想打了你一上午的电话都打不通,工作室的小羽又说你没去工作室……”   老人打她一下,又气又委屈,“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要我们担心呀……”   姜瑶解释了手机关机,并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又哄了哄,这才把吴惠安抚下来。   吴惠见她这个时候才醒,知道她还没吃午饭,转身就进厨房,说:“做个酸菜鱼吧。”   姜瑶转身对着厨房方向,笑眯眯答:“好~谢谢妈妈~”一转回来,姜洪已经换了位置,坐到姜瑶对面,正一脸神神秘秘地看着她。   重点是,他左手边就是单人沙发,神依旧笔挺地坐在那里。   姜瑶头皮一麻,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对姜洪说:“爸,有什么事就说。”她故意挑了一个离姜洪很远的位置,“您过来点。”   姜洪眼睛一瞪,“嘿,你没见你爸坐这儿嘛?跑那么远干嘛,坐过来!”手拍了拍单人沙发的边沿,“坐这边,爸有话跟你说!”   姜瑶怕姜洪看出来什么,一点儿目光都不敢飘去单人沙发,硬着头皮坐到姜洪另一边,“什么事嘛?”   姜洪掏出手机,点出一个斯文儒雅的男人照片,笑眯眯道:“一米八九,怎么样?”   “爸!”姜瑶脑中一黑,目光唰地看向单人沙发,又唰地收回,赶紧拒绝:“我不要!”   余光里沙发上的人好像消失了,姜瑶抬眼又瞟了一眼——真的消失了。   还没等她松口气,背后突现一个阴影,姜瑶身体一僵,于余光中看到男人站在了他们两个背后。   冷汗唰地下来。   天要亡我。   “我条件都没说呢,怎么就不要啦?”姜洪瞪着她,“长得很不错呀,我和你妈都觉得是你喜欢的类型。”   “您又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啦?”姜瑶汗如雨下,感觉屋里阴风阵阵。   “我怎么不知道嘛!”姜洪指着照片,“你从小就亲近这种温温和和的大哥哥嘛,五岁的时候还说要嫁给钢铁厂旁边学画画的雪哥哥呢!你最开始不就是因为他喜欢画画的嘛!”   轰隆——   雷声乍响。   姜瑶欲哭无泪,恨不得捂住她爸的嘴,“爸,我是天生喜欢画画,不是因为什么雪哥哥……”她完全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哎,扯远了,不说了。”姜洪把照片凑到姜瑶面前,“二十八,研究生学历,杂志主编,有房有车,爸妈都是高知识分子,你——”   “爸!”   “咋啦?”   姜瑶实在面对不了这种场景,更怕说着说着神真的生气,连忙将姜洪的手机关掉,“哎呀我饿了!”   “你妈不是在做吗?”   “我想吃您做的。”姜瑶撒娇,“我已经很久吃过您做的酸菜鱼啦,您去帮帮妈妈吧。”   姜洪笑了笑,“行吧,我去做。”   姜瑶看着姜洪走进厨房,劫后余生般吐出一口气,然后正打算和身后的男人说什么,厨房里传来姜洪的声音:“我来,你去和你闺女说。”   姜瑶:“……”   支走一只温和的老虎,迎来一只狮子。   干。 第30章 神秘爱人30   吴惠麻利坐到姜瑶身边, 说:“是你刘婆婆给你介绍的,985名牌大学毕业,长得好看, 会说话, 最大的爱好是看书,勤奋努力, 成熟懂事,除了结婚,其他没什么事让父母操过心。听说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说着又把照片翻出来, “你看看,多俊的小伙子。”   沙发背后微弱的影子仿佛泰山压顶, 姜瑶坐立难安。   被雷劈死,还是被吴惠念死, 这是一个问题。   “喜欢不?”吴惠问。   “妈妈。”姜瑶看着她道,“如果我跟您说我开始信神了并且幸运地被神选中成为终身侍奉神的人好处是一辈子都顺风顺水钱财享用不尽身体健健康康一辈子平平安安——的话,您信吗?”她顿了顿,小心翼翼试探着,“唯一的代价就是……不能结婚?”   吴惠带笑的嘴角一撇, 眼中的温和一瞬间变成杀气,她深吸一口气——   “哈哈哈,假的。”姜瑶立马挽住吴惠的胳膊, “这么扯的事谁会信哈哈哈……”我尽力了, 神。   “约了周六上午见面, 在我们家楼下的咖啡馆。”吴惠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大半,直接把时间地点甩给她,口气不容拒绝。尽管姜瑶及时打住,但吴惠感觉到了姜瑶某种心思, 她不想让姜瑶继续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语气严厉了几分,“别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儿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趁着你年轻选个好的,再过两年只有别人挑你的份儿。”   姜瑶脸上的笑也淡下来,说:“我努力的读书、画画、赚钱,买房买车,样貌也不错,轮得到别人挑我?”   “总有人比你努力,比你会画画,比你赚钱多,一样有房有车,身材好,脸蛋儿好,还比你年轻——”   “那祝他们百年好合。”   吴惠一噎。   姜瑶嘻嘻一笑,笑没到眼睛:“那挑我干什么呀,他们在一起多好。”   吴惠瞪她一眼:“这世上好男人哪有好女人多,你不抢,你不挑,再过两年,年龄上去了,配你的就是三十几岁的男人,三十几岁还没结婚的是什么男人?说他没问题谁信?要不就是离了婚的男人,不管带没带孩子,总归是二手货,谁愿意自家姑娘一结婚就找个二手男人?”   姜瑶看着她妈,对她妈每一句话都不认同,却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儿反驳起。   吴惠打开了话匣子,义正言辞道:“人都是要结婚的,你看看身边哪有不结婚的人?你现在小,年轻,只顾眼前,觉得不被人管着自由自在挺好,想去哪儿去哪儿,没牵没挂的,十年以后呢?等你七老八十了呢?那时候你爹你妈都死了,你又没兄弟姐妹,身边的人各自有各自的家,你一个人怎么过?还跑得动跳得动不?生病了没人照顾你,遇上事儿了也没人分担,孤苦伶仃一个人,你让我们怎么闭得上眼?”   姜瑶立马说:“这些我都想好了,将来——”   “想好什么了想好?!”吴惠表情更可怕了,嘴唇紧抿,“你还真去想了?!我告诉你姜瑶,没门儿!你要是三十岁之前不结婚,我就和你断绝母女关系,一把耗子药死了算了!”   “妈——”姜瑶皱眉,“你说什么呢!”   吴惠红了眼,顿了顿,“这些不说了!你周六必须去相亲,听见没有?!”   厨房的姜洪感觉到外面气氛的凝滞,咳了咳,喊道:“鱼要好啦,惠儿你过来帮我切一下小葱!”   吴惠起身,“来了来了。”语气又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瑶一夜没睡,脑袋本来就痛得厉害,现在更是烦躁不堪,她吐出一口气,知道神就站在她后面,却已经没了应付的心思。   一道雷劈死她算了吧。   烦。   姜瑶知道吴惠很爱她,用她的生命、心力、勇敢、坚韧,用她的狭隘、偏见、世俗。她改变不了一个女人用五十年经历形成的三观,强行争辩,不过蚍蜉撼树。   姜瑶原本的计划,是慢慢来,一点一点拿出自己的态度,一点一点缓和,谁曾想事情会一下子发展成这样子,一边是不可违抗的天命,一边是态度坚决的吴惠。   姜瑶抓了抓脑袋,烦死了。   神要求她不能结婚,吴惠以死相逼要她结婚,她去哪儿拿出一个不结婚的姜瑶,一个结婚的姜瑶?   人可以分成两半吗,嗯?   姜瑶脑中转过许多念头,想了很多办法,感觉都只能瞒一时,不能瞒一世,正当她脑壳要抠秃时,卧室门“咔嚓”一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额外明显。   姜瑶瞬间警觉,抬头朝卧室门看去。   也就是这个瞬间,姜洪端出鱼,对沙发上的姜瑶道:“洗手去,吃饭啦!”吴惠紧随其后,拿着饭出来,笑眯眯道:“味儿不错。”然后笑容滞在脸上,“你是?”   吴惠站的地方正对着卧室门口。   姜洪侧过头,一瞬间也挺直了背,看看姜瑶看看卧室门口,“瑶瑶……”   姜瑶表情呆滞,脖颈转动间咔咔作响,她看着父母,听见自己的声音机械起来:“什么?”   吴慧警告地给她一个眼神,指责她这个时候了还要装懵。   姜瑶站起来,“你们看到他了吗?”   吴慧翻了个白眼:“废话!”已经有些压不住情绪。   姜瑶心一抖,连忙朝卧室门口看去——神挺拔如松,笔直站在门口,他穿着隆重的礼服,典丽如常,英俊的脸上依旧是沉静平和的表情,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姜瑶。   “这……”姜瑶完全傻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遇到这种情况?   吴惠见她僵在那里,完全没打算介绍的样子,内心又急又气,表面上却笑起来,“瑶瑶,你介绍一下。”   姜瑶愣愣地看着她妈,介绍什么?介绍这是神?就是他不要您女儿结婚?你们和他说话注意点儿?   为什么神突然现身了?不是看不到的吗?   “您好,我的名字是旸。”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声音低沉,字正腔圆。他直直看着姜母,又略转眼神看了看姜洪,平地一声雷,“我是姜瑶的爱人。”   “啊?”姜瑶、姜父、姜母异口同声。   姜父姜母互看一眼,又齐齐看向姜瑶,姜瑶浑身僵硬,来不及分析这是什么情况,硬着头皮忙说:“就是恋人,恋人的意思。”   姜瑶窜到吴惠身边,小声道:“他刚从国外回来,汉语不是很熟练。”顿了顿,“他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你们说话注意一点点。”姜瑶最不放心的是这个,冒着被吴惠打死的风险也要提醒。   吴惠给了她一个“等人走了再跟你算账的表情”,礼貌而客气地笑道:“你好,杨先生。”   姜洪在一旁听了母女的悄悄话,咳了咳,开启了男人式寒暄:“刚从国外哪儿回来?”   神没有回答。   房间里陷入沉默。   气氛尴尬、凝滞、姜瑶脑海里的小人已经连夜脚抠飞机,把自己送上了太空。   姜瑶在内心尖叫:爸——他不是你能寒暄的人!!!   然而现实是姜瑶不得不面对这个场面,拿出成年人的专业社交素养,笑着道:“哈、哈、哈,北欧一个国家,您不知道的。”然后迅速转换话题,“我们才在一起不久,我原本是想等我们稳定下来再告诉你们……哪曾想这么巧,哈、哈、哈……”   完了完了,事情朝奇怪的方向去了……   神想做什么!   “嗐,你这孩子……”吴惠“慈祥”地看着她,“就算不带回来见见,也该提前通知一下嘛,差点儿弄出大乌龙……”   姜洪对神道:“都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吃吧。”   姜瑶脖子再次咔咔作响,转向了神的方向。两个人的目光隔空相对,姜瑶嘴一张,欲替他拒绝——   “好。”神的声音。   姜瑶瞬间转过身,拉开长桌首席位置——距离她平常吃饭最远的一个位置,“您请。”然后将姜父姜母的位置安在她左右两边,迅速给神单独盛了饭菜,小声道:“您可以吃人间的食物吗?”   “可以。”   “您为什么出现?”姜瑶更小声问。   “帮你。”   我不需要!!!姜瑶在内心尖叫。   神身形一顿。   姜瑶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您出现得太突然了我没准备好,感谢感谢……”帮她什么,帮她让局势更加混乱吗?呜呜呜呜我不活了……   “不是要结婚吗?”神的声音庄重严肃,深沉如海,“我们结婚就是了。”声音响亮——神从来不说悄悄话。   姜瑶手一抖。   姜父姜母一脸震惊。   姜瑶头皮发麻,脑中乱哄哄一片,再次小声道:“您不用管,我会解决的。”求求你,别说了,要死了……   神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姜父姜母回神,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打量。   吴惠坐了一会儿起身,对姜瑶道:“我突然想起家里剩下的鱼还没处理呢,得赶紧回去处理了,不然肉就硬了。”   姜洪跟着起身,“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   姜瑶跟着起来,“那我送你们。”   吴惠挥手,“不用了,家里还有人呢,我们还没老到找不着路。”眼神却示意姜瑶等会儿给她打电话。   姜瑶一顿,“好,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神笔直站在桌边,卓越的身材配着华丽精致的服装,仿佛一个欧洲贵族,他不卑不亢,甚至显得高傲:“慢走。”   门关上,姜瑶转过身,生无可恋。   “雪哥哥是谁?” 第31章 神秘爱人31   姜瑶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不知道。”   神没有再问,转过身去,重新坐回沙发上。   姜瑶坐在餐桌上, 一边吃饭一边思考待会儿怎么应付老妈, 思来想去,决定先把神相关的问题解决了。   她看了看沙发上背对而坐的男人, 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着:“您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我父母面前了吧?”   神没有回复她,敲门声响起来。   姜瑶疑惑这个时间谁会来她家, 一开门,竟然是东榑。   他微笑看着姜瑶, “听说您打算和神结婚,我很高兴。”   ?!   姜瑶瞪着他:“你怎么知道的?”不是, 东榑来干嘛?   “神告知我的。”东榑站在门口,将手里的东西往前送了送,“这是你们人结婚需要的材料。”   姜瑶没有接,还有点懵逼——她以为神只是为了解她的燃眉之急才说了那样的话,她根本没想过要和神有现实婚姻。   东榑看她一副傻了的样子, 微笑道:“当然,如果您嫌手续琐碎,神的仆人愿意为您代劳。”   “等等。”过去的经验让姜瑶明白不能再混过去, 神是说一不二的神, 她现在要是不搞清楚, 说不定真的莫名其妙就有法律婚姻了。她接过东榑手里的文件袋,“我看看。”   她在餐桌上坐下,将文件袋掏出,一张身份证掉了出来。姜瑶瞪大眼睛, 拿起身份证,姓名那栏上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姜旸。而旁边的照片是坐在沙发上的某人。   身份证上的日期显示身份证是半年前办的,大概就是神刚凝出实体的时候。   文件袋里有暾明别墅的房产证,持有人是姜旸;有一份工作证明,什么国家文献研究院什么特殊独聘——文献专家?后面还有一份工作证明,什么国家历史文化考古研究所什么特聘——考古学者?里面甚至有户口本、社保卡、银行卡、护照,以至姜旸半年来的工资单和一份个人财产明细表。   姜瑶比刚才更傻了——她看着手里的资料,傻傻问了一句:“姜旸是谁?”   东榑微笑:“神在人间的身份。”   “神不是不能说谎吗?假的身份难道不是说谎吗?”   东榑微讶,“姜小姐,这些都是真的。”   “好吧身份证就不说了。”姜瑶指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工作证明,“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极具权威性的国家研究机构,里面的每个人都会出现在各自领域的教科书上,都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都是年过半百、著作等身、成就超越时代的人,大概还会隔三差五和国家领导人见个面开个会那种,你跟我说神也是里面的一员?   东榑完全没有心虚,以非常平静的语气说:“神在人间的身份受国家保护,公开行程几乎没有,您如果对神在文献和考古方面的造诣感兴趣,可以查看近半年的学术期刊,上面所有新的发现虽然都写了别人的名字,但全部都是神的杰作。”   姜瑶一下子拐过弯——是的,神活了几千年,有什么历史是他不知道的?有什么文献是他不认识的?说不定秦始皇的墓怎么打开他都知道。这样一个逆天的存在,就算神神秘秘,身上很多疑点,但也足够所有人给他开后门了。   姜瑶一时哑言。   也就在这时候,吴惠的电话如约而至,她一接起,吴惠就说:“那个杨先生是什么人?你真的在和他谈恋爱?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姜瑶看着手上的身份证,说:“他不姓杨,他姓姜。”姜瑶这才注意到他的姓氏,心中一动,朝东榑望去。   东榑贴心解释道:“神没有姓氏,这是照着您的名字取的。”   电话里吴惠说:“他自己说他姓杨的,奇奇怪怪,谁第一次介绍自己只介绍姓的,他——”   “妈——”姜瑶立马打断她,她已经听出了吴惠语气中的不满,怕她说出不敬神的话,忙说:“记得我的提醒,吴女士,好好记住我的提醒。”   “他是什么大人物?”吴惠不以为然,“需要你妈怎么尊敬?你俩如果在谈恋爱,他再厉害也是我女儿的男朋友,需要长辈给他提鞋倒水吗?”   姜瑶把神在人间的身份念了一遍。   吴惠顿了半晌,语气中的不屑消失大半,说:“好像是有一点点厉害哈……”   姜瑶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吴惠:“骗人的吧?”   姜瑶盯着盖着公章,格式极为正式的证明文件,“要我拍照片给你吗?”   吴惠没有回答,又说:“我听隔壁赵阿姨说搞学术的是最穷的,他自己厉害有什么用啊,你俩在一起了说不定还要你补贴他呢!”   姜瑶把神在人间的财产念了两个——一块一千平方的地和一座私人古董收藏博物馆。   吴惠:“……”   母女两个都沉默下来。   姜瑶之前并没有仔细看个人财产明细表,现在一看,手在抖。不仅吴惠被吓住了,她也被吓住了。   她不懂一个神为什么要拥有这么多人间财产,他又用不到。她目光殷切地看向东榑,用眼神问:“神考虑定向扶贫吗?”   东榑看懂了她的眼神,谦虚的说:“这只是神可视化的财产的一部分。”   姜瑶心一抖。   我要重新考虑我和神的感情了。从前是我太天真。   吴惠找回自己的声音,对姜瑶道:“如果这些是真的,我们还是不要高攀了。”   姜瑶一顿。没想到吴惠会这样说。   “即便没有这些条件,我和你爸回来的路上也在讨论,你和他在一起我们不放心。”吴惠说,“他长得实在太优秀了,你妈看那么多年电视,什么样的男明星没见过,就没想到比他更好看的。这样的人你守得住啊?”   东榑眼神微动,在姜瑶身边委屈道:“这是天赐的,不是神的过错。”怎么还因为神长得好看不满意啊!   吴惠又说:“长得那么好,身份那么好,钱还多,他为什么看上你啊?”   姜瑶:“……”妈?   姜瑶微笑:“您女儿也长得好,刚在国际画展上参了展,也有幸参加了几个采访,荷包也鼓鼓的——”   “嗐,能和人家比吗?”吴惠毫不留情,“你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你真心觉得你配得上他啊?”   姜瑶顿住。   她不是因为这些觉得两个人不配,两个人不配的地方很多,真正的身份,过往的感情经历,性格,三观……吴惠不知道的,才是她所在意的。   姜瑶笑了一下,说:“行了,我知道了。”   吴惠犹豫了一会儿,说:“当然,妈妈也不逼你分手,你先谈个恋爱吧……唔,反正早晚会分的。”   ?   刚刚稍有忧伤情绪的姜瑶被吴惠这样一说,满脑子问号——亲妈?   “就是可惜了要相亲的那个小伙子,唉……”吴惠挂了电话。   姜瑶:“……”   -   结束原本姜瑶最担心的电话——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应付过去,她发现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吴惠,而是神。   姜瑶朝背对她坐着的人看过去,即便只有一个背影,也能感觉到他疏朗的气韵,俊健,深沉,气度华贵。姜瑶深吸一口气,说:“我没打算结婚。”   神背对着人,没有回答她。   姜瑶继续说:“如果您是为了帮我,我很感谢,但这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不必用这种方法。希望您能收回您说的话。”   东榑在一旁说:“神不能收回他的话。”   姜瑶心一紧。没有反悔的可能了吗?继被迫成为神的人后,难道她又要被迫和神有人间婚姻?   “但是您也不必介意神刚才的话。”东榑虽然失落,但还是实话实说道,“神刚才的话只是一种态度。”   “啊?”姜瑶不懂,“不是神出口的即为事实吗?”   “本来就是事实了。”东榑看着她,“这只是一个人间的仪式。”所以不管有没有人间的结婚,在天的法则里,他们都已经结婚了。   姜瑶一下子懂了,她松气,“哦哦,明白了。”   东榑原本想解释一下神对人间的干预方法,顿了顿,没有说。   这个也是天机,说了姜瑶寿命减半。   大致上来讲,神对人间的干预有三种——审判、应求、赐福。属于这三类的语言,出口即生效,毫无转圜余地。   但在这三类语言之外,神说的话没有那么不可更改。   但神们受这三类语言影响,都特别注意说出口的话,不敢也不愿意随随便便开口。   姜瑶收拾完餐桌,洗完碗筷,出来后发现神还是笔挺地坐在单人沙发上,东榑站在他身边,悄悄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啊?   姜瑶没看懂,但是神在那儿坐的时间太长,姜瑶猜测他心情可能不是太好。她咳了咳,问:“您怎么了?”   神终于侧过头,抿唇,“雪哥哥是谁?”   我的天!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姜瑶原本是无语的,但是一开口,声音莫名带着笑意,“我真的不知道。”   她竟然觉得神有一点点可爱。   神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面色冷凝,不发一言,直接从沙发上消失了。   姜瑶看向东榑。东榑微笑:“没什么,神还在这里。”   姜瑶越发想笑,但是她忍住了,镇定地“哦”了一声。   为什么和神相处越久,她对神的评价越来越奇怪?   噫。 第32章 神秘爱人32   东榑离开前对姜瑶说:“谢谢您。”   姜瑶看着他, 表示疑惑。她什么都没做呀,谢什么?   “神恢复得很好。”   可以说是奇迹般的恢复,神近乎死亡, 但却在短短的时间内恢复成现在这样, 原来姜瑶比他想象的作用还大。   姜瑶其实对自己的定位挺模糊的,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神的恢复中到底有多大作用, 而且东榑对她的态度向来夸张,她摇摇头,“本来他就是为我受的伤。”   -   东榑离开后姜瑶瘫在沙发上, 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太困了。   她抱着枕头,意识迷迷糊糊的。   姜旸。   神·的·名字。   东榑说神没有姓, 姜字取自她,那么神·的·名字就是旸。   单字旸吗?   东榑不是说不能说神·的·名字吗?神自己却说了。   神·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姜旸。   姜瑶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 一种难言的感觉袭上心头。从光点,到光团,到虚体,到实体,那个陌生而威严的神仿佛离她越来越远, 取而代之的是这个鲜活的神。   姜瑶嘴角微勾,有点蠢有点呆。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姜瑶又打了一个哈欠,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坐起来, 正欲回卧室睡, 一睁眼吓了一跳, 她瞪着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神、神、神……”神为什么离她这么近!姜瑶下意识往后仰了仰,不自觉脸红,“您干什么?”   神直直看着她, 目光深沉而平静,那么近的距离,姜瑶甚至能看到他突出的眉骨,她心跳难以控制地快了一下。   他嘴唇动了动,雄浑典重的声音从口中发出:“你在呼唤我。”说话间他胸腔微震,吐出的气流轻轻地拂过姜瑶的脸庞,有一种山风吹过的清冷。   姜瑶心跳一窒,继而脸热起来,“我没有……”她只是在心里……   “你在心中叫我的名字。”   姜瑶脸更热了,狡辩道:“我只是在好奇,不是什么呼唤……”小声而心虚。   呼唤……这个词不合适。   男人看着她,眼睛灿烂浩瀚如宇宙,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人一旦在心中念起神·的·名字,神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哦。”原来如此。姜瑶和他对视上的瞬间立刻把眼睛瞥开,“知道了。”为什么要这么近?念神·的·名字就这么近吗?   “人念神·的·名字必有所求。”神说,“说出你所求。”   诶?   两个人的目光再次对上。这一瞬间,姜瑶失了心神。   这是她熟悉无比的脸,气骨琅然,英俊无暇,每一毫厘都是天的杰作。天下无双,凡间仅有。   他看着她,瞳孔里映射出姜瑶的小人儿。   神的美貌,凡人不可抵挡。   姜瑶那一瞬间脑子里想的是——我想要你。一个“我”字随心而出时,姜瑶瞬间回过神,脸上的红晕直窜到后脑勺,她抱枕后的手死死掐了大腿一下,疼得人一激灵,“说了就能实现吗?”   “我考虑。”神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微微泛红。   “我想要变成世界首富。”   神一顿,看向她。   姜瑶面色红润,眼睛亮如星子,她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吗?”   神面无表情:“不可以。”   “退而求其次,中国首富也可以。”   “不行。”   “那西南地区首富?”   神站起来,没有回她。   姜瑶紧跟其后,“C市首富,我的底线了。”   神消失了。   姜瑶捂着胸口回到卧室,一把嗡进被子里,闭眼——好险。   美色害人,美色害人,美色害人……姜瑶在心里念了一百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姜瑶又在心里念了一百遍。   姜旸。   然而神·的·名字异军突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脑海。   “姜旸……”两个字在她唇间滚动一圈,令人心悸。   姜瑶心虚地伸出头,怀着侥幸的心理瞧了瞧,然而她一伸头就看到神高大的身影。   他站在她床前。二人目光不期然相触。   姜瑶不好意思地缩回去,只露出一双水亮的眼睛,“对不起……”瓮声瓮气。   神消失。   姜瑶将自己埋起来,面色懊恼——你在想什么呀,姜瑶。   睡觉,睡觉,睡觉……她闭上眼,片刻不停地想:睡觉,睡觉,睡觉……一晚上没睡,困死了,困死了,困死了……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姜旸。   当她停顿的某一刻,这两个字依旧毫不留情地出现在脑海中,无法控制,无法命令。它仿佛有自己的生命,热烈地活跃在姜瑶脑中。   姜瑶再次拉开被子,再次和床边的男人四目相对,她委委屈屈:“我也不想的……”本来不会随随便便想的,偏偏他说了名字的特殊性,她总告诉自己别想别想,结果越提醒越要想……   呜呜呜呜做人好难……   “出来看电视吧。”他说。   姜瑶顿了顿,掀被子下床。也是,她这是陷入思维怪圈了,光靠强制提醒没用。睡既然没法睡,就只有暂时先做其他事。而且两个人呆在同一个地方,也不怕她突然念到神·的·名字。   -   一人一神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文化寻宝的节目。   安安静静的,客厅里只有节目的声音。   姜瑶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神在人间的身份,好奇道:“所以您知道秦始皇的陵墓里有什么吗?”   神垂下眼睛,“你想知道?”   “嗯嗯!”姜瑶眼睛亮晶晶,“我还想知道徐福出海真的找到仙丹了吗?西施在吴国亡国后去了哪儿?是死是活?”她脑中闪过高中时最想知道的一个未解之谜,语气兴奋起来,“太平天国的宝藏在哪里!”   天呐,这可是她整个高中时代最梦幻的幻想——拥有太平天国藏起来的宝藏!   男人神色如常,“我不知道。”   哈?   姜瑶懵懵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可能嘛……   神扭回头,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看节目。   姜瑶心里是不信的,故而挣扎着问:“一个都不知道?”最后一个可以知道的呀!   神重新看向她,严肃又庄重,像是宣誓一样:“真的不知道。”   “唉。”姜瑶失望地叹气,仿佛失去了一个富可敌国的机会。   客厅重回沉默,一个目不转睛盯着电视,一个在心里唉声叹气。   “你去把书拿来。”神突然开口。   姜瑶指了指自己,“《东君辞》?”   神默认。   姜瑶起身拿来书,送到神手中。《东君辞》褐色的封面透着古老的气息,看材质应该是某种动物的皮毛。   神的神色在接过书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姜瑶没有盯着他看,但是无形之中她奇妙的感觉到神的情绪低沉下来。   他摸了摸封皮上的字,打开它,缓慢地翻页。   姜瑶知道第一页是有诗的,但是她看着他逡巡的眼神,翻书的样子,仿佛一整本书都是文字。   姜瑶心中微动。   他想起她了吗?   那个遥远的爱人。   神将书递给她,“你看。”   姜瑶咬唇接过,她翻了翻,除了第一页,后面依旧空白一片。她心中微堵,“看什么?”   神垂下眼,“没什么。”   客厅里的气氛突然凝滞。   他叫她去拿书的时候,姜瑶能感觉到他某种昂扬的情绪,他有一点高兴,也有一点期冀,好像是要与她分享什么。   但是此刻,姜瑶也同样感觉到他的沉默,一种期待落空的落寞。   仿佛姜瑶无意中做错了什么。   姜瑶不知道。   她看着他,神目光落在书上,她突然说:“我不是她。”   神放在书上的手指一顿。   姜瑶咬唇,一瞬间恼怒起来,轻而无情:“别把我当作谁。”   神半垂着眼,唇微抿:“是的。”   姜瑶不想待在客厅了,她转身回房间。   然而一分钟后,神从客厅消失,一瞬间出现在卧室里。   姜瑶和神面面相觑。   神面色沉静,目光凝着。姜瑶神色尴尬,她抠了抠被子,半晌支吾道:“你出去吧……”   神消失。   一分钟后,神再次出现在卧室。   神抿了抿唇,神色微动。   姜瑶背对着他,耳朵微红,不知道是尴尬还是难为情,亦或二者都有。在神看不见的地方,姜瑶眉头微蹙,眼里全是懊恼——烦死了烦死了,为什么要让她知道神·的·名字,这样好尴尬呀……   她没有转过身,已经打算装死了。   不是我。   我没有。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姜瑶已经没有勇气回头看神在不在卧室里,神·的·名字在她心里转了很多很多次,转到姜瑶放弃反抗,最终一次性转了个够,转到她腻烦,转到她迷迷糊糊睡过去,又迷迷糊糊醒过来。   神·的·名字像脑中的某个自动开关一样,当她一睁眼,“啪”地按下——   姜旸。   神凭空出现,与姜瑶目光相触。   姜瑶绝望了,带着委屈,带着刚醒的嗓音,她背对他,烦闷道:“我知道这样挺烦的,我也烦……你要不叫东榑快递一杯牛奶过来吧……”她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生无可恋地想:姜瑶,一个名字而已,你要念叨到什么时候啊……   “我不烦。”   被子外神的声音低沉磁性,隔着被子,模模糊糊的,姜瑶听得并不真切,顿了顿,问:“什么?”   “我不烦。”他重复了一遍。   听清楚了的姜瑶睫毛一颤,她抱着被子,久久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人裂开,“神·的·名”竟然是晋江屏蔽词(我突然害怕 orz ) 第33章 神秘爱人33   姜瑶失眠了。   凌晨三点, 画室开着灯,她拿着画笔,默默画着《天马图》。   自听清神说的话后, 姜瑶更是不可控制地念起神·的·名字。尽管他说不烦, 但是每当他出现,姜瑶的心跳就奇怪地重重跳一下, 一次比一次慌张。   她试过无数办法停止念起他的名字,无一例外失败。   直到拿起画笔,姜瑶才重获宁静。   唯有当画画的时候, 她才可以心无杂念,什么都不想。   一画就画到凌晨三点。   她细细修改着天空的颜色, 落下的每一笔都使画面无限逼真于那天的夜色。天马高俊,云朵软白, 旷远的天空深邃苍茫,圆月如盘。她耳朵里响起穿云裂石般的雷声,隆隆滚滚,令人身心俱震。   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又或许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   他慢慢看着她的创作成型, 也慢慢看着她画的画面与自己的记忆背道而驰。最终,他接受了她的记忆,将自己的记忆也变成了她的画面。   气势磅礴的画, 充满无限生机与未知。   他喜欢。   姜瑶画了整整一夜, 直画到困得睁不开眼睛才放下笔。她回到卧室, 倒头就入睡。   这一觉没人打扰,姜瑶一直睡到晚上八点才醒,睁眼的时候,卧室一片漆黑, 卧室外也是一片漆黑,房间各处都静静的,没有任何声响。   她起来,借着月光走到客厅,客厅没有人影。她朝阳台看去,神坐在阳台上,背对着她,落地窗外是无数高楼大厦,各处窗灯犹如银河星辰。   初春的风是冷的,姜瑶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踝凉飕飕的,风盘旋着往裤腿里钻,冷得人一激。   姜瑶走过去,摁亮了阳台上的小夜灯。昏黄的灯光匀称地洒下来,男人白皙的面庞变得柔和,冷峻之感骤减。   姜瑶原本打算在他旁边坐下,但灯一打开,她清醒过来——坐下干什么?   她才惊觉自己明明没想说什么,但是凭着本能想要坐到他旁边。   姜瑶抿了抿唇,欲悄无声息退下。她想:神说不定正在享受一个人的安静,她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她已经转身,身后传来神的声音:“人,很了不起。”   姜瑶一顿。她走到他身边坐下,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   天上一架飞机正闪着光,像一颗移动的星星,远处各类霓虹灯交替闪现,巨大的LED屏播放着广告,长长宽宽的滨江路上,车子如流水涌动着。   她大概知道他在说什么,点点头:“是啊,人很了不起。”   发明电,利用能,万丈高楼平地起,上天入地,从尘埃到宇宙,从时间到空间,创造了独一无二的人类文明。   “所以确实不必信神。”他说。   姜瑶哑言。这确实是她不信神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热爱且坚信人的能力。人类现如今所达到的一切高度、广度、深度,不来自神的恩赐,来自一代一代人的建造、开拓,是无数平凡人的血和汗。   神古往今来眷顾过多少人呢?   那应该是极小极小的数字,更多的是祈祷千万遍也得不到回应的人。   正是那些有祈愿却得不到回应的凡人,他们从信自己开始,用自己的双手实现了自己的祈愿,让死变成不死,让老变成不老,让天空、海洋、大地、宇宙成为人的延伸。   让所有不可能变成可能。   所以她信实实在在的人胜过虚无缥缈的神。   很小很小的时候,姜瑶信神的。   可惜的是,她不是被神眷顾的那一小部分人,她的祈愿神听不到。   当姜瑶慢慢长大,自己救赎了自己,神就从她的精神世界彻底消失了。她变成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再做梦,不再幻想。   所有她想得到的一切,她会自己努力得到。   神变成了小孩子才会做的梦。   但是。   姜瑶心中一顿,目光轻轻朝旁边飘了一下。   原来世界真的有神。   看起来强大无比又脆弱无比的,活生生的神。他有容貌、形体、性格、感情,就像一个人。他带着落寞的表情说“不必信神”。   仿佛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姜瑶心揪了一下。安慰的话滚到舌尖,又被她咽下去。   表面的安慰谁都会,但要真的安慰到神,姜瑶做不到。   神的困惑也是她的困惑。   她也不知道神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安慰不了他。   一人一神久久没说话,他们并排坐着,俱沉默地看着万家灯火。   -   一通电话打破了这场沉默。   姜瑶看见是吴蝶来电,忙起身走回卧室,“什么事?”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等会儿泡杯冲剂喝。她想。   “借我一万块钱。”   姜瑶看了看通话界面,是吴蝶没错,有些惊讶,“你缺钱?”   吴蝶家做香烛纸钱批发,虽然比不上做电子商贸的商芙家,但也是小富婆一个,十八岁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子,现在名下三套房子,靠收租过活,最近又接了一些玄学生意,按理说并不会缺钱。   “先别问,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吴蝶挺急的,“就打在我那张工行卡里,谢啦!”   姜瑶便不再问,挂了电话直接给她转了一万。   十分钟后,吴蝶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一张照片,说:“我新收了一个宝贝!”   姜瑶点开一看,一个丑不拉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姜瑶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吴蝶发来语音:“甜姐家新挖出来的宝贝,有价无市,我跟着大佬去捡漏,大佬说这个我可以收,我就收啦!嘿嘿嘿……我暂时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她发了一个傻笑的表情。   姜瑶:……   能让吴蝶把她小金库花光还借钱买,姜瑶原本还挺好奇的,此刻听她这样一说,又有点担心她上当受骗,姜瑶问:“朗甜家?”   “差不多吧,他们家好几个分支,反正甜姐也去了。”   姜瑶犹豫了一下,问:“你们还在?”   “在的在的,还要待一会儿呢。”   姜瑶抿唇,目光投向阳台,“我可以来吗?”   “我问问大佬。”   半分钟后,吴蝶回她:“可以。”   姜瑶挂了电话,走向阳台,犹犹豫豫开口:“您能……”   话音未完,神已经从椅子上起身,“走罢。”   姜瑶立马跑回卧室,背了个书包,拿上书和木盒,十分感谢地说:“主要是看看吴蝶买的东西,我怕她被人骗。”至于其他的,她其实没那么好奇。   -   姜瑶开车,神坐在后座,半个小时后,一人一神抵达一个古旧的院子。   院子门口有摆地摊的,卖的是古旧的铜钱瓷碗等小玩意儿,三三两两的人随意逛着。   吴蝶等在院子门口,一看见姜瑶就大幅度挥了挥手,“这儿!”   她走到吴蝶面前,神跟在她身后,姜瑶略微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吴蝶。   吴蝶笑了一下,拍拍她:“紧张什么呀,这就是一个交易所,谁都可以来的,没有妖魔鬼怪。”她的目光全程落在姜瑶身上,一点儿没发现姜瑶身后异常。   姜瑶悄悄松了一口气,跟着笑了一下,“你的宝贝呢,我就是好奇你买的东西才想亲眼看看,看了我就回去了。”她扭头朝后看了一眼。   神挺拔地立在她身后,神色镇静,面色如常。   姜瑶安心下来。   “在里面放着呢,我没拿出来。”吴蝶挽住她,“来都来了,进去看一眼吧,说不定也有适合你的东西呢。”   姜瑶被拉进去,哭笑不得,“适合我什么呢?招财的吗?”   她又往后看了一眼。   神还在。   姜瑶又安心一点点。   “别怕,我在。”身后传来神低沉磁性的声音,深沉稳重,令人信任。   姜瑶脸稍红。   “哎呀,你总往后看什么呀,后面又没人!”吴蝶拉着她快走起来,“我介绍大佬给你认识。”   “好啦,慢一点……”   然而吴蝶把院子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大佬,朗甜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找一个认识的人问:“甜姐呢?”   “刚有笔大生意找,她出去了。”   “哦。”吴蝶又问,“方大佬呢?”   “和甜姐一起去了。”   “唉,可惜。”吴蝶摊手,“下次吧。”   姜瑶本来就不是来见朗甜和那个大佬的,心里没觉得可惜,只是道:“那你把你买的东西给我看看。”   “好吧。”吴蝶从负责人那里拿回新买的宝贝,不让姜瑶上手,“看看就行了。”   姜瑶移了移位置,将东西展露出来,站到神的对面,看了看神。   神只漫不经心瞟了一眼,点了点头。   姜瑶放心了,没被骗就好。她拍拍吴蝶的肩膀,“行吧,你慢慢玩儿,我回了。”   “这么快?”   姜瑶打了个哈欠,“挺无聊的。”   就是一个交易所,每个房间都摆着东西,姜瑶看不懂东西只看得懂价格,她疯了才会花那么多钱买这些破烂玩意儿。   “把那把弓买下来。”神突然开口。   哈?   姜瑶哈欠打到半截。   “快!”   姜瑶手比脑子快,神的声音才落地,她已经握住了那把又旧又破的弓,上面全是泥,清洗物件儿的人都愣住了。   这把弓还没标价呢。   与此同时,旁边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折扇微斜,也正好指向了弓。   原本各逛各的人们突然都停下交谈交易,朝姜瑶这边望来。   姜瑶心里发怵:咋、咋啦? 第34章 神秘爱人34   姜瑶心里发怵, 面儿上却镇定得很,她从来没听到神的语气这么强烈,她几乎是一看到那把扇子就立马说:“这个我要了。”   弓上的泥黏哒哒, 姜瑶觉得脏, 但是她握着弓,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多少钱?我刷卡。”干脆利落又豪气,在众人的目光中掷地有声。   清洗物件儿的人竟首先看了看旁边的人,没有答姜瑶的话。   姜瑶微微皱眉。   这个时候吴蝶在身后悄悄拉了拉她衣服, 悄声问:“你怎么啦?”顿了顿,“你旁边那个就是我最近拜的那个师父……”   姜瑶一下子就明白人们为什么突然停下来看她了。   如果吴蝶嘴里的“大佬”就是对方, 且平时对他的介绍没有夸张的话,那么对方是玄学圈举足轻重的人物, 她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小姑娘竟然当众和他抢东西,确实值得人们一望。   姜瑶头一扬,“我先的。”   对方慢悠悠收回扇子,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儒雅中透着三分不羁的男人,穿着朴素老气, 但面容看起来挺年轻的,姜瑶觉得没比她大多少。   “小姑娘,这个挺贵的。”他开口, 声音温和, “确定要买?”   “说价, 别唧唧歪歪。”姜瑶之前看了那些标价,最贵的也不过她现在的存款数,神救过她一命,她就买这把弓报答他吧。   这把弓太破了, 不可能比她看到的最贵的鼎贵。   姜瑶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对吴蝶小声道:“你有会员吗?可以拿会员价吗?”   吴蝶:“……”   姜瑶咳了咳,算了,开玩笑的。   清洗物件儿的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红色的签子,众人一片哗然。   吴蝶在身后“卧槽”了一声。   姜瑶心里一咯噔,忙问:“怎么啦?”   吴蝶贴着她耳朵,“瑶瑶,别要了,我们要不起。”   姜瑶瞪她一眼:“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快说什么意思,要不要得起你说了不算!”   “红签代表这就是今天展出的王,不标价,竞拍,价高者得!”   草。姜瑶在心里骂了一声。   本来以为自己给得了价就是自己的了,哪曾想要竞拍。对方一看就不像缺钱的,姜瑶心里开始打鼓了。   对方朝她笑了一下,开口:“一千万。”   姜瑶:“……”   吴蝶尴尬地扯扯她,小声道:“现在走,我脖子上还有一条围巾帮你蒙脸。”   姜瑶在心里说:神,我真的没这么多钱。   “说两千万。”神说。   我没钱!!!   “我有。”   说了就要付,我们空手来的!!!   “我已经通知东榑。”   “两千万。”姜瑶微笑。   周遭人倒吸一口凉气——价是这么加的吗!   吴蝶手一抖,差点儿把新买的宝贝扔出去,她小声惊呼:“你疯啦姜瑶!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姜瑶说出“两千万”的时候自己也是心颤,她没搞过这个,竟然觉得蛮刺激的,“你别管我了,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的数!”吴蝶急得哟,急忙跑到方大佬身边,小声道:“师父您快看看她,她是不是中邪了!她没那么多钱,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方霆低头看了看吴蝶。   吴蝶双手合十,正在祈求他。   方霆顿了顿,看向姜瑶:“小姑娘你可以现在退出,我保证你没事。”   “不退。”   “不退。”   神的声音和姜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俱是兀傲难驯的语气。   姜瑶心微颤。虽然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神的声音,但那一瞬间的异口同声,仿佛两个灵魂撞在了一起。   神唇角微勾。   他看着姜瑶的背影,仿佛造物者在看自己最满意的艺术品。   吴蝶急得要死,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方霆眼睛里的笑意淡了些许,“三千万。”吴蝶跺了跺脚,转身跑出去了。   姜瑶脸不红气不喘:“四千万。”   “五千万。”   “六千万。”   原本还吸气的众人此刻憋着气,院子里鸦雀无声。   玄学圈有钱的人是很多,有钱又敢和大佬呛声的,没有。   姜瑶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姜瑶垂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在外人眼里就有点儿世外高人的味儿了。   哪儿来的丫头?众人心里开始打鼓。   殊不知姜瑶此刻的内心——   一把破弓六千万!   我死了!!!   这什么魔幻现实主义!   我给你上网买!!!纯金的!给你买一千把!   不要这破弓!!!   姜瑶看着手上连材质也看不出的弓,心如刀绞。亏了亏了,亏出一个暾明别墅。   “一亿。”对方语气平静,像在说一块钱。   姜瑶握弓的手一抖。   神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她身边,正对着对面那个男人。他以打坐的姿势坐在空中,无数的纸张飘在他身边,他没有看姜瑶,正扔着一张一张纸,他眉目俊朗,眉峰如刀,没有丝毫停顿:“两亿。”同时伸手给了姜瑶一张纸,姜瑶看清上面的内容,吞了吞口水,“两亿。”那是一块两亿的地。   不敢吸气的众人没忍住,狠狠吸了一口气。   姜瑶却没空注意周围的人,目光全被空中的纸张吸引了。   是的,空中的纸张全是神的财产,那天东榑拿来的,真的只是神可视化财产极小极小的一部分。   神这么赚钱吗?她现在修炼还来得及吗?有职业资格考试吗?什么时候报名?   神眉目冷凝,唰唰唰一番乱扔,然后又唰唰唰一番整理,最后一排纸唰唰唰在姜瑶手边一字排开,神开口:“这些都可以交易。”他顿了顿,目光盯着姜瑶脏兮兮的手,“我要弓。”   姜瑶一边被一字排开的那些资产震得头晕,一边又奇奇怪怪地想:神这样好像掏压岁钱买玩具的熊孩子啊……   呸呸呸……姜瑶立马清醒,这是两个亿的交易,什么玩具!   对方的脸上的笑容彻底淡下来,他看着姜瑶:“两亿不是说说就行的。如果拿不出来,你会死的,小姑娘。”   姜瑶咬唇,一副被吓住的样子。   旁边的人叹一口气:“你说你一小姑娘来这儿逞什么能呀……”   “是的嘛,买不起就买不起呗,又没人笑话你……”   “完了完了,现在收不了场了……”   姜瑶看着拿折扇的方霆,小声问:“你还加吗?”   方霆:“……”   众人:“……”   方霆笑了一下,折扇“啪”地打开,“您请。”   姜瑶松了口气,“谢谢。”   -   东榑来得很快,姜瑶还在登记个人信息,正在写“姜旸”名字的时候,东榑款款而来。   他接过姜瑶手里的弓,将它放进带来的巨大木盒里,又接过笔,微笑:“您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姜瑶点点头,“我去洗手。”   姜瑶洗了三遍才把手上的泥污洗干净,她擦干净手,拿出口袋里震动了无数遍的手机,“吴蝶”的名字正好暗下去,手机屏幕上显示吴蝶和商芙来电二十几通,她正欲回拨,手机上一下子显示商芙来电。   这两个人是来回换着打吗?   姜瑶接起,忙道:“别担心,已经解决了,我是帮别人抢的弓,别人付的钱,现在好好的,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你们在哪儿?”在对方问话前,姜瑶抢先把话说了。   那边顿了两下,吴蝶的声音传来:“我们还有十分钟到,你先保护好自己!”   “你们开慢点儿!”姜瑶当时一看吴蝶跑了就知道她是去搬救兵了。她们回来的速度比姜瑶估计的快。商芙一定又飙车了。   东榑很快完成了交易,背着大盒子从里面出来。   众人原本是看热闹的,没想到真的交易成功了。重点是,一把方霆愿意出一亿竞拍的弓,还没洗出形状就被另一个不知道哪儿窜出的小丫头片子出两亿拍走了,众人连面儿也没见到,心里都好奇得要死——到底是什么弓值这么多钱?   姜瑶看着东榑明显开心的神情,同样好奇极了。但是因为在外面,旁边全是盯着他们的人,姜瑶不好问,只能把好奇憋在心里。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在院子门口响起,姜瑶心有所感,快步走到门口,“商芙芙——”   商芙一脸杀气,气势汹汹奔到门口,“姜瑶——你想死是不是——”   姜瑶赶紧抱住她,“好着呢好着呢……”   商芙正要开口大骂,眼神一瞟,注意到姜瑶身后的东榑,话锋一转,“你是帮他拍的?”   姜瑶看了东榑一眼,点头。   “你不是说一辈子不许提暾明别墅吗?”商芙咬牙切齿,“现在还主动帮忙了?”   姜瑶面色一尬,挠了挠头,“呃……”   商芙翻了一个白眼:“女人!”突然一顿,她看着姜瑶的脸,“你不会和他好上了吧?”   姜瑶和东榑俱是一僵。   “你说什么呢!”姜瑶掐她一下,尴尬得要死,“没有的事!”   商芙掐回去,“哟,我还没掐你呢你倒是把我掐上了!”   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姜瑶身后,她一把抱住姜瑶,既是抱也是钳,气鼓鼓说:“快掐!”害她担心半天,连家里的房产证都拿上了!   商芙左右开弓,直挠得姜瑶哇哇大叫,三个女生很快闹作一团,视旁人如无物。   方霆重新出现,他和东榑并排站在一起,目光落在三个女生身上,开口道:“我不知道是你要。”他原本看上那把弓就是想送给暾明别墅。   东榑朝他微笑点头,一言不发离开了。   方霆嘴唇微抿。   -   回到家,憋了半天的姜瑶忙问:“快说快说,弓是什么宝贝?是很厉害的武器吗?是神物吗?是后裔射日用的那把弓吗?”   神拿着弓就消失了。姜瑶没指望神解释,一脸希冀地看着东榑。   东榑平静地点点头:“曾经是神物,不是后裔那把。”   姜瑶愣了愣,“那现在呢?”   东榑微笑:“神的玩具。”   姜瑶:“?”   哈?   ?!   疯求了!!!   神真的用两亿买了一个玩具! 第35章 神秘爱人35   姜瑶瞬间血压直飙一百八, 甚至胆大包天想要把某个神揪过来打一顿。她深吸好几口气才把这股冲动压制住了,没关系,没关系——姜瑶吐出一口气, 微微笑, 反正他人傻钱多。   神消失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才出现, 他的手上没拿着弓。   姜瑶按住跳个不停的眼皮,“您不要告诉我您一晚上就玩儿腻了吧?”   “没有。”   “弓呢?”   下一秒弓出现在空中。   姜瑶顿了顿,“我能看看吗?”   弓瞬间移到姜瑶手边。   弓已经被清洗干净, 裸露出它原本的样子。一把在姜瑶眼里非常朴素的弓,木制的弓臂, 什么花纹都没有,也没有弦。   姜瑶翻来覆去看了看, 试图让自己接受它价值两个亿,最终失败,昨天下去的血压一下子又上来了,她把弓还给他,“拿走, 拿走,别让我看到它。”   -   两天后,朗甜主动联系姜瑶, 说:“你要那弓怎么不提前联系我, 何必和方霆硬来, 两个亿亏不亏啊。”   姜瑶一听这话就知道可以省一笔巨款,顿时后悔不迭,“你别说了。”   朗甜噗哧一笑,“行了, 木已成舟,我也不戳你了。”她叹息一声,“抱歉,当时吴蝶已经跟我说了你要来,我本来也打算见你一面,未曾想我父亲那边有生意,不得不跟过去……”   姜瑶没想到她在意这个,忙道:“哎,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反正也不是我的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就是没见过世面,正小家子气呢!”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其他的,朗甜有新的生意找,约了下次吃饭,两个人结束通话。   姜瑶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未曾想两天后收到一个同城快递,朗甜寄的,一打开,竟是一整套帝王绿翡翠首饰——一对蛋面耳钉,一对如意耳坠,一串圆珠项链,一只手镯,一个扳指,一个蛋面戒指。   这整套首饰种水色皆是上乘,无暇之品,绿得能掐出水来,莹亮亮的,圆润光滑,一看就价值不菲。   姜瑶忙打电话给朗甜,问她寄这个做什么,朗甜财大气粗地说:“我平生没有坑过朋友,你是唯一一个在我家买东西我觉得亏了的,良心过不去,想来想去还是补点儿东西。”   “也不是我买的呀。”姜瑶看着翡翠傻眼,“我是替别人买的。”   “我知道。”朗甜漫不经心的,“这就是给那个神秘买家的。我联系不了他,寄不了,你帮我转一下。”   “行吧。”   姜瑶将盒子拿给神,神看了一眼,盒子里的那对耳钉突然浮起来,姜瑶一惊。   耳钉自动扣上姜瑶耳垂,神明明没有看姜瑶,却说:“好看。”盒子合上,“剩下的不要。”   姜瑶觉得耳垂烫烫的,像是被人揉了似的。   “哦。”她甚至没听清他之后说了什么,放下盒子,有些心慌地走开。   走到半截,又觉得这样不礼貌,回过头来说了一声“谢谢”飞快跑进画室。   好看。   姜瑶捂住心跳失常的心脏,脑子里晕乎乎的。这明明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夸奖,她竟然觉得害羞。   还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开心。   姜瑶不自觉看向反光的窗面,嘴角微扬。   -   工作室完成了姜瑶交代下去的大单子,她签约的两个画手也得到顾客好评,得到两个长期单子,财务汇算出新一个月的营业额,收入翻了两倍,姜瑶主动给工作室的人都发了奖金,又在周会上看到个个都疲惫不堪,黑眼圈浓重,她大手一挥,说:“春天是最好的季节,我们搞次团建吧。”   小羽之前在其他公司做行政助理,参加过团建,大多数团建无非是市内爬个山,吃一下农家乐,要不就是聚会轰趴,吃一天自助,老板从来舍不得花大钱,她已经疲了。所以听到姜瑶说“团建”,小羽兴致并不高。   她签的两个画手略微社恐,对这种集体活动也兴致缺缺,俱死气沉沉:“哦。”   姜瑶是第一次当老板,没有把自己摆得很高,她开工作室也没想过做大做强,她更喜欢精品工作室,不想变成流水线生产。   工作室发展得这么顺利出乎她意料,招来的人都很合她心意,所以姜瑶提出团建,一方面是想增强集体凝聚力,另一方面是想犒劳他们,让他们玩爽玩开心。   “草原、沙漠、大海、雨林、冰天雪地,你们想去哪儿?”   众人皆是一愣。   姜瑶眯眼笑:“既然要玩儿,当然要好好玩儿呀!”   办公室里一下子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这哪是团建,明显是旅游福利呀!   姜瑶拨了款,把旅游的事全权交给小羽,一周后,小羽搜集了伙伴们的意见,给了姜瑶方案,确定了去西双版纳。   C市的春天挺冷的,众人都想去暖和一点的地方。最开始小羽选了两个地方,一个三亚一个西双版纳,恰巧的是工作室的人都已经去过海边,对三亚的兴趣没那么高,于是就定了西双版纳。   出发那天,姜瑶背着熟悉的背包上车,小羽惊讶地看着她,“瑶姐,出去玩儿还把宝贝带着吗?”   姜瑶摇摇头,“想什么呢,这里面装的平时要用的东西,零食啦,雨伞墨镜啦。”一边说着一边特别漫不经心地放下包。   众人打消了疑虑。   是嘛,宝贝那么重要,怎么会随便带出去。   众人看不见的是,一簇光绕在姜瑶身边。   被姜瑶随便放的背包里,木盒装着书,安安静静躺在夹层里。   神已经凝成实体,姜瑶对书的保护性下降很多。而且出门在外,她如果再表现得夸张,这不是吸引人来偷吗?   众人到达西双版纳的时候是晚上,预定的是一个民族风情浓郁的民宿,七个人刚好一幢小别墅。   众人回房间收拾整理了一下,约好休息一会儿去逛夜市,姜瑶原本要去的,但是一躺上床就觉得疲累,最终她没起得来,忍着困意对来叫她的小羽挥挥手:“你们去,我睡觉。”   与此同时,神在窗边显出身形,他背后背着弓,弓发出微弱的红光。他神色冷凝,眼神突然犀利。   下一瞬间,他身形一闪,从窗边消失了。   姜瑶原本很困很困,但是一入睡就做了个恶梦,她很快被吓醒,醒来后坐着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但是梦也随着清醒过来全部忘光。   她一看时间才九点半,距离她睡过去不过一个小时,工作室的小伙伴还没回来。夜市就在民宿附近,走过去十分钟左右,姜瑶决定去找他们。   出门时才发现神不见了。   她一边找一边叫,神没有出现,最终她在心里试探着想了一声“姜旸”,神出现在她面前。   她嘴角的笑意还没荡开,神目光沉沉,语气略微冷硬:“做你自己的事。”下一瞬间就消失了。   姜瑶神色一滞。哦。   姜瑶想出门的冲动一下子没了。她将包扔在床上,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有点儿生气有点儿委屈还有点儿受伤,情绪一下子跌到谷底。   她撇撇嘴,不是你自己说不烦的吗。   姜瑶一个人坐在床边好一会儿,她突然惊觉,你在干什么姜瑶?   她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怎么跟个怨妇似的!平时没见你这么玻璃心啊!她一下子从床上弹起,出门!   姜瑶背上小书包,快速和大部队汇合,一群人吃吃喝喝,买买逛逛,一碗冰冰润润的木瓜水下肚,姜瑶灵台清明,身心清爽——   她刚刚太怨妇了。   谁没个语气不好的时候呢。   嗐,这么在意干嘛!   逛到十点半的时候,姜瑶正在人群中为一个打鼓的小哥哥尖叫,一转头,一颗小光点趴在她肩上。   姜瑶一顿。   呵,回来了?   小光点装死。   很奇怪,姜瑶明明一瞬间起的念头是“给老子爬”,出口却变成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羽就在她旁边,听见她没头没脑地问,一脸懵地停下来,“没怎么啊?”   神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已经解决了。”语气平静,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哦,确实有事发生。   “你还好吗?”   “嗯。”甚至比之前更好。   姜瑶笑了一下,对一脸懵的小羽说,“没事,我还想再来一碗木瓜水。”   小羽心里打鼓,刚刚她明明听到姜瑶在问谁“发生什么事了”,她看向姜瑶的时候,姜瑶还旁若无人地在问什么东西“你还好吗”,眼神没在她身上,也不在周围任何人身上,好像对着空气讲话。那一瞬间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羽惊魂未定,狐疑地看了姜瑶好几眼。   姜瑶拉住她,无奈道:“我刚刚就是突然想到一部小说,这个场景和里面的某个名场面特别像,所以我情不自禁念了台词。”   小羽这才拍拍胸口:“瑶姐你别吓我了,你知道云南特别多诡异吓人的传说吧,我虽然总看,但是其实很害怕的,”   姜瑶笑,“都有哪些传说,说来听听。”   两个人手拉手渐渐走远。   姜瑶肩膀上的光点利落地蹦了蹦,似乎也开心起来。   姜瑶知道有些事他不能说,但她已经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对其他的就没那么好奇了。她一下子觉得神无假话是挺好的规定,他说的每句话她都信。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不用担心他骗她。 第36章 神秘爱人36   姜瑶一晚上逛得很开心, 买了许多手工艺品。回到民宿后,一群人又打开音响唱了半宿的歌。等姜瑶回到房间,她累得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躺上床, 迷迷糊糊的想:明天早上起来再洗吧。竟就这样睡过去。   -   姜瑶已经很久很久没做梦了。   她又开始做奇怪的梦。   梦里,她漂浮在空中, 以上帝的视角重新梦到某些发生过的场景。   第一个场景是那场诡异的大风。   她看见自己握着水果刀,紧张地盯着卧室门,而大门外是一个穿着外卖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他正砰砰敲门。   她听见自己的心声:神呐,保佑我吧!呜呜呜呜呜老子害怕……   然后她就看见神的影子蓦地出现在窗边, 透明的影子带起一阵微风,窗帘动了动。她也看见神的眼神突然冰冷, 犹如风雪突临。   整个区域一下子就刮起巨大的风,车停树倒,行人难立,众窗爆破。   神凝出半透明的形体,于黑暗中出现在敲门的男人面前, 神色庄肃,声音冷沉:“神不宽恕你,你为贪念付出代价。”   神的样子是她熟悉的样子, 又比她熟悉的样子更为神圣高洁, 不可亲近。   画面一转, 竟转到那个已塌圮的小村庄,熟悉的山影屋宇,熟悉的绿雾白烟,卓巴老奶正拿着姜瑶送给她的小画儿问着什么, 她身边站着村长。   姜瑶若有所感,在梦里也忍不住大叫:“快跑!要地震了!快跑!”   也就在她喊叫的时候东榑的声音同时传来:“请您三思!”   “您不可能承受得住的,神!”   “求您!”   姜瑶一愣,朝远处天空望去。   神和东榑都在空中,神站着,东榑跪着。   男人面色冷凝,不发一语。   东榑盯着他:“您会死的。”   姜瑶心一窒。   什么死?   一瞬间,地动山摇,三十秒,屋塌地陷,村子里的人仓皇奔逃,一个又一个被山石泥土掩埋,卓巴老奶扶着石像,颤抖着:“太阳神……”   一股力量蓦地将她托起。   姜瑶一下子朝神看去,心跳骤停。   神托起卓巴老奶的瞬间,一股紫色的闪电牵云带雾,瞬间在神的头顶形成漩涡。东榑目眦欲裂:“神——”   突然——   “让我和他们一起死吧。”卓巴老奶的眼睛看着神,嘴角带笑。   空气中静了一瞬。   神和卓巴老奶四目相对。东榑呆住。   梦里的姜瑶也屏住呼吸。卓巴老奶看得见神!   未等所有人动作,紫色的雷分作两股,一股朝卓巴老奶劈去,一股朝神劈去,东榑一瞬间化作参天大树,替神挡了一半。   地震、雷鸣、紫色闪电,皆是一瞬间的事,人的尖叫埋在土里,东榑的身躯被劈成两截,神直接消失了。   姜瑶张张口,没发出任何声音。   未等她反应过来,画面一下子转到暾明别墅。   黑暗的暾明别墅三楼,神隐匿在黑暗中,洁白的月光斜射进来,隐隐照到神半边身体。   他裸·露出的身躯健硕美丽,皮肤细腻如白玉,肩颈、手臂、窄腰……黑暗中微微发光,神圣不可侵犯。然而他美丽的身体上布满鞭痕,紫色的鞭痕诡异妖冶,散发着幽亮的光,彷佛荆棘……   咔嚓——   一道刺眼的光闪过,新的鞭痕一下子出现在神的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姜瑶心一颤。   咔嚓——   咔嚓——   咔嚓——   …………   那是无情的天之手,也是冷酷的天之罚。   神静静立在远处,未挪动一分,未发出任何声响,只有那触目惊心的鞭痕,一声刺过一声地增加着……   远处小花园里,东榑正面无表情地缠着绷带,对电话里的人说:“您不用来了。神不方便见您。”   电话里是她。   姜瑶眼睛一眨,一颗眼泪掉下来。   新的一鞭再次落下,神闷哼一声,轰然倒地。   姜瑶瞳孔震缩,大叫:“不要——”   一下子从梦里惊醒。   “不要……”梦里的画面快速轮换,姜瑶心一绞,彷佛被一只巨手捏住,难受得喘不过气,“不要……”   窗边的一粒光点突然飞起,于床前化作人形,他伸出手,熟稔如同夜夜如此,“神赐你——”话戛然而止。   姜瑶抓住了他的手。   神的手微颤。   两个人的目光在黑夜里相触,神清楚【攻仲呺:mg2book】地凝睇着她,姜瑶借着月光,模模糊糊看着他的脸庞。   下一秒,姜瑶撩开了他的衣袖。   紫色的光犹如爬虫在他的手臂上时隐时现,皮开肉绽的鞭痕没有丝毫愈合,和姜瑶在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神放下袖子,抽回手,未语。他不知道姜瑶此举何意。   姜瑶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   “会好吗?”她声音发涩。   “再过七天会愈合。”神声音平静,仿佛没有丝毫痛楚。   “嗯。”姜瑶扭过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她趴在床上,头朝着另一边,安静如同睡着。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神一愣。   姜瑶在哭。   神一瞬间从窗边闪现至里侧,他顿了顿,“为什么哭?”声调略显僵硬。   姜瑶躲开了他的视线,瓮声道:“没什么。”   “你在哭。”   “做噩梦了。”姜瑶尽量使语气平静。   “害怕吗?”   姜瑶一顿,随即眼眶又是一热。   是难受。   “难受什么?”   姜瑶脑中闪过他背上密密麻麻的鞭痕,闪过他不吭一声的背影,闪过他纯净又坚毅的眼睛,闪过那轰然一倒。她心脏徒然一缩,仿佛针刺。   “对不起。”她说。   神眉尖微蹙。姜瑶的道歉突如其来,他不懂。然而姜瑶的眼泪一瞬间倾泻如注,他身体一僵,黑暗中的眼睛闪了闪。   “你别哭。”声音更加僵硬,透着一丝不知所措。   姜瑶将自己埋进被子中,在黑暗中使劲儿抹掉眼泪,眨眨眼睛,吸吸鼻子,随即露出半张脸,朝床边站着的人笑了一下:“我没事了。”   神睇着她,目光专注,仿佛能看穿她的伪装。   姜瑶也静静看着他,目光缓慢地描摹着他的五官。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得出奇,两个人的呼吸声都轻了,连虫叫声也远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瑶移开目光,她闭上眼,“晚安。”   又不知过了多久,床边的人伸出手去,一点星光落入她额间,“神赐你安眠。”   姜瑶微蹙的眉头一松,她蹭了蹭被子,安心睡去。   一夜无梦。   -   第二天,姜瑶一睁眼就觉得眼睛酸涩,胀胀的。她叹一口气,揉了揉略肿的眼睛,起身拧了冷帕子,敷在眼睛上。   前来叫人的小羽打开门,吓一跳,忙问:“怎么啦瑶姐?”   “没事儿。”姜瑶不欲多说,“我没什么好准备的,敷会儿眼睛就下去,你们先吃早餐,不用等我。”   “那我给你拿一些上来吧。”   “谢谢。”   十分钟后小羽拿了两人份的早餐上来,她坐到姜瑶身边,“我陪你吃吧。”   姜瑶瞧了瞧她浓重的黑眼圈,笑着问:“昨晚干嘛去啦,没睡觉?”   “别提了。”她喝了一口奶,“看鬼故事到天亮。”   “不是害怕吗?”   “越害怕越想看。”小羽对自己也很绝望,哭兮兮看着姜瑶,“昨晚那故事把我吓的呀,真不敢闭眼!”   “什么故事?”姜瑶随口一问。   “讲一个神变成恶魔的小说——又血腥又暴力又恐怖。”小羽抖了抖,“搞得我现在对什么神都没有好感,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渣渣。”   姜瑶一顿,“你——”   “呸——恶心!我唔——”姜瑶捂住小羽的嘴。   小羽瞪着姜瑶。   姜瑶瞪着小羽。   姜瑶来不及跟她解释什么,对窗边一空白处急道:“她不是故意的!”   神站在那里,朝这边望来,小羽的头上已经有了一团红雾。   姜瑶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完全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看着他,目露祈求:“请您宽恕她。”   神抿唇,站在原地一拂手,小羽头上的红雾消失。   小羽还是瞪着姜瑶,而这时候,两人头上的吊灯突然咔嚓一响,“啪”地掉下来——   二人一惊,同时抬头一看,吊灯掉了半截,被电线扯住了。   姜瑶狠狠松了口气。好险。   小羽甩开姜瑶的手,一下子跳开,“我艹!”这么大个水晶灯如果真掉下来,她不得一脑门儿血啊!   姜瑶毕竟是经历过一脑门血的人,比小羽淡定许多,她坐在那里继续吃早餐,一边吃一边问:“你信神吗?”   小羽呆呆地摇头。   姜瑶叹一口气,“不信也注意些,莫造口业。”   小羽看着她,“您不是也不信吗?”   姜瑶指了指灯,“由不得我不信。”   小羽看了看吊在半空的灯,又看了看神秘莫测的姜瑶,后背冷飕飕的,“瑶、瑶姐,您刚刚在和谁说话呢?”   这一次她看得很清楚!瑶姐刚刚的行为太奇怪了!   姜瑶一笑:“你觉得呢?”   小羽看着姜瑶诡异的笑容,闭上眼呜呜呜,“您别吓我……”   姜瑶噗哧一笑,将牛奶拿给小羽,“好啦,我故意的啦!”   小羽喝了一口牛奶,安抚了一下自己受惊的小心肝,“你讨厌!”但是瑶姐怎么知道灯会掉下来呢?如果灯不是掉一半,她们两个不都得受伤吗?冒着生命危险开玩笑?   疑惑一瞬间从她脑子闪过,然而下一瞬间她就惊讶地看着吊在半空的吊灯,“怎么掉下来啦?您昨晚就这样睡的?”   姜瑶将早餐拿开,淡定地“嗯”了一声,“我等会儿告诉老板。”   小羽握着牛奶又啜了一口,“这样多危险呀,我现在就去跟老板说。”转身下楼。   姜瑶关上门,悄悄吁一口气。   她可真是一个演员。   姜瑶转过身,对着窗边的神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神转过来看着姜瑶:“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姜瑶一顿,“是的。”   神平静地看着她。   姜瑶鼓起勇气道:“可是您不觉得这样的处罚太重了吗?”   神没有说话。   姜瑶看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开,抿抿唇,“我觉得有一点点重……”不,是太重了,重到即便姜瑶得到特赦也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妄言,还要时刻注意身边的人。   有一点点累。   神一顿。   房间里静了一秒。   “不敬神随即悔过者,神宽恕他。”   姜瑶一愣。   神抿了抿唇:“此言一出,即为事实。”   “所、所以?”   “他们可以自己救自己。”神垂下眼,“敬神法则不可更改。”语气微微委屈。   姜瑶愣愣看着他,神英俊的侧脸背着光,在晨曦中微微泛光,温柔而圣洁,仿佛春天百花盛开。   姜瑶不受控制地想:想亲。   作者有话要说:  雷劈准备。 第37章 神秘爱人37   神的瞳孔一缩, 朝姜瑶看去。   姜瑶瞬间回神,脸红到脖子根,她跳起来:“别打雷别打雷, 我是被猪油蒙了心!绝对没有这种想法!”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姜瑶闭上眼, 扶着墙往外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没有, 我不是,你不要乱想……”慌乱又敏捷地跑了出去。   神垂眼, 神色莫辨。   姜瑶等了半天雷,熟悉的雷声没有响起。她一顿, 咬唇。   为什么没有雷声?   神没有生气吗?   他……为什么没有……姜瑶的脸一瞬间又红了,心跳略微失常,有种心慌气短的感觉。她扇了扇风,感觉脸颊发烫。她眼睛眨呀眨,大大呼出几口气, 别多想别多想……   他是不是也想亲——   轰隆——   姜瑶一抖,逃命似的奔下楼——雷声虽迟但到,安了安了。   姜瑶眼睛水光潋滟, 面上飞霞, 以一副仿佛才和热恋男朋友激吻分别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皆是一愣。   瞧瞧那咬得红嘟嘟的嘴唇——   瞧瞧那春色熏人的红晕——   瞧瞧那春波荡漾的眼神——   轰隆——   轰隆——   轰隆——   青天白日,晴天朗朗,楼外三声巨雷轰鸣。   姜瑶和众人皆是一抖。   姜瑶气鼓鼓道:“好啦好啦,知道啦!一声够啦!”   轰隆——   “干嘛!”姜瑶又羞又恼, “我又没真亲你,小气……”   轰隆——   姜瑶捂住耳朵,朝旅游车跑去,“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啪——”姜瑶房间的灯掉在地上。   -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工作室确定来西双版纳旅游的时候只是为了找个暖和的地方,并没有多认真做旅游攻略,但好巧不巧,他们来的这几天刚好是四月中旬,正是傣族新年泼水节。   泼水节是傣族极其隆重热闹的节日,众人既然遇上了,肯定要体验一场。为了更好的融入泼水节氛围,众人还换上了傣族服饰。   姜瑶换的是一身明黄色两件套,上身是露腰紧身抹胸,腰上有许多金闪闪的缀片,还有小铃铛,动起来叮铃铃作响,下身则是孔雀裙,花纹精致好看。她将头发盘起来,露出光洁润腻的脖颈和柔美纤细的肩线,圆润的翡翠耳钉贴在白嫩的耳垂上,和衣服相得益彰。   云南紫外线强,大部分地区的人皮肤健康黝黑,自有一股蓬勃矫健的美;姜瑶是另一种美,美得像百合,枝杆纤长,花朵白净,嫩生生的。   更别说她因为怕热穿了一身露肩露腰的短衣,人群中白得扎眼。   她一进入人群就被友好地“祝福”了。   工作室六人像商量好似的,六碗水从六个方向朝姜瑶泼来,众人大叫:“老板发财——”   姜瑶从头湿到尾,又好笑又好气:“谢谢你们!”   小羽又是一碗水泼来,大笑:“不用谢!”   姜瑶不甘示弱,舀了满满一盆朝她泼去:“爱你哟——”   六人陷入混战。   不一会儿,六人陷入更大的混战。   认识的,不认识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看到谁泼谁,姜瑶盆都泼破了,又不知道谁把她的破盆抢走了,又不知道谁塞给她两个新盆儿……泼到后来,姜瑶完全没力气再泼了,只能狼狈地护住脸,艰难地朝人群外挪。   然而她实在太扎眼了,又穿着明黄色的裙子,亮上加亮,出逃总是失败。   狂欢的人群一次一次祝福她,姜瑶抹掉脸上的水,欲哭无泪,呜呜呜呜呜老子要出去……   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街上人越来越多,姜瑶前面是长龙,后面是长龙,她被扎扎实实堵在中间,还和大部队走散了。   她咬着一口气,足足挤了十分钟,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也就在她即将脱离人群的时候,刚加入的、兴致正高的一群年轻小伙子们每个人提着一个桶,兴高采烈地朝姜瑶的方向奔来。   姜瑶看着他们巨大无比的桶,目露绝望——我今天可能要淹死在这里。   不出姜瑶所料,就在姜瑶和他们的目光对上的时候,对方有一个人咧嘴一笑,一桶水利落出手——   别说反抗了,姜瑶连躲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认命地闭上眼,双手捂住脸,朝人少的一旁侧了侧——   脑袋直直顶上一堵肉墙。   咦。   她闭眼前没看到有离她这么近的人呀。   但是姜瑶因为紧张即将来临的水,这个念头只在她脑中闪过一瞬间,随即她反而更侧向顶住的肉墙,身体缩了缩,期冀对方能挡一波。   意料中的大水一滴也没落到姜瑶身上,姜瑶愣了一秒,睁眼。   拥挤吵闹的人群中,他像一座山一样稳稳立在姜瑶身前,姜瑶贴着他,眼睛距离其胸膛不过一张纸的距离,礼服上淡黄色的花纹闪着微光,似金属似丝线,流畅的线条灵动若活,如风吹烟云。   神的身体原来有温度。   姜瑶第一时间竟然想到这个。   她的目光稍稍上移,越过男人的厚实有力的肩膀看到朝二人泼来的水在即将碰到神的那一刻蓦地溅落,仿佛空气中有什么无形的墙面挡住了。   神纤尘不染。   姜瑶呼吸一顿,身体僵住,抵在男人胸前的手蜷了蜷。   扑通。扑通。扑通。   嘈杂欢呼声、尖叫大笑声、震耳欲聋的音乐,一切声音都远去了,姜瑶一动不动,瞳孔微缩,只在呼吸间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而她紧挨着某具身体,也在某个时刻突然一僵,笔直犹如雕塑。   姜瑶感觉到他呼吸一窒。   然而一人一神没有一个往后退一步,他们仿佛被土地公锁住了脚,动弹不得。   在感觉到神没有动的意思那一瞬间,姜瑶的脸徒然发烫,耳尖也染上薄红,她睫毛颤了颤,仿佛蝴蝶喝醉了。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维停摆,所有的感知只关于眼下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她似乎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似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缓缓地、轻轻地、微不可见地偏了偏头,靠上了他的胸膛。   神的胸腔重重起伏一下。   姜瑶的睫毛抖如筛糠。   世界安静如同幻觉,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而这个时候,长长地人群爆发出恢弘的惊叹声,连看到水提前溅落正在惊恐的那群小伙子也突然转了注意力,抬头看向纯蓝如画布的天空——辽远旷阔的天空,姹紫嫣红,烟云如织。这既不是早晨,也不是黄昏,然而人们见到了此生最大面积的烟霞。红云翻滚,紫霞飘动,百色交织在一起,艳丽浓重,绸密浑融,何似在人间。   有人说:这是佛祖的显灵。   有人说:这是上帝的赐福。   有人说:这是老天的昭示。   而这,不过是因为一个简单的拥抱。   众人呆呆地看着天,长久地惊叹着。   当那群小伙子从瑰丽的景象里回过神,目光重回人群,欲再次寻找刚才的诡异之景时,那个穿黄色裙子、皮肤白如玉雪的女人已经消失了,踪迹全无,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   具有民族风情的房间,灯已经被老板重换,姜瑶的行李静静摆靠在墙边。   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白光一闪,神横抱着昏迷的姜瑶出现。床上的被子突然飞起,神将姜瑶放上床,下一秒,被子盖在姜瑶身上。   男人站在床边,嘴唇微抿。   人见神是需要消耗大量精力的,他即便赐给姜瑶神之血,使姜瑶能承受的极限大大提高,但仍然有一个极限。逼近这个极限,轻则累晕,重则累死。在大多时候,他精准控制着他和姜瑶相处的时间、距离,使姜瑶感觉不到异常。   但是刚刚那个拥抱,超出了人神相处的极限。姜瑶的精力在短短几秒内耗光,毫无征兆的昏迷过去。   神微微垂眼,目光落在姜瑶脸上,他神色庄肃,不发一言,就这样静静站在床边,像是罚站似的,纹丝未动。   姜瑶包里的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屏幕亮了一次又一次,和姜瑶走散的众人联系不上姜瑶,焦急地回到民宿,正打算再找不到人就报警时,小羽在房间里发现了昏睡的姜瑶。   她狠狠松口气,随意走到姜瑶身边,摇了摇人,“瑶姐!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你竟然一声不响回来睡觉!”   姜瑶没有醒。   小羽对着她耳朵喊:“瑶姐——你过分——”   姜瑶无知无觉。   小羽一下子察觉到不对,“瑶姐?”她用力推了推人,“瑶姐,你醒醒!”   姜瑶软绵绵没有回应。   小羽吓住了,忙跑出去叫道:“小田快叫救护车!”   -   救护车很快来到,小羽随救护车离开,姜瑶被送进急诊室,半个小时后,姜瑶被打上点滴推出来,医生对眼睛都哭肿的小羽说:“没事,过劳而已,觉睡够了就好了。”   还在抽抽嗒嗒的小羽一愣,“哈?”   “这个也开不了住院证明,你推她到旁边去等着吧,等她睡醒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小羽:“……”   姜瑶从白天睡到黑夜,凌晨三点,昏迷的姜瑶眉头突然皱起,脸色渐渐坨红,额上冒出汗珠。   打瞌睡的小羽迷迷糊糊摸到姜瑶的手,突然醒过来,这么烫?她看了姜瑶一眼,忙站起来,朝值班室跑去,“医生,她发烧啦!”   医生很快帮姜瑶做了检查,动作不疾不徐,语气平静,“不用担心,过劳引发的体热,烧退了就好了。”   “哦哦,谢谢医生。”   医生没有把这个普通的病人放在心上。   小羽相信医生的话,也没有多紧张,只等姜瑶烧退醒来继续开心地玩耍。   一直站在姜瑶身边的神虽面色冷沉,但他能看到姜瑶的生命状态,也未见忧色。   然而姜瑶的烧三天后还没退。不仅没退,人也昏迷着,中途未醒来一次。   医生将能做的检查都做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站在姜瑶身边,略有惊讶:“不应该呀……”   是的,不应该。   神的脸色稍变,他目光冷凝,嘴唇抿成直线。   姜瑶早应该醒了。   从发烧开始,她的昏迷走向异常。   更异常的是,神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第38章 神秘爱人38   远在C市的东榑正在和人商谈公务, 他突然停下来,微笑看着对面五十来岁、大肚便便的男人:“先休息五分钟,好吗?”   东榑的要求突如其来, 会议室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他不发一言起身, 虽然礼貌询问了,但动作间已经给了答案——他要离开五分钟。   东榑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拉开门的瞬间,他从神木公司的办公室一下子出现在姜瑶的病房。他站在神的背后,“请您吩咐。”   “你看着她, 我要离开一阵。”   东榑目光移到病床上,从他的眼睛中看去, 姜瑶通体绿色,生命体征健康完美, 没有任何损伤,然而当他收回神力,就用普通的眼睛看去时,姜瑶神色疲惫,眉头紧锁, 嘴唇苍白无血色,面颊上有不正常的红晕。   就是普通的发烧而已。   “好。”东榑话音刚落,神从房间里消失了。   东榑盯着神消失的地方, 怀疑自己出现幻觉。刚刚神手上拿着弓吗?是在发光吗?那是一瞬间的事, 东榑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   东榑打开病房的门, 下一秒重回神木公司,他从办公室走出来,迅速处理完手上所有工作,订了最近一班飞机, 飞往西双版纳。   -   姜瑶陷入第四日昏迷,烧仍然不退。   守了姜瑶一夜的东榑察觉出异常,当下立马安排人将姜瑶运回暾明别墅,他确定那日不是他眼花了,神的弓真的发光了。   弓曾经是神的武器。   当它散发出红光的时候,就是神需要履行职责的时候。   东榑看着昏迷不醒的姜瑶,低声道:“希望您平安归来……”   -   弓第一次发出红光,是姜瑶和神刚来西双版纳的那个晚上。   阴邪作祟,整村拜鬼,厉鬼成为村王。   那个鬼将所有前来旅游的人困在村中,以恐吓威逗为乐,胆小的直接吓死,胆大的慢慢熬死,缠精取气,整个村子阴森森。   姜旸到那里时,所见村民皆形容枯槁,眼睛翻吊,眉心黑雾缭绕,一根细细的黑线扯着他们头顶。厉鬼高高悬在村子上空,无数黑线束其手中。   神的身体微微发光,在阴森晦暗的村子里十分显眼。   厉鬼漩涡一般的黑眼僵硬转了转,直直朝他看来。   神与鬼四目相对。   鬼不躲不藏,竟冲神一笑。   姜旸神色一敛,只沉沉开口道:“灭。”   高空中的厉鬼瞬间化为黑色的雨,噼里啪啦砸落,整座村子一下子发出腥恶臭气,被雨砸中的人皆是一声厉叫,随即倒了下去。   -   姜瑶发烧后,弓第二次发出红光。   这是一座荒石乱堆的山,山下贫瘠土地上建着一座老旧的机械维修厂。厂门前粗糙不平的石子儿坝上,摆着车床、水泥搅拌机、摞到一起的铁板,浑身机油污的男人踩在一个机器上,正戴着面具焊接,焊接枪爆发出烟火般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削瘦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捡焊接头,她挎着的篮子里还有其他琐碎的废铁渣。   铁厂里,其他五六个汉子正各自做着事。   姜旸到的时候,铁厂飘着浓郁的红黑色雾,每个人的头上黑红雾缭绕。黑色代表邪祟,红色代表血气。这里的每个人都杀了人。   神没有犹豫,弓飞向铁厂上空,一下子变大,光凝成箭矢,九箭并发,迅速穿过所有人心脏,九人无声扑倒,弓飞回神手中。   下一秒,所有黑红雾迅速凝成一团,钻进铁厂暗处。   姜旸没有跟进去,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冷淡开口:“灭。”铁厂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火光震天,黑色的粉末洋洋洒洒飘荡,犹如黑云压境。   他垂眼,正欲离开,却突然一顿。   铁厂空地上的某尊泥沙搅拌机里,一个小女孩露出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他。   神和她目光对上,她的头上没有任何雾气 。   “你杀了我妈妈。”   “你杀了我爸爸。”   女孩露出脸来,小小的模样似乎有谁的影子。   神嘴唇微抿,盯着她,“你是谁?”   女孩笑着偏头,“我是姜瑶呀!”   神瞳孔一缩,朝死去的男人女人看去,吴惠倒在姜洪身边,两个人睁着眼死不瞑目。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团绿色的光击中神的心脏,天地瞬间变幻,各处绿烟奔腾搅冲,铁厂、死人、山峦扭曲着消失,天旋地转,一切化为黑暗。   -   姜瑶是被铁门声砸醒的。醒来的瞬间,身旁有细弱的抽泣声,头顶是黑糊糊的水泥顶,鼻腔里充斥着铁锈味。她一下子清醒,更为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哪里。   但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灵台清明,所见极为真实,不像在梦里,仿佛真的回到过去。她能感觉到被子潮乎乎的手感。   她朝声音来源看去,小姜瑶坐在床尾,正埋头细哭,姜瑶甚至借着月光看到她细白手臂上有浅浅的绒毛。   她屏息凝眉,目光移到小床旁边,姜瑶清楚看到比现在年轻许多的姜洪穿着宽松的短裤,光着膀子,正呼呼大睡。   门外的铁门发出巨响,一声接着一声,吴惠尖厉的叫声还带着一股年轻的狠劲儿,凄戚若雨。   姜瑶心一抖。既为这熟悉无比的场景,也为这不同寻常的真实。   小姜瑶突然抬起头,眼泪挂在睫毛上,鼻尖红红,她看着她,轻轻抽噎着。   姜瑶屏气,“你看得到我?”   “姐姐,我怕。”她声音带着颤音,弱弱的,细细的,和姜瑶此刻的声音有六分相似,姜瑶恍惚了一下——原来这是她小时候的声音。无助、羞赧、卑小,又柔又弱。   这是要她自己安慰自己吗?   姜瑶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情况,但是她瞬间回忆起过去许多时刻,她曾经那么希望黑暗里有人和她说说话。   她没有犹豫握住了小姜瑶的手,“不怕。”   轰隆——轰隆——轰隆——   握在一起的手同时一抖。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当再次听到铁门摇晃的声音时,久违的恐惧依旧击中了姜瑶。刺耳的的声音像庞然大物牢牢罩在她头上。   小姜瑶红着眼,紧紧拽着她的手,“姐姐也怕。”   姜瑶睫毛颤了一下,笑了笑:“不,姐姐不怕。”她移到小姜瑶身后,将她抱进怀中,“妈妈原本是一个温柔体面的人,说话细声细气,从来不和人龃龉……可是呀,生活太苦了。”她抿唇,“生活太苦了,没人能听她说,她又做不来示弱,她就只能——”   轰隆——轰隆——轰隆——   姜瑶捂住小姜瑶耳朵,声音微颤,“她就只能在没人的半夜发泄,哭没人知道,疯没人知道……”   “可是我知道呀。”小姜瑶垂着眼,湿漉漉的睫毛像淋雨的燕子,“我知道呀……”她重复地说着“我知道”,眼泪静静流下来,和外面的铁门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姜瑶心中一刺。   “所以你很棒。”姜瑶说,“你做得很好,你守护了妈妈的秘密。”   “妈妈真的从来不知道我醒着吗?”小姜瑶看着她,细声问。   姜瑶一顿。   小姜瑶的眼睛清亮忧郁,一片赤诚,全心信赖地望着她,“一次也没有吗?”   姜瑶没有答话。   “还是我的眼泪,也能让她感觉到解脱呢?”   姜瑶身体一颤。她很快回过神,说:“不是的,妈妈很爱你。”   小姜瑶静静看着她。   姜瑶抿唇,温声说:“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每天早上吃鸡蛋牛奶,你每天七点起床,妈妈要比你再早一个小时起床;你生病了是妈妈整夜整夜守在你身边,去年洪涝被困在饭店,妈妈举了你十个小时,搭救的人划船来,妈妈先把你抱上了船……你不是想学画画吗?妈妈会送你去学画画的,她不仅会让你去学画画,还会给你请最好的老师……你的生活、学习、未来规划,她已经尽了全力,给了她能给的一切——”   小姜瑶仍然静静地看着她。   姜瑶被她这样看着,顿了顿,说:“但她也是凡人。”   “她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姜瑶捏捏小姜瑶的手,“所以她会发脾气,会口是心非,会好心办坏事,会有自尊心、胜负心、虚荣心……但这些没关系对吗?”   小姜瑶摇了摇头,“不对。”   姜瑶愣住。   小姜瑶眼波如水,明亮的大眼睛纯净平静,“我不要这样的妈妈。”   姜瑶眉微皱,她曾经这样想过吗?   记忆太过遥远,她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想想这个年纪正是稍微叛逆的时候,或许某个时刻她确实这样想过吧。她正要说话,小姜瑶却牵着她突然下床。   两个人经过杂乱拥挤的大床、饭桌、杂物堆,弓着腰从半开的卷帘门下钻出,一个路灯就在二人头顶,灯光昏黄,把两个人的面色都照得死黄死黄的,不远处,吴惠靠在铁门上,仰着头,闭着眼,用尽全身力气推拉着铁门,她爆发出尖叫的同时,铁门发出轰隆的刺耳声,将她的尖叫掩埋了。   这是姜瑶第一次真实的、直观的看到吴惠推撞铁门。年少时因为害怕她不敢看,此刻看到,她眼泪唰地落下。   “妈妈……”   “我要完美的妈妈。”小姜瑶平静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吴惠的尖叫戛然而止,她张着口,掐着嗓子,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   姜瑶一呆,眼泪还挂在脸上。   小姜瑶冲她甜甜一笑。 第39章 神秘爱人39   姜瑶终于察觉到不对, 小姜瑶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吴惠惊恐地抠着嗓子,只张着口,然而什么声音都没有。她推了推铁门, 然而铁门纹丝不动, 不仅不动,无数的钢筋拔地而起, 冷硬而快速地把整座铁厂包围,没有任何出口。   “这是什么?”姜瑶有些慌,不明白为什么梦境突然诡异起来。   “姐姐不怕。”小姜瑶拉住她的手, “以后没有声音了。”那温热柔软的小手像蛆一样蠕动进她的掌心,姜瑶蓦地甩开, 盯着她,“你在干什么?!”   小姜瑶委屈看着她, 嚅嗫着:“……就……就不怕了呀。”   姜瑶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这不过是梦而已,醒来就好了,她吸气, 呼气,吸气,呼气——醒过来吧!她闭上眼, 我要醒过来!   什么东西一下子撞上她, 姜瑶一下子扑倒在地, 膝盖手掌皆是一痛,她睁眼,发现是吴惠从她身边跑过去了。吴惠满脸惊惶,径直跑到姜洪身边, 蛮力推搡着。   撞击感、疼痛感、听觉、地面触觉……姜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这太真实了,真实得根本不像做梦。   姜洪被吴惠推醒,眉头不耐烦一皱,“#!%@&*……”他明明说了什么,但是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吴惠和姜洪都是一愣。   姜洪一下子坐起,吴惠看着他,眼泪一下子涌出,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张了张口,发出无声的呐喊。   姜瑶心中一痛,擦伤的手掌和膝盖反而麻木起来,“我在哪里?”她的声音冷静,“你到底是谁?”   小姜瑶蹲下来,似乎还在为姜瑶刚刚吼了她委屈:“都好了呀。”她亮亮的大眼睛清澈无比,“不会再有轰隆声,不会再有哭声,不会再有吵架声,他们会永远困在这里。你不用怕了。”   姜瑶咬牙:“我没有怕!你也不要把他们关起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给我滚开!”   小姜瑶蹲在她身边,没有动。   吴惠和姜洪跑出去,姜洪推了推铁门,又用力扳了扳钢筋,巨大的铁笼纹丝不动,每一根钢筋都焊得死死的。吴惠用铁锤敲打铁门,将铁桶推倒,无论他们如何动作,铁笼之内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姜瑶看着吴惠惊恐万分,几欲癫狂,姜洪的脸色沉得可怕,也透着浓浓的恐惧,姜瑶厉声道:“放过他们!你不要这样!”   然而小姜瑶安安静静埋头蹲着,仿佛没有听到姜瑶的话。   笼子突然动起来,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缩小,一步一步逼近吴惠和姜洪身边,并依旧缩小着。   姜瑶一惊,一把抓住她:“你要干什么?!”   “你干嘛凶我呀。”小姜瑶还是那副平静又委屈的表情,似乎对越来越紧的笼子毫不关心。   姜瑶要疯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梦!为什么她要做这种梦!   “放过他们。”姜瑶吞了吞口水,声音发紧,有一丝恐惧颤抖,“不要做这样的事,好吗?”   小姜瑶平静地摇摇头,“这才是姐姐想做的。”   姜瑶一抖,“我没有这样想过。”   小姜瑶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她:“真的吗?”   姜瑶眼眶通红,“没有。”   小姜瑶突然一笑:“撒谎的姐姐要受惩罚。”   下一秒铁笼拉伸变形,钢筋粘在一起,铁笼变成铁箱,吴惠和姜洪都被关在里面,铁箱骤然爆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比轰隆声还要令人害怕。那急促、用力、一声高过一声的撞击声让姜瑶脑子一片空白,仿佛看见了吴惠姜洪在里面挣扎的样子。   姜瑶堵住耳朵,眼泪流下来,“不要,不要……”她要醒过来,她要离开这个可怕的梦……   “这不是梦呀,姐姐。”   姜瑶愣住。   小姜瑶歪着头瞧着她,大眼睛扑闪扑闪,“你在你自己心里呢。”她稚嫩的手指着自己的心脏,“我是你呀。”   姜瑶不敢置信往后退了一步。   她笑着:“我就是你呀。”   “你骗人!”姜瑶一声厉喝,“你胡说什么!”她眼睛猩红,“你到底是什么?!”姜瑶一把抓住她,手指用力到发白,眼睛死死盯着她。   笑容从小姜瑶脸上消失了,她害怕地看着姜瑶,落下眼泪,开始呜呜呜哭泣起来。   伴随着她的哭声,天上下起血雨,血雨掉下来,掉在哪儿哪儿开始融化,所有的东西一块连着一块,迅速腐蚀着,铁箱没有幸免,世界变成一片血红,姜瑶不敢置信,正要喊叫,下一瞬间世界一片黑暗,空间转换,视线扭曲,她头昏脑胀,被迫闭上眼——小姜瑶细细的哭声依旧响在耳边。   等她再次睁眼,场景一下子又回到她刚醒的时候。小姜瑶坐在床角,姜洪在大床上睡着,卷帘门外是隆隆的响声。   她呼吸一顿。   小姜瑶抬起头来,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抽噎着说:“姐姐,我怕。”   和之前一模一样。   姜瑶抿抿唇,声音冷厉:“你怕什么?”   “我怕妈妈。”   “所以你就要杀了她?”   小姜瑶愣了愣,弯了眼睛,“原来可以杀了呀。”   后面发生的事和之前的快速重合,吴惠被关进铁笼,铁笼越变越小,姜瑶喝止无效,铁笼竟直接小到没有了,姜瑶大声斥责她,小姜瑶又开始委屈地哭,红色的雨下下来,天地变幻,场景第三次回到最初。   小姜瑶坐在床边小声啜泣着。月光洒在她细嫩白皙的脸蛋上,吹弹可破。   熟悉的开头响起:“姐姐,我怕。”   姜瑶彻底冷静下来。   首先,这一定不是现实。她一定被困在了某个地方。这里面的一切都是假的。不管发生多么可怕的事,现实里不会发生。   她的父母好好的。   做好了这个心理建设,姜瑶深吸一口气,这才敢往下想。   其次,这个场景已经重复了三次,三次开头一模一样。   姜瑶快速回忆着前两次的经过结果,小姜瑶看似是在跟她对话,但只要一句话不对,小姜瑶就会瞬间黑化,吴惠就会死。姜瑶呼吸一顿。   即便知道是假的,但她想到吴惠会死的时候,心也忍不住紧了一下。   妈妈好好的,妈妈好好的,妈妈好好的。姜瑶又在心里默念了三遍。   重复三次一定有原因。   姜瑶自然而然想到这或许是一个通关游戏。每一步走正确了,才会有好的结果,或者,才可以从轮回里出去。   “不怕。”姜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温和,动作轻柔。然而她的手微抖。   在下一轮轰隆声响起的时候,姜瑶眼疾手快先捂住了小姜瑶的耳朵,她的第一个猜想是需要安抚好小姜瑶,让她不再害怕,或许结局会有所改变。   小姜瑶顺从地靠进姜瑶怀里,抽噎声渐渐消失。姜瑶悄悄松了口气,嗯,是个好头。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轰隆声越来越大,姜瑶越捂越紧,小姜瑶贴着她的手,平静地说:“我听得到的。”   姜瑶放下手,不知道怎么接。她想起小姜瑶两次情绪变化都是从她说了一些不好的词开始,第一次是她说了一些吴惠的缺点,让小姜瑶原谅;第二次是她生气说“杀”字。   姜瑶斟酌再三,重新把吴惠夸奖了一遍,这次没有提吴惠的不好。   小姜瑶静静听完,问:“所以妈妈是完美的妈妈吗?”   姜瑶一顿。她想到第一次小姜瑶说“她要完美的妈妈”,这是关键吗?   “是。”姜瑶说。   小姜瑶一笑,那熟悉的笑容让姜瑶一下子汗毛倒竖。   “撒谎的姐姐要受惩罚。”   姜瑶汗毛未下,却立马改口:“你想听我说‘是’吗?可惜不是。”   小姜瑶愣了一下。   “你觉得你完美吗?”姜瑶来不及多想就脱口而出,突然冒上来的念头说出口后竟让姜瑶一下子抓到一个点,她缓了缓语气,温声问:“你觉得你是一个完美的女儿吗?”姜瑶看着她的眼睛。   小姜瑶眼睛眨了眨,“不是。”   “如果你不是完美的女儿,那凭什么要求妈妈是完美的妈妈呢?”   小姜瑶没有说话。   姜瑶屏息凝气,有些紧张。现在的小姜瑶是稳定的,她不敢多说。   “但我不是坏女儿。”   姜瑶一讶,有些生气地看着她:“难道妈妈是坏妈妈吗?”   小姜瑶听着外面的响声,声音平静,表情木然:“是的。”   姜瑶感觉出她情绪变化了,急忙软了语气:“不是的。妈妈虽然不是完美的妈妈,但也不是坏妈妈,她对你很好,她很爱你,知道吗?”   “妈妈真的不知道我醒着吗?”她眼睛直直看着姜瑶,“一次也没有吗?还是我的眼泪,也能让她感觉到解脱呢?”   又是这些话。   情况和第一次重合了。   姜瑶看着小姜瑶的眼睛,知道这次已经失败了,她难以压抑,冲口而出:“是又怎样呢?你要她怎样呢?要从此以后连偷偷哭也不行了吗?要她白天夜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坚强的女人吗?要她做一个从来没有怨怼过的母亲,如你所愿成为一个完美的母亲吗?!她爱你,也伤害你,是爱你的时候多还是伤害你的时候多?因为那些伤害,所以那些爱都不算数了吗!”   “因为那些爱,所以那些伤害都不算数了吗?”   姜瑶顿住。 第40章 神秘爱人40   铁笼再一次把吴惠关住, 姜瑶没有动,小姜瑶坐在门口开始哭泣:“我妈妈死啦……”世界开始下红色的雨,淅淅沥沥, 依旧是一掉到地上就溶掉一切。   红色的雨越下越大, 世界变得血红一片,天地扭曲, 红色变为黑色,熟悉的眩晕感袭向她——   姜瑶再次睁眼。   小姜瑶缩在床角,哭声如常。   …………   场景一次又一次重复, 姜瑶一次一次经历,然而不管中间如何变动, 最终小姜瑶都会问:   “妈妈真的不知道我醒着吗?”   “一次也没有吗?”   “还是我的眼泪,也能让她感觉到解脱呢?”   不管怎么回答, 姜瑶一次没有答对过。   场景重复到姜瑶麻木,但也因为如此,她肯定了这个场景的关键就是回答对那三句话。   姜瑶隐隐感觉到小姜瑶和自己的联系,她试过了很多种她小时候想要的答案,也试过了把答案偏激化以迎合这个古怪的小姜瑶, 然而都没对。   当场景第N次回到开头,小姜瑶坐在床角哭泣,姜瑶累了。   “姐姐, 我怕。”   “不怕。”   “妈妈为什么这样?”   “因为她苦。”   “这样就能解脱吗?”   “大概吧。”姜瑶经历了无数次, 相同的对话没有五次也有三次了。   “我呢?”   来了。   “妈妈真的不知道我醒着吗?”   “一次也没有吗?”   “还是我的眼泪, 也能让她感觉到解脱呢?”   姜瑶脑海里模糊想起某一晚母女俩意外对上的泪眼,声音平静:“知道。”   小姜瑶看着她。   姜瑶真的很累很累了。她怕轰隆声,她不愿意回忆小时候,然而这个梦境仿佛没有尽头, 她撑不住了。   “妈妈发现过一次。她看见了你的眼泪,她当作没事发生。”姜瑶也看着小姜瑶,“她爱你,也伤害你,爱你比伤害你的时候多,不管爱有多少,她确实伤害过你。我没有当作没发生。”   姜瑶整个人颓下去,眼神空空的,“这是你要的答案吗?”   小姜瑶开始哭起来。   姜瑶垂下眼,破罐子破摔地想,那就一直这样轮回吧,她已经说尽了。   熟悉的红雨没有落下,小姜瑶的哭声呜呜咽咽,她一下子天旋地转,失去知觉。   -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场景变成白天。   还是铁厂里那间小小的门市,拥挤逼仄,杂物堆满了每个地方,饭菜的香气钻进她鼻腔,耳朵里响起炒菜声。   她偏头朝外看去,吴惠汗水如雨,头发贴在脸颊上,正麻利快速地挥动锅铲,电风扇在饭桌旁边安安静静立着。   炽烈的太阳下,姜洪正蹲在地上焊接机器,面具挡住了他的脸,但是男人手臂上鼓起的弧度是姜瑶小时候极其熟悉的,还有那件穿了五年的旧汗衫。   “惠儿,快来捡废铁!”   “等一下!”   吴惠快速地装盘放桌,关掉火,拿罩子罩上刚出锅的菜,手一捞,跨上一个黑乎乎的篮子,弓腰出了门市。   姜洪将攒了一上午的焊接头倒进吴惠的黑篮子里,努了努嘴,“那边今天造了新机子,怕是有两斤。”   吴惠穿过半个铁厂,一边和其他工人闲聊,一边把琐细的铁块儿、铁条儿、铁渣拣进篮里,捡完后她没有丝毫停留,挎着篮子直接出了铁厂,下了一个长长的坡,在坡角的废品回收站停下来。   “老板,收铁了!”   正在里间吃饭的老板端着饭碗出来,吴惠已经轻车熟路放好篮子,老板拨了拨秤,从衣兜里扯出四张一元,“四块。”等吴惠接过钱,老板一笑,“今天多啊。”   吴惠也笑,“他们今天打了新机子。”   “妈妈——”街角处转过几个穿校服的学生,其中一个抱着画板朝吴惠飞来。姜瑶看清她的样子,心微微一缩。   是小姜瑶。   吴惠和小姜瑶从姜瑶身边走过,吴惠将四块钱递给小姜瑶:“等会儿买雪糕吃。”   小姜瑶兴高采烈:“今天四块钱!”小姜瑶的画板擦过姜瑶的手臂,竟直直穿过她的手臂荡过去了。   姜瑶一愣。   现在看不到了吗?   她盯着小姜瑶,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破绽来,然而两个人很快就走远了,空中飘来母女两人的对话。   “买三支冰棍,还可以剩一块!”   “买一支。”   “三个人呀!”   “我和你爸不爱吃。”   “尝尝嘛,有四块钱呢。”   “今天有四块,不代表明天还有四块。钱不能一次用完,今天的四块你只能买四支雪糕,攒三天的四块,你就可以买一盒颜料。”   “那我要是忍不住呢?”   “那你就永远只能吃一块钱的雪糕。”   姜瑶恍惚了一瞬。   这才是她真实的记忆呀……   回到铁厂的小门市,吴惠将风扇打开,小姜瑶搬起小板凳对着风扇,美滋滋啜着冰棍儿。   吴惠打开饭罩子,对远处的姜洪喊:“吃饭啦!”扭过头来对小姜瑶说,“别挨这么近,坐远点儿,晚上头痛!”   小姜瑶往后挪了半步,“知道啦。”   姜洪甩着汗两大步跨回来,用冷水洗了脸,坐下,咕噜咕噜喝水。   吴惠坐在小姜瑶身后,细弱的风吹上她的脸,她吐出一口气,说:“我们搬家吧。”   姜洪和小姜瑶皆是一愣。   姜洪放下碗,“搬去哪儿?”   “前面那条街有几处,后面那条街也有几处,都挺便宜,都能搬。”   “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年哥又不收我们钱。”   吴惠没有说话。   姜瑶就站在他们三个人旁边,小姜瑶的突然安静,吴惠的不自然,姜洪的茫然,每个人的神情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记忆里,吴惠就是这样突然说搬家的,六年级,还有半年就小考,铁厂老板年叔叔劝吴惠不用急这半年,等姜瑶小考完再搬不迟,然而吴惠第二天就找好房子,等姜瑶放学回来,家已经搬了一半。   姜洪为此和吴惠吵了一架,责怪她莫名其妙。   搬家如姜瑶记忆里一样,吴惠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看了房子,看完房子一声不吭就开始收拾东西,姜洪怒气冲冲进来,“你发什么疯?!住得好好的搬什么家?!人年哥还以为是他做错了啥,今天一直问我!”   吴惠埋头叠被子,没有回他。   “吴惠!”   吴惠突然哭出来,姜洪一愣。   “我不知道啊。”她背对姜洪,死死拽着被子,“我不知道瑶瑶知道呀!”   “你说什么呀……”姜洪楞楞的,“瑶瑶怎么了?”   吴惠哑声哀嚎,死死控制着自己的哭声。   姜瑶心中一瞬间空荡荡一片。   原来。   姜瑶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她想起了那个和妈妈四目相对的夜晚,想起了吴惠装作没看到的眼神,想起了就在那晚之后的一个星期,吴惠突然说搬家。   从此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小房间,她再也没听到轰隆声,也再也没听到吴惠的哭声。   原来搬家是为了她。   迟来的钝痛席卷了她,姜瑶蹲在吴惠身边,心疼得无以复加。所以最后还是妈妈抗下所有了呀……   “妈妈……”   神的手落到她头上,一声喟叹遥远又虚渺:“没关系。”   姜瑶蹲在那里,眼泪汩汩而出,脸颊因为气促憋得通红。她没有听到某种声音,只听到吴惠克制的呜咽。   这个原本柔软被迫变得坚硬的女人,铠甲已经嵌进她的肉里,哭是她不愿示人的软弱。   什么都没有让她在人前哭泣,除了她的女儿。   什么都可以忍受,为了她的女儿。   姜瑶为这些年的懦弱和微妙心情感到羞愧。   “妈妈……”   “没关系。”飘渺虚无的声音再次响起,庄严肃重之中透着一丝温柔。   姜瑶没有听到。   然而就在姜瑶蹲着的地方,一身黑装的男人挺拔地立在她身后,既像一颗遒劲坚挺的古松,也像一尊威严肃穆的雕塑。小小一团的姜瑶,仿佛被无声庇护着。   也在姜瑶不可能看到的地方,她所在的空间迅速缩小着,红色的雨洇湿了空间的边缘,明亮的世界渐渐变得粉红。   神伸出手,一束白光再次撑起了空间,将红色的雨挡在这个世界之外。   下一秒,一个红色的光团直直朝他击来,神身形一闪,从姜瑶身边消失了。光团从姜瑶身体穿过,在空间内瞬间爆炸——   一股白色的力量爆发出更大的光芒,把所有的红色瞬间覆盖,聚拢一收,提出空间。姜瑶所在的世界一瞬间变小,小如一朵白云,浩瀚的绿色空间,浓绿如墨,漆黑无垠,姜瑶所在的世界是整个空间中唯一一抹白色。   红光和白光在漆黑的世界凌厉交错着,神的白衣猎猎作响,云袖看似柔软,但是掠过红光时,红光被无情截成两截。就在神捏住光团,欲直接捏碎时——   红光变成小姜瑶的样子,神的手掐着她细细的脖子。   神眼神未动,目光冷峻,嘴唇轻启——那是要说“灭”的口型。   “我死,姜瑶也会死。”小姜瑶笑着,“你看。”   白色云团中的世界,姜瑶惊恐地捂着脖子,慌乱地抠着什么。   神的手顿住。   这是一个诡异的梦魇之境,姜瑶和他都困在这里,不同的是,神被困在虚无的黑暗之中,姜瑶被困在一团红色的云中。   他能看到姜瑶,但姜瑶看不到他。   杀了红色的光团,这个梦魇之境就会破开。   神松开了手。 第41章 神秘爱人41   姜瑶从诡异的窒息感中挣脱, 气未喘匀,熟悉的红雨淅淅沥沥下下来,世界快速腐溶着, 姜瑶头痛起来, 天地旋转,红色的世界扭曲成黑色的空间, 下一秒,一切又迅速远去了。   她的耳边响起小姜瑶的哭声。   一切又回到开始了吗?姜瑶没有睁眼。这要循环到什么时候啊……   “瑶瑶,乖乖待着, 不管等会儿发生什么事,不许发出声音, 知道吗?”   姜瑶蓦地睁眼,头顶上是白白的粉刷墙, 场景已经变了。   她几乎瞬间知道场景变成了什么。   就在他们搬家后不久,姜洪偷偷借出去的五万块连本带利还回来了,那个叔叔不仅还了爸爸钱,还打算让爸爸一起合伙做正热的皮鞋生意。   吴慧顾虑姜洪脑子简单,干了小半辈子苦力, 不是当老板的人,不是很同意他合伙。   姜洪反驳说:“你也知道我干了一辈子苦力,力气饭还能吃多久?瑶瑶要学画画, 干苦力供得起她?”   吴慧同意了, 成了皮鞋厂的帮工。   由此姜瑶短暂的“富”了一段日子。   她每天有两三块的零花钱, 她开始上绘画课,她拥有了自己的卧室,姜洪给她买了一张崭新的书桌……   她曾经偷听到吴慧和姜洪买房子……   但是好景不长,皮鞋厂不到一年就垮掉了, 姜洪欠了很多钱。合伙的叔叔悄无声息跑掉后,姜洪也悄无声息消失了。   姜瑶扫视一圈,确定了这就是搬家后的那套两室一厅。虽然简陋昏暗,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但和铁厂里那个小门市比,这里已经很好很好。姜瑶曾经很喜欢这里。   小姜瑶背对着她,正对着黑黢黢的门哭泣。   坏掉的门把手露出一个圆圆的洞,外面是额外严肃的吴慧。   厚实冰冷的锁链穿过门洞,与外面什么东西绑在一起,门被绑死了。   “去床上藏起来,别发出声音!”吴慧的警告才落地,外间就传出其他人的声音——   “姜洪在哪儿?”   “谁知道那狗东西在哪儿!”吴慧转身往外走,“死求了!”   “你俩是夫妻,别给老子扯有的没的!”   “夫妻?多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谁和他是夫妻!”   “我不管你们以后是不是,现在是就行了!我们现在找不到他,就只有找你了!”   “钱我没有,命有一条,还有就是这客厅几十袋皮子,你们想要就拿去!”   外面客厅吵吵闹闹,里面只有小姜瑶的哭泣声。她埋着头,哭得浑身哆嗦,不敢大声哭出来。   姜瑶微微抿唇,试探性碰了碰她——手指碰到了实实在在的衣服,姜瑶一顿。   小姜瑶抬起头,抽噎着:“姐姐。”   姜瑶一瞬间头皮发麻。   是她。   姜瑶一瞬间什么感伤的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浓浓的恐惧。   又要干什么?   诡异的小姜瑶加上这个她最不愿意回忆的场景,姜瑶不安的心情到达顶峰。   客厅里再次传出吴慧和几个男人的声音。   “嫂子,你要是耍赖,我们也不会客气哈!”   “不是我耍赖,是我真没有,连逃跑的车费都没有,要是我有,但凡有一点钱,我不跑?傻子似的在这儿等你们?”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也是我们的血汗钱,你们别逼我们!”   “知道,知道!都是过着苦日子的人,难处都一样!”吴慧声音哽咽,“但是我真的没有啊,怎么给?我现在有的就是这一屋子牛皮,你们拉走吧,能抵多少抵多少,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们拿这些破皮子有什么用?!”   “哎呀,别跟她废话,要不拿钱,要不扭她去警察局,唧唧歪歪什么!”   “别送我去警察局!”吴慧扑通一声跪下了,“家里就两个大人,孩子他爸不负责任跑了,我要是进了警察局,孩子怎么办?”   “还有个孩子??”   “几位大哥行行好吧,不是不还,我一定把姜洪找到,他也不可能不要他孩子,我慢慢还,慢慢还行不行?”   …………   姜瑶经历了上一轮,对逼真的场景已经免疫不少,她忍着情绪,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姜瑶身上,尽量不去想伤心的事。   然而这次小姜瑶只是哭,哭到外面三个人磨不过吴慧,气急败坏走了,直到吴慧也在外间一个人哭起来,她还是没有说话。   姜瑶心中有了不确定,不是她吗?   小姜瑶从白天哭到晚上,哭得姜瑶脑门突突地痛,她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最终姜瑶没有忍住,说:“别哭了,我那时候没有这样哭。”   “为什么呀?姐姐不害怕吗?”   “不害怕,只心疼。”可能有害怕,但是心疼比害怕多多了。越长大,姜瑶越心疼那时候的吴慧,孤立无援,走至绝境,却依旧每天送她去画画,绝不在姜瑶面前提半个字。   如果姜瑶问起,吴慧就会严厉地打断:“小孩子别问大人的事!你好好读书,别想这些!妈不会饿死你!”   姜瑶不敢想吴慧是怎么熬过来的。   “爸爸呢?”小姜瑶睁着大大的眼睛,“我的爸爸去哪儿了?”   姜瑶回答不出来。   也就在这时,小姜瑶一笑。   姜瑶心中警铃大作,“你不要乱来!”   小姜瑶弯着眼:“爸爸回来啦!”   敲门声响起。   姜瑶冲出去,吴慧打开门——   “啊!”   姜瑶闭上眼,浑身发抖。   门外姜洪直挺挺躺在地上,浑身血污,面目模糊,已经死得透透的。   小姜瑶伤心的声音传来:“我的爸爸死啦……”她呜呜呜哭泣。   姜瑶咬牙,攥紧拳头,突然转身掐住她,“够了,我——”她的瞳孔突然放大。   红色的雨淅淅沥沥,世界开始腐溶,雨水落在她手臂上,一阵刺痛。姜瑶手上使力,更紧地掐住她。   让姜瑶瞳孔放大的感觉再次出现——掐着她脖子的东西也突然用力,窒息感擒住了她。   两个人面对面,俱是面红目赤,青筋迭起。   姜瑶放开她,骤然一缩手,不敢置信,“不可能!”   小姜瑶细嫩的脖子上三条红印子,她若无其事歪了歪头,“我就是你呀!”   “不可能!”   “可我就是你呀。”   “不可能!”   世界很快血红一片,所有的一切扭曲着重来,姜瑶再次睁眼的时候,她死死盯着小姜瑶,“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把我困在这里?你想做什么?”   小姜瑶呜呜哭着,“我是你呀。”   “不是!”姜瑶抓狂,“我没你这么恶毒,连亲生父母都杀!”   然后这次吴慧和姜洪都死了。   场景再次快速还原,姜瑶深吸一口气,先骂了一声自己蠢,随即开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是吗?”语气温柔。   “是呀。”   “这个梦境是你的还是我的呢?”   “我们的呀。”   “那为什么你能控制它我不能呢?”   小姜瑶看着她:“是姐姐控制呀。”   姜瑶一顿,“你骗我?”   小姜瑶眨了眨眼睛:“自己怎么骗自己呀?”   姜瑶一字一顿:“自己才能骗自己。”   小姜瑶摇了摇头:“我没骗你呀。”   姜瑶沉默了一会儿,再问:“你是我放大无数倍的恶念,是吗?”   小姜瑶冲她一笑:“才不是,我是强大无数倍的姐姐。”   姜瑶没有说话。   小姜瑶拉住姜瑶的手,甜甜道:“我保护姐姐。”   姜瑶确定了,不管小姜瑶是什么,要做什么,有没有其他力量存在,小姜瑶身上的负面情绪来自她。   她曾经埋藏下来的怨念,恨气,责怪,伤心,痛苦,小姜瑶千百倍的表现了出来,而出现的这两个场景,都是她现如今仍隐秘在内心深处的耿耿于怀。   外面开始吵闹起来,小姜瑶开始哭泣,姜瑶坐在床边,开始思索解开这个场景的关键。   如果梦境都是来自她的内心深处,那么关键也在她自己身上。   上一个场景结束于她承认母亲的伤害算数,没有辩解,没有逃避,也没有痛苦。   在没有后半个梦之前,她在承认的那刻确实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只需要承认,承认就好,承认之后,她为了通关对小姜瑶说的那些话就不是借口,而是她的真心。   她爱吴慧,爱不完美的妈妈,爱她是一个凡人。   后半个梦。   姜瑶眉头微皱,感觉到丝丝奇怪。   如果这个梦境真的是她的,那梦里的内容都应该是她的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但为什么她会突然梦到自己之前不知道的事情?她怎么一下子又变成游离观望状态,小姜瑶也看不到她?   那个小姜瑶明显也不是她面前这个。   为什么?   姜瑶没有答案,连带着对前面部分的猜测也半信半疑。   外面的吵闹声渐渐没有了,吴慧松了一口气,从地上起来,擦干眼泪,打开锁,“妈妈做饭去了。”   小姜瑶缩在床边哭呀哭,姜瑶知道该走流程了。   “别哭了。”   “我害怕。”   “会过去的。”   “什么时候呢?”   姜瑶想不起来了。她忘了。   “爸爸呢?我的爸爸去哪儿了?”   姜瑶顿住。   那一瞬间,她知道了这就是这个梦境的关键,然而同时她也发现一个事实——   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   直到今天,她也不知道爸爸去了哪儿。 第42章 神秘爱人42   也就在姜瑶顿住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时候, 小姜瑶叹息一声:“我爸爸回来啦!”   姜瑶没有出去,外间传来吴慧的尖叫,小姜瑶哭着说:“爸爸死了……”   姜瑶闭上眼, 不愿意去看。   然而小姜瑶却像故意似的, 哭哒哒说:“爸爸身上好多血啊……”   “他怎么这么冰呀……”   “为什么身上全是伤口……”   姜瑶咬牙忍着,等着红雨到来, 然而红雨没有落下来,她只听见吴慧撕心裂肺的哭声:“姜洪!姜洪——你走了我怎么办呀……”   姜瑶吁出一口气,“你是必须我亲眼看到才会下雨吗?”   小姜瑶抽泣着:“姐姐你看看爸爸吧……”   姜瑶睫毛抖了一下, 深吸气,转身出去。她匆匆一瞥, 浑身一抖,唰地把眼睛闭上, 眼泪瞬间流下来。   爸爸。   -   天上下起红色的雨,一切又开始轮回。   场景一次一次轮换,红色的雨下了无数次,姜瑶再次陷入麻木的困境中,结果一次一次重复着。   每当小姜瑶问“爸爸去哪儿了”时, 姜瑶都会顿住,她可以编很多个理由,她可以说无数猜想, 但是她没有说。   她知道, 她编的理由和说的猜想不会让这个梦境结束, 结局依旧会和她沉默时一样。   这确实是姜瑶心中最深的心结。   姜洪曾经放弃了她们。   为了躲债,他抛下了他的妻子和女儿。   在那段记忆里,父亲不知所踪,讨债的人每天都来, 铁锁一次次穿过卧室坏掉的门洞,姜瑶被牢牢锁在一方安全之中。   吴慧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讨债的人周旋——示弱,威胁,讨好,卖惨,耍赖……然后跌坐地上,一坐一上午。   那真是好长好长一个夏天,长到姜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长到姜瑶之后的记忆只剩下画画。   寄宿,画画,上学,中考;寄宿,画画,上学,高考……   姜洪后来回来了,但姜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忘记了没有姜洪的大部分记忆,能回忆起的日子姜洪都在——开小吃店,每周接她回家,陪她参加比赛,买房,送她读大学……   但是她就是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她没法回答小姜瑶的问题。   场景无数次重复着,姜瑶心中空荡荡一片,对一切都麻木了。   如果她想不起来,会一直困在这里吗?没有尽头的,一直困在这里。   “姜瑶。”   遥远的空中,似乎有飘渺庄严的声音在叫她。姜瑶垂着眼,耳朵里只有小姜瑶的哭声。   “姜瑶。”   那声音不厌其烦地唤着,深沉,肃重,典雅,似在指引迷途的归人。姜瑶垂着眼,什么都没听见。   辽远无际的黑暗里,神高大的身躯泛着微光,他深邃的眼睛凝视着红色的云朵,白色的光包裹着云,那云看似柔软无比,白色的光却难以入侵分毫。   “姜瑶。”   姜瑶浑浑噩噩,抬起头来若有所感——谁在叫她吗?   外间吵杂的声音,小姜瑶的哭声,清晰扎进她耳里,姜瑶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幻觉。   但也正因为这突然的幻听,一下子使她清醒过来。   灵光乍现,姜瑶骤然明白过来。   是的,她确实忘记了。她确实不知道当年姜洪去了哪儿。   小姜瑶不是要一个答案。   吵闹的声音结束了,小姜瑶一如既往哭泣着,当她第N次问:“我的爸爸呢?我的爸爸去哪儿了?”   姜瑶说:“他逃走了。他抛弃了你。这十多年,你一直耿耿于怀。”   她要的是承认。   就像要她承认曾经吴慧的视而不见。   她要姜瑶直面在粉饰的亲和美满的相处之下她的逃避。   小姜瑶望着她,眼泪流啊流,伤心又无助,红色的雨没有落下,失重的眩晕感一下子袭击中姜瑶,姜瑶晕了过去。   -   一直凝视着画面的男人,眼神突然凌厉——就是现在!白光爆发,红云被裹成光球,黑暗中的红光被打散成粉末,散作无数红色的星点。   云朵变成纯白,姜瑶所在的世界一下子明亮起来。   神的眼中闪过一抹柔软。   -   姜瑶重新醒来,睁眼看到头顶白白的粉刷墙,余光里,书桌靠窗放着,窗外阳光大盛。   小姜瑶睡在她身边,脸上带着汗气,睡得很熟。   姜瑶坐起来,手穿过小姜瑶的肩膀。啊,变了。   她在睁眼那刻察觉到光线的变化,心中已有猜想,梦开始进入下半程。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梦是被两个人控制的。前半程阴森恐怖,跳跃暗沉;后半程温馨宁静,真实治愈。   这是一个午间,小姜瑶正在睡觉。   姜瑶穿到吴慧的房间,看到吴慧正在和谁打电话。   “你去哪儿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电话里传来姜洪的声音:“我一定要把姓王的找到!是他欠的钱!我的钱也在他那儿!”   “你去哪儿找?你什么都没带,怎么找?姜洪你不要做傻事!”   “惠儿,我对不起你!”对面挂了电话。   吴慧哭起来,死死拽着电话。   她哭了一会儿,突然翻起衣柜,吴慧把衣服都抱上床,在衣柜最里面一件红色的马甲口袋里摸出一本存折。她的手抖了一下。   存折打开,上面有一万块钱。   存折里夹了一张纸条——别断瑶瑶的画画。   吴慧又哭起来。   姜瑶眼睛一热,眼泪滚滚。   吴慧重新把衣服放回去,姜瑶从主卧出来,心神微动,欲穿门而出,她想去看看姜洪在哪里。   然而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她,姜瑶无法出门。   为什么?   她明明记得上一次她哪里都可以去,心神动一动就可以瞬移,为什么这次不行?   姜瑶试了三次,发现在这个空间内,她可以随心而动,但是如果她想了别的地方,瞬移就失去作用。   她只能待在房子里。   更奇妙的是,当这一天过去以后,第二天的时间突然变得快起来,姜瑶游离在时空之外,眼睁睁看着墙上的钟一圈一圈快速转动,窗外的人流飞速移动,白天和黑夜像翻书一样交替着……时间一晃就到暑假的尾声。   小姜瑶背上书包上学,姜瑶跟着一起,被无声的弹回来。   姜瑶眉头微皱,为什么要把她困在这里呢?要她看什么?   一个星期后,姜瑶如常坐在吴慧身边,静静看着吴慧织毛衣。   门一下子响起来。   姜瑶一顿。他们又来了吗?   吴慧深吸一口气,放下毛衣,打开门——   “啊!”   姜瑶心里一咯噔,忙跑过去,吴慧蹲下去,“姜洪!”   姜瑶一下子就看到鼻青脸肿的姜洪瘫在地上,他的头发很长很脏,一绺一绺的,身上的短袖已经看不出来颜色,裤子和鞋更是惨不忍睹,他紧紧护着一个包,包也很脏,一见到吴慧,将包塞进吴慧怀里,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涩得像声带已经坏掉:“钱……钱追回来了……”   吴慧的眼泪掉在包上,她将包扔进家里,拖住姜洪,“起、起来……”   姜洪没有被扶起来,他的一只腿非常僵硬,完全使不上力。   吴慧声音发颤:“你的腿怎么了?”   “没,没事……”他没让吴慧扶,“我要喝水……”   等吴慧跑去倒水的时候他自己爬了进去。   吴慧流着眼泪把水给他,关门的时候发现姜洪背上的衣服黏腻地贴着肉,背肿得老高,手臂上全是棍棒伤痕,乌紫青黑,没有一块好肉。   吴慧把他拖回卧室,一言不发钻进厕所,水声响起,不一会儿她端出一盆水,拧了帕子,沉默着给他清理伤口。   姜洪昏睡过去,吴慧一边流泪一边给他擦身体,水换了三次,帕子已经洗不出来颜色,等一切清理完,她打开包,里面是一扎一扎的钱。   吴慧眼睛通红,充满血丝,但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走进厨房,开火,烧水,下面,她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又开了一扇火,倒油煎蛋……   吴慧端着面回到卧室,姜洪已经被食物的香气勾醒。   吴慧打开风扇,没有递给他,把面对着风扇吹了一会儿,这才放到他手里,姜洪的小指不自然地翘着。   吴慧眼眶又是一热。   姜洪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把面吞了下去,又毫不犹豫仰起头,将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他放下碗,说:“让瑶瑶去住宿。”   吴慧说:“好。”   “今天不要告诉她我回来。”   “好。”   姜洪顿了顿,“钱不够,先还一部分,剩下的边赚边还。”   “好。”   姜瑶看着他们,看着姜洪昏睡过去,看着吴慧擦干净门口的血迹,看着小姜瑶放学回来,吴慧通知她去住读,看着小姜瑶几次从主卧门口走过,没有任何疑心。   姜瑶的眼泪没有停止过,像滚烫的岩浆一样流过脸颊。   姜洪在家里躺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某中学旁的小吃店开张了,两个人早上做面条米线,中午晚上做小吃,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   某一天,吴慧累倒在隔间……   姜瑶站在小吃店门口,看着吴慧和姜洪的头发快速的变白,看着吴慧的脸颊迅速地凹陷下去,看着姜洪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   “爸爸……”   “妈妈……”   她失声痛哭,心如刀绞。   “姜瑶。”   姜瑶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眼睛睁大,唰地望向天空。天空一碧如洗,纯净湛蓝,太阳亮得刺眼。   她狠狠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天上,“神?”   没有回音。   “是你吗?”   “是你吗!”   “你在哪儿?!”   “我要出去!”   “神!”   “姜旸——”   她快撑不住了。 第43章 神秘爱人43   红光重新聚拢, 迅速朝神击去,与此同时,黑暗里一缕绿色的烟雾悄无声息缠上神的手臂、脚腕, 当神欲用力时, 绿色烟雾紧紧制住了他。   绿色烟雾强大、刚硬,力量雄厚, 神被困在原地。   神垂下眼,神色难辨。   是他。   这股力量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   红色的光团重新笼罩云朵,神和云朵中的姜瑶四目相对, 姜瑶的眼神惊恐不安,睫毛如扇。   神嘴唇轻启:“等我。”   姜瑶倒下去。   -   姜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周遭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她不知道是自己眼睛看不见还是本身在黑暗里, 但是此刻她不关注这些,她坐起来直接叫神的名字。   她绝没有听错,她听见了神的声音。   然而不管她怎么叫,神没有回音。   姜瑶安静下来。   她躺在黑暗里,肿痛的眼睛一热,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你在的,对吗?”   没有人回答她。   “我好累……”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境,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困了多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瑶脑中闪过神的容貌, 闪过他深邃浩瀚的眼睛, 心中泛上难言的酸意, 胀胀的,涩涩的,像是有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心脏。姜瑶蜷缩成一团,“你在哪儿?”   空间又黑又静, 时间仿佛停滞。   “姜旸。”   “姜旸。”   “姜旸。”   …………   “你混蛋。”姜瑶声音细细的,带着颤音。骗子。   “姐姐在叫谁?”   姜瑶一顿。   黑暗中小姜瑶慢慢出现,眨着眼睛看她。   姜瑶擦掉眼泪,从地上起来,与小姜瑶面对而立。她声音平静:“你还想做什么?”   小姜瑶摇了摇头,“姐姐刚刚在叫谁?”   “没有谁。”   “有的。”   两个人的眼睛在黑夜里相视。小姜瑶一笑:“姐姐紧张了。”   姜瑶没有说话。   小姜瑶偏了偏头,大眼睛明亮如水,“不要怕,我保护你。”   “他是伤害过你的人,对吗?我帮你杀了他。”   姜瑶神色平静:“哦。”   小姜瑶一顿,盯着姜瑶看了许久,然而姜瑶神色自若,似乎真的不担心,她话锋一转,眨眼问:“他是姐姐喜欢的人,对吗?”   姜瑶也没有回答。   小姜瑶却笑了,“姐姐,这样反而露馅儿了哦。”讨厌的人是不会这么害怕被她知道的。   姜瑶笑了一下,笑眼弯弯,直直看着小姜瑶,“有本事你就把他带进来。”   这是姜瑶在梦境里第一次笑,小姜瑶愣忡。   “你如果真的是我,为什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姜瑶第一次走近她,“你到底是谁?”   小姜瑶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就是你呀。”   姜瑶的手掐上她的脖子,瞬间她自己的脖子也被人掐住了,姜瑶没有放开,手越收越紧,两个人的脸快速充血红起来,“那一起死好了。”   小姜瑶没有反抗,整张脸涨红,额上青筋迭起,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还冲姜瑶一笑。笑容扭曲而狰狞,仿佛吊死鬼。   千钧一发之际,姜瑶蓦地松开,捂住脖子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呕咳咳……”   小姜瑶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干呕。她一边呕一边笑:“猜你都下不了手。”   姜瑶还在咳。   小姜瑶看着她,“你就是一个胆小、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人呀,怎么会愿意就这样死呢……”   姜瑶没有看她,没有回答她,然而眼睛通红。   “你爱自己胜过爱一切。”小姜瑶拉住了她的手,“即便知道了吴惠姜洪原有苦衷,你不还是觉得晚了吗?”   “别说了。”   “你爱钱,从高中就开始卖画,大学同时打三份工,一直攒钱凑首付,不就是想一毕业就和吴惠姜洪保持距离吗?不就是计划着如果有一天闹翻了你能有底气抗衡吗?”   “别说了!”   “你拒绝所有男生的追求,不愿意恋爱,不打算结婚,不就是要用自己的单身主义控诉吴惠姜洪婚姻的失败吗?不就是在指责他们让你对婚姻恐惧吗?”   “我叫你别说了!”   小姜瑶一笑:“这就是你呀,姐姐。”黑暗中小姜瑶的手融化在姜瑶的手里,两个人的身体悄无声息融合着,姜瑶眼睛布满血丝,嘴唇紧抿,她声音微弱:“我不是……”似求助,似委屈,似心虚。   “没关系呀。”小姜瑶更靠近了一点,“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姜瑶的眼神黯淡下去。   是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自私自利,虚荣伪善,对所有伤害耿耿于怀,对所有付出视而不见。   她不爱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   “是的。”小姜瑶在她耳边重复,“你不爱任何人,也没有人爱你。”   姜瑶眉头微皱。觉得哪里不对。   “没有人爱我。”她喃喃,“没有人爱我……吗?”   “是的。”小姜瑶的身体已经消失半截,姜瑶的眼睛渐渐混沌,小姜瑶柔声说:“吴惠爱你,不过是爱她塑造出来的女儿模型,一旦你和她塑造的女儿不一样,她就会恨你怨你威胁你,什么时候她了解过真正的你呢?”   “姜洪爱你,爱得漫不经心随随意意,他的爱鲁莽、愚蠢、冲动,与其说他爱你,不如说他对所有人、事都这样,他的爱是成全他自己的英雄主义,哪儿是因为你呢?”   “是的。”姜瑶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木,心若荒原。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实际上都是为了成全自己。   小姜瑶笑容桀桀,即将彻底融入姜瑶的身体。   “他呢?”   小姜瑶顿住。   姜瑶睁着茫然的眼睛,“他为了什么?”他为什么也不爱她了?   小姜瑶拧眉,试探着:“为了你的美貌和身体。”   姜瑶一愣。   小姜瑶立马改口:“为了你的钱。”   姜瑶眉头微皱。   小姜瑶反问:“你觉得呢?”   姜瑶摇摇头,“我不知道。”   “都有所图的。”小姜瑶柔软稚嫩的声音钻进她耳里,“他一定有所图的。”   姜瑶想起他不论何时都克制冷静的语言,想起沉默之外紫色的鞭痕,想起那颗随时陪在身旁的光点,想起拥挤人群中那突然的拥抱,姜瑶心一颤。   他图什么呢?   人一身弱点。钱、权、色、欲;贪嗔痴,爱恨恶;生老病死。他若有所图,几许手段,姜瑶如虫撞蛛网,不会有脱身的可能。   偏偏他什么都没做。   不仅没做,还纵容她纵容得厉害。   他说:“我为你而醒。”   他是为她而醒的。   他就是为她而醒的。   姜瑶一瞬间清醒过来。她看向和自己紧紧相贴的人,看清了小姜瑶消失半截的身体,快速拉住她剩下半截身体,“你给我出去!”   姜瑶这瞬间毛骨悚然——这个怪物是要占据她的身体吗!为什么要控制她的思想!姜瑶一瞬间力大无穷,竟硬生生将小姜瑶已经融合进她身体的部分扯离了一截。   小姜瑶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依旧对着她的耳朵说:“没有人是全心全意爱着你,没有人是什么都不图的爱着你,没有人完全是为你存在——除了我。”   姜瑶的手顿住。   小姜瑶开心地看着她:“是的吧?!只有我完全属于你,姐姐——”小姜瑶的眼睛突然睁大,眼睁睁看着姜瑶轻轻松松将她拔出,两个人完整独立,面对面相对。   姜瑶眼睛明亮清澈,嘴角含笑:“谢谢你让我明白一件事。”   “什、什么?”小姜瑶还惊讶于身体的分开。   “神为我存在。”   她话音刚落,天雷滚滚,四方大亮,巨大的雷接连劈下,黑暗被闪电划破,轰隆声响彻云霄。   遥远的天边骏马奔腾而来,两马洁白如雪,玉蹄如戈,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充满无边力量。奔腾间纯白的马鬃如烟云飘舞,云铃发出清幽的声音——叮呤~叮呤……仿佛远古的招魂。   神站在硕大的云中,目光冷然,眉目霜雪,完美的容貌非人间任何伟大的艺术家可以创造。天马刮起的大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和衣袍,他身姿挺拔如松,目光直直对着姜瑶。   姜瑶愣愣看着天边。   神抬起手,一把金色的弓出现在他手中,他用力一握,金石铮铮,空间震鸣,弓对向姜瑶的方向。   一人一神的目光在遥远的空中相触,神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他对空一拉,三支白色的箭破空射出,直直朝姜瑶射去。   姜瑶没有动。   三支箭直冲姜瑶面门而来,两细一粗,两前一后,姜瑶感觉到双耳一阵刺痛之时,最大的箭从她头顶滑过,直直射中小姜瑶的心脏。   小姜瑶化作一阵绿烟消失了。   巨大的天马停在姜瑶面前。   姜瑶眼泪夺眶而出。   “姜旸。”   神瞬间从马车变到她身前,两个人的距离瞬间咫尺。   “我在。”神的声音一如既往庄严深沉,就像他在黑暗空间里无数次的回应一样——我在。我在。我在。   尽管她从来没有听到。   所有的疲惫、恐慌、惊惧霎时涌回,镇定、清醒、冷静全部消失,姜瑶嘴唇抖动,说不出来一句话。   神抿唇,身形微动——   然而姜瑶先他一步,直直扑进他怀里,环住了他的腰。   太好了。   太好了。 第44章 神秘爱人44   神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 最终轻轻放到姜瑶背上。他轻柔而克制地拍了拍她的背,嘴唇微抿。姜瑶环在他腰上的手又紧了一些。   即便这是梦境,姜瑶的灵也不能抱他太久。   他拉开她, 淡声道:“我先送你出去。”   然而下一秒, 姜瑶主动消失了。   他微愣,随即明白过来。她太累了, 梦魇之境与她的联结点已经被他破坏掉,姜瑶的灵支撑不住,缩回她自己的身体了。   两颗圆圆的绿色翡翠从地上飘起, 浮至姜旸眼前。这是刚刚光矢击落的姜瑶的耳钉,曾经是他亲手戴上去的。   谁能想到梦魇之境在这上面呢?   -   姜瑶的耳钉无故碎掉的时候东榑正在第N次给姜瑶换凉帕子。   葱绿的耳钉一下裂开, 已经昏烧半个月的姜瑶眉头突然皱起,眼角滑下眼泪。   他心里咯噔一下, 叫道:“姜小姐?”   姜瑶依旧昏迷。   东榑静静凝视她,瞳孔颜色微变,隐隐透出绿光,从他眼中看去,姜瑶依旧是通体绿色, 没有异常。   东榑沉默着再次给她换了一张帕子,静静坐在她身边。   傍晚时分,姜瑶的烧退了, 东榑若有所感, 朝窗边看去。   神化身出现。   东榑一瞬间感觉到神的力量, 他一讶,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脱口而出:“您恢复了?”东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神力量的边界。   “一部分。”神走至床边,抬手落下一些细碎的光点, “我们出去说。”   他放下手,正欲离开,一直没动静的姜瑶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东榑屏息,下意识朝神看去。   神顿了顿,抽出手,在床边坐下,“明天再说。”   “好。”东榑微微弯腰,退了出去。   姜瑶睡到凌晨四点,睁开眼睛,不期然和神的目光对上。她似乎还没完全清醒,直愣愣看着他。   神目光沉沉,亦直视着她,二人一时无话。   过了好一会儿姜瑶开口,“我在哪儿?”   “暾明别墅。”   下一秒房间里的小灯无人自开,全部亮起来。昏黄的灯光柔和细碎,在各处角落静默,姜瑶看清了房间装饰,果真在暾明别墅。   她稍稍放心,缓慢眨了眨眼,问:“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了。”神即便是坐着也挺得笔直,宽背窄腰,高大雄伟,充满安全感。   姜瑶的眼睛重新阖上,意识又困顿起来,她无意识“嗯”了一声,再次睡过去。   神听着她平缓的呼吸,房间里的灯又无人自关,光线暗下去。   月光明净,清幽如山风,隐隐约约透过窗帘照到神的脸上,他静静坐着,没有挪动半分。   姜瑶第二次醒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噩梦带来的疲惫消失殆尽,衰弱的神经也恢复,醒来那刻,她身轻体盈,灵台清明,是久违的清爽之感。   她睁眼,神依旧坐在床边,姜瑶欲伸懒腰的手顿住,悄悄缩回被子里,连带整个人也不自觉下滑一截,只露出一双饱睡后精神奕奕的眼睛,“您守了一夜吗?”   “嗯。”   姜瑶微微抿唇,“谢谢。”   房间里的气氛莫名凝滞起来。   静了两秒,神开口:“我去见东榑。”   “哦哦,好。”   神从房间消失。   姜瑶嗅着暾明别墅独有的木头香气,好半天没动静。   过了一会儿,她眨了下眼睛,大大伸了个懒腰,一下子坐起。   房间里放着她去西双版纳带的行李,一个背包一个小行李箱,姜瑶找了一套衣服,走进浴室。   -   神从姜瑶房间消失的时候,远在厨房的东榑跟着消失了,下一秒,二人同时出现在三楼最大的房间里。   神英姿雄发,周遭充满力量,身体边缘的光愈见明亮纯净。   即便知道神只是恢复了一部分力量,但是东榑再次感受到如此充沛的神力时依旧心潮澎湃,激动的心情充盈胸腔,他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姜瑶的耳钉上结了一个梦魇之境,将她困了进去。我在西双版纳遇到的两个邪祟都是对方故意放出的诱饵,趁我不备,也将我困了进去。”   去西双版纳遇到的第一个鬼村厉鬼是为了唤醒神的弓,让神除恶,获得天赐力量。   弓曾经是神的武器,但神太虚弱了,没有力量使用它。当凡间出现作恶巨大的邪祟时,天会给神昭示,神弓会自醒。尔后神除恶,天会赐给神新的力量。   这是第一个诱饵。表面上增强了神的力量,实则是降低神警戒心的圈套。   随即姜瑶陷入昏迷,神探查不出原因。唯有当对方的力量在神之上时,对方才有可能逃过神的感知。   神急需力量。   于是第二个陷阱出现了。   神忙着救姜瑶,不管有没有怀疑,他都别无选择。所以当神弓第二次发出红色的光芒时,神踏入了对方的陷阱。   更可怕的是,这个局不是他们去了西双版纳才设的,也不是翡翠耳钉时设的,对方潜伏在姜瑶身边,很早很早之前就布下了网。   因为这个梦魇之境是最厉害的一种。   它以姜瑶的真实记忆织造,梦魇之主更是直接由姜瑶曾经的负面情绪凝成,加上背后的人注入更多负面力量,梦魇之境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织造这种梦魇之境需要本人庞大的记忆群,然而人的记忆是不能随意窃取的。即便是神,也不能大量窃取人的记忆。   对方用了特别的手段,不仅躲过了天道的监视,而且得到了姜瑶大部分记忆。   这个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东榑听完梦魇之境的事,凝眉细思,心中有疑惑,“若对方的目的是姜小姐,设梦魇之境夺取姜小姐魂魄,目的和行为基本能对得上,但是为什么要把您同时困进去呢?您作为神,有打破邪祟法术的先天优势,对方这样做,岂不是主动增加夺舍难度?”   他顿了顿,“若说是为了困住您,按对方的力量,能困住您的方式有很多,不管哪种都比困在同一个梦境中保险,偏偏他选了最危险的一种。”   “如果不是为了困住您,而是为了杀您——”东榑垂下眼,“这个方式很明显杀不了您。”梦魇之境最主要还是为了姜瑶而设,梦境里神甚至参与不到梦中去。   东榑想不通。   对方要困不困,要杀不杀,到底想干什么?   神站在窗边,眉峰凛冽,目若星辰,平静开口:“他想得到书。”   东榑眉皱得更紧。他对书的了解都来自神的转述,所了解的内容基本上和他告诉姜瑶的差不多。   《东君辞》是神的思念之书。   神自毁肉身,在无尽的等待中陷入沉睡,又因为重逢重新醒来。《东君辞》在某种程度上是神的载体。   后来托姜瑶画画,是因为神告诉他只有姜瑶才能让他重凝实体。因为神力不够,所以实体并不稳定。所以书对神来说是最后的保障,也是最安全的壳。   东榑唯一比姜瑶知道得多的是,姜瑶如果不爱上神,神会死。至于为什么,神没有告诉他。   这和书有关吗?   书真的只是思念之书吗?   为什么对方千方百计要得到书?又为什么没有直接抢走?对方设的这个局,不仅没有让神虚弱,反而让神力量恢复了一大截,这又是为什么?   神似乎不打算多说,只是道:“对方暂时不会出现,也不会再对姜瑶出手。她饿了,准备一些食物。”   东榑顿了顿,最终什么都没问,退了下去。   东榑离开后,姜瑶背包突然打开,书飞到空中,从房间窗户飞出,飘到三楼,飞到神面前。   它漂浮着展开,不疾不徐自动翻着页,神静静看着,确定了一件事。   对方知道《东君辞》的全部内容。   他知道《东君辞》中封印着神的全部力量,他知道唯有姜瑶爱上神,力量才会完全释放。   对方设下这个局,只是为了突破姜瑶的心房,让姜瑶爱上神。   神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天狼。   神曾经杀死的那个神。   姜旸半垂眼,面容沉静,“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   姜瑶洗完澡换好衣物,从楼上下来。   东榑已经摆好丰盛的食物,对姜瑶微微一笑:“希望您喜欢。”   姜瑶躺了那么久,确实很饿,东榑准备的又正是她爱吃的,她两眼放光,吞了吞口水。   东榑拉开椅子,礼貌而绅士,姜瑶走过去坐下,眼神飘向楼梯口。   她转动着刀叉,犹豫了一下,状似漫不经心问:“神呢?”   “三楼。”东榑平静着回复,“神一般不吃人类食物。”   “嗯嗯,我知道。”两个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姜瑶确实知道他很少饮食,她问,明显不是问他为什么不吃饭。但东榑这样回答了,姜瑶也不再好继续问。   她默默吃了饭,东榑将剩下的收走,姜瑶在客厅游荡了一会儿,慢慢游荡到小花园,她朝上看了看。   小花园正对着姜瑶的房间,也正对着神的房间。   两个人目光不期然相对。   神就站在三楼阳台上。   姜瑶不知道为什么,心慌扭开了头,手伸出去,莫名其妙掐了一朵花。然后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   她掐了整整一排,掐到边儿时才突然愣住,止住了手。   你在干什么呀,姜瑶?   她心情平静下来,重新朝上看了一眼。   神已经不在阳台上。   作者有话说:  久等T T 第45章 神秘爱人45   姜瑶磨磨蹭蹭回到客厅, 东榑正好从楼梯上下来,“现在送您回市里吗?”   姜瑶抿抿唇,“好。”   她回到房间收拾好东西, 东榑等在门口, 替她将东西拿下去。东榑在前,姜瑶随在后面, 下楼的时候,她看向客厅巨大的油画,油画上的男人威严庄重, 典雅大气,真是帅绝人寰。姜瑶不自觉看着他的眼睛, 仿佛在与真人对视。然后她又瞥开眼,一秒也不多看。神的眼睛仿佛洞穿一切。   直到姜瑶上车驶离暾明别墅, 神都没有出现。   姜瑶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感觉。怪怪的,情绪不高。   两个人最后一面是在梦境里,姜瑶抱了他。是因为这个吗?   姜瑶目光落向车窗外,放着空,树影幢幢划过。   确实有些失态。姜瑶懊恼地咬唇, 当时不是故意的呀,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不越界嘛。   “就许你帅不许别人花痴喔……”姜瑶气鼓鼓嘀咕,“生什么气嘛……”   东榑没有察觉到姜瑶微妙的心思, 听见姜瑶自言自语, 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姜瑶摇摇头,“没什么。”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姜瑶终于从有关神的情绪里走出,开始询问梦的事, “为什么我会被困在那里?”   东榑便讲了梦魇之境的事,姜瑶一边听一边摸耳朵,她的耳钉果真没有了。当时在梦魇之境里光矢朝她射来,两边耳朵同时一痛时,姜瑶已经闪过一瞬间念头。   “是朗甜。”   东榑一顿,“神已经核实了她的身份,确实是人。”   姜瑶摇头,“不管她是不是人,送我镯子让我有一阵子疯狂想起过去的是她,送耳钉的也是她,神的弓也是在她家发现的。”   太多巧合就不是巧合,不管她是不是神最后要找的那个人,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您放心,神已经关注上她了。”   “行吧。”   姜瑶这边刚和东榑谈完,就掏出手机和吴蝶说:“不想和朗甜玩儿了,你也不准和她玩儿。”发了一个气到跺脚的表情。   吴蝶秒回:“吵架了?发生什么了?”   姜瑶连发三个小孩子倒地撒泼的表情,“反正不许你再和她联系,要联系也要先跟我说!”   吴蝶虽然觉得奇怪,但也觉得好笑,这是姜瑶第一次耍赖,像小孩子一样,她回:“好啦好啦,知道啦,暂时不联系就是。”平常多是她主动联系朗甜,朗甜是大佬,忙得很,一般不会主动找她的。   姜瑶放下心来,连着发了一溜儿小孩子亲亲的表情,最后发了一个比心。   下车的时候,姜瑶摸到背包里硬硬的一个盒子,身形微顿,她将盒子拿出来,“这个是不是放在你们那里安全一点?”   神已经恢复,这个东西似乎不好留在她这里。   东榑没有推辞,接过盒子,“谢谢。”   东榑离开后,姜瑶连家也没进,直接坐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库,将行李扔进后备箱,方向盘一转,驶去工作室。   小羽一见到姜瑶就尖叫一声,“老板——”工作室其余人立马看过来,小羽已经跑到姜瑶身边,动作夸张,“你要是还不回来,我都打算报警了!”忙问:“身体已经好了吗?”   当时她连烧三天,东榑察觉不对,忙着将她带回暾明别墅,方式略显强硬,小羽作为当时陪床的人,稍稍有些吓到。   但是东榑直接亮出神木公司管理者的身份,这半个月又帮姜瑶运行着工作室,行为光明磊落,小羽一直在报警和别多管闲事中徘徊,一徘徊就徘徊到现在。   “好了,好得很。”姜瑶笑了笑,“不好意思,破坏了你们的假期,下次补上。”   众人纷纷说没有,小羽告诉她:“带走您的东榑先生直接又报了一个团,费用全包,我们其实是耍够了才回来的嘿嘿……”   众人跟着嘿嘿嘿。   姜瑶笑着点点头,心中少了一事,“那就好。”   小羽鬼灵精怪,凑到她耳边悄悄问:“所以你们的关系是……”   直升飞机停到她面前时小羽都傻了,不敢相信这种小说情节会发生在现实中。   知道东榑身份时小羽又傻了一次,这不妥妥是霸道总裁和金丝雀的故事吗?   姜瑶摇摇头,“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小羽可惜地叹息一声。   一群人瞎聊一会儿就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姜瑶说:“行了,收拾一下吧,晚饭我请,去吃火锅。”   一行人便欢天喜地往火锅店出发。   姜瑶在说说笑笑中了解了这半个月的运营情况,放下心来。   晚上八点半,姜瑶回到家,她先清理了行李,将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随后给浴缸放了水,打开按摩模式,泡了一个澡,最后躺上床,关灯睡觉。   半个小时后,她眼睛睁开。   睡不着。   当初为了打造极致舒适的睡眠环境,姜瑶的卧室特地做了加强隔音,窗帘选用的是百分之百避光材质。   门一关,窗帘一拉,又黑又静,人仿佛还在梦魇之境里。   姜瑶按亮床头小灯,把光线调节到最柔和的状态,重新闭上眼。她背对灯,往被子里缩了缩,眉毛松和许多。   半个小时后,她眼睛睁开。   还是睡不着。   一闭眼,全是梦魇之境的东西。   姜瑶睁眼到天亮。   连着三天,夜夜如此。   工作室的人看着姜瑶疲惫的红血丝,略有担忧,“瑶姐,最近工作室不忙,您身体刚好,不用天天来。”   小羽说:“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告诉你的,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   姜瑶揉揉眉心,叹一口气,今天去开点儿药吧。   快下班的时候,小羽一脸迷之微笑跑进来,咳了咳,对姜瑶说:“人来接你啦!”   姜瑶一愣,“谁?”   小羽一副吃瓜表情,“还有谁嘛,迈巴赫。”挤眉弄眼让她看窗外。   姜瑶从落地窗看出去,果真发现东榑的车停在路边,她没有多想,起身往外走,东榑来找她一定有事。   小羽和其他同事迅速趴到窗边,皆变成吃瓜群众。   “瞧瞧瑶姐心急的样子,一听东榑先生来了马上就跑出去了。”   “不过脸色没有多好,挺平静的。”   “是不是两个人吵架了?”   “所以东榑先生来哄人了?”   推测有理有据,有头有尾,吃瓜群众发出“哇哦”的感叹,不知道是在感叹众人眼睛雪亮还是为二人绝美的爱情。   姜瑶走到车旁,车窗摇下来,众人表情微呆,眉头微皱,几个人分别从上下左右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趴到姜瑶背上去看。   “好像不是东榑先生也……”   “驾驶位上是东榑先生,后面的是……”   “是谁?”   姜瑶正好把那个人挡住,只能微微看到一个人影。   众人就这样来来回回找角度,想要看清楚后座的人。敏锐的嗅觉让他们嗅到了瓜的香气。   车窗一降,姜瑶一呆,没有料到神在车上。两个人目光撞到一起,姜瑶下意识捂住了脸——今天早上没洗脸。   “什么事?”她问。   “接你回暾明别墅。”   姜瑶露出眼睛,从指缝里看着他,“啊?”   神看着她疲惫的眼睛,“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   姜瑶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是听到他用微软的语气说“对不起”时,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姜瑶一瞬间有些撑不住,心中泛上难言的酸意。   她笑了笑,“你在说什么?”睫毛却颤了颤。   神看着她明明有些难过却故意弯起的嘴角,头一次有了心脏被握住的感觉。   又轻又软,又酸又涩,像挤了一滴没有成熟的果实的汁儿在他心脏上。   神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姜瑶被看得撑不住表情,嘴角的笑淡下来,眼眶微湿。   为什么突然那么冷淡,为什么明明在同一栋楼却不见她,为什么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解释都没有,为什么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下来……   无数的细节让姜瑶感觉到了对方的冷漠,所以她把木盒还给了东榑,所以明明这几天很难过她没有叫他的名字。   她不愿意示弱,也不愿意求助。她察觉了自己的动心,骄傲却让她敏感。   但是一见到他的那一刻,骄傲却一瞬间稀碎,她目光念念,心里只剩下一句话——   神啊,我想他。   原来情不自禁是这么无可奈何的事情。   两个人对视的时间很长,东榑察觉到二人奇怪的氛围,屏息不敢出声。   落地窗上趴着的众人也渐渐发出疑问:“在干什么呀,怎么这么久了瑶姐都不动一下?”   “在聊天吗?”   “不能进来聊吗?那里不能长时间停车的。”   “好吗?”神开口。是在问接她回暾明别墅的事。   东榑眼神微动,不自觉看向后视镜。   神是决策者,几千年的身份沉淀,已经让他习惯了做决定,做审判,出口就是定论。东榑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用这么软的语气询问别人了。   是真的询问,也是真的示弱。   “好。”   神凝睇着她,又有一滴果汁儿滴到他心脏上。   姜瑶深吸一口气,从情绪里抽身,眨了眨眼,“我要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好。”   -   姜瑶回到工作室,拿上包,四周眼睛滴溜溜转着,姜瑶好笑,看了在工位上假装工作的人一眼,“行了,下班。”   众人没有欢呼提前下班,唰地聚拢,把姜瑶围在中间,“那谁呀?”   “东榑呀。”   小羽眯眼,“我们问的是后面坐的谁,含情脉脉对视半天那个。”   姜瑶一惊:“你们看得到?!”   “不然叻?”   “那么大个人,当我们是瞎子吗?”   “帅吗?”   姜瑶惊疑不定,忙突破重围往外走,“以后再说吧,我赶时间,不聊了!”   众人看着姜瑶匆匆又雀跃的背影,小羽啧一声:“瑶姐谈恋爱了。” 第46章 神秘爱人46   姜瑶回家收拾了东西, 上阳台把昨天晾的衣服收回来时眼睛看向楼下。   纯黑的车静静停在那里,明明是冰冷的车壳子,姜瑶却觉得踏实, 仿佛不管她在上面折腾多久, 它都会耐心等在那里。   她飞快折好衣服,背上包下楼。   雀跃的心情随着电梯数字的变小也渐渐变淡,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姜瑶有些生气地想,凭什么你想见就见呀?前两天莫名其妙冷淡,现在又突然热情?我这几天的难过就不算数了吗?神就可以随随便便欺负人吗?   姜瑶走到车边,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笑着对东榑说:“走吧。”   车内静了一秒。   东榑微笑:“好的, 您系好安全带。”   姜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以后能不用敬称了吗?我实在当不起您的一个‘您’。”   车开了出去, 东榑目视前方,答道:“只要您不觉得冒犯。”   “不冒犯不冒犯。”姜瑶自在坐着,打了个哈欠,“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早就把你当做朋友, 朋友间您来您去蛮奇怪的,以后你可以直接叫我姜瑶,也别叫‘姜小姐’, 你觉得呢, 东榑?”   东榑顿了顿, 眉头微拧,有些纠结。过了两三秒,他诚实道:“我在心里试了试,感觉直呼人的名字不礼貌。”   姜瑶笑了一下, 也不逼他,“那行,那你保留‘姜小姐’,不用‘您’。”   “好的。”他顿了一秒,“谢谢您……你。”   姜瑶闭上眼,觉得东榑挺可爱,有一种正直的憨性。她又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说,“哪里,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帮忙照看我的工作室。”   “举手之劳。”   “不管是不是举手之劳,总之很感谢啦!”   两个人有的没的聊了半程路,当车子驶离市区进入郊区后,路边的景色黑下来,喧嚣的都市声音没有了,姜瑶困倦的感觉达到顶峰,她渐渐没了声音,偏头睡过去。   车厢内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被迫聊了一路的东榑小心翼翼吐出一口气,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然后,他悄悄往后瞧了一眼,飞快收回目光,仿佛一切没有发生。   神坐在后面,半程无话。   傻子都看得出来姜瑶是故意的。   神会生气吗?东榑那一眼看得不真切,他好像很平静,又好像脸色不太好,但是又没有打雷,东榑捞不准。   给神摆脸色的,姜瑶古今第一人。东榑忐忑中又有些佩服。   车子在沉默中上山,一个小时后,停在暾明别墅外面。   东榑熄了火,于半明半暗的月光中问神:要叫吗?   姜瑶睡得正熟。   说来也奇怪,姜瑶明明连着三天闭不了眼,一闭眼就是梦境,偏偏上了车就开始哈欠连天,撑了半截,最终没撑过去,一头栽进瞌睡中,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神没有回答东榑的话,直接从车内消失了,下一秒,又蓦地出现在副驾驶车门前,门自动打开,他将人抱起,消失车前。   姜瑶被放上床,被子自动盖上她的身体,她睡梦中嗅到熟悉的味道,不自觉往被子里钻了钻,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   神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消失了。   没过多久,姜瑶突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她发现已经到暾明别墅,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谁抱她上来的呢?   噩梦带来的疲惫感瞬间被这个问题的答案带走,姜瑶有些不确定地想:是他吗?   暾明别墅总共就两个人。   她抿抿唇,一边无法想象那个场景,一边想到自己在车上做的傻事懊恼不已。   太幼稚了,实在太幼稚了。   如果在意他之前的态度就应该当场直说,要不答应了就既往不咎,怎么能突然别扭成这样,既让东榑难做,又让他难堪,还让自己落了个阴晴不定的印象。   姜瑶平常绝不是这样的性子。但是那一瞬间袭上的别扭又确实很真实。   她花了好一阵平复乱七八糟的心情,抱膝坐在床上,打开手机看起综艺来。   没过一会儿,她脑海中响起一个深沉磁性的声音:“姜瑶。”   姜瑶一愣,按下暂停,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没有发现人。   幻听?   她重新按下播放,几秒后,她脑中再次响起神的声音:“姜瑶。”   姜瑶确定不是幻听,她在心里回应:什么?   “没关系。”他说。   姜瑶一愣。   神的语气平静、低沉、庄严,好像什么都不值得挂心上,好像多大的错都能被原谅,好像姜瑶在执着什么他都明白。   然后他说,没关系。   神说出口的“没关系”不是人的没关系,人的“没关系”是安慰,是怜惜,是偏爱,透着人的情感和选择。神的没关系就是没关系,冷静的、字面上的、仿佛定论一样的,赦免。   姜瑶此刻需要的,正是这种冷静的判定。   姜瑶在黑暗中垂下眼,说:“就是太晚了。”她这句话之后安静了很久,“小时候没有看到的真相,长大了看到了,虽然明白了他们的苦心,但是对于成长来说,已经没用了。”童年阴影塑造了她某一部分性格,坚硬成型,或许一辈子无法改变,或许要再花十几年改变,但这都将会是一个漫长而辛苦的过程。   “我确实最爱自己。”她似乎陷入了和谁的对话中,神没有出声,静静听着。   “父母或许真的付出一切爱着我,但我回报不了同等浓度的感情,不仅仅是没有,也是不愿意。温柔地爱他们,有距离的爱他们,尽可能的满足他们不会伤害到我的需求,除此之外,有关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愿意牺牲以成全和平的亲子关系。如果有一天过界了,我也绝不会因为他们曾付出这么多而委曲求全。”这是姜瑶一直努力在做的,即便知道了童年阴影的真相,姜瑶也没有改变想法。   “我也很爱钱。”她声音平静,“爱不会让我有安全感,钱会。”   一套只属于自己的房子,一张存款不少的银行卡,一种可以赚钱的手艺,有这些东西在,她就觉得生活很好,她就可以爱,也能享受被爱,也会觉得天阴天晴各有美好。   她经历过没钱的日子,知道没有钱的日子多么鸡飞狗跳。人每天为生计奔波,挖空心思节省,无法爱人,无法体面,任何鸡零狗碎的事情都能成为情绪崩溃的稻草……这样的日子,她已经感受够了。   所以钱就是她的安全感。   “我也真的不愿意结婚。”姜瑶说出口后,意识到神在听,她顿了顿,说了下去。   “最开始确实是因为父母的婚姻。我小时候常常在想,既然他们在一起有这么多不快乐,每天都要吵架,一直在消耗生活的热情,明明是睡在一起的关系,却偏偏一开口就没好话——这样痛苦地在一起,为什么不分开?”   “这样的婚姻让人恐惧。”   “后来却是因为我自己。”姜瑶看着反光的绿丝被,手抠了抠,“我最爱自己,最爱钱,一个人自由自在,不想爱什么人。”   说完这句话她就静下来,房间里很久很久没有声音。   她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她故作冷静,好像什么都想明白了,也打算继续这样下去。   若果真如此,她就不应该三天睡不了觉。   神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也知道她没说的是什么。   姜瑶确实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她没有完全按着她说的那样做。   她愧疚,后悔,心疼。她无法面对姜父姜母。迟来的真相不是没有作用,它打破了姜瑶辛辛苦苦完成的与自己的和解,她需要重新和解一次。这是很辛苦的过程,旁人无法帮助。   她心软,眷念,期待,想是一套,做是一套,面对父母的时候,她没有她说的那么冷酷。她始终怀着幻想,希望在做自己的同时,能得到父母的认同。   但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她不是不想爱任何人,而是不敢爱。   爱于她来说,就是给人以伤害她的权利。   她害怕。   而偏偏她在此刻对神动了心。   她的最后一句话,嘴上的意思是:“我不会爱你,你也别爱我。”实际上却是——你能不能先爱我?对我耐心一点,好吗?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下是她的示弱。   姜瑶等了很久,没有等到神再次开口,她有些失落地想:他走了吗?   下一秒,神出现在房间里。   姜瑶眼神微闪,目光移到别处,手指抠了抠被子,她有些心跳失常。   “睡吧。”他说。   “哦。”姜瑶躺下去,被子拉到顶,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她悄悄睁眼,发现神还站在床边,姜瑶立马把眼睛闭上。   反反复复三次后,姜瑶有些尴尬地想:为什么还不走?   “我不走。”   姜瑶睁眼,有些委屈地看着他:“你不走我睡不着。”   两个人目光相触,“我走了你也睡不着。”   姜瑶眨眨眼——也是哦。下一个念头紧跟着冒上来,这是干嘛呢?   “陪你。”   姜瑶心重重一跳。她心慌别开眼,在乱七八糟的想法冒上来之前,她忙道:“我们能打个商量吗?”   “什么?”   姜瑶耳朵尖微红,“别再读我的心思,可以吗?”   “为什么?”   姜瑶咬唇,迂回着:“人吧,心里的想法千奇百怪,有些想法吧,人一辈子不会去做,但是就是会想一想。没有一个人的内心经得住推敲,有些想法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您这样时时刻刻读着我的心思,挺没安全感的……”   姜瑶眼神闪烁起来,“我不过是一个凡人,这样心理压力好大的……”   神沉默了一会儿,“好。”   姜瑶眼睛一亮,“真的?”   神看着她眼睛,“神无假话。”以他现在对姜瑶的了解,已经不需要读心了。   姜瑶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我好像有一点点困了。”   “睡吧。”   姜瑶拉了拉被子,只露出眼睛瞧着他,“你呢?”   “我不走。”   姜瑶被子下的嘴角情不自禁翘起,她咳了咳,故作自然问:“就站在那里吗?”不等神回答,“你坐着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她的床边有一把椅子,是上次拿进来的,没有搬走。神没有说话,坐下了。他身高腿长,坐下后长腿就抵在床边。   姜瑶悄悄往床边偏了一点点,被子下的手挪啊挪,挪到被子边缘,不动了。她闭上眼,在心里轻声道:晚安。   神看着被子边缘微微鼓起的一小块,她的手距离他的膝盖不过五厘米。神没有动,神色难辨。 第47章 神秘爱人47   姜瑶重新进入梦乡, 神坐在床边,静静看着。   一个小时后,姜瑶开始做噩梦。还未等神动作, 姜瑶一下坐起, 已经快速醒过来。   两个人目光撞到一起。   他看到姜瑶眼里的恐惧。   “没关系。”神的声音冷静低沉,一下子使她平静下来。   “嗯。”姜瑶重新躺下去, 乖巧闭眼。她的手碰到神的手,姜瑶瞬间缩回去,紧紧放在胸前。   她再一次睡过去。   神依旧静静看着。   他当然感觉到她的动心。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但天狼的出现, 使他现在多有犹疑。   当他们相爱那刻,或许也是分离那刻。   对姜瑶了解得越多, 他越觉得她需要更健康完整的感情。她的鬼灵精怪,温柔小性需要一个正常的人正常回应, 而不是浪费在一个神身上,连碰一碰也小心翼翼悄悄咪咪。   神后悔将她带入这场纠葛中。   后悔。   这是一个神不会有的情绪。   然而怪就怪在,他又后悔,又心口不一。他控制不了自己。   这也是从来没有的。   “晚安。”   -   姜瑶一觉睡醒,神已经不在房间里。她瞧了眼时间, 七点半,一下子坐起来,洗漱换衣服收拾东西, 跑出卧室对东榑喊道:“东榑, 车能借我开吗?”   从暾明别墅去工作室要两个小时, 她现在才起,时间已经不够了。   东榑果真已经准备好早饭,只是听她这样说,微愣, “神没告诉你吗?”   姜瑶跑下楼,咬上三明治,有些懵,“什么?”   “神送你。”   “神会开车吗?”姜瑶又咕噜咕噜喝奶,“算了,我自己能开。”   东榑微笑:“神不是开车。”   “哈?”   他示意姜瑶看外面,姜瑶拿上三明治和牛奶,哒哒哒跑到小花园,一口牛奶喷了出来。   我艹?!   草坪上停着纯白的天马,巨大雄伟,马头已经挨着二楼窗户,它们的翅膀仿佛飞机的机翼,张起来可以把整个小花园遮住,金色的缰绳闪闪发光,神站在云团上,静静看着她。   姜瑶傻了。   东榑在餐厅说:“你慢慢来,不用急。”   姜瑶有些懵地跑回餐厅擦嘴,“冒昧问一句,天马时速多少?”   东榑将切好的苹果放到她手边,“从这里到工作室,一分钟吧。”   姜瑶吞了吞口水。所以她今天还早起了一个小时?   她吃完早餐,谢过东榑,走到马儿身边,仰头看着神,有些尴尬道:“这是不是夸张了点儿?”她站在天马旁边,仿佛是要登机。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就飘起来,直接飘到神的身边,落入软软的云团中。   他开口:“都是交通工具而已。”神色镇定,一点儿没觉得夸张。   姜瑶反过来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大惊小怪,得出结论:不,就是很夸张。   神的目光落到她脸上,问:“要坐车吗?”   姜瑶一顿,移开目光,眼珠往上转了转,不说话。   嘛,夸张是夸张,还是很爽的。   男人修长的手用力一握,利落一扬,两马一声嘶鸣,闪电咔嚓劈下,天空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马车奔腾出去。   山间云雾翻滚,大地离马远去,远处重峦叠嶂,不一会儿,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出现,鳞次栉比,繁荣兴旺,车像蚂蚁似的爬来爬去。   然后天马一个俯冲,两个人快速降下来,一眨眼就到了姜瑶工作室所在的大楼顶。   姜瑶双脚触地,天马消失,神扶住她。姜瑶眨眨眼,“也太快了吧!”眼睛却亮晶晶的。   神收回手,“下午接你。”跟着消失。   姜瑶捂了捂胸口,神好帅哦。她一边下楼一边羞耻地想:原来灰姑娘坐南瓜马车是这种感觉。   姜瑶到达工作室,小羽正在开门,二人打了招呼,小羽瞧了瞧她还是有些红的眼,叹气,“姐,多休息呀,工作室真的没这么忙。”   “啥?”   “你看看你的眼睛嘛,又熬夜了?”   “啥?”   小羽张大眼睛看着她,“你耳朵怎么啦?”   姜瑶这才听清她的话,微笑:“早上起太早了,耳朵不好。”   小羽:?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小羽发现姜瑶不是开玩笑,不确定地想:人老了会有这种毛病吗?   人陆陆续续到齐,各自工作,姜瑶也忙起来,中午的时候小羽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饭,姜瑶摇摇头,“你们吃,我有事。”   她点了一个外卖,等工作室的人都出去吃饭的时候,拨出了家里的电话。   前几天她因为梦的原因不敢跟家里打电话,昨晚发泄了一下,今天很想和姜父姜母说说话。   电话响了一阵,比平时吴慧接电话的时间长一点,“喂,瑶瑶啊!”接电话的是姜洪。   “我妈呢?”   “做饭呢!”   “今天中午吃什么呢?”   姜洪顿了一下,“红烧肉。”   姜瑶很久没吃吴慧做的红烧肉了,突然这样一说就很馋,她拿上包,“我也想吃!”   “啊?”姜洪语气突然奇怪起来,“今天晚上给你带来?”   姜瑶一顿,看了眼时间,笑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回来吃,来得及。”   “那行,你车开慢点。”   电话一挂,姜瑶眉头皱起来,觉得有些不对。按平时她给家里打电话的情况来说,即便吴慧在做饭,听到是她的电话,也会叫姜洪开免提,从来没有过人在家却不和她讲电话的情况。   而且她说回家吃饭后姜洪的反应太奇怪了,平时都是主动问姜瑶回不回来吃,或者听到姜瑶说要回家吃饭马上问她还有什么想吃的,哪儿会犹犹豫豫说晚上再给她做。   姜瑶二话不说开车回家,一路上越想越不对,开始惴惴不安。   回到家,门一打开,开门的是姜洪,他拴着围裙,和姜瑶对视一眼,叹一口气,小声道:“你妈病啦。”   姜瑶心里一个咯噔,“怎么了?什么病?怎么不早告诉我?妈——”说着就往里走。   “不是大病,就是发烧感冒了,吃了药躺下了,我们怕你担心,所以没和你说。”   吴慧躺在床上,满脸疲色,眼睛红通通,像是大病了一场。   姜瑶心一紧,摸了摸她额头,还有些烫,急道:“怎么不去医院啊?”她转身开始收拾东西,“你们人老了病不要扛,新陈代谢和免疫力都比不得年轻人,抗不好的,不管大病小病不要自己随便吃药,一定要看医生——”   身后的姜洪和吴慧悄悄红了眼眶。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姜瑶看不见的地方把眼泪偷偷擦干净了。   姜瑶三下五除二把东西带好,将吴慧扶起来,轻声道:“妈,我们去医院。”   吴慧又红了眼眶。   姜瑶心里也突然酸胀难受,她克制了一下,拍拍吴慧的手,“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   姜洪突然往外走,“诶,锅里还炖着肉呢!”   “爸,别管肉了,我不吃,把火关了来扶妈妈!”   姜洪没有回话。   一家三口去到医院,医生给吴慧做了检查,就是普通的发烧,护士给吴慧扎上针,吴慧迷迷糊糊睡着了。   姜瑶拉姜洪出来,说:“我妈舍不得钱您怎么也跟着胡来?平时不都说好了妈要是犟您就给我打电话吗?这是烧了几天了?”   “你妈不要我打电话嘛!”姜洪欲言又止,“就这样都还是我自作主张呢!”   姜瑶看着爸爸,问:“我妈怎么会突然发烧?”吴慧因为怕生病花钱,平时特别注重保养。   姜洪眼神一闪,“这几天气温变化大,一下热一下冷的,没注意呀!”   姜瑶心里升起奇怪的感觉,感觉父母有事瞒着她,姜洪的理由要说有问题又没问题,她直接问:“你们发生什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姜洪气鼓鼓瞪她一眼,“你这孩子,瞎想什么!”转身进去了。   姜瑶凝眉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也推门进去了。   她一进去就发现吴慧在哭,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她拽着姜洪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姜洪背对着她,小声急道:“瑶瑶还在外面呢!”   姜瑶才放松的心瞬间拉紧,确定父母一定发生事了,她的目光落到吴慧脖子上的佛公上,余光里姜洪脖子上也戴着佩绳,她突然惊觉她忘记了一件事——   当初她为了保护吴慧姜洪,叫吴蝶请了两个开光玉坠,玉坠是朗甜的。   姜瑶心沉到谷底。   她走到吴慧身边,捂住她的手,“妈,发生什么了?”   吴慧一把抱住她,“瑶瑶,妈妈对不起……呜呜呜呜……”   姜瑶听着她哀痛大声的哭声,未语泪先流,她摸着吴慧的背,“別,别哭……到底怎么了?”   姜洪也红了眼,目光深深看着她,“闺女啊……”   姜瑶擦掉眼泪,看着姜洪,“您快说呀!”   姜洪嘴唇嚅了嚅,咬牙道:“我和你妈都做了一个梦……”   姜瑶心一空,连着眼神也空茫了,“什么梦?”   “一个你很苦很苦的梦。”   姜瑶一瞬间心如针扎,她已经猜到了姜洪吴慧也被困进梦魇之境了。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姜洪竟然用了这样一句话形容梦魇之境。   不是可怕,不是恐怖,不是难过,是我闺女很苦。   姜瑶泪如泉涌,心脏被人死死握住,她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她紧紧抱住吴慧,脸紧紧贴着吴慧的脸,两个人的眼泪流在一处,她哑声道:“没关系。”   没关系了,妈妈。   没关系了,爸爸。 第48章 神秘爱人48   很奇怪, 就在那一瞬间,姜瑶所有的别扭和执拗都不见了,她既没有觉得亏欠父母, 也不怨责自己。愧疚和委屈, 心疼和哀怨,种种复杂的情绪都烟消云散, 她只在心里叹息一声,柔柔地说:我爱你们。   她真正地接受了她的父母。   她也真正地接受了自己。   曾经发生的一切没有更好的方式吗?   有的。   可是她的父母想不到。他们就是能力有限的父母,他们就是普通的凡人。   曾经发生的一切她自己难道没有更好的对待方式吗?   有的。   可是她做不到。她也是能力有限的女儿, 她就是普通的凡人。   她接受的,就是不完美的三个人, 组成了一个磕磕碰碰的家庭。有笑有泪,有痛有苦, 比他们幸福的家庭很多,比他们不幸的家庭很多,执着过去没有必要,更重要的是要相爱着过好现在。   因为他们确实相爱着。   吴慧,姜瑶, 姜洪三人抱在一起什么都没说哭了一回,吴慧和姜瑶都哭得眼睛发肿,姜洪只一开始忍不住嚎了两嗓子, 之后就被母女俩撇开, 在一旁充当了木头桩子。   旁边病床的人看他们哭得这么凶, 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先好奇,后感伤,有些阿姨跟着悄悄抹眼泪, 护士闻风赶来,被悲伤的人群弄得一懵,都不敢过来劝什么。   姜洪一个大老爷们儿杵在目光中心,尴尬渐渐代替了酸楚,他挠挠头,小声道:“别哭啦,都看着呢……”   吴慧和姜瑶不管,又痛痛快快哭了一回。   情绪发泄完后吴慧才问她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姜瑶只说她去旅游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撞了大邪,全靠吴蝶送的驱邪物品逃过一劫,其他的一概不提。   姜瑶顺着话题说:“你们戴的佛公菩萨坠子帮你们挡了邪,已经没用了,你们拿给我,我叫吴蝶重新弄弄。”   姜父姜母不疑有他,都把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来,姜瑶出了医院就把两块玉佩扔垃圾桶了。   -   下午姜瑶回到工作室,一进门就发现朗甜坐在会客厅,正漫不经心翻着画册。   二人目光对上,她朝姜瑶点头,看样子是等姜瑶的。姜瑶没去找她,对方倒主动来找姜瑶了。   姜瑶走过去坐下,没有说话。   朗甜耸肩一笑,“我就知道你要误会。”   姜瑶不接话。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安神咒连用会有这些效果。”   “所以你不是故意的?”姜瑶看着她。   朗甜一顿,“不,我是故意的。”   姜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我们的目的是试探暾明别墅的主人是不是神。原本你只会做一个小小的噩梦,神只需要轻轻出手就能解开,而我们也会有所感应,确定对方身份。”她抿抿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失控,情况远超预期。”   “我们?”   “方霆。”   原来他也有份。   “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风险有多少,你都利用了我,骗了我,不是吗?”姜瑶语气平静,“朋友不是这样做的。”   “我没打算让你原谅。”朗甜说,“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们不是神的敌人,神如果需要,我们愿意为神做事。”   姜瑶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什么也看不出来。从个人角度,她是再也不愿意相信朗甜了;但从其他方面考虑,神在明,敌在暗,如果有懂神的人协助神,神会不会安全一点?   她最终道:“我会转告给他。”起身欲走。   “你等等。”   姜瑶回身看着朗甜,“请讲。”   “抱歉。”   “我不接受。”   朗甜耸耸肩,“猜到了。”   朗甜是聪明人,她知道姜瑶是什么样的性格,在明知道会失去这个朋友的前提下她依旧选择了欺骗她,说明她已经做了选择。   姜瑶也明白这一点。道歉不过是她的一种礼节。   朗甜离开后姜瑶打电话给东榑说了朗甜的话,东榑表示知道了,对朗甜抛出的橄榄枝好像没什么兴趣。   姜瑶思量再三,说:“朗甜和方霆应该都是很厉害的人,如果他们真能帮助神,我们——”   “姜小姐不介意吗?”   “什么?”   “朗小姐设计害你,若没有神出手,或者你的心智再薄弱一点,你会死的。”   姜瑶抿抿唇,“一码归一码,这是我和她的恩怨。她帮神,是另一码事。”   “是同一码事。”东榑声音温和,语气和平常一样,“神不会用她的。”   姜瑶瞬间明白东榑的意思,心微微一跳,她“嗯”一声,“总之你转告他就是了。”   “我在神的身边,这就是神的意思。”   “哦。”姜瑶脑中空白一瞬,“那我挂了。”   “回见。”   姜瑶拿着手机傻愣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还有一事忘了说,忙拨回去,脸热道:“我母亲生病了,我今晚可能不回别墅了。”   “需要接送吗?”   姜瑶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开车。”   姜瑶早早下班,回家后给吴慧量了体温,喂了药,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吴慧累了,没过多久睡下。姜瑶回到自己房间,整理了一下家里的画册,也早早睡下了。   然而没过多久姜瑶一下子惊醒,喘着粗气醒来。   她默默按亮灯,呆坐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   虽然她已经和过去和解,但是梦魇之境恐怖的氛围也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姜瑶平静了一会儿,起来喝了一点水,重新睡下。然而她睡不着了。一闭眼就是黑乎乎的梦魇之境。她掏出手机玩儿,已经打算这晚上就先这样了。   然而没过多久,房间里突然亮起来,神凭空出现。   姜瑶从床上坐起,眨眨眼,“你怎么来了?”   “你在做噩梦。”   姜瑶被子下的脚不自在地动了动,“等会儿就睡了。”   “嗯。”   两个人没有话说,房间里静了一会儿。奇怪的是默默流淌的空气里只有三分青涩的尴尬,其余皆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令人微微眩晕的迷醉。   姜瑶轻轻闭上眼,感知着这陌生又奇妙的感觉。   意外打破了这种安静。   “咚咚咚——”门突然被敲响,“瑶瑶还没睡呀?”姜洪的声音。   姜瑶一下跳起,“爸!”那一瞬间姜瑶忘记了神有消失的能力,一把将神扑到书柜旁,惊恐地“嘘——”了一声,“马上睡了!”   姜洪听到大声的“咚”响,眉头皱起,“瑶瑶你在干嘛?”   姜瑶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用口型道:“消失。”   神看着她,没有动作。   姜瑶以为他看不懂她的口型,更夸张地张合嘴:“消失。”   一双手蓦地握住她的腰,姜瑶天旋地转,两个人的姿势瞬间颠倒过来,姜瑶被抵在书柜上,神正对着她,他盯着她的嘴唇。   这是他第一次用侵略性的眼神注视着她,姜瑶心提到嗓子眼儿,嘴唇不自觉抿起。   为、为什么?   姜瑶有些懵。   要、要干什么?   姜瑶有些慌。   她已经没法顾及门外的姜洪,只愣愣地盯着他。   两个人近在咫尺,姜瑶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然而神只失控了一瞬间,下一秒,在姜瑶忍不住咽口水时,神消失了。   门同时打开。   “瑶瑶!”   姜瑶捂住胸口,在书柜旁露出一个脑袋,耳朵尖巨红,“爸爸……”声音柔软,奇奇怪怪的。   姜洪一顿,吐出一口气,“你这孩子在干啥呢,问半天不回应,还搞得霹雳咚咚的。”   “正在整理画儿呢,顶上的掉下来了。”   “这么晚了,别弄了,明天白天弄。”   “好。”   姜洪带上门,“早点儿睡。”   “爸爸晚安。”   屋子里陷入安静。   姜瑶转身,四周一扫,神已经离开。   她的心跳依旧失常,刚刚动急了,脑子有些晕,她往后靠上书柜,眼神微闪。   是错觉吗?   她脑中闪过神突然强硬的钳制,腰上似乎还留着他的温度,脸颊的温度节节飙升。   好像不是错觉也。   姜瑶红着脸咬唇,眼中水波潋滟。他是盯着她来着……是想……吧。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陡峭,汹涌,窒息,令人眩晕。   神只是看了她一眼,腿软。   他过去给她的感觉是完美无瑕的雕塑,美丽、精致、是无上的艺术品。完美是完美,但周身的神圣之光令人绝不敢多想什么。   但刚刚那一刻,他就一瞬间变成男人,眼神、动作、呼吸,无一不透着性的吸引力,她无法抵抗,身心停摆。   神的攻击突如其来,姜瑶被袭懵了。   他的撤退也迅疾如电,姜瑶一头雾水。   过了好一会儿姜瑶从脸红心跳的余韵中回神,恼道:为什么会停?   明明都那样了,为什么会离开?   她倒下去,脸埋进被子里,叹气一声——   亏了亏了。亏死了。   -   在遥远的天上,神站在天马上,两马奔腾,风驰电掣,烟云翻滚着朝后掠去,满天星辰如萤火。   他闭着眼,眼睑微颤。   不可以。   凡人承受不住神的恩露。   姜瑶湿漉漉的眼睛在脑中无数次闪晃,她微微起伏的呼吸近在咫尺。   神睁开眼,目光穿过重重云层,山川、城市村庄,落到一户窗前。   姜瑶从床上坐起,气鼓鼓对空气道:“妈的,越想越亏。”   神唇角微勾。 第49章 神秘爱人49   托神的“福”, 姜瑶辗转反侧一晚上,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班,又被小羽苦口婆心劝了一次。   姜瑶上班心不在焉。   她最开始排斥神, 是因为神鬼这种东西挑衅了她的世界观, 恐惧大过了旖旎;之后被迫成为神的人,未知又危险, 自然也没什么好感;再加上什么命中注定前世爱人的设定,宿命感太强,像姜瑶这种倔强又骄傲的人, 当然不愿意服从。   但随着慢慢了解相处,姜瑶的偏见、情绪、傲慢渐渐被纠正。她看到高高在上的神的寂寞、孤独、可爱、天真, 她感觉到冷漠庄严之下他的柔软,细腻, 偏爱。   每次她有危险的时候,神都会出现。每次她需要的时候,神都给她需要的。   姜瑶独立自强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什么都靠自己,突然有人无条件满足她, 沉默而妥帖的站在她身后,这种陪伴,既让她惶恐, 也让她沾沾自喜。   一个神, 只为一个人存在, 能力与美貌并存,绅士克制,耐心执着,人很难不动心。   姜瑶也动心。   经历过梦魇之境后, 她对他多了一份依赖。这对姜瑶来说,是比动心更难得的事。   她从来没想过要依靠任何人,但她最近常常对神产生隐秘的期待。别扭不言,却又偷偷摸摸想要。   甚至因为神的一个靠近,失眠整整一晚上。   她察觉到了自身陌生的变化,她也敏锐发现了变化背后的原因。   姜瑶盯着办公室的天马图,脑中冒出一个念头:要和神恋爱吗?   念头既出,心神一漾。   姜瑶想了半晌,然而没有答案。   当她为他动心的时候,她不确定他的偏爱是因为谁。   他喜欢的是姜瑶这个灵魂吗?还是只是因为她是前世爱人转世的躯壳?他对姜瑶本身,有多少喜欢呢?   姜瑶无法确定。   她头一次有点儿介意自己的平凡,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人喜欢。   不,是哪里值得一个神喜欢。   这样一想,姜瑶徒然颓靡,欢喜的感觉烟消云散。   她又想到如果真和神谈恋爱,该怎么和父母交代呢?又如何向朋友们介绍?神不老不死,再过两年,她冒白头发长皱纹,看着神完美的相貌,她真的能接受吗?百年之后呢?   姜瑶叹气一声,好烦呀。   神好像不必和她在一起,一直是她单方面享受着所有。   神离开她,随处皆是选择;她离开神,却找不到更好的。   她对神没有任何价值。   姜瑶一瞬间沮丧极了,她抿抿唇,想:要不算了吧……   唉声叹气一整天,快下班的时候东榑发消息问她今天回不回暾明别墅,姜瑶正准备拒绝,姜洪发来语音:“瑶瑶,你妈妈今晚和李阿姨她们约广场舞去了,晚饭自己解决哈!”看来吴慧已经好了。   姜瑶于是给东榑回了一个“要”,回完就后悔了。   这个手啊,啧,有自己的想法。   姜瑶以为是东榑来接她,但当东榑叫她上顶楼时,她明白了来的人是神。   姜瑶已经乱七八糟想了一整天,上楼的时候心情还算平静,或者说,佯装平静。   当她打开顶楼的门,远远望向神的时候,她叹息一声,对自己说了一句:算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   她这辈子不可能再遇到这么帅的人了。   谈一场恋爱不亏。   -   姜瑶跑过去,跑到半截人飞起来,神用神力浮起了她。姜瑶先是一愣,随即眨眨眼,张开双手朝云朵宝座扑去。   神站在云朵宝座上,姜瑶的动作像是向他张开怀抱。他心跳漏了一拍。   姜瑶扑进云团里,轻哇一声,“好软。”   神移开眼,手臂一挥,马翅招展,马蹄高扬,马车朝天冲去。   姜瑶趴在云团上,雷声震耳欲聋,她说:“我好像不怕雷声了。”   雷是神的先声。   雷声所到处,神必现之。   雷声不再是她的阴影,变成了她的期待。   -   二人眨眼回到暾明别墅,姜瑶心情愉快走进客厅,东榑正在给小花园替换盆栽植物。   春天百花盛放,可供观赏的花卉非常多,小花园的花品种也达到四季顶峰。蔷薇,丁香,玉兰,海棠,各色月季,生机勃勃,热闹非凡。   姜瑶朝东榑招了招手,“我来啦!”   东榑冲姜瑶张了张口,也回了她一句,姜瑶耸耸肩,“你还是过两秒再回我吧。”   东榑微笑着回答:“好的。”姜瑶是瞧嘴型瞧出来的。   过了两秒,东榑特意走到姜瑶身前,微微弯腰,“欢迎你回来。”   姜瑶抖抖耳朵,“谢谢。”   晚饭后姜瑶主动问神:“要去小花园走走吗?”   旁边的东榑朝她投来赞赏的目光,仿佛姜瑶终于开窍,二人目光交错而过,东榑朝她表示肯定,姜瑶朝他表示放心,神却转身上楼,“不了。”   姜瑶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虽然没用力,但神身体一定,仿佛被什么很厉害的法术定住。   姜瑶动作大胆,实则紧张得要死,小声试探着:“去嘛,我现在睡不着。”   神默默跟在姜瑶身后。   小花园芬芳馥郁,柔软的海棠花瓣掉了一地。晚风吹拂,又是一阵簌簌花雨。   姜瑶头发、肩头、胸襟上落了粉白的花瓣,她拣去衣服上的花瓣,心想:东榑是特意把小花园装饰得这么美让他们约会的吗?   两个人默默走着,走过了海棠道,绕过了盛开的玉兰树,最终在月季丛中的石桌旁停下。   姜瑶突然问:“她是怎样一个人?”   “谁?”   “你的爱人。”   花园里一下子静下来,连风都停了。   姜瑶等了很久,神没有回答。   姜瑶原本看着月季花,此刻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说:“我即便真的是她的转世,但是前世的性格、经历、记忆都已经没有,我也有了自己的性格、经历、记忆,我们是两个人。”   “我知道。”他说。   “所以你能把我们分开吗?”姜瑶竟然就这样直接说出来了,她目光定定,认真看着他,“把我当作独立的人。”   她第一次动心,确实不知所措地扭捏了一阵,但做下决定以后,她变回了原来的姜瑶。   这句话什么意思,两个人心知肚明。   不知所措的变成了神。   从神的眼神里,姜瑶看到了他的惊愣。   随着神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花园的气氛逐渐凝滞,姜瑶笑了一下:“我明白了。”   神抿唇。   两个人原路返回,姜瑶走在前面,神走在后面。明明来的时候也这么安静,然而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完全变了。   姜瑶看着脚下的石板路一块一块变幻,心情说不上难过。这确实是她打算说出口就预想了的结果之一。   还好,不算太晚。只是动心而已,来得及抽身。   两个人在小花园门口分开,神叫住她,“姜瑶。”   姜瑶回过头,微微笑了一下,“没关系。”   神嘴唇微张,欲言。   “只是希望您以后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好。”她顿了顿,坦然道,“今晚我可能会哭一会儿,希望您别进我房间。”   神的嘴唇抿成直线。   姜瑶快速经过客厅,东榑正准备好果盘,他心情愉悦,将果盘端给姜瑶,“一边吃水果一边聊天再适合不过了。”   姜瑶接过果盘,匆匆上楼,“谢谢。”   东榑一愣。   他望向小花园门口,等着神出现,然而神没有出现,同时,东榑感知到神体出现在三楼。   神直接回了三楼。   怎么回事?   暾明别墅陷入寂静。   三个人呆在三个地方,房门紧闭。   姜瑶一回到房间就打开手机,在群里问:“喝酒的有吗?”   商芙秒回:“你不是戒酒吗?”   吴蝶紧跟着:“我和方霆在A市,接的新单子。”   商芙连发三条——   “今天小鲜肉好不容易早收工,我馋他身子。”   “对不起。”   “来世我再做好人。”   过了一会儿双双回:“我可以是可以,但是十二点前必须回家。”   姜瑶叹一口气,回复:“收!不喝了,下次约。”   她放下手机,辗转反侧到十点,最终一下坐起,悄无声息下楼,提了两瓶红酒,吨吨吨半个小时喝了个干干净净。   人也彻底晕死过去。   变化突如其来,东榑听着姜瑶房间里的响声有点儿懵。两个人不是去小花园散步了吗?离开前那么和谐,为什么回来就变了?   姜瑶竟然还躲在房间喝闷酒,两个人发生什么事了?   一般情况下,东榑可以感知方圆百里发生的事,但就像神不会随意读取人的心声一样,当姜瑶和神处在一块的时候,他也不会随意去感知二人的相处。   哪曾想就这么一小会儿,气氛就变得奇怪了。   神站在三楼窗边,红酒气随风飘至三楼,他垂着眼,感知着姜瑶无意义的醉酒嘀咕,也感知到她从地上爬上床,在床沿边吊着。   姜瑶房间的床是高脚床,床面离地面有一米高。所以她是真的在床沿边吊着。   姜瑶离开前的话声声在耳:“希望您别进我房间。”   姜瑶突然大喝一声,悬空吊着的半截身体抻了抻,当她往回落时,身体往外一栽,直直朝地面砸去——她眼睛正对的地方是细细的红酒瓶口,如果这样栽下去,她的眼睛一定会戳上。   三楼窗边的身影一闪——   下一秒他接住了姜瑶的头,手背下瓶口紧贴。   姜瑶“唔”了一声,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栽进了什么水里,憋得难受。   她的嘴唇贴着他的掌心,睫毛扫过无名指,鼻息缠绕在手间,神垂眼,月光幽暗,神色难辨。   他把人扶着坐起,空酒瓶浮上空中,自动排进柜子顶层,房间各处细碎坚硬的东西亦飘起来,紧跟着排进第二层。   他看了姜瑶一眼,未曾想姜瑶竟睁着眼静静看着他。   神松手,朝后退了一步。   姜瑶摇晃了一下,朝他张开手,是小孩要抱的姿势,然而她忘记了自己头重脚轻,张开怀抱那刻身体失衡,再次往下栽去。   神抱住她。   他抱住那一刻,姜瑶立马八爪鱼式抱住他,她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骗子,你明明说过喜欢我。” 第50章 神秘爱人50   被抱住的人僵成木偶, 听到话那刻,呼吸一停。姜瑶不是装醉,他能感觉到她重重的呼吸。因为醉酒, 她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整副身体的重量都倾倒在他身上。   神半跪在床边,月光照在他英俊立挺的面容上, 他的下颌骨动了动,嘴唇微抿,“嗯。”声音从鼻腔传出, 沉沉的,低低的, 磁性深沉。   然而姜瑶太醉了,她甚至不知道她抱着谁, 只是本能靠近着,一直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在这时候突然落下,她靠着人,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他肩头,她醉醺醺地说:“喜欢我就是喜欢我……”不是喜欢别人, 不是什么前世爱人。   她蓦地挺起,“啪”地一下夹住男人的脸,双手死死捧住, 眼神迷醉昏茫。   这是神自诞生至今, 第一次被人“打”。   神的目光沉了一瞬, 如果不是他曾经赐给姜瑶神之血,她此刻已经五雷轰顶,死无全尸。然而下一秒他就原谅了她酒后失态,只静静看着她。   醉酒的姜瑶盯着神, 眼中的世界歪歪扭扭,什么也看不清。与此同时,她耳朵嗡嗡作响,鼻腔里充斥着酒味儿,身体麻木迟钝,五感都消失了。她迷糊的世界里只剩下内心感觉,钝钝的,酸涩的,她大着舌头,“是你先的。”   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为什么不愿意的也是你呢?   她摇了摇他的头,“是你先喜欢我的,也是你先不喜欢的。”   姜瑶眼眶微红,泪光点点,一下子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神和姜瑶鼻尖相触,她声音模糊颤抖,“我不值得喜欢吗?”难过,委屈,哀伤。   我果真不值得被喜欢吗?你只是把我当作另一个人,是吗?   神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深沉,他缓缓握住她的手,拿下来,一只手按住姜瑶圆圆的脑袋,他声音微哑,“值得。”   他的嘴唇离她的嘴唇只有两厘米,张合间他的气息已经滑过她的嘴唇,姜瑶鼻息中的酒气已经顺着唇角触上他的舌尖,一缕似有似无的甜味,一种难以言明的眩晕,带着少女的甘醇……他的心脏又被人握住了,是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握住了。   他的呼吸重了一下,眼看两个人的嘴唇就要触到一起,最终,他微微上移,吻落在她鼻尖。   克制,汹涌。   姜瑶闭上眼,眼泪滑落。   神的手微微用力。   下一秒,姜瑶昏过去。   -   姜瑶原本做好了第二天醒来头痛死的准备,然而一睁眼,傻了。   她头顶蓝天,一望无际,身下野草扎人,远处山高云远,她惊悚地爬起,朝四周一看,陌生的荒野中只有树、草、石头,目光所及,不仅看不到一个人影儿,连房屋草垛都没有,而且她看到的野草树木藤蔓也和平时写生时随处可见的植物不一样。   杂草丛生,野蔓无章,一片荒芜。   姜瑶甩了甩手,掐了掐脸,眨了眨眼——彻底懵了。   我他妈在哪儿?   不就喝了一顿闷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暾明别墅的酒有特效吗?   姜瑶试着往前走了走,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四望,抖着声音叫:“姜、姜旸?”即便不耍朋友我们也是伙伴哈,叫你一声你要答应呐!   风声呼过,百草摇曳,原野没有声音。   姜瑶开始怕了。   她想起当初也是莫名其妙进入了梦魇之境,也是叫神没有反应。姜瑶哭兮兮:“不是吧,我这刚出来……”   她呆在原地不敢走了,在心里又叫了神两声,然而周遭什么都没出现。   真的不该喝酒。姜瑶后悔得要死。   “戒酒,戒酒,戒酒!”她双手合十,祈祷道:“让我出去,给我个机会去长江游泳。”   突然,姜瑶身后野草簌簌作响,有什么庞然大物迅疾冲来,她还没有转身,庞然大物将她扑倒在地!   “啊!”姜瑶捂住头,整个人被扑进乱草堆里。她没有丝毫停顿,爬起来就跑,“怪物”一下越到她前面,眼神冰冷,直勾勾盯着她。   姜瑤身體一僵,不敢再動。   狼、狼?!   姜瑶瞧着它健硕强壮的体型,狼头比她两个头还大,虽然皮毛是纯洁的白色,然而丝毫没有减轻它的危险性,反而让姜瑶觉得诡异。它的瞳孔是浅绿色,盯着人时,仿佛妖物。   姜瑶腿软得站不住,又怕又无助,好怕被咬死啊!   白狼发出低吟,姜瑶一抖,紧紧闭上眼,“呜呜呜别吃我……”   粗重湿润的呼吸突然响在她耳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靠近了她的脸,姜瑶身体彻底僵住,连呼吸都停了。   别吃我别吃我别吃我……   毛茸茸的东西突然顶了顶她下巴,湿润的鼻子蹭过她脖子,茂密的毛发扫过她整张脸,姜瑶被顶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撅过去。   她错愕地睁眼,淡绿色的眼睛近在咫尺,硕大的狼头贴着她的脸。   一人一狼对视了一阵,姜瑶越瞧越奇怪,心里直打鼓,狼会亲近人吗?是狗吗?有这么大的狗吗?   姜瑶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白狼盯着她,爪子也动了动,姜瑶瞬间不敢动了。狼却后退半步坐下了,依旧看着她。   姜瑶感觉到它没有吃她的意思,刚刚的蹭头是一种友好,她稍稍放了心,感觉暂时保住了小命。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对方是野兽,说不定哪个行为不对就会触怒它。   她吞了吞口水,试探着又后退一步,狼没有动。   很好。   一步,两步,三步……   狼一下子起身,尾巴摇起来,一步就走到姜瑶身边,它没有坐下,摇着尾巴看着她。   姜瑶看着他甩来甩去的尾巴,心里越来越困惑,狗?   像狼狗的那种品种?   不得不说,白狼摇起来的尾巴让姜瑶的害怕减轻不少,她顿了顿,“你不会伤害我的,是吧?”   狼狗在她脚边趴下了。姜瑶彻底松了口气。   但是她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呀?   她到底来了哪儿?   这白色的狼狗为什么会出现?   她要干什么?   怎样才能回去?   “Hello,有人吗?”姜瑶对着空旷的原野问。   没人。   大狗从草丛里起来,紧紧挨着姜瑶,姜瑶心神一动,竟然看出了它的安慰。她试探着摸上它脑袋,畏畏缩缩的,白狗头一顶,直接将自己的脑袋塞进她手中,蹭了蹭。姜瑶笑了一下,手放松下来,揉了揉它的大脑袋。   大狗眯起眼睛。   来到陌生环境的害怕全部消失了,直觉告诉她大狗是来保护她的,不管发生什么,大狗一定会挡在她面前。   “走吧。”姜瑶决定走走看,不管是哪里,肯定有办法出去。   两天后,姜瑶绝望了。   她走了两天两夜,什么人都没碰到。原野一望无际,前后左右都是荒草荒树,没有人,没有动物,没有昆虫,土地是干的,也没有水。   一人一狗在一棵树下坐下,姜瑶靠着大狗,嘴唇干得起皮。她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为了快点找到出去的关键,她也没有睡觉,现在她的身体又困又累,又疲又虚,姜瑶觉得自己要死了。   呜呜呜呜她造了什么孽呀,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她抱住大狗,脸埋在它脑袋边,委屈道:“我要回家……”   大狗啊呜一声,轻柔地蹭了蹭她。   一阵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啪”、“啪”、“啪”……一阵轻微的声响,一些青色的果子掉落地上,一颗滚到姜瑶脚边。   她一愣,捡起,似桃似李似杏,又好像都不是,青色的皮,硬邦邦的,圆溜溜的,枣子大小。   要吃吗?   姜瑶仰头看树,发现树上硕果累累,青色的果子密密麻麻,每枝每桠上都沉甸甸坠着。因为树高且密,姜瑶一开始没有发现。   饿死和毒死总要选一个。   姜瑶选择后者。   她用衣服擦了一个,放入口中。   “我艹!”姜瑶酸得整张脸皱起,忙将果子吐了,“呸呸呸!”   而这个时候,大狗瞧她吃了果子,也用爪子拨弄了一个,埋下头,欲叼进嘴里。   姜瑶想也没想一把抓住它的嘴,“不吃,不好吃!”下一秒她才赶紧放开它的嘴,为刚刚危险的行为后怕。   野兽进食时最忌讳别人抢食或者靠近,她刚刚真是莽撞!   然而大狗却没有丝毫生气的行为,被姜瑶抓住了就抓住了,乖乖的没有动作,姜瑶放开后它也温顺地瞅着姜瑶,姜瑶自然感觉到了,她摸摸他脑袋,“好乖。”   经过两天的相处,狗对她的亲近,保护,信任,她已经充分感受到了。   她在刚刚意识到,不仅仅是她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狗也没吃呢。   青色的果子虽然没熟,但尝的那一下让她尝出了果子的味道,大概是野杏。   姜瑶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吧,我们去找野果子吃。”   她之所以两天两夜没睡没吃没喝,是以为这个地方和梦魇之境一样,不需要吃喝拉撒,饥饿感涌上来的时候她也没当回事,生生忍到现在,她现在知道,这个地方和梦魇之境不一样,她如果继续忍下去,可能会饿死。   她看开了,既来之则安之,在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前,先生存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红包有奖竞猜,姜瑶去了哪儿呢?[思考] 第51章 神秘爱人51   一人一狗开始朝最远处的林子靠近, 树林看着就在原野尽头,感觉走不了多久,但实则特别远, 姜瑶走了半个小时就不行了。   旁边的大狗突然蹲下来, 趴在地上。   姜瑶摸摸它的脑袋,也跟着坐下, “行吧,歇会儿。”   大狗拱了拱她,姜瑶重心不稳, 被拱得一倒,栽在地上。背后的茅草扎人, 但姜瑶没啥力气,不想动, 就这样躺着了。   大狗舔了舔她的手,又拱了拱,姜瑶没懂它的意思,又揉了揉它脑袋,“行啦行啦, 我累,歇会儿。”   大狗不动了,和姜瑶头挨着头, 静静趴在一边。   姜瑶看着广袤高阔的天, 蓝得没有一丝杂色, 眼睛渐渐眯起,不知不觉睡着了。但她没睡多久,身下的野草实在太扎人,两三下就把人扎醒了。   睡醒后姜瑶更饿, 她甚至觉得把她扎醒的茅草也有一股草香气。她伸手揪了一根,草没揪起来,撸下一串扎人的小疙瘩,她无聊地掐了掐小疙瘩,发现里面硬硬的,她又无聊地把扎人的壳剥开——嗯?   姜瑶丢掉手里其他小疙瘩,将剥开的东西凑到眼前,她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然后她放进嘴里,嚼了嚼……嗯……很像米。   她又撸了一串,拨来拨去仔细看了看——这和她平时看到的水稻不一样呀,而且水稻种在水田里,怎么会生长在旱地上呢?   姜瑶连着剥了七八颗小疙瘩,一撮儿拢在手心,最终确定了手里的东西真的是稻子,即便不是稻子,也和稻子差不多。   姜瑶刚一喜,有饭吃了!下一秒“草”了一声,她没有打谷工具,也没有火,也没有锅碗瓢盆,更没有水,吃个屁?   姜瑶忧伤地站起来,揉了揉狗头,“算了,还是先捡两个果子吃吧,我要饿死了。”先是野杏,后是野稻,姜瑶察觉到这个地方的特殊之处。这里特别原始,植物也很原始,她可能来了一个原始社会。   大狗在她站起来的时候也跟着站起来,然后挡在姜瑶面前,又趴下了。   姜瑶一愣。   大狗冲她呜吟一声,淡绿色的瞳孔静静看着她。   “怎么啦?”姜瑶摸了摸它的背,又捏了捏它的爪子,最后试探着查看它的肚皮,没发现受伤的地方,姜瑶和它对视,“还要休息吗?”   大狗站起来,尾巴摇了摇,不像还要休息的样子。   “那就走吧。”姜瑶率先迈出步子。   狗又挡在她面前,背对着她,伏在地上。   姜瑶这下明白了,她摸着它的大脑袋,轻声问:“是要驮我吗?”   “呜……”它的尾巴甩起来。   姜瑶抱住它,心里软软的,暖暖的,“不行,我自己能走。”她走了多久,狗就走了多久,她累,狗也累。她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它竟然要背她。姜瑶贴着它的脸,软声道:“你要是累坏了我怎么办呀?马上就要天黑了,我会怕的。”   大狗静静看着她。   姜瑶笑了笑,“所以我们赶紧去找吃的吧。有吃的就不饿了,休息一下就不累了。”   一人一狗继续朝树林走去。   -   太阳落山时分,姜瑶终于走到树林边缘,几棵野杏树疏疏拉拉生长着。树上的果子大部分都像她曾经捡的那样青油油的,只有一棵有稍黄的果子。姜瑶也顾不得口感了,跑过去捡了几个,随意擦了擦,放入口中。   “好吃!”酸酸甜甜,口舌生津。也有可能是她太饿了,不管吃什么都觉得香。姜瑶喂了狗几个,随即将外套脱下,系成一个兜,又捡了十几个,一人一狗边吃边往里走。   树林里的野果渐渐多起来,姜瑶采了一些别的果子,先自己试了,没什么感觉后再分给大狗吃。   大狗也很乖,看姜瑶一个人吃着不给它吃时也没乱跑乱跳,它不争不抢,就静静看着姜瑶。   姜瑶有时候被它看得不好意思,解释道:“不是不给你吃,等一会儿,都给你留着呢。”   大狗还是静静看着她。   姜瑶忍不住感慨,“狗真的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这湿漉漉、忠心又信任的眼神,谁顶得住啊。   天渐渐黑下来,树林里不比原野,月光被树枝挡得零零碎碎,各处黑黢黢的。夜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前两夜没有这样的情况,姜瑶不知道是树林的原因还是气候突然产生变化。   她留了四个果皮坚硬的果子在兜里,又捡了一根尖锐的树枝当作武器,一人一狗往树林深处走去。   大狗察觉到姜瑶的害怕,默默地走在前面,把姜瑶完全挡在身后。月光洒在它纯白洁净的毛发上,野兽的身体曲线展露无遗,健硕,强壮,美丽。   漆黑的树林,万籁俱寂,一人一狗一前一后默默走着,姜瑶看着大狗的背影,心中闪过疑惑。   这个地方没人、没动物、没昆虫,除了她,就是它。为什么?   大狗为什么会出现?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回去的关键在大狗身上吗?   “啊呜——”   大狗突然叫起来,打断了姜瑶的胡思乱想,姜瑶忙朝四周看去,弦绷起来。   大狗摇着尾巴跳进一个树洞里,半直身搭在洞边,淡绿色的眼睛眯起来,尾巴摇啊摇,“呜——”   姜瑶有地方过夜了。   -   姜瑶爬进去,发现树洞比她想象的大很多,一人一狗呆在里面还能再装进五六个人。她还在地上摸到了野板栗。   姜瑶开心地把所有野板栗收集起来,躺在大狗身上,你一个我一个吃了十几个。补充了水分,补充了能量,现在还找到了可以过夜的窝,姜瑶竟然产生了十分满足的情绪,觉得今天很美好。   “你呢?”姜瑶玩儿着大狗肉乎又强壮的爪子,“你觉得怎么样?”   大狗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连着带舔了姜瑶的手,放松悠闲的样子仿佛也很满足。   姜瑶打了个哈欠,捏捏狗爪,“我想要睡觉了。”然后更紧地靠着大狗,阖上了眼睛。   她闭上眼睛没多久,狗突然发出可怕的低鸣,它离开姜瑶,一跃而出。姜瑶瞬间惊醒,趴到洞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月光下,白色的巨犬做出作战的姿势,健硕的身体伏低,双爪抓地,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是蓄势待发的状态。它背对着姜瑶,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姜瑶心里一咯噔,缩回去抓住树枝,又握住一块分量不轻的石头,重新趴到洞口。   大狗缓慢而凝重地朝旁边走了两步,挡住的月光照到对面,露出对面一只同样肌肉紧绷的豹子。它目光冰冷,獠牙如刀,腹腔中同样发出危险的低鸣。   姜瑶呼吸一停,不敢相信。   豹子的眼睛直直朝姜瑶射来,姜瑶浑身一僵。野兽的目光带着攻击力,充满血腥气,那是一种饥饿的目光,它把姜瑶当作了食物。   巨犬回身挡住她,龇牙哈气,以示警告,低鸣声一声沉过一声。豹子一跃而起,白犬猛地扑出,两只野兽厮杀在一起。   喘息,粗鸣,低吼,搏击声,姜瑶害怕地蹲下,闭着眼不敢看,心跳咚咚作响。突然,大狗哀痛地叫了一声,姜瑶一抖,忙爬起来看。   两只野兽已经分开,再次无声地对峙,白狗白色的毛发上血迹斑斑,鲜红的血濡湿了它的后腿和脖子。姜瑶心一紧,朝豹子那边看去,昏暗的光线下豹子一切如常,暗黄的皮毛似乎没有血迹。   姜瑶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恐惧又多了一层。   大狗挡在洞口,牢牢守住姜瑶。却也正因为如此,它无法躲开,只能正面抵抗。豹子的速度、力量都在大狗之上,这样拖下去,大狗被咬死不过是时间问题。   姜瑶眼睛一酸,她无法叫它离开,因为她怕得发抖,大狗是她唯一的依靠;但若要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被咬死,姜瑶也做不到。   新一轮的厮杀开始,大狗的后脚受伤了,它跃起的时候后脚僵硬地拖着,野豹毫不留情,再次一口咬住它的腿,将大狗拖出两米远。   姜瑶心跳一停,脑袋空白一瞬,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突然跳出去,举起树枝朝豹子后背刺去——   豹子瞬间转身,张开巨口,直直朝她脑袋咬来——   大狗瘫在地上悲戚哀鸣一声,它欲起身然而腿只是轻微地翘了翘。   姜瑶绝望地闭上眼,不要痛不要痛,醒来就好了……   就在豹子的牙齿触上姜瑶脖颈那一瞬间,一庞然大物突然跃出,咔嚓一声响,就响在姜瑶耳边,随即湿漉漉的东西稀淋淋砸了她一脸,血腥气灌满姜瑶鼻腔。   一声愤怒而陌生的低吼。   姜瑶蓦地睁眼,一只纯白的雄狮獠牙外龇,紧紧叼着豹子的脖颈,它眼神同样冰冷,直直看着姜瑶。   姜瑶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它带血的獠牙,雄伟的体型、凶恶的眼神,无一不比豹子可怕十几倍。豹子软软地垂在它口中,血液滴答滴答滴在地上。姜瑶突然明白刚刚淋在脸上的是什么了,然而她依旧僵在那里,不敢有丝毫动作。   白狮松开死豹子,一步一步走到姜瑶面前,姜瑶闭上眼,害怕得牙齿发抖。   下一秒,冰冷湿黏的兽牙咬住了她脖颈后的衣服,姜瑶一下悬空而起,再下一秒,冷冽的风迅速刮过她的脸颊,风声呼呼。   她睁眼,身体悬挂空中,树影飞速从头顶刮过,巨狮的牙齿叼着她的衣服,在林间飞速奔跑着。   姜瑶急忙朝后望去,然而早已看不见白犬的身影。 第52章 神秘爱人52   姜瑶被吊了很久, 吊得难受,脖子勒、脸充血,还在空中晃来晃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吊死的时候, 白狮松开了牙齿,姜瑶啪唧掉地上。   “咳咳咳……咳咳……”她不敢乱动, 甚至连眼睛也不敢抬,余光里白狮的鬃毛上沾着豹子的血,它呼吸粗重, 身体一起一伏。   一人一狮僵持半晌,姜瑶快要把地盯出洞了, 白狮突然转身,渐渐远离姜瑶的视线。过了一会儿, 姜瑶朝它离开的方向偷偷瞧去。   她这才发现自己被叼进一个山谷中,四周都是小山坡,白狮离开的方向是唯一的出口。她捡了一块较为锋利的石头拿在手里,悄悄咪咪朝出口挪去。   刚挪到出口,白狮趴在出口处, 狮头一转,直直朝移动的姜瑶看来。   姜瑶立马缩回去,蹲在小土坡下, 半天不敢行动。   大狗因为她受了伤, 姜瑶没办法丢下它不管。然而狮子守在唯一的出口, 姜瑶又出不去。正焦灼间,她目光掠过四周的山坡,顿了顿。   拼尽全力爬,也是能爬出去的。   姜瑶从小土堆后露出一双眼睛, 再次确定了狮子的位置。狮子斜趴在出口,正专心致志清理身上的血迹。   姜瑶悄悄后退,连退十几米后注视着出口,很好,没有发现。   她转身就往山上跑,不敢歇气,不敢停顿,盯着脚下的小路憋气直跑,小小的身躯在丛间快速穿梭着。她的耳朵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声音,心脏高悬,生怕狮子追来。   然而林间只有她的喘气声,身后没有东西追来,姜瑶越跑越远,越跑越远,身后依旧没有声响,她心中一喜,感觉逃跑在望。   她跑到山坡顶,狠狠吐出一口气,因为腿软,她一下子跌坐地上。姜瑶又狠狠喘了几口气,爬起来正欲下山,一转身——   白狮站在下山处,鼻翼微微翕动,正用冷冽的眼神望着她。   姜瑶僵在远处。   白狮缓慢朝她走来,幽深冷峭的月光下它像一只异兽,充满神秘危险感。姜瑶微微后退,又突然顿住。一人一兽力量、速度皆悬殊,跑也没用。姜瑶看着它一步一步接近。   白狮身躯巨大,比姜瑶还要高半截,它走到她面前,雪白的兽爪和姜瑶脑袋一样大,獠牙近在咫尺,那锋利粗长的样子能直接戳破她的脖子,白狮朝她张开了嘴——   姜瑶屏息,害怕地闭上眼。   下一秒,她脖子后的衣服又被咬住,白狮纵身一跃,直直朝坡底跃去,不过五六下,白狮跳回坡底,姜瑶重回山谷。   白狮松开她,往后退了退,与姜瑶对视。   一人一狮对视半晌。   “能救救它吗?”姜瑶声音微颤。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姜瑶主动往前一步,顿了顿,“白犬受伤了,如果没人在它旁边,其他野兽嗅到血腥气,它会死掉的。”姜瑶知道和野兽对话是可笑的事,一只狮子,怎么可能听得懂人的话。但是她就是有种直觉,白犬能感知她的情绪,白狮也能。   白狮看起来可怕,但一直没有做伤害姜瑶的事,姜瑶逃跑,也不过是将她叼回。   姜瑶直视着它的眼睛,轻声道:“我去把它带回来,就带到这里来,再也不乱跑了,可以吗?”   白狮的鼻子动了动。   这时候,姜瑶身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呜咽。   姜瑶蓦地转身,惊讶不已:“白犬!”她冲过去。   白犬脉脉看着她跑来,颤巍巍站起,朝姜瑶摇了摇尾巴。   姜瑶的心被针扎了一下。   她跑到它身边,发现它浑身湿漉漉,一只后腿僵硬地拖着,白色的毛上全是血,它张大嘴巴喘气,眼神疲惫。即便这样,当姜瑶跑到它身边的时候,它往姜瑶身上靠了靠,尾巴再一次欢乐地甩起来。   姜瑶一把抱住它的脑袋,心里酸酸的,眼里也酸酸的。老天,它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呜呜……”它靠着姜瑶小声叫着,爪子搭在她肩膀上。   姜瑶忙分开,让白犬躺在地上,“我看看你的伤。”   白犬乖巧地躺倒,脑袋靠在她脚上,爪子拨了拨她的腿。然而这个姿势姜瑶看不到它的后腿,白犬太大了,姜瑶手没有那么长。   她往后移了移,蹲到了后面,白犬委屈地“呜”一声,爪子勾住了她的衣角。姜瑶又心酸又好笑,摸了摸它的狗头,“乖呀。”   白犬不情不愿收回了爪子。   它的后腿上被咬了四个血窟窿,姜瑶每看一个就痛一下。没有水,没有工具,什么都没有,姜瑶只能把外套撕掉,一部分用来擦拭,一部分用来绑伤口。   绑着绑着姜瑶就哭了。   大狗扭过头,朝她轻呜一声。   那么大几个伤口,流了那么多血,现在也止不住,除了按住,没有其他止血办法,即便侥幸止住血,伤口感染的几率也很大。   白犬凶多吉少。   姜瑶很伤心。   她的手已经被血染红了,她按在伤口上,默默流泪。   没过多久,伤口奇迹般地不流血了。姜瑶一愣。白犬从地上爬起,舔了舔她的脸,钻进她怀里,又“呜呜”了两声。   姜瑶原本想摸摸它的脑袋,看看手上的血,只能低下头去用脸蹭了蹭它。   一人一狗腻了一会儿,姜瑶紧张了半夜的心渐渐回落。   她让大狗原地休息,抹黑找回一些野果,喂它吃了些,又找到一个背风干燥的角落,收集了许多枯草,压实一层层铺叠,简易做了个窝,让大狗躺下,自己也躺下,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大狗睡过去,睡得很沉,姜瑶从它身边离开,它也没有醒。   姜瑶走到白狮附近,将野果丢了几个过去。   白狮扭过头,看了看她。   姜瑶抿唇:“谢谢。”狮子是领域意识超强的动物,白犬能找到这里,不得不说是白狮的默许。   白狮转过头,没有管地上的果子。   姜瑶默默想了一下,意识到狮子不吃素,只好蹭啊蹭,欲悄悄咪咪把果子捡回来。   狮子察觉到姜瑶的靠近,突然龇牙。   姜瑶手一缩,忙道:“不靠近,不靠近,我捡了果子就走……”果子很难找的呀。   狮子发出威胁的低鸣。   姜瑶赶紧退回来,“不捡了,不捡了……”   “咔嚓”一声响,它咬碎了一个果子。   姜瑶一愣——原来要吃呀。   咔嚓,咔嚓,咔嚓……白狮把姜瑶丢过来的果子全部吞入腹中,冲姜瑶龇了龇牙。   姜瑶摸出最后两个,怯怯的,“还要吗?”   白狮盯着她。   姜瑶正要丢过去,白狮又发出威胁的低吟。她一顿,莫名就懂了它的意思,颤巍巍伸手,“给。”   白狮头一伸,大舌头一卷,牙齿刮过姜瑶手掌,两个果子同时进了它腹中。见它还盯着她,姜瑶吞了吞口水,“没有了。”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狮子转过身,重新趴在入口处,开始清理毛发。   姜瑶默默退了回来。   -   第二天,姜瑶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大狗的伤口。神奇的事发生了,仅仅一夜,大狗的伤口全部结痂了。姜瑶愣了愣,伸手摸了摸,真的是痂,伤口干燥,透着大狗的温度。   大狗趴在地上,虽然后腿还是很僵硬,但是姜瑶试着弯曲了一下,它的脚还算柔软,能够弯曲。它回过头,舔了舔姜瑶的手。   姜瑶知道这不符常理,但想到本来就在不符常理的地方,就迅速接受了这个好消息,心情也明朗起来。   她摸摸它,声音带笑:“乖乖呆着,我去找吃的。”   大狗站起来要跟她一起去,姜瑶按住它的大脑袋,“不可以,听话。”   大狗唔一声,摇着尾巴趴下了,淡绿色的眼睛静静瞅着她。   很奇怪,大狗刚出现的时候她觉得它绿色的眼睛可怕,瞳孔颜色那么浅,盯着人的时候让人浑身冒冷气,但此刻被这双淡绿色的眼睛瞅着,她只觉得漂亮又可爱。   姜瑶笑了笑,忍不住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亲了一口。   “汪!呜——”大狗第一次发出快乐的叫声,尾巴甩得啪啪响。它顶了顶她,忍不住一直蹭她,姜瑶被蹭得咯咯笑,捂住它的嘴,“不许舔,全是口水!”   一转头,白狮坐在一人一狗不远处,眼神幽冷,直直看着他们。   姜瑶笑容一僵。   白狮目光灼灼,像看食物一样盯着他们。   身边的大狗龇牙,冲白狮哈气。   白狮咧了咧嘴,露出獠牙。   姜瑶赶紧挡在大狗面前,小声呵斥道:“躺回去!”   大狗呜一声,委屈地躺下了。   白狮还是冷冷地看着姜瑶。   姜瑶心里打鼓,既不敢过去,也不敢离开,只能怯生生地和它对视。   也就是对视中,周遭静下来,姜瑶听到淅沥沥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姜瑶瞳孔一震,朝远处望去,“水!”   她瞟了白狮一眼,试探着往旁边挪了挪,白狮没有动。   姜瑶张大眼睛,吞了吞口水,佯自镇定,对白狮说:“你能带我过去吗?”她可以自己过去,但她有点不放心白狮白犬两只野兽呆在一起。   白狮转向她,大爪一勾,朝天一甩,姜瑶惊叫声尚未出口,已经稳稳落到白狮背上。她一手捂胸口,一手转向背后,果真衣服又破了一个洞。再这样下去,她的衣服总有一天要撕成几截。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已经有人猜出来了,还猜得特别对…… 第53章 神秘爱人53   姜瑶在山间穿梭着, 白狮背脊宽阔,鬃毛亮白,姜瑶抓着它的鬃毛, 仿佛在一朵毛茸茸的云里。   他们发现了水流, 顺着水流往上走,找到了溪涧, 发现了小瀑布,还找到了一处巨大的水潭。在水潭边,白狮俯身贴地, 把姜瑶放了下来。   姜瑶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竟然在落地的时候摸了摸它厚实巨大的耳朵, 仿佛在说“乖”。   白狮耳朵往后一撇,仿佛在害羞。它站起来, 鼻翼翕动,牙齿要龇不龇,最终,它往旁边走了两步,和姜瑶保持了距离。   姜瑶看向水潭。水潭潭面平静, 水深若渊,泛着翡翠一般的光,她用石头试了试, 没有声响。她蹲在潭边, 观察了一会儿, 确定水里没有鱼。   她叹气,在潭边坐下。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说没有动物吧,狗、狮子、豹子, 三个物种;说有动物吧,除了这三个,她连一只蚊子都没遇到。   按常理来说,野外没活物的水一般不能喝,但姜瑶知道这个地方不能按常理推测,她毫无负担地喝了水,洗了手,洗了脸,原本还想洗澡来着,后来打消了念头。一则她不想耽搁太久,心里记着大狗;二则白狮威风凛凛的站在她身旁,姜瑶不好意思。   姜瑶决定晚上再来。   一人一狮启程回去,姜瑶在回去的路上发现土地比之前湿润不少,各处都有小水潭、小溪流。她眉头微皱,觉得更奇怪了。之前绝对是没有水的,为什么突然哪儿哪儿都是水了?   姜瑶回到山谷,也在之前自己走过的地方发现了水的踪迹。   她把疑问放在心里,带大狗到最近的水边给它清理了毛发上的血迹,又把破破烂烂的布条子搓洗干净以备不时之需。   她看了看远远背对着他们坐着的白狮,走过去,声音微微紧张,“我给你擦一擦?”白狮嘴边的血迹一直没被清理,嘴巴血红一圈,挺吓人的。   白狮看了她一眼。   姜瑶试探着靠近,白狮低下了头。   姜瑶紧张的情绪没有了,她也摸到和白狮相处的感觉了。这是一只看起来凶神恶煞、残酷血腥的狮子,但实则任劳任怨,对姜瑶没有任何恶意。   虽然有时候脾气有点儿怪。   姜瑶的手突然一顿。   白狮的性格好像神啊。   姜旸。   她在心中叫了一声。   尽管神的·名字一出口姜瑶就告诉自己不要有期待,之前已经试过了,没有用,别期待。   但是期待的情绪还是冒了上来。   她微微屏息,眼睛左右动了动,无法控制地希望他突然出现。   没有。   姜瑶吐出一口气。算了,他早晚都会来的。   很奇怪,她一边知道自己失恋了,又一边相信他会为了找她倾尽全力。   神爱那个前世的爱人比她多,她应该嫉妒怨责,然而她没有。姜瑶这几日闲下来心里浮上来的忧伤竟是他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不管神多么爱她,多么执着,多么努力,他再也见不到她。   一想到这个,她替他难过。   爱不应该是排它的吗?   “嗷……”白狮冲她一叫,姜瑶回过神。想什么呢,神怎么可能是狮子呢,按神对前世爱人念念不忘忠心耿耿的感觉,白犬也像神,傻子似的,一根筋!   姜瑶一边给白狮清理血迹,一边喃喃自语,“不懂得变通!既然是我的前世,那不还是我?你不爱活着的人惦记死人干嘛……老娘出去就找个艺术学院的小师弟,气死你……”   -   遭遇豹子袭击的事一直记在姜瑶心里,给白狮清理完血迹后,她开始漫山遍野收集粗硬的树枝,有的是小树桩,有的是大树的枝干。如果暂时出不去,那么就要设置陷阱,以防再次遇到野兽袭击;还要再搭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在收集树枝的时候,姜瑶在半山坡一个隐秘的地方发现一个土洞。土洞悬在半空,只有窄窄的一条道能到达。   这真是完美的避难所,既能遮风挡雨,又易于防守,她不需要设置陷阱,只需要做一个门,储存一些投掷类、戳刺类的武器,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姜瑶钻进洞里,发现洞好大,这么大的洞,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里面干净干燥,同时装下姜瑶、白犬、白狮绰绰有余。   但是现在白犬腿受伤,走洞外小道有些危险,这个洞暂时用不上。   姜瑶重新回到谷底,把新找的果子分给白犬和白狮,白犬和白狮离得很远,一个在角落的草垛子上躺着,一个在山谷入口处蹲着。   姜瑶和大狗呆在一处吃果子,野杏再好吃也经不住两三天顿顿吃,姜瑶吃得牙齿酸软,有种牙齿变成豆腐的感觉。   她叹气,“好想念白米饭、玉米、红薯、土豆啊……”她已经不奢望肉了,就想吃淀粉类食物,胃撑得饱饱胀胀的,扎实的粮食感。   “也不知道怎么搞火……”姜瑶一边吞口水一边幻想,“生堆火,把玉米、红薯、土豆埋进去,如果有蜂蜜就更好了,烤熟的玉米、红薯、土豆淋上晶莹剔透的蜂蜜,咬一口……”姜瑶觉得嘴里的野杏更酸了。   但没有办法,为了能量,姜瑶还是硬吃了几个,之后躺在大狗旁边睡了一会儿,姜瑶起身又去收集干草了。   收集干草的时候,她在干草地里刨出一块厚厚的树根,树根的某部分被腐蚀掉,有了很大一个洞,姜瑶原本没在意,把它扔在一边,后来退回来,将它拣回土洞里,有洞的东西可以储存液体呀,这不就相当于一个瓶吗?   她的思维一下被打开,姜瑶一边摞干草一边捡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些薄削坚硬的石块,一些比椰壳还硬的果壳,一些巨大坚韧的树叶……然后,她刨到了地瓜……   没有根,没有茎,没有叶,地面上没有任何植物预警,她生生地从土里刨出了一个两拳头大小的地瓜。   她正欲抱着地瓜跑回去,才跑两步,发现一棵树上大剌剌挂着一个蜂窝。   只有蜂窝,没有蜜蜂。   姜瑶:?   她虽然觉得诡异,但想也没想赶紧跑回去,骑着白狮重新回来,伸手摘下了蜂窝。   一人一狗一狮分享了甜甜的蜂蜜。   姜瑶吮上蜂蜜那一刻,闭上眼犹如醉酒——啊,我单方面宣布蜂蜜是世界第一美味。   之前收集的树根有了作用,姜瑶把它洗干净,擦干净水,将剩余的蜂蜜储存起来。   因为吃了蜂蜜,姜瑶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又抱着说不定还有的想法,姜瑶将山谷走了个遍。   可惜的是,只有那一个蜂窝。   姜瑶动了一天,浑身汗淋淋,回去的路上经过水潭,她心神一动,绕着水潭走了一圈。之后她找了最浅的水潭边,边上还有块大石头,她跳上石头,坐下来,伸腿进水里,石头周围的水位正好在她膝盖处。   姜瑶二话没说,撩起衣服就脱,一下子蹲进水里——“咝!”凉浸浸的,浑身鸡皮疙瘩俱起。   但也是这一下,凉爽直窜脑门儿,让人从身到心都清爽起来。   月亮玉盘似的挂着,照着水潭银光粼粼,四周静极了,树影婆娑,晚风徐徐。姜瑶坐在水里,微漾的水波轻轻抚过脖子、肩头,舒服极了。   她撩起水花,月光下像水中精灵。她发出一声喟叹,小脚丫在水里快活地动了动。   她正泡得舒服,水温却突然奇怪起来。   刚开始她还没发觉,以为是自己习惯了水温,结果泡着泡着……   水热起来了?   她微微蹙眉,捧了一捧水,对着月光看,咦,热气儿?没过多久,姜瑶手里的水流干,她放下手,伸手进水里——那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水温差别。   姜瑶心大地想:到了晚上还会升温吗?这也太神奇了吧!   结果下一瞬间她就跳起来,“卧槽,好烫!”姜瑶蹦上石头,穿好衣服,正欲再试试水温,就看到整个水潭飘起热气,热气直熏眼睛。   姜瑶傻了,她要是再晚一秒钟,还不得烫脱皮?!当她这样想的时候,水潭竟然咕噜咕噜冒起泡,热气涨得更厉害了。   水开了?!   姜瑶赶紧跳回岸上,她转身望着巨大的水潭,不敢相信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整个水潭都变成开水。难怪没有鱼呢,热带鱼都受不了这个温度!   姜瑶盯着盯着,突然叹一口气:“好想吃关东煮哦……”   -   姜瑶洗了澡,一身轻松,回到大狗身边的时候,心情愉快。   她如常伸手摸大狗的头,大狗竟然躲开了,它发出娇细的嘤嘤声,似哀咽似撒娇,还有一丝责怪?它偏过头,面朝里面把脑袋埋了起来,像是不愿意面对姜瑶似的。   姜瑶莫名其妙。   那就先去和白狮晚安吧。   姜瑶还没走近,白狮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睛直视着她,冲她龇了龇牙。   姜瑶脚步一停,被迫站住,一脸懵逼:“怎么啦?”她离开前还喂了它蜂蜜呢!   白狮只盯着她,眼神冷冷的,似乎有些生气。   姜瑶只得退回来。   她一边走一边想,蜂蜜有毒吗?为什么它们两个奇奇怪怪的呀?   她躺下,带着满脑子问号沉入梦乡。   姜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第54章 神秘爱人54   是真的奇怪的梦。   她在无边的黑暗中, 意识昏昏沉沉,有什么东西严丝合缝包裹了她,又好像是什么柔软的东西抚摸了她, 耳朵、嘴唇、脖子、肩膀……敏感而温热, 羞耻而酥麻,整个梦境, 神秘旖旎,迷糊混沌,姜瑶有时候想蜷缩起来, 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温柔而坚定的制住,奇怪的抚触更加多起来……   姜瑶醒过的时候面红耳赤, 心跳剧烈,身体似乎还残留着梦境中的感觉, 滚烫颤抖,软软滑滑,没有力气。   她终于能蜷缩起来,手指触到肌肤,烫得灼人, 像发烧一样。   太奇怪了……   她咬唇,在心里不敢置信地想到,这不会是春·梦吧……她将脑袋埋进草堆里, 又羞又恼, 天呐, 姜瑶,你竟然在荒郊野外做春·梦……   又觉得不对。   都说饱暖思□□,她这几天忙着生存,时刻担心野兽袭击, 吃不饱,穿不暖,根本就没那方面的想法呀……而且模模糊糊的,连个对象都没有,这春·梦也太意识流了吧……   她平复了一会儿,发现大狗不在身边,坐起来,朝外一望——姜瑶惊讶地瞪大眼睛。   漫山遍野全是花,红的黄的蓝的紫的,大的小的,细枝摇摇,随风轻举,坡上坡下,远处近处,姹紫嫣红,与之前荒绿之景完全两样。   她呆住,愣愣叫了一声:“狗狗……”是换地方了吗?   离她最近的山坡顶,一只纯白的巨犬从花丛中站起,它冲姜瑶叫了一声,随即直直朝姜瑶奔来。   姜瑶心中先是一安,随即看向大狗奔跑中提起又落下的腿,大狗扑进她怀里,尾巴直摇,哼哼唧唧,发出快乐的声音。姜瑶摸了摸它的腿,“腿好了?”   大狗在她身旁转圈。   “白狮呢?”   “嗷呜——”它伸长脖子,冲另一个稍远的山坡嚎叫。白狮从茂密的花丛中站起。   两大只都在,姜瑶这才彻底松口气。   大狗在她身前翘屁股趴下,扭过头看她,大尾巴摇了摇。   “你要驮我上去?”姜瑶看了看它的腿,“你的伤刚好,我自己走过去。”   大狗挡在她身前,叫了一声。   “好好好。”姜瑶坐上去,身体前倾,紧紧抱住它,“慢一点哟。”   大狗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它驮着姜瑶上了坡,将姜瑶带到白狮身边,一把她放下,又开始快乐地转圈圈。   姜瑶察觉到它快乐的情绪,脸上也忍不住绽开笑容,“是啦是啦,是很漂亮……”   山顶尤其地漂亮。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原野,一望无际,繁花似锦,花海连接到天际,天地之间,只有蓝天和花海,一纯一繁,一静一动,人生天地间,物我两忘,心中也蓝澄澄一片。   每一朵正开的花都热烈地舒展着,每一朵含苞的花都努力地绽放着,纤细,柔软,美丽,随风姗姗,楚楚动人。   “啊——”姜瑶忍不住长叫,“啊——”这个梦境好像和梦魇之境很不一样。   她找不到它的目的,也没有可怕的东西,虽然到处都奇怪,但是她好像一直被保护着。   她担心的事会一样一样被解决,她渴望的东西会一样一样出现,生活虽然简陋到近乎原始,但是她得到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甚至喜欢这样的生活,广阔天地间,只有她和两只动物,她有最强大的狮子,最忠诚的大狗,别人伤害不了她,她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点一点建设她的家。   大狗依旧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发现姜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白色的爪子按在姜瑶腰上,刨了刨。   姜瑶人一趔,差点儿被刨下山去。   她站稳看向它,“怎么啦?”   大狗开始围着白狮转圈,嘴里哼哼唧唧。   姜瑶看过去,一眼就看到白狮胸前一团黑白毛绒东西。它缩在地上,圆溜溜,毛茸茸,像个球。   白狮用爪子刨了刨它,黑白球软绵绵打了个滚儿,懒洋洋勾住狮爪,白狮将它提了起来。   “熊猫?!”   姜瑶和黑白团子四目相对,熊猫幼崽冲她奶声奶气“吖……”随即啪几掉在地上。   姜瑶呆若木鸡。   等黑白团子扭扭歪歪、四肢极不协调滚到她面前,在她脚边缩成一个球,姜瑶才从震惊中回神,低头再次和黑白团子四目相对。   “吖……吖……”小熊猫的叫声又娇又细,黑溜溜的眼睛软软看着她。   姜瑶深吸一口气,天呐,现在是又来了一只熊猫吗!她看了看旁边的白犬和白狮,又看了看趴在她脚上的熊猫,喃喃自语:“我不会是穿越到动物世界了吧……”   软趴趴的熊猫没骨头似的在她脚边滚来滚去,姜瑶受不了了,一把将它抱起,“你怎么这么可爱!”   天呐,她竟然有了一只熊猫!   还不用坐牢!   “吖……吖……”小熊猫挂在姜瑶身上,紧紧扒着她。   唔,稍微有点儿重。   姜瑶抱着熊猫回到谷底,黑白团子瘫在草地上,屁股一扭一扭,“吖……吖……”   姜瑶立马点头,“是是是,得去找竹子,熊猫只吃竹子……”   姜瑶原本打算和白狮一起出去找吃的,看了傻乎乎的小熊猫一眼,心想:要是她离开的时候有野兽来了怎么办?   白犬虽然已经很厉害,寻常野兽伤害不了它,遇到厉害的野兽自己逃脱也没有问题,但要保护小熊猫……   姜瑶将小熊猫塞进她之前找的洞洞里,把白狮留了下来,像老母亲似的叮嘱道:“小熊猫还小,你要保护它喔……”   说来也奇怪,白狮与白犬之间一直有隐隐的敌对情绪,但白狮、白犬对小熊猫都没有敌对情绪,白狮能让小熊猫趴到背上,白犬离开前还舔了舔小熊猫。   小熊猫对白狮和白犬也特别不见外,明明今天才刚到,却像认识了很久一样,甚至有点儿作威作福的感觉。   姑且将这种情况归位国宝的魅力吧。姜瑶想。   姜瑶和大狗出去了,姜瑶原本做好了要找很久的准备,毕竟她这么久了一直没看到竹子,但是两个人才刚离开不远,就在姜瑶昨天洗澡的地方,那个巨大的水潭旁边,发现了竹林。原本的树全部变成了竹子,竹笋一节一节冲得老高。   “嗐,果真是国宝。”谁都能饿小熊猫不能饿,福气也太好了。   姜瑶从白犬背上跳下,掰断一根长笋,嫩嫩的笋肉从掰断处露出来,脆生生的,笋的香气一下子钻进鼻子。姜瑶吞了吞口水,“好想吃笋炒肉哦……”鲜滑爽嫩,肉香四溢,配上一碗热乎乎的白米饭……姜瑶口水直流。   就在姜瑶弯腰拔竹笋的时候,身后一声沉沉的扑通声传来,姜瑶一惊,忙转身,“狗狗!”   大狗从潭里浮起来,露出脑袋在水里游起来。姜瑶松口气,继续掰竹笋。   也就在她哼哧哼哧掰得起劲儿的时候,遥远的天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喊声:“……姜……小姐……”   姜瑶一愣。   “……神……酒……姜小姐……”   姜瑶瞬间往天上看,“东榑!是你吗东榑!”   “姜小姐不要害怕,您是安全的……”东榑语速很快,仿佛时间很紧,“神醉酒……”然而后面的姜瑶一点儿没听清。   “神醉酒?神醉酒是什么意思?这儿是哪儿?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神醉酒所以不能来救我吗?”姜瑶竖起耳朵,然而声音消失了,她大声叫道,“酒不是好东西啊!姜旸为什么要学我喝酒!”   “他什么时候醒啊!”   “我到底在哪儿!”   “我想吃肉——”   姜瑶没心思掰笋了,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天,“东榑——”   天地悠悠,白云飘过,没有一丝回应。   姜瑶闭上眼,耳朵竖得老高,“东榑东榑东榑……”   突然——   “姜小姐……”   姜瑶瞬间睁眼,凝神细听。   “您是安全的……”   “……不小心……神之境……”   “等神醒……您安心……”   东榑的声音断断续续,就像信号不好似的,姜瑶听得抓狂,“什么呀!我听不清!”   “我能力有限……”   姜瑶:“……”   东榑的声音之后又传来两次,但是都是断断续续的,姜瑶依旧只听清了几个字。   神醉酒,神之境,安全的。   当东榑的声音再次响起,姜瑶已经不奢望他说清楚了,直接打断他问:“你能不能清楚的听见我的声音?!”   “能……”   “那好,现在我问你答,别浪费时间!”姜瑶从地上爬起,大声道,“神醉酒不小心把我关进了一个叫神之境的地方,只有等神醒过来我才会被放出去是不是?”   “是……”   “这个地方受姜旸控制是不是?”   “不是……是……”   姜瑶大脑飞速转着,重新问,“是他的潜意识,不一定受他控制,但也会受他影响是不是?”   床边的东榑叹息一声,姜小姐太聪明了。他对着床上面色坨红的神输出一缕绿光,“是。”   他听见姜瑶大声问:“这里有神吗?”   “都是……”神之境全部都是神的幻化,全部都是神的意识。   姜瑶听到东榑的回答,整个人裂开,她两眼一黑,声嘶力竭:“啊——”   通讯切断。   东榑被震得往后退了两步。   他不是被姜瑶吓到,而是神被姜瑶吓到,一下子察觉到东榑的入侵,将他的力量切断了,神的力量又反弹到他身上。   东榑吐出一口气,终于联系上了。   两日前一个半夜,神把整个暾明别墅的藏酒喝完了,东榑不放心,本想去姜瑶房间询问,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神把姜瑶变小,对着自己眼睛扔了进去,他来不及阻止。   下一秒,神醉晕过去,人事不省。   两天两夜,东榑一直试图联系姜瑶,也一直试图给神醒酒,收效皆微。   刚刚,是他唯一一次联系上姜瑶。   还好,重要的事都说了。   现在,就等神自己醒过来了。   神之境的竹林里,姜瑶的尖叫没有停止:“啊——————” 第55章 神秘爱人55   姜瑶那一瞬间只能想到昨晚她洗了澡。她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在神的地盘、脱、光、了!   啊啊啊啊啊————   她突然明白昨晚的水为什么会一下子沸腾了,“流氓——臭流氓——”姜瑶绕着竹子转,耳朵红成两块烙铁, “啊啊啊啊啊……”   白犬吓了一跳, 起先是好奇地看着她,后来有些担心, 游到她身边,“汪”一声。姜瑶没听见,沉浸在羞耻感中难以自拔。   过了一会儿, 她恼羞成怒,指着竹子骂道:“堂堂一个神怎么能被凡间饮料打倒呢?小酌怡情, 大酌伤身,是我失恋了又不是你, 你喝什么酒啊?喝醉了睡觉不好吗?为什么要发酒疯?你要是没丢对,一不小心把我丢进地狱、战场、妖窝魔洞……我可怎么办哟!”   姜瑶嘘嘘喘气,最终牙一咬,“算了,抵平了!”   姜瑶哼哧哼哧掰起笋来, 一直掰到她拿不下为止。大狗从潭里跳上来,抖干净水,一人一狗打道回府。   姜瑶一边喂小熊猫吃笋一边看了看白犬和白狮。   所以白犬、白狮、小熊猫都是神的幻化吧。她凝神细思, 虽然东榑说神之境全都是神, 但他的意思应该是这个地方就是神创造的, 所有的一切体现神的意识,并不代表所有东西都是神的形象。   姜瑶能感觉到小熊猫、白狮、白犬的特殊。这三个活物,应该是与神联系最紧密的,在某种程度上, 它们有神的特点。   威武强大,忠诚友好……姜瑶看了看小熊猫,小熊猫正四爪朝天啃竹子,肥墩墩的身体不稳地摇来摇去,她有些不确定地想,天真憨萌?   那么,豹子呢?   姜瑶一顿。   尽管那晚在树林中月光昏暗,但她看得清豹子的眼神。那是非常冷的眼神,富有攻击性,杀气满满。   神想杀了她吗?   姜瑶迅速摇头。   如果想要杀她,白犬就不会留下来了。她能确定白犬一定是神的意志,那种感觉太相似了。   它拼命护着她,并不想她死。   所以豹子代表什么?   东榑说这个地方是安全的,她真的安全吗?   小熊猫吃完了竹笋,撑得身型愈加圆滚滚,它亲昵地抱着姜瑶的腿,冲姜瑶呀呀叫,直到姜瑶把它抱起来。   姜瑶心情略微复杂,她一边被小熊猫萌得哇哇叫,恨不得抱起来亲,一边又想到它是神的某部分,思量再三,动作变得扭捏起来。   小熊猫才不管姜瑶在想什么,它趴着,把身体所有重量都压在姜瑶肩上,心安理得,圆滚滚的脚一甩一甩。   姜瑶撑不住它,欲把它扒拉下来,小熊猫爪子紧紧抓着,就不让她扒拉,你来我往几回和后,姜瑶气喘吁吁,放弃了,瘫倒地上,气骂道:“赖皮鬼!”   “吖~”小熊猫高兴地回。   “粘人精!”   “吖~”小熊猫坐到她肚子上。   姜瑶闷哼一声,仿佛被人锤了,“要死了……”   小熊猫倒在她身上。   最终,白狮衔住小熊猫的脖子,将它从姜瑶身上撕了下来,姜瑶得以喘气。   下午,姜瑶在白狮和白犬的帮助下得到许多竹子。她原本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让它们咬竹子,细小的竹子交叉折在一起就可以做一个简易的洞门。未曾想野兽锋利的牙齿比姜瑶想象的锋利,甚至它们的爪子也无比锋利,两只野兽一路咔嚓咔嚓,咬倒一排竹子后,兽爪一划,将竹子直接破开,姜瑶看得目瞪口呆。   “不、不疼吗?”姜瑶问了一个傻问题。   白犬和白狮不仅不觉得疼,好像还觉得很好玩儿,也不管姜瑶的“够了,差不多了”,生生又划了一排。   姜瑶想:算了,动物是动物,神是神,她想和神谈恋爱,可不想和这几个傻憨憨谈恋爱。   日落前,姜瑶做好简易的竹栏,白狮把竹栏扛回洞中,姜瑶又在洞里捣鼓一阵,将竹栏安装好了。   这一晚,姜瑶带着白犬、小熊猫住进了洞里。   白狮不愿意进去,卧在姜瑶山洞所在的山坡顶,默默盯梢。   -   是夜。   姜瑶躺在白犬肚皮上,小熊猫蜷在姜瑶怀里,一人二兽睡得正香。   “嗷吼——”一声地动山摇的狮吼突然响起。   白犬、熊猫皆一下子清醒,毛发炸起。   白犬挡在姜瑶面前,冲着洞外发出长长的“嗷呜——”   熊猫摇摇晃晃站起,也跟着“呜——”   姜瑶一把抱住小熊猫,将它箍在怀里,朝洞外看去。   然而洞外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姜瑶只能听到白狮危险的吼声就在洞外,就在洞外那条它刚刚可以通过的小道,吼声是冲下的。   姜瑶有些懵,为什么是朝下的?   这个洞是在一个崖间,上下都是近九十度的陡坡,没有什么野兽能爬得上来,这也是姜瑶当初选择它的原因。   “嗷吼——”震耳欲聋的狮吼再次响起,声音确实是朝下的。   白犬鼻子动了动,放低了身体,做出戒备警告的作战姿势,兽爪已完全露出,“呜——”比面对上次豹子还要紧张。   姜瑶的心提起来。   不应该啊。   她心跳咚咚咚,紧紧抱住要扑腾下去的小熊猫,直直看着洞口。   “沙沙沙……沙沙沙……”沉钝而坚硬的摩擦声渐渐逼近,仿佛是铁板在地上摩擦。   姜瑶听声音能感觉到对方体型巨大,身体敦实,灵敏,迅速,贴着陡坡逼近。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恐惧越来越大。这声音太吓人了。   下一秒,毫无预兆的,一颗巨大的蛇头撞上了竹栏!   它两眼射出妖诡的绿光,蛇信子穿过竹栏空隙,直直朝姜瑶吐来,湿黏猩红,巨长无比。   姜瑶迅速往后退,“啊!”   月光照在它坚硬冷凝的蛇鳞上,蛇鳞反射出冰冷的光,巨蟒头大如鼓,獠牙如锥,“咝!”再次狠狠朝竹栏撞来!   竹栏往里摇了摇!   竹栏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它!   姜瑶看到那颗蛇头的时候已经绝望了!   白狮站在洞外,因为它身体庞大,侧行在道上,所以无法靠近蟒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攻击洞口。   白犬挡在姜瑶面前,龇牙低吼,爪子把地刨出深痕。   姜瑶抱着小熊猫退到最里面,才刚刚退进去,竹栏啪地倒下,与此同时,蛇头迅速刺入,白犬一下跃起,洞口的白狮也瞬间扑进。   两兽一蟒陷入混战,洞中嘶吼声、撕咬声、砰砰咚咚,凶狠野蛮,听得人胆战心惊。   姜瑶蹲在一块嵌进去的旮旯点,紧紧缩成一团,巨大的蛇尾几次从她眼前扫过,周遭的墙面砰砰作响。   只要有一下扫到她,姜瑶就一命呜呼了!   然而蛇尾没有扫到她,每一次蛇尾朝她击来,白狮和白犬都会咬住蛇身各处,叫蟒蛇被迫转移方向。   姜瑶听着白狮和白犬的喘息声,心脏紧紧拽紧,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声闷哼!   白犬被甩到墙上!   “呜……”它悲吟。   姜瑶心中一痛,死死捏住熊猫爪。   白犬从地上爬起,白狮扑向蟒蛇,蟒蛇转身,朝门口退去。   白犬和白狮从一开始就在试图将蟒蛇引出洞子,但蟒蛇每次都似退非退,并不愿意离开这里。   它一开始就发现了姜瑶,知道姜瑶在里面。   它也是冲着姜瑶来的。   姜瑶看着身体发颤的大狗,呼吸剧烈的白狮,张了张嘴。   如果这里是神之境,真的是安全的话,她被蟒蛇带走应该也没事吧……   神会保护她的,对吗?   白狮似乎感知到了姜瑶的想法,“吼——”它朝姜瑶叫了一下。   白犬再次被甩到墙上。   它软绵绵掉下来,在地上滚了滚。   “总不能每一次有了危险都是你们保护我呀……”她声音发颤。   就在她准备扑出去那刻,小熊猫挣脱她的手,飞速从巨蟒眼前跃过!   因为它身型较小,直直跃出洞口,被巨蟒误以为是姜瑶逃了出去,巨蟒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刺了出去,蛇尾扫过洞口,直直将洞口扫开一个缺口,白狮跟着跃了出去。   姜瑶扑出来,连忙跑到白犬旁边,“狗狗!”   白犬倒在地上,呼吸起伏,微弱哀吟。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姜瑶跪在地上抱住它,眼泪突然流出,“对不起……”它已经是第二次为她受伤了。   白犬舔了舔她的眼泪。   姜瑶不敢移动它,只能让它就这样躺着,她埋首它耳边,默默流泪,“我好没用……”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   神对她的保护不是举手之劳,他所付出的,没有她以为的那么轻松,说不定,在她看不到的背后,他付出的比她想象的要惨烈得多。   她真的,真的一点儿也没为他想过……   他不说,也不怨,坦坦荡荡地倾尽所有,也坦坦荡荡接受所有。   人说出口的话,真的、假的、半真半假、随时随地在反悔,随时随地在违背,人们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话,什么样的话都可以张口就来。   然而神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他认真履行着他每一个诺言。   姜瑶,你应该更爱他一点。 第56章 神秘爱人56   外面传来巨大的嘶叫, 蛇尾四处乱撞,发出砰砰巨响,随即传来更大声的狮吼, 姜瑶心一紧, 忙跑到洞边,朝下望去——   巨蟒蛇尾紧缠白狮, 白狮死死咬着蛇的脖子,说时迟那时快,旁边巨树上射下一个白影, 它直直朝巨蟒眉心射去——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它竟像颗子弹一样射穿蛇头, 白进红出,又越上另一颗巨树, 巨蟒软软地倒了下去。   白狮仰天长啸,再次死死咬住死蟒,愤怒地拖行。   姜瑶身体一软,瘫坐地上。她阵阵后怕,小声呜咽起来。   刚刚还瘫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白犬慢吞吞走到她身边, 蹭了蹭她,小心翼翼舔舐起姜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擦伤的手。   伤口瞬间消失了。   “你在害怕什么?”姜瑶抖着声音问。   白犬默默舔着她的手,没有回答。   是的, 姜瑶在问它, 不是问自己。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巨蟒和野豹都是凶残冰冷的, 冲姜瑶而来,也冲白狮、白犬、小熊猫而来。如果白狮、白犬、小熊猫代表神,那么巨蟒和野豹就是代表攻击他们的另一方。   她想到了现实世界几次三番欲置她入死地的那股力量。   神之境是神的潜意识,在这里他本该无所不能, 无边强大,然而野豹和巨蟒都比他强大,两次都是重伤脱险,且每次脱险都带有传奇色彩,更像是神主观意识控制扭转的结果。   所以即使在神之境里,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对方,对吗?   这是神的恐惧吗?   她手上细小的伤口都被悉数舔去,姜瑶鼻尖泛酸,“我不疼。”   你疼吗?   白狮和小熊猫回到洞口,它们皮毛都不是白色了,全部都变得血淋淋、湿黏黏,乍眼一看,像是它们受了重伤似的。   姜瑶见不得它们这个样子,让白狮驮着白犬,自己抱上小熊猫,一行去水潭清洗。   一到水潭边,白狮将白犬放下,自己远远一个人站在浅处梳毛。   小熊猫从她怀里钻出,扑通一声钻进水里,仰身翻滚。   姜瑶在月光下仔细查看了白犬的伤势,虽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被那样甩摔,内伤一定很严重。姜瑶摸着它的头,小声问:“疼吗?”   白犬舔了舔她以示回答。   姜瑶在它耳朵上落下一吻。   白犬快乐地呜了一声。   “乖乖待着。”   姜瑶走到白狮身边。   白狮没有表情地看着她。   姜瑶没有躲闪,亦注视着它。白狮是神身份、地位、力量的象征,高高在上,威严庄重,拒人千里。   白狮也是他孤独的象征。   孑然一身,茕茕孤立。   姜瑶微微踮脚,伸手捧住狮头。白狮顺势蹲下,与姜瑶平视。姜瑶往前一步,在它额上落下一吻。   狮子僵住。   姜瑶的脸贴在它脸颊边,她闭着眼,轻声道:“疼吗?”   强大,不代表不会受伤,也不代表受伤没有感觉。   白狮从地上起来,姜瑶被迫往后退了几步,它发出低吼,把爪子放到姜瑶面前。   姜瑶抱住结实有力的狮爪,发现它的爪子全部磨伤了,血肉翻滚,爪骨外翻。   姜瑶心一疼。蟒蛇的皮也太坚硬了些,竟然能把白狮的爪子磨成这样。   下一秒,白狮收回爪子,再次低吼了一声。它好像在说没关系,又好像在说有一点疼。   它转身滑入水中,身上的血毛荡漾开来,一下子就把周遭的水染红了。   姜瑶静静立在岸边,看着它游到水潭中央。白狮转过头,见姜瑶没有走,顿了顿,又游了回来。   姜瑶走进水里,弯腰捧了水,濡湿它脸上某块血迹,一下一下擦洗,擦洗干净后拍了拍它,“去吧。”   白狮重新滑入水中。   姜瑶依旧默默看着它。   白狮看了她一眼,往远处游去了。   小熊猫在水里扑腾游泳一阵,身上的血水悉数洗去,它游到姜瑶身边,甩干净水,倒在姜瑶脚上。   姜瑶笑着将它抱起,蹭了蹭它的脸,“刚刚厉害哟!”   “吖~”小熊猫骄傲地叫了一声。   这一晚,白狮、白犬、小熊猫、姜瑶睡在一处。   姜瑶睡在白狮怀里,白犬挨着姜瑶,姜瑶抱着小熊猫。   一夜无梦。   -   清晨,姜瑶被鸟鸣声唤醒。   她迷迷糊糊睁眼,一双清澈明亮的鹿眼眨巴眨巴看着她,旁边,兔子、狐狸、不知名的鸟儿、松鼠、各种她叫不出来名字的动物围作一圈,皆眨巴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啊——”   鸟兽群散。   姜瑶一下坐起,惊讶四望。   树后藏着狐狸,草中藏着兔子,树上松鼠和鸟儿抱在一起,小鹿站在远处惊魂未定。   更远处,小熊猫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掰的竹子,花蝴蝶在它头顶飞来飞去;白犬和白狮一人守一方,正威吓着羊群和牛群。   姜瑶懵了。   草长莺飞,百花齐放,万物生长,荒原竟然完全变了样子。   小动物们见姜瑶没有动作,重新围拢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姜瑶和它们大眼瞪小眼,生怕它们下一秒就口吐人言问“你是谁”。好在它们没有,发出的仍然是动物的叫声。   白犬见她醒了,一蹦一跳朝她奔来,小熊猫紧跟其后。   姜瑶接受了白犬的口水洗礼,把小熊猫抱入怀中,愣愣道:“怎么回事?”   白犬和小熊猫自然也不能回答她,小熊猫只会嫩声嫩气地“吖,吖,吖……”   姜瑶看着肥成球的兔子,若有所思,“我是不是可以开荤了?”   小兔子耳朵一竖,警惕地瞅她一眼,瞬间缩进草丛溜走了。松鼠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姜瑶绝望地仰天长啸:“我要吃肉——”   啪嗒——   一包荷包鸡掉在她面前。   姜瑶不敢置信:“这样就可以?”   她仰头,“我还想要床——”天天席地而睡,她想念她的乳胶床垫呜呜呜……   天空安安静静。   算了,有鸡吃就够了。   姜瑶立马低头拆荷叶,荷叶包还是热的,姜瑶一边拆一边吹,手被烫了也不管,捏捏耳垂继续拆。   浓郁的鸡肉香喷薄而出,姜瑶真的体验了一把咽口水的速度比不过流口水的速度。   黄油油的鸡仔裸露出来,姜瑶幸福得快要晕过去。她撕下鸡腿给小熊猫,小熊猫闻了闻,转身走开了。   哦,她忘了熊猫只吃竹子。   姜瑶把鸡腿拿给大狗,又撕了一个给白狮,随即捧着鸡翅,痴迷地啃起来。   肉香四溢,肉嫩汁满,还带着荷叶的清香。姜瑶醉倒在草地上,“啊,肉!”   姜瑶吃了来这里后第一顿饱饭,饱得直打嗝。   这一天,姜瑶不仅吃了肉,还又发现一个蜂窝,吃到了甜甜的蜂蜜。她骑在白狮身上,小熊猫窝在她怀里,身后跟着白犬、梅花鹿、狐狸、羊群、牛群……天上大雁随行,蝴蝶绕着花儿起舞,他们在原野上奔跑,阳光灿烂,暖风熙熙,姜瑶的笑声响彻整片原野。   傍晚,白狮在山顶停下来,姜瑶趴在白狮身上,小脚丫悠闲地摇晃着。众动物歇息在一旁,亦自由自在。   晚霞烟云如锦,天空赤红瑰丽,太阳渐渐朝原野边贴去,花草一片金黄。   她注视着美丽奇异的一切,轻声说:“我想你了。”   天空突然闪过一片白光。   下一秒,天上一声巨响。   姜瑶心跳一停,她预感到什么,蓦地从狮背上蹭起,目光投向太阳方向。   轰隆——轰隆——轰隆——   雷声迭起,姜瑶停住的心跳重新搏动,咚、咚、咚……一声强过一声,竟比雷声还要响亮。   渐渐的,明亮巨大的马车显现出轮廓,天马的白翅一如既往的纯美绚丽,它们优雅扇动着,像天使起舞。白云车座上,隐隐现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间,姜瑶忘记了周遭一切,她注视着马车,拍了拍白狮,白狮一跃而出,朝天边奔去——   它直直的、兽爪高悬、朝半空跃去,身下,是遥远的平原。   它越跑越高,越跑越远,山顶的众动物们变成了小黑点儿。   姜瑶没有注意到白狮的奇异,只看到自己离天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神一身白衣,半侧而躺,目光潋滟,一瞥风流。他噙着笑,修长的手指捏着酒杯。   姜瑶微愣。   这时候白狮一个俯冲,猛地朝神扑去,姜瑶惊讶地抱住它,眼睁睁看着两边即将相撞!   然而就在狮子与神相撞的瞬间,白狮刹那透明,爆发成更巨大的狮子,消失在神的身体里,姜瑶朝神坠去——   她害怕地闭眼,下一瞬间,她掉进一个酒香四溢的怀里。   神轻笑。   姜瑶睁眼,与噙笑的神四目相触。   姜瑶一瞬间脑中空白一片,从耳朵到脸颊皆无法控制地烧起来,火辣辣一片,像天空的烟霞真的有温度一样。   他突然凑近,鼻尖触上她的脖子,他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香。”   那是姜瑶落下时挥翻了他的酒杯,酒正好淋在她肩上。   姜瑶原本僵硬的身体被刺激得一软,朝后微倒——神的手搂住她。   姜瑶脸爆红。   为、为什么?怎……怎么回事?   姜瑶心慌气短,忙仰着脖子往旁边躲了躲,“你……”   腰上的手蓦地一紧,他一把将她捞得更近,随即握住她的脑袋,往里一贴,神的鼻尖重新触上她的脖子,呼吸洒在脖子上。   姜瑶呼吸一颤,吞了吞口水。   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到她脖子上。   “嗯……” 第57章 神秘爱人57   一个湿润而轻柔的吻。   姜瑶受不住, 用力将他推开,整张脸红得不能再红,她捂着脖子, 害怕又羞怯, 缩到马车旁边,“你、你怎么了?”心跳声快把她震晕了。   神好奇怪。   他依旧斜躺, 带笑看着她,专注、风流、多情,原本的庄重沉稳一点儿没有。神把玩酒杯, 明明酒液已经淋到姜瑶身上,此刻里面竟又装满了酒。   他看着姜瑶, 慢慢饮尽。喉结滚动间,眼角、嘴唇、下颌, 各处皆是性感。   “姜、姜旸?”姜瑶的声音颤抖,微微发干。   “嗯?”他从鼻腔里悠悠转出一个音。   啊,老天!   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发出这么勾人的声音!   “你——啊——”   姜瑶被压在马车上。   姜瑶闭眼偏头,睫毛抖啊抖,声音细若蚊蝇, “你、你要干什么?”为什么神突然这么奇怪!   “你你你酒醒了吗?我、我是姜瑶……这个……这个姿势不不不雅,你你放开……”   “不放。”   姜瑶咽了咽口水,睁眼与他目光相对, 受不住他的眼神, 又偏头闭上, “你酒醒了吗?”   “醒了。”浓郁的酒气使云团都粉红起来。   醒了才怪!   姜瑶动了动手腕,神握得更紧。姜瑶耳朵红得滴血,“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想亲你。”   姜瑶一瞬间羞得脚缩起来,她咬唇, 眼睛紧闭,“那你快亲。”   他的目光滑过她嫣红的嘴唇,目光深深,“不能。”又委屈又生气。   “为什么?”   “会死。”   啊?   姜瑶睁开眼,呆呆傻傻看着他,“你死还是我死?”   “你。”   姜瑶瞬间把嘴唇抿起来,“那还是算了吧……小、小命重要……”   神锋利的眉毛微蹙,下一秒,他低头衔住姜瑶嘴唇。   “唔……”   …………   姜瑶一开始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奋力抵抗,神不为所动。后来抵抗渐消,她勾住了他脖子。   死就死吧。她竟然这样想。   …………   一吻毕,姜瑶满面坨红,眼神如春波,神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脸颊。   姜瑶脑中再也没有其他,只潋滟着看着他。   “你……”   四片嘴唇又触在一起,姜瑶睫毛又是一抖。   他移开。   神静静看着她,手指滑过姜瑶耳垂,顺着下颌线滑到下巴尖,往下走。   她抓住他的手,在危险的地方停住。姜瑶气息不稳,“停了停了,要□□了。”   神拨了拨她手指,姜瑶犹如触电般缩回手,呼吸重重起伏。   这哪里来的妖精!   一阵湿润的云雾朝他们飘来,马车穿过瞬间,如烟似雨,脸上冰冰凉凉,浓郁的酒香蔓延开来。   姜瑶抿抿了嘴唇,尝到了酒味。   天呐,他到底喝得有多醉!连雨雾都是酒!   酒杯突然浮起,他仰头,酒倒进他嘴里。下一秒,一个湿润的吻落在她唇角,丝丝酒液一部分进了她口中,一部分濡湿了下巴。   他按住她,又是一个深吻。   姜瑶的手悄悄拉住他的衣袂,被酒气熏红了脸蛋。   …………   事情渐渐有些控制不住,神放开她的时候,姜瑶瞬间缩到云团角落,扯过云团挡住自己。她现在真的是一只煮熟的虾了,红通通蜷着。   她躲在云团后面手忙脚乱整理着,眼睛慌张四瞄,姜瑶又羞耻又紧张,说话结巴:“不行不行,酒后乱性要不得……你你你只准亲,不要乱、乱摸……”   姜瑶看到他的衣服比自己的还乱,是她刚刚色令智昏扯开的,神就那样斜倚着瞧她,没有丝毫要整理的意思。   姜瑶心虚地移过去,替他将衣服放下来,扯过一块云挡住他的下半身,吨吨吨退回去,“冷、冷静一下,我们都冷静一下,哈!”   她身体又软又热,像被他吸去了力气似的,她半靠着云,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   神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一笑,手指对着姜瑶转了转,云散开了。   姜瑶一愣,啊,这个坏蛋。   她有点生气,又有些好笑,她挑眉,“还满意你看到的吗?”她的衣服早就整理好了,之所以没有放开云,是想多一层安全感。   神盯着她挑起的眉看了看,缓慢而生疏地,也挑起眉,嘴唇不自觉跟着用力,微微抿起,他的手指再次转了转——   姜瑶听到衣服的撕裂声。   她赶紧握住他的手指,“別!”她只有这一身衣服。   两个人互相瞪着,姜瑶看他醉醺醺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他鼻子,娇声道:“不许使坏!”然后小声嘀咕道:“平时也没看出你对我的身体感兴趣啊……”   一个吻落在她鼻尖上。   猝不及防,姜瑶微愣。   神对着她一笑。   姜瑶慌忙后退。   有欲望的吻撩人,没欲望的吻心动。   神刚刚的吻是后者。   姜瑶毫无抵抗力。   那是纯粹的、眷念的、亲昵的吻,像小孩开心的时候亲妈妈;像两个多年相爱的夫妻,一方做了可爱的事,另一方被可爱到情不自禁地亲了亲他的可爱鬼。   比之前所有的吻都令她心动。姜瑶的心要跳出胸腔了。   马车刮起巨大的风落地,地上的动物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醉醺醺的样子,风将它们刮起,众动物在空中飘浮。   姜瑶一时慌张,从马车跳下去,却忘了此马车非寻常马车,即便落地了也是三层楼的高度,但好在一股力量护住了她,姜瑶晃悠悠落地。   她一落地就抱起小熊猫,将红通通的脸埋在它脑袋边,心里悸动万分。   天呐,天呐,天呐,我要死了!   她抱起小熊猫就跑,白犬跟在她后面,跑到半截,她爬上白犬的背,紧紧抱住它的脑袋,“快跑,快跑……”   白犬奋力奔跑起来,马车离他们越来越远。   姜瑶吐出一口气。   醉酒的神太难招架了。   姜瑶发着呆,任白犬朝前跑着,跑着,跑着……远远的,前方躺着一个白影。姜瑶发着呆,没有注意到。   等她注意到时,白犬已经一跃而起,朝那人冲去。   相同的奇异之象发生了,白犬和小熊猫都落进神的身体,随即化作巨大的透明身形,蓦地消失——   姜瑶掉在神的身上。   神抱住了她。   幕天席地,天高地阔,太阳在原野上洒下最后一抹光亮,藏进地平线后。另一边,弯弯的月亮悄悄挂起。满天星辰渐闪。   神一翻身,双手撑在她耳边。   姜瑶的心已经扑通扑通跳了很久,跳得她已经忘记平常的心跳是什么频率了。   她捂住他风流潋滟的眼睛,叹一口气,“戒酒,知道吗?”   神喝醉也太可怕了。   “好。”   他拉下她的手,静静看着她。   姜瑶也静静看着他。   半晌。   姜瑶突然红了眼睛,她眨眨眼,“对不起。”   神目光未变,依旧静静看着她。   为我许多次的自以为是,为我细微处的漫不经心,为我明明心动后还犹犹豫豫扭扭捏捏,为我过去未曾爱上你时所说的一切令你伤心的话所做的一切令你伤心的事。   为现在才爱你。   神缓慢眨了一下眼睛,他低下头,吻上她的眼睛。   也就在这一瞬间,天地风云变幻,日出日落快速交替,他的脑中,划过一张和姜瑶一模一样的脸,少女躲在桑树后,一双明亮的眼睛盈盈看着他。   画面一转。   他看见自己举弓对着一方光影,眉目肃冷,巨大的光箭射了出去。   画面一转。   他看见他在一片纯白之中,对空写下:“目眄睇兮邈波,容皎然兮流光。”   画面一转。   他看见白色空间中所有的字涌入自己的心脏,最终凝成《东君辞》。   画面一转。   他看见他从纯白之境破出,人间的少女已变成桑林边一座孤坟。   画面一转。   他看见无数佛寺拔地而起,原始的神明不再受人信奉,“卿转世之时,吾再醒之日,余生为一人之神。”   无数画面快速交替切换,无数记忆涌回脑中,他的嘴唇贴着她的眼皮,紧抿。   姜瑶感觉这个吻稍微长了一点。   神很久很久没有离开。   半晌。   “姜瑶。”男人声音沉沉,带着一丝陌生。   姜瑶微愣,睁开眼。   两双眼睛撞在一起。   姜瑶看着那更显威严冷肃的眼睛,看着那张明明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的脸,她推开他坐起,有些懵:“你……酒醒了吗?”   “嗯。”   不仅仅是酒醒了,女人敏锐的直觉让她感觉到其他的改变,她抿唇,“你,你是姜旸吗?”   他静静看着她,没有马上回答。   姜瑶心里一咯噔。   “我是。”   但那沉默的两秒让姜瑶不安起来,面前这个严肃万分的男人让她感觉陌生。   是的,他过去也很严肃,但不是这样的感觉。姜瑶说不上来,但就是不一样了。   她头一次不相信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神无假话。”   他郑重回视,“神无假话。”   姜瑶的心回落,她捏着自己的衣角,“嗯。”   二人间的气氛却莫名凝滞,姜瑶低下头,盯着地上的野花。   神不知道注视了她多久,最终叹息一声,将她按入怀中,他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我只是想起了过去。”   “哦。”   姜瑶一下蹭起,“什么意思?”   他沉沉看着她,“意思是,没有前世的爱人。”   神爱上姜瑶的时候,没有过去的记忆。   姜瑶呆住。 第58章 神秘爱人58   “为什么?”姜瑶又明白又不明白。   她明白了神的心意, 却对神之前的行为疑惑了。如果神没有过去的记忆,那为什么一开始就对她特殊相待呢?   暾明别墅的书开始发光。   神没有回答姜瑶的问题,时间不够了, “闭眼。”他说。   姜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看神的脸色,她乖巧闭上眼。   “好了。”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当姜瑶睁开眼的时候, 她坐在暾明别墅的床上,对面柜子、桌子摆满了空酒瓶,一排一排, 摆得整整齐齐。   神不在房间里。   姜瑶下床,拉开卧室门, 东榑凭空出现,“姜小姐请待在房间里。”   姜瑶快速看了三楼一眼, 又快速注意到大厅悬挂的巨幅油画变成纯黑色一片,楼梯处泻出刺眼的白光,“他怎么了?”   “没什么。”东榑神色平静,略有喜色,“神正在吸收原来的神力。”   “哦。”姜瑶这才注意到所有的柜子、架子, 高处全部放满了空酒瓶,她不敢置信,“这些是神喝的?”   东榑无奈微笑:“是的。”   这怕是喝光了一个酒窖吧?姜瑶问:“他为什么要喝酒?”   “神的心乱了。”   姜瑶顿住。   东榑看着她, “就是你喝醉那天的事。”   姜瑶想起了那天的事, 她有些懵, “可是是他拒绝了我。”是个人都明白她当时的意思,神也明白,但是神的沉默也表明了神的意思。   虽然她现在知道了真相,但是姜瑶不明白他为什么当时不说。害得她喝酒, 害她莫名其妙来了一次神境之旅。   “拒绝不代表神的心不会乱。”   “行吧。”已经过去了的事,姜瑶没打算揪着不放。   神在吸收神力,不得打扰,姜瑶转身回房,脱下又破又脏的衣服,换了一身干净的。她坐上床,柔软的触感恍若隔世。   她从神之境回来了。   神想起了过去的记忆。   姜瑶说不清自己在不安什么,一个人坐着,手边空荡荡的,她突然怀念起神之境的白狮、白犬、小熊猫来。   毛茸茸的触感,嗲声嗲气的撒娇声,默无声息的陪伴……   姜瑶失落了。   光芒大盛的三楼,书发出耀眼光芒,神发出耀眼光芒,很快,整个三楼都被白光充满。热烈的、纯净的白色光芒,仿佛太阳的光芒——神的力量充盈其身,是久违的感觉。   他睁眼。所有的光收束回来,连太阳的光也收进了他的身体,世界一下子陷入黑暗。   各地一片哗然。   “怎么了?”   “太阳不见了!”   “末日吗?”   一分钟后,光亮重回人间。   无所不能的神,重回人间。   《东君辞》静静摆在桌上。   神自我封印,沉睡千年,《东君辞》化作空白之书,人世间几经流转。   没有人发现它的特别之处,它普通得就像一本旧书。   直到有一天,命定的凡间少女看到了它,念出了唯有她一人能看见的名字:“《东君辞》……”   古老的神明由此苏醒。   神醒来,忘记了一切。   同时苏醒的,还有凡间某处寺庙沉睡千年的扶桑神树。   它是太阳神的附属,唯有神醒之时,它受神感召,重得神识,重塑人身。   东榑赶到神的身边,为虚弱的神光耗尽心力。   神起初不明白自己是谁,不明白为什么降生,不明白要做什么,直到他读完了《东君辞》。   《东君辞》是神唯一的答案。   在书里,他知道他爱着一个凡间少女,阴阳相隔,最终选择自我封印。当神与少女重逢,神会重新苏醒;当少女重新爱上他那一刻,他自我封印的力量与回忆会同时回到自己的身体。   神出现在姜瑶房中。   姜瑶原本是坐在床边等他的,但时间太久,她睡着了。   神注视着她。   最开始对姜瑶的保护与优待,来自他知道“她是神的爱人”,同时,他好奇他爱着什么样的人。   他克制,礼貌,默默关注,默默接受。   他理解姜瑶对他的反感、排斥,他甚至喜欢她桀骜不驯的反抗。   她漂亮,小有资产,才华横溢;同时昂扬,鲜活,没有伟大志向,知足常乐。   她鬼灵精怪,见风使舵,哪种情况对自己好,就选择哪个方向,反悔张口就来,精打细算地保持着距离。偏偏她理直气壮,坦坦荡荡,态度非常明显。   她工作努力,生活独立,爱钱,也爱赚钱,她对身边的人温柔和善,和朋友彼此信任,她用自己的方式和过去和解,把所有苦楚埋下,温柔而坚定地爱着父母。如果不是梦魇之境,他看不出来她过去经历过那么难熬的日子。   她也满身都是刺,不是吓人的大刺,是那种细细小小的刺,偶尔冷不丁地扎他一下,不疼,但有时候会令他不高兴。   她好色,有色心没色胆。   她依赖科技文明,贪图享受,偶尔放纵,不注意身体。   她傲慢,对大多数男性没有了解兴趣。   一个普通的凡人。   一个普通的、非常爱自己的凡人。   很奇怪,他竟然觉得很好。   一个有优点有缺点的女人,一个生物性、人性、神性结合在一起的女人,一个眷念着人世,为琐碎凡间烦恼感动着的女人。   他没有过。   神没有过任何感情。   他没有眷念,没有偏爱,没有喜恶,他拥有一切,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因为他拥有的,他没有需要。   他拥有人想要的一切,他为人存在,但不是人。   他羡慕姜瑶的一切缺点。   他羡慕姜瑶为自己而活。   他爱着她鲜活的生命。   姜瑶醒过来,发现神站在床边。她坐起来,问:“好了吗?”   “嗯。”   两个人相顾无言。   姜瑶原本有很多问题问他的,此刻却什么问题都想不起来。   她莫名紧张。   神好像不紧张,他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姜瑶看不出来,这让她更无所适从。   神的手指突然点上她的眉心,姜瑶的眉心显现出红色的血滴,她目光一空,眼前场景交替变换,几千年的故事犹如电影般呈现。   一个和姜瑶一模一样的少女,穿着素净的古装,她天生聪颖,能见神鬼。   清晨,神驾着天马从天边滑过,采桑的少女正对太阳,对神一见钟情。   神降人间,少女在桑树下对神巧笑。神爱上了这个唯一能看见他的人间少女。   美好的时光之后,神弓突现,神受引除魔。纯白空间内,天狼被射杀,神被永恒困于纯白之境。   人间少女从青丝等到白头,最终变成一座孤坟。   百年之后,神破境而出。朝代更迭,孤坟上已全是荒草。   神飘荡在天地间,一年又一年等着少女的转世,一千年,一千年,又一千年……   少女没有转世。   《东君辞》上写满了神的思念——   “念春兮恶灵久,谓卿兮日能苟。”   “佳人出兮采桑,帝子见兮不忘。”   “日念念兮悄然,祈天灵兮成双。”   …………   原始神明渐渐不被人们信奉,道教兴,佛教起,南朝四百八十寺,原始神明渐微。神开始虚弱。   人不再需要他。   神陷入沉睡,封印力量,封印记忆,太阳在那一天突然黑暗。   此后,人世间只留下一本无字的《东君辞》。   日夜轮回,年年接替,唐、宋、元、明,清……《东君辞》经过无数战乱,经过无数人手,被丢弃,被埋藏,最终在废品站被二手书摊老板顺走,摆进了一堆废书之中,又经过多年,被一个老人买走,放进了安静的书房。   姜瑶看到自己出现在那个书房之中,她拿起了书,“东君辞……”   书放出光芒,一粒光点从书中飞起。   光点正对姜瑶,幻化出一抹淡到看不见的人影,神凝睇着毫无察觉的姜瑶。   神收回手,姜瑶眉间的血滴消失了,她眼神重回清明,与神对视。   这就是所有的故事吗?   姜瑶想起来了她想问什么,但她不打算问了。一个明知道自己如果得不到姜瑶的爱就会彻底消失的神,他没有强迫、利用、讨好,他不疾不徐,光明坦荡,即便他明知道姜瑶一辈子不会知道,他也没有用她的感情换取活命的力量。   反而。   反而几次三番身陷险境。   他是一个真正的神,神的品格已经深深烙在他的言行举止中,他不会撒谎,不会欺骗,他说到做到,行事磊落。   这样一个神,竟然爱着她。   姜瑶看着他,“给人看这些东西,你没有事吗?”   “没有。”规则是给能力之内的人遵守的。   姜瑶看着他英俊又肃重的脸,还是有些不习惯,她紧了紧被子,小声道:“那你去休息吧。”刚吸收那么多能量,说不定会消化不良什么的。   神没有走,依旧立在床边。   姜瑶瞅了他一眼,飞快别过眼神,怎么呀?   “我现在知道秦始皇的墓怎么打开了。”   哈?   姜瑶抬头看他。   两秒后,她反应过来,这是她好久之前问过他的事,在刚得知他人间的那一大堆身份的时候。   他还是面无表情,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的看着她。   她与他对视着,不敢相信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   对视着对视着,姜瑶一瞬间福至心灵。所以他也紧张吗?   神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镇定,对吗?   他害怕着,恐慌着,紧张着,和姜瑶一样无所适从着。   他还害羞。   醉酒的荒唐事,两个人没有提,不代表忘记了。   姜瑶一笑。   原来神还是神。 第59章 神秘爱人59   “那太平天国的宝藏呢?”姜瑶轻声问。   神抿抿唇, “不知道。”   姜瑶撇撇嘴,“哦。”   神顿了顿,“如果能确定宝藏里有什么, 比如某种瓶, 某件金器,可以找到。”   姜瑶笑着看他。   神反应过来, 姜瑶在逗他。   “所以我们在一起了,对吗?”姜瑶说。   神抿唇。   姜瑶瞪着他,“你要始乱终弃吗?”她脖子一扬, 露出右边一处红痕,那是某神在神之境乱吮的证据。   神目光一深, 往那处一盯,吻痕消失不见。   姜瑶从梳妆台上的镜子里看到吻痕消失, 不可置信看着他,“你还要毁灭证据!”   “不是。”他只是觉得不雅。   “你太过分了!”姜瑶不听,“你就是在毁灭证据!你不想负责!我们都那样那样了,你还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呜呜呜呜我好可怜呀……”   神叹息一声, “不是早就确定了吗?”   “不一样。”姜瑶瞅着他,“现在答应的和之前答应的不一样。”   一人一神的目光触在一起,神微微瞥开, 最终落回她脸上, 他神色严肃深沉, 开口道:“天狼这几日就会来找我。”   姜瑶仿佛知道一般,“哦”了一声,“所以呢?”   神不确定他能不能活着回来。   姜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仰着头看他, “那我就变成第二座孤坟。”   神瞳孔一震,突然嘴唇紧抿,“不可以。”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姜瑶突然从床上蹭起,靠近他,目光亮丽,“你只能决定现在答不答应。”   两个人近在咫尺,神看着她的眼睛,那么亮,那么美,勇敢,坚毅,“咄咄逼人”,一下子忘记了忧虑。他开口:“早就答应了。”   两个人的目光粘在一起,静静地,谁也没再说话。   姜瑶越靠越近,越靠越近,两个人的鼻尖即将相触,她闭上了眼睛。   神看着她,卷翘纤柔的睫毛,小巧精挺的鼻子,水润微粉的嘴唇……   他垂眼。   姜瑶嘴一嘟,身体一倾,直直朝床边栽去——   倾斜角度过大,姜瑶蓦地睁眼,发现神已经不在床边,同时,一股温柔而强大的力量托起她,姜瑶重回原位。   神站在柜子边。   姜瑶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   神抿唇,“神之境说的话都是真的。”特别是现在,他神力充沛,别说亲吻,连碰一碰都不可以。   哈?什么话?光顾着亲了什么时候说过话?   姜瑶凝眉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亲吻前的恐吓,“亲了会死?”   神默认。   “那为什么在神之境没有事?”姜瑶一问出口就猜到了答案,“因为在神之境你是虚无的,对吗?”   “嗯。”   姜瑶傻了,“所以我们要谈一辈子精神恋爱吗?”   神看着她,“如果是这样呢?”   姜瑶气鼓鼓,“那你为什么要开这个头!没有尝过甜头就算了,你都……你都……”她脸突然一红,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你怎么这样啊!”她哀怨瞧着他。   神心口一热,像是被热水泡了一下。他有些受不住。   他声音微哑:“乖,我会负责的。”说完消失在房间里。   姜瑶被“乖”字撩得面红耳赤,又被他突然消失弄得一脸茫然。   走……走了?   和神谈恋爱节奏这么陡峭的吗?   -   更陡峭的是,晚饭后三个人竟然坐在花园里斗地主。   姜瑶望着提议的东榑,有些懵,“没有牌。”   东榑微笑,“稍等。”   下一秒,他的左手变成一截树木,右手一抬,咔嚓咔嚓咔嚓,五十四张薄片码成一排,光影一闪,木片上四种花色迅速成型。他上手洗牌,哗啦哗啦,发出纸牌的声音,木片柔韧富有弹性,和真正的纸牌别无二致。   “好了。”   姜瑶不由自主朝旁边望去。神盯着纸牌,面无表情。   姜瑶捞不准他的意思,试探着:“打吗?”   神盯着牌,竟然没有回答她。   姜瑶懂了。她心里觉得好笑,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又怕被他看到,赶紧往下拉了拉。   他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的?   姜瑶咳了咳,“我讲一遍规则。”   “不用。”   “不用。”   一树一神异口同声。   姜瑶再次抿唇忍笑,“哦。”   三人看牌。姜瑶和神是农民,东榑是地主。   姜瑶一看自己的牌,在心里“卧槽”,这什么意思?!她抬眼飞速瞟了一下东榑和姜旸,两个人神色镇定,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是姜瑶有史以来拿到的最好的牌。四个三,四个四,四个五,四个六,加一个小王。也就是四个炸弹加一张单牌。   姜瑶不敢相信能在现实世界里拿到这样的牌。她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东榑微笑,甩出第一手牌,“四个七。”   姜瑶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看着自己手里满满当当的炸弹,虽然都是炸弹,但全是小点炸弹,比不过东榑的四个七,含恨咬牙:“过。”   东榑敢第一手就干放炸弹,说明手里剩下的牌也好得很,她想,东榑手里不会刚好是五个炸弹吧……   “四个二。”神声音沉沉。   姜瑶惊了,脱口而出,“这是最大的牌!”理论上来说双王炸弹是最大的牌,但是姜瑶手里捏着小王,所以这一把不可能有双王炸弹了,顺延下来最大的就是四个二的炸弹,以此类推。   东榑的四个七不值得用这么大的牌打。   姜瑶叹息一声,“算了,第一把打个经验。”   东榑和姜瑶说了“过”。   神长指一伸,放下四张牌,“四个A. ”   哈?   姜瑶懵了。   东榑微笑:“过。”   “四个K. ”   东榑微笑:“过。”   “四个Q. ”   东榑微笑:“过。”   神的手上夹着最后一张牌,他翻转过来,声音低沉磁性,“大王。”   姜瑶傻了。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   是的,她是傻子。她怎么能和神比运气呢?   姜瑶把东榑手上的牌翻过来,果然是四个八,四个九,四个十,四个J。   姜瑶:“……”所以合着她手上的牌还是最差?   东榑重新洗牌,一边洗一边对神说:“您把神运收起来。”   “你也收起来。”   姜瑶盯着一神一树,“你们两个把神运用在这种地方?”   二人不说话。   第二把,姜瑶是地主。   打开牌的时候,姜瑶再次惊了,她又看了神和东榑一眼,在心里算了算他们手上能拿到的最好的牌,算来算去,顶多有一个人手上有一个四个K,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牌,稳赢啊!   她咳了咳,“这把真的没有什么神运了吧?”   神和东榑点头。   姜瑶嘻嘻一笑,甩出第一手,“三到Q的顺子。”   “过。”   “过。”   “四个A. ”姜瑶知道他们要不起,没有停顿,“四个二。”   姜瑶知道他们也要不起,甩出最后两张,“王炸。”一不小心,她打了一个春天。   东榑和神放下一张未出的牌,“下一把。”   姜瑶看了看他们的牌,放心了。嗯,没有神运的神和神树,牌太差了。   接下来,姜瑶迎来斗地主生涯的高光时刻,她几乎把把天牌,每把都有至少两个炸弹,神和东榑毫无还手之力。   姜瑶赢累了,想:来把不要炸弹的。   结果最新一手牌她果真没有炸弹,甚至最大的牌只有A,然而姜瑶再次打了春天。   “三到A顶天顺子。”   “JQKA顶天对子。”   完牌。   姜瑶就是再粗心也意识到什么,她反问自己:我的运气有这么好吗?   她看向某神。   某神全神贯注盯着牌,并没有和姜瑶对视。   姜瑶又看向东榑,难道是东榑?   东榑眉头紧锁,也专心得不得了。   啧。姜瑶随随便便看牌,又是王炸加二,她腻了。   几把后,姜瑶打了哈欠,“不来了吧?”   神看了她一眼,“好。”   散场。   姜瑶和神开始逛公园。   姜瑶越想越不对,问身边的人,“我今天为什么运气这么好?”   神抿了抿唇,“神运都在你身上。”   姜瑶一讶,随即笑起来,“难怪。”神的衣角擦过她的手指,姜瑶手指动了动。晚风拂过二人距离极近的衣角手指,温柔的风像是对方的肌肤。   二人不说话了,风静静拂过他们的额角,耳朵,颈边,两个人保持着五厘米的距离,心照不宣。   原来情到深处,是那么想要触摸对方。   无关□□,就是想要碰她、靠近她,抚摸,亲吻,把自己的温度、气味传递给她,也带回她的温度、气味。   然后两个人便是同一种温度,同一种味道。   那样的温度和味道令人着迷。   可惜此刻不能。   两个人静静立在青石道上,手与手之间依旧隔着五厘米的距离。   然而即便没有挨上,两个人却同时感觉到心悸。那种不需要言明的,只属于两个热恋男女的气场交融。   姜瑶有些晕乎乎地想:原来不牵手也能这样醉人。   神的喉结动了动。   半晌。   他瞥开眼,“这里数千年前是百濮居地,这座山下有四座濮人冢。”   哈?   姜瑶回过神,“所以?”   “可以出土夏商时期的文物。”   姜瑶有些忧愁地想:神不会谈恋爱,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60章 神秘爱人60   姜瑶第二天如常起床, 洗完脸后她盯了镜子半晌,随后刮了眉,敷了面膜, 这才满意地下了楼。   她在餐桌边坐下, 目光往楼梯处扫了一眼,拿起面包咬了一口, 问东榑:“神呢?”   东榑将果汁端上餐桌,正微笑欲答,笑容突然一窒, 人瞬间消失不见。   姜瑶眼里的笑意跟着消失了。她抿唇站起来,第一次上三楼。   东榑笔直站在门边, 转身看着她:“神不见了。”就是那一瞬间的事。东榑感到不安。   姜瑶不再往前走,“嗯。”   东榑看着姜瑶平静的样子, 有一点担心,正欲说什么,姜瑶率先说:“我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东榑微惊,连他都不知道,姜瑶为什么知道?   “天狼。”   东榑大惊, “他出现了?!”   姜瑶抿唇,“没有人能帮助他,对吗?”   东榑哑然。   是的, 没有人能帮助神。   “他会回来的。”姜瑶丢下这句话就下楼了。   -   天狼出现的时候, 姜旸似乎早已料到, 他没有丝毫停顿,白光一爆,两个人瞬间被拉进纯白之境。   天狼笑了一下,“你是每时每刻都在等我吗?”   神颔首:“自然。”   天狼步态优雅, 手上镯子青翠欲滴,她盈盈一笑,“你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该谢我?”   神对面的人正是朗甜。   “为了令你二人相爱,我可是绞尽了脑汁。”朗甜啧一声,“梦魇之境这么厉害,姜瑶的心理防线近乎崩溃,您又如此及时出现,完美的来了一次英雄救美,结果她还是没爱上你,感情不上不下,卡在喜欢和爱之间,看得我真难受。”   她摇了摇头,“你二人可真是心硬。”   姜旸注视着她,看着她和前世完全两样的容貌与性别,并不为此震惊。神魔都是可以幻化的,皮囊可有千种。令他吃惊的是,直到此刻,神依旧感觉不到她身上的魔性。   “我原本还有一计。”被困进了纯白之境,她似乎并不紧张,竟然和神分享起了还没来得及实施的计划,“既然精神难以控制,控制身体也很好。不管是我掌控她的身体,还是她自己。和神日夜欢爱想来都是美妙的经历。”   神目光一沉。   朗甜眯眼微笑,“不知道您听没听过欲海之境,按我手上的实验数据来讲,好像没有一个凡人逃脱呢。”   可惜第二个计划还来不及实施,姜瑶被神扔进了神之境,错过了这个“大礼包”。   虽然姜瑶在神之境顺利爱上了神,殊途同归,但是朗甜非常可惜没有见到姜瑶欲海挣扎绝望的样子。   轻松的相爱太无聊了,没劲。   “够了。”   朗甜惊讶地看着他,“你在生气吗?”   神不语。   朗甜嘻嘻一笑,“神的工作守则您应该重新看看,虽然没什么用,但那是神的自我修养不是吗?”   姜旸一下明白为什么感受不到她的魔性了,他声音沉沉:“你成神了。”   “嗯哼。”她漫不经心点点头,“是的。”   神是可以关闭一切被他人感知的开关的,不管力量大小。这是天道对每一个神的保护。   两个神正面相对,一个面无表情,庄重典雅;一个笑靥如花,眼波盈盈。   下一秒,姜旸化作一抹白光,消失不见。   再下一秒,神弓于上空突现,九箭同发,以包围之势射去。   朗甜往后一退,双手一甩,九粒绿球直直甩出,正正与九箭撞击,箭破球裂,发出铮鸣之声。   然而这时,神突现其后,手指直指朗甜后脑勺——在手指将触之时,朗甜一下子化作绿烟,消失在原地。   二神你来我往,你现我消,白光绿影交错,铮鸣之声不绝于耳,巨响此起彼伏。   几回合后,神眉目一敛,嘴唇微抿,身体发出光芒,逐渐大盛。   空中传来朗甜的声音:“因为有人在等你,所以想快点结束吗?”   神身体上的光芒像雾一样蔓延开来,逐渐充斥整个纯白之境。   朗甜被迫现身。   神弓高悬,光箭对准了朗甜。   “可惜。”她叹息一声。   就在光箭即将射出那一刻,神弓反转,箭朝神射去——   -   姜瑶在梦中一抖,从桌上醒过来。她摁亮手机,终于等到屈教授的回复。   她抱着《东君辞》,看屈教授翻译过来的东西。   “   佳人出兮采桑,   帝子见兮不忘。   目眄睇兮邈波,   容皎然兮流光。   棠为饰兮菲菲,   兰为佩兮幽芳。   灵琅装兮白裳,   煌四方兮以降。   遗既明兮琼珠,   贻既暗兮瑶珰。   乘云骑兮参商,   与女游兮月望。   怜莫怜兮美人,   祈天灵兮成双。   夜曼曼兮哀郁,   长太息兮君狂。   ”   屈教授说:“这还是一个神和一个凡间女子的爱情故事。”   “讲的是神对一个采桑的女子一见钟情,夸赞了她的容貌和德行,然后神就下凡送许多玉石给这个女子,还带凡人上天看月亮看星星。最后四句是感情表达,大概是希望和凡间女子在一起,日夜都在祈望一类。”   姜瑶看完了屈教授的翻译,回了谢谢,打开《东君辞》。   她曾经只能看到第一页,但是此刻,她发现原来《东君辞》每一页都是有字的。   神已经消失一周,姜瑶只能按下不安,每天靠做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东榑把《东君辞》给她的时候,大概是怀着试试说不定会对神有用的心态。   他说:“既然神说书在姜小姐手里会好很多,那么你拿着它吧。”   姜瑶不知道有没有用,或者对现在的姜旸有没有用,但是她和东榑的想法基本上一致,试试吧,万一呢。   她一页一页翻着书,看着上面陌生的小篆,实在太多了,她不能每一页都依靠屈教授。   这几日她常常做梦。   姜瑶不知道是因为书的原因,还是神给她看了前世的记忆,她现在每晚都要梦到前世。   有一些是神的记忆,有一些却是神没有向她展示过的画面。   人真的会想起前世吗?   即便想起了前世,她也是自己吧?   唯一能确定的是,随着梦的东西越多,她对“自己的前世”这个概念越来越清晰。   她过去是不接受的,甚至隐隐排斥前世,她就是她,哪儿来一个前世,完全不同的两段人生,没有必要绑在一起。   她有时候会暗暗生气,小女人的那种微妙幽曲的恼怒,恼怒神在喜欢她之前还喜欢了一个人,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前世。   但要她因为这一点点介意放弃神,姜瑶又做不到。   她几乎以为自己会这样暗暗别扭一辈子。   这几天似真似假的梦,好像她失忆了又把记忆捡回来了一样,虽然新奇陌生,但是却无比熟悉,好像是她的,又好像不是她的,以至于姜瑶对前世的态度渐渐模糊不明起来。   如果我们真的从同一个源头流出,是同一条河流,那么孟婆汤或许就是一块挡板,它截住了某一段河水,使这段生命被静止,然后剩下的继续奔腾不息。   有一天挡板坏掉了,静止的河水奔腾起来,那么曾经静止的河水就会重新与原来的河流融合,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以区分。   如果是这样,她也不必庸人自扰。   何况现在,又哪是别扭前世的时机呢。姜瑶抿唇,手摩着书。   他就那样一声不吭消失了。   姜瑶连忧伤难过的情绪都来不及酝酿,戛然消失,让她只剩下一种不敢深想的恐惧。   他说了要回来的。   神无假话。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姜瑶一看,是吴慧的电话。   “妈妈。”   吴慧一顿,“怎么啦你?”   姜瑶一愣,“没什么呀?”   “平时不都叫‘妈’吗,怎么突然撒娇叫‘妈妈’呢?”   姜瑶笑了一下,“没注意。”   “今天打算煨红烧肉,你回不回来吃呀?”   姜瑶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吴慧一般不做红烧肉,一做红烧肉就是给姜瑶做的,它代表吴慧的“我想你”。   姜瑶抿抿唇,“我今晚回来,煨软一点。”   “好。”   东榑得知姜瑶要下山,放下修剪花枝的工具,脱掉手套,“好的,我送你。”   “不用。”   “今天周五,很堵的,我知道一条好走的路。”说着就已经走到门边,拿上了车钥匙。他转身看着姜瑶,说:“我从来没吃过家庭版红烧肉。”   姜瑶过了两秒才回道:“如果你不嫌弃我妈妈的手艺的话。”   “我的荣幸。”   吴慧打开门看到姜瑶身后的东榑,一愣。   姜瑶看吴慧的眼神就知道她误会了,忙道:“这是我的朋友,叫东榑。”   东榑将礼物双手递上,一个精雕木摆件,笑道:“总听姜小姐念叨伯母做的红烧肉,得知您今天要做,就厚着脸皮来了。”   两方一阵寒暄。   姜瑶默默吃饭。   吴慧和姜洪对视一眼,姜洪给姜瑶剥了一只虾,“瑶瑶,吃虾。”   姜瑶眨眨眼,乖顺地吃了,对姜洪一笑,“我也给您剥。”神色自然,笑容如常。   吴慧放下筷子,轻声问:“瑶瑶,最近遇到不开心的事啦?”   姜瑶摇摇头,“没有啊,日子顺得很。”   吴慧瞧了东榑一眼,东榑对吴慧微笑,吴慧回之一笑,夫妻俩又对视一眼,总觉得怪怪的。   等东榑走后,吴慧把姜瑶拉到一边,问:“刚刚来的真的是你的朋友?”   “是啊。”姜瑶莫名其妙。   “现在虽然说时代变了,开放了,但是男女性普通朋友是应该主动保持距离吧?”吴慧蹙眉,“我怎么感觉他刚刚想赖着不走,在等我们开口留他呢?”   姜瑶一噎。   吴慧见她的表情,确定了,“是吧,他刚刚是想留下来吧?”   姜瑶干巴巴道:“没有的事。”   吴慧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瞒着我什么呢?”   “没有啦。”姜瑶拿上睡衣,“我去洗澡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吴慧叫住她。   “什么?”   “你还在和那个杨先生谈恋爱吗?”   姜瑶一顿。 第61章 神秘爱人61   “妈妈, 他叫姜旸。”姜瑶背对着吴慧,眼眶莫名一酸。姜旸,姜旸, 姜旸……   “哪个姜?”   “姜瑶的姜。”   “……哦。”吴慧看她背对着, 声音有些不对,不敢多问, “去洗吧。”   姜瑶进了浴室,吴慧走到姜洪身边,想了想, “你不觉得瑶瑶怪怪的?”   姜洪看着电视,漫不经心回, “可能和男朋友吵架了吧。”   阳台上洗衣机发出长长一声“嘀——”   “晾衣服去。”吴慧推推姜洪。   姜洪叹一口气,去晾衣服。   没晾一会儿, 吴慧又走到他身边,晾起衣服来,“你真不觉得瑶瑶怪怪的?”   “是有些怪。”姜洪拿下衣架放到凳子上,“哪个年轻人没些烦恼?她不跟我们说,也不想我们看出来, 你就让她自己解决嘛!”   “如果事儿很大呢?她解决不了呢?”   姜洪看她一眼,“那你能解决?你比你闺女厉害?”   吴慧一噎。   “别想有的没的,她不想说就别去问, 多给她点儿空间。”   吴慧张口就想反驳, 但又一下子想到最近看的亲子讲座, 话咽了下去。   姜洪偷偷瞥了吴慧一眼,见她真的忍住了,心里不禁好笑,人嘛, 活到老,学到老,好事!   吴慧一边晾衣服,一边自我开解,“是是是,要课题分离,分清楚什么烦恼是我的,什么烦恼是女儿的,不要把女儿的烦恼当作自己的,管好自己的课题……”   眼尖的吴慧一瞥,眉头一蹙,对姜洪道,“你看那是什么?”   姜洪原本以为自己偷笑被逮住,心里正一虚,结果吴慧根本没看他,他松口气,朝吴慧指的方向看去,“豪车?”   “不是,是车里的人!”   姜洪眯起眼睛看,只能看到一个大概轮廓,“啥?谁嘛?”   吴慧目光灼灼,“东榑嘛!那车里坐的不就是瑶瑶的朋友嘛!”   “哦。他咋还不走?”   吴慧眉皱紧,想到他刚刚磨蹭不愿离开的样子。正在这个时候,卫生间传出剧烈的呕吐声,两个人在阳台都听到了。   吴慧忙跑到卫生间门口,急慌慌问:“怎么啦?”   回应她的是又一阵反胃声。   吴慧心里一咯噔。   等姜瑶出来,吴慧站在卫生间门口,一脸严肃盯着她,“姜瑶,你是不是怀孕了?”   姜瑶面色苍白,一脸茫然,“啊?”   “下面那个是不是晓得了?”吴慧一跺脚,“你们怎么回事呀?不是还在和姜先生谈恋爱吗?为什么又和这个人搅在一起呀?”   姜瑶满脸问号。   “这个人不好!既不管你有没有男朋友就和你发生关系,还让你这样了,这个男的是不是强迫你?难怪他今天奇奇怪怪!我——”   “妈——”姜瑶头痛,“你在说些什么呢!别讲那么快,我没怀孕,什么这个那个的!”   吴慧顿住,把最重要的问题再问了一下,“没怀孕?”   “没有!”姜瑶无语地看着她,“我就是很久没吃那么油的肉,肚子一下子不舒服而已。”   “……哦。”吴慧心中大石落地,“那下面那个怎么回事?”   “什么下面那个?”   “东榑呀。”吴慧往阳台上走,“他的车停在李阿姨家那楼旮旯呢,我还看到他了。”她走上阳台,“哦,现在又开到张阿姨家那棵树后面去了。”   她妈的眼睛是真尖。   姜瑶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她穿上外套,拿上手机,“我下去跟他说。”   姜瑶走到熟悉的车旁边,东榑看着她走过来,率先道:“希望我的行为没有给您带来困扰。”   姜瑶叹一口气,“你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的。”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的担忧。”东榑看着她,“我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同伙,神不在,我只能如此。”   两个人静了一会儿,姜瑶抿唇,“这里正对我家阳台,我妈看得到,我不好解释,你转出去,转到我卧室那边去吧。”   “好。”   姜瑶回到家里,正好看到吴慧满意地离开阳台,像母鸡护崽成功似的。   她情不自禁一笑,挽住吴慧的手,“妈妈,我们一起看电视吧。”   吴慧把手抽出来,拒绝了她,“洗澡去,洗完澡自己玩儿自己的,我回卧室上网了。”   姜瑶惊讶地看着她,“您不是不爱上网吗?”   “你别管我嘛!”吴慧嘀嘀咕咕,“我有自己的事。”   姜瑶看向姜洪,“那我们……”   “不了!”姜洪大手一挥,看了眼时间,“我也陪你妈上网去了。”   姜瑶跟过去,“你们上什么网呀?不会在网上被骗了吧?”   吴慧在卧室门口将姜瑶堵住,“不许进哦。母女之间也要保持距离。”   姜瑶瞪大眼睛看着吴慧。   吴慧也瞪着她,“洗澡去,洗澡去。”   姜瑶哭笑不得离开了。   洗完澡出来,姜瑶看着主卧半掩的房门,一半好奇,一半担忧,悄悄猫身过去,竖起耳朵听——   “……好,我们上一课主要讲了亲子关系中的课题分离,特别强调了纵向关系和横向关系的区别,倡导更多父母学会悦纳真实的孩子,而不是理想的孩子……”   姜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眼眶一红,酸酸胀胀的感觉席卷了她。   对已经年过半百的父母来说,承认自己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难;承认了还要改,难上加难。   最最难得的是,这是他们自愿的,主动的。他们背着姜瑶,打破原本坚硬的盔甲,悄悄学着如何爱她。   这段学习的旅程,不用想就能知道有多么磕绊、难堪、笨拙……   姜瑶听着视频里无数的“亲子关系”“亲子关系”“亲子关系”,好像在吴慧姜洪眼里,她还是一个正在成长期的孩子,他们依旧为她的每一步成长忧心。   姜瑶其实已经不在意过去,非常感恩吴慧姜洪是她的母亲父亲。   但是她的父母好像不满足于此,非要让她感动到流眼泪才行。   姜瑶眨了眨眼,将湿意眨了回去,悄悄退回来,离开了主卧。   -   当神弓对准姜旸射来的时候,神极速一躲,光箭擦着他脖子而过,血珠冒了出来。   弓高高悬在上空,颜色从淡红变成深红,与此同时,绿色的箭矢凭空出现,搭在弓上。   弓冷漠地对着神。   神面无表情,擦掉了脖子上的血珠。   “天道无情啊。”朗甜叹息一声,“神又算什么呢。”   神不语。   弓是天赐除魔之物,只认天道,原本是天赐给姜旸的武器。   然而此刻,它调转方向,对着姜旸,成了朗甜的武器。   天道在那一瞬间,改变了诛杀的对象。   二人对视。   朗甜说:“神明式微,天道的力量也越来越弱,一个古老的神的所有神力,你明白代表什么吧。”   神没有回答。   “如果世界出了一个天道也控制不了的神,那么天道又何必是天道呢?”   神没有回答。   “你的力量在我之上,很容易就能杀了我,神杀神后,我的力量也会成为你的力量。”朗甜歪头看他,“天道忌惮,很正常。”   神不再听她讲话,身形一闪,出现在她身后,   朗甜一闪,身形欲逃,然而绿光闪过后,被一束白光挡了回来,神禁住了她,与她前后相贴。   悬空的神弓调转方向,对准了二人。   朗甜挣脱不得,怒道:“傻子,你这是要你我二人同归于尽吗?!”   弓渐满。   “天道不值得你这样做!”   “这是神的职责。”   话音刚落,九支箭破空射来。   九箭穿心。   朗甜的血于前,嘀哩嗒哩流了一地;神在后,鲜血染红了白袍。   他松开手,朗甜扑在地。   与此同时,他倒下去。   朗甜看着他溅上血的衣角,眼露嘲讽,“姜瑶呢?”   姜瑶……   -   姜瑶一下子从噩梦中醒来,胸口疼痛难忍,“啊……”她甚至忍不住呻·吟出声。   醒来的瞬间已经什么都不记得,姜瑶捂着胸口,只觉得心跳快得不正常。   《东君辞》从床上跌落,掉在床脚。   姜瑶起身欲捡,却因为心绞痛不得不蹲下去,半天无法动弹。   她的身体一直很好,遇到神之后,更是好得不得了。   姜瑶预感到什么,手脚瞬间冰凉,打了个冷颤。   不。   不会的。   她跌跌撞撞捡起书,抖着手翻开,还在,还在,她把书抱在怀里,顾不得现在是凌晨三点,拨通了东榑的电话。   嘟——   嘟——   嘟——   ……   没有人接听。   姜瑶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为、为什么?   为什么东榑不接电话?   她脑袋空白了一阵,又突然想起东榑就在楼下,她跑到窗边,看到了东榑的车,没有丝毫停顿跑下楼。   咚、咚、咚!姜瑶用力拍响车窗,“东榑——”   车里没有动静。   姜瑶穿着睡衣,踩着拖鞋,更用力地拍车窗,“东榑!”   车窗缓缓摇下,姜瑶还没来得及松气,就看到东榑时树时人的身体,他面色苍白,用一种姜瑶不想懂的表情看着她:“姜小姐,过您自己的生活吧。”   姜瑶睁着眼,表情木然,“你什么意思?”   “神死了。” 第62章 神秘爱人62   东榑话音一落, 瞬间变成一截枯枝。   姜瑶的眼泪砸在窗沿上,心中空茫茫一片。   神……死了?   “东榑……”她盯着驾驶位的枯枝好久,渐渐反应过来东榑也出事了, “东榑!”   她往后退了一步, 凌晨三点的街道,四周空荡又寂静, 刚刚还对她说话的人一瞬间变成毫无生机的一截树枝。   他说:“神死了。”   姜瑶一抖,冷汗冒出,同时寒冷无比。   怎么可能呢?   神不是永生吗?   她浑浑噩噩上楼, 拿上《东君辞》,又浑浑噩噩下楼, 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她坐上车, 将东榑放到副驾驶,车驶了出去。   幸而时间是凌晨三点,街上没有什么车,也没有什么人,否则以姜瑶此刻开车的速度和状态, 非出什么事不可。   车子进山,直奔暾明别墅而去。   姜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到这里来,只是那一瞬间, 她脑子里只有这个地方。   暾明别墅一片漆黑, 只有楼梯口的窗子落下一处月光, 月光透过红蓝绿橙的琉璃窗砖,扭曲变形,月光也黯淡下来。复古华丽的陈设隐隐露出轮廓,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姜瑶按亮了灯, 一切恐怖的阴影变身为富丽堂皇的家具。   水晶灯流光溢彩,桌子、椅子、柜子花纹繁复,宝石和金纹光芒熠熠。   她赤脚踩在纯白的羊绒地毯上,目光盯着大厅最阔的一面墙。原本,那里有一副能压住整栋别墅过于夸张华丽的画,两米乘三米,每一个踏进这里的人一眼能看到,看到就会忽略其他。   现在,画框里黑黢黢一片,像噬人的黑洞。   画,没有了。   姜瑶的心更空了。   她摁亮了别墅所有的灯,从一楼晃到三楼,有史以来第一次进神的房间。   那是很大很大一个房间,空旷,简雅,冷峻,四面落地窗,窗帘是黑色的。屋子中央一张圆床,床架泛着金属的冷光。   原来他的房间这么冷硬。   “姜旸。”   风吹起黑纱,穿堂风灌进来,像刀片一样刮过姜瑶脸颊、手背、脚踝。   房间寂静,她的呼唤像石头一样沉了下去。   一封信被刮到地上,正在姜瑶正前方。   姜瑶蹲下去,跪在地上,信封上写着“姜小姐”。姜瑶打开,第一句话撞进眼中:“姜小姐,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代表我和神都死了。”   姜瑶一抖,信纸滑在地上。   -   “姜小姐,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代表我和神都死了。   我希望这一天永不到来,但当它来临的时候,你我都毫无办法。   我为神而生,是神的附庸,神生则生,神死则死。神突然消失后,每天太阳落下时,我都忍不住感恩——感恩神又活过一天。   如果有一天,你不幸地亲眼看见东榑变成一截枯枝,或者,你翻来覆去找不到我,只发现了一截枯枝,那么,希望你平静地接受枯枝就是东榑的事实。   与此同时,也接受另一个残忍的事实。   神的特性,注定了死就是死,没有转生,没有复活,没有灵魂。   你不要等。   ”   姜瑶的心跳停了。   你不要等。   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话。   死就是死,没有转生,没有复活,没有灵魂。   姜瑶冷得牙齿打颤,最后一点妄想消失,延迟许久的痛苦细密绵重而来,她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可是你说了要回来呀……哪有神会死呢……   你让我怎么办呢?   灯突然摇晃起来,柜子也摇晃起来,地板颤动,楼下有什么东西“啪”地碎了。   地震了。   姜瑶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然而她躺在地上,竟闭上了眼睛。   城市陷入喧哗,一些地方的灯突然灭了,一些地方的灯惊恐炸起。   吴慧和姜洪被摇醒,两个人快速起来,打开姜瑶的房间门,“瑶瑶!”   卧室空无一人。   姜洪拖着吴慧下楼,空地上已全是惊醒的人,吴慧抖着手给姜瑶打电话,电话无人接听。   “这个死孩子,大半夜去哪儿了呀!”   灯摇晃了一分钟,渐渐停下来。   姜瑶躺在那里,没有动。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提前喧哗惊醒的C市经历了一场有惊无险,人们心有余悸。   姜洪和吴慧回到家,姜瑶的房间传出急促的手机铃声。吴慧放下拨打中的手机,跺了跺脚,“手机也没拿!”   二人还未走到卧室,姜瑶的手机再次急促响起,吴慧跑去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是商芙的电话。   “喂,商芙?”   “阿姨?”商芙一愣,“姜瑶怎么不接电话呀,还总是占线?”   吴慧眼一酸,“她没和你们在一起吗?我也不知道呀!地震前她好像就不在家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门的……”说到后,吴慧的声音逐渐哽咽。   “阿姨你先别急,我问问其他朋友,说不定在吴蝶那儿呢!我找到她了给您打电话!”商芙挂了电话,看着群里每个人都说打不通姜瑶电话,在小群里给吴蝶和双双说:“我刚打通了,阿姨接的电话,姜瑶地震前出门了,凌晨出门,没带手机,没通知任何人,我现在担心她。”   双双和吴蝶开始给其他朋友联系。   商芙打开通讯录,滑啊滑,滑啊滑,手指突然顿住。   东榑。   姜瑶最近与暾明别墅联系频繁……   别墅外突然响起手机铃声,姜瑶呆愣的眼神动了动,她瞬间爬起来,飞奔下楼,在门口的车上找到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商小姐”。   姜瑶抿唇,顿了两秒,拿起手机。   “喂。”她说。   商芙大大松了一口气,她瘫在座位上,骂道:“姜瑶你长本事了啊?!随便找对儿鸡翅膀就学会飞了哈?临市那么大的地震,整个C市都在摇,你不会不知道吧?知道了不晓得给你爹妈报个平安装什么死呢!群里所有人都在问你的位置,你以为你是孤儿手机一扔世界上就没人找你了是吧?!”   对面过于安静,商芙眉微拧,“出什么事了?”语气瞬间温柔下来。   姜瑶没有说话。   商芙一咯噔,“宝贝儿你在哪儿?”   姜瑶盯着脚下的草地。清晨的草地,露水沾尖,湿答答,黏腻腻。   一颗眼泪掉到脚背上。   商芙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姜瑶,告诉我你在哪儿。”   “暾明别墅。”姜瑶声音微哑,“给我父母报一下平安。”   商芙的车射出去。   “喂,阿姨,我是商芙。”商芙拨通吴慧的电话,“你们别担心啦,姜瑶和吴蝶闹了些别扭,她半夜睡不着,直接去找吴蝶说事儿了,她明天就回来。”   “哦哦,这样呀!”吴慧提起的心放下一半,“哎,这孩子……”   “没关系啦,别担心,两个人说开了就好了。”   “好好好……你去劝一劝,这么多年的朋友……”   “嗯嗯,我正过去呢……”   商芙和吴蝶通了气,挂了电话直奔暾明别墅。   她到暾明别墅的时候姜瑶就坐在暾明别墅外面的石阶上,晨露已经打湿了她的睡裙摆。小小一团,像是被谁抛弃了。   商芙一瞬间火冒三丈,跑过去将人拉起,二人肌肤相触的刹那,姜瑶手臂冰凉。   “你在外面坐了多久!”   姜瑶抱住了她。   商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如此脆弱的姜瑶她第一次见,她又怒又心疼,手拍上姜瑶的背,“先去车上暖暖。”   商芙正欲带她走,姜瑶没有动。   商芙眉拧紧,嘴唇动了动,最终又拍了拍她。   商芙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一阵湿意,她一僵。   姜瑶嚎啕大哭。   不……   她接受不了……   他不会死……   商芙眼中泛起酸意,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只听姜瑶的哭声就已经让人心生悲伤。   她抱住姜瑶,不停拍着,声音跟着哽咽起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没关系,没关系,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   姜瑶心一刺,哭声越发悲恸,不,她不想过去。这一生,她不能爱别人了。   她也不想有别人。   “我不要……”她声音发抖,痛哭难抑,“我不要……”   商芙一下一下,缓缓拍着她的背,“没关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帮你,我来帮你……”   “……”姜瑶张了张口,话没有说出来。   商芙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了看二三楼的窗户,又看了看暾明别墅紧闭的大门。   姜瑶穿着睡衣在门外坐了很久,没有人让她进去。   她现在在外面如此大声的哭泣,依旧没有人出来。   商芙沉声道:“是这里面的人欺负你吗?”   姜瑶摇了摇头,“没有人了……”   商芙不懂,“什么?”   “没有人了……”姜瑶心痛如绞,眼前发黑,她软倒地上。   商芙忙将她扶起来,姜瑶面色苍白,额上满是汗珠,商芙才将她扶起,她脚一软,再次往地上倒去。   商芙撑住她。   完了,发烧了。   商芙一咬牙,撑着她往车上走,姜瑶蓦地甩开商芙,“就在这里,不要走!”   她跌跌撞撞推开大门,跌跌撞撞推开里门,商芙跟上,叫道:“姜瑶!”   姜瑶倒在大厅里。 第63章 神秘爱人63   商芙将姜瑶带进别墅, 放在大厅的沙发上。   别墅寂静冷清,商芙叫了几声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心里的疑惑又多了一点。   但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商芙凭着曾经短暂待过的记忆, 将姜瑶拖回姜瑶的房间, 又四处找了找,在某个房间找到了家庭常用药箱, 喂姜瑶吃了退烧药。   姜瑶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她会突然尖叫,也会突然呓语, 她闭着眼睛,眼泪却没停过, 她的嘴唇上火起皮,面无血色。   商芙筋疲力尽。   下午, 姜瑶安静下来。   商芙松了一口气。   -   姜瑶傍晚时分退烧。商芙正好逛完空荡荡的别墅重回房间。   两个人目光相触,姜瑶从床上坐起,哑着声音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商芙给她倒了水,在床边坐下:“你吓死我了。”   姜瑶慢慢喝水, 喝完后放下杯子,她握着水杯,问, “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哪方面的?”   “□□。”   商芙掏出手机, 点开热搜榜, “D市7.5级大地震,南方大洪,沿海台风,北方禽流感。都是最近两天突然爆发, 各地损失惨重。”   姜瑶垂下眼,半天没说话。   商芙看着她,“现在能说出什么事了吗?”   “能。”语气平静,和早上精神恍惚的状态判若两人。   半晌。   “我谈恋爱了。”   商芙一惊,“什么时候?”   “最近。”   “认识多久了?”   “一年左右。”   “谁?”   姜瑶顿了顿,“他死了。”   商芙一下消声。她迅速联想一切,明白了姜瑶反常的原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不是姜瑶现在想听的。   姜瑶垂眼盯着水杯,水杯在她手里缓慢旋转着,“我还好啦。”   商芙没有回话。   姜瑶深吸一口气,“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崩着的弦确实断了。”   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在神突然消失那一刻,她似乎就有了这个预感,恐惧从那个时候就拽住了她。但是生活如此顺利,神又如此强大,仅仅是消失,不需要她草木皆兵。   但是她的心不受控制,一直沉,一直沉,没有人能懂她的恐惧,也无法对任何人说。   她爱着一个神,在互明心意后,还来不及你依我侬,他踏入生死不明的战场。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然后他死了。   姜瑶是在那一刻,才彻底明白她是用怎样的感情爱着他。   神于姜瑶来说,不仅仅是爱的人,更多的是依靠。不知不觉间,神成了人世间她最信任的那个人。   超过父母,超过朋友,甚至超过自己。   她有时候会讨厌自己,她明白自己有很多缺点,越是了解自己的人,越对自己充满疑惑和不信任。   人性太深了。如何也望不到底。   唯有神,神完美无瑕。只要他站在姜瑶面前,姜瑶就得到救赎。   神的眼神看穿一切,也包容一切。他看着她,仿佛知道她的一切把戏,然而他还是会为她会心一笑。   这让姜瑶感到超越一切的安全感。一个真正接受她一切的男人,一个明白她是怎样的人还是赤诚爱着她的男人。   她眷念他,也眷念他的爱。   在那一刻,姜瑶承认了。承认了比起爱神,她更爱神的爱。不管反思多少次,不管对自己说多少次“多爱他一点”,她在感情里,只想做任性的那一方。   神对她的纵容、保护,让她有恃无恐。   神是她的乌托邦。   神是她不敢想的理想。   她已经不知不觉沉溺于此。   然而,她失去了他。   乌托邦一瞬间轰然倒塌,她又将一个人面对所有,无所依傍。   比起得到,她更恐惧的是得到后又失去。   人世茫茫,她在那一瞬间看到了自己枯萎的后半生。   她失去了她的神。   她失去了她真正的理想。   然而她明白得太晚了。她明白的时候,就是失去的时候。   姜瑶那瞬间痛彻心扉。   商芙等着她说下一句话,但姜瑶似乎沉浸进另一个世界里,过了好久好久没有说下一句话。   商芙是心直口快的人,性子也急,然而此刻她不敢催姜瑶,她眉头蹙起,心里想了很多话,然而每句话似乎都轻飘飘的。   姜瑶从思绪里回过神,重新说:“刚开始确实接受不了。”她压抑得太久,沉默和爆发都是突然的。   “但是接受不了又能怎样呢?”她喃喃。   浑浑噩噩的失控随着发烧渐渐消失,理智重回大脑。   她很疲惫,想什么都不管地睡一觉,不,是睡很久。让她安安静静地缓一缓。   她可以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只要给她时间。   她什么都可以忘记,只要给她时间。   “我想洗澡。”姜瑶突然说。   商芙愣了一下,“你才退烧。”   “身上黏黏的,难受。”   最终姜瑶洗了澡,换了衣服,甚至仔细耐心地吹干了头发,抹了保湿霜。   商芙注意到这个房间全是姜瑶的日用品,她似乎在这里住了不少的日子。   姜瑶扎好头发,拿上包,对商芙笑了笑:“走吧。”   商芙又是一愣,“去哪儿?”   “回家呀。”   商芙盯着她平和柔顺的脸,心里的担忧更多了,“你没事?”   姜瑶笑了一下,“嗯。”   商芙一脸不信。   姜瑶顿了顿,说:“我先回去看看爸妈,再去处理一下工作室的事,你可以告诉吴蝶和双双我刚才告诉你的,我会回家停好车,关好门窗,把家锁起来,找一个借口安抚好父母,暂停工作室所有事务,给自己放一个长长的假。”   她看着商芙,非常冷静,“然后我就好了。”   “真的?”   “真的。”   -   姜瑶果真按她说的那样安排处理了所有事,告诉父母自己要出差国外,暂停工作室,给所有员工放了带薪假,把车停进车库里,关上家里的窗,关闭了天然气、电闸,最后关机,重新回到暾明别墅。   她走上三楼,慢慢爬上房间里的床,钻进深蓝色的被窝里,沉沉睡去。   深夜,她从梦里醒来,月光洒在被面,桑丝泛着冷光。   姜瑶看着冷白的光,一看就是一个小时。   房间里静极了,她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清晰而空灵地交错着。她坐起来,光脚下地,她走到电视旁边,按亮了电视。   一会儿安静之后,新闻联播的声音响起来。   姜瑶回到床上,缩进被窝里闭上眼睛。   -   一个星期后,商芙和吴蝶开着车,从市区驶向市郊。   “你竟然憋了一个星期才告诉我!”吴蝶气鼓鼓,“你现在告诉我干嘛,去收尸吗!”   商芙委屈,“姜瑶说她想一个人静静嘛……”   “这种事能一个人静静嘛?”吴蝶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你好歹纵横情场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情伤最忌讳一个人胡思乱想吗?而且这是普通的情商吗,对方、对方……哎!一不小心就容易想不开的好吗!”   商芙心虚,“……我就觉得一个人静静挺好的呀。”睡一晚,什么情伤都不是事儿,第二天又是一条好汉。   吴蝶白眼翻得更大。   -   车停到暾明别墅外,两个人还没下车就透过围栏看到了小花园里的姜瑶。   两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商芙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之前的话都是骗人的。   姜瑶没有变得更好,她更糟了。   姜瑶没想到商芙和吴蝶会知道她在这里,更没想到她们会来。   她揉了揉凉僵了的脸,将石桌上的《东君辞》收起,轻声问:“你们怎么来啦?”   商芙抿抿唇,一路上想的振奋人心的话全部都说不出口了,姜瑶现在的样子是听不进去的。   吴蝶第一次来暾明别墅,她的目光很快从姜瑶身上转到别墅上去了。她最近学了很多,进步神速,她一到就发现别墅的与众不同。   这是神力浓郁的古典别墅。   这个地方对于修行者来说是天堂。   她不敢相信离C市这么近的郊外竟然有这样一块风水宝地。   为什么没有人抢这个地方呢?   姜瑶的目光落到吴蝶身上,她看到吴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她感受到吴蝶散发出的惊叹,她敏锐的抓住了吴蝶异于平常的目光,姜瑶心突然提起来,问:“你看到了什么?有人在这里对不对?”   商芙叹一口气,“姜瑶……”   吴蝶摇摇头,“我只是感受到了神力。”   姜瑶眼里的光却突然亮起来,“是神力吗!你确定吗!有多少?!你能看到有没有小光点吗?!”   商芙被吓住了。   吴蝶也有些吓住。   姜瑶却一下子爬上石桌,踩着石桌从小花园翻到外面,冲到吴蝶面前,“是他!他没死!”她拉着吴蝶进去,“你来里面感受,你好好看看,你找一找,有小光点的……”   吴蝶拍拍她,“好好好,我先感受一下,你别急。”   姜瑶安静下来,目光灼灼,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吴蝶。   吴蝶浑身清爽,灵台清明,感觉好极了。她在大厅绕了一圈,随即上楼,又在二楼绕了一圈,最后,她踏上三楼的楼梯。   姜瑶心跳一停,心脏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吴蝶从来没有来过暾明别墅,她不知道三楼是神住的地方,但是此刻她朝三楼一步一步走去,像是被指引一样。   姜瑶眼眶一红,激动难抑——所以你没死,对吗?   吴蝶走进神的房间,径直走向姜瑶这几日睡觉的地方。姜瑶看着她拿起了东榑的信。   姜瑶一愣。   吴蝶皱了皱眉,“这信有法术。”   “能解吗?”   “能。”是简单而私密的法术,她刚学没几日。据方霆说这世上知道这种法术的人寥寥无几,这法术贵就贵在学这种法术需要机缘。   吴蝶解了法术,信上原来的字消失了,信纸重新显示了两个字:“方霆。”   吴蝶一愣。   姜瑶站在她旁边,也看到了新字。   “我们去找他!”姜瑶将书和信纸塞进包里,拉着人离开。 第64章 神秘爱人64   方霆是吴蝶的师父, 只有吴蝶知道他在哪儿,所以车是吴蝶开的。   吴蝶在车上想了半天,没法儿将暾明别墅和方霆联系在一起。方霆从来没说过啊?暾明别墅神力充沛, 按方霆无赖又霸道的性子, 要是早知道这个地方,不早就用尽手段搞到自己手里了?   或者, 暾明别墅的主人是比方霆还厉害的人物?   吴蝶看了身旁的姜瑶一眼,抿抿唇,“你要做好准备, 方霆不是好相处的人,我带你们这样过去可能连面也见不着。”   呃, 特别是姜瑶曾经还当场和他抢过宝物。方霆小心眼得很。   曾经有个人只是经过他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对方还当场道歉了, 但是方霆脸色一下子黑得厉害,不仅当时没接受道歉,之后也没接受道歉。对方登门谢罪三次,方霆每次都拒之门外,完全不见人。   吴蝶很担心。这次见人, 悬。   三人到达方霆的四合院,吴蝶心虚又谄媚地说明来意,她眨眼, “师父……”   方霆头也没抬, “让她们进来吧。”   吴蝶眨眨眼, 没想到这么容易。撒娇起效了?   三人见了方霆,方霆平静地拿过信纸,他盯着字迹看了一会儿,问, “东榑死了?”   吴蝶和商芙皆一愣。   姜瑶点点头,“是。”   方霆眉头皱起来。   这几日各地大灾,已经让他猜到了某件大事。此刻这封信,证实了他的猜想。   东方最后一个神死了。   “可惜了。”   姜瑶问:“东榑为什么叫我来找你?又为什么隐藏这么深?你……是不是有办法救那个人?”   “东榑确实曾经联系过我,也拜托了一件事。”方霆看了她一眼,说:“但可能他拜托我的事不是你想要我做的事。”   姜瑶抿唇,“你直说。”   方霆从玻璃柜里取出一个小药瓶,推到姜瑶身前,“忘情水。”   姜瑶身体一僵。   “他说如果你接受不了事实,就把一切忘记。”   姜瑶不死心,眼眶通红,“还有呢?”   “没有了。”   “救人的法子一点儿没有吗!”   方霆嗤笑一声,“人如何救得了神?”   姜瑶眼前一黑,吴蝶连忙扶住她,“什么神?你爱上了一个神?”   商芙站在一边,眼睛惊讶地睁大,她深深吸气,感觉人生魔幻了。   她的闺蜜……和一个神谈恋爱了吗……   姜瑶没有碰桌上的药,她转身离开。   吴蝶正欲跟去,方霆叫住了她。吴蝶和商芙对视一眼,商芙跑出去看姜瑶了。   方霆用眼神指了指小药瓶,“带上。”   吴蝶一顿。   “有时候自己是没办法做决定的。”方霆语气冷静,“什么味道都没有,你看情况给不给吧。”   吴蝶将药放进口袋里。   -   三个人重回暾明别墅。   姜瑶独自一人上了三楼,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吴蝶将商芙拉到一边,拿出了药。   商芙一惊,“你拿来了?”   吴蝶皱眉,“方霆让我们看着下不下药。”   商芙也皱眉,“这是瑶瑶自己的事,我们不该替她做决定。”   “我知道。”吴蝶叹一口气,“但你也看到了,姜瑶这个样子太让人担心了。”   商芙想了一会儿,“所以你知道怎么复活一个神吗?”   吴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根本不可能好吗?方霆虽然一身缺点,狂妄自负到极点,但是他确实是玄学第一人,他都说不可能,我怎么可能?”   吴蝶顿了顿,“古往今来没有说过人能复活神的。”   “万一呢?”商芙急病乱投医,天真地看着她,“没有人成功或许就是因为没人去做,你去找一找嘛,有没有用我们可以先了解一下啊。”   吴蝶无语凝噎。   隔行如隔山,她想告诉商芙神的特性,但是一两句话又很难把一切解释清楚,而且商芙的话也没错,她确实没有深入地了解这一方面。   “行吧,我先找找资料。”   商芙上楼,安静待在姜瑶身边。   姜瑶说:“我没事,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的。”   “嗯。”商芙看着她一点儿也不好的脸色,没说什么,“慢慢来。”   吴蝶几天后再次来到暾明别墅,商芙将她拉到小花园,两个人悄悄咪咪,蹲在花丛旁小声对话。   “有进展吗?”   吴蝶眉头纠结地拧在一起,表情怪异,“我们还是劝姜瑶喝忘情水吧。”   商芙一愣,“没有找到法子吗?”   吴蝶摇头,“我把方霆的藏书都看了,只能更坚定神死不可复生。”   商芙叹气。   吴蝶从口袋里拿出一本破旧的书,“只有这一本不是讲神的书,开玩笑似的说了一个法子。”   商芙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我觉得不对,因为从来没有这种说法。”吴蝶甚至觉得这本书是哪个神棍写起玩儿的,上面说的尽是不着调的事。   “你快说!”   “这儿——”吴蝶打开书,指着某处念,“人降生则生魂,神动情则有灵,人死可招魂,神死可招灵。”   商芙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意思是神如果动心了是有灵魂的,死了也可以招魂。”   “哦。”商芙忙问,“怎么招?”   吴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念情诗。”   商芙:“?”   吴蝶合上书,焦躁地揪了一下草,“所以我说这本书是乱写的嘛!”   “不是。”商芙把书拿过来翻了翻,“谁写的这本书?他没说理由?怎么念呢?要念多久?对着什么念?怎样算成功?这些他说了吗?”   吴蝶将书放进包里,“算了算了,这本书连作者都没有,我疯了才会带出来。”   商芙也冷静下来,天真如她也觉得这件事离谱了点儿,她叹一口气,“那就再观察几天吧。”   二人对视一眼。   吴蝶将药拿给商芙,说:“这样,除非她出现自杀倾向,不然我们不瞒着她偷偷下药。一旦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你就把药给她吃了。”   商芙拧眉思考了一下,最终点了头,“好。”   两个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排好了各自来暾明别墅的时间表。未曾想姜瑶大睡三天后竟突然好了。   她说:“如梦初醒。”然后吆喝着商芙和吴蝶彻底清理了一遍暾明别墅。   商芙和吴蝶不信她突然好了,一直默默观察着她,生怕她此刻是寻死前的回光返照。   姜瑶神色自若,甚至在发现东榑房间里的财产转赠协议时笑了笑,“我变成富婆了。”   暾明别墅被转到她名下。   商芙和吴蝶凑过来看,看清楚协议金额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和神谈恋爱这么赚钱吗?   连死,东榑也准备得这么周全。   三人离开暾明别墅,姜瑶提着箱子,带走了所有自己的东西。   商芙和吴蝶又陪了她几天后,发现姜瑶真的好了。   不是那种一下子所有都忘记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好,而是你能感觉到她还是伤心难过,但是她愿意关注周围,也愿意去思考别的的那种好。   这个才让她们放心。   商芙和吴蝶松了一口气。   半个月后,姜瑶重开工作室,朝九晚五,回归正常的生活。   商芙去了她家几次,干净整洁,画室里新开了一幅画,阳台上的花儿也开着。   嗯,会做清洁,会画画,会浇水,看来确实是好了。商芙放心地和新男友欧洲一月游了。   吴蝶自从上次恶补许多有关神的知识后,对天神理论产生了浓厚兴趣,回来后再次扎进藏书室,将神学的书全部翻找出来,正一本一本地读。   奇怪的是,那本无名氏之书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吴蝶确定自己还回来了,这个藏书室只有方霆和她能进,是方霆拿走了吗?   吴蝶思量再三,最终还是蹭到方霆身边问:“师父,你看到一本破破烂烂,没有作者的书了吗?”   方霆正在写毛笔字,没有回答她。   吴蝶趴在门边,静静等他写完。   一字毕,方霆收手,他看着自己的字,漫不经心的,“哦,我卖了。”   ?   吴蝶脑中冒出问号,为方霆突如其来的买卖不解。   方霆是完全不会缺钱的人,为什么会卖书?而且那本书胡言乱语,根本没什么价值呀?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问出了第二句话,“你卖给谁啦?”   “姜瑶。”   !!!   吴蝶眼睛徒然睁大,“方霆!”   方霆眼神平静看过来。   吴蝶捂住嘴,“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的!”她有些懵,又有些急,“你把书卖给她做什么?”   “她要,就卖给她了。”   “她拿什么买的?”   “暾明别墅。”   方霆你MMP!!!   吴蝶一句粗话顶到喉咙口又被她满脸通红憋下去,吴蝶憋了半天,最终还是怒气难消。难怪姜瑶突然就好了,一定是那天偷听到她和商芙的话了。睡三天才好都是假的,姜瑶这个小蹄子是怕她们疑心,故意缓了三天才行动。   也难怪她看起来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她把那本书当真了!   “可是那本书是假的啊!”吴蝶哀怨地看着方霆,“你怎么能这样骗我的朋友!”   方霆毛笔一顿,侧头看她,笑得贱兮兮的,“谁说是假的?”   吴蝶呆住。   “我方霆的藏书室没有假的。”   “可你那天明明说没有办法的。”电光火石间吴蝶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是在报仇吧!”方霆当时是故意那样说的,就是为了报姜瑶曾经和他抢东西的仇!   这个小心眼的东西!   不仅小心眼,还腹黑,一箭双雕,把暾明别墅也搞到手了!   一本破书换一栋别墅,谁有他会做买卖! 第65章 神秘爱人65   但怒归怒, 知道姜瑶的事还有转机吴蝶是高兴的,她兴冲冲问:“所以那本书上说天天对着镜子说‘我漂亮,我漂亮, 我漂亮’, 九十九天后会变成大美人儿也是真的?”   “你试试就知道了。”   还有什么喜欢谁就去天天表白,九十九天后对方也会喜欢你一类, 吴蝶眼珠一转,感觉自己可以和王俊凯谈恋爱了。   方霆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吴蝶的表情实在太好猜了, 就差把“我要和帅哥谈恋爱”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但是吴蝶没有色令智昏,她还是比较担心姜瑶的情况, 从方霆那里离开后,她直接开车往姜瑶家驶去。   -   姜瑶确实是因为偷听了吴蝶和商芙在小花园的谈话才知道书的, 但是她不是盲目地抓稻草,她一开始也并不信吴蝶说的那些话。   让她改变想法的是一些萦绕在她脑海中的疑问,千头万绪,让她感觉到奇怪。   东榑和方霆什么时候有的交情?按吴蝶平时对方霆的吐槽,方霆绝不是一笑泯恩仇的人。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为什么接受了东榑的委托?东榑许诺了他什么?   东榑为什么又委托了他?并且用法术藏了起来?这是想要她发现,还是不想?   吴蝶第一次得到允许进入藏书室曾经兴奋得连发三条六十秒的语音炸弹,之后又连发三条感叹藏书室防盗系统之完善。   然而吴蝶竟然带来了书。   如果书完全不着调, 方霆为什么要把它放在藏书室?为什么防盗系统没有防住吴蝶?是方霆故意的吗?为什么?方霆是故意戏弄她还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问题太多, 姜瑶想来想去, 只觉得这本书蹊跷。   于是她悄悄一个人去找了方霆。   方霆没有解答她的疑惑,只说:“一事一交易,东榑和我的交易已经完成。”   姜瑶从小和生意人打交道,自己也是个人精, 闻言立马明白过来,“现在我们可以做交易了。你想要什么?”   方霆对她快速上道很满意,“在我说出我想要什么之前,我们先明确一下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交易既成;我若给不了,你也不必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真是半分亏都不愿意吃。   姜瑶知道是自己求人买卖,自然得按对方说的来,她顿了顿,“告诉我东榑和你的交易,以及,那本书的真假。”   方霆笑了一下,没有急着回答她,问:“如果那本书是真的,你要吗?”   姜瑶点头,“要。”   “你愿意付出多少?”   “所有。”   方霆将书拿出来,扔到桌上,“我要暾明别墅。”   姜瑶愣住。她不为方霆狮子大开口吃惊,只是不敢相信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事先声明,书是真的,但能不能成功我可保证不了。”   姜瑶深吸一口气,“东榑和你的交易是什么?”   “暾明别墅只能买这本书。”   “你还要什么?”   “没了。”方霆不打算说有关东榑的事。   姜瑶拿着书离开。   -   那本破旧的书说,对着神之物念情诗,每日早晚,不可断绝,心诚者即能招回神之灵。   但需要念多久,念什么情诗,如何算成功,成功后神是实体还是虚体,等等等等,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叫人念情诗。   姜瑶每天念两个小时,早上一个小时,晚上一个小时,连着念了一个月,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怀疑吗?   不,她不怀疑。   即便要她念上几年,她也可以。   有希望,就可以。   这天她如常念完《东君辞》睡觉,睡梦中,一个白色的光团漂浮在她眼前。   姜瑶在梦中喜极而泣,“是你吗?”   白色光团贴上她额头。   熟悉的感觉让她的眼泪扑簌扑簌直掉。   是他。   姜瑶一觉醒来,突然觉得肚子沉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沉沉压在上面,她被子一掀,眼睛徒然睁大——   草!   什么东西?   她肚子怎么了?   怀孕了?!   她赶紧坐起,动作间,肚子上一团掉在被窝里,姜瑶身体一僵,扭头看向肚子方向。   好消息是她的肚子还是她的肚子,平坦光滑,并没有怀孕,那白生生软弹弹的一团只是叠在她肚子上,姜瑶刚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误以为她肚子变大了。   坏消息是,那团白肉真的很像人肉,它圆圆滚滚,有温度,微微起伏,看得姜瑶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炸起。   “怪物”不知道在她被窝里呆了多久,姜瑶只要一想这个就头皮发麻!   姜瑶从床上跳起来,夺门而出,抓狂又茫然——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她挪到门边,默默观察了一会儿,被子里安安静静,什么异常都没有。   眼花?睡迷糊了?   姜瑶挪进去,掀开被子——   “啊啊啊啊啊……”她尖叫着跑开。   十分钟后,她重新挪回卧室,倚在门边瞅了一会儿,肉团静静地呆在远处,和她掀开被子时一模一样。   它好像并不能动。   姜瑶仍不敢进去,不能动是怎么到她床上来的呢?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姜瑶目光扫过床头的书,啊,今天还没有念诗!   姜瑶忍着恐惧,靠着墙,挪进去,拿走书,一溜烟儿逃出卧室。   她念完诗,连忙给吴蝶打电话,“我家出现了一个怪物!”   正在驱车往姜瑶家赶的吴蝶一愣,“什么怪物?”   “一个肉球!”   “你等着,我还有十分钟到你家。”   “好。”   卧室门口,姜瑶趴在左边,吴蝶趴在右边,两个人都害怕地瞅着肉球,半天没说话。   姜瑶抖着声音:“你说点儿什么呀……”   吴蝶抖着声音:“要不,我叫方霆来吧……”   “你不知道是什么吗?”   吴蝶咽了咽口水,“我们是研究邪祟的,所有邪祟都是雾啊烟啊的,没见过这么具象的……”   姜瑶听了更害怕了,“它压着我睡了一晚上,呜呜呜呜……”妈妈……   吴蝶几次三番鼓起勇气欲进去,最终还是没踏出那一步,她给方霆打电话,“师父,姜瑶家有怪物,你快来!”   “什么怪物?”   “一个肉球!”   “没兴趣。”挂了电话。   吴蝶再给他打,对方关机了。   吴蝶:“……”   两个人默默关注肉球一上午,肉球呆在那里,没有丝毫动弹。两个人互相加油打气,最终一起走到床边,盯着肉球。   姜瑶毕竟是和非人之物朝夕相处了很久,又是经历过各种匪夷所思之事,甚至差点儿没命的人,胆子还是比吴蝶大一些。   她伸手戳了戳。   吴蝶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神的女人的胆识吗?   肉球硬鼓鼓,没有看起来那么柔软,但是它的触感和人的肌肤一模一样,带着温度,富有弹性,姜瑶戳上去的时候,肉球里面的东西动了动。   两个人同时后退一步。   姜瑶眉头微皱,这怎么看怎么像没出生的孩子啊……   吴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她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吞了吞口水,问:“你情诗念的怎么样了?”   姜瑶看她一眼,不敢相信这个时候她问这个,然而还是答道:“每天早晚都念,没有断。”她想起了昨晚的梦,心跳微快,“我昨晚第一次梦到他了。”   两个人的目光触到一起,姜瑶看着吴蝶的眼神,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吞了吞口水,“不可能吧?”   就算给她通天的想象力,她也想象不到神会以这种方式回来!神的意象里从来没有这个!她一直默认的是光点!昨晚做梦也是光啊!怎么可能是一团肉球?!为什么?!   但是这个肉球的出现也确实太奇怪了。   姜瑶这一个月朝九晚五,两点一线,日子平淡如水,什么奇怪的事都没有遇过,除了念情诗招魂……   “那会不会是神没招来,招来了其他东西?”姜瑶头一次怀疑起那本破旧的书。   “也没什么黑气啊。”吴蝶说。她突然灵光一闪,“要不你对它念一下情诗吧,如果有反应……”   姜瑶虽然不信,但是此刻好像也只有瞎试,她拿来《东君辞》,随意翻开一页,随意念了一句,“怜莫怜兮美人,祈天灵兮成双——”肉团里的东西动了动。   “啊,就是!”吴蝶叫起来。   姜瑶放下书,又念了一句:“夜曼曼兮哀郁,长太息兮君狂。”   肉团再次动了动。   吴蝶看向她,难掩兴奋:“是是是,它有反应!”   姜瑶盯着肉团,思维一下子空了。   就……就这样成功了?   他回来了?   姜瑶感觉不真实,神消失的时候她是这种感觉,神死的时候她是这种感觉。儿戏一样。   她盯着肉球,或许也是这种形态让她不敢完全相信,万一是假的呢?哪儿有这么容易成功?方霆不都让她做好不成功的准备吗?她自己都做好了念好几年的准备,这才一个月……   吴蝶见她还没自己高兴,收住笑容问:“怎么啦?”   姜瑶眼神空茫茫,“我有点儿不信。”   吴蝶其实也只是半信半疑,闻言觉得还是慎重一点好,“那我们再观察观察?”   姜瑶点点头,“好。”   两个人于是从上午守到下午,瞌睡来了还趴在床边睡了一会儿。   晚上,两个人盯得都快斗鸡眼了,依旧没发现异常,当然也没发现更多能确定的痕迹,两个人吃了外卖,到了姜瑶晚间念诗的时间。   一整天没动静的肉球,在姜瑶第一句诗念出口时又动了动。姜瑶连着念了一个月,早已经把《东君辞》背得滚瓜烂熟,她抱着书,盯着肉球,连续不断地背着,肉球欢快地动起来。   姜瑶眼睛一酸,开始相信这个丑东西真的是神回来的标志。   吴蝶听着她声音里的颤声,若有所感,心里也酸酸的。她无声拍了拍姜瑶。   姜瑶带着哭腔,说:“为什么是个球啊?”   吴蝶本来都感动得眼泪要出来,闻言呆住:“啊?”   姜瑶伸出手去戳了戳球,预感到了什么,“他这样明显是个婴儿啊……” 第66章 神秘爱人66   姜瑶怀着忐忑复杂的心情和吴蝶在外面沙发上将就了一晚。她其实也没怎么睡, 闭眼就开始想些有的没的,思绪纷纷乱乱,想了跟没想似的。她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 姜瑶算是彻底接受了神以肉球回来的方式, 她一醒就往卧室走,不知道肉球怎么样了。   打开门, 她僵在那里。   卧……卧槽?   床上的肉球不见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躺在那里,他仰躺着, 张着两条白藕似的小胖腿,小鸡鸡对着姜瑶。   “啊啊啊啊啊——”姜瑶捂眼跑开, 真他妈变婴儿了!   吴蝶听见她的尖叫,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怎么啦,怎么啦?”   姜瑶和吴蝶四目相对,昨晚乱七八糟想的东西一股脑涌上来,“他不会像人一样慢慢长大吧?要是这样,等他长个十八年, 那时候我都四十三岁了!”   不等吴蝶说话,她又说,“复活的神还和以前一样吗?他会不会失忆什么的啊?”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复活方式不对, 转身重回卧室, 盯着小婴儿道:“姜旸?”   那双酷似神的眼睛明亮清澈, 天真无邪,只水汪汪地看着姜瑶。   一副可窥神貌的模样,一双孩子的眼睛。   姜瑶一边惊叹婴儿精致的容貌,一边咯噔一下想, 完了,这明显就是一个婴儿。   姜瑶对这种情况处理不来,既高兴于神复活成功,又对这种复活方式充满不确定,她只得给方霆打电话,“你没跟我说神会变成孩子啊!”   方霆淡定得很,“这我哪儿会知道?没人复活成功过,你可是第一人。”   “也就是说毫无参考可言?”   “是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方霆挂了电话。   姜瑶打电话的时候吴蝶已经进来,她也吃惊于床上的婴儿,正瞪着眼睛瞧。   姜瑶看着□□裸的婴儿,咳了咳,拆了一条新的浴巾把他裹上。   两个人一左一右盯着婴儿,皆是苦大仇深的样子,久久没说话。   半晌。   姜瑶突然一笑,伸手戳了戳婴儿牛奶似的脸蛋儿。   吴蝶目光转到她身上,紧张问:“你干嘛?”该不是刺激太大,傻了吧!   “原来你小时候长这样。”姜瑶说。   吴蝶:?   姜瑶深吸一口气,“不管啦,走一步算一步!”几乎是瞬间想通了。   遇见神后,哪一件事不是出人意料呢,她什么没经历过!小事!   “啊,对了!”神如果复活,东榑不也应该复活吗!她忙转身取下某个盒子,开锁,那里面放的是那截枯枝。   令人失望的是,枯枝没有任何变化。   姜瑶再次给方霆打电话,“东榑为什么没有复活?”   方霆语气不耐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机缘命数,他又不是你的,你管他复不复活,一个不够你操心吗!”怒气冲冲挂了电话。   姜瑶只得作罢。   -   没结婚先当妈是什么体验?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房顶,姜瑶吓得一蹦三尺高。她看着莫名哭起来的婴儿,手足无措,“你你你干嘛……”   吴蝶的肚子咕了一声,她拧眉猜测,“是不是饿了啊?”   姜瑶蹦得更高,“我没奶——”   吴蝶:“……”   姜瑶看吴蝶的表情,抓狂道:“他又不是我生的,我怎么可能有奶!”   “奶你个巴子!”吴蝶无语地瞅着她,“你是怎么一下子想到这上面来的?”   姜瑶一呆,反问:“婴儿不都是吃奶吗?”她自然而然就这样想了啊……姜瑶有些懵,咋的,不该这样想吗?   “有奶粉啊。”   “哦哦……”姜瑶这才反应过来,“我去买奶粉……”她的脑回路好像还没完全回到正常状态。   然而姜瑶一走出卧室,婴儿的哭声更加撕心裂肺了,他扯着娇嫩的嗓子,声嘶力竭哭嚎,听得吴蝶一抖,吴蝶赶紧爬起来,拉住姜瑶,“算了,还是你待在这里吧,我去买。”   姜瑶留在房间内,婴儿虽然不再大声哭嚎,然而还是哭着,他的手半伸在空中无助地张着,眼泪湿漉漉地流进浴巾里,一张脸哭得通红。   姜瑶又心疼又害怕,想碰他又怕把他碰坏了,再加上复杂的心情,一时间愣在那里,不敢和他接触。   男朋友一下子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她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感情对他啊?   还是把他当男朋友吗?姜瑶看着嫩生生的婴儿哭兮兮,她做不到啊,好像变态啊……   把他当孩子吗?呜呜呜呜那长大了感情转换不过来怎么办?   姜瑶心里虽然纠结着,但是手却不由自主伸过去,伸到一半,一双小手拽住了她的食指,拽得紧紧实实,五根小手指死死扒拉着她一根食指。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小东西不哭了,姜瑶混乱的大脑也平静了。   一种奇妙的感觉击中了姜瑶的心,她僵着手,看着一瞬间就不哭的婴儿,婴儿用他那双水亮精致的眼睛也看着她,他的手指动了动,更依赖地圈住了她的手指。   姜瑶目光软下来,她蹲下,趴得离他近了一点,“好吧,我就暂时当你姐姐吧。”但是你一定要把我的神还给我。   等吴蝶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姜瑶像变了个人似的,她抱着小婴儿,一脸慈爱,傻笑着做鬼脸逗他。电视里播放着婴儿科普视频。   吴蝶:“我错过了什么?”   姜瑶见买奶粉的人回来,将婴儿放回卧室,嗔道:“你怎么才回来呀,宝宝都饿得不行啦!”   吴蝶:?   姜瑶风风火火跑出来,“奶粉哪儿呢?我给宝宝冲奶粉!”   卧室里婴儿又哭起来。   姜瑶将找出来的奶粉奶瓶塞吴蝶怀里,“帮我冲一下!”转身飞奔进卧室,“宝宝不哭……”语气心疼极了。   吴蝶呆呆地打开奶粉罐,不就离开一个小时吗,这女人入戏也太快了吧……   奶粉冲好,姜瑶小心翼翼地把奶嘴凑到他嘴边,有些紧张,“这个怎么喂啊?会不会呛着啊?是不是有什么姿势啊……”   吴蝶蹲在她旁边,也有点儿紧张,“我上网查查吧……”   婴儿伸手抓住了奶瓶,小嘴一张,顺利衔住奶嘴,咕噜咕噜吃起来。   两个人松了一口气,好在婴儿自己会吃。   两个人守在婴儿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婴儿喝奶。   半晌。   姜瑶说:“我怎么觉得看婴儿喝奶特别感动啊……”   吴蝶摸摸鼻子,“我也觉得……”   两个人看得如痴如醉,婴儿喝完后两个人甚至有点儿意犹未尽。   姜瑶将奶瓶拿开,婴儿砸吧砸吧小嘴儿,呼出的气儿是奶香味的,他的手重新抓住了姜瑶的手指,小手指也是奶香味儿的。   姜瑶被他如此直接的需要着,心里柔情满满,她忍不住亲了亲他柔软的小手,“原来养孩子这么快乐啊……”   吴蝶家里最近刚好有嫂子生孩子,她曾经去看了一眼,也在病房和那些妈妈待了一会儿,她看着皮肤光洁明亮的婴儿,看着他头偏来偏去,利落翻身,渐渐察觉到不对来,“刚出生的婴儿没有这么灵活吧?”   姜瑶不甚在意,“正常啦,他又不是普通的孩子。”   “哦,也是。”   吴蝶的微信响了一声,她看了一眼,是方霆。   “有事,速回。”   吴蝶看了姜瑶和小家伙一眼,“有事再给我打电话,方霆找我,我要去那边一趟。”   “好。”   姜瑶给宝宝换了尿布,穿了小衣服,放他在床上,又放了一些小玩具,让他玩儿,两个小时后,姜瑶惊讶地发现宝宝穿的衣服变紧身了,她盯着已经能爬起来的宝宝,有些不敢相信地想,不会长得这么快吧……   她把手伸过去,宝宝放下所有东西,直直地朝她扑来,手指也抓住她的,一如既往的紧实用力。   姜瑶看着他胖嘟嘟起肉窝的小手,原本五个手指才能抓住她的食指,现在四个手指就可以了。   确实长大了很多。   姜瑶将小家伙抱起,正面放倒,脱下他的衣服,换了更大的,“你不会一夜长大吧……”   姜瑶原本还担心他长大要十几二十年的,此刻却已经进去姐姐的角色,又开始舍不得这软嫩嫩的小家伙了。   宝宝没有一夜长大,但是成长速度也确实惊人,第二天姜瑶一醒,发现宝宝已经能直立坐起,他坐在姜瑶脑袋边,正好奇地玩儿着她头发,见她醒了,越发精致美貌的小人儿冲她一笑,“呀……”   等到中午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跌跌撞撞地行走,甚至对着姜瑶喊,“姐姐……”   姜瑶接住一脚深一脚浅朝她跑来的小人儿,一大一小抱了个满怀,奶香味儿充斥姜瑶鼻腔,小人儿咯咯笑起来,姜瑶叹息一声,“你真的长得好快呀……”   一个湿答答的口水吻印上姜瑶脸颊。   “哎哟……”姜瑶轻叫一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是亲不是咬,你现在有牙齿啦,咬人会疼的。”   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眉毛微厉,可爱稚嫩中已显英气,“姐姐……”声音软呼呼。   姜瑶抓住他的手,故意咬了一口,他秀气的眉毛拧起来,姜瑶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牙印,又指了指他手上的牙印,眉毛也拧起来,她剧烈的摇头,“不行,不行,不行……”   小家伙似懂非懂。   姜瑶又在他另一只手啵了一下,然后凑过去,小家伙有样学样在她脸上啵了一下,姜瑶绽出笑容,大大点头,“行,行,行……”   他笑起来,水亮无邪的眼睛星光灿烂,比钻石还要闪耀。   姜瑶一时间看呆了,愣愣地想:宝宝也太好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神的成长速度大概是一天一岁的样子…… 第67章 神秘爱人67   因为小孩儿的特殊性, 姜瑶不敢把他单独放在家里,也不敢带他出去,她估算了一下小孩儿的成长速度, 感觉应该也耽误不了多少日子, 故而把所有外出的事都停了,专心当起“全职姐姐”来。   第三天, 宝宝已经可以和姜瑶简单交流了,行动也越发灵活,能跑能跳, 像个小尾巴似的黏在姜瑶身后。   姜瑶把最初买的奶粉、奶瓶、纸尿裤什么的收拾起来扔掉,记录了一下需要采买的东西。   收拾整理的过程中小家伙展现出惊人的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 有些时候甚至是他提醒姜瑶他不需要什么,需要什么。   姜瑶一开始就没把他当做普通孩子看待, 所以宝宝说的建议她都采纳了。   收拾整理完后姜瑶必须出门采买,她不敢带宝宝上街,只能将他留在家里。   姜瑶再三嘱咐,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宝宝看出了她的紧张,用奶而镇定的语气说:“那你给我规定一个区域, 我就在区域里待着,其他地方都不去。”   姜瑶半信半疑地指定了客厅区域,将电视遥控板给他, “那你看着动画片等我?姐姐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好。”他睫毛纤长浓密, 眼睛黑亮如宝石, 他摸摸姜瑶的脸,小手热呼呼的,“去吧。”   “嗯!”   姜瑶走到门边,转过身看了看乖乖坐在沙发上, 脊背挺得笔直的小男孩儿。   啧,怎么感觉她被一个小孩安抚了?   姜瑶家附近就是大商场,姜瑶直奔母婴专区,把幼儿每个阶段的必需品都买了,然后跑到儿童服装店,把所有尺码的衣服都买了一套。   她买的东西太多,最终叫了送货□□。   姜瑶挂心家里的宝宝,买东西雷厉风行,买完了也不逗留,留下送货地址后径直回家。   四十分钟。   她打开门,小家伙坐在原来的位置,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他偏头看向她,高兴地站起来,朝她张开了怀抱。   姜瑶走过去抱住他。   小家伙立马八爪鱼似的盘在她身上,糯声说:“嘘嘘!”   姜瑶将他带到厕所,替他关上了门,听着里面长长的嘘嘘声,她隔着门惊讶道:“你该不会为了不离开客厅,一直憋着吧?”   里面传来冲厕所的水声,洗手的水声,门“啪嗒”开了,小孩顶着粉嫩白皙的脸,真诚看着她,“嗯。”   姜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蹲下去,牵着他的手,“对不起,是我考虑得不够。”   宝宝毫不在意,拉着她往客厅走,“糖糖买回来了吗?”   姜瑶将棒棒糖撕开给他,宝宝张嘴,“啊——”   姜瑶笑着喂他。   过了一会儿,姜瑶重新走到宝宝身边,轻声道:“宝宝,我想和你说一说我的想法。”   “什莫?”他含着糖,说话黏糊糊的。   “对人的承诺固然重要,我也很高兴你信守承诺,但是如果承诺伤害到了你自身,或者你发现到了某时某刻你确实做不到了,其实不必死守。”   小家伙抿了一口糖,将棒棒糖取出拽在手里,“答应了就要做。”他认认真真看着她。   这三天下来,姜瑶已经感觉到他没有过去的记忆,甚至没有神力,但是随着年龄越大,神的性格已逐渐显现。   姜瑶看着他,“今天我要是晚两三个小时回来,你会一直憋着吗?”   他点头。   “憋不住了呢?”   他小眉毛皱起来。   “你会尿裤子吗?”   他想了想,点头,“一定要等你回来。”   神无假话。   神出口的,即为事实。   虽然他变小了,失忆了,没有神力了,但神的法则对他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   姜瑶的眉毛也皱起来,她想教他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好好爱自己,但又觉得他不需要她教,神有神的生存态度。   姜瑶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觉得宝宝还太小,这件事现在说说不深,再长大点儿交流吧。   “总之,如果有什么事伤害到你,让你不舒服了,一定要说‘不’,好吗?”   “好。”   -   “小孩一天一个样”这句话,姜瑶可能是世界上感受最深的人。   早上能穿的衣服到了晚上就穿不了了,一觉睡醒,睡觉前小孩一个身高,睡醒后小孩一个身高,几次之后,姜瑶已经习惯于晚上给他换大一码的睡衣,第二天醒来,基本刚刚好。   第十天的时候,长得飞快的宝宝身高已经一米五,姜瑶一米六八,她在身高墙上划下一横,叹道:“明明昨天还是一个粉团子呢,今天就这么高了。”神的生理和心理都迅速发展着,成长速度之快,让本来有心理准备的姜瑶都惊叹。   十岁,本来是男孩子最惹人嫌的时候,但是姜瑶看着出落得越发精致完美的小孩,完全嫌不起来。   每一天她都觉得今天是小孩颜值的巅峰,第二天又被无情的打脸。姜瑶的手机相册全是小孩的照片视频,都快放不下了。   当然,有些时候姜瑶也是嫌的。   比如现在。   “洗澡去。”   电视机前穿着小西装的“小王子”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他抿了抿唇,当作没听见。   姜瑶知道他听见了,她就坐在他旁边呢,“快去呀,哪有睡觉前不洗澡的呀,多脏呀。”   小孩和成年的神已经有五分相似,特别是那锋利俊俏的眉毛此刻已经定型,当他有些不高兴的时候,眉眼之间颇有些唬人的肃气。   他不想去洗澡,因为今天一大早姜瑶就告诉他:“从今天起宝宝就长大啦,宝宝要一个人睡了哦。”   他已经不高兴了一整天。   姜瑶知道他在不高兴,但是没打算惯着他。她本来早就想分房睡,但前几天因为不允许他再乱亲,小孩反抗得厉害,她花了三四天的时间才和好,故而拖到了今天。   哎,她也很为难好吗?她一边特别享受他这么黏她喜欢她,好像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样子,养成的快感十足,怜爱之心到达顶峰,但是她又不得不面对日益明显的两性差别,她毕竟不是真的在养儿子啊,小孩的外貌和神越来越像,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啊。   姜瑶瞅了瞅他,发现小孩还是沉着脸坐着,嘴唇抿得更紧,知道光哄是没用了,她也沉下脸来,“姜旸。”   小孩一顿,听出了她口气里的不容置疑,就像五天前突然告诉他不许亲亲了一样,一样斩钉截铁,一样猝不及防。他垂下眼,“知道了。”   她曾经说:“小孩子一天只能吃一根棒棒糖,大孩子才能吃两根。”   他盼望长大。   她曾经说:“你还小,不能天天盯着电视看,眼睛会坏的。”   他盼望长大。   她曾经说:“这个宝宝搬不动,姐姐自己来。以后宝宝长大了再帮姐姐搬好不好?”   他盼望长大。   …………   他突然不想长大了。   -   小孩洗完澡出来,径直走向另一个房间,关上了门。   姜瑶瞧了一眼,哟,还学会不理人啦。一想,十岁了,确实会有自己的脾气了。   她叹气一声,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心酸。松不得,紧不得,这个度好难哦。   姜瑶在客厅待了一会儿,终究有些放心不下,悄咪咪走到小孩睡觉的房门外,轻声问:“宝宝,睡了吗?”   没人回答。   姜瑶拧眉纠结了一会儿,在直接开门和直接离开间反复横跳,最终怂哒哒敲了敲门,软声说:“你睡了我就走了哦?”   没人回答。   哎。姜瑶看着紧闭的房门,明明是她做的决定,也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但真的面对时,还是有一点点难受的。   姜瑶转身欲走。   门开了。   姜瑶一顿,当作没听到开门的声音,继续走。   “姐姐。”   姜瑶停下来,转身摸摸他的头,笑了笑,“晚安。”   “为什么?”   姜瑶看着他,“因为宝宝长大了呀,大人都是各睡各的,有自己的房间,有自己的秘密,需要独立空间,开始思考独立的人生道路。”   “我不是问这个。”他看着她,“我是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姜瑶不懂他的意思,“就是因为宝宝长大了呀。”   “为什么亲亲是你决定,不亲也是你决定,睡在一起是你决定,不睡在一起也是你决定?为什么昨天可以睡在一起今天就不行?为什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要不要?”   姜瑶愣住。   这……这是一个十岁小孩会说的话吗?   她一瞬间又有些难过生气,他是在怪她吗?怪她独断专行,怪她不顾他的感受……   可是他不懂呀,也不知道,有些事情她怎么跟他说?有些事情只能她来做……   姜瑶心里梗了一块石头,她动了动嘴,最终抿唇,“回去睡觉。”   “姐姐,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姐姐,你是弟弟,男女有别,不可以随便亲亲,也不可以睡在一起。你不懂,所以只有我来。”   小王子沉郁的表情一呆,他抿了抿嘴巴,“什么意思?”   姜瑶一顿,“明天告诉你。”   “哦。”   姜瑶回到卧室,抓狂了。天啦噜,她一气之下说了什么啊!难道她要给神进行性教育吗?!   怎么教?教什么?   啊,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瑶现在面对神=神曾经面对姜瑶 第68章 神秘爱人68   姜瑶熬夜了。   临时抱佛脚, 她恶补了一晚上幼儿性教育视频。   科普视频看多了,受网上优秀妈妈们影响,姜瑶觉得自己思想迂腐落后, 早就该给小孩进行性教育, 不然哪儿会发生这些事。   但想归想,真正要做的时候, 姜瑶又怂了。   她看着婴儿肥已渐渐退去,脸颊越发瘦削的小孩,直接把平板塞在他手里, 磕巴道:“我收藏了几个视频,你今天自己看吧。”   小王子顺势坐在沙发里, 打算和姜瑶一起看。   姜瑶咳了咳,故作镇定, “你看吧,我就在旁边,不懂再问。”   “好。”   科普视频都是姜瑶精挑细选的,既包括思想上的纠正倡导,也包括行为上的指导辨认, 当然最重要的是生理结构的认识了解。   姜瑶一直悄悄注意着小孩的反应,紧张着他会问些姜瑶尴尬回答不了的问题,好在小孩一个问题都没问, 默默看完了视频。   他看完后将平板还给姜瑶, 平静说:“知道了。”然后再也不提一起睡觉的事, 也不再趁姜瑶不注意故意亲她。   一上午,小孩乖得不得了,姜瑶心甚慰。   啊,原来看一下科普视频就能解决, 她真是白白纠结那么多天了。   下午,被方霆叫走多天的吴蝶终于得了空,重新来到姜瑶家,欲看看姜瑶和小婴儿相处得怎么样。   一开门,一个身姿挺拔,面容精致得过分的小男孩站在门口,他唇红齿白,面冠如玉,穿着英伦风的衣服,仿佛欧洲古典贵族家的小公爵,他微微点头,绅士之感十足,“你好。”   吴蝶一愣,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没走错啊?   姜瑶从里面探出头,“进来呀。”   吴蝶指着小男孩,“是他?”   姜瑶点头。   吴蝶惊了,“长这么快?!”   “大概一天一岁的样子。”   吴蝶心里一算,“哦哦。”她走到姜瑶身边,悄声问:“知道什么了?能确定吗?”   姜瑶看了一眼小孩,将平板给他,微微蹲身,“宝宝,我和吴蝶姐姐有话要说,你可以回房间吗?”   “可以。”他拿上平板回卧室。   吴蝶看着小孩的背影,惊叹:“这外貌条件也太优越了吧……”她转头看姜瑶,“这是神的外貌吗?”   姜瑶点点头。   “还有吗?”   “什么?”   “你叫神介绍个神给我吧。”   姜瑶:“……”   之后,姜瑶告诉了吴蝶她所知的神的现状,吴蝶说:“你的意思是你确定他是神,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神,没有过去的记忆,也没有神力,正像一个人一样生长着,你担心他会快速过完这一生,也担心他一直没有记忆,是吗?”   姜瑶点点头。   吴蝶眉头皱起来。这些问题她也解决不了,这次回去,她也竭尽所能缠着方霆想知道更多,然而方霆也是真的不知道。   复活神,这确实是恒古至今第一次。   姜瑶和吴蝶走上阳台,两个人晒着太阳,吴蝶突然道:“你还没跟我说你俩的事呢!你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   姜瑶懒洋洋,“因为画。”于是姜瑶就简单说了一下她和神之间的事,因画相识,神应醉言,山村相处,光点时光,泼水节之抱,梦魇之境,神之境……听得吴蝶啧啧称奇。   “哇,浪漫。”   姜瑶闭上眼,脑子里是神醉眼朦胧的样子。白云簇拥下,他撑着头,目光潋滟如春水,她不知道嘀咕了什么,他突然一笑,一个轻轻的吻碰上她鼻尖。爱恋,宠溺,柔软如云。   闭眼的姜瑶不自觉笑起来。   吴蝶不经意看到这一幕,被姜瑶的笑容一下击中。原来和人相爱会这么开心吗?她想到刚刚看见的小孩,顿了顿,“如果他永远想不起了呢?”   姜瑶也一顿,她想了两秒,“他活着就好。”   吴蝶感觉到姜瑶微妙的变化。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变化,但是她确实给人不同的感觉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姜瑶说,“那些经历的的确确发生了,即便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也丝毫不减它们的美好。只要想起,我就觉得开心。”   姜瑶确实变了。吴蝶摸摸她,“他会回来的。”   “嗯。”   吴蝶走后,一直待在房间里的小孩默默走出来,他乖乖地把平板还给姜瑶,神色似乎不是很高兴。   姜瑶猜测是她和吴蝶聊天太久,冷落了他,小家伙不开心了。   姜瑶抱了抱他,摸了摸他的脑袋,半躬着问:“宝宝今晚吃什么?”   他抬起头来,突然问:“我是谁?”   姜瑶一愣。   他嘴唇紧抿,又突然说:“所以那个人抛弃了你,忘记了你,让你一个人抚养我,至今没有来找你,是吗?”   姜瑶哭笑不得,“你怎么能偷听我们聊天呢?”   他小脸异常严肃正经,“我不是偷听,阳台离卧室的窗台太近了,我没有故意要听。”   “哦?”姜瑶看着他,“那卧室这么大,为什么一定要坐在窗台边呢。如果听到了一两句,不是应该主动远离吗?”   小孩不说话了。两秒后,他承认,“我没有故意要听,也没有故意不听。”   姜瑶并不想他这么早知道什么,听小孩刚刚的话,他也没听懂,似乎还误会了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姜瑶否定了他的猜想,然而不打算深入解释,“以后不许偷听了。”   “那是怎样?”他抿了抿唇,神色固执。   “我不愿意说。”姜瑶看着他,“这是我的秘密。”   “对我也不能说吗?”   “不能。”   小孩眼中划过受伤的神情。   晚上吃完饭,郁郁寡欢的小孩突然说:“我想要一个平板。”   姜瑶一讶,“拿来做什么?”   他垂下眼,“我不愿意说,这是我的秘密。”   姜瑶吸一口气,嘿,学得挺快呀。姜瑶本有无数种办法堵回去,但想到他已经好几天不高兴了,压下了那一瞬间的胜负心,“好,明天给你买。”   -   要问姜瑶在“养孩子”过程中最后悔的一件事,非买平板莫属。   自从给小孩买了平板,小孩开始天天呆在房间,一天和姜瑶说不了二十句话。   姜瑶第一天没有在意,连着三天如此,她觉得不对了。   小孩本来就长得快,一不留神就变大一岁,突然冷战三天,小孩身高一下子窜到一米八,等姜瑶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孩已经从一个小王子变成一个翩翩少年,脸上纯真的婴儿肥完全消失不见,英俊潇朗的面容已经与原来八分相似。   这是第十五日的早晨,姜瑶正按着他进行每日清晨必做的量身高活动,她尴尬地发现,他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她需要踮着脚才能刻下他最新的身高。   难过在那一瞬间席卷了她。   她和小孩置什么气呢,小孩和她置气她哄着就好了呀,他只有短短十几天孩童时期,眼一眨就过了,为什么要把珍贵的相处时间白白浪费掉呢?   姜瑶几乎瞬间放下了微妙的别扭,仰头看他,“不生气了,好不好?”声音温温软软,像棉花糖。   少年眸色微动,腮帮子滚了滚。   两个人挨得近,姜瑶看见他一瞬间软了神情,嘴唇委屈地嚅了嚅。他偏过头,“我没生气。”   哟,还学会人类欲拒还迎那一套了。姜瑶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一点儿不敢笑,她踮脚摸了摸他的头,“可是宝宝已经好几天没理我了。”   他一顿,神色复杂。   姜瑶垂着头,“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好好说话了。”声音难掩失落。   他嘴唇动了动,“你愿意和我说话吗?”   “当然。”姜瑶抬头看他,“你怎么会以为我不愿意?”   “你说了你不愿意的。”他顿了顿,“那是你的秘密。”   啊,那天的事。   “除了那个秘密,我什么都愿意和你说。”姜瑶说,“你误会了呀,秘密是秘密,交流是交流,我虽然有了一个秘密,但并不妨碍我们交流呀。”姜瑶为了淡化秘密的敏感性,强调道,“每个人都有秘密的,每个人都有,我们要给爱的人秘密空间。”   “每个人都有?”   “嗯!”姜瑶重重点头,“我有,那天来的那个吴蝶姐姐有,有一天你也会有。”   “我也会有?”他问。   “是的,你会有你的秘密。”   他眼神微闪。   姜瑶捕捉到少年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屏气,“宝宝有自己的秘密了吗?”   他抿唇。   卧槽!怎么回事?!   这才几天,他怎么就有秘密了!   是什么?!   是什么!!   姜瑶笑了一下,再次问道:“宝宝有秘密了吗?”   少年突然和她对视,“有。”   姜瑶声音干巴巴,“是什么?”   “不能说。”   姜瑶深吸一口气,“和我也不能说吗?”   “不能。”   姜瑶一口闷气梗在胸口。   哈?不能说?有什么不能说的?!老娘从一个球把你拉扯大,喂奶洗澡,把屎把尿,连你屁股蛋儿上有几颗痣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现在你跟我说不能说?   然而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连一个不悦的表情都不能有,姜瑶梗得更厉害了。   她缓了半晌,勉强将胸口的石子儿顺下去,皮笑肉不笑,“嗯,所以你看,每个人都有秘密的。”小兔崽子,快点主动告诉老娘!!!   他看着她,目光清澈深邃,皮肤白皙光滑,清早的阳光软软照在他脸上,能看清他脸上浅浅的茸毛,“好,我不问了。”   他突然将她按进怀里,“但是你只能有这一个秘密。”   姜瑶被突如其来的怀抱撞碎了怒气,这一抱,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   那个小小的,奶奶的,粉嫩嫩的,整天跟着她转的宝宝已经一去不回,他眨眼便成高高的少年郎,连拥抱也从她满满抱着他变成他一手抱住她。   少年很快放开她,对愣住的姜瑶说:“姐弟之间可以拥抱的。” 第69章 神秘爱人69   少年的拥抱青涩强硬, 只有短短一瞬,加上看起来理直气壮,实则充满了小心试探的话, 姜瑶心软默许了这个拥抱。   两个人和好如初。   姜瑶已经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月, 工作室必须由她处理的事已经挤压太多,姜瑶虽线上处理了大部分, 但有些事还是需要她出面。   小孩已经十七,对家里一切都很熟悉了,姜瑶问他:“我今天必须出门处理工作上的事, 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正在看书的少年放下书,姜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读书写字的, 有很多人类技能他似乎无师自通,姜瑶也曾经看过他一个小时学会拆卸组装各类家用机械, 姜瑶已经见怪不怪。   “我不可以一起去吗?”他问。   姜瑶想了想,“你最近长得太快了。”她怕别人看出来。   “那我在车上等你。”   姜瑶笑了一下,“怎么突然又黏回来了?”   少年脸微红,别过脸去,“没有。”   姜瑶没有拆穿他, “换衣服出门吧。”   小孩的衣服大部分是比较正式的礼服,他从小就表现出对礼服的偏爱,审美也偏于典雅大气。虽然他一直呆在家里, 但是着装一直是精致隆重的。   姜瑶给他挑了一身非常休闲普通的黑衣黑裤, 还给他配了一顶黑帽子。   穿礼服的少年太抢眼了, 一出门必为人群焦点,姜瑶担忧,故而特意选了低调的装束。   然而等小孩换了衣服出来,一米八的高个子, 挺拔的身姿,俊朗的外表,一身黑不仅没盖住他的光芒,反而更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白净优越的五官,真是惊为天人。   姜瑶顿了顿,拆了一个黑色口罩给他,“戴上。”   少年弯腰,英俊精致的脸凑到姜瑶面前,默默看着她,这是要她戴的意思。   姜瑶看着熟悉的脸,这个幼稚的动作庄重的神一定不会做,脸熟悉,动作却暴露了他的年龄。   姜瑶无奈地看着他,伸手给他套上口罩,整理了角度,压着口罩捏了捏他的鼻梁,把口罩戴得严严实实。   “好了。”   一直盯着姜瑶的少年没有起身,维持着姿势,他的目光依旧在姜瑶身上。   姜瑶的食指点上他脑门,“醒啦,再看要收钱了。”   少年直起身,自然转过目光,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然而等姜瑶调开视线后,他的耳朵默默红了。   姜瑶最终不忍心让小孩在车上待三个小时,将人带入工作室,让他在办公室等她。   工作室里的人炸了。   即便少年带着口罩,全身黑,但那身材气质,一看就是大帅哥无疑。   “谁?是谁?谁家的弟弟?”助理小羽第一个窜到姜瑶身边,表情兴奋难抑。   两个画手也迅速刨着工作椅凑到姜瑶身边。   已经结婚了的财务也好奇地看向姜瑶。   姜瑶“冷漠无情”,“别问,我不会说的。”   众人扼腕。   小孩在姜瑶办公室发现了裱起来的《天马图》,浩瀚广阔的夜空,星辰灿烂,圆月如盘,纯白的天马气势浩然,直冲光明,而在柔软轻盈的云里,有两个小小的背影,一男一女,仿佛神仙眷侣。   它在画作下方看到日期,一个一年前的日子,他还没有出生。   小孩盯着画作看了很久。   几个小时后姜瑶回到办公室,小孩正面对窗外看雨。   姜瑶说:“雨太大了,我们等会儿走吧。”   “好。”   姜瑶一偏头就发现墙上空荡荡,本该挂在墙上的《天马图》静静摆在桌上。   小孩转身,看她注意到画,他垂眼道:“对不起,我只是想仔细看看。”   “没关系,我的画都能送你。”说着她抱起画,欲重新挂回去。   然而当初这个画不是她挂的,钩子置得比她想象的高,姜瑶踮着脚都没能够上。   一双手掐上她的腰。   姜瑶一惊。   下一秒,她身体蓦地悬空,往上蹿了好大一截,姜瑶顺势一挂,小孩轻轻将她放下。   姜瑶心中略有异样,腰侧烫烫的,仿佛还被人掐着。她深呼吸两口气,说:“帮姐姐挂就是了,干嘛要……”   “我以为你想亲自挂。”他神色平静认真,反倒显得姜瑶在心虚什么,“我就在这里,一开始你就可以叫我的。”   也是哦。姜瑶也说不清楚那一瞬间为什么就着急把它挂回去。   “刚刚的话是认真的吗?”他问。   “什么?”   “我可以要任何画。”   姜瑶顿了顿,“嗯……除了这幅。”   小孩笑了一下,“看来只要是关于他,就不行。我永远在他的后面。”那笑容是很平常的笑容,但是连上他说的话,就显得落寞讥讽。   姜瑶一愣,忙道,“这幅画也可以送你的,不过还没到时候。”   他看着她,“什么时候?”   等你恢复记忆的时候。姜瑶嘴唇动了动,“等你长大。”   办公室的气氛开始凝滞,有可能是外面的雨声让人心烦意乱,有可能是刚刚的工作使她疲惫,有可能是姜瑶心中一直以来的对神如此复活的无措焦虑,她的情绪低落下来。   明天他就成年了,不知道十八岁是不是一个转折点,他能恢复记忆吗?他什么时候会想起来?   小孩的低气压在感受到姜瑶的低气压时变得更低了。在他眼里,姜瑶这是想起了那个人。她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地为另一个男人伤心。   他的脸色冷了下来,“我要回去。”   “好。”姜瑶应了一声,没有看他,径直拿了伞,“走吧。”   两个人沉默着走出工作室,工作室里空荡荡,人已经下班了。   雨哗啦啦下得大极了,地上溅起水泡。   姜瑶才跨出一只脚,溅起的雨水已经打湿裤腿。少年一把将她拉回来。   姜瑶看向他,他蹲下,扣住姜瑶的脚脖子,往前一用力,姜瑶扑到他背上。   “我可以自己走。”   “姐姐的脚不可以湿。”   姜瑶心中一动。   她确实觉得小孩越来越不好哄了,她希望他听话,还像小时候那样乖乖的,但是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危险,她不能把他当作宠物,不能把温顺当作要求,不然她就会变成她讨厌的那种人。   她还在适应他突然出现的攻击性,她也正接受他的反抗叛逆,但要做到心平气和,太难了。   姜瑶趴在他背上,脸贴着他的脖子,静悄悄的。   因为《天马图》蹿上来的怒气这一瞬间全没有了,他动了动腮帮子,感受着两个人肌肤相贴的温度,姜瑶小小一个,轻轻勾着他的脖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白净细长,瘦瘦弱弱,曾经这双手是他的,他想怎么牵怎么牵,想怎么抱怎么抱,如今,他碰也不能碰,借着下雨,两个人才能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他踏入雨中,大雨瞬间溅湿了裤子,鼻腔里充斥着水汽,四周潮漉漉的,雨点在头顶伞上哔哩啵咯。   她更紧地环住他的脖子,把伞放低了一点,她的手挨着他的脸颊,他的呼吸喷到她手上。   姜瑶说:“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   他的喉结动了动,“不要。”他走出去。   雨哗啦啦下着,少年大步大步走着,姜瑶的伞摇摇晃晃,她的手擦过他的嘴唇。   少年的眼神暗下来。   姜瑶没有察觉,用尽全力稳住伞,她叹气,“倔小孩……”温热的吐息就在少年耳边,痒痒地钻进去,让少年浑身紧绷。雨水很冷,然而他胸腔火热,仿佛要烧起来。   工作室门口离停车的地方不过百米,他很快走到尽头。   他单手拖住姜瑶,打开车门,将姜瑶放进驾驶位,然后接过伞,转到后面,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这么大的雨,打伞和不打伞没有什么区别,小孩大部分地方都湿了。   姜瑶将毛巾找出来递给他,嗔道:“这么大的雨,为什么非要走?”   小孩擦着头发,不说话。   姜瑶见他湿得厉害,又见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擦头发,看不下去,蹭起来,往后爬,“我来给你擦。”   少年蓦地往后仰,又伸手按住她,声音微哑,“我自己来,坐好。”   姜瑶被他按回去,也有点被他命令的语气吓到,愣了两秒。   下一秒,姜瑶瞪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小孩抿了抿唇,“车里不可以动来动去,姐姐要坐好。”   两个人四目相触,湿了的小孩脸上莫名多了一分艳色,红唇白面,剑眉漆黑如墨,一双眼睛流光潋滟,仿佛水汽浸润了进去。   姜瑶眼神一闪,坐了回去,“……哦。”   车子开出去。一路无话。   回到家,姜瑶立马道:“去泡个热水澡,祛祛寒。”   “好。”   姜瑶没他那么湿,但是裤腿和衣袖也沾了雨水,很潮。   她关上卧室门,换了衣服,随后走向厨房,切姜片,烧水,给小孩煮上姜汤。   二十分钟后,少年泡完澡出来,他穿着浴袍,手里拿着换下的衣服,往阳台走。   经过姜瑶房间的时候,姜瑶房间开着灯,他叫道:“姐姐?”   厨房传来姜瑶的声音:“我在这儿。”   又不关灯。   他走过去,欲关灯,姜瑶换下的衣服乱乱扔在凳子上。   姜瑶煮好了姜汤,小孩走进厨房,将两碗姜汤端出,两个人坐在一起喝姜汤。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   小孩打了一个喷嚏。   姜瑶立马摸上他的额头,“等会儿再喝一副冲剂。”   “好。”他垂着眼,温驯极了。   姜瑶笑了笑,“宝宝好乖。”   “叫我的名字。”他看着她,“我已经长大了。”   “不喜欢‘宝宝’这个称呼吗?”姜瑶看着人高马大的少年,“宝宝”这个称呼好像确实不是很合适了,“你小时候可喜欢了。”   他耐心吹着姜汤,半垂眼,“宝宝是叫小孩的。”   “不就是你吗?”   “不是我,谁小叫谁。”   姜瑶笑,“就是你小呀。”   他看着她,也笑,他比了比她的身高体量,又比了比自己的,“宝宝。”声音磁性,又带着少年气。   姜瑶心跳一停。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嘴角笑意融融,“姐姐才是宝宝。”   姜瑶心跳忍不住快起来,耳朵一下子红了,面上也臊得慌,她抿唇,含羞带怒嗔他一眼,“不许乱说!”   少年将吹好的姜汤放到姜瑶面前,拿过了她的,“宝宝,快喝。”   姜瑶一瞬间脸色爆红,他他他……他怎么突然这么撩!   她竟然被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撩到了!   我的天!   小孩成长得这么快的吗!   她心慌气短,垂下眼,略显紧张地端起碗,咕噜咕噜喝姜汤,没有说话。   “我们等会儿一起看电影吧。”小孩说。   “看、看什么?”   “你想看的就可以。”   姜瑶按下心跳,“好。”   喝完姜汤,小孩自觉洗碗,姜瑶放下客厅的投影仪,关掉灯,随意选了一部高分经典电影——徐克的《青蛇》。   姜瑶平时并不爱看电影,所以很多老电影并没有看过,选中这片子不过是模糊记得是两个美女演的。   她盘腿坐下,突然想起衣服还没洗,又起来走向卧室,本该放在凳子上的衣服却不见了。   她一愣,眼光扫过整个卧室,换下的湿衣服真的都不见了。   小孩洗完碗,从厨房出来,见她站在卧室门口,问:“怎么了?”   “我衣服不见了。”   小孩神色如常,“我帮你拿去阳台了。”   姜瑶一愣,“……哦。”换下的衣服里面包括她的……   她走去阳台,几步路间怀着微妙的心情希望小孩只是揉作一团拿过来了,并没有发现什么,然而当她走到阳台,发现他不仅仅拿过来了,还已经把她的内衣内裤放进内衣清洗机,湿衣湿裤放进洗衣机,两个人的衣服搅在一起,泡沫在水上荡漾。   姜瑶面上一燥,“你怎么……”她说了半截就顿住,脑子里几乎马上想到小孩会这样反驳她,“你能替我洗,我不能替你洗吗?”   姜瑶默默回到客厅,当一切没发生过。   小孩已经做好辩论的准备,然而姜瑶只是按了一下遥控板,盘腿坐下,“开始了。”   小孩在她身边坐下。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微凉的风从阳台吹来,也带来洗衣机洗衣服的机械声,客厅的灯全部关掉了,光线随着电影画面的变换明明暗暗,电影幽冷奇诡的配乐加入寂静的雨声、机械声里…… 第70章 神秘爱人70   姜瑶没想到《青蛇》是一部□□色彩浓郁的电影。佛与色, 妖与情,人与欲,性的暗示随处可见。   姜瑶后悔选了这部片子。   她偷偷看一下身旁的小孩, 发现他看得很认真, 没有害羞的表情,眼神清清亮亮, 姜瑶在心里不确定嘀咕:他应该没看懂吧……可是又不怎么可能,毕竟小孩十岁就学过性知识了……   她一时陷入纠结,没有注意到小孩的身体靠近了她, 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   等姜瑶注意到的时候,是小孩突然把头靠在她肩上, 他说:“姐姐,专心。”   姜瑶往后移了移, 欲躲开他的倚靠,然而往后移,她一下子就靠到小孩手臂,小孩顺势握住她的肩膀,两个人形成了一种并靠半抱的姿势, 姜瑶被他圈住了。   姜瑶有些心慌,“放开。”   小孩也乖,闻言放开了手。然而他的脑袋还是靠着她。   姜瑶抿抿唇, “头, 起来。”   他挪开头, 坐直了,侧脸看向姜瑶,“姐姐你脸好红。”   姜瑶才不上他的当,乌漆麻黑的, 怎么可能看得清她脸红不红。姜瑶瞪他一眼,“还看不看了?”   “明明是你先不看的。”   姜瑶赶紧顺势说:“电影好无聊,我困了,睡觉吧。”起身就要走。   小孩拉住她的手,用力往后一拉,姜瑶栽进沙发,小孩微微倾身,居高临下看着她,“说好陪我看的。”有些委屈,有些不高兴。   姜瑶的手被他拽着禁锢在头顶,他的大腿挨着她的,一个非常危险的姿势,姜瑶颤着呼吸别开眼,“你弄疼我了。”   手蓦地被松开,“对不起。”小孩欲再看看她的手腕,姜瑶很快缩回,她坐好,“看电影吧。”   小孩感觉到姜瑶的不悦,气势一下子弱下来,他乖乖坐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瑶没有回话。   “姐姐,让我看看你的手腕吧。”   姜瑶依旧没有回话。   小孩开始着急了:“姐姐……”   姜瑶侧头看他,“姜旸,你是故意的吧?”   小孩一愣,连忙摇头,“我没有!”   “我不是说这件事。”两个人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对上,“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对方身体一僵。   电影里杯盘狼藉,蛇妖和许仙对视着,□□涌动。   电影外死一般寂静。   半晌。   “是,我喜欢你。”他直视着她。   不知所措的变成了姜瑶。她只是察觉到他这几天的过分亲近,以为他只是耍小把戏想把两个人的关系变回原来那样,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你在胡说什么?”姜瑶想混过去,“睡觉吧,明天再看。”   “我喜欢你。”他不愿意让她混过去,“像许仙喜欢白蛇那样的喜欢。”   电影里,许仙和白蛇正在交·欢,音乐缠绵靡丽,情·色十足。   姜瑶脸色爆红,她怒瞪着他,“小屁孩你说什么呢!”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他的声音沉下来,目光灼灼,充满攻击性,“我喜欢你,想要亲你,吻你,抱你——”   “姜旸!”   “不让我说,喜欢就不存在吗?”   姜瑶顿住。   她深吸几口气,“等、等一下,我们都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   姜瑶瞪他一眼。   小孩闭嘴。   过了一会儿,姜瑶冷静下来,“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从小就喜欢她,从小就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和她呆在一起,随着他了解的越来越多,他所了解的一切,他都恨不得和姜瑶有关系。   “我给你三个小时重新想这个问题。”   小孩眉头皱起来,“为什么要三个小时?”   姜瑶瞪他一眼,“我说三个小时就是三个小时,没有为什么,你回房间给我好好想清楚!什么时候喜欢的,喜欢了多久,有多少喜欢,全部想一遍!”   姜瑶突然这么凶,小孩没有料到,他更没料到姜瑶会是这种反应,既不是拒绝,也不是答应,竟然只是叫他回房间思考清楚?   “想三个小时结果也不会变的。”他说。   “去想。”姜瑶寸步不让。   “好。”   等小孩回了房间,姜瑶一下子瘫在沙发上。   我的妈,从小养大的崽,怎么说变就变?   姜瑶看向墙上的时钟,还有三个小时到十二点。   十二点一过,小孩十八岁,他会想起来什么吗?   姜瑶躺在沙发上,完全没心思看电影了,她给吴蝶发消息,“对神来说,有十八岁成年这种说法吗?”   吴蝶秒回,“当然没有。”   姜瑶蹙着眉,“可他现在越来越像人了……”   吴蝶立马问:“发生什么了?”   姜瑶顿了顿,决定告诉吴蝶:“这死小孩今晚跟我表白了。”   三个感叹号从吴蝶那边冒出,吴蝶打字飞快,“卧槽,小妈文学吗?!这么刺激的吗!他还没恢复记忆就喜欢上你了吗!有一点点甜是怎么回事?好带感啊!”   姜瑶:“……”   吴蝶感叹:“所以真的是命中注定也……”   姜瑶一愣。   命中注定。   她想到前世,想到这辈子,想到她和神互相喜欢时都不记得过去,而现在,神复活,什么记忆都没有,然而他还是喜欢上她。   她曾经对命中注定嗤之以鼻,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她又觉得“命中注定”四个字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浪漫。和巧合、阴差阳错、个人成长统统不相关,一种和人无关的笃定,来自上天的笃定——你,和他,无论如何,就是会相爱。   没有理由,违背人的价值,不遵从人的意志,爱就是会发生。   蛮不讲理,霸道,无厘头,我就是爱你。   姜瑶抿唇,“是吗……”   “不管是不是,他爱上你都是值得你开心的事!”吴蝶一针见血,“不然你想他恢复了记忆才爱你,没有记忆就永远把你当姐姐吗?”   姜瑶看着吴蝶的话,想了想,是哦,那样好像也挺怪的……   “可是他才十七岁,我一直把他当小孩在带呀……”   “明天不就十八了吗?”吴蝶继续犀利输出,“咋的,人家都不想你当姐姐了,你还想真的一直当姐姐吗?”   未等姜瑶回复,她继续道:“所以现在问题在你不在他,他没有记忆依旧喜欢上你,你有记忆,一直在等他恢复记忆,对你来说,你不一定喜欢没有记忆的他……”   姜瑶一顿。   是的,这就是她混乱的点,她有时候觉得小孩是独立的一个人,有时候又看到神的影子,她有时候清楚地发现他们的不同,有时候又完全把他们当作一个人。   她总有种喜欢小孩就是出轨的错觉……再加上小孩年纪小,又是她照顾着长大的,岂止是出轨,她还觉得她乱·伦……此间种种复杂微妙的情绪,真是一言难尽。   吴蝶像是她心里的蛔虫似的,姜瑶虽然没回她,但是她噼里啪啦又发来一段:“你也甭心虚,别钻死胡同,不管他有没有记忆,实际上都是一个人,只是表现出不同的性格面而已。”   姜瑶看着信息喃喃:“是吗……”   她莫名觉得这种情况有些熟悉,想了半天,她突然想到,这不和她前世今生的关系一样吗?   神爱过她的前世,也爱上她,她曾经因为这件事别扭了好久好久,直到前世的记忆与她自身融合,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此刻,她成了面对这种情况的人,神被分成了两截。   两截都是他,所以她应该两截都爱才对。曾经的河流被暂时截断,新的河流正在流淌,总有一天,两条河流会融合……   道理上虽然说通了,但姜瑶眉头还是皱着,她的心理过不去呀,“他好小啊……”   吴蝶发了三个问号过来。随即——   “首先,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一语双关哈,如果是,我劝分不劝和,性生活还是很重要的。”   “其次,年龄小是什么鬼问题?他一天一岁,你多纠结两天就和你一样大了,再多纠结两天就能当你爸了,你不赶紧趁着他年轻享受一下年轻的□□,还磨磨唧唧!”   “最后,注意安全。”   姜瑶:“……”   时针飞快指向十二点,姜瑶和吴蝶聊天忘记了时间,直到小孩走到她面前她才发现三个小时到了。   她迅速结束聊天:“不说了,他出来了。”   姜瑶爬起来坐好,咳了咳,故作镇定,“想清楚了吗?”顿了一下,“或者……你想起什么了吗?”姜瑶屏息。   “没有。”他说。   姜瑶神色微动,心落回原位,“哦。”   “我应该要想起什么吗?”   姜瑶摇头,“没有。”   “我想得很清楚了。”   “说说看。”   “就是喜欢你,睡觉前想的是你,梦里是你,睡醒了第一眼想见你,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待在一起就很开心,如果能碰到你,不管是牵手,拥抱,还是只是不小心挨在一起,会比开心更开心。想要你一直看着我,挂心我,冲我笑,和我说话……最重要的是——”他的目光深沉起来,声音也跟着沉下去,“我想占有你。”   姜瑶呼吸一滞。   我的天,不过三小时,为什么感觉他的攻击性更强了?!这哪儿是一个小孩能对姐姐说的话!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盯着她,“当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我的情感和欲望,都只关于你。”   姜瑶往后退了一步。   他注意到她的退后,他往前跨了一大步,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   姜瑶心一慌,一下跳上沙发,“你、你别过来!”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似的。她的节奏彻底被他强势的表白打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旸一笑,攻击力和宠溺皆有,他没有动,仿佛小白兔已经走入他的领域,“姐姐,我不会乱来的。”他无药可救,竟然觉得惊慌失措的姜瑶很可爱。   姜瑶瞪他一眼,“你还想乱来?!”   他诚实地点点头,“想,但不会。”   姜瑶瞪他,瞪他,瞪他,希望能威吓住这个坏小孩,然而姜旸不为所动,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触。   “姐姐,轮到你了。”   “给我你的答案。” 第71章 神秘爱人71   姜瑶的答案是什么?   姜瑶没有答案。   她一直在等他恢复记忆, 她能确定她爱神,但不能确定她爱面前的小孩。   她的心虚、动摇、恍惚、心动,来自他和神日益相似的脸。因为知道他是谁, 所以她纵容他。   他没有恢复记忆, 就让她答应和他在一起,姜瑶做不到。   客厅陷入沉默, 姜瑶用沉默做了答案。   姜旸的眼睛里的光灭了,他腮帮子动了动,嘴唇抿了又抿, “嗯,你有拒绝的权利。”   姜瑶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也有追求你的权利。”   “嗯?”才松的气又提起来, 姜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看着她, “我说我要追求你。”   姜瑶心里的小人儿崩溃地仰天大叫,姜瑶表面上也有些抓狂,“安安分分几天吧,时间到了我们会在一起的。”急什么呢急!   姜旸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黑夜里最闪的北斗星, 熠熠发光,“我们会在一起吗?”   姜瑶懊恼地掐了自己一下,你他妈乱说什么呢!   “没有, 你听错了。”   “不是, 我听清楚了。”   “我开玩笑的。”   “不管。”他嘴唇紧抿, “我当真了。”   “我说的是九天后,九天,你听清楚了哈?”姜瑶退了一步,九天后他二十七岁, 不知道那时候他会不会有记忆。   “好。”他的眼睛亮晶晶,神色激动难抑,这个结果超过他的预期,他的胸腔重重起伏,“九天,你说的。”   姜瑶看他那么激动,脸也燥得厉害,心跳加快,她抿抿唇,破罐子破摔,“是是是,九天!”   他突然冲过来,一把抱起她,姜瑶“啊”一声,吓得抱住了他的脑袋。   “姜旸!”她又惊又怕又恼,警告地叫他的名字。   下一秒一张精美绝伦的脸无限放大,某处柔软印上她的嘴唇,一触即分,他凝视着她,目光沉沉,和记忆里神的表情重合了,“我爱你,宝宝。”声音磁性性感,黏糊糊的。   姜瑶心跳一停。   她的眼睛波光荡漾,像幽暗中一汪春水,他原本只想亲一下就放开,然而被她这样看着,他的胸腔烧起来,滚烫的岩浆仿佛要溢出来,他喉结动了动,半垂眼,再次吻上去,他衔住她的嘴唇,吮了吮,恋恋不舍分开。   姜瑶惊讶地捂住嘴,“你!”   他声音暗哑:“对不起,晚安。”转身大步回房。   姜瑶的嘴唇火辣辣的。   -   姜瑶明明说的是九天后在一起,她怀疑这个人理解错了她的意思,第二天一早,他看她的眼神毫不掩饰。那种热情的,眷念的,粘人的眼神,姜瑶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姜瑶受不了,“你再这样我回家住了。”   姜旸委屈巴巴收回目光。   然而没过一会儿,姜旸的眼光再次粘过来。   姜瑶无奈,“做你自己的事。”   “我没事。”   “那就回你的房间玩儿电脑。”   “腻了。”   姜瑶笑了,“前几天不是痴迷得很?”   少年心虚地瞥过眼睛。   姜瑶套上画画的工作服,姜旸走到她身边,“我给你系。”   姜瑶松开手,让他系,同时顺过头发,将头发顺到一边,露出脖子,方便他动作,“那就找个游戏玩儿,你们男孩子不都喜欢游戏吗?”   “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身后的人正要答话,姜瑶抢先道:“停!别说话!”   身后传来一声笑,沉沉的,磁性的,“看来姐姐知道我要说什么。”   姜瑶耳朵微红,薄薄透透润润,像花蕊初开。   姜旸看到了她耳尖变化,目光微深,他系好带子,接过她手中的头发,“姐姐,我帮你扎起来。”   姜瑶由他去了。   少年白净修长的手指插入发间,顺着油黑的头发丝儿缓缓移动,他一只手拢住她的头发,一只手捻起掉落的发缕,他的手擦过她的耳朵。姜瑶敏感地偏了偏头。   头发又滑落出来。   他重新捻起发丝儿,抿唇放入发束里,发梢扫过耳朵,姜瑶又往旁边偏了偏,“哈,好痒。”   调皮的头发丝儿这次跑出来更多,少年无奈地声音响起:“别动。”   姜瑶直接上手接过发束,“行啦行啦,今日玩头发时间结束。”两下就把头发扎好了。   姜旸抿抿唇。   姜瑶在画布前坐下,姜旸跟着走到画室门口,“你一画画就是一整天。”眼神哀哀怨怨的。   姜瑶一边调色一边努努嘴,“那儿,你也可以画。”   “你画我吧。”他突然说。   姜瑶一愣。   少年走到她对面,坐下,看着她,“我想有一副你画的我。”   姜瑶恍惚了一下,不知道暾明别墅的画儿怎么样了。   “姐姐?”   “可以。”姜瑶抿唇,“你想要我怎么画?”   他正对她,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腿上,看着她,“就这样画吧。”顿了顿,觉得手这样放着怪怪的,太乖了,像奶娃娃的坐姿,他随手拿起旁边一本书,突然感觉自在多了,他冲姜瑶一笑,“好了。”   姜瑶却笑不出来了。   姜旸手上拿的正是《东君辞》,他今天也恰巧穿了一身古典的黑色礼服,纯黑,虽然没有金色的纽扣和神秘的纹路,但是已经够像了。   姜旸看着她,姜瑶也看着他。   姜瑶看了很久,他抿抿唇,“已经开始了吗?”他以为这是开始前的观察。   姜瑶收回目光,落笔,“当模特会很无聊的。”   “没关系。”   画室静悄悄,姜旸光明正大盯着姜瑶看,一看就是一个小时过去。   他微微动了动,发现姜瑶只顾埋头画,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很少,他问:“你不看我,怎么画?”   姜瑶画笔一顿,画板上人物已经有了基本轮廓。她盯着画板,画笔刷刷刷落下,“烂熟于心。”   两个人在画室呆了一天,没有吃饭,没有休息,黄昏的时候,姜瑶的油画基本成型。   她看着画中的男人,刮掉了他金色的扣子,将黑色补上去。   画中的人目光沉沉,灼灼如浩瀚星辰,直视着姜瑶。   “好了吗?”   “好了。”   姜旸活动了一下身体,走到姜瑶身边,“我看看。”   他脸上的笑意在看清楚画时消失了,他嘴唇紧抿,“这不是我。”   姜瑶修补着细节,“说什么呢,这就是你呀?”   “不是!”他的声音带上怒气,“这不是我!”   姜瑶一顿。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眼神表情。”姜旸盯着她,“你画的是谁?”   姜瑶动动嘴唇,没有回答。有这么不像吗?   他转身离开。   “宝……”她叫了半截,最终没有叫住他。姜瑶目光重回画上,她承认,她画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神,无数画面在她脑中闪现,不知不觉就把暾明别墅的画复制了一遍。她记得那幅画的每一个细节,仿佛还坐在暾明别墅的画室里。   天光暗下来,画室的感应灯自动亮了,姜瑶看向窗外,坐了一天呢……   她抿唇,渐渐从情绪里抽离出来,这才惊觉自己好像做错了。   这个人坐了一整天,不敢大动,期待着她画自己,结果她却画了神……   姜瑶叹气。姜瑶啊姜瑶,你都在做什么呀……   她取下画,放一边,又另开了一张,初秋的风凉飕飕吹进来,带着万物将歇的萧瑟感。   紧闭的房间里,一个人站在阳台边,一直等着门被敲响。   天边微亮,房间里始终静悄悄。   他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别人。   清晨,姜瑶终于画好了新的画,落款,标记日期。画没有完全干,不能长距离移动,姜瑶起身,走向小孩房间,“姜旸?”   没人应她。   “你不答应我自己进来了哦?”   依旧没人应她。   姜瑶打开门,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盘腿坐在床上,正冷着脸玩儿游戏。气鼓鼓的样子把英俊的脸都撑得圆起来。   姜瑶笑了一下,走到他旁边,摸了摸他脑袋,姜旸别开头,不要她摸。   “对不起呀。”姜瑶挪到他偏过去的方向,“我不是故意的。”   姜旸把头偏回来,不听。   “你出来一下,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姜瑶又挪到另一边,捧住他的脸。   姜旸嘴唇紧抿,不动。   姜瑶拉住他的手,“快点嘛,是我道歉的礼物。”   姜旸看她一眼,既有蠢蠢欲动,又余怒未消,“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姜瑶眨眨眼,“给你准备礼物呀。”   “你都不来找我。”   原来还在伤心这个。姜瑶立马道歉:“对不起,下次一定先来哄你,再去准备礼物。”   姜旸不再说什么。   姜瑶顺势牵起他,“走吧。”   姜瑶把人引到画室,打开画室门,“当当当当——”   姜旸看着新画的画,久久未言。   姜瑶小心翼翼问:“不喜欢吗?”   “喜欢。”   姜瑶放心了,“等它干了我拿去工作室装裱一下,挂你房间,好吗?”   “好。”   姜瑶发现他情绪依旧不高,笑容跟着淡了些,“怎么了嘛?是不是姐姐还有什么没做好?”   他垂下眼,“你喜欢我吗?”   姜瑶一愣,“喜欢呀。”   “男女之情的喜欢。”   姜瑶顿住。   他看向姜瑶,“为什么要等九天呢?如果你喜欢我,不管是现在在一起还是九天后在一起,没有区别不是吗?如果你不喜欢我,是觉得九天就能喜欢吗?”   他眼睛微红,嘴唇紧抿,“九天你就能忘记他吗?” 第72章 神秘爱人72   忘记什么呀忘记, 你们是同一个人啊。姜瑶看着他微红的眼睛,又心疼又无奈,但是他现在已经钻了牛角尖, 姜瑶肯定即便现在告诉他真相, 他也会像曾经的自己那样排斥前世今生的说法,还有可能会反弹得更厉害。   姜瑶叹气, “你想多了,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以后明白是以后的事。”他似乎做了决定,语气坚硬起来, “我要你现在的答案。”   姜瑶一天一夜没睡,早已疲惫不堪, 闻言也有些不耐烦,“什么答案?”   “你喜欢我吗?——此时此刻的我。”   “不喜欢。”姜瑶烦躁起来, “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眼睛通红,腮帮子紧咬,“你终于说了实话。”   姜瑶气笑了,她深吸口气,“哪儿能呀, 这才哪儿跟哪儿呢,我不仅不喜欢你,还把你当替身呢, 为什么要九天后在一起, 因为九天后你会更像他, 你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次看你我都会想起他——”   “姜瑶!”姜旸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暴起。   姜瑶看着他握紧的拳头,剧烈起伏的胸膛, “怎么,你还想打我呀?”   他气恼地瞪她一眼,“没有!”   姜瑶戳戳他鼓起来的胸膛,又戳戳他硬梆梆的拳头,“没有?”   他又生气又伤心,然而还是红着眼睛解释道:“这只是情绪激动的表现,我不可能会打你。”   “那谁知道呀。”姜瑶叉腰,“你拳头都握上了,打不打不都是你一瞬间的决定吗?”   姜旸抿唇,松开拳头,将手背到身后,“这样可以了吗?”眼睛冒火。   “不可以!”姜瑶寸步不让,“藏到背后去就不会打人了吗?”   姜旸怒气冲冲,吼道:“如果你总担心这个,你把我的手砍了吧!再把我关起来,放心了吗   !”   姜瑶瞪他,“放心什么放心!你要是想伤害我有的是办法!”   姜旸被逼急了,气道:“别人伤害你你不知道跑的吗?干嘛让他伤害!”   “是呀,我不喜欢你你不知道努力吗?就打算什么也不做直接放弃吗?”   姜旸一愣,对姜瑶的话始料未及。   姜瑶气鼓鼓看着他,“我忘不了谁是我的事,你喜欢我又什么都不做是你的事,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你才喜欢我的吗?我不喜欢了你也不喜欢了?”   “不是!”他立马反驳,“我受不了你心里有别人!”   “那怎么办?”她直视着他,“就像你的手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一样,这段感情也成了我的一部分,你要我砍掉吗?”   姜旸不说话。   “画画的事确实是我做错了,我道歉,对不起。”姜瑶语气软下来,“我家小孩值得一张单独的画的。”   不提则已,一提姜旸就委屈了,他撇嘴看着她,“我坐了一天。”   “对不起。”   “我等了一晚上。”   “对不起。”   “你说我是小屁孩。”   诶?   “这确实是嘛!”   姜旸瞪她,“我不是!”   姜瑶抿唇笑。   姜旸盯着她,突然将她摁进怀里,紧紧抱住。姜瑶顿了一下,手轻轻放在他腰上。   “我知道了。”他说。   姜瑶松了一口气。   “但是——”   姜瑶的气又提起来。   “你必须告诉我他是谁,你们经历了什么,我要把他曾经对你做的全部做一次,让你以后只能想起我。”   这霸道的占有欲。   “如果我说你们是同一个人,你相信吗?”姜瑶试探着。   “不信!”姜旸眉头蹙起,语含不悦,“我就是我,不是任何其他人。”   哎,这狂妄的自负感。   姜瑶还是想挣扎一下,“比如失忆,比如前世今生——”   “没有这些事。”他紧抱着她揉了一下,以示警告,语气愈发硬梆梆,“我就是我,我爱你也来自我,不受任何事影响,更和这些离奇的经历没关系。”   姜瑶扑哧一笑。   姜旸将她放开,眉头紧皱,“你笑什么?”   “不是,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经历离奇呀!”姜瑶忍俊不禁,“你从来不觉得你一天一岁的长法离奇吗?”姜瑶从来不提,姜旸也从来不问,这反倒成了姜瑶好奇的点了——他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闻言姜旸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意识到这个,他凝眉默了半晌,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很确信有一天这个速度会停下来。”   姜瑶一愣,忙问:“什么时候?”   他摇摇头,“不知道。”又确信又模糊,一种根植于大脑的潜意识。   “哦。”   “不许打岔。”他抿唇,“说那个人的事。”   “你不是偷听过我和吴蝶讲话吗?”   “听得不全。”   嘿,好家伙,还想听全是吧?   “行吧,我告诉你。”   在姜旸越来越黑的脸色中,姜瑶事无巨细讲了她和神的事。姜瑶坏心眼儿地“强调”了神之境的亲密,姜旸受不了打断她:“那他现在在哪儿?”如果他真的爱姜瑶,又和姜瑶情难自禁到那地步,他又为什么离开她?   不负责任的渣男!   姜瑶顿了顿,“他死了。”   姜旸一僵。   “后面还有一些事,要听吗?”   他摇了摇头。   气氛沉下来。   半晌。   他注视着姜瑶,说:“我一直恐惧有一天他会回来,你会毫不犹豫跟他走。现在这个恐惧没有了。于这一点来说,我很庆幸他死了。”   “但也因为他死了,所以你应该永远也忘不了他了。你的心里始终会有他,对吗?”   姜瑶没有回答。   姜旸也没有要她回答,答案是肯定的。   “我会接受这一切。”他抿唇,目光灼灼,“你也必须接受这一切。”   姜瑶的话没有错,不管他接不接受,这已经成了她人生的一部分,他要不离开她,要不接受她。   离开是不可能的。   “哦。”姜瑶看他这么郑重其事的吃自己的醋,不由得想象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真是又傻又可爱,姜瑶想笑,又怪感动的。   他对她的依赖迷恋,超乎常人的占有欲、偏执,剧烈的情绪起伏……诸多人的七情六欲,神没有,他有,他更像一个人,也更像一个弟弟。   神爱她,爱得包容,不会问她爱不爱,只会默默地把能给的一切都给她,这让姜瑶觉得安全。   小孩爱她,爱得霸道,更想让她爱他,仿佛他是靠她的爱活下去,这让姜瑶感觉被需要。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姜瑶确实怜爱小孩,也会一次一次纵容他,但是每当她纵容他的时候,姜瑶都忍不住想,神呢?   神会有想撒娇的时候吗?会有想发脾气的时候?会有想耍赖的时候吗?会理直气壮要求姜瑶“我要你爱我”吗?   姜瑶隐隐觉得这或许就是小孩诞生的原因之一,小孩是神内心深处的隐秘不言。   这样一想,姜瑶就忍不住对他更纵容一点。   你回来吧,我想你。   我也会学着好好爱你。   -   九天时间,姜旸一天一岁成长着,他原本真想按姜瑶和神的经历覆盖一次,但由于神的特殊性,很多经历没法复制,最终只能做罢。   姜旸的容貌一天比一天成熟,英俊的外表近乎完美,第九天的时候,姜瑶看着他的样子愣神,完全一样了,没有任何分别。   气宇轩昂,高贵神秘,身躯挺拔如松,他不经意靠近她,替她分好牛排,沉声道:“吃饭,发什么呆。”   姜瑶耳朵一麻,像有羽毛搔了一下耳蜗。这声音,这语调……   姜瑶叉了一块牛排,漫不经心吃着,目光悄悄咪咪在男人身上逡巡……他会想起来吗……   这九天姜瑶挺难熬的,小孩发起了猛烈的攻势,极其认真地追求着姜瑶,手段包括你在网上能搜到的所有追女生的回答,也包括他自己举一反三创新出来的。   姜瑶有时候尴尬又无语,有时候哭笑不得,有时候被撩得小鹿乱撞……当姜旸的年纪大过姜瑶后,姜旸愈发驾轻就熟,姜瑶节节败退,颇有些城池将失的慌乱。   当姜瑶再次偷偷观察人的时候,姜旸慢条斯理放下刀叉,擦干净口手,问姜瑶:“吃完了吗?”   姜瑶心不在焉点点头。   下一秒,椅子突然被往后一拉,椅子腿蓦地翘起,只一处受力,姜瑶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椅子旋转半圈,正对姜旸。   姜旸一下子凑近,两个人的鼻尖触在一起,他眼半阖,头微偏,继续逼近——   姜瑶头一偏,吻落在她脸颊上,姜瑶的脸一下子烧起来,“你犯规。”两个人在九天里的某一天曾约法三章,不可以动手动脚,未经允许不可以亲吻,不可以色·诱。   “你先犯规的。”沉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他说话的气流就喷洒在她脸上,像是贴着她的皮肤说的。   姜瑶睫毛颤抖,抿唇,“什么时候?”   “不好好吃饭,偷偷看我。”   姜瑶一噎。   “看一次就算了。”他的手放在椅背上,是一个圈住她的姿势,“一次,两次,三次。姐姐,这个算不算色·诱?”   姜瑶睫毛又是一抖,抿唇,“……不算。”她瞪他一眼,“你现在比我大,叫什么姐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臭小孩叫“姐姐”总有一些其他意味在,姜瑶听得羞耻,不许他叫了。   “宝宝,我们讲讲道理。”   姜瑶脸爆红,“也不能叫宝宝!”   他轻笑一声,“姜瑶?”   姜瑶赶紧钻出他的圈抱,“你够了!”落荒而逃。 第73章 神秘爱人73   姜旸感觉到她的节节败退, 这几天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到晚上的时候,九天的最后一天即将过去。姜瑶坐立难安,心慌意乱。   姜旸看出了她的焦虑, 倚在门边, “要说话算话。”   “当、当然。”姜瑶佯装镇定。   “我们再看部电影吧。”他提议。   姜瑶慌得一批,现在哪儿看得下电影呀。她咳了咳, “好啊。”   “看什么?”   “你选。”   等姜旸去客厅选片子,姜瑶给吴蝶发微信:“他好像还没想起来!”   “你还在纠结这个?”   姜瑶咬唇,她只是对最近攻击性越来越强的姜旸越来越抵抗不住, 这是她维持清醒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吴蝶没收到姜瑶的回复,又说:“有时候越强调什么, 越表示你心虚啊。”   一语中的。   姜瑶心虚地关掉手机。   -   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电影。   姜瑶心不在焉,电影播放着, 她只知道是部外国电影,演的什么完全不知道。然而姜旸在看电影途中换了几个姿势,呼吸的频率,离她越来越近的手,姜瑶倒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演至中途, 身旁的男人突然叹息一声。   姜瑶正欲询问,他已经看过来,两个人的眼睛在黑暗里相触, “你再这样看, 我会再误会的。”很无奈的语气。   姜瑶尴尬地移开目光, 弱弱反驳,“……我没有。”   “我有。”他盯着她,“我受不住。”   姜瑶感觉他的目光要射到她心里,心慌的感觉更甚, 她抿唇,“看电影吧。”   然而此刻电影里正好是男女主缠绵悱恻地接吻,灯光、音乐、画面,旖旎迷人,情意绵绵。   姜瑶看得脸热,心跳咚咚咚快起来,余光里是姜旸随意搭在腿上的手。   她悄悄、缓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深深吸气,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杯子上,力图避开电影,也避开姜旸。   秒针缓慢地嘀嗒、嘀嗒、嘀嗒……   尴尬的场景终于过去。   姜瑶悄悄松气。   一直悄悄看着姜瑶的男人嘴角微勾。   -   电影接近尾声,时针指向十二点,姜瑶没看前半场电影,但是后半场却看进去了。   十二点时,剧情正在精彩处,她微微动了一下,手碰到了姜旸大腿。   姜旸的目光落到她手上,他喉结动了动,大腿没有动。   两个人轻轻挨着,姜瑶看电影,姜旸看她。   几分钟后,电影结束,姜瑶的眼神飘过挂钟,手蓦地缩回。   她心虚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回房间了。”她站起来。   回房最近的路线是跨过男人的大长腿,两三步就到卧室门口,否则就是绕大半个茶几,顶着姜旸的视线从幕布前穿过。   姜瑶下意识地选择绕过去。   走到半截,姜旸慢吞吞开口:“十二点了。”   姜瑶停下,瞥他一眼,“哦。”   “姐姐——”   “都说了不要叫姐姐。”姜瑶瞪他,含羞带恼。   “宝宝——”   姜瑶跺脚,“姜旸!”   男人笑了一下。他起身,两步走到姜瑶身前,姜瑶往后退了一步,身体靠上幕布。两个人的脸在电影的光影中明明灭灭。   他单手抵墙,看着她,“你在害怕什么?”   姜瑶别过脸,往旁边挪了挪,“我也不知道。”   他叹气一声,“是我最近太急了。”   姜瑶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他将她乱跑的发丝捻住別到耳后,“对不起。”   “没、没有。”姜瑶没觉得到要道歉的地步,而且这个约定是她自己答应了的。   “你不要有压力。”他顿了顿,“九天不是死期,我想让你真的答应。”男人看着她,目光认真深沉。   姜瑶紧张的情绪渐缓,抿唇,“说了九天就是九天。”   他没有欣喜若狂,甚至看不出高兴,只是深沉地注视着姜瑶,再次道:“即便我们在一起,你依旧可以拒绝我任何事,我们的相处不会有任何改变。”他的手从她耳朵上落下,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姜瑶睫毛颤了颤。   嗯,看来是因为他最近猛烈的进攻让姜瑶忘记了主动权,她方寸大乱,以为在一起就会被“欺负”,心理压力无形之中就增大了。   “嗯。”姜瑶紧张的情绪又消失了一些,“我知道。”   “我们在一起,好吗?”他目光沉沉,声音沉沉,即便他竭力想表现得镇定,然而心跳声出卖了他。   姜瑶被两个人的心跳声震得头晕,她喉咙发干,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来,姜旸看着她。   姜瑶也看着他。   锋利而长的眉毛,璀璨深沉的眼睛,高挺大气的鼻子,红润单薄的嘴唇……整张脸朗朗如日月,风姿特秀,萧萧肃肃。   “……好。”   他目光一暗,“真的?”   姜瑶脸已绯红,然而还是直视着他,“嗯。”   他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鼻尖相碰,呼吸纠缠在一起,他声音暗哑:“我想吻你,宝宝。”   姜瑶呼吸一顿,嘴唇抿了抿。两个人的目光交缠又分开,姜瑶睫毛剧烈抖动,最终,她阖上眼,算作默认。   温热的呼吸从虚到实,姜瑶心跳如鼓,两唇相触的瞬间,他捧住了她的脸。   …………   一个暗潮涌动、缠绵悱恻的吻。   姜瑶的手从勾住他脖子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再到被某人按在幕布上,姜瑶节节败退。   好在只有一个吻。   他的嘴唇贴着她的,“晚安。”声音沉得可怕。   姜瑶迷迷蒙蒙,还没反应过来,姜旸放开她,两步回了房间。姜瑶腿一软,背靠墙,缩到地上,清醒过来。   姜瑶摸着火辣辣的嘴唇,看着早就放映完毕的电影,听见关门声,心中暗恼,就这样走了?   她站起来,有些狼狈,小声嘀咕:“看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正欲关投影,身后响起大步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转身,有人掐着她的腰就将她拦腰抱起,“啊!”是熟悉的气息。   姜瑶拍他的手,“你干嘛呀!”突然又跑出来,吓死人!   一声“啵”地轻响,有什么柔软滚烫、带着湿意的东西印在她后脖子上。   “我好高兴!”   然后姜瑶蓦地被放下,男人又跑回卧室了。   姜瑶站稳,气得叉腰,“愣头青!”   -   第二天,两个人同一时间点起床,在客厅遇上,两个人好像都没睡好,目光触上,都注意到对方眼下的黑青。   姜瑶率先别开眼,咳了咳,“我去做饭。”   “我帮你。”   暧昧的小泡泡弥漫在厨房里。   明明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动作,递食材、拿盘子、擦身而过,一个备料,一个煎煮,动作间彼此独立,又好像黏黏糊糊——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两个人的肩膀碰在一起,两个人的目光交错又分开,又交错……姜瑶背对他,捂了捂胸口,妈的,跳什么跳……   她将青菜放入沸水里,清了清嗓子,“……你,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比如,想起什么……   姜旸笑了一下,“是要说恋爱感受吗?”   姜瑶脸一臊,“不是这个。”   姜旸却说起来:“一夜没睡,很想过来找你,觉得不妥,一直在盼天亮,想和你一起做早餐。”   妈的,太会了太会了,这人去哪儿学的花言巧语?姜瑶咬唇,心中小鹿乱撞,脑子一抽,说:“平板没收。”   他看着她,“不是在网上学的。”   姜瑶别开脸,“行了行了,你出去,别打扰我做饭。”   这是神重生的第二十八天,他依旧什么都没想起来。   吃完饭,姜瑶缩回房间,和吴蝶通话道:“他会不会永远想不起来?”   她受《东君辞》启发,曾经神是需要她的好感才能凝为实体,当她爱上他的时候封印解除,说不定现在也是这种情况呢?   然而她放开束缚接受姜旸,两个人确定关系,姜旸好像依旧没有想起来。   “那我问你哦。”吴蝶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你曾经说他想不起来没关系,只要活着就好,真话假话?”   “真呀。”   “没关系的意思是你从现在起就要做好他永远想不起来的准备,接受这个事实,你接受了吗?”   姜瑶一顿。   “感觉你并没有怎么接受呢。”吴蝶跟着方霆混久了,说话的方式也越来越像方霆,一针见血,不留余地,“真正的接受是过好和他的当下每一天,而不是期盼他想起来的明天。想起来是惊喜,想不起来是常态。”   “瑶瑶,这才是接受。”   挂了电话后姜瑶想了很久。最终,她把《东君辞》放进木盒,推进柜子顶。   好,我接受。   姜瑶从卧室出来,姜旸敏锐感觉到她兴致不高。他眉头皱起来,“怎么了?”   姜瑶摇摇头,“没什么。”她吐出一口气,“有些事要和你商量。”   “你说。”   “你需要一张身份证。”   按事实来说,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姜瑶是有意将他困在家里,原因不仅仅是他异于常人的生长速度,也有社会身份的考虑。她一直在等他想起来,神做事稳妥周到,这些不需要她操心,而此刻,她要为他永远想不起来做准备。   “我没有吗?”他看着她。   “没有——等等。”姜瑶拧眉,“可能有。”   “嗯?”   姜瑶跑进卧室,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差点忘了。   她抿唇打开文件袋,里面是身份证、工资卡、工作证明、各类不动产…… 第74章 神秘爱人74   很久之前, 姜父姜母突然来看姜瑶,姜瑶被“催婚”,神说:“我们结婚就是了。”   这些东西就是那个时候东榑带来的。东榑希望她好好考虑, 文件就留给了她, 一直到现在。   姜瑶拿起身份证,这是神在人间唯一一张照片。   姜旸。   “神没有姓氏, 这是照着您的名字取的。”   姜瑶抿唇。   旸,日出,明也。   太阳神。   人们一代一代忘记你, 现在,你自己也忘记自己。   姜瑶心蓦地一痛。   她的目光从名字移到出生年月上, 一停。原来他不仅姓氏照着她的来,出生日期也是。   十月三十号。   姜瑶今年十月三十号满二十六岁, 这张身份证上的人十月三十号满三十岁。   神的虚拟年龄比她大四岁。   姜瑶似乎想到什么,呼吸一顿,心脏重重一跳。她脑中有了一个猜测,她不知道对不对,然而一旦有了猜测, 她就忍不住想——万一呢?如果就是这样呢?最后期待一次吧?   距离十月三十号还有两天。   距离神复活三十周天还有两天。   刚好三十天,刚好三十岁,也刚刚好是身份证上的年龄。   姜瑶手微颤, 会是这样吗?   三十天, 是一个节点吗?   敲门声响起。   姜瑶将所有东西放回文件袋, 手里捏着那张身份证,开了门。   “这么久?”姜旸凝眉看着她脸上的汗,“怎么还出汗了?”   姜瑶深吸一口气,将身份证缩进袖子里, 垂眼,“我找了一会儿,没找到。”   “嗯,没找到算了。”他不以为意,“我自己想办法。”   “嗯。”   再等两天。最后两天。   姜旸发现了姜瑶的心不在焉,他以为她是昨晚没睡好,午饭后,他将人按进懒人沙发,“陪我睡会儿。”长手一捞,将她按进怀里。   懒人沙发虽大,毕竟是单人的,要同时装下姜旸和姜瑶,还是挤了些。   姜瑶拱了拱,想起来,未遂,“我可以回房间睡。”   “回房间就不是睡觉了。”   姜瑶一愣,脸爆红,她瞪着他,“小孩子脑子里想些什么!”   他眉一挑,“如果我没记错,我二十八了。”   姜瑶无法反驳。   最终,姜瑶躺在男人怀里,困顿地睡着了。   姜旸没有睡,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姜瑶脸颊,凝视着她睡着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他一寸一寸看着,怎么都看不够。   姜瑶衣袖里的身份证掉出来。   姜旸。   他在身份证上看到他的名字。   他捡起,看着上面的信息,眼神晦暗不明。是因为这个吗?他的目光重新落到姜瑶脸上,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眉骨、鼻峰、嘴唇。   “我不要求唯一,我只要你爱我。”他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傻瓜。”   -   姜瑶第二天依旧心不在焉。她觉得她应该把身份证的事告诉姜旸,然而想到姜旸对神的事如此介意,完全无法开口。   身份证哪里来的?为什么是同一个名字?你是不是把我当替身?——死亡三问。   因为姜瑶前期任性的处理方式,姜旸现在完全不相信他和神是同一个人。问题趋于无解。   这是第二十九天的晚上,时间渐渐逼近十二点。   姜瑶深吸一口气,不管了,不管他信不信,我一定要把真相告诉他。两个人在一起,不能欺骗。   “姜旸,我有话对你说。”姜瑶豁出去了。   男人正在阳台上浇花,闻言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说。”   姜瑶走上阳台。   “在你说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他放下水壶。   姜瑶刚好借此组织语言,闻言点点头:“问。”   “你爱我吗?”   姜瑶没想到是这个问题,她不假思索:“爱呀。”   姜旸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假如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和任何都没关系,仅仅是我姜旸,就是这三十天的姜旸,爱吗?”   “爱。”   他吻了她一下,笑起来,“你不用说了。”   姜瑶一愣。   “你想说我和他是同一个人是吗?”   姜瑶瞪大眼睛。   “小傻子,这件事太明显了。”   “你不是不信吗?”   姜旸不是不信,是不愿意信。他抿唇,“一个无能的神,不告而别,为其他不知道什么东西而死,留下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更让你伤心难过、提心吊胆这么久,谁愿意有这样的过去?”   “不是的……”是天狼要杀神,神不得不对战啊。   “总之,他在我眼里不是好东西。”姜旸拧眉,“没有什么比你重要,没有什么比陪在你身边重要。”   姜瑶一噎,自己骂自己不是东西?她看他一眼,男人冷着脸,眉毛都冷硬起来。她只见过姜旸发脾气耍性子,不痛不痒的,哄一哄就好了,没见过他这样真心实意的生气。他气自己。   这是他潜意识的想法吗?他不接受过去竟然是因为这个?   “不是的。”姜瑶看着他,“你不是万能的。神也有做不到的事。”   姜旸不语。   “而且,你不是为我而活。”   姜旸立马反驳:“不,我就是为你而活的。”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姜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臭小孩,牛脾气又上来了。   “你以后就知道了。”姜瑶说。   “你以后就知道了。”姜旸说。   两个人不欢而散。   十分钟后,姜旸蹭到她门前,“宝宝,我错了。”   姜瑶“哼”一声,别过脸。   男人走到她身边,“我为我急冲的语气道歉。”   姜瑶转过头,“行吧,我接受。”她轻轻啵了他一下。   姜旸一愣。   姜瑶眨眨眼,“和好了。”   姜旸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么容易就和好吗?”   “那不然要从二十五岁气到二十六岁吗?”   男人一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晚安。”   “晚安。”   他走到门边,姜瑶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   姜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她有强烈的预感,他明天就会想起所有。这是她最后一次单独看到这一截霸道、占有欲极强、偏执的“河流”。   “我爱你。”   姜旸一笑,“我爱你。”   姜瑶睡着后,有史以来第二次梦到神。上一次,是肉球出现的那天。   梦里,神没有实体,只有一缕虚幻的影子,他静静看着她,目光浩瀚深沉,像一望无际的大海。   姜瑶叫他,和他说话,从他身体穿过,神没有反应。   她微愣。   神依旧凝视着她,又沉又静,又深又浓。   姜瑶安静下来,和他对视,“你回来了,对不对?”   神没有说话。   “你活着,对不对?”   他嘴唇微动,声音沉沉,“对不起。”   姜瑶心一空,眼眶瞬间通红。什么意思?   “不……”姜瑶伸手抓他,双手从飘渺的雾气中穿过。   “你说了要回来的。”   “对不起。”   虚幻的影子朝白色的雾里去,姜瑶紧随其后,“姜旸!”   一阵刺眼的白光射过来,姜瑶捂住眼睛,下一秒,她虚眯着眼,从白光里醒来。   太阳直射着床上的姜瑶,姜瑶捂住眼睛,坐起来。昨晚忘记拉窗帘了。   她起身拉上窗帘,坐回床上,愣愣发呆。也不过就是拉个窗帘的时间,之前还清楚无比的梦一下子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印象。   她只记得她梦见了神,似乎是伤心的事,她醒来后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她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门把手转动,门从外面打开了。   姜瑶看过去。   姜旸站在门口,深深看着她。   姜瑶和他对视,两秒后,她眼眶一红。是……   他额上不知为何有汗,嘴唇颜色较平常淡,他抿抿唇,开口:“让我抱抱你。”这是他曾经想了很久很久的事。   姜瑶从床上跳过去,飞扑进他怀里。一双手紧紧抱住她。他抱着她,珍重、克制、呼吸剧烈起伏,按在姜瑶脖子上的手微抖。   姜瑶瞬间流泪。   “对不起。”   姜瑶摇头。   两个人拥抱着,姜瑶心中各类情绪翻腾,难以平静。   神回来了。   是他。   “你……”姜瑶开口就顿住,她有太多话想问了,竟一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同时,她还有一些无法解释的难过,她养大的小孩消失了吗?   他放开她,说:“我们是一个人。”   姜瑶一愣,眼神微闪。神的洞察力非常人可比,她的心思瞒不了他。   “人招神魂,只能招回不该属于神的部分。”   “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神动凡心,起私欲、生偏执、存妄念,念念生魂,故成凡胎。”所以原来的姜旸是神对姜瑶所有感情的凝化,神克制隐忍下来的七情六欲结合成了一个偏执任性、只为姜瑶存在的人,他是扁平的,没有其他任何情感、兴趣、想法,从出生开始,他就爱着姜瑶。   他只为姜瑶存在,他是神的爱。   “谢谢你爱我。”他说。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他目光沉沉,眼睛里倒映出姜瑶的脸,纯净、宁和、克制,沉如山,深如海。   姜瑶明白过来,一时间情绪更为复杂,她心里酸酸胀胀,突然懂了小姜旸的粘人、霸道、占有欲为什么那么强烈,也懂了她每次拉开距离时他为什么如此激烈地反抗——这些都是神想做又不能做的事。   ——是神的欲望。 第75章 神秘爱人75   姜瑶心里那点别扭感消失了, 她闭上眼,微微仰头,喃喃:“要这样一直爱我。”   神看着她闭着眼的脸庞, 手微微一紧。随即, 他半阖眼,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哑声道:“好。”   姜瑶头微偏,嘴唇相擦,神的吻落在她的嘴唇中央。   神目光一暗, 懂了她的意思,随即一手握腰, 一手捧脸,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姜瑶睫毛微颤。   这个吻放肆又克制,霸道又温柔,缠绵旖旎,缱绻多情,既是她熟悉的感觉, 又是陌生的。他的呼吸粗重,隐忍着,克制着, 疯狂中存着理性;他的拥抱紧实珍重, 像守护着一件珍宝。   姜瑶勾着他的脖子, 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整个人温顺如小羊。   他突然转身,将姜瑶抵在墙上,一个更汹涌的吻朝她袭来。姜瑶仰面受着, 脸悄悄红了。   小姜旸是霸道的,吻自然放肆又热烈,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但此刻吻她的不是曾经的小姜旸,他有神的部分。   也就是说,此刻难以自禁的,将她紧紧抵在墙上不愿放开的,是神的意愿。   理性没有拉住他,他放弃了理性,为姜瑶在欲·海中沉沦。   姜瑶只要想到这个,心里就阵阵心悸,从心到身一片滚烫……   姜旸察觉了她的敏感,停下来,两个人心有灵犀同时睁眼,一个目光黑沉,波涛滚滚;一个满面绯红,春波潋滟。   男人的手从她眼睛上抚过,哑声道:“吓到你了吗?”   姜瑶表情一颤,抿唇,“……没有。”发出的声音像小猫,细声细气,娇嫩嫩的。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声音。   两个人都是一顿。   姜瑶一头栽进他怀里,手拽着他的衣服,耳朵通红。她咳了咳,“没有。”声音正常了些。   男人嘴角微勾,将她抱紧。氛围渐渐回归正常。   两个人静静抱了一会儿,姜瑶平静下来说:“告诉我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好。”   姜旸之前确实打算杀天狼的,不过不是为了天道,只是天狼主动找他麻烦影响到他和姜瑶在一起而已。   但也正如天狼所说,天道衰微,得到封印神力的神实在太过强大,如果他真的杀了天狼,他的存在一定会在天道之上。   天道难容。   姜旸原本的打算是自废神力,降为凡人,但是原本属于他的神弓突然倒戈相向,使他改变了决定。   天道弑神,没打算让他活着。   既然天都有私心,神难道没有吗?   所以在困住天狼的那一瞬间,他与天狼达成共识,共同演了一出戏,神弓箭出,二人同时舍身破出纯白之境。   天狼不满天道,一直与天相斗,奈何力量悬殊。姜旸将神力全部给了天狼,天狼助他一臂之力,转世为人。   天狼至今与天道周旋,胜负难分。   而神凝□□降生,成为凡人。   神明时代至此终结,天神传说成为过去。   这一切惊心动魄,发生在转瞬之间,故而姜旸来不及告诉姜瑶真相。但是天狼受他恩惠,传出一丝讯息来轻而易举,按她的性格,不至于这点举手之劳都不帮。   然而姜瑶什么消息都没收到,伤心绝望三月余,略怪。   姜瑶从架子上拿出那本破旧的书,说:“有的,在这里。虽然没说你们在纯白之境发生了什么,但是写了最重要的东西。”   姜旸翻开,读到让他回来的方式,手一顿。他看着姜瑶,平静问:“早晚颂之?”   姜瑶严肃点头,又将《东君辞》拿下来,骄傲道:“我早上念一个小时,晚上念一个小时,《东君辞》我都会背了。”   姜旸叹息一声。这个小傻子。   姜瑶瞧他一眼,瞧出不对,忙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   姜瑶傻了,“啊?”   “不用念。只要《东君辞》在你手里,你心里想着我,到时间了我就会成形。”   姜瑶不信,指着白纸黑字,认真道:“可是明明写得很清楚——念、情、诗。”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暾明别墅!”   姜旸看着她。   姜瑶懊恼道:“这本破书是我用暾明别墅和方霆换的!方霆这个混蛋!”她被骗了。   姜旸明白过来。   天狼确实传下消息,不过收到消息的是方霆。   暾明别墅是神曾经住的地方,残余的神力是修炼之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方霆觊觎暾明别墅,故而设了一计;姜瑶复活神心切,故而中了他的圈套。   姜瑶气死了,阵阵肉痛,“我的别墅!”她想到两个人做交易之前他还正儿八经地给她忘情水,明明知道神会复活还给她忘情水,这个虚伪小人!恐怕东榑也被他蒙在鼓里不知道被骗了多少东西!   对了,东榑!   姜瑶蓦地看向他,“东榑……呢?”神死,扶桑神树死。神如今变成人,东榑也能吗?   姜旸没有回答她,只问:“木枝在哪里?”   姜瑶爬上柜子顶层,将一个带锁的木盒给他,“我放在这里面。”   男人接过,没有打开看,“好。”   姜瑶带着担忧的表情又问:“东榑……活着吗?”   “这需要机缘。”他说,“扶桑神树原本一树两性,有男枝女枝。东榑为男枝,我苏醒直至封印解除,树一直都呈男枝状态,女枝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失了。”   “二者虽为我的附属,但如果男枝女枝同时种植,树会再次生长。”   “会变成人吗?”   “需要神力。”   姜瑶沉默下来。   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她有生之年,不一定能再见到东榑。   “这是他的机缘。”他说,“东榑重生,便不受我影响,往后就能有他自己的人生了。”   这样一想,倒也是一种好事。姜瑶接受了这个结果。   希望东榑的机缘早点到来。她想。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个普通人了吗?”姜瑶看着他,“没有神力,会生病,会变老,会死?”   “嗯。”他牵住她的手,“失望吗?”   姜瑶摇头。   “喜欢暾明别墅吗?”   一说起这个,姜瑶肉痛的感觉又回来了,她一脸痛苦,“别说了,是我蠢。”   姜旸看着她,笑着将她耳边的头发别回去,沉声道,“喜不喜欢?”   姜瑶眨眼,“喜欢。”   “那我们拿回来。”   “怎么拿?”   男人眉一挑,“你等着就是了。”   三天后,吴蝶带着暾明别墅的转赠合同,一脸懵逼地敲响了姜瑶家门。   姜瑶一脸懵逼地接过合同。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吴蝶说:“你也太牛了,方霆吃进去的东西还能让他吐出来,牛,牛,牛!”   姜瑶并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向一旁的男人。   姜旸接过合同,扫了一眼,重新放到姜瑶手中,对吴蝶微微颔首:“辛苦。”   吴蝶虽然没见过神,然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气度风采更胜之前,眼神表情也与之前不同,想到他原本的身份,吴蝶几乎立马摆手:“不敢不敢,举手之劳。”   等吴蝶走后,姜瑶好奇地问:“怎么拿回来的?”   “暾明别墅不是每个人都住得起的。有命贪,没命享,自然要送回来。”姜旸坐在沙发上,手指勾着姜瑶的手指。   姜瑶不懂。   姜旸最后也只是说:“玄学之事,不知道没有关系。”   姜瑶琢磨了一会儿,问:“作为一个曾经的神,你是不是知道古往今来所有人神贯通的法术窍门,神、鬼、人三术,各类规则,统统都门清?”如果是这样,他要拿回暾明别墅,确实很简单,方霆斗不过他。   姜旸手腕微微用力,将站着的姜瑶往怀里一拉,姜瑶坐到他腿上,他环住她,“宝宝聪明。”   姜瑶耳一红,心脏重重一跳,“你……”这个称呼……   下一秒,吻落在她耳朵上,姜瑶往后一仰,男人顺势一倾,姜瑶倒进沙发里,姜旸覆身衔住她的嘴唇……   …………   一吻毕,两个人气喘吁吁,衣衫不整,姜旸暗着眼神替她拉下衣服,将旖旎之处挡住。   姜瑶酥酥软软,浑身没力气,她迷迷糊糊想:神回来了,为什么攻击力更胜从前?   姜瑶的感受不是错觉。   神变为凡人后,身上的包袱没有了,沉迷于和姜瑶亲亲抱抱,一天比一天黏人。   偏偏他只亲只摸只抱,真要提枪上阵时,又表现得额外冷静,展现出变态般的自制力。   姜瑶有时候怀疑他……那啥,然而她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生龙活虎……   两个互相爱慕的男女共处一室,一个欲求不满,一个无心反抗,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吻到一处,看着看着就抱在一起……姜瑶很能理解,食色,性也,正常嘛,姜瑶默认了呀,允许了呀,然而撩火的人总是戛然而止。   姜瑶满脸问号。   次数一多,姜瑶受不了了,当男人再次吻过来时,姜瑶偏头,姜旸的吻落到她脸颊上。姜瑶凶巴巴把人按在床上:“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磨磨唧唧干啥!”   这几天两个人都睡在一起,姜瑶暗戳戳期待着晚上会发生什么,然而他竟然真的抱着她睡觉,姜瑶心情复杂。   姜旸吻了吻她的手指,仰视着骑在他身上的姜瑶,“我们结婚吧。”   “你早说呀。”姜瑶翻身下床,“走,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三章就要完结了喔。 第76章 神秘爱人76   婚礼是在暾明别墅举行的。婚礼是姜旸准备的。伴郎是姜旸的朋友, 姜旸保密;伴娘是吴蝶商芙,双双怀孕了。姜瑶对婚礼没有什么幻想,故而放心地让姜旸全程操办。   一个月准备的婚礼, 能隆重到哪儿去呢?   她只在结婚前一晚稍微有些紧张, 紧张的内容是直到这个时候姜旸也没告诉她婚礼的流程,她有点儿不知所措而已。   男人显得漫不经心:“走上台站着就好。”   “其他呢?”   “临场发挥。”   因为姜旸从来没有骗过她, 男人说的每句话姜瑶都深信不疑,受他淡定从容的表情影响,姜瑶有了这样一个潜意识——只是一场熟人聚会, 规模大不了。   等她穿上婚纱,被伴娘吴蝶、商芙搀扶下汽车, 看到暾明别墅外的大草坪上全是人时,傻了。   这、这、这……   她只零星看到一两个熟人, 姜父姜母都不在,更令她渗得慌的是,某些宾客的眼神看她怪怪的——垂涎欲滴的,冰冷刺骨的,讥笑阴森的……她咽了咽口水, 左手抓吴蝶,右手抓商芙,略微奇怪的是吴蝶好像更紧张地抓着她。   “我来错婚礼了吧?”姜瑶说。   吴蝶也咽了咽口水, “这阵仗, 应该错不了。”   姜瑶受不了地背过身, 和吴蝶商芙耳语:“可是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啊。”姜旸也从来没说他有这么多朋友啊?一个才重生两三个月的人,去哪儿认识这么多人?重点是这群人的表情太可怕了啊!   正当姜瑶心里发怵时,姜洪过来了,他笑眯眯牵上姜瑶, “走吧,婚礼快开始了。”   姜瑶被拉着穿过人群,她小声嘀咕:“为什么没有我认识的呀?”   姜洪说:“在另一边呢,你小学班长都来了。”   “喔。”   穿过人群的时候,姜瑶发现草坪上的位置安排得很奇怪。   她熟悉的人,全部被安排在左边,中间一条至少五米宽的通道,通道另一边,就是姜瑶之前看到的那些陌生的人们。   左边的座位鳞次栉比,整齐有序,她工作室的小伙伴、从小到大的同学、生意上的朋友、七大姑八大姨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远远朝她招手……   而右边的座位就没那么整齐了,人们一圈一圈地各自为营,每一簇人群都相隔两米。最显眼的一簇人是头顶驾着巨大花簇,黑纱飞舞飘荡,把所有光挡完的三个人。   姜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准备的是什么座位,怎么还拉上黑纱了,结婚呀我的神……   姜洪把姜瑶带到马上要上场的位置,对姜瑶说:“等会儿音乐响我们就从刚刚你看到的那条五米宽的花路穿过去。”   “哦哦。”姜瑶远远看着花台,“姜旸呢?”这个婚礼的规模超出姜瑶的预想,从昨晚开始她就没见到神,看不到神,她还是紧张的;现在又多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她更紧张了。   一种飘渺、庄严、浩大的音乐响起,姜瑶听到第一声,以为观音菩萨要显灵了。她愣了一下,根本没意识到这就是新娘进场曲,直到姜洪拉了拉她,她才憋着一脑门问号踏上了红玫瑰铺成的大道,两个粉雕玉琢、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小女孩在身后欢乐地扔着玫瑰花瓣。   场景是结婚的场景,但那宏大、古老的音乐,仿佛姜瑶今天成仙。   遥远的花墙下,姜旸一身白色礼服,古典、优雅、挺拔如松,静静看着姜瑶的方向。   姜瑶心里的吐槽欲一下子消失了,眼里心里只看到气质无双的姜旸。往事如电影,一幕一幕从她眼前闪过。   初见,她是一个没心没肺、掉进钱眼儿里的人,签合同,入住暾明别墅,和一张照片朝夕相对。照片上的神举世无双,姜瑶以为那就是人的审美的巅峰。   后来,她见到真实的神——她推翻了之前对照片的赞美,照片和真人比起来,不过其风华气度的万分之一。真实的神才是人审美的巅峰。一个完美无缺的神,美貌、品行、能力,人所渴望的一切集于一身。   之后,误会、偏见、傲慢、私心……一个俗不可耐的人类渐渐看到一个神的完美神格,他坦荡、光明、磊落,照见姜瑶的人性。   然而他并没有审判她,只是保护她、迁就她、成全她,将她从阴影里拉出,将她从黑暗里拯救,他成了姜瑶一个人的守护神。   姜瑶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心动、揪心、快乐、难过,也得到从未有过的爱护、怜惜、缱绻,她上过天,坐过天马,见过一夜荒原花开,在狮子的背上奔向远方。她见过最美的晚霞,得到过最让人心动的吻。   她这一辈子,即便余生碌碌无为,和神的相爱也足够她成为最特别的人类。   然而上苍眷顾,她不仅和神相爱,也即将和神相守。   这条路仿佛很短,又很长,姜瑶回忆完长长的相爱,最终走到他面前。两个人的眼神缠在一起,仿佛带着玫瑰香气。   姜瑶忘记了周遭的人,忘记了姜洪就在旁边,她突然伸出手去,整个人埋进男人怀里,“我爱你。”   姜旸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乖,让我先说。”   姜瑶回过神,面上飞红,她从姜旸怀里出来,咳了咳,“怪你今天太帅。”   “嗯。”他笑,“我的错。”声音低沉宠溺,让姜瑶脸红得更加厉害。   人群爆发出尖叫声。姜洪近距离看着这对黏黏糊糊的新人,老脸也是一燥,然而他目光中露出欣慰,心里是开心的。   姜瑶注意到没有牧师,台上只有她、姜旸、她爸爸。姜瑶略带疑惑地看着姜旸。   “神不需要神证婚礼。”   姜瑶一想,也是哦。姜旸自己是东方之神,对这些再清楚不过,东方的太阳神结婚向西方的神起誓,怪怪的。   正在这时候,姜洪掏出稿子,站在二人面前读起来:“尊敬的朋友们,亲人们,今天我们欢聚一堂,见证一对恩爱夫妻的缔结……”主婚人竟然是她爸爸。   姜瑶站得近,看见姜洪的稿子很长很长,开始和姜旸说悄悄话。   她的目光飘向姜旸身后,示意了一下,小声道:“这些我不认识的人是谁呀?”   姜旸抿唇:“我认识的人呢。”   “废话,不是你认识的人来你婚礼呀。”姜瑶看着他,“我是问他们的身份。是什么文献研究院的人吗?还是考古研究什么的?”姜瑶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些人了。   “不是。”   姜旸三缄其口的回答让姜瑶眉头一皱,她的目光再次睃巡一圈,最终与偏僻处黑色纱帐里的人对上。   三个英俊绝伦的外国人,金发碧眼,肤色白得反光,其中一个冲姜瑶一笑,露出了尖尖的牙齿。   姜瑶眼一黑,腿一软,正要跪下去时姜旸一把拉住她,撑住了姜瑶。   “你你你……”姜瑶瞪着姜旸,心里有了可怕的猜测。与此同时,她看到姜旸身后不远处的花墙边,有两个拳头大的小孩,背上长着翅膀,正在花墙边飞来飞去,她们嘻嘻笑笑,声音和她刚刚走花路时背后那两小孩一模一样。   她咽了咽口水,“刚刚扔花瓣的两小孩时什么人?”   姜旸知道她猜到了,开口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姜瑶的腿又是一软。   姜旸稳稳托着她,坦白道:“他们的身份都不能暴露,我现在作为一个凡人,也不能多说。”   姜瑶自然知道这个禁忌,没有再追究,她心惊胆战地投出目光——那个一开始目光冰冷看着姜瑶、穿着纯黑西装的男人,他手边放着一把镰刀。   姜瑶迅速移开目光,不怕不怕,死神是来参加婚礼的,不是来收人头的,不怕不怕……   她又看到一个穿着白西装的小孩,胖嘟嘟,可可爱爱,他站在椅子上,冲姜瑶微微一笑,他手上拿着一把金色的弓。   再远处,有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也笑眯眯地看着她。姜瑶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怎么看怎么熟悉,然而她想不起来。老人不自在地扯了扯白西装,似乎没有穿惯这么紧身的衣服,小身子扭了扭……   老人旁边,是另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他穿着金色的衣服,脖子上金光闪闪,正旁若无人地嗑着瓜子儿。   再旁边,还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他正襟危坐,与姜瑶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姜瑶福至心灵,这他妈不会是福禄寿三星吧……   姜瑶收回目光,看着姜旸,“你从来没提你认识这么多神呀……”姜瑶一直以为他没有朋友!曾经还心疼他来着!这么多传说中的神……   “神是没有朋友的。”姜旸只能说这个。各界神各司其职,各行其道,没有谁跟谁好,谁跟谁不好这种说法,从原始神明开始,直到后来的道、佛,越往后,神职越分明,也越无情。出生、婚嫁、死亡,是神唯一会聚会的三件事,一种传统而已,算是神的假期。   姜旸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这群神为什么要来他的婚礼。可能他是最后一个原始神明吧。   姜洪终于念完长长的稿子,底下配合地响起掌声。姜洪深吸一口气,说:“在众人的见证下——”   “爸爸,再加上‘众神’吧。”姜瑶小声说。   姜洪一愣,然而还是听了姜瑶的建议,重说了一遍,“在众神、众人的见证下,姜旸和姜瑶结为夫妇,希望你们白头偕老,和美一生。”嗐,这孩子竟然还迷信呢。   他话音一落,古老神秘的音乐再次响起,同时,天空突现彩霞,姹紫嫣红,瑰丽异常,众人惊叹。而另一边,众神端如常,只看着新人。   姜旸将戒指套入姜瑶手中,姜瑶取下另一枚,给姜旸套上。   两个人不必主婚人cue,同时偏过头,在漫天彩霞中吻在一起……   “我爱你。”   “我爱你。”   人群欢呼起来。   姜瑶想:这可能是全世界最特别的婚礼吧……   -   婚礼结束后,暾明别墅只剩下姜瑶和姜旸。姜瑶意犹未尽,陷入猜神活动无法自拔。她从来没想过她结婚东方的神和西方的神会同时坐在她的婚礼现场,给她撒花的是真的天使……   姜瑶心神一动,兴冲冲问:“所以今天耶和华和耶稣也来了吗?”   “没有。”   “为什么?”   “这两个神全年无休,没有办法。”   啊,好惨。   姜瑶又问:“佛祖呢?菩萨呢?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呢?”她跟在他身后,猜测着,“这些大佬应该也很忙吧……不过我看人群中有个人不怒自威,颇有上位者气势,一直在猜他是不是玉皇大帝呢,你说——”   姜瑶被按进床里,蓦地噤声。   她眨眨眼,笑嘻嘻勾住男人的脖子,腿抬起来蹭了蹭他,“别急呀。”   姜旸身体一顿。   姜瑶依旧笑嘻嘻:“你不是很能忍吗?”   姜旸眼神一暗,低下头去——姜瑶捂住了他的嘴唇,“你让我难受了那么久,现在该你难受了。”   他拉下她的手,无奈道:“别闹。”   姜瑶从他身下滚出,灵活得像只燕子,随后将姜旸按进被子里,居高临下,神气洋洋,“让你尝尝我这一个月的苦……”随即俯身亲下去,将姜旸的手按到床头,一副强迫姜旸的样子。   姜旸嘴角微勾,没有反抗,没有挣扎,由她去了。   房间里的氛围渐渐升温——红晕从姜瑶脸上升起,她的睫毛开始颤抖,两个人的心跳此起彼伏,皆重重地响起来,与此同时,二人的呼吸也愈发不稳,房间里空气暧昧。   姜瑶按住男人的手渐渐松了,支撑不住,跌进姜旸怀里……姜旸扣住她的手,与之十指交缠,随即一翻身,变被动为主动,吻也激烈起来……   落地窗外月华如水,照着圆床上翻云覆雨的新婚夫妇,那个说着要让新郎受苦的新娘抱住了新郎的腰,把自己说的话早忘到九霄云外……   “你虽为人,然神骨天生,若再修炼,必能重回神位。”   “不了。”   “为什么?”   “我想吻她。”   落木萧萧,孤岁茕茕,神的几万年,比不上和你相爱的一生。我爱你,我的爱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有两个番外:东榑的,吴蝶的。   主角的故事就在这里结束了哦。主角的幸福你们想像得到,尽情想象吧。 第77章 番外一 方霆&吴蝶   吴蝶在方霆处学完所有她想学的东西后, 默默琢磨着怎么死师徒。   方霆太难伺候了,她就像古代的小媳妇儿似的,端茶送水, 陪笑陪睡……呸呸呸,睡倒没有。   总之,她不想伺候了。   -   方霆腰缠万贯,富可敌国, 然而及其抠门。方家弟子若是悄咪吃回扣, 一定会被逐出师门。   吴蝶有了第一个主意。   这天, 方家来了生意,是一个房地产公司要新修楼盘,老总亲自来请方霆,希望劳他掌掌眼,价钱好说。   吴蝶最近风水学小成,方霆看了蠢蠢欲动的吴蝶一眼,淡声道:“这地方没什么大问题, 我派个徒弟给你。”   老总面露难色,“方先生, 这是几个亿的项目……”   吴蝶心一抖。   方霆冷笑一声, “送客。”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先生……”对方连连赔笑,额上冷汗冒出来了,“谁都知道您方家有各类秘术, 高徒皆为佼佼者, 我愿意的,愿意的……”   晚了。吴蝶在心里叹气一声。方霆脾气古怪,说一不二, 他说“送客”就是真的“送客”,管你后不后悔。   “吴蝶,跟他去。”然而这次让她大跌眼镜,方霆竟然允了。   吴蝶呆在他身后,一时间没有动作。吴蝶的四个师兄眼观鼻,鼻观心,也没有动作。   空气凝结了两秒。   吴蝶反应过来正欲出列,方霆笑道:“王总,我的徒弟不愿意呢。”   “愿意愿意,没有不愿意。”吴蝶挂心着自己的计划,赶紧出列,蹿到王总身边,假笑连连。   方霆瞪了她一眼。   吴蝶当没看到。   方霆的规矩,在他手上接的活儿,报酬五五分。这次这笔生意,对方给了五百万。吴蝶要是经手好了,能得二百五十万。   吴蝶去新地考察了一个星期,把所有风水建议写成word文档,发给方霆。这是她独立经手的第一笔大生意,她心里还是有些怵的。   方霆看了什么话都没说,在最后一天随吴蝶看了最后一次地,说:“行了。”   吴蝶心里稳了。   三百万到账。   为什么是三百万呢?   自然是吴蝶暗戳戳做了手脚。她简单粗暴地告诉方霆对方给了四百万,五五分账,方霆两百万,她两百万。   于是她得到三百万。   暗暗扣下方霆五十万,“手段”又如此容易被戳穿,吴蝶不由得想:明天他就会知道她犯了门规,一怒之下就会把她逐出师门吧?   然而三天过去了,和王总吃了三次饭的方霆似乎一点儿没发现吴蝶的把戏,大师兄将王总送走,方家恢复往日的死寂。   吴蝶不可置信:不会吧?不会吧?她竟然就这样瞒过去了?   但是她没想瞒啊!   吴蝶跑到方霆书房,笑嘻嘻:“师父,我最近新得了三百万,请您吃大餐呀!”   按方霆细密恐怖的心思,一定马上就会反问她“怎么会是三百万,还有五十万哪儿来的?”   到时候她就装作一副说漏嘴的惊慌样子,语无伦次说些假话,假话漏洞百出,方霆立马看破,随即勃然大怒,将她赶出方家。   完美。   “好啊,突然想吃卡鲁阿烤猪了。”   吴蝶一呆。诶?   “订票吧。”   这和她想像的不一样!为什么他不问!一点儿不好奇她的钱从哪儿来的!   方霆看着她,“反悔了?”   吴蝶摇头,“没有没有,我现在去订。”   “替你几个师兄一起订上。”   吴蝶瞪着他,“慢着,您说您要吃什么来着?”   “卡鲁阿烤猪。”   吴蝶一噎:“师父,那个只有夏威夷才有。”   方霆一笑,“所以叫你订票。”   最终,一行六人坐上飞往夏威夷的飞机,为了方霆大魔王一顿异想天开的卡鲁阿烤猪。   吴蝶第一个计划失败。   -   众人吃了烤猪宴回酒店,路上,吴蝶第二个主意生成。   方霆长了一张俊秀偏女气的脸,桃花眼似笑非笑,外人见他第一眼总以为他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然而他性格极度乖张,脾气一点儿都不好,平时最讨厌别人夸他长得漂亮,此乃方霆逆鳞,碰者“杀无赦”。传说上一任大师兄就是因为赞美了方霆的外貌被逐出了师门。   吴蝶敲响方霆的门。   “谁?”   “吴蝶。”   门开了,方霆穿着浴袍,似乎刚洗完澡,他头发湿漉漉,水珠从瓷白的锁骨蜿蜒上鼓鼓的胸肌,随即直线向下,流淌进隐秘的腹部……   吴蝶不自觉盯着看。   她没见过这么白的男性肌肤,也没见过这么紧实健硕的男性身材,又白又有肌肉,是一种独具东方美感的男性身体——瘦、结实、匀称、颀长。   方霆倚在门边,浴袍又松扯一些,腰带松松垮垮系着,仿佛一碰就掉。但可惜的是它没有掉。   “看够了吗?”方霆说。   吴蝶回过神来,脸上突然有些燥,她移开目光,“您怎么不换衣服呀?”   方霆好笑,“我裸睡。”   吴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闻言“哦”一声,冷不丁道:“师父,您好美啊!”   一出口,吴蝶觉得怪怪的——怎么感觉这么真心实意啊?像发自内心感叹一样?   “嗯。”方霆看着她,随意擦着头发,水珠溅到吴蝶脸上,凉得她一激,嘴里有些干。他往里走,“进来吧。”   吴蝶傻乎乎跟着进去了。   拿着平板正要给方霆汇报工作的大师兄站在走廊处,看着吴蝶进了方霆房间。   他转身回房。   门咔嗒关上,吴蝶茫然四顾:我来干什么?   方霆在躺椅上躺下,阖上眼,“吹头发。”   “哦。”吴蝶拿上吹风机,开始给方霆吹头发。   哎,本来是来惹毛方霆的,怎么又开始伺候起人来。   十分钟后,吹风机的声音停了,吴蝶把吹风机放下,打了个哈欠,“那我走了,师父。”   方霆似乎睡着了。   吴蝶朝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周扒皮……   方霆睁眼。   吴蝶吓一跳。   “干什么?”   “没、没什么……”吴蝶连连摆手,“就是打哈欠。”   方霆看着她,“你再打一个。”   吴蝶:“……”   二人四目相对,吴蝶哭丧着脸一步滑到方霆腿边,半跪着,抱着他的腿,“对不起,师父,我错了……”   方霆的浴袍被扯开,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吴蝶目光一逡,暗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她摸上他的腿,流氓似的叹道:“师父你的腿好漂亮啊……”性骚扰了性骚扰了……她会不会没有被逐出师门,直接被打死啊……   方霆好整以暇,竟然没有踹开她,甚至没有丝毫生气,他看着吴蝶放在他腿上的手,“嗯,比你白。”   吴蝶立马缩回爪子,委屈看着他:“你人身攻击!”吴蝶是天生的小麦肤色,长相偏欧美,眼窝深,鼻梁高,五官精致,总被不认识的人问是不是混血。   越没有什么越羡慕什么,吴蝶一直羡慕皮肤白的美人儿,她对自己的肤色其实是隐隐自卑的。   没有戳到方霆,反而被方霆戳了,吴蝶咬碎一口银牙。   方霆的手突然放到她脸上,将她的脸抬起来。方霆认真看着她,“你也很美。”   吴蝶一愣。下一秒,她心慌站起来,夺门而出,“晚安,师父。”   房间里传出某人的叹息,“你乖一点……”   第二个计划失败。   -   吴蝶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件事都是方霆最讨厌的,他怎么就没有生气呢?   吴蝶一个人想不通,只好找外援。她找到大师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大师兄惊讶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吴蝶犹豫一顿,最终决定坦白到底,“我说我骗了师父,王总那个生意我贪了五十万——”   “师父知道啊。”   啊?   吴蝶瞪着他,二人面面相觑。   “不是。”大师兄觉得她的说辞有些不对,眉微拧,“什么叫贪五十万,那些钱本来就是你的,你要留多少留多少,没关系啊。”   “规矩不是五五分吗?怎么又变成我要留多少就留多少了?”吴蝶也懵逼。   大师兄明白过来,他沉默半天,问:“你是不是不知道你不受规矩管束?也不知道你的账户在方家是独立的?”   吴蝶彻底懵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和师父还要cos师徒多久啊,师娘?”二师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吴蝶一惊,差点儿从礁石上跌进海里,“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乱说!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礁石后伸出三个脑袋,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三个人都在。   吴蝶爬到后面一块礁石上,看到三个人在后面躺成一排,“你们一直在?!”她当时只看到了礁石上的大师兄,以为这里只有大师兄一个人,结果……   三个人看着她。   吴蝶哀怨看向大师兄,大师兄摊手,“你一来就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我来不及说。”   好像是这样。   算了算了。   “什么独立账户?为什么我不受规矩管束?”吴蝶关心这个。   “你自己感受不到吗?”大师兄奇怪地看着她,“藏书室随便进,方家秘术随便学,你不管接什么生意师父都跟着,师父不管接什么生意都要你跟着——”   “因为我是他徒弟啊!”吴蝶看着大师兄,“你们不也这样吗?”   礁石后传来三个人的“呵呵”。   “我们花了二十年才得到进藏书室的权限,你两个月就可以,这一样?”   “我们三人学的虽然都是方门秘术,但谁不是师父给什么学什么,谁像你一样可以自己挑?”   “至于接生意……师父从来不跟徒弟的生意,我们三人谁不是直接丢出去,他从来不管的,你想想你,哪次师父没跟?再者,师父出去做事,徒弟也不是可以次次都跟着的好吗!这多好的学习机会,我们三个还特意排了表,你再想想你……”   吴蝶瞪大了眼睛,“或许是因为我是他最后一个弟子?或者、或者……这也不能说明他喜欢我呀!”   吴蝶觉得这件事太荒唐了,“他脾气那么坏,行为捉摸不定,我——”   大师兄看她一眼,“师妹,那是对我们坏。”   吴蝶一愣。   二师兄的话从礁石后面传来:“你好好想想,自从你来后,师父让你吃过亏吗?他的坏脾气冲过你吗?”   吴蝶拧眉。好像……没有。   她对方霆的形象认定都来自于看到他和别人相处,睚眦必报,阴晴不定,乖张任性……   吴蝶犹犹豫豫:“那是因为我……小心谨慎?”所以没有惹到方霆?   海边一片寂静。   吴蝶尴尬地摸摸鼻子,唔……   半晌。   吴蝶嚅喏着:“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而且哪有人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啊!方霆平时的举动很正常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那你现在可以想了。”   “那你现在可以想了。”   “那你现在可以想了。”   “那你现在可以想了。”   四师兄异口同声。   他们师父的心思确实非常人能揣,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也确实奇特。再这样下去他们小师妹就跑了。   哎,还是帮一帮吧。   吴蝶平时劝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看别人之间的猫腻一看一个准,火眼金睛似的,但事情一旦发生到自己身上,就这不可能,那不会吧,脑袋乱糟糟的。   方霆喜欢我?   吴蝶恍惚离开,在沙滩上漫无目的游荡。走累了,她随意找了个太阳伞躺下来,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等她再睁眼,方霆躺在她旁边的太阳椅上。他穿着骚气的沙滩裤,一身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仿佛发光,热情奔放的美国妞毫不客气地看着他。   吴蝶赶紧爬起来将防晒长衫盖上。   方霆睁眼。   吴蝶恨不得把他手臂也盖上,“这么白的皮肤,晒黑了多可惜啊。”哎,有的人不珍惜,没有的人望洋兴叹。   方霆看她一眼,起身,拉着她走。吴蝶正要挣脱,方霆率先放开了她。   吴蝶微愣,心里想:你瞧瞧,这是喜欢人的感觉嘛?师兄们是开玩笑的吧?   防晒衫被扔到她头上,“穿好。”   吴蝶怕晒黑,毫不犹豫穿上了,就在她穿衣服的时候,一个排球蓦地打过来——   “小心!”方霆一把拉过她,吴蝶手正套袖子呢,被他这样蛮力一扯,视线被挡,平衡难稳,整个人朝方霆砸去。   方霆一手护着她,一手暴力一拍,排球被打落,远处传来几声“sorry”,两个人往后踉跄两步,好巧不巧,方霆脚后是一块石头,他踩到半截,没站稳,两个人倒进沙滩里。   方霆闷哼一声。   被方霆护得稳稳的吴蝶赶紧爬起来,看向方霆的脚,“师父你没事吧?”   他脚后跟被割开长长一条伤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看起来很严重。   方霆跟着站起来,注意到吴蝶衣衫不整,防晒衣要脱不脱的挂在手上,眉微皱,一把将防晒衣拉上,然后才冷声道:“没事。”   “可是流了很多血!”   “去包扎一下就好了。”   包扎的时候伤口上全是沙子,那个外国医生手脚粗鲁,清理伤口的时候像在刮似的。   吴蝶看得生气,忙把工具夺过来,气鼓鼓道:“麻烦您了,让我来吧!”   方霆看着她。   吴蝶蹙眉清理伤口,没有注意到方霆的目光。   半晌,医生突然说:“You love each other. ”   吴蝶瞬间红了脸,连忙摆手,“你误会了。”   方霆什么话也没有说。   接下来医生给方霆的伤口消毒,缝针,上药,吴蝶站在一边,心情奇怪起来。   她有时候想为什么方霆没有反驳呢?是因为她反驳了他就懒得说了?还是,还是……   她有时候想,为什么看到方霆受伤会这么难过呢?她不是经常咒他嘛?这奇奇怪怪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她有时候又想,刚刚明明可以直接把她推开,姜瑶最多摔一下,她身后没有石头,也就是倒在沙滩上而已,没什么事……可是他悄悄下意识将她抱住……   方霆看着她变化万千的脸色,三分羞涩,三分呆愣,三分后怕,还有一分伤心,心中微动。   看来他的徒弟们多管闲事了。   伤口处理好后,吴蝶搀着方霆回到酒店,方霆坐下,突然说:“你知道了。”   吴蝶一愣:“知道什么?”   “我喜欢你。”   吴蝶僵住,没想到坦白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她大脑空白,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回去考虑考虑,我——”   “好的。”吴蝶打断了他的话,“我会考虑的。”一溜烟跑掉了。倒让方霆也愣了一下。   他闭上眼,算了,反正早晚都是他的。   第二天,大徒弟敲响方霆的门。   “进来。”   大徒弟进来,抿唇道:“师妹她跑了。”   方霆一顿,“跑哪儿了?”   “回国。”   方霆眼睛眯起来。啧,好得很。 第78章 番外二 东榑&商芙   商芙大鱼大肉吃多了, 突然腻得慌。她火速和18岁的嫩模少年分手,进入修身养性空窗期。   最近这段日子她很难说自己怎么了,生活一帆风顺, 老头子的生意一帆风顺,但她心里就是怪怪的, 提不起劲儿, 常常发呆,一边呆一边叹气。   双双怀孕, 姜瑶结婚,听说连吴蝶也红鸾星动, 和那个方霆有点儿意思。   四个好姐妹, 现在只有她还在游戏人间。   是因为这个吗?   商芙不知道。   她看着正在画画的姜瑶,突然说:“你老公在旁边开业呢, 你不去看看?”   “不盈利的公益收藏馆,没兴趣。”说起这个都让人生气, 啊,钱, 全是钱, 有钱人为所欲为。姜瑶狠狠落下一笔, “败家子。”   神还是一如既往任性。曾经花两个亿买弓,现在不知道花多少钱开收藏馆。   姜瑶深吸口气,眨眼,不生气, 不生气, 生气要变老。   商芙笑了一下,“行啦,谁不知道他是故意开在你工作室旁边。我倒没想到一个神原来这么粘人啊?”   姜瑶叹气, “小的时候粘人叫可爱,长大了粘人是变态。”   “不想哦?”   姜瑶没有说话。   商芙翻了个白眼,“明明暗戳戳喜欢,嘴上却不承认,啧。”   姜瑶放下画笔,脱掉工作服,“好啦,走啦!”   “不是不去吗?”   “你废话好多!”   姜旸正在和一些人说话,没有注意到姜瑶来了,姜瑶和商芙便自己进去参观了。   收藏馆建得很别致,充满设计感,质感也非常高级,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里面收藏展览的东西也特别具有当地特色,有趣、有料,重点是讲解员特别帅。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收藏馆前期投入了很多宣传,从网络营销到官方推荐,似乎是要把它塑造成C市当地一个地标,和其他低调的收藏馆比起来,这个收藏馆显得网红很多。   商芙一边逛一边说:“这不像你家神的行事风格呀,你看看这乌央央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粉丝聚会呢。”   “不知道,随他去吧。”   两个人正准备上二楼,姜瑶的手被人牵住了。   姜瑶一回头,姜旸站在楼梯处,他微微用力,姜瑶下了两步台阶,“我自己去看,你忙去吧。”   姜旸没有放手,“我陪你去。”   商芙看着这两个一见面眼里就没别人的新婚夫妇,摆摆手,“你俩看你俩的,我看我的,江湖再见。”跟着人群利落走了。   姜瑶跳下台阶,二人十指相扣,重新往一楼走,姜瑶问出商芙的问题,同时也是她自己好奇的,“为什么要这么高调?”   “给东榑找女枝。”   啊,原来如此。   扶桑神树分男枝女枝,如果曾经的神如何都感知不到女枝的存在,那说明女枝早就不是神树了。   姜旸考虑了所有情况,觉得女枝转世为人的可能最大,只有自动放弃神格转世为人,天道赐予新生,过往才会被抹得干干净净,才能同时瞒过神和神树。   神曾经问过东榑有关女枝的事,东榑没有说。他尊重东榑的一切,故而没有逼问。   想来在他沉睡的日子里,东榑有了他自己的故事。   姜旸的收藏馆开得如此高调,力图将其塑造成一个著名的地标,就是为了源源不断的客流。   大海捞针,希望渺茫,然而这是最能长久等待希望的法子,即便百年之后他作古,这个收藏馆也会永远开下去,总有一天,作为展品的东榑会遇到那个投胎转世的女枝。只要遇上,枯木逢春,东榑就会重新生长。   -   商芙一个人走马观花逛了一圈,在据说是收藏馆网红打卡点的地方自拍了一张,随即站在旁边,开始修图。   “一根树枝有什么好打卡的……”手机上,她推了推自己的脸,“小孩子传说也信,很明显就是编来骗人的呀……”   收藏馆人气高的一个原因,来自网络营销说这里有月老枝,几千年前的树枝,古老的品种,如今已经绝迹,能保佑人姻缘,因此引得许多小姑娘趋之若鹜。   她麻利修好照片,按下“发送”,在走之前漫不经心看了月老枝一眼,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她迅速扭头,趴回展柜,用手机迅速拍了一张,发给姜瑶,吐槽道:“这样营销是会翻车的,如果这个树枝真的是几千年前的品种,要活早活了,你们现在为了引流,竟然在枯枝上贴假叶子,姜旸当网友是傻子啊?”   傻的不是网友,傻的是姜瑶。她从来没想过,收藏馆开业第一天,东榑就遇到了他的女枝。   姜瑶心情复杂把语音拿给姜旸听,姜旸立即调取监控,确定了扶桑枝抽芽的时间是十点四十,而它抽芽的时候,展柜旁边只有商芙。   姜瑶彻底傻了。   商芙竟然是扶桑神树?   两个人曾经明明见过面,东榑竟然没有认出她?!   哦,神也没认出她。   姜瑶和姜旸面面相觑,姜瑶问:“现在该做什么?”   姜旸看着拍摄器上清晰无比的嫩芽,“把它给商芙。”   -   晚上,商芙看着姜瑶手里捧着的“绿植”——一根儿要死不活的枯枝插在一看就是新倒的土里,姜瑶捧着它像上坟似的。姜瑶冲她嘻嘻一笑。   商芙摸了摸手臂,“别这样笑,瘆人。”   姜瑶咳了咳,“这个送你。”   “不要。”   姜瑶看着她,“你知道姜旸曾经的身份吧。”   “知道。”   “所以他知道一些天机,你对此没有异议吧?”   “没有。”   “天机不可泄露,有时候他若是突然给你什么,还强调不能扔,一定要摆在家里,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商芙福至心灵,眼睛一亮,“明白!”一个吴蝶,一个姜瑶,再加上生意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迷信,她家之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这些,商芙耳濡目染,还是懂一点的。   “那我能问是关于哪方面吗?——事业?感情?健康?”   姜瑶高深莫测:“所有。”   商芙立马接过,“您说,放哪儿?”   “卧室。”   商芙转身就往里走,“浇水吗?一天浇几次?什么时候施肥?喜阴还是喜阳?”   姜瑶跟她进去,胡扯道:“耐旱的,一个月浇一次都行,喜阳,放你卧室窗台最合适。”   商芙将盆栽放好,拍了拍姜瑶肩膀,“你姐发达了不会忘记你的!”   姜瑶拱手:“祝您心想事成!”   等姜瑶走后,商芙仔细看了看绿植,越看越觉得熟悉——这怎么像白天看的月老枝啊?她摸了摸上头两叶片,真的,看来不是月老枝。   她放心去洗漱,随即关灯睡觉,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   姜瑶和姜旸躺在床上,姜瑶被姜旸抱着。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挂心商芙的姜瑶问:“商芙不会有事吧?东榑会怎么成长呢?他要怎么从树变成人呢?”   一个吻落在她额头上,姜瑶噤声。   沉沉的声音响起:“睡不着?”   “有一点。”   “那就等会儿睡吧。”   …………   月亮躲进云层里。   第二日,商芙伸着懒腰在床上滚了滚,她闭着眼,分外满足,昨晚睡得很好呢。   她又滚了滚,突然被什么挡住了,硬硬的,嶙峋的,怪硌人的,她微微皱眉,睁眼一看,“啊——”   她爬起来,环顾四周,“啊————”   密密麻麻的树枝,她的房间里全是树枝,枝蔓交缠,把整个房间缠得水泄不通,除了她睡觉的方寸之地,所有的其他地方都爬满了树枝。   尖叫声又长又尖,原本稳定的房间突然抖动起来,商芙瞬间噤声,惊恐地看着树枝抖了抖。   树枝顿了顿,仿佛被吓醒似的,随即更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将卧室围成球的树枝一枝一桠地往窗外退去,所有枝丫挤出去,把整个窗子都快撑破了。   商芙傻了。   “这、这、这……”商芙瞪着阳台上小小的花盆,不敢相信如此繁茂的枝丫竟然都是来自姜瑶昨晚送的那截枯枝,她更不敢相信的是,这树枝竟然会动!仿佛还有人的思想!   她拿起电话,立马打给姜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最好马上告诉我昨天那截树枝是什么!”   姜瑶问了现况,得知一切后,说:“你的前世今生,好好体会吧。”挂了电话。   哈?   前世今生?   一棵树?   她上辈子口味这么重的吗?   “不好啦,不好啦!”屋外传来佣人大惊失色的喊叫,随即她的门被敲响,“商小姐,你知道你的房间突然长出一棵巨大的树吗?那棵树已经爬满窗外整栋楼了!”   啊,她刚刚才翻修好的别墅!   商芙握住盆栽,叫道:“你可别长了!”   一小枝树丫从窗户缝隙里钻出来,商芙看着它变长,变长,变长,随即对着她手一推,商芙握盆栽的手一松,原本牢牢种在盆里的树像有弹簧似的,一下子弹出窗外,随即一声巨响,各处树叶沙沙作响,树砸在地上,彻底在商芙窗外生根,遮天蔽日,绿荫如盖。   商芙揉了揉脸,催眠道:“假的,假的,我一定是还没睡醒……”她倒上床,“我再睡一觉……”   新的故事由此开始。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写到这里就结束啦~谢谢追更喔。   这篇文的灵感来自于一些读者说“生活太苦了,只想看的小说甜甜甜”,加上偶然看到一个互关的小可爱好像长期陷在俗世生活里,丧着,坚持着,为家庭关系苦恼着,还有自身的一些生活状态,于是就有了写这本小说的念头:我们都是凡人,都不同程度在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生活里挣扎,如果有一个万能的神就好了,就那种只为你一个人存在,只解决你一个人的问题,不管你是如何不争气的人,都耐心陪在你身边的神。   因为现实里没有,所以小说里可以有。   素未蒙面的朋友,希望你看了这篇小说会觉得甜。   另外,这个作者终于看清了自己笔力和脑力的差距,在几年的写作中推翻重建了很多观念,对于全职这件事有了一丢丢怀疑。月收入两千也确实支撑不起一个成年人的生活,所以……   这是旧的故事,我们有新的生活,江湖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