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好喜欢你啊 作者:今窈 文案 饭局上,池砚应家里长辈的要求带易纵去相亲, 他顶着易纵看死人般的眼神,硬是把人吹的天花乱坠, 白裙子女生脸红了又红,易纵神色不改。 池砚收了嘴, 易纵将目光移到他身旁的人,唇角掠起弧光,“其实我觉得,你带来的另一个人更有意思。” 被点名的人眼观鼻鼻观心,闷头吃菜恍若未闻, 他却喊她,低哑嗓音磨过她心眼,“程窈窕,你说是不是?” 程窈窕倏尔记起,许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的神情、语调, 将她抵在墙角,指腹温热,擦过她耳畔, 一边问她,一边吻她。 “程窈窕,你承不承认?” #小仙女x大哥大##校园+都市,都市为主# #破镜重圆狗血霸总文,愿者上钩# #无大纲瞎写,觉得不好看有问题不喜欢的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弃文就好,千万不要浪费钱和时间不要浪费钱和时间不要浪费钱和时间!!!#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主角:程窈窕 ┃ 配角:易纵(易十一) ┃ 其它:求收鸭 一句话简介:世间千万人,我臣服你一人 ================   楔子   程窈窕从写字楼出来不过两分钟,程敏的电话就过来了。   她叹口气,接通。   “小姑,我在去的路上了。”程窈窕换只手拿公文包,路过楼体镜面时,不经意望眼,瞥见包臀裙边角皱了。   将公文包夹在腋下,她弯腰去抚。   程敏絮叨声未停,“窈窕,不是我说你,女孩子工作这么拼命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要嫁人,我这个月给你安排几个人了,没见你哪一个去的准时。   你都二十五了,又在国外待了几年,已经浪费掉几年青春,再不对自己的事上点心以后怎么办?”   “我也不想加班呀小姑。”程窈窕不喜欢这样的论调,知程清本意是为她好,干脆转移了话题重点。   她分神往前走,一边应付她,一边找余好的车。   这个点她自己过去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而余好婚后过起了游手好闲的阔太生活,程窈窕便央了余好过来接她。   程敏话锋忽转,“窈窕,你老实跟小姑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中意的人了?”   “没有。”程窈窕目光平和,极快地回答。   “真的?”   她忽停下脚步,答案还在唇边,身体被人推向前,重心不稳下手机和公文包都砸在地上。   手机沿着槽缝滚了几圈,停下时已经黑屏,一道裂痕贯穿整个屏幕,似雪花棱角蔓延。   程窈窕捡起,按了几下,重启失败,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显示屏坏了。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捏着她的公文包闯入眼前,程窈窕抬眼,抿唇接过。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男声温润,“我叫池砚,我看你手机好像坏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赔偿我回头再和你商量行吗?”   便签被塞入她掌心,来不及说别的,池砚已经跑开。   程窈窕目光随着他离去的身影追去,一辆黑车停在车库口,驾驶位车窗降下一半,男人侧脸半明半昧,轮廓却是英挺好看。   他唇动了动,池砚极快地上车。   黑车消失在她视线里。   程敏刚是不是问她,是不是真的有中意的人了?   手臂被人拽了下,程窈窕回神,到底没给出答案。   “窈窕,你在这发什么呆呢?”余好探头四望,行人穿行,并无值得分神的异样,“你不是让我接你去相亲吗?打你几个电话都没接。”   程窈窕把碎了屏的手机给她看,“刚被人撞了,手机摔坏了。”   “没事没事,地方在哪,我送你过去。”余好知道程窈窕最近被她家里人催得紧,同情她之余又庆幸还好自己已经结婚了。   报出一串地址,两人上车,程窈窕指尖摩着屏幕碎裂的那一处,细小的碎渣脱离平面,凸起,如同一道坦途被拦腰斩断。   “好好,我好像看见……”   “到了。”余好刹车,“你刚说看见什么了?”   澜汀饭店大堂灯火通明,车内被映得亮堂。   程窈窕看眼窗外,摇头,“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   ******   程敏这次给她介绍的是个医生,叫叶绍清。   她看过照片,人长的清秀,穿白大褂的样子透着股书生气。   她迟到近一小时,程窈窕走过去时,稍稍观测他的神色,似乎没有不耐。   方坐下,程窈窕就发觉这是错觉。   “抱歉,公司加班,我来得有些迟,让你久等了。”   叶绍清表情不温不火,眸光落在她脸上,“没关系,程小姐才迟到四十九分钟零七秒而已。”   他唇畔含笑,继续道,“听说程小姐让之前的相亲对象等两小时也不足为奇,我应该算是快的了。”   程窈窕敛下眼,神色不动,“抱歉。”   她将菜单递给他,“叶先生先点吧,当我赔罪。”   她声音偏冷,不带感情说话时,更像三月里的冰渣子。   叶绍清睨她一眼,没拒绝。   这顿饭程窈窕吃得心不在焉,叶绍清话里话外暗讽她,她全然不在意。   “程小姐。”   程窈窕望他,不解。   “程小姐也未免太不尊重人了些,坐在这里十分钟要走八分钟的神。”叶绍清嘴角笑意轻讽。   他放下筷子,程窈窕也放下,“叶先生吃饱了吗?”   “差不多。”   “那我就直说了。”程窈窕抽纸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开口,“我暂时不需要一个结婚的对象,但家里长辈的好意总不能拒绝。今天迟到也非我本意,公司加班并不是我推脱的借口,望你谅解。   这顿饭便当我浪费你今日两小时的赔罪,如果叶先生觉得还不够,可以按照你小时工资来折算,我愿意赔偿。”   “我想,叶先生的想法应该跟我是一样的。”   叶绍清凝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程窈窕无意跟人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招来服务生直接买单。   程窈窕支付完,起身,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却落在叶绍清身后不远处。   那人似乎有感知般望过来,程窈窕匆匆别开眼,没人知道她此刻浑身已经僵硬得不行。   她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扔下一句“我先走了”只顾离开。   出了澜汀,她越发慌不择路,程窈窕走得脚酸疼,终于在广场上一处空地停下。   广场中央伫立着一座雕塑,几个小孩绕着雕塑下的水池玩闹。   她愣愣望着,大脑一片空白。   一道微哑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不远不近,她曾经熟悉极了。   “程窈窕,你跑什么?”   ******   正文   1、   程窈窕出生的时候,她父亲程庭东给她取名窈窕,原因无他,名字好听。   他小时候老是抱着她说,“小囡囡以后向别人介绍自己就要说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窈窕啊。”   “……   直到我后来遇见了易十一,这场蓄谋已久的脱轨,终于开始。”   程窈窕写到这里停笔,偏头望窗外,过去画面如潮涌来。   忽然风起,窗前梧桐又飘一地叶。   她想想,提笔补上一句。   “其实一开始就错了,他不是君子,求不来我这窈窕。”   ******   2、   程窈窕从家里睡完午觉来学校上课,发现她书包被扔下三楼,课桌横在地上,零散的笔记和书本乱了一地,其中不乏她满分试卷的残骸。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做的,她烦了,尤其是看到王子宁似笑非笑的眼神和周围几个小女生幸灾乐祸的表情时。   和王子宁不对付的原因很搞笑,据说是王子宁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并且对程窈窕表示了好感。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放平常,程窈窕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偏她今天心情不好。   毫不犹豫地,程窈窕走到她座位边,仗着腿长,一脚踹翻她的桌子,巨物轰然倒塌的声音吸引了班内全部人的目光。   王子宁似乎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怒气冲冲地走到程窈窕面前来,脚下蹬的五厘米小高跟配合着她噼里啪啦。   她仰视程窈窕,眼里烧起火。   “程窈窕,你几个意思啊?没事踹我桌子?你有病?”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你要觉得无辜,我们可以调监控。”先撩者贱。   不过监控压根儿没开。   王子宁瞪大眼,惊讶程窈窕如此强硬,又无话可说。   易十一这时出现,不大适时的。   他逆光,站在教室的门口,高大健壮的身量在太阳照射投下一片阴影,像漫画里的少年,模样、场景,都像极。   他一手拎着个书包,一手拿个小本子……   程窈窕仔细看了看,那是她的日记本?   日他大爷的?他不会看了吧。   不管他长得再怎么倾倒世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程窈窕再没心思管。   一想到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被他看光,程窈窕脸腾地一下烧起来。   易十一走进教室,目光扫过一圈,在她身上落下又极快划过。   大家见他进来纷纷噤声,王子宁也识趣地退在一旁,嚣张气焰适时收敛。   二中小霸王来了。   “程窈窕是谁啊?”   他出声问,话里带着些戏谑,身线偏低,有几分粗粝感,完全不像身边同龄人应有的清冽干净,像砂纸一样磨过她身体某个角落。   众人目光投向她,程窈窕只觉脸烧得更厉害了。   她敢打赌,他肯定知道那书包是她的。   又觉得难以启齿,如果他看了她东西的话。   “是我。”   程窈窕垂眸,冷眉冷眼答他。   “嗤。”不大不小的一声轻笑从他鼻腔里哼出来,他向前走两步,把书包稳稳当当地抛给她,话有深意,“东西收好了啊。”   程窈窕抱了个满怀,傻愣愣看着他,心里剩一个念头——   完,他真的看了。   他转身就要走,情急之下她喊出句“等等”。   意料之中的,他顿顿脚步就继续向前,头没回一下。   程窈窕把书包往身后桌上一放,不忘掏出那个惹祸的源头,拔腿向前试图去追他。   王子宁缠上来,扣住她手腕不让她走,“你想干嘛去啊?”   “放手。”程窈窕着急,甩她一下没甩开。   易十一人都要没影了。   她狠下心,反手推开王子宁,不管她倒没倒,只匆匆追上去。   “哎,你等等我!”   易十一停在教学楼侧面的一颗大榕树下,有斑驳的光从头顶漏下笼在他身上。   程窈窕喉咙发紧。   “还有事?”他一手插在裤兜里,左侧耳垂上金属质感的物品一闪一闪,十分惹人眼。   他又带耳钉。   “我……”程窈窕深吸口气,往前踏一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理直气壮,“你是不是看了我日记?”   “当然了,不然我怎么知道那东西是谁的。”   这不假思索的回答……居然让她觉得好有道理。   对啊,他不看怎么知道是她的东西?!   易十一咧嘴笑,额前细碎的发未完全遮住的长眉挑起。   他向她走过来,压低身子凑在程窈窕耳边说了句什么。   跟她说话还要弯腰,程窈窕想他肯定有一米九。   话毕,她耳尖红透。   “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你的中二病没法治了。”他路过程窈窕,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她的肩膀。   “还有啊,我叫易十一,别叫我哎。”说着,他回头,眼里的光细碎,“你不是知道吗?”   易十一悠闲离开。   程窈窕呆愣在原地,脑子里全是他刚才凑近她耳边的那句话——   “妹妹啊,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快完结了,wb在抽奖,准备从订阅本文和收藏新文的宝贝里抽2个送66.6rmb,4个送23.3rmb,所以宝贝们快去收藏+转发!!!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ballball各位宝贝!!!) 《小月亮》 文案: 娱乐圈小甜饼 腰细腿长情话girl x 恃美行凶大魔王 - 裴月亮没见过比傅烬好看的人, 他随意递个眼波过来,桃花眼一撩,清雅又浪荡,旁人恨不得把命给他。 偏偏裴月亮知道他唯一的秘密, 睡了傅烬后,裴月亮愧疚万分,怕给他造成心理阴影, 听说是她先动的手,扒了人衣服。 裴月亮小心翼翼,哄着人,每天土味情话二十四小时不能停, 直到月亮为美色所惑,再次软了腰肢,绯色蔓延过全身,猫眼里波光潋滟勾人魂, 她回过味来,“你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不是。” 傅烬与她鼻尖相抵,缱绻温柔地低语,“我喜欢小月亮。” 喜欢小月亮的腰, 喜欢小月亮的腿, 喜欢小月亮的全身上下。 * “想和你一起看月亮,也想和月亮一起看你。”   ☆、地痞流氓   1、   “窈窕,你知道吗,今天课间操的时候易十一被点名批评了。”   余好怀里抱了作业,坐在程窈窕桌前。   圆珠笔在两根细长手指尖转过一圈,稳稳被程窈窕收回。   “不知道,大课间我帮数学老师改作业去了。”   余好盯住那双细长笔直的手,肌肤如玉,指甲圆润水亮,令人垂涎三尺不过如此。   程窈窕食指按下笔端,笔尖如鼠般缩回洞中,“易十一又干什么坏事了?”   “早上我们年级有同学被一中的堵在校门口不让进,易十一看见就和他朋友把那群二流子揍了。”余好双圆眼闪烁着,“听值班的同学说他们可帅啦!”   橙花镇只有两所高中,一所一中一所二中,二中凭借政.府扶持后来者路上,升学率年年升高,一中却逐渐落魄。   二中和一中——好学生和坏学生的区分地。   居然没干坏事,程窈窕诧异。   将卷子夹在辅导书里,她抱在胸前,正午的光穿透白色校服露出内衣的轮廓,“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   余好目送程窈窕离去,心里眼里全是她方才起身时马尾甩起的弧度,鼻尖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清香。   和余好说话费些时间,程窈窕决定抄小路回家。   轻车熟路拐至巷口时,里面有几道人影在晃动。   为首的胖子手里持根铁棍,其余几人成团将易十一围困在中间。   易十一人高马大,蓝白校服外套松垮地系在腰间,在其中格外扎眼。   “易十一,早上你不挺能的么,现在我看你一个人往哪跑?”胖子恶狠狠道,挥舞两下棍子以配合气势。   易十一双手从口袋里缓缓抽出,垂在身侧,乜他眼,“谁告诉你我要跑了。”   程窈窕觉得这胖子真傻,不知道反派永远死于话多么?   要打赶紧打啊,啰啰嗦嗦半天不是等着她英雄救美吗?   用力呼吸一口,气沉丹田,程窈窕大喊,“王大妈!快报警啊!巷子里有人打架!”   胖子回头,见是个小丫头片子火上心头,又不敢冲到巷口去一探虚实,真有警察过来,他们不免吃不了兜着走。   “走!”胖子往地上狠狠咗口痰。   程窈窕探头,巷子里空荡荡,只剩下易十一,回身冲街头喊,“王大妈!不用了!坏人被你吓跑了!”   她踩过青石板,偏短的校裤露出一节雪白的小腿,脚踝精致细腻。   程窈窕不疾不徐走到他面前。   易十一听见声音的瞬间便放松下来,双手插回口袋,狭长的眼微眯,看她步步靠近。   心底直发笑,又不是在走T台,还要走出一条直线来?   等她终于站定,易十一怀疑已过一世纪,“就当你还我捡书包的情,扯平了。”   程窈窕喉中话被堵住,她原本是这般打算,但他主动说出来,像在施舍一般。   “扯不平,我帮你免了场无妄之灾,还帮你躲过再次被学校批评,你欠我的了。”程窈窕冷静地计较。   小巷太深,光线无法全部进入,少量照在他们身上,影子被横斩,斜斜躺在墙上。   易十一凝她一眼,“程窈窕,你是不是把我之前说的话给忘了?”   他又喊她名字,沙粒磨过他嗓子,也磨过她的心眼。   易十一将腰间的校服解开,反手搭在肩上,大步离开,没再看她一眼。   “喂!”程窈窕喊。   “我有名字,叫易十一。”   易十一回过头,那颗耳钉在昏暗里闪烁着光。   不要老是哎和喂。   “不许把我的事情说出去,咱两扯平。”程窈窕抛出要求。   “行。”   易十一已不见踪影。   程窈窕藏在书下紧捏的手指缓缓松开,还好他答应了。   她看眼表,拔腿往家飞奔。   “妈!”程窈窕急匆匆地拖鞋,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沾湿,“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程母已经坐在桌前,见她这模样眉头皱起,“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这样急像什么话?   ”   程窈窕把书一放,凑去她身边,“我不是怕你等得久嘛。”   “行了,去洗手吃饭。”程母拍开她缠在臂上的手。   “不等爸爸吗?”   “他有事。”   “哦。”程窈窕轻声道。   回到房间程窈窕从柜子底层抽出一本厚厚的东西,表面蹭得微脏。   重新抽张包书纸将它包好,她才翻开。   上面的字迹干净整洁,不似一般女孩子的娟秀,方正中透着大气,小楷力透纸背。   正是前几天易十一捡到的那本日记。   程窈窕微微叹口气,他应该会说话算话吧。   午睡前,她脑子里又响起那句话。   ——“妹妹啊,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还妹妹!我是你大爷!   这个地痞。   ******   2、   “窈窕,放学高二的打球赛,有姚辰光和向南的场,你去不去?”   余好兴致勃勃,希望程窈窕能跟她一起去。   窈窕那么漂亮,跟她走在一起要多拉风有多拉风。   “易十一呢?”程窈窕问。   “他应该不上场吧,初赛他打的太狠把姚辰光他们队一个人不小心弄伤了,易十一觉得没意思就说不打了。”余好语气颇为遗憾,不满易十一不再上场。   “那走吧。”   高二有三个风云人物,姚辰光、向南、还有幼儿园杠把子易十一。   姚辰光是学神,体能不错但身上那股子书卷气怎么也掩盖不住。向南和易十一同班,成绩都在中上游走,一个斯气一个痞气。   三王来了两,还是对手,高二年级的几乎都来看,场外高一新生也不少。   余好拉着程窈窕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抢到个好位置,旁边不巧刚好是王子宁。   “程窈窕你这么高好意思挤在这么前面?后面的同学不要看吗?”王子宁直接发难。   “如果你担心后面的同学可以直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们。”程窈窕凉凉道,道德绑架真是幼稚。   余好怕她们越吵越激烈,主动和程窈窕换位置,横在她们中间做人墙。   王子宁气得浑身发抖,不明白姚辰光喜欢她哪里,这么自私又冷漠的人,哪里值得他喜欢。   入学第一天,姚辰光是高二年级学生代表,王子宁一眼就喜欢上他。   程窈窕作为高一学代发言时,王子宁第一次恨自己不争气,她差一分就能超过程窈窕,如果她能超过,发言的肯定是她,姚辰光记住的也会是她。   而不是在她表白时告诉她他更倾向于程窈窕那种类型。   比赛还没开始,程窈窕目光在场内搜寻一圈,没看见易十一。   刚要松下一口气,身上却好似被针刺了一下。   程窈窕下意识朝那个方向看去,易十一正站在篮球架下似笑非笑地看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   面无表情地转头,直到那道尖锐的目光彻底消失,程窈窕伸手摸了下脸颊,果然滚烫一片。   “窈窕你怎么脸这么红?”余好问。   “晒的。”   余好抬头看看天,阳光确实还在,可她们不是在阴影里么?难道长得高的人对光线也敏感一点?   “开始了。”程窈窕提醒她。   姚辰光和向南技术都不错,你来我往地进球,但向南队友显然强于姚辰光队友,一小节结束,分差已经拉开。   姚辰光一队毕竟是A班的人,A班是重点班,学校老师看得都严,花在篮球上的时间比不过他们,情有可原。   易十一在篮球架附近,递了瓶水给向南,薄唇一张一合,和向南击了个掌,心情似乎不错。   程窈窕刚过去几秒,易十一便敏锐觉察到,两人视线再度越过人□□错,唇畔弧度再度扩大。   他笑什么。   程窈窕别过眼,忽然有点烦易十一。   哨声吹响,姚辰光再度对上向南,1v1。   程窈窕眸光锁在场上,这样其实对姚辰光他们没有好处。   但这个局面,她倒是乐意看到。   不知出了什么意外,第一节还旗鼓相当的两人到了第二节姚辰光竟防不住向南,不仅如此还屡次被他盖帽。   场外的加油声转变为小声的讨论。   向南比姚辰光强得多,她早知道。   一开始向南隐藏实力到第二节才展露,程窈窕下意识认为是易十一出的主意。   她余光扫过篮球架下,那人眼眸狭长,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似乎对现在的局面十分满意。   第二节结束,两队比分拉至25分。   向南不想再演下去,配合上队友,不出意外的话比赛输赢已定。   中场休息时,向南直接脱下球衣换上常服,下半场他也不打了,虐菜没劲。   程窈窕拉起余好的手往外走,余好以为她要休息一下便跟着出来。   “我回家了。”   “还有半场你不看么?”余好不解。   程窈窕摇头,“向南会赢。”   “也对。”余好颇为赞同,“比分都拉这么大了,估计他们也赢不了,不过向南真的好厉害啊,我以为没有易十一这场球赛要失彩很多的。”   “嗯。”   “不过窈窕,你觉不觉得向南跟易十一有点像?”余好挽着她的手问。   程窈窕身子僵住。      ☆、浑身酥麻      余好晃晃脑袋,开始举例,“他们眼睛都是单眼皮,长长的,鼻子也都很挺,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带耳钉哎,还一点都不娘。”   “你说他们会不会都是gay啊!”余好突发奇想。   程窈窕沉默,有些佩服余好的观察力和想象力,“不知道。”   但他们不像,不过容易让人误以为相像罢了。   ******   1、   厕所门在程窈窕身后猛然合上。   “哒。”锁芯合上。   王子宁勾勾手指,两个小跟班退在一旁,“程窈窕,你就在厕所里好好待着吧。”   二中虽历史不如一中悠久,但也上了年头,从厕所的木制门和栓锁便能看出。   门已有破损,程窈窕透过缝隙观察门外,用力扯门柄丝毫不动。   “开门。”   “你做梦!”王子宁抱胸站着,木门吱呀的晃动声取悦了她。   “我说开门。”程窈窕狠狠踹了脚门,天花板抖落几颗灰尘。   震动声太大,吓得王子宁后退几步,跟班扶住她,王子宁不想在她们面前丢脸,重新拾起气势,“有本事你再踹脚试试。”   砰。   回应她的是比方才更加大的声响,天花板上虫子尸体落在她头上,王子宁烦乱扯开那尸壳。   “程窈窕,今天周五,人都走了,有本事你就把门给踹坏,不然你就好好在这待一晚上吧。不过程窈窕,把门踹坏学校里你怎么交代?”   程窈窕不语,抬腿再狠狠踹了脚门。   门外恢复安静,程窈窕把手中的拖把放在一旁,今天轮到她卫生值日,教室又格外乱,不然她也不至于这么晚还没回家。   不用说,始作俑者已一目了然。   仔细观察过四周,窗户是木质百叶窗,她爬上去也没力气弄开它。   隔壁是男厕和空教室。   “有人吗?还有人在学校吗?女厕门坏了!能帮我开一下吗!”程窈窕只得寄希望于还有男生在学校打球,能听见她的喊声。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全暗,水滴声在静寂的厕所里清晰可闻,灯光按钮在门外,程窈窕心里发怵。   她怕黑,更怕鬼,小时候看太多鬼片的后遗症。但她做值日,手机落在了教室。   “还有人吗!”程窈窕捏拳大喊,厕所外的声控灯亮起。   王子宁太小心眼,上周五的事她能记恨到现在。   程窈窕重复大喊,防止灯灭掉。   嘴唇早已发干起皮,她舔舔唇,希望随着水分一点点蒸发。   “有没有人啊!救命!”   “程窈窕?”一道偏低的男声隔门响起。   “是我。”她低声回答,嗓子已经沙哑。   “易十一,别……”   “踹门……”木制门像破纸片般倒下,程窈窕补充完最后两个字。   “晚了。”   易十一单手插兜,唇角挂起笑,一双眼睛逆光时格外的黑,仿佛藏了化不开的墨。   他是故意的。   但程窈窕也不能说什么,被救的哪还那么多要求。   易十一打量着程窈窕,还是个完整的人,就是脸上气色不太好,便转身,“行了,走吧。”   ******   2、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学校早就没有人。   程窈窕打开手机查看短信箱,并无短信。   “谁干的啊?”易十一问,这么幼稚。   这么简单的事?傻子也能猜到吧。   程窈窕递给他一个颇为奇怪的眼神,“王子宁。”   “她啊?你怎么得罪她了?”易十一来了兴趣。   王子宁也挺混的,是个暴脾气,不过外强中干,缺点劲头,但听听八卦对他来说也不错。   “你不知道?”程窈窕惊讶。   易十一一脸理所当然,他还应该知道什么?他已经知道有这个人了。   简单讲了来龙去脉,易十一咂咂嘴,“不就她喜欢他他喜欢你的事,你讲那么长干什么?”   “……”   行,你说得对。   跟痞子讲道理的一定是傻子,程窈窕不想当傻子,便岔开话题,“你经常进女厕所吗?”   “我进女厕所干嘛?”   “刚才在厕所,你多余一眼都没看。”   易十一嗤笑,“你脑子被厕所熏傻了?一个厕所有什么好看的。”   他脚步一挪,停在她面前,目光滑过她的身躯,“而且,女学生有什么好看的。”   “清汤寡水,平白无味。”   八字一落,程窈窕抬手就想抽他,脸似在热锅里滚,烫得惊人。   易十一偏头闪开,轻松扣住她的手腕。   将她抵在粗壮的梧桐树下,居高临下看她。   程窈窕垂头,红晕倔强地从她白皙脸颊一路爬到脖子。   “所以你到底喜欢谁?”他忽然压低声线,附在她耳边问。   没头没脑的问题。   多半是看了她日记得出的结论,她隐秘的心思快被揭开,还没想好如何应对。   易纵在她耳边呵出一口气,清冽的气息将她包裹。   程窈窕耳朵似乎触电,浑身酥麻。   一只手被他抓着紧贴树皮,程窈窕不敢去看他眼睛,极力平复呼吸,“不是你。”   十月风已经不再燥热,裹了桂花香四处招摇。   易十一盯她良久,切了声松开她,失去兴致。   程窈窕另一只手也松开,指甲缝里塞满了树皮碎屑。   ******   3、   “昨天放学后我们楼层女厕所门被人踹烂了,有同学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班主任脸色肃然,这样的事绝对不能跟他们A班有关系,心里不禁怪起学校,明明装了监控却不开,尽做些面子工程。   底下鸦雀无声。   王子宁扫眼四周,给后方任姿使了个眼色,嚯得站起来,“昨天程窈窕走得最晚,肯老师你不如问问她。”   短发女生配合道,“我回来取东西的时候听见厕所有人呼救,我去找人帮忙,还没找到回来就看见门坏了,那个声音……好像程窈窕。”   见众人目光霎时集中到程窈窕身上,王一宁微微得意,想趁热打铁,“老师,这事肯定跟她有关。”   猪脑子。   程窈窕垂垂眼,起身反驳,“不是我。”   班主任脸色铁青,“你们三个跟我去办公室。”   出教室门前,程窈窕给余好递了个眼神。   “看哪呢?老师看你好几回,估计想搞你了。”向南悄声提醒易十一。   “看戏。”易十一说得玩味。   把手机揣进口袋,易十一直接从后门溜出教室,讲台上英语老师粉笔按成几截。   “程窈窕你说,昨天怎么回事?”   班主任给自己沏了杯茶,缓缓神经,班上两个成绩最好的女孩子,怎么就是相处不好呢?   “我也不知道。”   程窈窕刚开了个话头王子宁便打断,“你撒谎!肯定是你干的!”   “你看见了?”程窈窕反问。   “没…”   她若说看见了,程窈窕真要怀疑她怎么考上高中的。   班主任瞪了一眼王子宁,“窈窕你继续说。”   “我并不知道昨天女厕发生了什么,虽然我确实因为值日最晚走得,但是当时厕所并没有坏,后来我还跟余好一起去吃了夜宵,余好可以帮我作证。   另外,我是个女生,并没有这么大的力气把门踹烂。而那扇门显然是被人从外面踹倒的,更不会是我,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踹厕所的门?   今天下午回到学校我去厕所看到的时候也很惊讶,还注意到上面落了锁,女厕为什么会被锁起来,我也很好奇。”   “如果老师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叫余好过来问她。”   程窈窕一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不仅将自己摘出事件,还抛出一个疑点。   “任姿你去叫余好过来。”   “报告。”余好不安地看了眼程窈窕。   “余好你昨晚做了些什么?”班主任问。   “我先回家放了下书包。”余好藏在袖子里的手浸满汗,“然后回来找窈窕一起吃夜宵了,她…她做得有些慢,我还等了她一会儿。”   班主任皱眉思索了一会,目光在王子宁和程窈窕之间回旋,“事情跟你们无关就好,如果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无凭无据指责别人,明白吗?”   后半句话显然是对王子宁说的,这是相信她们了。   程窈窕和余好同时舒了口气。   “你们回去上课吧。”   王子宁眼神淬了火,剜她一眼便出门。   走出办公室,余好扶着栏杆,回头确认已经距离办公室足够远,“窈窕,还好你聪明,事先跟我套好话了。”   程窈窕露出笑颜,安抚她,“今天多谢你。”   余好摆摆手,这又不算什么,就是对着老班撒谎她有些腿软。   “窈窕,你干嘛不直接告诉老师是王子宁捉弄你呢?”   “没证据,他不会信。”程窈窕想起易十一,他这样的名声,连证人都做不了,顶多做个背锅侠。   “厉害呀。”楼梯口响起清脆的掌声,易十一正站在台阶上,凤目狭长。   高二楼就在高一楼对面,中间廊桥连通,他们两个班在同一层,这个距离,易十一看见她被老师叫走不足为奇。   “好好,你先回教室。”程窈窕拍拍余好的肩,回身看来人。   余好自然没有异议,只是,窈窕什么时候跟易十一这么熟了?   “现在还在上课。”程窈窕言下之意便是他课不上跑这来干什么。   “我准备送佛送到西来着。”   易十一从台阶一跃而下,程窈窕下意识退了几步,以为他会弄出很大的动静,结果只有闷闷的钝声。   “没想到你这么能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程窈窕低头思忖了会,道,“如果我说不清,我会把你供出来。”   没料到她这么坦白,易十一笑开,“供就供呗,我又不在乎。”   下课铃响起,程窈窕不想被人看见他们呆在一起,刚准备走,易十一大步从她旁边跨过。   擦过她时扔下一句话,“也就你敢拿我挡枪。”   程窈窕挑眉,手掌摊平,指甲缝里的树皮已经洗掉了,干净得如同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她倏尔露出一个笑,清浅似雪花初落,她敢的事多了去了。      ☆、深藏不露      1、   晚自习前程窈窕去办公室拿作业,行至门外忽而听见班主任的叹息声,“老王啊,还是你们班好。我们班女生就是太多了,容易勾心斗角。”   程窈窕敛下眼,收回准备敲门的手。   “这才多久,以后有的我调停的喽……”   班主任的后话她没再听。   程窈窕推开家门,男人正立在客厅喝水,黑灯瞎火,黑影格外渗人。   打开小灯,程窈窕放下书包,“爸,你怎么不开灯?”   程庭东喝水动作顿住,对她扯出个笑,嘴角法令纹深深,“我回来拿点东西就回所里了,所里还得我看着。”   “那你等我一下再走。”   她回房,拿出一个布袋子递给他。   “这什么?”程庭东问。   “围巾,暑假的时候我无聊织的,怕冬天来不及准备。”程窈窕抿抿唇,“我给你和妈妈织了两条一样的。”   程庭东眼底的笑意随着她后半句话落下褪去几分,他摸摸她的脑袋,“辛苦我们家囡囡了。”   别的再没说,走了。   ******   2、   大课间下雨,余好难得和程窈窕享受一样不用做课间操的福利。   “窈窕,我们去小卖部买吃的嘛,我十年没有大课间去买吃的了。”余好哀叹。   程窈窕刚好些完完形填空最后一题,收了笔跟她一起走出教室。   “好好,你带伞没?”雨从九点才开始下,早上出门她没带伞。   余好摇头,张着嘴的模样有些无措,“我也没。”   在零食和淋雨之间挣扎几秒,余好做出决定,“窈窕,我们冲过去吧,你看雨也不大,我看好多同学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   程窈窕眼皮一跳,最后没拒绝她。   人群将小卖部堵的水泄不通,避雨的、吃早饭的、出来瞎逛的,都聚在小雨棚下。   “好好,你去买吧,我在这等你。”   程窈窕不想从虎口里抢食,人这般多,她进去可能就卡里头出不来了。   站在角落等了会,小个子的余好彻底淹没在人群中。   她一回头,恰对上易十一的眼,不知他看了她多久。   “看我干嘛?”程窈窕不假思索问出这句。   易十一收回目光,反问她,“你等谁?”   “我朋友。”   向南从人群中劈开道路挤出来时,恰好听见这句话,瞅见易十一在跟妹子说话,笑得一脸不正经,“什么等谁谁朋友啊?”   程窈窕闻声回头,看见跟在向南身后一起出来的余好,“好好。”   “她是你朋友啊,她刚一直贴在我背后,要不是我看她是个妹子还以为谁想肛我。”   向南冲易十一挤眉弄眼,“喂,十一介绍介绍呗。”   向南轻佻的语气让程窈窕彻底无语,余好羞一张脸羞红,捏着零食袋子不知道说什么。   “好好,走吧。”程窈窕唤她,觑眼易十一,道,“我先走了。”   余好频点头,只想脱离这奇怪的氛围。   她们冒雨离去,没走两步,程窈窕被唤住。   “程窈窕。”   她回头,眼神里是不解。   “伞。”   一柄长柄粉伞被塞入她手中。   程窈窕看看这伞,又看看他,微微惊讶,没想到易十一内心居然这么少女,伞居然是粉的,却也没多问。   两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雨中,向南用手肘撞了撞易十一胳膊,“姓易的你也太不够兄弟了吧,什么时候认识小学妹了都不告诉我。”   程窈窕在二中名气不小,人美又高,成绩还拔尖,一入学便引起许多人的关注。   “这样吧,你把她朋友的qq要给我,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易十一睨他一眼,嫌弃极了,双手插袋离开,“自己要。”   向南,“……”   说好的做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   3、   程窈窕放学特意绕到高二楼过,在厕所门口堵到刚出来的易纵。   她睇眼木门,还绕不开这地方了。   易纵看到她手里拿的伞,知道她意思,什么也没说,伸手接过。   这人太直来直去了,什么场面话也不说,不客套,却令人舒服。   程窈窕心情不错,主动搭话,“伞是你的吗?”   “……”他沉默。   半晌没听到答案,程窈窕以为他没听见,又问,“易十一,伞是你的吗?”   “不错啊,这回记得我叫什么了。”   他抓的什么重点,程窈窕欲再问。   易十一眼皮一掀,步子迈大了些,“别问了,是我的。”   程窈窕愣住,易十一的小粉伞?   小霸王用粉红色的伞,那画面太幻灭也太好笑些。   察觉到身后没人跟上,易十一不耐地回头,女生就是烦人,连个伞都啰啰嗦嗦问半天,男人用粉色的伞怎么了,犯法吗?   “走不……”   程窈窕怔着笑眼愣在原地的模样将他急躁的语气堵回喉咙,易十一收回目光,换回平日的口吻,“走了。”   程窈窕回到高一楼,向南慢悠悠从后门口转出来,笑得揶揄,“兄弟,深藏不露啊,这么快就把人勾搭上了?”   易十一看他一眼,长腿从他身边迈过。   卧槽?他没否认。   向南这才意识到几分不对,“你真看上小学妹了啊?”   向南跟屁虫似的黏在他身后,大有他不说就吵的人尽皆知的架势。   易十一回头,岔开话题,“你不是对她朋友有意思么,烦她去,别烦我。”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啊?真认真了,还是怎么说?”   易十一懒得理他,将书包甩上肩,径直离去。   ******   4、   一瓶AD钙被甩在程窈窕面前的时候,她正在食堂吃饭。   易十一长腿跨过长凳坐下,一只手撑住下巴,一只手捏住瓶顶将那白绿色的奶瓶推向她。   橙粉色的天空在他身后变幻,光线渐暗,勾着他耳钉也在闪烁。   “你这么张扬带耳钉,老师不管你吗?”程窈窕脱口而出。   话毕,方觉自己问了个很沙雕的问题,易十一能被在这种小事上限制住就不是易十一了。   她抬眼,果然望见他黑眸里张狂的笑意。   “你朋友呢?”   “她昨晚生病了,睡得早,晚上数学要交,现在教室里补作业。”   程窈窕手边还放着一个打包盒,显然是为余好带的饭。   “找她干嘛?”   易十一笑笑,“不找她,找你。”   又将AD钙往她面前再推了推。   程窈窕视线落在他修长的指上,短暂停留过后迅速移开。   脑子里的直觉告诉她,她还是离他远些好点好,不然她又要被怼得体无完肤。   “好看吗?”   “一瓶奶有什么好看的。”   程窈窕忽视掉他语气中的狭促,易纵不以为意,“你q.q号多少?”   程窈窕当即警惕,又听见他混不吝道,“认识这么久了,也是该加个q.q吧?”   “……”   她好像没什么能反驳的。   咽下餐盘里最后一口,程窈窕收筷,“回去告诉你,我手机在教室。”   一只黑色三星推在她面前,易十一露出一口白牙,“没关系,我带了。”   程窈窕放弃挣扎,在搜索框里利落输下一串数字,准备起身离开。   转身时,她手腕被扣住。   时下不过十一月,橙花镇四季温暖,她只穿件单衣,外面罩长袖校服,吃饭时怕油滴在袖子上便将袖子挽了起来,手腕那一截裸露在空气中。   他温热的掌心直触肌肤。   奶瓶被塞入她手中,凉凉的液体在掌心流动,缓和掉他带来的异样触感。   易十一松开她手,好似刚才不过一个极为正常的动作,“要你q.q号的礼物,不用谢。”   程窈窕看他一眼,琉璃瞳里波光潋滟,抿住唇,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脑后马尾在暮色里轻轻晃动。   易十一低头,挲了挲指尖,似有方才的触感停留,唇角勾出不正经的弧度。   向南一掌拍在他背心,勾住他脖子,语气幽怨,“哥们,你都要到她q.q了,那你再顺便给我要要她朋友的呗。”   “出息。”易十一嗤他,“回头帮你问。”   ******   5、   下了晚自习,程窈窕和余好在路口分开,各自往家的方向走。   刚拐入巷口,有人拽住她的手臂把她往无人的小巷里带。   为首的是那天堵易十一的胖子。   程窈窕不蠢,动动脑子就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心思暗里活络过几圈,她稍微冷静下来,手心里冷汗浸满,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慌乱。   一个黄毛把她推在墙上,她背撞上墙壁,黄毛下了狠劲,疼得她眼角瞬间泛出泪花。   “胖哥,你想怎么整这小.婊.子。”另一个板寸问胖子。   他们拢共三人,对付个女的,带那么多人也不像话。   胖子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双吊三角眼里的精光像穿透她的衣服,将她剥了个干净。   “让她跪在地上给老子道歉,要她他.妈.的多管闲事。”   黄毛附和一声,“听见没!让你跪下道歉!小.贱.人!”   一口一个婊.子.贱.人,程窈窕心里的无名火被惹出。   她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怒,四周无人,她只得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多管闲事。”   易十一顶破天跟她不过打了几次照面的关系,还真不值得她拿出什么傲气与风骨来对抗。   板寸皱着眉,骂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们老大让你跪下道歉!”   程窈窕凝着他们,这群人是真的难缠。   她忽然笑了笑,好似放松下来,“你们整我之前,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胖子哼了声,“学霸了不起吗?学霸还不是被我们堵在这里欺负。”   说罢,三个青年跟着笑了起来。   “是,学霸是不怎么了不起。”她声音越发冷静,“但你们最好听我分析一下。”   “我是这一届的中考状元你们应该知道,现在也是学校重点关注的对象,如果我因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影响了学习,校方知道这事,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小城镇里,对他们这样的人,向来重视极了,成绩和升学率挂钩,而重点培养的学生考上怎样的学府又影响他们下一届的生源,每一个有潜力的学生,校方都当宝贝。   胖子冷笑,“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不敢开口。”   “是,你们当然有,但你们就不怕我和学校闹到市里教育局去吗?到时候咱们玉石俱焚。”程窈窕话锋忽转,“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一件事,我爸在警察局工作。”   黄毛和板寸眼中含有慌意,纷纷转头去看胖子。   程窈窕见状,捏紧书包袋子,拔腿便开始飞奔。   三人反应过来,胖子骂了声,“靠,你们是傻.逼吗?被个女的吓住?”   被骂的两人摸摸鼻子,不敢吱声,胖子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子追啊!”   程窈窕没往回家的路跑,她家远,晚上她和余好走得晚,谁知道这个点路上有没有人能帮她。   跑出不远,有脚步声压上,三人已经反应过来,在她身后追赶。   程窈窕无法,她爸局里离这里也不近,她母亲这时候更不可能赶来,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向谁求助。   “易十一,你什么时候帮我要啊?”   “你这么急,自己去要不早完事了?”易十一慢慢悠悠地。   程窈窕扶在墙上细细喘气时,恍惚间似乎听见易十一的声音。   循着声音奔去,程窈窕望见那道身影,“易十一!”      ☆、恼羞成怒   1、   她额角被汗水打湿,碎发黏在上面,马尾变得松垮垂在脑后,狼狈的模样直直撞入他眼中。   “你干什么去了?弄成这样?”   “胖…胖子……”她喘息未停,“他们追过来了!”   程窈窕喘不过气来,一只手揪着他手臂,一只手抚住胸口,过了几秒,道,“别停这,快跑。”   易十一睨她,双颊绯红,气都喘不过来,还跑得动?   他转身,屈膝蹲下,“上来,我带你走。”   程窈窕失去支撑,手只好撑在自己膝上,瞪着他不说话,她是跑不动了,但她也不想让他背。   “没事,我再缓缓,再缓缓就好。”   易十一望向她身后,抓住她的手向前飞奔,话音落在风里,“缓什么缓,人都过来了再缓就可以打架了。”   程窈窕手被他紧紧攥住,一路穿行在小巷里,七拐八拐早忘了方向。   风刮过她脸颊,剧烈运动导致大脑缺氧,她什么都想不得,连发绳何时掉了不知。   最后停下时,程窈窕浑身发软,靠在墙上弯下腿,如果不是易十一拉着她,她已经坐地上。   易十一体力比她好许多,模样不似她狼狈,除了头发被吹乱,看上去依旧人模狗样。   见她一脸虚弱,易十一发笑,“你也太狼狈了吧,程窈窕。”   程窈窕微微仰头,“我这都是因为谁?”   “你嘴巴不挺厉害么?”   “我嘴巴不厉害,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   “说说你怎么跑的?”   程窈窕顿住,看他一眼,“我把你卖了。”   易十一毫不意外,也不恼,轻笑,“我就知道。”语意中带有几分了然。   忽然陷入沉默,程窈窕方觉他们的手还握着,汗水浸湿相握的掌心。   程窈窕站直,不动声色将手抽出。   易十一余光向下移,配合她松开手,装作若无所知。   他偏头,看见她长发垂在脑后,几缕碎发黏在脸颊。   程窈窕不是没察觉到,方才太累,她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现下没了借口。   顶着他的目光,她抬手,将脸侧长发拨至耳后,从手上拿出备用的发绳,五指松松梳了梳,重新绑起马尾。   易十一惯常地不正经,“你披头发好看多了。”   程窈窕恍似没察觉到他话里的调戏,别开眼压住心思,“你说服学校不管我们穿着打扮,我也乐得不扎头发。”   跑太久,她脸仍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不看他,她就不会露馅。   易十一单手插回口袋,是之前牵她的那只,“回头我收拾他们,一群怂货,只敢找你的麻烦。”   “你刚不也跑了么?”   “这不带着你么?不然我跑什么?”   “……”   程窈窕沉默,到底是谁嘴巴厉害?   追他们的人早被甩开,易十一太能窜,这路她都摸不清怎么走,被动跟在他身后,何况追他们的人。   跟着易十一拐回大道,已经十一点。   程窈窕早放弃早回家的心思,她妈到现在也没给她打过电话,或许早睡了。   “你家住哪?我送你。”   程窈窕没拒绝,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谁知道那三个人是不是真走了。   走到她家楼底,安静的小镇几无灯火,路灯垂头落光,程窈窕神色恢复正常,“今天谢谢你。”   易十一耸肩,不想跟她客套,“周末请你去溜冰去不去?补偿你这场无妄之灾。”   程窈窕捏住书包带子,语气如常,“再说吧,看我作业多不多。”   易十一笑了声,没再说话。   他看着她打开门,进去,二楼左侧房间亮起灯,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投射在纱窗上。   过了许久,程窈窕悄悄望眼窗外,楼下空无一人。   初见易十一时,他在她耳畔落下的话,如同咒语盘旋在她耳畔。   她摊开日记本,不知何时画下一个Q版人物,小人右耳垂缀有耳饰。   程窈窕知道,这次她画的是谁。   ******   2、   和余好照常在岔路口分开,程窈窕犹豫许久,未将昨晚的事故告诉她。   告诉她也无用,让余好担心送她回家,若是反导致余好发生意外,她更自责。   程窈窕垂眼,眼前光被遮住,抬头见易十一斜挎着包看她。   “你在这干什么?”   “愣着干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易十一不以为意,先回答她的问题,“送你回家啊,万一你出事赖我怎么办?”   “……”程窈窕磨了磨后牙槽,“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别谢,谢就把你朋友q.q号给向南。”   顺着易十一指的方向望过去,向南在几米远处等。   程窈窕捏捏手心,“他自己可以问好好,问我不合适。”   易十一神情了然,毫不意外她的拒绝,“我早跟他说了。”嗤了一声,“他就这点出息。”   程窈窕面无表情瞥他,说的他拿AD钙在食堂堵她要号码就很有出息似的。   “那这样,你加他,回头让他自己跟你说。”   程窈窕嗯声,没注意到易十一对向南比了个手势让他滚蛋。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路过王大妈店口时,程窈窕被叫住。   “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什么事。”   易十一点头,身影匿到暗处,手里划着手机。   “窈窕,过来。”王大妈招手。   “怎么了?”   王大妈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她,“你爸的快递,新来的快递员送错地儿了,送我这来了,今天刚好我关门晚,叫你给他带回去。”   “行,谢谢您,回头我跟我爸说。”   程窈窕拿起纸盒走到路灯下,细细看过快递单,嘟囔了声,“我爸怎么突然买香水了?”   易十一跟在她身后,听到这一句,突然将手机屏幕按灭,“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将纸盒原封不动放进书包,程窈窕觉得自己明天是该去找程庭东一趟。   她扭头反手拉书包拉链,没看脚下的路,步子跟着易十一往前迈,压根没看见台阶,抬腿踢上阶梯,腿根一软便要跪下。   易十一余光没离开过她,见她膝盖弯下迅速转身扶她。   程窈窕栽在他胸口,鼻尖斥满风里的月桂香和他的气息,她嗅到一股极淡的烟草味。   将她扶稳,易十一握住她的手臂,笑,“程窈窕,你这么想投怀送抱吗?”   她耳根变热,抽回手臂退开两步,瞪他,“你一天不说骚话就不自在吗?”   “可不嘛?这就是我的快乐源泉。”易十一笑得欠抽极了。   程窈窕甩开手,不再说话。   过了会,易十一开口,“恼羞成怒了?”   程窈窕不理他。   细嫩的掌心被汗水濡湿,他说中了,她是恼羞成怒了。   本该模糊隐秘的心思被揭开,她怎么会承认。   在程窈窕的单方面无视下,两人没再说过话。   ******   3、   中午吃过饭,程母在厨房收拾碗筷。   程窈窕踌躇几秒,“妈妈,今天中午我早点去学校,我作业落学校了。”   他们午休时间长,两个半小时,够她去找他爸。那个包裹还在她书包里,程窈窕没有擅自动别人东西的习惯。   面对程母,她下意识选择隐瞒,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如果程母知道她利用午休时间去找程庭东,她必然不高兴。   程母关掉水龙头,冲水声止住,“去吧,你这丢三落四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程窈窕来到派出所,跟前台工作人员说明身份。   前台是个小青年,寸头,眼睛黑亮。   她很少来派出所,没人认得她很正常。   小青年放她进去,“程所长的办公室在二楼,你上楼右拐就能看见。”   敲开门,程庭东见到程窈窕意外极了,“囡囡,怎么突然来所里了?”   程窈窕抿唇,从包里掏出那个香水包裹,“昨天王大妈给我的,她说快递员送错地方了。”   程庭东见到包裹眼底有一瞬的慌乱,很快又压下。   他笑着道,“送快递的也太不上心了,麻烦我们囡囡跑一趟。”   “最近学习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程窈窕看他将包裹塞入抽屉,忍不住问,“这是买给妈妈的香水吗?”   程母快要生日,她瞒住程母来找程庭东,一是怕她生气,二是怕程庭东想给她惊喜。   程庭东点头,动作自然,“囡囡真聪明,你没提前告诉你妈吧?”   “没有。”程窈窕脸上露出笑意,她一直希望她的父母亲能和好如初,“爸爸,您多跟妈妈相处,她肯定会开心的。”   没等到程庭东接话,手机在她口袋疯狂震动。   程窈窕拿出来看,向南给她拨了q.q语音电话,她拒接,输入几字,「有事吗?」   另一行字跃在屏幕上,「易十一替你打架去了,小学妹你快过来管管他。」   程窈窕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刚好程庭东不想接她的话,又说了两句,她拔腿跑出派出所。      ☆、装傻充愣      1、   程窈窕在学校后面的树林找到了“替她打架的”易十一。   常青的植被茂密,树枝丛丛叠叠,遮天蔽日,光从枝桠缝隙漏下,形成光斑,他被笼在最大的光斑里。   易十一显然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来了?”   程窈窕凝住他嘴角和颧骨的伤痕,没说话。   她目光太直接,易十一想装没看见都不行,手指摸了摸伤处。   他咧开嘴角,语气得意,“我打赢了,他们不会再来找你。”   程窈窕又气又好笑,“你们就非得靠拳头说话?”   “那你跟他们讲道理的时候他们听了吗?”易十一眼神轻蔑,“程窈窕你也太天真了,对有些人就不该心软。”   他薄唇掀动,眼底狠戾毫不遮掩。   程窈窕一时哑口无言,方道,“向南叫我过来的。”   看了眼表,还有半个小时上课。   “你在这等我一下。”程窈窕道。   易十一见她手提一袋冰回来才知道她让他枯坐在这里的十分钟干嘛去了。   程窈窕将冰扔给他,站在他面前,一米七的身高在他坐下时终于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你敷敷,我先回去上课了。”   易十一接住冰,在手里捏了捏,冷彻的感觉让神经更清醒。   “周末去不去溜冰?”易十一叫住她。   程窈窕缓慢转身,风吹动宽大校服,贴身勾勒出身体的曲线。   “你这是趁人之危。”她说得很慢。   趁她心软,趁她欠他人情。   易十一怔住,没想她这么说,意会后,眯了眯狭长的眼,露出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然呢?你当我架白打的?”   “去不去?”   “去。”   易十一露出得逞的笑。   ******   2、   程窈窕踩铃回到教室,第一节自习课,余好做她前桌,耐不住性子回头跟她讲话。   “窈窕,你不会为了杯奶茶快迟到吧?”余好没见过程窈窕这么准时准点的踩点到。   不说她在路上看见程窈窕进了校门口奶茶店,余好后面叫她她也没听见,提着一袋东西跑了。   程窈窕摇头,比出一句唇语,“突然有事。”   周六下午,程窈窕和易十一约在银河广场见面,广场底下就有一个溜冰场。   易十一比他们约好的时间到得早,程窈窕到的时候,他斜靠在墙上,一只手插在袋子里,一只手玩手机,百无聊赖的模样,也是勾人极了的神态。   有两个女生看他许久,鼓起勇气上前,问他要联系方式。   易十一稍稍站直身子,手机在手里转过一个圈被他捏住,他拒绝得毫不犹豫,“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两个女生失望地离开。   “你有女朋友了?”程窈窕从他身后出现,问出这句倾向性极强的话。   易十一回身,挑眉,“我有没有女朋友你不知道?”   他语意深深,“我看你知道的一清二楚吧。”   被他一噎,程窈窕装作没听见。   她突然烦极了王子宁,如果不是她把她书包扔下去,让易十一捡到她的日记本,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把柄在他手上。   进溜冰场买好票,程窈窕换好溜冰鞋,扶着栏杆站在入场口老神在在。   易十一跟过来,什么也不扶,在场内站得稳当。   “走吧。”   程窈窕扶紧栏杆,“你先去,我再适应一下。”   “你不会?”   程窈窕沉默,沉默即默认。   易十一好笑,感情他折腾半天把她拐过来,她压根不会溜冰。   他递出一只手,指甲修剪圆润的手平摊在她面前,指节修长有力,掌纹清晰,无一处不在诱惑她。   程窈窕定下心神,“我会,我只是还要适应一下。”   易十一看她倔得要死的样子,没说别的,自己进场溜达。   他在场内穿行,滑轮于他而言和平常的鞋似乎毫无区别,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和神情,偏偏每一步都让人移不开眼。   易十一滑完一圈回到她面前,“适应好了没?”   程窈窕站得腿发酸,仍道,“没有,你继续玩。”   易十一笑了声,不用说,在嘲笑她。   程窈窕心生悔意,她干嘛要答应他来,典型的自取其辱,真是蠢成二狗子。   易十一想也没想,直接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脚下用力。   程窈窕回过神时,已经跟着他在场上移动。   程窈窕慌极了,想推开他,又不敢松开他手,穿了护具摔到屁股墩也很疼好嘛。   他低头,看见她紧张兮兮的模样,心底发笑,“你这就怂了?”   程窈窕想骂他,我怂你大爷!   却只能停留在想这个阶段,她确实怂。   从前程庭东带她来滑冰,别的小朋友边摔边学,只有她重复摔跤,除此外别无长进。   程窈窕被他带着滑了一段,她太紧张,前半程食不知味,后半程稍有感觉了,易十一忽然松开她的手。   她没有任何迟疑,抓住他离去的手。   “易十一你不许松手。”   易十一没料到她这么紧张,眉眼一怔后,握紧她手腕,没再戏弄她。   ******   3、   半晌,两人坐在场外休息。   程窈窕自顾自拧开水瓶,易十一开了罐快乐肥宅水,啪嗒声过,气泡浮出罐口。   “你下学期有什么打算吗?”   下学期易十一高二下,再一晃,他就高三。   易十一仰头,喉结滚动,咽下一大口饮料。   程窈窕余光斜到一眼,着了火似的迅速收回。   他脸上的伤已好大半,没有青紫的痕迹,整张脸更俊俏。   程窈窕词穷,读这么多年书在这一刻她一个词都想不出来,非要说——就是好看。   “该干嘛干嘛。”一贯的易氏风格。   程窈窕觉得如果他不那么浑,喜欢他的人定要更多。   程窈窕盯住掌心,不自控地劝他,“你别这么野了。”又像恐吓,“小心毕业来溜冰场工作。”   易十一被她语气逗笑,“溜冰场怎么了,要真能待这儿我也乐得舒服。”   捏扁空的可乐瓶,他瞄住垃圾桶,手腕抬起,发力,程窈窕听见瓶罐坠进垃圾桶的声音。   易十一转头,另一只手搭在长椅后,侧身凑近她,程窈窕不动声色吸了口气,没闻到烟草味。   他目光懒懒,“程窈窕,你信不信,十年后我们还能再这里见?”   她身子挺直,脊梁一刻没放松,他凑近,她便明目张胆地向外挪。   “不信。”   橙花镇这样的地方,能留住谁?   程窈窕顺他话问,“以后你会去哪?”   他们差了一级,成绩也不相近,不那么私密的话题总逃不过高考想考哪个大学哪个城市这些。   易十一别过头,兴致缺缺,随口抛出答案,“南城吧。”   是个纸醉金迷的好去处。   在她呢喃这地名时,易十一忽身体前倾,压在她脸前。   距离近的两人几乎呼吸交缠。   他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又像忽然变了个人。   程窈窕被他热气拂动心神,耳尖在他黑而沉眼瞳的注视下,红得要滴出血。   她下意识起身,“你干什么?”   易十一身体继续懒懒靠在椅背上,半掀起眼皮看她,微阖的目狭长,整个人举手投足皆是惬意,似乎满意极她方才的反应。   他挑了笑,“就看看你啊。”   流氓。   程窈窕耳尖越发红若透明。   从溜冰场出来时,天色已黑,暮色从脚下蔓延。   “饿不饿?”易十一问。   程窈窕答非所问,“我得回家了。”   易十一点点头,“也行。”   他走了几步,身后没人跟上,方回头,“愣着干什么?”   他要送她回家。   程窈窕张张唇,望着他身后的天空,他背光,让人看不清眼底神色。   良久,她叹口气。   易十一这人,装傻充愣的本事已到极致。      ☆、夺命乌苏      1、   “窈窕!”软糯的女嗓唤她。   程窈窕尚没寻到声音来源,余好已小跑到她面前。   余好缓了缓,“窈窕,真是你。”   瞥见程窈窕身旁的人,她语气中裹上几分说不明的意味。   正值饭点,银河广场人行川流。   程窈窕给她递了个眼色,“好好,你找我有事吗?”   余好霎时心领神会,挽住她手臂,“有事有事,大急事。”   她两人一唱一和,易十一看没看出端倪程窈窕不知道,他隐隐的不耐她反正已觉察出。   程窈窕仍硬着头皮道,“我们有事,就不跟你走了。”   余好携住她手走远,身后那道锐利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跟随她。   彻底脱离他的视线后,那道刺人的感觉消失,程窈窕松出一口气。   “窈窕,你最近老分神就是因为他吗?”余好猝不及防地开口。   “嗯?”程窈窕顿住几秒,反问,“很明显吗?”   她白皙的脸上没有丝毫尴尬,反倒涩然更多些。   “也不是很明显。”余好挠挠脑门。   她整日里跟程窈窕呆在一块,察觉她最近有些不对劲,随口一问,没想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我回头再跟你说吧。”程窈窕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同余好解释,“不过今天你在银河广场干嘛?”   这话戳中余好心事,她略略不好意思,“向南学长约我出来玩。”   “……”   他们俩可真能。   ******   2、   暖黄色的铁艺台灯下,平摊着一本精致的日记本。   仔细看过去,能发现房间里到处都是些铁艺的小玩意儿。   程窈窕偏爱金属饰品,抛光后莹亮的表面和冰冷的触感,都令她着迷。   她不知道第一眼注意到向南,是不是因为这个。   向南身形颀长,眉朗目清,得意起来时,飞扬的神色明亮得如同黑夜中的昼火,配上他的耳钉,让人越看越欢喜。   没见到易十一之前,向南在外貌上满足了她所有的幻想——所有看完各种言情小说后青春期对可恋爱对象的幻想。   程窈窕父母不说别的,在这方面,都是教养极好的人,从不会在她非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进她房间,更遑论翻她东西。   所以程窈窕将这一切都十分大胆放心地写了下来,事无巨细。   刚开始是关于向南的一切。   易十一却匆匆闯入她视线。   程窈窕去过一次新疆,越接触他,程窈窕越发觉得他像那支啤酒,夺命大乌苏。   烈酒入喉,夺人魂魄。   到后来,程窈窕也不知道她是记录关于谁的事。   她并不在意这些,现实情况不会允许她恋爱,她自己也不会。   事有轻重缓急,这些充其量不过是她学习之余的消遣之一。   人擅长伪装自己,人前光鲜亮丽,人后总有种种难言的心思。   他们成了她的不可言说。   直到王子宁那天发疯,如果不是因为书包里有她日记本,她也不至于那样对王子宁。   于是易十一轻易扼住她的咽喉,步步闯入她的世界。   她清晰地意识到,笔下的人早换了角色。   而那个人,在靠近她。   她不受控地被他吸引,又自虐式地强迫自己跟他保持距离。   程窈窕以为自己能在这之间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   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易十一。   ******   3、   程窈窕最近在躲某个人。   放学一定是走得最早的,去哪一定是有余好陪着的。   余好察觉到了异样,没说什么,她恰好也要避开向南,而程窈窕这般亲近她,她乐意至极。   易十一不是没有发现,相反,他乐于见到这样的状况。   躲他,更说明她动了心思。   她若毫无反应或是什么都顺着他,才叫他觉得自己废的这些心思不值。   易十一和向南闲闲靠在栏杆上说话,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冬日里阳光温暖,也算闲适。   向南先看见从女厕出来的余好和程窈窕,撞撞易十一的手肘,他锁住眉头,表情困惑,“十一,你说最近她两怎么回事,余好不搭理我,小学妹不搭理你。”   易十一笑了声,“我哪知道。”   “别开玩笑,我跟你说正经的。”   “行,你说。”话这么说,易十一神态仍是混不在意。   “难道我追她追的太猛了?”向南自省。   易十一嫌弃地看他一眼,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朋友。   “你自己数数,你前女朋友到现在有几个加强连了。”   向南嘴角一僵,暗自数了数,也就五六七八九十个……行吧,是有点多。   他心有不甘,嘴硬着,“那你呢?你母胎solo十八年,也没见小学妹怎么理你啊。”   易十一转过身,回头再望眼快要进教室的程窈窕,脑后的马尾微微晃荡。   “关你屁事。”   程窈窕似乎察觉到什么,回过头,目光直投对面高二楼,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进教室后门。   余好拉拉她的手,“怎么了,窈窕?”   程窈窕敛回心思,摇头,“没什么,我在想期末先复习什么。”   余好被成功带走注意力,专心跟她讨起复习的经。   ******   4、   “窈窕,你考的怎么样?”   余好从考场出来,兴冲冲找到程窈窕,这表情看样子是考的不错。   “还好。”程窈窕实话实说。   王子宁刚收好书包出考场,就听见程窈窕这话。   忍不住哼了声,“有本事你就考第一。”   “借你吉言。”程窈窕不咸不淡道。   王子宁一拳打在棉花上,气急,剜她一眼后蹬着小高跟噼里啪啦走了。   余好见状笑弯眼,“她每天这样把自己气成包子干嘛。”   把书包放在桌上,余好又道,“窈窕,我去下厕所,你等我一下。”   这一等,便等余好带了个消息回来。   “窈窕,姚学长让我跟你说,他找你有点事,在逸夫楼后面等你。”   逸夫楼是实验楼,位于二中最里侧,高一高二刚期末考完,那边想来无人。   程窈窕不想去,姚辰光到底对她有没有意思她不敢笃定,但她知道去了铁定没什么好事。   可不去,难为的是余好。   姚辰光不直接找她,托余好带话,想来是抓住这点。   逸夫楼后背光,五点,后面已经昏暗。   姚辰光顾虑到这点,主动去前门等人。   程窈窕穿着校服,脖子上围条棕褐色格子围巾,半张脸藏在围巾下,一双眼衬得更澄澈清亮。   “学长找我有事吗?”   程窈窕跟他不算熟,刚进二中时,两人一同领过奖,又都是学生代表,一来二去有了交集。   比起易十一和向南,姚辰光是另一个角度的宜初恋对象,清隽的脸,适合的身高,优异的成绩,良好的性格,运动神经也不差,哪一方面都不错,综合在一起达到另一个极致。   姚辰光唇角笑意温和,端是光风霁月的模样,“学妹考得还好吗?”   程窈窕点头,“还好,你呢?”礼貌地回问。   姚辰光坦诚道,“和你一样的。”   坦白说,若是姚辰光对她没有格外的意思,他是极好相处的。   他性子温柔,人也聪明,同他说话,不会有太多负担。   偏偏他不是。   “学长找我过来有事吗?”程窈窕总觉得同他多呆会出事。   姚辰光微微低头,似有些羞赫。   “刚考完,你有什么安排去放松一下吗?”   “我和好好约了去看电影。”   “看什么?”   “《泰坦尼克号》。”   姚辰光一愣,又笑,从兜里摸出两张票,“真巧,我也想请你看这场来着。”   南厢影院每周末都会排一部经典老片,这周恰是这部经典影片,程窈窕私下看过几遍,余好想去电影院看,她应了。   “要不,我再去买一张咱们一起去?”   程窈窕从他拿出票根起便很犹豫。   “好好比较害羞,可能会不好意思。”   骑虎难下,她只好拿余好挡枪。   “这样吗?”姚辰光语气难掩失望,敛了眉目,微垂着头。   “不好意思。”   程窈窕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愧疚感,她明明只是简单地拒绝了邀请,怎么搞的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_   她不敢再待下去,越呆越心软就坏事了,找了借口便匆匆离去。   “程窈窕!”王子宁怒气冲冲地挡在她面前。   “有事?”程窈窕眉目清冷地望她,不知道她这身火气从何而来。   “你怎么这么过分,学长邀请你看电影你还拒绝?”王子宁有些憋闷,姚辰光从未主动找过她,程窈窕却这般不知好歹。   原是为这事,程窈窕发笑,她实在不明白王子宁的脑回路构造,“我拒绝他,你不应该高兴么?”   她拒绝姚辰光,便是给王子宁机会,她却跑来向她兴师问罪。   王子宁回过味,一时语塞,“我……”   程窈窕不想跟她多言,索性同她摊牌,“我对姚学长没什么心思,你喜欢他,你自己去追,其他的别找我。”   她压进一步,终于能像易十一用鼻孔看人般用鼻孔看她,“还有,以后别跟踪我。”   王子宁怔在原地,愣愣地目送她离去。   心里越发委屈,程窈窕怎么这么凶!   ******   5、   甩开王子宁,程窈窕发觉自己方才心底的想法,仍在向他靠近。   ——像他一样的,居高临下。   她叹气,躲他月余,起效却甚微。   不知是不是说曹操曹操便到。   “想什么呢?”易十一从她身后走到她身边。   程窈窕摇摇头,没说话。   总算有个人见到她第一句话不是问她考得怎么样了。   他笑了笑,开门见山,“周末看电影去不去?”   程窈窕继续拿余好挡,“我约了人了。”   易十一耸肩,踱步走在她身边,视线垂落在她埋在围巾里的半张脸上,语意深长,“没关系。”      ☆、撩人撩心      1、   程窈窕在进入影厅看到笑得自在的易十一后,总算明白他说的没关系是什么意思。   余好买票买得晚,座位买在倒数第二排角落。   巧不巧,易十一和向南坐在她们正后方。   程窈窕垂下鸦青的长睫,眸中情绪不明。   姚辰光在她们前排,隔着几个座位是王子宁。   一场电影,人全齐了。   程窈窕霎时索然无味,冷眉冷目地坐在自己位上,专心等电影开场。   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后,酥麻的感觉从心尖上窜流过,谁在作怪她心底门清。   她有意忽视,僵住脖子不回头。   易十一弯唇笑,张扬的眉目越发浓墨重彩。   他低喃,“还挺有骨气。”   从他唇角溢出的呼吸擦在她光裸修长的脖颈上,羽毛挠痒的触感勾人心魄,勾得她目光再也无法聚集在屏幕上。   程窈窕有些恼,影院热,她进来就摘下围巾,结果全方便了他使坏。   程窈窕看广告看得认真过头,余好不禁侧头问,“窈窕,肾宝的广告这么好看吗?”   “……”   程窈窕讪讪笑了笑,“没,我在发呆。”   轻笑声从她耳畔直击神经,程窈窕浑身被痒得酥麻。   灯光昏暗,没人看见她红透的脸颊和耳尖。   易十一稍离她远些,又靠近,在她耳旁低语,“对这东西这么感兴趣?”   他尾音扬起,微哑的嗓音混着兴味,像古典的大提琴,优雅、庄重,更像斯文败类。   程窈窕忍不住回头,抬手擦了擦自己脖子,冷冷清清睇他,“我再怎么感兴趣也用不到,倒是你,”清眸划过他脸颊,落在他小腹处,意有所指似的,“将来或许会有需要。”   说罢,她迅速转过头,手心一片湿濡。   这样的玩笑,从前在脑子里过过千万遍,也不及此刻说出来羞人。   易十一眸色暗了暗,见她这反应又好笑,怎么比他还不好意思?   他两对话声极低,余好坐在程窈窕身边,以为她只是回头看眼易十一。   她被惹得心痒,也想回头看向南。   向南考完约她几次,她都拒绝。   她不傻,向南的意图显而易见,她自觉管不住向南这样的人,何况——学习要紧。   电影还没开场,程窈窕心热得快爆体而亡,起身想去厕所。   姚辰光回头见她起身也想跟上,王子宁缠着他说话,让他脱不开身。   易十一眸光扫过他们,笑了笑,王子宁这莽丫头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他缓缓起身,跟着程窈窕去了厕所。   打开水龙头,程窈窕捧抔冰凉的水浇在脸上,温度退下几分。   抬眸凝住镜中的人,她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擦脸,却见易十一斜靠在门边,似笑非笑望她。   放了假,没人再穿校服。   易十一今天穿了件黑色卫衣,白色字母的印花,裤子是嘻哈风的宽松裤,脚踝处被收紧在短马丁靴里,整个人肩宽腿长,典型的衣架子。   他头发长得有些长,搭在额间碎碎的,藏住眉目的锋芒。   程窈窕撞进他眼底,黑亮的眸装满揉碎的星辰,她触电似的移开目光。   易十一挑眉,唇角勾着,“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谁不好意思了?”   “谁脸红谁不好意思。”   “……”   程窈窕下意识瞥眼镜中人,细微的动作被易十一捕捉到,眼底笑意更甚。   见他样子程窈窕知道自己又上套了,脸红是不争的事实,被他逮着不放更恼她人。   将剩余纸巾放回口袋,程窈窕被他激恼,动作算不上温柔,抽出手时带出一支圆管物体,落在地毯上,声音轻极,便也没发现。   她压下眼,不再看他,擦过他肩时,道了句,“男厕所在左手边,别走错了。”   易十一在原地不动,脚步声渐远后,他缓缓走近洗手台前,弯腰捡起那支圆管。   是草莓味的唇膏。   电影正式开场,易十一才回来,他掌心把玩那支圆管,目光虚虚落在屏幕上,又似落在她身上。   久了,程窈窕也习惯这视线。   两个多小时,余好后半程哭着看完,程窈窕递给她两包纸,全用完了。   直至落幕,余好仍在哭。   场内人三三两两散去,程窈窕坐在原位等余好收拾情绪。   朦胧的光亮起,她的掌心忽被人勾住,程窈窕回头,面前猝不及防压上一张俊脸。   差一寸,她就要亲上他。   程窈窕猛地缩回身子,扯动自己的手,却被他死死扣住。   “你干什么?”   易十一把手中的唇膏放在她掌心,松开她,懒懒靠在椅子上,盯着她水润饱满的唇,手指摸上下颌。   他笑开,“你说,是你比较甜,还是草莓比较甜?”   轰。   程窈窕脸再度通红,这次她不用看,也知道比刚才红。   这局易十一赢得彻底。   王子宁收好包,走到姚辰光身边,“学长,你在看什么?”   顺他目光望去,王子宁看见程窈窕低头同余好说话,易十一和向南正站在后排,似乎在等她们。   她不解,“程窈窕怎么和易学长他们在一起?”   易十一站在最高处,真正的居高临下。   目光对上姚辰光时,微微转冷,须臾,他又露出个笑。   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   2、   聚在南厢门口,程窈窕觉得头疼。   姚辰光和易十一杵在她面前,旁边还有个不省心的王子宁,偏偏余好去了厕所收拾自己,向南也跟着去。   早知道她刚刚就该陪余好一起去。   姚辰光敛起情绪,笑意温和,“学妹等下去哪?”   “回家。”程窈窕想也不想,在同他们多呆一刻她都可能被易十一搞死,玩不过她还不能跑吗?   “我送你吧。”   一句话出口,三人目光聚在他身上。   王子宁最先反对,撅嘴望他,眼底隐约闪着泪光,“学长,你跟她又不顺路,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回家吗?”   我们什么时候说好一起回家了?   姚辰光险些脱口而出这话,顾虑到她是个女孩子,到底没说出口,只问程窈窕,“学妹觉得呢?”   程窈窕一脸黑线,几岁了,这群人。   余光瞥见余好的身影,程窈窕瞬间觉得有救,“我和好好走。”没注意到余好微垂的头和不安的手。   向南截过她话,“小学妹,不好意思,今天我送余好,嘿嘿。”乐得跟个二百五似的。   “……”   程窈窕佛了,关键时刻居然被余好卖了。   易十一对这场面满意至极。   他步子微向前移,隔开姚辰光和程窈窕,又似将她挡在身后。   “不如你送王子宁?”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程窈窕一眼,“至于程学妹,就交给我吧。”   他舌尖咬过“程学妹”三个字,语气里斥满鲜明的不容拒绝。   王子宁一听,猛点头,“行啊。”   又转向姚辰光,“学长你说呢?”   姚辰光下意识看向程窈窕,她却挪开步子,在他的角度看来,她在往易十一身后藏。   强烈的失意感涌上心头,他舌尖发苦,如同咬了颗未除去芯的莲子,脆嫩和鲜甜不过一瞬,余下,只剩绵长的苦味。   结果如何已足够明显。   王子宁欢喜地和姚辰光离开,余好抱歉地同程窈窕说了两句话,也被向南带走。   程窈窕和易十一相对而立,神色不明。   上一次和他单独相处还是在月余前,明明之前也单独出来过,却没这么不自在。   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两人并行,沉默无声蔓延。   月色清莹,程窈窕低头,似乎全心扑在看路上。   两道影子清瘦纤长,动作、步调,透露出无声的相配。   影院里旖旎暧昧散去后,程窈窕越发不知该如何跟他相处。   “你之前躲着我干嘛?”易十一声线偏低,落在空气里,沙哑而丝绒。   原来他察觉到了。   程窈窕不想承认,“我没事为什么要躲你?”   “你自己不知道?”   她知道,所以她更不能承认。   “我没躲你,期末作业太多了,可能时间没撞上。”   一瞬的停顿,揭开这句话的真实性。   易十一适可而止,逼她太紧也无用。   ******   3、   腊月二十二,程母生日。   冬天橙花镇极为暖和,日光温柔热烈,程窈窕喜欢极这种感觉赫。   她在厨房帮程母打下手,择完叶子菜,门铃响了。   想到什么似的,她匆匆跑去开门。   “爸,你回来了。”程窈窕话音里的欣喜显而易见。   程庭东摸摸她头,眼角笑出皱纹,“囡囡在干什么?”   她回头看眼厨房程母忙碌的身影,“我帮妈妈洗菜。”   她压低声音,同程庭东比口型,“爸爸给妈妈准备生日礼物了吗?”   程庭东慈祥地点头,刮刮她鼻子,“囡囡放心。”   程窈窕送口气,转身回厨房,没注意到程庭东脸上渐淡的笑容。   所有菜端上桌,程窈窕从冰箱里端出一个慕斯蛋糕。   她将餐刀塞入程母手中,“祝妈妈生日快乐,永远年轻、永远健康。”   又冲程庭东眨眨眼,程庭东适时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生日快乐。”   程母冷淡地看那盒子一眼,收下,切了蛋糕。   吃完饭程庭东又回所里了。   那个盒子静静躺在餐桌上,程窈窕凝了凝它,拿到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程母面前,“妈妈不拆开看看吗?”   程母看她一眼,放下遥控器,扯开丝带。   精致的玻璃瓶里流淌着暖黄色的液体,果然是香水。   程窈窕轻轻松了口气,心里像是有什么放下。   按出一泵,甜腻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不是喜欢   1、   隔天小年夜,易十一戳开程窈窕的小窗:   「晚上出来放烟花。」   难得的,他没用疑问句,而是这种笃定的邀请语气。   程窈窕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去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输入两字:「不来。」   「向南叫了余好,到时候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不负责啊。」   程窈窕隔着屏幕都能看见易十一此刻脸上得意又无赖的笑。   呵呵。   「在哪放?」   「橙花河旁边。」   他这倒是回的快。   程窈窕对着空气翻个白眼,快速打下几字:   「厚颜无耻。」   易十一笑笑:「过奖。」   程窈窕几乎能想到晚上他们要干什么了,换下羽绒服穿了件棉袄,棉袄被烫了总比羽绒服被烫了好。   程窈窕到橙花河时,几个小孩在放炮仗,噼里啪啦地,追逐声和爆竹爆.炸声相融,吵得热闹。   四处望望,除了光秃秃的柳枝,她再没看见别的。   有脚步声靠近,程窈窕回头,恰是易十一。   她瞥眼他身后,“好好呢?”   质问之意显而易见。   “向南把人带走了,嫌我这个电灯泡麻烦。”   程窈窕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情绪,转身便走。   易十一握住她手腕不让她走,两步跨到她面前,拦她,“走什么?”   “你骗我出来我还不能走了?”   易十一勾唇,“别生气。”   他另一只手提起一个袋子,见面装着大盒大盒的五颜六色的烟花,似乎各种各样的都有。   “这么一大袋烟花,你走了谁放?”   “所以你就要骗我出来?”   程窈窕并不在意他用余好威胁他,她气的是他骗她。   她对欺骗的容忍度几乎为零,再小的事骗她她都极易怒。   “对不起。”易十一道歉道得干脆利落。   让程窈窕不知所措,她好像,没见过易十一向谁低头。   她模样微怔,易十一趁势从袋子里掏出一盒仙女棒,“喏,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玩这个么。”   程窈窕下意识讽他,“你倒挺清楚的。”   “你以为向南那么多女朋友白谈的?”他的语气太理所当然,程窈窕不由看他一眼。   他们挨得近,她有一瞬间,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   拒绝的话瞬时被磨灭在肚子里。   她记得余好问过他,易十一同向南是不是很像。   不像,一点也不。   向南的眼她能一眼看穿,但易十一,她只能跟着他走,七分被动、三分甘愿。   讷讷接过,程窈窕抽出一根,易十一摸出火机。   他们面朝河岸,点燃一根,火花瞬燃,白色的、明亮的星火,在眼前绽开,又急促的熄灭,有种短暂易逝的美。   易十一目光垂落在她脸上,光火将她的表情映照清晰,她凝视手中的烟火,神情淡淡,不热烈的欢喜浮动在空气里。   他似乎能看清她颊侧细软的绒毛,像春天冒出头的绿芽,极致的软、极致的鲜活。   放完一盒,易十一拿出其他的,一一看完,程窈窕只觉易十一搬空了整个烟花店,石墩子旁,甚至还有一个大型烟花。   她压住跳动的左眼皮,“我们就放小的吧。”   “怎么?你不敢放大的?”他随口一问。   程窈窕却转身,随手点了根仙女棒,“你才不敢。”   言多必失,她又道,“放这么大的烟花多扰民啊,而且也……”试图补救。   下一秒,她被拉进一个怀抱。   他扣住她握着仙女棒的那只手,带她蹲下身,她像个提线娃娃,一举一动被他操控。   引线点燃时,她的神智仿佛在跟着一同燃烧。   黑夜焰火,周遭的小孩停下追逐,愣愣看着突然绽开的烟花。   程窈窕的注意力一直凝在她身后,她恍惚到,忽略他身上混合着其他味道的烟草味。   人的五感真的很奇妙。   明明周遭是那么吵闹的环境,她居然不可思议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轻微极了,仿佛瘾后的幻觉。   程窈窕想,那应该是她的幻觉。   易十一没见过程窈窕这般乖顺的样子,单手搂住她扣在怀里,依稀能感觉到她厚厚棉服纤细有致的腰肢。   “窈窕!”   一声喊,惊醒心思各异的两人。   程窈窕脱出他的怀抱,绒绒的睫毛耷下,压根不敢看他。   易十一若无其事收回手,侧身看追着余好跑的向南,狭长的眸里升起一丝浅浅的不悦。   向南被他这一眼看得委屈,谁知道余好这丫头玩着玩着还分心思去看手机,知道程窈窕要来,这边他们动静这般大,她要过来,他总不能把人扣着吧。   易十一:你难道不就应该把人扣着吗?   向南:……好像还真是。   时机稍纵即逝,旖旎气氛一散,拾也拾不起来。   程窈窕专心和余好玩仙女棒,易十一和向南在一旁相顾无言互相嫌弃。   到了点,两人各领一个回家。   先到家的余好发来一条消息问她:「窈窕,易十一是不是喜欢你?」   其实她更想问,窈窕是否喜欢易十一。   她们都没见过易十一对谁这么主动细心,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程窈窕低头看屏幕,莹白的光照着她脸上。   易十一配合她的速度,走得慢,她回消息也不妨碍什么。   她指尖顿了顿:「不是。」   不是单纯的喜欢,不是单纯的好。   ******   2、   高二级花黎蔓在大年初一通过表白墙向易十一告白的消息迅速传遍二中各个群。   闹得连程窈窕这样万年潜水的人,在当晚都知道了。   黎蔓芳心暗许易十一,算不得公开的秘密,但知道的人也比比皆是。   有传言两人私下早在一起,甚至不止一次看到他们单独相处,只是易十一不想黎蔓被老师谈话,才一直很低调。   低调?   易十一怎么可能因为别人低调。   是以余好神秘兮兮地来找她说这事时,程窈窕已把所有传闻嘲了一遍。   「窈窕,你怎么这么冷静?」   余好不知道是不是学习好的人心理素质也这么强,她刚看到消息的时候下巴险些惊掉,心里骂了一万遍易十一渣男,有对象还来撩她们家窈窕。   「你想看我什么反应。」   程窈窕神情淡淡,指尖默默给又一条嘲这对cp的留言点了赞。   「但是……」   「向南说,黎蔓约易学长今晚在学校见面,如果他答应了,肯定会去的,然后……」   「向南刚又说,易学长现在不在家……」   屏幕上一连跳出三条消息,从余好的省略号就能看出她的犹豫。   程窈窕回得极快:「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去学校了?」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程窈窕三言两语带过,只是接下来,余好说什么,她都心不在焉。   窗外一弯新弦月,程窈窕回了余好几字,翻身下床,裹上大衣,拿起钥匙匆匆出门。   那方向,恰是二中所在。   ******   3、   一路跑到校门口,程窈窕停下脚步。   如果易十一真的是来见黎蔓,她来又怎么说,名不正言不顺。   最好的结局明明就应是他两凑作堆,还她清静。桥归桥路归路,不是她前段时间在努力的吗?   可她控住不住脚下的步子。   愣神的瞬间,一道高瘦的倩影走来,程窈窕下意识闪入石墩的阴影后面。   来人步子轻而慢,程窈窕微微探头,看清她脸后,敛起眉。   黎蔓得知易十一答应见她时,欢喜直溢出心房。   细细装扮过自己后,见到易十一,他却给她当头一棒。   “你喜不喜欢我我无所谓,别扯上我跟你一起丢人现眼就行。”   他说这话时,眼睑微垂,极深的眼角勾起,语气似与平时无异,黎蔓却无端听出他话音里的狠戾与不耐。   她望着他深朗的眉目,挺直的笔峰,透着寡冷的薄唇,心像被人揉碎。   他们同学五年,黎蔓没见过比易十一更好看的人。   或许心动只是始于皮相,可后来当他一举一动总是牵引她目光的时候,那点浅薄的喜欢在无知无觉中深化,噬人心骨,成了魔障。   熬这么久,她终于鼓起勇气表白。   满腔爱意堵在胸口,他一句话将它碎为齑粉。   她想哭,他冷冷睇她,“别跟我来这套,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哭哭唧唧。”   易十一口气恶劣,他本来心情就不好,今天黎蔓偏往枪口撞,别人怎么说他不管,但因为这样的事来烦他他就很不爽了。   她还威胁他,如果他不来,她就在这等到天亮。   如果不是看在初中同学的情面上,易十一多看她一眼都不会。   黎蔓哭花脸,俏丽的妆容被泪冲干净。   程窈窕匿在阴影里,若有所思。   按易十一那脾气,肯定是说什么难听的了。   她不知不觉中松了口气,看样子不需她去找易十一了,人家辣手摧花摧得极为熟练。   刚出阴影里踏出,程窈窕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躲这儿干嘛?”      ☆、男色误人   1、   “你躲这儿干嘛?”   易十一声音微冷,低哑声线夹上冰渣子,他的不悦张扬到空气里。   黎蔓身影消失在拐角,那一抹暗色被他纳入眼中,他嗤了声。   程窈窕一时不知说什么,易十一懒得揪着她,这个时候在这,除了找他还能干什么。   他心情好了些。   “你还没回去啊?”程窈窕收拾好脸上表情,语气一如往常。   “嗯。”   他睨她,站在高一节台阶上,程窈窕又被他俯视。   那道打量的目光太刺人,程窈窕越发不自在,如同厨房里偷糖吃的小孩被当场抓获。   又更像,心怀不轨的人,被揭穿,来了个人赃并获。   程窈窕偷偷抬眼,想看他表情,瞥见他眼底的了然和兴味,瞬时明白自己刚都白装了,这人分明什么都知道。   索性不同他兜圈子,“你们刚聊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   “?”   程窈窕第一次被易十一以这种语气对待,不得不承认,她玻璃心了。   精致鹅蛋脸上的眉毛蹙起,展平后面容恢复平静,她琉璃瞳里安安静静,像弯潭水。   程窈窕抿起唇,看也不看他,转身走。   不想她这么干脆,易十一两步跨下台阶,压住她手腕,将她身子转向自己,“你走什么?”   程窈窕落在他身上的眸光冷若冰霜,仿佛在看陌生人。   易十一被她盯了会,忽然笑开。   月光镀在他身后,那束光,清清浅浅。   程窈窕最近在修习古希腊文化,太阳神阿波罗在众天神中最为英俊,他被誉为光明,他是太阳。   在月色沦为他美色的陪衬时,程窈窕兀的想起这毫无关联的神话人物。   他也是,比月色更亮眼。   意识到自己神情似有不对,程窈窕轻啧了声。   甩开钳在腕上的手,她阖眼,压下异样。   男色误人。   “脾气还挺大。”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不知是说给谁听。   易十一见她毫无反应,才道,“我刚逗你玩的。”   听见这话,程窈窕正眼看他,眼神仍是冷的。   呵呵,她就知道。   这人一天不作妖就浑身皮痒,要不是猜到他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她也不至甩脸色。   做戏要做全,是以程窈窕脸色仍旧不好。   空气静了静,她没得到想要的回答。   是她装过头了?   她没把握。   刚想缓和一下,她的腰肢被双宽厚大掌握住,来不及做任何反抗动作,程窈窕整个人被提起,脚尖离开地面,她被放在围墙上凸出的横台上。   横台极细,放瓶水的宽度放了个人,程窈窕坐在上方全凭易十一的臂力强压。   “你干什么?”她双手抓住边沿,模样无措,要是掉下去怎么办。   “我开玩笑的,还生气?”易十一话里透出几分他自己未意识到的讨好。   “……”   我生气你大爷。   程窈窕想骂他,她生气就要把她整个人提起来?让她一米七的颜面置于何地!   她凝睇他,恍觉此刻比他高出几厘,那丝纠结霎时烟消云散。   耐心端住模样,程窈窕有些装腔作势的意思,“没生气,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我教你做人。   程窈窕有意不看他,凹出一副你放我下来我就不生气的神态。   易十一没将这话放在心上,掌心扣得更紧,脸凑近她,隔着几厘的距离,他勾起唇角,“说说,你刚才盯着我想什么?”   “说了,我就放你下来。”   程窈窕傻眼。   局势瞬间不由她掌控,她完全丧失主动权。   程窈窕怔住,绯色从她脖间蔓延,一路爬至耳廓。   憋了半天,她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就是你想的那些偶像剧里乱七八糟没营养的东西行了吧!”   “你怎么这么蠢。”   他呵出一声轻笑。   重新回到地面后,程窈窕当即后退,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说她蠢,怕是天下没有聪明的了,明明是他小人行径动手不动口。   亏也吃了,总得把想知道的问清楚,她才不想亏得血本无归。   “所以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她不知道,她说这话时,微微瞪圆眼,语气里三分奶凶,像极要人哄的猫。   方才她红红的耳根,和薄薄眼皮下翩跹的睫羽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那模样,过于可口。   心底的郁气冲刷干净,易十一态度软下来,“我让让她别有事没事带我一起搞个大新闻。”   程窈窕哼哼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基本和她想的差不离。   至于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两人都没再提起,只是一个心底了然,一个有意不究。   ******   2、   二中二月底开学。   易十一返校时,程窈窕在的A班已经被提前提溜回学校一礼拜,美其名曰教学进度赢在起跑线上。   这样的做法虽极不人道,但私下却没什么抱怨声。   三月中旬的艺术节在前召唤他们,现在苦一点算什么,不过当提前支付点利息。   班里人正悄声议论艺术节报什么节目上去,老班已拿着讲义和电脑进来。   老班清清嗓子,“年级里艺术节通知出来了,咱们班集体出个诗朗诵节目。”   这话一出,瞬间哀鸿遍野。   他们满心期待的艺术节,又泡汤了。   “干什么干什么?!”老班在黑板上重重敲两下,“吵成这样像什么话。”   “然后还有,开幕式年级里安排了鲜花队,每个班要出两个女生到队里去,咱们班就程窈窕和王子宁吧,大家有意见吗?”   他点她们,便是希望两人能在平时训练时能促进感情,缓和关系。   “没意见——”一阵有气无力的回答声,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反正艺术节好玩的东西都没他们份,只能在观众席上鼓鼓掌。   起初训练,程窈窕小心谨慎,防着王子宁出阴招,没想一路下来,两人皆相安无事。   开幕式前一天,鲜花队队服到货,程窈窕个子高,自然要的大码。   分发到她时,L码恰巧发完,发衣服的女生抱歉地冲她笑,“窈窕,不好意思,我可能统计错了,少买了一件L码,要不你拿M码行吗?”   为了好看,鲜花队整体女生身量不矮,,因而衣服订的皆是中大码。   女生道了歉,衣服重买和退换货皆来不及,程窈窕便换成M码。   去试衣间试衣服,程窈窕才发现M码,是真的小。   她们定的衣服属于贴身短款,配同色百褶裙,走青春活力路线。   过了寒假,她长高几厘米不说,某些地方跟着发育。   套上衣服,她胸前曲线被紧紧勾勒出,怕裙底走光,她不能拉得过高,短衣加短裙,她腰间露出一截雪白的腰。   极短,极勾人。   好好一套青春范队服,硬生生被她穿出几分性感。   换回自己衣服,从试衣间出来,程窈窕似有似无往王子宁身上看,王子宁敏感察觉到。   她扬起下颌,“看我干嘛?又不是我订错了衣服。”   “……”   怎么会有她这么蠢的人,程窈窕叹气。   她什么都没说,她这么迫不及待地噎她,将自己暴露得一干二净。   程窈窕看着王子宁,继续叹气。   她真是觉得,王子宁蠢得有些可爱了。   ******   3、   开幕式那天,程窈窕裹件长风衣在外面。   三月早早回暖,衣服开始减,穿裙子也不会太冷。但女生多注意自己的身体,鲜花队队员十个九个裹着外套,等上场前脱,程窈窕不算突兀。   王子宁边同人说话,视线边往程窈窕那处飘。   她没想程窈窕出多大丑,悄悄篡改统计名单,不过是想堵她的心,女生之间,M码和L码,能差多大。   偏偏程窈窕裹得那么严实,让她有些不安。   不会真的,很不合身吧?   一声铃响,清脆的声音飘荡操场上空。   开幕式由鲜花队手捧鲜花带头入场,入场后,分散站在对向主席台的操场那一侧,等开幕式结束,她们才能离开。   女生纷纷脱下外套放在一旁,程窈窕跟着脱掉,王子宁在前排站好,她回头,看见程窈窕全身,瞬间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么多余。   那套衣服,于程窈窕而言,确实不合身,但她穿上,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是呼之欲出的、清纯与妩媚交杂的美感。   王子宁咬紧下唇,有些委屈,待会姚辰光看见她,不知道要被她迷成什么样。   确如王子宁所想,鲜花队站好后,程窈窕成了众人凝视的对象。   向南和易十一一个举班旗,一个举年级旗,入场后,两人站在班级队伍前面。   “兄弟,我说真的,平时真没看出来小学妹发育得这么好,你看她腿和……”   后半句话卡在向南喉咙里,不上不下。   向南的眼神仍未从程窈窕身上收回,易十一碾他的前脚掌更用力,他冷冷看他,眼风如刃,“闭嘴。”   向南疼得五官皱起,求半天易十一,他方收回脚。   他不死心,为自己辩解,“看小学妹的又不止我一个,你看隔壁姚辰光,他眼神就没离开过人家。”   易十一眸光越发冷,周身低气压终于堵上向南的嘴。   离他们几米的姚辰光,微微偏头,方向恰是程窈窕站得位置。   易十一头一回觉得,这人的存在,真的很刺眼。      ☆、咬上耳珠   1、   校长音落,主席台下响起震天的掌声。   终于解放了。   鲜花队先行退场,程窈窕回到她们放衣服的地方,发现自己外套不翼而飞。   找遍所有的地方,也没看见。   高一年级的队伍从操场出来,瞥见程窈窕,目光或有或无往她身上投。   操场出口被人群堵住,黑压压一片。   易十一等了等,将旗子往地上一放,拔长腿迈开。   向南拉住他,“哎,你去哪?”   “找人。”易十一拂开他手。   “你走了谁扛旗子啊?”   “不还有你么?”易十一大步流星向前,撂下一句,“回头请你吃饭。”   程窈窕在原地转两个圈,仍没找到,想先回教室等余好。   但路上人这么多,她不想从人群里穿过,他们窥伺的目光已足够明显。   在她犹豫时,她被人握住手腕。   随后什么也来不及想,只能跟着身前的人一路狂奔。   顾不得是否有别人的眼光,顾不得前路去往何方。   门被甩上,发出一声巨响,如同炮响。   程窈窕喘会气,才顾得上看眼前人。   易十一额前碎发被风吹起,斜歪在一侧,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长而浓的眉,窄而深的双眼皮,以及幽深的瞳,比平时更加锐利。   完整且锋芒毕露。   程窈窕看他几秒,错开目光,不知为何居然心虚。   他目光直勾勾盯着她,从她的脸滑至细小精致的锁骨,到高高隆起的胸.脯,再到不盈一握的细腰,最后停在她笔直白嫩的双腿。   易十一心底升起一阵烦躁,他扯开校服拉链,唰地一声,“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程窈窕莫名其妙,统一的队服,怎么就叫穿成这样了?被人换小一码,也能怪她吗?   易十一语气不好,她语气更不好,“什么叫穿成这样?这样是哪样?你清朝老古董复活吗?”   易十一更烦躁,“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   2、   他居然,不知该作何回答。   什么意思?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难道他要说看到姚辰光那样看她,别人那样看她,他心里不舒服到想把她圈在怀里占为己有吗?   扯淡。   程窈窕见他不说话,越发不爽,伸手去拉门,只想离开。   易十一身形微动,拽住她手。   程窈窕眼前晃过周遭物什,反应过来前,整个人被他压在门上。   他单腿抵入她双腿间,让她双腿不得不分开,又有些无力。   手腕被他按在门上扣在耳边,动弹不得。   程窈窕武力值归零。   她挣了挣,如同蚍蜉撼树,他一点反应也无。   她羞赧,更多的是不自在。   跟易十一过分亲密,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身体里的细胞,一边叫嚣着靠近他,一边排斥抵抗,生生将她割裂开。   白天的光线极好,易十一没在这种时候这么近看过她。   他看见她耳廓后白皙通透肌肤下血红色的经脉,交错着紫色,像张网,网住了他。   让他魔怔。   在下一秒,他咬上她的耳珠。   如同他想象中,软嫩、细腻。   程窈窕僵住,如同被电击。   他含糊中吐出一句话,“以后不许穿成这样。”   喷薄的气息让她浑身酥软,但她理智尚在,她抬腿踢他裆部,易十一空出手压住她腿,还她手活动的余地。   程窈窕抬手推他,“易十一,你有……”   剩下的话被他捂回喉咙里,他腿夹住她的腿,手覆在她唇上,压低嗓音,“别吵,有人来了。”   哒地一声,门锁被合上。   短短三秒,程窈窕脸红得彻底,两颊染得通红,呼吸还被易十一压住。   她垂下眼,鸦青的睫抖得不像话。   这样的姿势,太暧昧了。   门外忽然传来推门的动作,她贴在门上,感觉到轻微的推动。   男人困惑,喃喃出声,“谁把门给关上了?”   他又推了推,程窈窕忍不住向前靠,易十一适时放松她,她更像贴在他怀里。   这样的时机,更暧昧。   脚步声渐远,程窈窕松出一大口气,易十一感觉到她的吐气声。   他也微微放松,瞬间,程窈窕脱出他怀抱,退避三舍的模样。   质问的话,她没法再说出口。   半晌,她呐呐开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如果能忽略她颤动的睫毛,易十一相信她内心如同表面平静。   他脱下校服,扔在她手里,“穿上再走。”   程窈窕抖开校服,背面大大咧咧横卧几字——易十一,三个字龙飞凤舞,似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衣服姓甚名谁。   程窈窕额角忍不住抽搐,把校服对折,系在腰间,挡住露出的那截肌肤。   易十一见状满意,替她拉开门,程窈窕在门边探头探脑张望,确定没人后才放心走出。   “刚说的话记住没?”   ——以后不准再穿成这样。   她要走,他又开口,时机卡到让人挠心。   程窈窕僵着步子,修长脖颈微垂,线条优美,如同艺术品精致。   “嗯。”   呐若蚊蝇的一声应答,结束这场——意外?   教室里星星两两坐下几人,开幕式结束,下午艺术节正式开始。现在没到放学的时间,他们不能离校,也不需上课,各自闲着。   余好见她回来,眼前一亮,“窈窕,你今天好漂亮!”   她怯怯地看她,转了转身,像是羞怯,“你身材也好好。”极轻的一声夸赞。   程窈窕露出笑容,仍旧僵硬,余好没察觉其中异样。   余好拿出一件衣服给她,恰是她丢失的外套。   “刚刚有人在操场上捡到的,我看是你的就替你拿回来了。”余好这才注意到她腰间还有件校服,“窈窕,你穿的谁的校服啊?”   “……”   不提这事,她们还能做朋友。   “不会是易十一的吧?”   “……”   ******   3、   易十一带上休息室的门,忽顿住手,冷下眉目,精致的眉眼瞬时难以亲近。   “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听墙角的习惯呢?”   他语意轻慢,拐角处的人闻言浑身一凛。   “我看你走得很急,以为你有重要的事,想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黎蔓轻声解释,白瓷似的肌肤上一双柳叶眉、一弯剪水瞳,楚楚动人。   易十一合上门,突然的声响吓得黎蔓后退两步,“你看我哪里需要你帮忙吗?”   黎蔓眼顿时通红。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易十一收回目光,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过。   黎蔓不死心,拽住他,“十一,你是不是喜欢她?”   “关你什么事。”他唇角凝霜,回身,一点点掰开她五指,“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别仗着以前那点交情总来烦我。”   什么绅士风度,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   4、   “窈窕,等等。”男声清朗。   姚辰光想,要拉进他们的关系,让程窈窕对自己不再那么客气,首先要从称呼上改变。   程窈窕回头,姚辰光立在树荫下,光斑从他头顶剥落,圈圈点点,暖绒的光线好似照进心底。   她忍不住叹气。   年少无知,才会一叶障目。   “学长有事吗?”   余好拉她问校服的事问了许久,程窈窕躲不过,借口跑去办公室,所有人离开,她才出来。   没想会遇上姚辰光。   软皮本递在她面前,捏住它的那只手修长若竹。   程窈窕看了眼,脑海里闪过另一只手——扣过她腕骨数次的手,方觉易十一比姚辰光还白,她以前怎么没发觉?   “你们不是要期中摸底了吗?这次考完老师应该就会找你们谈话,问你们的分科方向了。”   姚辰光脸上笑意浅浅,论谁看来皆是温柔入骨的模样。   “这是我高一整理的几门副科笔记,你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姚辰光的来意,不在她预料之内。   程窈窕愣住几秒,对他道谢,“但是学长,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应该可以应付。”   这句话她说得违心,姚辰光的笔记,多少人梦寐以求,他学.神.的.名.号不是盖的,能拿到他笔记,自然是好。   可人情一旦欠下,便还不清。   姚辰光知她会拒绝,不多说,拉过她手,把本子塞入她手里,“窈窕你不要的话就丢了吧。”   撂下这么一句,干脆利落走人。   程窈窕看着手里的软皮本,哭笑不得。   算了,晚上找时间再还给他。      ☆、争风吃醋   1、   下了第一节晚自习,程窈窕摸到高二楼。   姚辰光是高二年级主持人,这个点,他应是在彩排,这样她不用碰上他。   “去干嘛?”   程窈窕去路被易十一挡住。   “……”   她哭了,高二的怎么都这么闲?   她扬扬本子,“还东西。”   易十一斜眼看她手里的东西,“谁的?”   ?   关他什么事。   程窈窕不准备答,“等下要上课了,回头再说。”   易十一伸手欲拉她,被她侧身躲开,窜得一下,如鱼般从他身旁滑过。   他的手落空。   向南拍拍他的肩膀,唉声叹气,“哎兄弟,咱们这回都踢上铁板了。”   程窈窕在高二A班门口,拦下一个圆脸的学姐,笑了笑,眼底碎星流转,“学姐,姚学长的笔记掉了,被我捡到了,麻烦你带一下给她可以吗?”   圆脸学姐被突如其来的美貌冲击得头晕乎乎,接过东西愣愣点头。   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圆脸学姐方回神,我去,二中到底藏了多少人,一个个什么神仙颜值。   回到自己班级,程窈窕吁出一口长气。   她在笔记本里夹了张纸条,姚辰光不傻,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般自作多情玩多了,真会夭寿。   圆脸被拦住,黎蔓盯住她手里的东西,她笑意温柔,“谁的东西啊?”   “好像是姚辰光的,别人捡到的。”   “给我吧,我帮你给他。”黎蔓接过。   圆脸不觉有问题,黎蔓和姚辰光是同桌,关系不错,她替他拿,似乎没什么不对。   上课铃响,姚辰光仍在艺术厅排练。   黎蔓翻开软皮本,拇指滑过侧面纸页,在最后,夹有一张练习本的纸。   「学长以后还是叫我学妹吧。」   字迹清秀,力透纸背。   纸条被她捏在手中,黎蔓眸光转暗。   ******   2、   “程窈窕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尖锐的女声响彻在楼梯间。   程窈窕皱起眉,王子宁来势汹汹,她又哪里招她惹她了?   “我做什么了?”   王子宁看见她冷淡不惊的模样更来气。   她还以为她真的多么高洁,没想她表面一套背面一套,当着她面拒绝姚辰光的邀约,私下却偷偷摸摸地勾搭他,约他排练完见面,一起回家。   要不是黎蔓好心告诉她,现在她还要被蒙在鼓里。   王子宁将那张纸条甩在她脸上,“你自己勾三搭四做得好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听到她的用词,程窈窕脾气涌上来。   拍开她扔过来的不明物体,她拧眉,抬了下颌,眉间尽是冷淡厌恶,“不会好好说话就回去多读书,学学怎么说话再来上学。”   王子宁脾气也炸了,冲上去扬起手就想打她,被她身后的同学拉住。   瞪她一眼,女生瑟缩着松开手。   其他人听见声响,慢慢从教室出来,围在一旁凑热闹。   程窈窕不想被人当猴子观赏,收了嘴,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王子宁不依不饶跟上她,下了一楼阶梯,见程窈窕越走越快,直冲上前扯她校服后领。   程窈窕被惹毛,不耐地甩开她,一步踏上她所在的阶梯,想吓吓她。   王子宁脚下小高跟没站稳,右腿趔趄,整个人像下跌,程窈窕被她拽的一起滚下楼梯时,心里只剩一万句不和谐字眼。   ******   3、   易十一听人说程窈窕和王子宁因为姚辰光在楼梯间打架时,刚从篮球场回来。   他满身汗,收住准备去厕所换衣服的脚,立马冲向高一楼。   身后向南啧舌,他许久没看见易十一跑得这么快过了。   姚辰光也从排练厅急匆匆往案发现场赶。   楼梯中段,程窈窕和王子宁滾作一团,王子宁磕到头,晕了过去,程窈窕没好到哪去,掌心掌背布满小伤口,牛仔长裤膝盖上破了一个大洞。   她松开王子宁,勉力坐起来,眼前各色人物晃动,纷繁嘈杂,凝成虚影。   “让开。”   失去意识前,她双脚腾空,被人拦腰抱起。   那个怀抱的温度,她意外熟悉。   “醒了?”   程窈窕睁开眼,程母眼底的疲惫伴着她不虞的神色直直闯入。   定神看过周围环境,程窈窕确定自己是在医院,她顿了顿,思索如何组织语言同她解释。   程母在她张口之际截住她的话,“我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女孩子伤的比你重,脑袋摔破了,缝了针在另一个病房,我刚把她家长请出去。”   程母透露的信息量太大,程窈窕愣了半晌,呐呐道,“对不起妈妈。”   她又想到什么似的,问,“爸爸呢?”   “出差了。”程母唇抿得极紧,“等下你继续躺着,没事别出声。”   程窈窕呆呆躺下。   不一会儿,程母从病房出去,隔着门,她隐约听到几个“赔钱…医疗费…将来”的字眼。   第二天,程窈窕被接回家。   在医院门口上车时,她隐约瞥见一个身影,那人左耳垂下有一颗细闪的耳钉。   ******   4、   程窈窕被关在家里两天。   不论她怎么从程母哪里探口风,她都不说,甚至直接把她手机缴了,切断她和外界的联系。   她手上的伤疤开始结痂,厚厚黑黑一层,发痒,让人想挠。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盯向腿上的淤青。   青紫色的斑痕夹上黄色,难看、丑陋,她给出这两个词的评价。   她凝神嫌弃自己的腿时,似乎听见了敲门声。   细听之下,又不似敲门声。   咚咚。   清脆的敲击声再度响起。   谁在敲她窗户玻璃???   她吓得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找了一阵,只摸到一把剪刀。   天色转暗,她下午睡觉睡得迷糊,房间没开大灯,她只开了小台灯,外面路灯早早亮起,一团黑影打在她的窗户上,格外渗人。   程窈窕握紧剪刀,走近窗口,沉下心警惕道,“谁?”   易十一听出她清冷嗓音下微弱的颤抖,忍不住嗤笑出声。   “是我。”   程窈窕一听那笑声就知道是谁,悬在嗓子眼的心瞬时落地。   她推开窗,易十一蹲在窗外阳台放空调箱的旁边,黑沉的眼望着她,她捕捉到他眸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蹲我家阳台上,你也不怕别人把你当贼抓了。”   程窈窕边嘴里嫌弃他,边让开身子,给他藤空间,让他翻进来。   “刚看什么看这么入神?”易十一翻窗的动作干净利落。   程窈窕盯了会,摸摸下巴,“你是不是经常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扯。”   易十一话音刚落,抬手将她一把抱起,程窈窕腾空感还没消失,便被他放在椅子上。   他蹲下身,看向她膝盖下方三厘米的淤青。   长指碰了碰,他抬眼问她,额前碎发散落,“疼不疼?”   他的双唇唇锋清晰,粉润饱满,他一说话,程窈窕不受控地盯着它张合。   她想指控他怎么动不动这样,却只摇头,问他,“那天送我去医院的是你吗?”   “不然呢?别人都忙着看好戏,谁有空关心你的死活。”易十一忽然想起什么,他咧开唇,那瓣唇划成一道薄线,“你出息了啊,为姚辰光争风吃醋,还打架打成这样。”      ☆、招摇勾引      1、   “……”程窈窕扶额,“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   她压根就没想跟王子宁动手,偏偏众人都觉得她们在打架。   易十一蹲在她面前,微微仰头,一副你说我爱听不听的模样。   “首先,不是我姚辰光争风吃醋,我只是无辜受害者;其次,我不是打架,我是被打,纯属正当防卫。”   他笑出声。   伸指弹她额头,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程窈窕捂住脑袋,眼神质问他,莫名其妙打她干嘛!   “下次打架喊我。”他嗤了声,“丢人。”   “我又没丢你的人…”程窈窕小声道。   易十一腿发麻,站起身,瞥见她摊在桌上没来得及收的日记本。   他兴致忽起,想逗她。   在程窈窕愣神的瞬间,日记本到他手上。   易十一立在她面前,让她眼前蒙上一层阴影,他已饶有趣味看起她的日记。   程窈窕从凳子上跳起来,伸手去抢。   他倚仗身高,单手举起,程窈窕便够不到。   她的一米七,要来何用。   程窈窕内心憋火,手上动作未停,索性一脚蹬上椅子,去拉他。   两人一拉一拽,凳子摇晃,程窈窕没站稳,身子向后跌。   天旋地转间,程窈窕陷入柔软的床铺。   易十一没拉住她,跟她一起摔在床上。   他单手撑住,堪堪压在她身上,另一只手仍捏着日记本。   程窈窕趁他尚未回神,双腿夹住他的腰,用力一旋,翻身骑在他身上,手下使劲,从他手中夺回日记本。   白皙的脸上,绽出胜利的笑容。   这笑容没持续几秒,易十一握住她的的腰,往身旁按,两人位置再度交换,日记本也回到他手中。   他眉眼如墨,浅黄色的光晕将他描摹得朦胧。   某一秒,她从他身上感受到温柔。   他双臂锢在她身旁,笑得恶劣,“还抢吗?”   她的双手被他单手扣在头顶,动弹不得。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隐约中还夹着点烟草香。   她不喜欢抽烟的人,却很少觉得他身上的味道难闻,相反,有时令人沉醉。   早春,他们穿得不多,那层薄薄的面料下蓬勃有力的肌肉,几乎要喷薄而出。   这一刻,程窈窕察觉他们的姿势多不合适,她不敢再乱动。   四目相对,程窈窕在他的视线下,脸一寸一寸变红,由浅浅的水红变成浓重的绯红。   程窈窕涨红脸,瓮声瓮气道,“你快下来。”   “我不。”   “幼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程窈窕猛坐起身,顾不得身上的易十一,两人额头撞在一起,险些给她撞出脑症荡来。   程窈窕来不及管,捂住额头,叮嘱他,“别出来,听见没,千万别出来。”   过了一会,程窈窕耷着肩回房间,松了口气的模样。   “谁敲门?”   “查水表的。”   “……”   “真的,刚好查到我家了。”   易十一唇角不自觉地翘起。   “王子宁怎样了?”程窈窕担心,程母不放她出去,她现在一无所知。   “摔坏脑子了。”   “……”程窈窕嘴角抽搐,易十一嘴巴是真的毒,“你好好说,我两天没出去,什么都不知道。”   易十一离开她床铺,坐回凳子,“脑震荡,听说要休息一阵子。”   思及今天他在医院看到的事,他神情变得微妙。   王子宁今日出院,程母担下所有医药费,王子宁父母却不甘,狮子大开口,要求再赔偿一万,否则他们便要去学校闹,程母当即变了脸色。   他原想找程窈窕,问她情况如何,没想根本没见到她人。   “王子宁她爸妈真这么说?”程窈窕不敢相信。   明明是她们女儿先找她麻烦,如今她们这般理直气壮,谁伤重谁有理?   “骗你干嘛?”易十一睨她,眼里含了讥讽,看不起他们那副这辈子没见过钱的样子。   她鸦青的睫垂下,遮住眼底思绪。   “带了手机吗,借我用下。”学校的情况,她还想问问余好。   余好并不知道王子宁父母索要钱的事,倒和她说了另一事。   「窈窕,我跟你说,易十一肯定喜欢你没跑了。」   「昨天学校有人议论你们的事,说你喜欢姚辰光,才和王子宁打起来,当时易十一站在那个人身后,脸黑成包公。」   「然后吧,他真的好帅!他就特别冷酷的那种,撇着嘴角说以后不许再讲这件事,然后今天!真的没有人敢说了!」   字从屏幕上一行行冒出,要让易十一看见,他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偶像剧看多了。   她长按住余好发来的第一条消息,余光不动声色扫向坐在她桌前的少年。   他的侧颜极好看,长睫在他眼下投下浅淡阴影,鼻梁线条挺直,仿若黑炭笔勾勒的画。   耳垂下的耳钉,微闪着光,每一次晃动,都在招摇地勾.引。   他精致得,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按下删除。   易十一恰回过眼,“看什么?”   程窈窕面不改色,他不凑在她脸前时,她都能掩饰,“没什么。”   只是觉得你好看。   后半句她没说。   清空账号消息后,程窈窕将手机还给他。   他接过时,两人指尖无意擦过。   那感觉微弱到难以察觉,又好似被她无限放大。那一定是她心理作用起的效果,程窈窕暗示自己。   “你想好怎么处理这事吗?”易十一淡淡发问。   程窈窕咬唇,现在问题不再局限于她和王子宁的小打小闹,还涉及到两个家庭。   “我想出去,先跟王子宁说清楚,然后从她下手,我猜她不知道她爸妈要钱的事。”   她和她争执的矛盾根源在姚辰光,从头到尾做个背锅侠,她比窦娥还冤。而王子宁脾气虽然不好,但也……不至像她父母那般市侩吧?   易十一勾唇,“我再帮你一把怎么样?”   “你手里有多少私房钱?”   程窈窕默默算,“大概,四千多。”   不算不知道,一算发现她还是个小富婆,那些钱大多源于她的压岁钱和学校奖学金。   “我借你六千,你让你妈把钱先给他们,回头我保证王子宁一分不少的还你。”   “你想干什么。”程窈窕一双杏眼凝他,神情警惕。   “回头你就知道,信我一回,怎么样?”   易十一单手勾住她脖子,将她脸压向自己,一双狭长的眼斥满兴味。   程窈窕不敢同他对视,别开眼,想说不信你,又说不出口。   易十一揉乱她头发,一锤定音,“行了,明天我把钱给你。”   音落,他大步跨向窗口,翻出窗户,踩住水管跳了下去。   程窈窕头顶被他揉炸的毛,回不过神,这人有门不走非得走出窗户吗?   ******   2、   如他所言,次日易十一给她送六千过来。   依旧是爬的窗户,踩的窗台。   至于钱,她只当是他私下攒的,并未多想。   程窈窕费下一番劲方说通程母,私下约王子宁出来见面又成难题。   因她和王子宁都受了伤,加之艺术节,学校让她们回家反思一周,不过有好学生buff加持,美其名回家曰修养罢了。   绕了一圈,最后借的仍是姚辰光的名义,托他帮忙。   易十一对此嗤之以鼻,程窈窕也不好意思,她早晚要同姚辰光说清楚,现下欠的人情将来不知怎么还。   他们约在银河广场附近的公园。   王子宁一见到她,臭下脸来,自顾自在长椅坐下。   她额头上裹有白纱,气色苍白,略显病态。   “找我出来干嘛?”王子宁语气很凶,底气却不足。   说实话,她有些愧疚,当时气到上头,想动手揍程窈窕,但她并非真想害她受伤,尽管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你伤怎么样了?”程窈窕先问她的伤。   王子宁摸摸额头,嘴皮子利索,“磕了个洞剃了块毛,破相了呗,你满意了吧。”   “……”   和王子宁说话太考验她耐性。   “你那天为什么突然那么生气?”程窈窕决定不同她废话。   “你好意思说!程窈窕!”说到这王子宁就来气,“你明明说不喜欢姚辰光,又背地里勾搭他什么意思!”   “我怎么背地里勾搭他了?”   “黎蔓学姐说你借他笔记,还在笔记本里塞纸条约他一起回家。”王子宁想从身上摸出那张纸条,却发现自己早扔了。   “她这么说你就这么信了?”程窈窕想,自己可能再一次沦为炮灰。   “不然呢?为什么她要骗我?!”   问得好,可惜她不能说。   总不能说,是因为易十一吧,那她和易十一怎么办。   程窈窕凝神想了想,沿用先前的说辞,“笔记姚辰光不小心掉学校了,我捡到还给他,那张纸条不是我写的。”   说着,她微顿,“因为,我不喜欢姚辰光。”   她像是害怕被打断,一口气未停,继续下一句话,却压低声音,细微嗓音只两人能听见,“我可能有喜欢的人了,但只限于喜欢,上学的时候我不会跟谁谈恋爱,你明白了吗?”   她在告诉王子宁,更在告诉姚辰光,她不喜欢他。   她向来信奉,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王子宁没想她会这么说,巴掌大的小脸眼睛瞪圆,呆呆望她,“真的?”   “真的。”   “你发誓没骗我?”   “没有骗你。”   “那那张纸条谁写的?”   “或许是别的喜欢他的女同学写的,塞到笔记本里误会了。”   嗯,程窈窕突然发觉这个解释十分合理。   “那好吧。”王子宁略显失落,这样一来,这件事更显她不可理喻,要是姚辰光知道,会不会更不喜欢她?   程窈窕胸中抒出一口气,谁知王子宁又暴躁道,“程窈窕,你要是骗我,我下次一定让你磕破头。”   “……”   易十一看完全程,觑了眼身旁脸色青白交错的姚辰光,唇角笑意轻微。      ☆、我又没死   1、   程窈窕和易十一提前商量好,她说清楚与姚辰光关系一事,剩下的交由他负责。   程窈窕没去管易十一和王子宁说什么,面对一旁的姚辰光,略显踟蹰。   反倒姚辰光先开口,“窈窕,抱歉,我没想到会因为我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姚辰光失落又失望。   他没想过,原来一个人的喜欢会给别人带来这般多压力,甚至是——麻烦。   没人想用这样的字眼形容一份感情,现实却不容他置喙。   他更难过的是,程窈窕从头到尾的拒绝。   程窈窕摇头,语气同以往一般客气疏离,“今天还要多谢学长帮我,说到底是我自己没处理好。”   挫败感萦绕在他周围,将空气挤压干净,姚辰光深深看她一眼,扯出个理由,落荒而逃。   长椅处,王子宁应下眼前这个二中霸王的要求,刚情感上遭受过来自程窈窕的冲击,眼下又要接受易十一的恐吓,神情怔愣住。   她吱唔道,“钱的事我会跟我爸爸妈妈说,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会要回来的。”   静过两秒,见易十一没其他话要说,王子宁想走。   跟他呆在一起太难受了。   “她跟你说不喜欢姚辰光之后还说了什么?”易十一忽问。   “啊?”王子宁没反应过来,“哦,程窈窕说她好像有喜欢的人了,但是…”   “嗯?”   “她又说她不会谈恋爱。”   在王子宁看来,程窈窕这人奇奇怪怪,边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又说自己不会谈恋爱,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喜欢却不在一起,这样的喜欢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不过程窈窕没说不能告诉旁人,她告诉易十一,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样的么。”他仿若自问。   “你说什么?”王子宁没听清。   “没什么。”易十一恢复往常,他低头,手搭上王子宁的肩膀,嘴角扯开弧度,眼底黑沉如墨。   王子宁低头,躲开他逼人的目光。   “今天的事别说出去,行吗?”   那一声低沉尾音,让王子宁立时汗毛倒竖。   她点头如捣蒜。   王子宁和姚辰光都离开,公园只剩程易二人。   易十一大喇喇坐在长椅上,是她方才的位置,冲她招了招手。   程窈窕坐过去,不情不愿的,易十一这模样,不像是有好事要发生。   “你喜欢谁?”   “……”   程窈窕想仰天长啸,她就知道!   她刚刚就不该冲动,对王子宁说出这句话,压低声音有什么用,易十一仍转头就知晓。   “你喜欢谁?”他又问,话音掺杂细微不耐。   “不是你。”   她答案没变。   两人同坐长椅,中间空出大段距离。   明明与上次小巷里狭小的暧昧气氛截然不同,程窈窕底气却更加不足。   她甚至,完全不敢看他。   他笑了声,意味不明。   长腿立在她身前,程窈窕望他渐远的背影,难言的酸涩从心房某个角落溢出,最后充斥整个心脏。   ******   2、   一周后,程窈窕收到王子宁换回来的钱。   她颇为好奇,“那天易十一跟你说了什么?”   王子宁瞪她一眼,梗着脖子道,“都问我做什么,你干嘛不自己去问他!”   她才不会说是她被威胁了不敢说。   大课间早会。   去的路上,余好绕程窈窕转了两圈,确认她毫发无损后露出笑眼,“还好窈窕你没事。”转而沮丧,“但我听人说,你和王子宁的事影响不太好,校长可能会说你们。”   程窈窕并不意外,微微点头。   进操场前,易十一不知从哪窜出来,路过她身边,凝她一眼,低声吐出两字,“放心。”   见程窈窕站在原地不动,周围学生如潮,余好挽住她胳膊,怕被人流冲散,“怎么了窈窕?”   “没事。”程窈窕放低手,让她更好挽些,心底疑惑,放什么心?   “同学们好,随着艺术节的圆满落幕,这周我们将迎来高一高二年级的期中考试……”校长肚腩鼓挺,念稿时字正腔圆,令人昏昏欲睡。   “但是,艺术节期间,我们学校也发生了几起影响恶劣的事件,首先是高一年级……”   滋啦一声,音响里的男中音戛然而止。   站在前排的同学看到校长胖手拍几次话筒,话筒声响全无。   广播室的老师拿出备用话筒,仍旧无用。   操场上的同学开始骚乱,议论声渐起。   各班班主任沉下脸色,喝令保持安静。   又过了会,传来通知,今天早会到此结束。   程窈窕轻轻松口气,可算明白他说的放心是什么意思。   有年级里的保护,这件事即便影响不好,顶破天也就是在早会上批评一下,不会落到发通知地步,早会搅局成功,她彻底逃过一劫。   程窈窕下意识往高二队伍那处望。   高个子的优势瞬时体现出来,隔着人海,她遥遥望见人群中出挑的易十一,他勾了勾唇,墨眉深眸,得意又利落。   她低头,嘴角不住地上扬。   好像那日公园的事,不曾发生过。   ******   3、   期中考试结束,程窈窕从考场出来,被老班喊去办公室。   他递出几份副科答案,让她一一看过,“怎么样,心里有底了吗?”   程窈窕点点头,“文科这次好像做得更好。”   她顿住,又道,“但是老师,我想选理科。”   整个谈话过程中,程窈窕手机震过一次,被她按掉。   出来她才看消息,余好堵在门外,拉住她手往学校外跑,拦了辆车报出一串陌生的地点。   “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程窈窕见她这般急,不免跟着担忧。   “易十一进医院了!”余好想跟她解释,发现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向南除了通知她消息,其他屁都没放一个。   她们到时,易十一衣服被剪开,趴在诊所病床上。   他脸侧向另一边,并未看到程窈窕进来,整个背青紫红肿,有几道极深的痕迹,像是,木棍抽的。   程窈窕走到他面前,蹲下,同他平视。   “你怎么考个试就弄成这样了?”开完口,她才发觉她话音带颤,她明明想嘲笑嘲笑他的狼狈。   余好也被吓到,想说话,被向南拉住。   他使个眼色,带余好离开。   医生在给易十一清洗伤口,上药。   程窈窕蹲在他身旁,一言不发,易十一表情极淡。若不是处理得越久,他脸色愈白,冷汗从他额角滴下,程窈窕几乎看不出他任何异样。   医生脱下手套,抒出长气,看到他们身上的校服多了句嘴,“早恋被家长发现了吧?”   他边摇头边出去,“不过你们家长也真下得去手,打这么狠。”   易十一笑了笑,没反驳。   门合上,他转向程窈窕,她唇咬得几无血色,不再沉静得像潭水。   那弯潭水,此刻涟漪不断。   他抬手,捏了下她耳垂,冰凉柔软,触感极好。   “慌什么?”他笑,“我又没死。”   程窈窕对他调.戏的动作视而不见,“我问你两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易十一动动脑袋,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趴太久,手压得发麻。   “你说说。”   “你受伤是不是跟我有关?”   “是。”   “是不是跟那笔钱有关?”   他沉默良久,长而密的睫阖下又张开。   “是。”      ☆、还挺甜   1、   能让易十一伤成这样,除了是他心甘情愿,程窈窕想不到第二个原因。   程窈窕得出和医生一样的结论,是他家人。   会触发他家人动手,程窈窕思来想去,只有那笔钱。   算不上巨款,却也非小数目。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丝异样,在看到他红肿不平的伤口时,全烟消云散。   只剩下心疼。   余好对她说过一套理论,她模糊记得,当你开始心疼一个人时,这就是预警,再进一步,是沦陷,退一步,是抽身。   程窈窕想,她说得对。   她的脸忽被掐住,两颊挤在一起,精致的五官被人为挤在一起,莫名可爱。   易十一手再捏了捏,“别哭啊。”   方才她眼里水汽氤氲,下一秒要哭出来的模样,他看不得。   一看便心烦。   “谁要哭了。”程窈窕掰他手,顾忌他伤口,不敢用力。   “过来。”他手下移,勾住她下颌,指尖轻轻晃。   突然的转变让程窈窕不知所措,身体屈从他的指令,被捏得泛红的脸凑近他。   她的睫茸而密,轻轻压下,仿若蝶翼颤动。   易十一凝住两秒,拇指与中指一合,在她脑门上弹了个嘎嘣脆。   程窈窕吃痛,一屁股坐在地上。   瞪大双眼控诉他莫名其妙的武力行为。   “行了,别这副模样了。”他收回手,压在颌下,“觉得对不起我的话,补偿补偿我?”   “再说,这也不全是为了你。”后半句,他含在嘴里,声音极小,程窈窕没听见。   “你要什么?”程窈窕嗅到阴谋的味道,方才的担忧,被他一闹,彻底抛之脑后。   “周末给我补课吧。”易十一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自然,“这次英语我蒙了一半。”   “……”   ******   2、   隔日,程窈窕洗完澡,收到易十一的消息。   「程窈窕,来帮我换药。」   下面附着一串地址。   嘿,他这大爷似的语气。   程窈窕气乐了,将手机一扔,头发湿漉漉披在肩上,瘫在床上,愣愣看着天花板。   手机再震。   「快点,我先去擦个澡。」   程窈窕:……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从床上坐起,发了会呆,拿着毛巾胡乱擦了两把头发。   从衣柜里拿出套衣服换上,准备迅速出门。   程母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这么晚去哪?”   “好好叫我去她家拿东西。”程窈窕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真是,有什么东西不能周一在拿?”程母嘴上念叨两句,没阻她,让她早去早回。   路过王大妈的店铺时,程窈窕忽拐进去。   “大妈,帮我拿点那个。”   她指向罐子里包裹着五彩糖纸的水果糖。   “行嘞,要多少?”   程窈窕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块的纸币,“就拿五块吧,省得您找。”   装好后,五块钱透明袋子鼓鼓囊囊一大堆,程窈窕对光看了会,拿出一颗,剥开,清甜的糖味在舌尖漫开。   待会让易十一边吃糖边上药,分散注意力,或许不会那么疼了吧?   按照他给的地址,程窈窕摸到他家门口。   门是颇有年代感的老式防盗铁门,没有门铃。   她深吸口气,指节碰上冰冷的金属,敲响它。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去男生家里。   今天她甚至,第一次为男生对妈妈撒谎。   易十一这人,是不是太特别了。   程窈窕愣神想,门打开,她被惊醒。   抬头时,一片光裸的肌肤闯入她视线。   程窈窕张了张嘴,惊叫声险些从喉间溢出,被她压下,她举起提糖袋的那只手,杵在易十一脸上,隔绝他的视线。   她目光从他胸口一路向下。   宽肩、窄腰,精致可口的锁骨,微鼓的胸肌,线条分明的腹肌。   楼道里灯光忽明忽暗,程窈窕咽了咽口水,狠狠别过头。   靠。   “你干嘛不穿衣服出来!”程窈窕决定先发制人。   易十一按下杵在他面前那只纤细的手,脸上毫无羞意,“我背伤了,穿什么衣服。”   他让开身子,让她进来,幽幽看她一眼,“你刚不看得挺起劲的么?”   程窈窕拿出一颗糖,塞他嘴里。   闭嘴,别说话。   易十一咬到糖纸,表情不虞,“什么东西?”   “糖。”   “你当哄小孩呢?”说着,他长指一剥,水果糖掉入他口中,他舌尖顶顶口腔,“还挺甜。”   “……”   真香。   “干嘛非叫我来,你妈呢?”程窈窕不解。   “她打的我还能管我啊。”易十一咬碎一颗糖,破碎声清脆。   “那你爸呢?”   “死了。”   两人一时陷入尴尬,程窈窕没想会问到这般尴尬的问题上。   她半晌才道,“没关系,我爸我也不管我。”尽管他疼她。   “嗯。”   易十一扭头,眸光里闪过一丝嘲讽与不屑。   帮他上好药,程窈窕卸下力气,坐在他身边。   桌上五彩糖纸堆成小山,程窈窕嫌弃地睨他,“小屁孩,你几岁了?”   易十一侧起身子,撑住脑袋,斜眼一勾,狭长的眼里情绪幽深,“我是不是小孩,你要不要试试?”   他手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勾住她指尖,带向他身体。   她掌心触到温热。   那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不柔软,只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程窈窕如触电般收回,腾地站起身。   “洗手间在哪?”五个字,说得她险些咬到舌尖。   “厨房,右拐。”易十一望着她仓惶的背影,心情极好。   程窈窕在洗手间平复心情,梳妆台上堆满瓶瓶罐罐,她对这些接触得不多,但也能看出有些东西价值不菲。   易十一这般好看,想来他母亲颜色也不差,好看的女人总是有理由过得精致些。   她嗅了嗅,鼻尖似有股甜腻的香味,极浅。   推开门,那股味道又散了。   ******   3、   周末,图书馆。   程窈窕翻完易十一的英语书,颇为惊叹,不脏不破,偶尔翻过几页书有几行流畅好看的花体,除了太干净,没有任何问题。   “你是故意不想学英语吧?”字写得比她还好看,程窈窕怎么都不信他是念书无能。   易十一转动铅笔,细长棍子从尾指一路滚到拇指,没有任何卡顿。   休息完两天,凭借他惊人的恢复力,整个人再度生龙活虎。   “不然呢,做这些题目有什么意思?”   他将卷子一扔,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程窈窕收回目光,这人不仅字写得比她好看,笔也转得比她溜。   检查完他期中试卷,程窈窕简单分析后,一锤定音,“你从背单词开始吧,每天30个,背完我给你报听写。”   程窈窕以为他会讨价还价,没想他坐直身子,丢出句“行啊”,开始认真背单词。   行动力还挺高,程窈窕看了他会,低头做自己的试题。   程窈窕写完一套卷子时,日已西垂。   做一下午,腰酸腿疼,她虚虚撑开身体伸懒腰。   “Guess how much i love u.”   “???”   那声英文,纯正的英式发音,像窖藏多年的红酒绕过舌尖,甘醇浓烈。   程窈窕以为自己是幻听,试探问他,“你刚说什么?”   易十一撑着下颌,指指他对面的小孩,神情自若,“喏,他手里的绘本。”   《Guess how much i love u》。   程窈窕松口气,眼神控制不住地瞥他。   达到他想要的效果,易十一笑得愈发恶劣,他懒懒歪头,额前碎发随动作飘动,露出几分眉眼,好看极了。   “不然你以为什么?”他笑,目光在她身上打量,极具侵略性。   程窈窕开始收拾书包,“没什么。”   “今天先这样?下周我再教你别的。”   “行。”   ******   4、   又一个周末。   程窈窕总算确认,易十一这人压根不是脑子不行,他就是不想学。   甚至说,他自己看辅导书背单词刷题比她教效率还要更高。   她顶多做个人型题库。   程窈窕去还书处还书,易十一在图书馆外等。   她递出书卡,眸光四散,瞥见一本暖黄色的书。   封面上两只兔子,一只大的,一只小的。   是那天小孩看的绘本。   程窈窕鬼使神差将它递给志愿者,“我想再借下这本。”   整理完最后一个知识点。   程窈窕揉了揉脖子,抬眼看表,凌晨两点半。   她不管,明天下午她一定要在图书馆里睡觉,让易十一自生自灭。   高一入学到现在的英语知识点,她花了三个晚上抄完。若不是因下一次月考在即,她才不会费这么大劲给他整理这些。   收拾东西时,她拿起那本绘本。   “Guess how much i love u.”   如果那天,他不是看到这个绘本才念出这句话,她会怎么办?   程窈窕重新拿出本子,翻到最后一页。   写下一句话。   “This much.”      ☆、见家长   1、   程窈窕先到图书馆。   入夏,阳光开始热烈。   她找个角落,贪凉,趴下闭目养神。   身边椅子被人拉开,程窈窕立即清醒。   来人是易十一,见她眼底青黑,易十一惊讶,“黑眼圈这么重,做贼去了?”   呵呵。   程窈窕冷笑,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扔他面前,“可不嘛。”   易十一接过,翻了翻,瞬间明了。   搭在椅子背后的手,揉揉她脑袋,他笑笑,“辛苦小学妹了。”   程窈窕一把拍开,僵着脸,“别这样叫我,怪恶心的。”   “你好好复习,我补会觉。”   她找的角落,光线不好,怕挡住易十一的光,将光源好的那处留给他。   这么一来,程窈窕另一侧便是一中年大叔。   对着人家睡觉怪奇怪的,但蒙头睡也不舒服,换几个姿势,程窈窕将脸转向易十一,手肘垫在脑袋下。   他的目光没望过来,程窈窕安下心,放任思绪飞散。   身边人呼吸渐稳,易十一方停下手中的笔。   他直着身子看她,目光不冷不热,褪去不正经,没有任何情绪。   看了会,他拿出手机,对着她拍按下拍摄键。   他写完一张卷子,程窈窕还没醒。   细长的笔从指尖转过,他凝眸望她。   她睡得迷糊,头发弄得松散,额前几根小绒毛耷在她脸颊上,快被她吃进嘴里。   她嘴巴压得略微嘟起,粉粉嫩嫩,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肉的脸上压出一圈鼓鼓的。   易十一闲得慌。   伸手摸向她脸颊,戳了戳,软软弹弹,似乎还不过瘾,又捏了捏,比那日在医院的手感还要好。   嗤。   鼻腔里哼出声轻笑,他捏够了,将她颊上那缕短发拨至她耳后,重新低头看书。   程窈窕在睡梦中似乎察觉到痒,不耐地动动,将脸转向另一个方向,易十一不以为意。   转过脸,程窈窕悄悄睁开眼,垂着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   2、   程窈窕和余好在食堂吃饭,讨论刚出来的月考成绩。   余好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窈窕,你知不知道,这次黎蔓栽了个大跟头,掉出前二十了。”   黎蔓挑拨王子宁一事,余好清楚得很。   程窈窕点头,“知道。”并且极爽。   她不是圣母,但也没那么多心思和手段报复回去,看黎蔓自己跌下来,她爽爆了。   说曹操曹操到。   黎蔓端着餐盘款款落座,“学妹好。”   余好咬住筷子,犹疑地望向程窈窕,这……咋肥事呢?   程窈窕嗯了声,没说什么。   黎蔓继续道,“学妹这次考的怎么样?”   “还行。”   余好圆唇微张,想说什么,又憋回去,怎么能说还行,明明是第一,就应该说出来气气她。   程窈窕冷淡的态度让黎蔓心下不爽,就这么端着个的人,易十一怎么偏好她这一口。   黎蔓尝试寻找话题,程窈窕已放下筷子。   她抬眼,澄澈的眼直直望着黎蔓,黎蔓莫名心虚。   “听说学姐这次失意了,学姐以后还是多花些心思在学习上吧。”她自顾自道,完全不管黎蔓越来越僵的脸色,“千万不要顾此失彼了。”   言讫,她转身离开。   身后跟着笑成星星眼的余好。   送上门来的脸,不打白不打。   ******   3、   距离下一次大考尚有段时间,所有人得以喘息。年级里要求出黑板报,主题随意,程窈窕见最近不忙,主动接锅。   她没什么特长,除了画画,程母从小要求她学的。   有段时间没动笔,她刚好接过练手。   周五下午,人都走光了。   程窈窕留在教室里,搬出艺术委员买好的水粉颜料,想了想,用白色粉笔随意勾勒出几笔。   轮廓像铃兰。   程窈窕拿出画盘调颜料,紫罗兰与纯白中和,撞出温柔的紫。   她没想好整个布局,但主题不定,黑板报她一人包了,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踩在凳子上,单手拖住画盘,另一只手上色,偶尔停下来想色彩搭配。   日头沉下去,云朵染成橙橘色,风透过窗户钻进来,程窈窕转头,愣愣望着窗外。   她记得,几个月以前,易十一就是在楼下捡到她的日记本。   然后,这一切,变得难以言喻。   “喂,想什么呢?”一道男嗓落在她耳边。   程窈窕被惊醒,身体霎时失去平衡,如果不是有人突然出现,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还在凳子上。   她向下跌去,她记得身后是最后排同学的桌子和凳子。   这回等不到王子宁找她麻烦,她就要磕破脑袋了。   腰被人环住,程窈窕像是落水的人,下意识往上攀,妄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等到她再睁开眼,她整个人如同树懒,紧紧扒在易十一身上。   她脸埋在他肩旁,双手扣在他后背。   风声远去,尘埃落地,她耳畔只剩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交缠着她自己的,最后融为一体。   易十一被她压在身下,为她挡去绝大一部分冲击。   身上的人一直没反应,易十一忍不住拍了拍她后脑勺,“程窈窕,抱够没?”   程窈窕如梦初醒,从他身上弹开,颜料糊满掌心。   “你吓我一跳!”   她手摆在他面前,似在责怪,“你看,颜料全混了。”   易十一淡淡扫过,目光落在黑板上,“画的什么?”   程窈窕憋屈,面向黑板,不想回答。   易十一挤进她和黑板之间,双手插在口袋里,低头看她,“生什么气呢,我不接住你了么,你又没摔到。”   “……”   “颜料混了,我帮你重条就是。”   “……”   “要不,手我也帮你洗?”   “不要脸。”程窈窕抬头,扔下一句话,往厕所走。   程窈窕打开水龙头,水声淅沥,反让她安静下来。   她没在生他气,她只是犹疑,从什么开始,她这般容易在他靠近时沉迷。   易十一在厕所门口等,程窈窕拐出来没看人,险些撞上他。   “你怎么还没走?”   “我妈喊你明天去我家吃饭,她要谢你。”   “谢我什么。”程窈窕望他,总觉得很奇怪。   易十一顿住,道,“我英语及格了。”   “……”   程窈窕沉默,随后走廊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易十一沉下脸,转身离开。   如她所愿,他走就是了。:)   程窈窕笑完,揉揉眼,看见他背影,表情怪异。   “易十一……”她喊。   “有话快说。”易十一停步,没回头。   “那个……没事,拜拜。”   程窈窕摸摸鼻子,谁叫他这个态度,被人笑了可不怪她。   易十一踏进球场,篮球直冲他脸砸去,他闪身,躲开。   向南走过来捡球,“干什么去了,天都快黑了,还打不打球。”   他抬手,想搭他肩,无意看眼他后背。   “卧槽!十一你被人盘了?!”向南指着他校服,大叫。   易十一皱眉,脱下校服。   后背写有他名字的地方此刻被颜料糊住,结成硬伽,五颜六色、脏成一团。   他想起程窈窕欲言又止的那一声喊。   行吧。   他笑了声,原来在这找回来了。   向南见鬼似的看着他,易十一怕是魔怔了,被人整了还这么乐呵。   ******   4、   程窈窕已去过一次他家。   这次再去虽熟门熟路许多,但仍紧张得不行,毕竟,这次要见家长。   余好看她发过来的消息,回几字过去。   「窈窕,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么像,那个媳妇儿见婆婆呢?」   「别说了。」   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儿。   程窈窕抹把脸,敲响门。   易母给她开门。   如她先前所想,易母是个漂亮的女人,眉眼柔和,标准的江南女子温柔乡。程窈窕她母亲容貌也不差,却比易母更冷,如同她的性格,强势、冷硬。   易十一的容貌,想来承自她母亲,却更锐利、更精致。   “阿姨,您好。”程窈窕同她问好。   “你好你好,就是你给我们家十一补习的吧。”易母笑对她,迎她进门。   她声音小意温柔,若非亲眼所见,程窈窕怎么也想不到易十一身上的伤是她所为。   “小姑娘,你叫什么啊?”易母从厨房端出菜,问她。   程窈窕洗好手同易十一坐在饭桌前,她刚要答,易十一抢先开口,“她姓程。”   接下来每一字,他不紧不慢吐出,“叫程窈窕。”   易母脸上瞬时血色全无,她放下菜,很快转身回到厨房。   程窈窕没错过她脸上的表情,悄声问易十一,“怎么了?”   “没事,吃饭。”易十一道。   接下来这顿饭吃得压抑。   易母回了趟房间出来,脸色不好,他们也没多交谈。   出于礼貌,她解释道,“刚我朋友跟我说,她家里出事了,我也跟着担心,别多想,你们好好吃饭。”   程窈窕走时,仍是易母送她。   易十一双手抱胸,立在玄关处,冷冷看着她们。   程窈窕弯腰穿鞋,从易母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应是沾染到她房间的气味。   她敛了敛眉,抬头,对上易十一神色不明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提早到晚六点   ☆、一个吻   1、   期末考试完,她报理科,余好选文,两人就此分开。   填分科表那天,余好抱着她哭成泪人,“窈窕,你以后会不会遇到比我更好的朋友啊。”   程窈窕身子被她紧紧锢住。   她敢吗?她不敢。余好哭起来太可怕。   稳住余好,余好又问她,“为什么选理科呢?明明你文科更好呀?”   程窈窕想了想,认真答她,“因为喜欢。”   “喜欢什么?”   程窈窕没再说。   暑假。   程窈窕跟学校奥赛队去参加省赛,他们没学多少内容,这次比赛,不过是丰富一下履历。   易十一跟在她身后,穿着黑T,懒懒走着。   “你们到时候怎么回来?”他手中可乐瓶抛弃又落下,鲜红可口可乐瓶在阳光下耀眼逼人。   他听人说,他们去是同去,但回来却各回各的,镇里离市区半小时车程,安全方面没大问题。   “我做公交回。”程窈窕道,太阳快把人晒化,汗珠从她白皙脸上滚下。   “我明天也去市里,晚上一起回来。”易十一快走两步跟上她,随手把冰可乐贴她脸上。   程窈窕躲开,降温是舒服,但这样走在路上像什么话。   “你去干什么?我考完试就回来了。”   “切。”易十一哼了声,“好久没进城,进城玩玩,你当我为了你?”   “……”   出发前一晚。   程窈窕检查完要带的东西,躺在床上跟余好聊天。   余好:「窈窕,你老实交代,你跟易十一是不是在一起了!」   程窈窕刚同她交代完明天易十一去市区的事,余好如是问。   「没有。」她回,毫不犹豫。   「那你们这算怎么回事啊?你对他那么好。」   程窈窕熬夜替易十一整理笔记,令余好羡慕许久,尽管最后程窈窕直将自己所有笔记复印了一份给她。   「他对我也不差。」   程窈窕望向窗外,似乎还能看见那个蹲在她窗台,翻进来又翻出去的少年。   那个,本来不该靠近却又逃不开的人。   「那你和向南呢?」   余好过了会回,支支吾吾的。   「窈窕,你不许笑我啊……」   余好算是默认,这也好,谁没有过青春躁动的小岁月啊。   ******   2、   程窈窕上午十一点多考完,易十一掐点给她发信息。   「我在附近奶茶店等你。」   「出门,左拐。」   跟老师交代好去向,程窈窕去找他。   他递过一杯西瓜汁,程窈窕没跟他客气,插入吸管开喝,瞥他,“你不来玩的么?在这等我干嘛?”   易十一浑不在意她拆台,跳过她的奚落,“吃完饭去看电影吗?”   “私人影吧。”他补充道。   私人影吧。   这地方就很值得玩味。   “去不去?”   易十一直直盯着她,眼里黑沉黑沉。   程窈窕低头想了想,水润的唇里蹦出个字,“去。”   一进影吧,程窈窕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一角。   两人翻了阵,易十一让她决定看什么。   屏幕上女主再度爆掉一个丧尸的脑袋,脑浆溅满屏幕。   易十一偏头看全神贯注的程窈窕,神情古怪,“程窈窕,你可真行,我带你来私人影吧,结果你让我看生化危机。”   程窈窕眼珠子没从屏幕离开,“不你让我挑的么?”   “……”   行,是他失策。   最后一个画面从眼前消失,光源随之褪去,房间陷入黑暗。   两人相安无事看完一部丧尸片,座位中间保持五十厘米距离,什么也没发生。   易十一先起身,他揉揉脖子,回身看她,浓重的黑里他隐约看清她身形轮廓。   在他面前,当得上娇小二字。   “你怎么不看爱情片,你不挺喜欢这种调调么?”   程窈窕烦他老拿这事说事儿,还能不能过去了,看她日记本难道要吐槽她一辈子不成?   语气变得恶劣,她讽他,“跟你看爱情片,还能发生什么故事不成?”   “怎么不能?”   程窈窕跟他待久了,听他这话便觉不对,起身要躲,反遂了他意,让他将自己逼在墙角。   程窈窕手按上窗台,攥紧窗帘。   他步步靠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气息迫近,程窈窕感觉到他低下头。   她闭上眼,下意识手攥紧,窗帘被拉出一道缝隙,光透进来,打在他脸上。   她睁开眼,恰好撞入他眼底,他眼底交杂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   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一刻,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   粗糙的指腹擦过她脸,他捏住她下颌。   常年打球的人,手心里都有薄茧,这些细微的感觉在黑暗陌生的环境里,被人的五感无限放大。   “程窈窕,你现在还可以拒绝。”   易十一抬起她下巴,逼她跟自己对视。   是,还可以拒绝。   程窈窕也在告诉自己。   可她闭上了眼。   熟悉的轻笑声在她耳畔响起,随后她的唇触碰到了另一片柔软的唇。   轻轻一碰,一碰即松。   还没有结束。   他一手扣住她手,抵在耳边,另一手掐住她腰,将她往自己怀里送。   程窈窕微微睁开眼,看他,他眼里复杂的情绪此刻褪尽,只剩她熟悉的不正经和浅浅的温柔。   他的吻落下来,一下又一下,轻极,像羽毛一样,和他双手动作的粗暴形成两个极端,更让她心旌摇曳。   她曾经描述过,在她的日记本上。   她希望她喜欢的人又酷又痞,对她好又会逗她,最重要的是,她希望他们不要在一起,让一切停留在幻想里。   中二又沙雕。   她无数次想撕掉那一页,最后都没有,就当纪念她的二.逼青春。   她没想到,有一天,易十一会出现,满足她的全部幻想。   易十一在她眼睑上落下一吻,程窈窕像触电般,脚下瞬时失去力气,只能攀附他。   黑暗里,她的脸红透。   他的吻移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四面八方侵占她,无孔不入。   她听见他在耳边宣告,“你喜欢我。”   他一口咬上她耳珠,厮磨,声线喑哑,“程窈窕,你承不承认?”   ******   3、   程窈窕脸上的红晕出电影院吹半个小时风后,才褪下。   他们搭公交车去另一个站点换线。   碰上晚高峰,车厢里塞满人,好在两人都高,一人握一个手柄站定。   程窈窕身后一对小情侣,女生个头小小,男生将女生抱在怀里,一手圈住她,极力不让他人撞到。   女生看男生呵护的模样,甜得心花怒放,抱紧他腰,小声念男生名字,“你好好呀,我好喜欢你。”   程窈窕默默转头。   易十一笑出声,“酸了?”   “不是。”程窈窕淡定摇头,“我是起鸡皮疙瘩了。”   小说情节照进现实真的,太可怕。   公车到站,司机一脚急刹车,程窈窕没站稳,身子向后倒。   易十一眼疾手快扶住她,程窈窕借力站稳,他没松开她,直将她按入怀里。   低沉微哑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有几分笑意,“别酸。”   程窈窕想解释,但这样…好吧,这样也还行。   换上他们的线路,搭上最后一班车,两人在公车后排落座。   车上没什么人,稻田和葡萄藤从身边缓缓穿过,一片苍翠。   车开得慢,晃得人昏昏欲睡。   程窈窕不敢,原因无他,易十一在她身边。   他大腿略微贴住她,他身高马大,这样的座位于他而言显然太小,灼热温度透过夏季轻薄布料传到她身上。   她手松松垂在腿上,就这样放着。   忽然,它被人握住,然后被缠住。   他五指穿过她指尖缝隙,扣紧,握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程窈窕似乎更加专心地看窗外。   ******   4、   回到橙花镇,近八点。   两人没吃晚饭,准备找个快餐店随便对付。   程窈窕跟着易十一一路拐,不约而同在卖炸麻辣的路边摊停下。   点完串,程窈窕闲着等,打量起四周来。   马路墩子后面是家宾.馆,程窈窕看了会,忽然瞥到两道身影,下意识往摊子后藏。   她瞪大了眼看,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眼里透出了然,心如死灰后的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啦,今晚12点发v章 前几章对作者非常重要,希望能支持的小可爱们支持一下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ballball各位宝贝!!!) 《小月亮》 文案: 娱乐圈小甜饼 腰细腿长情话girl x 恃美行凶大魔王 - 裴月亮没见过比傅烬好看的人, 他随意递个眼波过来,桃花眼一撩,清雅又浪荡,旁人恨不得把命给他。 偏偏裴月亮知道他唯一的秘密, 睡了傅烬后,裴月亮愧疚万分,怕给他造成心理阴影, 听说是她先动的手,扒了人衣服。 裴月亮小心翼翼,哄着人,每天土味情话二十四小时不能停, 直到月亮为美色所惑,再次软了腰肢,绯色蔓延过全身,猫眼里波光潋滟勾人魂, 她回过味来,“你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不是。” 傅烬与她鼻尖相抵,缱绻温柔地低语,“我喜欢小月亮。” 喜欢小月亮的腰, 喜欢小月亮的腿, 喜欢小月亮的全身上下。 * “想和你一起看月亮,也想和月亮一起看你。”   ☆、一十八   1、   易十一拉住她,怕她冲动。   他也看到了, 可他的表情显然比她淡定很多。   那两道身影, 钻入宾.馆,消失在他们眼前。   炸串炸好,易十一接过, 付了钱, 但没人打开它。   九点多, 老板打烊收摊, 他看眼僵在他小摊旁边的两人, 劝了声,“小情侣吵架了?吵架也别一直僵着呀, 互相道个歉就好了嘛。”   程窈窕冷冷开口,“你误会了, 我跟他只是同学。”   老板一噎,兀自收摊离开。   老板离开后, 再过了会, 炸串凉透, 程窈窕等到她要等的人。   程庭东和易十一的母亲。   他们挽手离开, 有说有笑, 像极了一对普通夫妻。   程窈窕红了眼, 她疯狂掐自己大腿,才逼住眼泪。   站两小时,她腿都麻了,但她仍抬腿就走。   易十一扯住她手, 缓缓开口,“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   “我猜到了。”她转过身,神色冷凝。   程窈窕甩开他的手,对易十一放出第一句狠话,“滚。”   这是她倒数第二次见到易十一。   ******   2、   程窈窕在家蒙头睡了三天,程母看不下去,催她出门走走。   她换好衣服,走到程母面前蹲下,将额头贴在她大腿上。   程母看她一眼,没说话。   程窈窕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煽人情节,她多少了解。   她开口,嗓子发哑,“妈妈,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和爸爸了,你们不用管我。”   程窈窕忘了是什么时候,程庭东和程母关系不再好,等她反应过来时,程庭东已很少回家。   她努力挽回,自以为不动声色撮合。   到头来,不过是他们配合她演戏。   她出门,不想去图书馆,那里太易惹她烦,约余好出来,余好却说她有约。   在公园里坐一下午,终于等到天黑。   手机震动,红白色企鹅头扎眼又扎心。   她不想看易十一的消息,手却点开对话框。   「向南带余好去开.房了。」   事实被他平白揉开,程窈窕吃惊,不知该如何。   余好不是小孩子,她自己不愿意的事,谁能强迫她。在她看来是不合适的事,放到别人身上未必如此。   「嗯。」   她想说很多,删删减减,最后留这一个字。   易十一捏着手机,犹豫过后,再发出一条消息。   程窈窕看完,冷静从她身体里钻出去,问清楚地址,她拦车赶去。   她到时,易十一在门口等。   程窈窕看他一眼,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看再不过稀松平常的人。   宾馆前台拦住他们,易十一随口糊弄,“找人,马上就出来。”   小城镇里,查得不严,身份登记不过走走形式。   易十一带她走到廊道尽头房间,幽深的走廊,狭小的过道,老式吊灯光晕昏暗。   “你们关系还真好,连他开.房的房间号都告诉你。”程窈窕声音清冷,话里讽意深浓。   她想压住情绪,话出口,她就知道,又不对。她不该这样,最好应该把他当陌生人才对。   越冷淡,才说明越不在意。   敲完门,很快有拖鞋声踢踏传来。   “谁啊?”向南抵住门,透过猫眼看人,什么都没看见。   “开门。”程窈窕懒得客气,“让余好出来。”   向南心惊,程窈窕怎么找过来了。   余好在洗澡,他压低声音,“小学妹,现在有急事不?没有要不等明天再说?”   “你再不让余好出来,我立马报.警。余好还没有成年,你不想进局.子,就让她出来。”   靠。   向南暗暗飙了句脏话,什么玩意,程窈窕掺和他们什么事。   余好推开洗手间的门,看向南贴在门上,软着嗓问他,“怎么了呀?”   她是被向南哄过来的,下午他们出去玩,路上走得不仔细,奶茶泼她一身,怕回家挨骂,向南哄她来宾馆洗洗,等衣服晾干再回家。   他同她再三保证,不做其他的,她才过来。   “向南,开门!”程窈窕又道。   余好听见程窈窕的声音,便觉不对,推开他拉门。   程窈窕径直走进房间,看见向南光着膀子,余好套着他的T恤衫,皱紧眉。   床还是整洁的,程窈窕松口气。   找到余好的衣服,强迫她换好衣服,程窈窕拉着人离开。   向南横在门口不让她们离开,“小学妹,你什么意思?”   他策划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让人搅局,还能指望他怎么?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程窈窕斜乜他。   “我怎么了?”向南翻了个白眼,程窈窕怕是在易十一面前清高惯了,在他面前,他可不会惯着她。   易十一拉住他手,薄唇掀开,“让她们走。”   向南不耐地甩开他,程窈窕找过来,不还是他带的路,易十一这兄弟做得可真够意思的。   “你要是想让好好现在就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你尽管拦我。”程窈窕把余好护在身后,母鸡护崽子似的。   向南回过味来,感情易十一把他卖了个干净,他僵住脸,不情不愿挪开身子。   四个人堵在门口的局面改变。   程窈窕拉住余好往前走,每一步踩得很重。   “程窈窕。”易十一立在原地,忽唤她名。   廊道暗得昏沉,光线模糊,他落在阴影里,眼底情绪翻翻滚滚,最后归于平静。   程窈窕没回头。   一切到此为止。   ******   3、   余好得知向南劈腿后,闹了一场。   想起来,余好忍不住愤愤骂他人渣,长得人模狗样,劈腿就算了,还想骗她上床。   这个夏天,程窈窕在陪余好熬过失恋恢复期中度过。   等到开学,她们升入高二,才发现易十一不见了。   这个夏天之后,没人见过易十一。   易家搬家了。   他像是不曾在这里生活过,除了偶尔从别人嘴里提起他二中小霸王的名号,程窈窕有时候觉得她只是做了场梦。   余好认真观察过程窈窕一段时间,从她平静如水的面上,余好看不出任何异样。   可她总觉得,易十一对程窈窕而言,是不一样的。   ******   4、   日子在继续。   和上一届的人切断所有联系后,程窈窕得以清静,偶尔会有点无聊,但也没什么不好。   程庭东被从南城逃窜来的罪.犯捅死时,程窈窕刚下晚自习。   刚模考完,上完晚自习,他们就能放月假。   高三和以往大不相同,没了周末没了空闲,每个人在书山题海里挣扎,一个月放天假,让他们喘口气,喘息完再回到炼狱里。   她赶到警局的时候,程母已在。   有人告诉她节哀顺变,好好学习,不要让他在天上烦心。   有人说程庭东被人捅了八刀,一刀扎在破肝脏,当场死.亡了。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在说话,她只看见程庭东许多年前把她抱在怀里叫她囡囡的情景。   给程庭东守灵的时候,程窈窕没再哭了。   程母跪在她身边,表情冷淡。   他们原来也本该是很相爱的,相爱的人,最后破落成这样。   有个小青年来慰问,板寸,眼睛哭肿成桃子。   程窈窕记起他,他给她指过程庭东的办公室,在她跑去找……易十一的时候,他还让她跑慢点。   程庭东对她,对他们那么好,营造出那么好的名声,谁会知道他其实是个背叛妻子背叛家庭的男人?   ******   5、   高考完,余好问她报哪,程窈窕方说出她要出国的事实。   offer她早拿到,那场似乎决定人生命运的考试,于她而言,只是形式。   程庭东这些年积蓄不少,加之她小姑程敏国外有不少同学,程敏问她要不要考虑出国时,她没想太多便应下。   对这毫无预兆的消息,余好一时不能接受。   她觉得程窈窕没把她当朋友,这么大的事,告也告诉过她,就全悄悄办完。   余好气得三天没理她。   不知会余好,程窈窕不想她分心,余好多在乎她,她比任何人清楚,高考在前,瞒住她让她安心考试显然更正确。   哄了几天,余好缓过气。   想到程窈窕要出国,以后见面的机会大大减少,恨不得每分每秒跟她黏在一起,做她身上的挂件。   程窈窕在橙花镇待的最后一晚,余好去她家住。   收拾完所有东西,程窈窕坐在床沿上休息。   余好指指桌上包得精致的本子,“窈窕,这个你不要吗?”   是她的日记本。   程窈窕想了想,把它塞进抽屉最底层。   “不要了。”   洗漱好,两人躺在她的被窝里。   女孩子和女孩子柔软的肌肤贴在一起,美好得不像话。   程窈窕目光落在窗外,又转回天花板,“好好,你想不想知道,之前我和他发生了什么?”   “谁呀?”余好愣住,反应过来后试探问,“易十一吗?”   她轻轻嗯了声。   ******   6、   程窈窕猜到程庭东与易母关系的时间,比那天在宾.馆门口撞见他们要更早些。   最大的讯号是易母。   易母听到她名字时忽变的脸色和身上甜腻的香味,都在暗示她。   易十一给她透露的信息不多,但都很关键。   最开始他靠近她时,喊她妹妹。他肆无忌惮地把她引入他家中,她在厕所看到的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和他家里环境的鲜明对比。她问他父母亲时,他不屑的态度。   他早早知道一切,带着目的靠近她,对她好对她不好,都是为了最后的铺垫。   他引君入瓮,她心甘情愿。   电影院里,他压着她,告诉她还可以拒绝,她却无声接受时,她已甘愿。   程庭东出.轨,谁能管他。易十一恨他们,拉她下水,她陪他就是。   程窈窕厌恶别人骗她,独为他让步。   从市区回来,他将她带到那里,撕开粉饰的太平。   她装傻,他却让她难堪。   那一刻,程窈窕终于尝到苦头。   她最耿耿于怀的,是他上一秒将她带上云端,下一秒将她推之地狱。   她知道这天早晚会来,但她却不能接受,他以这样的方式摊牌。   再后来,他无声无息的离开,程窈窕将这一切压下,反正没人知道,没人会知道她做过什么付出过多少感情。   没人知道,她就可以装不在意。   他离开她,程庭东离开她,让一切沦为往事。   ******   7、   余好捏了捏程窈窕的手,稍显无措。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会是这样。   “窈窕,所以你是喜欢易十一的对吗?”   “嗯。”   当然喜欢了,不喜欢怎么会难过。   “那他呢?”   “不知道。”   ******   8、   毕业晚会,酒香味斥满鼻尖。   程窈窕四年没回国,公司合同又签了,没给她任何假期,过完今天,休息一天,后天入职,她就得呆在国外给老外卖命。   余好同她视频完,苦着脸,“窈窕,你一点也不爱我了。”   程窈窕笑着挂断。   她找个角落,拿着香槟自饮自斟。   同伴各嗨各的,没人找她,她乐得清闲。   喝了两杯,程窈窕隐隐察觉不对,总有一道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身上。   她望过去,只能看见交叠的人影。   被这道目光刺得不舒服,程窈窕起身去洗手间,又在阳台吹了会风,头晕,便去休息室休息。   梦里她又看见那些往事,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醒来,她满身大汗。   那些事,好像已离她很远很远,可在它扑面而来的那一刻,那些鲜活的情感,再度被唤起。   一点一点吞噬她心脏,席卷浑身的每一个角落,让人不得不翻来覆去地从回忆里爬起又跌下。   她坐起身,一件黑蓝色西装从她身上滑落。程窈窕这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件衣服。   西装触手质感极好,不是寻常的牌子。   等所有人醒来,程窈窕拿着问了一圈,没人认领。   她拿去给服务人员,“有人丢失了衣物,被我捡到了。”   服务人员接过查看后,还她,道,“有位英俊的先生说,衣服就是给您的,您不要的话可以扔了。”   程窈窕皱眉,“Asian?(亚裔?)”   服务人员温和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重逢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ballball各位宝贝!!!) 《小月亮》 文案: 娱乐圈小甜饼 腰细腿长情话girl x 恃美行凶大魔王 - 裴月亮没见过比傅烬好看的人, 他随意递个眼波过来,桃花眼一撩,清雅又浪荡,旁人恨不得把命给他。 偏偏裴月亮知道他唯一的秘密, 睡了傅烬后,裴月亮愧疚万分,怕给他造成心理阴影, 听说是她先动的手,扒了人衣服。 裴月亮小心翼翼,哄着人,每天土味情话二十四小时不能停, 直到月亮为美色所惑,再次软了腰肢,绯色蔓延过全身,猫眼里波光潋滟勾人魂, 她回过味来,“你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不是。” 傅烬与她鼻尖相抵,缱绻温柔地低语,“我喜欢小月亮。” 喜欢小月亮的腰, 喜欢小月亮的腿, 喜欢小月亮的全身上下。 * “想和你一起看月亮,也想和月亮一起看你。” - 以及我家崽崽的文!搜索“今烛”可得! 《今日宜心动》文案: 陆宜宁的理想型是斯文败类那款。 衬衫衣襟袖口干净整洁,手指修长腕子上戴串佛珠,戴上眼镜君子端方,摘下眼镜原形毕露。 闺蜜嘲笑她世界上不可能有这种人存在。 然而,某次外出采风回来,陆宜宁在山沟沟里挖到了宝贝—— S大文学院古汉语研究所的江随。 衬衫扣子系到脖颈最上方,她凑上去和他说话都要退避三舍。 至此,陆宜宁立下个目标: “让江随破戒,当她一个人的色胚流氓。” 后来……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陆宜宁揪着小被子可怜巴巴望着单膝跪在床沿边的男人。 抽掉脖颈处的领带,摘去手腕上的檀木珠,除工作之外不戴眼镜,一双沉沉黑眸紧紧凝视她。 ——这剧本不太对,为什么我是被驯服的那个?:)   ☆、一十九      1、   “程窈窕,你跑什么?”   等了许久, 程窈窕转身, 嘴角轻轻牵起,“有吗?我哪跑了,我赶时间回家而已。”   易十一从她生活里消失后, 她没再看过那些狗血桥段, 她记得些, 脑子里储存的那些重逢画面, 寒暄也好、漠然也罢, 他们都没有。   易十一靠近,抬手, 在触到她额头时,程窈窕偏开头。   他手僵在空中一秒, 又自然收回,插回口袋。   “怎么了?”程窈窕唇畔笑意未褪, 礼貌且客气。   易十一跟她一起扯开嘴角, “头发上有东西。”   “哦。”程窈窕摸摸额头, “谢谢。”   两人距离不知何时拉开, 沉默几许, 程窈窕望他, 杏眼清澈似月,他没在她眼里看见自己。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程窈窕缓缓开口。   易十一摸出一张名片给她,修长的指夹着, 光影落在他手上,明明灭灭。   “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   “好。”   程窈窕接过,视线落在那张卡片上,边角残留住他手心余热,落在她手里,似要将掌心烫伤。   “易…纵?”她呢喃,又抬眸,再望向他时眼底波光浮动。   “是。”易十一答得极快。   “行,有机会再见。”   ******   2、   「好好,我真的见到他了。」   程窈窕靠在广场转角石壁上,她想告诉余好,手机却坏了,捏住手机的那只手发抖。   她把手机揣回口袋,低下头。   莫名鼻酸。   这算什么呢?   他不是易十一了。   那道身影从易纵的视线里渐渐脱离,拐过转角,彻底消失。   易纵傻傻站在广场上,吵闹的小孩离去,灯光盏盏熄灭。   池砚找过来时,看见这幅画面,犹豫几分后,上前拍他肩膀,“看什么呢?”   池砚觑眼他表情,极快地挪开视线,故作轻松,“我都没怪你把人家姑娘扔那里,你怎么就这幅表情上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易纵睨他,眼神嫌弃,拨开他手,将车钥匙甩给他,“回去你开车。”   “哥,我今天帮你应付人家已经很辛苦了……”   “我没跟你商量。”易纵长腿迈开,“不开就自己回去。”   “……”好的。   池砚揉揉肩,跟上他。   ******   3、   池砚头一回见易纵,是在八年前。   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一活人,成了他表哥,好在这人除了有点装.逼以外,没多大毛病,处着处着处习惯了,还真培养出革.命友谊。   八年里,他最好奇的事,要数那次游戏。   池砚从没见过易纵那样的神情。   狼人杀易纵输了之后,老一套真心话大冒险作惩罚,易纵抽到真心话。   是个暗恋他许久的女生提问。   知道她喜欢他的人不少,见状纷纷起哄,女生涨红脸,鼓起勇气问,“易纵,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全场目光聚在他身上。   易纵眼里波澜不惊,嘴皮子却动也不动。   沉默像水将众人包围,夺走空气,令人窒息。   池砚刚要打个哈哈糊弄过去,易纵开口,吐出个字,“有。”   今晚,池砚在他脸上第二次看见他那样的神情。   像溺水的人呼吸到第一口新鲜氧气,像久处黑暗后重新看见光。   池砚觉得,易纵肯定是见着那个人了。   那个,牵动他隐而不发那一面的人。   ******   4、   程窈窕第二天把手机拿去维修,换屏花掉她近千,不免肉痛,莫名其妙被人撞了,这钱花得她冤枉。   余好看完消息,不解。   「窈窕,你干嘛不找那个人赔?」   「他也不是故意的。」   「窈窕你就是人太好了。」   程窈窕没再回。   她不是人好,她是怕再见到某个人。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下班,程窈窕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推开玻璃门出写字楼,脚跟尚未站定,腰被人撞上。   有了上次教训,她捏紧手机,那小玩意儿总算没从她手里飞出去。   被人扶稳,程窈窕回头,发现是上次撞她的人。   那人瞥见她脸,神情从抱歉转为惊讶。   “抱歉抱歉,不好意思,又撞到你了。”他松开她,两人保持在舒适距离范围内,“我叫池砚,你还记得我吗?”   程窈窕点头。   池砚挠挠头发,语气急促,“你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当赔罪吧,再和你说说之前手机怎么赔。”   “我……”   拒绝的话没说出口,池砚握住她手腕,带她一路急行到车库,生怕什么人追上。   程窈窕中途回头,看到一个短发女孩匆匆追出来,四处张望,似在找人。   上了车,两人都在喘气。   池砚先缓过来,眉头皱在一起,单眼皮眼睛耷拉下来,又恼又气。   “不好意思,刚你看到了吧,有人在追我,我实在躲不过了。”怕她误会,池砚飞快补充道,“但请你吃饭道歉和赔偿都是真心实意的,我保证!”   池砚笑眼弯弯,额前刘海垂下,略微遮住眉毛,鼻梁挺直,唇不薄,饱满红润,整个人看起来乖极了。   程窈窕这回明白什么叫伸手不打笑脸人。   只要对方够好看,笑一笑,没什么解决不了。   “程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吗?”交换过名字,池砚张口闭口皆是程小姐,礼貌归礼貌,就是让她怪不好意思。   “我都可以。”程窈窕微顿,“你直接叫我名字吧,这样方便一些。”   吃完饭,池砚坚持要将维修费给她,程窈窕收了一半,退回一半,当饭钱。   回程路上,程窈窕问他,“你那天好像也很急,也是因为这个女孩子吗?”   “啊?”池砚不好意思笑笑,“那天不是,那天陪我哥相亲,我下班晚了,差点被他训死。”   “这样啊。”程窈窕装似叹息。   池砚送她到住的小区楼下,便离开了。   程窈窕慢慢走进去,觉得好笑,哪有这样的。国外公司合同到期后,她便回了国,在南城这么久,重新见面两个人皆在相亲。   她笑了笑,抬眼望,忽顿住脚步。   那人心有灵犀似的回头,猩红的烟头在他指尖闪烁,他匿在夜色里,程窈窕一眼认出他。   想逃跑的腿生生停住,着魔似的走向他。   “你怎么在这?”程窈窕掐紧指尖,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常些。   易纵看他一眼,手垂下,那点红从空中滑过。   他走向垃圾箱,按灭烟头。   “等人。”他回身,又问,“你呢?住这儿?”   程窈窕点头,原来他不是为她而来。   真不巧,还是和他等的人住同一幢楼。   他们相对而立,没什么好再说的。   “我先上去了。”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两道声音在空中交汇,程窈窕抿抿唇,道,“和人去吃饭了。”   “男的?”他靠在车上,一腿撑直,一腿微曲,姿势、语气都随意极。   程窈窕盯着他的脸,像是回到那是他在广场等她。   他那张脸,和从前几乎毫无变化。   连带耳钉的习惯也没改。   “嗯。”她应了声,眸光锁住他,将他脸上每一分神情观察入微,细细咀嚼。   “上去吧。”易纵淡声道。   程窈窕转身,垂下眼那刻,心跟着一起坠落,她在期待什么?   易纵凝着她的身影,藏在口袋的里手慢慢收紧。   他抬头,看许久,十一楼左侧房间亮起灯,他才慢慢将视线收回。   程窈窕打开客厅的灯,没有拉开窗帘,透过中间那条小缝隙,足够她看到他。   一道比他娇小许多的身形走出,易纵替她拉开车门,手挡住她额头,怕她撞到车门。   隔得太远,程窈窕看不清他们的神情。   但从他悉心细致的模样,程窈窕想,他应是乐在其中。   ******   5、   程窈窕从洛楠车上下来,洛楠摇下车窗,“明天要麻烦你陪好好去医院了。”   余好似乎中奖了,要去医院检查确定,洛楠没时间,今晚他们聚餐,便央她陪余好去。   “嗯,你跟我客气什么。”程窈窕边笑边低头,耳侧鬓发跟着垂下,她伸出手,纤细若葱的指将那几缕拨在耳后。   她笼在光晕里,侧颜镀得朦胧,整个人温柔极。   易纵远远看着这一幕,刺目得要命。   狠狠抽口烟,他将烟头按灭,烟草味消散在空气里。   程窈窕回过头,撞见他,吓了一跳。   “你又在等人?”   “没有。”易纵冷冷睨她,“我路过。”   程窈窕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她哪里招他惹他了?   一走近,看到他脚下堆的烟头,程窈窕吃惊。   易纵随她视线落在脚下,“无聊抽了几根。”语气仍旧冷硬。   “哦,那你早点回去。”程窈窕说完准备上楼。   淡淡的苦涩在她心底蔓延开,像是咬了口柠檬皮,你能丢掉那个惹你发苦的柠檬,却褪不下扎根在舌尖的苦。   他肯定喜欢极了她,才会这样。   如果说,一开始她是在期待他们之间还存在什么,在她目睹她钻进他的车里后,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易纵看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神情越来越冷,狭长的眼眯起,忍不住开了口,“程窈窕。”   “嗯?”她停住,回头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欠宝贝们三更,会补哒 这几天还在走亲戚,过几天再补啦 - 男主不渣,有目的没错,但之前那一章都是从女主视角写的,之后会慢慢写他的 - 专栏接档文《抱一下》、《妗妗知我意》求收嗷   ☆、二十      易纵微垂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薄薄的唇动了动, 一阵急促铃声将这场无声对峙打断。   他接通,鼻腔里回出几字,眉越蹙越紧。   “没事。”他收回手机, 长睫压下, 敛住所有情绪, “我先走了。”   程窈窕维持住侧身的姿势, 车窗贴了防护膜, 她看不见他的动作与神情,车声响起, 他已远去。   易纵凝住左侧后视镜,直到她的身影凝缩成黑点。   ******   1、   翌日。   余好从驾驶位下来, 让程窈窕开车,小圆脸皱成包子, “窈窕, 我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我们就一次没做措施。”   “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凭什么还要照顾个更小的啊!”   程窈窕无奈, 偏头望她, “洛楠妈妈不是想早点抱孙子吗?如果你真的有了,也不算坏事。”   余好没再说话。   婆媳关系永远是人生一大难题,洛楠妈妈倒不是苛责她,只是在抱孙子这方面上格外执着, 可她和洛楠都还年轻,谁也没准备好去负责另一个生命的人生。   程窈窕坐在就诊室外长椅上,等余好,半天不见她出来,起身先去洗手间。   “你下次能不能小心一点,酒驾是开玩笑的吗?”   易纵脸沉如墨,他身旁的女生闻言不耐转身,“别训了别训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得到保证,他攒紧的眉方稍有缓和。   易纵跟在她身后,抬出手,食指中指屈起,与拇指相扣,弹在她后脑勺。   女生抱住脑袋大叫,“易纵你有完没完了!”   程窈窕听见前方传来一声轻笑,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消失在转角,那个女生,似乎是那天他接走的人。   她站在原地许久,眨眨眼,一切变得水蒙蒙。   易十一以前就喜欢这么弹她,看着疼,实际不过如同蚂蚁咬了一口。   现在那些蚂蚁在她心口,密密麻麻,啃噬她心脏。   “窈窕!你去哪了!”余好嘟囔道,笑眼难掩欣喜,“我找你好半天。”   她起身,抱住前方走来的程窈窕,“万幸,我没中奖哈哈哈哈哈!”   程窈窕扯扯嘴角,神情恍惚,“那就好。”   “你告诉洛楠了吗?”程窈窕回神,压下心头异样。   余好点头,眸光望住她,唇角笑意消失,转为担心,“窈窕,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程窈窕拉她在长椅坐下,她凝凝神,睫羽颤动,“好好,我见到他了。”   “我见到易十一了。”   ******   2、   大约有六年,余好没在程窈窕清醒时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向南劈腿她,哭一整个夏天,她就忘记了那个人。   余好以为像程窈窕这样比她聪明得多的人,能更早放下。她在感情上常反应迟钝,意识到易十一对程窈窕多么重要,是在她结婚的前夜。   程窈窕因她结婚,请假回国。   她拉程窈窕去酒吧,美其名曰未婚少女最后的狂欢,订下包厢要好酒,说是狂欢满打满算也就她们两个人。   毕竟她第二天需出席婚礼,再怎么野也不敢真放开肚子喝,一来二去,她没喝多少,程窈窕喝个烂醉。   余好第一次见程窈窕发酒疯。   准确来说,是她第一次见程窈窕喝这么多,浑身斥满酒气,皮肤蒸得通红,舌头都捋不直。   程窈窕趴在桌上,忽开始吱唔说话。   她声音小,余好凑近听。   每听一句话,余好就觉得她对程窈窕的耐心在被挑拨。   程窈窕说了九十六遍不喜欢,说了一百二十一遍喜欢,主角名都是同一个,易十一,三个字十一画,让余好险些听吐。   “姓易的,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   “我喜欢你,易十一。”   三个半小时,余好数这两句话,数到麻木。   到最后,程窈窕忽直起身,眼神直勾勾望着她,嘴角勾出欢喜又难过的笑。   程窈窕抱住她,脑袋歪在她肩膀上,酒气钻入余好的耳朵,让她无措。   程窈窕在她颈窝轻轻蹭了蹭,脸滚烫。   “我好想你啊,易十一。”   这句话她只说了一遍。   余好忽然明白,什么叫慧极必伤。   ******   3、   “窈窕,你还记得我结婚那晚吗,其实……”   “好好,他跟别人在一起了。”   程窈窕吐出这句话,余好的后半截话梗在嗓子里,再说不出。   程窈窕在她结婚前夜喝太多,喝到断片,当晚程窈窕在休息室休息时,其实…   而现在,余好失去说的必要。   余好握住她手,圆眼忽闪忽闪,她突然想到什么。   “窈窕,我跟你说,我前阵子也见到向南了!”   程窈窕颇显意外,被她分散注意力,“然后呢?”   “那个死渣男!”余好提起他就咬牙切齿,“他现在过得可惨啦,我看见他蹲在马路边吃外卖,舒心!”   “洛楠知道吗?”   “……”   余好挠挠脑袋,模样委屈,“他要是不知道我今天也不会来医院啊!气死我了!”   程窈窕被她逗乐,“你没事我就先回公司了,我只请了半天假。”   “行,走走走。”余好从她手里抢过车钥匙,“我送你去上班。”   ******   4、   离下午上班还有些时间,程窈窕在写字楼附近咖啡厅坐,买杯咖啡提神。   她搅搅汤匙,眸光涣散。   池砚进来时,见程窈窕在发呆,端过咖啡在她面前坐下。   “程小姐?”男声略显惊喜。   “啊?”程窈窕回神,见是池砚,点点头示意,“你好。”   程窈窕今天只穿身简单的工作装,白衬衣配黑色包臀裙,简单到极致,领口第一课扣子解开露出的锁骨和包裹在黑色高跟里精致的足踝显得越发精致。   池砚收回目光,微微笑道,“上次没得及问你,你也在这附近工作吗?”   “嗯,我在远程建筑。”   “设计师?”   “嗯。”   池砚眼光毒,谈吐修养却不凡,句句问到点子上,引入下一个话题时又不显生硬。   何况他跟他有联系,程窈窕忍不住和他说下去。   到点,程窈窕先回去上班。   池砚坐在竹藤椅上,屈指摸了摸下巴,琥珀色的眼里充满兴味。   恰巧易纵来消息。   「没事了。」   池砚思索几许,按下几个字。   「那就好。」   「哥,我今天跟一姑娘聊天,好久没聊得这么舒服了。」   「长头发的,五官特清秀,身材也好。」   说这么多,易纵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喜欢就追。」   ******   4、   “窈窕姐,老大喊你进去。”   程窈窕收下笔,应了声,“马上。”   成晟叶见她进来,递给她资料,“窈窕,来,先坐。”   “你先看看,这个你能不能接。”   程窈窕大致略过几眼,“室内设计?”   “嗯。”   “能是能接,但最近我不是在跟颜悦的项目吗?我可能没时间做,那边项目工期比较紧。”   “没事,你先把那边放下,我让别人跟。”   程窈窕望他一眼,眼底惊色难掩,在这工作半年,成晟叶第一次这样安排。   “我能问问,是有人指定要我来做吗?”   成晟叶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嘴上直道,“窈窕,你接这个项目,绝对吃不了亏。”   “我再想想吧,明天给您答复行吗?”   程窈窕洗完澡,头发湿漉漉披在肩头,风吹得半干,想了想,翻出池砚的号码。   「池先生,冒昧地问一下,最近你有朋友需要装修新房子吗?」   池砚收到短信,略显困惑,但很快回她。   「有啊,我哥刚好有个别墅要装修。」   「怎么了?你是想接活吗?」   「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谢谢你了。」   程窈窕想说服自己是她多想,可这也太过巧合,她偏头,脸贴在腿上。   心晃荡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她走到窗边,易纵又在楼下,车不知换了几辆。   烦躁地将头发揉乱,程窈窕随便套件外套,冲下楼。   “易纵。”程窈窕唤,目光落在他脚下,又是一地烟头。   易纵回头,眼底惊讶,挑了眉看她,“你下来干嘛?”   “烟味熏到我了。”程窈窕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果不其然,易纵抬眼望了望十一楼,眸中揶揄不言而喻,什么烟这么强能飘十一楼去。   他把烟掐灭,双手插回兜里,远远望着她,不走近,只问,“找我有什么事?”   程窈窕张张嘴,风一吹,将她外套掀开半边,吊带睡裙未遮住的肩头裸露在空气里,她单手拽住,压下。   目光回转几巡,“装修别墅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易纵咧开嘴角,笑开,弧度微妙,原她是为了这事。   程窈窕盯住他脸,望见他唇角的笑意,就知自己猜对了,每回他做什么事被她拆穿,他都这般笑。   她却更加深刻意识到另一个已知事实,他不是易十一了。   易十一才没有易纵这么有钱。   程窈窕不是没见过创业成功的人,可他的行为、举措,从他的年龄来说都在彰显他的家底。   “是我。”   “怎么,你接不接?”易纵走近,视线下垂,落在她按在胸口的那只手上。   他身上的烟草味浓重得将她包围,程窈窕下意识退开。   他逼近,又问,“你接不接?”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就想写甜(虽然还没写到) 哎 想虐易哥也没虐到 净虐我窈妹了 哎   ☆、二十一      1、   “你接不接?”   程窈窕避开他视线,唇畔蠕动, “我最近在跟别的项目, 没空。”   拒绝显而易见,易纵毫不意外。   他抬手,想帮她将衣服压紧, 程窈窕下意识后退, 如避蛇蝎。   那只手修长好看, 青色经脉覆在手背, 微微鼓起, 蓬勃有力。   程窈窕看它一秒,视线离开, 压紧左胸口,闷闷的钝痛在那处反复拉扯。   “我们这样没意思。”   易纵不语, 反手脱下外套,程窈窕不知他要做什么, 愣愣看他, 回神时外套已披在她肩头。   他仿若没听见她方才的话, “下次出来别穿成这样。”   烟草味与他独有的气息混合交融, 织成网, 将她罩住。   程窈窕记得这个味道, 和从前一样,只是烟草味更浓。   甚至他的语气,也和从前一样。   每一回,只要触及到他不悦的地方, 他都以这种口吻,像宣告也像命令,仿若她是他的私有物。   鸦青的睫在她脸上颤动,她想逃跑,他靠她越近,都在重复告诉她那些事她没忘,她可以不计较欺骗,却跨不过他的羞辱。   这一次,他是不是在故技重施?   她分辨不出。   程窈窕扯下他外套,粗暴塞回他手里,“我不需要。”   她转身,“我上去了,你少抽点烟。”   易纵回到家,池砚恰从浴室出来,他擦着头。   “你怎么在我这?”易纵问,脸色不大好。   “徐图追到我家去了,我真是服了她,过来避避难。”池砚上辈子绝对是欠了徐图的,所以这辈子徐图才来向他讨债。   “你当我这儿避难所?”易纵语气冷冷。   池砚被他语气吓到,放下毛巾,“哥,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   易纵捏捏眉心,没答。   池砚以为他不会再说,悻悻擦着头发回房,易纵忽开口,“如果,你做错了事要怎么办?”   “我是说如果。”   “对方性别为女?”池砚试探着问,一副听见什么不得了的八卦模样。   不想易纵立时黑下脸,拿起沙发上换下的脏衣服扔他头上,“滚。”   ******   2、   熬到周五,程敏给她电话,让她在和叶绍清吃顿饭。   程敏语重心长,“窈窕,不是我说你,好在人家绍清不计较这些,愿意再跟你相处相处。”   “你看他条件多好,感情史不复杂,长相能力人品也不差,窈窕,听小姑的,好好把握。”   “小姑…”程窈窕唤她,话被截断。   “小姑知道你自己也有能力,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总是要依靠的啊,好好就比你聪明得多。”   “……”程窈窕放弃争辩,靠住厕所门,低头,不免丧气,“我知道了,小姑。”   “这才对嘛,今晚六点,还在你们上次吃饭的地方,这回别迟到了啊。”   在程敏千叮咛万嘱咐下,程窈窕不敢晚到,只是对叶绍清态度不比先前。   叶绍清将菜单递给她,身形笔挺坐于她面前,鼻梁上架着副金丝框眼睛,一双眼轻轻冷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程窈窕没接,叶绍清直放在她面前,顺序对准她。   她将他的动作尽数纳入眼中,实在不明白他意思,“叶先生,我以为上次我说的很清楚了,而且,我们也达成了一致不是吗?”   “是。”叶绍清端起玻璃杯抿下口水,五指细长,都说医生的手好看,果不是假的。   他放下,玻璃与玻璃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但是我后悔了。”   “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们合作的赢面会更大。”   程窈窕打量过他,忽耐下心,猜到几分他将要说的话,却让他继续说下去。   “说说看。”   看他亮出的筹码,足不足够令人心动。   “也没什么可说的,合作,假装我们有发展的可能性,让长辈们放心,帮你我都免去这样无意义的会面,节省时间节约金钱,你觉得呢?”   叶绍清微曲手指,推了推眼睛,镜片上反射出一道直直的光。   程窈窕翻开菜单,扫眼后目光凝住他,“我有几个条件。”   “你说。”   “实际生活里我们互不干涉,包括男女感情,遇见合适的,各自自觉退场。”   他食指敲敲桌子,“可以。”   “我们的关系,如未争得对方同意,不可随意公开。”   “可以。”   叶绍清等了会,见她无下文,递出手,头一次在程窈窕面前露出称得上温和的表情,“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程窈窕轻轻回握,欲收回手时被他捏住。   她诧异抬头,对上他冷清的眼,某一瞬,她生出与虎谋皮的错觉。   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像是听见她的心声,叶绍清招来服务生,重握主动权,点下几道菜,截断她的退路。   当晚她回家,程敏再度打来电话,语气欣喜许多,“窈窕啊,我听对方说叶家那个男孩子对你印象不错。”   “你呢,你觉得人家怎么样?”   不怎样。   程窈窕仍得答,“还好。”   “这就对了,这段时间你们多约出来见见,年轻人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一回生二回熟,感情就培养起来了。”程敏道,“这样你妈才能放心你啊。”   程窈窕捏捏手心,轻轻嗯了声。   ******   3、   宋佳和推门而入,敲敲程窈窕工作台前隔板,“窈窕,今晚谈颜悦的项目,你跟我去。”   “我吗?”程窈窕惊讶,指了指自己,跟人谈合作的事,怎么会轮到她。   “嗯,你对项目比较熟。”还是个漂亮的人,后半句宋佳和留在肚子里没说。   程窈窕画个淡妆,换上一套稍微正式点的衣服,前往约好的地点。   出电梯,碰见几日未见的易纵,他一身正装,头发比上次短了几分,露出墨眉和狭长凛人的眼,鼻骨挺直,唇色略淡,西装裤线条流畅,包裹住一双健壮有力的腿。   程窈窕抿紧唇,没说什么,径直走去,在拐角处碰上迎他们的颜悦的人。   宋佳和给他们引荐,“林经理,这是我们远程设计部的干将,程窈窕。”   “窈窕,这是颜悦的林经理,这次项目的负责人。”   男人四十多岁的模样,身材中等,眼神精明,给人的感觉便是职场老手。   程窈窕适时上前,和他握手,触到他滑腻的肌肤和眼神,程窈窕凛了凛神。   身后易纵停许久,直到一干人都进入包厢,他仍在拐角处,似在犹豫。   “看不出来,程小姐酒量惊人啊。”林津赞叹,想给程窈窕已空的酒杯满上。   程窈窕挡住杯口,手掐了掐大腿,强打起精神,“林经理谬赞了,但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在喝下去等下谈到项目我就要说不清了,误了大事责任我可担不起。”   程窈窕以眼神向宋佳和求助,宋佳和视而不见,和另外几个负责人谈笑风生。   “程小姐怕什么?这不还有你们组长在嘛…”   “祝我们合作愉快。”易纵握住对方的手,先行出了包厢。   拐入洗手间,他扯松领带,用水扑了扑脸,水珠凝在他密长的睫毛上,慢慢坠落。   助理跟在他身后,“老板,要我送你回去吗?”   他本想问为何今天结束得这么早,放作以往,易大boss明明还能再把对方刮一层皮的。   易纵抹把脸,扯张手纸将手上的水拭净,动作慢条斯理,优雅得令人赏心悦目。   “不用,我自己回去。”   “林经理,真的不用…”程窈窕仍在推拒,包厢门忽被推开。   看见来人众人神情各异,林津最先反应过来,他拥上前,将主座让给他,这么一来,程窈窕身边的人便不是他。   “易先生,您怎么过来了?”林津语气恭敬,是对上位者的态度。   “听说林经理在这里,有阵子没跟您见面,就过来看看。”易纵皮笑肉不笑。   易纵一来,程窈窕获得解救。   她被灌了好几杯,白酒太上头,她脸色早已酡红,耳尖在灯光下红得透明。   易纵余光扫过她,将果饮自然放在两人面前。   谈到后半截,程窈窕喝太多水憋不住,起身去洗手间。   她在里间休整会,才出去,门口被人堵住。   程窈窕退半步,“今天谢谢你了。”   “谢我就接下别墅的项目。”他的目的,明晃晃置在日光下。   “这算什么?交易?”程窈窕好笑,她当然明白易纵不是无端出现的。   易纵阖了阖眼,神色不明,“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还真是让您煞费苦心了。”程窈窕讥讽,越过他先行离去。   ******   4、   散场,易纵送程窈窕回去。   他借口找得好,在座独他一个没喝酒,程窈窕却喝得最多,他又主动提议,程窈窕当众拒绝他未免太不知道好歹。   上车系好安全带,程窈窕头歪在窗口,不看也不说,到底答应了他。   程窈窕闭闭眼,再次告诉自己,是他逼迫她的,而非她愿意。   易纵侧眸瞥她,见她神情倦倦,将车开得更平稳。   她神情慢慢放松,程窈窕阖上眼。   路灯从她脸上照过又滑走,她精致的脸在光影里明灭。   直至她家楼下,程窈窕仍闭着眼。   易纵想了想,松开安全带欺身靠近她。   又是嗒的一声,她的安全带被他解开。   易纵没退回驾驶回,单手撑住,上半身悬在半空,他眸光落在她脸上。   从她眉骨,滑过鼻尖,停在唇畔。   喝太多的缘故,她唇色比平日更殷红,像熟透的樱桃,诱人采撷。   他记得它的滋味。   易纵探出手指,想抚过,程窈窕忽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易纵未退开,两张脸的距离不超过十厘米,程窈窕直直对上他的眼,撞入他墨色瞳孔里。   重逢后,她第一次没躲开他的视线。   她动动唇,吐字清晰,没有丝毫醉意,“易纵,少来招惹我。”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宝贝说想哭,虐吗,宝贝们QAQ   ☆、二十二      1、   易纵恍若未闻,手抚过她嘴角, 收回。   打开储物箱, 他拿出一颗与他格格不入的彩色糖衣包裹的糖,放在她手心。   他嗓音低沉,“回去好好休息, 明天我接你去看房子。”   程窈窕回楼, 站在窗边。   如同往常, 易纵在楼下停许久方离去。   剥开糖衣, 硬硬的水果糖被她捏在指尖。   卷入口中, 熟悉的甜味在舌尖漫开。   翌日,清晨。   易纵早早在楼下等, 程窈窕告诉成晟叶愿意接下后,成晟叶不仅未怪她出尔反尔, 反让她好好做,别想其他的。   程窈窕问他有什么要求, 易纵答得不耐烦, 单手打方向盘, “你喜欢就行。”   “……”程窈窕无语, 谁才是甲方爸爸啊。   看完房子, 出来, 程窈窕喊住他,“易纵,你…”   “没有其他要求。”易纵低头看消息,眼也不抬。   将手机收回口袋, 易纵手拆在口袋里,“下午去哪?”   “回公司。”   “我送你。”易纵不容她拒绝,拽过她手将她塞进车里。   上车后,程窈窕没再说话。   说其他的,都是越界。眼下这样的界限分明,再好不过,只要她忍住,将那些躁动不安的小情绪全部丢掉。   身体里另一个声音又在叫嚣,问问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吧,作为朋友,问问这些多正常啊。   “易纵,你这几年…”   程窈窕话音未落,车极速向左拐去,一声巨响过后,车停在了花圃里。   她向前栽去,又被安全带压回座椅,冲力撞得她头晕。   马路中央响起小孩呱呱哭声,她迷迷蒙蒙看过去,一个妇女冲过来抱住小孩,脸上神情惊魂未定。   似有什么被她遗漏。   她转头,看向易纵,血从他额角流下,鲜红与白皙相映,衬出妖冶的美。   “易纵,你没事吧!”程窈窕脑子里瞬时什么都无,双手把他身子掰向自己,一双眼慌乱看他。   易纵掀起眼皮,回握住她手,轻轻拍两下,“慌什么,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我送你去医院。”   慌乱里,程窈窕回握他手。   市医院,负责他们的医生是叶绍清。   叶绍清看她扶人进来,诡谲睨她一眼,将人带去处理伤口。   叶绍清下手不轻,易纵期间瞥过他,没其他反应,一声不吭到结束。   “这是车祸?”叶绍清问的是程窈窕。   程窈窕点头,克制住自己嗓音里的担心,简单说清事情。   叶绍清面无表情点头,开好伤药单子给她,“没什么大毛病,这两天伤口别碰水。”   程窈窕拿好药回来,三两护士聚在门口八卦。   “刚来的这个患者好帅啊!卧槽!比叶医生还好帅!”   “帅是帅,你看见陪他来的那个女生没?我听说他们是出了场小车祸,撞上花圃了,你看她一点事都没有,就那个帅哥自己伤着了,肯定是尽护着人家了呗。”   “所以说,这年头,帅的男人都有女朋友了。”   程窈窕捏紧手里的药,与她们错身而过,小护士看见她立时噤声。   易纵坐在病床头,闭目养神,脸色和缠在他额头的绷带一同泛白。   程窈窕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这一切行为不被她大脑操纵。   这是他第二次因为自己受伤。   说不明的情绪伸出枝桠,将她的清醒包裹、掩埋。   易纵睁开眼,程窈窕自责纠结的脸闯入他视线,五官皱成团,像欠他许多似的。   他想也不想,单手捏住她脸。   几年过去,她更清减,这样捏脸上也没多少肉,遑论像从前般鼓成包子。   “都说了没事,这个表情是干嘛?”易纵淡淡笑,话音里化不开的宠溺。   程窈窕回神,拍下他手,揉了揉脸颊,“别动手动脚。”   易纵尚未松开,叶绍清已推门而入。   程窈窕见状索性后退,躲到他够不到的地方去。   叶绍清金丝边框镜片下笑得温和,“窈窕,你们认识?”   程窈窕望他,叫什么窈窕?他们很熟?   嘴上答他,“客户。”   易纵闻言脸色陡冷,周身气压低下几度。   好一个客户。   叶绍清唇角勾起笑,“再观察二十分钟,没事就可以走了。”   程窈窕把药放下,逃似的钻出病房。   叶绍清跟在她身后,“程窈窕。”   喊几声她方停,她回头,“有事?”   叶绍清不语,走近她,声音压低得只有两人听得见,“他就是你要求感情生活我们互不干涉的原因?”   不该这么问她的。   话出口,叶绍清便已后悔,可程窈窕看他的眼神让他方寸大乱,从他们一同出现开始,他心尖悬上一把刀。   程窈窕不喜欢他质问的语气,磨尖牙回他,“既是互不干涉,我就没有必要回答你吧?”   叶绍清冷静下来,胸前口袋插有钢笔,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细边金框眼睛配白大褂,斯文败类极。   他笑笑,“那等下如果他问我们什么关系,我是否可以如实回答?”   “随你。”程窈窕扔下两字,去了楼下大厅。   掐好二十分钟,程窈窕回到病房,易纵脸色仍旧冰冷,他狭长的眼半阖,黑仁里露出的光逼人心底。   程窈窕方进来,他直问,“你们什么关系?”   刚才那声窈窕,快扎入他心眼里。   程窈窕眼皮微跳,被叶绍清说中了。   可他不在,程窈窕无意答,只装作未听见。   有人却不甘于此,她刚未带上的门被人推开。   叶绍清沿着高挺的鼻梁骨推推镜片,“相亲对象正发展的关系。”笑出一口白牙。   易纵起身,冷脸睨他们各一眼,自己提起药先行离去。   程窈窕无语,什么玩意都。   却仍追上易纵,“你走慢点。”他为她受伤,不论其他,此刻她都不能放心下。   易纵顿住步子,回头,声音低哑,凉若寒冬风,“医药费回头给你。”   言讫,他大步迈开腿,留程窈窕独自在医院大厅。   “……”她是来问他要医药费的吗?   ******   2、   一周后,程窈窕画好粗稿,再去趟易纵的别墅,校对细节。   她正在比对,有人走进来,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嘀嘀哒哒。   程窈窕回头,望见来人后,瞳孔一缩。   是她。   那个出入在易纵身边的女人。   来人眉峰凌厉,琼鼻秀挺,红唇张扬,整个人英气干练。   她开口,那股气势转而柔软,“你在啊,我听小纵说房子装修由你负责,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好你在。”   程窈窕握紧手中的笔,骨节捏得发白,极力忽视她口中亲昵的称呼,唇边递出抹笑,“你好。”   女人点点头,“小纵很多要求吧,真是辛苦你了。”   “还好。”   他分明什么也没说。   “如果你哪里拿捏不好的话,直接问他,不要担心,他这人看起来冷,脾气其实没那么坏的。”   “会的。”   程窈窕笑意渐难维持,她说的越多,程窈窕越难受。   她每一字每一句都在透露他们的熟稔,而她或许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   “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程窈窕丢下这句话,落荒而逃。   她甚至忘记问女人的名字。   女人看见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挠挠下巴,给易纵发条短信过去。   易纵开完会,看到她的短信,差点将手机捏碎,直接拨通她电话。   “谁让你去见她的?”   他语气凶,女人瞬间爆炸,“你凶什么凶?这么在意人家你看她鸟你么?!”说完甩开手机。   嘟嘟声在他耳边此起彼伏,易纵摸摸额头,只觉伤口在隐隐作痛。   ******   3、   车门解锁声响,程窈窕拉开车门上车,眼底乌青,脸色疲惫极,这几日的辛苦显露无疑。   她也不想,可她停下来,脑子里便会去想那个女人和易纵。   他会不会也牵她手穿行过大街小巷,会不会也为她一次又一次受伤、出头。   就算会,那也是应该的。   叶绍清淡淡的嗓音响起,唤回她神智,“你想去哪吃饭?”   “都行。”   叶绍清不满,“麻烦程小姐稍微配合我些,我妈回家要验收成果的。”   “……”程窈窕头疼,“就影院附近吧。”   叶绍清说他母亲买了两张电影票,让他带她去看电影,顺带请她吃个饭。   作为合作伙伴,程窈窕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程窈窕上叶绍清车那一刻开始,易纵握紧手中方向盘,他们离去,易纵毫不犹豫发动车子,转向反向。   在路口时,他捶方向盘一拳,用力极狠,一个急转弯,重新追上他们。   他成为他们二人世界的第三旁观者,看他们进餐厅,从餐厅出来,进影院,从影院出来,看他送她回家,看十一楼亮起灯。   那些画面在他面前反复出现,折磨他神经。   他又灌下一杯酒,眼前景色变得模糊,耳边鼓噪。   拨通助理的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助理睡得正酣,接到boss的电话顾不得什么做梦,赶忙套好衣服出门。   不去接他,以后他每天都能在家做白日梦。   “老板,你怎么喝这么多?”助理扶起他。   易纵喝大了,领带松松挂在脖子上,胸前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白皙皮肤和精致锁骨。   他神情慵懒,挑眼睨他,薄唇掀了掀,“你看什么,送我去她家。”   助理别开眼,“谁家?”   易纵报出一串地址。   到达地点,助理又看了自家boss一眼,他面上覆有薄红,神情矜傲,浑身都在引人犯罪。   助理摸摸鼻子,“老板,要我送你上去吗?”   “你走吧。”喝了酒,易纵嗓音比平时更哑,像沙砾,滚过人心尖。   助理摸不准他到底醉没醉,说他醉了吧,调理清楚,话语清晰,说他没醉吧,搁平时他能露出这个表情来?   易纵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见助理还没走,他随口道,“你还不走?”   助理愣愣点头,利索下车。   行吧,boss说什么就是什么。   电话接通。   易纵眯起眼,蜷起手指,抵在额头,“程窈窕,下来接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虐 - 题外话 有宝贝看青春有你的吗,有人粉我家小奶杨嘛!!! - 专栏接档文《抱一下》求收嗷   ☆、二十三      1、   夜半,程窈窕被闹醒, 双眼迷蒙, 接通电话,听见他慵懒沙哑的声音,大脑瞬时清醒。   “程窈窕, 下来接我。”   程窈窕探出舌尖, 舔过唇, 翘起干皮微微湿润, “有事?”   “我在你家楼下, 快来接我。”易纵重申一遍。   程窈窕侧头,眸光垂下, 目光似能穿透层层障碍望见他。   “没事我就挂了。”   等过三秒,程窈窕挂断电话。   屏幕上显示通话已结束, 易纵想抽烟,想起她让他少抽点烟, 空闲的手探入储物箱, 摸出颗糖放入嘴里。   天空黑黢黢一片, 看不见一颗星子。   比不得那个小镇, 那时, 他们每晚回家, 星火漫天,身坠银河。来南城后,易纵鲜少能有那样的悠闲。   车窗被敲响,他按下按钮, 她的脸徐徐露在他眼前。   易纵凝住灯下她白皙若瓷的肌肤,嘴角勾起,露出抹笑,像是得意又像是单纯的高兴。   灯下的美人,是他想念的她。   程窈窕心底不畅快极。   她不想下来,可她躺下,被子蒙住头,他声音便不停钻入她脑海,搅得她睡意全无。   下来接我。   来接我。   接我。   行行行,接接接。   一开始她就不该在他吵醒她时那般说话。   让他滚才对。   程窈窕瞥见他眼角薄红,倏尔心软。   就,放纵这一回?   “下来。”她声音清冷,灌入他耳中。   易纵当真乖乖听话,开车门,立于她面前,什么也不做,只看着她。   他下车,浑身酒气密密钻入她鼻腔。   果然,他喝多了。   面对喝醉的人程窈窕还是头一回,“你来找我干什么?”他理应找另一个人。   易纵盯住她,黝黑的瞳仁抛开其他情绪,映出她。   他忽伸手,揽住她后脖颈,将人按进怀中的同时,下巴抵住她额头。   “想你了。”   程窈窕听见他喉间溢出低低的三字,以为是错觉。   推他,他反越拥越紧。   “易纵,你别闹了。”程窈窕扯他手,轻松拉下,尚未舒心,易纵高大的身躯向前栽。   程窈窕不得不接住他,身子被他压得后退几步方稳住。   他闭紧双眼,仿佛刚才是最后的神智,此刻已不省人事。   “易纵,你醒醒。”程窈窕拍他背,使尽力气方抱住他。   “醒醒。”   他仍无反应。   程窈窕暗骂一声,认命把他拖上楼。   一进门,两人栽在沙发上,程窈窕撑住腰甩手,胳膊快被他卸下来。   睡着的易纵比平日温和许多,长睫阖下,有几分说不出的乖。   程窈窕看他几眼,重重倒在床上,瞥见人高马大的他陷在小沙发里,捂住眼。   把他带上来没让他流落街头已算她仁至义尽。   五分钟后。   程窈窕一骨碌坐起,站到他面前,恶狠狠瞪他几眼,将他搬到床上。   替他盖好被子,程窈窕决定收拾收拾自己窝沙发。   转身,手腕被他钳住。   他唇畔蠕动,“程窈窕。”   他在喊她。   她几乎以为他在装睡,喊过这一声,他再没动静。   程窈窕掰他手,不得其法,最后被他不耐地扯入怀中,整个人栽在他身上。   他似梦呓,“别闹了,程窈窕。”   “这几年我不好,你别闹我了。”   还若有其事拍拍她背,真在哄她似的。   程窈窕莫名鼻酸,他身上酒味难闻死了,熏得头疼闹疼心口疼。   “易十一,我讨厌死你了。”   ******   2、   程窈窕醒来时,日光热烈,拉开窗帘,刺目的光直射眼球,把窗帘合上,她掏手机看时间。   十一点,完球,彻底睡过头。   却是她这几日难得的好眠。   身上沾有酒味,罪魁祸首却不见踪影,连根毛夜没留下。   程窈窕洗漱好,看到乱成一团的被单,勾出冷笑。   呵呵,下次再心软她就是狗。   敲响成晟叶办公室的门。   “进来。”   “老大,我今天…”   成晟叶放下笔,抬头,“啊,我知道,有人给你请过假了,感冒好点没?”   程窈窕瞬时反应过来,羞赧点头,“好些了,谢谢您关心。”   程窈窕退出办公室,带上门,抒出口气,算他上道。   原定的进度到底被耽搁,其他同事陆续离开,成晟叶过来,象征性劝她几句不用这么拼命,随后离开。   窗外渐黑,程窈窕直起身,揉揉脖子,感觉到饿,决定先吃饭再说。   在写字楼附近一家小炒店坐下,点了两道菜,她坐下等。   这家店生意一般,口味却像橙花镇那处,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养成的口味难以更改,她便常来这。   门忽被推开。   来人是池砚。   “窈窕,好巧啊。”池砚同她打招呼,不免惊喜,这阵他们工作忙,工作地点靠得近,也难碰见。   程窈窕微笑点头,“你也来吃饭吗?”   池砚喏喏嘴,“哪能行,我哥加班,让我给他送饭过去。”   “你呢?”   程窈窕维持笑意,“我也加班,先吃饭。”   “那还挺巧。”池砚赞同道。   可不嘛。   等菜时,池砚那点心思见到程窈窕人后,活络起来。   “窈窕,周末我们跟罗玉成约打高尔夫,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罗玉成?”程窈窕吃惊。   罗玉成是他们业内泰斗,早早成名,人不过中年,地位已望尘莫及。   以她目前的经历,要接触到罗玉成,几乎不可能。   池砚见她有兴趣,说得更起劲,“我爸跟他有点交情,最近又要托他设计新项目,让我陪陪人,我约了几个朋友出来,还有几个你的同行,到时候你们应该会很有话题聊。”   不得不说,她心动了。   但,“你哥去吗?”   池砚凝神想了想,“不知道,他最近忙,可能不会去吧。”   “窈窕,你看周末你有空吗?”池砚没想其他,只想趁胜追击。   “方便的话,我很想见见罗前辈。”   池砚乐呵应下。   ******   3、   转瞬周末,易纵别墅的项目,确认过细节后,给甲方过目完,没有问题,便可交工,只要不再发生其他意外,他们算是两清。   池砚所言不虚,来人除她外还有其他几个同行,都略有名气,这么一看,她倒有些格格不入。   池砚冲她笑笑,让她放轻松,尽管同他们交谈。   程窈窕虽拘谨,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跟在他们身旁,看他们打球,暗暗听取他们交谈时显露的观念看法。   气氛正好,远处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池小砚!!!”   池砚回头,如临大敌。   卧了个大槽,她怎么来了。   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身影炮弹般扑向池砚,池砚避向一旁,女生扑空,神情委屈,圆眼水汪汪地看着她,“池小砚,你躲什么,我有这么可怕嘛!”   池砚冷下脸,“你何止可怕,你简直有毒。”   女生眨巴眨巴眼,又看看池砚身旁的程窈窕,水珠子开始在眼眶打转。   程窈窕目光落在她身后,徐徐走来的一对璧人。   易纵,和那个女人。   “徐图。”   听见喊声,女生回头,看见身后的人再扑过去,“小织姐。”唤完一声,也不说别的,那般看着女人,脸上写满四个大字,委屈巴巴。   女人摸摸她头,安抚她。   程窈窕看过他们一眼,退在旁边,安静当背景版。   那道灼热的目光始终不从她身上离去。   女人转过视线,走向她,引得众人目光聚在她们身上。   程窈窕面无表情,心底却发凉。   女人递出一只手,扬起英气的眉,笑容热切,“程小姐,你好。上次见过一面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话,我叫陈织。”   徐图睁睁圆眼,不解地喊她,“小织姐?”   陈织眼风杀过去,堵住女生的疑惑。   池砚不爽,徐图又带她来搅局。   只要她两在,他这辈子都别想跟别的妹子有关系。   “你好,叫我窈窕就可以。”程窈窕握过那只细长的手,面上不显分毫,暗地里琢磨等下如何开溜。   她有预感,今天她学是学不到什么东西,反倒有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陈织跟其他人简单问好,到遮阳棚下拿过球杆,回眸笑,“大家不继续吗?不介意的话,加我一个一起玩吧。”   池砚细细说声,“介意。”被陈织无视。   陈织冲徐图眨眼,暗示她看好戏。   喊上几人,陈织和他们打比赛。   开始前,陈织回头问,“小纵,小池子你们真不来?”   两人皆摇头。   小纵。   这个称呼压在程窈窕心头。   陈织是个中好手,几杆下来,她动作利落干净。   结果不必多说,赢家是她和罗玉成。   陈织擦擦额头的汗,回来邀功,“小纵,小池子,我厉害吧。”   池砚被她欺压惯了,“厉害厉害。”   易纵递给她张纸,轻轻嗯了声。   “程小姐,要不要一起玩?”陈织问她。   易纵偏头,视线落在她身上几秒,滑开。   “我不会,你们玩就可以了。”程窈窕笑着拒绝。   陈织没放在心上,挽上易纵和池砚的手,“那你们陪我?”   程窈窕目光被那双挽在一起的手刺痛,配合道,“你们玩。”   易纵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似乎领会什么,唇畔微动,“行。”   池砚直接拒绝,徐图还在,谁知道等下她会不会为难程窈窕。   在阳伞下坐了会,程窈窕借口有事先行离去。   池砚见今日陈织和徐图不会轻易离开,没拦她。   程窈窕走到更衣室,拿衣物,换好衣服,遇上好整以暇等在外头的易纵。   程窈窕没多意外,点点头,欲与他错身而过。   易纵一把扣住她。   利锐的眸半眯,上上下下打量过她。   他忽而笑开,“程窈窕,你是不是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知道九点我写不完== 话说为森么昨天留言的宝贝那么少,是开始上班和补作业了嘛 - 专栏接档文《抱一下》求收   ☆、二十四      1、   程窈窕如触电般甩开他手,“我吃谁的醋?”   易纵见她炸毛的反应越发笃定, “除了我还能有谁?”   五月日光倾城, 照在身上恰到好处的暖。   程窈窕动动唇,将两人关系推向冰点。   她凝住他,一字一句道, “易纵,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连喜欢都没有, 哪来的吃醋?”   她擦过他肩, 这回易纵未拦她。   却听见他低低的解释声, “陈织是我表姐。”   程窈窕步子微顿,没回头, 径直离开。   她最怕他永远游刃有余的模样,犯蠢的只有她一个。   连夜赶完工, 程窈窕一刻也不想多拖,邮箱打包好东西发给他过目。   程窈窕请了天假, 再不给自己放天假她脑子要炸掉。   窗外下起雨, 前两日晴好的影子被雨水冲刷净, 她拉上窗帘, 喝杯牛奶, 缩在被窝里睡觉。   她睡得迷糊, 身体发热,细密的汗珠布满她额角。   手机在枕头旁嗡嗡震,她看过,一串没有备注的数字, 尾号她熟悉,她将手机塞入枕头下,被子蒙住脑袋,继续睡。   半睡半醒间,手机再震过几次,没了声响。   男女的交谈声把她吵醒,程窈窕睁开眼,恍惚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向她走来。   他在床边蹲下,目光缱绻温柔,有着她最喜欢最想念的容颜。   程窈窕掐他脸,眼前人躲也不躲,她越发确定这是梦。   “你来了啊。”她笑笑,彻底陷入昏迷。   易纵皱紧眉,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   医生是个男的,给她诊断完,开好药,“她最近应该是没休息好,疲劳过度,问题不大,这几天好好休息就行,以后多注意点。”没说其他废话,安静离开。   合上门时,医生回望他们,颇为感叹,没想易纵也是个痴情种。   易纵给她喂好药,将她被角压严实。   程窈窕冒汗,浑身水淋淋,脸色烧得通红,唇红艳艳,像水塘里捞出来的一把花。   易纵指尖压在她唇边,凝思极久,柔软与柔软贴合,一瞬,她手机响起。   摸出她的手机,屏幕上三个字,叶绍清。   那天医院里那个人胸前名牌上的名字和眼前名字重合。   易纵想也不想,接通。   “周末有空吗?我妈让我带你出去吃饭。”叶绍清不疑有他,直接道明来意。   回应他的是生冷两字,“没空。”   说完,易纵按下挂断键。   他不是君子,对情敌他可没什么怜悯之心。   程窈窕仍在昏睡,在易纵接电话时,她探出手,吊带裸露在外,一束光从窗帘缝隙钻进室内,打在她肩头,锁骨白皙小巧。   易纵盯住它,眸色渐沉。   他低下头,在她脖颈和锁骨处留下几吻。   红痕烙在她白如纸的肌肤上。   另一侧,叶绍清看着手中被挂断的通话,捏紧了手机。   他摘下金丝框眼睛,眼锋锐利。   ******   2、   叶绍清第一次见到程窈窕,是在四年前。   酒吧里外国人三两扎顿,亚裔面孔在里头格外显眼。   她一进来,几个中国人目光直落在她身上。   即便她穿的毫不露骨,可她进来,便被定性为不良。   她举动生疏,对这样的地方似乎极不熟悉。她在他旁边落座,吧台人不多,点杯烈酒,一声不吭开喝。   边喝边哭。   叶绍清歪头看她一会,觉得好笑。   八成不过伤心人出来买醉罢了。   叶绍清撞撞她胳膊,用中文直接道,“一起?”他刚瞥见她手机上的中文。   程窈窕微愣,回过神,点点头,和他碰个杯,又一杯下肚。   叶绍清没见过人这么不要命的喝酒,说不上出于什么想法,或许只是同在异国他乡人的共情。   “喝这么厉害,等下醉了怎么回去?”   程窈窕若有所思状,似乎刚意识到这个问题,“你送我?”   两人再次碰杯,“行。”   他只浅浅抿下一口。   全程对话声极少,多是默不作声对饮。   叶绍清偶尔说两句,程窈窕也答。   “是失恋了吗?”叶绍清话有调侃之意。   程窈窕不知听没听出,认真答他,“不是。”   恋都没恋过,怎么失。   “那是为什么?”   “你猜。”她歪头笑,给他满上酒。   叶绍清识趣极,没再问。   如他所想,程窈窕这个喝法,没多久便醉倒。   结好账,叶绍清拍拍她脸,“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程窈窕抬头,报出串地址,栽回臂弯里。   被她逗笑,叶绍清企图扶她出门,她醉成摊烂泥,浑身没骨头似的。   叶绍清背起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   差点忘了,那是冬天。   他双手冻得通红,也没把她摔下来。   六菱形雪花覆满头顶和肩头,飘过鼻尖,痒痒的。   叶绍清将她往背上颠颠,偏头望她冻成粉红的鼻尖。   “你叫什么?”   也是有意思,都快把她送回家,还不知道人叫什么。   问她几遍她才回答,“程窈窕,我叫程窈窕。”   后半句话他记许久,“易十一你记住没!”   他嗤了声,还说不是失恋。   打开她家的门,将人放在床上,程窈窕自己滚几滚,滚进被窝。   窗大开,冷风飕飕灌进来,借着月光,他看清脚下铺满一地的画纸。   都是同一个男人。   细致到睫毛,根根可见。   四年后,在医院里,叶绍清见到了这个男人。   四年前的相遇是场意外,他没放在心上,没多久回国。程窈窕更是,喝断片,谁送她回家她都不知。   四年后他母亲发给他相亲对象照片时,那晚大雪和喝得烂醉的女生涌回他脑海。   再见她,她迟到,还忘了他,让他意外并且恼怒,甚至口不择言。   可对她的兴趣,像只猫,徘徊在他心口,时不时给他挠上一爪子,才会陪她玩这种幼稚的合作游戏。   现在看来,有些人好像动作比他更快?   ******   3、   程窈窕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   睡这么久,按理来说她应浑身舒爽才对,可她浑身泛疼。   看到她枕头旁的易纵,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掐掐大腿,疼得要命,她方信这是事实。   窜到厕所,脖子上那几颗小草莓刺目极,更倒霉的是,她姨妈来了。   蹲在马桶上,程窈窕苦思冥想半天,记不起昨晚发生过什么。   他们到底,做了没?   都说女孩子第一次会疼,可她身边毫无感觉的朋友也并非没有,脖子上的草莓不停暗示她,易纵肯定对她做了非人的事,不然他属狗没事啃她脖子两口?   靠。   易纵怎么跑她家来的?   推开厕所门,易纵已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笑吟吟看她。   程窈窕越看越像那种男人得到满足后餍足的笑。   易纵勾起唇,“昨晚睡得怎么样?”   他居然真这么问,程窈窕险些脱口而出禽兽二字,她撑住腰,稳住心神,“昨晚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在我家?”   “你发烧了,我要不来你现在可能是个傻子了。”   “……”   呵呵,所以你上了个傻子?   话这么说没错,可他怎么进来的?   “我让余好开的门。”易纵看穿她,径直告诉她,神情愉悦,越过她进洗手间拾掇自己。   「好好,你放他进我家做什么?」   余好早早醒来,等得就是程窈窕的质问。   思及昨晚和易纵的对话,她搬出早准备好的说辞。   「你生病了,病得好厉害,我一个人没办法,易纵说放心交给他,我就走了。」   余好等几秒,见她没回,试探问道,「你们没发生什么吧?」   程窈窕心如死灰,鬼知道关键时刻余好会掉链子。   「可能发生什么了。」   余好傻眼,「什么叫可能发生什么了?你自己没感觉吗?!」   「没……就是醒了身上不太舒服。」   余好彻底愣住,握住一旁洛楠的手,“完了楠楠,易十一这个禽兽,就这么把我家窈窕吃了。”   洛楠听她说完,哭笑不得。   “傻瓜,你让她问问那个人不就行了,一个男人总不会敢做不敢当吧?”   “对嚯。”余好如梦初醒。   易纵从洗手间出来,见程窈窕坐在他方才的位子上,如临大敌,她脑子里想的那些,他实在太清楚。   同一个场景,同样两个人,位置调换,神色诧异也如此大,易纵觉得好笑。   程窈窕见他笑,神经绷得更紧。   这人,笑什么笑。   她清清嗓子,“我们昨晚有发生什么吗?”   易纵将挽起的袖子放下,动作慢条斯理,有意磨她,白色衣袖遮住他有力的小臂。   他扣住袖口,乜她,“你猜。”   程窈窕僵住,我猜你大爷。   易纵穿好鞋站在门边,沙发上的程窈窕盯着他,模样格外傻。   他难得好心情,“忘了说,昨晚有人给你打电话,问你周末吃饭有没有空,我说没有。”   程窈窕怒了,“你怎么擅自接别人电话,你要不要脸?”   “你现在是别人吗?”   “……”   门被合上,易纵已离去。   程窈窕趴回床上,揉乱头发,掀开被子,企图寻找证据,除一滩血迹,什么也没有。   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血。   通话记录最近通话是叶绍清。   程窈窕觉得,易纵这人被刺激到,一言不合做出些什么无耻的事,真的太有可能。   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他对她余情未了的前提上,问题是,他对她有情吗?   她哀嚎一声,想不明白,收拾收拾上班去了。   ******   4、   程窈窕下班回家,发现楼下等着个女人,   女人长发如藻,身形有致。   是陈织。   陈织回眸笑,剥了剥长发,“程小姐,有兴趣聊聊吗?”   程窈窕想拒绝。   她又道,“是关于小纵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窈妹去喝酒不是因为十一哦,你们猜猜是什么 - 专栏接档文《抱一下》求收嗷   ☆、二十五      1、   月落树梢。   烟熏火燎的烟火气从烧烤炉传来,陈织随意擦擦桌子, 没那么多讲究, 一屁股坐下,掰开双一次性筷子给程窈窕。   老板先上碗炒粉,两人分吃, 没说话。   这种感觉程窈窕觉得新奇。   像陈织这样的人, 有一天也会和人坐在街头喝酒撸串, 不拘小节, 只求畅快。   她只和余好干过这样的事, 其他人,都是例外。   陈织递串肉给她, 弯唇笑,“老看我做什么, 先吃啊,吃饱了再聊。”   她打量过程窈窕, 以看弟媳的眼神, 漂是漂亮, 就是太瘦。   啤酒空瓶倒在脚旁, 陈织放下塑料杯, 咂咂嘴, “舒服了,鬼知道我多久没跟人撸过串了。”   她望向程窈窕,“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喜欢小纵吧。”   程窈窕咽下肉, 将签子扔入垃圾桶,抬眼,对上她,目光清澈,“以前是。”   “现在呢?”陈织挑眼,英气的眉扬起。   “你喜欢小纵。”她用上肯定语气。   程窈窕没否认。   “你们的事我知道一点,小纵他以前浑,他利用你故意接近你搁哪个女孩子身上都受不了,你说哪有这样的人,大人的事他瞎掺和个什么劲?反正我也觉得他是个渣.男。”陈织用筷子敲敲碗沿,话锋一转,“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陈织嗤笑,自顾自继续说,“你知道他有多纯情么,有天他钱包掉家里,我捡着了,里面居然夹着张女孩子的照片,侧脸压在书上睡得特香,我就问他是谁,没想真给我问出来了。”   “然后,”她说着,望眼程窈窕,“发现我弟是个死.渣.男。”   “那女孩子是你。”   程窈窕始终垂眼,静静听她说,不发表任何意见。   陈织唱半天单口相声,索然无味。   “窈窕,我就这么喊你吧,咱们差不多大,老程小姐来程小姐去怪难受。”   陈织夹颗花生扔在嘴里,似不经意,“你是介怀他故意接近你利用你吗?”   程窈窕知道,这才是陈织今日的目的。   “不是。”她摇头。   “那你的心结在哪?”   ******   2、   她的心结在,   他越过界限后,揭开□□裸的真相。   好像那个吻,是莫大的嘲讽。   早说过,程窈窕知道程庭东和易母的关系,比八年前亲眼撞破那桩丑事更早。   她猜到易十一带有目的接近她,无非是将他对她父亲的恨报在她身上。   他一天不说,她一天装作不知。   社群动物对温暖的贪恋,比独居动物高得多,高到,让她心甘情愿当回傻子。   本也仅限于此。   捅破窗户纸的那天早晚要来,她踩在钢丝上,一边靠近他,一边自我厌弃。   她抱有天真的想法,就那样吧,暧昧就暧昧,反正不过玩味。   可她高估了自己,对他,她毫无抵抗力。   拒绝不了他的靠近,拒绝不了他的亲吻,拒绝不了他的一切。   下一刻,梦醒了,泡沫被打捞起,腌臜的事实浮于水面。   变化无常,那样的落差,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好似昨日还头颈交缠的情人翌日拔刀相向,到现在,她依旧心有余悸。   厌他置身事外、游戏人间,恨自己优柔寡断、痴心妄想。   ******   3、   程窈窕抿紧唇,不语。   陈织不想逼她,安慰似的拍拍她肩,“我不为难你,好好磨磨那小子,别那么轻易放过他。”   “?”程窈窕不明所以。   是她们谈话中她漏掉什么没听见吗,陈织要以这般语重心长的口吻?   结好账,两人一起回家。   说来也巧,陈织和她住同一幢楼,她住楼上,陈织住楼下。   陈织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出声,“我现在算是明白了,那小子为什么前段时间天天跑我家楼下抽烟,我还以为他青春期复发了。”   她嗔怪似的,看程窈窕一眼。   程窈窕默不作声,她也以为他是为旁人而来。   陈织先出电梯,声控灯亮起,她按住开合键,正起脸,“窈窕,你心里介意的地方,除了你自己别人都猜不到,你不问问他,你怎么知道你想的,就一定是对的?”   她笑开,神色莫名落寞,“不是说,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吗?我不是在让你给他机会,我是希望,你能给自己一个出口。”   陈织松开手,电梯门合上,她的脸从她眼前消失。   那一瞬,灯暗下,陈织陷入黑暗里的脸,笑意尽失。   陈织躺在沙发上,一只英短从角落钻入她怀抱,撸过它毛,她低喃,“陈知笙,想不到吧,有一天我也能对别人说出这样的话。”   ******   4、   程窈窕尚未想通如何给自己一个出口,叶绍清又找她。   「周末一起吃个饭?」   程窈窕应下,他们是该谈谈。   在她和易纵关系未明的情况下,怎么看,她都不能再拖着他。   何况,他最近的邀请,未免太频繁些?她小姑都没那么多事。   叶绍清开车来接她,约好时间,她在小区门口等。   易纵看叶绍清停下车,眸光转冷,他就知道这人不会这么容易死心。   在她上车之际,易纵拨通程窈窕的电话。   “你是不是还忘了,我还没有给你项目的回复?”   程窈窕接通,闻言,收回拉车门的手。   冲叶绍清指指手机,让他等她会。   “有问题的话,我们回头再说可以吗?回头你将问题发给我,我和你再商讨。”她极尽公事公办道。   “今晚,这是期限。”拐角处,易纵盯着她,狭眸半眯。   “好。”   “晚上我来接你。”   来不及拒绝,嘟嘟声在她耳边响起。   易纵远远看她唇畔动动,似乎骂句什么,唇角弧度略微上扬。   瞥眼他们扬长而去的车子,他哼了声,若不是在乎什么狗.屁风度,叶绍清连她汗毛都别想碰到。   等了会,易纵跟上他们。   独自在他们隔壁桌,黯然落座。   ******   5、   “这顿我请你吧。”菜单推到叶绍清面前,程窈窕温声道。   “这么客气?”叶绍清笑得温良。   程窈窕不想跟他装傻,“你那天应该听到了,电话不是我接的。”   “然后呢?”   程窈窕没想他会这般问,然后发生什么她也不知。总之,她不想在两个男人之间游离。   “成年男女,有男人接了我的电话,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她带上刺,仿佛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这是违背了我们合作关系的第一条?”叶绍清不让步,“他适合你?还是说你对他有感情?”   他在赌,她哪一点都不敢承认。   如果她敢,她怎么会还停在四年前,又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这似乎跟你没有关系。”程窈窕收回手,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   “抱歉,是我觉得,我个人不再适合当你的合作伙伴,我现在扮演不好这个角色。”   叶绍清笑了声,忽然放松,靠住座椅,“程窈窕,是你怕了吧。”   “是我没有精力应付你。”程窈窕垂眼,又睁开,语气疲惫。   这么多年,易纵早成她的心头痣蚊子血,其他人,她顾不上,也不敢顾。   “家长那边我会去说,抱歉。”   她再度道歉,叶绍清关注点却是她用词,“应付?”   “是。”程窈窕直视他,“这样说或许很抱歉,但于我而言,这一切都是应付,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应该就看得出。”   “你这样说不怕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叶绍清心渐冷,装作若无其事。   “我个人以为,说清楚更重要。”   叶绍清凝住她,许久,久到程窈窕险些败下阵来。   他指尖点点菜单,“吃饭吧。”   程窈窕舒口气,知他同意了。   木隔板的另一侧,易纵放下竖半天的耳朵,算他知趣。   ******   6、   分开时,程窈窕不好意思让叶绍清再送,刚说完那般伤人的话,转头坐人车回家,她忝不起那个脸。   目送他离去,程窈窕吐出口长气,这边总算解决完。   头被人弹了下,程窈窕回头,撞见易纵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她反应过来,“你一直跟着我?”   “你应该感谢我没有直接出来让你们难堪。”易纵满脸理所当然。   他向前走,身后无人跟上,他方回头,“走啊,这家店难吃死了,晚上我们去别的地方吃。”   谁跟他我们了?   程窈窕瞪他眼,跟上他。   易纵带她一路开向郊区,期间几次她开口问他工作的事,皆被他挡回去。   她又想问。   易纵斜她一眼,“你要想我开车出事就尽管问。”   “……”   程窈窕闭嘴。   “你要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   救命,早说打死她她都不会上车。   程窈窕被他磨得没脾气,闭上眼睡觉。   再睁开眼,天光已暗,她恍觉易纵车已开到邻市。   易纵捏捏眉心,声音微哑,长时间未说话的沙哑,“醒了?”   “到了你怎么不喊我?”程窈窕解开安全带。   “谁叫得醒睡得跟猪样的人?”易纵嗤了声。   她想回怼,易纵已下车,绕过车头,进饭店。   程窈窕捏捏拳,他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挑战她的耐性。   “这家店老板是以前镇子里的人。”   “就在学校后街。”   “味道比你公司附近那家店更正宗。”   他简单解释,程窈窕听懂,哦了声,没再说话。   一顿饭,两人安静吃完,盘子全空。   饭后踏上回程,仿佛他带她来真的只为尝尝家乡味。   走到半路,他突然踩下刹车,车前灯孤单亮在夜空下。   乡道上,独他们一辆车停留。   程窈窕以为他有话要说,等半响,不见他开口。   “怎么了?”   易纵偏头,冲她笑得无辜,“车没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真可爱,所以他是窈妹的 男二真可怜,所以他是大家的 下章谈心(我以为这章能写到的QAQ) - 微博接档文《抱一下》做了个封面,有两个,有时间的小可爱们去瞅眼投个票嗷(?????) 微博@今窈   ☆、二十六      “我们怎么回去?”程窈窕忍不住问,荒郊野岭, 等到明早可能也遇不到人。   “明早叫助理来接我们。”易纵淡淡答。   他波澜不惊, 没有丝毫意外。   程窈窕猜到他是有意为之,常年开车的人怎会犯这种错。   他不开口,她也按兵不动, 调低座椅位, 欲睡, 低哑男嗓打破这片寂静。   “对不起。”   “迄今为止, 我最后悔的事, 就是那天没有带你直接离开那里。”   程窈窕望向他,神色诧异, 心脏砰砰跳起来。   ******   1、   中考完那天。   易十一兴冲冲回家,易母总担心他平时不用功, 考不上二中,没少唠叨他。   最后一场结束, 上二中成十拿九稳的事。   钥匙插进门, 铁门仿佛锈住, 他打不开。   门从里面反锁住, 他心里咯噔一声, 以为家中进贼, 绕到围墙外,轻手轻脚从自己房间翻进。   扫过自己房间一圈,和他早上出去时没有任何区别。   空气安静下来,细微娇.吟声却慢慢传来。   他不熟悉, 也不陌生。   这个年纪的男生,开始慢慢接触那些事。   女人娇.喘声越来越大。   易十一没去刻意听,也没捂住耳朵。   肉.体拍打在一起,撞.击声不绝于耳,他听见男人一声粗哑急促的喘.息,这场情.事结束。   他说不上什么感觉,好奇心作祟,怂恿他留在这里。   羞.耻感慢慢涌上心头,他又觉高兴。   替易母高兴。   易十一八岁时,易母和易父感情破裂,以离婚告终。   他哥跟易父,他跟易母。   在南城没待两年,易十一跟易母回了老家,易十一不知道易母分了多少财产,但易父仍按时给他们数额不小的抚养费。   几年过去,易母没再嫁。   易十一潜意识里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至于后爸不后爸,他个十几岁的人,还真能被虐待不成?   他又不傻。   眼下,这期望似是成真。   “你晚上还回去吗?”易母柔荑搭在男人胸.口,不紧不慢地打圈。   程庭东握住作乱的手,放在唇边吻,嗓音里残留着满满的情.欲。   “回去,不回去窈窕他妈又要吵。”   易母不大高兴,抽回手,翻身,背对着他,“你说好好的,当初你为什么要招惹我。”   程庭东赶忙覆.在她身.上,哄她。   他们柔情蜜意,打情骂俏。   隔壁房间的易十一,身坠冰窟。   那是易十一第一次听到程窈窕的名字,在她向来敬爱的父亲流连在其他女人床上时的口中听到。   易十一觉得恶心,恶心完,神经冷静下来。   整个暑假,易十一跟踪他们,偷翻过易母的东西,知道跟她偷.情的男人叫程庭东,家里有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儿,还有个他口中的母老虎,程庭东因受不了母老虎脾气,男性自尊受挫,转投可人的温柔乡。   他无措,几次试探易母,被她轻轻揭过。   直至一年后。   易父不知道从何得知,易母当别人家小.三,要把他带走。   他们谈判,易母不可能放开易十一,易十一是她后半生的指望。   易父要求易母跟那个男人断干净,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在这样龌.龊的家庭环境里成长。   最后什么也没谈成。   从那时起,易母拒绝易父的抚养费,以图跟易父划清界限,那张卡被锁进柜子里。   同时,易母开始劝程庭东离婚。   她等不下去了。   偷偷摸摸三年,她早受够。   易十一在暗地里,看程庭东左右推脱的模样,实在好笑。   哪个女人愿给他白.嫖,现在好,要付出代价了,他付得起吗?   然后。   他遇见了程窈窕。   他知道程窈窕跟他在一个学校,橙花镇破大点地,两所学校,她不来二中能去哪。   开学典礼那天,他听人说程窈窕是新生代表,要上台发言,听完他就脱了校服溜出礼堂。   篮球场在烈日下暴晒。   他抬眼,对上令人眩目的日光,单手将球砸进篮筐。   球在地上弹起又落下。   汗浸了满身,他忽生出隐密的想法。   如果她知道这些事,会不会跟他一样难受。   如果她知道这些事,一切能不能回到正轨。   程庭东那么宝贝她,说不定愿意呢。   接近程窈窕比他想象中要容易很多。   谁叫她中二又脑子里全是泡,一天天不知道想些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看她气急败坏,是他好心情最大来源。   看她急急奔向他,他以为她终于按耐不住要跟他表白,没想到是被人追了。   易十一自嘲,同她待太久,自己脑子也跟着起泡。   她跟王子宁打架,倒在楼梯间,眯眼撑起手,脸上沾有血迹。   抱起她那一刻,易十一感觉到心慌。   他着魔了。   才会偷偷动易父那笔钱,取出六千给她,也给易父发出信号,他愿意跟他走。   趁这一切还来得及。   易母翌日发现卡不见了,问他是不是他拿的。   他无所谓地承认。   她动手,他不躲不避挨她一巴掌,“明天我就月考了,您要不想我考试,尽管打。”   躲也躲不过。   考完试回头他被抽进小诊所,程窈窕那个傻呆,眼泪汪汪来找他,赖在他床前。   易十一开始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招惹她。   逗又不禁逗,装又爱装。   可他怕死她要哭不哭的模样。   她皱皱眉,他都想逗她开心。   她一哭,他还不得把命给她。   忍住痛摸她耳珠,她脸如他所想一寸寸红起来,易十一松口气。   还能脸红,那就没多大事。   易母那边催程庭东离婚催得更紧。   程庭东和家里那位,大吵一架,程庭东面子下不来,在易母一番甜言蜜语后,竟应下。   易十一变得犹豫。   到底要不要告诉程窈窕。   他带她来他家,又将她带到易母面前。   看到易母慌张的模样,他终于笃定,程庭东为了他的宝贝女儿,不会真离婚。   可程窈窕那般聪明,多少该猜到些吧。   程庭东果又使出拖延战术,易十一劝易母早些看明白局势,不要再妄图什么,易母只狠狠瞪他。   偏执极了。   易父想高三接他回南城念,他同意。   先前是他不愿走,眼下他愿意,易母自然拦不住他。   至于程窈窕。   她愿意装傻,程庭东愿意演戏,也算不错的结局。   陪程窈窕去市里那天,易十一起得早,出门时,易母哀求他,让他留下来。   他系好鞋带,半边身子被门的阴影遮住,眼底情绪不明,“您能跟他断了吗?”   易母不说话,易十一默不作声出门。   在那个狭□□仄的房间里,他吻住她。   比他以往任何一次梦境都要真实,掌下是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唇下是她水润饱满的唇。   她在梦里反反复复折磨他,他总该索取点报酬。   易十一以为,他能和程窈窕待的日子,也就这个暑假,没想到比这更短。   回去的路上,他们意外碰见程庭东和易母。   程窈窕比他想象中冷静,果然,她猜到了。   她让他滚,他居然真的松开手。   可能,他也怕。   最后一面。   易十一叫住她,程窈窕比他狠,打死不回头。   索性他放她走。   不然还能怎样呢,他又带不走她。   后来他后悔了。   在异国他乡,程窈窕睡得不安稳,毕业晚会上还心心念念地骂他。   他又气,又满足。   当初她要是回头就好了。   余好结婚,洛易两家合作过,发来邀请,他大可不去,却仍收拾妥当。   余好结婚,凭她两的关系,程窈窕怎么着该从国外回来。   避着余好和洛楠碰过面,他随意占个位置坐下,目光巡过场内几回,未看见她。   开几个休息室的门,方找到她,易纵愣在门口。   廊道里微黄的光透过门隙落在她脸上,她头发散在脑后,秀眉紧促,眼角泪光晶莹。   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她哭。   二十多岁的他没了年少时那般夸张的说辞,心尖是说不上绵密细微的疼,与怅然若失。   如果时光倒流,那天宾馆门口,他一定带她走,什么都告诉她。   ******   2、   易纵只说到她出国前的事。   程窈窕错愕完,愣愣问他,“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心情,介怀多年的事,最后不过误会一场。   可她的那些怨恨、痛苦真实存在,到现在尚哽在心头。   易纵直直望向她,与她四目相对。   “因为我觉得,没我你实在过得太不像话了。”   最没出息的是,我跟你一样。   程窈窕唇畔微张,几启几阖,抿紧,重重躺在椅子上。   易纵望她几眼,没逼她。   等了会,程窈窕推开车门,走远几步,仍在车灯照亮范围内,只是夜色浓蕴。   她蹲下,懊恼地揉乱头发,身后脚步声靠近。   她头也不回,低低道,“我想一个人待会。”清冷的嗓音里带有委屈。   易纵拍拍她头,语气如常,“知道,你回车里,外面虫子多,我抽根烟。”   程窈窕忘记最后怎么回的车上,醒来时,晨光大亮,红红日头从山那边一点点冒出,最后成为满圆。   她很多年没这样认真看过日出,几乎灵魂出窍。   座椅突然被人按起,易纵不满,看她那么久连她丝余光都分不到。   程窈窕身子跟着被扶起,回神,不明所以问他,“怎么了?”   易纵未言,倾声靠近,捏住她脸转向自己,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光明正大的感觉不要太好,易纵瞬时通体舒泰。   “你干什么!”程窈窕被他捏住脸,口齿不清。   易纵复低头,唇与唇相碰,又是一吻。   “亲你啊。”   程窈窕睁大眼,他不要脸!   强硬掰开他手,“凭什么,我跟你很熟吗?”   易纵深以为然,点点头,“一晚上了,还没想明白?”   昨晚的事涌入脑海,程窈窕不免低落,躲回自己的位置,“没有。”   易纵睨她,微微勾唇,“那行,你再想想。”拇指中指扣住,弹在她脑门上,“下车,我助理来了。”   易纵走到她车门旁,拉开,不容分说握住她手腕,将人塞上车。   程窈窕懵逼,不是说再想想么?   助理坐在驾驶位上,狠狠抹把脸,不想再看后视镜。   他强烈要求加入单身狗保护协会。   关爱动物,人人有责。   程窈窕回到南城,忆起他们此行的目的,“关于设计方案,你有什么问题?”   易纵挑眉,笑了笑,颇有深意,“回头再说。”   “……”   甲方爸爸这般煞费苦心只是为跟她解释那些陈年旧事真是太辛苦了。   还剩半天假。   程窈窕把余好约出来,一五一十说了,有个狗头军师总比她独自闷头想好。   “好好,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余好答不对题,“窈窕,你还记得我结婚那天吗,你不是在休息室睡得很死嘛。”   程窈窕不自在望她,被她说红脸,在闺蜜婚宴上睡得迷糊的伴娘天下估摸也就独此一家。   “敬完酒,我来找你,我居然碰到易十一了!”余好惊叹,“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他易纵了。”   ******   3、   在余好印象里,橙花镇的易十一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和窈窕一样,属不好亲近那类人。   南城再见他后,那种感觉比从前更强,不仅难以接近,更矜傲。   洛楠说明他身份后,余好理解些,上流社会的人,若没遇见洛楠,于她而言,确实遥不可及。   余好不明白他们怎么走在一起,也不明白他们怎么分开,从头到尾,旁观者都算不上,这回切实成第三人。   婚宴那天,他蹲在程窈窕睡得沙发旁。   右手握住她的,并非黏人的十指相扣,松松握住她。   程窈窕许在做梦,可能酒也没醒。   “易十一…”   “我在。”   “易十一…”   “我在。”   “易十一…”   “我在。”   男人低音好听极,余好快听心动。   程窈窕迷糊地喊,他不厌其烦地答。   一遍一遍,温柔入骨。   余好记得从前刷微.博刷到过一个情感博主的提问,什么样的人最让你心动?   里面有一个回答是,   他离所有人远,和所有人保持恰当的距离,他不羁,他浑,他甚至不算个好人,但他遇上你,百炼钢化成绕指柔,所有的好和爱,都给你。   你是他的唯一。   余好看他微曲的背影,自然而然想起这句话。   替他带上门,余好悄悄离开。   等婚宴彻底散场,易纵不见人影,休息室里的程窈窕仍在昏睡,身上多层毯子。   ******   4、   “其实那天在医院,你告诉我你重新见到他,我就想告诉你,但你说他有女朋友了,我就没说。”余好解释道。   又问,“所以他有没有女朋友?窈窕我跟你说,他要是有女朋友还来招惹你,那他真的是人渣没跑了,要不是…”余好冲她挤挤眼睛,“咱们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程窈窕抿抿唇,道,“那个人是他表姐,是我误会了。”   余好见机问,“那窈窕,你怎么想?”   沉默半天,程窈窕憋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余好叹气,握住她手,“要我说,你不如看看他怎么做,不管怎么说,他最开始怀有目的,就是不对,你不如见机行事,折腾折腾他。”   “不过窈窕,你上次说你们那个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程窈窕捂住眼,弱弱道出一句,“我不知道。”   遇上易纵后,一切都乱了套。   ******   5、   当晚,她家门被敲响。   以为会是易纵,没想是陈织。   陈织上下打量她眼,道明来意,“出去撸串?”   程窈窕迎她进门,“等我一下,换个衣服。”   在老位置坐下,陈织让老板先上两瓶啤酒。   给程窈窕倒上一杯,陈织自己灌下大口,望向她,眼波撩人,“听说你昨天跟小纵在路上单独呆了一整晚?”   她说得意味不明,程窈窕听出她话中旖旎意,暗暗骂句易纵,嘴上没个把门。   陈织饮尽杯中酒,似窥到她心声,笑了声,“我问的他助理,你当小纵什么都跟我说?他那个脾气,活该他追不到你。”   被人看透,多少不好意思。   程窈窕纤细的指拨过耳侧的头发,动作慢条斯理,水乡那股子韵味,浸润到骨子里去。   陈织盯住她动作,咂咂嘴,暗想,易纵看起来野,谁能想到会栽在这么个大相径庭的姑娘手里。   程窈窕一杯下肚,陈织已干掉一瓶,不免为她惊人的酒量咋舌。   程窈窕敬她酒,“谢谢那天你跟我说的那些话。”   陈织没客气,“心结解开了?”   程窈窕点头,又摇头,陈织看出她的犹疑,没揭穿,话拐到其他地方,“你认识黎蔓吧,她也你们那过来的。”   程窈窕嗯了声。   黎蔓这几年成明星,在娱乐圈浑得风生水起。   “她是林家外孙,我外公,也就是小纵他爷爷,跟林家爷爷关系好,特喜欢黎蔓,想撮合他两,但我外婆不喜欢,一直在给小纵相亲。”   “那个黎蔓…”陈织拉长尾音,像是想起什么,凝两眼程窈窕,勾出嘲讽的笑,“过几天回南城,我外公肯定会安排他两凑堆的。”   陈织掀掀眼皮,对程窈窕抛去个媚眼,“窈窕,你要加油呀。”   程窈窕被她喊得骨头一酥。   陈织继续自顾自道,“易家长辈多多少少知道小纵他妈做的那点破事,要是知道小纵喜欢你,肯定会对你有意见。”   她语重心长拍拍程窈窕的肩,“不过你放心,我们肯定都站在你这边的,窈窕你这么好,拿下那群老骨头肯定不在话下。”   程窈窕额角抽动,彩虹屁谁不会吹呢?   酒醉饭饱后,程窈窕方回过神,被陈织绕了进去,她分明什么都没说,陈织就默认她为弟媳。   易纵他想得美!   ******   6、   程窈窕再催易纵一次设计方案的事,易纵老话回她,「回头再说。」   尚未等到他的回头,成晟叶先带她去晋城谈项目。   机场。   程窈窕接过成晟叶的行李箱,“老大,我帮你吧。”   成晟叶笑着推脱一下,“那怎么行,怎么能劳烦咱们的大美女。”手却松开。   程窈窕笑笑,接过。   他们刚进去,成晟叶余光一瞥,瞥到门口的易纵。   成晟叶停下,“我看到易总了,窈窕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程窈窕心知他将他们想成那种关系,神色不变,微微笑,“老大你去吧,我先去领登机牌。”   成晟叶眼珠子一转,没为难她,只当她拿乔。   “易总,接人还是出差?”易纵空手来,身后没跟人,成晟叶自不会以为他要去哪。   “接人。”   “正巧,我带窈窕去晋城谈项目。”   他话刚落,身后传来一声娇笑声。   “易纵,多谢你来接我。”   成晟叶鼻尖扑过一阵香风,是闻过再也不会忘的味道。   易纵垂下眼,双手仍拆在口袋里,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女人自然接过话,“你车在哪,我们走吧。”   成晟叶抬眼看女人,一眼心惊,又多看了几眼。   回过神来,女人已同易纵走远。   程窈窕见门口没其他人,才出来。   她有意躲易纵,谁知碰到他会不会当人面说浑话。   “老大。”   成晟叶盯住她的脸,喃喃出声,“像,真是像。”   “什么像?”   成晟叶赶紧摇头,刚那女人是黎蔓,娱乐圈挺有名的女明星,竟长得和程窈窕有六七分像,两人没在一起时,许察觉不出,可她们这前后脚的来,成晟叶察觉其中蹊跷。   程窈窕能被易纵看上,不定托了这张脸的福,但这样的话,他自不会在程窈窕面前说。   ******   7、   在晋城酒店落好脚,已近黄昏。   同对方约的时间在明天,今晚就给他们养精蓄锐。   程窈窕拿好门卡,同成晟叶打过招呼,缩回自己房间,拿好衣物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她穿好浴袍,拉开窗帘,凝住脚下穿流的人群,明灭光影打在侧脸。   门铃声忽响起,程窈窕惊醒,成晟叶这个点找她干什么,手忙脚乱翻出衣物。   门铃声锲而不舍,伴有低沉男音。   “是我。”   程窈窕停下手中动作,拉开门,“你来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一,补昨天的更新 终于解释完了,谁再骂十一渣男我翻脸哦 - 差点忘了!!!昨天情人节,本章留评送红包!!!祝大家昨天情人节快乐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十七      1、   易纵目光落在她胸口曲线,一眼别开, 闪身进她房间, 看到她床上翻得乱糟糟的衣服。   “穿成这样给我开门,是想勾引我吗?”   程窈窕翻个白眼,手上毛巾兜头罩住他脸, “滚出去。”   易纵笑笑, 扯下毛巾走近她, 擦拭她湿漉漉的头发。   程窈窕略略回头, 没说话, 安安静静坐在床沿任他摆弄。   等到半干,程窈窕又问, “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今天我也去机场了。”易纵手上动作未停。   “我知道,然后?”   “去接的黎蔓, 家里老头子让去的。”   程窈窕哦了声。   这回轮到易纵不满,“没了?”   程窈窕看他一眼, 补上句, “知道了。”   “……”   易纵耷下嘴角, 毛巾一扔, 头发也不擦, 走到阳台抽出跟烟, 火机火花一闪,轻微一声,它熄灭。   他指尖撵撵烟头,到底没抽, 怕她受不得烟味。   易纵等半响,房间里的人半点动静没有。   要不是怕她误会又给跑了,他合着要眼巴巴开几个小时车过来么。   程窈窕坐在桌子前涂水乳,有模有样,完全把他当空气。   易纵步子挪向她,弯腰虚覆在她身上,大掌盖住她握瓶子的手。   他凑在她耳边,唇畔若有若无地碰,“你故意气我呢?”   程窈窕不说话,耳尖一寸寸红透。   易纵捏住她软薄的耳,在指尖揉.捏,“什么时候才能把你这脸红的习惯改改?嗯?”   程窈窕扛不住,手抽不回,她闭闭眼,身子扭向他。   清亮的眼与瓷肌上的薄红形成鲜明对比。   她张开唇,眼尾挑起,“我就气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赤.裸.裸的挑衅。   易纵想扣她下巴,她低头躲过,手肘撞上他胸膛,从他臂下钻出。   程窈窕扬扬下颌,笑容得意。   见他直起身,揉揉手腕,眼神变得危险,程窈窕见好就收,“不闹了!”   怕他冲动似的,又道,“你答应了让我再想想的。”   易纵挑眉,手活动舒服,扯开喉间领带。程窈窕像只刺猬,浑身竖起刺,大有他过来她就同他平死一搏的架势。   “行了,不闹了。”   程窈窕微微放心,看他几眼,拿起睡衣躲进厕所换下。   很普通的居家服,短袖,短裤,中规中矩的。   易纵望她一眼,收回目光,“怎么换睡衣了?”   “上次谁说我的?”程窈窕哼哼两声,推他肩,“哎,别赖我这儿了,明天我还要早起。”   易纵稳若泰山,“这家酒.店没房间了。”   “你不会换家酒店吗?”   “程窈窕,我开六七个小时车过来,就为了跟你解释,你现在还赶我?”易纵叹口气,怀柔。   “……”   这赖她吗?   程窈窕最后没再说话,默认他的行为。   易纵没想一步登天,老老实实在沙发上窝一晚,睡得还不错。   倒是程窈窕,翻来覆去整夜,怕他不舒服,又怕他爬.床,不得安稳。   盯着两大黑眼圈起床,程窈窕动作麻利地给自己画个妆。   易纵从她起身那一刻便醒了,闭眼假寐。   程窈窕见他还在睡,喊他起床。   手刚碰上他肩,被向下拉,撞上男人硬邦邦的胸膛,整个人栽他满怀。   程窈窕挣扎,易纵安抚似得拍她背,“别闹,沙发睡得我腰酸。”   那跟抱她有什么关系,程窈窕想捶死易纵这个逻辑怪。   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易纵恬不知耻,勾唇笑,“但是,抱你一下我就舒服很多,要是能亲一下说不定我能满血复活。”   “……”程窈窕黑下脸,给他背上一拳,“起开。”   易纵陪程窈窕吃完晚饭,匆匆赶回南城。   成晟叶见程窈窕起这么个大早,资料准备妥当,心下满意,剖开她背后金.主不谈,她也不是个绣花枕头。   ******   2、   晋城项目进展顺利,不过几天回了南城。   程窈窕没想会那么快见到黎蔓。   黎蔓带着口罩,神色嫌恶,在白大褂面前坐下后,美眸眸光流转,褪去不耐的神色。   “叶医生,我伤口严重吗?”黎蔓揭下口罩,笑吟吟的,换上平日大众面前那副完美女神的假皮囊。   叶绍清推推金丝框眼睛,看她一眼,不带丝毫感情。   他拨开黎蔓额边遮住伤口的发,起身拿消毒棉签,扯开黏在伤口处头发时,没有格外怜惜,疼得黎蔓嘶声,笑意险些维持不住。   “伤口怎么弄的?”叶绍清惯例询问。   “家里小孩不懂事,不小心砸的。”黎蔓柔声道。   叶绍清没多嘴,“伤口别碰水,不想留疤就忌忌口,辛辣刺激的东西别碰。”   黎蔓垂下眼,不知想了什么,再抬头,脸上神情已是平常。   黎蔓起身,转头碰见个女人。   长卷发,身材高挑,还有一张和八年前没什么的变化的脸。   黎蔓露出笑,素手撩过鬓发,“程学妹,好久不见。”   程窈窕点点头,搭在另一只脚上的脚放回原处,站直,不可置否,“是很久没见了。”   久到,她跟以前几乎长得完全不一样,要不是听他们说半天话,她还真认不出来。   “这么巧,也是来看医生吗?”   程窈窕一语双关,下颌指向她身后人,“确实是来看医生的。”   黎蔓目光落在她手中提的东西上,再回眸看眼叶绍清,颇有深意地笑笑,“那学妹慢慢看,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   与她错身而过后,门被人从里头带上。   程窈窕叹口气,将礼物放在叶绍清桌上。   “陪我小姑来体检,她觉得我耽误了你,非让我给你带点礼物过来赔罪。”   扫过那些东西一眼,叶绍清大致知数,她说得随意,礼物却准备得精心,到底是谁内疚还真不好说。   收下礼物,叶绍清淡声问,“我快下班了,等下请你和阿姨吃个饭?”   “不用,我就过来看眼,现在看完了,等下就走。”   “这是相亲失败连朋友都做不成吗?”叶绍清笑开。   程窈窕直直盯住他,“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   叶绍清唇角笑意褪下,镜片下的眼清冷逼人,“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程窈窕没否认。   晃晃手机,“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程敏在医院门口等程窈窕,看她这么快出来,不大满意,“你这孩子,是不是放下礼物就走了?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人情世故也不通?”   程窈窕不顾她的唠叨,亲热挽住她手,“知道了小姑,下次不会了。”   “对了,小姑,你知道有个女明星叫黎蔓吗,前两天有人说我跟她长得还挺像。”程窈窕似无意提起这事,“喏,我给你看照片。”   程敏仔仔细细看过她脸,拍着她的手,“哪里像了,你比她好看多了。”   又细看照片两眼,程敏道,“你还别说,还真有点像。”   程窈窕笑笑,没再说话。   ******   3、   白天的事,叶绍清猜得差不离。   去晋城前,程窈窕已想起那段往事。   她以前那么心大,独自随随便便跟个男人喝酒,喝到烂醉,还告诉他自己住哪,就算那天情有可原她也觉得自己蠢。   好在叶绍清是个好人。   这让她更不安,她醉了,忘记那天的事,叶绍清却没有。   回想他们重遇以来的一切,程窈窕不敢笃定他的心思,却也有几分怀疑。   他们这样的社畜,忙工作忙生活都够呛,愿意在别人身上花心思,自是有所求。   显而易见,他求得她给不起。   还是界限分明得好。   ******   4、   “易纵,你尝尝这个,我觉得这个好吃。”   黎蔓给他夹菜,嘴上手上不停,这热切模样,和从前如出一辙。   易纵没动筷子,“你自己饿就自己吃。”   他冷声冷语,黎蔓神情受伤,易纵看着就烦,“不想看我脸色下回就别让老头子逼着我陪你出来。”   被他这么一说,黎蔓彻底没胃口,深呼吸几次,方忍住眼泪。   她知道易纵烦女人哭。   结完帐,易纵抽身出门,黎蔓跟上他。   他步子大,黎蔓脚下细高跟鞋,本就走不快,她气极,喊他几声,易纵才愿停下等她。   黎蔓脚底磨得生疼,扯住他衣摆。   “你走慢点好不好,我脚疼。”   易纵冷冷盯着她的手,墨色瞳仁里布满不耐,“松手。”   “这回不怕狗仔偷拍了?”   被他讽到心口上,黎蔓不情不愿收回手,水汽不受控,在眼底氤氲,她抿抿唇,道,“十一,你怎么就这么讨厌我?”   初中起,她就认识他,她替他挡过那么多次麻烦,又从那破镇追到南城,他怎么就那么无动于衷呢?   易纵彻底丧失耐性,“你都知道,还眼巴巴贴着我干什么?要我说多少次,我不喜欢你,耍那些心眼有什么意思。”   他扫过她的脸,“别叫我十一,听着烦。”   不远处。   池砚看完这一切,摸摸下巴,“我哥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会怜香惜玉。”   他转向身旁人,“不过窈窕你放心,我跟我哥完全不一样的。”   程窈窕没注意他说话,暗中感叹,易纵不客气起来说话真不好听,说是难听都不委屈他,难怪当初黎蔓要哭得梨花带雨地跑。   池砚像是想起什么,“我奶奶这周末还给我哥安排了相亲,要我盯着他去,你要不要一起?”   “啊?”程窈窕不解,带上她算什么。   “你别多想,我们两大男人,人一个姑娘,我怕她不好意思,上次叫小织姐去的,这回要不你帮我个忙?”   程窈窕低头想了会,应下。   不知道易纵,看见她会不会很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轻易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二十八      1、   “哥,这是谢轻笑。”   易纵方落座, 池砚嘴不停, 把女方家世、学历、工作介绍得一清二楚。   易纵不时瞥他身边人两眼,池砚以为这回他终于王八看绿豆看对眼,越说越起劲, 甚至怂恿他主动些。   易纵终愿看他, 池砚不觉有异, 推谢轻笑往他那边去, “轻笑, 我哥就是个闷葫芦,你别介意啊。”   不忘寻求身旁人附和, “窈窕,你说是吧。”   程窈窕闷闷嗯了声, 不说话,继续吃。   她错了。   这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样。   易纵来得晚, 池砚硬头皮把易纵和谢轻笑两人安排坐在一起, 没想池砚今日这般没眼色, 易纵目光逼得她犯怂, 池砚还在剃头担子一头热。   她想看他笑话, 他倒好, 理也不理他们,一个人悠悠看戏。   池砚想在程窈窕面前表现,嘴巴没停,舌灿若莲花, 谢轻笑被他夸得脸颊红红,低下头,模样羞赧。   饭局过半,池砚收住嘴。   易纵缓缓脸色,目光移到他身旁的人,唇角掠起弧光,“其实我觉得,你带来的另一个人更有意思。”   池砚僵住给程窈窕夹菜的手,笑意收敛,假笑问,“哥,你什么意思啊?”   程窈窕想找条缝钻进,低头,眼观鼻鼻观心,闷头吃菜恍若未闻。   池砚将她反应纳入眼底,哈哈一笑,欲打圆场,“刚我听错了吧,继续继续。”   易纵却不放过程窈窕,开口,低哑嗓音磨过她心眼,“程窈窕,你说是不是?”   至此,程窈窕装不得傻,抬了头,牵牵嘴角,“易先生胡说什么呢?谢小姐都不好意思了。”   递给他个眼神,程窈窕求饶。   撞撞池砚的胳膊,他立马反应过来,“就是,我就说我听错了。”   话题转不回去,池砚顺势问,“原来你们认识啊?”   程窈窕点头,抢先开口,“我们以前高中同校,就认识。”   池砚心底有异,眼下不好说,点点头,配合他们。   易纵见状冷笑。   酒杯在他修长指尖晃晃,搁到桌上,撞击声不小。   气氛再难好。   程窈窕找借口去厕所,准备先溜,场子还给他们,不定还能抢救下。   细长的指浸在温水里,她愣愣盯住镜子。   倏忽记起,许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的神情、语调,将她抵在墙角,指腹温热,擦过她耳畔。   一边吻她,一边问她。   “程窈窕,你承不承认?”   强势又惑人,比她心头.蛊更可怕。   程窈窕叹声,压下水龙头,难得后悔。   不该一时起兴答应池砚的,让今天那女生尴尬不说,笑话没看成,反被将一军。   回头还得给池砚道歉,思及此,不免惆怅。   她转身,见易纵靠在左侧墙上,脸色不好。   门被带上,洗手间只有他们二人。   “那个,这是女厕。”水从她指尖滑落,滴在地板上,圈圈点点汇成小滩水渍。   易纵半眯起眸,打量她,目光如有实质,一点点剥.去她的外衣。   她裸.呈在他面前。   “戏好看吗?”   这话怎么答都是错,程窈窕咬咬唇,主动道歉,“下次不会了。”   还想有下次,易纵生出股无名火,“程窈窕,你把我当什么了?”话冲得很。   程窈窕微愣,这都什么跟什么。   “看我跟别人搅和在一起,你很开心?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跟别人有关系?”   易纵质问声不断,程窈窕脾气上来,“是我逼你来相亲的吗?你冲我生气干嘛?”   他原是打算过来给个回复,让他奶奶安排的人看清形势,没想会见到她,她在池砚身旁,安静温婉,看得他来气。   留下来,更气得要命。   气极反笑,易纵扯开锢着他的领带,挪开腿,慢慢逼近她。   程窈窕看他不太对劲,下意识后退,嘴上不忘劝他,“易纵,你冷静点,杀.人.犯.法的。”   嗤。   他笑了声,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浆糊。   程窈窕腰靠上洗手台,大理石冰凉,透过薄薄衣料直贴肌骨,她配合地打个哆嗦。   易纵挽起袖子,大掌不容分说扣住她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   他低头,俊脸在她面前放大。   她闭上眼,任他施为。   程窈窕只觉自己被拉进一个更为狭小的空间,哒得一声,门锁被合上。   她睁开眼,眼前光被他高大的身躯遮住。   “你干什么?”   易纵指腹压在她唇上,他弯下脖颈,额前碎发细细密密落在她脸上,鼻尖斥满他的气息。   “外面来人了,小声点。”   拉开距离,易纵不出意外看到她紧张又松口气的表情。   他指尖弹在她额头,颇为用劲。   程窈窕痛,不敢喊出声。   不知等多久,许是一个世纪。   外面没了响动,程窈窕探出头看,确定没人,一出来,拉到离他最远的对角线处。   易纵火气已下去,对她他能有多大火。   今天生气说到底是他底气不足,从前他是布局者,冷静看她入局,再甘愿陪她沉沦。   现在倒好,她像握不住的风,仿佛随时会消失在他手中。   他掀起眼皮,神色恢复平静,“你过来。”   “过来干嘛?”程窈窕警惕看他。   “让你过来就过来。”   “……”   程窈窕慢吞吞挪到他面前。   他抬手,食指勾住她下巴,怕她躲闪,扣住她腰。   易纵盯住她水润的唇,拇指指腹抚过她唇畔,低头,狠狠咬上一口。   程窈窕瞬时跳开,捂着嘴。   靠,他是狗吗?还带咬人的。   易纵捻捻指尖,探出鲜红舌尖,舔舔唇,尝到咸腥味。   他笑笑,心情好起来,“还有下次,你等着。”   说着,他目光滑过她胸口。   程窈窕身子僵住。   ******   2、   谢轻笑擦擦嘴,看池砚魂不守舍,安慰他,“今天还是要谢谢你,这家店很好吃。”   池砚恍惚,回她,“是吗?”   “易先生应该…”谢轻笑微顿,思索措辞,“心有所属了,我也没有想攀高枝的意思,烦请您转告他。”   谢轻笑还想说什么,话到唇边,咽下,起身离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偌大包厢,圆桌上,独剩池砚一人。   他坐许久,去结账,被告知已被结了,他垂下眼,开车疾驶而去。   酒瓶堆在他脚边,倒一地。   池砚眼前出现虚影,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   徐图拍他脸,看他喝得烂醉,说胡话,心疼得眼泪汪汪。   “池砚,池砚。”   池砚定睛看她许久,认出她来,不耐拍开她手,“你来干什么?”   “我接你回家。”   “回家?”池砚想起易纵,“不回。”   “回去他又耍我玩。”   徐图没法,守着他,等他彻底醉透,叫酒保过来把他扶到休息室去。   这家酒吧朋友开的,特意留有休息室给他们。   池砚步子趔趄,看到徐图,仿佛刚看到她似的,指她鼻子大着舌头问,“你怎么来了?”   徐图不会撒谎,老老实实道,“易纵哥哥说你肯定在这儿喝酒,我就来了。”   “易纵是谁?”总算到房间,池砚一把抚开酒保,骂骂咧咧,“王八蛋,让老子去追程窈窕转头又翘了我墙角。”   徐图怕他摔到,忙去接。   池砚不管不顾扯住她,不知怎么弄的,两人倒在床上。   翻身骑在她身上,池砚盯住她脸,怎么看也看不清,“徐小图,你说你是不是也是易纵那个王八蛋安排过来逗老子的。”   徐图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伸手推他,“池砚池砚,你下来,你压得我疼。”   她手软弱无骨,小小一只,抵在他胸口,毫无章法地动,人没推开,反勾出他一身火。   徐图仍在喊他,“池砚,池砚。”   一声一声,吵得他不得安宁。   池砚不舒服,摸到她脸上,对准她唇,堵住,世界一片清静。   翌日。   太阳晒了屁股,池砚醒过来,头是宿醉过后的酸胀。   很快他察觉到不对,怀里多坨软软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他抽出手,掀开被子,看清她脸。   整个人跌到床下,被吓得。   靠。   他.妈的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等徐图醒过来,池砚已收拾妥当,她坐起身,光.裸的上半身清楚展示在他眼前,青紫一片,简直,不堪入目。   池砚扑过去拿被子遮住她,摸出件衣服,塞给她,“快穿上。”   他揉揉鼻子,背过身去,身后一阵窸窣。   “穿好没?”   “好了。”徐图开口,嗓音怪异地哑。   池砚更烦,做回椅子,死死看着她,“这事不许说出去,听见没!”   徐图想起昨晚他的疯狂,脸慢慢红透,那抹红蔓延到脖子下,和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迹交织在一起。   她弱弱喊他,“池砚。”   池砚像炸毛的刺猬,暴躁极,“不许喊我!”   ******   3、   池砚回到自己家,易纵已等他许久。   见到他自然没好脸色,“在我家干嘛?”   易纵放下手中电脑,睨他,好整以暇,“你不先去洗洗?”   池砚犹豫一番,捞起衣服奔浴室去。   看到镜子中邋遢到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池砚心底罪恶感更强,他昨天以这幅尊容跟徐图上.了.床,徐图怎么下得去口?   池砚在他面前坐下,易纵递给他杯蜂蜜水,“昨晚过得怎么样?我听说徐图也没回去。”   “靠,你叫徐图来干嘛?抢了程窈窕,你还非得把徐图塞给我?我这么好糊弄吗?”池砚踹了脚桌子,蜂蜜水溢出杯壁,洒满桌。   “人是你叫我去追的,现在撬墙角的还是你,好人坏人全让你当了。”池砚抓抓头发,语气放缓。   头一回对易纵这么说话,他虽怒,但虚还是虚的。   易纵抽张纸,把撒出的水擦净,抬眼看他,“说完了?”   池砚闷闷点头。   “程窈窕的事,我没早告诉你是我不对,怎么解释都是我不对,我道歉,但撬墙角这个词不对。”   “她从来都是我的人。”   先前他一门心思扑在程窈窕身上,压根没想池砚看中的是她,等他回过神来,池砚已追得一股劲,怎么也开不出那个口,昨天揭开,方式不当,却能彻底断他念想。   “再说小砚,你问问你自己,你真不喜欢徐图?”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没想到会是池砚和徐图先开车车QAQ   ☆、二十九      1、   程窈窕送资料给宋佳和,宋佳和淡淡看眼, 同她叮嘱另一事, “晚上有个和颜悦的酒会,你跟着一起去。”   程窈窕想起上回林津动手动脚,想推拒, 宋佳和又道, “还有其他几个也会去, 你们好好沟通一下, 别出岔子。”   “有其他要注意的地方吗?”程窈窕弯下头, 脖颈修长,线条流畅, 是好看极的弧度。   明明是谦卑,宋佳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上回若非她运气好, 得贵人解围,她现在哪能好过。   一不靠谱极的想法从宋佳和脑中闪过, 掀起眼打量她眼前人, 随后笑开, 易纵那样的人, 什么人没见过, 怎偏会看上她。   她点点笔, “没什么,别迟到就行。”   程窈窕通知部门其他几人此事,去茶水间接水,里间有人在私语。   “晚上颜悦的酒会, 这次要是顺利结束,佳和姐升副主管应该板上钉钉了吧。”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但你看老大,上回去晋城,不带了个什么根基都没有的程窈窕么,这事谁说得准呢?”   “哎先不说这个了,晚上几点来着。”   “六点,等下别说漏嘴啊。”   细白的指握住杯子,微微泛白,程窈窕松开,转身回自己位子。   宋佳和告诉她的是六点半。   她睨过其他几人一眼,他们神色如常,似乎专注于眼前工作。   程窈窕压下想告诉他们时间不对的冲动,挲挲页角,鸦青的睫阖下。   被排挤的感觉,真挺差的。   酒会安排在明鼎山庄。   程窈窕付给师傅钱,眺看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若非她多留个心眼,晚半个小时,她如何也赶不过来。   另一辆车停下,程窈窕回头,是中午在茶水间说话的几人,还有那些她通知了错误时间的人。   瞥见程窈窕,颜色尽失,短发稳住,小步迈过来,挽住她小臂,亲热道,“窈窕,你怎么也来得这么早呀。”   “怕迟到,就提前过来了。”   短发给身后人递个眼色,有人附和,“是呀,我们也怕迟到来着,就来得早,还挺巧的。”   她们衣着光鲜,一看便精心打扮过,独她一人穿工作装。   程窈窕明白自己还是被算计了。   她抽回手,脸色如常,她们见她这样反而心里没底。   宋佳和走过来,看她们聚在这儿,瞥见程窈窕时神色微僵,旋即笑开,“都在这儿吹风干嘛,不进去?”   “这不等佳和姐嘛。”   宋佳和唇角笑意淡淡,望向程窈窕,“窈窕,我没跟你说今晚酒会要穿的正式点吗?你这样,等下颜悦的人看到要多想了。”   程窈窕不卑不亢,“您中午忘记告诉我了,不过不打紧,我会处理好的。”   宋佳和被她顶得没脸面,拉下笑,“那就好。”甩手走了。   程窈窕叹气,拨通余好的电话,“好好,帮我个忙。”   “你说。”余好听她语气,直接应下。   等在休息室,工作人员给她送来衣服,明鼎这样的地方,向来会替有钱人备好些礼服,以防万一,洛楠自会有门路,她同余好打个招呼便是。   “您腰这儿有些松,我帮您用暗扣处理一下,鞋也给您放旁边了。”   工作人员态度极好,程窈窕同她道过谢,进会场。   林津对程窈窕念念不忘,从宋佳和哪里打探消息,“你们部的程小姐呢,怎么今天没看见她。”   宋佳和晃晃手中香槟,笑开,“她今天不舒服,我就让她在旁边休息去了,怎么?林经理这是不满意我陪您吗?”   林津眼底精光掠过,暗唑道,谁敢对你这种老妖婆下手,赔了笑脸,目光却忽亮起来,“我看宋组长是故意把她藏起来的吧。”   来人一身月白长裙,丝绸质地,贴身勾勒出曼妙曲线,裸色高跟,偏棕的发,清泠得如同月下美人。   林津看直眼,宋佳和随他目光回头,看见她模样,笑意全无。   “佳和姐,林经理。”程窈窕乖巧打过招呼。   倒非故意去惹她,她方进场,林津已看到她,那样赤.裸的目光,她装看不见太过明显,好歹她前期辛苦这么久的项目,她不想临了出岔子。   林津关切问她,“身体怎么样?还是不舒服吗?”   “好些了。”她点头。   宋佳和凝在她身上的目光冰冷,程窈窕视而不见,陪在一旁,林津不放她走,她也不能直接甩脸子离开。   宋佳和有意无意将话题往项目后期带,她没参与,插不上话。   两人聊半天,宋佳和似乎刚想起她,故作歉意,“林经理,你看我们,聊过头把窈窕晾在一旁这么久,她身体本来也不舒服,要不先让她去休息?”   林津知轻重,色.心再怎么重此刻也泛滥不得,放她走了。   程窈窕乐得躲开他们,她出了席,没落下话柄,宋佳和回头说不得她什么。   但鞋不是合适的尺码,磨脚,站着怪疼。   路过部门同事,程窈窕淡淡点头,回休息室。   她背影消失在拐角,短发乜她,轻蔑道,“看她清高到什么时候。”   ******   2、   换回衣服,将衣物还给工作人员,“鞋不太合脚,磨破皮了,上面沾了血迹,这是我的名片,回头清洗费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把钱给你。”   工作人员听她脚磨破,比她更紧张,怕她怪罪,连连给她道歉,程窈窕摆摆手,手机恰响起来。   程窈窕看眼来电人,向外走去,接通。   “你在哪?”和同行的人打好招呼,易纵方有时间给她打电话。   “休息室。”   “出来,我在花园里。”怪不得他没找到她。   成晟叶通知他这事时,他和人在去应酬路上。   林津这几年势头正猛,做事肆无忌惮起来,担心她被人拿捏,点了下属和另一个主管前去赴宴,他打车来明鼎,托关系进来,折腾一番,还没找到她人。   易纵点根烟,夹在指尖,没抽,垂眼看火星明明灭灭。   说戒烟容易,戒起来难,想抽的时候点根闻闻味儿也好。   易纵回身,看她一身工作装,猜她被人整了。   他掐灭烟,走过去毫不客气弹她额头,“你这身是怎么回事?”   程窈窕一五一十说了,易纵听完,皱眉,语气不冷不热,“别人家的老公比我这个现成的男朋友好用是吗?”   “不要脸,谁答应你了?”程窈窕脸微红。   易纵没跟她死拧,“要我帮你出气吗?”   “那倒也不用。”和宋佳和还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易纵未多言,牵过她手,程窈窕挣了下没挣开索性让他去。   “那我们先走?”   程窈窕点头,走出山庄门口,发觉是真的走,不是开玩笑。   “真走啊?”   “不然呢?怕你这小身板打不过人家我都打车过来的,你还不知福?”   “……”   真是谢谢他了。   不到半程,程窈窕就凉了。   她脚后跟磨破,渍出一大块血迹,和黑色西裤融为一体,若非易纵看她走路姿势怪异,还看不出来。   “你是猪吗?感觉不到疼?”易纵提起她裤脚,疮口触目惊心。   赏她脑壳一锤,将她打横抱起,程窈窕身体落空,拦住他肩头,慌张极,“好多人看着啊。”   这个点,街上不少人,行人侧目而视,羡慕、嗤笑,擦过便没,谁也没那个心力停下来看他们,顶多当个热闹看看。   易纵冷眉冷眼,“我管他们。”   “你要是再动,我就亲你了,法式热吻不带重样的那种。   程窈窕老实下来,偎在他怀中。   不远处是药店,易纵把她放在路边小花圃围栏上,给她买药。   程窈窕百无聊赖,四处张望,瞥见他回身跑来的模样。   身后霓虹闪烁,行人仿佛静止,惟他是鲜活的,是彩色的,是明亮的。   他像光,穿破重重云雾,奔赴她。   程窈窕脚上感觉到痛,他帮她把鞋脱下,正用消毒棉签擦伤口。   他单膝蹲在她面前,像极经典桥段里求婚的姿势,低眉专注的模样,比平时更认真,也更好看。   程窈窕一瞬不瞬地看他。   易纵抬头撞见她,咧嘴笑,“怎么?被我迷到了。”   “被我迷到了就赶紧跟老.子在一起,别一天天净瞎想。”   贴好创口贴,程窈窕穿好鞋,指尖反复碾磨,脸上总算有笑意,“你挺会做梦的。”   易纵掐她脸一把,挑眉,背身蹲下,“行了,赶紧上来,送你回家。”   这回程窈窕没再扭捏。   “易纵,你说宋佳和这次人事调动能如愿以偿吗?”   易纵冷笑,“偿个鬼,她做梦去吧。”   “你好好说话。”程窈窕锤他。   “你们公司有个董事女儿要空降,哪里轮得到她。”   程窈窕放心,空降不定比宋佳和差,宋佳和已和她结怨,她升上高位,只怕更想整她。   “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听见没?”   感情他还介意这事呢,她已习惯在有困难的时候找余好,没想太多,毕竟他们中间横隔那么多年时光。   程窈窕趴在他背上笑,没说话。   易纵心里不舒服,狠狠颠她,程窈窕收紧横在他胸口的手,埋头在他耳边,声音轻轻,“听见了。”   “但是易纵,我还没想好,你不许得寸进尺。”   易纵哼哼两声,一路把她背回家。   谁知道他们为什么鬼迷心窍似的,不打车。   程窈窕后来偶尔还是会想,如果他只是易纵,她只是她自己,没有其他,幸福肯定要来得更安稳些。   ******   3、   周末同余好逛街,南城千万人口,偏偏碰上黎蔓,程窈窕都不知这是什么孽缘。   脸上带着大黑超,黎蔓身边跟个助理,手里提满购物袋,脚下步步生风。   见到程窈窕那一刻,黎蔓愉悦的心情一扫而光,直冲她去。   她摘下墨镜,“程学妹。”   余好认出她来,没给好脸色,谁对着个仿她家窈窕脸的假货能有好脸色。   程窈窕拍拍余好的手,安抚她,礼貌点点头,没说旁的。   “我听小纵说,你在远程工作,还跟小砚走得很近?”她笑得暧昧。   程窈窕满脸黑线,黎蔓真是今非昔比,脸皮厚太多,若是她知晓上次写字楼下她和池砚目睹一切,不知今日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余好听她话来火,小纵你个鬼,易纵这家伙怎么还跟这女的牵扯不清。   程窈窕清清嗓,“听我一句劝,他那个脾气,不让你喊十一,更不会想听你喊他小纵的。”   黎蔓听懂,脸唰得变白。   程窈窕见好就收,和余好换另一边走。   余好仍在愤懑,“窈窕,你告诉我,她那个整容怪跟易纵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她喜欢易纵。”程窈窕让她说话注意些。   余好吐吐舌,她并非歧视整容,人人都有爱漂亮的权利,如果整容能让自己更开心、更自信、生活得更好,未尝不可。   她气的是,黎蔓明明不丑,这么多年却在潜移默化往她家窈窕的模样整,公然承认自己整容,嘴上道只是为了更好的发展,艹起耿直人设来。   余好想想,气不打一处来。   黎蔓戴回墨镜,死死盯住她们离去的背影。   助理不清楚刚离去的女人跟黎蔓什么关系,但也知黎蔓落下风,半响不敢开口。   黎蔓胸口微微起伏,许久,呼吸平静下来。   “东西你先带回去,我去趟易家。”   易老爷子听说黎蔓来了,赶忙让管家换上她平日爱吃的点心零食。   黎蔓提着大包小包进来,易老爷子边嗔怪她客气,边让管家收下。   礼物不重要,人年纪大了,独看中这份心。   易老爷子问完她最近的情况,挤挤眼,“你和小纵最近怎么样?”   易老太太闻言,织毛衣的手顿顿,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老花眼镜从鼻梁上滑下也不知。   黎蔓面露苦色,“易纵很好,爷爷,是我配不上他。”   易老太太心里满意,自个儿知道就好。   她不喜欢黎蔓,活到她这把岁数,什么人精没见过,黎蔓什么段数在她面前都不值当。   偏偏老头子觉得她可怜,还爱听她说好话。   那也没什么大碍,他撮合他们的,她继续给他家小纵安排好姑娘。   易老爷子打她手,看着疼,实际装模作样,“你这孩子,什么配不配的,瞎说。没事,你们年轻人,多处处就好了。”   黎蔓垂下头,温婉地笑,嘴唇微动,吐出一番掀起波澜的话,“您可能不知道,他以前喜欢的女孩子回来了。”   易老太太难得插话,忍不住欢喜,“是吗?叫什么,说来我听听。”   黎蔓盯住她眼睛,露出笑意,“姓程,叫程窈窕。”   毛衣针从她手中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顺 这种霸总狗血剧情,我可以磕一辈子_(:з」∠)_   ☆、三十      1、   暮色深沉,黑黢黢房间里坐着个人, 脊梁微弯, 似是颓废。   易纵开灯,惊醒他。   走近,易纵踢踢他腿根, “干嘛呢?搁我这儿当思想者?”   池砚抹把脸, 神情犹豫, 不知当不当说。   易纵脱下外套搭在衣架上, 睨他, “有话快说,我明天同学宴, 没功夫管你。”   池砚接过他话,“你不以前都不去么, 怎么今年突然想起来要去。”   易纵心烦,扯开领带, 嗤了声, “你以为我乐得去?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把程窈窕她们班跟我们订隔壁了。”   他得看着她。   池砚呆呆应了声, 听见程窈窕名字没大反应。   易纵斜他眼, 没耐性跟他磨, “你说不说?”   “哥。”   “我跟徐图又睡了。”   池砚重重倒在沙发上, 小臂遮住眼,易纵窥不到他神情,倒杯水给他,放缓语气。   “小砚, 你要是自己拎得清跟她怎么回事,我就当你今天是炫耀。   你要是拎不清,碰上你算徐图倒霉。”   拍拍他肩,易纵回房。   淋浴时,易纵说不出什么感觉。   池砚这小子,运气比他好,碰上徐图那种傻姑娘,他不过推一把,就把人吃干抹净,眼下只等他开窍。   关掉水,扯条毛巾围住三角地带,水珠沿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深处。   思及程窈窕,易纵勾起个笑,颇为无奈。   年少轻狂自己作的死,还能怎么着,哄着她呗。   翌日,日光暖融,易纵停车在程窈窕家楼下。   拨通她电话时,程窈窕正打理头发,昨晚没睡好,起时七翘八翘,乱成鸡窝。   “你好了没?我在你家楼下。”   程窈窕按免提,“什么好了没?”   “中午不是跟那帮人聚会么,你不去?”   被窥视的感觉窜上心头,程窈窕压下,“去。”仍有不满,“你怎么又知道了?”   “王子宁说的。”   程窈窕没想有这层关系,□□年,他们居然还有联系。   “你等我下,我马上下来。”   他人已过来接她,同去便同去,算不得什么大事。   包厢门口,两人背过身,进自己那间。   程窈窕在余好身边落座,高中毕业后,她几乎没再见过他们。   原在南城的,还能凑上一桌人,缘分不浅。   唯一令程窈窕意外的,是王子宁身边的人。   清俊的少年郎褪去书生气,长成沉稳的男人。   王子宁感知到她目光,警醒地挽住男人手,扬扬下颌,“程窈窕,你乱看什么!他现在是我的人了!”   程窈窕失笑,接过他递来的饮料,“没什么,就是替你开心。”   王子宁追到姚辰光,座上的人既惊讶又不惊讶。   更似种了然。   闻言,王子宁越发得意,敛起刺,语气轻快许多,“那可不,毕竟我们现在是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人,你羡慕也羡慕不来。”   余好呛住,“你两领证了?”   王子宁听她话中疑问不爽,“领证怎么了,你不也结婚了。”   姚辰光压住她手,拿出一叠请柬,“八月办婚礼,到时候还请各位学弟学妹赏脸。”   众人纷纷道贺。   ******   2、   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包厢,气氛冷凝得多。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问起黎蔓来。   黎蔓坐在易纵身边,笑意温婉,本心享受这种众星围绕的感觉,面上不显,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笑。   “娱乐圈那么多帅哥,怎么不见你谈个恋爱?”   “你懂什么,现在娱乐圈都兴地下恋,说不定我们黎大美女早就有归属了。”   黎蔓笑着否认,“我现在还没想那么多,工作要紧。”   一人目光在她与易纵之间转过,她同黎蔓从前关系不错,知她心思,想帮上一把,“怕是你心里念着谁呢。”   她说得暧昧,席上人对视眼,心照不宣地笑开。   易纵皱皱眉,刚要说话,包厢门被推开。   王子宁第一个进来,大方打招呼,“学长学姐好,听辰光说你们在隔壁,我们过来打个招呼。”   有人看到姚辰光,笑骂,“好你个姚辰光,我们叫你你不来,感情陪媳妇去了。”   姚辰光没否认,笑笑,“这不一样的,我就在你们隔壁。”   易纵掀起眼皮看他,须臾收回目光,感情是他这么缺心眼。   “来都来了,那就都进来说说话再走吧。”   闻言,其他人便都进来。   程窈窕动作慢,被挤在最后,包厢大,容纳突然多出的一批人绰绰有余。   带上门,声音微响,众人望她这看,这一眼,让他们神色忽而微妙。   跨年级的人,都只熟悉程窈窕与黎蔓其中一人。   程窈窕与高中时,模样几无变化,只是气质稍有变化,比从前更清冷。   黎蔓却几乎换了张脸,她的同学本觉得不算什么,娱乐圈整容得比比皆是,她在脸上动刀子,无可厚非。   在见到程窈窕后,这个无可厚非似乎裹上几分有意为之。   王子宁并非最先反应过来,但数她神经最大条,她和黎蔓原本熟稔,后来因那事渐渐疏远,但没远到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看眼黎蔓,又看眼程窈窕,王子宁明白些什么,她挽了笑,似是无意道,“几年不见,黎蔓姐怎么越长越像我们班程窈窕了?”   看她脸色微白,王子宁心里快意,当初她把她当傻子耍,现在总算出了口气。   黎蔓神色微僵,转而坦然,开玩笑似的,“我整容了,可能程学妹是我那家医院的整容模板吧。”   立时有人捧她哏,“程学妹长得这么漂亮,也不是没可能。”   程窈窕神色淡淡。   黎蔓或许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些会成为她自伤的利器。   话题绕不开他们那几个风云人物,听闻姚辰光和王子宁的婚讯,有人问到程窈窕,“程学妹在国外那么多年,刚回来,不知道身边有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啊?”   程窈窕凝神听他们说话,被问到怔住一瞬,“我吗?”   “那可不。”   不等她继续,易纵忽开口,嗓音低沉,像大提琴,声入人心,“她当然有。”   “谁啊?”   众人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唇角弯起抹弧度,望向程窈窕。   她心跳忽而加快,鼓胀的情绪快溢出来。   程窈窕知道他在等什么,她点不下头,只移开眼。   又有人催问易纵。   易纵目光始终凝住程窈窕,眉间心上,温柔漫过。   “我啊。”   黎蔓闭闭眼,指甲陷入掌心,一群猪脑子。   ******   3、   从包厢出来,重见日光,众人都有不真实的感觉。   今天这顿饭吃得当真是惊心动魄,回去还能继续八卦一年。   程窈窕和易纵始终隔得远。   王子宁酸她,“易学长都承认了,你还搁这演什么?”   程窈窕冷冷看她,能不添乱么?   姚辰光温柔笑,将王子宁拉到身后,“别介意,子宁说话没分寸。”   易纵似是听见王子宁的大嗓门,脚步不顿,直向她走来,站定在她身旁,两人都高挑,模样又好,分开时已是亮点,并肩而立,人群中再没光亮及得上。   他也不看她,捞起她手攥入掌心,捏得极劳。   滑过两人交握的手,人群中发出一阵揶揄声。   程窈窕被人看得不自在,耳尖漫开薄红,手指在他掌心微动。   易纵只觉掌心被猫软垫挠过似的,低头,在她耳畔威胁,“再动我就不客气了啊。”   “……”程窈窕瞪他眼,小声回,“你烦不烦。”   到最后,程窈窕也没抽回手。   其他人商量好下午行程,有事的和不太熟的先行离去,黎蔓脸面尽失,随意寻个借口走了。   到晚上,剩下几个相熟的人,凑成一桌。   易纵自我感觉上.位成功,心情大好,大手一挥请客吃饭。   王子宁看程窈窕仍是又爱又恨的,可劲灌她,余好同姚辰光拦不住。   易纵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旁看着,倒是滴酒不沾。   程窈窕脾气上来,拉开架势和王子宁拼酒。   红的白的混着上,王子宁被她喝得头大,一摆手,大着舌头道,“不喝了!”   闷头往姚辰光怀里钻,瘪起嘴,“她这人怎么这样,这么多年了,让我回都不成。”   散场,包厢里只剩他们。   程窈窕头晕,垫张餐巾在桌上,贴脸趴下。   她背对窗,灯火落在她身后,闪闪烁烁,发丝从她脑后滑落,遮住眼前光。   她似被挠痒,睫羽颤动,轻极,像蝶翼。   易纵坐在她身边,静静看她许久,抬手撩开那几缕发,指尖悬在脸上空,还能感受到她鼻尖呼吸。   他描过她眉骨、鼻尖,落在她唇畔,他点了点,将她打横抱起,“回家了,笨蛋。”   ******   4、   进门,程窈窕迷糊醒来,扫过眼,被易纵放下,手挂在他脖子上,嘟囔道,“这不是我家。”   易纵见她站不稳,又把人抱到沙发上,脱鞋,“这我家。”   “哦。”   程窈窕愣愣坐着,半天回,“我要回家。”   易纵蹲在她面前,饶有兴致问,“回哪?”   “回家。”   今天他还能让她回家,那就不是她喝多,是他喝多了。   凑近她,在她唇上啄了下,他又问,“回哪?”   程窈窕脸颊红红,仍道, “回家。”   易纵捏住她下巴,含住她唇畔,唇齿碾磨过,咬得她微微发疼,“回哪?”   程窈窕眼里含了水,波光潋滟,她小声道,“回家。”   他笑了声,比平日多一分异样的喑哑,程窈窕听不太明白。   蹭蹭她鼻尖,易纵吻过她眼角、脸侧,到耳骨,复回到唇畔,他含了含,探出舌尖,撬开唇齿,忽而变得蛮横,深深深吻,呼吸在纠缠间渐而急促。   程窈窕被他压低头,浑身泛软,无力逃开。   易纵放开她时,她唇水亮晶莹,红似火。   又问,“回哪?”   程窈窕手心已浸起薄汗,“回家。”   易纵凝住她,幽深情绪在眼底倒腾,猛地打横抱起她,程窈窕搂住他脖子,条件反射似的。   “易纵。”   她有些清醒,腰悬在半空中,让她感到不安,小声喊他。   喊着喊着又换个称呼,“易十一。”   她半醉不醒的模样比平日冷冷清清可爱许多,易纵心软,“嗯。”   把她放在床头,掌间把玩她的手。   “还要回家吗?”   程窈窕点点头,又摇头。   易纵失笑,吻上她,手掐紧那抹纤腰,让她迎合自己。   衬衣从她肩头滑落,露出饱.满圆.润,易纵握住,眸色深沉。   程窈窕不习惯这样的感觉,往后退,却抵住墙,退无可退。   她望向他,水汽晕开在眼底,似娇似媚,要命地勾人。   易纵偏头,咬上她耳珠,手覆住她眼,嗓音里的情.欲呼之欲出,“不许这样看我。”   他忍不住。   完全忍不住。   程窈窕被他抚得浑身战栗,奇怪的声音争先恐后想溢出喉间,她手指抵住唇,咬紧。   又唤他一声,“易十一……”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快乐 大声告诉我这章甜不甜! 今天你们不给我留评我就…… 就…… …… - 感谢以下小可爱的霸王和营养液,因为假期在家里,基本不用电脑码字,所以感谢不定期会集中起来一次性感谢 - 写意风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18 02:02:57 哈哈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22 14:27:27 过分热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1-27 19:06:25 火虫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2-03 13:17:22 火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13:17:27 写意风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14:58:28 日寸今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15:53:49 日寸今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15:54:17 日寸今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15:54:51 lem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22:59:22 lem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3 22:59:27 AA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2-07 13:38:26 lem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8 18:16:27 lem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8 18:16:28 lem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8 18:16:34 lem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08 18:17:33 小词天天开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8 21:54:53 35418617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8 22:43:24 - 投票明细数量时间 读者“吹不散眉弯”,灌溉营养液+12019-02-18 15:34:48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19-02-16 14:58:44 读者“戏颜°”,灌溉营养液+12019-02-15 22:27:54 读者“今而嘉树”,灌溉营养液+12019-02-11 22:12:37 读者“戏颜°”,灌溉营养液+12019-02-11 03:01:36 读者“顾柒”,灌溉营养液+92019-02-10 21:52:11 读者“鹿不是陆”,灌溉营养液+12019-02-09 21:10:54 读者“戏颜°”,灌溉营养液+22019-02-08 11:45:26 读者“ ^My`”,灌溉营养液+102019-02-03 09:09:12 读者“Diniver(一槿)”,灌溉营养液+12019-01-31 21:08:16 读者“过分热爱”,灌溉营养液+12019-01-27 19:06:36 读者“哈哈哈”,灌溉营养液+12019-01-22 14:27:22   ☆、三十一      1、   程窈窕被剥光,差临门一脚, 易纵忽停下, 将她搂进怀,埋入香肩深吸两口气,咬她耳珠, 含糊不清道, “让你回去是不可能了, 安分点, 睡一晚, 明天送你回去。”   修长有力的指遮住她眼后未离开,听见程窈窕半睡半醒似地应声, 撤回手。   程窈窕面向他,眼角娇媚未退, 人看似清醒许多。   她顺从回抱他,红唇开合, 吐出两字, “谢谢。”   对上她潋滟眼眸, 易纵太阳穴一跳一跳, 手臂收紧, 压得她喘不过气。   声音从他胸腔里传来, 傲娇得很,“我只是不想对个醉鬼下手而已。”   清晨第一缕光穿透纱帘,照进室内。   薄薄眼皮皱紧,没几秒, 易纵睁开眼。   昨晚太慌乱,窗帘未拉,他睡眠浅,光一亮便醒。   程窈窕侧脸埋在他怀里,一半被被子盖住,脸色莫名红润。   易纵望她,什么也不做,视线一瞬不瞬凝住她。   不过几分钟,怀中人睫羽轻颤,半掀开条缝,撞见他笑意泠然的眼。   易纵笑了声,拍她脑袋,“还装呢?”   程窈窕被抓包,涨红脸,细腰被他扣紧,硬邦邦的物什抵在柔软处,“你不要脸。”   大清早起来就发情。   “作为一个正常男青年,……”他嗓音哑了哑,“不是正常现象么?”   那两字他说得含糊,程窈窕却听得清晰,耳根红得滴血,实在不舒服,挪挪身子,方觉易纵浑身温度更高。   他眼神仍是冷静的,眉间那抹欲.色呼之欲出。   他连别动都懒得说,反配合她,不轻不重抵了两下,程窈窕瞬时瞪大眼,身子僵住。   敢动吗?   她不敢动。   两层软绵布料,成为最后一道屏。   程窈窕这回明白什么叫货真价实的遮羞布。   并不想挑战内.衣质量,她露出个讨好的笑,“易纵,我们能先起床吗?我有点饿了。”   昨晚喝大半肚子酒水,其他没顾上,过这么久,她真扛不住。   易纵回她个笑,意味不明,“我也饿了。”   他凑近她唇畔,一下一下地啄,“饿二十几年了。”   说罢,温热的指滑过她腰间,他只需轻轻拨开,她便一.丝.不.挂。   “你说,谁更急?”   程窈窕闭上眼,换上视死如归的表情。   见她模样,易纵轻笑出声,不知从哪扯出件衬衣扔给她,“逗你玩的,穿上衣服去洗洗。”   还挺嫌弃,“一身酒味的。”   程窈窕想给他一巴掌教他做人,他不躲不避,让她下不去手。   被窝里狠狠踹他脚,推开他近在咫尺的脸,嗅了嗅,煞有其事道,“你也没好哪去,你先去。”   她脸仍红扑扑。   谁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易纵似笑非笑,尾指勾过衣服,大喇喇从床上起来,浑身上下独条平角内.裤。   易纵很白,程窈窕从前就知道,乍一眼看到大片白皙肌肤不免惊讶,却不显丝毫女气,宽肩窄腰腿长,肌肉精瘦,谁会觉得他娘。   她有意不看那敏感的三角地带。   易纵浑得很,套上衬衣后,任扣子散开,他弯腰,勾住她下颌,弯起唇角,“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女人,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程窈窕黑下脸,手拍开他,“滚。”   沙.雕。   她没留劲,那片肌肤立时通红,易纵笑笑,闪身进浴室滟。   ******   2、   回到家,门口摆有双小高跟,应是余好来了。   余好听见动静,从沙发窜到门口,前前后后打量程窈窕,眼睛放光,“窈窕,你们昨晚过得怎么样?”   程窈窕换下鞋,不知说什么,最后扔出句,“还行。”   闻言,余好圆眼更亮,“你们做.了吗?”   “没有。”程窈窕回她,斩钉截铁。   “啊?这样啊。”她语气难掩失望,以为终于能有人跟她探讨性.福生活,没想会落空。   “那上回你们也没有吗?”   “也没。”程窈窕答得轻快许多。   昨晚和今天那般,易纵能忍住,遑论那时她尚病着。   她大约摸得到他想法,左不过是等她适应罢了,按他那性子,这两回不过预防针。   也罢,到这个份上,再扭捏多没意思。   余好晚上住她家,程窈窕简单收拾后,下楼扔垃圾。   一道人影徘徊在灯下,是个老太太,头发花白,衣着朴素,精神头不错。   程窈窕丢完垃圾回来,老太太仍在,她不由多看两眼。   恰是这两眼,老太太察觉到,走向她,“小姑娘,你知道八楼那家住户去哪了吗?”   老太太报出个名字,问她认不认识,程窈窕摇头,她上班早出晚归,周末要么出门要么窝家里,跟小区里的人几无交流。   老太太叹气,灯下背影格外佝偻。   “婆婆,您找他有事吗?梓”   “我是他奶奶,这孩子,跟家里吵架了,不声不响搬出来,我担心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就来住的地方看看,谁知道他也不在这儿。”   梳清原委,程窈窕见她等下去不是办法,提议道,“不如我陪您去小区里的休息室等?您跟保安说说,让他看见您孙子回来只会您一声行吗?”   老太太看她半天,同意了。   “小姑娘也一个人住吗?”   老太太同她唠嗑,程窈窕不太爱同陌生人说话,但她是长辈,她问她答,几番下来,那股生疏感意外不见。   “婆婆叫我窈窕吧。”   老太太应好,不经意感叹,“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家里父母很担心吧。”   程窈窕微顿,抿了笑,“他们都去世了。”   老太太一怔,拍拍她手,“能跟我说说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已陪她走到休息室,程窈窕垂下眼,没接话,“婆婆,到了,您在这儿等吧,太晚了您就也早些回去,明天再来。”   余好洗完澡,程窈窕才回来。   “窈窕,你扔个垃圾都去这么久,不是你家易十一在楼下和你私会吧。”   程窈窕笑,“没有的事,送了个老太太去休息室。”   余好没再问。   躺下床,余好自己玩手机,程窈窕给陈织发消息。   「陈织姐,你有易纵的全家福吗?」   「有,你要吗?我找找发你。」   屏幕上跃出张照片,程窈窕放大,看见正中央的老人时,不觉意外。   她并不相信老太太说得那些话,哪有这么巧的事,俗言家丑不外扬,老太太再和善,也不该上来就同她讲那些家里事。   陈织又问,「有人来找你了?」   程窈窕指尖按按,打出个字,犹豫几秒,发送,「嗯。」   「你别告诉易纵。」   回她的是陈织的笑脸。   「不好意思,手比较快,已经说了。」   程窈窕:……   ******   3、   周一上班。   易纵要送她,她拒绝,他只当耳旁风,不由分说开到她家楼下等。   程窈窕没法,上了他车。   程窈窕一直等他提起他奶奶的事,他东扯西扯,偏不提这事,程窈窕便也不说。   到写字楼,程窈窕开门,车门被反锁,打不开,她回头,果不其然撞见易纵笑得得意的脸。   她就知道,易纵这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叹口气,她问,“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易纵送上脸,“亲我下。”   程窈窕在他侧脸印上一吻,赤.裸.裸的敷衍,“行了吗?”   “想什么呢,程窈窕?当然不行。”   易纵单手扣住她后脑勺,压向自己,准确找到她红唇,舌尖微探,开始攻城掠地。   这一吻,她溃不成军。   刚进公司,程窈窕看到公告牌上的调令。   许多人在小声议论,不停瞥宋佳和,还有人看她。   宋佳和职位不变,新副主管是孟晚,她没听过。   许是她神情太淡定,宋佳和忍不住发难,眉峰蹙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程窈窕反问,又道,“佳和姐别气馁,颜悦项目你完成得这么漂亮,老大肯定留着别的奖励给你。”   宋佳和气得神色有些扭曲,其他人远远躲开,看戏。   那天自没后文,嘴上再怎么使刀子,也不可能真在公司打起来。   倒是其他人,看她的眼光隐隐变得不一样。   “你看程窈窕这几天神气的,她是不想干了吧,宋佳和虽然没当上副主管,但以她的资历,我们还不得仰仗她的鼻息过火?”   有人嗤笑,“指不定她抱上哪个金大腿了,不然她敢这么神气?”   “看她平时端着的样子就烦,脱.了裤子张.开.腿不都是一个骚……”   短发后半截话堵在嘴里尚未说出,程窈窕猛力推开茶水间的门。   里头人神色忽变,不由心虚。   程窈窕将手里那杯咖啡丢进垃圾桶,砰得一声,似是未喝。   那杯咖啡是短发早上买的,短发看清楚她动作,脸色越发难看。   程窈窕抽张纸,慢慢擦净手,仿佛碰过什么脏东西,瞥她一眼,“你还真说对了。”   程窈窕扭身离去。   短发脸色煞白,另一人晃她手,慌张极,“她那话什么意思?她真抱上大腿了?”   “完了完了,这回完了。”   短发听得心烦,用力甩开她手。   调令下来的第二天,孟晚入职,虽没新官上任三把火,有心人却注意到,这几天宋佳和一直神魂不宁,开会几次走神被老大点到。   程窈窕察觉出端倪,没多说,先把自己手头事做好。   照常下班,程窈窕从写字楼出来。   已是七月,夏季来临,没有小镇里鼓噪的蝉鸣,脚下蒸腾的热气却不变。   她微微移眼,瞥见个熟悉身影。   程窈窕微怔,拨通他电话,“晚上一起吃饭吗?”   易纵侧身,唇角弧度掠过一瞬温柔,“今天不行,明天我来接你?”   “好。”程窈窕先挂断通话。   易纵和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她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咳,没那么快,但也没那么久 然后宝贝们注意评论区和谐 - 推一下我家念念的文,嗑糖永不停歇,宝贝们冲鸭 《给你一颗薄荷糖》时念 文案: 沈温在路边救了一个满身是伤的少年…… 不久后,就彻底被他缠上了。 “学姐,我送你回家啊。” “学姐,怎么不理我啊?” “学姐,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揍他。” “学姐,不准看别的男人哦,我会生气的。” 后来,三中那个无恶不作的老大从良了…… 听说是为了女朋友准备老老实实考大学了…… 不良少年 X 温柔学姐 (女主比男主大一届) *她的小男朋友,又辣又甜,像颗薄荷糖。   ☆、三十二      1、   晚上这顿饭吃得算愉悦,易纵送程窈窕到楼下, 程窈窕捏住包, 似在酝酿什么。   连绵的云染成绚丽颜色,晃人眼,褪去燥热的光从他背后漏过来。   有人不停路过车边, 她望向他, 他恰回过头, 光亮渐失, 他们在无限蔓延的静默中对视。   易纵被她看得不自在, 笑笑,“怎么了?这样看我。”   程窈窕稳下心, “我们上去再说吧。”   易纵跟在她身后上楼。   程窈窕给他倒杯水,坐在他对面, 背上似撑了竿尺,笔挺端正。   易纵被她搞得心慌, 这架势,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搞得小时候他被他爸审似的。   “易纵, 我准备辞职。”程窈窕慢吞吞道。   易纵皱眉, 隐约猜到什么, 神经松了下,往后一靠,姿势闲适几分。   他看她眼,示意她继续说。   “远程不适合我。”   “哪方面?”   “部里勾心斗角的因素是一部分, 企业文化是一部分,再说句不厚道的话,”程窈窕略略抬眸看他,“远程走不长久。”   易纵来了几分兴致,单手撑住下巴,指尖点着下颌骨,“怎么这么说?”   “你心里没数?”程窈窕忽而笑开,“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准备对远程下手。”   这回他笑不起来了。   程窈窕正起脸,“易纵,我不喜欢你不经过我同意就插手我的事,这么说挺不知好歹,但不是别人给我善意我就要接受。”   “我就问你两件事。”   易纵神情不似刚才那般好,压着脾气,“你说。”   “你有没有私下接触过成晟叶?”   “有啊。”   接触还挺多。   “昨天跟你吃饭的是不是孟晚?”   易纵点头,想想开口解释,“我跟她是公事,吃个饭没别的意思。”   程窈窕叹气,“我没说你们有什么,你跟他们接触做什么我不管,不要扯上我。”   昨天易纵请孟晚吃饭,今天孟晚便找她问她有没有兴趣跟她一起做个项目,太明显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程窈窕顿住,不知怎么说下去,难道她要说她不需要,也不是这样。   她捏捏手指,放缓声,“我是希望,你能尊重我。”   易纵彻底沉下脸,又笑,哼出个字,“哦。”   甩手走了,程窈窕未留他。   门砰地合上,楼道里灯光一闪一闪,似在配合他起伏的情绪。   他落在昏暗的光里,她陷入阴影里。   易纵立住,等了会,门后毫无动静,唇抿成条薄线,头也不回地离开。   程窈窕在玄关处站许久,没拉开那扇门,楼下传来汽车疾驶而去的轰鸣声,她腿忽软,失力跌回沙发上。   她是不是把话说太重了。   ******   2、   易纵和池砚碰面时,两人垂头丧气,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   池砚不解,“哥,你最近不春风得意么?”   听陈织说,他应是爱□□业双丰收才对。   “得个屁,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他嗤了声。   “你呢?”   池砚偏头避开他视线,犯怂,声音闷哑,“还是徐图的事。”   果不其然,易纵嗤笑。   池砚拳捏得泛白,他也不知怎么办,他跟徐图,算什么回事呢?   程窈窕真沉得住气,三天,一个电话没有。   易纵心烦得紧,会开到一半,差点撂担子走人。   程窈窕并没他想象中清闲,她心里没底。   她和易纵头一回吵架,他们在感情方面都是生手,年龄增长伴随着为人处世的周全,却不意味能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用彼此都舒适的方式和爱人相处。   这需要经验,也需要积累。   程窈窕几次想拨他电话,临了没拨出去。   怕他还在生气。   她和易纵的矛盾根源在于认知不同,以及性格上的差异。上回易纵甩手离开,她话没说清楚,反净说些重话,她也头疼。   这次矛盾,很显然,他们没处理好。   午间易纵下楼休息,好巧不巧,瞥见余好,再一看,还有那个铁石心肠的人。   暑气窜到他心头,他未犹豫,径直将人拉出来。   余好没拦,反冲程窈窕眨眼,让她别怂。   到地下车库,易纵放开她手。   程窈窕从头到尾没嚷过,低眉顺眼,似是乖巧。   许是做好决定,她气色比前两日好不少。   易纵气得要命,感情失眠辗转反侧的就他一个,讽她,“你倒是过得惬意。”   程窈窕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点点头,“交了辞呈是心情舒服多了。”   他半眯的眼掀起,盯她许久,再如同小孩子发脾气似的背过身去。   程窈窕咬咬唇,双手摸上他腰,从背后抱紧他。   易纵僵成块木头,不理她。   程窈窕将额头抵在他背心,无意蹭蹭,方徐徐开口,“十一,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扯她手,他不舍得使劲,自是无用功,嘴上却不饶人,“我哪能知道你什么意思。”   程窈窕收紧手,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我知道你强势惯了,你已经足够强大,自然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但我不一样,我身处在那个环境里,没有办法心无旁骛不顾及别人的看法,我不想被人看轻。”   她有实力,被扣上抱大腿的帽子,无论如何她也不愿。   “而且,我说的不仅是工作上的事。其他方面也是,从来没人能逼我做什么,有时候我不愿意,但因为是你,我愿意服软,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介意,我是这个意思,你懂吗?”   程窈窕感觉身前人身子没那般僵硬,试探问,“你还生气吗?”   易纵回头,挣开她手不过一瞬,他扣住她下巴,狠狠吻一通,才解气。   他咬住她唇,咬牙切齿道,“要你低头怎么这么不容易呢,程窈窕?”   笑声从她唇边溢出,程窈窕攀住他脖子,生涩而笨拙地回吻他。   易纵察觉,眸色忽深,舌尖舔舐过她的唇、她的齿,啃咬又急又凶,似要将她拆骨入腹。   电梯声响起,男女交谈声传来,程窈窕慌了,“有人来了。”   抵在他胸口的手用力推,他才松开,两人躲在柱子后,程窈窕还在他怀里细细喘气。   等人离去,这番折腾下来,午休结束。   他看眼表,又望向她,神色已如常,若真仔细瞧,仍能看出他眼底情.欲。   扣住她腰,将她整个人向上提,他低下头,鼻尖相抵,缱绻厮磨,“晚上来我家?”   程窈窕脸红了又红,没说话。   他张口在她鼻尖轻轻一咬,电流感蹿过她四肢百骸,痒到人心底去。   “来不来?”他又问。   半晌,她垂眼,鸦青的睫阖下,轻轻一声,“来。”   愉悦的笑声从他喉间传出,低哑磁性,钻入人心底去。   ******   3、   回程路上,易纵似无意开口,“和他们私下接触,因为我是对远程有那么点意思。”   他没过多解释,生意上的事,自不会轻易外漏,哪怕程窈窕也不行。   瞥眼她,他沉声道,“你也不用觉得我无耻,商场上见不得光的手段多得是。”   程窈窕没搭话。   他低低哼出句,“帮你才是其次。”   话中真假,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还有你说的其他的,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不是没想过程窈窕的话,这几天她不找他,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在脑子里嚼烂,就差写下来贴床头。   他承认他有错。   但她话说太狠,让他怎么拉下脸去找她,这回怎么也合该她来哄。   易纵那副拽成二百五的样子,说话间神态语气皆是不耐,程窈窕低笑出声。   易纵见状,眉头蹿起,掐住她脸,“别笑了,你给我适可而止。”   她肌肤嫩出水,他没使劲儿,松开她时那块红了一片,就像那天,不论他怎么克制,她身.上忍不免青紫。   再想车就开不下去了。   “有想好之后干什么吗?”易纵换个话题。   “我和好好准备一起开个咖啡店,然后空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接些私活。”   “资金够不够?”   程窈窕点头,“之前有攒些钱。”   她们这行,做项目的时候累成狗,事后倒能分一笔不菲的奖金,加之国外那两年,手上资金不是大问题。   “需要帮忙的地方直接告诉我。”   他大爷似的语气让程窈窕想笑,怕被他掐,强忍住,“会的。”   易纵偏头,撞见她笑眼,心情好上几分,“这回愿意接受我的善意,不觉得我不尊重你了?”   程窈窕不说话,澄澈的眼凝住他,笑意涟漪般蔓延开。   这不一样,她出来单干,能做自己主,别人怎么说再碍不着她,再者经过这回,她也该相信易纵以后做事会多考虑些她的感受。   空气安静下来,这座城市车水马龙,似场浮生幻境。   程窈窕望向窗外。   想起那年冰场上他对她说起南城的情景。   程窈窕头一回庆幸,那时问过他以后去哪。   到他家楼下,程窈窕越发踌躇。   易纵主动给她开门,她方下来,他弯唇笑,单手撑住车门,圈住她,“这么紧张啊?”   夜色里,她脸似火烧,揪紧衣角不说话。   易纵见她模样更起劲,索性凑在她耳边磨,“放心,我技术很好的。”   后半句他有意压低,程窈窕羞得想逃跑,咬咬牙,道,“你忘买tao了。”   “买什么?”   程窈窕踹他脚,易纵笑,握住她手,整个包在掌心,低声说,“上次你来我就买好了。”   “……”   流氓!   房间只留一盏台灯,程窈窕浑身绷紧。   太刻意、也太清醒,反不如上回水到渠成。   易纵不急,慢条斯理地吻她,附在她耳边说话。   他吻她耳珠。   “其实你不该这么快辞职的,刚好错过场好戏。”   程窈窕衬衣扣被解开两颗,饱满跃进他视线。   “什么戏?”   易纵轻轻捏了捏,柔软、富有弹性,还是恰到好处的大小。   “宋佳和上大学的时候翘过孟晚墙角,听说孟晚耿耿于怀很久。”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可不错过一场好戏么。   宋佳和与孟晚同是南城大学出身,宋佳和高她两届,学弟逃不过学姐的梗应验,当时孟晚男友不过几个月便劈腿宋佳和,孟晚恨得要命。   几年过去,怕是宋佳和也想不到有一天孟晚会抢了她位置,成她顶头上司。   他指尖钻入衣摆内,指腹不同于她的柔软,带有轻微粗粝感,四处纵火。   那股感觉又来了,那种漂浮在海面上,飘飘荡荡、无处着力的感觉。   她磨磨双腿,想把那种感觉压下。   易纵似有感应,慢条斯理分开。   他越吻越下,几乎吻遍她全身,程窈窕软成一滩水,成了没骨头的妖精。   最后一块遮羞布被退下,两人赤诚相对。   他嗓音是熄不灭的火,在最后一刻,他忽道,“程窈窕,你现在喊停还来得及。”   她微怔,藕节似的手臂攀上他胸口。   月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照在她脸上。   某一秒,她看见了光,而易纵只看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再说一遍嗷,评论区注意和谐!!! 等正文完结给宝贝们写个完整版,放微博,么么哒 然后没有收藏专栏接档文《抱一下》的宝贝们可以收藏一下!爱你们!   ☆、三十三      1、   水形物语里有一个程窈窕很喜欢的情节。   哑女第一次见到人鱼,她恐惧、小心, 带着好奇留下枚鸡蛋, 人鱼躁动不安,从水池里蹿起又落下,那枚鸡蛋落入他手中。   人鱼蹿出水面, 面庞丑陋纠结, 他们四目对视那一刻, 空气里似乎真的有火花滑过。   而后, 在那个黑漆漆的影院里, 程窈窕想起了易十一。   还是易十一的易纵。   文字、画面很多时候让人感动,并非因为它本身足够动人, 而是它让你想起某个特殊的人、特定的景。   在程窈窕过去八年里,易十一成为那个特殊存在。   她回忆过很多次他, 默不作声地想起,悄无声息地放下。   要说羁绊, 他们之间实在没太多可说的。   短短一年, 能多刻苦铭心。   可后来程窈窕仍旧很难喜欢上别人。   她会问自己, 是为什么?   许是因为秋日斜阳下他出现得太凑巧, 凑巧得浑身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许是因为他凑近她时呼吸太灼热, 一下就在她生命里打下印记, 快乐的、痛苦的,周而复始,层层加深。   许是因为他翻进她家窗台动作太利落,微不足道的一个点, 却戳在她心底好多年。   又或许,是因为她太吝啬。   给了他的,再给不了第二个人。   “想什么呢?”易纵把她揉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掌下是香软娇.躯,“盯着我看半天。”   程窈窕脸微红,埋下头,“你醒了啊?”   “不然呢,木头人被你这么盯半天也能活过来,何况我。”   说着,他用某处抵抵她。   程窈窕往后缩,舌头打结,一句话说不出。   半晌,她红着脸道,“纵.欲.伤.身,你克制点。”   易纵笑笑,颇有深意掐她细腰一把,“晚上再试试,你就知道伤不伤身了。”   程窈窕沉默。   “今天有事吗?没事就在我这儿休息。”易纵体恤她。   程窈窕点头,还真有事,“要去公司人事部一趟。”   辞呈虽交了,应走的流程一点不能少,她东西也该收走。   “我送你去。”   ******   2、   程窈窕到时,总觉部里氛围怪异,看半天,有个刚来不久的实习生走向她,她带过她一阵。   实习生面有不舍,“窈窕姐,你真要走啊?”   “嗯。”程窈窕露出个温和笑容,“好好做,转正不是大问题。”   实习生觑眼办公室内其他人,压低声,“窈窕姐,你再等等去人事部,刚佳和姐过去了。”   要来的躲不过。   程窈窕磨蹭半个小时,摁下电梯,宋佳和恰从里头出来。   手上拿着一叠纸,程窈窕待会也会拿到同样的东西。   宋佳和看她眼,神色比先前平静许多,“我们谈谈。”   程窈窕应下。   “我真没想到,最后会是我跟你一起走。”宋佳和勾出笑,笑意苦涩。   程窈窕瞥她眼,没作声,一起这个词有待商榷。   况且她不觉得宋佳和就为跟她说这些。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你?”宋佳和没等她答,继续自顾自说,“我来远程头一年,从来没跟组做过项目,每天打打字复印文件,我以前觉得,我进来这个行业肯定能大展拳脚,干出番成绩,过完那一年,我才发觉我自己想法多天真……”   “所以你就嫉妒别人陷害同事?”程窈窕眼含讥讽,她没兴趣听别人讲故事,生而为人谁没点糟心事。   “有话直说吧。”   宋佳和脸色青青白白,瞬时几变,肩膀忽塌下去,撑着她那股劲被连根抽走。   “你让易总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被远程辞退,在这行,你不会不知道被自家公司辞退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身上背有污点,没有人会关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会知道,她是有污点的建筑设计师。   在这行,她职业生命已走到尽头。   程窈窕垂垂眼,不知道想着什么,“没了?”   宋佳和抿起唇。   起身时,程窈窕听见一声极轻的对不起。   ******   3、   收拾完东西,踏出远程那一刻,日光倾城,整个城市笼罩在盛大的晴空下,程窈窕抒出口气,回国后,从没觉得这般轻松过。   手机应时响起,易纵点掐得未免太准。   “程小姐,晚上有兴趣再赏脸来我家吗?”低沉嗓音里比平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   开了荤的男人,心情怎么能不好。   “今晚就算了吧,我腰疼。”出于生命安全考虑,程窈窕拒绝。   转而安抚他,“有机会再来。”   电话那端呵出声轻笑,“晚上我做饭,来不来?”   程窈窕犹豫不决。   他再加码,“保证今晚盖着棉被纯聊天。”   她心动,“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童叟无欺。”   程窈窕应下,却总觉哪里不对。   两人同去超市买菜,程窈窕走在他身边,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时卷过心头。   头顶灯光灿白,他侧脸映得如玉,耳垂上那颗耳钉折射出光,照进她心底。   太不真实了。   好像,所有渴望的都被实现,反而像梦。   易纵捕捉到她的目光,摸上自己耳垂,指节点点,“想要?”   程窈窕摇头,“我怕疼。”   易纵嗤了声,抬手搭住她肩,仗着手长脚长把她自己怀里揉,“回头等你睡着我悄悄给你穿个孔,以后我们一人一个。”   程窈窕信他真做得出来这事,“别,您一个人风骚就够了,我甘当绿叶做陪衬。”   易纵笑出声,余光不时落在她身上,心底所有缝隙被填满,一切色彩变得鲜活起来。   两人在厨房里折腾,程窈窕帮他洗菜,易纵看她有模有样地,不觉停下动作,认真看起她来。   他煞有其事点点头,“原来媳妇儿会做家务啊,感觉以后日子有盼头了。”   程窈窕沥干一把青菜的水,反手接下围裙,直接挂他脑袋上,“想多了易先生,我顶多煮个面炒个饭凑合着过。”   易纵皱皱眉,嫌弃看她眼,似在怀疑她怎么从国外活下来的。   背过身,让她给自己系围裙。   程窈窕叹气,半玩半笑道,“你以为在国外真有那么闲啊,上学的时候要上课还要兼职,工作了又被那群老外压榨得体无完肤,我现在还活得那么健康就应该烧香拜佛了。”   她系好个蝴蝶结,准备撤回手,被一只温暖掌心覆住。   他没回头,声音里情绪忽少很多,“你为什么会出国?”   程窈窕微愣,没想他会这么问,笑得轻快,“刚好碰上,有机会就去了。”   她拍拍他手,“你别想那么多。”   一天没上班,程窈窕仍觉得自己是体力劳动者,坐下便浑身泛酸。   易纵听她说不会做饭,没为难她,让她安心等投喂,程窈窕乐得做个大爷。   “程窈窕,过来尝尝。”厨房里传来声音,易纵表情不太好,似被油烟熏到。   夹菜喂到她嘴里之前虽记得吹凉,动作却不温柔。   程窈窕只笑眯眯咽下。   “咸淡合适么?”   她顶顶舌尖,没说话。   易纵看不出来,心里拿不准,又气,她也太难伺候,他自己先尝过,明明味道还可以。   眼前人脸色愈发沉,程窈窕忍不住笑出声。   在他动怒前踮脚吻上他,易纵眸色忽深,关了煤气,抱住她,往料理台一放。   大理石的冰凉和身.上的火热形成鲜明对比,刺激得她头皮发麻。   他抚过哪处,哪处便泛起一阵绵密入骨的痒,程窈窕还是不习惯这种感觉,一个劲往后缩。   易纵露出愉悦的笑,手指探入,指尖碾磨。   程窈窕蹙紧眉,身体蜷缩起来,声音断断续续,“易纵,我们白天说好了的。”   “骗你的啊。”易纵眯起眼,贴在她耳边吮吸,眼角泛起股勾人的红,“乖乖,你想去床上,还是想在这里。”   “快点,二选一。”   程窈窕一个都不想。   最后的下场是两个地方都来了次。   易纵到底怕她吃不住,没下重手,看她手脚无力,重重吻几下,放过她。   程窈窕迷糊睡过去前,总算想起哪处不对。   易纵这个人,本就不是君子,也没骗童叟。   ******   4、   程窈窕没回家的第三天。   套件他的长t,光着两条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易纵老实坐了会,没骨头似的倒到她软乎乎的腿上。   他手机响起,家里人的电话,易纵没避开她,当她面接通。   程窈窕没有意听他电话内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拨弄他头发。   他头发极软,颜色乌得发亮,触感很好。   程窈窕忘记听谁说,头发软的人性子都很倔,挺符合他。   “笑什么呢?”易纵挂断电话见她一个人傻乐起来,看傻子似的看她眼,“明天我回趟家,我哥调回来了,你回家还是继续待我这里。”   “回家。”   程窈窕抿抿唇,不知该不该说那天易老太太的事。   易纵一眼看破,不想多说空话,直起身,把她揽进怀,漫不经心的模样,只道,“担心什么,凡事我给你挡着。”   易家作为大家来说,人丁不算兴旺。   易纵爷爷那辈是独苗,他奶奶有个姊妹,陈织是他奶奶姊妹的外孙女,他父亲那辈,他还有个姑姑,到他这,也只有三个兄弟,易绥是亲的,池砚是表的。   而易绥是警察,前几年因事外调,今年终于调回来,易家自要聚一聚。   易纵小时候和易绥感情很好,易绥性子稳,特有当大哥的样,什么事顾着他,后来分开几年,感情渐淡,重逢没两年,他又外调,到现在,两兄弟亲厚谈不上,更多的是种恭敬。   晚宴易绥一家是主角,易纵在一旁陪酒,吃完饭,易纵逮住机会想溜。   易老太太却叫住他,“小纵,跟我上来。”   易纵按按额角,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外婆六十岁生日嘿嘿,上学之后就没怎么陪外婆过过生日,超开心 ?( ?? ? ? ?)? 普天同庆,留评的都送红包 ?( ?? ? ? ?)?   ☆、三十四      1、   在易纵印象里,易老太太开明、温柔、可变通, 与许多思维固化的老年人不同。   他和程窈窕一事, 最容易撬动的砖扳应是她才对。   事实却截然相反。   “奶奶,我不明白,您也觉得那是他们上一辈的事与我们无关, 为什么还要这么说?”易纵眉峰冷硬, 没了平时从容。   易老太太看他良久, 摸上他手, 缓声道, “那个女孩子是个好姑娘不错,但是小纵, 你有没有想过,她这样的背景会成为我们易家的污点?”   易纵反手覆住她苍老的手, 交错的经脉如藤蔓盘踞。   “如果您要这么说,我不和她一样是您口中的污点。”   易老太太脸色变了几变, 口吻加重, “小纵!”   易纵语声未停, “您应该相信我, 我有能力处理好舆论方面的事, 这不仅仅是为她, 更是为易家。”   他乌黑眼眸中的光变得透亮,眼神忽而温柔,“奶奶,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   “我长这么大, 真的从来没这么喜欢过谁。”   “我喜欢近十年,奶奶,您觉得人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十年?”   易老太太定定凝住他,易纵以为她会松口。   她摇摇头,吐出口绵长叹息,“小纵,谁都可以但程家的姑娘不行,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也要相信奶奶,奶奶不会害你…”   没谈拢,谁也不让步,最终落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易纵心里怪怪的,总觉事情不似这般简单。   程窈窕心有灵犀,不问他这事,易纵迟迟不说,意味着什么,她自然知晓。   陈织知会过她,易家长辈对那事有心结,那事说不上光彩,大门大户之间,对名声的在意程度非寻常人能理解。   易纵回到家,她不在,房子空荡荡,月光照进来,冷冷清清。   人真是奇怪,从前独住许多年也不觉什么,她来过后,见不着她,挥之不去的空旷与孤寂开始萦绕心头。   拨通她电话,没响两声被人接通。   “在干嘛?”易纵打开灯,立在窗前,月儿清辉落在他身上,替他镀上层萤光,侧脸越发英挺好看。   “吹头发,吹完准备睡觉。”程窈窕刚泡完澡,嗓音里比平时多两分软,不似那般冷清。   他呵出声笑,气音通过电波传至她耳畔。   “你就这么放心我,一天也没给我电话。”语气三分哀怨三分玩笑。   “这不有个易先生说放心,一切有他嘛。”   “程窈窕,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易纵捻了捻指尖,忽道。   程窈窕怔住,“怎么这么突然?”   “你不愿意?”   难不成要他说想她想得一天见不着就心烦?他易纵就是从窗子这儿跳下去也不可能。   “没……”程窈窕咬住唇,“我觉得有点快?”   她轻易答应,未免显得太不矜持。   听出她的松动,易纵勾唇,“床都上过了,你还怕什么。”   “……”程窈窕耳根发烫,果不该那么早让他得手。   “我明天过来帮你收东西?”易纵本想一锤定音,想起她先前的话,再问她声,省得她又说他不尊重她。   程窈窕往后倒,柔软的床铺被压下,轻轻颠了颠。   半晌,她起唇,“行。”   顿顿又道,“易纵,你以后不许动不动提上.床的事。”   “你要是再说,我就……”   “就?”易纵目光落选,似能看到她窘迫的模样。   “就不让你上我床了。”   电话猛然挂断。   她手背探上脸颊,滚烫滚烫。   ******   2、   搬到易纵家,两人过上没羞没躁的生活。   这日余好约她出去,谈店铺的事。   合汇生广场里有家餐厅店铺要盘出去,余好颇为中意,想约程窈窕去看看。   和余好敲定完时间,易纵将电话从她手中抽走,勾住她手指头,放在掌心把玩。   他爱极她身上每一处,酥软入骨,处处灵魂般地与他契合,好似他的量身定制。   “真不考虑把你自己房子退了?”易纵压低嗓音,挑起眼尾看她,有意无意的勾.引与蛊惑。   程窈窕坚定地摇头,她算看明白易纵。   他就是个老狐狸,一点一点挖坑,侵蚀她生活,这步她不能再退。   “不退,交了一年租金了,让它去吧。”程窈窕被他磨得发痒,想抽回手。   易纵乜她眼,“你不会想着什么时候吵架了还可以跑回去吧?”   程窈窕不答,易纵心知自己猜对,蹙起眉,莫名不爽。   腰腹发力,欺身压住她,程窈窕被压倒在沙发上。   唇畔被人叼住,程窈窕辩解无门,齿缝间溢出的声音娇软得不像话。   易纵反复磨着,剥夺她的呼吸,她像浮萍,只得紧紧攀住他,上不了岸,而他是唯一的归处。   温暖有力的手探入以下,惩罚性质的吻在紧密相贴促成升温的肌肤下变了味。   他齿间咬开她的衬衣扣子,舌尖不时滑过软嫩的肌肤。   程窈窕定定神,阻住他动作,一双大眼似盈满泪,清澈与妩媚并存,“等下要出去,别闹了。”   易纵不满,啧了声,吻了又吻,方松开,嘴上不饶她,“这事儿你想也别想。”   程窈窕,“……”   直接去达合汇生,余好早早等他,易纵问她要多久,程窈窕安抚性地拍拍他手,“我肯定还要和好好吃饭逛逛的,晚上我自己回去。”   易纵不言不语,直勾勾盯着她。   程窈窕这几天已习惯他动不动连体婴的操作,嘟囔句,“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霸道又黏人……”头也不回地下车。   易纵目送她远去,唇角弧光更盛。   “窈窕,这儿。”余好招手,递给她杯奶茶。   程窈窕接过,“你怎么会看中这儿,合汇生这地段价格可不便宜。”   余好圆眼弯弯,笑得甜蜜,“洛楠给了我点创业资金,你完全不用担心。”   程窈窕尚有迟疑,余好已挽上她手,拉她进去,“我们进去看看再说吧,我今天还约了老板。”   餐厅做的是南城本帮菜,内里装修讲究,环境清雅,古色古香,江南水韵极足。   余好眼光不错,但在这个地方开咖啡店,成本未免太高。   巡过一圈,余好带她去见老板。   店主是个中年妇人,面白眉黛,宽松毛衣配阔腿裤,穿得舒适精致,气质很好。   余好显然对这个地方很满意,同店主谈得起劲,程窈窕还有顾虑,不好当面说,只听她们讲。   “这么好的地方您怎么不继续开下去了?”   妇人笑笑,脖颈微弯,举手投足间皆是赏心悦目,“懒得管事了,索性卖了。”   两人一聊便是许久,转眼天黑。   妇人似乎挺喜欢余好,难得问出越矩的事,“余小姐有对象了吗?”   余好傻不愣登点头,笑弯眼,是幸福的模样,“我结婚了。”   她目光移到程窈窕身上,余好道,“她也有男朋友了。”   妇人不算意外,多看程窈窕两眼,“我看程小姐还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程窈窕不想她这么说,笑笑,“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   “妈。”一道男音蓦然响起,程窈窕以为自己听错。   妇人举手招了招,“绍清,这里。”   程窈窕回头,脖子僵住。   叶绍清跨步而来,一身休闲服随性,身姿挺拔。   程窈窕反应过来她怎么会说眼熟了,他儿子曾经的相亲对象,能不眼熟?   见到程窈窕,叶绍清一愣,眼底滑过丝温和,旋即恢复如常。   他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不想今日这般巧。   叶母见着自己儿子挺高兴,拉拉余好的手,“到饭点了,就一起吃个饭吧,我和你们怪投缘的。”   余好不觉有异,应下。   她知道程窈窕相过亲,却不知具体和谁。   骑虎难下,程窈窕跟着一起。   身上总有道清冷的目光滑过,当她望去,捕捉不到任何痕迹。   知子莫若母。   叶母觉察自己儿子的异样,脑海里细细思索过一番后,终于想起,程窈窕可不就是她曾经给他介绍过的姑娘么,他一直没下文,她也没放在心上过。   眼下看来,怕不是那么回事。   三个聪明人配合一个傻子吃饭,傻子乐得不行,聪明人知而不言。   一顿饭结束,几人考虑起回家的事。   买卖怎么样先不谈,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叶母先问余好,余好道,“我老公会来接我。”   叶母抢过她欲问程窈窕的话,“那刚好,让绍清送程小姐回去吧。”   程窈窕拒绝,“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他送您回去才对,我自己没问题。”   “大晚上,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安全?”叶母给叶绍清使个眼色。   镜片下,叶绍清眸光不动声色掠过风暴中心的程窈窕,启唇,“我妈就住附近,走吧,我送你。”   车厢内,气氛微沉。   程窈窕早明白先前他几次约她出来不过是借口,叶母记都不记得她,怎么可能那般多要求。   他的心思,彻底浮于水面。   “还是上次那个小区?”叶绍清打破沉默。   程窈窕无措。   她性子冷,人缘一般,爱慕她的人多知难而退,逆流而上者被她拒绝后没下文。   和曾对她有意思的人独处,尚且头一回。   “不是,我住别的地方。”她报出串地名。   叶绍清瞳孔一缩,声音清冷,情绪好似没什么起伏,“你和他在一起了?”   程窈窕没望他,兀自嗯声。   一路无话。   程窈窕在马路边下车,他送她回来,她想说些什么,张口却呐呐无言。   叶绍清凝住她许久,灯下,她小巧鹅蛋脸上眉峰蹙起,不是愉悦的神色。   他笑笑,“回去吧。”   而后升起玻璃窗,阻隔两人视线。   程窈窕打开门时,鞋垫上放有双皮鞋,知他回来,她神情微松。   易纵脸色不好,眯了眯眼,斜眸看她,“谁送你回来的?”   程窈窕心里咯噔一声。   完,兴师问罪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学校了,加起来坐了快十个小时车,感觉身体被掏空 超级超级累,本来想请假不更的,但是想起辽嗷嗷待哺的你们 我不换我要亲亲抱抱举高高T^T   ☆、三十五      1、   算.命里有一说是六亲缘薄。   若程窈窕小时候算过命,那算.命老先生应会对她说出这话。   程庭东去世时, 她未能见到最后一面, 留给她的只有一副残破不堪的躯体。   送他进焚化炉,程母站在她身边,捂住她眼睛, 程窈窕眼泪淌满她掌心。   程母去世时, 她仍未能见到最后一面。   她回国, 程敏已处理好所有事, 灵堂内摆放着程母的黑白照片, 她看着看着,哭不出声, 心底蓦然空荡荡。   程母因胰腺癌去世,她得病的事, 直到她去世后她们才知道。   程窈窕说不上来那种感觉,非要描述, 大概就是被抛弃了。   程庭东她可以用意外来解释, 可程母……   她是有意为之, 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程窈窕那时恍然想起为什么小时候她外婆会同她说, 程母心狠。   程母对自己狠, 对程窈窕更狠。   她能看着自己死,更能看她孑然一身地活。   程窈窕回到学校后,很长一段时间过得恍惚,时间忽然失去意义, 每天都在重复,重复痛苦与失去。   在酒吧碰到叶绍清,说不上缘分,因等她走出来时,她已完完全全忘记她世界里曾出现过这么个人。   易纵眼神复杂看她良久,看得程窈窕头皮发麻。   她自觉已解释清楚,还要怎么说。   求生欲驱使她继续保证,“我真的对他从来没有动过一丁点心思今天也是个意外我保证我发誓骗你我是小狗。”   一口气说完,她长吸进口气。   易纵轻轻弯唇,一把揽住她肩头。   程窈窕被按进他怀里,神情仍是恍然。   她听见他胸腔在震动,某一瞬间,他们的心跳同步。   “程窈窕,我不是嫉妒,我是心疼。”   他的呼吸喷薄在她头顶,轻微至几不可查。   程窈窕反手回握他,笑开,“都过去很久了,我现在过得也还不错,从小他们就希望我能幸福。   “我现在好像做到了。”   ******   2、   叶母的铺子她们没盘下来。   原因无他,太贵了,不值当。   程窈窕说完她和叶绍清那点事后,余好嘴巴张圆,惊讶的模样。   随即作出决定,“没事窈窕,我们再找其他的铺子,反正也不急。”   叶绍清对她家窈窕有那种心思,叶母必然会做人情,现程窈窕名花有主,这种人情还是不承的为妙。   程窈窕没意见,凝神想了会,道,“好好,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在南大附近看看,南大位置也在区中心,周围还有其他几个高校,地段价格虽然也不会便宜,但如果我们把受众定位在大学生这个群体上,投其所好,我觉得可以试试。”   “怎么投其所好?”   “你知道猫咖吗?”   余好点头,洛楠喜猫,他们初在一起时常带她去。   猫咖顾名思义里头自然有猫,一个小店,里头圈养许多猫,付出一定的价格便可享受一定的撸猫时间,想怎么撸怎么撸,想撸什么猫撸什么猫。   上学时,她和洛楠付几十块钱,晒着太阳谈着恋爱撸着猫,一晃一下午。   “我的想法大致是找个小复式的店面,一楼可以卖着精致的东西,比如信笺、胶带、精品书,二楼做甜点饮品和书吧,我们还可以设置时间邮局,在指定的时间寄出信。”   程窈窕撑住下巴,构想了会,“当然这些都只是初步想法,我们可以再讨论,到时候设计铺子你可以交给我。”   余好呆住,怔半天,感叹,“窈窕,我头一回发现,原来你是个这么有少女心的人。”   程窈窕笑了笑,被余好看得不大自在,扯回话题,“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们可以着手准备了,我唯一的要求是,出资必须我和你一人一半。”   余好犹疑,不是她看不起窈窕,只是她真能拿出这么多钱?   程窈窕不可置否,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先前我接过易纵的一个项目。”   余好瞬时明了。   ******   3、   “哥,怎么突然叫我出来了?”见到易绥,易纵敛去几分平日的不正经。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奶奶让我来的。”   易绥年过三十,若说易纵继承易母的样貌,易绥便是随父,脸部轮廓刚硬,线条分明,星眉剑目,肃起脸不说话时,比易纵更像个煞星。   “哥,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这么古板?”易纵神色不虞。   易绥唇抿紧,下颌收成一条紧绷的线。   再抬眸时,和易纵一样黑沉的瞳孔里露出歉意。   “小纵,你有没有想过,奶奶他们并不单单是因为这件事?”   易纵攒紧眉,那股异样感再度绕上心头。   “你什么意思?”   黎蔓头一回见到易纵这般失魂落魄,她拿起汤匙,搅搅咖啡,褐色液体衬得她指越发细白,没一会,易绥离开。   助理看不明她神色,不敢做声,安安静静玩手机。   日头落在西山,咖啡冷透,黎蔓樱唇翘起个飘忽的笑。   ******   4、   过了几天,程窈窕窝在易纵怀里,老老实实告诉他自己的安排。   易纵指尖把玩着她刚吹干的发,没打断她,容她说完方道,“你就打算这么过一辈子?”   程窈窕对易纵从不敢多说、也不敢少说,她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跟个透明人似的,什么也藏不住。   “你又知道了。”程窈窕挪挪身子,换个舒服的姿势,“等好好这边忙完,我打算继续找工作,我还挺喜欢以前的工作的。”   “来我公司怎么样?”易纵漫不经心地提议。   程窈窕拒绝,想也不想,“不要,到时候她们又说我走后门。”   “你自己投简历,我保证我不插手。”易纵垂下眼,音色里似有疲倦。   “那也不行,我俩关系要被人知道了指不定又被别人说成什么样。”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易纵笑了声。   明明是开玩笑,程窈窕莫名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只道,“是我见不得人。”   易纵微微抬眼,盈盈光斑落在他脸上,半明半昧,似真似假。   “真这么怕别人说闲话?”   程窈窕笑笑,“可不?”   易纵执住她手,一根一根吻过。   “那我们结婚,你是正牌夫人就没有人敢说你了。”   程窈窕眉心一跳,试图抽手,被他捏得很牢,“易纵,别开玩笑了。”   “这不好笑。”   天色不知何时暗下来,外头的光透过纱帘照入室内,影影绰绰一片。   易纵正起身,凝住她清亮的眼,“我没开玩笑,我认真的。”   程窈窕脸色变得难看。   风牵动衣角,交握的手一寸寸冰凉,程窈窕轻轻抽回,没人阻她。   她咬住唇,淡粉色的唇瓣咬得充血通红。   盯住她的视线一如既往地灼热,程窈窕不敢看他,错过他眼里那丝惶惑。   “十一,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她组织措辞,“我暂时不想结婚。”   顿住几秒,道,“我不相信婚姻,没有什么是会一辈子的。”   很多人认为程窈窕是个心里承受能力很强的人,泰山崩于眼前神色不变分毫,毕竟在经历程庭东出.轨、易纵骗她、丧母这一系列事后,她从未表现出过过大的情绪起伏。   天大的事,哭过一场,就过去了。   这样说,对也不对。   只是人都会长记性,再笨的人也会。   起码,她对婚姻再没兴趣。   易纵眯起眼,不安寸寸发酵。   过了会,他轻声开口,唇角失去笑意,“那你是不是还觉得,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还是权衡利弊,白头到老也只是习惯使然?”   “你信什么,程窈窕?”   程窈窕沉默。   易纵说话,悔意袭卷全身,他觉得,他说那话时,理智一定丧失殆尽。   程窈窕脱出他怀抱,始终垂下眼,眼睫在眼窝处洒下片阴影。   她不知他出于什么角度提出结婚,却能感知到他的认真。   她睫羽微颤,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收敛。   一柄刃亮出,刀尖却对准她自己。   “易纵,我爱你。”   “我一直觉得,喜欢是很短暂的事,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会消失,会流逝,但爱不是,我甚至天真地觉得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   “但是,我并不是保证我会一辈子爱你,我也不知道,人的一生太长了。   我说我爱你,是因为我觉得,这一秒,这一刻,我对你的感情让我足够有勇气说出我爱你。”   “你能懂我意思吗?”   如果他们都不安,那么她愿意举起刀锋,剖开自己的心给她看。   易纵许久未言,走出房间,仍觉难以呼吸。   为什么这么难?他以为已走过一切,可这却不是结局。   回过身,程窈窕坐在原处不动,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似乎下一秒要消失。   他心头蓦地一慌。   易纵走过去,牵住她手,蹲在她面前,以近乎虔诚的姿势吻她膝盖骨。   眼底露出细碎闪亮的光,程窈窕记得第一次看见他时,他眼里也有这样的光彩。   “我不管那些。程窈窕,这辈子,你必须爱我,必须嫁我。”   “不管你让我等多久,不管以后我们怎么样。”   ******   5、   那天的事像冰面上裂缝,以无法挽回的态势在他们之间划开裂痕。   没有刻意躲开,易纵甚至比平时做.得更狠,她几乎几次起来不床,浑身泛酸。   那层雾,仍从他们脚底升起,浓厚、沉重,密林中几乎看不清对方。   “你今天出去吗?”程窈窕睁开眼时,易纵已收拾妥当。   程窈窕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或者说,她不明白为何易纵那么执着于结婚的事。   但他们都闭口不再谈。   她点头,暗中犹豫,要不要同他商量先搬回自己住的地方去。   这样磨着不是办法,两个人都不说,互相折磨,无声地、缓慢地,像凌迟。   如果不是她手上还忙着和余好开铺子的事,她一定喘息不过来。   易纵应声,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不带任何情.欲。   替她准备好一切,“去洗漱,我送你过去。”   到下车,程窈窕没说出那话。   ******   6、   程窈窕不知道黎蔓从哪里找来她电话,几次约她,她毫不犹豫拒绝,将人拉入黑名单。   和店家谈好铺子价格出来后,黎蔓笑意盈盈,踩双细高跟,立在她身前。   程窈窕头一回觉得她像个苍蝇,甩也甩不掉。   店家送她出来,看见黎蔓,以为是她朋友,“你朋友来找你了?”   黎蔓娇笑,上前挽住她手,“是呀,等她半天了,终于等到人了。”   程窈窕碍于人前,忍住甩开她的冲动,店家一进去,她抽回手,动作大得黎蔓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这么生气做什么?”黎蔓掩唇笑,“跟易纵闹矛盾了?”   “关你屁事。”程窈窕冷下眉眼,脏.话脱口而出,侧面应证黎蔓的猜想。   程窈窕心知失言,不欲跟她纠缠,转身要走,黎蔓不依不饶阻在她面前。   耐心被磨光,程窈窕抿抿唇,不想再忍。   刚张口,黎蔓抢她一步。   九月初,夏日余热未褪。   阳光却不大暖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正文里有句话改自,安逸《这咬人的爱》 “一见钟情,明明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连白头到老,都只是习惯使然。”   ☆、三十六      1、   房间里落成一片黑,客厅没亮灯, 易纵没在沙发上看上程窈窕的包。   来不及脱鞋, 他大步走向房间,握上把手,有人先他一步将他拉入房间, 是他熟悉的柔软。   那阵心慌瞬时不见。   程窈窕吻上他的唇, 在易纵面前, 她从不需要主动, 唇瓣与唇瓣相贴, 她吻得无措又青涩,完全不知轻重, 齿与齿相撞,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   怕咬到她舌头, 易纵强力推开她,“你怎么了?”   夜色过浓, 他看不清她表情。   程窈窕黏上他, 话语在唇齿间含糊不清, “没事, 碰到黎蔓了, 吃醋了。”   她急切地拉下易纵脖子, 捧住他脸,咬上他唇,手去解他衣扣。   易纵被她惹出一身火,急促喘息间, 程窈窕吻住他喉结,“易纵,我们做.爱。”   身体的变化来得又猛又快,易纵头脑发晕,分不出神智去辨别她话中真假。   他太想打破这些日子无声的陷落,那些无声的压抑,逼得人快喘不过气来。   握住她毫无章法的手,易纵将她横抱起来,床铺压出暧.昧的痕迹。   她眼角有水光,黑暗中莹莹发光,易纵笑了声,“这么着急?”   程窈窕不语,抬臂勾住他脖子,在他耳边咬出两字,易纵心火难捱,在她拨撩下,那根弦如愿以偿断开。   衣扣崩开落在地板上,细微的声音湮没在一片水声中,程窈窕衣物褪尽,在他动作前,腰扭动,勾住他,翻身压住他。   黑暗中,她摸索着吻到他唇,声音又软又绵,“我来。”   到底体力不行,她动几下失去力气,易纵将她压回身下。   朦胧光色里,泪珠从她眼角滚落。   抑不住的娇软声从唇边溢出,成为最好的催.情药,她脱力,却仍在用力绞他。   身.体带来的极致欢.愉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他暗骂声妖精,力气越发大,耻骨相撞,疼得人眼角发红,痒得人神魂尽失。   这场角斗不知持续多久。   易纵拥她入怀,两人似刚从水里捞起来,他嗓音里带着餍足与喑哑,“我抱你去洗洗?”   程窈窕唔了声,重新缠住他,哑声道,“待会再去。”   易纵骂了声,程窈窕没听清,大意约是想我死在你身上之流。   程窈窕跟着勾起嘴角,眼里却起泪,真能这样也好。   翌日。   程窈窕再醒过来时,天色仍是暗的,身上清爽,易纵替她收拾过。   起身,她坐在床上,愣神,脑子昏沉,手机震几次,她都没听见。   第三次震动开始,嗡嗡声一阵,程窈窕方察觉。   盯住来电人名字许久,她接通,低低唤了声,“小姑。”   程敏有一阵没联系她,在这样的节点上打来电话,程窈窕迷茫又慌张。   “我在你租的房子这里,程窈窕,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姑姑,就赶紧给我从那个男人家里滚回来。”   “小姑……”   来不及再说,电话被挂断,耳边只剩嘟嘟声。   ******   2、   黎蔓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双眼皮,眼睛很大,鼻头有些肉,圆脸,看起来牲畜无害。   心下冷笑,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不安,“把这事捅给程敏真的有用?”   年轻人笑容阳光,“黎姐姐等等看不就知道啦。”   黎蔓心里恶寒,面上不表。   年轻人看出她的不信任,无谓地笑笑,“不管怎样,黎姐姐这事都不吃亏不是吗?”   他语声未停,黎蔓脸色渐而变差,“反正他也不会看上你,就算你拆不开他们,他们之间也有了隔阂,不见得能过得比你好不就行啦,做人不要太贪心呀。”   黎蔓彻底冷下脸,厌恶盯住眼前这个半大的人,年轻人瞥见她神色,住了嘴,煞有其事道,“你不高兴,我就不说了。”   “不过黎姐姐应该相信我,毕竟不是我,你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不是吗?”   ******   3、   程窈窕进到多日未回的房子,有些陌生,这种感觉不过一瞬,被她压下。   沙发上,程敏挺直背坐着,嘴角耷下,岁月刻下的痕迹尽显。   程庭东去世前,跟程敏的联系其实不多。   一个在偏远小镇,一个在南城,相距千里,一年见不上一面,能有多亲?   程庭东走后,程窈窕才知道原来他们兄妹两小时感情极好,只是后来程敏嫁出去,联系变少。   后来程母相继逝世,程窈窕在国外念书的很大一部分学费都由程敏负担。程敏心疼她,自己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毫不夸张来说,她几乎把程窈窕当成了自己女儿。   不管程窈窕在哪,她能帮到的地方,尽是亲力亲为。   程窈窕站在她面前,轻声喊她,“小姑。”   程敏眼皮子没动,看也不看,让她坐下。   房间里开着大灯,将不大的房子每个角落照亮,好像窥透她心底的每桩事,程窈窕从没觉得时间这般难捱。   她有预感,程敏知道了什么。   “你是不是跟易家那小子在一起?”略显疲惫的女声打破沉静,女嗓沙哑,似是哭过。   程窈窕点头。   “这段时间也住他家?”   “嗯。”程窈窕心越跳越快,有些事终会破土而出。   “你知不知道你爸的死跟他哥有关系?”   程敏抬起眼,浑浊的眼里透出各种情绪,有种情绪程窈窕第一次在她眼中见到——失望,无声的失望。   程窈窕好似丧失言语,张张唇,一个事字怎么也吐不出。   沉默默认了事实。   程敏抬起手,清脆一声响,划破空气,程窈窕头被打得歪在旁。   程窈窕抿紧唇,眼眶慢慢红了。   “程窈窕,你有没有良心,你爸养你那么大,你跟害死他的人的弟弟在一起?你有没有良心?”问完最后一句,程敏近乎声嘶力竭。   眼前晃过许多画面,程窈窕嗓子发干,舌尖发苦。   她灵魂像出窍,悬在半空,看那个木然的自己替他辩解,“小姑,你也知道的,这些跟他没有关系。”   ******   4、   关于程庭东去世的细节,程窈窕知道的很少,她只知有几个亡命之徒,流窜到镇上,程庭东不幸遇上。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意外。   黎蔓告诉她,是不幸没错,可如果不是易绥年轻气盛,有意放长线钓大鱼,失手让那几个人从警.方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程庭东或许根本不会死。   你看,还是意外,谁也不想程庭东死,可他还是死了,并跟易家扯上关系。   程窈窕要求证这件事很简单,问易纵便可,因为黎蔓说这是易绥亲口告诉易纵的。   她不敢。   易纵近日的反常已说明一切。   程敏冷笑,“你是不是还想说,这是个意外。程窈窕,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不管这是不是意外,他们都间接导致了你爸的死,你说这些话之前,有没有想过你爸?”   “程家生你养你,不管他做过多少错事,对不起你妈和你是他欠的债,那是他下辈子要还的,但这些和他活生生从我们面前消失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你和易纵在一起,你不怕他死不瞑目吗?”   最后一句话猛扎进她心底,程窈窕从沙发上跳起来,脸色惨白,像个纸片人,脆弱得好似一碰就碎。   “小姑你不要胡说,我爸不会这样想,他只会希望我……”水珠滚落,顺着她下颌滚进以内,滴在她心口,凉意透过皮肤轻易渗进骨髓。   她说不下去,无力地闭上眼。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不去拿,程敏冷冷看她,“是不是他的电话?”   程敏从她口袋里拿出电话,来电人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字母A,她想也不想,接通,放在她耳边。   程窈窕似个提线木偶,易纵声音传至她耳边,她看着程敏,吐不出一个字。   僵持不下,程敏挂断电话。   “他家在哪,去把你东西都拿回来。”程敏作出决断。   “小姑…”她哀求似地唤。   程敏不为所动,“不用你去,我替你去,”   她握住程敏的手,程敏一根根掰开她指头,“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亲自打电话问他。”   ******   5、   和易纵失去联系的第三天,她东西全被拿回来,手机被收走。   程敏将她关在自己家里,要么在家看着她,要么出去反锁上门。   无力感袭卷她全身,绝望像冰蓝色的湖,她不断地下坠,看不见尽头。   程敏放下话,她什么时候跟易纵分手,她什么时候把手机还给她,放她出去。   程窈窕锁在房间里几天,已冷静许多。   程庭东去世的事已过去多年,再提起并没有那般令人难以接受,难以接受的是,突然有人蹿出来,告诉你,这不是一个意外。   理智告诉她,这是意外,尽管与易绥脱不开干系,可这仍是意外,而易纵,只不过不凑巧是那个有干系的人的弟弟而已;情感上,她却跨不过那道天堑。   门被敲响,她擦擦眼,喊了声,“进来。”   江承笛手上端了水果,见她眼睛红肿,叹气,东西放在桌上。   他拖过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姐,你还好吗?”   程窈窕露出极浅的笑,“好点了,小姑呢?”   江承笛复叹气,“我妈就那个脾气。”   “姐,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      ☆、三十七      1、   许多人爱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   这不无道理, 起码在江承笛看来确如此。   程庭东于程窈窕和他妈而言, 是至亲,这不仅是血缘上的关系,更有时间的陪伴, 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事横向加深这种联系, 记忆与血脉交融, 让这种情感刻入骨子里, 形成不可割舍的亲情。   于他而言, 程庭东更像一个名字,他从到大见过他的次数一双手数得过来, 每次会面不超过两天,距离磨平他的感情。   说他是这场意外里的局外人, 不为过。   “易绥他肯定是有责任,说易家欠咱家的也不为过, 不管怎么说, 他间接导致了舅舅的去世。”江承笛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冷静, 怕程窈窕伤心, 放软语气。   “但姐, 你觉得你男朋友, 就那个易纵,他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江承笛自顾自答,“他肯定和你一样的,你们都不是知情人, 我看你这样子,他也刚知道吧。姐,你是在他身边的人,肯定比我更清楚他到底自不自责,难不难受。”   “要我说,如果你离了他没什么两样,你们就分开吧,隔着这样的事,以后多少不好过,毕竟到时候还要看易家的态度,他家到现在都没向咱家道过歉呢。如果你离不开他,我觉得吧,还是要看易家,他们必须给咱家道歉赔罪啊,不管怎么说,他们得让我妈你小姑安心。”   “我妈她这么反对,还不是怕你不幸福,你性格那么倔,不拿舅舅压你,你能听她的话?对我妈和我而言,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家背着条人命,以后你要受委屈了,我们我太不上他们有权有势,你怎么办?我妈刀子嘴豆腐心,最后怎么办,还是看你。”   程窈窕垂下眼,似在思考他的话。   江承笛看她神色没大变化,又道,“姐,我再多句嘴。我妈都反对你们,易家那边,看样子,只怕更反对,你们要是没到谈婚论嫁那一步……分开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   2、   江承笛年纪不大,看人看事却很准。   易纵跪在书房里,挺直脊背,脚边布满碎片,上好的青瓷,化作一堆渣子。   易老爷子抬手指他,怒气难掩,“易纵!你再给我说一遍!”   血色从他脖子处蔓延,爬满脸,平日的慈祥此刻只剩怒不可遏。   易纵对他嗑个头,重新直起腰,字句清晰,“请爷爷和大哥亲自去程家登门道歉。”   “易纵你真是出息了,为了个女的易家脸面都不要了。”易老爷子对门外易绥喊了声,“易绥,把藤条给我拿过来。”   易绥没想会到这步,担忧唤了声,“爷爷。”   易老爷子眼睛一瞪,眼锋极利,“去不去?”   在南城,易家称得上百年大家,往易老爷子前两代再数数,已开始行商,历过建.国后那些风雨,没被打倒,它只会更强大。   祖上传下根藤条,取百年老藤之材,再用油浸过,曝晒,九浸九晒而成,易纵小时候见过它一次,在他爸坚定要跟易母离婚那次。   这种藤条打在人身上,一鞭不见血,疼却分毫不少。   易老爷子接过藤条,易绥不忍,想跟着跪下,易老太太拦住他,他这般做不过火上浇油。   “爷爷,这事是我的错,是我当初太急功近利,您别跟小纵置气。”易绥忍不住道。   易老爷子扫他眼,冷笑,“你懂什么?你弟弟现在是鬼迷了心窍,是为了跟女人跟我置气!”   “我再问你,你跟她断不断?”   易纵抿紧唇,一言不发,脊梁弯下,磕头,声音清脆,人耳可闻。   他仍道,“请爷爷跟大哥亲自去易家登门道歉。”   破空声入耳,藤条落在他身上,易纵身子抖了抖,微屈,再缓缓挺直。   十鞭结束,汗从他额头低落,衣服被抽烂,隐隐渗出血迹。   易老爷子喘几口粗气,看着他冷冽的眉目,怒气不减,“你就给我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起来。”   没等人想明白,易纵晕过去。   再醒时,背上伤口已处理好,脑子昏沉,约莫有些烧。   这样的经历不是没有过,他这回老实许多,没乱动,毕竟没个程窈窕再在他面前扰人心神。   木门咬合齿轮发出轻微吱呀声,易纵偏偏头。   易老太太脚步轻轻,对上他眼方觉他醒了,打开灯,易纵半眯眼,而后露个笑,唤,“奶奶。”   易老太太立在门口许久,叹口气,在他床边坐下,看着他苍白无力的脸,“小纵,你怎么就不听奶奶的呢?”   易纵笑笑,“我倒是想,可我脑子管不住自己啊。”   “您不知道那滋味,又疼又怕。”   怕她跑开,怕她生怨,怕到心尖生疼。   “那你也不能跟你爷爷对着来啊,最后吃苦的不还是你自己?”   易纵神色僵住,“爷爷他身体没事吧。”   “他把老骨头身体好着呢,倒是你…”   怕发炎,易老爷子又下狠手,易纵背上只裹绷带,未穿上衣。   老太太心忧他,掀开被子,看见白色绷带下若隐若现的血迹。   “奶奶,我不觉得我说错了。”易纵凝住她,黑眸璀璨,“易家面子是重要,但这并不与向程家道歉冲突。”   “大哥他降职被调走几年,他是受到了惩罚,可程家人如今才知道当年的事,您知道的,不管他们知不知道,我们都对不起他们,我们欠他们一个说法。”   “程庭东或许不是个好人,但这不代表我们可以蔑视生命,比起旁人眼里的折辱门楣,我们自身的品行不是更重要吗?”   易老太太摸过他鬓发,指尖粗粝感滑过,到底年老,保养得再好也抵不过岁月嗟磨。   她苍老眼里泛起朦胧水光,“你说得对,可你还小,小纵,有些事你不能明白我们的用心,你爷爷也年纪大了,有些事得让他自个儿想通。”   易纵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们的出发点永远都是好的,可是奶奶,路得由我们自己走,你们安排得再稳当,也只有那段路是稳当的。”   “奶奶,您应该相信我,易家的子孙怎么会丢您的脸呢?”   她眼前的人,年轻且有朝气,面庞生动而俊美。   隐隐约约八年前再见他的模样,眉间藏住许许多多的心事,这一路却依然走得很好。   易老太太眼底升起骄傲之意,叹口气,不再言语。   易纵察觉到她的松动,咧咧嘴,笑意更甚,“您看我,现在骂也挨了,打也受了,您要再不帮我把您孙媳妇儿娶进门,我可太亏了。”   “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亏。”   被他逗笑,易老太太脸上露出浅薄喜色,嘴上仍怪他,“你该。”   “你就这么笃定人家姑娘愿意嫁你?”   易纵垂垂眼,声音陡然放轻,“她不嫁我嫁谁,没人比我更爱她。”   他近乎喃喃,易老太太没听清后半句,沉声道,“过两天我和你大哥会去趟程家,你要想去就赶紧好起来。”   ******   3、   易老太太登门那日,南城逢雨后初霁,日光晴好,照在人身上格外暖融,是那种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负累的暖。   门铃响不停,程敏不想放人进来,易老太太带着易家兄弟两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他以为他易家算个什么东西,今天他们就别想进我程家的门。”程敏说完,扔了遥控器。   江承笛赶忙顺他妈的毛,“是是是,可不是,您说得都对。”   程敏看着江承笛也心烦,拍开他,“去看看你姐在做什么。”   等近两小时,易绥余光不时扫过另外两人,一个老人,一个病号,他怎么放心?   易老太太忽眨眨眼,身子一软,向后倒去,易绥眼疾手快,扶住人。   江承笛一直留心门外,听见动静,瞬时拉开门,加入混乱的局面。   手忙脚乱过后,程敏跟着送人去医院。   她家门外出的事,若是老人家真有个不测,她少不得良心不安。   易纵把人抱上车那一刻,程窈窕汲着拖鞋,跑出来。   阳光照在她身上,她脸色没什么气色,几米远,两人遥遥相望,恍若隔世。   她没跟去医院,程敏让江承笛拦住她,程敏这几天血压一直很高,程窈窕不敢气她。   江承笛将手机偷偷还她,充好电开机,多个未接来电,易纵与余好居多。   还有很多封短信。   第一封,是在程敏把她带回程家的那个晚上。   「程窈窕,刚怎么了?你是不是出事了?」   第二封。   「说话,程窈窕,你别吓老子。」   第三封。   「你不就是不想结婚么?不结了,你想不结就不结。」   第四封。   「你再不回来我就全城发寻人启事了啊,到时候丢人你可别怪我。」   ……   第八封,那时程敏应该已经去过他家。   「你等我,程窈窕。   我不是说过么,一切有我,你别哭啊,那堆破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不许哭,听见没。」   第九封。   「等老子把这堆破事解决就带你回家。   等我啊。」   ……   最后一封,发信时间在五分钟前。   「别哭。」   难以言说的苦涩斥满她心口,程窈窕从来没觉得自己这般脆弱,视线渐渐模糊,她抬头,瞪大眼,不起任何效果,泪珠子断线般滚落。   手机震动,程窈窕机械地接通。   余好在电话那头喊几声,“窈窕!窈窕!你可算接电话了。”   程窈窕什么也听不清,捂住胸口,她像被浪潮冲上岸的鱼,包裹身体的空气黏腻、沉重,难以呼吸。   她不停捶胸口,哭声怎么也止不住,“好好…好好……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留评的宝贝很少,以后留评都送红包趴,就当感谢辽 正文完结那天统一发,爱各位   ☆、三十八   1、   马不停蹄赶至程敏家,江承笛给余好开的门, “我姐在房里。”   余好道声谢, 小旋风似的冲进去。   程窈窕没再哭,眼睛泛红,余好见她, 鼻子忽酸。   认识她这么多年, 她何时看过程窈窕这模样。   程窈窕缓缓情绪, 拣了结婚一事同她说, 其他的, 涉及到易家,于那样的家族而言, 关乎脸面的事,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余好听个半懂, “就因为你不想结婚,他要跟你分手?”   “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们没有要分手。”   “所以说, 现在是你不想结婚, 你们两边家里人也都不同意吗?”   这话总结到位, 程窈窕嗯了声。   余好挠挠下巴, 半响, 问,“窈窕,既然你不想结婚,你们两边家里也不同意, 为什么不算了?”   程窈窕没想她这般说,湿漉漉的眼,露出惊讶。   “其实到现在,和洛楠在一起,他只教会了我一件事,再浓烈的感情也会有向现实低头的那一天。”余好未停,“你不小了,易纵也不小,你不想结婚肯定不是因为你觉得他不可靠,你有你自己的原因,总有一天,你们都需要归宿的。”   程窈窕喉间涌上言语千万句,最后全然咽下。   她怔着眼,“好好,我没想过,遇见他以后,我就没想过其他人,我心太小了。”   太小太小,以致余光都无法分给他人。   “但他说结婚的时候,我下意识就是拒绝,好好,我害怕,这几个月发生太多事了,我没有任何心里准备。你不知道的,当年我爸爸也很爱我妈妈,我见过他们幸福的样子,所以我更清楚,幸福碎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那你能放弃他吗?”   良久,程窈窕启唇,“我不能。”   余好叹气,覆住她骨节捏得发白的手,“窈窕,你再想想。”   “你到底是没有准备好,还是不相信他,抑或是不相信你自己。”   ******   2、   江承笛给程敏打电话,问易老太太的情况。   程窈窕守在旁边,电话快结束时,她接过,“小姑,我能来医院看看吗?”   高大的男人屈腰,在她面前,九十度角十分标准,刚毅的脸上唇抿成条薄线。   程敏眸光落在他身上,神情复杂,半晌,对电话那头道,“你要是想过来就过来吧。”   收线,程敏重新审视眼前人,男人躬腰,如同雕像,一动不动,任她打量。   “你先去照顾你奶奶和你弟弟吧。”程敏心微软。   易绥直起腰,头低住,“希望您能理解,小纵跟这件事并无关系。”   声音传入耳,令人莫名安稳。   程敏知道,他是个优秀的警.察。   可却也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曾经作出过错误的决定,将她至亲推向死亡。   天色转暗,暮光被蛰伏的夜色吞没。   程窈窕在医院门口碰见程敏,程敏脸色略差,折腾一下午,疲惫得紧。   风划过衣角,带着凉意,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秋风。   程窈窕面上冷冷清清,攥紧包的手发白,泄露她的紧张。   她怕程敏直赶她回去。   几人都是人精,程敏将她东西尽数纳入眼底,心里泛起微妙的苦,她怎么就扮演成恶人了?   程敏不再看程窈窕,转向江承笛,“把手机还你姐。”   程窈窕面上露出喜色,想说什么,喉咙被糊住。   程敏看她眼,没带什么情绪,这几天,她也累。   最后一束光消失在地平线上,程窈窕轻声开口,“谢谢你,小姑。”   程敏听完没反应,动动唇,“晚上早点回来。”   ******   3、   在前台问到易老太太的病房,一路寻去,刚出电梯,碰见易绥。   程窈窕没见过易绥,只觉他眉宇间有几分眼熟。易绥一眼认出她,缓声问,“程小姐?”   程窈窕眼底掠过诧异,压下,镇定点头。   “你来找小纵的?”   “小纵在5108。”   丢下两句话,易绥错过她身进电梯,从始至终,神色不曾缓和。   他潇洒离去,程窈窕心底却惊起波澜,明明说的是易老太太出了事,易纵怎么也……   5108在尽头,程窈窕一路跑去,穿过其他病房门口时,瞥见个老人,睡得安详。   到门口,程窈窕迟迟不敢进去。   忧虑与犹豫交织成带刺的网,困住她,慢慢收紧。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给她犹疑的机会,程窈窕闪身躲入门内。   5108是个很普通的病房,内里没什么设备,程窈窕打开手机,照亮,床上有团黑影,她走进,发现易纵背身趴下。   她记得,很多年前,易纵也这样出现在她面前过。   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扎着针,输液。   借手机微弱的光,程窈窕看清他的脸。   和往常一样的好看,只脸色更苍白。他眉头攒起,睡中也不安稳,程窈窕想抚平,几次抬手,几次落下。   最后她偏头,凑近他,脸贴脸,轻轻的触碰。   程窈窕在床边蹲许久,脑袋放空,唯一一刻的喘息在他身边获得。   不知过多久,程窈窕起身,头晕目眩,血液不畅的表现,易纵挂水的袋子空了,她去找护士换。   轻轻合上门那瞬,易纵睁开眼,清明得仿佛从未睡过。   ******   4、   程窈窕没想会碰上叶绍清,默默站会,想起这是叶绍清工作的医院。   叶绍清穿着白大褂,模样斯文,揭下口罩喘口气,缓声开口,“来看易纵的?”   “嗯。”   “听说你们最近发生了些事。”   程窈窕诧异看完他,似在问他怎么知道的。   叶绍清唇角勾起清浅的笑,“世上没有难得倒有心人的事。”   “多谢关心。”程窈窕面无表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欲错身时,叶绍清抛出句似是而非的话。   “如果到最后,一件事,付出的比得到的要多得多,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弄得个两败俱伤。”   “你愿不愿意?”   程窈窕脚步微顿,没再看他,回到走廊尽头。   她没进去,透过门上那扇正方形玻璃,看了许久,而后离开。   ******   5、   回自己租的房子拿东西,程窈窕简单收拾好几套衣服,准备回程家。   下楼,遇见陈织。   陈织穿了件风衣,单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指尖夹跟烟,猩红火光在夜里闪烁。   她抽烟的姿势很好看,程窈窕看了会,走过去。   陈织掐灭烟,红唇微扬,“我看你家突然亮灯,就猜你回来了。”   “要不,聊聊?”   两人走到老地方,老板认得她们,过来热情招呼,“老样子吗两位大美女?”   陈织笑着点头。   她们相处模式意外地没发生变化,和这摊子一样。   陈织没说废话,直切主题,“易绥的事我听说了。”   灌下口酒,再望向她时目光里有了歉意,“窈窕,这事我挺抱歉,我以为他们只是介怀小纵妈妈的事,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程窈窕摇摇头,没说话,跟她碰杯。   这事跟她没半点关系,揽担子也不是这么揽的。   酒壮人胆,借着醉意袭上头,程窈窕把事情倒筒子似的,一股劲倒出来,脑子里全是你相不相信,你愿不愿意。   她从没这么狼狈过,被段感情逼到悬崖边缘。   陈织听完,露出个笑,摸了摸脸染得绯红的程窈窕,“窈窕,你不觉得你太悲观了吗?”   “你和小纵之间,掺了太多与你们无关的事,我爸从小到大只教对我一件事,他一直告诉我我是自由的。”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尽管我们无法避开和他人的联系,但这不是意味着那些不应该由我们承担的事也要由我们来背负。”   “一条路的终点到底会在哪里,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即使是同样的事重新发生,我们也不能保证我们会作出跟当时一样的选择。”   “何况,你们和他们是根本不同的人。”   怎么能一言定生死。   夜里风大,零星酒意被吹散。   她靠在陈织肩头,眼底水光朦胧。   “从前小纵犯蠢,把上一辈的事压在心里头,故意接近你,利用你,你要走他老路吗?”   陈织叹出口气,“程伯伯去了好几年了吧,易大哥这几年也不好过,你不太清楚,我也不清楚,我就偶尔听嫂子抱怨,她那么温柔的女人,都会抱怨,我就觉得这话是真的了。”   “其实你想,以易家的权和势,这样的事他们完全可以处理得不露痕迹,易绥自我流放算是赎罪。小纵爷爷奶奶反对你们,我猜也是怕你们之间隔阂太多跨不过。”   “窈窕,过去的事已经这样了,理也理不清,只是小纵那么倔,认定一个人估计也就一辈子的事儿,你舍得他吗?”   ******   6、   当晚程窈窕住在陈织家,程敏打来电话,陈织接的,同程敏道几次歉,说明情况,程敏方放下心。   程窈窕喝醉了,她比她高半个头,陈织哪里搬得动她,带她回家都托老板帮了把手。   程窈窕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置身在猪窝里,房间格局是她熟悉的格局,突然变成猪窝,半晌反应不过来。   见陈织拿瓶可乐,笑吟吟走进来。   程窈窕恍觉,原来是陈织家,吓死她了,谁家一觉睡醒被打劫过似的能不慌。   陈织扫眼四周,衣服堆得乱七八糟,化妆品护肤品梳妆台上堆满,整个房间凌乱不堪。   她没什么在意的,点点下巴,“醒了就收拾下自己。”   程窈窕起身,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意思再嫌弃陈织。   去医院时,陈织同她一起。   陈织随意买点水果,似不太担心,“我过去看看老太太,你们自己的事,还是要你们自己来。”   程窈窕推开5108病房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十八点/二十一点   ☆、三十九      1、   程窈窕这个人,冷情冷性, 极少后悔什么事。   睹见空荡荡病房那瞬, 头一回生出后悔的情绪,约莫是至尊宝想夺得月光宝盒回到过去的渴望与迫切交杂的那种感觉。   脑子里生出无数种可能,是易家下狠心把他藏起来, 抑或是他对她失望透底要放开她手?   那种她都不想看到。   程窈窕转身, 拔腿想去找陈织, 问清怎么回回事。   一道人影立在廊道里, 离她几米远, 影子被日光拉长,斜斜细细, 盖住她。   万千情绪涌起又落下,程窈窕凝住他, 弯唇笑开。   风停驻,那一瞬, 尘埃落定。   身体被意志操控, 程窈窕走向他, 缓慢又坚定, 站定时, 手足无措地, 最后傻傻望住他。   易纵从口袋里掏出手,二指弹在她额头,轻微的疼痛感比一切都真实。   他挑眉,咧开唇, “还不算太笨,知道来找我。”   感情常被喻作一场拔河或是角力,无论是什么,无非求个势均力敌。   他可以走完前面的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她不跨过来,便无意义。   ******   2、   易纵再次住院还是因为他作,身上伤未好,赶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收购远程的事硬是丝毫没落下进度。   昨日老太太晕倒,逞强抱她上车,伤口崩开,易老太太醒过来,他又倒下。   这番操作不能说完全没有成效,起码易老爷子态度较前两日缓和不少,再如何固执,也不可能为了些不实在的噱头搞得家不成家。   程窈窕在易纵怀里赖会,电梯门一声响,惊醒两人。   来人是易绥,手里提着两个保温桶。   易纵接过一个,“哥。”   单手把往他身后躲的程窈窕拎出来,笑容很嘚瑟,“我媳妇儿,怕生。”   程窈窕抑住翻白眼的冲动,给他留面子。   易绥淡淡嗯了声,没说其他,去给老太太送饭。   易绥一走,廊道里再度只剩两人。   程窈窕面上有些轻微的热,在这种情况下正式被介绍给他家人不知好也不好。   易纵没想这些,把她揽进怀,心里踏实几分。   微哑却沉稳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下回见到人跟着我喊,听见没?”   程窈窕不说话。   易纵笑笑,手摸上她耳珠,在她脖颈间作乱。   那块是她敏.感.点,碰不得,程窈窕被他压在臂下,躲也躲不开,瓮声瓮气道,“听见了。”   语气怎么听怎么不爽。   “要不要去看看我奶奶?”在隔壁解决完午饭,易纵问。   程窈窕没拒绝,昨日她就该去,可惜一颗心全扑在他身上。   易老太太病房里人多,陈织、易绥全在,还有易老爷子。   易老爷子见她,哼了声,没说话,拄着拐杖起来,敲敲地板,“小织,送我回家,省得我在这儿讨人嫌。”   “外公你胡说啥,谁敢嫌弃你?”陈织哄他,神情无奈。   程窈窕在一旁看着,眸光划过身旁易纵,似是明白几分他这大爷脾气哪来的。   离去前,陈织对她眨眨眼,程窈窕翻译过来约是别怂的意思。   ******   3、   易绥是个很孝顺的人,从他服侍老太太吃饭动作的熟练程度足可窥见。   老太太边吃边望他们,易纵被看得烦,把程窈窕往床边一推,“喏,奶奶你别看我了,看您孙媳妇,她比我好看多了。”   他虽是不正经,直白的夸奖于程窈窕而言,杀伤力不可小觑,让她脸上泛热。   老太太握住她手,拍几下,叹出口长气。   饭后老太太留住易纵,有话同他说。   易绥和程窈窕退出病房,两人站得很开,仍觉尴尬。   程窈窕微微偏头,余光扫向他。   他和她爱的男人有着相似的五官,是他的至亲,却在某种程度上,与程庭东的死逃不开干系。   不是多么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像根刺,哽在喉间,拂之不去。   易绥早注意到她的目光,视线撞上时,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意外地,没像先前般躲开,反直直迎上他,目光清亮。   他转过步子,直面她。   忽弯下身,嗓音沉稳有力,“当年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   静默几秒,程窈窕垂眸看他,淡色的唇启合,“你先起来吧。”   没多久,易纵从病房出来,察觉出他们两人间不对的气氛,没戳破,拉走程窈窕,“我要出院了,陪我去办手续。”   程窈窕这回很自觉,同他老实交待,“刚才他跟我道歉了,因为我爸爸。”   易纵不意外,握紧她的手。   “其实我爸去世以后,我没去祭拜过他,一次都没。我不知道我妈妈有没有,反正我没有,我不能原谅他。”程窈窕微顿,“但是易纵,我原不原谅他,和他能不能活着是两码事。”   “我还需要点时间。”   易纵敛眸,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柔和得像雪上初升的暖阳。   “知道了,傻子。”易纵撇撇嘴,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又没逼你做什么。”   “我们先不讨论这个,先说说,晚上你住哪。”   程窈窕沉默几秒,“晚上小姑应该会让我回家。”   “我们好几天没见了。”   “昨晚我在陈织家住的,她很担心。”   “易小纵也好几天没见到小窈窕了。”   “?”程窈窕露出不可置信的眼光,在医院他就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易纵挑起眼,笑得勾人。   对她惊诧的神色视而不见,将人拖进安全通道,吻密密麻麻落下,程窈窕躲不开,半推半就下回应起他。   易纵握住她的细腰,不轻不重揉捏,舌尖撬开她牙关,试探地勾.引,偏不给她个痛快。   “晚上来我家,好不好?”   程窈窕没骨头似的软下去,若非他托着她,她可能已坐在地上,嘴上却不松口,探出细软的舌头纠缠他,含糊不清地答,“不好。”   易纵没了耐性,提住她腰望窗口一放,手探入她裙下。   身后是花园,人语声轻易传入她耳,程窈窕慌了神,抱住他脖子,央他放自己下来。   易纵指尖徐徐滑过她柔嫩的肌肤,带起一片酥麻,他嗓音更低沉几分,“去不去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里十一有句话, 你们是喜欢,“知道了,傻子”还是“知道了,傻逼”? 我喜欢傻逼,但是我崽崽很抗拒T^T 所以看宝贝们的喜好,晚上九点之前,我都可以改QAQ   ☆、四十   1、   夜色浓重。   黑暗房间里,两人细细密密的气声交织在空气中, 程窈窕眼里泛起水光, 易纵箍住她腰,吻从额头处印下,划过她眉骨、眼睑, 落在鼻尖, 程窈窕舒服得眯了眼, 小猫似的叫。   那声音太勾魂, 血气一阵一阵上涌, 易纵手臂拢紧,腰腹用力, 他低头,吻住她圆润小巧的肩头, 不轻不重的啃噬让人灵魂都跟着战栗。   易纵掰过她脖子,让她回头与自己接吻, 这姿势太累人, 程窈窕低声求他, 易纵恍若未闻, 吻得更凶, 咬得她舌尖生疼。   程窈窕浑身湿透, 似刚从水里捞出来。   迷迷蒙蒙中,对上他的眼,程窈窕窥见一头野兽,张扬得似要将她拆骨入腹。   她不住地想, 上回在这里时,她心底只剩绝望,却没想还有柳暗花明这一天。   思绪被冲荡,程窈窕没了神智去想这些,易纵从背后抱住她,吻不时落下。   她眼角发涩,水珠落在他摸上她侧脸的指尖。   他放在嘴里尝了尝,咸涩味,他没再言语,脸埋在她颈窝,抱她更紧些。   翌日睁开眼,程窈窕脾气不大好,一把甩开搁在腰上的手,坐在床上发呆。   到底是被威胁着过来的,想起回家还有应付程敏,难免心情不好。   易纵眯眼看她,被她甩脸色也不恼,他现在身心舒坦得很,看媳妇儿生气,全当调剂。   回到程敏家,程敏边削苹果皮边看电视。   见人进来,阴阳怪气问,“昨晚去哪了?”   程窈窕打个马虎眼,“住朋友家了。”   “余好?我可问了,昨晚她不知道你去哪了。”   “小姑……”   程敏冷哼声,撇下脸,“你现在赶紧上赶着送,回头等你吃了亏,看你找谁哭去。”   隔天易老太太出院,程窈窕想去看看,隐隐觉得小腹坠痛,晨起没吃饭,她索性拐个弯儿去趟妇科。   一系列检查做完,程窈窕捏着报告单,不知所措。   “这两天房事不要太激烈,最好头三个月都克制些。”   令人耳燥的叮嘱尚在耳边,程窈窕抚上小腹,所以她是,怀孕了?   “窈窕?”叶绍清刚下手术台,认识他的护士告知他见到他相亲对象去了妇科,他过来看,小护士却不知相亲对象早成过去式。   程窈窕回神,手里报告单未拿稳,风一吹,落在他面前。   叶绍清捡起,极快扫过,表情从愕然转为平淡,“你怀孕了?”   程敏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时,程窈窕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必然是没看黄历。   她回身,将单子往背后藏,程敏眼尖,走过去一把拿过,“遮遮掩掩什么呢?”   程敏看完,神情大骇,落在她和叶绍清两人身上的目光变得复杂,“怎么是你们俩?”   “小姑,我们偶然碰见的。”程窈窕解释,程敏半信半疑,眸光投向叶绍清。   叶绍清抿唇笑,“阿姨,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走出医院大门那瞬,日光穿透镜片,恍得人眼生疼。   叶绍清想问她许多,问她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问她以后会不会后悔,问她为什么非要一路走到黑。   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或许一开始,他就只是过路人。   ******   2、   程敏拉她到一旁,神神秘秘,“窈窕,你老实告诉我,这孩子到底谁的。”   “小姑,你觉得我这样能是谁的?我跟叶医生没关系。”   过几秒,程敏重新抬头看她,神色恢复平静,“这事你可别犯糊涂,你这么大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晚上叫他来家里吃个饭,我见见他。”   这是有门,程窈窕不敢过于喜形于色,试探问,“叫谁呀?”   程敏睨她眼,甩着手走了。   这边一折腾,易家那边已收拾完,病房里她未见到人。   未及想出如何同易纵说,程窈窕已远远看见他。   易纵自也看见她,她不过来,他便过去。   知道她今天要来医院,没见到她,让易绥先送老太太回去,他留下等她。   “去哪了?”易纵牵过她手,“怎么这个表情?”   程窈窕从包里拿出那张单子,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说什么,不说了,她也说不明白。   想起医生的话,程窈窕脸发热,抿唇道,“医生让我们最近,注意点,那个…”   易纵看懂单子后,心思飞走,完全没注意她在说什么,怔怔望她,“报告是真的?”   他说的什么猪话?不真的她还捏造出来骗他不成?   程窈窕怒了,抢回单子胡乱塞进包里,冷下脸,“假的。”   “我跟叶绍清的。”   易纵脸色微变,“乱说什么?你别气我。”   转到她面前,单手捏住她下颌,强迫她正视自己,“我刚说错话了,我错了。”   白皙的脸颊泛出红印,程窈窕拍开他,揉脸“有你这么道歉的吗?”   她垂下头,睫毛鸦青一排,长且翘,颤动时好似颤在他心尖上。   易纵放软嗓,“我太高兴了,你别生气。”   程窈窕不理他。   易纵叹口气,再接再厉,“真的,别气了。”   吻落在她发顶,程窈窕作了会没多大意思,抬头,望他,“晚上我小姑叫你去吃饭。”   “我拿单子的时候,碰见叶绍清了,小姑可能误会有点误会,我解释了,晚上要是她说了什么,你不许甩脸色啊。”   那点没来得及品咂的喜悦瞬时被冲淡,易纵嘴角弧度向下,站在原地不动。   “程窈窕,我酸了。”   “我是柠檬精。”   程窈窕不知哪惹他了,回头,不解望他。   易纵老神在在道,“我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程窈窕,我好酸。”   “……”   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   3、   一道诏令过来,程窈窕被勒令先行回家。   易纵甩出这个重磅炸弹给易家后,拍拍屁股,潇洒收拾自己去了,留下心思各异的易家人。   易老太太最为高兴,床上躺两天,骨头松软,步子略蹒跚,嘴里乐呵,“小纵也真争气,这么快我就能抱曾孙了。”   易老爷子不紧不慢跟着她,怕她出什么毛病,鼻腔哼出声。   老太太回头,不满,“怎么,你不高兴?”   “……”易老爷子满脸不情愿,“高兴,我可高兴。”   登门时,天色将暗,绵软的云被暮光染成瑰丽颜色,半明半昧。   半截霞光照在他身上,剪裁妥帖的西装包裹住他身躯,西装裤线条笔直,双腿修长,程窈窕知道,那里面蕴藏着一个多么有力的灵魂。   饭菜已准备好,程敏没说其他,只喊人吃饭。   程窈窕坐在易纵身边,琢磨不透程敏在想什么,只好专心吃。   一块鱼被夹到她眼前,程窈窕愣愣看着程敏,“小姑,我不吃鱼。”   程敏明知道,她嫌鱼刺多,麻烦,不爱吃。   “你现在能跟以前一样么?还挑食?”程敏不理她,硬塞进她碗里。   程窈窕张张唇,怎么事情跟她想象中发展得不一样?   为难她做什么,去为难那个贡献祖传染色体的人啊。   易纵约是听见她心底埋怨,夹过那块鱼,仔细踢干净刺,重新放回她碗里。   桌下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腿。   程敏将一切不动声色纳入眼底,脸色稍有缓和。   饭后,江承笛收拾好碗筷,程敏接过,让他一边去,意思是今儿她洗碗。   易纵见状,脱下西装挽了袖子,帮忙打下手。   程敏淡淡看他眼,没拒绝。   厨房里,程敏冷不丁道出句话,“你觉得我们家窈窕怎么样?”   易纵笑笑,手上挂着水珠,水龙头压下,淅沥水声戛然而止。   他神色温柔,眼底带笑意的光温和,似被揉碎的星辰,浸润在一片深邃蔚蓝里。   “她很好,特别特别好。”   ******   4、   程窈窕有孕的消息不径而走。   刚结束拍摄,摔一地东西,黎蔓仍觉不解气。   宋引声进来,看见满地狼藉,轻笑了声,直触黎蔓霉头。   “你笑什么?宋引声,你看看你,报复人家报复得直接心想事成了。”黎蔓声音尖锐,近乎歇斯底里,“你有什么用?人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你这个东西的存在。”   宋引声笑意僵住一瞬,眼里滑过丝阴狠,压下,仍是平日阳光的模样,“黎姐姐现在生气有什么用呢?”   “我还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更得少是因为眼睛发炎了,肿起来了_(:з」∠)_ - 被锁了两次,各位宝贝且看且珍惜TvT   ☆、四十一      1、   易家那边不放心程窈窕,最近劳心劳力的事情过多, 非要易纵陪同程窈窕再去医院检查一趟, 全身上下一并查过,方安心。   摸摸肚子,程窈窕歪头想, 她怎么对肚子里这个小东西一点感觉都没有。   易纵拉起她的手, 下车, “奶奶他们顾虑多, 周全一点也好。”   程窈窕点头, 回握住他的手,眯了眼笑, 半边脸贴住他肩膀,难得黏人的模样。   “易纵, 我觉得好不真实啊。”   “肚子里突然多出条生命的感觉,真的, 好奇怪。”   易纵目光落在她肚子上, 手探出又落下, 犹犹豫豫, 想摸又不敢。   抬眼看见他眉间不解, 似同她一般困惑, 程窈窕笑开,一把捏住他爪子,轻轻放在肚子上,“现在又感觉不到, 你怂什么?”   易纵摇摇头,没说话,眉间舒展开,眼底笑意格外清晰。   一套检查下来,两人沾一身消毒水味,等结果时,牵着手往花园走。   程窈窕不时侧眼看他,几次被易纵抓个正着,问她也不说。   反复几次,易纵不耐,抬手遮住她眼,把脑袋整个按在胸膛上。   侧耳贴住他心口,程窈窕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从耳边传至血液。   他身上还是那股消毒水味,程窈窕嗅嗅,又觉哪里不一样,约莫是比那种单调无趣的味道好闻几分。   拉下他手,程窈窕抬眼,看他,杏眼很亮,“易纵,你真的好看。”   特别特别好看,哪里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脸一黑,易纵就要弹她额头,哪个男人喜欢被人夸好看,怎么也该换个词。   程窈窕提前预知他的动作,捂住额头,不顾他沉下来的脸色,抿着唇笑,“真的,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耳根一热,易纵转过脸,轻轻哼了声,“你是不是要求我什么?”   嘴巴甜得抹了蜜似的,让他老脸一红。   程窈窕眨眨眼,“没有,我们之间怎么能说求不求的呢。”   易纵斜眼看她。   “就是下午想去大学城那边转转,你陪我去嘛?”   “嗯。”男人端着脸点头,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似在说都是你求我我才去的,手牵她更紧些。   程窈窕垂头,轻轻笑开。   哪里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只不过是想和他再单独多呆一会儿,想突然告诉他,对他不可抑制的喜欢而已。   日头高悬,路前边有小孩在追打,叽叽喳喳的声音,入耳是鲜活与生机。   皮球从他们脚边滚过,那小孩炮弹似地冲过来,易纵眼神好,将人拉开,程窈窕方没被撞到。   小孩家长跟在孩子屁股后头追过来,见自家孩子差点撞着人,连连道歉。   易纵拉下脸,将程窈窕挡在身后,声疾色厉,“在医院怎么能让小孩乱跑,撞着人怎么办?”   程窈窕拉他袖子,让他息事宁人,反正没撞着。   被他挡在身后,程窈窕自没看见易纵挑眉冷眼的模样,妇女抱起孩子又道过两声歉,这是才算了。   妇女没走远,嘴上不消停,忿忿不平,有意说给他们听,“什么人,金贵成什么样子了。”   易纵嘴角向下耷,程窈窕却乐了,重新站回他面前,脸上笑意藏不住。   被人护着的感觉不要太好。   “别气了。”程窈窕拽他,易纵看见她偷笑神情更来气,感情他为了谁,缩回手,怎么也不让她抓住。   “哎,真别气了,我送个东西给你。”   程窈窕弯眸看他,日光落在她脸上,素净的脸上一双弯眉、大眼、小巧的鼻、绵软的唇,在她颦笑间活过来。   他肯定是着魔了,才会忍不住地,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易先生,手给我下呗。”   易纵不情不愿伸出手,狭长的眼微挑,“你要给我什么?”   他们同来的医院,折腾半天,她身上有没有东西他能不知道?八成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程窈窕笑眯眯地把手放入他掌心,慢慢拆入他指缝,契合得刚好。   “我呀,我可价值连城呢。”   绝不是什么金贵二字形容得了的。   易纵没好气看她眼,唇角却跟着勾起来。   ******   2、   周末,大学城附近学生不少。   好在两人年纪不算大,穿身休闲服,混在人群里和普通大学生情侣没什么区别。   路口摆着摊子卖冰糖葫芦,程窈窕看着突然牙根发酸,眼神留恋往返,就差把眼珠子黏上面。   易纵视而不见,拉住她往前走,“这些不干净,你现在少吃。”   吃坏肚子受罪的指定是他。   程窈窕不服气,他往前走,她就往后拖。   “上学那会儿,你不也经常跑小卖部买辣条么,你怎么不嫌弃它不干净。”   “此一时彼一时,能一样么?”易纵淡淡睨她眼,掰回她头。   “可我今天想吃啊,特别想,我好几年没吃过糖葫芦了。”   “那你想想吧,想想就算了。”   “……”   五分钟后,程窈窕揭开糖纸,咬下块糖衣,甜到心眼里去,第二口,山楂皮方咬破,眉毛鼻子皱成团,酸得直吸冷气。   易纵在一旁看得发笑,早说让她别吃。   程窈窕皱皱眉,棍子塞进他手里,“好酸,我不要了。”   “给我?”易纵反问。   “对啊,不能浪费,你吃。”就着他手,程窈窕再咬口糖衣,缓过嘴里酸味,眯起笑眼点头。   易纵嫌弃地看看手里红灿灿的糖葫芦,再看看她,越来越嫌弃,“丢了不行?”   “不行,浪费可耻,节约粮食从你我做起。”   搁平时程窈窕也不会这么磨人,可看见那些年轻小情侣,心底还是会生出隐密的渴望。   他们分开得太久,并非遗憾,只是仍会想,如果那个是在年纪在一起,会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苦脸吃完最后一颗,易纵再高兴不起来,太酸了,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酸的。   不时打量他脸色,程窈窕不由自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她尾指挠他手心,易纵鸟也不鸟她,余光都不给她。   吐出籽,程窈窕恰望过来,易纵趁机捏住她下巴,唇齿相贴,舌与舌纠缠,酸味从他舌尖过渡,在口腔蔓延开。   程窈窕酸得皱脸。   松开她,易纵挑眉,勾起坏笑看她,“甜不甜?”   甜你个大头鬼,程窈窕直吐舌,看到他模样,她微微弯眼,压下那股味道,“甜。”   “易先生唇特别甜。”   “……?”   易纵揪住她脸,左看看右看看,“你是我媳妇儿不?我媳妇儿以前一两句话就脸红了,被我亲一下都喘得不成样子。”   “今天这么能折腾,你谁啊?快还我媳妇儿。”   他一口一个媳妇儿,程窈窕本不觉羞,生生被他喊红半张脸。   缩缩脖子,程窈窕挽住他手臂,低头不让他看,小声嘀咕,“我还不是跟你学的么。”   易纵得寸进尺,手拎住她后脖颈,不让她躲,“妖精,速速还我媳妇儿!”   程窈窕痒得不行,在路上窜来窜去不成样子,揪他袖子求饶,“不闹了不闹了,我错了。”   乜她眼,易纵把人揽回怀里,“再皮你给我等着。”   “哦。”学他样子,程窈窕面无表情应,“易先生,我建议你遵从医嘱,少行房.事。”   “……”   ******   3、   林荫路尽头,光穿过枫树叶缝隙漏下,形成小小密密的光斑。   摄影师举了相机,拍摄对新人,新人旁边围有群人,听他们说话,似乎是新一届毕业生。   “这是毕业证结婚证两手抓啊。”程窈窕点点头。   易纵揉她脑袋,“羡慕了?”   “……没。”这话她说得真心实意,毕竟她是个刚跨过结婚恐惧一事的人。   泛黄的枫叶转过几个旋,落在脚边,和时光变得一样慢。   风吹过她发丝,滑过他侧脸,不知名细细长长的叶落在他发顶。   程窈窕看见,拉下他脖子。   易纵不明所以,挑了笑逗她,“还想亲?刚还没亲够?”   捻下那片叶子,程窈窕在指尖碾碎,偏头看看他,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无关情.欲,无关颜色,眼前心上皆是你。   她轻声重复,“易纵,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过了这么久,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还是最喜欢你。   晚饭程窈窕想就近解决,易纵这人牛脾气上来,要带她回长安区市中心。   她今日心情不错,没同他计较。   走进餐厅,程窈窕看看四周,觉得有些奇怪,好歹是南城最高楼餐厅,位置绝佳,南城夜景尽收眼底,今天还是周末,怎么除他们外一个人也没有。   心底刚升起猜测,四周灯骤然落下。   程窈窕站在空荡荡的中央,恍觉易纵已不再她身边。   轻声喊他,似是无措,“易纵。”   暖光色灯光亮起,条条灯带与水晶玻璃交印,星火跳动,程窈窕恍了眼。   不知道易纵从哪里拿了枝花,强塞进她手里,那一瞬他避开她眼,没出错的话,程窈窕从他脸上看到了羞涩?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衣服,最传统的黑色西装,配宝蓝色温莎结,长发垂落额前,遮去几分凛冽,侧脸好看得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程窈窕怔怔看着他,眉眼忽带笑。 作者有话要说:  带着一脸姨母笑写完了这章 觉得甜就夸夸我好嘛!不然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 ” ——张悬《喜欢》 是首歌   ☆、四十二      1、   他单膝屈下,矮身在她面前, 以一种仰望的角度看她。   手拿丝绒礼盒, 一枚钻戒安静躺在里面。   “程窈窕,我们结婚。”   “我想娶你,不是因为你肚子里那屁大点东西, 而是因为, 你是你, 而我爱你。”   程窈窕垂眸看他, 鸦青的睫沾上水珠。   手递在他面前, 看他半响愣着不动,“你还不给我带上, 是后悔了吗?”   易纵怔怔眼,那枚圆环套在她无名指上, 顺势扣住她五指,起身, 低声喃喃, “你还没说我愿意。”   目光流转过他好看的脸, 触及到他耳根轻微的薄红, 程窈窕笑, “你问我愿不愿意了吗?”   “……”   对不起, 太紧张,他忘了。   易纵黑着脸拉开椅子,把她按下,薄唇吐出钝钝两字, “吃饭。”   打电话告诉程敏今晚不回程家,程敏毫不意外,程窈窕这性子,被易家那小子吃的死死的,这心压根收不回来。   灯亮起时,房间一派布置过的模样。   床套换新,添几样装饰,程窈窕慢慢扫过,似是很享受这种找不同的感觉。   易纵从背后拥住她,文件塞入她掌心。   “这什么?”   易纵不说,鼻尖蹭她侧脸,“你看看。”   一套房产,地址她很熟悉,是起初易纵拿来逼迫她的那个项目。   “装修按照你的设计装好了,你到时候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再改,通好风我们就搬过去。”   他咬住她耳珠,“签了它就是你的了。”   “这么好?”程窈窕挑眉,“手续都不全。”   “那些你不用管。”易纵淡淡道,“签吧,它归你,你归我。”   程窈窕转身,鼻尖与他相抵,贴得近,两人呼吸交缠,分不清谁不谁。   “易先生,在你心里,我就值这么点?”   这套房子地段极好,价值已是不菲,程窈窕心里有数,却有意试探他。   吻若有若无的袭来,程窈窕步步后退,不知不觉,被他抵在墙根,形成狭小的空间。   方寸之间,鼻尖满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那丝烟草味却寻不见。   细长白嫩的指抚上他微微滚动的喉结,程窈窕眼神亮晶晶,望他,“你什么时候戒烟了?”   易纵执住她手,贴在心口,“你才发现?”   又拿起,放在唇边,啃噬她指尖,酥麻意一路传遍全身。   “你也太笨了。”   上学时,程窈窕就不喜欢烟味,每次抽过,他都要散许久味,再去见她。   奈何她狗鼻子似的,多浅的味道她都能察觉,她虽不说,眼里不喜欢的意味一点也不掩饰。   与她别后重逢,他便开始戒烟。   纤纤十指被他尽数吻过,指尖在光下泛出莹莹水光,透出淫.靡的气息。   易纵在她耳边吐了句话,嗓音里是压不住的喑哑。   白皙的脸飞上薄红,似雪山头升起轮红日般耀眼,程窈窕别开眼不看他。   再怎么学也比不过他,他竟问她那样的话。   灼热的身体相贴,易纵蹭蹭她腿根。   嘴角牵起,准确吻住她柔软的唇瓣,两人贴得更紧,那片滚烫比呼吸还灼热。   房间里只有两人,低语声格外清晰,裤子扣子被解开的声音同样清晰。   他熟门熟入钻进去,没几下抽出来,骨节分明的指上沾上晶亮的液体。   男人在这方面都有着至高无上的天赋,程窈窕招架不住,揽住他脖子,呼吸节奏被打乱。   指尖放在她眼前,易纵又问,恶意极了,“像不像?”   程窈窕羞不过,双手抗拒地推他,睫羽扑闪着颤,“不像,你不许再问了。”   易纵压住她手,双臂抱得紧些,“别动了,再动真控制不住了。”   程窈窕不是块木头,感觉他的难耐,安安静静呆在他怀里,“那怎么办?”   “让我抱会儿。”易纵唇贴贴她额头。   不知多久,那处一点鸣金收兵的意思也没有,程窈窕望他,神色担忧,憋坏了可怎么办,以后委屈地不还是她?   “要不,我用别的方式帮你?”   易纵眼眸忽亮起,程窈窕脑子发懵,怎么感觉,上套了?   半小时后,程窈窕被抱进浴室。   又是一番折腾,她仍被抱着出来。   两人掌心贴着,程窈窕手酸得不想动,碰到他掌心,有层薄薄的茧,她脸不受控地红起来。   她今儿总算知道他掌心茧那来得了。   活动一天,程窈窕在他怀里,吹风机暖风熏得人睡意汹涌。   睡过去前,程窈窕隐约听见有人在耳边问,“今天开心吗?”   她脑袋栽了栽,“开心。”   “求婚喜欢吗?”   小脑袋瓜继续栽,“喜欢。”   易纵乐了,把人放下,压好被子,屈指勾了下她挺翘的鼻尖,语声带笑,“就知道你喜欢这些俗得不行的东西。”   碰碰她唇瓣,指尖又落在他自己唇上,他笑开,风月无边。   “在我心里,你胜过一切。”   不是价值连城,而是,无价之宝。   ******   2、   易纵已正式拜访过程家,程窈窕却还没去过易家。   没两日,这事被提上日程。   去易家时,程窈窕再三安慰自己,别紧张别紧张,一进大院,不可避免地犯怂。   易纵靠在门口,好整以暇,望她,“媳妇儿,准备好没?”   “准备好我就按门铃了啊。”   程窈窕点点头,又摇头。   易纵笑了声,牵起她软软的手,在她视死如归的眼神之下按响门铃。   厅里皆是易家人,程窈窕基本见过,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该有的礼数要有,乖巧喊完圈人,停在最后一个女人身上,不知该喊什么。   女人一张桃心脸,五官说不上精致,拼凑在一起却好看,温柔又细腻。   “那我大嫂。”   易绥的妻子,程窈窕微微点头,乖乖喊了声,“嫂子好。”   抛去别的不说,易老太太对程窈窕这个人极满意,长相学历一流,性格也好,最重要的是易纵喜欢,不看家世,程窈窕配她孙子自是可以。   偏偏摊上那些事,才会经历这般多嗟磨。   老太太拉着程窈窕说了会话,从怀里拿出个红包给她,程窈窕不敢接,眼神飘向易纵。   媳妇儿求助的表情真可爱,易纵看她半天,偏不说话,弄得程窈窕不知所措。   老太太又往她怀里塞,在她急得不行的目光下,易纵方替她解围,“让你拿着就拿着。”   恰方柔和家里保姆做好饭,过来喊人吃饭,几人起来,易纵贴在程窈窕耳边解释,“改口费,你不拿白不拿。”   家里老头子老太太一贯大方,有钱不拿是傻子。   程窈窕摸摸兜里的东西,长方形、硬卡片,这是直接给卡了,想来不会是小数目。   可她以后不还是叫爷爷奶奶,这改口费拿得也太轻松。   程窈窕兀地想起,易纵父母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易纵捏捏她,放轻声音,“其他事回去跟你说。”   一切顺利,除了易老爷子时不时哼哼唧唧两句,堵堵她话。   饭后,易纵带她在院子里逛,以后要常回来,熟悉环境自有必要。   话题忽聊到黎蔓身上,“你爷爷为什么那么喜欢黎蔓?”   陈织同她说过,易老爷子曾极力撮合他们。   日头很暖,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   易纵嗤了声,“老头子喜欢嘴巴甜的,黎蔓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得老头子团团转。”   烦得人不行。   程窈窕怀疑自己真不能在人背后说话。   没一会,保姆过来喊两人,说家里又有客人来,打量会他们神色,方继续,“是黎小姐。”   程窈窕同易纵对视眼,露出同样的表情。   倒了大霉。   在沙发上坐下,黎蔓看见茶几上的被子,笑着问,“易爷爷今天家里有客人来过?”   话音方落,易纵牵程窈窕过来,抢过话,“没,就你一个客。”   黎蔓脸色一白。   老头子瞪他眼,却没反驳。   黎蔓视线落在两人交握手上,眸光忽黯,表现出恰到好处的伤心,老头子看得心疼,“小蔓啊…”   黎蔓温柔地摇头,露出个坚强的笑,“易爷爷我没事,恭喜您,马上就能抱孙子了。”   一副绝世白莲花的模样,那神情、那模样,看得程窈窕叹为观止,她果是做演员的料。   易老爷子叹口气,拍拍她手,“我要是再多个孙子就好了。”   黎蔓笑笑,递出张请柬,“跟您聊着聊着差点忘了,今天上门是有事的,外公七十大寿,他让我务必亲自交到您手上。”   老爷子收下。   黎蔓没料到今天易纵会带程窈窕过来,本想挑拨一番,眼下只能自己吃下这个闷亏。   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寻个借口,黎蔓离去。   易纵拉着程窈窕坐下,给老头子倒杯茶,“爷爷喝茶。”   老头子还是明事理的,分得清孰轻孰重。   易老爷子哼了声,瞥程窈窕眼,“看看你,让我错失了一个多么好的孙媳妇。”   易纵嘴角弧度牵不起来,沉声喊,“爷爷!”   他收回老头子明事理那句话,那是猪话。   易老爷子不理他,继续道,“所以啊,你以后得对我家小纵好点,明白没?”   原在这里等着她,程窈窕笑笑,敬给他杯茶,“会的,爷爷。”   她这算是被认可了吧?   打开请柬,易老爷子看看,叹出口气,“小纵,那天你也要去。”   “我知道。”易纵应下。   和林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他知道分寸。   他眼色微厉,若非林家老头子护着黎蔓,黎蔓现在还想在他眼前蹦哒?   回去时,程窈窕忽道,“还好你就一个兄弟。”   易纵知她在说什么,看她煞有其事的模样,不免好笑,嘴顺着她回,“那可不。”   那张请柬躺在暗处,镀金表面折射出微弱的光。   易纵觑它眼,眉心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个宝贝提醒,怀孕不能吃山楂,我的bug_(:з」∠)_ 定时定错了,迟了两分钟,八好意思   ☆、四十三      1、   赴宴那天,程窈窕同易纵一起出的门。   铺子的事, 一拖再拖, 眼下买卖双方有空,程窈窕想趁肚子大起来之前把这些弄完,易纵没将她看作个瓷娃娃, 只叮嘱她早些回。   再商讨番, 店家没多扭捏, 一口应下。   合同签下, 余好恰打来电话, “窈窕,不好意思啊, 洛楠他妈今天突然喊我们回家,鸽了你。”   不是什么大事, 程窈窕不介意,“你和洛楠他妈妈最近关系还好吗?”   好吗?   当然不好。   余好笑笑, “跟以前一样啊。”   她跟洛楠都不知能不能继续好下去, 何况她母亲。   最近放在余好身上的心思少, 程窈窕不疑有他, “那就好。”   余好视线垂下, 犹豫不决, “窈窕……”   “嗯?”   “你听说了吗,最近有些风言风语一直在传。”   程窈窕多聪明,她抿抿唇,问, “关于我的?”   “嗯。”话说到这个份上,没有不说下去的道理,“圈子里很多人开始传,说你是奉子成婚,因为你怀孕了,易纵才娶你的。”   “她们还说…”   “说什么?”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易家长辈根本不会让你进门。”   方缓和的神色,瞬时再绷紧,程窈窕捻动指尖,发出很轻的一声笑,“她们也不算说错,没怀孕,事情确实没这么快解决。”   “窈窕……”   “不过好好,她们这样说有什么用?易纵不会正眼看她们,我是奉子成婚,她们奉子的机会都不会有,成婚,就更别想。”   “你别担心,别人的话影响不了我什么。我对他有信心,你也要对我有信心啊。”   余好嗯了声,听出她语气中笃定,这样的底气,让她生出丝羡慕。   从前她也敢对那些觊觎洛楠的人这般说,无非有倚仗而已,现在……余好眼睛发涩,她揉揉脸,强打起笑,“那我先挂啦,我要回家了。”   解决完晚饭,走在街上,霓虹渐亮,鼻尖一点湿意,程窈窕方觉下起淅沥小雨。   看眼行人,不少人开始拦车,程窈窕想了想,往附近地铁站走。   ******   2、   中国人讲究逢整大办,林老爷子七十大寿,林家自要好好操办,于他们而言,庆祝并非简单的庆祝,更包括人际往来。   澜汀二楼最大的厅被包下,易纵扶着易老爷子去见寿星,不出意外,黎蔓陪在人身边。   易纵神情不变,自始至终没瞧她,陪两位长辈说话还是麻烦,好在都是人精,也算游刃有余。   涂着鲜红指甲的指捏着细细高脚杯递到眼前,正红相衬,肌肤是瓷般的白。   易纵抬眼,不带情绪地看她。   黎蔓露个温柔的笑,“小纵,今天外公生日,感谢你能来,这杯敬你。”   两个老头子看着他,易纵拂不了她面子,接过,抿一口,抿得极浅。   其他人相继来拜寿,易纵扶易老爷子入席,坐下不过须臾,空气似是燥热起来,心里有股无名火在烧。   借口去洗手间,路过露台,易纵随意一瞥,脚步停了下来。   “窈窕,你真的要嫁给他?”   男声他不陌生,叶绍清的,有段时间他听见就烦。   可程窈窕怎会在这儿?   “不然呢?我都怀孕了,不嫁他嫁谁。”女声清清冷冷,到了末尾,带上三分无奈、三分自嘲。   易纵瞳孔一缩,收紧拳。   “我不介意的…”男声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易纵瞥见一直指节修长的手搭上她肩膀。   他欲再探出一步,看清男人的脸,男人忽然听到声响,眼锋扫向他躲藏的地方。   那一瞬,易纵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脚似不是他的,思绪乱成一团,身体已落荒而逃。   回过神,两道人影向电梯走去,女人穿着线衫、牛仔裤,平底板鞋,同程窈窕出门时装扮毫无区别。   鬼使神差般,易纵跟在他们身后。   电梯在13楼停下。   易纵知道,那层皆是澜汀套房。   他眸色暗下来,明珠蒙上尘。   易纵没再跟上去。   ******   3、   房间里很暗,遮光窗帘密闭,漏不出一丝光来,女人双手攀上男人的肩。   男人口中带着丝不确定,“窈窕,你怎么在这儿?刚刚我看见叶绍清出去了。”   娇媚笑声传入耳畔,“我肚子不舒服,就让他送我上来了。”   吻落在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微鼓的喉结。   男人喘了声,拉下她手,“你怀孕了,别闹。”   女人恍若未闻,一路向下,握住蠢蠢欲动那处,她蹲下,唇齿咬开皮带,哒得一声,柔软的舌尖触碰到肌肤,那股酥意直冲天灵盖。   男人半推半就下,抱着她上了床。   “你小心一点,没关系的。”   身体被充盈那刻,黎蔓微微睁开眼,迷乱神色荡然无存,只剩怨毒。   ******   4、   逃似的离开澜汀,方才的对话盘旋在易纵耳边。   凉风扑面而来,那股燥热散去几分,他扯开领带,不耐极。   刚要拨电话,屏幕亮起,那端传来老头子有意压低的骂声,“兔崽子,你给我跑哪去了?”   “公司有急事,我就先走了。”易纵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会让人来接您,爷爷不用担心。”   嘟嘟声响起,气得易老爷子一把将手机拍在桌案上,看过场内,黎蔓那丫头也不见了,老爷子心头不安极,似有什么事要发生。   手机上还有通陌生的未接来电,恰是易老爷子同他通话时打的,心烦意乱下,易纵看眼,没拨回去。   黎蔓给他的那杯酒,必然有问题。   易纵半阖起眼,神色未明,果然不是林家亲生的,脑子都比林家人蠢上一截。   在林家场子上惹事,她也不怕牵连他人下水。   再拨通程窈窕的电话,已是半小时之后。   花些时间理清思路,易纵想通黎蔓想做什么,为他设这么一个精心的局,真是为难她了。   他不信程窈窕会说出那样的话,更不信程窈窕和叶绍清私下有那样的牵扯,那两个人有问题,今日要是他跟在他们后头上去,必然还有后招。   揉揉眉心,易纵想问程窈窕回家没,回答他的却是个陌生女音。   话音未落,易纵脸色已变。   ******   4、   人心慌时,容易表现出各种不安、紧张,甚至犯错。   插车钥匙时,易纵手抖了一下。   然后他启动车子,四平八稳开到医院,除去脚步微快,看不出他存有任何异样。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镇定得很。   睹见病房里脸色苍白的程窈窕,易纵缓了口气,方觉心已悸到不能呼吸。   护士跟过来,温声解释,“您是她先生吧,程小姐不小心在地铁口楼梯处摔下来,很抱歉,程小姐…”   “她怎么样?”   “程小姐孩子没有保住。”   “我问你她怎么样!”突然一声暴戾,吓得护士后退,他的吼声徘徊在悠长廊道内。   护士受惊吓,话说不利索,嗫嚅答他,“程小姐身体没有大碍,好好休养一阵就可以。”   说完护士便跑了,不敢回头看。   她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好看,那眼神,她怎么敢觉得他好看。   走到她床边,许久,易纵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   又缓、又轻。   他闭闭眼,握住她的手,想用力,又不敢,手背青筋鼓起,最后双手握住她细软的手,抵在额角。   那种温热的感觉,有一瞬,让他想热泪盈眶。   程窈窕昏睡那段时间里,易纵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解除易氏跟黎蔓的代言合同,不久后,黎蔓被曝出在剧组欺负新人与已婚男主演暧昧不清的丑闻。   第二件,调看程窈窕摔倒处的监控。   去你他妈的巧合,他能信今天这一切是巧合?   ******   5、   走出那房间时,天色仍暗,走出来的女人穿件黑色丝绸吊带,曲线玲珑。   她进了隔壁房间,眼角眉梢尽是娇媚。   宋引声瞧见她这模样,笑得极为开心,“黎姐姐,春风一度的感觉怎么样?”   黎蔓抬手抵住下巴,鲜红豆蔻搭在唇边,妖.艳又淫.靡。   “看样子不错。”宋引声又笑。   黎蔓双腿交叠,转向他,“你找来的那两个人靠谱吗?”   “当然靠谱,黎姐姐钱给得够多,怕什么不靠谱?”宋引声保证。   望他眼,黎蔓笑得意味不明。   “程窈窕那边呢?”   “一样顺利。”   黎蔓眼色一暗,很快又愉悦地笑起来,“你心也真狠,孕妇都下得去手。”似夸非夸。   宋引声摇摇头,“这回真跟我没关系,我连她头发丝都没碰到,她就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不瞒你说,急救电话还是我打的。”眸子一弯,宋引声邀功道。   黎蔓唇角笑意不变,心下冷哼。   跟他没关系?这话他真说得出来,要不是他从中作梗,程窈窕那铺子能拖到今天才谈成?   ******   6、   液体低落声、时钟转动声,交杂,在她耳边很清晰。   手冰凉,程窈窕动动指尖,碰到团柔软的发。   她睁开眼,撞见张憔悴、也熟悉极的脸。   动动唇,嗓子发干,声音也不好听。   易纵听见她说,“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碰碰她脸,以同样干涩的嗓音道,“程窈窕,你赶紧好,好了我们领证。”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留言的宝贝都好少呀T^T   ☆、四十四      1、   黎蔓忘了宋引声怎么出现在她面前的。   非要说,大概是来的很巧合。   她回南城休假, 易纵却和程窈窕打得火热, 黎蔓求易家老头子帮忙,架不住易纵这人一身反骨,做过两次面子功夫再不理他。   这时宋引声出现了, 皮相好的人总能赢得人的好感, 是以黎蔓对他第一印象不错。   越接触, 她发觉宋引声不如她想象中单纯, 他对易纵的恶意, 昭然若揭。   这让黎蔓反感,她从年少时开始爱慕易纵, 怎么能容忍。而后易纵眼里越来越没有她,独剩个程窈窕, 黎蔓更不能接受。   宋引声说要帮她,黎蔓应下。   与宋引声合作, 他们各取所需。   到后来, 黎蔓隐约感觉到, 宋引声在耍她, 那些小打小闹的动作表面来看分裂了他们, 实际不过是将他们之间本就存在的炸.弹提前引爆,   昨晚的事却是一剂强心针,她与易纵发生关系,才有了真正能拿捏的东西。   助理敲门,敲门声急促, 似是很急。   黎蔓在泡澡,昨晚折腾得太狠,她腿根子发软,听见动静,拿过浴袍,裹上,不紧不慢出去。   “什么事这么着急?”黎蔓拨过耳后湿漉漉的长发,望她,眸间水色潋滟。   “虹姐刚打电话过来,说……易氏要跟您解约。”助理跑过来的,胸.脯尚在起伏,喘得厉害。   黎蔓掀起眼皮,露出震惊的神色,掐住助理小臂,“你再说一遍?”   尖锐的指甲刺进肉里,助理瑟缩着后退,“黎蔓姐…”   拨通个电话,黎蔓顾不得收拾,“宋引声,程窈窕在哪个医院?”   心底很慌,理智在告诉她冷静,一定哪里不对,要么易纵在逼她就范,要么,宋引声骗了她。   若是后者……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黎蔓不敢再想。   ******   2、   流产不是小事,特别是对程易两家长辈来说。   易家两个老人过来时,程窈窕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平日红润的唇失去血色,垂下头,脖颈线条似笔勾勒,无声地——挨着程敏的骂。   他家兔崽子握住姑娘手,眼神很冷,心疼却强忍住开口。   老太太一看眼眶就红了,脑子里哪还想她没出世的曾孙,颤声喊程敏。   人都在,程敏敛下气势,狠狠剜眼程窈窕,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多大人,走路还能摔跤,流产多伤身不知道吗!   江承笛本是担心的,这下没憋住,笑出声,抬头撞上易纵冷若料峭寒冬的脸,噤声。   老太太问过情况,轻轻拍程窈窕手,“人没事就好。”   老头子眼里有担心,直盯人看,偏不说话,害程窈窕以为自己脸上有花,最后变扭着脸,道了句,“身体要紧。”   送走这群人,耳边平静不少,程窈窕轻抒口气,精神没先前好。   “先把身体养好,好了我们就去领证。”扫去程窈窕睁眼见到他时的狼狈,易纵似是什么也没发生。   程窈窕犹豫几番,回握住他的手,“十一,你不怪我吗?我没有保护好它。”另一只手落在小腹上。   它来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感觉。   它走了,她却觉得那里空荡荡。   到现在,她仍不觉得她能做一个合格的母亲,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尽管解决当时许多问题,她却始终未做好准备。   心理上,更多的是种迷茫与无措。   程窈窕极少开口叫他“十一”,每每她这般,事情都不大能让人高兴。   “怪,你几岁了?还跟个小孩子样的,走路摔跤,你出事了我怎么办,你是想我未婚就做一辈子鳏夫吗?”话一串从他嘴里冒出来,答得毫不犹豫,反让程窈窕更不安。   她一垂眼,易纵就猜到她心思,指尖弹弹她脑门,捧住她的脸,四目相对,她逃不开他明晃晃的目光。   星眸里闪过情绪颇多,她读出心疼与爱意,独没有责怪。   他不是在安慰她,而是事实如此。   “程窈窕,你听好了。”每一字,易纵吐得很慢,“这话我只说一遍。”   “在我心里,你胜过一切,没有什么能比你重要。”   怔怔望他,许久,程窈窕缓缓眨眼,弯了唇笑。   只是那话,她怎么好像曾在哪听过?   ******   3、   出电梯,瞥见被拦住的黎蔓,斜眼看过她,易纵转身而去。   “黎小姐,早跟您说了,您在医院见不到易先生。”保安往她身前一横,黎蔓再看不到人。   狠狠咬牙,黎蔓联系上经纪人,让她预约易纵。她能不明白么,易纵这人,无非是要给她下马威。   独自决定换掉易氏代言人,董事会自然有人对他不满,易纵拧眉,听他们说完,中心意思概括起来一句话,换代言人可以,但不能他一人独断专行地决定。   他笑笑,笔放在桌上,指尖敲敲桌子,不长不短的叩击声钻入心底,让人不安。   “说完了吗?说完了今天就散会吧。”   有个较为年长的阻他,“怎么能散会,这事就算了吗?”   挑起眉,易纵望向他,眼神锐利,“不然呢?”   年长者看他,眸光惊讶,没想他这么放肆,想继续开口,易纵先道,“陈董事,您侄子挪用分公司海南项目公款的事您还不知道吧?”   易纵脸上笑意未褪,眼底一丝柔光也无。   没人再拦他,明明没过多久,他们却差点都忘记这人当年的手段有多雷厉风行。   办公室门口,黎蔓堵住他,“易纵,我们谈谈。”   虹姐适时补充,“已经跟您的助理预约过时间了。”   易纵点头,让人进办公室。   黎蔓没让虹姐进来,她一坐下,眼眶里盈满泪,“小纵,为什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我不觉得。”易纵截断她的话。   “我们…前两天不是还…”   “还什么?”   黎蔓脸色微红,似是难以启齿,末了,声音轻轻,“小纵,在澜汀那晚的人,是我。”她恰望他,一双眼里娇意与爱意并存。   “我记不太清了,你再说仔细点。”易纵掐住下巴,似笑非笑。   “你不信?那晚程窈窕住院了,能陪你的当然是我。”黎蔓心下一急,差点甩出录音。   “是吗?”   “你不信?”沉不住气,黎蔓放出录音,淫.靡的声音响起。   易纵敛去笑意,先她一步按下暂停键,黎蔓以为他是心虚,不想他抽出纸巾,擦手,表情嫌恶,似是碰了脏东西。   “你应该不知道,那天我根本没上去澜汀。黎蔓,我放过你很多次了,你看着,算计我你能得到什么。”   易纵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让黎蔓身坠冰窟。   他没上去,那录音里那个声声唤着窈窕,让她觉得屈辱无比的人是谁?   ******   4、   病房里,余好手机屏幕按得起劲,要是键盘有声音,肯定噼里啪啦的。   “好好你在干什么?”进来没一会儿,余好视线没离开过屏幕。   “舌战群儒中,勿扰。”余好头也不抬。   “……?”程窈窕好奇,“我能看看吗?”   “不能。”这回余好抬头,手机立马塞进兜。   那点好奇心被撩拨上来,压不下,程窈窕磨她,许久,从她兜里摸出手机。   程窈窕看着看着,乐了。   余好朋友圈有人发条动态,明里暗里讽刺她豪门梦碎。余好二话不说跟人掐起来,呛她人不少,说是“舌战群儒”也不过分。   这群人有点意思,她与她们未曾谋面,对她这般上心,不知再想些什么。   晚些易纵来陪她,程窈窕无聊,说起这事。   “闲得蛋疼。”易纵掀掀眼皮。   程窈窕附议。   聊了会,没话题,程窈窕没有强行找话题的习惯,两个人呆在一块不说话时令人也很舒服。   易纵直直盯住她脸,目光太灼热,程窈窕无奈抬头,“你想干什么?”   “拍个合照吧。”   虽觉奇怪,程窈窕仍应下,他们惯来很少拍照,两个人都没那习惯。   程窈窕不知,易纵只是没拍合照的习惯,打开他手机,就会发现他相册藏着各种各样的自己。   前置摄像头打开,程窈窕自动把脸凑过去,眼睛看摄像头。   易纵把她脸掰向自己,咧咧嘴笑,“拍个亲亲的照片。”   “……”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不能拒绝。”易纵补充道。   白皙的半张脸红透,比落日飞霞更耀眼。   唇碰上,易纵不安份地啃噬她,舌尖舔过她唇线,温柔得令人心痒难耐。   唇齿贴合间,程窈窕微微退开, “不是要拍照吗?要拍照你就别亲了,拍不好。”   易纵又吻上去,“忍不住,想亲。”   掐住她下巴,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些肉这么一折腾,又没了,易纵拉拉脸,吻她更凶,似想躲去她呼吸。   程窈窕被他掐住,半迎合,“再亲真的拍不好了。”   易纵被她惹烦,手机一扔,按住她后退的手,“那先亲了再说。”   那天,向来不发朋友圈动态的易先生。   发了条朋友圈。   照片上两个人,亲得如火如荼。   女方恰是传闻豪门梦碎的程窈窕。   易先生配字,「准媳妇儿,少唧唧歪歪。」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看到黎蔓的十一:你算个什么几把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作妖。 每次看见窈窕的十一:我算个什么几把东西,居然真追到了媳妇儿。 - 好久没求收藏了!专栏接档文《月亮发酵成冰岛》、《抱一下》求收嗷!   ☆、四十五      1、   “找我什么事?”来人推门而入,声音清亮, 眉眼带笑, 似是心情不错。   空中飞过来团不明物体,宋引声偏头躲过,唇角笑意微僵, 眼中狠厉转瞬即逝, “黎姐姐是怎么了?”   黎蔓随手拿起个东西, 继续砸, 宋引声蹙眉, 大步过去,扼住她手腕。   挣了挣, 没挣开,黎蔓顺势将他抵在墙上, 目光刺向他,“那晚在澜汀的人到底是谁?”   “当然是易纵啊。”宋引声眨巴眼, 眼里一派纯良。   手机砸在地上, 砰得一声, 令人惊愕。   黎蔓后退, 深吸几口气, 微微冷静下来, “我今天见过他了,宋引声,你觉得我有那么好糊弄吗?”   见过了啊。   宋引声垂下眼,睫毛耷拉, 头上有几根毛翘着,极像无害的奶狗。   在抬起眼,他眼底情绪未变,黎蔓却觉哪里不一样,下意识后退。   “既然黎姐姐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了。”他笑笑,露出尖虎牙,“我替你找人扮成程窈窕和叶绍清,引易纵上钩,可我也没有把握这局能成,所以我偷偷再找了一个人,以免你见不到人太伤心,以防万一。”   宋引声微顿,舔舔唇,笑得开心,“没有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意识到一切,黎蔓脑子忽空,回过神,宋引声脑袋歪在一边,脸上五个鲜红指印。   被算计的怒意在体内灼烧,黎蔓再度扬手,宋引声先一步抓住她。   “生气吗?那晚我听着你叫得好像挺开心的?最起码,我当时满足了你对觊觎多年的人的幻想不是吗?”   指下用力,宋引声捏住她腕骨的手收紧。   男人的手劲,黎蔓这种娇养大的哪受得了,很快那片变红,痛感让她眼泛水光。   黎蔓皱紧脸,身体向下缩,试图以此避开他,宋引声却跟着俯下身。   情急下,黎蔓咬紧牙关,死死盯住他,“你算计我,你不怕林家不放过你吗?”   琥珀色眼一眯,宋引声像听了个笑话,煞有其事点头,“怕,可怕了。”   话出口,黎蔓就觉后悔。   宋引声连易家都不惧,怎么可能怕林家,她在林家,又有多大份量?   “所以我也给自己留了个后招儿,黎姐姐要是反水,你和那个‘易先生’的录音,可能就会传遍全网呢。”   宋引声轻轻松开那只手,黎蔓跌坐在地下,指尖转而抚上方才被打的地方,“你说你的粉丝要是知道黎姐姐床上叫得那么欢,她们还会不会喜欢你?”   他歪头,模样无辜极。   冷意从脚底蹿遍全身,黎蔓忽意识到,比起易纵,宋引声才是那匹狼,吃人不吐骨头。   黎蔓浑身泛冷,她以为她是与虎谋皮,可在宋引声看来,或许伊始,她就是枚弃子。   镜中映着的侧脸泛红,宋引声眯眼,觉得碍眼极了,“黎姐姐下次还是不要动不动就动手了,我呢,不是什么尊老爱幼的好人,更不会不打女人。”   一室暖阳,黎蔓维持先前姿势不动,日头西移,照在她脸上,她探出指尖,似盛住一抔光。   她看许久,眼睛酸涩极,流不出泪。   ******   2、   在医院修养几天,行动无碍后,程窈窕要求出院。   这段时间老来医院,她感觉自己快变成消毒水味的了。   易纵瞥她眼,“消毒水味的媳妇儿我也喜欢。”情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入了秋,南城少不了雨。   潮湿味混杂枯叶腐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不大好闻。   这几日,易纵一直在医院陪床,零碎的生活用品带过来再带回去,大包小包加起来好几个。   池砚被他拉来做苦力,有些日子没见,他似是沉稳不少。   递给他个大包,易纵随口问,“和徐图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煞星池砚就头疼,前两日徐图跟他吵架,头一回见徐图甩脸子给他看。   他是会哄女人,可他不会哄徐图啊。   谁知道她现跑哪去了。   池砚挠头,神情变扭,见易纵和程窈窕蜜里调油,不想落下风,“还可以。”   易纵还看不明白他,嗤了声。   易纵手里提东西,打伞这活落到程窈窕手上。   长柄伞伞骨冰凉,易纵放在手心捂会,递给她,程窈窕接过,那股浅淡的温热在掌心流转。   看得不自在,池砚撇撇嘴,故意找茬,“一个大男人还要女朋友给撑伞,是不是男人啊?”   程窈窕听了直笑,见易纵放好东西过来,学话给他听,“是不是男人啊,还要我给你撑伞?”   挑眉望她,易纵挽起袖子,忽在她面前蹲下。   程窈窕低头,原是她鞋带散开。   易纵屈膝,利落系个结,起身,眸光扫过池砚,吓得池砚退了步。   侧过头,附在她耳边,易纵不动声色咬了口,湿润的气息呼得她耳根发麻。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吗?”   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程窈窕闹个大红脸,那抹绯色煞是好看。   闹了会,东西收拾好,三人离去。   路上开过陈记,程窈窕忽然来了胃口,想喝陈记的排骨粥,易纵现在进把她当个宝贝,点点头,差使池砚去买。   池砚:……   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被压迫惯,象征性反抗两下,池砚老实下车去了。   程窈窕百无聊赖,四下望窗外,余光扫到一辆熟悉的车。   车上下来对男女,女的先过来,容貌极为昳丽,殊色芳华,令人意外的是,那双眼是圆眼,顾盼间有抹单纯。   两人之间一前一后,举止不算亲昵。   看清男人脸后,程窈窕才信自己没看错,果然是洛楠。   她没多想,生意场上的人,男女间的应酬见怪不怪,何况他们并未有逾越之举。   再看过之后,程窈窕瞥见个小小的身影,尾随在他们身后,心下奇怪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窈窕皱一皱眉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 九点还一更   ☆、四十六      1、   晨光微亮,程窈窕被闹醒, 胸口埋个毛茸茸的脑袋, 易纵抬起头,望她,眼睛似乎格外亮。   特别像, 发情的狼狗?   程窈窕推开他, 眨巴眨巴眼, “医生说这个月最好不要。”   握住她软软的手指, 易纵哼了声, “我知道。”   心底萌生出初获人权的快感,程窈窕弯弯唇, 把人从身上扒下来,“那我们继续睡觉好不好?”   “不好。”   “……?”程窈窕不解, 干啥呢,大清早不让人睡觉。   “媳妇儿, 今天周一。”易纵用头拱她, 一个劲儿蹭。   “你要上班吗?那你去吧, 我等你回来。”   “我请假了。”易纵摸到她腰间, 手从被窝外进来, 指腹泛凉意, 触碰间不免心猿意马。   不胜其扰,程窈窕怒了,从床上坐起来,两人鼻尖对鼻尖, “那你想干什么?”语气带上恼意。   “去领证吧,户口本我拿好了。”   “……”   就因这事,易纵跟个小媳妇儿似得,在她面前扭扭捏捏?   诡谲看他眼,脸还是那张脸,只是那双眼,亮得跟充了电似的,程窈窕沉默,男人是不是也有恋爱脑?   户口本在前两天两家长辈一起吃饭时,易纵私下要过来,程敏没什么反应,只闻他们合适操办婚礼。   易纵低头,唇角勾起,眉眼间温柔溢满,“都听她的。”   没有婚礼,他也会让所有人知道,她属于他。   打开衣柜找衣服,易纵把人揽进怀里,嗓音是晨起时特有的低哑,擦过耳畔,令人心尖发颤。   “别找了,穿这个。”   她接过,是件女士白衬衣,面料柔软,剪裁贴身,似是订制的。   解开扣子,衣领处有一个极小的刺绣,程窈窕翻开看——Y&C,回眸,对上易纵黑沉的眼。   指尖捻过细软的发丝,将她耳鬓碎发拨至脑后,易纵笑笑,“我也有。”   今天许是个良辰吉日,民政局排队人不少。   他们来得早,仍避不过排队,易纵这般没耐心的人,头一回静下来心,只做等待这么件无聊的事。   是谁说的再无聊的事,喜欢的人在身边时也变得有意义的。   轮到他们拍照,易纵牵人过去,十指扣得极紧,生怕人跑掉。   脱下外套,程窈窕乖乖坐在椅子上,贴得紧,透过衣裳能感受到他的热度。   摄影师拍了几张,表情诡异,程窈窕不知哪里不对,略显紧张,“怎么了?”   犹豫几许,摄影师方开口,“易学长,你能不能别老看嫂子,看看镜头?”   徐方舟怎么也没想到,不过过来给人顶天班,好死不死碰上易纵这阎王结婚。   易纵眉头扬起,半眯起眼,“我看媳妇儿碍着你了?”   程窈窕给他一肘,示意他别闹。   不满地哼了声,易纵方老老实实拍照。   向来走高冷路线的易先生,那天再度发条朋友圈。   主角没变,独手上多两小红本。   易先生这回更得意,「合法同居,持证上岗。」   ******   2、   程窈窕摔跤一事看似落下帷幕,在易纵这没算完,公司的事不能落下,零零碎碎时间里看完那天所有的监控,拢共费了一周。   没有任何异常,他放不下心,倒回去再看遍,画面定格在拨通救急电话的男人身上。   细细看几眼,易纵皱起眉,他怎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   拨通电话,易纵安排助理去联系这人,不论怎么说,都该谢谢他。   相较于程窈窕这边的风平浪静,黎蔓这几日过得煎熬,微博热搜已经挂她几回,每回都是新料,吃瓜群众吃得开心,那些言论却在疯狂折磨她神经。   她求过林老爷子,林家那边却至今没有出手帮她的意思。   除助理和经纪人外,宋引声是这几天来唯一一个来看她的人。   鸭舌帽盖住他泰半张脸,一身黑衣,看得人丧气。   黎蔓眼珠转向他,哭够了,没力气跟人吵。   叹了声,他似是心疼她这落魄模样,黎蔓冷笑,猫哭耗子假慈悲,不是他陷害她,她会落到这个地步?   “啧,黎姐姐这话就说错了,要怪还得怪你自己贪心又沉不住气。”宋引声摇头,否认她的说法。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些的?”   “当然不止,有个事还得要黎姐姐出面帮忙。”男声温和,黎蔓却觉像被条毒蛇缠上。   ******   3、   “晚上去想去哪吃?”接受完一圈人的恭喜,狭长凤眼染上喜气,暖得程窈窕沉溺。   “在家吧,我想叫好好他们一起吃个饭。”   “那谁做饭?”   “你呀。”程窈窕答得理所当然,转身给余好打电话,余光不曾分给他一分。   易纵眯眯眼,摸了摸下巴,他是不是把人宠得太过些了?   两人去完超市回来,易纵一直臭着脸,不大高兴的模样,周身气压过低,程窈窕想视而不见都不行。   凑近他,程窈窕讨好地问,“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易纵掀掀眼皮,“没。”   还说没,她敢保证,晚一秒理他这人都要炸。   “你想跟我单独吃饭?”思来想去,独这一件事能让他不高兴。   易纵嗤了声,“我是这么小气的人?”   程窈窕点头,对上他眼,旋即摇头,揽上人脖子,程窈窕语气软了又软,“到底怎么了?”   “老子不想做饭给别人吃。”   “……”   哄易纵的代价就是被他弄到手脚发软,舒服归舒服,但手酸得让人想哭。   抱住她的人此刻心情惬意,神情慵懒,程窈窕抬眼看他,睹见他眸中餍足,越发觉得自己亏。   忽福至心灵,程窈窕食指勾住他下巴,“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故意的?”   被质问的人低下头,吻住她屈起的指,嗓音裹挟尚未褪去的情.欲,“故意什么?我没有。”   傻子才会承认故意装生气。   餐桌上气氛不错,程窈窕留个心眼,观察余好和洛楠,总觉怪怪的。   送人离开时,余好拉住程窈窕的手,“今晚我能跟你住吗?”   语气透露出哀求,担心露馅,她又补充,“我们好久没一起讲悄悄话了,窈窕,我能留下来吗?”   “好好!”洛楠唤她,声音很大,似是焦急。   余好别过脸,不看他,“我今天不想回去。”低低女声委屈得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洛楠是个好人 - 今天双更,求夸夸 - 感谢以下小可爱的地雷和营养液 小词天天开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8 21:54:53 35418617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8 22:43:24 lem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9 14:38:15 lem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9 14:38:33 lem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9 14:39:36 lem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9 14:40:34 戏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9 22:26:34 日寸今心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2-20 22:13:24 lemo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0 22:39:46 但收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2-26 21:29:33 但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6 21:29:50 但收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2-26 21:30:07 但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6 21:30:32 summer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7 00:41:16 读者“戏颜°”,灌溉营养液+12019-03-03 23:03:09 读者“戏颜°”,灌溉营养液+12019-03-02 22:19:41 读者“戏颜°”,灌溉营养液+12019-03-02 12:24:37 读者“summer”,灌溉营养液+12019-02-27 00:41:16 读者“戏颜°”,灌溉营养液+12019-02-26 19:39:24 读者“戏颜°”,灌溉营养液+12019-02-24 22:01:06 读者“戏颜°”,灌溉营养液+12019-02-22 09:42:51 读者“Connie”,灌溉营养液+12019-02-22 01:23:10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19-02-20 20:33:47 读者“吹不散眉弯”,灌溉营养液+12019-02-18 15:34:48   ☆、四十七      1、   很少遇到余好这般不合作的情况,顶住易纵幽怨的目光, 程窈窕陪人去客房睡觉,   躺下后,余好却背对她,背影萧瑟。   她尚未开口, 啜泣声慢慢响起, 在安静房间里格外清晰。   给余好倒杯牛奶, 余好迷蒙双眼看她, 睫毛被泪水糊住, 模样看起来可怜极。   边打嗝边道,“窈窕, 我不想说。”抽完一口气,余好趁空喝口牛奶, 继续哭,动作孩子气却惹人心疼。   她不想说, 程窈窕能有什么办法, 守着人哭累睡下。   估摸隔壁还有个大爷等她, 轻手轻脚摸过去, 尚未推开门, 黑暗中探出只手把她拉进去。   熟悉的温度令人安心, 易纵在怀里人馨香的脖子上咬了口,语气不善,“以后她再也别想来我们家了。”   领证第一天,跟他抢人, 有没有点规矩了?   程窈窕回身揽住他,“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好好已经不只是朋友了,她是亲人。”   咬住她鼻尖,那点酥意令人退缩。   “那我算什么?”黑眸凝住她,璀璨的光里夹杂期待。   她看到那双眼,盈满了自己。程窈窕偏头笑,脸埋进他怀里。   声音呐若蚊蝇,耳根发烫。   “你是心上人。”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抱了会,程窈窕松开他,“我要回去了啊。”   “余好都睡着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你陪?”醋劲大得,鼻子都酸了。   “那你是小孩?”   鼻腔溢出声轻哼,易纵没吭声,认了她能留下来?   垫垫脚,程窈窕用力抱他一下,“不许生气了,今天要开心。”   “我去睡觉了,晚安。”   她退开,娇软身子从他怀里离开,指尖滑过,热度残存在接触过的每一寸肌肤上。   冷脸看门关上,易纵愣愣站会,浑身不自在,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矫情了?   钻进被窝,不过一墙之隔,若有若无的想念勾在心头,丝丝绕绕。   打开微信,程窈窕编辑几字,发过去。   「你要是还生气,明天我哄你。」   ******   2、   出门撞见易纵臭脸,余好有些怕,易纵轻巧看她眼,穿上围裙进厨房,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冒着热气的面被端到余好面前,余好满脸惊恐,怀疑自己看错人。   易纵操起手,眼神嫌弃,“你想在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但是我有个要求。”   余好知趣,“你说。”   “不许霸着程窈窕,她得跟我睡觉。”   “……”余好方意识到,自己这电灯泡多亮,“好的。”   去客房叫程窈窕起床,易纵丢下句话,“吃完自己洗碗。”   余好愣愣,笑开,自我安慰,这也算没把她当外人吧?   跟在他身边的助理做了几年,熟知他秉性,吩咐下去的事完成极快,没几天,联系上之前替程窈窕拨急救电话的人。   易纵见到面,那股熟悉感愈强烈。   宋引声比他小两岁,模样看起来稚嫩又青涩,外观上与平常开朗大男生无意。   易纵打量过人,越发肯定自己没带程窈窕来的决定是正确的,一切存有潜在威胁的雄性生物他都不希望出现在她面前。   他看起来小,眼见学识却都不错,易纵抛出的话题宋引声都能接住。   一顿饭,相谈甚欢。   结账时,易纵玩笑般提到,“总觉得我们以前见过样的。”   宋引声微笑,笑意未达眼底,没否认。   回到办公室,细细回想宋引声的一切,易纵叫助理进来,眸色深沉,“再查查他,看看他家里有什么人。”   ******   3、   “黎蔓这回是真完了,她是不是得罪谁了?”余好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烦恼似被抛之脑后。   “不太清楚。”说来确实奇怪,这次料来得猛而真,像真是惹到谁,对方要将她往死里整。   程窈窕对黎蔓这个人的感情说不复杂,她们约是天生八字不对盘,两看两相厌,何况后来她有意无意整成她的模样,谁能喜欢得上?   “卧槽!窈窕你来看!新瓜新瓜!”余好抓住她手,哇哇大叫。   余好看的是则视频,画面中黎蔓从经济公司后门出来,遇上围堵的狗仔。   话筒杵到她脸上,身边的助理挤得不见人影,记者七嘴八舌地提问,有一个问题格外清晰,“听说你整容是按照易氏总裁喜欢的人样子整的,你有什么要澄清的吗?”   问话针般扎进她心底,黎蔓抬头,寻到问话记者,怨毒的目光刺得记者手一抖,记者壮壮胆,重新问出这句话。   视频到此为止,传闻后续是黎蔓因身体虚弱,当场晕倒,进医院。   视频引起轩然大波,网友力量不容小觑,易氏总裁心上人的照片在一众有意无意地引导下,被扒出。   一根藤上七个瓜,吃瓜群众继而发现易氏总裁不声不响从单身直接变成已婚。   程窈窕易太太这一身份坐实。   私生活被人窥视的感觉不算好,程窈窕翻过几条评论没继续看,隐隐担忧起来。   这些事这般快被翻出来,那程易两家之间纠葛,会不会也被牵连出?   余好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因被乱七八糟的人议论得心烦,关掉微博,同她说起其他。   ******   4、   医院里,黎蔓脸色阴沉,看完最热微博下的评论,闭闭眼,发封彩信出去,内容是段音频。   程窈窕点开那封短信,不堪入耳的声音当即响起,男女主角的名字实在太过熟悉。   怔愣一瞬,程窈窕关掉音频。   短信上有行字,「惊喜吗?程学妹。」   余好长大嘴看她,脸颊红红,她还在呢,窈窕怎么能公然放这种东西!   程窈窕心情复杂,呐呐解释,“那个…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啊?”   摸出耳机,程窈窕带上,重新听了一遍,不明白黎蔓给她段两个西贝货的这种音频是做什么。   不了解他们的人乍一听确会以为是易纵与她,可床榻之间的事,不是当事人哪能清楚。   起码,她不会叫易纵小纵,而易纵叫她,要么连名带姓,要么恬不知耻地喊媳妇儿。   又一条短信进来。   「来医院见我,不然这段音频,或许就要公之于众了。」   程窈窕想置之不理,她没蠢到会被段假东西刺激,却担心其他。   屏幕映在黎蔓脸上,折出惨白的光。   「程窈窕,你知道是假的,别人可不会觉得是假的,这段东西传出去,对易氏形象的影响,你也不在乎吗?」   这话恰戳到程窈窕忧心的地方,黎蔓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思路再三,同易纵全说了。   易纵听完笑开,“理她做什么,易氏公关部又不是养得吃白饭的。”   修长有力的指捏住笔,黑色铂金衬得他手如玉,低沉好听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媳妇儿真聪明。”   “哪里?”莫名其妙夸她,天上要下红雨了。   “知道找你老公商量了啊。”   程窈窕沉默,她不该对他抱有期待的。   收线,易纵唇角笑容消失无踪,黎蔓有意整成程窈窕的样子,是他一直在压着没放出来的消息,黎蔓知道得太多,圈子里的人再清楚不过怎么用舆论去引导他人,做太绝,谁知她会不会想鱼死网破。   以此和林家压黎蔓,让她有所顾忌,达到两相平衡的局面,眼下筹码却在逐渐减轻。   指尖扣在木桌上,声音清脆,不长不短,无端令人觉得逼仄。   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   5、   余好在程窈窕那处赖了阵子,死活不理洛楠。   情急之下,洛楠只好联系程窈窕,约她出来见面。   天高云阔,程窈窕穿件黑色高领毛衣,银灰色灯芯绒长裙,黑色绑带鞋,长发黑亮,模样知性优雅。   她走得慢,步子迈得也好看。   要易纵看见,八成笑她装模作样,但这回真不怪她。   那匹饿坏的狼,掐着一个月时间,丝毫不顾余好还在,硬生生掐着她腿根翻来覆去。   隔墙有人的感觉格外刺激,易纵旱了好一阵,叠加之下,比平日不知狠几分,撞得她腰肢松软,腿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她软着嗓,带着哭音求他,眼角逼出的生理性泪水与他身上的汗融合。   易纵抬手遮住她眼,压低了嗓,抵得更深更狠,“再这样看我,我真的会让你下不来床。”   吓得程窈窕拼死拼活擦掉眼泪,手攀住他,看向他的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易纵看向她,放软眼神,微微转向她,熟悉清冽的气息将她包裹,鼻尖斥满他的味道,他温柔一分,她便轻易沉醉其中。   程窈窕望他,眼神迷离,令人晕眩的感觉从尾椎骨蔓延开,她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越发大。   数不清是今晚第几次,程窈窕只知道,那种令人飘上云端的感觉又要来了,杏眼里再度漫起雾气。   许久,她平复过呼吸,身体软成滩水,被他抱在怀里。   意识模糊中,有人抚上她的眉眼,落下轻而密的吻,似鹅毛抚过,温柔得令人沉溺。   ******   6、   “叶医生,等会我们查房,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黎蔓的啊?”唐糖眨眨眼,好奇写在脸上。   叶绍清淡淡嗯了声,她跟着他实习,等下也要过去的,没什么好否认。   “她真的照着易氏总裁太太整的嘛?”唐糖继续问,没得到回答,她自顾自道了声,“不过易太太真的漂亮,比好多明星都好看。”   “嗯。”这回声音比先前都清晰,唐糖以为他是回答先前黎蔓整容的问题,心里暗想,学医的人脑子不都很好么,怎么这人反射弧这么长。   不过不影响什么,他还是好看死了,那幅斯文败类的样子一见到就让人忍不住星星眼。   唐糖眨着她的星星眼,笑眯眯地看向叶绍清,“叶医生,等下查完房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附近有家店特别好吃。”   叶绍清推推镜片,头也不抬,只作记录,“不用,等下我还有事。”   “这样啊。”星星眼里的光有些黯淡,旋即又亮起,没事,越挫越勇嘛。   查完房,叶绍清直接去地下车库,发现车钥匙没拿。   他摘下眼镜,捏捏眉心。   脑子里还是会闪过那张脸,总是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却也会在醉酒时,安静地趴在人身上,絮絮叨叨。   她流产那天,叶绍清比易纵先看到她。   他刚做完台手术出来,浑身是血的她闭着眼从他面前推走,叶绍清见到很多这样的场面,早该见怪不怪,那一瞬他心却纠起来。   那天他本还有台小手术,临时换主刀医生,没其他原因,他手抖,怕出事。   怕是魔怔了,她都结婚了,他还在想什么。   明明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过,偏偏忘不掉。   折回医院,拿到钥匙,黎蔓病房走出个男人,两人一起在电梯口等电梯。   他在接电话,嘴角翘起,心情似乎很好,“人出门了?看着时机,把人带过来吧。”   男人报出个地址,挂断电话,先他一步进电梯。   开车到半路,叶绍清神经一凛,刚他说的地方,正在郊区的烂尾楼。   没其他的,之前他妈看他答应相亲,以为有戏,就想买那块地,给他盖个房子娶媳妇儿,后来媳妇儿吹了,这事不了了之。   他不是多正义的人,那一瞬,叶绍清脑子里滑过很多,方向转向郊区。   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   7、   在人面前坐下,洛楠递给她杯茶,几年相处下来,程窈窕对他也算知根知底,开门见山问她,“你哪里惹了好好?”   余好不是多么娇气的人,多数情况下,她都很懵懂。   对洛楠,几乎倾尽所有,她嫁到南城,好好家里人当时一百个不乐意,女儿远嫁,还是高嫁,以后受了委屈,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最终余好仍嫁给他,其中心思她想想也知道,这几年,她就没见两个人红过脸。   洛楠吱唔一番,说得精简,“以前喜欢过的人回来了,好好知道了,闹了脾气。”   他不安地看向程窈窕,“我没有对不起她,我对别人一点感觉也没有了,这回我是真的冤枉。”   “你帮我劝劝好好,这阵子…”瞥到她颈间红印,洛楠舌尖发涩,“我很想她。”   程窈窕抿口茶,不冷不淡看他眼,“我对好好的了解不比你差,你肯定哪里惹了她,你不愿意说,我不勉强。出于朋友,我自然希望你们好,我会帮你劝她的,但是有些事还得你自己跟她说。”   洛楠垂眼,线条柔和的五官耷拉下,看得程窈窕心生感叹,到底谁的感情也不能一帆风顺。   装一肚子茶,洛楠送她回去前,她先去趟洗手间。   暮色苍茫,易氏最高层的办公室仍亮着,易纵看完手里的资料,眉头越皱越狠。   宋引声,易纵舌尖绕过这个名字,眼眯起,很是凉薄,黎蔓那事八成与他逃不开干系。   他是冲着他来的。   接到洛楠电话时,易纵眉心仍拧着,听完,他脸色忽白了白。   “窈窕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个好人,所以宝贝们别着急   ☆、四十八      1、   易氏裁了批员工,新老都有, 有些人说好, 把蛀虫都除了,有些人心忧,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有些人恨得咬牙切齿, 想啖那个人的骨吃那个人的肉。   那天易氏出来很多人, 易纵被人拱绕, 唇角带笑, 眉眼却带着凌冽冷意。   宋引声接过他父亲的东西,再回头看人群中的那人一眼, 忽记住他模样。   屋子里又在乒乒乓乓,宋引声上大学后, 一个礼拜回次家,每次都撞见两个人在打架, 活生生一对怨偶。   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他听见他母亲提出离婚, 宋引声掀出个嘲讽的笑。   女人骂得很大声, “姓宋的, 你看看你们爷两, 老的没工作,小的只会花钱,我上辈子作了孽才会嫁到你们宋家来,被你们一家子吸血虫吸血。”   又是声巨响, 而后归于平静。   女人拉开门,看见门外的他,眉眼有一瞬的怔忪,旋即冷下脸,扭垮走了。   身上那股幽冷香,始终萦绕在宋引声鼻端。   他父亲躺在地上,四仰八叉,手里还攥着个酒瓶,右脸颊被抓破,是女人指甲抓出来的。   听见响动,宋父迷迷糊糊睁开眼,凌乱发下咧嘴笑,模样难看,“引声啊,你回来了啊。”   宋引声默不作声把人搬到床上,替他脱鞋,擦澡,每一样都做得很认真。   醉太过,宋父吱唔念叨,带上哭腔,“引声啊,我对不起你,你妈我留不住,呆了十几年的易氏也留不住。”   宋引声拧干毛巾,露出笑,虎牙尖尖。   宋父喜欢看他笑,因为他长得很像他母亲,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们两个人还是走到离婚那步,民政局前,宋父搓搓手,神情窘迫,“小小,能不离婚吗?”   女人嗤了声,“你做什么梦呢?都到门口来了,说什么废话。”   她提着某大牌最新款的包,先行进去,宋父眼被一扎,也是,他怎么还在做梦。   签下字,女人笑靥如花,宋父如释重负。   宋父从楼上跳下来之前,给宋引声打过个电话,交代些事。   “引声啊,爸爸的卡放在床头柜子里,密码是你生日,爸能留给你的东西不多,就这些了。”   “引声啊,你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啊。”   他还告诉他在哪,因为他怕没人发现他死在那里,没人替他收尸。   宋引声赶到时,宋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朝下,半边脸骨粉碎,身下全是血,脑浆流出来,血迹成散射状喷射,远远看上去,像朵血色的花。   宋引声不知道该拨110还是120,他都打了,说话时条理清晰。   本地电视台播出这则事故,没几天就被人遗忘,丧事操办得很简单,宋引声没掉多少眼泪,难受憋在心里,泄不出去。   他换个台,财经频道,在讲易氏。   裁去那批玩忽职守的员工,稳定下人心后,易氏走得更好,南城商业圈里第一次记住那个人的名字。   易纵啊。   宋引声看着他顽劣的眉眼,摸上自己的脸,眼睑下滑出滴泪。   宋父一声声引声啊,又把他唤回人世。   ******   2、   “你说你要是摔下去,跟我爸死的模样,能差多少?”   宋引声撕开程窈窕嘴巴上的胶带,含笑看着她。   程窈窕看怪物似的看他,宋引声浑不在意。他确实不太像正常人了,但他也不在乎。   等这么多年,他总该有个发泄口。   又有个女人被搬上来,女人中长发,醒着,侧过脸,看到歪在地上的程窈窕放大瞳孔。   程窈窕扭扭身子,绳子缚得急紧,动弹不得,“嫂子……”   “故事讲完了。”宋引声拍拍手,扫去手上的灰,“先把她们弄下去。”   又叫住人,露出个笑,俊朗极,“赎人的人来之前,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辛苦大家一场,人来了,哥几个拿了钱就快跑,不然我也担不住。”   话里暗示的意思很明显,两个壮汉对视眼,一人拉过一个,心里有了计较。   他站在烂尾楼楼顶,没有围栏,跌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风声很大,从他耳边吹过时,呼呼的,特别像他父亲醉后拉住他手喊引声时的呼吸声。   宋父跳楼的地方早被改建,这个地却一样荒凉。   程窈窕和方柔被扔在地下,粗糙水泥地擦过皮肤,火辣辣的疼。   手心浸满汗,程窈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他们打商量,“你们不是要钱吗?放了我们,价钱随便你们开。”   壮汉恍若未闻,慢慢向她们靠近,方柔嘴上的胶布没被撕掉,话音堵在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程窈窕脚尖顶着向后挪,手腕脚踝磨得生疼,“我没有撒谎,我是易氏夫人,你放了我,钱都不是问题。”   其中一个似是心动,“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转头翻脸不认人。”   另一个提议,“不如这样,你先把她上.了,我录个视频,再放人,捏着她们把柄也不怕她们翻脸。”   他们影子逼近,光线被挡住,眼前剩无尽的黑,程窈窕手脚冰凉,全身血液似是停止流动。   楼顶,宋引声准备等他们完事再通知易纵。   远处射来束灯光,一前一后两辆车飞驶而来,车上下来三人,宋引声眯起眼,有个人面孔陌生,想了想,原是今天在医院碰到的那个医生,还真是缘分。   这也不影响什么,宋引声踢开脚边的灰,去叫人。   程窈窕衣领被扯开,毛衣线崩开,露出雪白的半圆,裙子凌乱,双眸含了水,那模样可怜的。   方柔身子歪在她旁边,脸高高肿起。   看样子事还没办完。   宋引声笑了声,“你们先走吧,人来了,钱就后备箱里,拿了就走吧。”   弯腰扭住程窈窕,“请两位姐姐先跟我上趟楼顶,你们心上人来得可真快。”   楼顶备了个大灯,宋引声打开,惨白的光照在她们身上。   他冲楼下人喊,“你们别靠我太近啊,我这人胆子小,手一滑,说不定就要有人掉下去。”   易绥眉头紧拧,望眼易纵。   易纵手捏得很紧,叶绍清忽按住他肩膀,“别冲动,先看看他要什么。”   易纵胸口微微起伏,强行忍耐,难得这次没拍开叶绍清的手。   先前叶绍清调转方向后,不久接到叶母的电话,说程窈窕不见了。   易纵收到消息,本不准备声张,易绥那边却说方柔也不见,怕宋引声太过丧心病狂,将人都带走,易纵才知会家里人,让他们别出门。   告诉程敏时,叶母恰在她身边,两老姐妹不知怎么认识了,在聚餐,听见这事,程敏再坐不住。   叶母想起一直心心念念的叶绍清,无意同他提了嘴。   一来二去,脉络串上,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来得这般快。   宋引声把人都推到边缘,摇摇欲坠。   易纵面上冷静的盔甲露出丝裂纹,“宋引声,你有事冲我来。”   宋引声像听了个笑话,“易总裁被爱情冲昏了头?我不就是冲你来的吗?”   不冲他来,他何必蛰伏这么久,等他们结婚。尝过幸福滋味的人,再从云端上跌下来,那种滋味,要更惨吧。   “两个人,易总裁今天只能带走一个,你们商量商量,选吧。”   易绥铁青了脸,刚毅的双目死死盯住他。   叶绍清心下一凛,他要留一个做什么?   “留一个,陪我一起死啊。”宋引声歪头,笑得一派无邪。   他觉得底下这群人才是天真,事做得他这个份上,怎么可能有退路,他不好过,他们也不要想过得好。   二选一。   选方柔,程窈窕陪他死,让易纵尝尝妻死子丧的意味。选程窈窕,方柔陪他死,他们的幸福从此建立在亲人妻子的鲜血上,午夜梦回时,只怕他们也会像他一样,日日从梦中惊醒。   不论哪种局面,他都乐意极。   易纵攥紧手,指节发白,映出他内心的煎熬。   他不敢看易绥,可事实也在告诉他,宋引声不是在开玩笑。   递给方柔一个眼神,程窈窕不动声色往后退,不远处有碎玻璃,如果能摸到,许还有一线生机。   动作再细微,也逃不过宋引声这个站着的人眼底,他从口袋里摸出把折叠军.刀,开过刃的。   “你们这样怎么行得通呢?他们选不出来,我帮帮他们吧。”宋引声抓起她们,卡在边缘,那把刀游移在两人之间,最后划过程窈窕的手臂,血涌出来,浸透黑色毛衣。   易纵瞳孔缩紧。   “还选不出来吗?”宋引声笑问。   易纵忽开口,“我上来,换她们两个怎么样?”   “那可不行,万一我打不过你怎么办?”   宋引声摇摇头,想出个什么法子,丢下去另一把刀,比他手上那把更小些,“你先捅自己一刀,绑住手再上来,我就放她们下去。”   只要他切切实实扎下去一刀,对上完好无损的宋引声,神仙也救不了他。   易纵弯腰捡起,易绥阻住他,“小纵。”   宋引声看他们这兄弟情深的模样便烦,抬手刀子又要扎下去。   手下人一空,程窈窕被撞开,刀尖没入方柔肩侧,宋引声瞥她眼,毫不犹豫抽出,方柔软软地倒下去。   宋引声叹息,“不好意思啊,扎错人了。”   楼下易绥脸上血色尽失。   看他眼,易纵垂下头,歉意汹涌,“抱歉大哥,因为我还牵连了大嫂。”   又望向程窈窕,隔得那么远,明明看不真切,他却好像看到她哭花脸的模样。   易纵动动唇,狭眸露出笑意。   “别哭。”他说。   有一瞬他想起很多年前不着调的想法,真见不得她哭,她一哭,真得把命给她。   变故发生在刹那。   宋引声背后窜出个人,他来不及回头,身体撞出半空。   “宋引声,你他妈去死吧!”黎蔓还穿着病号服,脸上露出狰狞的笑。   身体极速下坠时,宋引声想摇头,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他只后悔,一时心软放过了黎蔓。   又一朵血花炸开。   黎蔓跌坐在地,浑身都在抖,“你活该!你要是不害我,还去揭我整容的老底,把我当个傻子耍,我也不会想杀你。”   她又哭又笑,似在说服自己,“你活该!你活该!宋引声你活该!”   ******   3、   很快三人上来,易绥打横抱起晕过去方柔,开了车便走。   程窈窕伤得没那么重,除去臂上那道口子,其他不过皮外伤。   手还被绑着,程窈窕没法擦眼泪,视线朦胧中,有人在她面前蹲下,带着熟悉气味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温暖得要命。   颊上泪被擦干,眼前变得清晰,易纵挑了眉对她笑,“媳妇儿,不跟你说吗,别哭。”   “再哭真的命给你。”   程窈窕破涕为笑。   黎蔓回过神,冷静起身,想拦在他们面前,被叶绍清拉住。   甩开他手,黎蔓冷冷看他眼,“易纵,我救了你们。”   易纵收紧盖程窈窕的衣服,把人揽得更紧,看她目光没那么柔和,“你要什么?”   黎蔓笑笑,唇角弧度凄惨,他可真懂她。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准备完结正文,开始写日常甜番 有啥想看的可以说 - 宝贝们收藏下专栏的预收文《月亮发酵成冰岛》、《抱一下》趴,单纯恋爱小甜饼,不狗血不带刀,我一向言而有信QAQ,宝贝们收藏一下!(吼得超大声!!!)   ☆、四十九   1、   短时间内,两次住院, 算不得什么愉快的体验, 何况还有尚在手术中的方柔。   万幸送医及时,程窈窕与易纵对视一眼,松下口气。   易纵抱起她, 程窈窕嘴里溢出声惊呼, “你干什么?”   “睡觉。”他撩眼看她, “你今天吓死老子了, 再不缓缓, 下一个就医院的就是我。”   避开她受伤的右手,程窈窕虚虚揽住他肩头, 在他侧脸上亲了亲,青色的胡渣冒出根, 渣得不舒服,反是这点不圆满, 提醒她那些事已过去。   易纵垂下眼看她。   她安静地躺在他怀里, 如水月色下, 姿态清雅。仰脸看他时, 虚晃的光浮在她面上, 肌肤细腻若白瓷。   许从一开始, 就是被她这模样魇住了,一梦十年,见她才得安稳。   病房门合上,易纵将她放下, 没松开她细腰,掌下用力一璇,将人抵在墙上,附身吻她。   程窈窕后背贴在他抵在身后的掌心上,灰尘在光影里旋转,慢慢落下,满目里尽是眉眼昳丽的他。   身边人睡得沉,易纵这段时间本就忙,大起大落后,在她身侧难得好眠。   程窈窕没什么睡意,睁眼看他,想起他捡起刀的瞬间,他的模样、神情,印在眼底,刻在心上。   他是真的爱她。   不管曾发生过什么,他是真爱她。   门外传来轻微响动,程窈窕敛起眉,轻手轻脚下床,他指尖勾在她手心。   诧异望他眼,程窈窕翘唇把他手放回被窝。   叶绍清没想她还醒着,撞见她出来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恢复平常,金丝框眼镜下目色比初见时柔和许多。   “你还不休息,不累吗?”   程窈窕摇头,看向他,水样的眸里溢出光彩,叶绍清能在她眼底看清自己,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   “今天谢谢你。”程窈窕神色认真,“如果不是你,事情可能要糟糕很多。”   如果他们来得再晚点,那两个人下手再快点,她可能再也无法面对易纵。   易纵不知道那两个人想对她做的事,她衣服的破损,他们都以为是拉扯中损坏的,知情人只剩一个方柔,她尚在昏睡,便没人知道这事。   叶绍清笑笑,凉薄眼眸里露出暖意,“程小姐谢人只嘴上说说吗?”   程窈窕一怔,旋即笑开,“回头备上薄礼,谢你今日大恩。”   她想说的并不止这些,有些东西,总该说清楚的。恩情不等于感情,他清楚,但她仍得说。   像被看透般,叶绍清弯弯唇,“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利落转身,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唤了声。   叶绍清没回头,扬起只手,摆摆,那道瘦长的身影消失在浓蕴夜色里。   本该熟睡的易纵睁开眼,狭眸扬了一下,手指捏得紧,又松开。   淡色薄唇向下瞥,媳妇儿太招人真的很讨厌,危机感压在心头,易纵重新阖上眼,看来他得对她刚好些,让她知道,他才是最好的那个。   ******   2、   宋引声的死未掀起多大波澜。   有易氏压住风声,没人故意操控舆论,黎蔓上法庭一事没多少人知道。   有期徒刑十五年。   听到这个结果时,黎蔓嘴角翘起弧度,没再看庭下的易纵一眼。   黎蔓保外就医的消息传来,程窈窕以为这只是手段,后来再没见过她。   直到她从楼顶一跃而下,程窈窕想明白,她是真疯了,而这都是后话。   在那之前黎蔓去过一趟易家。   秋日里阳光不大暖,打在皮肤上泛着凉意,黎蔓穿得平常,毛衣长裙,短靴踩在枯败落叶上,嘎吱响,一声声清脆。   上了年头的铁栏杆黑漆剥落,轻轻碰,碎成齑粉,按完门铃等许久,保姆从里头出来,脸上带疏离淡笑,“老爷不在家,黎小姐还是改日再来吧。”   手里提着的礼物霎时千斤重,笑意从她脸上慢慢褪下去,东西递给保姆,黎蔓收回目光,“那帮我把东西给易爷爷吧,多谢这几年他的照顾。”   易老太太看着保姆提进来的那些东西神色不明,对黎蔓的不喜欢她从不掩饰。   这回事情太大,易绥易纵兜不住,她从前做过的事全抖出来,牵扯到易家孙媳妇儿,她自然更不高兴。   可她救他们一回,感激与厌弃相融,交织成微妙的感情。   易老爷子看那些礼物一眼,扬扬手,让保姆放储物间去,脸上再没欣喜。   他长叹一声,“以后她再来,都说我们不在。”   易家人护短,里外亲疏,总该有个分明。   撑拐杖起身,老爷子上楼的背影莫名萧索,转身时,年老浑浊的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舍。   活一辈子,谁不精明,没到老糊涂的份上,不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   3、   因为这事起自洛楠约程窈窕出去,洛家小两口自责得不行,余好没脸在赖在易纵家,给他俩一人各买许多东西,灰溜溜跑了。   余好这回脾气真上来,从易家出来,没跟洛楠走,反倒一声不吭回橙花镇去了。   程窈窕正用调羹吃饭,听到这消息哭笑不得,好好这脾气是真被惯大了。   提起老家,不免思及往事。   程窈窕觑易纵眼,易纵恰斜眼过来看她,目光直裸裸在空气里四汇。   “算来算去,当初还是你的责任比较大。”易纵笑开,扬起眼,长眸里潋滟光华,不掩揶揄与戏谑。   程窈窕心脏跳了下,“你乱说什么?”瞎扯什么。   “要不是你得罪王子宁,你能招惹我?”   “要不是你偷看我日记,你能招惹我?”   两人皆不甘示弱,易纵凝她眼,用筷子俩了块土豆塞她嘴里,模样漫不经心。   说出来的话却在她心湖激起片涟漪。   “抽空我们也回趟老家吧,给他们清清坟头上的草。”   他没特指谁,只说他们,那便是包括程庭东。   程窈窕眨眨眼,而后唇边笑出个窝。   那些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泄洪口,得以释放。   说完程庭东,自然也绕不过易母。   上一次见易母已在□□面前,得承认,要没有易母,易纵也没这般好颜色。   程窈窕作为看脸的终极舔狗,他要没这么好看,谁会轻易上当?   “去世了,生病走的。”易纵顿顿,“跟你母亲一样,胰腺癌,我爸很早也去世了。”   程窈窕抬眼,疑问铺满脸,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放不下。”   收拾完餐桌,易纵抱住她,唇边溢开笑。   放不下她,不动声色打探她的事,隔三差五蹿出国,风雪夜里,等上半宿,能见她一眼也是满足。   回橙花镇这事一拖再拖,原因无他。   程窈窕再次有孕,高兴没两天,易家人又笑不出来,他们收到了段视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贝的营养液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p 5瓶   ☆、五十   1、   程窈窕从老太太房里出来,脸色很差。   那段视频是绑她的人发过来的。   警.方抓他们抓得太紧, 两个人走投无路, 心思动到程窈窕这边来。   再次有孕本该是好事,偏偏时机撞上,怀孕四周, 恰是她被绑的那段时间。   那视频只录一半, 恰到好处的引人遐想。老太太睨她一眼, 似是在责怪她为什么事后对此事只字未提。   程窈窕看完, 冷声解释, “我没有被他们怎么样,当时易纵他们来得很快, 我身上也没有伤,什么都没发生。”   方柔在场, 配合她点点头,“奶奶, 窈窕说得是都是真的。”   她最在乎的是易纵的想法, 转头看他, 易纵扯起嘴角, 无勉强之意, 程窈窕霎时心安。   所有人都在, 老太太不好再说什么,脸色难堪地应下,散去,私下把程窈窕叫进了自己房里。   每个人都有执念, 老头子偏执地看中黎蔓,老太太的执念则是子嗣,当初易纵父亲要娶易母过门,她就不同意,易母有孕,生下易绥,她才松口。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程窈窕却觉得浑身发凉。   “窈窕,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就算我们相信你,别人能相信你吗?”   别人只会笑我们易家丢人,给别人养孩子,后半句老太太掖在肚子里没说。   程窈窕听得明白,心底一片荒芜,“您想我打掉这个孩子吗?就算它是易家的,您也想吗?”   “你和小纵还年轻……”   “奶奶,这不可能。”程窈窕轻声打断她,立起身,声音轻微,却格外执拗。   她没再说,只转身出去。   易纵似在门外等她许久,她一出来,把人揽进怀里,唇角挂笑,不大正经,却是丝毫不在意她隐瞒的模样。   见他这模样,程窈窕越发委屈,鼻子吸了吸,要哭不哭的样子。   易纵当即敛起笑,软下嗓哄她,“你几岁了?动不动就哭?他们年纪大了不懂事你还把他们话当真?”   “奶奶不要它。”程窈窕摸着肚子,眼里雾气弥漫。   嗤了声,易纵屈指弹她脑门,“我的孩子,她说不要就不要?”   “反正我们不住易家,老太太现在想不明白,等孩子出世,你看她到时候不抢着要抱孩子。”   话虽这么说,程窈窕免不了伤心,谁的孩子没出世就不被家里人期待能高兴得起来?   那两个逃犯说聪明也聪明,说蠢也蠢。   警.方正愁他们泥鳅似的蹿太快,他们自个儿露出尾巴来,不出一星期,两人落网。   易纵听到消息,终止会议,睨眼面面相觑的下属,走了。   审问室,易绥拦住易纵推门的手,正气凛然的脸上说着完全不正义的话,“他们还有用,下手看着点。”   推开他手,易纵笑得和气,“知道了,哥。”   眼底却冷下来。   逃犯手上带了手铐,见换个人进来,这人长得一副好皮囊,逃犯以为是个绣花枕头,没上心。   他们自得的神情刺得易纵心火更旺。   他笑了声。   脱下外套,扯开领带,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再掀起眼皮,凌厉的目光让两逃犯忽浑身一颤。   椅子翻动的声音杂着肉体撞击声传来,很快还有呜咽的求饶声,易绥在门外,听里边动静,眼皮掀也不掀。   单方面的肆虐持续了半小时,于那两人而言,这半小时比生命中的任何一个时间段更漫长。   被警.员扶起,两人止不住战栗。   易纵出来,修手放下袖子,眼底戾气没完全敛起,松开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红。   易绥没多言,拍拍他肩膀,力度沉稳,“其他的交给我。”   ******   2、   当晚易绥归得晚,身上携个文件袋。   易老太太这几日睡得不安稳,这个点还没睡着,碰上易绥。   点过头,易老太太以为他要去睡觉,易绥却叫住她。   文件袋里的东西是口供。   易老太太看完,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地,脸上露出歉意,对程窈窕说了那样的话,她以后……   “小绥啊,这件事是奶奶不对。”老太太叹气。   易绥点头,深以为然,而后正起脸,“奶奶这话应该对弟妹说。”   长夜漫漫,有人安眠,有人愧疚。   人的感情就这么多,爱也这么多,恨也这么多,磨到最后,就什么也不剩。   老太太态度转变得突然,这让程窈窕极为诧异,内情还是方柔告诉她的。   听完,程窈窕笑笑,“这事多谢大哥了。”   方柔摇摇头,一双秋水剪瞳柔柔看她,让程窈窕怪不好意思,方柔是真的美,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少有人学得来。   “窈窕,你父亲的事,你能忘了吗?”   程窈窕神色一僵,回握住她手,极其认真道,“我叫他声大哥,叫你声大嫂,那就说明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不会再放在心上,你们也是。”   方柔这才抿唇笑开,眉间殊色,若春日艳桃。   ******   3、   孕期,程窈窕免疫力下降,流感来袭,她第一个中招。   家里有感冒药,程窈窕不吃,怕对小孩不好,易纵又怕她烧坏脑子,半夜疯狂打电话,生生把睡得正酣的医生给叫醒。   医生顶着鸡窝头过来,耷拉下眼皮,没睡醒的模样。   医生找出温度计,“什么时候量的体温?”   程窈窕接过,背身往腋下放,她动作慢,在易纵眼里就是笨手笨脚的,易纵拿过,准确而利落地替她夹好,压住她手,锢在怀里。   程窈窕讪讪答,“晚上八.九点。”   易纵,“八点五十七。”   医生看两人眼,“多少度?”   程窈窕,“三十八度多一点。”   易纵掀掀唇,“三十八度五。”   医生,“……”   行了,这回彻底醒了,被狗粮撑醒的。   他发誓,做完今天以后再也不做易纵的家庭医生,多少钱都不做!   弄完一切,易纵送人出门,见医生生无可恋脸,想了想,道,“下个月给你加工资,两倍。”   医生当即换脸,“谢谢易总,下次夫人在生病喊我就可以,我一定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随时为您服务。”   程窈窕被易纵用被子裹在床上,蚕宝宝似的,巴掌大的脸只露出双清亮的眼在外。   她眨眨,示意易纵过来。   折腾半宿,那点睡意早没了。   “易纵,我们玩个游戏吧。”   “玩什么?”   “玩‘当然了’,就是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说当然了,犹豫就算你输,你输了明天就不能逼我喝汤。”   这段时间,老太太、程敏还有他连番给她顿鸡汤鸭汤各种汤,她都快变成汤做的了。   易纵看她眼,眼里写得明明白白,这什么弱智沙雕游戏,他不玩。   被窝里探出只小手,软软的指尖勾在他掌心。   五分钟后。   “程窈窕很漂亮。”   “当然了。”   “程窈窕不笨。”   “当然了。”   “易纵喜欢程窈窕。”   她望着他,眼睛亮晶晶,扑闪扑闪,像会发光,倒映过整片星河的眼里此刻映出他的脸。   易纵犹豫一瞬,那亮闪的光慢慢黯淡下来,她赌气地闭上眼。   眼皮上传来湿润温热的吻,易纵吻得很轻,唇角勾出笑意。   “傻瓜,我爱你。”   不是喜欢,而是爱。 作者有话要说:  发烧梗是看微博一个小段子改的   ☆、五十一      1、   等余好再回来,已是隆冬。   南城低处偏南, 今年却也下了场半大的雪, 素色覆盖天地,茫茫一片,江面上浮起雾气, 程窈窕推开窗, 身子被人抱住。   天气冷, 她最近不爱动, 整个人惫懒极, 铺子那边的事全权交给余好打理,出钱不出力。   赶上下雪, 更不爱出去,易纵担心她这样不利于肚子里的小东西, 天天想法子拐她出去。   “真不去我公司帮帮我?”易纵在她耳边,触碰轻微, 美人耳根慢慢红透, 易纵瞥见, 轻轻慢慢挑了下眉。   程窈窕耳根子软, 敏感极, 缩缩身子, 仍是拒绝。   这事易纵提好几回,起先是顾虑旁人多舌,现下完全是她懒,日日窝在屋里, 虽有些无聊,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她也乐意。   易纵轻笑,“那行,回头你要再想去…”他顿住,换上高深莫测的神情,“想想怎么求我?”   话咬着她耳珠说出来,程窈窕被他撩红脸。   还能怎么求,床.上的事,他挂在嘴边,一天能说八百回。   叶母生日,程敏打电话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毕竟叶绍清救过他们,程窈窕想想,答应下。   同易纵一说,这人脸色瞬变,变脸似的。   程窈窕觉得怀孕得压根不是她,反是他,喜怒无常,情绪瞬息万变,要人哄。   抱住他手臂,程窈窕轻轻笑,“你要不一起去?就当多送一份礼。”   易纵倒想,那天刚好有个重要的应酬,为了争这点小风吃这点小醋,推了应酬,实打实赔本买卖。   他才不去。   面上沉冷下来,易纵起身,说要去工作。   程窈窕摸透他的小性子,先他一步揽住他脖子,抬眼,踮脚,吻上他侧脸。   “别气了,有什么好气的,反正我只喜欢你一个。”   清清冷冷的嗓音软下来,神仙也受不了。   程窈窕继续加把火,软软的指拆入他发根,轻轻打旋,“十一,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个。”   易纵沉下眼,抬手扣住她后脑勺,准确哺住她又软又甜的唇,加重这个吻。   窗外雪扑簌簌地落,轻微的声音,闯进情人耳里,比不过唇齿间的纠缠。   雪上映出清寒的光,照在人脸上,腮间那抹绯色,愈发鲜艳。   爱意汹涌的人最忌独处,更忌冬日处在温暖的地方。昏昏热意冲上脑子,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沉沦。   她被压在飘窗上,乌黑的发铺开,他压紧,捻在指尖,摩挲声和雪落声混在一起,比压迫性的姿态更勾人。   窗外冰天雪地,窗内气温节节攀升,零星火意被点燃,烧灼在两人心上。   居家的外套解开条缝,灵活的指见缝插针钻进去,饶是开了空调,温度仍比不得掩在重重厚衣下的滚烫。   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令人刺激,血液流动得比平日快几分,程窈窕掀眼望他,易纵黑沉的眸里,欲.色难掩。   嗓音比平日更哑,“你就是仗着我现在不能欺负你。”   可不是嘛。   程窈窕眯了眼笑,像偷腥的猫儿,她仍抱着他,腿勾着蹭,钻入他怀,“不想我亲你吗?”   她唇碰一下,离一下,若即若离,大有他说不就抽身而去的打算。   易纵勾起唇,无奈又宠溺,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控回主场,吻得厉害。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腕骨,摸出些肉感,“好像胖了点。”   不枉费他这些日子费劲心思三餐不重样的养她。   那指熟门熟入握住团柔软,“这里也是。”   程窈窕羞得脸通红,那里能叫胖嘛!   他想亲,程窈窕双手抵住他,再下去就收不住场了。   易纵这类手段繁多,箭在弦上,哪是她说不要就不要的,何况她还要去见别的男人,就更不能停。   独独几指,足以让她折服。   程窈窕趴在飘窗上,神情恹恹。   在他面前,十回有九回非要自己作死,可劲撩拨他,撩到最后,难受的还是她。   略略回眸,瞥见人缓和不少的神色,程窈窕松口气,不过也算把人哄好了。   ******   2、   家宴,叶母亲自下厨,尽是些家常菜,没什么奢华感,吃得人却赞不绝口。   程窈窕给她送个玉镯,水光挺足,她们这样的人,什么东西没见过,自然认得出她送的是好东西,当场带上。   叶母和程敏在那聊,她和叶绍清插不上话,便去阳台上,手边架有取暖器,也不冷。   从袋里那处份图纸,递到面前,叶绍清温润笑开,“你这是…来我家还要跟我谈生意?”   程窈窕抿唇笑,“欠你的礼,现在还上。”   她听叶母说,他买了处新房,年后准备装修,私下探了探,程窈窕自作主张替人画好图。   她是真心谢他,不说那些感谢你喜欢的庸俗话,也要些他救过她。   叶绍清没推拒,收下。   看他们聊得自在,叶母叹气,两个人都顶好,只没那个缘分。   程敏窥出她意思,虚虚问了问,他感情方面如何。   叶母更愁,“听医院的熟人说,他带的那个实习生好像对他有意思,就是他啊,死活不开窍。”   她怎么能不担心,知子莫若母,他对那女孩子真不假辞色,显然没戏,她要给他介绍,他又能寻百八十个理由全给你推掉。   快三十的人,她能不担心?   程敏有些唏嘘,心里却不免想,她们家窈窕魅力还真挺大。   说是有应酬打死也不会来的人,八点离场,听她说还在叶家,油门踩不停,立马开车过来接人。   嘴上说得倒义正言辞,“你肚子里的小东西要睡觉了,我来接你。”   几人站在门口,叶绍清同她说话,神色如常,明知他们没什么,易纵心里还是梗着根刺,关门的力道有些大。   易纵大迈两步,想把人拉近身边,碍着长辈在,不好动作,先前程敏本就意属叶绍清,对他还印象不好,就算是结了婚,他不想再拉低印象分。   醋坛子在心里打翻,明明他才是名正言顺的那个,怎么搞得他这么不是滋味?   易纵沉默几许,忽带上笑,坏里坏气,“叶医生。”   叶绍清同他对视。   “之前多谢叶医生救我媳妇儿。”他每字说得极慢。   程窈窕,“……”   叶绍清,“……”   程窈窕想捂脸,她就知道,这人小心眼得要死!   送人离开,车轱辘在雪上映出两道痕迹,蜿蜒向远方,最后被夜色吞没。   叶绍清倒没作出傻望他们离去那样的丢人事,只是心尖不好受。   一开始就不该自以为是靠近她的,不成想,落个作茧自缚的结局。   回去后,易纵没给人好脸色,程窈窕今天累,象征性哄了两下,无果,洗漱一番自己睡觉。   她最近睡眠质量真的好,这点事完全不能干扰她。   易纵背过身子,等半天,没等熟悉的小手摸上身,等来一阵绵长而有规律的呼吸声。   转过身,易纵盯住她,目光极其幽怨。   开始怀疑程窈窕是不是真被人勾走心了,他在生气,她居然给他心安理得地睡了?   原不过三分怒意七分作,现在掉了个个了。   翌日,程窈窕醒来,习惯性滚进某人怀里,只碰到空落落一片,她探手摸摸,被窝都冷了。   懵懂坐起身,程窈窕颇为无语,不会真生气了吧?   ******   3、   有个秘书因为产假离职,助理过来问他,招新还是调人过来。   助理屏住呼吸,等他回答。   早上大老板来上班,浑身气压低的,吓坏一堆人,进他办公室的生怕触霉头。   易纵闭闭眼,忽而笑开,“招新吧,招个漂亮点会来事的。”   助理双目震惊地看向他,他……他这是想趁夫人孕期出轨?   完了完了,老板疼老婆好男人的人设在他面前崩得一塌糊涂,助理转眸,心疼起他家里那位,夫人那么漂亮一人,要知道了得多伤心。   阳奉阴违的想法在脑子里转过瞬,压下,助理收回心思,算了,还是先做好他份内的事吧。   不知道助理心里那些想法,就是知道,易纵也懒得管。   不给家里那个傻子制造点危机感,她怕是要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余好叫她出来喝咖啡,程窈窕说几句,成功把人弄到家里来。   毛茸茸的地毯,程窈窕坐得舒服,姿态慵懒,眉眼间比未孕时多了几分不同的韵味,骨子里的美一览无余。   余好羡慕得不行,在她身边撑懒腰松骨头,“什么时候我才能重新过上这样的幸福生活?”   她当初是有多蠢,提什么开店的破事。   “你跟洛楠也怀一个。”   “别。”余好立时炸毛,瞪圆眼,“是好姐妹就不提他。”   “又吵架了?”程窈窕笑笑。   余好默认,程窈窕把书放下,跟着叹声,“落难姐妹,同病相怜。”   这几天易纵都不搭理她,她亲了亲了,抱也抱了,这人硬气得紧,脸上挂笑,偏生不回应她,八成还在生气。   余好微微惊讶,没想易纵人后醋劲这么大。   “你这几天也没出门吧,要不你明天去公司谈下班,表明下态度?”   程窈窕扭扭身子,鸦青眼睫垂下,应下她的提议。   她其实是知道他想要什么的。   接连几日没出门,雪化了,路上潮湿,程窈窕走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先前黎蔓的事以及易纵张扬的态度,公司里不少人认识她,见她来了,没拦,直接放人上去,只是看她的眼神略显怪异。   施蓝第一次见程窈窕,一眼认出她是谁,她眨眨眼,将人拦在办公室外。   公司里最近有不少传闻,以前易纵鲜少招女秘书,更不喜欢漂亮的,这次却破例,有人说是他家里那位在孕期,耐不住寂寞了。   男人嘛,始终还是有下半身思考的时候。   施蓝这几日很认真,把他吩咐的事造成得漂亮,易纵却没对她格外青眼,她凝神细思,是她表现得不够明显么?   心思百转千回,施蓝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小姐您好,请问您和易总预约的是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词天天开心 1枚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p 2瓶   ☆、五十二      1、   淡淡睨她眼,程窈窕露个笑, 拿出手机拨通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易氏不养闲人, 各人专注于自己的事,无暇关注她们,程窈窕神色始终很淡。   电话接通, 易纵有一瞬欣喜, 旋即压下, 语气波澜不惊, “有事吗?”   “我在你办公室门外。”程窈窕眼皮子也不掀。   “……!”   须臾, 办公室门被从内推开,施蓝听到声音, 不期回头。   程窈窕动了唇畔,望住那人, “全天。”回答施蓝方才的问题。   怪不得他们用那种眼神看她,上回她来, 也是个女秘书, 比眼前这人知情知趣许多, 施蓝看起来则不大安分。   扫过眼两人, 易纵了然。   招施蓝过来无非是为激一激程窈窕, 这几日对她冷淡, 易纵赌她会来找,果不其然,只是眼下情况似不大对。   换做从前,易纵绝不屑于这样的手段, 不耻不端,现下他也不知怎么了。   骑虎难下。   易纵笑笑,抽出只手,握住她,动作熟稔,从头到尾余光未分给别人,旁人面前给足她面子。   施蓝不甘心,咬住唇,再抬眸,眼里已是波光流转,盈盈秋水,“老板…”   易纵斜她眼,面无表情收回目光,“我夫人,没有下次。”   他说得简短,可话中意思足够明显。   有人瞥过来,施蓝对目光何其敏感,强打起笑,做事去了。   办公室门合上,易纵收回笑脸,换回前两日那模样,冷冷淡淡,不远不近,让人看着想哄又堵心。   交握的手还没放开,易纵端着脸,“怎么突然来找我?”语气里分明有欣喜,这人却偏要作。   程窈窕没问出我不能来找你这般抬杠的话,如实以告,“好好让我来的。”   “……哦。”那点欣喜一扫而光。   好几日没碰过她,易纵握住软软绵绵的手不想放开,两人气氛间却不对,一个脸色冷一个脸色淡,看上去不免怪异。   程窈窕先抽回,清亮杏眼里未起涟漪,“我先走了。”   “……?”易纵面露难色,“不是来看我的吗?”   “看完了,走了。”看你过得乐不思蜀的样子真糟心。   易纵在气什么,她并非不知。   叶绍清始终是他心里一根刺,那根刺还拔不得,他无非想亲口听她保证以后与叶绍清断绝往来。   可叶绍清先前才救过他们,私下她若对易纵说出这样的话,太过不去。   她能在非必要情况下,避免与他接触,为他好更为易纵,保证她却作不出。   易地而处,易纵身边要有这么个人,她心里也憋得慌,所以这几日他怎么矫情怎么闹她都哄着。   眼下她是明白了,易纵这人,得寸进尺,有恃无恐。   助理刚要敲门进来,撞见程窈窕出来,夫人脸色还好,助理松口气,抬眼看,易纵却冷若冰霜,笔挺笔挺坐在椅子上,似在生闷气。   那口气重堵回嗓子眼,助理默默关上门。   安全起见,他还是晚些再来。   ******   2、   忙了一天,那股子气好不容易散开些,回家时,天色暗暗,他看了眼,按车锁的手力气使得大,烦人,天都跟他心情一样黑,让他更烦。   估摸自己作过头了,易纵有些怂,怕她真生气,气到肚子里那个惹出事来。   路上有人在卖烤地瓜,易纵心有戚戚,不情不愿走下车,买了两个。   程窈窕一直改不掉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习惯,往日她求他都未必给她买,今日……   算了,易纵垂下茸密长翘的睫,动作虽有不耐,举手抬足仍是好看的,三分君子风流三分微妙痞气。   可他心底的不满一分没少。   程窈窕只以为他是醋,却不知那只是其一而不是其二。   从前他们之间不是没有摩擦,事情不大,互相道个歉便好,她有孕后,她主动低头的时候越来越少,她心情好时便哄上几分,心情不好掉头就走,凡事皆要他先让步。   有时甚至让他,感到不安,仿佛她随时能抽身。   易纵不是不愿让她,只是这一回,集中爆发而已。   更让他憋屈的是,就算窝火,他也离不开她。   人倒霉时,买个东西都能碰到不想看见的人。   换下白大褂,叶绍清穿着厚大衣,踏过夜色而来,清秀的脸被格子围巾挡住一半,露出双眼,倒是好看。   易纵嗤了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烦,要不是他,这回他能这么作么?不能!   无故躺枪,叶绍清脸色也有些黑,心思忽坏起来,他先招惹他的。   “窈窕呢?”   瞧瞧,喊得多亲密,还窈窕,他都不这么喊她。   “你猜。”易纵冷冷看他。   这语气,两人是吵架了?   叶绍清窥出几分端倪,翘起唇角,有意刺激他,“不知道窈窕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和她其实认识得很早?”   易纵嗤了声,笑话,他需要知道么?   “那又怎样?高中我还教过她英语她跟你说过么?”易纵慌扯得面不改色。   心下那股劲越来越压不住,他弯弯唇,露出个看似得意的笑,“我先回去了,她还得等我给她带吃的。”   话里那个宠溺劲,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喜欢她似的。   黑影消失在夜色里,叶绍清扬目远眺,笑了声,易纵这人…   一路疾驶,停下车,烤地瓜袋口散开些,烘烤气绕在鼻尖,怪香。   易纵提起它,想把它扔出车窗外,想想又顿住,狠狠锤方向盘,低咒,“程窈窕你给我等着。”   ******   3、   余好还在程窈窕家,今天可不是她赖着不走,是程窈窕不让她走的,这么想着,余好自觉待会见了易纵腰杆子能挺直些。   “他惹你不高兴了?”两人窝在阁楼上的地毯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程窈窕说了遍白天的事。   “你觉得易纵心思不对?”   摇头否认,她对他那点信心还是有的,程窈窕指尖翻页,书页声也令人心烦,一整页,她一字没读进去。   “他这几天太……”程窈窕顿住,从脑海里搜索词汇,“幼稚,我有点累,不想哄了。”   余好不知想哪儿去了,“你不会想跟他离婚吧?”   程窈窕怪异睨她眼,这哪跟哪?   “真的不能!你跟他离婚了,你多……”   巨大的开门声阻住余好剩下的话,余好回眸,身子一缩。   完了完了,易纵这难看的脸色。   瞥眼程窈窕,余好摸到自己包,“那个…窈窕,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见。”   丢给她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余好撒丫子跑了。   易纵脸沉如水,狭眸半阖,冷意泠然。   楼下没见到人,顺光摸上来,便听到她们这样的对话。   沉默几许,易纵掀开抿紧的唇,“你要跟我离婚?”   他突然爆发,“你是不是还要嫁给叶绍清!”   吼声吓得程窈窕不自觉抽眉,这回误会真大了。   “我没有。易纵,你明明知道我不……”   话未说完,唇被堵上,程窈窕听见什么东西落地的钝声。   刚开始还有些凶,唇齿交缠过几许,易纵愈发温柔起来,他含住她耳珠,手在她腰上摩挲,“媳妇儿,我错了,不闹了,我们不离婚。”   他认错就认错吧,大不了这辈子认栽。   程窈窕得以喘息,微微抵住他,“易纵,我没有说要离婚。”   易纵眼神微暗,是,你是没有,你只是想。   继续缠上她,不知不觉程窈窕被压在地毯上。   这事上易纵向来有耐心,她不愿,总能磨得她愿。   牙齿扯下她外衣拉链,他动作极慢,眉梢挑起,眼神不断勾.引她,拉链划开的声音入耳愈发磨人。   易纵摸上她耳后,细细慢慢地抚,程窈窕酥软得浑身无力。   “乖,把手抬起来。”微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诱哄。   程窈窕想拒绝,却对上他烧红的眼角。   温热的掌抚上微微鼓起的小腹,易纵态度暧昧,“媳妇儿,是不是有三个月了?”   程窈窕抿唇,不说话。   易纵笑笑,压住她手,脸凑过来,鼻尖蹭着她,若即若离的痒比直切主题更勾人。   易纵慢慢向下移,停在某处不动,辗转碾磨,声音含糊不清,仍在不停哄她。   程窈窕喘息开始不稳,那点反抗愈发微不足道,半推半就下,揽住他肩头,低低叫了声。   易纵眼眸微亮,“继续?”   他的唇一片水色,灯下水光潋滟,程窈窕不自觉将唇凑过去,含了含他。   呼吸相融,易纵哑声试探,“媳妇儿,我们不离婚了?”   程窈窕哭笑不得,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我真的没说过,你不要多想。”   易纵低低哼两声,埋头苦干。   程窈窕迷离之中,觉得不大对劲,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程窈窕身上只剩贴身衣物,阁楼比不得房间暖,易纵怕她着凉。   那大衣裹住她,将整个人抱回房,程窈窕半路又开始挣扎,她有话还没说完呢!   易纵单手制住她,无视那点不痒不痛的抗拒,那点子火被她猫抓似的抗拒引得更盛。   细细喘息时,程窈窕咬住他的腕骨,总算获得话语权,一双眼盈满水,不满也变成了嗔怪,娇得很,“我们还没说清楚…”   易纵唇畔啄她,一下一下,“明天再说。”   看着她眼,心底升出些异样。   易纵含住她唇,“媳妇儿,叫我声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一下宝贝们 小月亮 偷走月亮 玫瑰色月亮 月亮与八芝士 月亮发酵成冰岛 这几名字哪个更喜欢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螦 11枚、一颗小虎牙 4枚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p 1瓶、戏颜° 1瓶   ☆、五十三      1、   易纵哄她又哄,手段层出不穷, 只为她叫声哥哥。男人在这事上底线惯来低, 为求刺激,什么荤话说不出,有了开始, 就别想善终。   程窈窕心里门清, 自然不开口, 浑身难受极, 细碎的声音从唇边溢出, 她弓起身,脊柱骨弯成道秀美的弧。   美人冰肌玉骨, 通体泛起淡淡粉色,额角短绒毛被汗水沾湿, 也不知是谁的汗,贴在额角, 像朵被攀折的花。   易纵叹口气, 不舍得再折磨她, 给了个干脆。   最后没做到那一步, 易纵嘴上色迷心窍, 急得不行, 但忧心她先前流过产,不敢过于放肆,借她软软嫩嫩的五指姑娘草草了事。   半是纾解,翌日易纵去上班心情好不少, 以为回家能温香软玉入怀,没想程窈窕眉眼冷淡,对他不冷不热。   易纵:……?事情不是解决了么?   睨他眼,程窈窕继续自顾自做手工活,闲来无事,做着打发时间。   易纵早不知羞耻心为何物,默不作声贴近她,把她抱进怀里,放软声,“媳妇儿,又怎么了?”   又是个敏感词,程窈窕撩眼瞧他,随手放下手里东西,去书房挑本书来看,坐得离他远远的。   易纵挑挑眉,挪过去,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眼,程窈窕本就是装样子,他挡不挡没区别。   “有事直说,憋在心里你不难受嘛?”易纵继续哄。   闻言,程窈窕放下书,淡淡望他,唇角掠过浅淡弧光,眼里分明写着这可是你求我说的。   相处这么久,她什么眼神什么意思他能不知道?吃了个闷亏,易纵抬眸,那一眼颇为幽怨。   “我们先说好,你不许一言不合就亲我。”程窈窕与他之间划出段安全距离。   “亲你怎么了?喜欢你才亲你。”易纵不以为意。   “……!”她就知道,每回有点什么事,他都来这招,亲着亲着就要上.床,上着上着……就再没后文,明知她抵抗不住他!   程窈窕瞪眼盯着他,易纵又要抱她,被她躲开,心里也有几分不高兴。磨了会,易纵开口,“这回你没说完我不亲你。”   可他真安静下来,程窈窕反不知如何开口,鸦青的睫掀起合下,反复几次,易纵先耐不住,笑出声。   愤愤敲了敲她脑门,程窈窕果不满地瞪他。   “行了行了,我能不知道你脑袋瓜里想什么?以后我不乱吃醋就是。”商人本性利字当头,这么轻易许了她,自然得要些报酬。   “你也得答应我,少跟那谁谁见面,保不齐哪天我这坛醋还得翻。”   各退一步,程窈窕心下满意,眯眼笑,应了他。   易纵所求可不止这一件事,“明天开始陪我去上班,我让人给你安排个职位。”   像她这么不爱动,每天窝在家里,他不放心。   程窈窕轻轻唔了声,“不要职位可以嘛?”   职位要来是个麻烦,不说旁人对易纵的看法,她进易氏也做不了太多实事,左不过他是想她出去走走,大不了每天陪他去公司。   “给你个独一无二又清闲的职位怎么样?”易纵眯起眼。   程窈窕略抬下颌,示意他继续说。   “总裁夫人,负责给我提神醒脑就可以,至于怎么提神醒脑——”咬在她俏丽的鼻尖上,易纵含糊着道,“媳妇儿肯定清楚。”   他又来!   无知无觉中,再被他牵着鼻子走,程窈窕心下叹气,天赋所限,怪不得别人。   ******   2、   施蓝被调到其他部门,助理公事公办宣布这个决定,施蓝毫不意外,没挣扎,她不过求钱财,易纵给不了她,她总不能再不知趣地将安身立命的工作丢了。   程窈窕进办公室没看到人,嘴上没说,眉眼间却明确愉悦不少。   易纵收掉个项目的尾,担心她会无聊,进里间休息室,见她安安静静窝在沙发一角看书,冬日阳光明媚,不及她眉间三分颜色。   再进去,人已经睡着。   看人说,孕妇早期易孕吐、厌食,程窈窕除了嗜睡外其他却还好,肚子里那小东西没怎么折腾两人。   等小东西出来,易纵想,肯定要好好嘉奖它一番,后来易纵心里独剩后悔,奖什么奖,给老子一边去,生个崽搞得媳妇儿都不是他的了。   梦里昏沉。   程窈窕清晰知道自己身处梦境,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在她身体里,却操控不了自身的行为与意志。   婚纱店,她试套白纱出来,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含笑点头,夸她好看,问她喜不喜欢。   她微微点头,脸上是好看的笑。   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快乐。   男人的脸藏在雾里,周围一切皆是清晰,她却看不清他,更分辨不出他的声音。   婚礼定在教堂举行。程窈窕许早被人喊起来,化妆师给她描眉,打腮红,朱唇一点,她们都在夸她好看。   而后人群退出去,只剩余好。   她穿了伴娘服,从前许下的诺言,长大后得以践行。   余好望她,圆眼里欣喜与忧虑相生相绕,“窈窕,你喜欢他吗?”   程窈窕感觉自己点点头。   可她还是察觉不到快乐,这件事,好似只是她该完成,该去做而已。   婚礼进行,男人牵住她的手,走过长长花道,男人英文发音极其好听,程窈窕心却咯噔一声,她想拔腿逃离,身子不由她掌控,她只能听着男人温柔地宣誓。   神父问她,你愿意吗?   那一瞬,程窈窕看清他的脸。   身体掌控权在那一刻跟着回到她手中,她脱口而出,我不愿意!   橙红色的光折在她脸上,程窈窕醒过来,书掉在她脚边。   她有些茫然,如果当初她没回国,是不是就是那样的结局?生活里再也没有易纵,他流星般短暂地划过她的生命,却去而不返。   她决定回来前,公司极力留她,甚至开出略高于她能力的条件以挽留,她问程敏,程敏让她自己决定。   决定又被拖了阵。   租的房子到期,她搬家,东西都打包好,程窈窕要离去,房东追出来,递给她件衣服。   是她毕业晚会上,留下的西装。   服务生温和地笑脸闯进她脑海,她生出一个离奇的想法,那个人会不会是易十一?   她笑笑,自己都觉得这是异想天开。   可或许就在某一瞬间,她相信了。   三个月后,她踏上一片陌生的土地,却是他曾说过,要来感受这里纸醉金迷的地方。   愣神几许,程窈窕跳下沙发,推开内间门,易纵在外办公,他原打算等她睡醒就下班。   程窈窕一言不发,小跑过去,钻进他怀里。   把人抱在腿上,易纵碰到她嫩生生的小脸,皱眉,“你几岁了?出来还不穿鞋?”   搂他更紧些,程窈窕装作没听见。   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易纵捏住她精致的足踝在掌心把玩,“怎么?心里有事?”   程窈窕轻声答,“做梦了。”   “噩梦?”   她摇头,“梦见和哥哥结婚了。”   易纵一愣,挑了她下巴,眸狭促地望她,“刚叫我什么?好妹妹再叫一声。”   “哥哥。”又轻又软一声,直喊到他心窝里去。   ******   3、   除夕夜,程窈窕头一年在易家过年,现在易家都把她当宝贝,一桌菜大半是她爱吃的。   饭后闲话几分,易纵坐得无聊,拉她去院子里散步。近年城市里禁燃放烟花爆竹,空气质量好不少,年味也淡不少。   在家里团聚时尚不觉,一出来,睹见寥阔夜空,还是会有些想念从前的日子。   易纵看她眼,拉她到车库去,从后备箱里提出袋东西。   程窈窕打开一看,尽是仙女棒。   程窈窕抿唇笑,“易纵你幼不幼稚?多大人了,还放烟花?”   易纵轻轻嗤了声,“不知道以前谁玩这个玩得一股劲,又怂得连个大的都不敢点。”   她这么矫情的人,也只能玩玩仙女棒。   不跟他一般见识,程窈窕在他侧脸印下一吻,欢欢喜喜从他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到院子里去。   身后易纵神色微柔。   火花簇簇,寥落在指尖。   “我小时候就许过愿,长大一定要谈个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恋爱,喜欢最喜欢我的人。”她眸子里含光,似星火般盛开。   易纵凝住她皎皎侧脸,心底觉得她可爱又幼稚,打从第一眼他就知道,程窈窕这人,虚妄又梦幻,她能冷静看待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又时常沉迷在自己虚幻妄想中。   爱她天真有邪,更爱她清醒冷矜。   没让她看见眼里戏谑,易纵从善如流,“愿望现实没?”   程窈窕撩起眼皮,略略打量他,满不在乎道,“勉勉强强吧。”   他嗤笑出声,程窈窕微微变脸,按住她,易纵又问,“现在有什么愿望?”   转过眸,火光已灭,空气中残留的硝石味被风吹散。   程窈窕笑盈盈,热切搂住他脖子,“现在更贪心。”   “说呗,还怕我不能满足你?”易纵眉眼斜飞,那尾音要扬得天上去。   勾住他手心,程窈窕细细画了几下。   易纵挑眉,还玩这套,矫情不矫情?对上她盈盈双眸,他别过脸,想抽身而去,最终掌心懒懒平摊开,默许她的动作。   “想睡时有你。”她一笔一划写得极慢,软嫩的指尖划在掌心撩人心魂,偏偏她还满目爱意地望他,更像张催.情符贴在心头。   易纵喉咙发干,还得凝神看她写了什么,僵住脸,默默读出那几字,再僵着身子点头。   “想醒时有你。”   易纵再点头。   “想日日夜夜,思你见你。”   他目光微动,点头。   “你亦如是。”最后几字她写得极慢,笔笔温柔,字字入心。   想睡时有你,醒时有你。   想日日夜夜,思你见你,而你亦如是。   星辉黯淡,万千灯火纷繁落幕,浓重夜色下,他拥她入怀,十指交握,呼吸相贴间,易纵目光微动,缓缓点头。   他贴住她额头,声音淡淡,“那你还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就定名《小月亮》啦,说这个的比较多,感谢给意见的宝贝 再问问宝贝们,能接受的最大尺度荤话是什么QAQ 我有丶不敢写,怕超越你们底线_(:з」∠)_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mmer 16瓶、pp 1瓶   ☆、五十四      1、   许他什么?   易纵衣食不缺,她一颗心现下全系他身上, 肚子里还装着他的崽, 还能许他什么?   杏眸流光回转,程窈窕想不出什么,弯唇笑眼凝望他, “你想要什么?”   易纵摩挲过她腰际, 指尖向上带, 擦过她软嫩的颊, 最后停在她耳垂, 极富暗示性地揉了揉,“以后日日夜夜, 让我满足?”   他对她的满足和她对他的满足压根不是一回事,在他温热指腹下, 程窈窕耳根渐烫,须臾脸色绯红。   “你不说话, 我就当你应了啊。”易纵轻笑, 指尖点过她唇畔。   身后传来响动, 老太太身穿大花睡衣, 富态十足,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疑惑望他们眼, 鼻尖嗅到残留的硝石味,老太太立时蹙紧眉心,走过来,凶巴巴打了两下易纵的手, “做什么做什么?你媳妇儿怀着孕,你还带她玩火!”   一向没挨过老太太揍的易纵沉下脸,程窈窕躲在他身后偷笑,瞥见他神色太差,出来劝,“奶奶易纵他知道错了,下回不会了。”   老太太轻轻瞥他眼,不掩嫌弃之色,“臭小子,还没你媳妇儿懂事。”又拍了下他手,“快带你媳妇儿休息去。”   房门刚合上,易纵掐住程窈窕腰,抱起,手半托在她屁股上,将人抵在门上。   脚不沾地的感觉不好受,程窈窕收起笑,委委屈屈瞅他,竭力表示自己的无辜,今天这事本来就跟她没点关系嘛!   瞧见她想笑又不敢笑还故作委屈的神色,易纵更来气,“你还敢笑?”   把她向上颠了颠,抽只手狠狠打在她屁股上,拍打声暧昧极。   不敢再惹他,程窈窕立时投降,弯腰双手揽住他脖子,贴脸轻轻蹭,“不敢了哥哥,放我下来好不好?”   易纵冷笑,眼皮一掀,薄唇吐出几个字,“你做梦。”   “……”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用这种胜之不武的手段欺负她!   程窈窕心里委屈,面上不显,软声求他,“好哥哥,我错了,下回真不会了。”   搂他的手更紧,程窈窕有意无意用胸前不止二两的肉抵在他身上,嘴里好哥哥好十一喊不停,平日清冷模样一去不复返,同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似的跟他撒娇。   崩着崩着崩不住,他神色微松,程窈窕捕捉到,加大糖衣炮弹火力,什么好话不管不顾一口气胡乱说。   刚落地,程窈窕拔腿想蹿,被他一把攥回来锢在怀里。   背对着他,程窈窕瞧不见他脸色,只听见他在耳边咬牙切齿,“媳妇儿,你最好祈祷你肚子里这货晚点卸,不然……”   程窈窕脑补出他阴测测的模样,浑身一个激灵。   “老子不把你艹.哭就不姓易。”   “……”   爸爸,错了!   ******   2、   大年初一,早上吃过饭,小辈来拜年,易家两兄弟都已婚,程窈窕以为池砚和陈织还单着,能看到场催婚好戏。   陈织身边却跟个男人,只介绍给他们几个年轻的,约是长辈已知晓。   易纵给她咬耳朵,“老太太给介绍的。”他眸色微转,有几分意味不明,“没想到她还真不挑了。”   程窈窕给他一肘,怎么说话的?老太太介绍的人能差到哪里去,好歹人看着还人模狗样像个衣冠禽兽的……   回想下,程窈窕发现自己这评价同样好不到哪去,恰如其分应了近墨者黑。   对陈织,程窈窕心里感激偏多,她与易纵,没有她适时推一把,还不知要拧巴到哪去。   年关喜事多,长辈们没对池砚催婚,关注点集在方柔和陈织身上,方柔也有孕,易家两个长辈高兴得不像话,陈织这边……听易纵说像是她第一个在一起的男朋友。   长辈再和善,聊天终归有压力。   陈织把人扔在客厅里应付长辈后,程窈窕方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悄悄跟上去。   在大院里停下,陈织笑着回头,正红,一贯张扬的唇色,“你怎么也出来了?”   程窈窕露出清浅笑意,“怕你一个人出来无聊。”   “你男朋友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奶奶他们吗?”   当然应付得来,他可是长辈钦定的结婚对象。这话陈织没说,她也没什么好挑剔,人总该向前走,在一起的人不是陈知笙,是谁又有区别?   “不用担心他,可能再过几个月我就要结婚了。”   程窈窕微惊,“这么快?”   陈织笑笑,不可置否,“可不嘛?可惜小纵下手太快,没法请你当伴娘了。”   他们这讲究已婚的姑娘不能当伴娘。   总觉哪里不对,程窈窕一无所知,想问也有心无力,只得作罢。   ******   3、   怀孕的人到底不得安生,先前一路无事的程窈窕也开始折腾人。   她缩在被子里,挠易纵的手挠得可欢,亮眸眨巴不停,“易纵,我想吃猪蹄。”   “……”   “真的想吃。”   “……”   “特别特别想吃。”   那双眼看得他心底痒痒,易纵叹口气,翻身下床,临了不忘把她颈边被子压紧实。   大过年,还是凌晨,上哪给她弄猪蹄去?   他们不住易家本家,要在还好说,让保姆弄,不济还能自己做,可这几天都在走亲戚,冰箱空空荡。   一个半小时后,易纵提着东西回来,汤炖得白花花,程窈窕闻到味,食指大动。   看眼脸色微臭的他,程窈窕想给他个爱的抱抱已做鼓励,易纵推开她,“吃你的去。”   他身上冷,满身寒气,哪能让她抱。   从床上起来,程窈窕收拾整齐,开吃。   她这样性子的人,就是大半夜吃东西,也不允自己邋邋遢遢的吃。   过了会,被人从身后抱住,怀抱温暖。   程窈窕筷子微顿,以为他要,挑块炖得软烂的肉给他,易纵摇头,“你吃。”   先前开车绕许久,只找到几个烧烤铺子开着,烤出来的东西他能让她吃?易先生只好半夜扰民,捞个认识的厨子出来,走时把皮夹里几千块钱全塞给人家。   程窈窕没客气,自顾自大快朵颐,脖子上忽被啃了口。   她回头,唇上沾了清亮的汤,说不出的诱人。   易纵喉结微动,舔上她唇,将那点汤全舔了,似觉不够,复而用齿厮磨她绵软的唇畔。   筷子掉在地上,程窈窕也不知情,回身软软靠住他,扭头缠.绵。   被松开时,程窈窕开始细细喘息,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发.情,撩眼望他,“你怎么了?”   易纵继续摇头,挑眼笑,眉间尽是风流,“你吃猪蹄,我吃你。”   手摸上她小腹,不复往日平坦,摸着软绵,易纵有些起劲,又颇为惆怅,“这货什么时候才能卸?”   程窈窕默默转回头,祈祷越晚越好,前几日他的警告尚在耳边,卸了货,只怕她真要死在床上。   ******   4、   过完最热闹的时候,朋友聚会接踵而至。   易纵在南城多年,知交总有几个,不像她,性子太高,好朋友来来去去独一个余好。   程窈窕不想去,易纵不停磨她。   “我真的不想去,你这份心我知道就好啦。”被他说松动,程窈窕起身去衣柜里找衣服,嘴上欲拒还迎。   他想带她出去就是认可她的身份啊,她知道他有这个心不就好了嘛,为什么非得磨她呢?   易纵睨她眼,微微笑,“你想多了,我是去炫耀的。”   那群人就他一个爱情.事业双丰收,还有崽,此时不炫耀更待何时。   程窈窕,“……”拜拜您嘞。   到底去了,在某人的盛情相邀之下。   包厢里等着三四个人,底子都不错,程窈窕心生感叹,环境还是挺影响人,就算模样普通,气质能提上来,也能让人忽略外在。   几人皆是易纵好友,介绍过后,那群人舌灿莲花,把程窈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脸皮上那团红晕有愈演愈烈之势,易纵方出来笑着呵斥他们。   人齐了,却不开席,程窈窕不免疑惑。   易纵淡声解释,“还有个人。”   看她的那眼,程窈窕不知为何读出几分警告之意。   将将过了十几分钟,包厢门再度被人推开。   程窈窕不期望过去,微微恍神。   那人,容光也太盛了些。   听见身边人不满地啧了身,手被人攥紧,程窈窕收回目光。   易纵幽怨看她,他就知道!程窈窕这人十成十的颜狗,哪个女的看到那人不要多看两眼,连程窈窕也不例外!   其他几人似是习惯来人迟到,哄笑他,“傅烬你路上又堵车了?”   他淡淡扬眉,睨易纵眼,“送人回家了。”   “哦——”几人嘘声意味深长,八成看出他有情况,但今日易纵主场,便没多问。   倒非易纵相貌不及他,而因这两人类型不同。   她早早认识易纵,少年时期模样已是超群,看起来痞痞坏坏,他能在二中称霸王,总归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带着几分少年意气,青涩了些,多年后重逢,他容貌与气质更胜从前,却因他多年来模样始终刻在心头,那股冲击淡薄几多。   而傅烬,非要形容,程窈窕只得说,恃美行凶,凶到让她看惯美色也受不住。   却又丝毫不显女气,他的美,是独属于男人却又令人趋之若鹜的美。偏他气质冷若雾雪,像在高山之间,可望不可即,清清泠泠,十足十的贵公子。   至散场,碍着某人醋坛子翻了,程窈窕没能跟人说上一句话。   傅烬走时,程窈窕不忍多看两眼,是真的好看,那种女孩子见了都会喜欢的好看。   易纵走在她身边,重重哼了声,毫不掩饰自己不满。   “还看,再看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不小心清了! 傅烬是下部男主!拉出来溜溜!喜欢的快收!风里雨里,《小月亮》等你! - 感谢pp的两瓶营养液!   ☆、五十五      1、   三月回暖,陈织给他们发来请柬, 先前虽有预警, 程窈窕仍觉得突然,前后不过一个月,怎么突然就直接到这步?   闻言, 易纵笑笑, 端起电脑溜回书房去, 把地空给她两。   看不懂两人间的暗流涌动, 程窈窕满头雾水, 怎么感觉哪不对劲?   肚子里的小东西已四五个月,绕是程窈窕这样清瘦的人也开始显怀。   陈织摸上她肚皮, 抚了两下,英气眉眼难得温柔, “易家这辈第一个小孩,以后肯定要宠到天上去。”   对此程窈窕不在意, 再如何宠也要养在他们自己膝下, 她与易纵幼时, 善时不能善终, 终归是遗憾。   程窈窕几次欲言又止, 陈织看笑了, “婚礼而已,你要想要,让小纵给你办一个玩玩就是。”   “陈织姐……”听她这话,怎么把这事看得像过家家似的?   还真让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婚礼是男方想要,男方要安心,陈织家人要定数,陈织无所谓,心安理得让他们操办了,总要结婚的,是谁她也无所谓。   “不过嘛,我还没领证。”陈织睨她眼,红唇一掀,笑盈盈,“这样反悔我也来得及。”   “……”   这……也行吧。   ******   2、   婚礼那天,来者甚众,陈家本家是大家,男方家里势小,但听闻那人对陈织不错,左不过是为女儿以后日子能过得舒心。   到时间,迟迟不见新娘,工作人员和伴娘里里外外找几圈,没见她衣袂一角,他们大梦初醒——新娘子跑了!   易纵同她说时,程窈窕一度怀疑陈织那天她说那些话是有意透露,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后续暂且不提,他们这边又有事了。   参加完婚礼的第二日,易纵陪程窈窕例行产检,陪她进去过太多次,这次偷了个懒,没进去,在外头等她。   春日阳光暖,程窈窕怔着神色出来。   这次时常比往常更久,易纵估算着,结合她神情,心有些慌。   他是真折她手里了,见她表情有个三分变化,心只得跟着晃荡。   迎上去,把人揽进怀,惯来张扬不羁的人轻声细语地问怀里人,“怎么了?是不是孩子有问题?”   程窈窕不说话。   易纵更急,面色不显,语气快几分,“真有问题?对你有没有影响?”   不知他想哪里去,恋恋不舍看眼她肚皮,易纵继续道,“实在不行,我们就不生了。”四五个月,引产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他语气太沉重,却又心疼她得不行。   程窈窕端不住,盈盈一笑,秋水眼眸潋滟如春日艳阳,恰有光束穿叶越窗而来,笼她在暖晕里,模样好看得不真实。   易纵:……   老子又被耍了?   气不过来,易纵抬手掐住她长些肉的脸,恶意向外扯了扯,弄得程窈窕龇牙咧嘴,画面破坏得一干二净。   他脸色稍霁,“到底怎么了?”话音带有浓浓不满。   程窈窕扯下他的手,轻轻覆在圆鼓鼓的肚皮上,她抬眸笑,“易纵,这里,有两个小东西。”   易纵怔住,回神后仍是手足无措,大掌木讷地放在那,半晌才问,“真的?”难得带上傻气。   “骗你干嘛?”程窈窕笑。   易纵弯眸,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冷不丁又掐住程窈窕的脸,高高扬起眉,“你再逗我一下试试?”   程窈窕笑不出来了,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他逗她的时候多了去了好嘛。   肚子里两个今天才查出来是因先前另一个被挡住,今天意外发现不对劲,医生细细看过后,方觉还有只小小的缩在她肚子里。   回程路上,易纵满脸写着得意,神采飞扬的模样引得几人回头看她。   人前易纵情绪外露得少,能让人看见得不过是皮上他想让人看见的,在她面前,他却鲜少掩饰,喜与悲皆是真切。   程窈窕跟着不时偷瞄他。   易纵被她那羞羞答答的眼神挠得心痒,每每他看过去她就移开视线,他俩谁跟谁,还含羞带怯的?   伺机几许,程窈窕再看过来,易纵直直望过去。   对上他微狭的眸,程窈窕方觉他早看出来,也没太多扭捏,他揽臂过来,便顺从靠过去。   玩那套,不过情.趣。   易纵微微低头,俯身在她耳畔,狭促地问她,“我好不好看?”   程窈窕乖乖点头。   “我和傅烬谁更好看?”   她犹豫一秒,“你。”   “犹豫?”易纵冷笑,要抽回手。   这回程窈窕反应快,扒住他手死死不放,“哥哥错了!我是在想用什么词来夸你!”   “那你说说。”易纵继续冷笑。   “哥哥在我心里天上有地下无,别人再好看也比不过哥哥一根手指头,哥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如玉,每天把我迷得不要不要的,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哥哥了!”说完这串,程窈窕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溜彩虹屁听得勉强顺耳,易纵边给她顺气边哼哼,眼底分明写着,算你过关,咬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可你自己说的,以后别忘了。”   微哑嗓音带电般蹿过她心头,程窈窕频频点头,再也不敢了。   想起什么似的,易纵转眸,半眯着盯住她,“我厉不厉害?”   “什么厉不厉害?”   易纵不语,眼神黏在她肚皮上,一次中两,厉不厉害?   程窈窕嘴角微抽,腆脸答,“厉害。”   音落,耳廓变成令人心痒痒的嫩粉色。   易纵心满意足。   他们一路走得慢。   程窈窕手指被他握在掌心,怕是太无聊,不免问出那些都避不过的话题,“你喜欢男孩女孩?”   “不怀了两个吗,一样一个多好。”易纵答得讨巧。   “万一不是龙凤胎呢?”   “我都喜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程窈窕嗤之以鼻,显然不信。   易纵睨她眼,她的神情蓦然与从前橙花镇里同他争辩的人重合。   “女孩儿。”易纵握紧她手。   当然是女孩儿,像程窈窕漂亮的团子,他以后一定将她宠成小公主,程窈窕欠缺的,她将来统统都会有。   “可我喜欢男孩儿,小男孩儿要是长得像你,我就可以看见缩小版的你了。”想想,程窈窕便觉满足,小时候的易纵一定也超好看。   “……”他就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发生无谓的分歧无用,还不得等落了地才能知道?   他们没特意去问医生性别,要真想知道性别,何必他们现在猜。   易纵顺着她,“男孩儿我也喜欢。”   只是,或许可能大概要没那么喜欢?   ******   3、   这么大的消息,两人合计完,准备亲自回易家同两老说。   客厅里却坐着个不速之客。   “老板好!”助理听见响动,立马瞄向门口,见到易纵起身弯腰敬礼流畅不带停,长期压迫形成的条件反射卑微到骨子里去。   助理心里默了默,只怕今天要交代在这里。   易纵眉心攒住,“你怎么在这儿?”   助理不敢答,老太太冷哼声,“易纵!你给我过来!”   “……?”居然叫他全名,他又做错什么了?   话不能违抗,易纵乖乖过去。   老太太瞪他眼,怒气横生,“你给我老实说,你之前招得那个施蓝怎么回事?还要漂亮会来事的?易纵,我们就是这么教你的?”   易纵:……   脑子里转过思绪,余光不忘斜助理眼。   看自家老板的目光,助理浑身一凛,完了,这回真要死了,可易家大家长问他,他敢不说么?   老太太瞥见他动作,越发来气,动手作势打他,“你还敢威胁人?要不是我今天突然想起来,问了你助理,只怕我们都要被你蒙在鼓里。”   易纵下意识避开,事已至此,无法否认,干脆利落认了错,“奶奶我错了。”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程窈窕一直在旁,见状忍不住笑出声。   笑眼望向易纵,想不到吧,真是风水轮流转,让他欺负她。   接收到来自媳妇儿的嘲讽,易纵莫名委屈,自打老太太他们真心接受程窈窕,他在易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到底心疼他,程窈窕挡在他身前,乖巧抚住老太太的手,“奶奶我们先坐。”   “您听我说,这事我知道的,当时我们闹变扭了,易纵故意气我,后来他给我道歉了,您别生气。”她实话实说,不算替他开脱。   不好驳程窈窕面子,老太太脸色微缓,“他多大的人了,你还怀着孕,他这样没分没寸地气你?”   易纵见机认错,“我鬼迷心窍了,奶奶,我那么喜欢她,哪里真的舍得气她?”   又表白,这人!   轻轻瞥他眼,程窈窕耳朵泛红,怕他继续当众说下去,扯开话题,“不说这个了,我再跟您说个好消息。”   “双胎!”老太太惊喜难遏,连连确认几遍方敢相信。   给助理递个眼神,让他赶紧消失在自己眼前,易纵凑上去陪两人说话。   老太太乐完,神色一正,“这几天你们给我回家住。”   易纵脸色微变。   老太太话未停,“不许同房,现在窈窕肚子里有两个,你压着她怎么办?”一副我为你好的语气。   易纵:……:)   拧不过老太太,两人在易家住下,保姆特意给程窈窕睡的那屋多铺两床被子,床铺软绵,让人躺上去便不想起来。   送人回房前,易纵脸臭得跟个什么似的,看得程窈窕好笑,柔声安慰他,“明天早上就能见到了。”   这是一回事么?易纵不理她。   老太太见他们磨磨叽叽,啧了声,亲自过来赶人。   真洗漱完,躺下,程窈窕心里有些空落落。   须臾,她的窗被人叩响。   那点空落落瞬时一扫而光,程窈窕窃笑,轻声问,“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踏马!写甜文好快乐哈哈哈哈哈!以前我到底在干什么! - 感谢陌上花开的16瓶营养液!   ☆、五十六      1、   无人答她,敲窗声更钝些。   浅棕色的眸在月下弯成轮新月, 程窈窕不紧不慢把窗推开, 来人利落翻进来,床沿坐下后看也不看她,憋着脸赌气。   “你又翻窗。”程窈窕将指塞进他掌心, 他丝毫不理会, 沉住脸不说话。   嘿, 这人, 还闹起小脾气来了。   柔攻无效, 程窈窕懒得再勾他,慢慢哒哒走到房门口, 嘴里无意感叹着,“我房里怎么进了个贼, 要是奶奶知道了肯定得…”   后话未完,腰被有力的小臂抵住, 撞入他怀也不觉疼, 易纵眼珠如墨, 又气又恨地看她, “你才是贼!”   “我怎么就是贼了?”程窈窕撩眼笑, 这人有时候真是吃软不吃硬。   偷心贼……   脑子里闪过这念头, 易纵大致觉得自己脑子真被气坏了,这种话他能说?死也不可能。   是以易先生觑眼怀里不依不饶还等着看他笑话的那张小脸,俯身哺住她的唇,以吻封缄。   院里栽了颗白梨花, 易纵说是在他回易家那年,重新修缮院子时种下的。   春日暖,风一吹,花瓣簌簌落一地。   窗没合上,有些飘进来,程窈窕余光里瞥见那盛景,与他的面容相叠,美色与景色交织,恍得她心头起酥。   唇上的吻辗转反侧,舌尖探出勾她,每每想回应,他倏尔撤回,吊得她心痒难耐。   主动去吻他,他又像个老大爷似的,怡然自得享受她的亲吻,还微微睁着眼,半是打量半是笑地看她,十有八.九在嘲讽她的技术不行。   没个痛快的感觉不好受,程窈窕仰得脖子累了,瞪他眼,准备收兵。   偏生他扣住她小巧的下颌,臂下使力,他坐在书桌上,程窈窕便坐在他腿上,居高临下者换成她,脖子没那般费劲。   看着索取的是她,只有她知道,向她索取的人有多疯狂。   好一会儿,程窈窕趴在他肩头,喘气,半晌回不过神,地板上躺着几片零落花瓣,月下光影,霎时好看。   抬手给她顺气,易纵眉眼间攒紧的眉头总算松开,时不时咬住她颈边软肉,刺激得她更使不上力。   易纵彻底满意,挑了笑,“媳妇儿,这么久了,你肺活量怎么还这么差?”自顾自继续道,“看样子你还得多跟我练练。”   程窈窕侧眸,只看见他清瘦的耳廓,手指都懒得动,算了,您爱咋地咋地,她放弃反抗。   床.上,两人交颈而眠,程窈窕还想说明早被发现怎么办,瞥见他眼色,噤了声。   易纵抬手揉乱她的毛,唇角翘起轻巧的弧光。   让你逼.逼,再逼.逼老子亲死你。   ******   2、   日日翻窗再早起偷摸回自己房间的行为令人憋屈,明明他两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天天跟做贼似的。   易先生心里难受极,逮住机会就想溜。   恰逢清明,易纵趁机提出回橙花镇,扫墓,美其名曰趁程窈窕肚子还没大到行走困难,回去祭拜祭拜岳父岳母。   他那点心思,老太太和程窈窕心知肚明,不过他理由实在太正当,不好拒绝,老太太应下,临走前三叮五嘱,一定要照顾好她孙媳妇儿和曾孙曾孙女。   易纵表面应得笑嘻嘻,心里酸得紧,孙子就没人.权么?   近乡情怯这词,放哪都不过分。   踏上久违的土地,刚回国时她独自回来过一趟,橙花镇模样变得如何她有数,却还是觉得陌生。   更不消说易纵这种没心没肺一次都没回来过的人,从高铁站出来,易纵怔住一瞬,笑开,“没想到它还发展得挺好,还挺有出息。”   先去了葬程母的墓园。   虽没年年回来,但有机会程窈窕都会来看她,那条路走了多次,这回终不再是一个人。   易纵第一次见到程窈窕的母亲,跟程窈窕眉眼有几分像,眼里那股倔,更是如出一辙。   “岳母很漂亮。”这话他说得诚心。   程窈窕点头,看他眼,笑他改口快。   对上她微谑的眼神,易纵挑起眉,他这么识趣不应该夸夸他嘛?   替她把祭拜的东西放好,上完香,易纵走远,把地留给她,“知道你要说那些矫情的话,我不听。”   这回他没想对。   程窈窕什么都没说,在墓前站了会,觉得腰酸,就去找易纵。   该说的她早就说过了。   易纵微讶,扶住她腰,“这么快?”   程窈窕微笑,“因为我想说的她都知道啊。”   倒是易纵,回头朝那个方向说了句什么。   扶她回到车上,墓园寒气重,易纵一直将她手放在心口回暖,“要不要去看你父亲?”   程窈窕凝住他,易纵同她对视,先笑出来,在她脑门上弹了弹,“看我干嘛?做决定的又不是我。”   程庭东因公殉职,私下如何不谈,工作上他无可挑剔,死后他被评为烈士,没葬在这边。   当初有人问过她母亲,问她葬在哪边,进了烈士墓园,死后他们就不能同葬。   程母没犹豫,直让人葬在那边,她们都没去看过程庭东,知道这事的人心里奇怪,指不定觉得她们娘两多无情,转念一想,又觉不对,程母也没改嫁,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怕是程庭东那还有缘由。   一路跟导航过来,易纵停在门口,进去要登记身份,易纵刚要下车,程窈窕忽拦住他,“我们走吧。”   “怎么突然不进去了?”易纵笑着问她。   程窈窕摇头,没说话,只让他走,易纵神色微缓,掉头离去。   苍翠松柏被甩在身后,程窈窕没回头看一眼,这一刻她才确定,她和易纵都是心狠的人。   过这么久,那些事,最好的方法还是不提了,她不能强求易纵为她去原谅谁,也不能因为这一切尘埃落地去忘记那些发生过的事,不计较她和她母亲受到的伤害。   易纵的父母都葬在南城,程窈窕从他口中略微窥见了当年的事。   易纵父母是自由恋爱,两个人上大学认识,易母长得很漂亮,招人喜欢,两个人都是出众的人,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在易家长辈那边两人遇到困难,易老太太觉得易母不像安于家室的人,不同意她进门,直到她肚子里有了易绥,易家人才松口。   婆媳之间关系始终是一大隐患,发酵多年,最终成为他们夫妻关系破裂的催命符。   易家没有离婚的先例,易母一心要走,易父应下她,受了顿家法,这事方成,后来易父郁郁而终。   神仙眷侣生活里总是极少数,越稀有,越引人向往。   或许有易纵父母的关系,易老太太才会格外疼她。   ******   3、   “易纵,你有想好给宝宝们的名字嘛?”   肚子已八个月大,双胎这时候明显得不得了,肚皮看上去比普通人大一圈,程窈窕低头,脚尖都看不见。   她行动不便,易纵恨不得把她栓裤腰带上时时刻刻看着,公司那边的事放不下,思来想去,把池砚坑过来,彻底当个甩手掌柜。   易纵什么人,取名字这种事他早就想好了,毫不在意地点点头,他把先前写了几个相中名字的那张纸找出,正要递给她,想起什么,飞快收了回来。   程窈窕扬眉,“你收什么?我都还没看到。”   “不是这张纸,我再找找。”易纵微微笑。   “你以为我瞎嘛?”她又不是傻子,有那么好骗?   程窈窕作势要起身,腰重得难受,她摇摇晃晃,易纵看得心惊胆颤,不敢和她抢,老实递了给她。   程窈窕满意接过,小样儿,还跟她斗。   “易杳、易烟、易意……”她略略抬眼,若有所思,“易纵,我怎么觉得,你取得全是女孩的名字呢?”   “……”易纵保持沉默。   程窈窕变了个神情,一双大眼瞬时溢满水,晶亮,又楚楚可怜,“那我要生的是小男孩儿,你是不是就要不喜欢我们了?”说着说着,居然要哭出来。   又来了又来了!他就知道!   有苦难言,丢开那张纸,把人抱在怀里,易纵温柔了眉眼,耐心哄她,“你乱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那你不喜欢我生的小男孩儿。”程窈窕泪眼盈盈。   “不会,我保证。”易纵低头吻在她额上,“你肚子里出来的我都喜欢。”   “它要是不男不女你也喜欢?”   “……?”   程窈窕跟着怔愣,默默收起眼泪,不好意思作过头,嘴瓢了。   ******   4、   预产期逼近,易纵越发一步离不得她,每天盯着她那鼓胀的肚皮忧心忡忡。   她肚子实在太大了,他上网搜一大堆东西,都没见过她那么大的肚子。   “要是出事了,我一定只要你。”易纵满眼坚决。   程窈窕嘴角僵住,“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嘛?”   易纵摇摇头,眸光认真,“媳妇儿,我说真的。”   程窈窕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她胎位正,她都不担心,易纵每天不知道慌个什么。   池砚打来电话,说公司有个重要会议,他做不了主,必须他出席。   易纵一口否决,“我媳妇儿都要生了,万一我去了,她刚好要生怎么办?你负责?”   “……”池砚揉揉眉心,“哥,哪有这么巧的事,开个会也就一上午的事,何况家里还有爷爷奶奶,保姆也在,他们哪个不比你有经验?”   “这事真得你来,万一我出错了,我负不起这个责。”   无法,易纵赶了过去。   整个会议进程极快,丝毫不让人停歇,底下员工双目含泪,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会议结束,易纵神色稍霁,刚要回家,池砚接了个电话,面如土色,“哥,那个啥,嫂子要生了……”   “……!”易纵拔腿往外跑,走进电梯,掉回头,把池砚抓上,手略微发抖,车钥匙塞他手里,“你来开车。”   池砚被他抓得手疼,想让他放开。   易纵斜眸过来,“要是我没进产房,或者你嫂子出了什么事……”   他冷下眼,剩余的话没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嗷,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 你一收我一收,收藏立马就会有; 你不收我不收,新文永远开不了。 _(:з」∠)_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p 3瓶   ☆、五十七      1、   躺在产房里,头顶白炽灯直直照进眼底, 程窈窕微微闭眼, 疼痛与紧张钻进骨缝。   易纵在哪呢?   淡绿色墙壁被灯光映照,泛出清冷的光,该令人身心平静的颜色, 留在她眼底毫不起作用。   耳边是清脆的碰撞声与繁乱人声, 程窈窕握紧手, 听从医生的嘱咐。   门似被推开, 有人闯进来, 她别过头,痛感模糊了视线, 手被熟悉的力度与温度攥紧,程窈窕露出个笑, 万千气力源自他掌心。   他来了。   易纵眼底情绪如洪倾泻,程窈窕并不担心, 只是紧张, 面临陌生事物时不可抑制的紧张与警惕, 他在身边, 那种感觉得到极大缓解。   可他的担心与忧虑却是真切, 如墨的双瞳瞬也不瞬盯住她, 慌乱横生,植遍心田。   程窈窕回握他,“你别担心,我就是有点疼, 没事的。”   他眨眨眼,点头,幅度轻微极,程窈窕注意力有些散,没瞧见。   她又笑,“易纵,你不能这样,你这样,我会更害怕的。”   “你别说话了,专心。”开口,嗓音里带上几多哑然,他微顿,似在压抑情绪,执住她手在唇畔印下一吻,“我陪你。”   汗珠如水涌出,打湿她小脸。   易纵始终看着,手被捏出道道红印,他像是感觉不到似的,目光移不开她。   程家人后脚赶过来,程窈窕已进了产房,程敏面色凝重,程庭东就留下她这么个女儿,虽说意外总是小概率,做长辈的谁能不担心。   在易家两老身边坐下,程敏余光微转,瞥到墙角一道白衣。   “叶医生!你在这儿做什么!”唐糖抱着材料,冷不丁一掌拍在他背心。   叶绍清猛然回神,拂开她的手,唇角抿紧。   唐糖探头瞧,浑不在意他的拒绝,她早就习惯了,叶绍清这人,看着温和,实则真真是枝高岭之花,轻易不能攀折。   “生孩子的是你朋友吗?”唐糖没往其他方面想,这边是产房,叶绍清这样的人,怎会这么……自轻自贱?   叶绍清应声,抬眼,看了那边,担心她的人那般多,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没什么区别。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该是有福气的人。   绷紧的嘴角微微松开,叶绍清将捏紧的手不动声色放回口袋,转身离去。   唐糖还在猜测里头的人是谁,惹得这般兴师动众,叶绍清走出一段距离,她方回神,咋咋呼呼追上去,锲而不舍地约叶医生共进晚餐。   渐而力竭,程窈窕呼吸愈发粗重,易纵没看其他地方,独怕他多看一眼,会比她先腿软。   程窈窕恍恍惚惚想起很多事,又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唯一清晰的是,等肚子里的小东西出来,她要亲自取名字。   太他妈疼了,怎么可以把名字交给别人取。   第一个小东西呱呱坠地时,易纵想自己应该是冷静的,毕竟一路他都做得很好,没慌乱、没犯错。   前后不过几分钟,第二个小东西跟着出来,易纵没看他们,略略瞥了眼,满目红光,他腿一软,差点握不住她的手。   难以言喻的恐慌袭上心头,他知道女人生孩子都会出很多血,可理论与现实之间相隔十万座大山,他看到她身下那般多血,只有绵长抚不去的害怕。   程窈窕轻轻抒出口气,想抬手,摸他的脸,指尖却沉重得如同灌铅。   还想学他从前,那样无所谓地笑,告诉他,你慌什么啊,我又没死。   可向来泰山崩于眼前神色不动分毫的易纵,此刻眼底有了显而易见的恐惧,压在她心口,又甜又疼,她再不舍得了。   上高中时,程窈窕喜欢看些乱七八糟的记录片,有一集讲冰川融化,冰面上只露一角的冰川看似岿然不动,内部却被细碎微小的裂缝贯通,它们汇集、融合,传达到冰面上时,再能看见的,就是它的轰然倒塌,那些大小不一的冰川沉进水里,进而破碎、融化。   她想,她终于清晰地看见了他眼底的冰川破碎、冰山融化,碎在她心上,化在她掌心。   “你不要怕,我没事。”程窈窕微微笑。   易纵抬手,替她将耳边湿透黏在颊上的发轻轻拨开,不回她这话,低头吻她眉心,唇畔尝到苦涩的汗水。   “程窈窕,以后我们再也不生了。”   这人怎么……不听她的?   程窈窕叹气,应他,“好。”   想起什么,侧眸瞧他,“上次在墓园,你说跟妈妈说了什么?”   已是盛夏,窗外阳光晴好。   捻了捻她指尖,易纵哑声道,“我跟她说,我会对你好,一直一直对你好。”   承诺最不值钱,上唇下唇碰碰,哄得人团团转,他向来不屑一顾。   但如果许诺对象是她,说遍世间情话又何妨。   ******   2、   生产是件体力活,程窈窕昏睡到翌日天明方醒,手边摸到团柔软的发,她手指无意触碰,轻微的响动仍将易纵惊醒。   她气色好上几分,反观易纵,胡子拉碴,眼下青影沉沉,程窈窕忍不住笑出。   易纵懵逼,“笑什么?”   程窈窕不语,笑眼打量他,“你看过宝宝了嘛?”   “……没。”   “……?”   昨日同他说完话,程窈窕晕过去,感情过了一天,他也没去看过?   “是不是都是小男孩儿?”   易纵默了默,僵硬点头。   程窈窕彻底无语,她就知道!   “我担心你,你晕过去,我慌得一批,哪有时间管他们?”易纵试图解释。   这话他说的不假,他满心在程窈窕这儿,两个小东西那里有长辈当宝贝,他自然只能顾着自己的小宝贝。   替两个小团子的未来堪忧,程窈窕颇为惆怅,抽回手,“你去收拾收拾吧,等会奶奶和姑姑他们过来了,看见你这样不好。”   感觉到她鲜明的敷衍,易纵有些委屈,走到洗手间,照镜子,挑起的眉梢僵住,对不起,真是有碍观瞻了。   出院后,两人搬回易家暂住,一是程窈窕坐月子不能见风,二是两个小团子怕顾不过来,他们新手上路,要人指点。   两个小团子刚出来时通身红红皱皱,程窈窕不想昧着良心评价,是真丑,猴子似的。   易纵深以为然,“丑不拉几的。”   哥哥比弟弟早出来几分钟,也更重些,长开后,两个小东西几乎一模一样,身上没胎记,初为人父母的两人压根辨不出。   易纵这人鬼畜地给他们身上一人贴个标签,程窈窕想替他们反抗,但……确实好用。   名字程窈窕独自敲定,哥哥叫易珏,弟弟叫易琮。老爷子看了看,简单贵气,没什么意见。   至于易纵,一心只喜欢女孩儿的,更不会有意见。   团子们还小,这样叫来叫去总是怪。   程窈窕撺掇易纵给他们取个小名,喊起来亲昵些。   “老大老二不就挺好么?”易纵嗤之以鼻。   自动滤过他的无效意见,程窈窕继续苦死,“团团怎么样?”   “贝贝、晶晶、欢欢、迎迎、妮妮怎么样?”易纵挑眼,眉梢淡淡讽意,分明是嫌弃。   “……”睨他眼,一锤定音,“哥哥叫团团,弟弟叫二宝,反对无效。”   摸摸鼻子,易纵讪讪走开,瞥眼摇篮里两个睡得正香的粉团,为他们长大后的日子默哀。   ******   3、   出了月子,易纵那点心思活络起来,隔三差五给她强烈暗示。   几次下来,木头也该懂,程窈窕偏不如他意,易纵表面无异,公司里的人却明显感觉到自家大老板最近火气略大。   千防万防,防不住居心叵测的人使坏。   关住水龙头,程窈窕抬手捞浴巾和衣服,落手只碰到一片空。   程窈窕:……?衣服呢?   在门外守半天的易纵,听水声停住,怪识趣地敲响门,“媳妇儿,是不是衣服没拿?”   “……”   “要不要我给你送进来?”   “……”   “或者你,光着身子出来?”   “……”温热水汽蒸得泛粉的皮肤颜色更艳,程窈窕咬咬舌尖,半天憋出句话,“易纵,你不要脸!”   “不要脸,要你。”比起吃肉,脸皮算个什么几把东西?   “我进来还是你出来?”易纵复问,嗓音里笑意难掩。   有区别嘛!左右都要被他看光!   门被推开条缝隙,熟悉的沐浴香气挟水汽溢出,轻薄衣物落地,易纵探手进去,攥住她滑腻的臂。   暖黄色光晕笼下,裸裎无暇的胴.体闯入视线,而他身上衣物一丝不苟,领带袖扣扣得严谨,易纵目光如同帝王逡巡私人领地般,徐徐从她身上刮过。   活色生香、寸寸艳骨,滑动的喉结泄露他深藏的压抑。   抬手将人抱上洗手台,冰凉的大理石刺得她浑身激灵,往他怀里扑。   易纵笑笑,接住她,唇角那弧光翘得,得逞又无耻。   修长的指四处纵火,易纵不解,“为什么老拒绝我?”   他容易嘛,把媳妇儿拐到手没多久,就做大半年和尚,好不容易能了,她还拒绝。   程窈窕知道他不易,那点心思又难以启齿,捂住胸口,垂眼不说话,长睫颤动,微弱的浮动拨撩到他心坎。   她不语,他便极富挑逗地吻她,吻密密落下,从耳后蔓延至肩头,圆润小巧的肩头上卧着弯精致锁骨,易纵松开牙关,磨人地啃噬,又问,“怎么不说了?”   程窈窕微抬眼,浑身泛起好看的粉色,勾得人食指大动,“你不觉得,我胖了吗?”   说完,她迅速垂下眼,羞得不行,易家一天三顿汤的灌,神仙也要胖。   煞有其事打量过她身躯,易纵轻笑出声,“是胖了,不过…”   “胖得恰到好处。”   整个人被他横抱起扔进浴缸,程窈窕惊呼声,只听见一阵衣物落地声。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宝贝们,这么甜会不会腻←_←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日常求收,啥时候开就看你们了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092798 6瓶、林瑾依. 2瓶、pp 1瓶 - 崽崽开文啦,感兴趣的宝贝去看看 《今日宜心动》/今烛 文案: 【撩人小野猫x假正经教授】 陆宜宁的理想型是斯文败类那款。 衬衫衣襟袖口干净整洁,手指修长腕子上戴串佛珠,戴上眼镜君子端方,摘下眼镜原形毕露。 闺蜜嘲笑她世界上不可能有这种人存在。然而,某次外出采风回来,陆宜宁在山沟沟里挖到了宝贝—— S大文学院古汉语研究所的周徐礼。 衬衫扣子系到脖颈最上方,她凑上去和他说话都要退避三舍。 至此,陆宜宁立下个目标: “让周徐礼破戒,当她一个人的色胚流氓。” 后来……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陆宜宁揪着小被子可怜巴巴望着单膝跪在床沿边的男人。 抽掉脖颈处的领带,摘去手腕上的檀木珠,除工作之外不戴眼镜,一双沉沉黑眸紧紧凝视她。 ——这剧本不太对,为什么我是被驯服的那个?:)   ☆、五十八      1、   灯下看美人这话不仅适用于女人,同样适用于男人, 程窈窕第一次在清醒时刻、亮如白昼的地方, 直观且清晰地看到他的赤.裸上身。   绯色蔓过耳际,哗哗水声蹿过,比不过如鼓的心跳声。   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搭上半扯开的皮带, 挑挑眉, 方要解开, 门外传来震天的哭声。   易纵:……?   程窈窕脸色微变, 捡起他丢在地上的衬衣套上, 推易纵先出去,“快去, 宝宝哭了。”   黑沉下脸,笔直细白的双腿在他眼前晃荡, 易纵压住她,随意啄了啄软绵的唇畔, “等着, 我马上回来。”   转身出去, 不忘将门反锁。   穿好衣服的程窈窕懵住, 他怎么把她锁里面了?   哭得是团团, 见哭来的是易纵, 乌黑圆亮的眼珠转过,抽抽搭搭止住哭,手攥成拳放在唇边吮,二宝乖乖躺在他身边, 安静看他闹腾。   易纵瞧他眼,面上表情不显,兔崽子……翻件t恤套上,左右手各抱一个,将两个团子拎了出去。   等易纵回来,外面一点响动也没,程窈窕惶恐,怕他脑子抽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总探头看。   指尖抵住她额头,易纵话音夹有火气,“别看了,我送给老太太他们玩去了。”   天天不带消停的,这两兔崽子贼精,每回当他们面亲程窈窕,总有个要哭闹,有心坏他事。   方才情急,顾不得擦身上水珠,程窈窕直套上他衬衣,贴身布料被水濡湿,贴在躯体上,勾勒出曼妙曲线,扣子没扣齐整,露出那弯小巧的锁骨。   他目光向下,紧贴在起伏处衬衣太过淡薄,那抹春色呼之欲出,喉头似是更热。   他步步逼近,程窈窕下意识后退。   易纵抬手捞住她细腰,用力按向自己,胯骨相撞,动作令人生疼且富有暗示性。   湿漉漉的长发甩过来,有几缕黏在他脸颊,水珠从两人眉骨滚下,滑过下颌,程窈窕莫名觉得口干,开口唤他,“易纵……”   清冷的女音褪去伪装外衣,只余悠长不尽的娇意,声声将他眸光唤得更浓蕴。   “这种时候,媳妇儿该叫我哥哥。”   易纵挑了笑,指尖解开立钮扣,春色满园,他不再继续,隔着湿透的衬衣摩挲,间接触碰愈发难捱。   事已至此,逃也逃不开,程窈窕想主动解开衣服,易纵偏压住她手,微哑嗓音擦过心扉,“穿着也不错。”   将人抱到洗手台前,水雾弥漫,镜子映出一个模糊身影,易纵诱哄她看,声音欲得令人脸红不止,“看看,是不是比不穿更好看?”   程窈窕哪敢看,转头想给他一拳,腕骨又被掐住,整个人被制得死死的。   时轻时重的呼吸浮在耳后根那处,程窈窕羞得抬不起脸。   “你急什么。”易纵说着,笑了声,“不着急,我慢慢帮你脱。”   从浴室出来,程窈窕腰与腿软得不行。   易纵让她腿盘在他身上,她也不愿,腿酸呀,哪来的力气。   陷进被窝里,她扯住被子角盖住身体,细细喘气,薄红久久不褪,若雪的人被衬出几分俏丽。   易纵简单收拾好浴室,坐在床头,将人从被窝里提起来,“吹完头发再躺下。”   “不吹了,没力气。”程窈窕眼皮掀也不掀。   似笑非笑睨她眼,易纵将人抱到怀里,“没让你自己吹。”   闻言,程窈窕微微直腰,整个人大体上倦懒得不行,男人与女人体力上的差距,真是天差地别。   暖风熏得人昏昏欲睡,程窈窕没骨头似得歪在他身上。   轻轻推她,易纵无意覆在那团雪色上,转瞬间,欲念又起。   昏昏欲睡的程窈窕旋即惊醒,……又来?   勉力睁开眼,程窈窕搂住他脖子,低声哀求,“好哥哥别了,我累了,明天好不好?”   易纵吻着她唇,声音含糊,“明天白天你睡一天好不好?”   怎么能好,她却不能再言,被他堵得只剩阵呜咽声。   程窈窕满心悲戚,又爽又酸,真要死了。   ******   2、   易纵没食言,白日没人扰她,她安心睡了整日,起身时那股酸软劲强烈极。   慢吞吞从被窝里坐起来,柔和的光从身后照进,日落西山,光色朦胧,她的背影被勾勒成一片虚无,黑长的发垂在腰际,身后空荡,圆润饱满的臀线好看得紧。   悄悄揽住她腰,易纵笑,“媳妇儿真好看。”   程窈窕微惊,身子绷紧,怕他心思又起来,慌乱地同他说话,“你怎么没去上班?”   “你不看下现在几点了,我下班了,过来喊你起床吃饭。”   程窈窕松口气,那就好,饭点了。   饭桌上多位陌生的客人,老太太嗔怪看眼陈织,陈织指指男人,笑嘻嘻道,“陈知笙,我的人。”   语气里的甜蜜将他们的关系揭开。   老太太招保姆过来,“炖得姜汤好了没,给窈窕盛碗。”看向程窈窕,眼神关切,“感冒好点没?小纵说你感冒了,想睡觉,白天我们都没去吵你。”   端住姜汤碗,程窈窕有苦难言,恨恨看眼易纵,脚下使的劲一点儿没客气。   饭后,易纵浑不在意地去招她,程窈窕真心觉得丢人,怎么都不想理他。   没了法,把人锢在怀里不让动,问,“我不这么说,难不成你要我实话实说?那也行,我现在就去跟奶奶解释…”   作势松开她,易纵假模假样要走,程窈窕看穿他的把戏,仍得把人拽回来,“你不许去!”   万一这混不吝的真去说了她还要不要脸?   “不生气了?”易纵轻笑。   程窈窕瞧他眼,“你想得美。”转身去找陈织。   陈织正在逗两个团子,陈知笙在旁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写明一切。   那场逃婚,怕是与眼前这个温润无害的人脱不开干系。   看她过来,陈织把团子留给陈知笙顾,自个逍遥去。   “你没生病吧?”程窈窕气色就不像病了的,白里透红,分明被易纵养得不错。   被人看破,程窈窕脸色微红。   陈织放声笑,这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回你是认真的吗?”程窈窕看向离她们不远的陈知笙,易纵和在他旁看孩子。   陈织点头,又笑,“认真,这回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   程窈窕微讶,陈织看眼她,“下回请你喝酒再说。”   “你们呢?小纵不准备给你办个婚礼吗?”   “我还不想。”程窈窕如实道,易纵提过,她却没那个意思,这一年来过得匆忙,两个团子现下丁点大,反正已经拖这么久,再晚些也无妨。   “那也行,过阵子我跟他出国玩去了,你们办婚礼的话记得通知我一声。”陈织弯眸笑,月色下红唇如火。   ******   3、   因被感冒一事,怕传染小团子,小团子都放在老太太那里照顾,恰好便宜了易纵,日日不知羞耻,拉着她没羞没躁弄个不停。   程窈窕哑了嗓,双瞳秋水泛滥,“易纵你就是故意的。”   可不,他还是有意的。   易纵大方认下,气得程窈窕想打人。   “过两天去看演唱会嘛?”易纵找出票给她,“你偶像的。”   程窈窕眼眸亮晶晶,“真的?你抢到票了?”   易纵微嗤,“你也太小看我了。”   “可我不是还在生病么……奶奶那边怎么说?”程窈窕犹豫不决。   “她当时不知道,现在还能不知道你生没生病?你傻不傻?”易纵叹息,怎么媳妇儿突然傻了吧唧的。   “……?”那岂不是他们都知道了!   易纵以眼神回应她,是的。   “你去死吧易纵!”   声音落下,软枕兜头砸在易纵脸上。   两人闹起来,枕头被子扔一地,战斗以程窈窕被压在他身下告终。   程窈窕委屈极,眼底水光朦胧,要哭不哭。   易纵看得心疼又好笑,唇畔撩过她眼角眉梢,一下一下地吻,“不气了,还去不去看?”   “……去!”程窈窕别过脸,恶狠狠应下。   ******   4、   对一件事物的喜欢,其存在终有期限,这个期限或长或短。   易纵知道她喜欢的歌手早于他并同样持续到今天之后,醋过段日子,瞧见程窈窕手机里关于他的一切都酸,还同她赌气。   他说带来她看演唱会,程窈窕除了高兴,更有种饱涨的幸福感。   每一天、每一件事,都让她更进一步确信他对她的好与爱,就连那本该渺渺的未来,都让人忍不住期待。   巡演的票向来一票难求,网上票价被炒得高是其次,买不到才是难。   程窈窕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强烈的归属感,所有的人喜欢同一个人,唱同一首歌,星火如浪潮涌动,放声呐喊,耳边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却无端想满心投入。   易纵本觉聒噪,侧眸瞧见她激动兴奋的模样,望见她眼底的万千星光自深海涌起,盈盈眼波耀眼堪同日月。   他翘起唇角,吵就吵吧,她高兴也没什么不好。   中场休息,程窈窕偶像送出福利,随机挑选在场三对情侣,送出一首歌。   程窈窕微怔,回眸看易纵,易纵恰看过来。   而后耳边是如潮的欢呼声,四块电子屏上,恰是他们被放大的脸。   易纵先她步反应过来,只一秒,他偏头,俯身,准确吻在她唇上。   欢呼更盛,点点光汇成银河,微亮的夜里,万人侧目看他们亲吻。   程窈窕害羞极,以为众目睽睽下他该是浅尝辄止的一吻,不想他抬手,覆住她后脑勺,层层加深,叠叠推进。   情绪与爱意,纷呈于众。   松开她时,易纵咧开嘴,笑意放肆又张扬,他说了句话。   程窈窕尚未听清,耳边只剩无尽掌声与呼声。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这么久啦准备给宝贝们一个福利,wb@今窈正在抽.奖中 订阅本文+收藏专栏接档文《小月亮》即可参与 抽2个66.6rmb,4个送23.3rmb,转评赞过一百加抽10个宝贝送1000jjb,么么啾 所以宝贝们快去收藏新文(划重点嗷)然后抽.奖!!!冲鸭!!!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呜啦啦~ 10瓶、林瑾依. 2瓶、zz 1瓶   ☆、五十九      1、   陌生人异口同声喊出嫁给他,如潮呼声震耳欲聋, 似将屋顶掀翻。   工作人员递给程窈窕话筒, 她怔怔站着,不知言语,台上人发来追问, “刚刚你男朋友是跟你求婚了吗?”   程窈窕点头, 旋即摇头, 望向易纵的神情怔憧懵懂。   手被攥紧, 熟悉温度自掌心蹿流, 源源不断、令人心安。   他俯身,唇凑在话筒旁, 低哑好听男声从音响里扩散出,再引起几声惊呼, “是,我求婚了。”   再过多少年, 程窈窕都能记起, 夜空下, 电子屏上他好看模样丝毫不逊于台上偶像, 那双眼尾扬起, 递出的场场潋滟盛景。   年老记忆零散时, 或许会忘记当时她年少执着倾慕的人送了首怎样的歌给她,当时又是怎样的画面,可她想,融入骨子里的他, 怎么也忘不掉。   散场,人潮蜂拥而出,程窈窕被他护在怀里,鼻尖蔓开他清晰好闻的味道。   她描述不出那种味道,却是她喜欢的,一闻到,就知道是他,就知道是安稳。   时候已晚,城市里灯火阑珊,被夺去目光的星子重新闪烁。   易纵牵着她,往停车场走,不停有人越过他们,两人心照不宣地,迈着悠悠步子,没有言语,没有对视,旁人却无法插.入。   夜风温柔,穿过她发间拂过他侧脸。   易纵侧眸,懒懒瞧她眼,似是无所谓地问,“喜欢吗?”   众目睽睽下,堂而皇之地宣告对你的喜欢,昭告世人你的所有权。   程窈窕听懂,双颊免不住再热起来,“喜欢。”   语声轻轻,像拔去锋利的箭,笃定射.进他心里。   易纵翘起唇角,模样不正经极,却格外好看。   她喜欢就好。   ******   2、   浪漫情节总能引起轰动,加上明星效应以及两人出众的容貌,程窈窕被易纵捎带着上了回热搜,眼尖的,自能发现故事里的女主角是当初黎蔓一事里的受害者,评论风向隐隐变得奇怪。   质问他们已婚的不在少数,毕竟当初易先生拿到证就迫不及待的炫耀,知道的人不少。   于是向来只吃瓜的易先生又开了个认证号,前面一串认证写得倒正儿八经,后面几字怎么看怎么虐狗——程窈窕先生。   易先生没说什么,简简单单回应了一下传闻,「去年就结婚了,昨天求婚是哄她开心。」   附图他私藏的一张程窈窕侧颜。   程窈窕看他一系列操作,尤其是看到他配图,头羞得抬不起。   易纵觑她眼,笑,“怕什么?你还怕见不得人?”   想起什么似的,易纵从公文包里摸出小红本,摊开,对准光,找好角度,重新编辑微博,加张图上去。   末了,冲她挑眉,“行了,我陪你一起露脸可以吧。”   程窈窕惊了,“你出门怎么还把结婚证带身上?”   “不行?”   “丢了怎么办?”程窈窕缓过神。   “那还挺好,咱两就一辈子锁了,就是以后不能拿它出来炫了。”指尖点点方向盘,易纵揉揉她脑袋,笑意放肆。   两人默契,没提结婚证丢了还能补办这事。   这不算完,易纵到公司,先叫公关部门经理进去,谈心。   一众员工目送他进去,再迎他出来,想凑上去问,碍于工作时间不能闲聊强行按耐。   不过五分钟,员工们看到他们公司官博转发老板微博,附上一串百年百合、永结同心的俗套祝词。   秘书处几人对视眼,秀啊,他们老板真的秀。   ******   3、   易氏同海外某集团有合作,涉事繁多,需易纵亲自前去。   从衣柜里拿处几套衣服,易纵边收拾边分神,程窈窕抱着二宝逗团团,目光不分他丝毫。   “我明天就走了。”易纵凑到她身旁,语气幽幽。   “我知道啊。”程窈窕头也不抬。   “我要去半个月。”易纵生怕自己暗示不够明显,他们结婚后什么时候分开过这么久。   “好像有点久。”程窈窕微顿,若有所思,旋即弯唇挽笑,“不过小别胜新婚,在国外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那么冲。”不是谁都像她一样好欺负。   “……?”易纵气结,扔了衣服,进书房。   程窈窕回头,床铺被他堆得乱七八糟,这人怎么突然闹脾气了?   看眼怀里二宝湿漉漉的眼眸,她低头用鼻尖蹭他,发梢弄得他痒,他咯咯笑个不停。   “我去帮你爸爸收东西,二宝长大以后一定不要学他啊,他性子可坏了。”   隔壁书房的易纵,尚在生闷气,却莫名其妙打起喷嚏来。   翌日清早的飞机,天光熹微,易纵轻手轻脚收拾,怕吵醒她,转眼,被她熟睡神情气到。   她这个表现,他只能怀疑她不爱他了。   吻来得突然而密集,细雨般落在她面上,程窈窕迷迷糊糊睁开眼,瞥见他脸,下意识搂住他脖子,“你要走了吗?”   易纵嗯了声,俯在她耳边低低说话。   昨晚被他折腾得厉害,困意太汹涌,程窈窕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一个劲应下,他松开她时,条件反射道,“早点回来。”   闻言,易纵神色微霁,算她有良心。   陈织在国外野了段日子,有固定居所,恰在他谈事的地方附近,易纵理所当然甩开助理自己住他们家去了。   宣布决定时,不忘假惺惺邀请助理跟他同住,助理看着他虚假笑意,暗里有口难言,老板你演就不能演得像一点嘛?   转念想起酒店本身条件不错,还能报销,也不算事。   出国第五天,结束一天行程,助理开车送易纵回住所。   坐在车后座,易纵长指摩挲手机,脸色微沉,突然开口,“如果一个女人,你不联系她,她也好几天不联系你,她是不是不爱你了?”   助理愣住,反应过来,“老板你问我啊?”   能让老板这么问的,肯定是老板娘,说不爱,肯定是送命选项,助理冷静分析完,斩钉截铁答,“当然不是!说不定,她有事忙呢?”   易纵半眯眸,盯住他,“那你说说,她能忙什么?”   “……?”这他哪能知道啊,哭!   相距几千里外的程窈窕,惬意晒着太阳,本该舒舒服服的,却总觉哪里不对劲。   想许久,程窈窕恍觉,没有哪里不对劲,唯一的变化,不过易纵不在她身边而已。   这几天店里忙来忙去,回家还要顾团子,忙碌起来,竟没太想念他,闲下来,就觉不对。   拨通越洋电话过去,易纵却没接。   程窈窕看眼时间,这边不过早上十点,十二个小时时差,他那边晚十点,难道他睡了?   忧心他白日行程太忙,程窈窕思忖几许,决定晚上再打。   另一边。   易纵看电话响完一通,再无动静,眼底冰封千里,她怎么能这么敷衍,就不能再打一通吗!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生怕再被问,默了一阵,助理试探问,“那…老板,没事我就先回酒店了?”   沙发上面容阴沉的男人斜眸,冷锋刮过他面颊。   助理强行忽视,“好的,老板,没事我先走了,明天见!”话音落下,马不停蹄跑路。   忙了一通,程窈窕见暮色暗沉,八点,琢磨他应该醒了,再次拨通电话,还是没人接。   重拨两次,无人接听,程窈窕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脑子里将这几日的事细细过了遍,画面突卡顿。   男人低头,缱绻在睡意朦胧的女子耳边低语,“我走了,你每天记得打电话给我好不好?”   被窝里的人懵懂点头。   “记得想我。”   被窝里的人继续懵懂点头。   完了完了她完了。   哀叹声,程窈窕捂住脸,易纵那小心眼的家伙肯定生气了。   犹豫许久,目光落在摇篮里傻笑的两个团,子身上,程窈窕掏出相机,扒开团团的嘴巴,对着他嘴里冒出来的小白牙拍张照。   彩信发过去,程窈窕小心翼翼编辑措辞,「团团长牙了,白天我被他咬了口。」   她和易纵有个共同怪癖,社交媒体飞速发展的时代,他们俩私下交流,能打电话就打电话,不打电话就发短信,鲜少用其他软件,除去某些金钱交易,活得像个原始人。   过了会,易纵看到短信,冷笑,活该,目不斜视地上车。   将他表情尽数纳入眼底,助理松口气,果然没什么事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没等来回信,程窈窕颇为惆怅,又发条短信过去,「在吗?」   无人回她,她自顾自打字。   「中国人比起外国人来说,表达上含蓄许多,举个例子来说,外国人和喜欢的人的聊天,会直接说I Love U,而中国人就不一样了,她会说,在吗?」   还是没人应她,程窈窕叹口气,打开某度。   「你今天看起来特别讨厌,讨人喜欢和百看百厌。」   「如果我丢了,千万别报警,抱紧我就好了。」   ……   「有件事,永远我也不会。」   「我不会离开你。」   手机震动持续未停,易纵看完,终忍不住笑开,「你土不土啊,程窈窕?没完没了了?」   瞧见回信,程窈窕露出笑,「哥哥我错了!」   「哪错了?」   「不该忘记给哥哥打电话,不该不想哥哥,不该让哥哥一个人在国外孤苦伶仃受苦,总而言之,哪都错了。」   她积极认错,眸子略转,却想,错就错了,下次我还敢。   趁热打铁,她又问,「不生气了吧?」   易纵哼哼两声,直接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程窈窕欢欢喜喜接通,“不生气了?”   端住脸,易纵想不看她,控制不住目光,落在她皎皎面庞上。   通话结束时,程窈窕眸光忽凝住他衣领处,白色衣领,贴向内处有抹极不显眼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倒霉,留评送红包,破财洗霉运T^T - 日常接档文《小月亮》、《抱一下》求收,么么啾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呜啦啦~ 8瓶、pp 1瓶   ☆、六十      1、   夜色浓重,蓬勃有力的腰腹上攀上双软手, 长睫遮掩的眸倏尔睁开, 睹见团东西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   警惕卸下,易纵低头在她脖间嗅了嗅,是她身上惯有的香味。   白日里的事尚有几分哽在心头, 任由她乱摸, 易纵故作冷淡, “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他语气应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的, 不刻意又生冷着, 谁知程窈窕轻唔了声,没骨头似的缠他, 指腹围喉结打转,似玩上瘾。   易纵有些恨, 微微推开她,加重几分语气, “问你话呢。”   怀里人抬起头, 生生望他, 杏眸布满委屈, 睫翼如蝶振翅。   只一眼, 易纵恨恨别开目光, 没骨气极。   靠,她什么时候学会这样了,还让不让他活。   见到自己想要的反应,程窈窕翘唇, 双臂藤蔓般缠上他修长脖颈,“想你了呀。”   想你了,就飞过千里大洋来看你,多简单的事。   女声轻慢柔软,妖精般勾人,易纵觉得不对,把怀里脑袋掐起来,“老实交代,是不是找过陈织了?”   身边的人,也就陈织能教她这样。   程窈窕美目微旋,不惊不愕认下,懒懒挑起眸,下颌线绷成优美弧度,电光火石间勾魂夺魄。   “不喜欢我这样吗?”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易纵却绷住脸,压下眉间欲.色,神情冷淡点头。   瞧出他那股变扭劲,知他尚在气先前她忘了给他打电话的事,程窈窕继续温声哄。   许是夜色太撩人,逼仄被窝里温度高得人脑子不清醒,平日那些压根不敢说的话统统倒出来,打在人身上昏昏然。   “别气了好不好。”细长软嫩的双腿不知不觉插.入他腿间,蹭着磨着挑.逗他。   怀里温香软玉,身下娇软美人,易纵觉自个儿差不多可以停了,逼自己不上不下有什么意思呢,却还想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递给她个鼓励的眼神,让她小嘴继续絮叨。   程窈窕转眸,腕间用力,翻身骑在他身上,豆蔻指尖徐徐解开衣物,“哥哥想不想,艹.我?”   山间小泉穿过涓涓溪谷,谷间万物被一一滋润,似场春雨,拂过大地,植株苞间尽是雨露。有疾风而过,生命被蹂.躏得凄惨。   归于平静后,谷间凌乱不堪,偏生出暴力的美感。   ******   2、   云歇雨停,易纵松开她,找来毛巾替她擦身,程窈窕乖乖任他摆弄。   温热毛巾擦过指尖时,她拽住,掀开波光盈盈的眼,“这两天,哥哥身边有没有什么人?”   霎时,易纵全然明了。   合着在这等他,不说他身边有没有,他就想知道,那儿让她这般想。   随手将毛巾扔开,易纵俯腰,悬停在她上方,“说说,福尔摩斯程从哪看出我身边有人了?”   他目光过于利锐,语气坦荡让她心虚,好像她在无理取闹。   这不行,陈织说得对,你再信男人,也不能傻不愣登地全盘交予,适时给个甜枣,再提点提点,让他知道你在乎在意,又不让他分得开心神。   沉下心,细白的指拨了拨鬓发,顺着目光落在他宽肩上,滑至颈间,“衣领,你衣领上沾了女人的口红。”   原是这样,易纵嗤笑,捏住她鼻尖晃,“眼睛挺尖。”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八成是早上视频时她瞧见了,昨天被她气得狠,早起忘换新的衣物,就被她逮个正着。   “昨天晚上有个酒会,有人邀我跳舞,合作伙伴不好拒绝,可能不小心擦到了。”他眉间神色带着饱腹过后的慵懒,嗓音比平日低沉几分,好听极,“这个解释满意吗?”   程窈窕笑,不语,指尖轻抚他颈侧。   易纵并不在意她的怀疑,恰恰相反,这样先礼后兵的做法让他满意极,越是这样就证明她越是在意,让他知道这场角逐里他不是孤独的。   更可况,千娇百媚的她难得一见,他哪还能不高兴。   重新躺下,程窈窕钻进他怀里。   易纵侧目凝视她,指摸上唇,目光巡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似在回味,“你要是日日这样,不说别人,让我死在你身上都愿意。”   莫名的,灼灼视线让她红了脸。   易纵笑得更肆意,他媳妇儿是真有意思,勾.引他的时候神情专注,话说尺.度再怎么过脸不红心不跳,事过了,随意逗逗她,脸又红得不行。   ******   3、   想让她安心,易纵起床一并把她弄醒,问她跟不跟自己去,反正她在国外呆过,带去当个翻译和花瓶都行。   昨晚她倒兴奋,现下就被时差折磨得头疼,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眼皮掀开条缝瞅他脖子眼,缩了回去,“不去,想睡觉。”   易纵揉揉她头,没再闹她。   昨日换下的衣服直接扔进垃圾桶,随手带了出去。   门口助理早早等他,见他春风满面出来,胸口磐石落地,老板和老板娘这回是和好了吧。   到达会面地点,老外身边带了个面容艳丽的女人,亚裔,懂中文,是那晚邀他跳舞的女人。   两边假模假样寒暄过,看着亲热,谈起事来却是刀光剑影,步步紧逼,方寸利益,两方各不相让。   唇枪舌战过一番,上午这般磨掉,进程以龟速推进,易氏占了上风。   老外大方笑,夸他三寸不烂之舌,女助理跟着附和,美目盼兮,倏尔怔住,停在他脖间一秒,压下失望与愤怒,迅速移开目光。   精明的人对这种变化自来敏感,老外跟着看过去,笑得意味不明起来。   察觉不对,易纵笑笑,方才嚣张逼人的气势乍敛,看着惯不正经,“怎么突然都看我?”   老外眼神狭促,在他耳后碎发那处游移,“看来昨晚易先生碰到了只小野猫。”   反手摸上,易纵没什么也没摸出来,但能让他们露出这种暧.昧目光,左不过两种东西——抓痕或吻.痕。   昨晚的妖精再次闯入脑海,易纵颇为赞同他的说法。   又野又聪明,勾他魂,还借他刀杀.人。   真是小野猫。   笑了笑,易纵拨头发,象征性遮掩,“我夫人不懂事,下手没个轻重,见笑了。”   虽是责怪的话语,谁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宠溺与爱意。   两方互吹了波彩虹屁,这事揭过。   身后助理心里明镜似的,怪不得今天心情这么好,感情这样。   助理叹气,要是什么时候老板娘能重新来公司就好了,眼前喜怒无常的老板在前,让他开始疯狂想念曾经那段短暂而幸福的时光。   ******   4、   忙完海外项目,易氏上下松口气,得个小假,易纵毫不客气,给自己拼拼凑凑,强行凑出小长假,拉程窈窕去蜜月旅行,辛苦的不过是被抓去顶包的池砚。   目的地在日本,不是旅游旺季,部分地方没往日拥挤,两人一路走一路玩,自在得紧。   出旅馆门,易纵忘记拿充电宝,折回去拿,程窈窕站在门口等,樱花盛开的季节已过,门前樱花树独剩苍翠碧绿的叶。   好在天气晴好,景色与风土人情毫不逊色。   程窈窕眯眼站在那,身后传来阵哄闹声,几个外国人从楼道口蜂拥而出,闹得太欢,竟没看到她,高大男生撞在她身上,她趔趄后退。   男生扯住她,连连道歉,程窈窕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们大概也在等人,男生左瞧右瞧,走过来用英语同她交流,“你也是来日本玩的吗?”   “嗯。”程窈窕礼貌性回问,“你呢?”   “好巧我也是,你也跟朋友吗?”男生追问。   易纵怎么能算朋友?程窈窕刚要否认,余光瞥见旅馆玻璃门上映照出的影子,话到唇边拐了弯,“是的。”   自动默认她同行人是女生,男生开始盛情相邀,与他们同行。   程窈窕始终注意着玻璃门上的虚影,见他沉住眼过来,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   她止住笑,同男生解释清楚,又道了歉。   好在对话不过刚开始,热情大过一切,男生除却失望也没过多情绪。   回身去找人,易纵瞧她眼,先攥紧她的手,穿过长林荫道,再看不见来时的路,易纵不声不响松开她。   程窈窕默默捞住他的手,顺着指缝钻进去。   他又甩开。   程窈窕继续,锲而不舍。   往复几次,易纵没再甩开她,不满地睨她。   “吃醋啦?”白净小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你怎么这么能招人?”在她唇上咬了口,易纵尚不解气,一路给她使绊子。   她问他好不好看,他便说不好看,问他喜不喜欢,便说不喜欢。反话说尽,程窈窕习惯后,丝毫不受影响,该买还是得买。   易纵:……我存在的意义到底在哪?   ******   5、   两人进家居酒屋,程窈窕点了瓶烧酒。   自斟自饮不得趣,哄着易纵开始陪她一起喝。   放平时,她那点酒量,易纵八成会阻她,今天……等着吧。   程窈窕不明白,什么时候一瓶烧酒变成好几瓶,热气蒸腾,熏意让她双颊更红,绯色快赶上门口挂的小灯笼。   出去后,程窈窕一直沉默不说话,只闷头走。   易纵知她约是醉了,她醉时,要么闹、要么乖,各有各的好。   她走出几步,总觉得落下什么,回头看到身后易纵,牵起他手,继续向前走。   煞有其事点点头,似在肯定自己,这才对嘛。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碰上晚高峰,东京街头人流渐多,疾步穿行的人群里,她牵住他逆流而上。   约是真不大清醒,何时松开他的手她也没察觉,易纵眸光锁在她身上,隔几步,跟住她。   十字路口,程窈窕站在红绿灯旁,像在犹豫,霓虹映在她侧脸,好看得紧。   易纵捻了捻指尖,忽出声,唤她,“程窈窕。”   她怔怔回眸。 作者有话要说:  嗷!破五千收了! 快乐!幸福!高兴得像个二百五! - 日常专栏和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抱一下》求收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p 1瓶   ☆、六十一      1、   男人步步走向她,面容好看, 嘴角弧光掠起, 程窈窕不期然抬头,熏熏然,迎上他俯低的唇。   红灯变绿, 人流穿行, 她无意识揪紧手指, 他看透了她般, 屈手拉过那双无措的手, 置于腰间。   日落西山,街头车水马龙, 风牵过衣袂,带走耳边人潮声与车马声, 银河坠落在他眼底,她溺进那片深海。   薄红覆住耳根, 程窈窕没退缩, 收紧环在他腰间的手, 风声后退, 时间停驻。   她闭眼, 翘起唇角, 离开柔软唇畔时,低低道声谢。   谢他在街头拥吻,在万人面前示爱,在高楼星辰下求婚, 在她彷徨不安时,坚定不移地走向她。   ******   2、   飞机在南城机场落地,尚未出安检口,易纵电话一刻不停地响起来。   助理四处张望,瞥见那几个胸前挂着相机的人神情焦急,“老板,出事了,这几天联系不上,您先看看新闻,我再跟您解释。”   拉住程窈窕,易纵眉眼沉住,“先等下。”   打开网页搜索,他与程窈窕父辈之间的那些事在网上传得铺天盖地。桃色新闻惯来格外引人关注,不巧前阵子他俩还出了阵风头。   一个易氏总裁,一个海归精英,若无旁事,左不过羡程窈窕高嫁,但带上他们上一辈的那些龌.龊事,添上油加上醋,令人羡艳的豪门爱情转头变味。   易纵没挡界面,程窈窕自然也能看到。   停在这里不出去,大概率是外面已有人在堵他们。这几日两人刻意不去管杂事,导致此刻他们才收到消息。   程窈窕有几分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公司公关部是否有采取行动,“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从私人通道走?”   天光刚亮,不知外面那群人蹲了他们多久。   沉吟几许,易纵挑了笑,“不走,你怕不怕?”   程窈窕没说话,拉过行李箱跟在他身后,易纵会怂就不是易纵了。   刚出来,几个记者围上来。   尽管程窈窕做了心里准备,面对闪光灯不免下意识回避,易纵拦住她腰,让她挺直脊梁。   两人一路疾走,耳边尽是嘈杂的问话。   “请问易先生如何看待程小姐父亲出轨一事?”   “娶了母亲出轨对象的女儿,你们是否真的都不介意过去的事?”   “你们不担心会重蹈覆辙吗?还是说本来就不介意?”   微垂眼,这样的问题,程窈窕在很久之前就想过,如果有一天媒体知道了他们过去的事,该怎么办。   后来一路坦途,安逸得令人忘记还有危险蛰伏在暗处,现在,这颗定时炸.弹被引.爆。   易纵停下脚步,欲开口,怀里人突然发出声尖叫。   她软下腰,若不是易纵搀住她,只怕她已站不住。方才她后腰被重物砸了下,又急又狠,疼得紧。   一个记者蹲下身,捡摔在地上的相机,人挤人,她刚进这行,就面对这么大的新闻,激动又兴奋,架不住身边全是些五大三粗的人,挤得她说不出话来也就算,还将她相机挤掉。   人群安静一瞬,目光集聚在他们身上,女孩委屈的眼对上易纵凌厉的视线,霎时说不出话,辩解的语言卡在喉间,他狠厉的目光将其生生逼退。   易纵敛回眸,将程窈窕整个人藏在怀里,低声问她有没有事,见她摇头,安心几许。   转瞬,记者又开始七嘴八舌地提问,杵着话筒和相机挤上来。   “请易先生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是否……”   耐心被担心挤压代替,黑黢黢的话筒险些再次怼到程窈窕脸上来,易纵唇角笑意敛尽,抬手挡住,掀了掀薄唇,“关你们…”屁事。   程窈窕恰他腰一把,易纵微顿,换了个文雅点的说法,“什么事。”   停顿太短暂,一时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异样。   易纵心里起火,冷眼睇过众人,在怒意爆发的最后一刻,助理带人过来。   一上车,助理述明情况后,当即认错,“老板我的错,我没先安排好人。”   后座男人低头揉着那抹纤腰,听完他话,没什么反应,助理心口那块巨石愈发七上八下,这回他会不会被批到死。   谁知易纵憋了半天,憋出句,“对不起。”   程窈窕:……?   助理:……?   两人二脸懵逼。   “刚刚不应该带你直接出来的。”易纵神色泛冷,下颌线绷紧,语气里难得露出几分挫败。   若非他不想做逃兵,也不会害程窈窕受伤。   程窈窕转眸,清浅笑开,“那你下回放聪明点,别这么刚。”   “……?”易纵诧异看她眼,似在责怪,为什么不安慰他,没看出来他现在情绪很低落吗?   ******   3、   甩开记者,两人兵分两路,易纵去公司,程窈窕回易家。   家里老太太和老头子显然已知晓此时,他们又不是没通网。   程窈窕本有几分担心,因为她影响到易家,看到满脸愁容迎上来问她伤到哪里的老太太,霎时安心。   “走,进房,让奶奶看下你的腰,伤到腰可是大事,马虎不得。”老太太扶着她,听她嘴上说没事不放心。   没法,程窈窕进房掀了衣服。   白嫩腰间一块青紫极为显眼,旁还有几处红痕,程窈窕脸色霎时通红,靠,易纵这属狗的!   瞧过那处,老太太面不改色,拿药酒过来给她揉,贴上膏药,叮嘱她,“有不舒服的地方千万别掩着藏着,我让你嫂子陪你去医院。”   关上门,老太太眼底浮现几分狎昵,他们家小纵……也太那个啥,现在的年轻人啊……   易氏气氛则要僵凝许多。   易氏股价微有波动,影响却不大,提了公关经理和助理进办公室,外头的人微微松口气,现在那扇门简直等同于鬼门关。   消息源头来自南城一小报,里头有个新来的记者竟是橙花镇的,前段时间易纵与程窈窕在网上算是小火了段时间,引起小记者的注意。   发生过的事总是有迹可循,即便它年岁久远、鲜为人知。   翻到程庭东因公殉职那件陈年旧事,小记者顺藤摸瓜,竟然真的扒出了整个时间的来龙去脉,若非他是橙花镇的人,听过这几人的大名,怎么也想不到将这些事联系起来。   小报靠各路娱乐消息为生,新来的员工挖到这么个大独家,什么也顾不得,只想先发出来,搞个大新闻狠狠赚一波再说。   派人去跟日本旅游的两人,国内连夜整理资料,那边刚传回来两人街头拥吻的甜蜜照片,国内跟着掀起风云。   他们最擅长将料放出来,措辞稍加引导,便能有人替他们推波助澜。   果不其然,许多人开始猜测两人的感情,他们背后又还藏着多少故事,结婚的目的是否又单纯……   听完,易纵松开搁在胸前合十的手指,点点木桌,钝声在此刻格外清晰。   “直接给他们发律师函,今天机场的人,一个别落。”他抬眼,眼底露出丝嘲弄,总有人习惯以恶意去揣测他人。   公关经理连连点头,“我们正是这么打算的,就等老板你发话。”   “我没说以公司的名义。”易纵睨他眼。   公关经理和助理面面相觑,这是,准备当私事处理?   “从律师团拨个律师过来,让他跟这件事,律师函以我与我夫人的个人名义发,律师费从我私人账上走,明白了?”易纵神色冷淡,说话间眸眨也不眨。   “跟律师说,我与我夫人都不接受私下和解,告不赢也没关系,耗着。”他扯扯嘴角,笑开,“我倒不信,他们耗得过我。”   公关经理暗暗记下,两人从办公室退出来,对视眼,真·有钱任性。   ******   4、   问易纵这几天她是否需要避避风头不出门,易纵心疼地盯着她青紫的腰,吻了下,“别一个人出去就行。”   程窈窕放心,收拾好,去了铺子,当甩手掌柜这么久,全交给余好打理,她好像挺过分的。   早些时候还好,营业正常,到中午,记者蹿上门,苍蝇似的,甩也甩不掉。   余好忧心忡忡,程窈窕看不下去,亲自出去,记者蜂蛹围住她,七嘴八舌地提问,话表面说得好听,实则无非问她嫁给易纵是不是看中他的家世。   她没来得及答,几个记者接了个电话,顿时面如土色,收回设备准备撤退。   嗅出几分不对,程窈窕拦住个人,“你们不问了?”   记者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才一天,律师函就发过来了,谁还敢问,当然是先回去看看情况。   “但我还是有几句话想说,劳烦听我说完。”   记者懵住,怎么他们俩夫妇都这种流氓行径,一个问关他们什么事,一个他们都准备溜了又拦着不让走,底层劳动人民活得太卑微了。   “目前来说,不管是不是因为其他我嫁给他,无法改变的事实是,我已经是易太太了,这个名号,我想应该足够令许多人羡慕。过去那些事再怎么样,你们当瓜吃,但我们已经放下。”   程窈窕直直望他,眼里坦荡令人不敢直视,清亮的杏眸滑过丝笑意。   “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所有人,我嫁给他,是因为我爱他。他是很有钱,但我也不缺钱,拜金主义放在我身上,我个人觉得是种侮辱。   至于今后我们会不会幸福,我和你们一样拭目以待。   你们可以觉得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表象,都是某一方的有意为之,但不是说,咳嗽、贫穷、喜欢都是藏不住的吗,你们如果真的这么无聊,大可以看看,我对他的喜欢,是真是假。”   喜欢藏不住,爱意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记者各自散去,程窈窕想了会,掏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条短信。   「程窈窕先生,准备一下,接收程小姐亲自的隔空示爱。」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抽.奖微博被限流了,麻烦各位宝贝重新转发一下么么哒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呜啦啦~ 9瓶、pp 1瓶   ☆、六十二      1、   父辈一事被曝光,易纵早有打算, 若非此次恰巧他们去了日本, 未及时收到消息,也不会任其传播这么久。   许多媒体已经撤掉了消息,却不免还有人不死心, 头铁想搞事, 将易纵在机场眼神凶狠的片段剪辑出来, 中学时代零散打架的事相继被翻出来, 明里暗里讽刺他品行。   好在有程窈窕那些话以做安慰, 易纵没太过在意,程窈窕却觉好笑, 看网友评论边念边笑,“上学的时候就打架斗殴, 怪不得现在这么没素质。”   合起ipad,程窈窕回身戳他似笑非笑的脸, “听听, 从前的二中小霸王此刻有何感想?”   易纵撩眼, 眸子半眯, “他小时候一定掉进过茅坑, 长大了才会说话这么臭。”   程窈窕笑开, 杏眼弯弯,“还好哥哥这张利嘴,从来不用在我身上。”   “怎么会不用在你身上呢?”接过ipad,扔在旁, 易纵略抬手,将她整个人提在膝上,指尖轻慢揉她的腰,不紧不慢,病毒般无声令人沉沦。   他垂下脖颈,唇擦过她的柔软,“哥哥这张嘴,恨不得将你拆骨入腹才对。”   在他眸色转深时,程窈窕立时推开他,“还在你办公室,别闹。”扯开话题,“你准备怎么办?起诉也要时间,这段时间舆论方向要是不好转,会不会影响到易氏?”   “你当易氏纸做的,我们一没犯法二没出丑闻,他们要是因为这些而对易氏失去信心,那就是他们蠢。把死人的事翻来覆去当谈资聊,我看要么是他们生活得太不幸福,要么就是太闲。”日光穿透百叶窗,打在他侧脸,不羁神色在朦胧光线下柔和几许。   幸在不久,被他凶的记者站出来,主动澄清,表明因她相机砸到程窈窕,导致那一幕发生。   风向微转,加之先前程窈窕拦记者放话,不少网友称二人“流氓夫妇”。   有记者不死心,想打入易氏内部,挖一些易纵的负面新闻。   公关经理上来报告此事,这几日时时有记者在易氏附近转悠,似是想采访易氏员工。不得上面的允许,自然没人会擅自接受。   易纵凝神想了会,淡声开口,“让他们去,如果他们一直拦人,告诉易氏员工,可以畅所欲言。”   于是程窈窕当晚又多了一个快乐源泉。   记者A,“请问您对易氏总裁态度恶劣面对记者一事有什么看法吗?”   男员工A,“有什么不对吗?换你老婆被人砸了你不生气?”   记者A,“……”   记者A。“易总裁平时在公司也经常情绪不好吗?”   男员工A,“他情绪不好跟他是个优秀的领导者冲突吗?而且他不对着我们情绪不好,你操心这么多干什么?”   记者A:……告辞。   记者B,“您觉得易总裁机场行为是否有不当之处?”   女员工B,“怎么会?我要是他老婆还不得高兴死。”   有上一记者之鉴在前,记者B觉得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好许多,面不改色继续问下去,“你认为易氏领导者家里爆出这样的新闻,是否会让你们对其丧失信心?”   女员工B沉默几许,抬眸,眼里赤.裸.裸写着几字——你傻不傻。   易氏股价虽微有波动,但在易纵回国后,恢复平稳,新闻相继被压下,现在炒这种冷饭,还问她会不会失去信心,不是傻是什么。   程窈窕看完视频,乐不可支,真是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   ******   2、   手段过于强硬,到底将部分媒体得罪狠了,隔三差五有新闻爆出易程两人婚变、情感破裂的消息,两人从伊始当笑话看,到后来已毫无情绪波动。   有完没完,天天说他们离婚……   院子里响起汽车鸣笛声,团团拉着二宝跑去门口,小短腿粗粗胖胖,藕节似的。   门打开,团团先扒上易纵的腿,而后落在易纵怀里。   圆溜溜的眼咕噜一转,对动作慢于他的二宝露出个得意的笑,怪焉儿坏。   易纵将两兄弟动作纳入眼底,笑着拍拍二宝低垂的小脑瓜,“妈妈呢?”   二宝因没抢赢哥哥,耷拉住耳朵,不说话。   团团抢过话,“妈妈又在炸厨房,春春阿姨让她出来都不出来。”   “……”   放下团团,易纵默不作声脱下外套,挽起袖子,准备救灾。   果不其然,转身进厨房,封闭室内烟熏火燎,呛人得紧,易纵随手将灶火关了,笑眼望她,“还不长记性呢?”   家里的饭要么保姆做,要么易纵做,程窈窕惯来不碰。不知谁跟她说了什么,前两天她扬言要学做饭,蒸饭什么没出问题,电饭煲解决,一碰锅,问题就大了。   油倒下去,她恨不得离灶台十米远,隔得远,做什么连倒带扔,要么自己被油溅要么油溅到四处。   一顿饭,最后以坏了个锅、吃顿外卖作为结束。   他探头瞧眼,锅里团黑乎乎的东西,辨不出本来面目,视线转个弯,落在她身上。   明目张胆的奚落让她生生红了脸。   程窈窕愤愤放下锅铲,“易纵,不带你这样的。”   他笑开,墨眉扬起,“我怎么了?”   “别人都是希望自己妻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到你这儿好了,不鼓励我就算了,一天天只会笑我。”程窈窕气结。   关了火,烟被排气扇吸走,视线变得清晰。   厨房暖晕落下,她偏头,白皙颈间那根骨凸出,细细长长,随她呼吸起伏,说不出的——令人饥饿。   别开眼,易纵转过她的脸,哄她,“我要你下得厨房干嘛?你学会了能做得有我好吃?”   还是损话,程窈窕继续变扭。   那根骨随她脖颈动作若隐若现,易纵有些心痒,掐了她腰,耳鬓厮磨,“闹什么变扭?比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更想你滚得了大床。”   男性第二特征在他喉间上下滑动,口水吞咽声响起,扰人心神,程窈窕想避开,偏头时软软的耳垂反擦过他薄唇,心里那烛小火苗,霎的被风吹大。   “你不要脸。”情急下,程窈窕狠狠骂出句,逃似得蹿出厨房。   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易纵笑开,真不经逗,来来去去也只会骂他不要脸。   ******   3、   去参加晚宴,程窈窕穿了身贴身长裙。   珍珠白,丝绸面料,肩颈与腿,一丝不露,妖娆的曲线却格外勾人,那抹腰,掐得似盈不满一握。   易纵回眸,她恰从楼梯上走下,唇角痞坏笑意不过一瞬,消失殆尽。   “你穿这个出去?”   “怎么了?”长发尽数盘在脑后,衬得她脖颈愈发修长,“不好看吗?”   还是不合适?奇怪,明明上次她和余好去试的时候,好好说他一定会喜欢的。   团团和二宝瞧见她,星星眼眨巴不停,听她问好不好看,管也不管易纵的态度,头栽来栽去,“妈妈最漂亮了。”   程窈窕轻轻笑开,若有若无撩动耳鬓微垂的碎发,蹲下身捏两个小鬼的鼻子,“还是团团和二宝乖,不过今天你们要在家,乖乖的,晚上回来陪你们玩。”   她回身,问易纵,“不走吗?”   易纵刚要开口,助理打开电话催,“老板,还不走吗?再不走碰上晚高峰就来不及了。”   心里那点堵不得压下,她穿成这样!气死他了!   黏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易纵脸色跟着变沉,横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强硬地昭告众人,她归他所有。   觉察他的异样,程窈窕压低声音,“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谁惹他了,易纵睨她眼,皮笑肉不笑,“你瞧瞧,多少人在看你,要是我不在,你不得让他们看光?”后面几字,他从牙缝里挤出。   “……?”请问她是没穿衣服吗?   碍于公共场合,易纵再气,再不想让他人瞧见她,也不能真将她藏起来,嘴上过完瘾,带着她在场内交际。   夸她漂亮的人不在少数,易纵听得又酸又甜,他媳妇儿当然漂亮,可凭什么要让他们瞧。   几杯酒下肚,有人目光放肆起来,流连在她身上,反复逡巡,过分直接,甚至让程窈窕感到不适,她往易纵身后躲,避开那人视线。   易纵半侧身,挡住她,又忍不住讽她,“现在知道躲了,不是好看么?”   程窈窕颇气,拧他腰间的肉,“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捱到散场,程窈窕几乎是被他塞进车的。   她眼前一黑,人影落下,唇被咬住,顷刻间被夺去呼吸。   助理默默移开车内后视镜,面不改色地开车。   狗粮什么的,吃着吃着就吃习惯了。   车驶到易家,助理自觉离去。   灯亮起,程窈窕衣物尚完好,只是皱皱巴巴,实在不像样。脑后盘起的发在他指尖散开,乌亮的发落在两颊旁,面容俏丽生花。   她唇上朱红晕开,两人唇际染上同样暧昧的颜色。   易纵瞧她眼,摸到她腰间,指下是根极细极细的袋子,他眸色愈发沉,“丁字裤?”   程窈窕瑟缩着脖子点头。   他忽而笑开,那抹红好看极,咬上她唇珠,易纵字字清晰,“程窈窕,你可真行。”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团团和二宝乖乖等在门口,却只见易纵大步流星进来,怀里用西装裹着团东西。   团团先认出那是他们妈妈,紧张兮兮凑上去,拉垂下的袖子,湿漉漉的眼不安极,“妈妈怎么了?”   易纵反手压住,冷笑声,“你妈妈犯错了,乖,和二宝去睡觉。”   嗅到势头不对,两团子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妈妈错了就错了吧,他们不能跟着一起错。   互相对视眼,两只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人骂我男主渣……哎,我真是,好惨一男主 改了下文名,宝贝们喜欢嘛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螥八崮 11枚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争做祖国好青年 5瓶   ☆、六十三      1、   一室春色,程窈窕算看明白, 禽兽禽兽的时候, 往往只需要个借口,而不在于你做过什么。   团团和二宝耳朵贴在门上,等到室内哭声稍歇, 团团带二宝回屋, 短腿盘起, 胖手搭在二宝的肩, 一本正经道, “二宝,以后咱们千万不能惹爸爸, 你看,就算妈妈犯错了, 也得被他揍哭。”   二宝慎重点头。   闺房内情.趣令人上瘾,易纵尝着滋味, 开始琢磨怎么哄骗她去穿那些东西。   夏日, 午休。   程窈窕在易氏上班已有一阵, 起初她尚有顾虑, “我不想老被人说走后门, 靠裙带关系上位。”   易纵嗤笑, “你走正常流程进来了,别人就不会这么想了吗?再说,你帮我也是名正言顺,真顾忌这么多, 以后你儿子接我的位子,那你是不是还得让他从最基层开始?”   “……”你说得都对。   收拾完餐盒,两人各自漱过口,程窈窕窝在沙发上假寐,易纵本在看文件,侧眸,看见她惫懒的模样,略略心动。   搁下手里东西,走了过去。   “睡着了?”她身子愈发娇软,夏日体温又偏低,抱在怀里再舒服不过。   未睁眼,程窈窕低低应声,推开他脑袋,“痒。”   易纵头发长长,额前碎发遮住眉眼,一低头,细软的尖儿戳在她脸上,磨人。   “上回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易纵不理她,硬将脖子贴在她颈边。   “什么事?”程窈窕仍闭着眼。   “忘了?”垂眸,他恰能看见她胸前圆润的弧线,“要不,我帮帮你,让你想起来?”   他嗓音转哑,程窈窕猛然睁开眼,“……想起来了!好哥哥先别动手!”   蜷起腿,她那么高的人缩在他怀里也只小小一只,看着怪惹人怜。   眼里迷蒙睡意褪去,回复往日清亮,程窈窕试图讨价还价,“我们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嘛?”   易纵笑笑,“你再仔细想想,是我们说好,还是你说好。”   画面从脑海闪过,处处旖旎。   白瓷似的肌肤生出红,如同透亮的瓷器,釉下蔓出抹艳.色。   程窈窕试图装傻,“我记得你明明答应了的。”   “你记错了。”易纵微笑。   “我没有。”   “记错了。”   “我没……”程窈窕垂死挣扎,对上他眼眸,彻底没了底气,“好吧,我有。”   “但那不行,易纵,这要求太过分了。”   他太不要脸,上回因礼服太贴身,穿不得平常的内.裤,那晚被他折腾一番,她认栽。   谁知易纵跟打开新世界大门似的,某宝搜索一下,购物车给她加的满满当当,全是情趣用品……   她怀疑,只要她点头,那些东西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家里,日后晚上她还能睡好觉么。   一句话,打死她也不能答应。   程窈窕心下颇有微词,易纵最近,痞得厉害,只要什么事稍不顺着他,话不多说,只以武力压制她。   怀里美人沉了眉眼,易纵瞧着,转过心思,将她按在腿上,握住她冰凉入骨的手,“行啊,不穿也行。”   闻言,程窈窕松口气,以为他愿退步,跳下他腿,往外走,眼下还是离他远些为妙。   易纵没松开她的手,将她重新拉入怀中。   转瞬,程窈窕被他压在案几上,双手被他缚住,男人修长好看的指一颗颗拨开她钮扣,声音如提琴低哑丝绒,“那你现在先肉偿。”   “……?”程窈窕微怔,纤.腰扭动,无意蹭得他反应更大。   早不是不知人世的小女孩,程窈窕察觉他的变化,不敢再动,抬了眼,楚楚可怜望他,“我们还在办公室,别这样好不好?”   “哪样?”易纵问着,胯微挺,逼她。   这人……程窈窕咬住唇,再让步,“进里间也行,进去,好不好?”   “现在就让我进来?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调笑的话入耳,意思被曲解成这般,程窈窕气得上头,抬手想打他,易纵偏不闪躲,上身悬在她腰腹上空,一副你要打就打我绝不还手的无赖样。   眼见掌心要碰到他,程窈窕收回手,闭闭眼,“你真的无耻。”   “我穿,我穿行了吧。”   “当然行。”易纵凝眸望她,眉眼带笑,好看得紧。   ******   2、   团团和二宝四岁时,陈织和余好都生了个小女孩儿,百日宴短时间内去两遭,程窈窕看着两人怀里软糯的粉团子,再看看扒在摇篮边玩的自家崽,起了心思。   “哥哥。”程窈窕唤他。   易纵掀眼,瞧她,“有话直说。”   这么喊,她准是有事相求。   “好好和陈织家都有小女孩儿了,你想不想也要一个?”   易纵勾唇,摸摸她头,程窈窕以为有门,想他要是答应,她怎么也得好好奖励他。   “不想。”   两字说得干净利落,程窈窕脸上笑意僵住,怎么跟她预想得不一样?   “为什么啊?你不是一直不太喜欢那两小东西,喜欢女孩子嘛?”程窈窕不解,当初他有多期盼两小只是女孩她可没忘。   瞥她眼,易纵合起书,直身,认真同她解释,“我是想要个女孩,那也是以前他们没出生的时候,现在过了这么久,再想也没什么想法了。”   他微顿,望她,“你是不是忘了你当时有多疼?”   那一幕他至今难忘,她出那么多血,止不住似的。腿软到险些站不起来的感觉,他不想尝第二次。   再说,被人抢去媳妇儿注意力的事,有一还能再有二?他易纵看起来像这么傻的?   程窈窕表面应下,背地里小动作不断,易纵看在眼里,任得她作,媳妇儿愿意主动,他高兴还来不及。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程窈窕欢欢喜喜拿两条杠来找他时,易纵刚进屋,当即冷下眉眼,摔门进书房。   许久,易纵出来,周身冷气少了几许,脸色仍不大好看。   两个团子见爸爸出来,识趣地回房,哀叹一声,爸爸又要让妈妈哭了。   讨好地给他倒水,僵持半晌,易纵方接过。   程窈窕钻进他怀里,“你不生气了?”   “我生气有用?”易纵冷笑,“能把你肚子里那东西打了?”   情人吵架比的无非是谁脸皮厚,程窈窕柔柔笑开,唇畔生花,双臂攀上他,“当然不行,肚子里可是你的宝贝女儿。”   易纵嘴角向下耷,还是气,却也无力改变。   ******   3、   这胎再三检查,确认肚子里只一个,肚皮鼓得没之前大,易纵放心许多。   一路提心吊胆等到她临盆,程窈窕有了经验,没再让他进产房。   等她脱力后睡醒,老太太笑成花,告诉她,“窈窕,又是个小男孩儿!”   程窈窕笑容渐渐消失,“……?”   她醒过来许久,天色暗下去,始终没等来易纵。   委屈如潮涌,将她吞没,她怔怔望住窗外,病房里进来人也没察觉。   脸颊被人指腹擦过,程窈窕回头,嗓子发干,“你是不是又要不喜欢他了?”   将她泪花尽数擦净,易纵露个笑,“怎么会?我和你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   继而低声哄,“别哭了,我所有东西都给你了,你再哭,我真不知道拿什么哄你。”   程窈窕捏住他指尖,哑着嗓问,“你白天去哪了?”   易纵沉默,看她几眼,似在犹豫。   程窈窕催问,“去哪了?为什么不说话?”   见她又要哭,易纵启唇,“做了个小手术。”   “你生病了?哪啊?你怎么都不跟我说的?”程窈窕急了。   握住她手,易纵安抚她,“没病,结扎手术。”   程窈窕顿住,许久不说话,咬住唇哭。   声音憋在嗓子里,不放出来,无声,却让易纵更难受。   “程窈窕,你不明白。”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永远都是你,我爱他们,是因为爱你。”   “如果要让我承担失去你的风险,哪怕那个风险只有微乎其乎,我也不愿意。”   “你不明白,面对你,我不是逐利者,我是守成者。”   “我想守的,有且只有一个你。”   ******   4、   易纵要办婚礼的消息发出去时,团团二宝已七岁。   三十五六的男人,彻底褪去青涩,举手投足间,彰显的气度与风韵,反比从前更加迷人。   程窈窕半欣赏半哀叹,甚至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还能不能勾住他。   “想什么呢,唉声叹气?”易纵还是喜欢抱她。   程窈窕瞧他眼,叹气,“你不懂,有的时候真的不公平,男人三四十一枝花,我们就是颗草。”   “媳妇儿,不是我说,下回你说这话钱,好好照照镜子,看看镜子里那人,再说这话。”   程窈窕继续摇头,“你不懂。”   易纵笑了,“我不懂,那我也只喜欢你。”   婚礼那天,易纵下大手笔,大宴宾客,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都前来祝贺。   更张扬的是,他请了好些家媒体,那几家隔三差五写他和程窈窕离婚的,易纵点名吩咐人要给他请过来。   记者等在外场,瞧不见里头情况,无聊得紧,不知易纵打得什么算盘,请他们过来又不让进去。   半晌,一小男孩跑过来,身穿白色小礼服,系蓝色领结,唇红齿白,五官精致,要是不长歪,长大肯定又是一祸害。   记者多看几眼,恍觉哪见过似的,招招手,让他过来,“小朋友,你叫什么啊?”   小男孩看眼他胸前的相机,眼珠子微转,甜甜笑开,“叔叔可以叫我团团。”   “你大名叫什么呢?”记者继续问。   现场嘈杂,小男孩约是没听见,记者急于了解里头情况,没拧在这问题上,“你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吗?”   “里面来了好多叔叔阿姨,在等婚礼开始哦。”   记者看他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心思微起,“团团知不知道,里头的叔叔阿姨,为什么现在才办婚礼吗?”   小男孩越笑越甜,“当然知道啦。”   记者眼睛微亮,“那你能不能告诉叔叔?”   点点头,小男孩退开一步,嘴角弧度越翘越高,与记者记忆里的某个人重合。   “因为妈妈懒啊,妈妈不想办婚礼,爸爸也没办法啊。”易珏笑容甜甜,“我都告诉叔叔啦,叔叔可要如实报道哦。”   “妈妈让我去接人,我先走了哦,叔叔再见。”   白色身影消失在眼前,记者:……   再你妈了个见,老子以后再也不要跟易家的新闻了!   乐曲响起,一声悠长钟声回荡在上方。   白色裙摆层层叠叠,从她腰际落下,铺陈在地上,程窈窕带了头纱,易纵远远望她,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走得极慢,脚下是花瓣铺作的通道。   易纵恍惚想起,许多年前,深巷里,她踩过青石板,校裤下,晃着小半截白嫩的腿,那抹足踝直直晃进他心底。   大约一开始,这情扯不平。   便是到了最后,这情,还是扯不平。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还一章 求评论和专栏预收文的收藏么么啾!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争做祖国好青年 5瓶   ☆、六十四      1、   致十八岁的你们: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你们应该是个成熟、有担当的人了。   接下来的这些话, 都是将你们看作和我一样——一个大人, 写下的。   我猜小时候你们想得最多的,应该是“我是不是从垃圾桶捡回来的”,“为什么爸爸总是不重视我们”, “爸爸眼里为什么永远只有妈妈”这种问题。   这样的问题答案其实很简单。   有些人放在生命里首位是的自己, 有些人是伴侣, 有些人是子女或者父母, 我生命里最重要的, 永远是你们的母亲。   这样的爱情说好也不好,我太害怕失去她, 所以你们会常常看到我们吵架,发生分歧, 因为她有她独立的人格,而我时常想控制她。   不说太多, 你们该明白的, 时候到了, 总能明白。   我得承认, 我对你们的关心不如你们母亲, 这是我的失职。   但我想, 有你们母亲教导,你们一样会长成优秀且有力量的人。   小珏三岁的时候,打翻你妈妈很喜欢的花瓶,过了一天, 小珏才来认错。其实我和你妈妈当时就知道了,我们在等你,还好,你没有让我们失望。   小琮踢球打碎邻居家的玻璃,他们都以为是别家小孩做得,小琮后来偷偷修好了玻璃来找我,问我,会不会对你感到失望?   不会的,我们永远不会对你们失望,因为我们都知道你们骨子里善良与柔软。   很多时候,我和你们母亲选择不干预你们,并不是因为我们对你们放任不管,而是因为我们相信,你们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决定,并且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更因为,人生路上我们能替你们抉择的实在太少,我们陪你们走过一段路,接下来的大部分,还是要交还给你们自己。   有一次,我无意看到了小珏写给十年后自己的信,你说你希望能考进理想的大学,希望自己能成为像我一样的人,撑起易家,保护母亲。   我很高兴你愿意选择将我作为目标,但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我也有很多的缺点,这个你们应该听你们母亲说得太多了。我可以成为你前进路上的标杆,但你们要知道,我永远不会是你们的终点。   我们最希望的是,你们能成为自己,无可替代的自己比复刻别人会更有成就得多不是吗?   我到现在,仍然说不上是一个合格的人生导师,很多道理,我和你们母亲一样在慢慢摸索。   人总是这样,边摔跤边长大,颠不破的道理不过是珍惜两个字,珍惜曾得到过的一切,但也不要过分囿于失去的那些东西。   我最庆幸的是,我们给了你们一个算得上自由而缺憾的童年,即便你们今后遇到挫折,也不会重蹈我们的覆辙。   我们希望你们都能一路坦途,想要鲜花和掌声,那就得到,想要自由和普通,那也没什么不好。   不管怎样,你们都不要忘记,你们的背后有易家,有我们,不论何时,前路无门,记得回头看一看,我们永远都在。   我与你们母亲,最大的祝愿,不是你们几多功成名就,而是希望你们一生平安顺遂。   这样的祝愿最难也最好。   祝你们好。   易纵   ******   2、   易纵再一次拿到程窈窕的日记本,是在很久以后的后来。   他们回橙花镇扫墓,回了趟程窈窕的家,当初窗台他留下的脚印已经不见。   两人刚进她房间,不约而同地看着窗口笑。   易纵想起什么,偏头问她,“那天真的查水表的来了?”   “不然呢?我骗你干嘛?”程窈窕不假思索地回。   他感慨,假模假样的,“要是那天没查水表的多好。”   “……?不然你还想把我怎么的?”   易纵望她,轻笑,“当然是——就地正法啊。”   “……”   打嘴炮谁不会呢?   程窈窕蹲在书桌前翻箱倒柜,想找点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带回南城。   那本日记本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躺在桌面,包在外壳的书皮泛黄,厚度似有变薄,页角的折痕再也抚不平。   易纵抬手翻开。   这回程窈窕没再抢。   ******   3、   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和王子宁正发生矛盾,他提着我书包过来,理应我应该感谢他,但他看了我的日记本,除了尴尬,还有羞愧。   偷窥他那么久,最后却被当事人歪打正着地发现。   我只觉得丢脸。   这样的开始,真的算不上好。   好好又跟我说他的事,其实我不太想听,我都知道,我只是装不知道,也不知道在骗谁。   高二篮球赛,好好拉我过去。   走的时候,好好问我,他和向南像不像,我希望他们都觉得像,因为那样或许有机会让他误以为,我记录的人全是向南,而不是他。   但是我知道,他们不像的。   中午放学路上撞见他,几个人围着他,看他样子就知道他不想跑,要对刚,莽撞、鲁莽、自以为是。   但是我感觉不到讨厌,于是我帮了他。   王子宁又找麻烦,他帮了我。   他比王子宁带来的麻烦,难解决多了。   他居然用粉色的伞,笑死我了。   一瓶AD钙,他买了我的联系方式。   胖子带人追我……他牵了我的手。   从前我还在隐性地期望,会关注他只是恰好因为他符合了我的幻想,所以有时候我的注意力还是会被别人分去。   但靠近他的时候,心跳的感觉太怪异,跳得太快了,我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至多会关注一些乱七八糟的。   我想,总不是靠近谁都会心跳得这么快。   他问我想不想投怀送抱……   很烦他。   因为我身体和脑子都太诚实了。   给爸爸香水的时候,我顾不得太多,接到向南消息一路狂跑,大概跑八百米我都没这么卖力过。   局里小哥在我后头叫了几声,让我跑慢点,来不及谢他,下次再去找爸爸,我再谢他。   我到树林后的时候,他躺在树叶上,光斑落下来,要不是他脸上有伤,那场景应该会更好看。   他问我去不去溜冰,我没办法,应下。   看到他露出得逞的笑的时候,我又只觉得好看,眼睛半眯,嘴角翘起,像只狐狸。   生得好的人,果然是有特权的。   溜冰场。   他靠我很近。   他说以后想去南城。   好好看出问题了,问我最近分神是不是因为他。   是他。   我太高估自己了,我突然有点懂,为什么有些人总喜欢去试探那些自己可能控住不住的东西。   王子宁因为姚辰光跟踪我,我有点生气,烦她,凶了她。   这个月明明过得很充实,但在那一刻,我还是突然想起他。   和好好去看电影,他们都在。   不是冤家不聚头,他坐在我后面,故意……勾.引我?   电影结束的时候,我回头,擦过他的脸,差点亲上,从他神情里,我猜到我脸肯定红透了。   我躲不开他。   爸爸把香水送给了妈妈,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学期结束得匆忙,成绩稳住了,无大事发生。   小年夜他约我去放焰火,我不知道他从前有没有陪过其他人,但仙女棒我确实是喜欢的,耀眼却不炽热的光,比他好亲近许多。   在他怀里点燃引线的时候,我想到一个很俗套却贴切的形容——我的心跟着一起被点燃。   好好却问我,他是不是喜欢我。   我知道不是,他怎么会突然喜欢一个人。   黎蔓跟他表白,我忍不住,跟了过去。   撞到他,问了越矩的话,理所当然地被拒绝,我玻璃心地闹脾气,没想到他会哄我。   他太清楚……我的软肋了,我不想承认,但确实,只要他强硬一点,我就拿他没辙。   艺术节。   我不太想记录这个,发生的事很羞耻,我跟着可耻地心动。   我穿了王子宁恶意换成的小一号队服,不露骨,但也不合尺.度,他跟上来,把我扯进储物室。   我们吵了一架,印象里,是我和他第一次吵架,两个人语气都不好。   然后……他咬还是吻?我不清楚,总之他用唇碰了我耳垂,特别痒,我不敢动。   他警告我,以后不许穿成这样。   之后有人过来,他把我压在门上,有一刻,我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走得时候,他继续警告我,记没记住他刚才说的话。   我记住了,如果没有意外,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我受伤,进了医院,他送我去的。   过了几天,我才把事情理清楚。   一开始因为姚辰光给了我笔记,我还他,笔记不知道为什么落到黎蔓手里,黎蔓设计陷害我,王子宁没脑子以为我对姚辰光有意思,在楼梯间,发生意外,我们都进了医院。   妈妈把我关在家里,他翻窗进来的时候,我表现得很嫌弃他,但他不知道,如果再没人来,翻窗的就是我了。   他把我抱在椅子上,问我疼不疼,还嫌弃我打架输了丢人。   日记被他抢了,我怕他看,抢来抢去我们倒在床上……然后撞了额头。   从他嘴里我才知道王子宁家里人讹诈妈妈,最后这件事解决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帮了我。   他受伤了。   因为我。   他趴在哪里的时候,我特别想哭。   他让我周末给他补课,我该拒绝的。   我只想到一个词——弥足深陷。   去给他上药,路上给他买了糖,当作哄他。   他没穿衣服出来……身材特别好。   在图书馆,他突然问我,guess how much i love u,我差点信以为真。   还好我忍住了。   我做了件事,借了那本书,最后一页,我悄悄写了几个字,this much。   他不会看到,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看到。   我却觉得开心。   给他整理的笔记起了效果,他考试进步了。   我在教室里画黑板报,铃兰画了一半,他吓我,我掉进他怀里,以前我会沉迷这样的场景又觉得不现实,但当我和他的心跳声交融在一起的时候,我知道,是现实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而后他说他妈妈请我去他家吃饭……   细节记不太清,脑子特别乱,回到家,我偷偷翻出爸爸送给妈妈的香水,是一样的味道。   他陪我去市里比赛。   电影院,我们接吻了。   我特别特别希望,那天回去的路永远不要有尽头,或者再晚一点,我们错过末班车,让我再自欺欺人一段时间。   易十一走了。   我第一次写下他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我觉得很难过的是,我终于确认了我喜欢他,但是他已经走了,而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可能就是这样的。   我的难过一点意义也没有。   其实一开始就错了,他不是君子,求不来我这窈窕。   ******   4、   看完一整本,易纵没花太多时间。   程窈窕不好意思,腆着脸,“看完没,看完我收起来了。”   易纵挪开,不让她拿,扬目睇她,眸子里情绪太多,程窈窕一知半解,大体能感知他是高兴的。   遮住太阳的云散开,光落进室内,照在两人身上,格外暖融。   易纵目光始终凝住她,唇未勾,那些情绪渐渐散去,程窈窕解读出,那是全部的高兴,日月星辰被他藏进眼眸,好看极。   移开眸,程窈窕撇嘴,美色误人。   她略显无奈,叹口气,“你看都看了,还要怎样。”   “易纵,做人不能太无耻。”程窈窕不免丧气。   见她这模样,易纵笑笑,揉她脑袋,“有笔没?”   从抽屉里翻出只铅字笔,递给他。   日记本上第一次出现另一个人的字迹,比她的有力太多,好似笔笔入骨。   ——「我爱上爱上我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wb抽.奖宝贝们不要错过啊,66.6和23.3rmb还有晋江币等你们拿! - 最后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ballball各位宝贝,收藏真的好少,快收嗷!!! 《小月亮》文案 娱乐圈小甜饼 腰细腿长情话girl x 恃美行凶大魔王 - 裴月亮没见过比傅烬好看的人, 他随意递个眼波过来,桃花眼一撩,清雅又浪荡,旁人恨不得把命给他。 偏偏裴月亮知道他唯一的秘密, 睡了傅烬后,裴月亮愧疚万分,怕给他造成心理阴影, 听说是她先动的手,扒了人衣服。 裴月亮小心翼翼,哄着人,每天土味情话二十四小时不能停, 直到月亮为美色所惑,再次软了腰肢,绯色蔓延过全身,猫眼里波光潋滟勾人魂, 她回过味来,“你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不是。” 傅烬与她鼻尖相抵,缱绻温柔地低语,“我喜欢小月亮。” 喜欢小月亮的腰, 喜欢小月亮的腿, 喜欢小月亮的全身上下。 * “想和你一起看月亮,也想和月亮一起看你。”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呜啦啦~ 12瓶、李小青 10瓶、pp 1瓶   ☆、飞光(一)      1、   陈织对陈知笙的第一印象不算好。   那时他们还在北方。   半大的少年跟在她父亲身后,陈爸说他叫陈知笙, 让她叫哥。   她一秒瞪大眼,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爹,老头子胆子这么大,敢直接把私生子带回家?   陈爸见她站着不动, 走过来给她脑袋一巴掌, 骂骂咧咧, “让你叫人愣着干什么呢?”   陈织脾气上头, 头一顶, 身子后缩,犟嘴, “我不叫,你这么把人带回来等下看我妈怎么收拾你!”   陈爸听完笑了, 揽住她肩头往陈知笙面前推,“想什么呢小丫头片子, 这我朋友的儿子, 他家出了点事, 以后就住咱家了。”   “他住你隔壁, 带人家过去。”   陈织捂着头瞪眼陈爸, 她发誓, 她走过陈知笙面前时,他笑了下,很轻微的,就像春天迎春花开时, 风吹过,叶子颤动那种微小。   陈母回来,没生气,反极其热情地招待他,陈织这才相信,陈知笙跟她爸确实没关系。   陈知笙从哪里来,陈爸陈母清楚,本来打算跟她讲,她那样子,当时便压下没说。   饭桌上,她抬眼打量那少年。   少年皮肤白皙,丹凤眼,鼻梁挺直,鼻翼修窄,唇薄,是个寡情相,和易纵有几分像,气质却温和。   陈织初次见到长大后的易纵时,差点以为他就是他。   对这个闯入她家的不速之客,陈织实在没什么好感,理由太简单,她不是家里唯一的小公主了,陈母准备什么都会准备两份,零食两份、文具两份,连零花钱,他们都一样多。   陈织不服,凭什么?   她跟他很熟么?   陈织天天给他甩脸色,膈应他。   他不声不响,照单全收。   ******   2、   日头落山,陈织踩着饭点回家,这几天跟朋友出去野嗨了,陈知笙带来的危机感被冲淡。   她哼着曲儿,一路蹦哒上楼,抹把额角的汗,决定先洗个澡再下去吃饭。   她和陈知笙都住三楼,三楼有个公共浴室,她自己房间里也有个,她原本用外头那个,公共浴室大,她用着舒服,陈知笙来了后,她就让给他了。   无意进去瞧了眼,陈织发现还挺干净整洁,除了某些地方多份他的用具,似乎没哪里不同。   过会,陈织从房间出来,拿着睡衣进了外头的浴室。   陈知笙上楼拿东西,浴室灯开着,以为是他忘关。   门没关住,他推开,眸色怔住。   磨砂玻璃内,暖黄色光晕倾落,映出具青涩又玲.珑的躯体,还有轻微的哼曲声,只一眼,陈知笙当即下了楼。   陈织出来的时候,发现外头门没关,有些奇怪,虽说里头她关了,但到底不放心,见到陈知笙在楼下,随口问,“刚你上过楼没?”   陈知笙专心看电视,没看她,摇头,声音轻轻,“没,我刚回来。”   当晚陈知笙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荒芜,她却是鲜活的,旖旎销.魂感,停在他记忆里很多年。   ******   3、   情况在陈知笙入学之后情况继续好转。   两人同届,陈织是文科,陈知笙理科,跟她有好感的人在一个班,于是陈织多了个去找张霖逸的理由。   陈织在文科A班,陈爸花钱塞进去的,她成绩一般,陈爸也没什么要求,家里不缺钱,养着她这么个宝贝女儿,烦事她开心就好。   起初她便以为陈知笙在理A也逃不开陈爸的功劳。   陈知笙轻易看透她那点小心思,没戳破。   怕他告密,陈织在她家里司机来接人前,把人堵在教学楼后面,她矮他一个头,却仰脸,面容神采飞扬、骄傲得不像话。   像冬日里枝头开得最盛的红梅,旁人不斗艳,她偏要剑走偏锋,引人攀折。   “陈知笙,你要敢告诉我爸妈我早恋的事,我跟你没完。”说着,她假意推搡他。   陈知笙站定不动,风目清亮,像面镜子,照出她的不羁与无理。   陈织没由来地心虚。   可这八字没一撇的事,算哪门子的早恋,陈知笙千万不要记恨她想整她的好。   转瞬,薄薄的唇角露出笑意,是他惯来的好脾气,“知道了,不会。”   周五,家里司机有事,陈爸叮嘱陈知笙好好看着陈织,按时回家,别放她出去野,陈知笙应下。   陈织回头拉下陈知笙衣角,让他凑过来听自己说话。   发育期,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在他鼻尖漫开,陈知笙敛下眼,似无察觉,弯下腰,把耳朵让给她。   “晚上我想跟张霖逸一起走,你们不是同桌嘛,你约他放学一起走好不好。”陈织怕他看不通透,又补充,“带上我。”   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像有星星。   陈知笙嗯了声,淡淡看她眼,“小织。”   第一次这么叫她,两个字滚过他舌尖,烫得他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什么?”陈织抬头,对上他恍然的眼。   他不语,陈织没放在心上,小声嘀咕句,心满意足跑回自己教室。   ******   4、   学校大,学生也多,他们文理分科后不在一栋楼。   方下课,陈织蹿到他们教室后门口,有人问她找谁,陈织指指陈知笙,下巴微抬,“我是他妹。”   学校里最开始的A班里的人文理相识的不少,可她在分科后才被塞进A班,原先理科班里,一个她认识的都没。   除了张霖逸,一进校就众星围绕的人。   几个男生看她眼,交耳几句,出来逗她玩,“陈知笙转学过来的,真是你哥?妹子,听你两这口音可不像。”   可不,陈知笙江南人,话虽少,开口却是吴侬软语,和他们这群北方大老爷们可不一样。   陈织挺爱听陈知笙说话,可为了表现出她一贯对他的恶劣,哪会跟他说这种事。   “咋,他南方长大的不行?”陈织嫌弃地瞥他们眼,嘴皮子利索,“一群大老爷们唧唧歪歪啥呢?”   男生们爆发出哄笑,陈织跟着笑。   陈知笙收好书包,见这场景,挤过人群,不动声色把她往楼梯口带,办公室在他们身后,没人敢再狂。   一个暑假,陈知笙又蹿高几厘米,陈织仰头看他,语气兴奋,“张霖逸呢?”频频探看他身后,却没人。   她淡色唇畔在他眼前张阖,陈知笙看几眼,移开目光,语气如常,“他马上出来,以后你在这里等我们。”   “为什么啊?”   “你们太吵了,班主任会过来。”   陈织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应下,却没能阻止她跟他们班后面那几个人混熟。   每次陈知笙出来,看见他们打闹,讲荤段子,心情都不太好。   在陈知笙的促成下,三人游正式上线。   陈爸看陈知笙表面上好像挺管得住陈织,索性不让司机去接他们,有意给陈织点自由,青春期的孩子,他也不想管太死。   知道这事最乐呵的就是陈织,以后她每天都有机会跟张霖逸近距离接触。   陈织不知道,陈知笙也格外高兴。   ******   5、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陈织靠着点小聪明,一贯挂在中游,不上不下。   她倒不沮丧,兴冲冲去问心上人,“张霖逸,你是不是又第一呀?”   张霖逸微怔,笑笑,“不是。”   “怎么可能?有人比你还厉害?”陈织半信半疑。   张霖逸抿抿唇,月下神情光风霁月,“你哥比我厉害,这回他第一。”   陈织诧异地看眼陈知笙,没说话了。   当晚陈爸知道这事,二话不说奖励陈知笙两张百元大钞,陈织一言不发。   陈知笙发觉陈织在跟他闹脾气,是在几天后。   替她倒果汁,陈知笙不小心溅到她裙子上,红色汁液渍在白裙子上,扎眼又难看。   陈织蹭得站起来,打开他递来纸巾的手,瞪他眼就走。   陈知笙愣在原地。   晚上,陈知笙敲响她房门。   安静等了会,没人理他,他再度叩响,白皙修长的指屈起,红木背景衬得手白如玉。   另一只手捏着方正的丝绒礼盒,手链安静躺在里面,链子上挂着颗星星。   上回他们出去玩,陈织看过好几眼,她存不住钱,喜欢的当即就买,那天没开口,陈知笙猜她是零花钱用完了。   陈织汲着拖鞋开门,语气很冲,“陈知笙你不要学习的吗?下回你还考不考第一了?”   陈知笙很聪明,反应过来,门已在他面前合上,礼盒收进口袋,他扯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   门后,陈织蹲下,抱膝,揪住翘起来的毛,神色懊恼。   月转星移,一墙之隔,今夜无人眠。   ******   6、   第二天,陈织起的早,陈妈看到拖拖拉拉的她破天荒没让人喊她起床,让陈知笙等,诧异看她好几眼,“今天咋了?起这么早?”   “我想从良好好学习不行嘛。”陈织嘴硬,反正陈妈不知道她跟陈知笙吵架了,她想怎么说怎么说。   话刚说完,陈知笙收拾好出来,看见她,诧异从眼底闪过,恢复如常。   陈织那点底气又没了,心虚瞧他眼,先他一步出了门。   她在门口等,门口有个死角,屋里人看不到。   站在墙边,墙上常青藤覆盖,她犯愁,手里不停揪叶子,揪秃一块。   陈知笙出来,看见她脚下满地碎叶,过去压住她手,“别扯了,墙要秃了。”   指尖无意擦过她细腻的手腕,如电流蹿过。   陈织不是听话的人,这回破天荒没跟他唱反调,乖乖收回手。   一路上,她不停偷瞄他,道歉的话卡在喉咙边,说不出来。   她真是坏脾气。   眼见到校门口,再进去就要分开走,分开走指不定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鼓起勇气,陈织拦住他,“哎陈知笙,你等等。”   陈知笙停住,垂眸望她,水润的眼里淌过条河,陈织没怎么去过南方,她要去过,肯定知道怎么形容他的眼睛。   一愣神,话又没说出来。   风牵过衣摆,陈知笙笑笑,从口袋里抹出丝绒盒,放她手里,“给你的,我先走了。”   陈织怔怔站在原地,盒子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看他背影渐远,什么话也说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说了,番外留评都送红包,请宝贝们免费看么么啾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城 10枚、lemon 3枚、南黎锦绣潇湘 1枚   ☆、飞光(二)      1、   “陈织,几点了, 看看时间。”沈星月手肘撞她腰, 政治课上得她昏昏欲睡,脑子里全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老冯还有完没完了,天天叨逼叨啥呢?”她小声埋怨。   陈织睨她眼, 左手晃给她看, “没带表, 自己回头看钟。”   细白的手腕上, 不见表, 只见一串银链。   陈织居然把她表摘了?惊了!   沈星月瞬间来了精神,左给她一个暧昧的眼神, 右给她一个戏谑的笑容。   老冯宣布下课,沈星月蹿了过去, 抓住她手腕晃啊晃,“老实交代, 哪个小朋友送的?”   陈织上课惯来戴表, 链子这些玩意, 没见她少带, 却不是出现在上课的日子。   收回手, 陈织神色不大自在, “没谁送的,我喜欢就戴了啊,咋地?谁还规定上课不能戴手链了?”   想到待会还要戴着它去讨好陈知笙,她就郁闷, 这两天陈知笙不知忙什么,早上起早,晚上又让她先回,刻意避她似的。   沈星月看她不对劲,敛了敛语气,“你不会真为情所困吧?”   “想什么呢?”陈织眸色嫌弃,“我一颗红心向着张霖逸,拿下他指日可待,我有什么可困的?”   捱到放学,陈织去理科楼堵人。   他从后门出来,见到她,步子微顿,“等我会儿,我去办公室交个东西。”   哎,没让她先走。   陈织弯弯眸,点头允他去了。   廊道里灯不亮,她在办公室拐角等他,陷在阴影里,陈知笙出来时,一颗圆润的脑袋瓜正对着他,闷得快发芽。   陈织眼前光再度变暗,抬头望他,又别开眼,嘴巴打结,拧巴成麻绳,憋了半天,伸出只手,杵他面前,“手链我带了,还挺好看。”   夜色太浓,视线所及之处大多是黑暗,陈知笙仍附和她,“嗯。”   陈织这才重新看他,试探问,“你不生气了?”   陈知笙微微点头。   往他胳膊重重一拍,陈织莞尔,笑得神采飞扬,“我就说嘛,我还以为你这两天故意小心眼躲我。”   陈知笙刚想说什么,张霖逸收好书包出来,看见他们便喊了声,陈织蝴蝶似地扑过去。   他身边空气倏尔安静。   月色冷清,三人影子横成一排,被拉长,斜到尽头。   陈织走在中间,嘴巴没停下来过,眸子里的光始终锁在张霖逸身上。   快到分叉口,陈织起了心思,“周末我们去图书馆自习吧,我决定了,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豪言壮语的宣誓方落下,两个男生对视眼,目露尴尬。   半晌,张霖逸道,“周末我们要参加数学竞赛的考试,可能没时间去。”   “啥?什么数学竞赛?”陈织懵逼,目光在他俩面上徘徊。   “年级里组织的,考过了可以开始参加培训。”陈知笙轻声解释。   约是被爱情冲昏头,她想也不想,问,“那我能参加吗?”   他们点头,张霖逸有几分犹豫,“但是……”   “那我明天去找老师报名。”   决定顷刻做出,同张霖逸分开后,陈织苦下脸,喃喃,“刚刚我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要参加劳什子竞赛,完了,我要死。”   她转脸,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问,“陈知笙,考试不会很难对不对?竞赛老师是个好人对不对?”   陈知笙默了默,如实相告,“老师是好人,但是考试不容易,这几天还有时间,你想去的话,好好准备一下。”   上下打量他几眼,陈织眼睛忽亮,“那啥,陈知笙,兄弟姐妹之间就该团结友爱友好互助对不对?”   陈知笙不说话,猜到下一刻她要说什么。   没等几秒,陈织扒住他手臂,“好哥哥,帮帮忙救救孩子吧!这几天给我突击补习一下行不行!”   “你为什么不去找张霖逸?”   陈织不察他话里一闪而过的低落,“那当然不行,他知道我是个学渣和我真的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学渣还是有区别的好嘛。”   她继续求他,眼睛扑闪,努力装得可怜却压不住眉间神采,“好不好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我追上他,我肯定先请你吃饭。”   陈知笙收回眼,轻声应,“好。”   ******   2、   翌日放学,补习开始。   大家都是抓瞎,不知道考试范围,陈知笙只能挑过去一年所学她不会的教。   找本辅导书,陈知笙让她自己看,陈织不大愿意,陈知笙没惯着她,“上课你都不愿意听,我现在给你讲,你估计也不愿意听,你又不笨,先看,看不懂的地方问我。”   大约是他那句你又不笨取悦了陈织,矫情几下,陈织老实翻书,陈知笙坐在她身边,笔尖滑过纸页,沙沙声不绝于耳,让她心跟着安静下来。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陈织念出声,笑,“陈知笙,这东西有点意思哎。”   专心没多久,陈织开始坐不住。   他笔一直没停过,陈织凑过去,看他,“你弄什么呢?”   温热与清浅香气一同袭来,她无所顾忌,颊边有几根发擦过他额角也不知。   陈织瞧了眼,“陈知笙,你写错字了啊,二次函数你写成二次数函了。”   陈知笙抿紧唇,默不作声将错字划条斜杠。   她随意翻翻,看出端倪,“你帮我整错题啊?”   “嗯。”放下笔,陈知笙正眼凝在练习抄上,余光却不住地偷瞄她,“有哪看不懂吗?”   陈织单手撑住下巴,离他远了些,陈知笙脑子里绷紧的弦略略松开。   “没,就觉得好无聊。”陈织叹气,“我lay了。”   气温还没转凉,衣服单薄,她手抬起,宽松袖口滑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细链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块手表。   察觉到他的目光,陈织放下手,甩甩袖子,不大自在,装模作样看眼时间,“快十二点了,咱们明天再继续吧,不然明天我起不来了。”   陈知笙将东西收好,略略点头,转身时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门合上,陈织瘫在床上,看眼表,猛地坐起,从盒子里翻出那条手链,纠结几许,还是放了回去。   她上课本来就不爱戴链子,没手表方便,昨天不过是为讨他欢心,讨好完,链子自然摘下。   可刚刚……他不声不响的模样,怎么看起来怪委屈?   困意来袭,陈织顾不得那么多,他要是介意,那也只能明天再说。   ******   3、   一早,陈织频频观察他神色,见他如常,心吞回肚子里。   转眼周末,陈织再加班加点开天辟地,落下的东西还是多。   看着陈知笙替她整理好的东西,陈织又起主意,“陈知笙,这回考试座位是不是不分文理科,随机排的啊?”   陈知笙点头。   “哎,求你件事,你答应我行不?”陈织一双眼不停转动,清澈明亮,比星星还好看几分。   “你先说什么事。”   “不行,你先答应我呗。”   “……”   犟不过她,陈知笙勉强应下。   陈织欢喜道,“要是咱两分到一个考场,我不会的,你让我看看行不?”   “……”陈知笙神色难看。   陈织又道,“我就只问你我不会的选择填空!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   “小织。”   陈织叽哩啪啦不停,压根没听见他的话,“求你啦,就这回,真的,我真的想跟你们一起进奥赛班。”   座位表出来,两人一对,竟然真分到一个考场,还是前后桌,陈织觉得这大概是天意,上天都要安排她跟张霖逸在一起。   做完会的题目后,陈织看眼卷面,没有大题,三十道选择填空空了八、九个,陈织检查过答好的题,觉得大部分她做了的应该都能对。   见陈知笙放下笔,陈织踢踢他凳子,他侧眸,瞥见她手势。   七。   选择题。   捏住食指,他敲了三下桌子,选C。   一来一去,陈织将卷面填满,担心陈知笙准确率太高,她故意改掉几个答案。   出了考场,陈织冲他笑得好看,“陈知笙,你真是个大好人,我爱死你了!”   张霖逸从隔壁出来,陈织跑过去,叽叽喳喳同他讲话。   陈知笙始终一言不发。   ******   4、   成绩公布那天,陈织兴冲冲去看名次,张霖逸第一,她弯弯眸。   继续往下看,一路下去,第四十名才是陈知笙,陈织找到自己的,五十一名。   奥赛班就录五十个人。   她沉下脸,拔腿往办公室跑。   卷子刚分出来,要拿到各班下发,拿卷子的人跟她认识,陈织拦住她,扯个借口,找到陈知笙和她的卷子。   看完,她忽然了然。   “怎么啦陈织?”女生问她。   陈织勉强露出个笑,“没事,这两张能直接给我吗?反正也要发下来的,另一个人我认识,我等下给他。”   女生没多想,应下,“那行,你记得给啊。”   陈织找到陈知笙的时候,刚打上课铃,陈知笙从办公室出来,意外撞见,两人都站在原地不动。   廊道里没了其他人。   手里那两张纸热得发烫,陈织眼眶跟着发热,看也不看他,揉作一团扔向他,“陈知笙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不想让我跟他一起,你就故意把我问你的全做错了!”   她问他八道题,陈知笙恰好全错。   哪有这么巧的事,陈知笙那么聪明,她才不信。   陈知笙神色不变,欲开口解释,陈织已一溜烟跑没影。   ******   5、   她走回班级,神色落寞。   沈星月本想跟她说话,见她这样,憋住,下课才说,“陈织你厉害啊,刚学委说数奥报名的人太多了,多录十个,你不五十一么,刚好进去哎,小样,你都能跟张霖逸一起上课了,干嘛还一副如丧考批的样子。”   “……?你刚说什么?”顾不得沈星月乱用什么成语,陈织愕然抬眸。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千万不能作弊,作弊害人害己,陈织反面教材,陈知笙会好好教她,宝贝们千万别学 - 番外留评都送红包,请宝贝们免费看么么啾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 - 焰崽新文入v了,宝贝们快去看! 《可以跟你睡觉吗》文/朕的甜甜圈 文案: 温别签了三千万版税合同的第二天,被人绑架了。 绑到了K.T酒店最高层的江景套房。 等酒劲过了,男人睁开眼,温文尔雅地摘下金丝边眼镜,好脾气地问道,女士,请问您哪位? 谢小延抱着枕头站在床边,恭敬递上厚厚的信封:这是报酬,帅哥,你能跟我睡一晚吗? ——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做之前那个梦,肝!出!更!新! 温别思考了两秒钟,提起她衣领,把她和信封一起丢到了门外。 * 后来谢小延上新闻了。 狗仔在酒店门口蹲守到K.T洁身自好的太子爷……房间里进女人了!!!! 网上各类消息满天飞,关于无业游民谢小延如何积极奔走在傍金龟婿第一线的故事,谢小延自己看了都叹为观止。 不久后,知情人爆料却口径相反且一致: ——谢小延?她奔走在傍男人第一线? ——她积极奔走的是讨打第一线。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小青 10瓶、summer 1瓶   ☆、飞光(三)      1、   陈织觉得自己大概遇到了克星。   接连两次受挫,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尽管这两回都是她先惹得事, 可以前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她性子莽撞,惯来无法无天,误会人撒错气的事一只手数不过来, 但她哪回这么百般纠结过。   突然增加的名额, 定然不是老师一时兴起, 动动脑子也知道是谁干的。   想到下午她还拿卷子扔他, 陈织蹲下身, 懊恼揪住头发,她到底是哪个品种的猪啊。   不好意思再去找他, 陈织破天荒没上楼,守在一楼楼梯口眼巴巴望着。   理A认识她的, 下来看见她,不停揶揄, “陈织, 今天不上楼找你哥啊?”   陈织假笑, “不去, 今天累了, 不想爬楼梯。”   等的人姗姗而来。   张霖逸先看到她, “你今天怎么在这儿等?”他还以为她有事先走了。   闻言,陈知笙望过去。   两人对视眼,不约而同移开目光。   张霖逸嗅到不对劲,各觑他们眼,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   “没。”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陈织憋着气用余光瞧他,瞧见他似和平时无异,腮帮子鼓得更厉害。   话音落了,没人说话,气氛陷入诡异的怪圈。   张霖逸与他们分开后,两人停下脚步,细长路灯立在路旁,照得脚底一片光亮,陈织只觉无所遁形。   在他面前,所有的不好都被展露。   清泠少年音响起,带着江南水乡的柔软,“小织,你可以进奥赛班了。”   “我下午知道了。”陈织抬头,望他眼,“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说了你就会打消你的心思吗?”清隽脸上露出笑意。   “那是我的事,你不说就是你的错。”话出口,陈织开始后悔,暗中不停唾弃自己,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又在他面前胡搅蛮缠。   陈织敛住眸,叹气,“下午的事,对不起啊。”   “没事。”陈知笙顿住,她低头,发顶的旋儿恰被他纳入眼底,“小织,作弊不对,你以后别这样了,你不能一直靠别人。”   他太过认真,认真到语气让陈织面色微红,“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小织。”他语气微重。   陈织略有不耐,“我保证,下不为例,骗你我就是小狗。”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这事儿你不许告诉他啊。”   陈知笙眼底那点轻微的欣喜瞬时消亡。   ******   2、   进了奥赛班,陈织后知后觉明白自己一时冲动带来多大的麻烦。   她本身对成绩没太多要求,勉勉强强过得去就行,上完高中,她大概率要出国,用她爸的话来说就是,反正也不差这点钱,让你出国镀个金以后好凑活过日子。   这下给自己招个大麻烦,周末跟那些数字曲线斗智斗勇,头发掉得快不是她自己的了。   沈星月看她埋头不动,推推她,“别睡了,等下老冯的课,让他看见了又得拿你开刀。”   陈织苦着脸抬头,“我好苦,我太苦了,爱情让我尝到了生命里最大的苦涩。”   “……?你学疯了?”   “差不离了。”   陈织挺直腰,突然来劲,“我不管,周末我一定要出去撸串,你去不去?”   沈星月想想,周末没什么安排,点头应下。   “那行,回头我再问问张霖逸他们去不去。”   沈星月想反悔了,陈织睨她眼,瞧不上她这吃了苍蝇的表情,“怕什么呢你?陈知笙也去,你不是唯一的电灯泡。”   培训完,陈织箭步冲回家,洗澡画眉毛抹口红一气呵成,化妆是跟陈母学的,陈母觉得女孩子爱美也没什么不对,只要她平时别心思尽画在这处,陈母不大管她。   她收拾好,手里拿着两只香水小样出来,撞见陈知笙,招手,“哎陈知笙你过来下。”   左右手腕各喷点,陈织扬起手,“你闻闻,看哪个好闻?”   陈知笙目光落在她张阖的红唇上,陈织复问了遍,他才回神。   香气溢开,盖住她身上原有的气味,陈知笙轻轻皱眉,陈织捕捉到,有些紧张,“咋了,不好闻啊?”   他摇头,“不用香水,你这样就行。”   陈织半信半疑,“真的?”   “过犹不及。”陈知笙神色淡淡。   “好吧。”陈织又挑刺,“陈知笙你下回多说两个字不行啊,还给我整起成语来了。”   冲他摆个鬼脸,陈织溜回房间挑衣服,错过他眼底温柔。   那抹张扬的唇色从眼前闪过,陈知笙笑笑。   ******   3、   约好地方,几人陆陆续续到达。   陈织和陈知笙前脚刚到,沈星月和张霖逸相继出现。   张霖逸和沈星月分科前在一个班,两人尚算熟络,倒是陈知笙,沈星月还是私下头一回接触。   沈星月偷偷问她,“陈知笙你亲戚?你们家基因还挺好。”   陈织嫌弃看她,“想什么呢?姓陈的就是我亲戚啊,我跟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你别乱说。”   “那他跟你什么关系?”   “……”陈织沉默,这……她还真不知道。   “哎你管那么多干嘛,点吃的吧。”搪塞过去,陈织眯眯眼,回头她得私下问问她爸。   陈织虽然是个地道的北方人,却不吃羊肉。   张霖逸点的时候,沈星月和陈知笙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你们不吃吗?”张霖逸不解。   沈星月看向陈织,陈织摆摆手,“没事儿,你点吧,我不吃羊肉,等下让服务员分开来放就是。”   互相谦让番,张霖逸拗不过陈织,点了小把,递单子时特意交代几句服务员分开来放。   抵不过周末人多,分开来也不小心有两根混入其他肉中,陈织不幸中招。   咬了口,陈织拧着神色吞下去,想也不想递给陈知笙,“你吃不吃,我拿错了,这羊肉。”   她神色惨兮兮,吃了黄连似的,连喝好几口水,舌尖那股怪味压不下去。   陈织没多想,两个人关系好转后,有回在家吃饭,陈妈煮了茶叶蛋,她不吃蛋黄,剥了就放在小碟子旁边。   陈知笙见了,夹过去,表情没什么变化,“以后不吃的都给我。”   陈知笙接过,挑两串烤茄子给她,“吃这个,压压味道。”   两人动作自然,行云流水,落在旁人眼里,心里生出几分异样。   陈知笙去结账,他们在外头等。   沈星月见机,使个眼色给她,直接溜了。   难得的独处机会,陈织心里美得不行,矫情一点来说,就是在张霖逸身边,空气都变得更好闻。   张霖逸垂眼,侧脸线条流畅,他五官不算多么出众,却胜在气质好,人都没张开的年纪,直显鹤立鸡群。   不知想什么,他忽而开口,“你知道上周小测,陈知笙是第二吗?”   “啊?那谁第一啊?”陈织懵逼,怎么突然说起学习了。   “是我,但是…”   “真的嘛!张霖逸你好厉害!”转折没听完,陈织星星眼已上线。   张霖逸过了会,道,“你有机会的话,可以回去看看陈知笙的卷子。”   说完,张霖逸看眼她身后几步远的少年,语声未停,“我还有事,先走了。”   “啊?你就走嘛?”   不给她挽留的机会,张霖逸转身离去。   ******   4、   呆在原地,陈织小老太似的不停叹气。   陈知笙过来,她也没发觉。   听她叹完第五声气,陈知笙递给她颗陈皮糖,“回家了,别叹气了。”   陈织指尖微动,撕开糖纸,舌尖顶顶糖珠,酸甜的味道卷过味蕾,“对了,上周你们是不是小测了?”   说话得有技巧,张霖逸不会没事跟她提考试,他提了,必然有猫腻,她便得旁敲侧击的试探。   陈知笙点头。   “你第几啊?”   “第二。”   “为什么?这回题目很难?”陈织似不经意问,上回他第一,甩第二的张霖逸二十几分。   “还好,有几题粗心算错了。”陈知笙面色不改答。   陈织没再问,陈知笙视线垂下,凝住她,没看见她眼里露出欣喜。   到家,陈知笙以为这事算揭过,谁知陈织又来兴趣,“让我看看你卷子吧,让本大爷看看学神陈知笙粗心错了哪些题。”   拔出钥匙,陈知笙手微顿,“卷子没带,放学校里了。”   “真的?你不纠错吗?”清澈眸子的光太灼热,他犹豫不过一秒,陈织笃定道,“陈知笙你骗人,你肯定带了。”   他不会说谎,在她面前更甚,一秒的犹豫足以说明事实。   陈知笙房间里边布置跟她房间没什么区别,不过少个衣帽间,他房间基色的蓝白为主,她的粉白而已。   隐约觉得自己大概抓着他什么把柄了,陈织面上有些得意,催他,“你快点,再拖就好晚了。”   “去睡觉吧,小织。”   “那不行。”陈知笙的把柄,她怎么能放过。   “……”   一套卷子六科。   她只看得懂语数英,找到他错题,粗略扫过,陈织唇畔笑容渐而消失。   “陈知笙,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粗心错的?”陈织双眼定定凝住他。   陈知笙抿住唇,缓慢点头。   “你当我傻逼呢?我都不会错的题你粗心大意错?还错的刚好是第二?”女声骤然拔高。   避过她问题,陈知笙只道,“小声点,你爸妈睡了。”   深吸口气,陈织又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上次经验在前,陈织觉得陈知笙故意算分,考成第二并非无稽之谈。   陈知笙沉默。   “是不是因为我之前对你发脾气,你就把第一让给张霖逸了?”无法描述的酸涩在她心底散开,陈织不明白,怎么有这样的人。   他撩起眼,与她四目相对,薄唇微动。   卷子落地,陈织望他,“陈知笙,你是不是猪啊?”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留评都送红包,请宝贝们免费看么么啾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   ☆、飞光(四)      1、   “是不是因为我之前对你发脾气,你就把第一让给张霖逸了?”   他撩起眼, 望她, 唇畔吐出个字,“是。”   简短清晰的回答入耳,陈织描绘不来心情, 怔怔与他对视, “陈知笙, 你是不是猪啊?”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明明委屈的是他, 陈织却觉鼻酸,“你这么大度干嘛不做得再像样点?第一你也能让, 你说你是不是猪?”   她骤然停下,深吸口气, 心尖五味陈杂。   陈知笙不语。   为什么不做得再像样点呢?   因为他是故意的,陈织希望张霖逸获得最大荣光, 他让, 可他又坏心眼地让张霖逸看出端倪, 陈知笙偶尔会觉得自己卑鄙, 可他偏甘之如饴。   有些事, 最好不过心照不宣。   静默蔓延开, 陈织吸吸鼻子,约是情绪稳定下来,看他的瞳孔光彩微黯,“下次不要这样了, 我说真的,上次我说的气话,我道歉,我不该那样说话。”   身体力气被抽空,陈织跌坐在椅子上,重复,“陈知笙,不要再这样了。”   光影折射,在她面上落下道光斑。   陈知笙走到她面前,蹲下,忽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小织,你也不能这样,好人坏人都让你做了。”   过线的亲密举动,陈织只看他眼,抿紧唇,半晌开口,“对不起。”   浅浅笑意从他唇角漫开,似雨滴落在湖面,她能清晰看到涟漪荡开。   “去睡觉吧,晚安。”   ******   2、   撕开包辣条,沈星月递到陈织面前, “吃不吃?”   昨晚没休息好,陈织神情恹恹,捻根放嘴里,嚼蜡烛似的。   两个人聊天打屁,东扯西扯,沈星月无意提起三个字,让她瞬时回神,“陈知笙怎么了?”   沈星月看她眼,眼神古怪,“我说他长得比张霖逸好看……”   脑海里闪过两张面孔,陈织想也不想,“他两都不是一个类型的,怎么比?”   “陈织。”沈星月喊她。   “咋?”   “你是不是发烧了?烧坏脑子了?”   “……?”陈织忽而目露凶光,她给她说啥呢?   “要以前,我夸别人比张霖逸好,我现在应该已经被你按在地上摩擦了。”沈星月咽咽口水,解释。   陈织一怔,意识到自己的异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表情不对,沈星月主动给她找台阶下,“哎别想了,毕竟陈知笙颜值多能打大家有目共睹,你说不定潜移默化受影响了。”   转过这个念头,陈织点头,颇为认同,果然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洗脑也强得一批。   ******   3、   理A这周小测成绩下来,陈织第一个问的竟不是张霖逸。   后排男生装模作样看窗外,“今天没下红雨啊,陈织你怎么不问你的张霖逸了?”   陈织皱皱眉,踢他脚桌子,“扯什么皮呢?快说陈知笙是不是第一?”   “是是是,你哥可牛了,张霖逸这回又被他甩了二十几分。”男生叹口气,“张学神一世英名要不保了。”   小测卷子不完整,总分只有正规考试的三分之二,这种情况下,一二名分差如此大,不奇怪他会说出这种话。   悬起来的心吞回肚子里,张霖逸出来时,陈织悄悄观察他神色,没见他有不高兴的迹象,便没主动提起这事。   周末,数竞培训。   陈织早上起晚,带着陈知笙一起迟到,张霖逸给他们占的两位子全在右手边。   不便再惹人注目,陈知笙先进教室,坐在陈织平日的位子。陈织撇撇嘴,心里叹口气,没说什么,老实在他身边坐下。   上了会课,陈织不安分起来。   他们做第一排,陈织余光瞧不见张霖逸,又不好跟陈知笙交头接耳问张霖逸再做什么。   思忖几许,在草稿纸上左下方写行小字,陈织推过去。   「他在干什么?」   陈知笙看眼,提笔写,「听课。」   她就知道。   过了会,草稿纸再被推过去。   「你看看人家,那么认真,不能因为考赢他一次两次就骄傲,知道吗?」   陈知笙没看完,陈织拖回去,补上句话,「心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陈知笙,千万不能骄傲,知道不?」   读完,笑意在唇角漫开,陈知笙回她,「我是因为谁开小差的?」   嘿,小样,还甩锅给她,陈织来了劲,刚准备好好教他做人,数竞老师忽点她名,“陈织。”   “到!”条件反射嚎出一嗓子,静过三秒,教室里发出阵哄笑声。   陈织什么人,这点小场面她还不放在眼里,回过神来,自然起身,坦荡与老师对视。   “这题你上来做。”数竞老师淡淡道。   “……”看完简短的题目,陈织沉默几许,老实巴交回,“那个……老师我不会。”   竞赛真不是人学的,题目长度与难度成反比。   仙女落泪。   数竞老师神色不改,“陈知笙,你来。”   陈知笙跟着起身,他个子又长高些,暑假陈织还能到他肩膀,这回只到他胸口了。   “我也不会。”陈知笙说得坦然,底下同学目露惊色。   数竞老师目光滑过他们,不冷不热,“张霖逸你呢?”   张霖逸看他们眼,点头,上去接过粉笔,刷刷把解题思路写了。   趁着间隙,陈织丢给陈知笙个眼神,看吧看吧,我叫你不要骄傲,丢人了吧。   陈知笙轻笑,丢人算什么。   张霖逸回到座位,数竞老师把他的思路简单讲解过后,再cue到两人,“以后上课就好好听课,有事下课再说。”   双陈毫不羞愧地点头,异口同声,“知道了,老师。”   课间陈织去小解,洗完手出来碰上几个男生。   跟在他们身后,陈织无意去听他们谈话内容,架不住他们声音大。   “我看还是张霖逸更厉害,平时就没看到过有他不会做的题。”   “那可不,陈知笙长得就娘们唧唧的,哪比得过我们纯正的北方汉子。”   什么逻辑怪,人长得好看就叫娘们唧唧,没法出题就比不过北方人……陈织怀疑他怎么考进来的。   “喂,你们说谁娘们唧唧呢?”陈织冷不丁开口。   男生回眸,吓一跳,见是她,放下心,“陈知笙啊。”   大家私下都在传陈织跟陈知笙关系不好,传言之前不知道因为什么事,陈织当场撕了陈知笙卷子,没给他好脸。   陈织扬唇笑开,唇珠嫣红,霎时好看,男生越发放心。   她说出的话却让他脸色渐而难看,“你妈没教过你没事不要背后乱嚼别人舌根吗?长舌妇?嚼多了小心舌头捋不直。”   “说别人长得娘们唧唧,那有没有人说过你你长得有碍观瞻最好不要出门呢?背后攻击别人长相,你酸不酸?你现世柠檬精?”   气氛不对,另一个男生劝架,“别吵架别吵架,别为了个关系不好的人吵架。”   “我跟谁关系不好?”陈织掀起眼皮。   “陈知笙啊,上回你不还落他面子了么?”   “……”陈织看傻子似的睨他,“哥,你们消息太滞后了,可以更新一下了。”   穿过几人,陈织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依旧笑眼盈盈,“下回再让我听到你们背后说他,以后小心哦。”   几人脸色变得难看,陈织家里有权有势,她可以胡作非为,明着暗着折腾人,他们却不能,事情闹大,记了过,没人能帮他们抹去污点。   出了口气,陈织准备欢欢喜喜回教室,脚拐过去,险些撞见人。   面前那人笑得可不好看,恰是陈知笙。   陈织眸色微转,抬起下巴,“你都听到了?”   “听见了。”陈知笙轻轻笑开。   “我厉害吧?”陈织摇摇脑袋,眼里得意之色飞出天际,头上似长出两只角,一晃一晃。   那么飞扬跋扈的人,他却觉可爱。   “厉害。”   “那就对了。”陈织拍拍手,甩开本不存在的灰,阴测测地威胁他,“以后千万别惹我,不然今天的他们就是明天的你。”   “不让别人说我,你自己来说我?”陈知笙凝眸,“小织,你又不讲道理。”   “对啊,我就不讲,你拿我有办法吗?”陈织越笑越开心,“我就喜欢你憋憋屈屈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她眼角微扬,说完,利落转身走了,嘴里小声念叨,“这人什么破习惯,还听墙角,还好本大爷我一身正气无人能敌。”   立冬已过,她身影滑过廊道,阳光落在人身上,却是乍暖。   ******   4、   临近期末,陈织日子越过越苦,她错了,以前插科打诨的苦果全报在而今。   沈星月见她黑眼圈垂到下巴上,不解,“你真洗心革面了?”   “不然呢?”强打起精神,陈织继续与学习这小妖精斗智斗勇,“他们都那么厉害,我不跟上,多丢份子啊。”   落下太多,一天二十四小时掰成四十八小时也无用,陈知笙看不下去,主动提出帮她补习。   陈织乐得学神引路。   “小织,语文英语笔记在你那吗?”陈知笙翻书包,没找见。   “小织…”他回头,声音徒然放轻。   陈织趴在书桌上,脸压住手臂,挤出圈软肉,嘴巴微微张开,呼吸悠而绵长。   褪去一身刺的刺猬,会比此刻的她柔软吗?   陈知笙凝住她饱满红润的唇珠,在旎念升起前,猛然别开眼。   等了会,不见她转醒。   陈知笙推开椅子,拉开两扇相对的房门,躬身,将她打横抱起,陈织眉头微蹙,陈知笙以为她要醒,正想如何解释,谁知在他怀里动了动,寻个舒服的姿势,再睡过去。   陈知笙哭笑不得。   他刚出去,温柔视线从她面上移开,不经意抬头,直直撞上陈爸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嘴炮女孩x心机boy,就问你们甜不甜 莫名搞的我也有点喜欢这对辽_(:з」∠)_ - 番外留评都送红包,请宝贝们免费看么么啾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公子与酒 1瓶、是但啦 1瓶   ☆、飞光(五)      1、   两人对视眼,陈爸摆手, 让他将人放下再说。   贴在颊边的热度消失, 陈织眼掀开条缝,清隽好看的五官在面前放大。   她闭上眼,滚了滚, 缩进被窝, 含糊不清的语声从唇畔吐出, “陈知笙, 你笔记还在我那儿。”   裹成条虫的陈织再没动静。   陈知笙凝视她许久, 退出去。   “她睡了?”陈爸没探头看,目光锁住他, 饶有兴趣。   摸不清陈爸的态度,陈知笙话更少, 点头,喊完陈叔一个屁也不放。   陈爸笑笑, 给他比个手势, “跟我下去喝两杯?”   陈知笙应下。   酒是白的。   陈爸自顾自给自己满上, 嘬了口, 连连咂吧嘴, 倒杯给他, 陈知笙接过,喝了点,眉头拧成麻花。   瞧见,陈爸噗嗤笑出声, “你这性格可追不到那小丫头片子。”   三棍子打不出一闷屁,陈织起初对他印象不好,尽管后来态度好转,但这样再想让她动别的心思,难咯。   心事被窥探,陈知笙不免局促,面上虽不显,眼神透露出几分不安,被陈爸捕捉到。   单看陈知笙这人,陈爸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带到自己家来,他成绩好,年纪小却看着沉稳,安安静静不说话时,站在那里也能让长辈心生好感,但跟自己女儿的事,他还得再瞧瞧。   “你们小孩子的事,我和她妈都不太管,别闹太大就行。”陈爸拉长语调,有意点拨他。   陈知笙望他眼,唇角掠起弧度,“谢谢陈叔。”   “谢什么,臭小子。”陈爸掌落在他肩膀上,有力极,“行了,上去睡觉吧。”   合上门,陈知笙长舒出口气,松开手,掌心处濡湿一片。   ******   2、   高二文理科同一天考完,陈织涂完英语答题卡最后个空,偏头望窗外,鹅毛大的雪纷纷扬扬,落满地。   屋檐树梢,白雪覆满。   陈知笙在南方长大,铁定没看过这么大的雪,廊道外栏杆上已经积了层,陈织背上书包,手碰碰冰碴子,心里生起坏主意。   刚团好个球,沈星月找到她,“陈织你在干什么?”   陈织下意识将雪球藏在身后,架不住沈星月眼尖。   瞥见她手里东西,上下打量过陈织,沈星月眯起眼,不怀好意道,“说,你准备去整谁?”   没劲,被人发现了。   陈织撇嘴,雪球露出来,没好气看她眼,“还能谁啊,陈知笙呗。”   雪球小小一团,刚好藏在她手心里,沈星月看几眼,偷笑,“你咋那么焉儿坏呢?”   “咋?要不要一起?”陈织一门心思拖她下水,“你搞张霖逸,我搞陈知笙。”   “我搞张霖逸,你舍得啊?”   乜她眼,陈织嗤声,“你懂什么,你不搞他,本大爷怎么英雄救美?”   “行吧,到时候出意外了你别怪我。”   陈知笙两人刚从考场出来,并肩而行,殊不知暗里被已经被两坏家伙盯上。   他侧眸望天,雪光映在两人身上,泠泠如玉,怪好看,不少女生回头望他们。   “陈知笙!”清亮女声穿透人群,直直撞入耳。   他回头,衣领被扯开,大团雪落在身上,没看清来人,刺骨冰凉激得他眼底升起恼意。   陈织见他脸色不对,反手抓住沈星月,“完了,沈星月快跑!”   不带停地一路跑到学校附近小公园,沈星月甩开她手,“别跑了,再跑我要没气儿了。”   陈织目露尴尬,“没事吧你?”   “没事没事,让我歇会儿就成。”沈星月一屁股在路墩子上坐下,“刚干嘛呢?我都没扔出去,你就拉着我跑。”   低年级学生早放寒假,附近一片学区房,公园里不少小孩在玩,三三两两成团打雪仗。   陈织想起方才他的眼神,叹气,“他好像生气了,完犊子,我今天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星月频频点头,“换我我也不乐意,高高兴兴考完试,被人喂一身冰碴子,你试试你能乐意不?”   哀叹声,陈织心生悔意,捂住脸,“别说了,待会我瞅瞅他脸色,再看怎么办。”   约过了一刻钟,视线里出现两道颀长的身影。   推把沈星月,陈织咬唇,“你先去,我跟你后面?”   “……?”沈星月见鬼似的瞧她,“不应该啊,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陈织装作没听见她的奚落,继续推她,“快去快去,别说了。”   两人尚在闹,那边已经过来。   陈知笙眸光落过来,淡声喊她,“小织。”   “……”陈织嘴角下垂,“在。”声音有气无力。   走到他面前,陈织低头夹着尾巴,不敢看他。   后脖子忽伸进来只手,冰得她头皮发麻,陈织往后跳,躲始作俑者的手,陈知笙牢牢按住她,冰得她求饶,“我错了!陈知笙!不闹了不闹了!”   闹了通,两人都在喘气。   映满雪光的丹凤眼看向她,笑意从他唇角浮现,冰天雪地,他却突然活色生香。   陈织猛地别开眼。   “下回你还敢不敢?”陈知笙轻笑问她。   憋屈劲上来,晃晃头,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陈织看眼脚下的雪,蹲身捞起一把,看也不看往他身上甩,“我错了,但我死活不改。”   她扔完就跑,嘴里大叫,“沈星月救命啊,快扔他!”   混战开始,张霖逸没能幸免,被迫加入战斗。   几回下来,蹿得最灵活的陈织一个雪团没捱,也不知是不是陈知笙有意放水。   陈织看着他满身雪,哈哈大笑,“小样儿,你还敢弄我,我打过的雪仗比你吃过饭的还多好嘛!”   话音未落,空中滑过团东西极速向她奔去,陈知笙眸色微变。   再回神,陈织被拉在人胸前,眼前光影被遮住,她愣住,干啥呢?   “咋了?”   陈知笙松开她,来不及回答,陈织瞧见地下雪团里裹住的石子,还有旁边几个呆住的小孩,登时怒了,“靠,谁家小兔崽子这么阴损往里头塞石头啊?”   陈织拉过他,“你没事吧?没砸坏脑袋吧?”   见他摇了头,陈织放下心,步步走向一旁几个不敢说话的小孩,眼神凶巴巴,“说,刚谁干的?”   小孩们互相看眼,各自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不约而同伸出根小指指向最旁边的胖墩儿。   陈织眸色更凶,“谁教你这么干的啊?你知不知道这样要是砸到人真的会出事?出事了你能负责?”   胖墩儿没被人这么凶过,嘴巴一瘪,作势要哭。   怕引人误会,沈星月上来拦住她,“你别这么凶,张霖逸还在呢,他看见多不好。”   陈织瞥她眼,神色微顿,还想说什么,沈星月又道,“陈知笙也没事,小孩子不懂事,你跟他好好说话,咱们文化人,讲道理。”   火气下来些,陈织怒色稍敛,看向胖墩儿,“下回不能再这样了,知道不?”   胖墩儿委屈巴巴点头。   陈织又道,“去,给你刚砸中的哥哥道歉。”   胖墩儿捏着手指,老实过去,大眼里裹了水汽,“哥哥,对不起。”   陈知笙蹲下身,跟他说了几句,声音太小,他们没听见。   胖墩儿冲他点点头,看眼方才凶他的人,犹犹豫豫,走过去。   及她腰的小胖墩拉她衣袖,“姐姐,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见他唱戏似的转来转去,沈星月憋不住,笑出声。   陈织嫌弃看她眼,怎么这么傻,好在胖墩儿反应让她还满意,那点火气便散去。   沈星月眸光在双陈之间转过,神色忽而微妙。   陈知笙这人,心还挺黑,只言片语,借着惹人生气的小胖墩就把生气的人哄好。   同样目睹一切的张霖逸,没再说过话,雪在他掌心化成水方觉察。   ******   3、   过年,陈织跟着陈母回南城探亲,问过才知道陈知笙就从南城附近一个小镇来的。   “你要不要也回家看看?”陈织猛然想起,陈知笙来他们家这么久,还没回过家。   陈爸听见,目光转向他,“你要回去吗?”   陈知笙没应,问陈织,“你想去?”   陈织栽栽脑袋,“去呗,就当去玩。”   回陈知笙老家一事定下。   他们开车过去,到个古镇停下。   天黑,陈织睡醒一觉,发现到了。   不似北国漫天白雪,南方还残留着几分苍翠,却不耐气温低,短短的冰棱从屋檐倒垂悬下。   推开陈家门,灰尘扑面而来。   陈织微讶,“陈知笙,你家怎么没人?他们都去走亲戚了吗?”   陈爸陈妈对视眼,把东西搬下车,开始收拾东西。   南方下完雪容易放晴,夜晚没什么云,月色照下来,落在结了层薄冰的河面上。   陈知笙望着两旁栏杆,温和的嗓音总算找到了归处,“夏天来的时候,这里可以划船,那种乌篷船,很小一只,你见过吗?”   “看电视的时候看到过。”陈织点头。   她眼里好奇太炽热,陈知笙叹出声气,白雾从他嘴里冒出,很快又散开。   “小织,我家人都去世了。”   这个答案显然超出陈织的意料,她张着唇,说不出话,怎么会是这样。   “都是癌症,从我爷爷开始,他们都得不同的癌症去世了。”   小镇叫陈家镇,镇上的人大半姓陈,陈爸就从这出来的,陈爸和陈知笙父亲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后来两人考大学考出去,成了镇上唯二两个大学生。   陈爸家里人少,父母去世后,渐渐不再回来,陈知笙父亲却不行,两老罹患重病,他无法,辞掉工作,带着妻子和陈知笙回到小镇照顾长辈,却阻止不了他们的离世,再然后,就是他们自己。   陈织不记得曾经谁跟她说过,家里亲人容易得癌症的人,自己是会有影响的。   念头说出,她怔怔问,“是这样吗?”   陈知笙淡淡摇头,“我不知道。”   冰面泛出清冷的光,吸进她瞳孔里,陈织忽抬手,扣住他手腕,一字一句认真极,“陈知笙,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陈知笙却没由来地想——   万千星河不及此刻她眉间山光水色。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癌症的事是真的,我身边有同学家里人就是这样,特别可怕_(:з」∠)_ - 番外留评都送红包,请宝贝们免费看么么啾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光 10瓶、公子与酒 1瓶   ☆、飞光(六)      1、   床是老式的木床,木架子, 夏天挂着的蚊帐没撤下, 陈妈收下来时,顶棚积层厚灰。   两间房,陈织和陈妈住, 陈知笙跟陈爸睡。   刚开始陈织尚觉新奇, 爬上去床吱呀吱呀晃, 躺久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   床太硬, 不是她矫情,没睡过木板子的人, 突然碰到,真容易失眠。   第一声鸡鸣响起, 窗外仍是化不开的墨色,抵不住困意, 陈织模模糊糊睡过去。   陈妈体谅她昨晚没睡好, 早上没喊她。   再睁开眼, 已是日上三竿。   皮肤触到空气, 忍不住打激灵, 陈织冻得一点睡意也无, 南方的冷真是刺骨钻心的冷,还没暖气,陈织愈发同情陈知笙。   麻利套好衣服,撞见陈爸坐在大堂里跟人唠嗑。   陈爸见她起来, “醒了啊?小懒猪。”   皱眉喊他声,陈织溜没影,还有人在呢,她不要面子的嘛。   陈织扛着冻洗漱完,瞧见厨房有火光,钻进去,陈知笙正在烧火。   老式土灶砌在墙角,陈知笙坐在长板凳上,身后堆满柴枝。   “哎坐进去点,让我烤烤火。”脚尖踢踢凳子,陈织脖子缩着,手藏在口袋里,冷得不行的模样。   陈知笙笑笑,屁股往里挪,再往里头送进根柴。   感知到热源,陈织迫不及待掏出手,小脸凑在烧火口前。   怕她被火燎到头发,陈知笙将她往后拉,“别靠那么近,小心火。”   陈织搓搓手,哈口气在掌心,侧头看他。   火光映在两人面上,他们不约而同在各自瞳孔里,望见自己随火光跳动的倒影。   要吐出的话僵在唇畔,陈织觉得,左侧心房,好像莫名被什么击中了一下。   看她张嘴半天,陈知笙问,“你要说什么?”   陈织收回视线,“啊…那个,你要不要我帮你一起?”   干柴折断声迸发在耳畔,陈织想不明白,怎么五感突然变得这么敏锐。   “不用,你烤火就行。”陈知笙跟着移开目光。   “哦。”   “陈姨说你昨天没睡好?”   不知是他发问声太轻,还是她神思恍惚,她反应总是迟钝。   想半天,她点头,嘟囔道,“床板好硬,睡得我浑身疼。”   陈知笙发笑,“现在还觉得好玩么?”   啧,这人,咋肥事?还笑起她来了?   下巴一扬,陈织作势要掐他,“陈知笙你翅膀硬了啊?还敢笑我?”   影子投射在暗黄墙壁上,配合她动作张牙舞爪。   陈织余光不经意扫到,来了兴致,兴奋拍他肩,“快看,我像不像怪兽?”   瞧过去,陈知笙发笑,“像傻子。”   “……?”   “想吃烤地瓜吗?”见她要发作,陈知笙识趣地转移话题。   “有嘛?有的话咱们弄两个试试呗。”烤地瓜这玩意在北方不新奇,陈织便不大感兴趣。   他前脚将地瓜丢进灶火里,陈妈后脚提着菜篮子进来,看见角落里并排坐着的两人,“小织你在这儿干嘛呢?快出去,别给人添乱。”   陈织委屈极,指着自己鼻子道,“妈,我还是不是你亲女儿了?陈知笙搁这儿就是帮忙,我搁这儿就是添乱?”   闻言,两人都笑出声。   陈织更恼,恨恨踩他一脚,愤而出走。   ******   2、   日光落下来,约是错觉,陈织总觉得这阳光格外软,就像陈知笙周围的一切,他的模样、说话的语调、周身的气质,都是温和的。   圈起只手放在眼前,陈织眯眼看太阳,坐在天井上,双腿晃荡,一晃便是一个多小时。   陈知笙找过来,还没说话,陈织吸吸鼻子,嗅到味道,敏锐回头,瞧见他手里拿纸巾裹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它怎么这么香?”   外壳比她平常在外头买的更加焦黑,香气也更盛。   陈织目带犹豫,“里头不会也糊了吧?”   “你吃吃看。”   陈织伸手要拿,陈知笙阻住她,“我帮你吧,还很烫。”   褪去丑陋的壳,金黄色内馅露出,香气掩不住,一个劲儿往她鼻子里钻。   “我去,真的好香。”陈织等不及,扒住他手咬了口上去,下一秒眼泪飚出来,含糊不清地嚷,“烫烫烫,陈知笙我要烫死了!救命!”   动作太大,陈知笙手里半大点地瓜被她拂在地上,陈织眼泪汪汪地喝水,不忘心疼地上香得要命的东西。   陈知笙看不下去,想摸她头,勉力抑住冲动,“灶里还有两个大的没好,等下好了再拿给你。”   “那好吧。”陈织眨巴眨巴眼。   空气里响起轻微的猫叫声。   “有猫。”陈织左瞧右瞧找声音源头,转回头,脚边已蹲只橙黄色的小橘猫,脸和肚子圆鼓隆冬。   见到它,陈知笙毫不意外,撸它毛,它也不躲,眯眯眼继续吃。   橘猫肥肥软软,陈织伸手挠它下巴,又望陈知笙,“你认识它啊?”   “之前还在这儿的时候,养过它一段时间。”   陈织点点头,没事找事,“你看它啊,没了你还是长得这么好,脖子都快胖没了,陈知笙,它真没良心。”   “猫不就是这样么。”抚在它背上修长的手动作未停,陈知笙不以为意。   嗤了声,陈织目露不屑,“我以后要是养猫,肯定不养这种小没良心的。”   陈知笙只笑。   没接她话,他将地下剩余的地瓜用纸包住,猫儿没了食物,扒住他袖子叫。   “干嘛不给它吃了?”   “猫不能吃太多这种东西,会腹涨。”   橘猫见讨不来食物,喉咙喵呜一声,几跃跳上墙,回头看他们眼,踩着光倏尔没了影子。   陈织黑下脸,忿忿不平,“说它没良心它还真翻脸不认人。”   陈知笙安抚她,“你跟只猫计较什么?”   ******   3、   暮色吞噬小镇,陈爸带陈妈去拜访从前相熟的几户人家。   陈织没什么兴趣,呆在家里,陈知笙留下来陪她。   月光清莹,陈知笙瞧了瞧,问她,“出去吗?带你去鬼屋玩。”   “鬼屋?你当我三岁小孩呢?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你看我信不?”陈织嘴上嫌弃,脚下步子却不停。   乡里晚上外头活动的人不多,大都三两聚在房内,烤火闲话。   石板路,悠长一条,走半天,月亮只瞧见他们两人。   陈织冻得牙齿打颤,“还多远,再不到,见不到鬼我要先变成冻死鬼了。”   “这么冷?”   “不信你试试。”二话不说,陈织直将手伸进他口袋,贴住他手背。   寒意透过毛孔钻进体内,陈知笙手下意识缩开。   陈织不想闹他,刚要将手抽出,放回自己口袋,冰凉的手忽而被温暖覆住。   她手小,在他掌心不过小小一团。   月下他眉眼依旧,语气如常,“放我这儿吧,我口袋里暖。”   陈织怔住,愣愣看他几眼,动动唇,什么也没吐出。   他掌心,真的好暖啊。   到地点,陈织发现陈知笙口中的鬼屋不过是座废弃的老祠堂,对联斑驳破碎,老旧木门大开,张开黑黢黢的口,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陈织不大在意,手捂暖了,自然而然收回,陈知笙没拦。   “我跟你说,里头要是有鬼,我以后跟你姓。”陈织睨他。   陈知笙笑,“小织,我看起来有那么傻?”   “……好吧。”陈织默,“里头要是有鬼,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不用了。”陈知笙先她走进去,后半句被风吹散,擦过她耳边,“你还是跟我姓吧。”   陈织挠挠头,“你刚说啥?我没听清。”   “没什么。”他站在门口,回望,“不进来吗?”   挑衅意味太明显,陈织眉微扬,懒得去计较刚他说了什么,雄赳赳气昂昂走过去。   “你说你作为个理科生,怎么会信这种东西?”   “生活在天.朝脚下,我们当然要一颗红心向毛爷爷,坚定马克思唯物主义精神不动摇好嘛。”   “陈知笙,你咋不说话了?”   陈织回头,身后空荡荡一片。   破碎木门发出哭嚎声,似在回应她。   突如其来的寒意从脚底升起,陈织唤他,“陈知笙?你在哪啊?”   “人吓人会吓死人你知道不?别闹了,快出来!”   暗处忽蹿过团黑影,陈织头皮发麻,顾不得说话,头也不回,蹿了出去。   走出祠堂,陈织回头看那个门口,心脏怦怦跳,声音大到她耳膜跟着鼓动。   她捂住胸口,细细喘气,先前的气势烟消云散。   肩膀忽搭上只手,陈织闭上眼,一道尖叫划破夜空。   嘴巴被人捂住,背心贴上具宽厚温暖的胸膛。   “小织,别叫。”陈知笙低喝。   陈织猛然睁开眼,掰开他手,看也不看踢他小腿,“陈知笙你干嘛!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   缓过气,陈织神色仍不大好,“你刚去哪了?”   陈知笙摊开手,一个精巧的银镯躺在他掌心,“去拿东西了,我刚跟你说了,你可能没听见。”   接过,陈织疑惑看他眼,“给我的?”   “嗯。”他点头,“我还小的时候,新祠堂没建起来,这里供奉陈家祖先,长辈们信佛,为了避邪,会拿小孩从小贴身的东西,开光,放在里头一个地方养着,求祖宗庇佑。”   他看向陈织手里银镯,“这个是我的,爷爷奶奶去世后,这边废弃了,我的东西他们一直忘拿出来。”   “你的东西给我干嘛?”陈织不解。   “小织,我也信佛。”他忽而笑开,唇畔绽出朵清冽雪花,“它能保佑你今晚睡个好觉。”   陈织本想吐槽他什么破逻辑,话到嘴边,兀的停住。   张扬美目微斜,惯是她肆无忌惮的语气,“那好吧,我勉勉强强收下。”   银镯亮出抹光,她伸出手,镯子从纤细的腕骨滑下,金属微凉的触感,愈发提醒她,一切多么真实。   那晚,坚奉唯物主义的陈织,竟真睡了个好觉。   ******   4、   这趟亲探得久,过了年初五,一行人方从南城离开,两小孩还有作业要写,再不回去,开学他们怕是要面对来自学校的社.会.主.义毒打。   陈织坐不住,家里没待两天,开始寻思出去玩。   上学期有陈知笙这个学神的大腿抱,加上自己努力,陈织成绩进步不少,因此陈爸对她睁只眼闭只眼。   想约谁出来玩,陈织那点心思太好猜。   沈星月瘪嘴,拒绝,“要约张霖逸你自己约,别老带上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对他有意思的是我呢。”   陈织欲哭无泪,“沈星月,我太冤了,我约过他了,给他发几次消息,他都没回我,他是不是去外星,超出移.动覆盖范围了?”   沈星月眸光微闪。   陈织察觉到不对,抓住她手腕,威逼利诱,“是不是有事你瞒着我没说?”   “这个吧……”   “快说!”   “他今天还在我们之前班群里回过话。”   陈织脸色几变,这么说,他是真的故意不回她消息啊。 作者有话要说:  awsl,这对真的好可爱,互动太太太太他妈可爱辽,我死了_(:з」∠)_ - 番外留评都送红包,请宝贝们免费看么么啾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公子与酒、是但啦 1瓶;   ☆、飞光(七)      1、   两人从奶茶店出来,手里各捧杯热可可。   知道张霖逸是有意不回消息后, 陈织情绪不大高, 不论沈星月说什么,反应总是淡淡,话只能听进半截。   陈织闷头走路, 沈星月忽拽住她, “陈织……”   “干啥?”陈织头也不抬。   沈星月沉默太久, 陈织忍不住瞧她。   抬头那瞬, 陈织余光扫见几米远外的张霖逸。   过了个寒假, 他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眼睛不大不小, 鼻梁微挺,唇薄厚适中, 比起某个人来,哪都不出挑, 她偏偏喜欢。   沈星月拉她袖子, 低声问, “你们要不要……那个啥, 聊聊?要的话我就先走。”   陈织偏眸看不远处那人几眼, 微微点头。   张霖逸大概刚从便利店出来, 手上提个塑料袋,外头印着全家的字样。   陈织低头,吸奶茶,心口回暖, 慢慢朝他走过去,“我们聊聊?”   淡淡目光落在她面上,陈织坦然任他巡视,心底鼓砰砰作响。   她不知道,此刻到底是坦荡无畏,还是破釜沉舟。   拐身进另一家咖啡店,陈织不经意回身看,天飘起雪,满目皑皑。   在角落里坐下,陈织将单子递给他,“你要不要喝东西?”   张霖逸摇头。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陈织想说很多,话全然哽在喉头,半晌,问出句两人皆知的话,“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看到了吧。”   张霖逸眼底闪过丝异样,收回落在她面上的目光,“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啊?”早就猜到的结果,陈织仍不住委屈。   张霖逸抿抿唇,指节蜷紧又松开,旋即抬眸,与她四目相对,“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意思。”   “我不喜欢你。   或许一开始我就应该跟你说清楚,不该给你造成我们会有机会的错觉。   原因有很多,但陈织,我真的不喜欢你。”   字眼都简单极,拼凑在一起却令人错愕。   陈织花了几秒,去消化,怔怔望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怎么会,这么突然?   看着她怔然无措的表情,某一瞬,张霖逸感觉到痛快,身体角落里某处却同样抽搐着心疼。   张霖逸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种病态心理。   曾经无法无天的人和面前此刻神情沮丧的人面容重合,她常常刻意出现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思,那点喜欢,张扬又刻意,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张霖逸全都知道一清二楚,甚至某些时刻,他能从中获得快乐,那种看到她得意笑容时,他相继获得的喜悦。   陈知笙的出现,打破一切。   她愈发频发出现在他面前,他起初欣然自喜,可她嘴巴里念叨的变成另一个名字。   陈知笙为了她,让掉第一,他们同桌,那么拙劣的伎俩,看过他卷子的人轻易识破;他们走在一起时,打闹的永远是他们,他是局外人,被排除在外,冷眼旁观他们的嬉闹。   整个寒假,所有的动态,他们成双成对出现。张霖逸不回她消息却故意出现在班群里给沈星月看时,自己都觉得幼稚。   陈知笙夺走了荣耀,以及她的视线。   水汽从她眼底冒出,张霖逸看她眼眶渐红,克制不住地想安慰她,“陈织你也该明白,喜欢不是你给予,别人就要给你回应……”   “我知道了。”陈织忽而打断他,深吸口气,止住想哭的冲动,“我知道了,对不起,你这么说了,我就明白了。”   张霖逸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清楚。   眼前空落落时,豆大泪珠终于脱眶而出。   推开门,外头还在下雪。   热可可冷掉,变得黏腻,卡在嗓子里,让她更想哭。   什么都让她想哭,张霖逸拒绝她她想哭,下雪她想哭,可可冷掉她还是想哭。   左不过街上没人认识她,陈织拉起帽子,走在风雪里,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下坡路,陈织不当心,脚下打滑,一路摔下去,饮料洒满身,和着雪,黏在身上。   陈织抬头,面前玻璃门,映出个狼狈不堪的人影。   ******   2、   遇见张霖逸那天,陈织赶着去报道,她起晚了,路上还堵车。   急匆匆赶到学校,陌生的路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拐角,陈织加速冲,直直撞上从办公室里出来的人。   资料落满地,陈织一屁股坐在地上。   懵圈抬头,陈织想骂人,眼前人却伸出手,温和问,“你没事吧?”   脏话生生吞回肚子里,搭上那只修长的手,借力起来,陈织浑身无措。   到底是她不对,太急把人东西撞了,人不仅不生气,先把她拉起来,还问她有没有事。   陈织心底生出种莫名的感受。   好感这种东西,有时实在太容易产生,拨撩拨撩,就有了。不管因为什么理由,萌芽被种下,它开始伺机生长。   要打听这人的消息实在太容易,他们学校的第一,随便抓个人问,就知道了。   陈织咂咂嘴,原来他成绩这么好。   可惜陈织跟他不在一个班,两个重点班,她在他隔壁的隔壁。   陈织是个活络的人,到处都吃得开,没多久跟自己班里的人混熟后,借着学校办活动,跟重点班的几个干部关系好起来,时不时在人班级门口晃,一来二去,大家多少认识。   她学习不上不下,半吊子,拿不出那种问题目的借口去骚扰人,最常干的,不过是碰见他,点个头,打个招呼。   日日如此,她甘之如饴。   两学期下来,私下明明把他的事摸得一清二楚,在他面前却不过混个脸熟。   而后分科,陈织理科不行,她没冲动到为谁把高考这事搭进去,老老实实选了文科。   两人不在一栋楼,陈织心里的小火苗在狂风暴雨里摇摇欲坠。   陈知笙成了他们的转折点。   她以为一切会开始向好发展,到现在张霖逸却突然告诉她,是他给错了错觉。   ******   3、   夜色笼罩大地,沈星月发给陈织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张霖逸说他们早就分开了。   放不下心,下意识发消息问陈知笙,陈知笙更茫然,直接电话拨过去。   “小织不是跟你出去的吗?”语气里带上股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烦躁。   “是跟我出去的,但是……我们路上遇到张霖逸了,他们有话要说,我就先走了。”沈星月将消息一股脑倒出来,“我问过张霖逸了,他说他们很早就不在一块了。”   沈星月有几分犹豫,过多的,她不知该不该说,忧心最终占据上风,“你知道她喜欢张霖逸吧,按照我今天的观察,张霖逸很可能拒绝她了。”沈星月咬住唇,“所以我才担心她。”   陈知笙眸色几转,波澜起伏后,归于平静,“我知道了,我出去找她,找到了跟你说。”   沿着她们下午去过的地方一路走,陈知笙不敢坐公交,怕错过她。   跑许久,他停下喘气,冷风刮得面颊生疼,他眼前微晃,出现只小小身影,一拐一拐向他走来。   抹把脸,将情绪尽数压下去,陈知笙过去,拉起她手试温度,冰凉凉。   陈织抬眼,见是他,唇又抿紧。   陈织身上并不好看,白色大衣沾上雪和泥垢,还有他分辨不清的液体。   陈知笙屈膝,在她面前蹲下,将她手捂在掌心,声音温柔极,“摔到脚了?”   目光凝到她脸上,尽数化为心疼,她整张脸都是红的,眼皮、双颊、鼻子红透,不知是哭的还是冻的。   听见问话,陈织点点头。   对着红肿的小手哈了几口气,陈知笙弯弯眉,“小织,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木讷的人稍稍回神,她吸吸鼻子,“不要,我身上好脏的。”   手被塞到他帽子下,温热唤醒几分冻得麻木的神智,雪花落在他发梢、眉梢、鼻尖,陈织看着看着,眼泪涌出来。   陈知笙见了,抬手将泪珠擦净,不容分说将她背起,“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帽子将她兜头盖住,陈织将手塞入他大衣内,说不出话来,失恋怎么这么难受啊。   两人脑袋相贴,冰凉的液体从她眼角落下,滑过腮,顺着他下颌骨滴进心口。   隐密的疼泛起,侵蚀他心脏。   像木刺扎进肉里,拔不拔.出.来,痛感拂不去。   没人回头,也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路灯下落寞的影子。   ******   4、   替她填好水温,拿好衣服,陈知笙将她推进浴室,像在哄小孩,“先去洗个澡,洗完澡我们再说,好不好?”   吹了会暖气,身体温度恢复,陈织脑子跟着清醒,“陈知笙,我是失恋,不是我变傻。”   他笑开,“那好,你先收拾,有事喊我。”   说完,退出她房间。   在浴缸里泡许久,陈织方出来。   沈星月刚好给她打来电话,陈织擦干净手,接通。   “陈织……”   “我没事了。”单手将毛巾垫在肩下,陈织缩进被窝里。   “张霖逸拒绝我了。”   “他说不喜欢我,原因还挺多,但他都没说。”   “沈星月,我不是接受不了,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可能是因为突然给我来这么一下,我接受不了。”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会被拒绝,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现在还有点难受,我们过两天再说这件事好不好。”陈织声音渐低,总归是不好受的。   沈星月点头,想起来她看不见,又道,“行,有事你千万记得跟我说。”   “嗯。”   夜半,陈知笙没等来她,准备躺下,门被敲响。   陈织穿着睡袄,咬咬唇,问,“陈知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喝酒?”   她唇色晶亮,泛着不自然的红。   不等他答,她从背后掏出只酒杯,塞到他手里,“一起吧,明天挨骂就不是我一个人挨骂了。”   陈知笙被她带上顶楼,外头桌椅上已摆好瓶红酒和只高脚杯,杯底残留有猩红。   她果然是喝过酒,才敢来找他。   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陈织笑嘻嘻解释,“我翻了我爸酒柜,偷了他瓶红酒,明天要是被发现了,喝了这杯酒,咱两责任就一半一半了。”   拉他坐下,陈织给两人各自倒上。   陈知笙托住酒杯,神情无奈,这种时候她还想着拉他一起背锅。   手背忽而被人覆住,陈织抓住他手,带住下移,目光清澈,“陈知笙,不能这样握酒杯啊,要捏住底下,握上面会影响酒的温度的。”   两人手交握不过几秒,陈织见他姿势对了,满意收回。   陈知笙越发确定她醉了。   冰天雪地,还有什么可讲究的。   她自顾自和他碰杯,玻璃相撞的清脆声回响在空气里。   “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他一直不说话,陈织不乐意,摇摇晃晃起身,走到他面前,没看路,脚下被椅子绊住,整个人向他跌去。   好巧不巧,被他接住,陈织趁势分开腿坐在他腿上。   抬目望他时,檐下昏黄的灯光落下,风雪未停,他薄而好看的两瓣唇被红色液体浸润,肌肤白皙,唇色嫣红。   陈织不自觉咽下口水,鬼迷心窍般,移不开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月亮有新封面惹!看了快夸我好看! - 番外留评送红包,请宝贝们免费看么么啾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堇色 5瓶;是但啦、公子与酒、^^ 1瓶;   ☆、飞光(八)      1、   雪落下,她好似听见扑簌簌的声音。   呆呆望着眼前人, 陈织不忘发问, “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她跨坐在他腿上,背后是漫天鹅毛大雪,腮上红晕抹了胭脂般殷红, 冬日夜里, 屋檐上忽而探出支红梅, 开在他心头。   陈知笙凝住她, 在她喋喋不休的唇再次张开前, 抬手,压下她脑袋。   世界一片安静。   只剩他如鼓心跳声。   爱你这场孤独盛宴, 终于再难收敛。   翌日天明,陈织蒙头打开门, 撞上上楼的陈知笙,撩眼扫他, “早啊。”汲着步子去洗漱。   陈知笙怔过一瞬, 眨眼恢复如常, “酒杯我放回去了, 陈叔叫你以后不要偷喝那么多。”   拿开牙刷, 陈织吞口水冲掉泡沫, 满头问号,“啥?啥偷喝?”   陈知笙沉默,目光复杂地看她。   陈织即刻反应过来,“不会昨晚我喝酒喝断片了吧?”   静默蔓延。   良久, 陈知笙轻轻应声,“嗯。”   “我爸还说啥没?”陈爸要是找她秋后算账,她啥也不记得,还得想想怎么圆。   “没了。”   “那就好。”悬着的心安然落地。   “小织。”   她关门的手停下,“咋?”   “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陈知笙直直望她,神色夹杂几分她看不懂的复杂。   陈织微顿,撇嘴,满不在乎地回,“记得啊,不就失恋嘛,没什么大不了。”   长睫垂下,她不记得了。   转身时,陈知笙不知到底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   2、   开了学,陈织这边尚在犹豫放学跟谁走、以后怎么面对张霖逸等一系列问题,那边张霖逸已默不作声先离去,比她干脆利落多。   说不来那种心情,非要说,陈织估摸大概自个儿又自作多情了回。   陈知笙没提他,聪明避开,却架不住别人私下八卦。   路子通的人,什么消息听不到,传到陈织耳朵里时,谣言演变成——陈张二学神,冲冠一怒为红颜,因陈织兄弟情断。   陈织:……   走过去拍拍围在一起嗑瓜子聊八卦的几人,陈织神色淡淡,“一手消息要不要听?”   那人吐出个瓜子壳,忙不迭点头,“要要要。”回头见是她,脸色瞬息万变,仿佛吞了苍蝇。   “我之前喜欢张霖逸,悲剧了,没了。”说出来,陈织恍觉原来这事也不是那么难接受,“还有啥想问的,赶紧问了,我挑着说。”   几人对视眼,犹豫闪过,旋即化作兴奋。   “陈知笙现在跟你什么关系?”   “你们放学不一起走了,是不是他们真的因为你吵架了啊?”   “你还喜欢张霖逸不?”   “……”   陈织头回发现,男的八卦能力真不比女生差。   “陈知笙住我家啊,我两放学当然一块走,张霖逸有他自己的事要忙,干嘛非得别我两裤腰带上?吵没吵架我不知道,你们嘴这么碎,影响他们兄弟情肯定的。”   “至于我还喜不喜欢张霖逸——”陈织有意拉长尾音,美目微挑,睥睨眺过他们。   “关你们啥事。”   切,说了跟没说样的,没意思。   听不到实质性的东西,几人失了兴致,眼皮耷拉下。   陈织不管这些,拿出一贯霸王作风,“行了啊,该说的我可都说了,以后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有事没事别逼逼我们三,那么空你们好好学习不成?”   趁她走远,寸头呸声,“她自己不也学渣么,凭啥叫我们好好学习?”   另一人默了默,道,“她这学期开.挂了,你抽空去看看文科的排名。”   寸头不信邪,跳起身,摸到文科楼去。   第二块板子没找到陈织名字,寸头安慰自个儿,没事,陈织再牛,挤进前三百,也不过尔尔。   在第一列看见熟悉的两个字时,寸头猛地咬住舌头。   横板第一列下方。   第四十名,陈织。   靠,她真开.挂了啊?   他们学校文理科人数四比七,文科一千多人,陈织之前顶破天三四百名,怎么突然一下飞进前五十?难不成跟学神待久了,脑子真能开窍?   ******   3、   高二下平平无奇,高三上坠入题海地狱。   绕是陈织,也野不起来。   周末,陈爸忽然提蛋糕回家,陈织才知道原来是陈知笙十八岁生日。   唯一碰上的好事,来得太突然,变得不那么好起来。   “爸,你咋这样的,他生日你也不跟我说声?我现在才知道,两手空空,你让我咋办?”陈织炸毛,现在她跟陈知笙关系不错,结果连人十八岁生日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陈爸眯眼睨她,“嘿小丫头片子,咱们家就你不知道好不?去年给知笙过生日,提前跟你说了,你那天还故意跑出去,现在不知道了,就来打倒你老子我一耙?”   咋还有这回事?   陈织挠挠头皮,面露尴尬,岔开话题,“什么你老子我老子,你这样说话,等下让我妈听见了,看她怎么说你。”   “一天天吵什么?”陈妈端菜出来,打断两人,“人知笙在你们后头站半天没看见?”   陈织当即回头,不由心虚,他不会都听见了吧?   “陈知笙生日快乐啊。”眼下她还是嘴巴甜点好。   陈知笙笑笑,“谢谢。”转向陈爸,“谢谢陈叔。”   陈爸拍拍他肩膀,“谢什么,喏,带小织去切蛋糕。”   订的慕斯蛋糕,六寸大,陈家人都不爱吃甜食,买太大也是浪费,不如做桌子他喜欢的菜来得实在。   陈爸特土,买的蜡烛是个“18”的字样,陈织插上去,点燃,憋笑憋半天。   唱完生日歌,陈织连连催陈知笙,“吹完蜡烛记得许愿啊!”   烛火漾过,陈知笙合眼,睫毛长而密,眼窝下落下一片阴影,柔和火光温柔夜色,他侧脸被镀上朦胧光影,薄而绯红的唇畔溢满光华。   陈织看半晌,怔住,直至他睁开眼,她才慌忙移开目光。   掩饰般摸摸鼻子,陈织问,“刚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不就不灵验了吗?”陈知笙笑眼清透。   陈织皱眉,不屑道,“迷信。”   后脑勺被拍了掌,陈织忿忿回头,“打我干啥?”   陈爸瞪她,“礼物没给人家准备,还好意思到这儿挑刺。”   “……”   哄闹中吃完这顿热闹的饭,陈织洗完澡,敲陈知笙的门,没人应,爬上楼顶,长椅上多出道人影。   在他身旁坐下,陈织擦两把头发,手酸,任长发湿漉漉垂在肩上。   沐浴过后的香气钻进陈知笙鼻尖,这种味道他熟悉极,有时他走进浴室,狭小的空间里就会斥满这种味道,没什么特别,放在她身上,却说不出的好闻。   星河倒悬,陈织眯眼看了会,打破安静,“今天真不知道是你生日,礼物也没来得及准备,要不,我许你个承诺吧。”   顶住他的视线,陈织也觉脸在烧,“只要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我一定都给你办到。”   她的无耻程度,天上地下,独此一家。   陈知笙笑出声。   陈织压不住了,“干啥?有什么好笑的,本大爷一诺值千金好不好!”   陈知笙嘴上不笑,眼底笑意却止不住,陈织越发恼,踢他脚跟,“喂,陈知笙你要不要啊?我跟你说,你不许得寸……”   “要。”斩钉截铁的一个字,止住她后头所有话。   陈织哼哼两声,表示勉强满意。   “小织,承诺的有效期是多久?”   “你想要多久啊?”   陈知笙只答,“我暂时没什么想要的。”   眉头蹙了蹙,陈织不假思索道,“那就永久有效吧,反正我看咱两以后也做不出什么断了联系的事来。”   ******   4、   六月如约而至,陈织不记得考了什么题,考一门丢一门,总体感觉不错。   成绩出来,陈知笙考上H大,超分数线一截。她正常发挥,偏分数不上不下,好学校报太不上,普通一本去了没意思。   陈爸陈妈合计合计,觉得出国更靠谱,许早前跟她商量过出国的事,那时她没意见,以为眼下她会同意,谁知陈织听完,喝口水,大气不喘地宣布,“我想复读。”   “怎么突然想复读?”陈妈脸色不大好看,陈爸压住她,沉声问。   陈织谁也没看,低头道,“想试试,看能不能考到H大,考上了,之后出国容易得多,考不上,再出国也可以。”   陈妈想说什么,陈爸阻住她,“要是想清楚了,过两天我去给你报复读班。”   夏天热起来,仿佛能窥见热浪从地面滚滚升起。   张霖逸同样考上H大,跟陈知笙不在一个专业,沈星月考去本地另一个学校,喝完她的升学宴,陈织被丢进复读班。   原定约好的毕业旅游计划,因她的变故,耽搁下来。陈爸本打算给陈知笙办升学宴,陈知笙推拒掉。   陈织长指转笔,打量坐在身边的人,“陈知笙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怎样?”陈知笙偏眸望她。   “要给你办酒你也不要,让你出去玩也不去,坐这儿给我补习,你心里不会真只有学习吧?”   “辅助线画错了,解题思路也不对,这题你再想想。”陈知笙扫过她卷子。   “……”   陈知笙转头,见陈织满脸写着生无可恋,仰躺在椅子上,轻轻笑开,“小织,等你考上H大,开学那天我去大门口接你。”   “你为啥不跟我一起报道?”   “我听人说,大二要迎新。”   陈织撇撇嘴,扯过卷子重新看题目,“你等着,明年你肯定能接到我。”   ******   5、   复读不比应届生,双休沦落成月假,起初陈织勉强熬着,沈星月开学后,变忙,没时间管她,陈知笙回家次数也越来越少。   有时陈织想不明白,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复读,要不作这个死,此刻她早就是在国外自由翱翔的小鸟了。   等来陈知笙回家,陈织趴在桌上,看他给自己整理笔记,忽拉住他袖子,“陈知笙,等这个月我放月假,你带我去逛逛你们学校吧。”   “以前你不是去过么?”   陈织土生土长本地人,H大不知去过多少回。   “我要学疯了,再不去找找动力我会死的。”哀嚎从她喉咙里滚出。   陈知笙停下笔,难得正色同她说话,“小织,你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考不上也没关系,出国念书,对你来说,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要是出去了,你就见不到我了啊。”话脱口而出,说完,陈织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神色僵住,又道,“而且我都复读了,考不上多丢人,你怎么长敌方志气挫我的威风?”   风从缝隙里钻进室内,吹动书页,莎莎作响,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忽而变得不一样。   她的手还在他袖子边,陈知笙敛回眼,抑住握住它的冲动。   “到时候我来学校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没考上清北,可能就是因为我没遇上陈知笙这种人趴(我坚决不承认是我自己粗心!)_(:з」∠)_ - 番外留评送红包,请宝贝们免费看么么啾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瓶;公子与酒 1瓶;   ☆、飞光(九)      1、   H大,人流穿行。   特意为拉小跟陈知笙的差别, 陈织穿得比往日成熟, 好巧不巧,一路过来,遇上他好几个同学。   谢貞被同行长卷发女生拉住手, 顺她指尖方向望过去, 看见双男女。   长卷毛咦了声, “陈知笙身边女生是谁啊, 不是我们专业的吧?我没见过她啊。”   眸光微转, 长卷毛问谢貞,“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说不定他也看见咱们了?”   谢貞垂垂眼, 推开她手,“还是不要吧, 这样怪尴尬。”   四人再次在食堂相遇,陈织先反应过来, 手肘不动声色撞陈知笙腰, “陈知笙, 那两女生你认识吧?前面她们就在看我们了。”   陈知笙不冷不热应声。   都瞧见彼此, 再避不开, 谢貞和长卷毛端餐盘, 过来。   谢貞是个典型的冷美人,话不多,五官大气,没有格外出挑的地方, 组合在一起却好看。   长卷毛热切地打招呼,“好巧啊,陈知笙。”瞧两眼他身边人,“哎,你旁边谁啊?”   “陈织。”两个字,不过告知名字。   同姓,长卷毛自然联想到是亲戚。   “不是。”答话的是陈织。   抢话的人表面看着一本正经,心头鼓却打个不停,生怕陈知笙看过来,好在他没有。   “你们是他同学吧,今天还挺巧,遇见你们两次了。”陈织挽个笑,带开话题。   接下来不管长卷毛如何探听,陈织要么不接话,丢给陈知笙忽悠,要么问其他乱七八糟的。   陈织不想泄露自己任何消息出去,女生天生对某些东西敏感,长卷毛旁边那冷美人几次瞧陈知笙,全然落在她眼里。   说出她是复读生,好像,就此她差上一截似的。   看她扯皮扯得溜,陈知笙猜到她几分心思,不动声色替她圆过去。   打菜阿姨不小心给她打了胡萝卜,陈织皱起鼻,拿筷子尽数拨到一旁,要在家,她肯定全给陈知笙,可现在在喜欢他的人面前,有些事分寸便要注意。   陈织神色更差,忽而厌恶这种感觉,这种要保持距离、控制分寸的感觉,如果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做这种事……   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陈织险些咬到舌头,陈知笙已伸筷子过来,“不吃给我,别浪费。”   对面两人见此,神色各异。   陈织怪异看他眼,陈知笙回望,不解,“看什么?”   摇摇头,陈织觑眼对面的人,“没事,吃完你送我回家吧,晚上我得回去写作业。”   “写的时候细心点,你又不笨,写太快容易出错。”   两人一句接一句,谢貞和长卷毛完完全全插不上话,在他们对面,好似闯入陌生世界的侵略者。   长卷毛跟谢貞先走。   “谢貞,你说他们……”   谢貞微微摇头,难得吐出感性的话,“陈知笙喜欢她。”   她太熟悉那种目光了,他看陈织的目光,有他自己未曾察觉的缱绻温柔。   ******   2、   “今天玩得怎么样?”沈星月蹲阳台上跟陈织煲电话粥。   “还行吧,出去透了口气。”陈织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我想老冯了,现在我们班那政治老师真的不是人,太变态了,每周抽人背时政新闻,我现在每天回家补新闻联播,生怕一不小心凉凉。”   沈星月笑出声,“叫你复读,你出国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陈织抹把脸,“别说了,都这份上了,别给大爷我泼凉水。”   “哎,你现在对张霖逸还有想法没?”沈星月忽而试探。   “没了啊,这么久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陈织答得快,“你突然问这个干啥?”   因为张霖逸今天来跟她打听陈织的消息。   陈织这般答,沈星月自然不会提这事,“好奇,我就问问,毕竟当时看你还挺喜欢他的。”   “那个时候是喜欢啊,真喜欢,恨不得每天在他面前晃,要不然我能那么难过。”陈织撇嘴。   “你整得还挺明白。”沈星月失笑。   白日里的念头再次在身体里叫嚣,陈织压住胸口,“我问你个事儿。”   “如果看见别人喜欢某个人,会觉得不开心,郁闷得要命,是不是证明,我也喜欢上那个人了?”   电话那段发出惊叫,“卧槽!!!”   连忙扯下只耳机,陈织耳膜被她震得发痛,“你叫啥?你先回答我是不是啊?”   “是是是,还有别的事吗?那个人是谁啊?”沈星月舌头快捋不直。   “那,沈星月,我可能移情别恋了。”   呸。   哎,不是,她乱用个什么鸡儿成语。   “不是,那啥,我应该是再次春心萌动了。”   胸腔的跳动,一声一声,沉稳有力,透过掌心直抵脑海,再次清晰地确认,是真的。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他。   “谁啊?陈织。”   “喂?”   “信号还可以啊。”   “陈织你告诉我谁啊?”   “不会是陈知笙吧。”   摇摇欲坠的答案,陈织闭闭眼,猛然挂断电话。   ******   3、   悄声推开门,台灯仍亮着。   陈织听见动静,回头,“爸,你上来干嘛?”   她手里笔还没放下,陈爸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上来看看咱们家的拼命三娘睡了没。”   这个词听得她想笑,陈织顶他嘴,“你才拼命三娘。”   陈爸叹口气,忽而正色,“小织,你不觉得最近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吗?”抬手掐她脸颊,“你看看,脸上都没二两肉了,你妈妈很担心你。”   尾音里的轻叹,让她的玩笑话卡在唇边,说不出。   “我不反对你复读是因为我认同你的说法,考不上,花费一年时间也没什么,努力过,你自己不遗憾就好。但是现在爸爸也很担心你,小织,你那么拼命想考H大,是想证明自己,还是因为其他?”   陈织不敢望他,她的心思,好似黑夜里照过束强光,瞬时无所遁形。   那日谈话并未让她及时止损,恰相反,陈织陷入焦虑。   陈知笙半个月不见她,她下颌已瘦出尖儿。   “小织。”替她收好书包,陈知笙忽喊她。   “咋了?”陈织闭眼揉太阳穴,看太久书,眼睛发疼。   额上传来另一双的触感,力道比她更大,指腹温热,陈织是真累,懒得跟他推脱,任他揉。   “我之前说等你来了去接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你不比谁差,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所以,你也要相信自己,你有那个实力可以做到。”   所以,你也不用给自己压力。   我相信你,你也该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自己。   陈织眼掀开条缝,觑他,唇角翘起微小的弧度,“知道了。”   “陈知笙你这人,真的,跟你说话跟做阅读理解样的,换个理解能力差的来,还不得给你逼死。”被按得舒服了,陈织哼哼两声,“你回头记得拜拜菩萨,感谢感谢她,让你遇见的是我。”   陈知笙轻轻嗯了声,不知她听没听见。   多么够运,能遇见她。   ******   4、   二度踏进考场,陈织底气足许多。   考前不让看书,资料放教室外头,还有十五分钟开考,陈织百无聊赖趴在桌子上发呆。   临考这一刻,她方彻底放松,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大不了去H大隔壁,隔壁她总上得了。   目光乱瞟,座位号翘起个角,她似乎瞧见上头写了什么东西?   监考老师在教室里巡视,陈织心口微跳,趁他们拆卷的档口,翻过那个角。   清秀遒劲的三个字——   我等你。   字体她熟悉极,陈织不敢多看,做贼似得将纸压平。   靠,陈知笙这人怎么这么闷骚,他没想过她要是没闲得蛋疼看不见怎么办嘛!   整场考试,陈织嘴角始终抑不住上扬。   完了,她完了。   这大概是传说中嘴角疯狂他妈上扬,陈织甚至觉得自己像快犯病,灵魂另一处又拉扯着她沉溺,心甘情愿。   考完那天,接她的是陈知笙。   陈爸有会要开,陈妈来了她又怕被念叨,最后来的便只有陈知笙。   日光倾落,他在树荫下等她。   陈织慢慢走过去,指尖不住摩挲口袋里那张座位号,手心滚烫。   她神色不好,陈知笙瞧见,神情没什么变化,“小织,其实……”   “哈哈哈哈!是不是被本大爷骗到了。”陈织把包丢给他,“我跟你说,你等着吧,九月你不来接我,我跟你没完,这回绝对稳了,我好牛啊,陈知笙,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个天才。”   她闹完,没事找事,“刚你想其实啥?你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考不上了?”   陈知笙早习惯她这般捉弄人,索性实话实说,“我怕你难过,在想怎么安慰你。”   “想多了,我是谁啊?”陈织扬眉,“呆子,我是天才啊。”   ******   5、   查到分,定心丸吞下,陈织兴冲冲计划去那玩,跟沈星月商量完,陈知笙恰好考完试。   听到她问话,陈知笙面露难色。   察觉到不对劲,陈织兴头降下几分,“咋了?你没空?”   “申请一个暑期项目,应该要出国。”陈知笙答。   “这样啊?你去哪,我办签证跟你一块去呗。”   “小织,是一个海上游轮项目,我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待在海上。”   陈织不想理他了,她晕船,还说个锤子。   脾气上来,陈织几天没给他好脸色,话也不跟他说,天天往外蹿,仿佛回到最开始陈知笙来陈家的状态。   偏偏沈星月也不是个让她省心的。   沈星月没忘陈织说有喜欢的人那茬,那时她要高考,怕影响她情绪,陈织不说,她也就不问,眼下一切已解决,沈星月恨不得给她扒个底朝天。   “陈织,到底谁啊?咱两这关系,你还瞒我?陈织你自己看看你过不过分。”   沈星月太磨人,陈织心下烦躁,推开她,“别问了别问了,你不早猜到了么?”   “真是陈知笙啊?”沈星月惊叹,“卧槽,还真是。”   “咋,他不行啊?”陈织现在就是只刺猬,谁碰谁扎手。   沈星月不想触她眉头,“没,挺好。不过你是不是傻啊,你都喜欢他,还这么跟人闹?你作不作?”   见她沉默,沈星月继续补刀,“不过也没什么,你在他面前这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要忍不了早忍不了了。”   “……”陈织嘴角微抽,踢她屁股下高脚凳一脚,“沈星月你哪边的啊?谁叫他非要去参加那劳什子破项目,本大爷为了他H大都考上了,他转头要出去两月,我气死了。”   “那你现在还跟人置气,不理他,你不更亏?”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回家陈织就凑上去跟人聊天,陈知笙笑笑,没发生什么似的跟她说话。   转眼到他出国前夕,陈知笙早班飞机,要早睡,陈家人凑在块儿,说了几句,各回各房间。   陈织躺在被窝里,空调冒出来的冷气打在肌肤上,刺得她愈发睡不着。   天知道她现在多想扒开隔壁房门,他怎么能这样,她好不容易想明白,想谈场甜甜的恋爱,他就一声不吭要走。   门忽而被敲响,陈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按灭床头灯,闭眼假寐。   等了会,她以为他该走了,耳边忽传来极轻的推门声。   在她床边蹲下,陈知笙借着门口漏进来的光看她。   “小织。”他轻轻喊了声。   睡熟的人毫无反应。   陈知笙看着她模样,嘴角牵起轻微弧度,清浅笑意似莹莹月色。   听见他喊,陈织更不敢动,浑身僵住,面部表情还要极力舒缓,不敢让他发现她在装睡。   面上忽有另一人呼吸靠近,陈织心悬到嗓子眼,他……他他!   “小织。”陈知笙又唤,依旧无人应。   他笑开,眸光凝住嫣红的两片柔软,低头,准确吻住。   “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想预告,又不太想,算了,宝贝们自己猜吧 - 番外留评送红包,请宝贝们免费看么么啾 - 专栏接档文《小月亮》求收嗷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了翅膀的江江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公子与酒 1瓶;   ☆、劝你一杯酒      1、   窗外阳光盛大,陈织和沈星月躲在奶茶店吸冰, 几个人聚在一块儿, uno狼人杀玩个遍。   陈织再次被首杀,牌扔桌面上,神情恹恹, “要陈知笙在, 看你们回回首杀谁, 毫无游戏体验, 我不玩了。”   恰好陈爸打来电话, “小织,回下家, 你录取通知书到了。”   “这么快?”陈织微讶。   陈爸嗯声,语气正经过头, 让陈织察觉几分不对,“爸, 是不是还有啥事啊?”   “你先回家再说。”   “行。”   把嘴里棒棒糖最后点嚼碎, 杆子准确扔进垃圾桶, 陈织晃晃手机, “听见了吧, 我先走了。”   几人在她身后笑骂, “谁来管管她啊,陈知笙不在,这人牛得快上天。”   奶茶店离家不远,陈织一路蹦哒回家, 推开门,陈爸陈妈都在客厅。   快递在茶几上,完好无损,她去年就看过一回,陈知笙的,新奇劲没那么大,拿起来看眼,不着急拆。   陈爸递给她,“那么努力考上的学校,不拆开看看?”   “又不是没看过。”接过,陈织转眸,小声嘀咕,“不过看看也行,待会儿我要给陈知笙秀一波,让他瞧瞧我名字和H大多相配。”   话传入陈爸陈妈耳,两人对视眼,眸色愈发犹豫。   “对了爸,你不说还有别的事么?”陈织边拆边问。   “小织。”   “干啥啊,神神秘秘的,多大人了还玩这一套?”   “知笙出事了。”   ******   2、   “观众朋友大家好,您现在收看的午间四十分……斯堪当地时间7月15号,一艘小型轮船在该国西部海域出现引擎故障,并遭遇恶劣天气,上面搭载了国内外众多高校学子,目前前方传来消息,轮船上共载153名人员,32人重伤,8人失联,下方是失联人员名单……”   看见陈知笙名字那瞬,陈织猛地关掉电视。   事情过去一周,失联人员已有五名找到尸体,陈知笙仍不知所踪。   “你去看看我妈,是不是在厨房。”除了唇抿得略紧,陈织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沈星月犹疑,“陈织你……”   “你去不去?”她抬眸,漆黑眼底一片冷凝。   “我去。”沈星月叹气,“她出来了我喊你。”   新闻出来当天,陈织先前办好的护照就被陈妈收起来,不论她做什么,陈妈都盯着她。   要不是他们拦着,她早去找人。   陈织没别的办法,只好把沈星月叫到家里来,让她应付她妈,她去偷护照。   过了会,陈织出来,给沈星月比个ok的手势。   回到她房间,陈织从衣柜里掏出个包,她打开,确认东西带没带全,沈星月这才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   “陈织,你现在跑去国外,有什么用呢?他们派了那么多救援人员去找,都没找到,你一个人过去,连出事的地方都找不到,你爸妈肯定是担心你,才不让你去。”沈星月忍不住劝她,陈织一女孩子,孤零零跑出去,如果她也遇上事……沈星月不敢往下想。   陈织看也不看她,“知道了,你先帮我带点东西走,明天还是这个点,我带剩下的东西出来找你,我爸妈问,你就说我们回学校参加讲座。”   一切顺利,陈织到机场门口下车。   沈星月把东西递给她,想再开口,陈织先道,目色坚定,“沈星月,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去找他。”   她怎么都不相信,他会这么死了。   耳边传来汽车急刹声,陈妈推开车门,跌跌撞撞跑过来抓她,陈织反应过来,接过东西,拔腿就跑,头也不回。   陈妈追不上,在后头凄声喊,“陈织!你给我回来!”   没换登机牌,在入口处,陈织被拦下。   “叔叔你放我进去吧,我求你了,我真的订好了机票,等下我再出来换行不行,求求您,您让我进去,行行好!”她低声哀求,不住地回头,陈爸陈妈穿过人群,向她逼近。   “不行,小姑娘,你这是在为难我们……”   再顾不得,陈织背着包开始乱窜,只想躲过他们。   最后在侧门,陈织被陈爸抓住。   陈妈追上来,想骂她,却看她颓唐地坐在地下,两人皆泪流满面。   陈妈蹲下身,哀声低语,“小织,你一个人跑出去找他去哪里找啊?他出事了你去找,要是你出事了那我们去哪找你?”   “你爸爸已经托人在继续找了,你能不能听妈妈话一回?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出事了,我们怎么办?”   眼泪脱线般掉,陈织泣不成声,捂住胸口喘气,“妈,我们都不去找他,那陈知笙怎么办,他一个人怎么办,你告诉我啊?他一个人怎么办……”   她心底好像突然,空掉一块。   ******   3、   陈织开始零零总总想起很多事。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说他是私生子,他站在陈爸身后,听见话,眉头也不皱,看她的眼神清冽似月,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她冲他发脾气,他眉眼微阖,嘴角轻微向下撇,却压着性子哄她。   他说菩萨会保佑她睡个好觉的时候眼里熠熠生光,像填满了星星。   他还……偷偷吻了她。   他怎么能这样,偷走她初吻,对她那么好,让她喜欢上他,然后一声不吭消失。   明明他们已经约好,九月他要去大门口接她。   陈知笙三个字变成禁.忌的字眼,没人敢在陈织面前提。   陈爸要给陈知笙立衣冠冢,陈织严辞拒绝,“他又没死,立什么衣冠冢?”   闹了通,最终还是没立起来。   ******   4、   从实习公司下班回家,陈爸正端茶喝,在沙发上悠闲得很。   听见响动,陈爸回头,“回来了?”   “嗯。”陈织把包挂起来。   “你妈让我问问你,毕业是准备留在你现在实习的公司,还是来咱自家公司帮忙。”   陈织沉默几许,递给他杯茶,“爸,您先喝茶。”   “干啥?我刚喝了,有话直说,别给我整这些儿弯弯绕绕。”   “我报支教项目了,分到栗镇,为期一年,毕业就去。”   “……!”陈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扬起手作势要打她,“死丫头片子,你还真敢说。”   收回手,陈爸觑眼厨房,转而瞪她,“等下看你妈怎么收拾你!”   陈织露个讨好的笑,“所以等下爸您千万得救我,别让我被打死。”   栗镇,陈知笙的老家。   他们在那呆过很短的一段日子,短到她对那里的印象已经变得模糊。   和陈织同行的还有一个女生,叫文夏,个子娇小,操着口吴侬软语,陈织爱听她说话,因为有时她话里翘起的尾音会莫名和记忆里某个人重合。   两人住学校宿舍,收拾好东西,天色尚早,学校知道两个名校大学生要来,特意请了镇上厨子做饭,给她们接风。   吃完,陈织准备出去逛,“文夏,你要不要一起?”   文夏洗个手,点头,“行呀,去看看。”   陈织本意不是看风景,她只想去陈家。   一路凭着模糊记忆摸过去,还让她找对地儿,邻居都在,听说有大城市的人过来支教,纷纷出来看热闹。   “哎,那不是陈织?”大妈看不真切,索性拉长嗓子喊,“陈织——陈织,是你不?”   两人被唤过去,几年前俏生生的小姑娘转眼出落得亭亭,大妈弯了眉眼笑,“陈织,真是你呀。”   “是我。”陈织点头。   “我听人说有两大学生要过来支教,我就在想是不是陈知笙和你,后来听说是两姑娘,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还真是你。”大妈打量她身边的人,“这就是另一个老师吧,你们都是心好的人。”   大妈话多,独自讲半天,场面也冷不下。   约说到口干,大妈歇口气,问,“对了陈织,陈知笙呢?这两年也没见他回来看看。”   原来他们都不知道。   眼睑微垂,陈织笑笑,“他出国了,还没回来,我也在等他回来。”   文夏陪在她们身旁,安静不语,任她们唠嗑。   陈知笙这个名字,她不陌生。   当年轮船遇难事件传回国内,引发诸多关注,轮船上载的都是各国精英学子和老师,谁不忧心?   拿到通知书前一天,发生这样的事,失踪人员里头还有本校学长,她自然记忆深刻。   文夏悄悄看过陈织,暮色下,西山落日,光线璀璨斑斓,好景铺陈,眼前人笑意浅浅,英气眉头她却隐约窥出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走时大妈拉住陈织的手,“要是学校食堂吃不好,你就来大妈家里吃饭,多你们两个小姑娘也就多两幅碗筷的事,都不是事儿。”   陈织没推脱,笑着应下。   答应是一回事,至于会不会去,又是另一回事。   转角便是陈家。   大门上了锁,经年未动,锁口锈迹斑驳,陈织看眼,手始终插在口袋里,没拿出来的意思。   文夏环视完四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地方,能让陈织停这么久,肯定跟那个方才她们频频提起的人有关。   陈织忽开口,“文夏,你知道陈知笙吗?”   没想她会主动提起,文夏意外看向她,怔怔点头。   陈织下颌微扬,指向紧锁大门,“这就是他家。”   里头有坐小天井,天光漏下来时,照在人身上特舒服,还有一爬就会嘎吱晃的木架子床。   厨房角落里有口大土灶,她曾经和某个人一起在那儿烧过火烤过地瓜。   她坐在天井上吃地瓜的时候,有块掉在地上,有只橘猫跑了过来,她跟他说,以后不会养这种没良心的猫。   笑意从她眼底浮起,陈织松开眉眼,原来她都记得。   响起声猫叫,陈织下意识抬头。   围墙上,还是只橘猫,却不是从前她记得的那只。 75、劝你两杯酒 ...      1、      从前陈织以为自己这样的人, 脱离手机没了wifi八成活不下去,在栗镇过完周没网的日子后, 发现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儿。   一周下来,放完学备好课,陈织闲来无事,四处去逛, 栗镇里里外外被她摸个透。      风景如何且不提,她发现件很有意思的事——   陈家新祠根本没有放小孩祈福物的地方, 放各种牌位的地方倒不少。      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左不过陈知笙撒谎骗了她。   指腹摸过左腕细细的银镯,上处花纹被磨平, 露出主人常抚摸的事实。      陈织不知道, 陈知笙是如何发现她对这些小东西偏好的, 他似乎对她的喜好,惯来格外清楚,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饰品喜欢哪个牌子, 他都清楚。      眸光落在银亮的镯上, 陈织露出个笑,他怎么这么可爱。   想送她礼物, 却要拐上八百十个弯, 寻遍借口,要是他在,她一定会告诉他不用这么麻烦,她都喜欢的啊。      法.定假日, 沈星月蹿来看她。   沈星月来得突然,没跟她打商量,是以她摸到学校来时,陈织正束了头发,在教几个小朋友画油画,颜料沾满手,颊边跟着染上几抹斑斓。      “陈织!猜猜我是谁!”   柔软的手蒙住眼睛,陈织翘起唇角,“沈星月你无不无聊?再不松手我可抹你一身颜料了啊。”   沈星月松开手,神情哀怨,“你就这样对糟糠之妻,我太伤心了,大老远跑过来,你就这么对我。”   叮嘱好小朋友,陈织洗了手过来,“我糟糠之妻轮得到你?没睡醒再睡睡。”      “除了我还能有谁,几个月不见你就有了新欢?”沈星月故作伤心。   陈织瞥她眼,“陈知笙啊。”语气普通得跟答她今天吃了什么似的。      沈星月喉头微噎,不知该说什么。   好几年过去,也就陈织还觉得他是个活人。      看清她欲言又止的神色,陈织笑笑,转开话题,“找了住的地方没?没的话,本大爷允许你过来跟我挤挤。”   沈星月嗤了声,“得勒您,我还没寒摻到这个地步。”      远方传来几声鸟叫,叫不出名字的黑鸟在暮色下盘旋,橙红与墨色交接,沈星月望着天边,说不出话。   陈织收拾完,过来找她。      “好看吧,我挺喜欢这儿的。”陈织低头笑,脖间弧度温柔。   她往嘴里塞颗软糖,沈星月带过来的,舌尖顶住糖核,酸甜的滋味在味蕾散开,“在这儿待了阵,我都觉得自己说话都变温柔了。”又自言自语般呢喃,“怪不得陈知笙说话一直那么好听。”      沈星月皱眉,她今天提起这名字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些?   陈织听了,沉默,良久开口,“最近我时不时就会想起他,好多我没注意过的细节都突然在脑子里变得特别清晰,你知道那种感觉嘛,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在我脑子里不停地拉长放慢,循环往复。”   “沈星月,我感觉我病了。”      她得了种叫陈知笙的病。      “陈织。”沈星月侧目,凝住她,眸光盛满心疼。   “你跟我走吧,别在这里了。”   别留在这里守着一个死人的家。      陈织笑,“那也得等我支教完啊,哪有做事做一半丢了的道理。”      ******      2、      回北川第一天,陈织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是个女人,头发松松别在耳后,二十出头,眉目细长,古典美在她身上一览无余。      “真是你啊。”陈织先开口。   “好久不见啊,谢貞。”      眉间闪过丝怔忡,谢貞回过神,“好久不见,坐吧。”      陈织拉开椅子,话多的毛病一直没改,见谁都能唠嗑两句,哪怕是昔日情敌。   “沈星月介绍我来的,我看名片的时候,就觉得这名字熟悉,结果还真认识,这世界真小。”      “不过话说,你怎么成了心理医生。”陈织不解,她明明记得她跟陈知笙一个专业,陈知笙经管的呀。   翻开记录本,谢貞边填病人基本信息边道,“觉得自己不适合原来的专业,后来就申请转专业了。”   还有一个原因,她不大想对她说。      陈织算算时间,打趣她,“那你不是刚毕业没多久,要是医不好我你能不能不给我收钱啊。”   她语气太轻松,听不出轻视的意思,谢貞反被她逗笑,“当然不会。”      “说说你最近的情况。”开过玩笑,谢貞神色微正。   医生是旧情敌的感觉颇为新奇,陈织东扯西扯一堆,最后美目微扬,笑意盈盈,“其实这些都不是关键。”   她抬手,捻过只笔,写下一个名字,推过去,“他才是。”      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像她的性格——   陈知笙。      谢貞眼微垂,往事纷至沓来。   记忆里关于这个人的东西少得可怜,谢貞是个聪明的人,遇见陈知笙带陈织来学校后,她学会不动声色忘记某些东西,光却太耀眼,付出去的感情哪又容易收回。   现在看来,有人却比她困得更深。      两人聊许久,日头一路西移,谢貞收起笔,“其实你也知道,他没有影响到你正常的生活,从我们对话来看,你的人际交往、社交活动、情绪波动都属正常,并没有发生变化。”   “陈织,你不是病,你是有意如此。”谢貞目光忽变锐利。      陈织笑意不改,迎上她目光,话语似是而非,“过去一年,我去了很多地方。”   “我知道的,他说过的,那些地方我都去过了。我回高中学校,照片墙上他的照片早被撤下来,换上别人的照片,我去看老师,他们都只是惋惜,没了其他。   我回他的家乡,他们甚至不知道他出了事。而我身边的人,根本不敢在我面前提起他,因为他们都觉得他死了,怕我难过。”   “谢貞,要是他哪天回来了,知道这些,他一定会很难过。”      面前端坐的人目光清澈,闪烁着谢貞无法穿透的执拗。      “所以我想,他们都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我记得就好了。”      谢貞哑声,心口仿佛被人捏住。   这一刻,她忽而感同身受。      到底没忘她是个医生的本职,谢貞原想建议她试试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此刻她只道,“如果你觉得这样你也能过得很好,那你就……”她微顿,语气轻缓,“再等等,如果你能让你的家人朋友不担心,再等等也没什么不好。”   陈织笑着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怪不得她们看男人的眼光一样。      ******      3、      陈织找了份工作,在南城。   陈爸没意见,南城大,陈妈老家在南城,她过去有人照应,陈妈有些不舍,替她收拾行李里时,絮叨着埋怨,“你这丫头也太没良心了,北川这么大,你就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非要跑那么远?”      陈织抱住她,“不生气啊,生气会变老的。我跟您保证,就是打飞的,我也铁定三月回次家。你要想我了,就给我打视频电话,保证时刻让您能看到我是胖了还是瘦了。”      陈妈父母早年离世,但和父辈兄弟姊妹的关系不错,这些年去南城探亲探的便是他们。   南城房子没那么好找,陈织脾气虽说好不少,本质上还是讲究又挑剔的人,陈妈担心,想让她住到易家去,等她适应好,再搬出去。      拒绝的话在嘴边,陈妈看她,泫然欲泣。   陈织咽口口水,把话吞下去,“好好好,都听您的。”      易家人陈织都熟,好歹每年见回,易家这边小孩不多,对他们这些小辈都宠得不行。   易老太太听说人要来,提前好几天收好房间,被褥用具全新,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碰上易老太太定期拜佛的日子,她拉陈织去,要替她和另一个人求平安符。   陈织这才发现,易家多了个人,个子很高,模样……      易老太太见她盯着人看,蔼声解释,“这是小纵,你们小时候见过的,之前小纵跟着她妈妈。”   老太太招招手,“小纵过来,这你陈织姐姐。”      这是要他喊人的意思,易纵深目微抬,滑过她身上,没丁点儿打量的意思,仿佛只是在认人,“你好。”说完一屁股坐上车。   陈织嘴角微抽,亏她还觉得他跟陈知笙长得有几分像,哪像了,这破尿性,堵得她只想呼刚生出这种想法的自己一巴掌。      去的寺庙是当地盛名的佛寺,香火鼎盛,赶了早去,依旧不缺人。   陈织不信佛,碍着老太太,不得一路陪在她身边,人群中高出个头的少年敛眉敛目跟在她们身后,那神情,看样子也是不信这些。      老太太跟主持认识,进了禅房,两小辈在外头等。   小和尚过来说,“师傅说那处可以求平安符,你们要吗?”      修剪圆润的手指指向另一侧。   优待十足十明显,易纵自然不要,陈织本想拒绝,眸光扫到腕上手镯,旋即点头,“麻烦您带个路。”      带过去,是处偏殿,内处无人。小和尚同他们交待好,便离开。   陈织跪在蒲团上,面前菩萨威坐,慈眉善目,香火袅袅,升在菩萨身前。      “小织,我也信佛。”   他对她这么说过。      陈织双手合十,恭敬磕下个头。      易纵插手站在门边,看她做完一切,出声,“不虔诚的人的许愿,你觉得菩萨会收?”   陈织睨眼他,唇角抿紧,想怼他,谁说她不虔诚?   “求人不如求己。”易纵挑挑眉,语气转软,像在安慰她,陈织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错。      写平安符名字时,师傅要落笔,陈织出声,“师傅,麻烦您能不能写这个名字。”   从口袋里摸出张纸,竟像早准备好的。   师傅看眼她,陈织笑,她有意讨好人时,眉目融水,唇角又甜,格外招人喜欢,此刻她便有意这般,“我刚许的愿也跟他有关,师傅,麻烦您了。”      陈知笙,我不信佛的。   但如果菩萨真有心,慈悲六道,佑你平安,那其实没什么,我愿意虔诚叩首。      ******      4、      上一次见张霖逸,陈织记不太清是因为什么,大概是在学校某条路上,恰好撞上,就像此刻,在街边,恰好碰见。      两人去了家咖啡店,他提的,陈织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多年老同学,不至于喝杯咖啡都不能。   只是咖啡店这个地点,着实微妙。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老套又俗气的开场,张霖逸嗓子干涩无比。   陈织点点下巴,“还不错,养了只猫,工作也还算顺心,你呢?”   张霖逸扬起唇,从前陈织最喜欢看他这样笑,清清浅浅,戳进她心窝,如今居然一点感觉没了。   “我也是。”      聊过几句,两厢陷入沉默。      从前跟在他身边,陈织叽叽喳喳个不停,从不会让场面冷下,如今她没了那个意思,不刻意找话题,只剩相顾无言。   意识到这点,张霖逸心头更涩。      到底那时意气轻狂,本不值一提的小事被无限放大,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   在咖啡店,对她说出那样的话,碾碎她的喜欢以图获取自私快意。   后来他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辗转难眠不值一提,喜欢的人都成了她却不再是她,什么叫作茧自缚,张霖逸真切尝到回。      “对不起,以前对你说过很多过分的话。”   被突如其来的道歉唤回神智,陈织收起支着下颌的手,“突然道歉干嘛?搞得我怪不习惯的。”   “其实没什么了啊,那个时候是我喜欢你,又不是你喜欢我,你拒绝我应该的嘛,道什么歉。”陈织摆摆手,“就是有点可惜,说不定你和陈知笙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倏尔听见这个名字,张霖逸仍觉心头一刺。      “陈织,其实……”张霖逸望向她,她眼底澄澈,和从前一般,却再看不到那种扑闪的光亮。   他的喜欢说不出口了。      一阵铃声忽而响起,陈织抱歉看他眼,接过电话,她应几句,而后微笑,“不好意思啊我得走了,前几天出差,猫搁我弟那儿,他养不下去了,叫我带走,我得先走了。”   陈织想结账,张霖逸阻住她,“我来吧。”   没多少钱,陈织懒得跟他争,“那行,有机会下回见。”      门大开,风寻隙而入,吹响室内风铃,叮铃铃一阵声。   张霖逸望她背影远去,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回——不知是何时。      ******      5、      大洋彼岸,同时刻,响起阵铃声。   握住手机的手指节分明,纤长有度,背部青筋微浮,却不突兀,晨光下,好看得不真切。      新来的服务员女生盯住看许久,口水差点流下来,那男人手好看得简直过分。   脸?脸也好看。      老板娘端着做好的咖啡出来,拍醒她,“别看了,先做事,你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喏,端给8桌的客人。”   女生脸色微红,送过去,立即跑回来,扭捏问,“姐,你说以后有的是机会看是什么意思呀?”   老板娘打量她几眼,笑意暧昧,“他也是中国人,常来这里。”   “哦。”红晕随声蔓过她耳尖。      晨光渐起,咖啡厅进来一人,那人看也不看,直坐女生窥伺已久的男人对面。   他灌下杯水,喘气,“我说陈知笙你什么毛病啊,我朋友的妹妹,你就那样当众拒绝了?好歹人家生日会,你不能给人留点面子?”      被骂了通,陈知笙也不恼,抬手,给他空了的杯子倒上半杯,“还要吗?”   菅随杵过去手,“要,搞快点,快倒,渴死老子了。”      缓了会,菅随重提这事儿,“你是不知道,昨晚人姑娘回去哭成什么样,你跑了是没事,老子一个劲儿在那儿赔不是。”   听着指责,陈知笙面色不改,“我之前明确拒绝过她很多次,她不听。”   言下之意是他也没办法。      “那你不能先搪塞过去,给人家留个台下啊。”想到昨天半夜还在挨骂,菅随就来气。   “她没给我机会。”陈知笙扫他眼,眸光清冷,菅随忽而心虚地摸摸鼻子。      昨儿那姑娘生日,她的主场,来得都是她朋友,看她表白,全逮着劲儿瞎起哄,他还跟着吆喝了两声。   那场面,还真没办法,应下就是应下,推都推不掉。      菅随目光乱瞟,哼哼两声,“我跟你说,你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有毛病了,外国人跟你表白,你不喜欢,人盘靓条顺正宗的中国妹子,你还不喜欢。”   “你到底喜欢哪样的啊?你不知道,她们都偷偷问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菅随上下打量他,脚抵住桌腿,将椅子后腿,离他远些,假模假样捂住胸口,“搞得老子怪怕的。”      陈知笙觑他眼,轻轻笑开,“你放心。”   他来得早,咖啡已见底,陈知笙看眼,放下杯子,侧眸,目光望得极远,“菅随,我想起来了。”   “哈?卧槽!”水呛住喉咙,菅随猛捶胸口两拳,满脸写满不可思议,“你再说一遍,老子刚好像听劈叉了。”      “我想起来了。”   “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有一个喜欢的姑娘,我对她一见钟情。”      76、劝你三杯酒 ...      1、      陈知笙也过过段快乐的日子, 父母恩爱,无病无痛, 只是很短暂。   大概因为享受过热烈阳光,遇见她时,才会迫不及待地抓住。      陈织的讨厌明目张胆,毫不收敛。陈知笙对比没太大感觉, 瞧见她对旁人露出灿烂明媚的笑时,心脏却跟着暖流涌动。   她在他面前, 总像个刺猬,恨不得时时刻刻竖起全身的刺对着他,扎得他难受了, 她就高兴, 那瞬愉悦过后, 他又能瞧见她懊恼不已的模样。   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又可爱的人。      意外撞见浴室内的她,一门之隔,隐隐绰绰的影子, 纵起心底那场大火, 从此野火燎原,数十年不灭。   这些种种, 他想, 应该可以归结于心动。      随记忆而来的还有汹涌澎湃的情感,潮流几乎将他吞没,那种感觉,除了久违, 无丝毫陌生。   心底空掉的那一块,在此刻得到圆满。      陈知笙刚出机场,菅随电话即刻响起,八成掐着点打过来的。   “陈知笙你是不是兄弟啊,想起来就想起来,至于一声招呼就不打回国么?女人这么重要,老子就不重要?”   啊呸,菅随拍下嘴巴,这话怎么说得这么暧昧。      听他骂完,陈知笙笑开,“菅随,我很想她。”   想要迫不及待地见到她。      菅随牙齿被酸得打颤,“你给老子适可而止啊,酸不酸,你别高兴太早,别以为别人都能像你一样和尚似的清心寡欲着。”   想起其他,菅随仍意难平,“你说你回国就国,好歹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吧,你都想起来了,还什么都不说。”   这兄弟,他当得怪憋屈。      “你之前没问过我。”陈知笙淡声答。   菅随一噎,继而理直气壮道,“那我现在问了,快说。”      ******      2、      那场轮船失事,滔天浪潮涌来,灌进舱内,所有人慌张不堪,在踏上逃生船前一刻,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呼救,挣扎过一瞬,他返身。   而后的记忆变得模糊,想起后,他去找当年的新闻,遇难者名单上,他看见那个女生的名字。      而他,大抵得神佛庇佑,幸运活下来,为渔民所救,却也重伤,丧失一切记忆,只记得自己叫陈知笙。   在当地医院就医时,查出脑子里长着个小东西,医生说,是因为这个东西,他失去了记忆。      救他的渔民夫妇膝下原有一子,但在一次出海捕鱼过程中葬生大海,他们对他格外好,大约觉得,他是上天还给他们的。   他们带他去就医,好在他发现得早,救治及时,愈后,他考上大学,渔民家中算不得富裕,医疗费花去大半,陈知笙有了别的想法。   辍学的心思刚生出来,被发现,两老人头回骂了他,气得面红耳赤。      这之前,陈知笙从未放弃过寻回记忆的念头。   寻回失去的记忆,他才能成为完整的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去所有过往,仿佛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没人知道他是谁、他从哪来。   但在那一天,陈知笙忽然放弃了。   如果他们知道,他们全力以待的人这般想找回曾经,大概会很伤心吧。      陈知笙大学毕业,家里两老去世。   到了年纪,两老人在睡梦中相继离世,走得安详,他们离开时,双手紧握。   将两位老人安葬好,陈知笙重新着手之前的事,没了牵挂,做起事来再没束缚。   可惜当年他被救,渔村通讯不发达,那时他一无所获,时隔经年,又迅速进入信息爆炸时代,对过往他毫无印象,想顺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都无门。      去医院复诊,医生同他说,想起那些过往不是没可能,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许一生。   陈知笙说不出什么感觉,侧首东望时,他莫名觉得,自己好似欠了谁些什么。   原他准备近期抽空回趟国,令人意外的是,他先想起一切。      记忆复苏那刻,陈知笙终于想起,他还欠一个人一个约定。      当年……   她一定很气。      浅浅笑意勾勒在他唇角,陈知笙脑海浮现出张俏丽生动的面容,这么些年,她脾气会不会还一样坏。      菅随听完,不知作何评价,这人,命真的硬。   想起某事,菅随撑住额头,“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啊,不知道谁告诉赵茗苓你回国了,你前脚走,她后脚的飞机。”      ******      3、      打听陈家这类望族的消息容易,听到陈织在南城即将举行婚礼时,陈知笙眼神怔忡,模样无措。   同他说话的男人看他眼,“哥们儿,我看你也姓陈,亲戚吧?现在订机票还赶得及喝个热乎的喜酒。”   陈知笙僵硬点头,露出礼貌的笑,“多谢你。”      沈星月刚替陈织戴好头纱,陈织又一把掀开,沈星月怒,这人结婚能不能讲究点了。   “你再掀一下试试,你看我不把你猪蹄子剁了!”   陈织:……?      陈织笑笑,眉一挑,再次掀开那层碍眼的纱,无所畏惧,白嫩的手撑在耳边,瓷色晃人生生眼。   红唇轻启阖,陈织挑衅道,“你剁试试,你能剁了,我管你叫爸爸。”   沈星月退后几步,别开眼,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她咋不记得了?      陈织语气霎时变凶,眼尾微扬,“最近本大爷对你太好了?作威作福作到我头上来?”   “没有的事!”沈星月举手投降,“姐姐不闹了啊。”      将她全身打量过,胸大腰细人也漂亮,那张嘴,不说话时勾魂夺魄,一说话,能把人气死。   沈星月忽而叹气,“你说你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啊,你让我以后怎么办,我现在真成单身大龄未婚女青年了。”   陈织不大在意,笑笑,“我妈一直催啊,再不结,她可能要带我去医院看病了。”想起什么似的,“不过我还没领证,勉强算半个未婚女青年。”      沈星月咋舌,“不领证你结什么婚啊?”      一只灰色英短从门缝里钻进来,陈织瞧见,冲它招手,“陈知笙,过来。”   那猫跃在她腿间,被她撸得舒服,惬意眯了眯眼。      那只猫过来,沈星月闭上嘴。   她不是初见这猫,只是陈织给它取的名字,每回听了,都让她后背发寒,怪瘆人。   这小东西还贼精,陈织说的话它全能听懂,家里来人,它就待在旁边,安安静静,什么也不做,总让沈星月想起从前,陈知笙也这般,守在陈织身边。      陈织撸着猫,扫眼周遭,估计接下来没沈星月什么事,赶她出去,“你去帮帮我妈,让她别累着,我一个人呆会儿。”      暖融的光穿透纱帘,落在她身上,白纱莹莹,晶片折射出耀目光芒。   易老太太求人测过,今天是个好日子。陈织微微眯眼,抚腿上的猫,低头同它说话,“他再不回来,我就真要嫁人了。”      它喵呜叫了声,忽从她腿间跃下,没几秒,身影消失在她视线里。   陈织手落空,无奈地笑。      风牵动纱帘,从她面前飞舞,陈织起身,侧目望向窗外。   那瞬,无意一瞥,让她仿佛生出幻觉。   直到那人抬眸,撞进她眼帘,闯入她心扉。      天地忽而万籁俱寂。      那人动了,陈织在楼上再瞧不见,她着急,穿上高跟鞋,提着裙摆跑出去,等她到楼下,人影早不见。   喜悦倏尔散去,怎么可能这么巧,她早该习惯这种情景。      “小织。”      陈织怔怔回头,流光溢彩从他眼底倾泻,柔柔眼波里,漾开他如玉面容。      ******      4、      陈织不假思索回身,裙摆顾不得提,连扑带跑过去,鞋子踩住逶迤在地上的长纱,她不知道怎么,往常再高的跟都穿过,这会儿却脚跟绊脚跟,最后险些狼狈跌下去。   双手被人搀住,陈织想也不想,顺手拦住他脖子,脸埋在他颈窝,开口,方发觉已经哽咽。      “陈知笙你终于回来了。”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嫁人了你知不知道。”   “你个大骗子,还让我等你,我妈都说我等成个老姑娘了,你要对我负责。”      泪珠止不住的落,妆糊了满脸,陈织哭得累了,停不下来。   陈知笙反手抱住她,所有话哽在喉头,吐不出一个字,她穿上了年少时最喜欢的裙子,却在他怀里哭成泪人。      陈织偏头,揪起他衣领,擦干眼泪鼻涕。   陈知笙也不觉得脏,眸光凝住她,笑意纵容。      她微微仰脸看他,冷静盘算,“我们快走吧,趁他们还没看到我们,我们赶紧走,不然等下我妈他们要来找我了。”      陈知笙怔住,她竟这般果断?   陈织拉他不动,急了,“走啊,你愣着干嘛,许愿呢?”      “小织……”陈知笙嗓子发涩,“你不能那么冲动,婚姻不是儿戏。”      冷水兜头浇下,熄灭她心火。   陈织甩开他手,冷脸看他,“那你现在什么意思?你要看着我跟他结婚?”   她心发凉,“你别告诉我,你突然出现,就是为了看着我跟别人结婚。”   “陈知笙,你这样……”陈织说不下去,英短在她裙边扒拉,喵呜喵呜叫。   垂眸瞧它眼,陈织拧住眉,将话说完,“你这样,我会讨厌你的。”      这样毫无威慑的话说出来,陈织自己都觉好笑,望他眼,他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委屈霎时溢遍全身。   他一定是故意的,因为从前她对他不好,所以他要等她喜欢上他后,欺负回来,就像此刻,她连像样的筹码都拿不出。      “小织,这事我们慢慢来,我们先去见陈叔他们好不好?”陈知笙意图安抚她。   陈织当即拒绝,“不好!”      外头还有她结婚对象的家里人,去了能有什么好处,对方家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容忍她因陈知笙毁婚,看在陈易两家面子上,他们不能对她怎样。   但——      陈织抬眸看他,刚哭过,双眸仍水汪汪。   她不想他因为她受委屈。      她太清楚陈知笙是怎样的人。   他有自己的准则,尺度立在他身上,如果他要她,对他们,不论对方态度如何,他都能忍受。   但她怎么舍得。      陈织没了法子,弯腰捞起英短,扯掉头纱,扭身往后门走。   他不带她走,她自己还不会走?      现场没了新娘子,这婚总结不成。   至于烂摊子,只能丢给她爸收拾了。   原陈家怕她嫁了人,这性格容易惹事受委屈,有意给她找身份更低的门第,即便以后她嫁过去,陈家终是她倚仗,如今恰给她钻空子的机会。      陈织有多自私,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她想要的、能抓住的,到了眼前,就不会再放掉,不论是要她付出数十年去等待,还是背上不好的名声,于她而言,比起他来,又有什么所谓。      后门已推开,陈织站在阶梯上,阳光从身后倾落,她回头,清澈瞳孔写满执拗。   “陈知笙,你跟不跟我走?”   77、劝你四杯酒 ...      1、      婚礼现场乱作一团, 新娘子此刻却翘着脚,穿着婚纱, 坐在奶茶店高脚凳上,慢慢悠悠吸冰。      第三杯了。   陈知笙拦住她,“喝完这杯不许再喝了。”   陈织拿眼斜他。      陈知笙道,“你体寒, 肚子会疼。”   陈织还是不高兴,“那我心里的火咋办?你来灭?”      到底不乐意, 他的犹豫,让她不开心,更不安心。   陈知笙不接话, 温声问她, “等下去哪?”   “不知道。”陈织虽气, 手里那杯还是乖乖放下,“反正不回家。”   现在陈爸肯定安了人在家,准备逮她, 最起码, 得等他消消气再回。      陈织转转眼,“你住哪?我跟你一起行不?”   “我还没订宾馆。”陈知笙如实道。   那感情好, 陈织一拍手, “那你订,订一间。”   “小织……”      陈知笙耳尖忽而变红,加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陈织怎么觉着自己在犯罪?还是村口恶霸欺负良久妇女那种。   毫不犹豫, 陈织抬脚踹上他凳子,“想啥呢你!我是怕我爸查我开.房记录。”      开.房——   两字落在陈知笙耳里,那抹绯色更浓。      陈织不瞎,看见他反应,脸跟着慢慢变红,这人!   算了算了,不解释了,越说越说不清。      结好账,陈织跳下椅子,自然拉过他手,“陪我去买身衣服,这个穿着不方便。”   想起什么,陈织松开他,在他面前转个圈,落落大方,“好看嘛?”      抹胸勾勒出她胸前饱满的弧度,锁骨横卧,肩线连成细细直角,旖念须臾贯穿神思,陈知笙别开眼,目光偏落在她腰间,盈盈一抹,鱼尾设计愈发贴身,显她曲线更盛。   她不是从前那个小女孩儿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完完全全成熟的女人。      他不在的日子,如果有人比他先看到这些——   摇摇头,陈知笙遏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微微笑,“好看。”      在商场随意买套春装,前后半小时,两人出来,好看的人就这点方便,穿什么都不丑。   陈知笙被她拉去买衣服,订酒店的事便给忘了,陈织再提起,见他那不自在的模样,想笑。      “手机给我下。”不想多费口舌,陈织摊开手在他面前。   陈知笙望她眼,面色微红。      几下,陈织弄好,手机还他,“行了,咱两住一间,怎么看更吃亏都是我啊,你怕什么。”   “小织,我再帮你订一间好不好?”   “不好。”陈织歪歪头,“你傻啊?再订一间我入住还是要登记身份的。”      “那你现在……”   “这你就不懂了吧?”陈织眨眨眼,一副我最牛逼的模样,“到时候你先进去,然后我再进去,我说找人,她们管我登不登记呢。”      “你怎么这么清楚?”疑惑问出口,陈知笙放在口袋的手微微收紧,垂眸望她的眼里,露出几分紧张。   他不安,甚至隐隐害怕陈织会脱口而出她最不想要的答案。      感情较量如行兵打仗。   陈织求猛,图自己畅快。而他求稳,从开始至最终,没有十足把握,他从不主动出击,他宁愿看她追逐、看她失落,而后不动声色布局,只等她深陷。   这回归来,他毫无准备,所有消息皆处于他意料之外,陈知笙不知道,接下来她要给的答案,会不会仍处于他的意料之外。      对上他眼,陈织心领神会,明了他意思,鼻腔哼出声,“我没吃过猪肉,还能没看过猪跑啊。”      还好,没有超出他预料。   微微松口气,陈知笙露出细微的笑,眉眼被笑意牵动,不明晰。      陈织捕捉到,转过脸,唇角扼制不住上扬趋势,手心愈发滚烫。   自她牵住他之后,他再没松开过她手。      “那你呢?”陈织怎么可能这般好说话,转脸扬眉,“你有没有谈过恋爱,交过女朋友,喜欢过别人,跟人上过床?”   陈知笙轻轻摇头,又想笑,患得患失的并不独有他,“没有,都没有。”      尾指勾住不同于她的宽厚掌心,陈织甜甜一笑,“那真巧,我也没有。”      “那陈知笙,过去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你为什么……”陈织微顿,声音渐低,“不回来找我。”      恐怕这才是她最想问的。   捡了些重要的说,陈知笙一口气交代完。   陈织立在阶梯上,停住步子,陈知笙回头问,“怎么不走了?”      暮色渐柔,陈织站在高一截阶梯,同他平视,凝住几许,她抬手,摸上他后脑勺。   蜿蜒不平的疤痕在她指下清晰浮现。      陈知笙任她在头上乱摸,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她,“已经没事了。”   摸到尽头,陈织方露出笑,“我知道,你看,我说了你会长命百岁的。”      ******      2、      走到酒店门口,陈知笙电话响起来。   接完电话,他仍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陈织便没放在心上,随口问,“啥事?”   “行李箱放在机场,忘记拿了。”   “啥?”      陈知笙重复一遍,陈织方确信自己没幻听,行李箱丢机场他还这么气定神闲???   张着嘴半天,陈织不知说什么,憋出句,“你还挺牛。”   “我很紧张,听说你要结婚,就忘了。”陈知笙摸摸她头,声音清清泠泠,淌过她心头。      陈织默默转开眼,想捂脸。   她怕死了,陈知笙这样,一本正经阐述事实,却比那些甜腻腻的情话杀伤力更大,她完全招架不住。      “你现在去拿?我陪你去吧。”   “不累吗?”      这一句,实打实问到她心坎上。   她可累,早上四五点被扒拉起来化妆,一整天还在外头跑,要不是现在陈知笙还拉着她,她只想一屁股墩儿坐地下。      陈织撅撅嘴不说话。   瞧见她这模样,陈知笙轻握她手,“先去休息好不好,我很快回来。”      按先前说的法子,把人送进房间,陈知笙走前,陈织拉住他,“把你电话给我。”   互换好号码,陈织看他眼,字句认真,“陈知笙,你要回来啊。”      ******      3、      洗完澡,头发吹半干,陈织打开窗,风钻进来,凉意扑人脸。   前后一个半小时,陈知笙还没回来,陈织心急,拨电话过去,机械女声重复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下意识的,她就觉得他要离开。      南城两个机场,陈织不知陈知笙去的哪个。跑去西桥那边,广播找人,半小时过去不见人来找她,陈织确信自己扑了空。   马不停蹄赶到另一边,仍找不到。      强烈丧失感在心头不停翻滚,陈织在门口蹲下,抱住身子,忽觉得累极。   一双又一双脚从她眼前滑过,都不是他,陈织鼻头发酸,想哭,他怎么又不见了。      面前停下双黑色小皮鞋,陈织抬头,满头扎着小脏辫的女生低头望她,脸很小,五官稚嫩,像个小孩儿。   女生从包里掏出张红.票.子给她,“别哭啦,有事先回家呀,蹲在这里哭有什么用。”      陈织傻傻看那张纸轻飘飘落在眼前,女生若有似无感叹几声,离去。   看她背影消失,陈织抹把脸,继续抱头哭,累了,才想要起来找地儿坐,但蹲太久,浑身发麻,缓不过神,她跌坐在地。      手机屏幕终于亮起。   她把其他人电话都拉黑,能打进来的只有陈知笙。      接通,陈知笙耳边传来嚎啕大哭声。      “陈知笙你个大骗子。”   “你又走了!”   “你又不要我!”   “你还想让我等几年啊!”      插不进话,陈知笙只得等她哭完,低声安抚,“小织,我没走。”   “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陈织抽抽哒哒报出地址。      夜色冷凝,陈知笙找过来,陈织已没形没象在阶梯上坐许久。   见着人,陈织没高兴半分,冷下脸不跟他说话,颊上还挂着泪痕。      陈知笙探手,想替她擦擦。   啪的一声,陈织拍开他手,白皙手背迅速浮起红痕。   陈织抿紧唇,“别碰我。”觑眼他,又道,“我在生气。”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快来哄我。      “认领行李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手机又没电,耽误了时间。”陈知笙望着她,温柔解释,“是我不好,让你担心。”   听完,陈织勉强正眼瞧他,“那你还走不走?”      陈知笙笑笑,指腹如愿以偿擦过她脸颊,“不走了。”   “但是……”      ?   还有但是?   陈织瞪眼,摆明不乐意听后头的,也没法堵他嘴巴,“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你想在哪里都可以,我陪你。”      淡色的唇在她面前张阖,陈织盯了会,忽道,“陈知笙,你偷走了我初吻。”   “你走的那个晚上,我醒着。”   “陈知笙,我都知道。”      她抬手,压住他肩头,语气微沉,“现在,我要讨回来了。”   78、劝你五杯酒 ...      1、      亲他。      陈织约是哭得脑子进了水, 满心满眼独剩这个想法,扑上去咬那瓣淡色的唇, 碰上,想收回力道也来不及,唇齿相撞,两人轻撕一声。   舌尖尝到咸腥味, 陈织连忙退开,鲜红圆滚的血珠冒出。      第一次亲人, 她居然把他嘴巴咬破了。   :)      陈织心如死灰,满心挫败。   总算明白——没吃过猪肉的人也可能真没见过猪跑。      夜风清凉,穿心入肺。   陈知笙眸光微动, 舌尖滑过唇, 将血珠舔了, 探手抬起俏丽美人的下颌,无意与她多说,勾住她下巴, 俯身吻去。      柔软与柔软相贴, 多年前印刻在脑海的触感此刻重新鲜活生长,销魂蚀骨的记忆撞击灵魂, 陈织浑身战栗。   唇上舒服, 心下她却难堪心酸。   她都快三十了,才知道亲吻是什么滋味。      尝到咸味,陈知笙掐住细腰,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 吻点点上移,碍着碰着吻她眼睑,“怎么又哭了?”   陈织不想告诉他,问些乱七八糟的,“为什么你吻技这么好?”      低笑声从他喉间溢出,清泠似月。   陈织爱极他这模样,他喜怒大都不明显,情绪波澜时,面上也只显三分。从前她看不明白,只觉他太过隐忍,现在终于眼明心明,他看着她笑时,眼里全然装满了她。      温热指腹在她细腻颊侧摩挲,陈知笙低头,碾过那瓣娇色,“我教你,以后你也会。”   陈织脸霎时变红,谁要他教了!      男人大抵都有这种血性,看见愈娇美的,愈想攀折,愈脆弱的,愈想让她落泪。   她颊侧绯色越盛,他心火便越旺,甚至生出几分狠戾的冲动。   陈知笙喉结滚动,目色不似往日清明,若是陈织尚没雾眼朦胧,定能瞧见他眸中幽色。      那瞬,唇上力道微微加大,两人呼吸间沾染上彼此的味道。      循环往复的唇齿相贴到底有些失滋味,他探出舌尖,摩挲她齿缝。   陈织大抵也觉这种感觉新奇,悄悄睁眼望他,跌进汪深潭,情.潮汹涌澎湃,似将她溺毙。      人影穿梭的机场,无边风月下,忽变得声色犬马。      一辆车急刹停住,惊醒两人,陈织从他怀抱里跳出,哭完了亲完了,现在回过神,开始觉得丢人。   陈知笙看出她难得的羞意,也不笑她,将她小小的手全然包裹在掌心,看过她几眼,有几分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事实。      她的初吻,在他记忆里,显然要没得更早些。      察觉到他目光,陈织缓过神,恢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挑了眉望他,“看我干嘛?”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陈知笙摇头,眉间湖光山色霎是好看。      “小织,你还记得从前你许过诺,说日后允我一个愿望吗?”   陈织点头,她当然记得,“咋啦?你现在还想要什么?”   他都有她了,还要什么?陈织蹙眉,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贪心!      “我十八岁的时候,你让我许过一个愿。”   “我那时的愿望,和你允我的诺,是相同的。”      陈知笙侧目,凝她,声音轻缓,却也坚定,“小织,我想要你。”      十八岁的陈知笙,陈织守在他身边,烛光映在两人脸庞,她催促他许愿,又问他许了什么,陈知笙不敢说也不能说。   而三十岁的陈知笙,终于明目张胆地,说出自己的喜欢与渴望。      ******      2、      他话类于宣告,陈织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甜得发齁。   美目睨过,陈织依住他,慢慢走,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浑不在意,“你亲我两回了,我不是你的,你还想怎么的?吃了不付账啊?”      是三回。   陈知笙在心底默默纠正,唇角挽起弧光,牵紧她手,“我觉得我这么说出来,你应该会更高兴。”      !   她死了!   要不是此刻在机场,得顾忌面子,陈织只想立刻捂住心口原地蹦迪再托马斯回旋尖叫给他一个父爱如山的抱抱。   他怎么能这么会哄她开心!      原想大晚上压马路走回宾馆是件情.趣与意趣并存的事,陈织走到一半便开始耍赖,说走不动,要人背。      陈知笙笑笑,先叫了车,在她发作前,矮身蹲下,“我背你走一段,车来了你再下来。”   这样安排,陈织丁点火气冒不出。      刚打开房间门,英短蹿得扑进她怀里,喵喵叫个不停。   坏事,带它出来一整天,忘给它喂食,这小祖宗不会饿坏了吧。      陈织低头看它,碧蓝如汪洋的圆眼瞪着她,似在宣泄不满。   它再度哀哀叫两声,陈织愧疚得不行,“陈知笙咱不委屈啊,待会儿妈妈去给你找吃的,妈妈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陈知笙?妈妈?   身后陈知笙本陈面色变得玩味。      “小织,它叫什么?”   “陈知笙啊。”   “那我呢?”      陈织犹疑望他,这是要索回名字了?   没等她想明白,怀里猫通灵似的,看陈知笙抬了手,迈着步子钻到大掌下,自发蹭了蹭,眯眼撑懒腰,舒服得不行。      陈织叹气,傻猫,还蹭个鸡.儿,再蹭名字就要没了。      “小织,它叫陈知笙,那你叫我什么?”见她犹豫不决,陈知笙趁胜追击,不给她当鸵鸟的机会。   “陈陈,知知,笙笙。”她饶有兴趣念完,兴味看他,“你觉得咋样?”      “实在不行,你要想让我叫你声崽,我当你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那傻猫还在他手里刺溜蹭,陈织心下怒其不争,嘴上便可着劲儿皮,想把场子找回来。      陈知笙无声笑,面色不改,手腕翻转,拍拍猫腹,让它一边儿去。   起身解了袖口,挽起,露出截修长有力的小臂,线条紧绷,青筋微浮,无声彰显他体内积蓄的力量。      看不懂他要做什么,陈织咽咽口水,梗着脖子唬他,“陈知笙,你想干嘛,现在法.治.社.会.杀.人.犯.法的!你不要冲动!”   脚跟抵住床沿,陈织没站稳,跌坐在床。      眼前袭下片阴影,是陈知笙趁势双手抵在她身侧,弓腰压在身前。   陈织莫名想起易纵那变态,好几回她去找他那小媳妇儿,听见他逼着那般看起来不食烟火的姑娘在他怀里嘤嘤叫哥哥。      “陈知笙,你……”陈织古怪看他眼,“不会想要本大爷叫你哥哥吧?”   靠,那他们以后上床咋办,还一个姓,听起来就很变态。   陈织浑身打个激灵,“我跟你说,你做梦!”      闻言,陈知笙哭笑不得,抬手掐她脸,“想什么呢?”   暧昧姿势在旖旎散尽气氛下,怎么看怎么尴尬,陈知笙将她拉起,在她身旁落座,语声不改,“我想让你给它换个名字。”      它缘何叫这名字,陈知笙猜到几分,心间虽愉悦,可此刻他回来了,再这样叫,多少不合适。   再且,他喜欢听她叫他的名字。      陈织松开口气,还好他是个正常人,换就换吧。   偏头觑他小臂,陈织心思忽浮动,小臂看起来就很欲,那身体……      可惜她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陈知笙去洗漱,她懒懒等着,没几许眼皮上下打架。   临了自我安慰,她急什么,只要他人在,上他早晚的事。      ******      3、      陈织是被人狂按门铃吵醒的,近些年她睡得浅,昨晚难得好眠,此刻被吵醒,起床气格外大。   不乐意地推推陈知笙,她嘟囔,“陈知笙,有人找。”      额间附上片柔软,陈织勉强被安抚,却再睡不着,拖拖拉拉坐起身等脑子开机。      昨天——   她忘了怎么回事了。      好像是陈知笙出来的时候她睡着了?他没喊醒她?两人各自睡着,不知怎么早上起来两人就滚作一堆了?      陈织脑补完昨晚的事,感觉故事很连贯,撑个懒腰,惬意咂咂嘴。   却不知昨晚她有多缠人,否则陈知笙怎么可能这点还陪她睡在床上。      等了会,陈知笙还没回来。   陈织从他箱子里扒出件t,套在身上,当裙子穿,汲着拖鞋走出去,“谁啊?”      她抬眸,目光与从门外探进来的小脑袋对上,小脸,脏辫,怎么看着还挺眼熟?   不等她想起来,那姑娘嚎一嗓子,难以置信地看过他们,“陈知笙!你怎么能这样!你居然包小姐!!!”   说完便嘤嘤哭着跑了。      关上门,陈知笙转身,瞧见陈织似笑非笑的目光。   “女孩子找?还包小姐?”敛起笑,陈织语声陡然转冷,“陈知笙,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      4、      赵茗苓会找来,纯属意料之外,更别提她是亲自找到酒店来。   菅随虽同他提过赵茗苓跟他屁股后头跑回来了,但他回的是北川,而后方到南城。   再说当时他满心都是陈织,哪有什么心思管赵茗苓张茗苓。      他与这姑娘,实在没什么可说。   人一刚成年的小姑娘,他年已而立,能对她有什么想法,她叫他声叔都不过分。      可惜小姑娘不这么想。   两人认识是因菅随,国外华人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顿晚宴,菅随朋友带小姑娘来,几人混个眼熟。      陈知笙自我反思过,想不明白那里让她生了遐思。   他从头到尾没跟她说过几句话,更没做出过令人误会的举动,不知怎么,她便看上他,缠着揪着不放。      起初他想,不过是小孩子脾性,得不到的越不甘心,明确拒绝过,也没采取过多措施,任由她闹。   谁知这姑娘风风火火,不出三月闹得周围的人全知此事,陈知笙头疼,同赵茗苓哥哥提过几句,想让他管束些。   赵茗苓天生反骨,越管越起劲。前几日她生日,当众表白,那架势,一看便是提前知会其他人。   闹太大,两人下不来台,恰逢陈知笙隐约想起些往事,略一狠心,便当众拒绝了她。      不想,赵茗苓这般死心眼,回国都跟着来,她哥居然也放心。      ******      5、      陈织撩起眼皮,神色微缓,“没了?”   “恩。”陈知笙说完,自己也笑得无奈,“我跟她能有什么。”   “小织,即便我想不起你,我对她也没什么心思。”      遇见陈织前,他没对人起过心思。   遇见陈织后,他只对她起过心思。   忘记陈织后,他的世界回归空白。   而此刻,她是唯一的色彩,五彩斑斓的鲜活。      陈织鼻腔哼哼,翘脚坐在沙发上。   人是回来了,却还带回来一情敌,陈织偏眸打量他,这人可真麻烦,偏她还就喜欢抱着这麻烦不撒手。      赵茗苓口不择言,说她是小姐,她并非不生气。只是想起昨晚,那小姑娘,让她怎么都生不起讨厌。      陈织叹气,家里老头子还没解决,又半路杀出来个情敌。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把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79、劝你六杯酒 ...      1、      收拾好, 准备出门,陈织方慢悠悠将黑名单里的人一一放出。   要不是沈星月没那本事, 陈织真要怀疑她对她手机做了什么手脚,刚弄完,她电话便打进来。      “陈织!!!”女声极大,她没开外放, 陈知笙都能听见。   陈织换个手拿手机,略略抬手, 将陈知笙衣领折角处抚平,动作慢条斯理,“本大爷在呢, 没聋别吼那么大声。”      “你要死了!你有本事拉黑我们, 有本事别把我们放出来啊!”沈星月气死了, 陈织逃婚居然不告诉她。   陈织跑了,倒霉的就是她,三堂侯审下来依旧满脸懵逼一问三不知。      任沈星月撒完气, 陈织笑开, “得了啊,我让你骂半天一句没回, 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沈星月说得口干舌燥, 润润嗓,气撒完,整个人神清气爽,还想端着, 便拉高语调,“我有这么好说话嘛?你想也别想。”      “过两天请你吃饭,去你想的那家。”   “真的?”   “骗你我单身一辈子。”      哄好沈星月,两人走到大堂,那端还在叽叽喳喳,盘问她,陈织目光扫到一人,止住她话,“哪那么多理由,陈知笙回来了,我先挂,回头跟你说。”      嘟嘟声响起,沈星月惊得僵住许久,回神喊了几声,无人应她。   陈织她……不会疯了吧?      大堂沙发上,窝着个身影,从背影看去,似是抱膝坐着。   那头脏辫太好辨认,可不是吵醒他们的罪魁祸首。      陈织径直走过去,拍她肩膀。   女孩儿欣喜回头,明媚大眼装满星星,“陈……”看清来人那刻,声音顿时消失。      陈织笑笑,不以为意,“我叫陈织。”      赵茗苓听见,不理她,目光直直望向陈知笙,扬起下巴看他,不愿低头。   “陈知笙,我哥说,你都想起来了,回国是找你喜欢的人。”清亮嗓音吐字清晰,太过清醒,反显得残忍,“陈知笙,你是不是喜欢她?”      眼前人离她几步远,却仿佛隔有天堑。   赵茗苓不想将那个叫陈织的女人和他同时纳入画面,那更加不断提醒她,他们之间差距有多大。   年龄、经历,重重群山将她与他阻隔。      陈织挑挑眉,欲开口,不大想让陈知笙说话,说到底赵茗苓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谁没眼盲心盲认死理过。      锐利目光提前扫过来,小姑娘气势汹汹,指着陈织,“你不许说话!”   视线微移,指尖转向另一人,语气沉而缓,“我要听他说。”      陈织:……   耸耸肩,陈织懒得再说话。      赵茗苓又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顺她话声,陈知笙望向陈织,只一眼,别开。   倏尔,爱意从那条细缝源源钻出。      赵茗苓看得清楚,徐徐收回指。   耳边响起她倾慕许久的人的嗓音,“是,我是喜欢她。”      抹把脸,赵茗苓起身,抿紧唇,一言不发。   走到门口,赵茗苓回头,宣誓般,“陈知笙,我不喜欢你了,我走了。”      赵茗荇从小就教她,喜欢什么,就去争、去抢。她喜欢陈知笙,别人都不理解,她无所谓,我行我素追得热烈。   但赵茗荇还教她,别人的东西,抢过来也变不成你的,存有别人烙印的东西,就不是最好的。   她要最好的,陈知笙骨子里,已经打上别人印迹,就不会再是她的最好。      ******      2、      送走人,陈织回头瞧他眼,不冷不热哼了声,扭腰出门。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指着鼻子吼过,今天因某人再度破例,别以为他说句喜欢,这事儿就能算。      “小织,等下想吃什么?”   “灌汤包还是锅贴,或者生煎?”   “我们晚点去见陈叔吗?还是你想再等等……”      “陈知笙你是被唐僧附身了嘛!”念经似的,没完没了还。   竖起的一对眉立在眉骨上,红唇几张再阖上,陈知笙移不开目光,他真是着了魔,连她生气的样子也觉好看。      牵过她手捏在掌心,陈知笙停住嘴,目露温柔,“我想跟你说话,你理理我,我就不吵了。”      火气被熄灭,陈织真觉自己没骨气,从前生气撑不过三天,现在撑不过三秒,活得连过去都不如。   凶巴巴瞪眼他,陈织例行放狠话,“你下回再让我被人指着鼻子说话试试!”      “不会了,没有下次。”陈知笙笑,偏头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陈织知道他意思,总躲着不是事儿,何况陈知笙八成不想这么畏首畏尾,总该让他出面,否则他心里头许要不舒服。   琢磨琢磨,陈织指尖摩过手机壳,“晚上吧,晚上老头子肯定在家。”      ******      3、      陈织还是不敢接陈爸电话,打两过来,全丢在旁,让它自己唱歌儿。   陈爸也有脾气,没打通索性不再打,嘴里叨叨骂,“老子上辈子肯定是欠了她的。”      夜色渐起,陈织拉着陈知笙吃饱喝足,往家走,她又不傻,饭点回去肯定得先挨顿骂,当然先喂饱自己再说。      陈知笙多年未见他们,心里没底,“陈叔他们……”   “你放心,没啥变化,我爸还是爱喝大红袍,我妈还是不会打麻将,除了老了丑了点,都没变。”说这话时,陈织目光紧锁他,眉眼弯弯,好看极。      按响门铃,陈织回头望他眼,将他往阴影里推几分,“你躲躲,等我说完你再出来,我怕吓着他们。”   毕竟年纪大了,心脏不好。      陈妈透过猫眼看见人是她,满心欢喜打开门,担心自家姑娘两天,电话不接信不报,又不跟他们说出了什么问题,她急得不行,此刻见到她,那点气烟消云散。   “妈,我爸呢?”回握住陈妈伸过来的手,陈织探头瞧里头。      陈妈无奈地笑,显出几分纵容的意思,“里头坐着,刚还在说你。”   陈织自动翻译,刚还在骂她,那这气有点大啊,她忽而犹豫,要不要现在把陈知笙带进家。      不耐陈妈眼尖,她看眼门外,神情变得犹豫,“小织,你是不是……带了朋友回家?”   “啊?那啥……”陈织面色古怪,拉紧她手,“妈,你准备一下,我跟你说个事儿。”   “那个,陈知笙回来了。”      “你胡说什么!”不等她话音落,陈妈当即面色大骇,那人面容从阴影里露出,话头霎时止住。      ******      4、      老早听见门口动静,陈爸不紧不慢抖开报纸,翘起二郎腿喝茶,等丫头片子进来赔罪。   左等右等不见人,陈爸坐不住,眼光频频望向门口,刚要起身,陈妈领人进来。      “爸。”陈织甜甜叫他。   陈爸哼了声,目光强行扭回报纸上,没瞧见她们身后还有第三人。      “陈叔。”男嗓响起。      ?   这声音、这语调有点耳熟啊?   拐走他家丫头的人跟着回家了?陈爸回过神,扔开报纸抬头要骂人。      然后……   他的反应与陈妈完全相同。      四人坐下,陈爸陈妈表情许久方恢复如常。   陈爸仍惊讶,不大确定地问,“知笙,真是你?”   陈知笙温和点头,“是我。”      问过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几件事,陈爸放下心,连连感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织听着不对味,冷不丁出声,“你两什么时候背着我喝酒还讨论我啊?”      说漏嘴了,陈爸想打自己耳巴子,忍住,撩眼皮子睨她,“你还敢跟我算账?这两天谁帮你收拾的烂摊子,要不是你老子我,你现在还能大摇大摆回家?”   “……”陈织无言以对,没事,翘不开她爹的嘴,陈知笙她还不行么?      陈织不敢再说话,在旁安静听陈知笙再将过往讲了遍。   始终低着头玩手机,她不敢看他,她还是心疼。      当晚两人在陈家住下,陈知笙本想回酒店,陈织操手靠在沙发上,看三人互相虚假推诿,等得无聊,直接转身回自己房。      等隔壁有了动静,陈织摸出来,敲门,“天王盖地虎。”   门内传来低低笑声,“宝塔镇河妖。”      露出条缝,陈织直钻进去,反手锁门将人压在墙上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陈织踮脚,手抵住他脖子。   个子不高就这点不好,不穿鞋制人都得踮脚,陈织心里憋屈,语气便更凶,“说,你们以前背后嘀嘀咕咕我啥了。”      陈知笙任她作恶,笑笑,“没什么。”   “你当我傻呢?肯定说什么了,快说!不然今晚你别想睡了!”陈织作势要扒他衣服。      压住她手,陈知笙垂眼,凝望她,“真没什么。”   “陈叔说我闷,追不到你。”      “这什么时候的事?”   “你高二。”      “这么早啊。”方才还凶得不可一世的人,转瞬露出狐狸偷腥般的笑,“原来你这么早就喜欢我了。”   陈知笙只笑,不说话。      其实更早,在你尚未意识到之前,一切就已经开始。      陈织松开他,还没走,脚尖忽离地。   下意识搂住他脖子,陈织叫了声,“你干嘛呢!”      将她放在书桌上,陈知笙低头,“亲你。”    80、青天高、黄地厚 ...   1、      长发在耳后垂落, 陈织微抬眼,眸含秋水, 满满情意撩得陈知笙几不能自持。      他脖间已覆了层薄汗,两瓣唇分开时,皆是水光潋滟。   额与额相抵,陈知笙侧头埋在她颈边, 鼻尖嗅她身上的气息,更多却是想躲开她有意无意的挑.逗目光。      要真跟他说的一样, 陈知笙做了这么多年的小处.男,此刻还这般能忍……   想着,陈织笑出声, 声音放缓, 似在同他撒娇, “陈知笙呀。”      该是矫揉造作的女声,落在他耳里,全然变成催.情符, 陈知笙掌心烫得无处安放, 他们这么快就这样,好么?   “小织……”他面色发红。   听出他嗓音喑哑难抑, 陈织轻巧推开他, 跳下桌,扬起目,“不闹了,我家隔音差, 明天…”她倏尔笑得暧昧,“咱们明天去酒店。”      她走后,陈知笙足足冲了半小时凉水方能入睡。      ******      2、      陈织向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吃完早饭,她化好妆,准备出门。      陈爸看她一声招呼不打又要出去,皱眉,叫住她,“又去哪野?”   “酒店呀,陈知笙东西还在那儿。”陈织答得果断。      “晚上还回不回来?”陈爸收回眼,心安下来,不是乱跑就好。   “不了不了,你和妈妈好好享受二人世界。”老头子还挺上道,陈织窃笑。   拉过杵在门边耳廓发红的人,砰得甩上门,睨他,“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明明话都是她说的。      门内,陈妈走过陈爸身边,重重碾他脚,“有你这样做人父亲的?把自己女儿一个劲儿往外推?到底谁跟你亲啊!”   并非她跟陈知笙生分了,陈爸这般默许,若是日后小织再后悔,还怎么回转?她为人母,自然替自己女儿考虑得更多。      陈爸呲牙咧嘴扔开报,哄媳妇儿,“两孩子在家你管得住,等我们回了,你还能管得住?”   况且,陈知笙……年纪不小了啊,说来,他都有几分心疼。      开门动静吵醒英短,它本在窗台晒太阳,闻着味,懒懒爬到门口去。   看它眼,陈织挠挠它下巴,反手将它扔进厕所。   英短:……?      ******      3、      “你昨天洗了多久的澡呀?”   狭促的目光令人想寻条缝钻进去,陈知笙别开脸,不说话。   陈织缠过来,不依不饶地闹他,“说嘛,不说今天让你继续洗澡。”      陈知笙僵住身子,死活不看她,她怎么学得这样坏。   陈织扬起眉,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她使了巧劲,压住他,嘴里恶声恶气威胁,“说不说?”   陈知笙垂下眼。      思量几许,陈织露个笑,仰脸,拿鼻尖蹭他面颊,吻不时落下,偏生不落到实处,越发磨人。   陈织放软嗓,嘟囔叫他名字,舌尖不停扫过他唇,“陈知笙,说嘛。”      须臾,她听见与她相贴的胸口,心跳声迅速急促起来,带着她的心跳声一同变得鼓噪。   陈织怔住几秒,旋即露出得意的笑,媚眼睨他,指尖乱点,“你难受吗?”      陈知笙抬眸,眼黑如墨,慢吞吞伸手阻她,半推半就地,拦得一分真心也无。   他声音沙哑,“小织。”又顿住,似在寻理由说服她也好说服自己,“现在还是白天。”      白日宣.淫。   陈织毫不费劲想到这词,笑意愈发热烈,指尖磨磨他的唇,“那你知不知道,食、色,性也。我现在,食与色,都是你。”      说完,她光脚跑到窗边,滑轮擦过轨道,刺啦声带走日光。   陈织重回他身边,挽笑问,“还不可以嘛?”   他仍不说话,陈织来了气,抽身要走。      在退开那瞬,她没瞧见,与室内一同暗下的还有他眼眸。   “小织,你又说错了,这话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这回你说错也没什么。”      ******      4、      旷了阵工,陈织回去上班第一天,一封辞呈送上,转头成无业游民。   陈爸知道这事,让她回陈氏帮忙,陈织不愿意,气坏陈爸,“那你现在干什么!一天天的玩?你还小吗?”   陈织油盐不进,陈妈压住陈爸,使眼色给陈知笙,意思是让他去劝劝。      陈织翘着脚在自个儿房里撸猫,那天把它关在厕所关太久,这阵英短都不大理她,气性十足十大。   有人进来,陈织抬头看,是陈知笙,她想也不想,“你也要来说我?”      头顶传来重量,这人又摸她头,陈织象征性反抗几下,没挣掉,懒得再动。   日光下,姣好侧颜被铎上浅金色,陈知笙柔柔望她,“不劝,你开心就行。”      “但是过两天我要出趟国。”   之前陈知笙跟她提过这事,外头他还有事要解决,陈织思忖几许,“要去很久嘛?”   “大约一两周。”      那就是很久了。   陈织下意识撇嘴,揪住他手,“那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现在没事了。”   “好。”   “那之前你跟我去趟易家吧,我带你认认人。”   “好。”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只会说好?”说不过两句话,陈织开始找茬,跟他相处,她总这般,有事没事得怼他几句才舒服。   私下反思过两次,她没改过来,陈知笙比她还不介意,她索性不再管。   这回陈知笙不再说话,只望着她笑。      程窈窕生了双胞胎的消息传遍南城交际圈,她自然也知道,但两人都不是在乎这些表面功夫的人,没第一时间看到便没第一时间看到,心意在就行。   和陈知笙去金店挑长命锁时,他挑得比她还认真,陈织瞧见,在旁不再说话,撑起下巴看他慢慢挑。      柜台小姐看两人不在乎价钱的样子,明白是双金.主,嘴巴甜得不行,这对好,那对也好,最好全买了。   知道两人是送人,等他们临走,柜台小姐趁机问,“什么时候两位也来替自家宝宝买对呀?”   陈知笙觑眼陈织,提过礼物盒,“有机会一定来。”      到易家,陈知笙对两包子的兴趣越发明显,她跟程窈窕嗑瓜子闲唠嗑,陈知笙跟易纵在那儿做奶爸,一人抱一个,看着怪搞笑。   聊得有些晚,易老太太想留他们住,陈织推拒掉,她还得回去跟她家陈知笙聊聊人生,在别人家怎么放得开。      许是月色好,两人来了兴致,说走回去。   走到一半,陈织毫无意外地耍赖,要陈知笙背。      甩掉高跟鞋,陈织跳上他背,凑在白嫩耳边冲他哈气。   “别闹。”陈知笙不轻不重拍背上小屁股两下,示意她安分些。      陈织扭扭腰,还凑在他耳边,小声问,“陈知笙,你是不是喜欢小孩呀。”   被她搂住脖子的人点了点头。   “那我们以后也生一个玩。”   “好。”      越洋飞机上,红日浮在云层中,陈织歪头靠在陈知笙身上,没骨头似的。   她圈起手,放在眼前,层层叠叠的光在眼前变幻。      想起什么,她忽问,“陈知笙,轮船失事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那轮红光愈盛,吞没没边没际的蓝。   “我记得,我欠了一个人约定,说好九月要去接她,我想,她要是见不到我,肯定又要生气。”   陈织收回手,目光凝住他,双目映出他的倒影,“你怎么知道啊,我那天气死了,我当时就想,等你回来,以后就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      5、      最后是两个小剧场,原因在作话里说了,   希望宝贝们能理解一下,爱你们。      剧场一:   中秋节,易陈两家聚会。   按老习惯,陈织去找程窈窕扯淡,几个熊孩子大了,自个儿在旁玩,剩两大男人落单,不得不凑一起。      易纵瞧着陈妗,看一眼,别开一眼,生怕陈知笙不知道他盯着自个女儿似的。   陈知笙轻轻笑开,“你喜欢女孩儿,再生就是。”言下之意便是别这么盯着他家妗妗,像变态。      认识好些年,彼此什么脾性心知肚明,这点话挠他脸皮痒痒都不够。   易纵懒得抬眼皮,“不生,女孩儿再好也没我媳妇儿好。”      这是开始炫媳妇儿?   陈知笙指尖磨了磨泡着枸杞的茶杯,猜想大抵是最近他们接触少了,让他膨胀了。      陈知笙不接茬,只道,“小织说过几天想去日本玩,你和窈窕有时间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      ?   明知道徐图再次有孕,池砚在家陪媳妇儿,他最近加班加点差点住公司,还问他这事?   易纵撩眼,这回舍得看他,“不去,我跟你们这种无业游民不养媳妇儿的人不一样。”      哦,这是在说他吃软饭了。   陈知笙保持微笑,“也是,你日理万机,估计最近也没什么时间陪窈窕,不如让她多跟小织出去,有我看着,安全你放心。”   他无业游民又如何,托人打理的资金足够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易纵有钱,却连跟心上人温存的时间都无。      嘲讽他没时间出去玩就算,还想把他媳妇儿拐走?   易纵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不知道玩物丧志吗?”      “成年人之间大家都有分寸,怎么能说玩物丧志,最多不过叫散心。”   “我媳妇儿心情好得很,不需要散,倒是你,一口一口窈窕,叫这么亲密,还讲不讲分寸。陈织惯着你我可不惯。”   “我们都这般叫,窈窕不生气,你生气作什么?”   “老子媳妇儿,我当然生气,我喊你老婆天天追屁股后面喊小织,你乐意?”      见他已气急,陈知笙笑了笑,不再说话。      没讨得好,易纵幽怨看眼媳妇儿,想求安慰,却瞧见她躲在旁边跟同样讨厌的姓陈的偷笑。   易纵:……      嘴上向来不饶人的易先生,嚣张多年,这回终于遇上敌手。      气氛有些僵持,程窈窕没法,出来调和。   牵走易纵安抚,“别生气,我跟他也不熟。”      不熟这两字极大取悦了二大爷易纵。   回来时,易纵睨眼令人生厌的陈某人,自我安慰,没关系,有钱还是他有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见姓陈的撑死不过三十天,他有钱,他快乐。: )      剧场二:      再过两年,,易家双胞胎近十岁,妈妈后来生的弟弟妈妈不让捉弄,两兄弟便将目光转向了别人家的小朋友。   比如妈妈家楼下的陈妗,再比如隔老远一壁的池天一。      陈妗年初满的六岁,池天一还要再晚些,等到立秋才六岁,都恰好是好奇心正盛,又容易被人哄骗的年纪。   两个小姑娘听易家两兄弟说,今天要教她们解剖昆虫,兴冲冲跑来易家院子里玩。      易珏指尖捏根线,底下绑着只竹节虫,水洼映出他尚未完全长开的五官,狭长的眉目却隐约瞧见几分易纵的模样。   他招招手,将东西扔给另一人,“她们过来了,我们过去吧。”   身量相仿的两人站在一起,照镜子似的。      等竹节虫四肢无力再挣扎,易琮眉眼不动分毫,扯开一条腿,懒懒扔开,对小姑娘挑眉,“你们试试。”   陈妗胆子大些,好奇戳了戳半死不活的虫,“它不疼嘛?”   “不疼,妗妗妹妹别怕。”      两小姑娘对视眼,各自伸出爪,这条竹节虫算是玩完。      池天一却不解,“珏哥哥,我看电视里的人解剖都是要拿手术刀的,为什么我们没有?”   “你们还小,还不能碰刀子,那是很危险的东西,但是——”易珏微顿,故意拉长尾音,引得她们好奇。   “但是什么呀?”   “你们可以看我们解剖呀。”易琮接过话,“大厅里桌子上,有只鹰的模型,就是嘴巴尖尖像弯勾的那个,你们帮哥哥搬过来,我们就演示给你们看好不好?”      “我们去了会不会挨骂呀?”陈妗是小,但已知几分道理。   “不会,你们去就不会。”易珏一本正经摇头。   “那好吧,我们去了,哥哥等我们回来。”      小姑娘手牵手走到客厅,什么也没找着,开始翻箱倒柜,扒拉哥哥们口中的老鹰模型      直到——   池天一翻出条蛇,触感冰冰凉凉,还冲她吐蛇信子。      客厅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哭成,两兄弟过去瞧,池天一屁股蹲儿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妗在旁拿根棍子打蛇。      当晚,双胞胎挨了顿毒打。   看眼彼此,双胞胎开始互相猜测,到底是谁把蟑螂换成了蛇。      而门外,易家老幺,看两哥哥挨罚,幽幽叹口气,小老头似的,圆溜溜的大眼水润天真却闪过丝精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