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比月光倾城》 作者:衮衮   文案:   【1】   因一场赌约,姚光被迫回国念书,和自己的一生之敌林霁尘同住一个屋檐下。   分别数年,两人还是一见面就掐。林妈妈明里暗里撮合了好久,两人至多和解到“视彼此为空气,井水不犯河水”的程度。   强扭的瓜不甜,没人相信他们俩能过一块去,甚至还有人放言说:“他们俩要能成,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下一秒,他就看见路边一辆白色阿斯顿马丁的驾驶座内,从不近女色的林大少爷抱着姚光吻得忘情,清冷的桃花眼红得痴迷。   视线相接,他清楚地看见林霁尘眼神陡然变戾,毫不犹豫地,踩下了油门……   某死人:爸爸饶命!!!QAQ   【2】   D大校花大赛进行得如火如荼,姚光凭借明艳动人的外表高票领先,照片在网上走红。   这时,有人突然爆出她和林氏集团太子爷,也是明禾集团千金的未婚夫,同进同出一间豪宅的照片,举止极其亲密。   同一时间,该豪门千金也在微博发自己丢弃婚戒“落星”的照片,疑似内涵被某人三了。   #十八线网红三了明禾集团千金#   热搜一出,当晚就迅速出圈,引爆全网。   姚光一夜间从校园女神沦为全网黑。   有两人忍不住了。   【明禾集团】:   这才是我女儿,亲生的。   配图:姚光在金色|大厅演奏钢琴。   【林氏集团】:   最近陪老婆回忆我们俩的童年,找不到弹珠,只好拿这个凑数。   配图:姚光从某人怀里醒来,揉着惺忪眼睛,指间闪亮着的,正是那颗全球独一无二的真·钻石“落星”。   全网:???   - 双处双初 / 双向暗恋   - 明艳小玫瑰 X 闷骚假正经   - 我这一生的浪漫宠爱都归你,而你,必须归我。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姚光、林霁尘 ┃ 配角:作者专栏和预收文,长期求小仙女们收藏鸭!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从开裆裤到婚纱。 ================ 第1章 第1轮月   八月,华逸酒店。   正是华灯初上时,白日积蓄的暑气不断上涌。月光被煨得熏灼,透过嵌有碎金箔的落地窗,清泠泠泼洒在一架黑色施坦威大三角上。   “嗡——嗡——”   手机在乐谱旁震动,姚光瞟眼亮起的屏幕,是好友温寒发来的微信:   【北城的道路规划是不是彩妆师做的?堵车的时间,都够我化两回妆了。】   【刚听说林霁尘也回国了。他MIT不是还没毕业吗,怎么提前回来了?不会是为了你吧?】   【要不这接风宴,我把他也叫上?成全你们这对青梅竹马。】   呵,想太多。   姚光暗自翻了个白眼。   回国的事,她没跟几人说,连姚家都不知道。一下飞机,她就直接钻进酒店,与世隔绝。眼下微信里已攒了一排密密麻麻的红色未读消息,问候的,打探的,她也懒得看。   要不是温大小姐催命般逼她出门,她这时候应该在楼上喝奶茶做SPA。哪像现在,乖乖坐这等人来接,人家却堵路上了。   还有时间八卦她和林霁尘?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林大少爷为她回国,可能吗?   姚光很坚决地摇头,继续弹她的琴。   最后一声琴音落定,全场寂静。   “好!”有人带头鼓掌,整个大堂随之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几欲掀翻屋顶。   姚光的妈妈是国际知名钢琴家。打从会用筷子吃饭起,姚光就跟着她学琴。不过是打发时间随便弹弹,竟能引来这么多人。   姚光不胜感激,起身落落大方地向大家鞠了一躬,拿起手机敲字:【您老慢慢化妆,我上楼躺会儿。】   温寒:【别啊,再给我十分钟,我一定到。】   十分钟?半个小时前她就是这么说的。   姚光哼了声,收起手机,甩着小手包往电梯走,八厘米酒杯高跟踩得风生水起。吊带黑裙裙摆在膝头小幅翻飞,小腿修直匀亭,白如精瓷。光从背后照来,勾勒出窈窕曲线,摇曳如花。   人群疏散的速度慢下来,有意无意睇来两眼,一不留神就撞上前面的人。   几个服务生围在前台小声议论。   “她长得好漂亮啊,是不是哪位网红明星?”   “不是网红啦,是姚家的千金,就是明禾地产的那个‘姚’,全国排第一的。”   有人恍然大悟,“就是董事长夫人跳楼……”   姚光轻飘飘地扫去一眼,没什么力道,几个小姑娘却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纷纷闭嘴作鸟兽散,可惜跑得太急,撞成了一团,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姚光没再分她们半个眼神,抬手搭在嘴前,懒洋洋打了哈欠。   旁边忽然有东西闪了下,她抬手挡了挡,以为又有人偷拍,蹙着细眉从指缝看去,目光倏地定住。   反光的是枚钻石星空袖扣,某品牌几年前推出的限量款,全球仅十枚,跟她戴的耳环刚好是一对。   而这袖扣,她前天刚见过——在她妈妈墓前。   当时天上飘着小雨,光线昏暗。   隔着牛毛细雨,姚光瞧见一个模糊身影,年纪跟她相仿,对着墓碑深鞠一躬,送了束花。黑伞遮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流畅紧实的下颌线,黑色西装修出宽肩窄腰,气质跟这场烟雨一样淡。   袖扣轻闪,似无边暗夜里乍现一点十字星芒,照耀她心上。   可等她追上去时,那人已不知去向。   听门卫说,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风雨无阻。   “等一下!请等一下!”   姚光拨开人群追出去,还是晚了一步。   到底是谁?   路边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按响喇叭,将她从游离的思绪中拽回。   温寒来了。   *   “哦~也就是说,有个袖扣男,长得帅家里还有矿,暗恋你多年。你不在的这五年,他替你去给吴姨扫墓,默默奉献,不求你知道。哇哦~哇哦~这人设我太可了!”   酒吧中心卡座,温寒捧着杯果酒吸溜,两眼亮成桃心,bling bling冒着粉红泡泡。   姚光嫌弃地推开泡泡,“你想象力这么丰富,干嘛不去写小说。我给你推荐个地方,叫阿晋文学城,你想要的秃子它都有。”   温寒啧了声,“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边说边虔诚地捂住自己的发际线。   姚光懒得给她加戏,揉着额角恹恹靠回沙发。暖黄灯光涣漫过她面庞,五官精致,卷翘的长睫垂定,似一对雨蝶静栖花间,无需刻意凹造型,天然就是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图。   温寒托腮星星眼,沉迷了会儿仙颜,推推她胳膊,“怎么?呛口小辣椒变爽口水萝卜了?这可不像你啊。实在不行,就跟林霁尘凑合过呗。你那便宜姐姐不是喜欢他吗?正好,你把人抢过来,财色双收,顺带还能打她的脸。”   姚光掀了掀眼皮,“我为什么要跟他凑合?这世上是个男的就比他好!”   “欸,你这就叫夹带私货啦。人林霁尘哪儿不好?你不能因为你们俩从小不对盘,就给人全否了啊。这年头,帅哥可是稀缺资源,得好好爱护。”   这话姚光同意,毕竟她自己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死颜控,但林霁尘……呵呵,算了吧。   帅哥的前提是,他必须得是人。   温寒见她不开窍,凑过来跟她数,“什么MIT金融系天才啊,林氏集团太子爷啊,财经新闻包年用户啊,这些都先放放,就说他那张脸。放眼整个北城,哦不,放眼全国!你能找到几个比他帅的?‘百万名媛的梦’可不是瞎说的。”   “那是你没见过男人。”   “你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好意思说我?”   “嘁,稀罕!”   酒吧音乐换成DJ舞曲,彩色光柱从四面打来。红男绿女一窝蜂挤到舞池中央扭摆,尽情释放体内的狂欢因子。   换作从前,姚光或许会兴奋地加入,可现在她只觉吵闹,抬手横在眼前闭目养神。   “这招也太老吧,能行吗?”   “行!怎么不行!隔壁的Lily不就是用一杯酒,泼出的富二代男友吗?这男人无论颜值还是钱包都甩那富二代十八条街。看见那块百达翡丽了没?我刚查了下,哇塞古董表,破过拍卖会记录的!樱樱,你可千万把握机会。”   ……   两个服务生正热火朝天地讨论吧台边的帅哥,姚光抬起细腕瞧了眼。   哦嚯,这个叫樱樱的姑娘,她见过。   她今天大概是命里犯服务生,刚刚上洗手间的时候,这人就在隔间,自称鉴包大师,跟别人吐槽她背的香奶奶是A货,给的理由是,她没见过这款……   典型的自己即世界,被她看上的男人,能好到哪去?   姚光漫不经心地瞥向吧台,却再难移开视线。   那人并不难找,声色犬马中,只有他干干净净地站着。   西装外套对折挂在臂上,单穿了件白色衬衫。灯光虚笼在他头顶,碎发清爽,后颈线条流畅地收进领口,衬得他背影笔挺利落,无半点多余的黏腻感。   不看正脸也知道,是个气质凌驾于一切的高级货。   几个女生拿着手机过去要联系方式,他都礼貌拒绝。   还是个禁欲系……   姚光忍不住吹了个流氓哨。   温寒一下警觉,“怎么了?有帅哥吗?在哪里在哪里?”   姚光吸了一大口冰饮,杯子放回桌上,“别找啦,你的呛口小辣椒开始营业了。”   不就是找个比林霁尘帅的男人吗?等着瞧。   *   樱樱的套路很简单,端酒过去,“不小心”洒到男人身上,再递上写有自己联系方式的手帕,甜甜的恋爱就到手了。   前两步都进行得很顺利,男人出于绅士风度,微微拧眉,没跟她多计较。   樱樱松口气,悄悄跟伙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低头掏手帕时,姚光突然伸手,“这衣服用一般料子擦不干净,试试这个?”   边说边扬丝巾,朝樱樱抬了下眉梢。   GUCCI红绿条纹经典款,谁都认得。   樱樱脸都绿了,手里九块钱包邮的帕子突然变得烫手。   周围人跟着起哄,“挑一个!挑一个!”   男人始终没说话,单手抄兜站在那,像雪地里风骨独绝的松柏,一身风华尽在其中。   气氛尴尬地凝固。   樱樱紧张到打嗝,姚光假装被吧台的招财猫吸引,手心全是汗。   温寒说得没错,在这方面,她就是个小白,到现在都不敢直视人家的脸。真不该一时冲动跑来较这劲,万一被当众拒绝,她以后还混不混?要不先撤?   也就在这时,男人终于动了,手径直从樱樱手上掠过,抽走姚光的丝巾,还很贴心地将里头裹着的黑笔往深处藏了藏,不让别人瞧见。   标准的漫画手,彩色光影下,皮肤是冷调的白,手掌宽瘦,指节修长工细,指甲修得很干净,甲盖上有浅浅月牙,宛如冉冉升起的白月光。   连手都生得这么好看,这波不亏!!!   樱樱气得跺脚,瞪了姚光一眼,打着嗝哭唧唧走人。   姚光老神在在地受了这一瞪,摸出手机给温寒发消息:【快来看比林霁尘帅的男人。】   刚点击发送,身后就传来一声极其冷淡的嗤笑。   “你想干嘛?”   嗓音清冽,像美人的玉指从千丝万缕的燥热中,轻盈勾挑出一丝清晰的冷,辨识度极高,真的、极高!   姚光跟PTSD一般,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个身影,不可思议地抬头。   他很高,灯光从他背后照来,脸廓显得格外深邃俊朗,眉骨到鼻梁的起伏都完美到无可挑剔,好似上帝之手精心雕琢而出,多一分或少一寸都不行。   目光穿过浮华声色觑来,似沾染了夏夜深处蛰伏的薄寒,明净却也遥远。   林霁尘!   竟然是林霁尘!   这踏马是什么孽缘!   姚光脊背瞬间绷直,恰巧这时候温寒的语音进来,手机一震,她手跟着抖了下,直接戳开那块刚出锅的鲜嫩绿豆腐:   【比林霁尘帅?真的比林霁尘还帅?卧槽那还等什么,快要微信啊!!!】   好死不死正好赶上酒吧音乐切换,全场安静了几秒。那夹杂微弱电流的花痴鸡叫,就这么清清楚楚、彻彻底底地传遍整个吧台。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吧?   外星人入侵也不过如此吧?   这里出门右转是不是有条河?   姚光完全石化了。   林霁尘侧头一哂,松了松领口的温莎结。清冷的眉眼被光线照得斑驳,半垂着睨她,略略扬起些弧度,瞧着有点坏,偏又坏得云淡风轻。   “要微信啊?”   姚光连忙否认,“不……”   她还没说完,林霁尘忽然压低身子,漆深的眼吊儿郎当地盯着她,逐渐漾起散漫的笑,“可惜,你不是我的菜。”   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可一世的矜骄。   两只手却趁她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摘下袖口的星空袖扣。   荧荧星辉,深藏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们好鸭!我冬眠完回来辽~(在被窝里探头探脑)   在这先给在等那篇古言的仙女鞠个躬,由于我瓶颈期还没过,古言暂时写不出来,先写个轻松略沙雕向的现言小甜饼缓冲一下。篇幅挺短的,大概20W字就搞定了(很可能连20W也撑不到)。   第一次写现言,没有大纲,没有存稿,全凭一腔正气(不是)激情开文,写得不好,大家见笑啦。   顺便给专栏里的《怎敌她如花美眷》、《唇上温度》求个预收鸭,保证都会开,超甜的!   废话不多说了,开文前十天,所有2分评都有红包,宝贝们不要给我省钱鸭!超爱你们的(/ω\) 第2章 第2轮月   “谁要他微信了?他脸皮这么厚,干嘛不捐出去为祖国的国防事业做贡献?”   回到酒店,姚光还抓着手机激情辱骂。   温寒笑得花枝乱颤,“不就是你要他微信?不过这林霁尘也是,冷是冷了点,对女人还是挺绅士的,怎么一碰上你就基因突变了?”   不过她姚大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   回想刚刚在酒吧,姚大小姐受了奇耻大辱,也不虚,反手就把丝巾系到林霁尘脖子上,狠狠地一收。   真的是,狠狠地,一收。   还顺手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当时林霁尘的脸色啊,啧啧,见过的人保证都终生难忘。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哄好姚大小姐,人家一出手,呛口小辣椒就立马起死回生了。   温寒心服口服:“林家不是要联姻吗?真不是跟你?你们俩绝配啊!”   “配个鬼!”姚光掐了电话,气呼呼地往床上一摔。床垫弹了弹,被褥深陷下去。   屋里没开顶灯,只一圈暖黄光带安静地亮着。   落地窗浓缩了城市的夜景,车流蜿蜒向天际将圆的月,远处的霓虹在浓稠的墨色中晕浮,有种电影长镜头缓慢拉远、失焦的怀旧感。   姚光侧头看去,睫影浓重,脑子不由自主放空。   其实她这次回国,还真是为了两家联姻的事。   姚山跟她提过好几回,她都拒绝了,还大吵了一架,最后立下赌约——只要她回国,在D大上满一年学,他就不再逼她做任何不喜欢的事。   姚光是高二那年去的日本,先住了两年院,出院后医生也不建议她去学校,都是爷爷请家教到家里给她上课。后来虽然回国参加了高考,可录取通知书一到手,她就又开始休学。   曾经的同学现在都要升大四,准备接受社会的毒打,她这时候回去再读大一,做他们的学妹,适不适应先不说,丢脸倒是真的。   可,一年的约束能换下半辈子的自由,且永远摆脱林霁尘,值!   权衡许久,姚光点头应下。   她和林霁尘的仇怨啊,可以追溯到周岁那会儿——两人穿着同款纸尿裤,一首一尾挤在同一张婴儿床上,拿臭脚丫踹彼此的脸。   据说最后还是她以微弱的优势险胜,把林霁尘踹哭,哇哇嚎了一夜。但她也被吵得一晚上瞪着个眼睡不着。   梁子大概就是那时候结下的,到后来两人长大上学,做了十年同桌,都没能化解。   林霁尘这人吧,给人的感觉,就是按三好生评定手则长大的标准乖乖仔,五官清俊,头发剪得清爽干净,眼尾总挂着一抹冷淡的弧度,可漫不经心跟你开玩笑时,又会挑起几分不羁。   人家上学是跟同学竞争,只有他,像自己跟自己刷记录玩儿一样,常年独霸学校的成绩榜和展览橱窗。但凡有他参加的比赛,别人拼死拼活,也只能争第二。   天才往往都恃才傲物,他也不例外。   身上那股清高劲儿啊,啧啧,跟天底下就他一人似的,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就让人恨不得找个麻袋套他头上揍一顿。   可偏偏就这气质,干净得像浸在清涧中的一方璞玉,那么丑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能被他撑起巴黎时装周的范儿,随随便便往操场上一站,就随随便便压人一头,特别招女孩子喜欢。   小学念到高年级起,他抽屉里的情书就没断过。   然而遗憾的是,这些粉红小爱心最后都只沦为他林大少爷的草稿纸,直到魂归垃圾桶的那一刻,都没能被他正眼瞧过。   与他正相反,那时候的姚光叛逆、不服管,每天抹着带色的唇膏,一头长发披散开,发梢卷翘,在腰间起伏撩人。   学校规定必须穿校服,她就在穿法上做文章,把一套普普通通的校服穿出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清媚,像混在鱼目中的璀璨明珠,到哪儿都是万人瞩目的鲜亮,把老师气得够呛。   可因为家里的关系,连校长也不敢拿她怎样。   但有人敢。   那个杀千刀的林霁尘,每天除了读书,好像就剩欺负她这一个爱好了。   她作业没写,老师不管,林霁尘管;她上课走神,粉笔头还没扔过来,林霁尘的笔先毫不客气地敲在她脑袋上。   可他自己明明也没听,笔记本比他脸都干净!   甚至有回,姚光偷偷把校服裙子改短一小截,大家都说好看,只有林霁尘嘲笑她像掉了尾毛的丹顶鹤。她不改回去,他就上姚家告状。   最可气的是,这混蛋只打她的小报告,别人犯错他就装瞎,双标狗本狗了:)   不就是靠给他递情书挣了点零食吗,至于这么打击报复?   小心眼!   后来升到初三,班上有人早恋,班主任幡然醒悟,不再让男女生同桌。姚光兴奋地收拾东西,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林氏魔爪,还跟林霁尘放狠话说“死生不复相见”。   然后她就成了林霁尘的前桌,每天都要遭受身后林氏死亡凝视的摧残。   背都不敢弯:)   那是姚光上学以来,唯一没被请家长的一年。   中考的时候,她还奇迹般地考了全市第二,可她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全市第一是林霁尘:)   如果说上学考试是姚光人生路上的绊脚石,那林霁尘就是块陨石!砸完她还要留下无数深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跟傻子似的,一个坑接一个坑地往下跳。   要她和林霁尘携手共度余生?她宁愿去热带雨林陪大猩猩划拳!   手机在枕头边“嗡嗡”一会儿振一下,暴力地将姚光半梦半醒中拽出。   窗外夜已黑透,星星不见几颗,云翳层层压下来,像个透明的黑色罩子。   姚光揉揉惺忪睡眼,摸索着抓到手机。屏幕亮起,她跟着眯起眼。   是姚山发来的微信——   【提前回国怎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回家?】   过了十分钟,又蹦出一条:【爸爸在问你话。】   常年居高临下的凌威从屏幕中溢出,对谁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   爸爸?   姚光干扯嘴角,反问:【前天是几号?】   姚山:【13号,怎么了?】   怎么了?没怎么,就是13号。   八月十三,妈妈的祭日。   一个陌生人都记得,他却忘了。   捏着手机的指节僵硬地紧了紧,姚光长按电源键关机。   这一晚她都辗转难眠,许多事在脑海里纠结缠绕,麻线般剪不清理还乱,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枕头盖脸勉强睡去。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   她洗簌完,头还有点晕,想点杯奶茶醒神,却发现,卡被停了……   *   “你爸也太狠了吧,怎么不动脑筋想想,你为什么不肯回家?”   “还有你那便宜姐姐。她也不知道从哪听说的,拉着她那帮小姐妹到处传你被林霁尘甩了的事。现在整个圈子都知道了,都在看你笑话。这你爸都不管管?气死我了!”   “会考虑这些,他就不是姚董啦。”   姚光盘腿坐在床上,肩膀和侧脸夹着手机,一边和温寒通电话,一边将自己的卡全拿出来,一张张在床上码好。   算上钱包里的钢镚,现在可供她支配的余额只有可怜兮兮的四位数。   还不够一天的房费。   姚光叹了口气,仿佛已经看见自己付不出钱被警察带去铁窗报道的凄惨画面。   叮,手机响了。   温寒:【转账X万元】   “老温也限了我的卡,还不让我出门,估计是你爸打过招呼。这些是我偷存下来的,先转给你应急,待会儿我试试能不能从老温那再套点出来。宝贝别怕,你还有我!”   附加一张表情包:【我偷电瓶车养你.jpg】   姚光嘴角漾起温暖的笑。   他们这个圈子就是“虚伪”的代名词。所谓的朋友,吃喝玩乐随叫随到,可真摊上事需要他们帮忙,一个鬼影也别想找到。   姚光性格风风火火,长得还漂亮,是最招男孩子喜欢的类型,但同性缘就有点遗憾。   从小到大,她就只有温寒这一个朋友。但她就是敢说,这一个莫逆之交,比圈里所有塑料姐妹花加一块都香!   舔了舔嘴巴,她嘻嘻玩笑:“没有电瓶车,你那辆玛莎拉蒂也行啊。”   温寒:“……”   ——你已撤回一条消息。   *   通完电话,姚光半坐半靠在床头翻看通讯录,小腿挂在床边,摆钟般晃来荡去。   铁窗生涯暂时是启动不了了,可她接下来住哪?D大还没开学,寝室不让住。姚宅就更别想,姚山越逼她回去,她就越不回去。   纠结来纠结去,姚光硬着头皮拨通一个号码。听筒里嘟了两声,很快接通。   “小美女,找我什么事?”   薛茗的声音愉悦又温柔,给姚光带去不少安慰。她是姚母的好闺蜜,也是世上少有的、会无条件站自己这边的人。   然而她还是林霁尘的妈……这就有点难办了。   想起昨晚拿丝巾勒林霁尘的事,姚光头疼不已,小心翼翼跟她道歉,本都做好被说教的准备,薛茗却突然激动起来:“道什么歉,不用你道歉,那小子就是欠揍!换成我,别说丝巾,我直接把他倒吊在门口展览,每张门票二百五!”   姚光:“……”   是亲妈了!   不过这话听着有情况啊。   她旁敲侧击了一阵,薛茗就竹筒倒豆般把什么都告诉她。   原来昨天林老爷子给林霁尘介绍了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名媛,安排他们在一家法式餐厅吃饭。林霁尘不喜欢,不好老人家的心意,就擅自把地点改在酒吧,想让那姑娘以为他是个留恋花丛的浪荡公子,主动放弃他。   “你说哪有他这么办事的?就因为他,老爷子的血压到现在还没下来。”   姚光“嗯嗯”点头,眼里十瓦的光蹭地亮至一百瓦。   相亲?林霁尘在相亲?他竟然沦落到这地步,还用十年前偶像剧的套路逃避,到底是去美国读书了,还是拜入古墓派了?也太崩人设了吧。她能笑一年!   好了,她全好了,满血满buff复活,还能原地再表演个床上芭蕾。   “小光,我听说你要去D大念书,房子找好了吗?可千万别住寝室,遭罪。正好,你林叔有间公寓,一直空着,七百来平的顶楼复式,跟家比是小了点,你要不嫌弃,就先住着?”   这是什么神仙阿姨!这可比住酒店舒服多了!!!   姚光感动得差点跪下喊妈,“不嫌弃不嫌弃,谢谢薛姨!薛姨最好了!”   小姑娘声音甜如蜜,薛茗心里乐开花,当下就更加嫌弃自家的冰山脸儿子,跟姚光一块狠狠diss了他一顿才转回正题。   “我把地址发给你。那里现在应该有一个人……”   声音小下去,有点心虚的亚子。   姚光急需住处,也没多想,“是保姆吧。”   薛茗愣了下,连声说:“对对对!就是保姆。你等等,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别急,千万别急。”   听上去比她还急,生怕她反悔一样。   好像哪里不对?   姚光想了会儿,耸耸肩,着手收拾东西。手机开免提,跟温寒疯狂吐槽林霁尘相亲的事,商量该怎么用这把柄反击。什么可疑不可疑的,她也懒得琢磨。   想太多折寿啊。   *   薛茗说的公寓位于市中心的柏萃公馆,环境宜人,周围政府配套设施完备,临近几大高档商区,楼盘初售时,一平就被炒到了六位数。平时出入这儿的,都非富即贵。   到达目的地,天已近黄昏。暮色裹着最后一缕阳光,温润地压在地平线上,宛如神祇缓缓闭合的一只眼。   姚光乘电梯上到顶楼,慢吞吞地将行李箱立在身边,喘匀气,伸手摁门铃。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五百年过去了!!!   门还是没开……   走错了?   姚光摸出手机上前核对地址,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她吓一跳,手忙脚乱躲开,被行李箱绊了下,膝盖一软,人踉踉跄跄往下栽。   一只手飞快从门里伸出,及时扶住她手臂,指尖透着玉石的冷感,等她站稳,又不动声色地揣回裤兜,淡然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空气中涌起一阵尤加利的冷香,像月下连绵起伏的海潮,遥远而清冽,缓缓将她包围。   受惊的小心脏渐渐安定下来,姚光松口气,“谢……”   头抬到一半,笑容顿时僵住。   大门半开,壁灯泄出半扇暖黄光晕,同走廊的白光重叠。   林霁尘站在光线交接处,身上套了件宽松的家居服。发丝被灯光挑染成浅金,皮肤依旧冷白,鼻梁上多了副金丝细边眼镜,本就冷峻的五官被衬得更加不近人情。   他怎么在这???   姚光抬手掐了下脸,嘶,疼!   林霁尘低头一笑,舔了下嘴角,整个人松散下来,双臂环胸,侧靠着门框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一缕碎发斜滑过桃花眼,瞳仁是纯正的黑,灯光下泛起透明釉质的浅褐,像沉淀千年的琥珀,萦着只属于他的矜贵痞气,隐约还夹杂几分微不可见的温柔。   很有斯文败类的潜质。   像是海潮突然奔涌上岸,调皮地拍了下她心尖,有那么一瞬,姚光心神都荡了荡。   好吧她承认,这狗男人皮相生得是好,好到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永久冰封起来。如果他能一辈子不开口说话,她还是很愿意跟这张脸瞎几把过完余生的。   然而下一秒,他就开始林言林语了:“不客气,没能为民除害,我还挺自责的。”   砰地甩上门,震她一脸灰。   真踏马败类!   作者有话要说:  狗男人!   手抖红包发了两遍(扶额)没关系,就当我有30条评论了!破了我开文第一天评论永远不过十的牛批纪录,我可真厉害(叉腰)   今天红包雨还在,让我看见你们的爪子好不啦~   也谢谢小仙女们的地雷和营养液,下次一块拉名单挨个亲,先给个么么哒,爱你们(*^3^) 第3章 第3轮月   “你是不是把小光关门外头了!!!”   耳机里传来薛女士杀猪般的咆哮。   林霁尘蹙眉“嘶”了声,摘下蓝牙耳机揉耳朵,手机开成免提丢鞋柜上,人松松散散靠着墙,支起一条长腿,双手环胸,眉眼冷淡,跟屏幕对面的人无声对峙。   “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治不了你!你现在就出门把小光追回来,好好道个歉,再把人好模好样地请进屋。小光要是生气,打你骂你,你都给我好好受着,听到了吗!”   林霁尘极其不屑地一嗤:“她又不是无家可归,干嘛住我这儿?”   “她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让她住这怎么了?现在外头那么乱,五星级酒店都能出事,她一个女孩子,长得还这么漂亮,一个人在外多危险啊。”   “跟我住就不危险?”林霁尘挑眉,表情变得不正经,“你就不怕我把她怎么着了?”   “你敢!”   薛茗秒变尖叫鸡,不到三秒又柔婉下来,“那你也悠着点啊,人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声音蓬着暧昧的兴奋,就差把“你们俩赶紧闹出人命最好三年抱俩”写脸上。   林霁尘:“……”   低头揉了揉眉骨。   “我丑话说前面,你要是不好好照顾小光,那个新项目你也甭想……”   嘟。   塑料儿子成功扼住了她即将口吐芬芳的咽喉。   两手叉腰盯着门瞧了会儿,林霁尘再次打开门。   门廊的灯空荡荡地亮着,小姑娘早已不见踪影。   跟小时候一样,没耐心。   他胸膛里涌起一股躁意,像热水壶中还没煮开的水,“咕咕”顶着盖儿,也说不清是跟自己还是跟谁过不去,最后冷嗤了声,踢开脚边的拖鞋,大步走开。   *   客厅。   林氏集团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高管正襟危坐,低头看会议资料。偌大的空间除了纸张翻动声外,再听不到其他动静。   林霁尘从玄关绕过来,大家纷纷抬头,肃然起敬。   论年纪,林霁尘是这里头最小的,有些人甚至比他大上一轮有余。可论能力,他们都对这位长江后浪都心服口服。   就说去年美国的一起并购案,把集团一众高层搞得都焦头烂额。林总把当时还在MIT念书的林霁尘派来救场,大家都以为他疯了,举旗抗议,甚至还有人闹罢工。   可人家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圆满解决了,跟吃巧克力一样轻松,把那群人的脸打得呀,随便丢哪片海都淹不死,太肿!   “刚才到谁了?继续。”   林霁尘坐到正中沙发上,两腿交叠,翻开手边的文件一目十行地浏览,手无意识地转着笔,另一手随便晃了下鼠标,解开笔记本电脑屏保。   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可声音明显比离开前冷了好几个度,大夏天的都不用开冷气了。   底下人不约而同颤了下,眼观鼻鼻观心,料定和刚才敲门的人有关。   不到五分钟就能把林总气成这样,也是个人才!   有人战战兢兢起身汇报工作。   都是些琐碎小事,自己内部开个会就能解决,他也只打算在这提两嘴,可受林氏低气压影响,原本自信满满的陈述语气莫名颤抖起来,还失了智地在句尾多问了句“行吗”。   五指间穿梭回转的笔骤然停住,仿佛按下消音键,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跟着屏住呼吸。   林霁尘抬头,双手低低环抱在身前,仰靠在沙发上。精薄的眼镜片掠过凛冽的光,搭配四周黑白灰的色调,衬得他整个人冰冷至极。   “这种小事还来问我?你要不干脆把离职申请也拿来,我一块给签了?”   那人哆哆嗦嗦不敢接话,底下人也都噤若寒蝉。   “下一个。”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往枪口上撞。   林霁尘眉头皱起较轻的幅度,环抱的双手换了个方向,沉而缓地呼出一口气。   大家头埋得更低,气氛压抑得像只灌满水的气球,随时都会爆炸。   突然,一声清脆的“滴滴滴”打破沉默。   Q/Q?哪个不要命的,跟林霁尘开会竟然还敢聊Q/Q?这不是自己扛起棺材板就往里面躺吗?   林霁尘眉心越蹙越深,大家忙扭头寻找这位英雄。   像是知道他们有这疑惑似的,她又——   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   连叫三声,可见发消息人此刻的急躁,好像再不回信,她就要生吃键盘了。   这下大家都听清楚声音是从哪来的了——林霁尘的笔电。   这前脚刚树立完威信,后脚就来这么一出,不合适吧?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底下人开始互递眼神。   林霁尘眉宇间积聚着不耐,瞥了眼电脑屏幕,漆黑的瞳仁闪过一丝惊讶,弯了下嘴角,若无其事地将电脑抱到自己腿上。   “到谁了?继续。”   语气明显比起刚才柔和不少。   大家忽然有种天降甘露、福至心灵的感觉。   开会聊天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这位能一秒让阎王爷熄火的神仙,麻烦您再聊个万把块钱的,费用他们包了!   何嘉言坐在林霁尘斜后方,偷偷为他捏把汗。   他是林雁声亲自从总助办公室精挑细选出来,派来当林霁尘秘书的。   今天开会,林霁尘惯用的那台笔电中了病毒,临时翻出这个“古董”来凑数。听说是他五年前买的,统共用了两年,后来也不知为何就被他封藏起来,再没见过光。   要知道,他们这位林总可是跟蛇并列C位的冷血动物,行事果决,眼里容不得“废物”。   之前整顿公司里的关系户,多少老总明里暗里给他递眼色,他都不接招,只要是没本事的,不管后台多硬,说开就开。谁敢上门闹事,直接叫保安扔出去,比丢垃圾还简单。   毕竟不用分类:)   而且他很少用社交软件,别说开会,就连平时他都很少看手机。加上他说话又不留情面,何嘉言甚至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朋友?   可,就是这么个冷血冷性的人,却对一台开机都要半小时的老爷机如此长情?还特地把Q/Q设成“开机自动登录”……   何嘉言推了下眼镜,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视线不受控地往电脑屏幕上瞥。   Q/Q号的昵称叫“AL”,简洁明了,很符合它主人的作风,虽然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好友界面更简洁,只有一个人,一眼就看光了。   【在吗在吗】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那个特别坏特别坏的发小?】   【我回国后又碰见他了,他简直,又双叒叕坏出新高度了!】   【气死我了!!!】   瞧瞧!瞧瞧!   这语气,这内容,完全是热恋中的小女友被不知名的小垃圾欺负了,跑来跟男友哭诉。   可,林总有女朋友???这就跟公鸡下蛋一样,不可能啊!   他的感情史简直比这Q/Q界面还干净,别说正牌女友,连绯闻女友都没听说过。任何稍微对他动过心思的女人,都在开口前就被他拒绝在了千里之外。   暗恋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就他这张南极常驻居民的冰山脸,估计连“恋”字都不会写。   到底什么情况?   何嘉言喝口咖啡冷静了下,又听“滴滴滴”。   【就是那个叫林霁尘的,记得吗?】   “噗——”   何嘉言嘴里的咖啡喷出去大半。   旁边人一蹦三尺高,手忙脚乱清理衣服,抢救笔电和资料。大家赶过来帮忙,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对不起对不起。”何嘉言边递纸巾,边紧张地瞟着林霁尘。   乖乖,不是林总的女朋友啊,还发消息骂他,疯了吗?   比起他的慌乱,当事人倒是沉着,由始至终都抱着双臂,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眉眼藏在碎发阴影后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薄唇抿直,散发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可怕气场。   何嘉言艰难地咽了下喉咙,端起剩下咖啡杯想遛去厨房避风头。那尊大佛忽然动了,他吓得一哆嗦,剩下半杯咖啡也祭了会议资料。   场面变得更加混乱,沙发上的男人却没生气,低头笑了下,露出一口灿白整齐的牙,松了松颈骨,修长十指轻轻放在键盘上,不紧不慢地敲着:   【有多坏?】   【嗯?】   何嘉言:???   有什么高大伟岸的东西,在他心里轰然倒塌了。   *   惊呆的不止何嘉言,还有姚光。   离开柏萃,姚光憋了一肚子火,又累又饿,找了家重庆火锅店,准备以火克火。收到消息时,她正捏着筷子,把一根蔫巴巴的青菜当成林霁尘死死摁在锅底涮。手一抖,手机差点掉锅里。   AL是谁,姚光其实并不知道。   认识他,也完全是个意外。   那年妈妈刚走,爸爸不知道在哪。   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姚家的别墅很大,只是大到容不下她一个小小的家。   后来她就被爷爷接去了东京,再后来,医院就成了她半个家。刺鼻的消毒水、四四方方的窗、窗缝中倔强生长的爬墙虎……那是她全部的世界。   医生每天都会问她,天是不是蓝的?   多蠢的问题啊,天当然是蓝的,至少……她希望如此。   她越来越不喜欢跟人说话,爷爷来了,她至多也就笑笑。医生鼓励她敞开心扉,给了她这个Q/Q号,说是一个跟她同病相怜的人,可以试着跟他聊聊。   荒唐,跟最亲的人都不愿提的事,怎么可能跟一个陌生人说?   姚光没当回事,直到有天,AL主动发来了个变魔术的小视频。   视频里他没有露脸,魔术的过程她也忘得七七八八,唯有最后那个定格画面一直存在脑海里,像是小刀镌刻上去那般,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寂静的黑暗中,他掌心洁白干净,捧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像捧着一颗滚烫的心,虔诚地奉至她面前。   魔术都是骗人的,她知道。   可那个时候,她的视线就是没法从那团火上移开,就像沙漠中口干舌燥的人终于瞧见一湾泉眼般,眼泪很不争气地就流了下来。   变这个魔术,手会不会疼?   他总不假思索地说“不疼”,可姚光后来问了很多经验老道的魔术师,都说会疼,尤其是刚学会的新人。   但他还是坚持说不疼……   那团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亮在了她心间,像《千与千寻》里会跟人鞠躬问好的独脚灯,领着她走过最晦暗荒芜的两年,直到现在也从未熄灭。   而今再回忆那段时光,她也不觉得苦,甚至还能品出一丝甜。   这个世界或许荒唐,却是他让她相信温柔的力量。   可等她出院后,AL的头像就再没亮过。   今天也是凑巧,她打不通温寒和薛茗的电话,戳开Q/Q发现他在线,就试着发几条消息过去。本是不抱希望他会回的,没想到……   【有多坏?】   【嗯?】   不仅回了,说的居然还是这样两句话!   姚光脸贴屏幕,一字一字反复看。   轰烈的背景音从她世界逐渐远去,耳蜗发紧,仿佛他就在她耳边呢喃。   舌尖自下往上,分三步,轻轻落在齿间。吐息阵阵,辗转着别样的缱绻深浓,最后随一声低醇散漫的鼻音旖旎收梢,余音百转千回。   心头沉睡多年的小鹿被唤醒,缓缓睁开眼,蹄子一扬,灰败的世界顷刻间鸟语花香。   哎呀好热啊,这家店的空调是不是坏了呀!   姚光使劲摇着小手扇风,抓起冷饮往脸上贴,待平静下来,抱着手机跟AL控诉这两天林霁尘的罪行。   姚光:【你说,他是不是特别该死?还为民除害?我让他跪下喊爸爸!】   AL:【嗯,是很该死,不过喊爸爸就算了。】   姚光:【为什么?】   AL:【他爸爸没你可爱。】   小鹿猝不及防撞开朵花,姚光捏紧手机,嘴角控制不住疯狂上扬。   这多会说话呀,比那该死的林霁尘好十万八千倍!干嘛不多说点……   嘟着嘴娇哼了声,她敲字:【看你面子上,我姑且原谅他了。听说他最近在相亲,我就祝他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   屏幕另一头,“不孕不育”的某人眉梢狠狠抽了两下,随时能写一篇《农夫与蛇》的八百字读后感。   会议正值中场休息,他索性摘了眼镜倚回沙发,阂上眼眸,修长的手指揉着鼻梁。   灯光从头顶直直洒落,勾勒出清俊的侧脸线条,喉结清晰地滚动,像冬日里的冰棱尖,渗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片刻,他轻声笑了下,指腹缓慢擦过嘴唇。   低沉的嗓音酿起宠溺的笑,透着近乎纵容的无奈。   “死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有天,尘锅看见某人身后的无数追求者,冷笑:“我总觉得,你这话是在暗示我什么?”   姚小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哼歌:“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   评论这回是真过30了!爱你们!!!(*^3^)   我不惨呀,真的。你们看,别的太太都不敢说给所有人发红包,因为很有可能就直接倾家荡产了,像我就从来没有这种烦恼(狗头)(狗头)(狗头) 第4章 第4轮月   两人聊了很久,汤底沉下去一层,金属锅壁印出一圈橙红汤沫。   AL话并不密,通常都是姚光巴拉巴拉说一堆,他简单回两句,绝不多说,好像多打几个字会上税一样。   不过内容却倒是不敷衍,而且回得又及时,偶尔还会蹦出一两个金句,逗得姚光捧腹大笑,可见是个有趣的人。   姚光:【我爸停了我的卡,我现在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这话是夸张了些,但也差不多。温寒转来的钱也就够她付房费,刚刚点菜的时候,她都没敢往荤菜上瞄。   想她过去也是被惯着长大的,姚山虽然不管她,但零花钱给得很够,她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对钱也没概念,许多东西买来也不用,就直接压箱底了。哪像现在……   姚光无声地吸了吸鼻子,眼皮耷拉着,委屈巴巴,指尖来回抚摩那个不起眼的系统头像。   第六感告诉她,这人她一定认识。   昨天她之所以对那袖扣男这么执着,也是因为怀疑他就是AL。没办法,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可无论她怎么试探,AL都不漏半点口风,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他也住北城。   到底会是谁?   灵机一动,姚光抓起手机噼里啪啦敲字:【求收留(可怜)(可怜)(可怜)】   点击发送,她脸贴屏幕,一瞬不瞬地盯着对话框左侧的头像。可大半天过去了,什么也没蹦出来。   意料之中的事,姚光也没太难过。   记得刚出院那会儿,她缠着AL要地址,想见一面。结果人家当天就闹失踪,从此再没出现过。这回要再把人吓跑,下次聊天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姚光连忙转移话题:【好饿,想喝奶茶恰火锅。】   发完她反应过来。   大夏天吃火锅?   什么土味尬聊??   虽然她现在真的在吃……   可这怎么看怎么像心虚扯出来的借口,但这时候再撤回来就只会显得她更心虚,怎么办!   她正为难,手机忽然响了。   【我朋友开了家火锅店,店名叫“烧”,味道不错。可以去那吃,东西随便点,记我账上。】   似一阵春风拂过,心头的枯枝再次花开。姚光屏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小心翼翼地摁,指尖控制不住微抖:【记你账上?】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但显然,这种小聪明根本骗不过他。   【写AL就行,他知道。】   “哦……”   姚光瘪瘪嘴,手机锁屏丢到一边,说不失落肯定是假。余光滑过墙上的招牌,富有设计感的“烧”字赫然映入眼帘。   呵呵,世界可真小。   像在发泄一般,她冲边上的服务员打了个响指,把刚才舍不得点的荤菜都叫满,还要了一大桶黑啤。   她酒量并不好,但人都有个毛病,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把空虚感错当成酒量。于是酒喝了不少,心还是空空荡荡。   店里的背景乐换成了忧郁的蓝调,窗外应景地飘起细雨,淅淅沥沥。玻璃很快浮起水雾,远远近近的霁虹被稀释成大小不一的光晕,有种喧嚣而孤寂的美感。   姚光忽然想起初中那会儿,她赌气离家出走,被误锁在学校废弃的体育器材室的事。   那是个大冬天,夜黑得可怕,器械横七竖八藏在里头,就跟现在窗前这些树影一样,在风中剐蹭着,如魍魉夜行。   她又冷又饿又害怕,咣咣敲着大门,哭得稀里哗啦,嗓子都快喊哑了,还是没人来救她。   后来是怎么出去的来着?想不起来了。   寒意在潮湿的空气中漫延,姚光皱皱鼻子,打了个冷颤,从行李箱中抽出件针织外套披上,两手捏着衣领,瘦削的肩膀靠着墙,背脊略略蜷缩,娇娇小小的一只。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侧脸,双颊酡红,眼梢细细低垂。长睫末梢阴影里,一抹绝色浓到化不开,落寞却也撩人。   “小光?”   久违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姚光抬头,两个衣着光鲜的女生停在她桌边,其中一个正是她姐姐许悦。   更确切地说,是她的继姐,曾经他们姚家保姆的女儿。   看这身小香风和稀有皮birkin,这些年她在姚家混得不错啊。   姚光冷哼,转开目光,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许悦也不恼,拉着小姐妹容遥笑盈盈坐在姚光对面,热络地聊天。   容遥没她这般好耐心,嫌弃地打量周围,翘着兰花指抹了把桌上并不存在的灰,脸皱成狗不理包子,“这种地方有卫生许可吗?不怕吃出毛病?”   四周投来不悦的目光,容遥当没瞧见,推了推许悦的手,捏着鼻子皱着眉,一副“本公主跟你们这群平民多分享一口空气都是在慢性自杀”的表情。   “我们还是走吧,别平白无故叫人传染了。过两天你还要和林霁尘相亲,这节骨眼可千万不能得病,被某些人捡了便宜。”   许悦知她意有所指,捏着耳边的碎发,面颊泛红,“别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林家只说要联姻,还没说跟谁。”   “这还用说,当然是跟你啊。”容遥默契地跟她一唱一和,“你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林家不选你选谁?总不能……”哼了声,轻蔑地瞟向姚光,声音突然拔高,“总不能挑一个酒鬼来当林氏未来的少夫人吧,就算林家愿意,林霁尘也不会……唔。”   嘴里冷不丁被塞了颗提子,动作又快又狠,容遥猝不及防咬到自己舌头,淡淡血腥混着提子的酸味在嘴里蔓延,呛得她双眼通红、涕泗横流,小公主贵气尽失。   “奇怪,这家店也不卖狗肉,哪来的狂犬病患,到处咬人?”   姚光抽了两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眼梢勾着一道精光,在酒精作用下锋芒毕露。   许悦一愣。   岁月从不败美人,只会一味偏袒美人。   这丫头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与生俱来的名门底气,经过五年的沉淀,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像朵带刺的玫瑰,一层花瓣就是一种美,层层舒展开,就成了刻骨铭心的惊艳。   而这些,正是她努力包装自己这么多年,仍旧学不会的……   许悦咬住下唇,强行撇开眼,手在桌底紧攥成拳。   店里徜徉着欢快的笑,像在过年。容遥脸上挂不住,竖着眉毛四处瞪人,“笑什么笑!不许笑!”   可她刚刚的小公主言论已然激起众怒,越不让人笑,大家就越要笑,笑得肆无忌惮,服务员也张罗着要报警抓疯狗。   “你、你们……”容小公主气得咬牙。   姚光懒得再搭理她们,拉起行李箱转身就走,身形因醉酒而微微摇晃。   一个不留神,行李箱被容遥抢走。   “没了姚家给你撑腰,你还嚣张个什么劲儿?昨天不是还在酒吧缠着林霁尘要微信,现在又跟我装什么清高?不要脸,活该被甩!林霁尘要是肯要你啊,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姚光哼笑,“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就刚刚,林霁尘特地带着十个包来找我,都是限量款,苦苦跪求我去他那儿住。最后还是我把他给拒了,怎么样?满意了?”   边说边撩了下长发,翘着下巴睨她。   对付不要脸的人,就该用不要脸的办法。果然,容遥被怼得说不出话了。   但好像有点安静过了头。   连许悦也直着眼,视线越过她往后瞧。整个火锅店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只剩汤底在锅里咕嘟。   ?   姚光顺着她们的目光回头。   雨水萧萧索索,在玻璃门上交织成细密的网。   林霁尘双手抄兜站在门前,高高瘦瘦,风铃在他头顶不远处脆声撞响。一身黑色运动服,简单随性,少年感十足,不像什么身价百亿的商界精英,更像个饭后出门散步的普通高中生。   妹子们倒吸口气,克制着低声尖叫,摸出手机偷拍,恨不得把镜头往他脸上怼。   他恍若不知,目不斜视地朝姚光走去。裤管在风中紧贴小腿,勾勒出修长利落的线条,脚踝清瘦有力。气场所过之处,仿佛吹了场冰风暴。   许悦和容遥交换了个眼神,抱臂在旁看热闹。   还买十个限量包包呢,就林霁尘这架势,不活扒了她的皮做包就不错了!   姚光无语望天。   如果说昨天误跟林霁尘要微信,是她人生路上历史级别的翻车,那此时此刻无疑是驾着才翻的车,一路高光地朝更尴尬的方向勇往直前。   怎么今天全世界好像都在跟她做对,成心要她难堪!   一连串委屈都在这一刻集中涌上眼眶,她迅速垂下脑袋,小碎步往后躲,不想让人看见,尤其是林霁尘!   腰肢却忽然一紧。   毫无防备地,她撞进一个萦着尤加利冷香的胸膛,有炽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像被电兹过,从耳廓直酥麻到脚心。   姚光一愣,手忙脚乱推他,“你放开我!放……”   啪唧,一滴泪顺着她白嫩的脸蛋,狠狠砸在林霁尘手上。   很烫,烫心的烫。   林霁尘指尖一颤,整个人僵住。   但也只是停顿一秒,他就伸手搭上姚光的肩,俯身,另一手绕过她膝窝,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后面这么大一口火锅,看不见?”   语气似责怪,细听,更似欲盖弥彰的关切。   姚光闻声停下挣扎,愣愣抬头。   男人的脸离得很近,逆光中眉心折起很轻的幅度,鼻梁很高,衬得眼窝深邃,黑眸云遮雾绕,完美地收敛住所有情绪。   却还是有几缕缱绻的光,自云深不知处泻出,悄然潜入她心底。   轻轻地,挠了下。   这眼神,她见过。   啊,她想起来离家出走那晚,后来发生什么了。   器材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手电的光越过门缝亮在她眼前。飞扬的浮尘里,林霁尘站在门口,也穿了一身黑,喘着大气,碎发被汗水打湿,凝着细小的雪晶。   四目相对的一瞬,他眼睛亮了亮,里头焦急之色骤然燃成星火,灼灼烫了她许久,才变回原来波澜不惊的状态。   当时两人正在冷战,姚光以为他要拿这事嘲讽自己,缩在墙角不肯挪窝。   可他没有,默不作声地脱了自己的羽绒服,随手往她头上一丢,没好气地揉了揉,又揉了揉,力道越来越轻,也不知是舍不得自己的力气,还是舍不得她。   最后疲惫又无奈地笑了下,“走吧,回家。”   透过衣缝,姚光瞧见他眉眼含笑,涌着恣意的温柔。   月光在他身后,所有星星都落在他眼中,仿佛她无论走失到天涯海角,他都会披荆斩棘、乘风破浪赶来,找到她,带她回家!   意识逐渐被酒精吞噬,天旋地转,姚光有些恍惚。淡淡冷香混着体温沁入心脾,像细腻的活泉,脉脉流淌过心窝,温暖了四肢百骸。   尤加利叶,是妈妈最喜欢的盆栽。   他怀里,有妈妈的味道。   可他不是一向最闻不惯这气味,怎么还用这款香水?   奇怪的男人……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偷走了好几格,窗外雨势小下来,雾蒙蒙一片,像梵高的抽象画。   林霁尘垂着眼,目光很静。   怀里的小姑娘睡着了,面容在黄晕中影绰,卷翘的长睫在眼下扯开柔和的弧影,像迷路的孩子终于回到家,收起自保的锐爪和芒刺,心甘情愿地乖下来,不哭也不闹。   一点极淡的笑,从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仿佛错觉。   边上的食客好奇地探头探脑。林霁尘抬手,刚刚好挡住她的脸,没什么情绪地掀了他们一眼,他们立马老实缩回去。   容遥惊得快不认识这两人,不停揉眼睛,一双眼睛都快揉出麦粒肿,咬了咬唇,不服气地喊:“喂,她在背后说你坏话,你都不生气?”   林霁尘淡淡觑她,“林家的事轮不到你多嘴,以后出门当心车。”   声线是一贯的冷,还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狠。那感觉,就像道上的大哥刚干完一大票,手上的血还没干,就转头用最寻常的语气问“晚上吃什么”。   容遥浑身的鸡皮疙瘩紧急集合,想起刚才立的flag,她一下瘫坐在地,抓着许悦的胳膊,“他、他什么意思?他不会想开车撞死我吧?”   这事他真干得出来!   “怎么办?悦悦,你可要救我,我是为了你才……”   “闭嘴!”   许悦嫌弃地推开她,看着面前渐行渐远的一双俪影,猫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林家的事?姚光也能算林家的事?   停掉姚光的卡,是她跟姚山提议的,就为给姚光一个警告——如今姚家是她许悦说了算。   可如果真因为停卡这事,让他们俩住到一块,那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这,许悦忙追上去,“阿尘,小光怎么说也是我们姚家的人,就这么被你走,不合适。爸爸很想她,为了她好,还是让她跟我回姚宅去吧。”   林霁尘止步,侧身看她。   许悦心跳蹭地飙上两百。   “阿尘”这称呼,她早就想叫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刚刚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他没否认,是不是就代表……他对自己也是有点想法的?   许悦快压制不住腹内即将爆开的狂喜,面颊飞起娇羞。   林霁尘却只上下打量她一遍,皱着眉,甚是迷惑地问:“所以你是谁?”   许悦:“……”   无情是真滴无情。   所谓毒舌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说出口的话比白开水还平淡,但后劲却赛过十瓶老白干,每一个字单拎出来,都能把人肺管子捅得稀巴烂。   众人啃着西瓜咯咯笑成仓鼠,许悦白他们一眼,绷着脸强颜欢笑:“我是小光的姐姐。”   林霁尘还是一脸茫然,想了许久,才缓缓拱了下眉。   看来不是装不认识,是真不认识啊!   许悦一口气梗在心头,差点憋死,用力闭了闭眼,再次放低身段,“那能不能请林总把人……”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林霁尘打断她,语气冷得像跌入冰窖。   可视线扫落怀抱时,他寒潭般的眼眸就顷刻间融作潺潺溪水。   一边调整手的位置让小姑娘睡得更安稳,顺手帮她挑开嘴角抿着的发丝,动作自然得像做过一百八十遍。   一边还拖着腔似笑非笑,声音懒散又勾人,“还得赶时间买十个限量包包。”   作者有话要说:  姚小光:“Yes,空手套十个包。”   *   上一章发出去后一直没看,才发现某两个字母被屏蔽了,是Q/Q号,已经改过来了。   关于文案,跟预收的时候是不一样,只是换了种写法,主梗没变,还是大学校园文,英语和日语间的battle。男女主名字改过,因为有梗要玩,跟“AL”有关,都有特殊意义,这里就不细说了。   顺便一提,把女主设定从日本回来,是为了配合男主标准的美式发音,以后好玩一个“日式塑料英语”的梗。本文书名跟日语里“今夜月色真美”也有关,所以只能设定成日本,千万别上升到国仇家恨,拜托啦~   最后继续跟小仙女们表白,三章有50评了!好激动,爱你们o(≧v≦)o 第5章 第5轮月   雨已停,夜空被冲洗得格外纯粹,像块通透的黑曜石。   黑色宾利不疾不徐地在路上行驶。   车内死寂,何嘉言手把着方向盘大气不敢出,时不时瞟两眼后视镜。   后座气氛微妙,林霁尘上车后就一直低头在看文件。人坐得笔直,两条修长的腿叠着,凛冽的气场自动帮他在周围划出一块“活人勿扰”的禁区。   姚光醉得厉害,靠在他肩头睡觉。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每次滑落,旁边都会及时递过来一只手,托着她的脸放回原位,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瓷器。   整个过程,林霁尘没转过一次头,甚至视线都没从文件上移开,却总是能精准地护住她脑袋,就好像耳朵上多长了只眼。   这么厉害,怎么就没见他翻过文件?   何嘉言咋舌,想起一个小时前他们还在柏萃开会的时候。   会议原本进行得井然有序,林霁尘不知看到什么消息,突然叫停,神色凝重。   大家心里打了个突,以为他又要开火,正在发言的那个高层吓得两腿打颤。屏息安静数秒,宛如经历了沧海桑田。   可林霁尘并没指责谁,合上笔电淡声道:“今天先到这。”   就上楼换衣服,还让他把晚上的电话会议全取消了。   跟在林霁尘身边这么久,何嘉言深知他的性格——沉稳冷静,遇事不慌。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话套在林霁尘身上,就算泰山在他面前崩个稀巴烂,石头都朝他脑门砸过来了,他都不会皱一下眉。   甚至还会很淡定地掏出手机,不紧不慢地指挥人将这些石头运走,好在别处再造个泰山出来发展旅游业,扩充他林氏的商业版图。   所以当林霁尘不顾一切出门时,何嘉言很快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拿出他入职以来最佳的秘书素养,勤勤恳恳给他开车,甚至都开始打腹稿,宣誓哪怕林氏破产他也不离不弃。   然后林霁尘就让他把车停在了一家火锅店门口。   再然后,他就看见自家不近女色的扑克脸老板,抱着一个醉醺醺的小姑娘出来,唇边勾着淡淡的笑,线条冷硬的眉眼间融了种百转千回的柔情。   啪啪啪!   何嘉言感觉自己的脸已经肿到可以不穿任何装备直接跳进太平洋潜水,绝对淹不死。   而这时,后座还真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啪”。   姚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大眼睛迟钝地眨巴两下,茫然盯着林霁尘的脸瞧,“咦?”   撑着他的肩坐直,在他冷漠的目光中,缓缓抬起两只手,用力拍夹住他的脸。   何嘉言倒吸口气,心里跟播弹幕一样,嗖嗖弹出去无数条“卧槽!”   真有不怕死的?   而姚光的意识还在异次元游泳,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更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只扒着林霁尘的脸,用力往自己眼前拽,“你睫毛是不是比我的长啊?”   全世界都安静了……   车内空气仿佛被抽空,何嘉言脸憋得通红,在“马上跳车”和“留下来面对老板火山爆发”两个死亡选项间左右横跳。   他手都已经哆哆嗦嗦摸上车门锁了,林霁尘却低笑一声,不仅没把姚光丢出车窗,还抬手轻轻覆上她手背,俯身进一步拉近距离,抵着她额头,懒散地拖长声,“比比看?”   桃花眼撇去往日的清高和沉静,难得流露出一种不经意的风流痞气。   何嘉言眼珠子都快瞪掉。   要不是一路从柏萃跟来,他简直要怀疑他家老板是不是被调包了。这姑娘究竟是何方圣神,打了老板还能安然无恙?要知道上一个跟老板叫嚣的人,现在还在西伯利亚和狗熊过家家呢!   果然,人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为了活得更长久,他很灵性地帮他们升起挡板。   这位比泰山还重要的漂亮小姐姐,今年的年终奖能不能翻倍,就全靠你啦!   *   挡板升至顶端,隔绝开两个世界,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生根发芽。   姚光望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脸,有点懵,歪着脑袋呆呆看他。乌黑长发柔顺地散在两肩,烘托出一张雪□□巧的脸。   少见的乖软,是她深埋在荆棘丛生的保护壳下,从未向外人表露过的。   林霁尘左边胸口无可救药地软化、塌陷,启唇想要说什么,手里忽然多了样东西。   “帅哥,加个微信呗。”   姚光将手机塞到他手上,仰着小脑袋巴巴看他。   昏黄光束里,她眼尾如水墨般泅开淡淡的桃粉,勾着女人细腻的媚,眸底却是不谙世事的纯净。   发丝被灯光挑染得透亮,随她抬头的动作垂落一缕,贴着粉白的面颊,婉转地翘起个梢儿。   稚嫩又娇媚,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   林霁尘眼眸微暗,把玩着手机,懒洋洋地往后仰靠在座位上,“你经常这么跟别的男人要微信?”   树影混着路灯滤进车内,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斑驳。姚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从他森冷到没什么情绪的语气中猜出,他很不高兴。   “没要过。”她连忙摇头否认,人也跟着往后挪。   下一秒,她的后脑勺就被他掌住,不由分说地拉回去。   男人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在眼前逐帧放大,再放大,从360P变成蓝光,清楚到都能数清他有几根睫毛。离鼻尖仅剩一寸距离时,他又霍然停住。   宾利有条不紊行进,路灯时有时无地照进车内。光影交叠中,两人的脸忽明忽暗,橙黄光线贴着鼻间狭窄的缝隙钻出,勾勒出两条完美无缺的侧颜线条——   一边是错愕无助,另一边则极具侵略性。   黑夜惑人,像他的眼,目不转睛地锁住她,让她无所遁形。   “不许撒谎,否则我会对你做坏事。”   这话本身就足以让人脸红心跳,偏他还故意压低声音,用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来,像是禁欲伪装下团团包裹着的情|色暧昧,更引人遐想无限、欲罢不能。   窗外的路灯闪烁了下,姚光的心也跟着轻轻颤动,下意识缩起脖子。   可男人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她,微冷的指尖捏住她精致的下颌,偏头绕过她侧脸,嘴角勾起散漫恶劣的笑,在她耳边又强调一遍,“很坏、很坏的事。”   声音混着他的气息,像是圆润的指尖沿唇瓣一路抚至耳旁,无孔不入。   姚光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唇瓣细微的拂动,就在她颈侧,有一阵没一阵,痒痒的。甚至还能从那似有若无的触碰中,清楚地描摹出他的唇形。   有点薄,有点冷,却很柔软。   她不由蜷起脚趾,连脚心都是酥的。   “就、就要过一次。”   林霁尘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N个度,咬了咬牙,寒声问:“谁?”   “就是林霁尘啊。”姚光嘟起嘴,气哼哼的,“他还不给!”   林霁尘一愣,反应过来,直接给气笑了。几次开口想骂,可一撞见那无辜的眼神,这口气就自动调头憋回肚子里,酝酿半天,化作一声笑叹:“你啊你……”   无奈,却也宠溺。   姚光歪头眨眼睛:?   林霁尘没好气地揉她头发。   出于爱美的本能,姚光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瞪他。雾濛濛的圆眼,不仅没半点威慑力,反而更显娇憨。   针织外套顺着右肩滑落些许,露出鹅黄色长裙吊带,勾在白里透红的嫩肩上。肩头反光,肩线连着锁骨,流畅精致。胸前单薄的布料柔软垂坠,隐约显出暧昧又危险的风景。   林霁尘空咽了下喉咙,默默移开视线,伸手不动声色地帮她拉好外套,拿起她的手机,调出微信界面。   微弱的荧光中,他下颌线紧绷。   “你不是说,他特别坏特别坏吗?”   “是啊,是特别特别坏啊。”姚光很干脆地点头。   林霁尘挑眉,长摁键盘上的小叉,才输入的一串字母“哒哒”全没了。   “不过……”姚光浅浅皱着眉,“他也有好的时候,比如、比如……”   抓抓头发,表情颇为苦恼。   “比如?”林霁尘指尖闲闲地敲着屏幕,似笑非笑。   “奶茶。”   指尖一顿。   “奶茶!”姚光突然抬头,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地抓起他的手摇晃。灯光落在她眼中,勾出两轮清浅的月,微微一漾,能照进人心坎。   林霁尘左胸口蓦地一跳,似陷入了什么回忆,转头看向窗外,手肘杵着车窗,手掌挡在嘴前,侧脸线条流畅,五官深刻隽秀。   车外的风景一掠而过,车流拖拽出绚烂光带,和夜色交相辉映,在他漆深的眼眸中投落一片温柔的浮光掠影。   上半张脸不动声色,下半张脸却在掌心,一点、一点绽开花,“嗯,奶茶。”   姚光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她虽然醉了,但还是能感觉出来,他的气场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就像尘封千年的冰山突然间卸下一身琐屑,心满意足地消融在春光里,整个人虽还挺着个腰板坐着,但瞧上去却比刚刚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时更放松。   眉宇间的冷漠和锐利淡化,流淌着的,尽是干净温润的少年气。   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真好看,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姚光忍不住伸手,轻拍他的头,“不难受不难受,姐姐请你喝奶茶。”   林霁尘很浅地笑了下,抬手勾起她颊边的碎发绕到耳后,还顺手捏了捏她圆润的耳垂。   姚光皱着眉头,抬手拍他。他又及时收回来,眼角噙着吊儿郎当的笑,拿起她的手机噼里啪啦敲了一串字母,又从兜里摸出自己的,通过验证,翻转手腕亮给她看。   界面停留在个人信息,微信加上了!   姚光双眼大亮,拿着手机欢呼雀跃。   林霁尘轻嗤,“出息。”   眼睛却比她还亮。   “还想要什么?”   姚光微讶,“什么都可以吗?”   林霁尘点头。   眼里碾着星,星里藏着她。   姚光突然兴奋,“那你跟我走吧!”   林霁尘:?   姚光半跪着,双手撑在他腿上,扬起脑袋凑到他眼前,细白的小腿跟鱼尾似的,欢喜地踢腾,“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月薪过百万了吗?没有的话就辞了吧,我偷林霁尘的黑卡养你啊!”   林霁尘:“……”   哦,那真是谢谢你了。   *   这晚,姚光做了个很荒诞的梦。   梦境伊始,他们一家人还没搬进大别墅,还住在老宅。   没有讨厌的继母和继姐,只有妈妈。   正是春日姹紫嫣红开遍时,爬墙虎攀满红砖墙,底下墙影里趴着一只胖得流油的橘猫,伸着爪子拍打叶缝间抖落的碎光。   姚光窝在妈妈怀里,淡淡的尤加利香萦绕鼻尖,耳边都是和煦的风。日子像泡在蜜罐里,自带暖黄光效,扯出一段段温馨又甜蜜的过往。   忽而一阵天旋地转,周围景致全变了样。她换上了蓝白校服,站在高中教室里。夕阳在课桌上画出一道金色的光,风簌簌涌动窗帘,携来操场上同学们的喧闹。   林霁尘带着他标志性的冰山脸走进来,人长高了,校服穿在他身上,袖子和裤脚永远短那么小半截,看着别提多别扭。   但不得不承认,还是很帅。   等走近了,林霁尘突然拽住她的手,说她爸爸已经把她卖给林家当童养媳,他们现在就要去民政局扯证。   她不信,抱着讲台拼死反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可林霁尘压根不为所动,还让人把她吊在教室风扇上疯狂旋转,自己则坐在教师办公室,悠哉悠哉地翻着《十五年高考三十年模拟》。周围一圈人忙着给他泡茶,撒了好多枸杞。   秘书冲进来,“林总,夫人已经在电扇上吊了三天了!”   “她肯认错了?”   “夫人第一天就死了!”   林霁尘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脸色煞白。   大家蜂涌上来劝他节哀,他却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我总算为民除害了!”   “啊——”   姚光惊坐起,呼哧呼哧喘气,发现是梦,她松了口气。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泻入,横穿过她捏着被子的手,一路延伸至衣柜前的行李箱。她抬手抓了抓光束,茫然打量四周。   很陌生的房间,北欧风格的冷色调装修,一应家具都是国际顶奢品牌。光是她现在躺着的这张床,意大利Baxter Couche Extra系列,就得三十万。   绝不是酒店,那会是哪儿?   喝酒喝到断片,姚光还是第一次,到现在太阳穴还一跳一跳地疼。   试着搜集昨天的记忆碎片,依稀只记得她在火锅店和许悦她们闹得很不愉快,然后……林霁尘好像来了?帮她解围,还抱了她!   所以这儿是他家?   她被林霁尘带回家了??   路上她好像还调戏了个长得不错的男人???   不可能。   她酒量虽然不怎么样,但酒品还是不错的,拿出去吹个一百年不是问题。   实在理不出头绪,姚光起床简单收拾了下,蹑手蹑脚推门出去。   粗略打量,这是间四层的顶楼复式公寓。她昨晚住的房间在三楼,不出意外,上面应该还有私家露台。而层与层之间的楼梯,都是由浅蓝色透明玻璃制成,悬挂式设计。   姚光试着踩了踩,很稳,就顺着台阶往下走。   一楼和二楼之间没有完全隔断,眼前的整面墙都被做成无遮挡的巨大落地窗。   俯身,整座城市一览无余;仰头,窗外天空明蓝,云絮触手可及,阳光严丝合缝地贴着高楼冉冉升起,漫散在她身上,一片浮光跃金,仿佛在闹市的喧嚣中拥抱一场宁静的金色慈雨。   豪宅姚光见过不少,审美早就疲劳,但这公寓的设计还是让她眼前一亮。   高阔的景观自带一种安抚人心的奇效。   姚光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站在落地窗前深呼吸,吐出压抑已久的负能量,人轻松不少。   之前在日本的时候,她每天早上都会跟爷爷一块晨练,回国后反而懈怠了。   今天难得天气好,她又重操旧业,抻抻胳膊,扭扭屁股,格外起劲地蹦出一身汗,最后突发奇想地岔开两腿,一手叉腰,另一手在眼睛旁边比了个剪刀手,转身大喊:“Rela~x”   ……就看见林霁尘站在沙发后面,端着马克杯,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缓缓,挑了下眉。   作者有话要说:  尘锅边脱衣服边问:“要不我们一起relax?”   姚小光:???   *   祝大家仙女节快乐鸭~   公寓布局参考了B站的一个视频《深圳1.5亿的房子长什么样?》。   我写了,就等于我住进去了(叉腰) 第6章 第6轮月   姚光深切怀疑,自己回国后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而这罪魁祸首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可能就是林霁尘。否则为什么每次碰见他,都是这种尴尬到头皮发麻的场面?   又或许是这两天在他面前丢脸丢太狠,姚光反倒磨练出了一张金刚不坏的脸皮,厚到能抗原|子|弹。   譬如眼下,她半阂着眼,偏头,若无其事地拨开粘在脖颈上的头发,迈开两条细长的腿,昂首挺胸走到林霁尘面前,抽走他手里的马克杯,轻飘飘道:“谢啦。”   动作自然得,就好像她姚大小姐才是这间公寓真正的主人,而林霁尘只不过是她身边一个小小侍应,专门负责在她晨练完后给她端茶倒水。   大写的嚣张。   但同时,她全身细胞又拉响最高级别的警报,红艳艳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攥紧从虎口夺下来的战利品,随时准备迎接他的林言林语。   头顶却只有一声轻笑,“喝吧,解酒。”   声音好听得呀,像贝加尔湖畔的一缕风,语气竟出乎意料得……正常?   OK,被人下降头的应该是这位哥。   姚光狐疑又同情地抬头。   林霁尘大概是刚晨跑完回来,一身松垮的白色运动服,坐在烟灰色沙发背上,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   喉结密密地滚动,一滴汗沿着流畅的颈线滑落,掠过锁骨没入T恤。外套拉链拉到一半,悬在胸前叮叮当当反光。   挡也挡不住的少年感。   姚光不由看呆,像是一下回到初中,她因为一套数学卷子,被这家伙拎到篮球场。   场外明明有那么多妹子怀抱五花八门的运动饮料,抢着为他冲锋陷阵,他却偏偏要她送矿泉水,有病!   她给的矿泉水还能比运动饮料好喝?   水递上去后,这家伙又开始拿乔,一手插进裤兜,一手拎着矿泉水瓶向上抛接,散漫地撩起眼皮睨她。   阳光从旁边洒入,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利落游走,随唇角轻扬起的暧昧弧度一笔收梢。   有贵气,有痞气,却丝毫不矛盾。   “一瓶水一道题,自己算算还得给哥哥干多少年……”   ???   姚光瞪大眼睛。   某人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舔舔嘴巴,又慢条斯理地拧上瓶盖,继续抛接着瓶子玩了会儿,才慢吞吞接上,“苦力。”   “……”   呸呸呸!   狗男人!   思绪回拢,姚光皱着鼻子哼哼,捧起马克杯抿了口。   眼睫忽地一眨。   奶茶?   竟然是奶茶!   不是速溶粉冲泡的,而是牛奶和红茶现煮的!   还挺甜。   可他不是从来不吃甜食吗?   姚光扁着嘴,脑补他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名校留学归来、身价百亿的林氏集团太子爷,委屈巴巴地戳在一个狭窄的厨房里,手忙脚乱给她煮奶茶的画面……   好像还挺萌?   她忍不住笑出声。   但高冷小仙女的人设不能崩,免得这混蛋又趁机开启嘲讽模式。   姚光又赶紧憋住,丢下个精致的白眼,“难喝死了。”   绕过沙发,回到落地窗前踱步,假装看风景。只在转身背对林霁尘的刹那,才捧起杯子抓紧时间喝两口,回头确认一遍他冷漠的后脑勺,又放心地嘬两口。   嗯,头好像没那么疼了。   胃也舒服很多。   算他还有点良心!   一楼客厅对面就是开放式厨房,中间没有隔断。餐桌上摆着面镜子,林霁尘昨天随手放在那忘了收走,此刻正好与落地窗相对,把一切都照得明明白白。   林霁尘仍坐在沙发背上没挪窝,双手撑在两侧,两腿大剌剌地敞着,悠哉悠哉盯着镜子。脑袋微偏,唇也向一侧轻挑。   小姑娘喝得太急,唇边晕开一圈奶泡。怕被他看出来,她忙伸出舌尖舔走,鹿眼跟做贼一样滴溜溜往后扫瞄,见他没回头,还拍着胸脯小小松了口气,得意地弯起嘴角。   “蠢。”林霁尘哼笑。   姚光诧异地转头看过来,他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低头盯着自己脚尖,装作一脸淡漠,胸膛却还在闷闷发震。   舌尖从嘴里探出,跟着她一块,缓而慢地,舔过唇角。   这丫头,娇得很,打小就这样。   记得初中那会儿,学校里的男生为了讨好她,天天给送她奶茶。每天早上到学校,她座位上都是满满一桌奶茶杯,高高低低,花花绿绿,都挤到他桌上了。   可这丫头嘴巴挑,扯开塑料袋扫了眼标签,没一杯合她心意,就都送给了别人。学校里上至校长办公室,下至看门张大爷养的小京巴,全被她送了个遍。   就是没送给他。   还挺记仇。   林霁尘后槽牙咬着磨了磨。   后来奶茶分完了,小丫头又嚷着要喝,耷拉着眉毛嘟着个嘴,没骨头一样趴在桌上。要是喝不上,她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   服了。   最后他实在被吵得没法,只好出去给她买。   不想这跑腿的活儿一朝落在他身上,就得无限期连任,还不带休假的。   可他都做到这份上了,让这丫头到篮球场给自己送个水,水还是他自己掏钱买的,她只要站在场边递一下就行。她还哼哼唧唧不乐意,娇气!   不过……   -“他也有好的时候,比如、比如……”   -“奶茶!”   还记得自己给她买过奶茶,也不算完全没良心。   林霁尘勾唇,轻轻捏了下矿泉水瓶。   最开始,是在初二那天下午吧。   小丫头站在教室门口,掰着指头跟他数要求,声音被夏末的风濡得甜软,“没有珍珠的奶茶没有灵魂!记得加满糖,不然我宁愿喝白开水。还有茶味不能太浓……”   他两手抄兜,懒散地侧倚着门框听她说话。   那个时候他的身高就已经奔180,而小丫头长到160就不动了。他稍一低头,就能看见她长而密的睫毛覆下来,像两把毛茸茸的小刷子,在阳光下一颤一颤,仿佛能抖落金粉。   他大概是真被挠到了,喉咙有些发痒。外面有人喊他去打球,声音统统化作耳畔稍纵即逝的风。   片刻,他不自然地偏开头,哑着嗓子谑她:“你这么挑,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小丫头愣住,耳尖儿一点点蹿红,气急败坏地踩了他一脚,“要你管!又不嫁给你。”   嗯,是不用他管。   反正也不会嫁给他。   他漠然嘁了声,午后天气太躁,惹得他也心烦意乱,随口怼道:“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后来小丫头又说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反正是挺生气的,给她多买了两杯奶茶都哄不好。   林霁尘摁了摁眉心,稍侧过半张脸。   恰有一阵风从阳台半敞的推拉门涌入,小丫头的黑纱裙鼓起,向后袅袅散开,似一缕飘渺流烟,缠绕他心上。   雪肤红唇,脖颈纤细,个头还是没长,但其他的……   林霁尘桃花眼轻眯,指尖不自觉发力。   塑料矿泉水瓶被捏得略凹进去一块,嘎嘣,又弹了回来。   奶茶要全糖,去冰,加珍珠,茶味不能盖过奶味,不能加其他奇奇怪怪的非人类食物,比如花生红豆什么的。   明明这么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还是忘不掉?   *   姚光昨晚喝得太过,吃过早饭,困意再次席卷而来。反正也没事干,她干脆上楼补觉,直到傍晚才迷迷糊糊睡醒。   林霁尘比她想象得还要忙,吃过早饭就出了门。这中间回来过没有,姚光是不知道了,反正人现在是不在。   不过倒是派了位厨子来,听说是花重金从米其林挖来的,专程给她做暖胃的晚餐。   当然,还有特制的奶茶。   怎么有种怕她走,所以先拴住她的胃的感觉?   姚光拧着秀眉,疑惑地啃了口糖醋小排。   午后下过一场雨,才刚停歇。夜色悄融在万家灯火中,明净深沉得像从墨水里打捞起来,星星格外亮。   酒足饭饱,姚光抱膝坐在落地窗前赏景。   林霁尘似乎很热衷星象,公寓里的装饰摆设都与星星有关,就连客厅天花板都镶满碎钻。灯一关,头顶就是灿烂星海。   “你还挺浪漫。”   姚光仰着头,勾了下唇。   手机兀地振动,是温寒的电话。   公寓里只有姚光一人,她直接开免提演起来,“温二狗!你嗦!你这么久都不来找我,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温寒配合她演,“宝贝,你放心,全世界我只对你这只狗有感觉!为了养你,现在我的卡也被停了,手机还被没收,刚刚才夺回通话大权,马上就来找你了,你有没有一点点安慰?”   姚光一抹眼泪,“我可□□慰了。”   失去钞能力的难姐难妹同时叹了口气。   “不过姐妹我还是很靠谱的,知道你现在没钱没地方住,特地帮你找了个房子。景苑两百平的大平层,本来我哥打算拿来给他丈母娘住的,被我抢过来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够意思!但是吧……   姚光左右打量,很快在有林霁尘的大房子和没有林霁尘的小房子中作出艰难的选择,“为了你哥婚姻幸福考虑,房子还是留给他丈母娘吧。”   温寒:?   姚光告诉她来龙去脉,手机里一阵安静,能感觉出是在很努力地消化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这也好理解,毕竟连姚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真的跟林霁尘住在了一块,而且这一天相处得还挺和谐,堪称世界第九大奇迹。   她正想解释点什么,听筒里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你和林霁尘睡了?!”   ???   姚光:“你眼瞎改耳聋了?我们就是单纯地、暂时地住在一块。”深吸口气,脸涨红,“没睡!”   温寒理直气壮,“你、和林霁尘,昨晚在同一间公寓里睡觉。不就是,你和林霁尘睡了?”   姚光:“……”   鬼才逻辑。   温寒咋舌:“可以呀宝贝,全北城的名媛都搞不定的崽,就这么轻轻松松被你拿下了。难怪我听说容小公主今天一天都不敢出门,隔着窗户看见车都吓得尿裤子。原来是你家那位的功劳,A爆啦!”   似乎想起什么,她又说:“过两天是孟家小孙女满月酒,北城这片圈子的基本都去。你那便宜姐姐昨天吃了那么大的瘪,肯定会组团去给你抹黑。你快让你家那位带你去,让她和圈里的人都看看,我们家天仙可是有人撑腰的。”   姚光翻了个白眼,“首先,他不是我家那位,我们俩没关系;其次,你觉得我能请得动他吗?你忘了他前两天说过什么?我不是他的菜。”   说起这事,她现在还窝火。   还不是他的菜呢,谁稀罕啊!   “欸,话不能这么说。不是他的菜,没准是他的肉啊?宝贝,自信点,我要是有你这脸蛋和身材,我做梦都能笑醒。放心,只要你主动,没有哪个男人能扛得住。Come on!行动起来,让林霁尘那狗男人吊死在你的事业线上!”   两人聊得激动,完全没发现,玄关的门已经开了。   手机里传出“狗男人”三个字的时候,林霁尘关门的手一顿。   等后半句话出来,他笑了下,轻轻关上门。   清脆的一声“咯吱”,听起来还有那么一小丢丢愉悦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尘锅舔了舔嘴巴,“我已经洗干净脖子等着了。”   姚小光:“你不如先洗个peach。”   *   看完1.5亿还可以顺着它摸去看其他的,比如深圳3.3亿的那个呀,世界各地的豪宅呀……真的,越看人越飘,我已经飞起来辽~ 第7章 第7轮月   姚光对自己的定位一向挺准确的。   见到帅哥,她是会两眼放光,但真要她出卖色相去主动勾引谁……对不起,办不到,她们高冷小仙女守则里没有这条。   尤其当对方还是林霁尘的时候。   当然,她也绝不是什么白莲花圣母婊,明知许悦要坑她,还能大大方方地一笑而过,给黄金档提供姐妹情深的狗血素材。黑莲花这个词倒更适合她。   宴会是一定要去的,可因为姚山的关系,她现在已经被北城的名门圈拉黑,连请柬都拿不到。   温寒如今自身都难保,指望她是不可能的了。而薛茗自从上次那通电话后,就一直不知所踪,估计是心虚了。   思来想去,还真只能从林霁尘身上想办法。   可是想什么办法呢?   头疼。   那晚温寒的话多少对姚光产生了点影响,之后的几天,她再见到林霁尘,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好像自己真把他怎么着了一样。   偏偏每次她偷偷打量的时候,都会被他抓个正着。那玩味的目光一投来,她心头的羞耻感就跟雨后春笋似的蹭蹭往外冒,最后只能捂着冒烟的脸蛋落荒而逃,到晚上才敢出来觅食。   今年入夏后,北城的雨水就没断过,前一秒还艳阳高照,眨眼工夫就有倾盆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今晚也不例外,大片云翳早早积聚天际,隐约有暗雷蛰伏闪烁。   公寓里没开灯,乌漆麻黑的一片,林霁尘早上出门后好像就一直没回来。   姚光垫着脚,扒在楼梯拐角,往下探头探脑,“林——霁——尘——”   没人回应,她松了口气,颠颠到楼下取了烧烤外卖,哼着歌往二楼走。   公寓二楼是个小型会客厅,地方宽敞,用于朋友间私人聚会。后面连着吧台,酒架储存了许多年份久远的名酒。   姚光将吃的喝的摆到茶几上,调出手机里下载好的一部日本偶像剧,投屏到电视。为了更好的观看体验,她特地没开灯。   屏幕亮起的一刻,沙发另一头忽然慢慢悠悠坐起个修长身影。一手松松抱着靠枕,一手拢在嘴边打哈欠,半边如玉侧颜在微弱的荧光中明暗。   “啊——”姚光蹭地从沙发上跳起,瞪着眼睛,“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霁尘斜她一眼,声音带着刚醒的鼻音,有种慵懒的小性感,“早回来了,不小心在这睡着了。”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公寓里装有私家电梯,姚光刚才是直接从三楼坐电梯下来的,难怪没看见他。   再瞧他现在这副形容,还真有点狼狈——   外套脱了随意挂在一边,白衬衣摆松松垮垮,半扎不扎地掉在西裤外,袖子随意卷到肘部挽起,领口解了两颗扣,松散地敞着,露出明晰尖利的喉结。   大约是这张脸人太过好看,即便是狼狈,也狼狈出了一种风流不羁的调调。   很帅,想……   想什么呢!   住脑!!!   姚光拼命摇头,很有节操地搬开视线,可余光还是控制不住瞟了两眼。想起宴会就在明天,她捏捏睡裙,磨磨蹭蹭端起烤串盘子问:“吃吗?”   林霁尘一愣,颇为意外地抬头看她。   姚光把串儿往前递了递,“孟家小孙女的满月酒请你了吧?孟老爷子在北城威望那么高,跟林叔关系又好,你这做晚辈的不去总不行吧。当然啦,一个人去也不像样啊……”   说到这,她故意拖长尾音,留给林霁尘充足的思考空间。   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应该懂了吧。   林霁尘深看她,没说话。   这丫头平时骄纵任性,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可有求于人时,却又比谁都会讨巧卖乖。   就像此时,她并着两条细腿乖乖站在那,跟个小媳妇似的。一双鹿眼清泠泠望过来,宛如浸在水中的两汪墨玉,多少情愫都欲说还休地裹在里头,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   小时候她靠这法子骗过多少人,恐怕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吧?   不过这样求他,还是第一次。   夜风自飘窗外拂来,携满雷雨前积蓄的燥意。   刚才起身的时候,林霁尘没来得及穿拖鞋,现在还光着。姚光的吊带睡裙轻轻飘着,裙摆时不时擦着他脚背,微痒。   痒在心上。   -“让林霁尘那狗男人吊死在你的事业线上。”   那晚的话,和这几日小丫头见到他就脸红跑开的模样浮现脑海,林霁尘兀自勾唇,连日的疲惫感和烦躁的心绪都神奇地散了大半。   舔了下唇角,他哑声戏谑:“看你表现。”   边说边抽走她手里几根串儿,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表现?”姚光诧异地低头瞅了眼手里的烤串。   这表现得还不够好吗?不好的话,那他干嘛还吃?   又抬眼打量他——   电视屏幕光线斜斜照来,林霁尘眸子黑曜如星,眼尾狭长,末端轻轻上挑。   吃得还挺欢。   狗男人:)   姚光掀了掀眼皮,把所有烤串都挪到自己面前,又拿茶几上摆件在两人中间摆出歪歪扭扭的三八线,气鼓鼓地坐到沙发另一侧,紧挨着扶手,留给他一个莫名倔强的侧脸。   林霁尘眉峰很轻地挑了下。   欲擒故纵?行。   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疏懒地抬起下颌,去扣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   扣子刚塞进去一半,他忽然停下,指尖贴着衣襟线缓缓下移,原本扣得好好的第三颗纽扣解开,露出大片干净冷白的皮肤。   旁边还是没有动静。   还挺能忍。   林霁尘无声一哂,不动声色地将衬衫扯开些,锁骨线和胸肌线一目了然,人精神百倍地靠回沙发,手臂往沙发背上一搭,手掌在姚光雪白的肩膀边垂落,有意无意地摇晃。   然而,直到长达四十五分钟的一集剧放完,下一集都已经自动接上,这中途她还去了趟洗手间,暂停了几分钟,还是没分半点眼神给他。   这“纵”得也太久了吧?   冷气从敞开的领口钻入,嘶——   今夜的风,着实有些喧嚣。   林霁尘收了收领子,心底升起一股闷气,余光往旁边逡巡。   姚光看剧看得很认真,大眼睛一眨不眨,烤鱿鱼叼在嘴里都忘了吃。   屏幕里,镜头刚好切到女主早上醒来,发现男主就裸着上身侧躺在她身边,含情脉脉地跟她说早安。   姚光举着鱿鱼串直接在沙发上蹦起来,“啊啊啊啊啊山P!山P!山P!这脸,这肌肉,这线条,我可以!!!”   比女主还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句“おはよう”是对她说的。   林·色|诱不成还差点被鱿鱼串捅死·霁尘:“……”   沉默地交换了下环抱的双手,他抬眸,冷着脸,上上下下将男主打量了遍,喉底溢出一声极其不屑的哼:“没见过男人?这肌肉一看就是奶油充的。”   土拨鼠尖叫戛然而止。   …奶油?   ………哈?   …………瞎了吗?   姚光盯着他,眼里“滋滋”喷着死亡射线。   呵,狗男人,你嫉妒的样子可真难看。   “噢,这剧没字幕,也难怪林总会胡说八道。”姚光学他双手抱臂,居高临下道,“我的锅,竟然忘了,号称会九国语言的林总,唯独不会日语。需不需要我给你翻译一下?”   也不等他回答,就随口翻译了两句,“怎么样?林总满意了吗?”   细眉挑起个高难度的弧度,态度十分嚣张。   林霁尘轻哂,没接茬,目不斜视地看剧,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手却越过三八线,捏住烤串盘的边缘,冷漠地往自己这边一拽,然后继续云淡风轻地看剧。就跟他真能听懂一样……   姚光正端着杯奶茶润嗓,差点笑喷。   妈呀,怎么回事?突然好萌!   堂堂林总,傲骨铮铮,眼睛长天灵盖上,绝不向动物世界低头,怎么现在也学会人类幼崽“你惹我生气我就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这种低级招数啦?   好像这还是她二十一年来,第一次在文化领域战胜他。   这么一想,更骄傲了呢!   姚光腰杆瞬间直了起来,身心前所未有地痛快,乘胜追击问:“孟家小孙女的满月酒……”   “你不是问我满不满意吗?”   林霁尘懒洋洋地仰靠沙发,目光下移,在她胸前丰腴的弧度稍作停顿,清清淡淡地掠过。拇指缓缓擦过唇瓣,单薄唇角勾起微妙弧度,像是意犹未尽般,食指又顺着弧线轻轻擦回来。   “哥哥觉得还行。”   ?   姚光没听懂,随他的视线低头。   “…………………”   *   姚光几乎是逃着回屋的,临走前还狠狠砸了林霁尘一抱枕,“流氓!”   不,比流氓还流氓。   简直卑鄙、无耻、下流!   还哥哥呢,亏他说得出口,还说得这么坦荡直白,一点都不脸红。   真是……   太狗啦!!!   姚光抓着被角在床上滚了一圈。   心头小鹿“咚咚”撞着大墙,她侧躺着企图压住它,它还越撞越来劲。   “别吵啦!”姚光低吼了句,翻身趴在床上,脑袋鹌鹑般深埋进枕头,尖叫憋在嗓子里,小腿拼命踢蹬。   黑白灰为主的冷色调房间里,只她乌黑发丛中的一双耳朵红得格外醒目。   几本时尚杂志“唰唰”从床边滑落,可怜巴巴地摊在地上。页边贴着不同颜色的便利贴,写着笔记,都是这几天她为宴会做的功课。   姚家传承百年,在北城根基深厚,属名门中的名门。姚光作为家中独女,从小就被带着四处赴宴。该怎么穿着打扮,她都熟门熟路。但这回,她遇到了点麻烦。   因为跟姚山的赌约只有一年,回国的时候,她就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缺什么东西都是就地再买新的。   然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刚才,姚光是打算问完请柬的事,再向林霁尘借钱买新礼服。等一年后她回到爷爷身边,恢复财政大权,就连本带利还给他。   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她就只挑了普通款,都没敢往限定版上想。   可现在……   唉,但凡她昨晚睡觉的时候把枕头垫高点,也不至于做这样的春秋大梦。   姚光下床看了眼空荡荡的衣帽间,叹了口气,默默拉上门,弯腰去捡杂志。   凑巧,此时杂志刚好停留在林氏集团此前一次收购的庆功宴这页上,除了各界名流,还有不少明星捧场。   杂志很贴心地配了张现场高清照,镜头不偏不倚,对准人群中众星拱月的某人——   少年的面容被笔挺的西装衬出成熟男人的魅力,眼角眉梢却依旧保留着几分桀骜。将熟未熟的分寸被拿捏得正正好,站着不动,就轻松碾压满室各显神通的星光。   有些人呀,表面上看着一本正经、人模狗样,其实私底下……   刚才的一幕再次随血液冲上脑海,“咚咚”还带回声。   姚光捂着冒烟的脸使劲摇头,想把这画面抛出脑海,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出荧光笔,在那张俊脸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很好,“百万名媛的梦”碎在她手里了。   姚光弯了下嘴角,趴在床上画她的大作,脚背一下一下拍着被子,嘴里念念有词:   “你很嚣张哦。”   “以后还敢惹姐姐吗?”   “要不要给你头上来点绿?”   好像在回答她问题似的,窗外风声忽然毫无征兆地收紧,“咣当”撞得玻璃大响。   姚光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道白光,霸道地劈开厚重的云翳,轰隆隆,炸响在她耳边。   *   二楼客厅。   林霁尘背靠吧台坐在高脚椅上,一只脚勾着,另一只脚松松踩着地。手自然垂搁在敞开的两腿腿间,握着酒杯轻轻摇晃。   闪电溅开一地惨白,他清瘦的身影在地上孑然拉长。   这几天,他是真的很忙,从早上忙到现在,饭也没顾上吃,刚才那几根串儿,算是他今天全部的伙食。   还有几份紧急文件亟待处理,他今晚本是没打算回来的,可最后不知怎么的,他的四肢好像有自己的意识,就这么自作主张地领着他回来了。   还不如不回来。   林霁尘自嘲地牵了下嘴角。   疲惫感沉甸甸压下来,有千斤重。他仰头,摁着颈骨左右活动了下脖子,起身下楼继续办公,刚走到楼梯口,旁边的电梯门“叮”了一声。   林霁尘下意识转头,没等看清楚,怀抱忽然一满。   悠悠沓沓一阵风,回首间俱是甜软的女儿香。少女颊边的细腻正好压在他心头,像一朵柔软的云,拉着他一块跌进夏夜编织出的绮丽梦乡。   “打、打雷了……打雷了……”姚光缩在他怀里,颤抖的哭腔杂着克制不住的恐惧。   林霁尘僵了僵,有那么一瞬,他脑海里完全空白。   像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从小见识过的风浪是普通人的好几倍,危及生命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他从没惧怕过,因为他对自己的智慧有足够的信心。   像这样彻底没了主意,平生还是第一次。   没有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没有刀口尖的血雨腥风,连最简单的口舌之争都没有,只是一个拥抱,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便轻而易举,让他所有理智都溃不成军。   甚至愚蠢到,连心都忘记该怎么跳。   等反应过来,左胸膛又跟脱缰野马一样,“突突”狂蹦,毫无章法。   林霁尘嘴角没抑制住,轻轻弯了弯,很快又拉回直线,冷淡地半垂着眼,寒声推她,“少来这套,流氓也怕天打雷劈。”   他还没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窗外“噼里啪啦”又是一阵火花带闪电。   姚光吓得一收胳膊,在他怀里抖成一团,抬头,鹿眼盈着水光,“哥哥……”   嗓音微弱又可怜,像在撒娇。   林霁尘那双推她的手,就这么不争气地僵在了半空。   过去这二十一年,他始终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而此时此刻,看着怀中无比依赖他的小姑娘,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   如果受了这天打雷劈,就真的能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是一百个愿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姚小光:“我表现得怎么样?”   尘锅冷漠脸,“不怎么样。”   说完赶紧扭头擦掉刚流出来的鼻血。   *   本章最后“唯物主义者balabalabala”那句话并非原创,改编自咱们伟大的周总理写给邓奶奶的情书“我这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希望有来生。”   评论破百了!第一次这么快破百,太爱你们辽o(≧v≦)o   悄咪咪加个大红包,有没有小可爱猜出女主看的是哪部日剧鸭?第一个猜出来的,200币红包(/ω\)   这条长期有效,直到有人猜出来为止~ 第8章 第8轮月   姚光胆小,这事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身边人都知道。小时候随便一个鬼故事,就能把她吓得小脸煞白。每到雷雨天,外头闪电亮多久,她就能哭多久,长大了也没见好。   当然这事林霁尘也别想往外摘。   毕竟那些吓人的鬼故事,无一例外。   都、是、他、编、的:)   更过分的是,他还总挑打雷闪电的时候,揪着姚光讲这些。   所以在姚光的潜意识里,雷雨天、魔鬼、林霁尘,这三者从来都是等价的。   童年阴影就这么形成了。   刚刚第一道雷砸下来的时候,她就当场吓成了雕塑。   但想着这里是林霁尘的地盘,不能露怯,她就很勇敢钻进被子里独自哆嗦。   可偏不巧,她住的那间次卧之前一直空着,装修较随意,窗帘没加隔层,是透光的。   惨白的闪电夹带隔壁高楼的黑影俯冲进来,被窗帘拉扯出各种可怖的形状,跟百鬼夜行一样,搭配雷鸣,恐怖气氛瞬间飙升十倍。   姚光探头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第二眼,掀开被子就往楼下跑,拖鞋也顾不得穿。抱着林霁尘喊他哥哥,也完全是出于对恐惧的应激反应。   换句话说,如果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只狗,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抱住它,没准还会喊“爸爸”。   现在冷静下来,她开始后悔了。   才刚把人臭骂一顿,现在又跑来求救,实在说不过去啊。   况且这人还是林霁尘,魔鬼本鬼,会不会嫌她麻烦,直接把她从二楼扔下去吧?   头顶荡起一声磁沉的笑,震得姚光耳尖发麻,心底同时拉响警报。   印象中,林霁尘很少笑。   无论是上学时竞赛拿了第一,还是如今帮林氏完成了多少教科书级别的收购案,他都是一副清清淡淡、万事不经心的模样。   就好像这些荣耀于他而言,本就是囊中之物,压根不值得他动真情实感,拿不到才叫奇怪。   可当他真笑起来的时候,往往都预示着一场灾难。   而这些灾难百分之八|九十,都是为姚光量身打造:)   不蒸馒头争口气,姚光深呼吸,很有骨气地松开胳膊。   可老天爷好像在故意跟她做对,轰隆隆又丢下个惊雷,声势更大,地板都跟着震了震。   姚光尖叫一声钻回去,抖得比刚才还厉害,白衬上原先完好的地方也被她捏得皱皱巴巴。   头顶又是一声笑,多了几分玩味。   姚光不看也能想象出,他此刻勾着长眸垂视自己的痞样。   热意从耳尖直烧到脖颈,她又气又恼,脑门抵在他胸前,打死不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窘迫的模样,小手捏成拳头,哼哼唧唧捶他。   拳头还没打到实处,脚底忽然悬空,紧接着就被林霁尘打横抱了起来。   她“啊”了声,手臂下意识勾住了他脖子,头一扬,正对上那张正面放大、似笑非笑的俊脸。   真的跟想象中一模一样,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多大了,还怕打雷?”林霁尘在她耳边哑声戏谑。   他还有脸问!!!   姚光想掐死他,却在一声雷鸣中,变成双手环抱他脖子,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像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奶猫,心有不甘,也只能拿肉垫拍他的肩膀,呜呜咽咽埋怨:“都怪你!都怪你!”   却实在,轻柔得不行,更像在撒娇。   林霁尘眼底染上浅淡的笑,抱着她往楼上走,任由她捶打,难得没有回怼。干燥温热的大手抚上她后脑勺,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嗯,都怪我,是我不好。”   清冷的尤加利香环绕过来,被他的体温煨热,变得格外温柔,隐约还透着一丝愉悦。   就好像被她打,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有病。   姚光迷惑了一路,直到被林霁尘放到床上,才猛然醒神。   这里不是次卧,是主卧,林霁尘的房间!   “你、你想干什么?”姚光火速卷走被子,捏着被角高高拉过胸前,警惕地盯着他。   林霁尘上下扫了眼,轻嗤,双手抄进裤兜,人微微往下压,凑到她面前吊儿郎当地研究她的眼,“如果我真想把你怎么样,你觉得你反抗得了吗?嗯?”   桃花眼挑起邪肆的弧线,像个十足的恶霸。   姚光脸蛋瞬间炸成小番茄,抓起枕头砸他。   一晚上挨了两枕头,林霁尘却没生气,嘴角的笑还扩大了。   “放心,哥哥对你没兴趣,我又不瞎。”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真的很轻。   就是轻到姚光全都听见了。   还听得一清二楚:)   狗男人!   就他慧眼识珠,苍蝇打眼前飞过都能一眼分出公母。   这么厉害,怎么不奔月娶嫦娥,跟猪八戒拜把子?每天还能和太阳甜甜蜜蜜肩并肩!   姚光/气得胃疼,卷着薄被往床的另一边蠕动。   林霁尘散漫地背靠衣柜,下颚勾起流畅的线条,瞥着那只气鼓鼓的“毛毛虫”,弯了下唇,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摁下窗帘开关。   窗帘从两侧向中间缓缓闭拢,严丝合缝,将骇人的闪电完全隔绝在外,恐怖气氛减N。   “今晚你睡这儿,我睡你那屋,行了吗?公主。”   公主不想理他,并努力蠕动着远离他。   林霁尘低头闷声笑了会儿,“明天孟家……”   “知道了知道了。把请柬给我,它会很难过的,是不是?”姚光大被蒙过头,声音闷闷的。   反正不这么说,也是这个意思。   指望这家伙低下高贵的头颅,像个正常人那样说话,她还不如去教狗背五十音图,至少给块骨头,人家还知道冲她摇尾巴。哪像他,嘴里吐不出象牙!   林霁尘被堵了一通,胸膛有些闷,眯起眼深看她,嘴边的笑逐渐淡去,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   *   公寓次卧。   林霁尘处理完公务已经是后半夜,窗外雷鸣已停,只剩雨水还在滔滔落着。   他靠坐在床头,伸了个懒腰,盯着窗外看了会儿,又回头环顾四周。   小丫头人没住进来几天,倒是能折腾,房间里到处都是毛茸茸的公仔,硬是把北欧性冷淡风改造成了甜蜜少女风,还一点也不突兀,怎么做到的?   清甜的气息还在屋内游荡,像羽毛,勾人。   明明无一物是她,却无一物不是她。   真不该换房间的,这叫人怎么睡啊?   林霁尘低头揉了揉眉骨,无奈地叹了口气。   视线滑过床头柜上摊开的杂志,一顿。   照片上庆功宴的场景他还记得,只是这张被画满王八的脸……   林霁尘磨了磨牙,被她气笑,拿来杂志翻了翻,人早已疲惫不堪,却还是一个字一个字认认真真看完每页的笔记。   毕竟,她写得也很认真。   小丫头不喜欢圈内这些无意义的交际,通常都是能躲则躲,这回却上赶着非要参加这次宴会不可。其中的理由,林霁尘不是不知道。   女人间的争执,他向来不屑参与,上次在火锅店已属破天荒,这回……   林霁尘摩挲着便利贴上的字,仿佛能看到写字人落笔时斗志昂扬的模样。   淡声笑了声,摸出手机,给何嘉言发消息。   隔壁主卧传来一声清脆的“咚”。   林霁尘三叉神经猛烈一跳,还没想明白,双腿就先于意识直接冲了过去。   很神奇,这么宽的一张床,姚光愣是抱着被子从上面滚了下来。   更神奇的是,这样她都没醒。   服了。   林霁尘揉着眉心摇头,过去将人抱起来,轻手轻脚放回床上,仔细盖好被子。   转身正要走,手臂突然被她抱住。   “妈妈……”   一声抽噎细若游丝,瞬间攫住他全部心神。   小丫头大概是做噩梦了,秀眉轻轻皱出道褶儿,卷翘的眼睫细细颤着,像凄风苦雨中一双无依无靠的雨蝶。   林霁尘尝试抽回手,她却越抱越紧,眼角渗出泪珠,悬在睫尖,欲坠不坠,尤为牵绊人心。   雨水声戚戚漫漫,在窗上汨汨流汇,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兜住整个天地。   林霁尘敛眸,眉眼在黑夜中落下暗影。   片刻,他牵了下嘴角,蹲在床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睡颜,像是在欣赏什么稀罕宝贝似的,宠溺道:“死丫头,喊谁妈呢?”   修长如玉的手指扣住她左右两边的脸蛋肉,往里挤了挤,“说,哥哥是不是坏人?”   问完,他捏着姚光的“小猪脸”,轻轻摇了摇——   不是。   林霁尘舔了下唇,眼里的笑变得恶劣,“想不想跟哥哥一起睡?”   还没问完就捏着她的脸,点头——   想。   “乖~”林霁尘摸摸她头发,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侧身躺进去。   动静有些大,姚光紧了紧眼皮,哼唧了声。   林霁尘跟踩了地雷似的,立马停下所有动作,屏息看她。向来唯我独尊的眼神里,鲜有地流露出几分做贼心虚的窘迫。   仔细一瞧,耳尖还有点红。   短短数秒,像熬过了一个世纪。   好在姚光只是吧唧了下嘴,并没有醒。   林霁尘无声吐了口气,在可活动的范围内尽量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伸手环住小丫头的细腰,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搂到怀里,下巴埋入她颈窝,只虚虚隔开些许微妙的距离。   手一下一下轻轻拍抚她后背,明明刚才还累得瘫在床上不想动弹,现在却不知疲倦为何物。   “别怕,我在。”   声音混着气声,在夜色中沉淀出一种别样的缱绻深浓。   渐渐,小丫头的忧愁下了眉头,他紧抿的唇角也跟着缓缓勾起一抹欣慰。   想抱得更紧,却又不敢,拿下巴轻蹭她发顶,就这么拥着昏睡过去。   床前一盏壁灯晕开暖黄的弧光,薄纱般,心照不宣地将他们温柔包裹。   窗外是连绵不尽的阴雨,而此间却有月色无边,甚美。   *   第二天一早,天色朦胧昏青。   姚光半梦半醒地睁开眼。   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回国后睡得最好的一觉,甚至可以说,是五年来睡得最香的一回。   虽然一开始有些不愉快的梦境碎片梗在心头,郁愤不得抒,但很快就有一束光照进来,裹着干净清冽的尤加利冷香,帮她驱散所有阴霾。   迷迷糊糊中,她发现自己脑袋埋在林霁尘怀里,耳畔尽是他温热清浅的鼻息。   呵,怎么可能?   她一定是还没睡醒。   于是,她又闭眼睡过去。   再醒来,窗外已经大亮,天空明净湛蓝,像块透明的薄荷方糖,全然瞧不出半点雷雨肆虐的痕迹。   屋里果然只有她一人。   姚光抻了个懒腰,人清醒不少,想起昨晚的事,羞耻感直从脸颊烧到脚心。   完了完了,全完了,又有把柄落在林霁尘手里。   现在也别提什么宴会礼服了,他以后能不拿这事嘲笑她,就已经是最大的善良了。   怎么这次回国,迎接她的都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姚光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啊啊啊啊啊啊”一通发泄,顶着个鸡窝头,生无可恋地往次卧飘。   眼下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林霁尘,可她的衣服全在那边的衣帽间,必须回去。   万幸的是,林霁尘不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凌乱在地的公仔也被完好无损地放回桌上。   姚光安了心,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衣帽间。   推拉门“滋溜”一声滑开,淡金色光晕从内向外倾泻,与晨光交织,像是自带巴黎时装秀的BGM,节奏感十足,晃得姚光眼皮直跳。   衣帽间还是那个衣帽间,里头的东西却完全不一样了。   三面衣橱贴墙,挂满女士衣裙,全是国际顶奢,各种颜色,各种款式,一年四季应有尽有,连鞋子也配全了。珠宝柜立在正中央,自带高光,不开灯也能闪瞎人眼。   其中一排衣架被特地拉出来,装饰着满天星,就摆在正门口。   上面清一色挂着礼服,都是她之前在杂志上看中的。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是限定版,价格在天上高高地飘。   衣架底下,一溜包装精美的礼盒松了蝴蝶结,稀有皮birkin乖乖坐在里头,齐刷刷挥着还热乎的标签跟她打招呼。   不多不少,刚好十个,一星期换着背还有富裕。   姚光的脑子被闪到短路。   做了二十一年的有钱人,她还是头一次真情实感地觉得,有钱真好TvT   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个人,绅士十足地问:“我是否有这荣幸,能邀请公主共赴今天的晚宴?”   像是怕她不答应,他略顿了下,俯身凑到她耳边,有些艰难却也真诚无比地低声哄道:“你不要它们,它们会很难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姚小光:“到底是它们难过,还是你难过?”   尘锅不屑一嗤,低头若无其事地看他的财经报。   可惜拿倒了……   姚小光笑得前仰后合,心满意足地转身要走,头顶忽然压下一片黑影,紧接着脸上就被啃了口。   她捂着脸惊讶地抬头,就见罪魁祸首抬指轻擦嘴角,朝她邪恶地笑,“现在不难过了。”   *   本章尘锅内心os:甜言蜜语说不出口,哄人也不会,就只能砸钱了,so sad╮(╯▽╰)╭   看到有小仙女猜出来了,那部日剧就是“霸道和尚爱上我……咳,是《朝五晚九》,山P和十元演的,我写的那幕出现在第七集 。还被你们反向安利了几部剧,可以看起来了(/ω\) 第9章 第9轮月   姚光之前对钱没什么概念,可经过这几天贫民窟小仙女生活的历炼,她也算懂了点人间疾苦。   先不说后面那些衣裙,就光是地上这些个稀有皮,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够在北城买个卫生间。   所以这到底什么情况?   林霁尘大早上不去公司折磨社畜,跑来给她清空购物车玩儿?   而且还用这种方式跟她说话……   姚光不由抖出一身鸡皮疙瘩,扭头问:“你没睡醒吗?”   林霁尘低头笑笑,“也许吧。”   散漫地靠上衣帽间的门框,双手环胸,仰头,微垂着眼睨她,“那你还去吗?晚宴。”   姚光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问:“去干嘛?”   林霁尘盯着她,想也不想地答:“陪我。”   姚光眼睫一颤,愕然抬头看他。   他头发像是刚修剪过,整张脸棱角分明地露出来。   几缕晨光透过窗户漏到他脸上,皮肤是冷玉般的白,瞳仁却漆黑如墨,里头好似烧着团火,正顺着那两道直勾勾的眼神,一点一点地蔓延到她身上,闷闷烧着她。   低醇干涩的声线仿佛也被火煨过,燃着清贵的嚣张。   姚光被他盯着有些不知所措,抬手撩了下耳边头发,错开目光,“你……该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霁尘打断,“你别多想,要不是我妈三令五申非要我带你去,我才没兴趣做慈善,吃力不讨好。”   “我还没说完呢,你紧张什么?”姚光抬起下巴指指他不停摩挲腕表的手,笑得像只狐狸。   这算是林霁尘的老毛病了。   他这人吧,无论面对多大的风浪,总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可别人不知道,姚光却很清楚,他其实也会紧张。每到这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去摸腕表,如果没戴,就会改摸衣袖。   林霁尘手指一顿,修长五指僵硬地抻在表盘上,骨节清晰地凸起,想要收回来,一时又不知该往哪儿放。   姚光笑着抹了把眼角。   她也不傻,当然知道就算天底下女人都死绝了,林霁尘都不会对她有意思。这几天只所以肯帮她,肯定是迫于薛茗的淫|威。见多了他张狂的模样,偶尔这样逗逗,还挺有意思的。   想着,姚光就踮起脚,仰起脸凑过去,明娇嗓音带着吐息刮蹭他下颌,“说呀,你紧张什么,林总?”   她还穿着昨晚那件睡裙,柔软的身体只和他虚虚离着尺寸距离,轻薄的布料随动作垂坠而来,勾勒出姣好曲线。衣料和衣料轻蹭出细碎连绵的声响,被静谧的晨光无限放大。   热风涌过,连空气都丝丝沁着少女的清甜。   跟昨晚拥在怀里的感觉一样。   林霁尘眸色暗沉,肩线连着背脊都无意识地绷紧,手背到身后不停磨着袖口。   时间像是喝醉了,弯弯绕绕停了数秒,终于,还是他先哼笑了声,“该紧张的应该是你吧?”   冷漠地推开她,转出衣帽间,径直去到床头柜边,拣起上面的杂志扬了扬,“解释一下?”   姚光看着杂志页上某人被画满王八的脸,后背一阵发麻。   这要不解释清楚,身后这衣帽间估计就只能看不能摸了吧……   “呃……你这几年一直在国外,都疏忽了我国传统文化教育。外行了不是,这叫《万寿图》,我在祝福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姚光学着电视剧,跟他比了个叉手礼,“过去这可是皇帝才能享受的待遇,便宜你了。”   最后附赠一个娇俏的wink,服务态度满昏!   林霁尘夸张地“哦——”了声,放下杂志,拿起桌上的马克笔,边走边慢条斯理地揭开笔帽,“那我也送你一幅?皇后当不当?”   “当你妹!”   姚光“啪”地拉上衣帽间的门。   林霁尘偏头一笑,舌尖舔过嘴角,敲着门懒洋洋催她:“那就赶紧叫哥哥~”   “你做梦!”   ……   卧室门口,何嘉言嘴巴张成鸡蛋大,傻杵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头上顶着几千瓦的光,可与太阳争辉。   摸着良心说,他跟在林霁尘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轻松坦荡,不夹杂多余的情绪,就只是笑,像修竹茂林间自由徜徉的风。   之前他还说这位姚小姐比泰山重要,根本就是辱她了。   就昨天大半夜老板火急火燎地要他买这买那的架势,她何止是比泰山重要,简直一个人就能顶中华五岳了!   OK,他知道今年的双倍年终奖该从哪个方向入手了。   林霁尘瞥见他,咳嗽一声,敛起眉眼间的笑,“什么事?”   何嘉言狗腿地跑过去,“是太太的电话。”   看着几乎蹦出屏幕的“薛茗”二字,林霁尘眼皮艰难地跳了下。   不用接他也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叹口气,他回头看眼衣帽间的门,摁下通话键往阳台走。   这个点,薛茗正在吃饭,听筒里传来汤匙和碗碟的轻扣声。   “可以呀儿子,昨天还是一清心寡欲的和尚,今天就打通任督二脉,知道花钱买衣服包包哄人了。快说说,谁教你?我去给他送点礼意思意思。要不要妈妈再给你支几招?”   隔着手机,林霁尘都能感觉到她欢呼雀跃的模样。   低头揉了揉眉骨,他不耐烦地问:“何嘉言告诉你的?”   “不然呢?就他那眼光,你让他去买十个包?他撑死给你拎回来十个蛇皮口袋!”   林霁尘斜眼门口乖巧等夸的何嘉言,沉出一口气,“不是我让他买的。”   “行行行,不是你买的,是何嘉言,他吃饱了撑的,提前预支十年的工资,给一个陌生小姑娘买包买衣服。宁可自己饿死,也要当好这个舔狗,行了吧?”   林霁尘唇角抽动,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嘁”了声,烦躁地扯着领口的温莎结,不想再在这问题上多纠缠,转问:“上次爷爷介绍的那位梁小姐,你帮我……”   “什么梁小姐?哪个梁小姐?我不知道。”薛茗学他耍赖,汤匙贴着碗壁飞快搅着麦片,声音格外清脆。   林霁尘黑着脸不说话了。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你!”薛茗笑得前仰后合。   当妈的也顾及自己儿子的体面,笑完也没再逗,正色说““那位梁小姐其实也不错,性子温顺,真嫁过来对你会是个不错的贤内助,你爷爷挺喜欢的。”   “你也知道,像咱们这样的家庭,最不该谈的就是什么恋爱自由,但妈妈肥皂剧看多了,还是希望你能遇上一个真心实意喜欢的人,然后执子之手,将子拖走。你要是拖不动,妈妈帮你拖,谁让……”   说到这,她沉默了。   林霁尘也没开口,垂着脑袋安静等她。   浓云从天际滚滚拉扯而来,像个深色的玻璃罩子,盖住阳光,天地间倏尔暗淡下来。   过了许久,那边才重新开口:“你真的想好了?”   林霁尘没说话,眉宇冷淡疏离,视线无情无绪地落在脚边的一盆尤加利叶上,又仿佛透过那细细打颤的叶尖,在看别的东西。   屋里传来推拉门摩擦轨道的声音,他循声抬眸。一束光恰好从云絮边缘漏出,斜斜照进来,映出空气中起起伏伏的尘埃。   姚光换了套抹胸款的掐腰小礼服站在门边,正低头收拾头发。金灵色光束披在她雪白的天鹅颈上,千万点跳动的光,像孩子在打水漂。   葱白纤指在乌发间穿梭,随意绑了个丸子头,拉松些。几缕发自然垂落,在锁骨边蜿蜒出了种红颜祸水的味道,无形中就很勾人。   林霁尘眯了眯眼,仿佛有清风入怀,吹走他心头所有琐屑。   疏懒地往栏杆上一靠,认真地,“嗯。”   薛茗眼睛一亮,有点拿不稳勺儿,“认准了?”   林霁尘望着那道倩影,线条冷硬的眉眼被阳光柔化,“嗯。”   风卷着他的衣摆,人虽然还松松懒懒的,语气却凝着种山海不可移的坚定。   薛茗激动地差点把勺儿吞了。   知子莫若母,她这儿子的嘴打底有多硬,真是没人比她更清楚了,银行保险柜都比他的嘴好撬!能这么坦诚地承认,可以说是跟盘古开天辟地一样的大事。   不枉她舍了这张老脸,千方百计把人骗过来啊!   薛茗老泪纵横,一拍桌子,“行!爷爷那边交给我,你就负责把人给我娶进门。”   “不过你还是要悠着点啊,保护措施什么都要做好,要不要妈妈给你准备点东西?小号的够不够……”   嘟。   塑料母子情再次崩盘。   *   孟家的满月酒办在斯顿酒店顶楼。   晚上八点,悠扬乐声在宴厅璀璨灯影中摇曳。宾客们下了酒席,三三两两围聚在舞池边说笑。   “姚光不是回国了吗?怎么没来?”   “来不了吧?就她现在这不尴不尬的处境,谁还敢请她啊?”   “也是,哪有她这样的,都回国了也不知道回家,看把姚叔气的,要不是悦悦一直在旁边帮忙安慰,指不定已经被那白眼狼气进医院。”   被围簇在中心的许悦小口抿着红酒,一直没说话,听到这才放下酒杯,温温柔柔地开口:“你们别这么说,小光她也有自己的难处。这事也怪我,要不是我……”   有小姐妹听不下去了,“你就是这样,心太软,才总是被她踩在头上!我都听说了,她现在还缠上了林霁尘,谁给她的脸?林霁尘能搭理她?”   “就是,咱们悦悦又谦虚又有气质,还很孝顺,哪点不比那白眼狼强?”   “咦,悦悦,你这裙子是H家刚出的吧。前两天电影节不是还有个明星,借不到这裙子,穿了个仿款吗?画虎不成反类犬,跟个乡村玛丽苏一样,别提多难看了,还是咱们悦悦漂亮。”   许悦的嘴角控制不住疯狂往上扬,很快又压下去,更加谦逊地跟她们聊天。有人想看裙子全貌,她也配合地笑盈盈转了个圈。   只是转圈前,大家还是看着她一脸欣羡的模样,等她转回原地时,所有目光都去了门口,惊呼声一浪接着一浪。   就连原本追逐星光的记者,也纷纷将镜头转过去。   ?   许悦诧异地看过去,嘴角狠狠抽了下。   大门装饰着香槟玫瑰,每朵都是今早刚用私人飞机从国外空运回来的。   姚光挽着林霁尘的手翩跹而至,从花下经过,而她的手包,还拎在林霁尘手上。   一个明艳似经冬不败的玫瑰,一个清雅若高岭之上的雪松。彼此没有说话,甚至连视线都不曾相交,只是远远走过来,就有种天然的契合感。   这还不算什么,比这可气的是,她跟姚光撞衫了:)   比这还要可气的是,她身上的裙子只是基础款,而姚光穿着的那条却是限定款,全球范围内的数量屈指可数,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画虎不成反类犬,跟个乡村玛丽苏一样。”   这话跟按下了循环键一样,在许悦耳边反复播放。   其他几个小姐妹也有意无意地瞥来两眼,视线相撞后又讪讪收回去。很显然,她们想到一块去了。   想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是什么体验?   许悦以前不知道,现在是知道得明明白白,甚至都已经想好地洞里该怎么装修了。   敌人间的火星总是特别醒目。   姚光很快觉察到许悦她们“核善”的目光,老神在在地受下,闲适地拨了拨肩头散落的渣女大波浪,转身热络地拉着林霁尘的手,娇滴滴地摇了摇。   “阿尘,我想吃蛋糕,你帮我拿一个呗。”   林霁尘:“……”   冷漠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是不是疯了?   姚光才懒得照顾他这“工具人”的心情,脸上依旧甜甜蜜蜜的,指尖却偷偷掐了把他手心,眼刀嗖嗖,像是在说:你要是敢不配合老娘,让老娘跌份,你就死定了!   林霁尘扫了眼舞池边,又低头看她,忍不住笑了声,还真伸手,从侍应手里的托盘上拿了份蛋糕。   舞池边传来整齐的倒吸气声,隐约还夹杂着磨牙声。   越是刺耳,姚光听得就越是舒坦,这家伙还是通点人性的吗!   她喜滋滋地正要伸手去接,林霁尘突然翻转手腕,把蛋糕收到自己面前,捻着小叉子兀自切起来,俊秀的眉眼飞扬着一种得逞的坏笑。   姚光:“……”   果然是她太天真,撒旦怎么可能会有人的感情?   舞池边的磨牙声转为窃笑,姚光不用看也知道这群人现在得意的模样,心里有千万只萌坨坨狂奔而过,恨不能把她们和林霁尘一块生吞活剥了!   用力闭了闭眼,她甩开林霁尘的手,打算另谋出路。   也就在这时,腰肢忽然被收紧,她一时反应不及,跌跌撞撞栽进一片温柔的尤加利海洋,紧接着嘴里便被喂了一小块蛋糕。   甜腻的口感,好似他此刻的声音,慵懒也温柔。   “晚上不要吃太多甜食,否则容易跟她们一样,花一般的年纪,却长成了多肉植物。”   他边说边抬指抹去她嘴角的奶油,漫不经心地放到自己唇边,轻轻,舔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论骚气和毒舌,谁能比得过尘锅!!! 第10章 第10轮月   如果说今天早上林霁尘帮她清空购物车的行为,算脑神经间接性抽抽,那他现在这一系列骚操作,基本可以说明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收拾收拾,能直接给殡仪馆打电话了。   谁让他抱了!   谁让他喂蛋糕了!   谁让他舔……   姚光脸烫得能烤红薯,微垂了垂眼,小拳头抵在他胸膛推着,“你、你干什么呀……放开我!放开!”   林霁尘只轻笑了声,没松手。   不仅没松,还收紧臂弯,将她抱得更紧,任由她推就是不松开。   他眉眼挂着邪肆的弧度,好整以暇地看着姚光炸毛,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脸涨成小番茄。   等她急得跺脚时,才懒洋洋低头,在她耳边似笑非笑道:“不是要哥哥配合你吗?怎么还害上羞了?嗯?”   男人体温炽热,仿佛能烧尽整个盛夏。即便宴会厅内冷气开满,依旧裹不住衬衫布料底下的层层迸发的热意。   这混蛋是不是疯了啊!   在家胡闹也就算了,这是什么场合?!   高岭之花的人设不要了吗!!!   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姚光的心脏像被人挤压着,濒临狂暴,成千上万群萌坨坨倾巢而出,直把林某人踩踏成烂泥。   深吸口气,她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人顺势往他怀里一倒。   林霁尘太阳穴一蹦,下意识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人跟着后仰,靠在了墙上。   香香甜甜的气息涌来,像一双无形的手,自作主张地沿着他血脉游走,轻而易举地撬开心房,盗走数秒心跳。   “林总有本事,就抱一辈子啊?”   姚光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细白的手指轻轻点着他紧实的下巴,轻拢慢拈。清媚的鹿眼轻轻一眨,向上斜视,眼尾像开剪的燕尾,些些翘着梢儿,该死的勾人。   时间仿佛都停滞在了这一眨眼间。   他们的位置刚好处在甜品区的死角,穹顶的灯光也只堪堪铺陈到他们脚边,不能照清楚全貌。知道的,是姚光故意倒在了林霁尘怀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林霁尘强抱住姚光不肯松手。   啧啧啧,有辱斯文,有伤风化!   既然他不想要这高岭之花的人设,那就干脆一毁到底好啦。   看谁先耗过谁:)   林霁尘盯着她,缓慢眯起眼。   姚光的发梢在腰间起伏,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蹭着他手腕,痒。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见过女人。   恰恰相反,他见过太多女人,清纯的艳丽的形形色色都有,有直接投怀送抱的,也有跟他玩欲擒故纵的,他统统提不起兴趣,眨眼的工夫,就把人家的长相忘得干干净净。   就因为这个,还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弯的。   可要说没动过凡心,那也太假。毕竟,他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柳下惠,只不过这颗凡心,一早就成了某人的私有物,至今尚未归还。   这世上美人千万,比她漂亮的不是没有。   可偏偏就只有她,最深得他心,就仿佛老天爷刻意按着他心里的想法,一点点捏出了这么个人,送到他面前。   但偏偏也只有她,最不识抬举!   林霁尘磨了磨槽牙,嗤笑一声,腰往下压了压,缩短两人间距离,却又不敢靠的太近。   人静下来,所有的乐音都逐渐远去,只剩彼此的心跳。仅隔着两层单薄的衣料,却跳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节奏。   咫尺天涯,大约就是这意思吧。   良久,他叹了口气,指尖缠绕着她发梢的波浪,漫无目的地卷起,又松开。鼻尖全是她的气息,声音变得飘渺,像盛夏捉摸不定的风,“好啊,那就抱一辈子。”   说着,就轻轻掐了把她的柳腰。   “嘶——”   姚光倒吸口气,萌坨坨再次从心里呼啸而过,启唇正要骂,嘴里忽然被他塞了一小块奶油。   不同的是,上次他是用小叉子,这回他就直接上手了!   “有本事就把这块蛋糕吃完啊?”   林霁尘挑着眉稍,眼底邪气流转。   赤|裸|裸的挑衅!   这能认输?!   笑话!   第二口奶油抹过来的时候,姚光不仅吃了,还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指,扬威般回敬他一个挑眉。   可林霁尘却没一点不生气,仰头,后脑勺顶着墙,微垂着眼看她。神态散漫,眼神却深沉,笑意似春水涟漪,饮过薄酒,在他眼眸深处徐徐漾开,一层又一层,荡漾得没了边。   被咬了还这么高兴?   看来他真病得不轻。   怪可怜的。   *   甜品区,两人的蛋糕大战进行得如火如荼,局势越发焦灼。   舞池边,整整齐齐一排多肉植物正围在一块“观战”,眼珠子掉了一地。   多肉植物A:“我去,什么情况?她还真来了?”   “还跟林霁尘……”多肉植物B下意识惊呼,引得一旁的宾客齐齐转头看来。她忙掩住嘴,讪讪低下头做淑女状,压低声音,“这是、这是……官宣了吗?”语气低落,像失恋了。   旁边几盆多肉闻言,脑子里不约而同奏响一首《梦醒时分》,脸上露出不同程度的忧伤。   多肉植物C没兴趣照顾她们脆弱的少女心,径直接过话头:“他们不是每次见面都要大吵特吵吗?怎么现在……林霁尘还喂她吃东西,还……他不是重度洁癖吗?这也太宠了吧!怎么办,我好像被甜到了!啊啊啊啊啊啊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梦一下我家哥哥?”   这还是一株“饭圈多肉”。   “想多了,你家哥哥又不吃草。”被无视的多肉酸溜溜地怼了回去。   “……”   北城的雨,名媛的泪。今天虽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几株小盆栽沉默惊讶懵逼三连后,却纷纷陷入漫长到令人发指的雨季。   也有几株长势清奇的盆栽被他们圈成了“和光同尘”CP粉,眨巴着星星眼,开始疯狂磕糖。   许悦几次开口想把话题扮回来,嘴巴都说干了,愣是没半个人搭理。   她爱面子,上次在火锅店丢了这么大的人,让她就这么打落牙往肚子里咽是不可能的。今天才领这么一大帮人,就是为了找回场子。   在他们这个圈子,舆论胜过事实,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只要她这舵手操控得好,姚光就别想在北城东山再起。   可万万没想到,她辛辛苦苦织出来的嫁衣,最后竟穿在了敌人身上!   还是被自己心里的那个他,亲手交出去的!   许悦捏着红酒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肺都快气炸,可顾及自己这些年好不容易立起来的端庄大方的名媛人设,偏偏还不能说。   视线从他二人深情相拥的身影上掠过,她用力闭了闭眼,实在看不下去,也懒得考虑这时候走会不会被人说闲话,踩着恨天高转向门口。   一不小心,她跟一个端酒的侍应撞了个满怀。托盘上的几杯红酒“吱呀”摇了摇,哗啦,在她纯白色礼服上“血流成河”。   “对不起对不起。”侍应手忙脚乱帮她擦。   许悦的火气本就已经冲到喉咙,这颗火星子落下来,直接爆炸,“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这时候刚好赶上乐队演奏完一首歌,全场安静,她这声嘶吼就格外清晰地绕着宴会厅转了三圈,还带3D立体声环绕。   “悦悦,你怎么……”某盆多肉皱着眉往旁边挪,欲言又止。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嘴里都没指责什么,眼里却明明白白写着鄙夷。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砸了两次。   许悦的脸色快赶上裙子上的红酒,这回是真的待不下去了,低着头落荒而逃,跑太急,高跟还被自己的裙子绊到。   好死不死,也是两回:)   *   许悦都走了,姚光也没必要再跟林霁尘玩下去。   抹着奶油的手再次伸过来时,她下狠劲重重咬了一口。   林霁尘吃疼,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松开了些。   姚光立马抓住机会,“滋溜”从他怀里钻出来,低着头,拨了拨长发,挡住滚烫的脸,不敢看周围的人,更不敢看林霁尘,径直往洗手间走。   林霁尘也没追上去,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懒懒地靠着墙,看她做完一系列动作,又侧眸目送她倔强的背影离开。   修长的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下,又恢复到了最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模样。   洗手间前面的拐角,姚光觉察到他的目光,终于回眸,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奈何眉眼生得实在好看,嵌在白里透红的脸蛋,不仅毫无杀伤力,还莫名撩人。   “死丫头,恶人先告状。”   林霁尘无声一笑,淡淡收回视线。   拇指指腹缓缓摩挲着食指尖浅浅的咬痕,像是在回味什么人间至甘之味,片刻,他抬起手,在咬痕上轻轻落下一吻。   *   洗手间。   水流哗啦啦,在椭圆形的洗手池汇聚成浅浅的一汪,涟漪映着的灯光,以水柱为圆心,向外层层扩散。   这里只有姚光一人,她可以稍稍喘口气,两手撑在洗手台边沿,不敢照镜子,就垂着脑袋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理智慢慢回归原处,心跳却久久不能平静。   天呐,她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竟然主动对林霁尘投怀送抱,还咬他!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在勾引他吧???   像是被雷击中,姚光抱着脑袋,虚弱地蹲在了地上。   五星级酒店,洗手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好到偌大的空间,就只有哗哗的水流声,和她隆隆不止的心跳。   渐渐,两道声线完美地融合在一块。   不知是心脏配合流水,还是流水的恶趣味,故意迎合她的心跳,好调侃她此刻的惊慌失措。   哎呀,逃什么呀!不应该逃的,应该生气呀!   就像上次在酒吧里那样,找条绳子直接勒他。   可是……火气都到哪儿去了呢?   姚光试着从丹田调出来,可惜什么也没有。   腰间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似火灼人,顺着脊背一路烧到心坎。   水流声还在继续,冰冰冷冷,窸窸窣窣,像他勾着桃花眼,用最清心寡欲的表情,开着最浪荡的玩笑。   姚光蹲在角落,脸深深埋入两膝间。橘黄色灯光自头顶倾泻而下,落在她发丛中略微探出来的小小耳尖,有一点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后面有人进来,被她的模样吓到,逃出手机要报警,姚光才起身连忙说没事,撑着洗手池缓了会儿酸麻的脚,若无其事地出去。   本想绕开林霁尘,找个借口让何嘉言直接载她回去,可路过甜品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去搜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找是找到了,却发现林霁尘身边还站着个人。   嗯,女的。   灯光一晃,乐队演奏的乐调爬升至一个新的高度,听得人神情激昂。   姚光冷眼觑着那个熟悉的角落,眼眸如猫一般收缩。   带着一种女人与生俱来的警觉。   作者有话要说:  姚小光:“很好,你完了。”   更新时间变得奇怪,说明我可怜的存稿是真的耗尽了QVQ   以后更新大概都是在晚上21点左右右右右右,我尽量早点。 第11章 第11轮月   跟林霁尘说话的女人叫梁婧涵,北城梁家的二小姐。   在北城,梁家的根基比不得林、姚两家深厚,但也算是名门望族。尤其这两年他们生意重心往北回挪,势头强劲,在一众大家族属佼佼者,颇有后来者居上的架势。   眼下林、梁两家正预备联手在南海开发一项旅游资源,倘若合作顺利,两家的实力都将更上一层楼。林老爷子就是看重了这点,才将梁婧涵纳入孙媳妇的候选名单之中。   而梁婧涵今天来这酒宴的目的很简单,除了和孟家必要的关系维护外,主要就是为上次林霁尘放她鸽子的事。   “时间宝贵,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直奔主题吧。”梁婧涵看了眼腕表,语速极快,好像说慢一秒钟就会自动上税一样。   一身黑色抹胸连体裤衬得她整个人干练又成熟,可事实上,她比林霁尘还小一岁。   “听你秘书说,那天你都已经在去餐厅的路上了,为什么突然改道去酒吧?中途还特地在逸华酒店下车,就为了去大堂听别人弹钢琴?”   说到这,她冷笑一声,双臂交叠,“林总也是生意人,学历还不低,难道连‘诚实守信’这点小事,还需要别人来教吗?”   林霁尘背靠着墙,轻轻摇晃高脚杯,盯着红酒慢慢旋成的涡儿,笑而不语。   梁婧涵感觉到了严重的轻慢,拇指紧掐着食指第二节 ,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闷得慌。   她今天是来争取爱情的吗?不是。   她一向独立清高,别的名媛按着家族规划好的路开启人生轻松模式时,她在学校宿舍里挑灯夜战,凭自己的真才实学申请国外名校深造。   要她为了爱情放弃面包,不可能。更何况,她也并不觉这世上有人能配得上她。   之所以要找林霁尘问个清楚,也是因为这份清高。   说实话,她没正式跟林霁尘打过照面,今天是第一次,可他的名字始终是她的噩梦。   记得高中那会儿,她是一中的骄傲,而林霁尘是附中的传说。市里举办竞赛,她的成绩接近满分,遥遥领先其他参赛选手。可偏偏,前面就是有那么一个提前交卷还能考满分的怪物。   更气人的是,这怪物提前交卷的理由,竟然是赶时间去排队买奶茶???   天才的脑回路:)   后来上了大学,她以为能摆脱噩梦,然而她也选修了金融……无论是过去在D大指点她的教授,还是现在对她赞赏有加的MIT导师,只要提到林霁尘,嘴里就不会再夸别人。   这混蛋不费吹灰之力,就拿走她梦寐以求的东西,还一点也不知珍惜?   梁婧涵捏着拳,沉沉吐出一口气,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问:“为什么放弃MIT的学业?有什么比自己的梦想更重要吗?”   问完,她紧紧盯着林霁尘的眼睛,试图从里头探知出点有价值的东西。可他眼里只有冷淡,不悲不喜的冷淡,轻飘飘地浮在空中,没有着落,更遑论感情,像个冰冷麻木的机器人。   周围一阵安静,乐队换了支曲子,正在调试音调。杯盏磕碰声清脆,远远近近夹杂在寒暄声中。   梁婧涵知道他已经沉默很久了,瞥了眼腕表,没催他。   大约是嫌她烦,林霁尘眉心折起很浅的痕迹,环抱的双手交换了个位置,没看她,散漫地开口:“志不在此。”   梁婧涵还在等他下文,可他说完这四个字,就又回到沉默是金的状态。   “……”   这也叫答案?   梁婧涵感觉到了深深的敷衍,蹙眉还想问,他忽然站直,不知看见了什么,深不见底的眼眸忽地湛开一种真切的光,像是暗夜里的烟火,一簇流焰便是一种鲜活,倏尔点亮他整个人。   梁婧涵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林霁尘已拔腿朝门外跑去。神采飞扬的背影,仿佛一个被放逐千年的少年,即便前方道阻且长,仍旧抱着百死不悔的信念,追逐他的月亮。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跟换了个人一样?”梁婧涵捻着高脚杯,实在想不通。   *   今天的天是真的不错,可以跻身北城夜景TOP10。   连日雨水把雾霾冲洗得干干净净,月亮像只单面煎的鸡蛋,圆润地挂在天际,透过横斜的枝桠疏疏淡淡漫洒下来,临时铺建出一条粼粼银河。   信号灯闪烁着红色,像一个硕大的印章,鲜艳地盖在迷迷滂滂的夜色里。   姚光垂着脑袋等在路口,百无聊赖,拿脚尖踢着马路牙上的小石子。   脑袋里跟装了个影音播放室似的,播放着刚才她走出洗手间时看到的画面,一遍过完,进度条又自动拉回到原点,重新播放一遍。   听那几盆多肉说,那位梁小姐是就是上次跟林霁尘相亲的人,也是他在MIT同专业的校友。   嗯,MIT校友、相亲对象,看起来还挺登对的,男才女貌、郎情妾意,往那一站都是一种“老子一分钟就能赚好几十个亿”的顶级精英气场……   姚光撇撇嘴,心里像支起了一口火锅,什么奇形怪状的莫名情绪都一股脑儿闷在里头,“咕嘟咕嘟”乱煮一气。萌坨坨们也跑不动了,缩起小jiojio窝在锅旁边唉声叹气。   好烦。   没有理由的烦。   就好像从今以后都不能冷静思考了一样。   明明上次听说这家伙在相亲,她还能给温寒现场表演段标准的天津单口相声,花式嘲笑林霁尘,三分钟不带重样的,怎么今天……就这么烦呀!!!   姚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有几道视线从身后投来,隔着拿倒了的过期报纸,大剌剌地游走在她脖颈锁骨处大片雪白如玉的肌肤上,直白到猥|琐,隐隐还夹杂着几声低俗的说笑。   姚光今天出门赴宴是穿了外套的,可刚刚跑出来得急,没顾上拿。这会儿她就只能拨散长发,尽量盖满肩头,站得离他们远些。   夏夜的风终归带了点薄寒,姚光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有些消受不住,抱住胳膊想要佝偻,身影被惨白的路灯拉长,清瘦又可怜。   肩头忽然多了一件西装外套,冰冷的指尖滑过肌肤,姚光本能地哆嗦了下,但很快就被衣服上残留的体温裹暖。   一阵风吹来,空气中浮起清冽的尤加利木香。   身后的猥|琐男语录中断,取而代之的是懊悔怨恨的“操”,被某人拿死亡视线无声警告了一番,就如同按下静音键,只剩几声急促的报纸折叠声,和落荒而逃的脚步声。   大约是摔倒了,还骂骂咧咧嚎了几句疼。   姚光心里稍微舒坦了百分之零点零一,没回头,压着嘴角哼道:“怎么不去陪你未来老婆?”   林霁尘微愣,噗嗤笑了声,站到她身旁,双手抄兜觑着她,舌尖顶着腮上下缓缓动了动。   痞里痞气的动作,跟刚才几个猥|琐男一样,却偏生给他做出了种矜贵禁欲的味道。   搭配这一身贵得要死的西装革履,斯文败类无疑。   姚光斜他一眼,暗示他快点回答。   他好像没接收到信号,盯着她没说话。   姚光又飞快斜了几眼。   他还是这副死模样,好像动一下嘴皮子会要他命一样。   漆黑的瞳仁被路灯映成浅褐,狭长眼尾翘着,敛去往日的不羁与风流,倒显出几分庄重感。就这么紧紧锁住她,意味深长地锁住她,似有万语千言要说,终是化在这爽朗清举的一笑中。   “吃哥哥的醋啦?”   声音散在风中,悠悠转转,“砰”地撞在姚光心上。   姚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暴起,“谁、谁谁吃你醋了!你做什么春秋大……”   “梦”字还没说出来,林霁尘就盯着她,先开口:“她不是我未来老婆。”   吊儿郎当的笑意压下去,语气笃定,像是在跟她起誓。路灯薄光圈在他身上,有种郑重的仪式感。   姚光干动唇瓣,即将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就这么不争气地咽回了肚子里。   或许是风声太喧嚣,也或许是他眼神太耀眼,惹得她心头一阵悸动。夏眠了一段时间的心头小鹿重新睁开眼睛,围着萌坨坨们愉快地跳起了爱的华尔兹。   怎么感觉他还有话没说完呀……   姚光不知该怎么接,低头盯着高跟鞋上的闪闪流苏,手指不安地捏着肩上的西装外套,等他说下去。车流声从她耳边消失,只剩她自己的心跳。   可林霁尘说完,就不说了,视线转向过往的车流,下颌勾起流畅的弧度,脸上没什么情绪,指尖不停摩挲腕表,都快给他磨成镜子。   气氛变得微妙,像冰激凌塞进微波炉,一圈一圈烘烤出炽热的甜腻。   旁边的小孩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很像电视剧里男主跟女主告白的镜头。   乌溜溜的葡萄眼在他们两人身上徘徊了会儿,他拉起妈妈的手,严严实实地盖在自己眼睛上,稚嫩的童音毫无防备地响彻宽阔的十字路口——   “妈妈,哥哥在告白,姐姐脸都红啦!接下来就该亲嘴嘴了!”   姚光:“……”   林霁尘:“……”   什么跟什么呀!   姚光从脸到脖子都红了个彻底,扒拉两下头发,挡住自己的脸。信号灯变成绿色,她看也不看,随便找个方向“蹬蹬蹬”跑开。   跑了很久很久,确定那熊孩子已经看不见,她才停下来,喘出一口气。身后咫尺距离,淡定的脚步声慢慢跟上来。   尴尬的劲头还没过去,姚光暂时还不想跟他说话,只埋头一个劲儿地向前走。   林霁尘也没多说什么,双手插着裤兜,默默跟上去,走在外侧,在姚光和车流间形成一个隔断,还能挡风。   两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肩膀偶尔轻擦,像电流经过,带起两颗心细密的轻颤。   谁也没点破,自顾自分开些,勾着唇角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就又一次擦肩、心颤、分开……   不断重复,像是彼此间一个心照不宣的小游戏,乐此不疲。   斯顿酒店本就远离市中心,几乎贴着临城的地界。这一通漫无目的的闲逛,不知不觉就到了北城郊外。   比起城中,这里的夜色更美妙。每一颗星星都是一盏朦胧的灯,层层叠叠拢在夜幕中。月光在脚底漫延,车流渐稀,道路无限延伸向天际,仿佛通往童话世界的大门。   姚光由不得再次想起初中离家出走的那次。   也是这样,她穿着林霁尘的外套,由他领着,在月色和雪色之间漫无目的地游走。   她随口说想喝奶茶,林霁尘嘴上嫌她麻烦,但还是去给她买了一杯,用他身边仅剩的二十块钱。自己明明也饿得肚子咕咕叫,却还嘴硬不肯承认。   他这人啊,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嗯,也不算太坏。   姚光浅笑了下,想着赶紧把这尴尬的场面揭过去,左思右想,主动挑起话头,“她找你说什么?”   结果绕来绕去还是问了这个……   好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哦:)   林霁尘嘴边的笑意扩大,随意道:“万年老二跑来吐苦水而已。”   姚光有些不敢相信,狐疑地看他,“就这个?”   林霁尘很干脆地点头。   “你就没安慰她点什么?”姚光狡黠地眯起眼。   林霁尘不屑地一嗤,“如果每个不如我的人,都需要我去安慰,那我早就过劳死了。”   姚光:“……”   来自王者的蔑视,跩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偏偏,他还真有这资本。   姚光开始有点同情那个梁家二小姐了。   不过,他这算是在安慰自己吗?   应该、大概、或许……算?   姚光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心里舒坦了,她深吸口气,抻了个懒腰,伸手朝林霁尘勾了勾,“走够了,回家吧。手机给我,我叫辆车。”   ——出门前,她把手机放在了手包里,让林霁尘帮忙拿着,后来林霁尘把自己的手机也塞了进去。   所以理论上来说,他们俩的手机,应该都在林霁尘手上。   当然,这只是理论。   林霁尘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僵硬地撇开头,“我落在宴会厅了。”   姚光:“……”   大哥,请问你刚刚发动王之蔑视时,那日天日地的霸气哪去了???   好吧,就当是老马失前蹄了吧。   小场面,不用慌。   姚光很大方地摆摆手,不跟他计较,想摸口袋里的零钱,看了眼自己的礼服,沉默了,抬头又问:“你兜里有钱吗?我们坐公交车回去。”   林霁尘摸裤兜,姚光也不闲着,脱下他的西装外套翻口袋。   还好,有十块钱,出租车是坐不起了,但乘个公交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这前提是,这附近得有公交车站:)   嗯,事情好像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了呢。   他们两个接受过优良教育的现代人,在一个现代化设施高度发达的国际性大都市里,走丢了?   而且其中一个的智商还踏马在150以上???   姚光难以接受,还在四面搜寻,看有没有遗落的公交车站,或者隐居山林的绝世高手。   结果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林霁尘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一阵寒风从脚底掠过,不知名的虫鸟躲在夜色中啁啾,行道树“呼呼”摇晃出可怖黑影。   这不是童话世界,是鬼故事。   姚光打了个寒噤,捏着林霁尘的袖子,瑟瑟往他身边缩,“这里不会有狼吧?”   林霁尘垂眸看了眼她发抖的小手手,漫不经心地哼笑,“真狼应该没有,别的狼就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老狗:“以后请叫我林老狼,谢谢。”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雨&醉 4个;42086330 、小雪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下雪了没 6瓶;需要 5瓶;苏苏 4瓶;明天接着看好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з^) 第12章 第12轮月   之前穿越剧盛行的时候,网上流传过对这么一个问题:如果你能穿越回过去,你希望梦回哪个朝代?   姚光当时是个忠实的清穿四爷党,还加了个讨论组,非常真情实感地跟别的“穿越人士”撕逼了一回。   然而现在,此时此刻,在真正经历了与现代文明隔绝的短短几分钟后,她只想说——   那些通过“互联网”向自己想穿越的朝代疯狂表白的人,都特么是叶公好龙:)   真正的荒郊野外,周围都是工地和拆迁的平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这一排树,就只有稀疏几盏路灯,爱亮不亮的,很freestyle。   小虫围着光圈飞舞,翅膀挥动,发出翻书似的细碎声响。   姚光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嘟着嘴,双手托腮,手肘支在膝头。   娇嫩的脚踝被蚊子咬了很多包,她伸手抓了抓。乌黑卷翘的大波浪顺势从肩头滑落,受主人心情影响,卷发的弧度有点打蔫儿。   整个就是一【弱小、可怜又无助.jpg】的真人版。   林霁尘从远处寻找“生机”回来,姚光双眼蹭地亮起八百瓦的光,可瞧见他摇头后,又“滋”地熄灭。   “都怪你!怎么能把包忘在宴会厅?上帝慷慨地将记忆力洒向人间,你却撑开了伞?”   林霁尘“嘁”了声,“公主,要不是着急出来找你,我至于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说着,他俯身,两手撑在膝间,与她视线齐平。都这水深火热的时候了,他眉眼间还挂着闲散的笑,“说,以后还敢不敢随随便便从哥哥身边跑走?嗯?”   “还不是你先跟梁……”   姚光张口就驳,说到这,突然意识到是个圈套,忙咬住下唇强行打住。   “还不是我先跟梁……?”林霁尘又凑近些,鼻尖几乎够着她鼻尖,笑得玩味,“什么呀?”   他说话一直走的是简约路线,从不加多余的语气词。   现在不仅加了,还故意把“呀”字拖慢、拖长、拖出山路十八弯,调侃味十足。   狗男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欺负她!!!   姚光磨了磨牙,脸不受控地自燃起来,气鼓鼓地扭头,“你带笔了吗?”   林霁尘诧异,“要笔干什么?补妆?”   姚光翻了个白眼,曲指敲着旁边的石凳,“我想在这画只米老鼠,让迪士尼爸爸派地表最强法务,开直升机过来接我,哥哥。”   林霁尘一愣,偏头笑了下,舌尖缓缓舔过唇角,直起身。   姚光的脑袋刚好到他腰间,他抬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腕间骚包的机械表,“这里面装了GPS,终端连着何嘉言的电脑。他在宴会厅找不到我,会开定位找过来的。”   说完,他点了下姚光鼻尖,眼神含着深沉而戏谑的笑,单寒声线被夏风濡出几分散漫的柔,“好好在哥哥身边待着,丢不了。哥哥比迪士尼靠谱。”   这本该是句感人肺腑的话。   小丫头听完后,就算不会激动得痛哭流涕,至少心里也会荡起一丝小小的涟漪,跟他来个深情对望什么的,接下来拥抱啊、kiss啊、晋江禁止发生的事啊……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也或许是气氛渲染得不够到位,姚光并没有接上他的频道,只扬起一双水雾雾的大眼睛,眨啊眨啊眨,有些无辜、有些可怜地对他说:“可是哥哥,我饿了。”   林霁尘:“……”   *   所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快乐,姚光这回是切身体会到了。   林霁尘领着蔫巴巴的她,换了个方向寻找“北北生机”,终于看到一线希望——   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开了一家罗森!   蓝白相间的店铺招牌亮在眼前,像是天堂的入口,正热情地朝她挥手。   在钟鼓馔玉中生活了二十一年,姚光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会被一家便利店感动到热泪盈眶。   然而她手里只有十块钱,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浪。   在店里来回逛了一圈,姚光站在关东煮前,咽了下口水,一手攥着希望,一手划着空气算了又算,最后点单——一串北极翅,2.7元;一串墨鱼丸,2.7元;一串牛筋串,3.5元。   还富裕了一块一,可以给林霁尘买颗糖吃。   她可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小能手。   收银员小姐姐全程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这会儿嘴巴张得可以直接塞进去一个鸡蛋。   店里客人少,一般只有长途车的司机和旅人才会来这关顾,大多都风尘仆仆,不修边幅。所以当姚光和林霁尘进来时,她是真实地感觉到了,什么叫“蓬荜生辉”。   再仔细瞅瞅,又何止是“生辉”,简直都照亮半边天了!   就这一身名牌,加起来七位数往上走,随便拎一件出来都够包十个八个她这样的巴掌小店。   可就是这么一位从脸到衣服都明晃晃写着“贵”字的小美女,看了半天价目表,就只买了份关东煮。   结账的时候,她还用特别甜的声音,一本正经地提醒:“你少找给我一毛钱。”   收银员小姐姐:“……”   这还不是最匪夷所思的。   进门后,林霁尘借了店里的电话,打给何嘉言。姚光结完账,他正好挂断电话走过来。   白色衬衣加黑色西裤,简洁却不简单,单手抄兜,不紧不慢地穿过狭窄拥挤的货架,矜贵气场全开,全世界都跟着消音,压根不像是来店里买东西,而是直接来买这家店的。   用“帅”来形容他,都显得不那么帅。   收银员小姐姐有点呼吸困难,低下头,脸红红的。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这个浑身家当加起来超过七位数、社会精英范十足的帅哥,从小美女手里接过小票,淡漠地扫了眼,严肃地问:“一毛钱找给你了吗?”   小美女吃着牛筋串,乖乖点头,口吃有点含糊,“找了。她本来不给,还是我跟她要的。”   收银员小姐姐:“………………”   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这么玩的吗?   这是干什么?花钱花到没意思,来体验人间疾苦?   又或者说,要想穿上七位数的衣服,先从一毛钱抓起?   *   从便利店出来,两人并排坐在店前一张脱了几片漆的旧长椅上,轻轻动一下,椅子腿会“吱吱呀呀”抱怨。   天是泼墨一样的深黑,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映着浅黛色,宛如丝绸之路上渐行渐远的驼队,最高的山峰都快戳到月亮。云深不知处,夜雀和蛐蛐你一声我一声地,合唱着盛夏的歌谣。   习惯了从高处俯视城市的车水马龙、纸醉金迷,偶尔换个角度看看这世界,这感觉好像也不错。   姚光嚼着墨鱼丸,百无聊赖地打量一圈四周,视线落在林霁尘身上。   他好像也是这么想的,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仰着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寡淡的神情被月色敛去锋芒,气质沉淀下来,像加了噪点的老照片,有种宁静而深远的况味。   姚光就这么没出息地、毫无抵抗力地,对着他的侧颜发起了呆,直到他唇角扬起的弧度越发玩味,她才猛然醒悟。   又上当了!   林霁尘嘴巴动了动,显然又要开始林言林语。   赶在他出声前,姚光毫不客气地墨鱼丸直接捅他嘴里,“可闭嘴吧你!”   林霁尘真闭嘴了。   拿下那串墨鱼丸,身子侧向另一边,拳头抵唇,笑意忍在喉中,憋得双肩一耸一耸的。   真是比说话还要气人:)   姚光闭了闭眼,一种无力感从脚底漫延向全身,捂着冒烟的脸瘫在椅子里。   尝试着唤醒心里的千万萌坨坨大军,去踩死这个天杀的混蛋。可心底深处有另一种声音,拼命拦着说“不要”,他其实没那么坏。   五指悄悄张开点缝,目光偷睇出去。   林霁尘没在笑了,一只胳膊挂在椅背上,远距离望过去,像在搂着她。另一只手捻着竹签,手指修长工细,慢条斯理地将剩下那颗墨鱼丸往嘴里送。   他有洁癖,很严重,从来不碰别人的东西,更不准别人碰自己的。   记得小学那会儿有次春游,老师让班上的同学自己三五人一组结伴。吃饭的时候,同组的同学不小心拿错林霁尘的杯子,喝了口橙汁。   那家伙二话不说,当着人家的面,就把杯子连同橙汁一块丢了,把那位同学吓得呀,听说到现在喝橙汁都有心理阴影。   可眼下,他却在吃自己吃剩的墨鱼丸?   姚光仔细盯了会儿。   嗯,吃得还挺高兴。   脑海里重又浮现出宴厅里吃蛋糕的那幕,她面颊又烫了一个度,放个生地瓜上来,保证没两分钟就能把它烤得外焦里嫩。   她撅着嘴无声哼哼了句,脸往手掌心里埋深些,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下。   有风起,将薄纱般的月色吹到两人间。时间越走越慢,像是喝醉了。   姚光深呼吸,体内的污浊被夜色净化,仰头望着漫天繁星,不由感慨:“这天真好啊,适合……”   呃……适合什么?   她摸摸鼻子,有点词穷。   边上传来一声轻笑,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故意追问:“适合什么?”   难得心情好,姚光懒得搭理他的抬杠,眯着眼,继续看天。一绺碎发滑落颊边,她伸手去勾,却有一只手先她一步,捏起那缕发,帮忙绕回她耳后。   冰冷的指尖贴着耳廓往下,停在温热圆润的耳垂旁,轻轻,捻了捻。   “接吻吗?”   一句风流浪荡的话,说得却云淡风轻。   姚光的心猛地一蹦,一时有些分辨不清,他究竟是在调侃自己词穷?还是在询问这问题本身?   不知何时,林霁尘半幅身子已经倾靠过来,大手覆在她小手上。   姚光下意识转头,就直接撞进了他结实宽阔的胸膛。微乱的气息混合尤加利的冷香,轻轻擦着她头顶,耳边只剩他的心跳,像是战前的鼙鼓,“咚咚”催得她血气上涌,心跳如雷。   茫然间,她下颌被人捏住,向上轻轻抬起。   从这角度看去,月亮正好被他挡住。迷离的光氤氲在他周围,浅浅一圈。他深邃的面部轮廓被光影分割,漆黑的眼眸里好似藏着无尽缱绻,一点一点靠近。   夜雀安静下来,小虫也不叫了,树上的猫像是看完了电影尾声,舒展了下柔韧的身体,主动“滋溜”蹿走。   四周景物逐渐虚化,所有声音都如海潮般退去。姚光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正慢慢迎合上他心跳的节奏。   月亮重又出现在他身后,明明很远,却仿佛很近。   近到耀眼,近到触手可及,近到她不自觉,闭上了眼。   今夜月色真美。   真的,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只想说:“哇哦~~~~~~”(一条语音)   想知道后续如何,敬请期待明天的V章!   谢谢小仙女们的表白,最近忙着存稿,没来得及看评论,总之我超爱你们的(/ω\)   入V前三天全员红包,小仙女们多多捧场鸭,废柴衮能不能恰饱饭就全靠你们了QvQ   顺便推一下接档文《唇上温度》,娱乐圈文,国民小妖精将高岭之花拉下神坛的故事。   就在专栏里,感兴趣可以去戳个收藏~   以下是文案:   高考结束,南风准备了999朵玫瑰,准备向男神告白,却得知他早已出国,连高考都没参加。   憧憬了三年的美梦毫无征兆地破灭,南风红着眼睛冲进他们班,在黑板上写:   【南风爱孟西洲,很爱很爱,从高一到高三,现在终于不爱他了!!!】   就这么,在全校震惊的目光中,用三个硕大的感叹号,轰轰烈烈地结束了这场意难平的暗恋。   *   一次酒会,两人重逢。   彼时的南风已星光闪耀,举手投足都是焦点;   而某人只能端着酒杯挤在角落,无人问津。唯独看她的眼神依旧清高。   为雪前耻,南风布下甜蜜陷阱,夺走人家清白。   次日收网,她哼着小曲穿戴整齐,回敬床上神色莫辨的某人一个不屑的眼神,朝他脸上拍了十张RMB,潇洒离开。   不久,南风惹上官司,公司给她聘了位知名律师。   再见西装革履的某人,南风高跟鞋差点踩断。   经纪人:“多少报酬,孟先生才肯接这个案子?”   男人挑眉:“一分钟一千。”   南风:“……”   男人:“怎么?南小姐似乎对价位不满?”   南风拍桌:“我已经对你负过责了,你还想怎样!”   男人摘下金丝边眼镜,慢条斯理地擦着镜片。声线沉悦,散漫中带着点算无遗策的必然。   “南小姐,我劝你最好不要跟一个律师讨论责任分配问题。”   *   后来两人扯证,南风总有种被骗婚的感觉,但又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套路了。   直到她看到一段模糊的录像,才知高考完那天夜里,某人在她那行歪歪扭扭的字迹下,固执地续写了后文:   【孟西洲爱南风,很爱很爱,从高一到永远。】   落笔坚定有力,一如这些年从未变过的心。 第13章 第13轮月   这个吻, 最后到底是没能落下去。   四唇间的距离大约还差那么0.0001公分的时候,路边一辆黑色宾利打着双闪呼啸而来, 咻哧——甩了他们一脸尾气。   嗯,还是价值三千多万的尾气:)   “......”   “......”   姚光和林霁尘两人皆是沉默, 茫然看了对方一眼, 很快就都跟跳虾一样, 往两边弹开。   姚光捂着嘴巴, 缩在长椅一角。理智渐渐回笼, 每恢复一点,姚光的心跳就加快一秒,一声比一声强烈, 几乎要顺着嗓子眼蹦出来。   什么情况?   她在干什么??   她和林霁尘在干什么???   她、和林霁尘......   无数画面片段在脑海里不断闪现,她的脸就跟水银温度计插进一百摄氏度的开水里一样, 蹭地爆红,脑袋里像被人塞进了一个高压锅, 泄气阀疯狂地“呼哧”尖叫,随时都能爆炸。   有人轻轻点了下她的肩膀,姚光“啊”地尖叫一声, 回头发现是何嘉言。   “呃......五岳,呃不是, 姚、姚小姐,您......没事吧?”   何嘉言被她吓了一跳,嘴巴有点打瓢,见她满头大汗, 脸上还通红一片,忙追问,“姚小姐发烧了吗?严重吗?需不需要我送您去医院?”   “我没事。”   姚光摆摆手,长出一口气。   有些庆幸,还好不是林霁尘,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可没轻松多久,她心里又莫名塌陷下去一块,空落落的,无论如何也填不满。   为什么,不是林霁尘啊......   何嘉言在前面领她上车,怕她寂寞,嘴里“得吧得吧”不停,天南地北地跟她侃大山。   姚光提不起兴趣,不想打击他的热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敷衍两声“嗯”或者“哇”,余光一直在便利店周围逡巡。   终于,在旁边一杆“滋啦”响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发现了林霁尘。   他背对着这边,单手抄进裤兜,另一手自然垂着,指间的烟漏出点点猩红,烟雾袅袅。   路灯亮得随性,他修长清瘦的身影藏在里头,跟着时隐时现。说是抽烟,可一支烟都快燃尽,也不见他吸一口。夜风一吹,半截烟灰被扯断,随风散碎入尘埃中。   姚光不由看出了神。   这家伙竟然还会抽烟?什么时候学会的?   林霁尘觉察到她的视线,微微侧过半张脸看过来,眼神冷淡,心思难测。   两人的视线不期然在空中相遇,姚光心肝一颤,刚才那几段画面重新在脑海里读档。她忽闪着眼睫,匆忙撇开眼。   只是简单的一眼对视,她的心脏就又开始造反。   这时刚好走到车前,何嘉言脸上挂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腰弯成九十度,毕恭毕敬拉开车门,比了个“请”的手势。姚光想也不想,就立马钻了进去。   林霁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现在已经不敢乱下定论了。但至少这秘书,他找得不错,比他热情、比他善解人意、还比他会来事儿,舌苔很厚,应该是个舔狗。   瞥眼他灿烂的笑,姚光又在心里默默补了句——   就是有点殷勤过了头。   能不殷勤吗?   也不想想这位小姐姐是谁?   他们林氏集团未来的总裁夫人,中华五岳的代言人,他双倍年终奖的希望女神!   关上车门,何嘉言激动地搓了搓小手手。   刚刚在酒店接到老板电话的时候,他就光速提炼出了最核心的知识点——   老板娘胆子小,从小又娇生惯养,就没吃过苦。这会儿被困山林,肯定害怕得不行。这要是哗哗掉几滴泪,老板的心不得疼到化了?   老板难过,岂不就等于他这个做秘书的失职?   那他的年终奖......   想到这,何嘉言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二话不说撂了电话,轰着油门就飞了过来。导航给他估算的时间是二十分钟,他只用十分钟就赶到了,业务能力拔群。   这年头,像他这么敬业又有能干的秘书,别说打着灯笼了,就是穿一身LED灯都难找!   年终奖涨个三倍,不过分吧?   林霁尘掐了烟,朝这边走过来。   何嘉言赶紧立正站好,脑子里跟播弹幕一样,不停刷着“三倍!三倍!三倍!”   脸上的笑越变越大,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伸手给林霁尘开车门的时候,因为太激动,中指、无名指、小拇指控制不住疯狂往上翘,压都要不下来。   林霁尘扫了眼他的手,眉峰微凛,“鸡爪子吃多了?”   “......”   何嘉言收回手,笑得讪讪,想解释点什么。   林霁尘已经自己伸手拉开车门,“得鸡爪疯就去医院看病,公司给报销。”坐进去后,斜他一眼,唇角扯起一丝冷意,“用你的年终奖。”   何嘉言:“...............”   一阵风打着卷儿从身边刮过,有什么脆弱的东西,在风里头,碎了个稀巴烂。   *   这段小插曲,直接导致回柏萃公馆的一路上,车内气氛空前凝固。   林霁尘和姚光分别坐在后座的最两端,各自偏头望向自己这边的窗外,互相不搭理对方,跟两座冰雕似的。   何嘉言刚刚遭受了入职以来最大的打击,还没缓过来劲,也没心思充当这和事佬,能把车四平八稳地开在路上,而不是玩灵车漂移,载着他们一块往河里俯冲,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   回到柏萃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像是受了车内气氛的影响,整片小区都安安静静。路灯恹恹,树叶悄无声息地轻轻晃动,稀稀疏疏筛落几许月光,无声摇曳在旁边的喷泉池里。   车子倒进车库停好。   不等何嘉言下车帮忙拉开车门,姚光就先自己推开,“蹬蹬蹬”跑上楼,头也不回。   林霁尘这会儿才终于转头,将视线从窗外撤回,投向拐角处一掠而过的惊慌裙摆,片刻,又淡淡收回来。   车内昏黄灯光的浸泡,让他的五官更显深邃立体。漆深的桃花眼匿在阴影里,隐约染上一丝笑。   温柔似水,却也透着几多无奈。   *   姚光进门后,就一鼓作气冲回自己房间,拖鞋也顾不上换,直接趴到床上。   床垫因震动,跟着上下弹了弹。   她将脸深深埋进枕头芯,大约过了五分钟,开始“啊啊啊啊啊啊”,麾下所有萌坨坨大军都倾巢而出,要把林霁尘碎尸万段!   叫到最后,她“哼唧”了一声,抱着被子翻滚了一圈,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浅浅皱着眉。   为什么呀?   他到底为什么呀?   如果说,他是跟以前一样,为了捉弄自己,才故意摆了这么个局。那自己上钩的时候,他为什么不直接开启嘲讽模式?   可如果说,这不是恶作剧,他是真的想......   姚光抿了下唇,耳根有些烧着。   如果是真的想亲,那回来的路上,他为什么还对自己这么冷淡,半个眼神都不肯分过来?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脑瓜有些疼,姚光揉了揉太阳穴,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摸索着抓到手机,想找温寒帮忙参谋参谋。   再输入框内噼里啪啦敲了一串字,又噼里啪啦全部删掉。   算了,就温寒这鬼才逻辑和大嘴巴,告诉她等于直接上新闻联播昭告天下,她和林霁尘已经结婚生子,生的还是对龙凤胎。   犹豫半天,姚光不抱希望地调出Q/Q,神奇地发现,AL竟然在线!   她忍下激动,忙戳开置顶聊天框,删删改改半天,将今晚发生的事简单告诉他。指尖在半空悬停了会儿,在输入框敲下自己心头的疑惑:   【一个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想亲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从小就跟自己不对付的女人?】   男人的问题,还是该让男人来解答。   很快,那边就有了回信——   【你希望是为什么?】   ?   到底谁在问谁?   这还是她认识的AL吗?   怎么跟感染了“林氏病毒”一样?   许是这个回复太过暧昧,姚光看着看着,情不自禁脑补出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好死不死,竟自动代入了林霁尘的脸——   就那么懒散地勾着长眸,目光戏谑又玩味。经过这一晚,她还能想象出,他抬指捏住自己下颌,轻轻揉捻。问完这句话,他还会漫不经心地从鼻腔内发出一声“嗯?”   上扬的尾音,无论何时,总能调起一种百转千回的情浓。   空气中,全是尤加利的冷香。   姚光再次红了脸,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两圈,两腿细白的腿跟骑自行车似的,一阵乱蹬。   她希望是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那混蛋要是再敢对她做这些有的没的,她就揍他、咬他、踹他!   哼!!!   不过......   姚光渐渐安静下来,翻身侧躺着,手指揪着被角,都快把被子那块揪烂,还是忍不住继续揪。   如果......她是说如果。   林霁尘要是真的亲下来,她好像......是不会反抗的......   姚光把脸深埋进被子里,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偷偷弯起了唇角。   壁灯氤氲开一圈橘红色的光,光圈时大时小,像一颗心,装得满满当当,在怦怦直跳。   *   隔壁主卧,烟雾缭绕。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回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林霁尘最后瞥眼聊天框里的内容——   【你希望是为什么?】   这样的问题,她是不会回答的,他早就猜到。可每次伸手要锁屏时,心底总会冒出另一种声音,拦着他动作。   也许她下一秒,就真回信告诉你了呢?   于是等啊等啊等,就这么等到了凌晨一点。   林霁尘仰靠在沙发里,自嘲地牵了一下唇,伸手去摸烟盒。   只剩最后一根烟了,他抽出来,在桌角敲了敲,放在嘴里咬着,拿火机点上后,又从嘴里抽出来,夹在指间,任由它明灭。   他其实并不抽烟,顶多在心烦意乱的时候,点上一根,看着它在青烟中一点点燃尽,然后丢了,再点一根,继续看。   屋内没开顶灯,只亮了一圈暖黄色光带。   音响里播着英文歌,声音低沉。青烟袅袅腾升,在天花板交汇,如丝如缕,似她微笑时飞扬的眼角眉梢。   林霁尘由不得哼笑了下。   今晚发生的一切,真像做了一场梦啊。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不傻。在看到小丫头见到梁婧涵的一系列反应后,他如果还猜不出她的心思,那他这150的智商,就真该拿去喂狗了。   可偏偏,她还不懂她自己的心思。他都帮着引导到这个地步了,她还傻呵呵地在那一个劲儿问“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笨死她算了。   林霁尘长叹口气,苦笑着揉了揉眉骨。   平生第一次心动,也是唯一一次心动,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却又担心吓着她,把她越推越远。   以前无论遇到多大的麻烦,他总能想出法子,游刃有余地解决。现而今却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束手束脚?   这要是让相熟的人知道,铁定要往死里嘲笑他。   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真是比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还要难受。偏生这执刀之人,还是他唯一舍不得动的软肋。   该拿你怎么办?   真难。   好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似的,音响里的歌切换成了Twinbed的那首《Trouble I’m in》。高亢空灵的男声回荡在房间内,每一句歌词,都在直击他的内心。   “You are you are   My favorite medicine.   You are you are   You are the trouble I’m in.”   你是我的灵丹妙药,也是我的在劫难逃。   最后一支烟燃尽,烟雾还在回转萦绕。林霁尘伸展手臂,将烟摁灭在烟灰缸内,弓着背坐着。歌声逐渐淡去,他抬手,指腹缓缓刮过唇瓣,笑了下。   其实有这么个劫难在身边,也挺好。   不然总是顺顺当当的,人生得多无趣啊。   “慢慢来吧。”   她总会开窍的。   既然已经明白了她的心,他就绝对不会放手。   这么想着,林霁尘起身,收拾了一下,熄灯上床睡觉。   都这个点了,身体早就疲惫不堪,按理说应该倒头就睡才是,可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也不知耗到几点,他才迷迷糊糊昏睡过去,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床上多了一个女人。北北   一颦一笑、一娇一嗔,都是他最熟悉的模样,像一朵娇艳玫瑰,在他身下徐徐绽放。每一声娇啼,每一寸旖旎,都让他爱不释手。   她越哭,他就越来劲,一遍又一遍,直到两人都融化在无边春色中。   次日醒来,依旧无尽回味。   作者有话要说:  林老狗在梦里也开始骚了。   先写个短的给你们尝个咸淡,晚上还有二更(*^3^) 第14章 第14轮月   那天过后, 日子又平滑地过着,迈入八月份的尾巴。   同住一个屋檐下, 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尴尬的气氛一直消散不去,姚光每天都尽量躲着林霁尘, 活得跟地鼠机里的地鼠一样。林霁尘出来, 她就钻回洞里, 等他出门后, 再小心翼翼地扒到洞口探头探脑。   后来林霁尘摸清楚了她的作息规律, 故意藏起来钓鱼执法。   等她一出洞就立马奸笑着“抡起锤子”敲她脑袋,像街头的恶霸那样,把她逼到墙角, 半撩着眼皮散漫打趣:“躲什么躲?躲来躲去,还不是躲在哥哥身边没挪窝?”   姚光:“......”   嗯,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而他不尴不尬横跨两边。   实际年龄二十一,心理年龄没过五。   就是个二百一加四十的斯文败憨:)   不过......公寓里每天的伙食倒是越来越精致,也越来越好吃了。   全是她喜欢的。   那晚和AL的对话, 也停在了那句【你希望是为什么?】上。姚光不信邪,每天都会调出Q/Q刷两遍, 想着AL脑子清醒过来,会不会给她一点有用的建议。   可惜什么也没有。   那天发生的事和彼时的小心思,就跟当时的月色一样,确确实实存在过, 但又难以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中再会。   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无人可说,亦无人会懂。   就连林霁尘也是老样子,忙起来不见人影,有空了才想起来逗逗她。一开口,就净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可到了关键时刻,他又突然打住,什么也不说了。   若即若离,捉摸不定,让人想接近,又不敢妄动。   明明那晚还深情款款来着......   姚光瘪瘪嘴,圈着膝盖,独自坐在一楼客厅。   穹顶灯开着,星星点点的光披在她身上,美得空空荡荡。   恍惚了几天,姚光振作精神,将这种心情归结成五个字:同居综合症。   也许搬出公寓,离林霁尘远一些,这种起伏不定的心绪就会逐渐被时间冲淡吧。   恰好这时,D大也要开学,寝室向所有学生开放。   姚光大包小包地收拾好东西,就等着开学那天,去学校办理入住。她没有住校的经验,为了不露怯,她还特地上网百度了一下寝室生活的各种经验帖。   然而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去学校报道当天,她竟然打不到车。   八月盛夏,下午两点。   太阳热情得快要把柏油大道烤化,脚踩在上面,黏黏糊糊的,鞋底与路面分离的瞬间,会听到一声清脆的“嘶啦”。   姚光穿着一件鹅黄色无袖连衣裙,站在树荫底下,恹恹垂着脑袋,手臂雪白的皮肤微微发红。旁边是一溜行李箱,从高到低,整整齐齐依偎在太阳底下,跟主人一样,惨兮兮的。   “哎呀,小姑娘,你这东西太多,要加钱。”司机见她就一个人,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名牌,行李箱还是rimowa的,他就想坐地起价狠狠宰一顿,“我这车可是前两天刚买的,很新很贵的,别让你的行李箱给刮坏咯。”   说着,他还朝姚光喷了口烟。   姚光被熏皱了眉,抬手在鼻尖扇两下,边后退边扫了眼那辆溅满泥点子的银色五菱宏光,嘴角不自觉往下压。   还真是很新很贵呢。   换做从前,姚光不仅会毫不犹豫地怼回去,还会让自家司机把车库里最便宜的买菜用车开过来,让这井底蛙好好见识见识,这世界的赤橙黄绿青蓝紫。   然而现在......   姚光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大太阳,咬了咬牙,打开支付宝问:“那您想要多少钱?”   五菱宏光一喜,掏出手机十分熟练地“啪啪啪”摁了一通,乐呵呵地递过去,满脸横肉堆在一块,油腻腻冒着汗,像颗正架在火上烤的肥猪头。   姚光嫌弃地哼了声,将镜头最准屏幕上的二维码。扫描框内模糊的页面即将变清晰的时候,旁边突然横过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抽走司机的手机,毫不客气地往他猪脸上一砸。   “多少钱也不给。”   动作狠戾不留情,出口的声音却慵懒冷淡,嚣张得明明白白,无所畏惧。   五菱宏光的牙被磕了下,牙龈渗出了血,捂着嘴,“哎呦哎呦”直嚷疼。   姚光一愣,视线顺着那只手,惊讶地抬头。   这个点,他不是有个电话会议要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林霁尘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淡笑了声,“哥哥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擅自离开哥哥身边吗?”   “你什么时候......”   姚光下意识反驳,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眉眼,就跟电流接通了一样,一下想起那晚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最后......   所以,他其实没有忘记那天的事?   林霁尘大概是在她心里安装了摄像头和窃听器,又一次完美地摸准她的心思,回答道:“放心,哥哥说过的话,永远都算数。”   瞳仁顺着狭长的眼线半垂下,盯着她,笑得意味深长,“包括那晚。”   午后的太阳从树叶缝隙间漏在他面容上,轮廓分明。   浅色的衬衫边晕开淡淡的光影,滤去了几分浓烈,沉淀出温和的明亮。   姚光不由呆住,心头沉寂了几天的小鹿,猝不及防地蹦跳了下,拿鹿角顶她左胸口。   很重、很清晰的一声“咚”。   一种甜腻清新的芬芳在空气中蔓延,姚光被甜到,由不得悄悄弯了嘴角。   咦,今年的桂花开得这么早的吗?   林霁尘看着她露在外面的耳朵尖儿热得发红,眼里的笑意放大了些,趁她还呆着,拉起她的手捏了捏。   姚光没反应。   他无声笑了下,索性就这么拉着,慢慢悠悠往前走。   手指顺着她指缝,一点一点钻进去,最终,十指相扣。   何嘉言才刚被扣光了年终奖,这会儿正憋着股劲儿要大干一番,争取让老板回心转意。不等林霁尘开口,他早早地跟离弦的箭一样射出去,拉起地上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往后搬。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五菱宏光不乐意,轰着喇叭叫住他们,“喂,老子在这耗了半天的油钱,还挨了打,你们想就这么走了?有钱了不起啊!信不信老子这就去派出所告你们故意伤人!”   看来是还想再讹一大笔。   何嘉言脚步一顿,同情地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看了好久。   毕竟这年头,傻子真的不多了,要好好珍惜机会见识一下。   这家伙真不是上帝造人时留下的草稿?   拿下巴指指他的手机,何嘉言问他:“知道这个打车软件背后最大的股东是谁吗?”   “是老子,行了吧?有病,问这个。”   五菱宏光指着自己的鼻子,无知无畏,边摁喇叭边从车窗探出半幅身子,深吸口气准备为他“很新很贵”的小车车喊冤。   然后就看见那个往他脸上砸了一手机,还嚣张得不行的男人,领着那个漂亮小姑娘,走到后面树荫下的一辆跑车旁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另一只手还很绅士地帮她挡在头顶。   阳光下,白色的阿斯顿马丁亮得分外刺眼,还特么是全球限量版的。   “......”   五菱宏光艰难地咽了下喉咙,把所有火气连同牙龈渗出的血一块咽回肚子里。   确认过眼神,是他惹不起的人。   算了,就当是晦气吧。   他酸溜溜地“嘁”了声,摸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边拧矿泉水瓶边寻找下一个猎物。   点半天,什么也点不开,系统跳出一个鲜红的提示:“您的账号已冻结。”   他一口矿泉水直接喷在了手机上。   “卧槽!!!”   *   D大报名分好几天,姚光拖到最后一天才来。   原以为这时候,大家报名报得都差不多,人应该会很少。   但就目前学校东门口跟长城一样九曲十八弯的车流队伍来看,大家好像都是这么想的......   “我去,这要排到猴年马月啊。”   姚光扒在车窗上,两手举到额前挡光,企图看清楚那芝麻大小的校门上,写的到底是学校名字,还是“银行大甩钱,各国货币,先到先得”。   林霁尘还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仰在驾驶座上,一手搭在车窗边,拳头撑着腮,另一只手把着方向盘,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   “谁让你拖到今天才来的?”   “我还不是因为......”   姚光回身,对上他的眼,又忽闪着眼睫,飞快转回去,继续扒在窗边看,嘴巴嘟得可以挂油瓶。   林霁尘拳头松开,手背挡在嘴前,无声笑了笑。   他知道是因为什么。   最近他很忙,只有今天,才勉强算有空。   小傻子还刻意等到了下午,实在等不了了,竟然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出门。   想起刚刚牵到的小手,林霁尘眯了眯眼,手指轻轻摩擦着,仿佛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气息。目光从她身上一寸寸滑下,至她脚上八厘米的高跟鞋,忽然停住。   “你就穿这个来?”   姚光顺着他视线看去,晃了晃脚,得意问:“好看吗?”   林霁尘很直男地回答:“不实用,待会儿走路会累,为什么不穿运动鞋?”   姚光:“......”   运动鞋配连衣裙?   这是哪个星球的迷惑审美?   她就算累倒,被人从路上捡起来拖去医院,她也不会去辣自己的眼睛!   更何况,去学校报个名能有多累?想当初她在银座和人逛街,七个人倒下了五个,还有一个就剩半口气,只有她还活蹦乱跳的。   “少看不起人了,我以前可是参加过马拉松的,才没那么娇贵呢。”   林霁尘挑眉,很夸张地“哦——”了声。   在家爬个二楼都要坐电梯的选手,可真是一点也不娇贵呢。   姚光看出他眼底的讥笑,多说无益,她干脆下车证明给他看。   从下车点到校门口,十分钟路程,姚同学走得轻轻松松,还让林同学帮她拍照打卡。   照片拍是拍了,只不过在她忙着摆pose的时候,林同学偷偷将她的手机,换成了自己的。   夏日晴天,香樟轻轻摇晃,清风携满花木的淡香,吻过她侧脸。她抬手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鹿眼是纯然的黑,面颊透着薄粉,梨涡深陷......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全都留在了那日风中飘扬的香樟叶纤细滚烫的脉络里,印在林霁尘心上,经年难忘,日久弥香。   *   迈进校门,不娇贵的姚同学很快体会到林同学那番话的良苦用心。   D大地势偏高,进了校门要先走一段很长很长的上坡路,学校还很文艺地给这条路取了个名字,叫“林荫道”。   然而这路上根本没有“林”,更别提“荫”,虚假宣传实锤。   因为要扩建教师公寓,这旁边的空地堆满了黄土。风一吹,就跟一头扎进撒哈拉沙漠一样。   为了保住颜面,不娇贵的姚同学忍着狂沙,顶着烈日,昂首挺胸走过了这段“黄土高坡”。   登顶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感触,也就是脚跟有点疼,两腿有些打颤,从脚尖到脚后跟都硬邦邦的而已。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真的!!!   林同学伸手帮她挑开嘴边的乱发,笑得促狭,“还行吗?”   姚同学白他一眼,继续往起那走。   不就是报个名吗?有什么行不行的。   她就不信世上有哪个脑残设计师,会散心病狂到在这么个大高坡后面再接条路!   然而还有真有。   而且也一本正经地给取了名字,叫“林荫小道”。   姚光:“......”   这回是有“林”了,也有“荫”了。   两排绿油油的香樟正热络地跟她摇晃枝桠,以示欢迎。   欢迎个屁,还不是要用脚走:)   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笑,不用回头,姚同学也能想象出他此刻幸灾乐祸的模样。   她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人这一生这么短暂,究竟是为什么而活?   不就是为了争这一口气吗?   累死是小,丢脸是大,她能认这怂?   笑话!   深吸一口气没有黄土的新鲜空气,不娇贵的姚同学迈开“矫健”的步伐,勇往直前!   这一去,就是漫长的二十分钟。   按人体感知的时间,至少度过了二十年。   走到这种程度,肉/体上的折磨已经不算什么了,反正两条腿已经不是她的了,心灵上的摧残才是最可怕的。   这小道后面该不会还有......   几乎是同时,眼前的木质路牌给出了标准答案——林荫大道。   姚同学:“............”   OK,她懂了,设计这所学校的人,以前一定是玩俄罗斯套娃的:)   可她不想玩了。   漂亮有个屁用,她要换鞋。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高跟鞋这种罪恶的存在,又贵又累脚,平底鞋不香吗?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林霁尘还真给她递来了个鞋盒,“你说了把鞋换掉,非不听。”   姚光盯着眼前的鞋盒,差点哭出来,“你从哪弄来的?”   林霁尘轻哂,“早就知道你会这么穿,出门前特地从鞋柜拿的。”说到这,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咳了声,撇开脸,表情有些不自然,“也不是特地拿的,就是随手。”   姚光冷笑,“嗯,看出来了,是挺随意的。”   两只板鞋,一黑一白。   款式不同也就算了,颜色还特么不一样:)   如果只是这样,她倒也无所谓,能将就地穿上,毕竟她现在真的是累到快虚脱了。   可偏偏,这两只鞋还顺边儿,都是右脚的!   这特么怎么穿?   “请问你瞎吗?”   来自姚光灵魂深处的拷问。   林霁尘沉默了会儿,两手抄进裤兜,眼神平静,脸不红心不跳地答:“可能你的鞋子有它自己的想法,比如......它想单脚跳?”   姚光:“......”   哦,那还真是一双聪明绝顶的鞋子呢,智商至少150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ω\) 第15章 第15轮月   这事还真是个意外。   林霁尘原本就是打算送小丫头来学校报道的。   虽然他至今还没弄明白, 她为什么突然要回国读书。认识这么多年,他可从没见她求知欲这么旺盛过。   为了腾出时间, 他这几天一直在公司忙,好提前结束手头的工作。   今天集团有个电话会议, 推不掉, 他紧赶慢赶地开完, 发现小姑娘已经走了。鞋柜里的高跟鞋一双不剩, 全都被带走, 只有运动鞋还整整齐齐摆在里头。   一看就是没接受过D大经典的“俄罗斯套娃之路”毒打。   怕她走远追不上,林霁尘匆忙从鞋柜里抽走两只平底鞋,也没来得及看, 就直接塞进鞋盒,让何嘉言帮忙收着。   结果......   林霁尘摸了摸鼻子。   今天太阳格外大, 金芒见缝插针地从枝叶间漏下来。   小丫头蔫头蔫脑地缩在树荫底下,蓬松的丸子头在酷日高温和无止境的步行中已经散落不少, 细软的发丝濡湿粘在颊边,脸被晒得发红。   整个人像一只快被烤熟的小黄鸡仔,翅膀都挥不动, 委屈巴巴的。   林霁尘心口像被人捻起一小块皮肉,轻轻拧了一把。   叹口气, 他指着旁边的长椅说:“坐那吧。”   姚光斜他一眼,“干嘛?又没鞋子换......”   话说到一半,头顶突然倾下来一道黑影,下一秒她双脚便离了地, 那种踮着脚踩在刀尖上的锥心疼痛一下得到缓解。   “乖乖坐那儿,哥哥帮你揉揉。”   ?   他说什么?   他要帮她揉、揉揉?   姚光眨了眨眼,怀疑自己被晒到中暑,都出现幻听了。   抬起头,茫然问:“揉哪儿?”   林霁尘脚步停住,垂眸,盯着她看了会儿,噗嗤笑了下,表情变得不正经起来,“你想让哥哥揉哪儿?”   说着,手顺着她的肩膀略略往下滑了一寸。   姚光心肝一颤,在他怀里扭身反抗,头转到另一边,鼓着脸颊不理他。   金灵色光束斜斜照过来,穿过她轮廓小巧精致的耳朵,晕开通透的水红色。   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林霁尘舔了下嘴角,无声一笑。   *   比起之前的“黄土高坡”和没有几棵树的“林荫小道”,这条“林荫大道”明显靠谱许多。   两排香樟树亭亭如盖,像一把天然的太阳伞,将盛夏浓烈的光和热都尽数隔绝在外。   旁边是一片圆形的人工湖。鸭子们列成“人”字从水上游过,剪出一片闪烁的碎金。S型木头栈桥横跨湖面两岸,像太极图上的分界线,被学生们戏称为“鸳鸯锅”。   风从湖面上吹来夏日的清爽,姚光闭着眼靠在长椅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来自一个身价过百亿的总裁的足底按摩。   不得不承认,林霁尘这狗男人嘴贱人品也有待考量,但学习能力是真的强。   无论是上学那会儿参加竞赛,还是现在进集团工作,他都做得游刃有余。上网百度了下足疗的手法,就立马能上手,捏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指法对不对先不说,至少......是真的很舒服啊。   姚光长长松出一口气,越来越不想动了,掀开眼皮往下瞥。   林霁尘低着头,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捧着她的脚放在膝头。神色淡然,动作不紧不慢,不像在捏脚,倒更像在插花。   两手的袖口全敞着,卷到手肘处,手臂线条紧实流畅,隐约可见淡青色经脉,阳光下微微反着光。   姚光空咽了下喉咙,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偷偷拍了张照。   路边走过来一对情侣学生,双双佝偻着背,看来也是被这条路折磨得不轻。   女生双眼亮着羡慕的光,“他们是刚刚从阿斯顿马丁上下来的那对吧。你瞧瞧人家,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有钱,还比你体贴,我真是......”   男生的脾气也到了极限,一点不留情地怼回去,“你要是有人家女朋友那脸蛋和身材,我也心甘情愿给你捏脚!”   林霁尘挑了下眉。   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一向没兴趣关注,不过那句“女朋友”......   他控制不住,弯了下唇。   “你傻笑什么呢?”姚光两手撑在椅子上,歪着头,探身问他。   林霁尘耸了下肩,没说话。   姚光也没追问,换了个话题,“跟你商量件事呗,把何嘉言借我用用,就......让他背我一下?”   林霁尘的手一顿,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看过来。   突如其来的死亡凝视,姚光被吓了一跳。   她实在是走不动了,看着那双高跟鞋就恨不得当场一把火给烧了。鬼知道这林荫大道后面还有没有大大道,大大大道,大大大......道。   林霁尘这么心高气傲,肯给她捏脚,已经算是他仅存的一小丢丢良心了,她很感激,也不奢望他会背自己,就借用一下他的秘书,不过分吧?至于气成这样?   小气!   何嘉言还沉浸在自己啊老板给人捏脚的巨大震惊中,突然被cue,人还有点恍惚。想起自己被扣掉的年终奖,顿时浑身充满力量,边捋衣袖边狗腿地跑过来,“愿意效......”   “劳”字还没出口,他手里被塞了一双高跟鞋,伴随林霁尘一记堪比南极冰山的狠戾眼刀。   大夏天临近四十度的高温,硬是给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没缓过来劲,他就看见自家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老板背对着长椅,缓缓蹲下,对五岳小姐姐说:“上来吧,我的公主殿下。”   声音懒散低柔,散在夏日舒爽的风中,依稀沁着几分喜悦。   何嘉言:“......”   OK,打扰了,电灯泡没有人权,只配提着鞋子吃狗粮:)   汪汪!   *   直到被林霁尘背在背上,走了那么一小段路,姚光还是懵的。   林霁尘竟然背她了?竟然真的背她了??天呐!   这也太不真实了吧......   姚光枕着他的肩,难以置信地抬指覆在他后心,几乎能摸到他的心跳。   炽热的体温沿指尖传来,她缩了下手,犹豫着,又悄无声息地放回去。   从前不知道,男人的背原来这么宽阔紧实,仿佛能容下整片天,而她就是其中一朵云,轻飘飘地依偎上面。   没有凭靠,不知来处,但就是莫名地很安心。   就这么安静走着,好像能走一辈子一样。   姚光不由翘起唇,脸有些热,埋在他颈边不敢抬起,但又实在忍不住,偷偷抬起一只眼看他。   天光好似都亮了些,一束束阳光钻过繁密的香樟叶缝,落在他头上,拢着柔和的光。   衬衫领子抵住他修长白净的后颈,碎发短短的一茬,跟上学那会儿一样,利落清爽,蓬着少年的朝气。   中学时代的记忆不断涌入。   那会儿学校禁止早恋,情侣们都被折腾成了地|下|党,能做的最秀恩爱的事,就是学偶像剧里那样,骑自行车带人上下学。   姚光每天都有家里司机车接车送,自行车什么的,根本就不属于她的世界。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好奇。   当时也有很多男生向她发出邀请,不等她拒绝,他们就又都鼻青脸肿地跑来哭求她别坐了,莫名其妙的。   就因为这个,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被人载在自行车上回家,是什么感觉?   但,如果真让她想象,坐在她前面载她的人,好像也只会是林霁尘。   说不清来由,她就是这么觉得,仿佛冥冥中自有天定。   也许......是因为只有林霁尘知道她家住哪儿?   林霁尘觉察到她的视线,牵了下唇,侧眸懒洋洋地打趣:“你该不会要在我背上画地图吧?”   姚光:“......”   他是在取笑自己八岁还在尿床的事。   都多少年了,还记得呢!   果然,狗男人就是狗男人,根本不会因为给你捏脚,背你走路,而改变他的化学属性:)   “画地图的不是你吗?”姚光捶了下他的肩,“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五天里洗了三回床单,还是自己个儿偷摸拿去洗衣机里洗的,都不敢给保姆知道。”   想起他当时鬼鬼祟祟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笑。   林霁尘嘴角的笑瞬间僵硬,下意识否认,“我不是......”   说到一半,他咳嗽一声打住,耳尖略红,眼神有些躲闪,像是不敢看她似的。   姚光像是发现林新大陆,探头凑过来。林霁尘头往哪边转,她就往哪边追,笑吟吟推着他的肩问:“不是什么?说呀说呀。”   林霁尘深深看她一眼,笑了声,有些无奈地呢喃:“小傻子。”   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问:“你真打算住寝室?就你......”他哼笑,“受得了吗?”   又在鄙视她!!!   姚光深吸一口气,“我才没那么......”   一声“娇贵”即将脱口而出,想起刚才车上的一幕,她又赶紧闭嘴,哼哼唧唧别过头去。   少看不起人了,不就是住寝室吗?别人能住,她怎么就不能住了?   她还偏要住!住定了!   哼!!!   *   姚光没有住校的经验,对学校宿舍也没什么概念,应该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吧——   一个不怎么宽敞、顶多就她卧室三分之一大的房间,两张一米五的床,两人住,挤是挤了点,但浴室衣柜沙发什么的都算齐全。   平生第一次集体生活,她还有点期待,特地带了半箱毛绒公仔过来,要是室友睡不着,她可以分她两个抱抱。   然后就看见眼前这个还没她家洗手间大的地方,摆了四张床,竟然能摆下四张床!   浴室啊衣柜啊沙发什么的,根本没有影子......   姚光倒吸口冷气,有点窒息,很想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校园偶像剧导演揪出来,单方面battle一顿。   虚假宣传有意思吗!!!   林霁尘松散地倚着门框,觑着她的表情,似笑非笑,“还住吗?”   “......”   姚光咬了咬牙,艰难又倔强地回:“住!”   林霁尘扬了下眉梢,“行。”   站直,双手抄兜,悠哉悠哉地踱到她的床位旁边,扫了眼,拎起地上一个开水瓶,出门帮她打热水。   姚光回国后,按照姚山的安排,要重新从大一读起,和今年刚脱离高考苦海的新生一块。   刚刚两人在林荫大道上勤勤恳恳“画地图”的时候,何嘉言就已经帮姚光把入学手续都办好,还把行李箱们都送到了寝室。   寝室里另外三位舍友早就已经来报道,互相都认识了,对剩下的这位室友充满好奇。   刚才林霁尘在这,她们都没胆子开口跟姚光说话,这会儿凑过来一个戴眼镜的妹子。   “那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啊!”   隔着厚厚的镜片,姚光都快被她晶亮的眼光灼到。   姚光很诚实地摇头,“不是。”   又随口补了句:“而且他也没女朋友,都单了好几年了,可能是有什么隐疾吧。”   而且还会尿床。   这话她只在心里说,还是给林霁尘留点面子吧。   寝室里一阵安静,眼镜妹和另外两个室友都直愣愣看着门口。   姚光背后刮起一阵冷风,咽了咽口水,僵硬地转头。   寝室门前,林霁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懒懒地靠在墙上,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姚光心里咯噔,本能地就要往角落躲。   他却先一步将人搂过来,在她耳边呵气,“这事我们昨晚不都解决了吗,你怎么还跟人抱怨?要不今晚再来?”   暧昧地捏着她的下巴,惩罚似的揉了揉。   姚光:“......”   作者有话要说:  姚小光:“我们昨晚什么时候解决的???”   狗子舔了舔嘴巴,“尿床的时候~”   *   写寝室这段的时候,我真的好感慨,想当年,我被电视剧骗得好惨好惨QvQ 第16章 第16轮月   这通骚操作, 直接导致接下来的这顿饭进行得格外尴尬。   两人中午都没吃饭,忙完寝室的事, 林霁尘原本打算带姚光去外面吃日料。位置提前三天就订好了,高层靠窗, 可以俯瞰整座北城。   然而姚光单方面拒绝再同他进行任何交流, 更拒绝上他的车, 打了半天哑语, 这顿日本料理就改成了中华民间历史文化基础深厚的传统美食之旅——   D大综合楼三楼的沙县小吃。   眼下不是饭点, 吃饭的人并不多,座位基本是空的。   两人面对面往那一坐,等于变相承包了整层楼。长相和气质还都属上上乘, 即使都板着张脸,画面也特别养眼, 连窗外的阳光都忍不住拼命往这打光,活生生两面金字招牌。   没多久, 冷冷清清的三楼就“无意间路过”了好多好多人,生意爆棚。   “他们是今年的新生?这长得也太他妈好看了吧!”   “这不光好看,家里还有矿啊。你看那小姐姐的包, 爱马仕的,好几十万一个, 还得一比一配货。”   “呜呜,有钱有颜还有甜甜的恋爱,我果然是生下来凑数的。”   ......   而那边,“有钱有颜还有甜甜的恋爱”的姚光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一门心思跟林霁尘斗法。   这混蛋明明知道她不爱吃蔬菜,无肉不欢,还给她点青菜面,半点肉腥都没有。   “不要挑食,对身体不好。”   林霁尘边说边当着她的面,心安理得地夹起自己碗里的排骨咬了口,还挑眉赞了句,“嗯,这排骨不错,挺嫩的。”   狗男人:)   姚光翻了个硕大的白眼,拎起桌上的辣椒酱瓶,狠狠挖了一大勺扣在他的排骨上,“我觉得加点辣比较好吃。”   林霁尘筷子一顿,低头看了眼排骨上鲜红的小山,又瞥了眼她,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丢了筷子,环起两臂,目光兴味地在她周身上下逡巡。   胸前的扣子封得一丝不苟,袖子卷到小臂,整个人禁欲又冷淡,像是在生闷气。   然而下一秒,他就站起身,一只手随意撑在她身侧的桌沿,半个身子越过桌子倾靠过来,截断窗边斜斜投射进来的金色光束,黑眸深沉,张着野性。   像一匹绅士十足的狼,始终盯着她。   姚光回视着他的眼,心跳没出息地“怦怦”加速,攥紧手,人不自觉往后缩。   尤加利的味道扑鼻而来,原来这么清冷的木系香,也会随主人的气质发生变化,张扬出一种雅痞的侵略感。   “你说得对,嫩的没意思,辣一点,才够劲。”   他声线低哑,带着颗粒感。最后六个字刻意咬得很重,好像真被辣到了,可语气又飘忽暧昧,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还嫌她辣得不够。   姚光起初没反应过来,直到林霁尘一字一顿、悠悠念出“呛口小辣椒”这绰号,她才恍然大悟。   这狗男人又在、又在......!!!   “你!”   姚光下意识抓起筷子想捅死他,可这样一来,不就等于给自己实锤,她就是“辣”,让这混蛋得逞了?   啊啊啊!   这人真是!!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好在待会儿吃完饭,林霁尘就该走了,她再也不用见到他,也就不会被他欺负。   看在今天他还算照顾自己的份上,姚光磨磨牙,忍了。   “我靠尘哥,还真是你啊。”   两人正僵持着,旁边“哒哒”走过来两个人,端着托盘停在他们桌边。   说话的那人还半点不见外地把手搭在了林霁尘肩上,嘴巴咧到耳朵根,阳光下,白尖的虎牙一闪一闪亮晶晶。   林霁尘摺着眉转头,茫然盯着眼前人,半晌,终于记起来他们是谁。   去MIT深造前,林霁尘曾在D大金融系读过一年书。这两人就是他大一时的同学,贺源和段明修。按时间算,他们已经是上大四,是学校里的老油条。   老同学多年不见,就算不至于两眼泪汪汪,也该激动地问候几句。   然而狗男人是没有心的,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就拎起贺源的一根指头,无情地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丢了开。   还拿纸巾垫着,拍了拍自己的肩。   贺源:“......”   塑料兄弟情破裂。   “我靠,你也太冷淡了吧。这到底是去美国读书了,还是去南极考察啦?”   “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段明修笑他,视线落在姚光身上,眼底掩饰不住闪过一阵惊艳,手指在两人中间比了比,试探问,“呃......女朋友?”   此时的姚光正在趁林霁尘不注意,悄咪咪将筷子伸到他碗里,要偷他排骨。   冷不丁被cue到,她颤了下肩,连忙摇头,“不......唔。”   嘴里就被人塞了块排骨。   “吃饭的时候不要乱说话,对胃不好。”   林霁尘曲着一手,撑在桌上,另一手散漫地将排骨往她嘴里送。见她惊愕地瞪圆眼睛,脸颊鼓鼓胀胀,可爱到犯规,还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蛋肉。   双眼迎合着盛夏金灿的阳光,是纯净的亮黑色,风轻轻一吹,便散开无限温柔。   姚光的心跳很不争气地停滞了几秒,慌慌眨着眼睫,低头吃自己的排骨。   这个狗男人又在自作主张散发魅力了!   偏偏,还真挺帅的......   诶?她刚刚是不是有什么话必须要说来着?   姚光嚼了嚼排骨,想不起来。   算了,不想了,有肉吃不就行了?   林霁尘托腮觑着她,掌心深处一点点荡起笑纹。   旖旎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静静流淌,段明修一下就明白了,心里仿佛震撼了一个世纪,勾着贺源的脖子,“哇哦——”   千年老铁树还真他妈会开花!!!   他正酝酿感情,该说点什么打趣,贺源先一脸冷漠地甩开他的手,把刚刚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奉还,还临时加了一场戏。   “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谁都可能交女朋友,就他不可能!你忘了当年学校里多少女生追他?甭管什么班花系花还是校花,他拿正眼看过吗?”   “人家送他巧克力,他转眼就给化了做热巧,还说有人喜欢喝。谁喝啊,最后还不是倒了?啧啧,钢铁直男行为,辣眼睛辣眼睛。”   说着,他学着林霁尘的模样,冷着张脸,嫌弃地拍了拍被压皱的领子。   末了还转头,特别狗腿地对林霁尘说:哥你瞧,他骂你。不过没事儿,我已经帮你骂回去了。”   嘴巴一咧,八颗牙整齐灿白,每一颗都在在线求夸奖。   林氏死忠粉无误。   段明修:“......”   他总算明白,猪八戒的小姨子是怎么死的了。   林霁尘无声“哼”了一句,端起杯子喝水,并没有搭理他。眼梢瞥见姚光把面里的青菜一根根挑出去,他眉心轻折,水也不喝了,举起筷子夹住她那双。   “又不听哥哥话了?”   姚光晃了晃筷子,动不了,被压制得死死的,挣扎了半天,气鼓鼓地把青菜给吃了。   段明修直接被酸倒了牙,怀疑这家伙在MIT选修的课程是撩妹。   还“哥哥”“妹妹”呢,以前光看他冷着张脸当高岭之花了,哪里见过他这样浪荡?   从钢铁直男到情场高手,这技术提升的,坐火箭了吧?   再偷偷瞄瞄姚光,他竟然莫名对这课程有点心动了。   可三人行,必有一傻。   “我去,这你妹啊?难怪长这么漂亮。”贺源两眼跟着火一样,推开段明修一个箭步坐到姚光旁边,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妹妹是今年的新生吗?有男朋友吗?加个微信呗。学校里我哪儿都熟,有难处就跟哥说,哥帮你。以后要找不到工作,哥也帮你搞定。”   边说边从兜里摸手机,声音腻歪得能掐出水。   段明修:“......”   有些人真是,以后死了,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姚光还在勤勤恳恳嚼她的排骨。   男生主动献殷勤,这事她早就习以为常。多个朋友多个出路,她对大学的一切都完全抓瞎,真还挺希望有人能帮她,于是很痛快地伸出手,去接贺源的手机。   她指尖都还没触碰到手机壳,旁边就伸过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抽走手机,指尖捏着屏幕和手机背,一圈一圈散漫地甩着。   “长得丑不算残疾吗?你自己都不用工作,还帮人家找工作呢?”   语气冷硬,还有那么一小丢丢酸。   姚光:“......”   贺源:“......”   气氛凝固了一瞬,姚光和段明修不约而同喷笑出声。   贺源脸涨红,无辜又委屈,“嘿,我这不是在帮你照顾妹妹吗?不识好人心。”   林霁尘冷哼,“用不着,哥哥自己来。”   “你怎么来啊?你公司那么多事,不管啦?”贺源一拍胸膛,腰杆跟着直起来,“在学校,还不是得靠我?”   谁知下一秒,一个文件袋就“啪”地,拍在他面前。   文件袋的主人两手抄进裤兜,声音懒洋洋,“怎么照顾不了?哥哥回来读书。”   这话他说得云淡风轻,可落在三人心中的分量,足以比得上一枚原|子|弹。   “我靠!”贺源一蹦三尺高,几乎顶破三楼天花板,泪眼婆娑地冲到林霁尘怀里,勾着他脖子使劲蹭,“咱们院的‘金色传说’终于回来了!!!”   林霁尘二话不说把人剥下来,冷淡地瞥他一眼,“没回来,哥哥改学计算机了。”   一阵更漫长,且更震惊的沉默。   贺源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这回是真情实感地流下来了,不忍心骂他,半天只憋出一句:“渣男!”   所有人:“......”   姚光心中的震惊,不比他小。   一直以为,林霁尘回国,是准备直接继承家业。看他这两天忙成狗,她就更加相信这点。可现在他却说,自己是回来上学的?   D大建校百年,历史悠久,在国内综合排名靠前,计算机专业也属学校王牌专业,国内很多知名大佬都是从这走出来的。   可,它再怎么王牌,哪里比得过MIT?人家的计算机系,那可是实打实全球排第一的。就算他脑子抽抽,想转专业改学计算机,也该留在MIT啊?   “你疯了吗?”   姚光瞪大眼睛看着他,脱口而出。   林霁尘凝望着她,没说话。光影斑驳再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眸色深深浅浅。许久,他才低头笑了声,转向窗外。   一阵风携满夏日的芬芳,他的声音散在风中,听着有些遥远,“谁知道呢?”   段明修看在眼里,庞大的震撼逐渐被消化,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心中感慨万千。   想不到啊想不到,英雄难过美人关,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有生之年,他竟然能亲眼见证。   这可是林霁尘,当年他们金融系多大一神啊,理智到了近乎冷血的地步,连笑都不会,大家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机器人,根本就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可要说他完全没有流露过自己的感情,也不是。   至少,段明修见过,就是他把巧克力化了,做成热巧的那一回。   那天的林霁尘格外沉默,以前寝室里大家聊天的时候,他至少还会插句话,那天无论大家怎么调侃那杯热巧,他始终都没有反应,坐在椅子上,端着马克杯摩挲,望向阳台外的月亮。   后来大家都睡了,段明修起夜,发现他还坐在那,眼神晦涩难明,手里的热巧早成了“冷巧”,难得主动跟他说了一句话:“其实今天是她生日。”   她?哪个“她”?   段明修当时不懂,后来动一耳朵西一耳朵,也摸清楚了些。   高一那会儿,林家好像出了点事儿。从容高傲如林霁尘,也消沉了许多,打架喝酒那样跟他毫无关系的恶习,竟然也学会了,听说还差点被学校开除。   要不是他的小青梅一直陪着他熬过来,估计也不会有后来D大金融系的“金色传说”了。   只是后来,那小姑娘也出了事,而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过现在......   天色渐晚,夕阳斜向西边,像一颗流质的咸鸭蛋黄。晚霞透过联排的玻璃窗照进来,两人浸润其中,美好得像一幅油画。   虽然还在拌嘴,却处处散发着一种旁人根本插不进半分的默契。   段明修也是在这时候才想明白。   他这人不是不爱笑,只是那个会让他笑的人不在身边罢了。   哪有什么撩妹课程啊,从钢铁直男到情场高手,只需一个能真正让你心动的人。   都说情深不寿,恩爱难久。   可在他们身上,他却看见了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大概二十分钟后,差一点点马上就写完了。 第17章 第 17 轮月   吃完饭, 姚光就被林霁尘拉去做壮丁,陪他办入学手续, 接着又去商城买买买,买到身心俱疲, 生无可恋, 甚至对金钱都产生了那么一丁点儿厌恶。   要不是在车上还留着点神儿, 她差点就被林霁尘一轰油门直接载回柏萃公馆。   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九点, 月亮早就已经领着星星们出来打卡上班。   四个女孩第一次聚全, 起初彼此间还有那么点怕生,聊了会儿共同话题,很快就熟络起来。   姚光对这巴掌大的地方, 其实还是充满好奇的。   竟然真的能摆下四张床???   好奇到最后,还生出了点委屈。   她有点想念柏萃公馆30万的床了......   直到唐稀拍着面膜, 口齿略含糊地说:“咱们这算好的了,隔壁那医科大学可都是六人间。”   姚光瞪大眼睛。   六人间?   这屁大点地方, 能住六个人???   曾简兮补了句:“六人间算什么?我同学刚打电话跟我抱怨,她们寝室睡八个人!”   八个???   不娇贵的姚同学惊呆了,富贵实在是限制了她的想象。   再看这间小巴掌寝室, 突然就亲切了起来。   “妈呀,小光!你在我们学校论坛火了!!!”   唐稀一把撕掉面膜, 旋风一般卷到姚光旁边,拿手机给她看。   【主题】#综合楼三楼来了对新生情侣,长得超他妈好看,穿得还特别壕, 感觉整片大学园区的颜值都被他们拉上珠穆朗玛峰了!!!#   1L[楼主]:话不多说,直接上图!   [图片][图片][图片]   2L:wocccccc!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吃沙县小吃都像在吃法国大餐!五分钟时间,我要他们全部的资料!!!(破音   3L:人家吃的是沙县小吃,我吃的是满嘴狗粮,还没开学就先屠狗了吗?天理呢!!!还有没有人管啦@单身狗保护协会   4L:2楼的,不用五分钟,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位小姐姐不知道,但小哥哥不是新生。他是神!是神!!D大金融系的巨巨巨神!!!当初高考的时候,他的成绩接近满分,后来被破格特招去了MIT,全科目都踏马满绩点!满绩点呀!!我靠!真神仙大佬回来啦!!!   ......   后面的内容都是各种土拨鼠尖叫,姚光翻了两页,脑袋里充满了大大小小的问号。   “不是,他们从哪儿看出来,我们是情侣的?”   曾简兮把帖子滑回到1楼,指着那三张照片,挑眉,“这还不是情侣啊?”   姚光眯起眼细看。   照片是偷拍的,有些模糊。其中有一张,画面刚好定格在林霁尘靠过来,说她“辣”的时候。   从这角度看,很像林霁尘刻意越过桌子,跟她接吻......   “当众接吻,你们真的......”唐稀浑身冒着粉红泡泡,“大庭广众的,不要虐狗好吗!”   嘴上虽这么说,眼神却清清楚楚写着“快虐我!虐死我!!我还要嗑糖!!!”   姚光:“......”   她哪里虐狗了,明明是林霁尘在单方面虐她好吗。   “我们不是情侣,也没有接吻。”   姚光冷漠地推开手机,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边上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   “当然不是情侣啦,那位林学长可是许悦学姐的未婚夫,两人关系好着呢,怎么可能跟你......”凌薇白她一眼,哼笑着摇摇头。   姚光眨了眨眼,万万想不到,在这竟然还能听到许悦的名字,回忆了下,想起来了。   许悦的确也在D大读书,好像是艺术生,学的还是钢琴。   钢琴?就她?   姚光忍不住讥笑了声。   凌薇以为她在嘲笑自己,火苗一下蹿了上来。   “你除了会缠着男人给你花钱外,还会什么?人家许悦学姐可是校花,性格还好,现在还保研了。前两天我在路上碰见,她还邀请我去她家吃饭。你知道她家什么样的吗?门口的罗马柱都是金子做的!”   这话里头的酸味儿,大家都听出来了。   唐稀和曾简兮纷纷拉下脸。   姚光捺着嘴角,许悦到底有没有请她去姚宅吃饭,她是不知道了,不过她家门口是真的没有罗马柱,更别提金子做的。   爱慕虚荣的女生,姚光见多了。爬了一回香山,就敢说自己登过珠穆朗玛。   之前,她跟姚山有过约定,回国上学期间,不能让同学知道她的身份。其实哪怕没有这约定,姚光也不愿让别人知道她和姚家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么戏剧性的一幕。这倒让她挺好奇,这家伙以后还会蹦出什么金句,让她笑笑。   寝室里气氛凝固得可怕。   “嗡——嗡——”   手机在桌上因震动而小幅旋转,是温寒打来的。   姚光拿起来往门口走,径直从凌薇面前路过,半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她,完全视她为空气。   高高在上的气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非从小就养尊处优是教养不出来的。   凌薇不自觉生出了点心悸,明明谎言没有被揭穿,她却比被揭穿了还要无地自容。   抿了抿唇,气道:“长得漂亮了不起啊?”   姚光开门的手一顿,诧异地扭头,眼神特别干净地盯着她,“那长得丑就了不起?那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说完就“砰”地甩上门,送她一脸灰。   凌薇:“......”   *   “宝贝,你想什么呢?还真去上学啦?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呢!”电话刚接通,温寒就开启了咆哮模式。   姚光:“我这么认真好学的一个人,当然是回来读书的。”   听筒内一阵唏嘘,随后又说:“是D大是吧?那你可当心,许悦也在那,她要是敢把你怎么样,你直接告诉我,老娘不把她活撕了,我就不姓温!”   “不过她现在应该也做不了妖,就上回孟家那酒宴,许悦在圈里的风评直掉,那群塑料姐妹花都散得差不多。有些还成了你和林霁尘的cp粉,现在天天忙着从你们小时候的照片里扣糖吃。”   “可以啊宝贝,魅力越来越大了,连敌人都能给你自动缴|枪投降。你和林霁尘啊,就该是一对儿!”   姚光掀了掀眼皮。   又来了又来了,她跟林霁尘脸上是盖章了还是怎么了?为什么全世界都觉得他们俩是一对?   “那cp粉的粉头该不会是你吧?”   温寒一噎,支支吾吾地转移话题,“对了,你在D大学的什么专业啊?”   “日语啊。”姚光想也不想就答。   毕竟她只想混过这一年,何必学其他不会的东西来为难自己呢?   “那你......可以吗?”温寒声音有点紧张。   姚光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像是一阵清风吹来,劳累了一天的心,因这句小心翼翼的问候,忽然就舒爽了许多。   “放心吧,没问题的。”   她笑得很从容。   只是第二天军训的时候,姚光因为赖床迟到,被教官无情地提溜到大太阳底下罚站军姿。   临近四十度的高温,操场刺鼻的塑胶味,厚重的军训服,姚光晃了晃脑袋,嗯......好像还是有一点点问题的呢。   “诶,那不是咱们的妹妹吗?”贺源抱着一摞书,把脸烙在操场外围的铁格网上,“我去,这什么教官啊,懂不懂怜香惜玉,竟然忍心让咱们的新晋校花罚站!”   “新晋校花?”林霁尘停住,往操场看去,瞧见被晒得蔫蔫巴巴的小姑娘,冷淡的眉眼很快拧了起来。   “啊,是啊,咱们D大的新晋校花。”贺源放下书,摸出手机,点开校园论坛指给他瞧,“十几分钟前刚选出来的,戎装女神。你看这照片,啧啧,咱们妹妹的颜太能打了,偷拍的也跟杂志封面一样,比那许悦漂亮多了。”   “他们还在这吵,争哪个更漂亮。这还用争?不说长相,就冲许悦那目中无人的样儿,我就必须吹爆咱们妹妹。”   段明修哂笑,“她什么时候成你妹妹了?”   贺源摆摆手,“都一样都一样,尘哥的妹妹就是我妹妹。照片我存了几张,你要吗?”   段明修不敢要,林霁尘倒是接过来,滑着屏幕翻看起来。   “哎哟喂,难得啊,尘哥也会看女孩子照片?不过你也太禽兽了吧,人家可是你表妹啊!”   贺源边咋舌边凑过去,想看看林霁尘现在是什么表情。   然后就看见他一脸淡定地把姚光的照片全发到自己微信上,又把他手机里的照片全删了个干净,连网盘里的备份都没放过。   “哥,你干嘛呢!哥!”   贺源快哭了,嚎着嗓子要跟林霁尘拼了,下一秒就被段明修无情拖走。   还有脸在这哭呢?也不动脑子想想。   今天没课,天又这么热,林大少爷不好好在家吹空调,跑学校来干嘛?   还主动提出帮他们去图书馆搬书。他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还不是因为图书馆就在操场边上!   还敢当着人家的面喊“妹妹”,存照片?   能全胳膊全腿地活下来,已经是他最后的善良了!   *   这个时节正是北城最热的时候。   蝉鸣聒噪得像是直接住进了人的耳蜗,但凡暴露在外的头发和衣服都滚烫,像烧着一把火。   姚光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快被烤化,趁教官不注意,偷偷眯起眼想再睡会儿。   脸颊猝不及防地被什么东西冰了下,她又蹭地睁开眼。   视野内一张俊秀的脸逐渐清晰起来,五官深邃立体,眼皮单薄地垂着,漆黑的瞳仁里没什么情绪,像藏着一片深沉的海。   可视线在空中交汇时,那片海就仿佛被点亮,就着阳光,泛起粼粼波光。   但显然,此时此刻,比整张脸更吸引姚光的,是他手里的冰奶茶。   全糖、去冰、还加满了珍珠。   姚光咽了咽口水,伸手去抢。   林霁尘仗着身高优势,轻轻松松将奶茶举过头顶,不让她拿,懒洋洋地开口:“跟哥哥回家。”   姚光又热又累,逆反心理直接上来了,撇开头,不要。   “你不是也回来上学了吗?为什么不用军训?”   林霁尘笑了声,瞥眼太阳的方向,往旁边偏了偏,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拢进阴影里。   “哥哥在MIT选修过计算机,学校承认我的学分,允许我直接读大四,只要我这一年内能把剩下的学分全都补齐就行。”   不咸不淡的语气,每一个字都像在说“我就是因为太天才了,所以总能让学校为我破例”。   OK,打扰了,她们小青铜怎么能质疑王者呢?   简直自取其辱:)   林霁尘拎着奶茶在她眼前晃,“回家。”   姚光白他一眼,干脆把眼睛闭上,眼不见为净,“不要。”   林霁尘也不生气,舔了下嘴角继续问。   “回家。”   “不要。”   “回家。”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明是没有结果的问答,却都乐此不疲。   很神奇,姚光刚刚还干舌燥,现在倒莫名也不怎么难受了。   可能是真气大了?   “干嘛呢?”   冰冷的声音,来自地狱的召唤。姚光下意识抖了抖,循声看去。   黄教官站在林霁尘后面,扫了他们一眼,“我让你在这站军姿,你就跑来给我谈恋爱?”   姚光:“......”   真的,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全世界都觉得她在跟林霁尘谈恋爱???   “快说!怎么回事?”   几乎是在同时,两道声音响起。   姚光:“我生理期了。”   林霁尘:“她扭到脚了。”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用看傻子的眼神互相关爱了眼彼此。   默契是什么?   就是无论过去多少年,她跟林霁尘之间都不会拥有的东西:)   黄教官冷笑一声,往姚光面前凑,“生理期啦?扭到脚啦?刚刚你室友还说你是发烧了,在这休息。还有没有别的?说,到底怎么回事!不解释清楚,你就在这给我站一整天!”   一声咆哮吓得姚光一哆嗦,背脊嗖嗖冒着冷气,绞尽脑汁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咬着唇瓣,眼泪几乎快顺着眼睫垂落。   “我、我......”   她还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旁边就走过去一片黑影,将她严严实实挡在后面,两手抄着兜,声线清冷平静,“她今天生理期人有点烧刚刚踢正步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   一句话说完,连个停顿都没有。   末了,他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扬起下巴,语气轻蔑,“有问题吗?”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我护起老婆来,是可以连脸都不要的。”   *   久等啦,这两章都有红包(/ω\) 第18章 第18轮月   “有问题吗?”   ?   难道没问题吗?   黄教官“嘶”了声, 锁着眉,疑惑地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   林霁尘站在那, 霸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侧漏,一脸坦荡不说, 甚至还平静地回视着他的眼, 人畜无害地笑了下。   难道真的没问题?   是他想多了?   不会吧......   黄教官心里有些动摇, 一度对自己的中文理解能力产生了怀疑, 回头向自己的场外智囊团求助。   然而他带的日语二班的宝宝们早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穿着绿油油的军训服站在太阳底下,疲惫得像一块脱了水的油菜地。   一接受到他的目光,他们想也不想就把头齐刷刷摇成拨浪鼓:“他说的真没问题, 是你有问题,接受现实吧。”   ?   是这样吗?   黄教官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迷茫了。   迷惘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姚光。   如果没记错的话, 这是她和林霁尘认识这二十一年来,头一回,林霁尘施展“林言林语”的技能, 不是为了损她,而是在维护她。   似曾相识的场面, 换了个身份重新看,这感觉还挺爽的。   比一口气干了十瓶冰奶茶还爽。   脚下的这片地都在飘动!   “教官还有什么事吗?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林霁尘慢条斯理地从撕开吸管的塑料包装,扎进奶茶封口, 塞到姚光手里。   这回,姚光没有拒绝,乖乖接过来,捧在手里吸了一口,还抬头冲他甜甜地笑了下。   金灿灿的阳光从侧面映照而来,尘埃起起伏伏。她沐浴其中,小脸笼着层虚光,明艳干净,像被镀了一层绵软的细绒。眉眼弯弯,眸底藏着一点星,比太阳还亮。   林霁尘的心跳不自觉漏跳了半拍,随后又满满地发胀。   男人都有私心,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眼里只有自己,为自己着急担心,望向自己的目光总是洋溢着崇拜。   过去他心高气傲,对这些还挺不屑的,觉得那是无能之辈的行为。他的价值,根本不需要靠别人崇拜与否来决定。   可现在,当他第一次切切实实从小丫头的眼里感受到这种崇拜时,他竟该死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堕落成了曾经最唾弃的那类人。   甚至不以为耻,还觉得,如果她能一直这样望着自己,那做一个无能之辈,其实也挺好的。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就是上一秒觉得自己完蛋了,下一秒就想着,完蛋......就完蛋吧。   可真是栽得彻彻底底啊。   林霁尘无奈地牵了下嘴角,有些负气,却也怜惜地揉了揉姚光的头,“小傻子。”   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她身上,像是老母鸡望着自己绒毛未丰的小鸡崽,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   趁着这良好的氛围,他赶紧问:“跟哥哥回家?”   姚光眼里的光闪了闪,看着他眨眨眼,又眨眨眼,低下头吸了一口奶茶,“不要。”   语气很坚决。   林霁尘:“......”   O98K,那他暂时还不能完蛋:)   *   跟其他高校动则长达半个多月、乃至一个月的军训比起来,D大算比较人性化,只要求新生们训练十天。   太阳依旧毒辣,有一份光,就恨不得发他个一百份的热,反正不要钱。   操场上空没个遮挡,一天晒下来,滚烫得像一片火海。除了军训的新生和教官外,没人愿意去那“赴汤蹈火”。   可有些人的脑回路就是跟大家都不一样。   一连数天,军训的哨声一响,所有油菜们就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不情不愿地挪到自己的菜地坑里扎好根。   清一色的军训服中,林霁尘一身白衬黑裤,就仿佛自带打光师,显得异常醒目。   他抱着双臂往操场铁格网上一靠,白皙的指尖勾着奶茶塑料袋,轻轻晃着,整个人懒洋洋的,像是在享受日光浴,多大的太阳都影响不了他的从容淡然。   每回过来,旁边几排方阵队伍里的女生,都缺氧缺得快中暑,偶尔还能笔直地倒下一两个。   贺源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以为他这是故意去撩妹,非拉着段明修一块过来,说要组个什么“D大F3”,专门关爱学妹们的成长,尤其是妹妹。   下午阳光焦灼,天上半片云也没有。   一块块小菜地快被晒干,教官终于喊了句“休息”。   姚光还没从军姿中解放出来,身体僵硬地晃了晃,从脚尖到脚后跟都硬得像块石头。   也愈发深刻地明白,为什么当初她提出打赌,姚山会答应得这么痛快,还非要让她从大一重新念起。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比不过比不过。   “小光,你男朋友又过来了!我靠,这都第八天了,一天没落啊!”   唐稀双眼放着八百瓦的光,一脸“求投喂狗粮”的模样。   姚光翻了个白眼,“不是男朋友。”   唐稀敷衍地点点头,“嗯嗯,不是男朋友。”   姚光才要收回目光,她又化身尖叫鸡,“简直比男朋友还称职好吗!你看看班上其他人,同样是跟学长交往的,让军训结束的时候来送个水,他们还不乐意。”   “哪像林学长,我们几点开始训,他就几点过来,顶着个大太阳,一站就是一整天,等到我们训完才走,还每天一杯冰奶茶,真是......”   她捏着两只拳头,抵在胸前小声尖叫,眼里的粉红泡泡几乎要溢满整片操场。   姚光:“......”   她大概不知道,那每天一杯冰奶茶的代价,是自己必须承包林霁尘每天的伙食。   姚山停了她的卡,开学后每个月只给她一万块钱的生活费。   一个月才一万?够干什么的?连个包包都买不起......   她都落魄成这样的了,林霁尘竟然还好意思蹭她的饭,不要脸!   “你怎么还在这站着?快去呀,别让人等太久!”   曾简兮推着姚光的肩,往操场边走。   姚光迫不得已转身,视线和林霁尘在半空中不期而遇。   说是“不期而遇”也不贴切,毕竟这家伙从迈入操场的那一刻起,目光就从没从她身上移开。即使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和段明修两人说话,也不能改变他的视野范围内,始终有个她。   大约是觉察到她的不情愿,林霁尘淡笑了下,也不忙着催她。自顾自拿后脑勺顶着铁格网,拎高手里的奶茶,闲散地晃了晃。   冷淡幽深的眼眸像是荒原蔓草间的野火般,比盛夏的骄阳还炽热,一寸不让地烧着她。   姚光咬了咬下唇,看在奶茶的面子上,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过去。   人群中,凌薇眯眼打量着她的背影,眸子像猫眼一样缩起,冷哼一声,摸出手机将这画面拍下来,点开微信发送。   *   “妹妹过来啦,渴不渴啊?累不累啊?来,哥免费请你看一部国际知名的英国家庭伦理大片。”   贺源调出IPad里的播放软件,殷勤地捧到姚光面前。   姚光还没看过来,他自己就先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什么英国家庭伦理大片啊?”   姚光好奇地凑上去一看。   《小猪佩奇》   “......”   姚光:“哇哦~”   不愧是即将遭受社会毒打的大四学长,社会社会。   “妹妹你快看,这猪都逗啊。”   贺源“哼哼”着把IPad往姚光脸上怼。   林霁尘将人扯到自己旁边,照例把扎好吸管的奶茶塞给她,随手把她乱发拨到耳后,嘴里不咸不淡地替她回:   “嗯,是挺逗的。猴子花了几亿年的时间才进化成人,你只用一秒就进化成了猪。”   贺源:“......”   姚光正吸着奶茶,差点被珍珠呛到。   好吧,这位才是食物链顶端,社会中的社会。   “你一天不怼我会死啊!”贺源委屈地朝他抡平板。   段明修勾着他脖子,把人拖回来,“别闹!”   说完,他又转向姚光,“我听说学妹钢琴弹得很好,军训结束学校要办一场迎新晚会,原本定好了一个钢琴独奏的表演,结果人家突然说来不了,不知道学妹感不感兴趣......”   “我靠,段明修你什么意思?”贺源从他手底下钻出来,“许悦耍大牌,你就让妹妹给她收拾烂摊子?凭什么?统共就剩不到两天了,连个练习的时间都没有。你这学生会长就这么当的?”   听到“许悦”两个字,姚光倏地抬头,愕然眨眨眼。   倒不是惊讶这短暂的练习时间,对别人来说,两天是短了点:可于她而言,已经绰绰有余。   她单纯就是奇怪,许悦又做什么妖了?   林霁尘也跟着转过头来,眉心折起三道浅痕。   段明修面露难色。   这事确实膈应,他知道。   美女身边是非多。开学不到十天,学校论坛里已经被这两人的帖子攻陷,全在争她们到底谁比较漂亮,更适合当D大的校花,撕得轰轰烈烈。   这风口浪尖,突然让其中一个给另一人擦屁股,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血雨腥风。   “我也没办法啊。”   段明修烦躁地挠了下头,“我去钢琴系找过人帮忙,他们都不敢跟许悦对着干,没一个肯来的。这节目又是校领导指定的,拿不了。我要不是学生会长,谁稀罕去看许悦那□□的脸色!”   姚光虽然跟他们俩认识时间不长,但也基本摸清来他们的性格。   段明修斯斯文文,比林霁尘绅士多了,能骂出这么脏的字眼,看来是真被许悦逼急了。   因这一声吼,四人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姚光动了动唇,林霁尘瞥她一眼,淡声打断:“你如果不想去,可以不去,不用管别人。”   姚光微讶,“你不想让我去?”   这不是你朋友吗?   林霁尘后脑勺顶着铁格网,半垂着眼看她,“别人怎么想,哥哥都无所谓。你要是不乐意......”   说到这,他停下,像是在酝酿什么情绪,半晌,他再次启唇。   谁知他话没说出来,姚光就朝段明修点头,“他不让我去,所以我要去。”   林霁尘:“......”   所有情绪,全都喂了狗:)   段明修两手一拍,如释重负,“成,我先代学生会谢谢学妹。等迎新晚会结束,我请你吃饭。”   旁边“嗖嗖”刮来一阵冷风,他猛一哆嗦,连忙补充,“呃......我是说,晚会结束,学生会会带所有参加人去吃饭,到时候学妹可以一块过去。”   姚光点头,“好。”   这会儿倒是挺乖。   林霁尘“啧”了声,五指张开扣住她脑袋,狠狠揉了揉。   “哎呀,你松手!松手!头发都乱了!”   姚光尖叫着挣扎,两手摆得像一双鸡翅膀。奈何两人力量悬殊,她费了吃奶的劲儿,脸都憋红了,还是丝毫撼动不了林霁尘的手。   林霁尘稍稍加力,将人往前摁了摁。   姚光就踉踉跄跄、半摔半栽进他怀里。   清冽的木系香萦绕而来,从夏日燥热的空气中清晰地勾出一丝清爽。   高大的身影罩下来,帮她隔绝开赤热。“隆隆”心跳就堵在她耳边,沉稳而鲜活,像是会发光,暂时代替了太阳,照在她心上。   真·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   姚光仿佛已经听见唐稀和曾简兮在后面尖叫,她脸蹭地烧成个灯笼椒,推着他的胸膛,“放开!你放开!”   林霁尘恍若未闻,俯身附在她耳边,“你什么时候能听一回我的话啊?”   语气宠溺,也无奈。   不再自称“哥哥”,也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劲儿,倒显出几分郑重。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边,发丝细细颤挠。   每一下都戳着她的心跳毫无章法地加速狂跳,周遭的空气仿佛都不再流通。   姚光不自觉屏住呼吸,满月酒那晚的奇怪感觉又卷土重来。   明明是想从这桎梏中挣脱出来,却又有些贪恋这怀抱,迟疑着不肯动,说不清来由。   她到底是怎么了?   中/毒了吗?   刺耳的哨音划破长空,“集合!”   姚光如梦初醒,锤了下林霁尘的胸口,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凶巴巴地剜他一眼,直接跑了。   林霁尘嗤笑了声,重新抱臂倚回铁格网上,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胸口,觑着她惊慌失措的背影,缓缓舔了下嘴角,“死丫头。”   段明修看得目瞪“狗”呆,甚至都有报警的冲动。   狗命不是命吗?   要尊重生命!尊重自然!   有这么当众虐的吗?   贺源还一无所知,“你们兄妹俩的感情好真不错啊。”   朝林霁尘竖起大拇指,“中国好哥哥!”   段明修:“......”   歪,妖二灵吗?麻烦转一下脑科电话,重症的。   “你还真别说,不愧是咱们的妹妹,训了这几天,别人都晒成了非洲难民,就她,还白得跟刚从雪里头挖出来的一样。”   贺源举着手机,镜头对准姚光,拇指和食指抵在屏幕上,一点一点放大。   林霁尘哼笑了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抬手要抢他手机。   贺源先突然放了下来,“卧槽!那小子竟然跟妹妹同班?”   “谁啊?”段明修随口问。   “就是前天在寝室楼底下,摆蜡烛跟妹妹表白的那小子啊!都被拒绝了,怎么还缠着妹妹!”   林霁尘原本见他放下手机,手已经收回来,重新交环在胸前。听到这,他手蓦地一顿,抬头看去。   塑胶跑道中央,小姑娘因为跑得太急,脚绊了一下。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及时伸手扶了她一下。   她站稳后,客气地道了声谢,继续赶去集合。   那位四眼兄适应着她的跑速,默默跟在后面护着,脖子红得都快滴血。   林霁尘眯起眼,鼻腔内绵长地“哼——”了声。   脸上仍旧无波无澜,手里的奶茶杯却“啪”地一声,瘪成了一张可怜兮兮的薄饼。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要咬人啦!   太神奇了,我昨天写排骨的时候一点也不饿,看了你们的评论,然后就真饿了TvT   *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就是上一秒觉得自己完蛋了,下一秒就想着,完蛋......就完蛋吧。   这句话来源于网络,非原创。 第19章 第19轮月   迎新晚会就在这两天了, 钢琴的曲目是校领导指定了的,不能改。姚光需抓紧时间熟悉起来, 接下来两天的军训,她就顺理成章地逃掉了。   ——还是段明修以学生会长的身份, 亲自帮她去找辅导员开的请假条。   她从热浪滚滚的油菜地里解脱出来的时候, 日语二班宝宝们看她的眼神啊, 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艺术学院的琴房在逸夫楼三楼, 下午两点到三点那段时间, 刚好能空出来。   姚光舒舒服服地睡了入学以来的第一个午觉,醒来后神清气爽,简单收拾了下, 慢慢悠悠踱步去琴房。   路过操场边,她习惯性地往里瞥。   眼睛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 不停在人群中搜寻。   一块块整齐的油菜地,放眼望去一片绿。某人在不在, 一目了然。   也是,自己都不用军训了,不请他吃饭了, 他还过来干嘛?   晒太阳很舒服啊?   心底深处有块地方,没来由地空了一下。   姚光歪歪嘴, 淡淡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D大不光教育资源在全国领先,校园内的风景也能跻身国内高校TOP3。   艺院这儿的教学楼也很符合艺术家的风格,就差直接在砖上写“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琴房布置得像一间花房。   进门是一面数米长的圆弧形全景落地窗, 底下靠着一排富有设计感的桌椅。外面是阳台,点缀着各色花草。   大约是不用再军训的缘故,今天的天都格外明朗。   阳光一束束透过落地窗铺开洁白,花叶犹挂着露珠,张扬又鲜活。从姚光这角度看去,桌椅被拉长的黑色影子,刚好在地面构成一排整齐的黑白键。   这设计,绝了!   姚光忍不住赞叹。   “姚光同学,这么巧啊,你也在这。”   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姚光回头。   琴房门口站着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头发修得利落干净,五官周正,戴着眼镜。白衬衣配黑西裤,穿得莫名正式。   视线相接,他局促地攥了下门把手,腼腆地对她一笑。   看着有点眼熟,但姚光记不得名字了,“你是......?”   男生瞧见她眼底的茫然,有些失落,旋即又笑开,“我是严成文,跟你同班。”   姚光短促地“啊”了声,想起来了——   他就是前天晚上,在寝室楼下摆爱心蜡烛,跟她告白的人。   这事说起来还挺戏剧性的。   当时,唐稀她们都不在,寝室里只有姚光一人。   寝室的床位属于“上床下桌”型。她没什么事可干,就点了份小龙虾坐在桌子前,打开笔记本电脑,边吃边追剧。   降噪耳机一戴,世界与她无关。   要不是后来,唐稀她们回来问起来,她还不知道楼下刚刚发生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   都过去两天了,楼下的蜡烛早被撤没了影,留在柏油路面上的的粉红蜡油却还清晰可见。   姚光生得好看,从小又是富养着长大,受母亲影响,在艺术方面的修养颇高。虽然公主病重了些,但没人不承认,她是个气质绝佳的美人,几乎是被告白着长大的。   虽然那些告白的人,后来都会以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莫名其妙“身负重伤”。   时下流行的告白方式,她基本都见识过,都快形成抗体。越是声势浩大的告白,她就越讨厌。   拉一大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过来围观,是真心来告白的吗?分明是想道德绑架,好像她不答应,就成了冷血负心的坏女人一样。   所以那天过后,姚光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军训的时候再见面,她也分不清,油菜地里到底那颗才是严成文。   “辅导员说琴房这边没人,让我过来看着点,没想到正好遇见你。”   严成文说得很坦然。   然而琴房只有一把备用钥匙,段明修给了她。   而且日语系的辅导员,怎么会把手伸向艺院的琴房?吃饱了也撑不到这种程度。   司马昭之心啊!   姚光在心里默默感慨了句。   从前她拒绝别人,都是一次就成。   像他这样还带“售后服务”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况且他这身打扮......   姚光上下扫了眼,怎么感觉像在刻意模仿某个人?   可又因为相貌和身高上的差距,弄巧成拙,倒成了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教科书级案例。   姚光叹了口气,背靠着钢琴,干脆跟他再说清楚点,“严同学,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严成文伸出尔康手,打断道,“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没等姚光拒绝,他就先深吸一口气,一步跨了过来。   “军训的第一天,你被教官拉去罚站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当时我很想上去帮你的忙,可是又怕把事搞砸,让教官更加迁怒你,所以就没敢上去。”   说着,他垂下了眼,手指紧贴裤线紧张地绞着,“回去后我就后悔了,一晚上都没睡好,总想从其他方面补偿回来,就忍不住留意你的一切......”   他脸红得像刚从染缸里打捞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他一拍脑门,“啊对了,过来的路上,我给你买了杯奶茶,被楼下的门卫大爷扣下了。你等我会儿,我这就下去给你拿。等我啊!”   边说边三步一回头地冲了出去。   姚光“诶”了几声,没叫住,无奈地叹了口气,过去把门关上。   琴房的钢琴维护得很好,她坐下来试了几个音,始终提不起兴致,总感觉身边少了点什么,但又想不出来到底少了什么。   索性放下琴盖,趴在上面闭目养神。   今天是艺院的公共休息日,整栋逸夫楼都安静得出奇。光柱带着白边斜打入室,照出一束束起伏不定的浮尘。   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从小到大,她一共拒绝过多少个人?又是为什么拒绝?   她不记得了。   就隐约有个执念,那个陪她白头到老的人,必须比林霁尘厉害,各个方面都要厉害。   没有理由,就是必须。   这种感觉很神奇,像是在跟谁怄气,又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指引。   说不清,道不明。但只要有人来告白,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可若要问她究竟在等一个什么样的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眼前仿佛笼着一团迷雾,答案近在咫尺,她却始终找不到。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孤独终老了吧?   姚光郁闷地抓了把头发,忽然一阵大风从旁边刮过,她侧头看去。   落地窗最旁边是一扇推拉门,通往阳台。   此时开了一道缝,风顺势灌进来,窗帘簌簌飘扬,露出底下一双修长劲瘦的腿。   姚光眼睫轻颤,视线顺着那双腿往上。白衬衫干净利落,随匀称的腰线收入裤中,被风吹得鼓起。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袖口全敞着,卷到手肘处。手臂紧实有力,松松交环在胸前。   人靠在推拉门边,还是懒洋洋的,总是懒洋洋的,跟没长骨头一样,愣是把一件正装穿出了种矜贵的痞气,旁人根本模仿不来。   可认真起来,又比谁都专注。   风突然安静了,在一束光线里,琴谱偷偷翻过去一页。天光层层大亮,明媚在他身后,落入他衣摆间刚刚流过的风。   逆光下,姚光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缱绻,带着笑。   好像她不阻止,他就能这样不吃不喝看一辈子似的。   “死丫头,躲哥哥都躲这儿来啦?还敢锁门?”   ?   姚光眨眨眼,回身看了眼正门。   呀,刚刚关门的时候,还真不小心给锁了。   意识到哪里不对,她又刷地转回来,“你从阳台爬过来的?这是三楼!你疯啦!”   林霁尘无所谓地哂笑,走过来,两手撑着膝盖,弓起背看她,白衬勾勒出倒三角的完美背形。   “担心哥哥了?放心,有你在这,哥哥三十楼都敢爬。”   姚光心弦一动,耳根不争气地烫了下,怕他看出来,忙伸手推他,“滚!谁担心你啊!”   谁知手被他拉住,轻轻一拽,她就顺势被他挽住腰提溜起来。   “怎么了?不高兴?”   嗓音被风裹得低哑。   干燥骨感的手指轻擦过她面颊,触感温热,像是静谧的温泉涓涓注入她血脉。   姚光忘了要挣扎,刚才还乱做一团的心逐渐被安抚,像是找到了缺少的部分。没多久,就又在胸膛里“突突”狂跳。   他的视线还沉沉压在上面,姚光不敢抬头,颤着睫毛撇开脸倔道:“没有。”   语气闷闷的。   小丫头什么模样他没见过?   林霁尘一下就明白了,眼里染上恶劣的笑,凑过去拖腔拖调地问:“跟哥哥有关?”   “有个屁的......唔。”   “关”字还没出口,姚光眼前一花,唇瓣毫无防备地被烫了下,蜻蜓点水,一触即散。   单薄的唇线,柔软的热,带着尤加利的冷香。   姚光倏地睁大眼。   他干嘛了?   他亲她了??   真的亲下来去了???   脑子里的一根弦突然被人剪断。   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见那清脆的一声“嘣”。   “你、你......”   林霁尘幽暗的眼眸荡起一丝笑,轻轻“嘘——”了一声。   低沉的声线,天然就是一种哄诱。   姚光以为他要说什么,果真安静下来。   谁知一个眨眼间,她眼前再次变黑。   热意重又燃上唇边,像是城门失控的火,不入齿关,却一直灼灼烫着她的心,拉着她所有清醒的意识,统统坠入云端。   手还紧紧捏着他衣领,纤细地打着颤,像风中摇曳的蒲公英。   最后,也松了下来。   在一束光线里,琴谱偷偷翻去一页。天光一笔笔勾勒出他们的侧颜,渐渐交汇不清。有风流转过彼此交缠的发梢,似恋人间的低语。   原来,还真是这样啊,当他亲下来的时候,自己是真的不会反抗的。   可到底为什么呢?   她还没想明白理由,林霁尘已幽幽掀起半幅眼皮,瞟向大门外呆若钵钵鸡的严成文,以胜利者的姿态,得逞地挑了下眉。   嚣张得明明白白,像是在说:“我的,你不准碰,懂?”   严成文:“......”   今天又是柠檬树大获丰收的一天:)   *   后来她是怎么离开逸夫楼,怎么回的寝室,姚光不知道。   可能是飘回来的,因为她真的没有双脚踩在实地上的感觉。   寝室门一关,她就直接踢掉脚上的鞋,冲上自己的床,钻进被子里。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鬼???   她在干什么!!!她怎么能和林霁尘接、接......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中午应该没吃什么味道特别重的东西吧??!!   所以到底为什么啊?   他到底为什么要亲她??   他不是最讨厌她的吗???   折腾了好几天,事情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姚光烦躁地把头发揉成鸡窝,像个小疯子。抓起手机想向AL求助,想起那晚他的回答,她翻了个白眼。   算了吧,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可又算不了,这事就跟喉咙里卡了根鱼刺似的,不是很疼,但就是难受。   都怪林霁尘!亲完也不负责,一句话不说就直接跑了???   渣男!   姚光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大喘气,快要心梗,点开微信朋友圈,从相册里翻出报道那天林霁尘给她捏脚的照片。   配字:【跩什么跩啊?还不是只配跪在地上给本宫捏脚?】   反正林霁尘没有她的微信,她在自己地盘,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编辑完发出去,还不解气,姚光扯着被子盖过头,以睡止气。   再次醒来,外头天已黑透。   大概是睡前嚎得太累,姚光这会儿嗓子开始冒烟,下床去接了杯水,边往回走边点开微信,看有没有错过的消息。   何止是错过的消息啊,满屏都是鲜红的“99+”,什么人的都有,连八百年不联系的小学同学都cue了她十来条。   ?   姚光有点懵,戳开温寒的语音——   【宝贝!你还敢说你没在和林霁尘谈恋爱?请问你到底是怎么装那么像的?奥斯卡都欠你十座小金人!老娘竟然真信了你的邪!】   没头没脑的一句咆哮,姚光更懵了,想起睡前发的朋友圈,心里隐约闪过一丝不妙,手忙脚乱地戳过去瞧。   林霁尘捏脚照下已经拉出长长一列共享评论。最顶上那条,“林霁尘”三个大字就跟蹦迪一样,大剌剌跳进她眼里——   【哥哥还会搓澡,需要服务吗?】   “噗——”   姚光正喝着水,直接喷在了手机屏幕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这两人真是伤风败俗,有辱斯文,不堪入目,啧啧啧啧啧(指指点点)   *   这章重写了三遍,总算是差不多了,你们早安,我先睡啦~ 第20章 第20轮月   姚光和林霁尘的关系差到什么程度, 认识的人都清楚,根本就是一个王八池里待不下的两只鳖, 相处三分钟没把池子拆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没人相信他们俩能过到一块去。   所以当这照片和暧昧留言一出, 底下的留言立马就炸了——   【薛茗:儿砸!你还是我儿砸吗?你都没给妈捏过脚, 妈都酸成柠檬啦!】   【林霁尘回复薛茗:@林雁声】   这回复很简洁, 是他一贯的作风, 仔细一想,又特别耐人寻味。很快引发北城名门圈内CP粉们的头脑风暴——   林霁尘给姚光捏脚,林妈妈吃醋, 要求同等待遇,林霁尘就把他爸搬了出来。潜台词是什么?让林妈妈去找她老公。换而言之, 这是变相承认自己和姚光的关系啦!   【温寒:卧槽!不愧是林总,秀恩爱秀得都比别人有水平。集美们, 这是糖!是糖!!官方终于发粮啦!!!快,嗑爆它!!!】   【和光同尘CP后援会: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好宠,姐姐好棒, 我可以单身一辈子,但我站的CP必须在一起!!!】   【和光同尘天下第一:呜呜呜呜!官方鲨我!!我把民政局搬来了, 求你们现在、立刻、马上原地给我结婚!!!】   ......   这一波粉丝高/潮,也招来了柠檬精们的注意,一会儿阴阳怪气地说他们没在一起,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一会儿又内涵这群人太闲,有这功夫不如多读点书。   她们还没来得及安利什么书,林霁尘就回复了其中一个蹦得最厉害的:【《酸菜的九十九种吃法》】   【酸菜们:......】   【温寒:妈耶!林总怼人了!为了小光怼人了!!史无前例啊!!!】   【和光同尘CP反黑组:哈哈哈哈哈哈,哥哥就是哥哥,骂人都不带脏字。集美们!这里有黑子,抄家伙,跟我一块上!!!】   然后就是一场轰轰烈烈的互撕,又或者说,是柠檬精们单方面地被摁在地上摩擦。   当然,这里头还有两股来自圈外的清流——   【何三倍:林董、林总,我已经联系好了全球最高端的足疗师和搓澡师,请问是现在就让他们过来吗?】   【贺源:我去,尘哥还帮妹妹捏脚呢,不愧是中国好哥哥,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羡慕谁?】   【段明修回复贺源:脑科医院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专家号,记得明天准时过去做检查。】   姚光呆呆看着林霁尘把她的朋友圈玩成了自己的个人微博,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她平时并不是朋友圈常驻居民,上次发状态,还是去年给爷爷庆生的时候。会互动的也就那么几个相熟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出来。   然而这条状态下的点赞和留言数,都快赶上她去年一整年收到的量。   忘了屏蔽薛茗他们,是她的失误。   可......她什么时候加的林霁尘,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姚光使劲揉了揉眼,盯着“林霁尘”三个字反复确认,还是不敢相信,把手机递给唐稀,“你帮我看一下,这三个字念什么?”   唐稀看了眼,很耿直地反问:“这个点让人家过来给你搓澡吗?”   姚光:“......”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事了???   *   姚光随手披了件针织外套在身上,冲出寝室门。发微信等消息太慢,她直接拨了林霁尘的电话。   一阵短暂的忙音,电话接通。不等他开口,姚光就先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在我朋友圈发什么神经?”   手机那边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姚光甚至能从他那边清楚地听见自己刚刚说的话,以及一群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抬起左手虚挡在嘴边,小声问:“你在开会?”   林霁尘:“嗯。”   姚光咽了下口水,“手机公放了?”   林霁尘闷声低笑,“嗯。”   “......”   狗男人!!!   姚光像是挨了一记闷雷,心里许久不曾活动的萌坨坨们重新动起来,伸伸懒腰,踢踢腿,随时都能顺着信号撑杆跳过去,把林霁尘踩死。   听筒里的笑声变大,姚光脸颊胀红,“你......”   气到词穷,她干脆不说了,撂下手机要挂断。   林霁尘好像在她旁边看见了似的,忙说:“放心,没人敢说你。”   边说边冷冰冰地扫了眼会议室。   才刚从“林氏恐怖”中暂时解放出来的众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纷纷低头看桌上的资料,以实际行动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姚光还是不信,“真的?”   林霁尘起身,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走去阳台,“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声音经过掩饰,但姚光还是听出了几分疲惫。   也是,哪有人一边上学,又一边打理公司的?就算他是个天才,也吃不消啊。   她不自觉心软下来,“你每天两头跑,不累吗?”   林霁尘喉咙里低低笑了声,“关心哥哥啊?那你刚刚还那么凶?”   语气莫名有些委屈。   “谁让你在我朋友圈发疯来着!”话题转回来,姚光瞬间精神百倍,嗓音都大了些,“现在他们都以为、都以为......”   她咬着唇瓣,脸憋得憋通红,剩下半句话实在说不出口。   “都以为什么?”林霁尘面朝外,惬意地倚着栏杆。   晚上风大,他肩膀夹着手机,低头扣衬衫扣子,薄唇贴近声筒,声音散在夜风中,显得格外低沉戏谑。   姚光耳朵不由麻了下,把手机稍稍拿开些。   原本她已经组织好了措辞,临到现在该说了,又觉得不好,指骨紧张地捏紧手机,半晌,压着嘴角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又是在教官面前护她,又是在她朋友圈里调侃,还总对她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惹得她脸红心跳,就没了下文。   甚至还......   琴房里的一幕浮现脑海,姚光耳廓泛起一圈红,灯光下显得通透。抬指轻轻碰了下唇瓣,像被烫到一样,刷的缩回去,耳廓边的绯云迅速蔓延向脖子。   走廊尽头有脚步声朝这来,姚光推开旁边的安全门,随便找了节台阶坐下。楼梯间空荡寂静,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会被捕捉、放大。   一阵安静过后,听筒内响起几声短促的“咯哒”,继而是他略显悠长的呼吸声,像是在抽烟。   “旁边有窗户吗?”   姚光不明所以,皱了下眉,但还是“嗯”了声,乖乖站起来,走到窗边。   夜晚的校园,虫鸣蝉叫,道边路灯昏黄,偶有夜跑的学生从灯下路过,惊乱了光晕周围的一圈小飞虫。   远处飘来不知名的花香,姚光深吸一口,悠悠吐出来,问:“怎么了?”   林霁尘低笑,“今夜月色很美,不是吗?”   散漫的声音,散漫的人。   齿间每一声平仄都辗碾着不同的情愫,悠悠沓沓,像是外间忽然刮起的一阵风,卷着漫天的花香,一下撞入心田。   姚光的心狠狠跳了下,拿着手机愣在那,眼睫都定住不动了。   夏目漱石给学生上课时,曾把“I love you”翻译成“月がきれいですね(今夜月色真美)”。后来这话流传下来,成了日语里一句含蓄的告白,会日语的人都知道。   姚光也知道,所以忍不住多想。   是了,这样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因为喜欢,他才会帮自己;因为喜欢,他出口的话才越发不着边际;也是因为喜欢,才......   但,这可能吗?   他可是林霁尘啊!   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   深呼吸,姚光缓下心跳,捏着手故作镇定地回:“可是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   “......”   手机那边沉默了。   指节被烟头烫了下,林霁尘疼得“嘶——”了声,随即便是一阵断续的笑,和几声咳嗽,听起来像是被气得。   长叹了口气,他揉着鼻梁,疲倦地拖长腔,语气无奈到了一定境界,是真气得不轻。   “宝贝,我在跟你告白,你认真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写完,我理一下思路,今天肯定有二更。   更不出来,衮衮就胖三十斤! 第21章 第21轮月   夜风有节奏地“嘚嘚”叩着窗玻璃, 跑步的学生原路折回,飞虫再次惊乱。   路灯“滋啦”忽闪, 时明时灭。   一如姚光此时的心。   宝......贝?   告......白?   一句话被风吹散,只剩零星信息传入耳蜗, 每个字都像恋人交缠的指尖, 轻轻拨动她心弦。   姚光的脸颊逐渐滚热, 周身浮起轻软的云, 要被这盛夏燥热的风氧化, 找不到还原剂,就只能在这片旖旎里越陷越深。   要是再用力点,她就该飞到天上去了。   手机那边等不到她回应, 干脆说得更加直白。   语气敛去散漫,显得格外真挚,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宝贝,我喜欢你。”说完, 他轻笑了声,气息变得悠长,带上点追忆的怅然口吻, “很久了。”   姚光这回是真有些飘了,单手扶着墙, 因紧张,指节用力到发白。   手机里又没了声音,他在等她的答案。   可是该怎么回答?   拒绝了这么多人,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法直接说出这个“不”字。   真要答应吗?又有些不真实。   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啊, 做了二十一年的敌人,掐了二十一年的架,冷不丁突然被告白,说什么“其实喜欢你很久了”。   狼爱上羊,一夜间什么都变了。这角色转变得,坐火箭都没这么快。   真不是在逗她?   第三声磁沉低哑的“宝贝”顺着电流传来,姚光散乱的思绪一颤,不敢再听下去,直接挂断。   可心湖一旦起了波澜,却不是一个简单的“红色按键”就能随便叫停的。   那晚过后,姚光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怕撞见林霁尘尴尬,连门都不敢出,直到迎新晚会。   是夜,天空宛如一块上好的藏蓝色绸缎,兜着半轮皎月,和一汪璀璨星河。   大学生活动中心,一楼。   小油菜们刚从军训中解脱出来,菜叶子被摧残得外焦里嫩,都有些怀疑人生。此刻看到舞台中央大屏幕上的欢迎词,才终于有了点上大学的感觉。   “我去,学校原来这么有钱的吗?这舞台做的,创造D大101?”   “好像就我们这届办得特别隆重,听说是外联部拉了个特别大的赞助。”   “不是吧,给一个大学的迎新晚会赞助这么多钱?钱是有多闲?这个赞助商爸爸是谁,好想认识一下。”   ......   演出进行得很顺利,快轮到姚光。工作人员喊她去舞台边准备,唐稀和曾简兮一块陪她过去。   “怎么办?我好紧张。”曾简兮满手都是汗。   “又不是你上台表演,你紧张个屁!”唐稀戳了下她额角,转头看见姚光对着空中一个点发呆,以为她是受许悦影响。   ——就在昨晚,校园论坛上有人发帖带节奏,说这次钢琴演奏的名额,是姚光靠不正当手段,从许悦手里抢来的,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起初还有人帮姚光说话,后来不知是谁,把许悦微博上内涵自己被抢名额的截图发过来,风向一下就不对了。   她和曾简兮两人连夜注册N个号为姚光站队,帖子刚发出去就石沉大海,根本顶不起。就在口水战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论坛直接被人黑了,到现在还是404的状态。   谁干的?   唐稀心里大概有数,捅捅姚光的胳膊,贼笑,“林学长今天没来吗?他会不会上台唱歌呀?”   林霁尘上台唱歌?   姚光皱着五官,很坚决地摇头,“他绝对不可能上台唱歌,他最讨厌这些了。”   林霁尘虽然从小就活在聚光灯下,但他其实很讨厌被人瞩目,让他上台唱歌?他能直接把舞台给炸了!   说起来,他们圈里私底下聚会唱K,林霁尘也从来没开过麦。估计是五音不全,真的不会唱。   “他今天不会来的。”   她偷偷跟何嘉言打听过,林霁尘今天要出席一个很重要的酒会,肯定来不了。   话虽这么说,姚光还是忍不住,悄悄撩起一小角帷幕,往观众席扫了眼。   清一色的绿色军训服,果然没有他。   她稍稍松口气,至少不会尴尬。   可气从腔膛里出去时,心又莫名塌陷下去一块。   还真没过来啊?明明以前,她每次上台表演的时候,他都会在底下看,虽然从没夸过她一句。可他不在,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姚光同学,到你了。”工作人员喊她。   曾简兮和唐稀给她喊加油。姚光深呼吸,等主持人报完幕,就提着裙子含笑上台,在中央站定,朝底下鞠躬,直起身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正对舞台的一排VIP校领导席上,林霁尘就坐在赞助商座位上,享受VVVIP的待遇。校长跟他说话,都带着三分讨好的笑。   视线相接,他懒洋洋地挑了下眉,原本清冷的脸瞬间邪肆横流。   西装是Dior的,服服帖帖修出他匀称的身型,每一寸都严丝合缝。   这牌子挑人,气质和身材都挑。时尚圈内有句话:穿得起Dior,穿得上Dior,穿得出Dior的男人,才是真的绅士。   这家伙不仅把Dior的“冷淡禁欲”诠释到极致,甚至还新赋予了它一种雅痞的性感。   尤其是和身边大腹便便的校领导们对比,这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姚光没出息地红了脸。   那晚他叫的三声“宝贝”,不会就是穿这身喊的吧?   OK,这下她连耳朵都红透了:)   主持人小声催了她几次,她才回过神,低着头,匆匆忙忙去钢琴前坐好。   校长不满地拧起“川”字眉,怕赞助商不高兴,侧头对林霁尘抱歉:“这学生彩排的时候还是可以的,大概是紧张了。其实这节目原来也不是她的,是......”   林霁尘无情打断,“我觉得挺好。”   边说边环起双臂往后靠,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台上。见小姑娘快把脸烧成红灯笼,他无声地勾起唇角。   校长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从第一个节目开始,无论台上表演得多好,林霁尘始终冷着张脸没反应,一副“太难看了,老子现在就想撤资”的表情。   现在这小姑娘紧张到手抖,他倒觉得挺好?还笑了?那眼神,就差在脸上写“老子就爱看她手抖,还能看一辈子,绝对不腻”!   好吧,有钱人的喜好,他实在不懂:)   *   姚光的确很紧张,没发挥出正常水平。   但她舞台经验丰富,曲子完成度还是很高的,应付一个大学迎新晚会绰绰有余。   从现场弥久不散的掌声、和几声“安可”来看,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姚光长出一口气,不敢看领导席,随便鞠了个躬,下台直奔化妆间,想收拾东西准备开溜。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林霁尘早清完场,在这等她了:)   化妆间本就不宽敞,又堆满了杂物。林霁尘个头高,气场足,双手插兜往那一站,空间瞬间变得十分逼仄。   姚光咽了咽口水,转身开门要跑。小臂忽然被拉住,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林霁尘圈在了他和门板之间。   距离猝不及防缩短,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气息,湿漉、温热,周围的空气都被灼热。姚光甚至能触及他张狂又压抑的心跳,就跳在她心尖上。   轻轻一声“咯哒”,还锁了门!   狗男人!!!   “你、你想干嘛?”   反正逃不掉,姚光干脆扬起脑袋,正面跟他battle。   对上那张放大的、过分好看的脸,她又没骨气地垂了回去。   她这绝对不是虚,只是战术性撤退,毕竟不能中美男计。   林霁尘偏头笑了下,语气无奈:“我还能把你怎么样?这世上,我最没办法应付的人,就是你啊。”   负气地揉乱她的头发,又心疼地帮她抚顺,捏起她耳边的碎发无意识地轻捻,眼神深邃。“我是不是被你拒绝得最惨的一个?”   “我没拒绝你啊?”姚光脱口而出。   惊觉他眼里变幻的光,她耳朵一热,赶紧否认,“我也没接受!”   林霁尘抬了下眉梢,安静等她下文。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姚光干脆也不躲,一鼓作气问出来:“你......你说的喜欢,是真的吗?我怎么不信啊。你每次见了我都没好话,甚至都没夸过我,连最简单的‘漂亮’都没夸过!”   提到这个,姚光就气。   重新搜索了遍记忆,还真是一次都没夸过!   最好的,也就上回在柏萃追剧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还行”。   还行?   她这样的能叫“还行”?   最差也该是非常十分以及极其地好啊!   就他眼瞎!   越想越气,姚光一把推开他,“喜欢,那就证明给我看啊?本小姐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喜欢’就能追到的!”   说完就拧开门跑了。   *   “小光,这里这里!”   观众席上,唐稀和曾简兮给她留了位置。   姚光一口气跑过去坐下。   “怎么没换衣服?脸还这么红,没事吧?”曾简兮拧开保温杯,倒了杯水递过去。   “我没事,刚刚化妆间人太多,我待会儿再去换。”姚光接过水,喝了口,心还在怦怦乱跳。   两人见她这么说,也没多问。   晚会还在继续,听说今年的大轴是音乐系的吉他才子,大家都很期待。   姚光兴致阑珊,视线像有自己想法似的,总往校领导那排瞄。   赞助商的位置是空的,林霁尘还没回来。   好险,刚才要是再跟他多对视一眼,她恐怕就真答应了。   可是好奇怪,明明这回是她赢了,可她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试着剖析自己的心,困扰心头许多年的迷雾便蔓延开,失控了一般,就是不让她窥探。   要她拒绝,她是真拒绝不了;可要她就这么答应,她又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高兴了就说几句好话逗她;不高兴了,就不分场合随便开损。   她又不是林霁尘养的小猫小狗!   他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喜欢?   自己对他,又是什么感觉?   姚光头疼得抱住自己的脑袋,将脸埋入膝间。   周围喧嚣热闹,只是与她无关。   晚会接近尾声,舞台灯光起了变化,压轴表演结束,终于轮到大轴。   唐稀兴奋地从座位上蹦起来,正准备尖叫,忽然皱起了眉,“诶?怎么不是音乐系那个才子?”   观众席上也是相同的疑问声。   曾简兮眯眼瞧了会儿,惊讶道:“这不是我们班上那个、呃......那个叫严成文的吗?”   听到这个名儿,姚光心头咯噔,抬头看去。   舞台中央,严成文抱着吉他,正坐在高脚凳上在试音。觉察到她的目光,他仰头冲她笑了笑。   姚光心头顿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大家好,我是2020届日语二班的新生。先跟在场所有等学长弹吉他的同学说声对不起,我得先占用一点时间,因为......”   严成文深吸一口气,看着姚光,“因为我有一句话,想在这里,对一个女孩说。”   此言一出,全场立马沸腾起来。   “卧槽!当众告白诶!也太浪漫了吧!”   “是谁是谁?这必须得答应啊!不答应不是人!”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   大家顺着他的视线满场找人。   唐稀和曾简兮连忙把姚光挡在身后。   “他有病啊!小光都拒绝他了,他怎么还死缠着不放?”   “还有话必须在这说?这摆明是想道德绑架,逼小光答应他!”   姚光脸色酱紫,心脏随时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如果眼神能杀人,严成文早死八百回了。   严成文:“那女孩叫......”   姚光闭上眼,心里只剩一句:完蛋了。   可也就在这时,话筒突然没声音了,无论严成文怎么拍打,都不出了声。   严成文:?   他举手向主持人求助。   啪——   整个大学生活动中心所有灯都灭了,全场一秒陷入黑暗。   ???   严成文从高脚椅上下来,张嘴准备喊人,旁边忽然刮来一阵风。   七个大汉!至少有七个大汉!捂住他的嘴,架起他就往台下跑。   其中一个还狠狠踹了他一脚,抢走了他的吉他???   相比较舞台上的混乱,观众席倒是安静。   大家都以为这段灭灯是特意安排好的,也就没惊慌,乖乖抱着瓜子饮料坐等好戏。   黑暗深处,有人轻声“喂”了句。   声线低沉清冽,像桌上冰八度的啤酒,透过话筒里流淌出,又带起几分颗粒感,很撩人。   辨识度极高。   姚光本来打算趁黑赶紧走,心念忽然一动,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本能地循声望过去。   灯光也就在这一刻层层亮起,仿佛月下翻涌的海潮,推着她往前。隔着漫漫人海,她一下就栽进了那双比海深沉的桃花眼,还带着笑。   “我是计信学院的林霁尘,很抱歉需要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有一句话,我欠了一个人很多年,在这里想借一首歌告诉她......”   林霁尘顿了顿,低头轻笑,再仰头望向姚光,唇角微微往上,澄澈的眸光凝结出几分山海不可移的坚定,是少年人才有的张扬和肆无忌惮,耀眼到满天星辰都为之失色。   仿佛这朗朗天地间,他就是独一无二的神,而她便是他毕生全部的信仰!   “我的确没在私底下夸过你漂亮,但我敢当着全世界的面对你说,《You are beautiful》。”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狗子的首次现场live! 第22章 第22轮月   直白又赤诚的宣言, 将全场气氛推至一个新的高/潮。   “林霁尘?真的是林霁尘!我靠,论坛上的照片是他黑粉发的吧?这真人甩照片十八条街啊!”   “这种神仙大佬谈恋爱, 还用自己亲自告白追人?前两天我还看到他拒绝了英语系的系花,态度那叫一个冷淡, 我还以为他压根不喜欢女人呢!”   “这得是什么样的仙女才能被他看上啊?听他这话的意思, 还是喜欢了很久都没追上?操!长得帅还这么深情, 呜呜呜, 我酸了我酸了, 今天也是加入柠檬供应商的一天。”   ......   尖叫声如浪,此起彼伏。   姚光还没从林霁尘说的话中清醒过来,整个人都是懵的。唐稀和曾简兮一直在摇她的手, 嘴里兴奋地说着什么,她也听不见。   -“喜欢, 那就证明给我看啊。”   林霁尘要唱歌?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唱过歌的人,现在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歌给她听?   就为了她说的这句话?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 林霁尘朝她点了下头,解开西装外套交给主持人,坐到高脚椅上调试吉他。一只脚勾着, 一只脚漫不经心地抵在地上。没刻意撑直腰背,但就是很挺拔。   椅子高度是重新调过的。他和严成文身高差太多, 最开始坐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像陷进谷堆里。现在是舒服了点,但那双大长腿还是有些施展不开,看着憋屈。   尖叫声还在继续, 他随意一个扫弦,仿佛舞台之王在下达命令,全场顷刻间安静下来。   James Blunt的《You’re Beautiful》,原曲就是吉他伴奏,带着点清新的小忧伤。   曲子很简单,却不好唱。没有多余乐器的修饰,演唱者的实力将完全暴露在听众面前。唱好了就是“情歌王子”,稍微跑偏一小个调,就会被话筒放大数倍,直接演变成车祸现场。   姚光不自觉屏住呼吸,搁在膝盖上的两手无意识地紧紧捏成拳头。   可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My life is brilliant.(我的人生缤纷灿烂)   My love is pure.(我的爱如此纯粹)   I saw an angel,of that I’m sure......”(因为我见过天使,对此我深信不疑)   灯光熄灭,全场静悄悄的,所有光都聚焦在舞台中央,笔直圈成一束。   林霁尘的脸浸润在光影的夹角间,半明半昧,像一幅岁月静好的油画。清淡的气质与曲子完美契合,丝毫看不出新手的影子,仿佛天生就是为舞台、为唱歌而生的。   他的英文发音不像欧美人那样夸张,咬字很准,声线干净清冽,唱歌时会不自觉带起点矜持的小性感。   唐稀情不自禁化身尖叫鸡,“操!操!操!学长唱歌这么好听的吗?可以直接出道了!”   曾简兮有点不服,试着哼了两句,自闭了,“人家是被天使吻过的嗓音,而我是被阎王锁过喉。”   ......   两人还在说话,姚光却听不见了,紧紧盯着台上。   歌声充盈满耳,一字一句烫着她的心。   这首歌,曾经也有人对她唱过。   好像是初三那年的事。   快中考了,姚妈妈请林霁尘到家里,给姚光补课。   姚光因为一道函数题,正被林霁尘单方面无情地“羞辱”,眼看就快打起来。   楼下忽然有人拎着扩音器,喊着姚光的名字,一通深情告白,就抱着吉他自弹自唱起这首歌。   然而还没到副歌部分,他就被林霁尘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和一个杀气腾腾的“滚”字给轰走了。   其实就唱功而言,那人的表现还是不错的,虽然情绪没到位,但至少能让她暂时从题海中解脱出来,放松一下。   所以姚光当时就抱怨了:“你自己不会唱歌,还不让别人唱,也太小心眼了吧。”   林霁尘回她什么了?   好像什么也没说,就冷眼盯着她瞧,眼神跟冰刀一样,捅得她直打冷颤,三天没敢跟他说话。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仇,他竟然记到了现在?   唱歌就唱歌嘛,非要唱这首,跟谁较劲呢?   还弹吉他,什么时候学的?倒挺像回事儿。   姚光唇角忍不住往上,心里像开了满满一整片向日葵,正随风轻飘飘地摇曳。而她的专属太阳也正好在这一刻,冲破万里阴霾,朝她望过来,带着所向披靡的坚定,和缱绻温柔。   视线交接,两颗心都不自觉颤了颤。   姚光慌忙错开眼睛,紧张地捏着手,耳根控制不住发烫。   昏暗中,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林霁尘还在看自己,肆无忌惮,眼神比刚才还要炽热,快要着火。   就好像整个活动中心只剩他们,每一丝空气都烘烤着甜腻。   旁边有人发现奥妙,跟同伴交头接耳,“学长在看谁?是不是他正在告白的女孩?快找快找!”   姚光心里打了个突,赶紧扭头瞪他。   林霁尘弯起嘴角,下颌勾起流畅利落的弧度,不避不让,就这么看着她。整首歌到达高/潮,扫弦的力度变大,嗓音放开,原本忧伤的调子因他的即兴发挥,变得张扬恣意。   全场的气氛被他推至最巅峰,大家都被歌声中饱满的情绪感染,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组成人浪,跟他一起唱。   “You’re beautiful.It’s true.”   你就是这么美,千真万确。   分明是对全场唱的,却更像是穿越汹涌的人潮,只说给她一人听。   而这一幕,直到很多年以后,姚光都不曾忘记——   昏暗的会场,点点荧光汇流成彩色的海洋。她的少年,就站在万众瞩目的光影正中,举着吉他对她笑,眼里满满都是她。   甚至后来,姚光还在某乎上回答了一个问题——你的另一半曾为你做过什么,让你在一瞬间就认定,这辈子,就是他/她了?   姚光的高赞回答:他其实不擅长唱歌,吉他弹得也马马虎虎,还特别讨厌站在舞台上被人当猴子看。但那天,他却主动上台,当着全校人的面自弹自唱,就为了夸我漂亮。   *   迎新晚会结束已经是晚上二十二点,寝室都熄灯了。   小油菜们紧赶慢赶回去睡觉,也有那胆子大的,三五成群离开校门,准备“放荡不羁”一晚上。   姚光站在活动中心门口,就着旁边的路灯编辑微信。打了一小段,挠挠头,觉得不好,删掉。又打了一小段,还是不对,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吓了一跳,看了眼来电显示,又被吓了一跳,紧了紧指骨,慢吞吞按下接听。   “你的口红落在化妆间了。”   电话刚接通,林霁尘就说话了,声音听着懒散随意,有点哑。说完,他还咳嗽了几声。   姚光一脸茫然,“可是我没带口红啊。”   “......”   手机那边沉默了。   姚光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蹭的热了下,捏着手机连忙说:“那个......我饿了。”   林霁尘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想吃什么?中华民间历史文化基础深厚的传统美食?”   姚光:“......”   狗男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调侃她!   深吸一口气,她很有骨气地拒绝:“我今天不想吃沙县小吃,要吃一个历史文化基础更深厚的。”   林霁尘讶异地:“哦?什么?”   姚光:“烧烤!”   林霁尘:“......”   *   这顿烧烤还是没吃成。   这个点,所有烧烤摊和烧烤店都爆满。林霁尘开车,带姚光跑了大半个北城,都没找到吃烧烤的地方。   最后,两人各捧着一杯奶茶,靠着那辆阿斯顿马丁,站在河边吹风。   对比烧烤店的热闹,这里冷清不少,除了绿植边偶尔窜出的猫影,他们是附近唯一的活物。   然而这对活物也不说话,干站着,远看就像奶茶店的两块立牌。   午夜风大,姚光时不时捋一捋耳侧碎发,眼梢余光趁机往旁边瞄。   ......就撞见了林霁尘似笑非笑的眼。   看那得意的模样,他应该早就发现了,故意憋着不说。   狗男人:)   “我走了!”   姚光跺了下脚,抬腿要走,衣袖被人拽住,小心翼翼往后扯。   “学校寝室已经关门了。”林霁尘懒懒地倚着车门,不紧不慢地提醒。   指尖触及她冰冷的手,他眉心微蹙,也不管她会不会反抗,强行将人扯回来,握住她的手塞进自己外套口袋。   姚光本来是不觉得冷的,被这么一暖,忽然就怕起冷来。低着头,假装不经意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清冷的尤加利香,这会儿倒莫名有些烫人。   而那只大手也在口袋里,悄悄捏了捏她手心。   “还觉得不真实吗?”林霁尘俯身,额头抵住她额头,声音低沉认真。   薄薄的呼吸洒在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被煨得有些痒。   姚光略略偏头,眼睫颤得厉害,心脏像在敲锣打鼓,抿着唇不说话。   林霁尘自嘲地一笑,语气少有地染上几分挫败,“就真这么讨厌我啊?”   握着她的那只手,也跟着慢慢松开。   温热从指尖抽离,时间格外漫长,像被人刻意调成了0.5倍速。   每一寸热意的消失,都带着刻骨铭心的煎熬。   姚光咬着下唇,坚持了会儿,又坚持了会儿。   在那只手完全抽离的一瞬,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扎进他怀里,搂着他的窄腰,气恼地蹭脑袋。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就知道欺负我!!!”   林霁尘笑得双肩耸抖,得逞般舔了下嘴角。   后背被这一撞,重重磕在车门上,他却不觉得疼,甚至还想再来一下。   “你说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故意给我设套,就等着这天看我出丑了!”姚光从他怀里扬起脑袋,撅着嘴,耳根至脸颊全部染上一层绯红。   林霁尘很诚实地“嗯”了声,挽住她的细腰,往怀里又带了带,低头靠在她颈窝。   清甜的气息萦满鼻,冲散心头多年的块垒,从未有过的舒心,他不自觉牵起唇角,拿气声说:“我可馋了好多年了。”   直白到带着点荤意的话,还故意把“好多年”三个字拖长。   才刚抱上,竟然就敢这么说话了。   以后还得了!   姚光的脸更烫上一个度,圆着眼睛狠狠剜他,挣扎着从他怀里钻出来,“不行不行,还是太便宜你了!”   林霁尘挑眉,两手抄兜倚在车上。   反正最大的难题已经解决了,他耐心出奇得好。   姚光哼了声,“告白一次就成,你不知道珍惜,还会继续欺负我。不行!你得再告白十次,还不能重样,我说满意才算过关。”   边说,小眼神边滴溜溜地往他身上瞥,生怕他下一秒就甩脸子走人。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林霁尘轻哂,倒是没犹豫,“好。不过......”   将人重新扯回怀里,圈着她讨价还价,“就没点福利吗?没福利没动力啊。”   语气意味深长。   这是打算拿出他收购别人公司时候的手段了?   姚光瞪他,“奸商!”   林霁尘笑得坦荡,“不奸怎么赚钱养你?”   姚光娇嗔地哼了声,算他还会说人话!   “你想要什么福利?”   小姑娘本就生得好,一颦一笑都可入画。这会儿心情好,整个人都灵动起来,眼角眉梢藏着勾子,无形中就很要人命。   林霁尘桃花眼撇去刚才的散漫,瞳仁漆深如潭。   “以后的福利还没想好,今晚的,能不能先给了?”   也不等姚光问,他就抵着她额头继续说:“宝贝,我想亲你了。”   喉结无声滚了滚,哑声,“舌/吻。”   姚光心念一颤,原本已经褪得差不多的热意再次冲上脑袋。   上次在琴房,两人确实亲了来着,看似激烈,但也只限于唇瓣上的缠绵,这回......   周遭湿冷的空气,因为这两个字,噼里啪啦溅起火星,逐渐形成燎原之势。   姚光被裹在火里头,指尖捻着他袖口,心跳如鼓,心底深处隐隐有些兴奋,但又不想被他看出来,哼了声,“就、就这一回。”   不情不愿、也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   然后就等到了天荒地老。   什么也没等来,只有头顶两声笑。   狗男人:)   “林霁尘你混......”   “蛋”字还没出口,耳边忽然涌起一阵风,下一秒,她就被林霁尘反身压在车门上。他一手托着她后脑勺,白皙工细的手指没入乌发丛,另一手顺势下滑,揽住了她的腰。   透过紧紧贴合的唇瓣,姚光还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嘴角挑起的狡黠弧度。   “哥哥更喜欢用强的。”   姚光脑子里轰然炸开,羞恼地拍着他的肩。   可越反抗,他的回应就越炽热。而她就像冰川遭遇烈日,转眼就融化成水,只能沉沦在彼此交缠的呼吸间。   盛夏午夜的风卷着初秋的暧昧,河面漾起粼粼波光,似恋人的眼波,爱意在心中肆意滋长。   恍惚中,他哑着嗓子附在她耳边,喉结滚得异常动情,“宝贝,你怎么比奶茶还甜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了,快哭了QvQ   狗子终于如愿以偿了!虽然你还是一只没有名分的狗。 第23章 第23轮月   第二天姚光醒来, 眼睛半开半合,呆呆望着天花板上那盏的富有艺术感的螺旋形顶灯, 思绪渐渐回拢......   昨天实在太晚,学校寝室都已经关门。她回不去, 就跟林霁尘回了柏萃公馆。   真像一场梦啊。   上次住进来的时候, 她和林霁尘还水火不容, 昨天竟然就确定关系了, 进度条拉得也太快了吧?真是......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想起昨晚河边的一幕, 姚光当场表演了个一秒把自己煮成安静的虾米。   狗男人啊狗男人,他的精髓,就是“狗”!   把她压在车上亲完, 他还不知足,跟她玩起文字游戏, 说什么这个福利并没有限制次数。   于是河边亲完,上车后继续亲;车上亲完, 回到家里还要亲,没完没了,跟亲不够似的。   要不是他心里还残留着最后一小丢丢道德底线, 估计昨晚就......   天呐!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黄色废料!!   快住脑!!!   姚光“滋溜”一下缩回被子里,裹着被子在床上哼哼唧唧打滚, 两条腿在空中乱蹬,像在踩自行车。   今天军训正式结束,学校给了一天假期,让他们自己调节。   林霁尘早上有个会, 这会儿并不在家。姚光一个人无所事事,十点了都还不想起来,抱着枕头侧躺在床上玩手机。   微信未读消息的红色数字不断往上跳动,从六点起,唐稀就在群里转发校园论坛里的热帖,到现在还有新的消息冒出来,都是关于昨天迎新晚会上,她和林霁尘的。   唐稀:【呜呜呜,我家小光终于咸鱼翻身辽!】   曾简兮:【妈妈粉太感动辽,他们那群瞎子终于认识到,我女鹅才是D大绝美。】   ......   姚光被她们俩逗乐,聊了几句,划着屏幕大致扫了下那些帖子,随手点开一个。   【主题】#就昨晚姚光的表现,我宣布她就是我新的女神,不服来战!#   1L[楼主]:许悦的水军敢不敢出来对线?就我家姚女神这颜值,这业务能力,谁再敢说她是用不正当手段抢来的名额,我直接跟你真人solo!   [图片][图片][图片]   2L:我,今年钢琴系新生,昨天就在现场。就算许吹们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必须吹爆我姚女神!太绝了,真的太绝了,听她弹钢琴,感觉像去维也纳金色|大厅一日游。   3L:同意楼上!你们许吹跳了这么久,倒是拿出证据证明我姚女神抢你们名额啊。就他妈一张微博截图,还只是许悦一个人在那莫名其妙哭!哭!哭!哭个锤子哦,上辈子建长城的吗?   4L:你们有没有发现,昨天姚光穿的高定,比许悦之前穿过的礼服都贵,听说是她自备的。许悦不是明禾的小公主吗?怎么在钱上面输了?姚光到底什么背景?完全没听说啊。   因为这一句话,底下的楼全歪了,猜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猜她是别国王储遗落在外的小公主,说的那叫一个真,都能出一部狗血琼瑶小说了。   姚光笑得前仰后合,把这帖子当成她今早的快乐喷泉。   别人对她的看法,她其实并不在意,有功夫跟人家争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多买两个包。   除了这个,论坛首页就剩猜测昨天林霁尘告白对象的帖子。   昨天晚会结束后,有人拍到林霁尘开车离开的照片,副驾驶座的玻璃隐约倒映出一个女孩的影子。   一时激起千层浪,底下跟帖无数,已经翻了快十页,比猜她是不是王室后裔还起劲。   有人说就是姚光,但很快就被否认——   【绝对不是姚光,她和林霁尘是表兄妹,如假包换,林霁尘的好哥们亲口告诉我。】   这楼很快就歪成了比萨斜塔。   姚光忐忑地点开主楼照片仔细看,确定真的看不出是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现在就被他们发现两人的关系,某人不得高兴死?   她正想着,手机突然震了下,某人顺着网线找来了。   林霁尘:【宝贝,起床了吗?】   虽说已经亲耳听他喊过不止一次“宝贝”,可微信上看见这两个黑体字跟在他头像后面,姚光心跳还是控制不住加快了些。   才几天呀,就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真是......太讨厌了!!!   抱着被子哼唧了一圈,她回:【起床了。你开完会了?】   林霁尘秒回:【嗯,下来吧。带你去吃饭。】   姚光眼睛一亮,跳下床,拖鞋也顾不得穿,直接跑去窗边,拿着一副小望远镜往下看。   那辆熟悉的阿斯顿马丁果然就泊在楼下,车窗降下一面,可以看见林霁尘搭在上面的手肘。   所以这是......约会?   从小到大,追她的男生是不少,可正经跟别人谈恋爱,她还是第一次,更别提约会。   还是跟林霁尘......   姚光脑海里瞬间炸开千万朵烟花,小跑着去衣帽间。   上次去学校,她已经带走了大半衣服。林霁尘趁她不在,好像又给她扩容了一遍。她在里头团团转了一圈,总觉得哪件都不好,衣到穿时永远都少。   最后她下楼,已经十二点多。   林霁尘双手环在胸前,倚在车门上,低着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地。   明明是从公司开完会回来,他却没穿西装,就简单的白T加牛仔裤。最近天气转冷,他多加了件迷彩短外套,裤脚束进马丁靴里,衬得一双腿修长劲瘦,格外养眼。   姚光看得心怦怦直跳。   昨天西装,今天休闲服,这男人真不是故意在她面前散发魅力?   让人家等这么久,她还挺不好意思的,但约会拿乔这程序不能乱,事关将来的家庭地位。   走到他面前,姚光故作高冷地拨了下头发,“久等了。”   林霁尘上下打量她,勾起唇角,“等得值。”   姚光一惊。   这是在变相夸她漂亮?   果然只要这狗男人学会说人话,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还不止这些。   林霁尘帮她拉开车门。   副驾驶上,一大捧新鲜精致的粉白玫瑰正仰头朝她笑。一共有多少朵,姚光是数不清了,反正两手一块抱着挺费劲的。前面还敞着一个鞋盒,Jimmy Choo今秋的新款,她馋好久了。   “宝贝,做我女朋友吧。”   林霁尘刻意压低嗓音,在她耳边说。声音温柔得像云间的风,又像春风化雨的云。   呜呜呜这谁顶得住!!!   姚光心里已经跟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但嘴上还是很艰难、很强硬地:“不要。”   她面无表情地将鞋子拿去后座,护着花坐进车里。只在背对林霁尘的时候,偷偷闻了下,后视镜照出她上扬的嘴角。   小傻瓜。   林霁尘忍笑,舔了下嘴角,假装没看见,绕去驾驶座。   以两人现在的状态,姚光不好在朋友圈秀恩爱。   可这毕竟是林霁尘送她的第一束花,第一束!意义巨尼玛无敌大!鬼知道下一束是不是要等到三体人入侵地球的时候,不秀一下都对不起自己今天的发型。   纠结了好久,姚光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拍几张照发给温寒。   温寒昨天闹失眠,这会儿才刚刚睡醒,对着满照片的玫瑰,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做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刚起床就要被人强行掰开嘴巴喂狗粮?   抓起手机正要开骂,瞥见照片角落偶然出镜的一只腕表,她瞬间跟连喝了十瓶藿香正气水一样清醒,飞快敲字:   【林霁尘送你的?!你们在约会吗?!】   十几年的老闺蜜了,瞒着没意思。   姚光偷瞄一眼林霁尘,斟酌片刻,将来龙去脉都说了。   身为和光同尘CP粉粉头,温寒只恨当年不好好读书,现在只有一句“卧槽”走天下。   手激动得发抖,她干脆发语音。   然而一个刹车,姚光不小心直接戳开了:   【不是吧,林大少爷辛辛苦苦追你,你连个名分都不给人家。那可是林霁尘啊!我真是太佩服你了!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宝贝你一定要挺住,让那狗男人彻底拜倒在你脚下!】   姚光:“......”   这一幕可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有没有一刻,你很想掐死自己的闺蜜?   以前不记得了,反正现在,姚光何止是想简单掐死她啊!鞭尸的心都有了!   这就是传说中单身狗的愤怒吗?故意破坏她的约会?   林霁尘该不会把她从车上扔下去吧?   这里可是高架!   姚光咽了下喉咙,小心翼翼转头。   相比较她的慌张,林霁尘倒是出奇淡定,懒散地靠在驾驶座上,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胳膊杵在车窗上,眼里噙着笑意,好像并没有将那话放在心里。   姚光松了口气。   这狗男人现在的心胸是越来越大了,加十分!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见旁边一声绵长哀怨的叹息,和似有若无的歌声:“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爱不爱我?撕掉伪装也许我会好过。你到底爱不爱我?”   唱完一遍,他又自动倒带,再唱一遍,全程目不斜视。   一遍比一遍哀伤,一遍比一遍可怜。   像个深闺怨妇。   姚光:“......”   这是干什么?打算靠卖可怜来争取名分吗?   做梦!   拿手机百度了一下。   还是1996年的老歌,这“闺怨”闹得可真够远的。   姚光翻了个白眼,懒得给他加戏,靠着车窗,脸埋进花束里。   最后还是忍不住,双肩笑得一抖一抖。   狗男人。   这段“闺怨”一直闹到吃饭还没消停。   姚光绞尽脑汁地哄,林霁尘还是臭着张脸,偶尔勾起一侧嘴角“哼哼”,也是可怜兮兮的,完全一副深受渣女迫害的小奶狗模样。   耐心告罄,姚光索性也不理他,自顾自刷微博,突然刷到一条——两只雄性秦岭大熊猫首次成功自然交\配。   ???   这能成功交\配?   姚光点进去一看,哦,人家的正经标题是“两只雄性秦岭大熊猫与一只雌性完成自然交\配”。   姚光掀了掀眼皮,林霁尘正好将切好的牛排递给她,她就顺势把手机拿给他看,“现在这些无良媒体,为了博关注都疯了。”   林霁尘淡淡扫了眼,冷哼:“人还不如熊猫。”   姚光:“......”   还能不能聊了???   一顿饭吃得心肌梗塞。   原以为这已经是林大少爷闷骚的极限,可吃完饭,姚光提出要去超市买东西,晚上带回学校的时候,他的脸更黑了。   “不住柏萃?”   姚光正蹲在地上挑薯片,没多想,很自然地点头。   林霁尘点头,也没说什么,默默开启“怨妇DJ林”模式,推着购物车悲惨地切着歌,“不爱我就拉倒。离开之前,不要爱的抱抱。反正我又不是没有人要。”   姚光:“......”   行,从96年穿越回18年了,周杰伦都要亲自为您点赞:)   “你有完没完!唱歌还唱上瘾啦?”   姚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刚刚拿的几盒软糖塞他手里。   林霁尘也终于憋不住笑开,将软糖放入购物车,视线自然下滑,倏地一顿,缓缓挑起眉,“你......真要买这个?”   “对啊,怎么了?”姚光狐疑地顺着他视线看去。   ......就看见他从软糖堆里单拎出来一盒花里胡哨的、标题还超大超明显的安全用品,暧昧地对她摇了摇。   刚才还哀怨地耷拉着的嘴角,往上泛起恶劣的笑,眼神倒是干净,“你刚刚说那三只熊猫在干什么?”   听语气,好像真在一本正经地问她问题。   狗男人:)   姚光的脸颊涨得通红,伸手就抢。   林霁尘眼疾手快,手举过头顶,半撩着单薄的眼皮垂睨,笑容意味深长,“别急,用得着。”   姚光:“................”   谁急了!   哦,她是急了......   可她急得是这个吗!!!   蹦了几下够不着,姚光恼了,“长得高了不起哦!就知道欺负我!”   包了一嘴空气,气鼓鼓地转身就走。   林霁尘赶紧将人圈回怀里,下巴怜惜地磨蹭她发顶,“那我要亲你,还不是得向你低头。”   说着,就低头亲了她一口。   把她的气全亲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作案工具get!”   今天也是狗子努力争取名分的一天。 第24章 第24轮月   正式开学后, 两人都忙了起来,除了午休时候能一块吃顿饭, 平时几乎见不着面。   转眼快到国庆,几场秋雨瓢泼而下, N次入秋失败的北城终于正式跟夏天告别。   迎新晚会的热度却没随气温而下降半点。   大半个月过去了, #林霁尘的暗恋对象#、#林霁尘姚光表兄妹#、#许悦今天道歉了吗#等等类似的词条还一直霸占着校园论坛的首页。   尤其是第一个, 甚至战胜了“校长是不是戴了假发”这千古谜题, 荣登D大十大悬案之首。   “要说咱D大谁最厉害, 我就服我尘哥!平时就一高冷男神,不管阴间阳间的美女来了,他都这副死德行, 没想到跌下神坛后,比谁都玩得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上台唱歌表白, 啧啧,兄弟佩服。我要是那姑娘, 保证当场就嫁给你!”   食堂二楼,贺源慷慨激昂地嗦了口螺蛳粉,身子压着桌沿往前探, “人家后来答应你了吗?”   姚光正在专心致志啃排骨,肩膀冷不丁抖了下, 心虚地捧起奶茶小口小口吸着。   “没。”林霁尘回答得很痛快,把剔掉骨头的排骨肉夹到姚光碗里,余光暧昧地扫着她,“人家没看上我。”   姚光:“......”   又来了又来了, 这哀怨的小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始乱终弃了他呢。都多少天了,怎么这怨妇劲儿还没过去?   姚光斜他一眼,轻哼,咬着塑料吸管,大口大口吸着。   段明修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隐约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笑了下,没说话。   可贺源这个二愣子还什么都不懂,瞪圆了眼,“啥!没看上你?!哎呦喂,这是哪重天上的仙女啊,连你都看不上?下凡的时候眼睛先着的地吧?”   姚·下凡时眼睛先着地的仙女·光:“......”   贺源忽然觉得寒风四起,哆嗦了下,伸手去够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外套。哪知林霁尘站起来,躬身越过桌子,长手伸在他前面,先一步抢走他的外套,压在自己包下面不给他。   还冷冰冰地警告:“不准你说她。”   眼里每一寸高光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完美地展示了一只舔狗该具备的专业素养。   贺源:“......”   OK,打扰了,是他亵渎了高贵无瑕的爱情,活该单身:)   “哦对了......”段明修一拍手,从包里翻出一叠资料,放到桌上,推到姚光面前。   “外语学院每年都会举办英语舞台剧比赛,限定英语外各语种的新生参加。姚学妹上回在迎新晚会上表现得很好,你导员前两天找你找不到,托我问你,对这个感不感兴趣?”   “说英语啊?”姚光皱着脸,拿都不敢拿。   她的英语还算凑合,虽然没好到林霁尘那种程度,商务谈判都能对答自如,但日常生活交流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吧......   语言类专业之间有句话:学日语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的。为什么?因为日语发音很简单,一口气念完五十音图,嘴皮子都不带动的,入门不难,可怕的是后面的授受关系和敬语。   姚光这几年一直待在日本,听的说的都是日语。潜移默化,她的英语就塑料了起来,一开口就是一股浓浓的寿司味。   上英语课她都躲在角落当空气,让她上台?不怕她给日语系拉闸?   段明修:“获奖的同学,期末二外英语都可以免试,直接按90分算。”   姚光一激灵,小手手迅速伸向那叠资料,大致看了遍,小声问:“他们对口语......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段明修大概懂了,摸摸鼻子,委婉说:“呃......伦敦郊区那种?”   林霁尘哂笑,“再怎么郊区也到不了东京。”   “......”   姚光在桌底下踹他。   林霁尘舒舒服服地受了这一脚,唇角浅浅上扬,揉了下她的头,指骨修长的手端起咖啡杯,闲适地抿了口。   阳光勾出他侧面剪影,遇上棱角分明的拐点,折散开矜贵的光,像个十九世纪的英国贵族在自家庭院内赏花品茶。   然而出口的话却风流没下限。   “哥哥可以帮你拐回纽约。”他边说边侧转过眼眸,眼皮松懒地垂着,唇角挑起邪肆的弧度,跟她比口型,“要我吗?”   姚光:“..............”   呸!   段明修已经没眼看,手扶着额头摇了摇,起身去买柠檬汁。   贺源还一脸天真,“你们兄妹俩关系可真好。我跟我妹就不行,见了面就打。”   一拍桌子豪爽道,“咱们妹妹这么漂亮,还怕没人帮忙?只要妹妹一声令下,D大所有男生寝室都是你后宫!”   瞥了眼林霁尘,补充道,“除了我尘哥啊。”   林霁尘挑眉,不紧不慢地放下咖啡,“后宫?除了我?”   声音逐渐冰冷化,周围的空气都快被冻成实物。   贺源茫然眨巴大眼睛,“滋溜滋溜”嗦着粉,“对啊,血缘搁那摆着不是?咱不能乱/伦。”   还挺严谨。   段明修买完柠檬汁回来,屁股还没挨着椅子,沉默了下,又转回去帮他点了杯核桃汁补脑。   外加云南白药。   贺源还无知无觉,激动地在死亡边缘左右横跳,“妹妹妹妹,你看我怎么样?我英语六级,雅思8分......唔。”   还没说完,头顶就狠狠砸来一件黑色外套。   林霁尘抽了两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脸色冷淡,“别看啦,你妈为了不让你谈恋爱,都给你这张脸了,你可不能叫她老人家寒心。”   贺源:“............”   *   最后,姚光对舞台剧还是心动了,毕竟免试这奖励实在太诱人!   然而心动不只她一个。日语系在外院属于“人口大国”,报名的学生也比其他语种多。导员清点了下人数,决定在大学生活动中心二楼举办一个小型面试,请外院的学生会来帮忙主持。   姚光过去的时候,面试还没开始。   有人在等候区抱着稿子抓紧时间练口语,隔着一张深褐色长桌,几个学生会干事正围在一块说话。   坐在中心的学姐顶着一头韩式蛋花卷,捏着小银叉吃蛋糕,脸上化着精致的妆,跟蛋糕一样甜腻腻的。而跟她一块和颜悦色地分食蛋糕的人,正是许悦。   一个多月没见,她倒是消瘦了不少。眼睛底下一圈淡青色,遮瑕涂得跟刷墙一样还挡不住,看来是真休息不好。   姚光装没看见,若无其事地去到等候区休息。   许悦上下打量她,明明被停了卡,用的穿的倒是比她还好。   想起之前的迎新晚会,她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眼角闪过一丝冰冷不善的情绪,转瞬即逝,和旁边那女生闲聊几句,就走了。   走得这么干脆?   姚光还挺诧异,但面试开始后,她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了。   这场面试的主考官是英语系大三的学姐,也是外语学院学生会主席虞幼南,听说还是系花。   嗯,就是刚刚跟许悦一起吃蛋糕的人:)   面试分三轮,第一轮就是简单的念课文,大致考察一下每个人的发音情况。   别人念一段就行,到姚光这儿。她把一整篇都念完,其他考官都点头觉得差不多,只有虞幼南皱着眉,“同学,你声音实在太小了,我听不清,要不把下篇也念一遍吧。”   姚光翻到后面一看,呵呵,下篇课文是现在这篇的两倍长:)   好不容易熬到第一轮结束,中场休息,天色已近黄昏。   姚光坐在位子上,狂吸奶茶治嗓子,耳朵里一直有声音钻进来。   “学姐今天吃火/药了吗?干嘛针对姚光?”   “你不知道吗?迎新晚会之前,她跟林霁尘表白,被拒得特别特别惨,都成外院的笑柄了。没地方发泄,这不就把气撒到人家表妹头上了吗?”   ......   这话被虞幼南听见了,她很浅地皱了下眉,手里的笔甩到桌上,靠着椅背不说话。   学生会里她的拥护者立马曲指敲了敲桌面,“不要造谣,林霁尘才没有拒绝南南,他上次唱歌表白的对象,就是我家南南。那天南南就在现场,而且《You’re Beautiful》就是南南最喜欢听的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亢奋了。   “这么说,虞学姐和林学长很早就认识了?”   那人继续科普,“很早认识倒不是。不过这明显是林霁尘故意玩的障眼法,他想保护南南,怕她被人/肉。你们想啊,这么冷门小众的歌,都没几人听过,要不是南南喜欢,他干嘛唱这个?”   有道理!   大家齐齐点头。   “那学姐答应他了吗?”   一双双羡慕的眼神望过来,虞幼南嘴角勾起个清浅的弧度,重新拿起笔,在纸上勾勾画画,脸蛋微红,表情幸福也为难,“他就这么一直撩着,不直接问,我也不好回答呀。”   这娇羞的小模样立马引起一阵惊呼,偌大的屋子很快被“学长果然高冷”“可是学长也好会!”“学长太贴心了!”等等等给淹没。   然而她们口中“很高冷也很会很贴心”的学长,此时正在跟姚光发微信,一声声喊着“宝贝”。   林霁尘:【宝贝,你的盆栽奶茶想你了,快回家吧。】   附一张盆栽奶茶的照片,看模样还是自制的。   姚光牵了下唇,没回。   很快,那边又来了一条:【宝贝,你的衣帽间也想你了,快回家吧。】   附衣帽间近照,好像又扩容了。   姚光忍笑,敲字:【就它们想我吗?】   等了几秒,那边很快来了一张骚气的自拍——某人端着奶茶,斜靠在衣帽间的珠宝柜前,一身简单的深色家居服,五官清俊。或许是仰拍视角,桃花眼微微上挑,怎么看怎么像渣男钓鱼照。   【宝贝,你的ATM最想你了,快回家吧。】   还ATM呢!   姚光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大家安静下来,转头看她。   虞幼南盯着她手里的手机,眼神意味深长。   迎新晚会告白这事,是许悦跟她分析的。她原本还挺高兴,谁知许悦忽然来了句:“姚光其实不是林霁尘的表妹,她好像也挺喜欢那首歌的。”   她刚起飞的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   这丫头有什么好的?林霁尘怎么可能喜欢她?   虞幼南轻嗤,拨了下头发,“姚光同学,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算新时代成功女性吗?”   姚光耸耸肩,“像你这样的?”   “我也不敢说自己很成功,但至少跟你比起来......”   虞幼南扯了下嘴角,欲言又止。   “确实。”姚光很赞同地点头。   虞幼南脸上的笑容大了些,正想夸她几句“识时务”,就听她悠哉悠哉地说:“作为失败的典型,你可太成功了。”   “......”   全场愣了几秒,响起几声窃笑,连那几个拥护者也忍不住“噗嗤”出声。   虞幼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上去撕了她的嘴,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咽,没好气地下令:“都休息够了,继续面试!”   几个同学被吓了一跳,暗自嘀咕:“说不过人家就拿我们撒气,什么人呐。”   “长得还没人家漂亮,脾气倒挺大。果然,丑人多作怪,林霁尘怎么可能看上她?”   “就是。”   虞幼南瞪她们一眼,她们撇撇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这段插曲,接下来的两轮面试,姚光被针对得就更惨了。第一轮的时候,虞幼南还知道找借口遮羞,现在就是明晃晃的欺负,还故意把面试的时间拖延到了晚上。   别说一块参加面试的同学看不下去,连学生会的几个干事也开始为姚光说情。   可虞幼南始终只有一句话,“导员让我来做主考,那这里的一切就都要听我的。你们谁不服,有本事就把校长找来跟我说话啊。”   大家顿时安静如黄焖鸡。   姚光倒还是一脸无所谓,虞幼南让她做什么,她都照做,一句怨言也没有。   也不知是因为她眉眼间的云淡风轻,还是因为自己做贼心虚,虞幼南总觉得她憋着什么坏,偏偏她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手心湿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实在忍不住,她直接拍板,“行了行了,看你也就这水平,走吧,这里不需要你。”   按导员的意思,他们学生会只负责面试收集资料,并没有真正的决定权。有人小声提醒了句,虞幼南登时黑了脸,又打算搬出“校长”那套说辞。   也就在这时,她手机响了。   校长打来的......   虞幼南盯着来电显示,手心太湿,差点把手机摔了,瞄眼姚光。她还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只不过这回,那上扬的眼梢多了几分狡黠的锋芒,像狐狸。   虞幼南心里顿时涌出一阵不好的预感,空咽了下喉咙,一面安慰自己是她多想了,一面缓了口气,摁下接听:“校长您找我什么事?”   “你们外院是不是在搞什么舞台剧?有没有一个叫姚光的学生参加?她不用面试了,直接通过。”语气有些着急。   虞幼南一脸不可思议,咬了咬唇瓣,正要拒绝,手机那边又说:“你叫虞南幼是吧?”   “......不是的校长,我叫虞幼......”   “哎甭管叫什么,你好好休息吧,你们院长会另外给你们外院找个学生会主席的。”他懒得听完,直接挂了,边挂还边不耐烦地骂骂咧咧,“现在这些学生,屁大点官就敢玩官僚主义,不好好给老师分忧,尽惹事......”   这通电话,虞幼南是直接在屋里接的。校长气大了,声音格外洪亮,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气氛空前凝固,虞幼南还保持着接电话的手势,唇色煞白。她在学生会干了两年,熬过今年就能拿到优秀主席团的荣誉,现在突然被拿掉,她亏大啦!   她还没从这巨大的落差中抽身,外间突然“砰——”地一声巨响,漆黑的夜空中射出道道银蛇,接二连三,在空中绽开绚烂的花朵,坠落又亮起,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璀璨流焰正中,一排排无人机整齐飞来,悬停片刻,摆出几行字:   【To爱丽丝:做我女朋友吧。By疯帽子。】   “我去!又有人告白?”   “无人机都用上了?一用就用这么多?办春晚啊?简直壕无人性!”   “这爱丽丝跟疯帽子什么意思?”   ......   大家一窝蜂冲到窗边,兴奋地讨论,也没人再管虞幼南的心情。   很快,楼底下也围满了人,气氛像锅里的水,没多久就被人声炒至沸腾。   音浪阵阵充斥着耳膜,虞幼南心烦意乱,直觉有人拿机关枪顶着她太阳穴“突突”,冲过去关窗,“叫什么叫,面试结束了吗?”   热闹看得好好的,就这么被打断,有人不满:“你都已经不是学生会长了,还管我们?”   周围很快“就是就是”地附和成一片。   虞幼南脸上挂不住,双臂环抱,“我不是学生会长又怎么了?别忘了,林霁尘在追我,林氏赞助过我们学校,只要他跟校长提,别说区区一个外院的学生会主席,就是校学生会主席,我也能当!”   她说得自信满满,天鹅颈高昂,像只得意的孔雀。   然而这时候大家都被论坛里一个刚飘红的帖子吸引。   “卧槽卧槽!又是林霁尘在告白!无人机上面有林氏的标志!”   “他到底是什么神仙男人,告白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一次玩得比一次大!”   “呜呜呜,狗命不是命吗?我只想安静学习,你们为什么一天天变着法儿地来鲨我?!”   ......   大家跟打了鸡血一样,三叉神经能直接蹦出来弹琴,讨论得正欢,也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林霁尘敢这么告白,肯定是确定他告白的对象能听懂“爱丽丝和疯帽子”的梗。可就虞幼南刚刚的反应来看,她完全不知情。   也就是说,林霁尘在追的人,压根就不是她。   被骗了!   大家齐刷刷瞪向虞幼南,什么眼神都有,就跟看一个啥本事没有、就只会蹭热度的一百零八线网红一样。   虞幼南脸色刷白,满头的韩式蛋花卷都快爆炸,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余光扫过众人,独独没有姚光的影子。   今晚发生的一切,她瞬间就都想通,自己倒是输在哪儿了。   *   这个点,鸳鸯湖边很安静。   月光慷慨地将清辉洒落人间,平静的湖面宛如一面镜子,倒悬星河。几只鸭子排成“人”字从湖面上游过,诧异地低头,盯着倒映水面的一簇簇烟火。   姚光沿着湖上的木头栈道走。夜风撩起她的裙摆,有点冷,她由不得哆嗦了下。   坐在护栏上的男人凝眉,脱下外套,将她裹进怀里,“怎么不多穿点?”   “我不冷。”姚光扭着脖子,从他怀里拱出脑袋,“你怎么来了?我的疯帽子先生?”   这事说起来还得追溯到幼儿园的时候。   那会儿她特别喜欢《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想找人陪她玩角色扮演。可她找了一圈,大家都没兴趣,最后还是林霁尘很“勉为其难”地陪她玩了几天cosplay。   说实话,她都已经忘了这事,没想到他还记得。   林霁尘笑了下,坐回到护栏上,把人拉到自己两腿间环住,“你把她们的对话录给我听,不就是想让我来给你撑腰?”   姚光撇开头哼哼,佯怒,“你是不是觉得我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林霁尘勾着她的细腰,宠溺地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你不坏,我不爱。永远不后悔。”   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快盛不住满心头的爱意。湖水兜着月光,都不及他眼中明亮。   她的少年,当真带给她太多心动。   只不过是一个眼神,她就快招架不住。   再这样下去,姚光真怕自己在十次告白前就直接缴/枪投降,红着脸低头,推了推他,想从他怀里出来,忽然被他捧起脸颊,在额间落下一抹温热,“宝贝,跟我回家吧。”   姚光心头很清晰、很猛烈地一蹦,抿了抿唇,回他:“不要。”   林霁尘似乎早有预料,也不生气,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又低头啄了下她鼻尖,“做我女朋友吧。”   “不......唔。”   话还没说完,她的唇瓣就被含住。舌尖顺着她尚未闭合的齿关灌入,霸道地同她搅在一块。气息缠绕在一块,有他的,也有她的,逐渐分辨不清。   过耳的风汹涌地燃着火,一阵一阵没个停歇。姚光从后脊背至麻到脚心,直觉自己就是风中的一片落叶,无法反抗,也不愿反抗,就这么放任自己飘摇,一点点地被燃烧殆尽。   清冷的月光也欲罢不能地沾染上了几分情/欲。   最后激情退去,他还不肯罢休,贴着她的唇,有些恶意地咬着,轻轻碾了碾。咬完,又缓缓舔了下那种好的咬痕。   嗓音喑哑,抻着不拘和散漫的笑:“宝贝,嫁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姚小光:“救命!我快顶不住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QvQ”   *   昨天太困了,本来想眯一会儿再写,结果一睁眼,都该吃午饭了,然后这章就拖到了现在,更新一直不稳定,对不起各位仙女(鞠躬)   这章全员红包鸭~ 第25章 第25轮月   黑夜在头顶浓稠, 月光清淡地碎在涟漪间,像孩子的脚印, 踩着湖面雀跃地朝四面八方奔跑。   “宝贝,嫁给我吧。”   烟火安静下来, 这话便化做一阵风, 用力鼓荡在耳畔。姚光瞪大眼睛呆呆看着他, 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双漆深的眼仿佛看透了她心思似的, 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直白又热烈。周围死气沉沉的垂柳,此刻也好似受他感染,重新抽出新嫩的幼芽, 变得生机盎然。   黑夜总有种特殊的魅力,男人的力量在无形中被放大。   有那么一瞬, 姚光的心被他带得剧烈震颤,像蹦床上的弹珠, 越跳越快,越蹦越高。唇瓣翕动,“好”字即将脱口而出。   但也就在这, 她看见他嘴边那抹恶劣的笑逐渐扩大,弓着后背, 低头轻轻撞了下她额头,“眼神比嘴巴老实。”   姚光:“......”   OJBK,那她就表演个更老实的:)   姚光斜他一眼,从他怀里站起来就走。   栈桥并不宽, 林霁尘松松散散地坐在护栏上,长腿一伸,很容易就踩到对面栏杆,拦住她去路,还侧头朝她抬了抬下巴,脚尖在她面前故意打晃。   光影夹角间,他喉结锋锐,清晰而嚣张地滚动着。   流氓本氓了。   姚光抬脚要从上面跨过去,被他勾着腰,牢牢锁了回来。   细密的吻落下来,一遍遍轻吮着她的唇,清冷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宝贝,求婚不能这么随便的,你答应,我都不答应。”   这话听着就顺耳多了。   姚光心情明亮许多,嘴角往上翘了会儿,但很快就压下来,用力捶了他一下,“谁答应你了?答应你什么了?”   狗男人,又在给她下套!!!   林霁尘搂着她笑得前仰后合。姚光/气得又要走,他才赶紧道歉哄人。   “我告诉你,十次告白还没结束呢,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姚光双臂环抱,气哼哼地,“做女朋友都得告白十次,求婚怎么也得求个100次。哼,本小姐可没那么好追。”   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她又补充了一条:“下回告白,不许再这么乱砸钱了。”   再这么砸下去,她没准下次就真答应了。   林霁尘眼神含笑松散地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也不讨价还价,“好,都答应你。”抓着她的手指玩了会儿,也不知在琢磨什么,凑到她耳边,“我们怎么会没关系呢?叫声哥哥。”   姚光翻了个白眼,“哥哥就算了吧,天天就知道欺负妹妹,坏透了。”   林霁尘笑着舔了下嘴角,盯着她,“那妹妹就不坏?每晚溜进哥哥梦里,还不给亲。”   声音散漫随意,眉眼间染着两分薄笑,似月光照进深雪,清浅地勾人。栈桥上路灯明亮,将他脸廓勾勒得棱角分明、线条干净利落,又交由途经的晚风,一笔笔镌刻在她心上。   以前只听说过红颜祸水,见了他才知道,其实男色,也能祸国殃民。   姚光左胸口像有无数根羽毛在摇摆,毛茸茸的触感,有一下没一下地痒着她。一阵风吹来,乱了她头发。   林霁尘抬手帮她拨开,捻着碎发很自然地勾到耳后。手顺势托起她的脸颊,轻轻摩挲。骨节分明,指尖覆着薄茧,是男人独有的粗粝感。   声音也像在砂纸上磨过,低哑得厉害。   “宝贝,跟我回家吧,就算是这次告白成功的福利。”   “我想你了,真的。盆栽奶茶和衣帽间加在一块,都没我一个人想。”   呜呜呜,真的顶不住!   挣扎了半天,姚光最后还是被林霁尘带回柏萃了。   但她绝不是心软!   只是因为学校马上就要放国庆假,唐稀和曾简兮都要回家,她不想一个人待在寝室,所以才跟他回去的。   嗯,就是这样,没有别的原因。   一路上,姚光都在反复强调这点,进门后又逼逼了几次。   林霁尘笑着“好好好”地附和,在她开开心心奔向那张30万的大床时,又伸手环住她脖子,把人给揪回来,“反正都只是回来睡觉,不如到我屋里睡?”   姚光:“......”   “做梦!”   *   舞台剧的事很快确定下来,除了姚光之外,日语系这边还有另外五个学生参加。导员给他们拉了个群,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一开始,六个人还有些拘束,不敢放开了聊。经过几轮表情包礼貌问候后,很快就热络起来。   舞台剧的题材是完全开放的,剧本可原创,也可参考模仿现有的剧集,只要是英语就行。   其他系的参赛小组,要么玩阳春白雪,把百老汇的歌剧搬上来;要么就下里巴人,模仿美剧片段,比如《生活大爆炸》、《老爸老妈罗曼史》什么的。   光他们知道的,就已经有五个谢耳朵。   六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写个雅俗共赏的原创剧本——莎士比亚和中国古典艺术的完美结合之《梁山伯与茱丽叶》。   组里有个英语大手子,当晚就把剧本初稿拟了出来。第二天一早,群里要开会敲定每个人的角色。   也是因为这个会,姚光深刻认识到了假期赖床的可怕性。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的队友们会给你留下什么样可怕的角色。   就比如,她原本只想演个哑巴佣人,但就因为睁眼晚了那么一分钟,她就沦落成了意大利某著名富豪家中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茱丽叶。   全剧的台词担当:)   【ARASHI得不到的女人:宝贝别怕!你看其他组为了争女主,都抱团数亮点,就我们慧眼识珠,看出你骨骼轻奇,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捧红你。你也要相信自己,加油!(爱心)】   【樱花樱花想吃你:为了表彰你这舍小我为大我的精神,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演出服,我一定帮你搞到手。你觉得淡黄的长裙怎么样?】   【姚光:......那我是不是还得做个锡纸烫?】   *   “这就是你们要演的剧啊?”   一楼会客厅,林霁尘怀里塞了个烟灰色靠枕,慵懒地仰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姚光刚打印好的剧本,闲闲翻看。一身深色家居服衬得他皮肤格外冷白,像玉雕成。   一目十行地扫完,他抿直唇线,胸膛闷闷发震。   “......”   姚光知道他在笑什么,这剧本从角色到台词走得都是沙雕风,跟他平时常看的高大上歌剧完全不同。   “你的台词不是一般的多啊,能背下来吗?”   “不知道。”姚光一把抢走他手里的剧本,撅着嘴,往沙发另一边挪,“反正背不下来,你就看我怎么死吧!”   林霁尘将人扯回来,抱坐在自己腿上,“过来,Juliet,不是还有我吗?怕什么。”空出一只手,翻到剧本第一页,“来,先念一遍我听听。”   大约是因为他此刻眼神太过温柔,又或许是那声“Juliet”叫得实在性感,姚光心神荡了荡,鬼使神差地乖乖照做。   然而一段话还没念完,她就听见一声隐忍至极的笑。   姚光:“......”   “这五年在日本给你懒的,舌头都不会翘了吗?”林霁尘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研究,“来,跟我说一遍Juliet,我保证不笑。”   姚光:“句......”   “噗——”   姚光:“............”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算了,这种东西她跟林霁尘之间是不可能存在的:)   “来,跟我念一遍,Ju-lie-t。”   林霁尘嘴巴张大,故意念得很夸张,将每一个音节都仔细分解给她看。   姚光无动于衷,并丢给他一个冷漠的眼神,满脸写着“你的小可爱现在很不高兴”。   林霁尘笑了声,啄了下她高高撅起的嘴,“真不会翘舌?”   “不会!”   姚光刚说完,嘴巴还没闭上。环在她肩上的手忽然托起她后脑勺,紧接着她唇齿就失守了。   低低浅浅的缠/绵声,萦绕在室内,许久两人才分开。   林霁尘半偏着头,狭长眼尾上翘,似笑非笑地觑着她,拇指指腹缓缓擦过下唇,“现在会了吗?”   姚光的脸直接炸成了小番茄。   什么叫“会了吗”?这是在教她吗?哪有这么教的!   狗男人!臭不要脸!   “不会......唔。”   她原想说完就躲开,可还是慢了一步,又被啃了。   “还不会?”   林霁尘抵着她额头,声线微哑,距离近得眼睫都快扫到她的脸。姚光双颊绯红,快受不住他的视线,忽闪着睫毛撇开眼,嘴里还在倔。   “不会翘!翘不来!你找个会翘的......唔。”   姚光还没说完,林霁尘就劈头盖脸地吻下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舌头仿佛带着怒气,火热地搅了一通,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霸道地将她剩下半节负气的话全堵回去。   鼻息痴缠间,他还狠狠咬了口昨晚残留在她唇上的淡淡牙印。   声线清冷,带着点沙哑的颗粒感:“找个什么?嗯?还敢不敢乱说话?”   吻着吻着,他又忽然心疼起来,急风骤雨转为春风细雨,温柔含着她的唇。   “不会有别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知道吗?”   姚光在这暴烈的温柔中,全线溃败,连连点头,身子被他的热情烫软成了水,两手只能堪勘勾住他脖子。不知不觉,同他一块栽倒在了沙发上。   活动空间猝不及防地变窄,上面是他赤热的胸膛,底下的沙发好像也烧着。空气逐渐稀薄,她不得不大口喘息。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偌大的客厅像个大蒸笼,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渐渐,林霁尘停了下来,呼吸微喘,喉结上下密密地滚动,两手撑在她脖子两侧,有些吃力地同她拉开距离。   衣服上还留着暧昧的褶皱,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   姚光缓缓睁开眼。   许是逆光的原因,他的眼神比往日更显深邃,像暗潮汹涌的海水,紧紧锁着她,直白也克制。午后阳光似锦,在他漆黑清冷的瞳仁镀了层猩红的薄膜,透出几分从未见过的性感情/欲。   跟任何时候的他,都不一样。   而这模样,也只有她见过。   姚光心跳不断加快,手不自觉捏紧,仿佛能抓到自己的心跳。   有些害怕,但又莫名更加期待着什么。   觉察到她的紧张,林霁尘偏头轻笑了声,喉结滚了滚,“宝贝,要不我去你们组演那个梁山伯吧,再加一句台词。”   姚光茫然:“嗯?”   林霁尘已经低头埋入她颈窝,轻轻咬着她耳根,沙哑的嗓音缓而慢地念着,因是情/欲未退,每一个听起来都格外性感。   “You’re the apple of my eye.”   (你是我的掌上明珠)   他最喜欢的一句告白。   “The apple of the eye” 最早出现于《圣经》,像是上帝镌刻在上面的誓词,冥冥中给人的感觉,总比别的话多带了点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不可轻易对别人说,若遇到对的人,就必须用最真诚的口吻,郑重告诉她。   午后的金芒宛如来自耶路撒冷的诵祷,层层镀在他身上。   他在紧密而低沉的祷告声中,虔诚地吻住她耳根,对着上帝、对着她起誓:“You’re the apple of my eye.”   但他忽略了姚光的英语知识储备。   第二遍说完,姚光蹙起眉,狐疑地看着他,“苹果?你饿了吗?”   林霁尘:“......”   干啥啥不行,毁气氛第一名,说的就是她。   林霁尘无奈地揉了下她的脑袋,正准备起身。   脑子里灵光一闪,舔了下嘴巴,他又重新凑回她耳边:“饿了能吃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次告白失败,但狗子莫名开心,敲碗抖腿,“我好饿啊,什么时候开饭~”   *   “the apple of sb's eye”的意思:某某某眼中的珍宝,固定用法,不要说我错哦,这里的“eye”就是不加“s”的。   一个冷知识,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英文译名就是《You‘re the apple of my eye》。 第26章 第26轮月   姚光虽然没理解林霁尘说的那句英语的真正意思, 但后来冒出来的这句话,她几乎是秒懂, 脸一下烧了起来。   吃什么?吃她?   做梦!狗男人,怎么不吃点八二年的桃?   偏偏林霁尘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上挑的眼梢又明晃晃勾着点坏。大约是瞧出了她的窘迫, 他轻轻哼笑了一声, 声线慵懒低沉, 似冬日晨光熹微下的雾凇。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那我可开动啦。”   “动你个死人脑袋!臭流氓!!!”   姚光扯来个抱枕, 狠狠往他脸上一摔,也不看他,从沙发上跳下来就跑。快到电梯时, 她不小心被台阶绊了一脚,整个人踉跄着晃了晃。   钻进电梯后, 她还不肯回头,背对会客厅方向缩在角落, 跟面壁似的。乌黑的长发被兔耳发带圈住,耳朵一只竖着,一只耷拉下来。   还真是......每一根头发丝儿都透着可爱。   林霁尘唇角勾着笑, 抱着靠枕懒散地仰回沙发上。电梯门关上,数字从“1”蹦到“3”, 他才收回视线,把剧本又从头到尾看了遍,拿荧光笔帮她把茱丽叶的台词都标出来。   接下来的整个国庆假,姚光过得很简单粗暴, 每天不是被林霁尘揪着背台词、练口语,就是在练口语的路上。   这家伙平时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真要他当老师教东西,身上那股认真劲儿堪比十所重点高中的高三班主任。还从音标开始一点一点纠正,姚光不念对,他就不罢休。   当然私心也很重。   姚光说错了,亲;念对了,也亲,而且亲得更久,说是奖励。   这奖励谁呢???   姚光被亲郁闷了,揭竿而起跟他抗议。   林霁尘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细边眼镜,环着两手理直气壮地说:“我这叫言传身教,舌头不会的东西,让舌头来教,有问题吗?”   姚光:“有......唔。”   好吧没问题没问题行了吧?   好烦哦!   *   七天假期很快结束,返校后,小组六个人开始正式排练。起初他们配合得很生硬,对着剧本念词,有时候也接不下来,磨合了几天总算小有进步。   全剧最后一幕,梁山伯要拿着一颗钻戒,向茱丽叶求婚。   大家本想上某宝随便淘一个塑料的,但邢芯蕊不同意。她负责全剧的道化服,典型的处女座女孩,绝不允许自己手底下出品的道具这么马虎,就想参考名钻,用玻璃造个仿品。   “小光,你看这颗钻石怎么样?”   邢芯蕊撕了张便利贴,粘在杂志页边,指尖点着正中一颗蓝色钻石的照片问姚光。   珠宝方面,邢芯蕊不在行,跟姚光也不是很熟。   但她能从姚光由内到外散发出的“我超贵”的气质中感觉出来,这应该是个高手。   姚光刚跟“梁山伯”对完戏,捧着奶茶吸溜,空出一只手接过杂志,“哟,还挺有眼光。”   照片上的蓝色钻石名叫“落星”,黑暗中会折射出通透的深蓝色光泽。且环境越黑,它颜色就越鲜亮,就像夜幕下的一颗璀璨星辰,独一无二。   传闻它原是镶嵌在爱神丘比特弓箭上的一颗钻石,不小心遗落人间。凡是得到它的爱侣,都能幸福美满。历代拥有者的经历,也都证明了这一点。   可就在上个世纪初,因一次沉船,这颗钻石长眠在了大西洋海底,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星”,直到十年前才随沉船残骸一块被打捞上来,变成美国一位珠宝商的私藏。   姚光当时还惋惜了好久。   大致扫了眼杂志上的报道,她眼睛倏地瞪大,“我去,竟然拿出来公开拍卖了?!”   小手手激动地翻到下一页——   目前该钻石已被国内某知名青年企业家竞拍走。   她的好心情又“啪叽”跌回谷底,“谁啊!手这么快,赶着去离婚吗?”   邢芯蕊的关注点跟她不同,反复数了N遍成交价格的位数,捂着胸口,有点心梗,“万恶的资本主义啊。”余光随意一扫,她眼睛亮了亮,“该不会是你表哥买的吧?”   表哥?   姚光还沉浸在再次与宝贝失之交臂的悲伤中,茫然反应了会儿,明白过来她说的是林霁尘,顺着她视线转头。   排练室对边的教室,林霁尘靠在窗边,和他们组的编剧范飞舟讨论剧本。工细白皙的手指捻着一支黑色水性笔,无意识地转着,时而停下来,在A4纸上写写画画。   范飞舟捏着下巴听他说完,醍醐灌顶一般,亮着眼睛飞快做笔记。   初秋的校园,层林尽染。阳光透过红绿交叠枝叶斑驳在林霁尘脸上,漆黑的眸子被精薄的眼镜片滤出几分浅榛色。   山根是真的高,鼻梁笔直一道刷下来,整张脸被切割得光影分明,每笔线条都干净流畅、一丝不苟,眼角眉梢笼着冷淡疏离,像一樽莫得感情的雕塑。   皮相骨相俱佳,认真起来的模样,帅得让人合不拢腿。就这半天功夫,走廊已经快“随便路过”两个班的女生了。   然而谁会想到他私底下会是这么不正经的一个人?   姚光扫了扫胳膊上鸡皮疙瘩,很肯定地说:“不是他买的。”   不然就他那脾气,早拿到她面前邀功讨赏了。   邢芯蕊“嗷呜”了一声,失落地垂了眉梢,忽然想起什么,捅捅姚光的胳膊,“那你知道你表哥的暗恋对象是谁吗?校园论坛都快被这个搞疯啦!”   “咳——”姚光被奶茶细呛了下,手指不安地捏着奶茶杯,“这个......我也不清楚诶。”   自从上次那场无人机加烟花的告白后,校园论坛就彻底被林霁尘霸屏,还曾因为同一时段登入人数太多,服务器超负荷运转,宕机了几回。   D大顶流无误了。   就上次那个猜测林霁尘暗恋对象的帖子,之前还只有几页,现在都已经翻了几十页。   技术帝在里面尝试还原那张车窗照上的女孩面容,分析帝在写小论文筛选和排除各种可能选项,连微积分都用上了。   吃瓜吃得这么兢兢业业,姚光佩服。   这几天回柏萃,她都不得不戴墨镜和口罩。   “现在猜许悦的人最多,说他们两家是世交,她和学长是青梅竹马,还说两家父母早就已经指腹为婚。”   “这两天许悦动不动就在微博上晒照,都跟学长家有关,啧啧,就差P结婚照了。竟然还有营销号跟着转发,说林氏集团马上就要和明禾联姻,办什么世纪婚礼?”   邢芯蕊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信。就许悦那样的,长得也没多惊艳,充其量就是个矿小姐,没见过世面的穷□□/丝才会喜欢。学长眼光这么高,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她边说边上下打量姚光,眼睛都在发光,“你倒有可能。学长天天来探班,奶茶点心不间断供应,我们也跟着沾光。真的,要不是你们是表兄妹,我已经在论坛写小论文pick你了。”   姚光干笑两声,手心虚得开始冒汗,“对了,你上次在群里说的淡黄的长裙......”   一句话成功地将邢芯蕊的注意力转移到头发上。   姚光还没松口气,旁边忽然传来一句不阴不阳的话:“说明你眼光也不怎么样。一个只会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人,能有什么好?”   ?   靠不正当手段上位?说她吗?   姚光狐疑地转过头,正迎上“梁山伯”鄙夷的目光。   “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就你这口语水平,要不是校长指名道姓留你,你早被刷下去了。”吴彬蔚闷哼了声,酸溜溜地嘟囔,“还把虞学姐的主席职位拿下来了,有背景就是不一样。”   “他是虞幼南的铁粉,一直追她追不上。”   邢芯蕊在姚光小声解释。   姚光恍然大悟,原来是公报私仇来的。   没等她还嘴,邢芯蕊已经替她开口:“说别人之前,先拿镜子照照自己。连英式发音和美式发音都分不清的人,好意思嫌弃别人?你这男主位置怎么来的,自己心里就没点AC数?”   外语学院阴盛阳衰严重,往往30人的一个班级里,就只有5个男生。他们组里六个人,只有范飞舟和吴彬蔚两个男的。   之前选梁山伯的时候,大家一致推荐范飞舟,毕竟这剧本就是他写的。可他有舞台恐惧症,只肯当旁白,不敢演主角。吴彬蔚又拼命吹自己高考英语140,就是梁山伯的不二人选。   大家被他逼逼烦了,这才赏他做了男主。   但就目前他展现出来的口语水平来看,嗯......高考英语真应该再加试一门口语啊!!!   偏偏他自己还挺美的?   这边争吵,很快引来小组另外两个女生的注意。   一个说:“小光发音进步很大啊,上次我跟她一块参加的面试,真就是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已经比我说得还好了,肯定是在家好好练过。”   瞥眼吴彬蔚,“不像某些人就只会吹牛,眼高手低,到现在接词还接不上。”   另一个也点头,“而且上次虞学姐干的事,我们都看到了。假公济私一把手,还特别喜欢抱团排挤人,好好的学生会被她弄得乌烟瘴气,被拿下来也是她活该。”   ......   吴彬蔚被左右夹击,脸渐渐涨成猪肝色,“笨鸟才需要先飞,我资质好,晚几天再飞没关系。而且我们演的是舞台剧,舞台剧!懂吗?要演技的!梅斯布知道吗?梅兰芳,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我这几天就在琢磨这个,等我研究透再练口语也来得及。”   “哦?那就麻烦你先把这三个表演体系解释给我听。”   争论进行到最高/潮,门口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锋芒。   大家齐刷刷回头。   不知何时,林霁尘来了,环着两手侧身倚着门框。两道目光冷冰冰地从镜片后面射来,宛如有实质。   吴彬蔚冷不丁哆嗦了下。   但想起虞幼南几次三番拒绝自己,就是因为这人,他又梗脖子,白眼翻得飞起,“解释什么?就你这水平,能听懂?我可没兴趣对牛弹琴。”   姚光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起身很想给他一巴掌。   林霁尘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低头朝她笑笑。线条冷硬的眉眼因这一点笑,变得格外旖旎柔和。   姚光瞬间了然,放心地坐回去。   邢芯蕊在旁边不停揉眼睛,心里隐约闪过一丝疑虑——   这两人真是表兄妹?网上几对知名网红情侣,看彼此时眼中的光,都没他们这么亮。   “这位同学,你不想对牛弹琴,我想。”   林霁尘随手拎来一把椅子,放到姚光旁边坐下,两腿懒洋洋地敞着,微微垫了下脚。语速不急不缓地开始解释那三个表演体系。   标准的美式发音,自如奔放,光听着就是一种享受。   说到一半,他就着姚光的吸管喝了口奶茶润嗓,再开口就切换成了英式发音,深沉内敛,搭配这身雪白笔挺的衬衫,和秋日舒爽的风,俨然一个英国绅士,在伦敦大桥边向你脱帽行礼。   吴彬蔚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故作镇定地拿出手机查百度,发现竟然一点没说错,甚至比百度百科还完整!   这还是人吗???   对面两个女生已经从惊讶转变为震惊,无声尖叫了会儿,赶紧拿出手机录下这段绝世少有的口语练习素材。   门外也攒动着几个好奇的小脑袋,越聚越多,很快就围成一个半弧形。   姚光盯着他,心怦怦直跳,好像怀里揣着一只小兔子,快压不住了。   以前只觉得他在理科方面是个天才,没想到连这么冷门的东西都知道,这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来,牛,你还有什么问题?”   林霁尘又吸了口奶茶,朝吴彬蔚抬抬下巴,嘴角勾着不可一世的轻蔑。   吴彬蔚还没从刚刚那段柔中带刚的“英语rap”中回神,懵懵地“啊?”了声。   林霁尘扯了下嘴角,气定神闲地掸了掸裤子上的灰,“无论是哪种表演体系,都躲不开一个要求。好好背词,不乱改台词,是对编剧和跟你搭戏的伙伴最起码的尊重。就比如......”   他开始回忆这几天的彩排,一一指出吴彬蔚说错的每一句台词,还很贴心地告诉他,正确的是什么样的,在剧本第几页,甚至都精确到了第几行。   这真的是人脑能做到的事?   大家都傻眼了。   可林霁尘还是那副从容不迫地模样,没有丝毫因记忆出现偏差而停顿,跟吃巧克力一样轻松。   他说完,小组成员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一直躲在角落不敢吭声的范飞舟拍得最用力。   算是被这位究极不爱记词、演戏全靠即兴发挥的“实力派选手”坑惨了。   吴彬蔚只觉每一巴掌都像直接打在他脸上,唇色煞白,干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家小孩的确有很多不足,需要大家多多担待。”   林霁尘揉揉姚光的脑袋,姚光不满地瞪他,他只笑笑,宠溺地勾了勾她下巴,可眸光转落在吴彬蔚身上后,旋即就溅开几道凛冽的光,直捅人五脏六腑。   “但她就算再不完美,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边说边“啪”地踩扁了那个塑料奶茶杯,狠狠碾了碾。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完,有二更。   就是会晚一点,等不及就先睡吧,么么。 第27章 第27轮月   这段小插曲很快结束, 吃瓜群众将这事发到校园论坛上,瞬间又引来一大片土拨鼠尖叫。   林大顶流人气加N!   趁天黑前, 六个人又合演了一遍。   吴彬蔚还没从刚刚的“林氏白色恐怖”中清醒过来,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大家也都没当回事, 反正他平时在状态的时候, 对戏的效果也跟现在也没什么差别。   而且他不开心, 大家很开心啊!   排练的过程都比过去流畅了不止一个级别, 临到最后, 他们还商量着要不要去唱K庆祝,却怎么也找不到姚光。   “小光?你在哪儿?”   “哪里都没有,学长也不在, 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四个人在走廊里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   “要不我们先走吧, 给她发个微信说一声。”   “行。”   脚步声逐渐远去,隔壁教室的门忽然响了一声, 脚步声跟着停住,迟疑了会儿,开始往回走。   姚光被林霁尘困在教室角落, 余光透过门上狭长的玻璃往外瞧,心里头那只兔子快顺着嗓子眼蹦出来。   林霁尘嗓间溢出一声低笑, 继续轻柔地吮吸她的唇,哑声:“你安静一点,别把他们招过来。”   ?   怎么成她要安静一点了?   明明就是他非要......!!!   “你混......唔。”   姚光话还没说完,火热的舌头就卷了进来, 将她余下的话全部搅碎。   门后脚步声还在,每一步都带着沉沉的胁迫感,踩在她心上。姚光不自觉攥紧他衣襟,双腿站不住,含混地软在他怀里,鼻尖全是他干净却也霸道的气息。   脚步声就在耳边,再有一步,他们就能看见此间春色。可林霁尘依旧无动于衷,稳稳掐住她的细腰,带着人往视线死角挪,还压着她继续吻,吻得更加肆无忌惮。   空荡的教室,依稀可以听见两人唇齿纠缠的细碎声音。   隔墙有耳的刺激,用这种方式体验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如果问林霁尘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家肯定会异口同声地回答,克制、沉稳、冷静。   这点,姚光很同意。   这家伙虽然在她面前没个正形,但却很照顾她的感受,在她没有真正承认两人关系的时候,他都点到为止。无论亲吻得多火热,他也不会让自己的欲望完全表现出来,让她尴尬。   然而此刻,姚光能感觉出来,自从上次两人差点在沙发上擦枪走火之后,他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等到外面四个人都散了,林霁尘终于放过她,埋在她颈窝里,轻轻吻她的脖子、耳根,像是蛋糕没吃够,只能抠盘子里残余的奶油聊以解饥。   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她,像化不开的糖。   “宝贝,什么时候给我名份?”   “我不想当你的表哥,想做你的男人。”   *   舞台剧比赛也安排在大学生活动中心。   姚光觉得这排场实在太大了,坐不满就尴尬了。毕竟只是外语学院内部办的比赛,一群人唧唧哇哇在台上说英语,跟念经一样,也没多大意思,估计也只有外院的学生和老师会来。   可当天,她却发现台下座无虚席,什么系的学生都有,甚至还有人在外面兜售黄牛票,说是新晋校花的英语处女秀,不看就等于亏了一个亿!   哈???   贺源还领着一群人组了个“妹妹应援团”,弄了应援色,在英语系一群跟出土文物一样朴素的评委老师身后,扭腰摆臀,举着灯牌朝她大喊:“妹妹加油!!!哥哥永远资瓷你~”   “......”   姚光被尬到从头皮到脚趾头都是麻的,从未有一刻这么想打爆他的狗头。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这人不惜豁出自己的脸面,也要祸害她???   “哇哦~Juliet,你真的好受欢迎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邢芯蕊笑得花枝乱颤,帮她穿完演出服,也忍不住扭腰摆臀,快要破音:“妹妹真的好漂亮!!!当初给你量三围的时候,我就觉得这裙子你上身后一定很美,没想到会美到这程度。”   邢芯蕊是玩cosplay出身的,经常自己动手做C服。为了让舞台剧更加完美,她在道化服上是下足了功夫。   光是姚光身上这套裙子,她就快翻遍把欧美古典电影和电视剧,最后参考2014年法版的《美女与野兽》,做了电影里贝儿和男主跳舞时的蓝色裙子,正好搭配那颗仿版“落星”。   欧美古典裙子对身材要求极高,该瘦的地方绝不能多一丝肉,而该长肉的地方,也绝不允许瘦半点。达不到这两条要求,再美的裙子都是车祸现场。   而姚光完全没这点顾虑。   邢芯蕊甚至感觉,她比电影里的贝儿穿得还有味道,像一只凹凸有致的细颈花瓶。化妆间每进来一个男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当然,看得最凶的还要数某人,都恨不得把眼珠挖出来,贴她身上。   没办法,谁让他是赞助商爸爸,他说了算:)   “哎,你说我现在做扩胸运动还来得及吗?”   邢芯蕊边感叹边伸出罪恶的小手手。   “别闹!”   姚光拍开她,她又伸出另一只手。   姚光提着裙子躲闪,不小心被绊了一下。   某人很礼貌地伸出绅士手扶她,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掐了把她的腰。   “真细。”   姚光脸颊刷的飞红,瞪他一眼,警告他收敛些。   他压根不以为意,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拨开背后换衣间隔间的门扣,搂着人躲了进去。唇瓣在她天鹅颈和锁骨上留恋,落下道道暧昧的痕迹。   热息阵阵交缠,在狭窄逼仄的空间内开出绮丽的花。   “宝贝,我怎么感觉,我一只手就能掐断你的腰?”   “你敢!”   “你别威胁我,我可真敢......”   “啊啊啊疼!”   ......   两人官司闹得正厉害。   范飞舟忽然跌跌撞撞冲进化妆间,气喘吁吁,“不、不不好了,吴彬蔚刚打电话过来说......说他扭到脚了,过不来。”   邢芯蕊大惊,“什么!他什么时候扭到的?昨天体测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这话说完,她就反应过来。   只怕正是因为今天,才会扭到脚的吧。   “呵呵,可真会挑时间,就是看准了我们现在没法找人代替他呗。”   “那怎么办?少别人还好说,少个男主角?这还怎么演?”   另外两个女生已经换完衣服化好妆,就等着上台。眼看连日来的辛苦要付之东流,她们声音都带起哭腔。   姚光在隔间里听得一清二楚,心里的小火苗一下窜高,想出去,被林霁尘圈了回来,“嘘,等会儿。”   姚光还在纳闷,外头已经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讥笑,“不能演就赶紧走呗,不要在这碍眼。”   这尖细的声音,是虞幼南!   结合吴彬蔚的事,姚光茅塞顿开,感情这还是一部宫斗剧!   你抢我男人,我就让我的狂热粉去毁你前程?   虞幼南撩了下肩头的韩式蛋花卷,进门四下扫了眼。没瞧见姚光,她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满地“嘁”了声,在报名表上划两笔。   “能演吗?演不了就收拾东西赶紧走,不要给我们添麻烦,本来事情就多。”   邢芯蕊恨得牙根痒痒,“你都不是学生会的人了,我们演不演,关你屁事!”   虞幼南哼笑,“老师看重我能力,让我来帮忙,不许啊?有本事你们再让校长给吴彬蔚打电话,让他带伤上场啊!”   “你!”邢芯蕊上前一步。   范飞舟忙将她拦下来,“要不我们认个怂,给吴彬蔚道歉。我带头,至于姚光那儿......我去跟她说。”   说着,他就拿出手机,开始编辑微信。   另外两个女生互看一眼,跟着照做。   邢芯蕊不愿意,架不住他们再三恳求,咬咬牙,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   虞幼南却笑了,笔头挠了挠额角,长叹:“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不如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就让姚光......”   也就在这时,隔间的门突然被人踹开。   上次用这化妆间,还是迎新晚会的时候。一个多月没好好清理,多少积了层灰。此刻被门风带动,全往虞幼南脸上招呼。头上每个都经过精心设计的卷儿,都迅速跟花一样枯萎。   话还来不及说完,她就猛烈咳嗽起来,抬手勾开嘴角边抿着的头发,在鼻尖轻扇。   “道歉的确没用,所以你们不用说。缺男主是吗?我来。”   光影夹角处,林霁尘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神色寡淡,脱下西装外套,松松扯了扯衬衫领口的温莎结。   明明是句力挽狂澜的话,却因他这慵懒的声线,变得轻描淡写,就仿佛天大的事,在他面前都不算事。   大悲过后被喂了颗定心丸,大家还有些不可思议。   “学长你真要来演吗?”   “卧槽,我怎么觉得我们已经赢了!”   “哇啊啊啊啊!我突然好想谢谢吴彬蔚,谢谢他给了我争第一的勇气!”   ......   虞幼南比他们还懵。   过来之前,她本是做好打算,跟姚光彻底撕破脸。除非姚光跟她道歉,帮她恢复外院学生会主席的职位,否则她绝不松口。   然而千算万算,她都没算到林霁尘竟然会在这,还愿意帮他们救场。   林霁尘的英语水平,大家有目共睹。这不是救场,是直接帮他们锁定冠军啊!   可......这可是一部沙雕剧,跟他的气质完全不符。   为了一个姚光,他竟然愿意做到这份上???   姚光紧跟着从他身后出来,在旁边帮他拿西装外套。散落在肩的发丝间,隐约可见淡粉色草莓印。   想象他们刚才孤男寡女在换衣间里可能发生的事......虞幼南由不得捏起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道道深痕。   犹自不服气地说:“学长不愧是学长,不忍心看学弟学妹们难过,愿意牺牲到这一步。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大家好好学习。”   嗯,就是不肯承认他和姚光的关系,算是为自己挽尊。   可林霁尘一点没跟她客气,笑了声,回得直白又漫不经心:“想多了,我就是单纯地看你不爽。”   虞幼南:“......”   笑着活不下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写到我想写的地方,好气哦_(:з」∠)_   这算昨天的,今天我一定早更,不然胖十斤!!! 第28章 第28轮月   上场前临时更换男主, 这在历届舞台剧比赛史上从未有过,评委组也犯了难。   林霁尘和范飞舟亲自去沟通, 小组内几个女生紧张地握住彼此的手。直到范飞舟回头,咧着嘴激动地朝她们挥手, 大家才松了口气。   不过同意归同意, 但由于他们这外援请得实在太大牌, 为了避免其他组有小情绪, 保证比赛的公平性, 评委组决定先从他们组的总分里罚去一分。   比赛采取的是十分制,十二位评委同时打分,再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 取平均值。所以最后各组间的比分差距都很小,基本都是靠小数点后的数字决定天下。   而他们还没开始演就先被扣了一分, 这打击无疑不小,跟直接宣判“你已经输了”没什么两样。换成别的组, 大概已经不堪其辱,直接退赛了。   起初,大家也确实有点绝望, 可转头看见林霁尘不慌不忙指挥他们做准备的模样,他们就跟打了十剂镇定剂一样, 心态一下淡定下来,按照既定的流程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   莫名就是相信,有他在,就算少了这一分, 他们照样能A爆全场。   林霁尘要参赛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从后台传遍观众席,又迅速在校园论坛炸锅——   【wocccc!大神又双叒叕要开大了吗?谁手里还有舞台剧的门票,北城一套学区房求换!!!】   【呜呜呜我错了,我就是外院的学生,曾经有一张门票摆在我眼前,我不知道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呜呜呜呜。】   【来,开个局,你们猜大神今天会不会又要告白?用什么方式告白?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   姚光悄悄掀开幕布一角往外看。   他们组抽签次序偏后,观众和评委看了那么多场,大多都已经审美疲劳,有提前退场的也属于人之常情。   可事实上并没有人离席,不仅没有,人数比起刚开始的时候还翻了一倍。许多人站在距离舞台千里之外的过道上,宁愿拿着望远镜,也要坚持看完比赛。   “顶流的力量啊!”姚光情不自禁感慨。   在舞台上表演过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有点怯场的感觉。   头顶响起一声极淡的笑,下一秒,她的腰就被人抱住,往他怀里勾。   姚光紧张地四下看了眼,见大家都各自躲在角落,忙着巩固自己的台词,没往这边看,她才松了口气。   林霁尘却叹了口气,侧头轻轻撞了下她额角,“明明是正经男女朋友,怎么弄得跟偷/情一样?”   叮,你的好友“怨妇林”已上线!   姚光忍笑,转过身,没骨头似的软软窝进他怀里,埋首在他颈间,狠狠吸了口气,使劲蹭了蹭,又稍稍分开些,盯着他直勾勾地瞧,眼睛亮得都快赶上舞台顶上的吊灯。   林霁尘笑了声,捏着她的下巴捻了捻,“真这么帅?”   姚光点头如捣蒜,难得很诚实地回答:“真的帅!”   剧里所有角色都是意大利土著住民,演出服也都是清一色的欧洲古典风,只有梁山伯穿的是中国古装。   刚刚林霁尘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那画面——玉额束冠,轻衣缓带,手执一柄折扇闲闲敲着,底下的绫缭随步履绵绵开合,衬上他清冷的气质,真仿佛是从魏晋风雅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尤其是之前,吴彬蔚也试穿过这衣服,这对比起来就更明显了。   姚光清楚地听见,当时在场的女生都不约而同倒吸了口气,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了呼出来。   继西装林、休闲林之后,她又收集了一枚古风林,而且很有可能是绝版的!   姚光忽然有点理解祝英台,要是梁山伯真长这样,她也愿意舍弃包包和漂亮衣服,变成一只蝴蝶。   “我突然不想让她们看见你这个样子了。”她不舍地蹭着他宽阔温暖的怀抱。   林霁尘喉间压着低磁的笑,轻柔地啄吻她脖颈,“那就快点给我名份,我以后天天穿给你看。”凑到她耳边,“当然我不穿最好看,要看吗?”   姚光:“......???”   OK,她收回刚才那些什么清冷啊、风雅啊、谪仙啊之类的话。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狗男人!   呸呸呸!   不过经他这么一闹,姚光倒是不怎么紧张了。   *   演出开始。   全剧的第一幕戏由姚光一段自我独白开始,头开好了,能给全组的小伙伴吃下一颗定心丸,接下来的演出都会很顺利;可一旦搞砸了,等待他们的就是连环追尾。   之前就有几个小组,因为头开得不理想,导致全剧拉胯,怎么也救不回来。   全场灯灭,追光灯圈出一束在姚光身上。   大家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邢芯蕊胆小,只敢从指缝里往外看。   因刚才的玩笑,姚光现在全身心都很放松,台词说得格外顺畅,设计好的包袱一个没落,抖得叮当响,把娇气任性的大小姐演得活灵活现。   在场观众本来已经被千篇一律的歌舞剧和美剧折磨得昏昏欲睡,这下都跟喝了假酒一样,亢奋不已。就连一直都不苟言笑的评委,嘴角也憋不住抽了两下。   “不愧是我女神,弹得了钢琴,演得了喜剧,一点都不违和,还是这么美,比某些自恃清高的白莲花好多了。”   “诶,别乱cue了,我家妹妹一直独美,哪来的一百零八线野鸡,别尼玛瞎蹭热度。”   “之前不是还有黑子录了姚光面试时候的语音,嘲笑她口语塑料吗?现在人呢,敢不敢出来正面刚?就问你们这群黑子有没有这水平!”   ......   原本死气沉沉的现场氛围被带动起来,随林霁尘的出场,又攀上一个新的高峰,鼓掌的鼓掌,尖叫的尖叫。   邢芯蕊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敢放下手。   范飞舟握了下拳,“稳了稳了。”   挪动鼠标,打算把大屏幕上的背景切换到女主屋内,大屏幕却没反应,PPT卡住了。   不仅如此,背景音乐也在不断重复刚刚播放的数秒片段,跟鬼畜了一样。   林霁尘本来该下场,换姚光上来,躺在自己的床上发火生闷气。她一只脚都已经踩上舞台,可大屏幕上的场景还停留在森林中。   这......怎么办?   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做一个“丛林公主”,和满屏幕的树自嗨吗?   真不会收获满场懵逼脸?   姚光呆住了。   短短几秒衔接误差,观众很快觉察出不对劲,冷下尖叫的喉咙,开始交头接耳。有些人被背景音乐逗笑,开始疯狂嘲讽。   邢芯蕊甚至看见,几个评委老师已经摇着头,在评分表上写字。   “完了。”两个女生用力闭上眼,不敢再面对。   姚光一咬牙,干脆上台算了,对着树自嗨就自嗨吧。脚还没落地,那熟悉的嗓音已先她一步,开始即兴发挥。   没有任何彩排,也没有任何准备,林霁尘就站在舞台正中央,慢摇折扇,不疾不徐地诉说着梁山伯初见茱丽叶时的内心想法,没有停顿,流畅得像是本来就有这样一幕似的。   观众重新被带入氛围,甚至有人感动得偷偷抹泪,很快就忽略了刚刚的插曲。   评委老师迟疑地拿笔点着桌面,这到底是舞台事故?还是刻意安排好的?盯着林霁尘的脸琢磨片刻,他们相信是后者。   PPT恢复工作,林霁尘下台,姚光还是懵的,上台时,脚还有点飘。   林霁尘顺势扶了她一把,悄悄拍了下她的背,“小傻子,怕什么?有我呢。”   姚光正要松口气,就听见:“我还没脱光......”   “......”   姚光甩开他的手,冷漠脸。   闭嘴吧你:)   不过同他擦肩而过时,姚光嘴角稍稍往上牵了下。   这家伙呀,总是这样,无论多大的危机,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别人力挽狂澜后,都恨不得买个十条热搜,把自己吹上天。只有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即便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莫名能给人最强大的安慰。   有他在,她自然是什么都不用怕的。   “你有没有感觉,姚光在学长面前,比在吴彬蔚面前表演得自然。就那情侣的感觉,跟本色出演一样。明明他们都没彩排过啊?”   邢芯蕊已经杀青,在后台继续看演出,隐约感觉哪里不对。   范飞舟心思没女生那么细腻,演出成功就行,管这些干什么?   “姚光的口语不就是学长教的吗?两人在家不知道排练多少遍了,正常正常。”   “是吗?”   邢芯蕊表示怀疑,剧本进入最后一幕,也是最关键的一幕“求婚”,她也没精力多想,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仔细确认道具是否无误。   林霁尘拿着那颗“落星”上台。朦胧光线中,深蓝的一点轻闪,邢芯蕊“嘶——”了一声,才刚放下的怀疑又爬上眉头。   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她仿做的那颗玻璃球“落星”啊?   *   都是日语系的学生,演出时难免想加一些自己语种的特点。   于是他们参考了夏目漱石的那句名言“今夜月色真美”,做了“月下花园”的背景,作为“求婚”这幕的场景。   然而灯光转化时,他们都震住了。   玫瑰,满场都是玫瑰,火红火红的一片,没有一朵杂色,艳若朝霞。   全是真花,上头还沾着露珠!   “你、你你弄来的?”范飞舟舌头打结,“这预算得多少?”   邢芯蕊比他还惊讶,“不是我!我哪来这么多钱?什么情况!”   姚光也愣了一瞬,以为是邢芯蕊给她的惊喜,也没多想。   处女座就是处女座啊,为了舞台效果,都不惜做到这一步!   感慨完,她穿着那套蓝色礼服,缓缓走了上去。   按剧情,两人这时候是在吵架,茱丽叶需要耍一会儿大小姐脾气,等矛盾激发到顶点的时候,梁山伯再突然拿出戒指求婚。   见林霁尘含笑走来,姚光开口要说词,全场灯光突然熄灭。   姚光一怔,又来?这回又是什么事故???   等了一会儿,灯光还没恢复,姚光有点慌了,拿下麦克小声喊:“林霁尘?林霁尘?林.....唔。”   热吻夹着玫瑰的芬芳,顺着唇齿汹涌入心脾。姚光猝不及防,被亲得踉跄了几步,恍惚间,右手无名指被人套上了一个冷硬的圆环。   她垂眸瞟了眼。   昏暗中,深蓝色光泽如水波般亮着,像是静默的大海,就荡漾在她指间。   又似一点星芒,正深沉而温柔地凝望着她的眼。   是那颗“落星”,真的“落星”,越是身处黑暗就越要恣意生辉的“落星”。   全世界独一无二。   “宝贝,送你一颗睡在海底的星星,喜欢吗?”   林霁尘一遍遍吻着她的唇,一遍遍唤着“宝贝”,专注而虔诚。   这是他的宝,一生挚爱的宝,全世界独一无二。   可这宝贝暂时还不完全属于他,他只能趁着这片黑暗,偷尝一小口。等光线亮起,他就必须退回安全距离远远看着。   约定的时间已到,再拖下去,观众大概要起疑。   林霁尘不得不松开怀中的温香软玉,直起身。舞台灯光随之一层层重新亮起,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预备说词。   他嘴巴刚张开,脸颊忽然被人捧住,往下一拉,在灯光大亮的瞬间,在全场震惊的目光中,被他的宝贝吻住。   第一次主动亲吻,来自她的。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一向从容淡定的林霁尘,懵了。   底下声音杂乱一片,什么都有,可他好似听不见了。   只能从紧密贴合的四唇间,感觉到小姑娘嘴角挑起的弧度,跟狐狸一样狡黠;还有一字一顿地问他问题时,唇瓣摩擦出的暧昧热意。   每一个字,都滚滚烫着他的心,颠倒他的世界。   “亲爱的林先生,愿意做我的男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姚小光:“结果最后还是没撑住,哎,我恨!”   * 第29章 第29轮月   舞台剧比赛当晚九点顺利结束。   姚光一组由于是全场唯一一个原创剧本, 内容、道化服还有最后的表演方面都可圈可点,即使初始分比其他小组低了一分, 最后还是以8.62的高分,成功拿下这届比赛的冠军。   外语学院官方也在第一时间, 在官网和校园论坛上公布了比赛结果。   然而帖子发出去没两分钟, 就迅速被#林霁尘姚光台上深情拥吻#、#林霁尘暗恋对象姚光#、#林霁尘姚光神仙爱情#等等相关帖子淹没。   【万万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猜遍了各院系的院花系花, 都已经准备地毯式搜索各班班花了, 结果你却告诉我, 林霁尘一直在追的人就是姚光???(黑人问号脸.jpg)】   【我就问,到底谁说他们俩是表兄妹的?】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爱情,两个人都太飒了叭!一个敢当着全校人的面唱歌告白, 一个敢当着全校人的面回吻,呜呜呜呜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轮到我?】   【楼上的, 首先你得跟林老板一样有钱,能承包无人机, 还能用玫瑰花铺满大学生活动中心。】   【关键是要长得好看。】   【你们......虾仁猪心(卑微.jpg)】   【之前说林霁尘暗恋许悦的人呢?打脸不!】   【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姚光今晚的演出照鲨到我了,太太太优雅了, 真·神仙妹妹啊,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现在说她是我们D大的校花, 没人反对吧?】   ......   跟校园论坛热度不相上下的,还有姚光的朋友圈。   比赛结束后,小组内大家拍了张合影发到朋友圈上,女生们还单独配了张和奖杯的自拍。   只有姚光发了一张手牵手、十指紧扣的照片。   一只手掌宽瘦有力, 五指白洁修长。另一只手在它的庇护下,显得格外纤柔娇嫩,而最醒目的,则要数无名指上那颗钻石,通透的深蓝,海一般深邃,又璀璨如夜幕抖落下的一颗星。   配文:【来自深海的星星,漂亮吗?】   底下很快就有第一条留言:【林霁尘:没有你漂亮。】   【姚光回复林霁尘:(亲亲)(亲亲)(亲亲)】   大概就一个下拉刷新的工夫,她的留言区就火速被圈内的CP粉给攻陷了。   【温寒:这是官宣了吗?!】   【姚光回复温寒:嗯呐(害羞)】   【和光同尘CP后援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没做梦吧?我嗑的CP真的在一起了!!!】   【和光同尘SZD:哥哥和姐姐互动了!第一次公开互动!集美们,这回是真糖,我们终于不用再辛辛苦苦从以前的合影里面扣糖吃了!】   ......   【和光同尘CP反黑组:恭喜哥哥姐姐!集美们,哥哥姐姐由我们守护,这大喜的日子千万不要让黑子破坏。】   【林霁尘回复和光同尘CP反黑组:谁敢?】   简简单单两个字,走的还是一贯的“林氏简洁风”,杀伤力却半点不减,护短护得光明正大、霸气侧漏,很快又引发新一轮的粉丝高/潮。   本来已经有几个柠檬精编辑好留言,预备空降一波,看到这里,想起上次被怼的噩梦,浑身哆嗦了下,纷纷收回试探的小jiojio。   当然,这底下也有酸到可以直接榨柠檬汁的——   【薛茗:@林雁声,你看看你儿子,再看看你!要不是儿媳妇好,我早跟你离八百回了!】   【林雁声:@林霁尘,老爸辛辛苦苦培养你这么多年,是让你来坑爹的吗?】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当事人还是没出来回应。   这是陷入温柔乡,预备装死到底了。   相较之下,贺源就直接很多,在群里疯狂艾特本尊。   【贺源是你大爷:我靠尘哥,你和妹妹不是表兄妹啊?】   【贺源是你大爷:说好要一起单到底,你却提前娶了妻?】   【贺源是你大爷:所以之前一直拒绝你的,其实就是妹妹?!我就说嘛,哪个仙女眼光这么高,连你都看不上,不愧是妹妹!】   【段明修:......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这家伙能和你一样,一直做单身狗?而且他也没说过姚光是他表妹啊?】   【贺源是你大爷:我不管,是尘哥先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喜事,必须发红包!】   接着就开始无限刷屏:【@林霁尘,红包红包!】   【段明修:他平时连私戳的微信都不一定回,你看他会理你吗?】   还真理了。   【林霁尘:上Q/Q。】   贺源:?   什么毛病,发个红包还要上Q/Q,微信不能发吗?   但为了金钱,他没想那么多,屁颠屁颠点开了自己的企鹅账号。林霁尘拉他进了个三人群,一句废话不说,“啪啪啪”就开始下红包雨。   还是百元以上,金光闪闪,刷屏的那种。   身价百亿的总裁果然不一样,视金钱如粪土。   贺源的钛合金单身狗眼被闪瞎了,发了句“尘哥万岁!”,兴奋地开启收割机模式。   然而没有一个红包是他能点开的。   都是专属红包,指定领取人段明修。   难怪要上Q/Q发。   【段明修:哈哈哈哈哈哈哈,尘哥万岁!!!】   【段明修:@贺源,看,每个都是最大限额200元哦[红包截图]】   【贺源:......】   红包雨还在下,已经发了小三千了。   贺源干看着摸不着,从最初的“尘哥”,改喊“哥”,最后干脆喊:【爸爸!爸爸!爸爸!(跪.jpg)】   红包雨终于停了。   【林霁尘:还敢叫妹妹吗?】   【贺源:不敢了TvT】   【林霁尘:还敢存嫂子的照片吗?】   【贺源:打死也不敢了TvT】   叮!你的专属红包已出现。   贺源激动得搓了搓小手手,点开一看。   【红包金额:0.01元】   【林霁尘:乖~】   【贺源:......】   滚吧!干啥啥都行,记仇也是第一名!   *   组里本来约好,不管比赛结果如何,结束后都要去附近的大排档搓一顿。可看见姚光和林霁尘这状况,他们也不好做电灯泡,颁奖仪式一结束,四人就丢下他们先跑一步。   姚光饿得前胸贴后背,跟林霁尘出去随便吃了一顿,就一块回了柏萃。   已过十一点,夜色深浓。或明或暗的星点散着悠远静谧的光,透过落地窗铺陈进来,淡淡的一层,像薄雾。   姚光洗完澡,穿了件黑色真丝吊带睡裙,坐在窗边拿干毛巾擦头发。   一双干燥的手从背后伸来,接过毛巾,帮她擦头发。动作轻而缓,指尖又带着几分力道,像是在帮她做头部按摩。   清冷的尤加利香盈来,很有安神的作用。   姚光不自觉重心往后仰。林霁尘半跪在她身后,她便如意料中那样,靠在了他温热宽阔的胸膛,像一只被顺毛的奶猫,舒服得眯起眼。   想起舞台剧的事,她仰着脸,张开眼瞪他。   林霁尘低头,散漫的声线夹杂着低笑,胸膛微微起伏,“谁惹我的小公主不高兴了?”   “你!”姚光恨声控诉,“都说了不要砸钱,你还砸,害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答应了......”   声音嘟囔着轻下去。   林霁尘捏了捏她噘得跟牵牛花一样的小嘴,低头啄了口,眉梢得意地扬了扬,“那你也不能反悔了。”   “啊啊啊啊啊你怎么这样!不行不行!”姚光转过身,两只纤臂环住他脖子,“你这人太坏!就这么轻易让你追上,你不知道珍惜!”   隔着单薄的衣料,少女肌肤柔软的触感似有若无地磨蹭着,凹凸有致。   林霁尘眼神骤然一深,勾着她的腰,闭眼抵住她额头,鼻尖轻蹭,“你还要我怎么珍惜你?”   平缓的鼻息,隐约有些乱了。   姚光稍稍抬头,很容易就亲到他单薄的唇,细声细气地撒着娇,“那10次告白,我还想要听。”侧头,唇瓣从他颊边轻轻擦过,“还有100次求婚,我也要。”说着就凑到他耳边,恶作剧似的,柔若无骨地叹了口气,“好不好呀,哥哥?”   软糯的嗓音在昏沉夜色中暗涌,像是加满奶油的巧克力球又在糖霜里滚了一圈,甜到人心肝打颤。   林霁尘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喝过一杯水,这会儿所有水分却都跟突然蒸发了一样,整个人口干舌燥得冒烟。喉结干涩地动了下,他眼皮掀开一道缝垂睨她。   客厅没开顶灯,只亮了一圈暖黄色光带,拢着旖旎温馨的光。   小姑娘一袭黑裙,湿发凌乱地散在雪肩上,昏若的光线下挑着几缕晃眼的亮。   最亮的还是那双眼,黑白分明,含着水光,悠悠荡荡望过来,能荡进人心坎。红唇莹润,肤白若瓷,夜色安静地浮在她身后,女人的娇媚被烘托得淋漓尽致。   就算“落星”在这,也不及她万分之一。   心跳如擂鼓。   林霁尘低头笑了下。   狐狸啊,当真是狐狸,成精的那种。   坏起来没有心,撩起来更不着边儿。   从前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就已经让他有些难以招架。而今主动跟他撒娇讨好,又叫他这么拒绝得了?   只怕她现在让他从阳台上跳下去,他也会心甘情愿地照办。   “好,都答应你。”   林霁尘盯着她娇嫩的唇,指尖不由自主随目光抚上,缓缓摩挲着。   指腹带着薄茧,触感粗粝。   姚光有些不适,唇瓣下意识抿了抿。那不安分的手指一顿,向下捏住她下颌,猛地抬起。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便覆了上来,轻盈地啄吻两口,咬着她下唇惩罚似的碾了碾,轻轻一拉,舌尖顺势滑了进来,风卷残云般肆意掠夺。   姚光不由红了脸。   被他吻了这么多遍,这恐怕是最色/情的一次。这家伙,明明是第一次谈恋爱,花样倒是多!   但也不得不承认,的确,很享受。   幽暗的星光在墙面兜起一汪清浅的水色,随风摇晃。姚光像融化在了水中,心里的小鱼跃出水面,随唇齿间的感受,时而只是轻盈一蹦,时而又翻江倒海般折腾,不死不休。   渐渐,那吻顺着她脸颊,一路辗转到耳垂,猝不及防地含住。   姚光跟过了电似的,从肩膀一路麻到脚尖,本能地嘤咛了一声。   两人都是成年人了,虽然没经验,但彼此身体的变化还是能感觉到的。   那火烧得,都可以烤瓷了。   世界安静下来,水光在墙面荡漾得越发浓稠。   姚光闭着眼睛埋在林霁尘胸前,脸颊绯红化水。心跳剧烈得随时都能从胸膛里冲出来,手却还勾着他的脖子,依依舍不得放开。   林霁尘也没松手,一声清晰的吞咽,他平顺了一下呼吸,哑声在她耳边问:“可以吗?”   像是一颗火热的煤球猝然被丢入冰冷的海水,白雾“滋滋”腾起,燥热在湿润中飞溅。   姚光心弦被人拨了下,清脆的一声“嘣”,所有围防都土崩瓦解。   挣扎了几秒,她没有抬头,更没说话,圈在他脖子上的双手抱紧,纤指揪着衣料,紧张也期待。   细腻的肌肤擦着棉质家居服,摩擦声几不可闻,但也像战前的鼙鼓,莫名鼓动人心。   下一秒,她就被人从地上抱了起来,也不上楼,直接丢在了沙发上。沙发垫上下弹了弹,她脑子“嗡嗡”混乱,视线逐渐被他的体温烤糊。   灯光摇晃,柔柔软软的素影倒映墙上,随灯轻摆。   黑裙的吊带顺着肩膀滑至手肘。   深色家居服衣摆向上卷起,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腹,肤色冷白,隐约可见一格一格腹肌,线条流畅利落。   有汗珠流淌而下。   暗火交缠,火星四溅,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地摇摆。   但那也就在这时,手机陡然震动起来。   林霁尘沉了沉呼吸,想给它忽略过去,可它就跟按了扩音器一样,吵得人太阳穴像在打机/关/枪。   姚光回过神来,红着脸推他,“接、接电话!”   林霁尘无奈地长叹了声,捶了下沙发背,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眼,脸色更差,“我妈想跟我们视频。”停顿了下,补了一句,“现在。”   姚光:“......”   这两个字补充得真是,太灵魂了。   姚光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看他,胡乱扯好皱皱巴巴的裙子,“等等。”   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   给她害羞得......都忘了坐电梯。   林霁尘觑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紧绷的唇角稍稍向上勾了下。   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拇指指腹缓缓擦过唇瓣,越回味又觉意犹未尽,低笑了声,食指指腹又慢慢擦了回来。   *   十分钟后,两个人都收拾得差不多,姚光换了件新裙子,还在外面加了件针织外套。   视频接通,薛茗和林雁声在屏幕里探头探脑,都好几十岁的人了,还跟两个好奇宝宝一样。   不过是个视频,过了这么久才接通,时间太暧昧。   薛茗依稀嗅到了点猫腻,笑眯眯地问了声好,仔细打量姚光,很快就发现她颈间刻意拿头发挡住的点点粉红,还有被疼爱得春水含光的眼。   再结合自己儿子那张臭得跟连续在厕所里住了十天一样的脸。   薛·福尔摩斯·茗破案了。   懊悔了几秒钟,她眼睛蹭蹭蹭大亮,都能直接代替客厅的吊顶灯工作。   林雁声才开口说了句“你们......”,就被她毫不留情地挥手打断:   “不用说了,明天就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黄道吉日,登记去吧!”   姚光:“......”   林霁尘:“......”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有点慌啊。 第30章 第30轮月   姚光觉得吧,当初妈妈能交上薛茗这么一个真心待她的好闺蜜,是她的福气。   但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薛茗这神奇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明天就去登记?   才刚正式确认关系,就急着上民政局了?   这速度,姚光有点晕,伸出尔康手,“薛姨。”   薛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屏蔽了外界的声音,“这订婚宴应该是来不及了,我们也不浪费那时间,干脆直接办婚礼,地点就定马尔代夫,怎么样?这得赶紧决定下来,听说人家过不了多久就要被海给淹啦。”   “”   连婚礼都安排上了?   姚光不知是今天被舞台剧耗尽了体力,还是还没从刚才的擦枪走火中恢复过来,脑子越来越转不过来。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薛姨,我们其实”   “好,那就定马尔代夫了。”薛茗已经深陷婆婆的新角色无法自拔,“出国的话,那现在就得准备起来,请谁不请谁,准备请柬,还得帮忙给人办签证。哦对了婚纱,这必须赶紧做起来。”   她一拍大腿,开始四下找手机,要联系设计师。   姚光急了,手肘捅了捅林霁尘的胳膊,向他求助。   这家伙更绝,整个人懒散至极地往沙发里一靠,长腿松松抵着地面,跟老僧入定一样。   姚光推他一下,朝电脑屏幕使眼色。   林霁尘勾唇觑她一眼,懒洋洋地坐起身,却只是伸手从果盘里捞了个橘子,弓着背,慢条斯理地剥好,递给她,“吃吗?”   吃吃吃,吃个屁吃!   这家伙就是想赖掉那100次求婚,故意跟她装傻。   想得还挺美?   姚光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拧了一把他的腰。   林霁尘“嘶”了声,后背绷直,“你要谋杀亲夫?”   垂眸扫了眼她的手,轻笑了声,表情不正经起来,“别拧这,影响夫妻感情。”   他声音压得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但架不住这时候实在太安静,两个人听见,就变成了四个人听见。   气氛一瞬变得格外尴尬。   姚光的脸一点一点红成番茄,在心里默默把林霁尘切片,余光瞥向屏幕。   薛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姨母笑得完全合不拢嘴。   姚光看得心里直发毛,生怕她下一句就是:“你们明天就把结婚证和婚礼一块都给办了吧!”   好在现场还有个脑子清醒的。   林雁声咳嗽一声,拿走薛茗的手机,“你也是,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想起一出是一出。阿尘今年才二十一,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你让他们上哪儿登记去?不得让民政局的人给轰出来。”   一盆冷水泼无比精准地把薛茗冻清醒了。   哦,还真是这样。虽然这算不可抗力,可她心里就是憋屈,总觉得有人刻意在跟她抢儿媳妇儿。   火气冒既然已经出来了,总得有人接着。   薛茗转头瞪着林雁声,只觉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都怪你!当初非说什么年轻的时候要好好打拼工作,不要孩子。现在好了,耽误大事了吧!我告诉你,要是因为这个把这么好的儿媳妇儿给丢了,我一定跟你离婚!”   噼里啪啦从天而降的黑锅,林雁声有点懵,揉着头缓了半天,“不是,当初不是你说不想太早生孩子,怕影响身材的吗?怎么怪上我了?”   ?   好像是这样的。   薛茗张着嘴停顿片刻,不管,眉毛一竖,“就是你的错。你赔我儿媳妇儿,赔我儿媳妇儿,赔我赔我!”   家庭地位数十年如一日、只比家里的沙发高一小丢丢的林董没二话,当场就“好好好”地低头认错,开始深刻检讨自己。   怕她真哭出啦,忙将人搂到怀里小声哄:“放心,儿媳妇儿不就在这呢吗?丢不了丢不了!”   这回轮到姚光隔着屏幕姨母笑。   少女心啊,果然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   小时候,她也跟其他女孩子一样,憧憬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可唯独没幻想过爱情和婚姻。   太假。   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竟然也会有人相信?   人的一辈子多么漫长啊,爱侣们或许会短暂地相爱一下,但这份爱终究抵不过时间蹉跎,就像她父母。   但要说她完全不信,好像也不是。   为什么小时候跟林霁尘这么不对付,她还是跟跟屁虫一样,喜欢赖在他家?是因为薛茗会给她糖吃吗?   曾经她的确这么以为,也不愿去深究。可现在长大了,她不能再骗自己。这么多年,林家真正吸引她的,其实是他们这一家人,是薛茗和林雁声。   姚光不由好奇,等将来她和林霁尘老了,会是什么样?会不会也像他们这样?   那到时候跟沙发争地位的人,大概就是她了   姚光正想入非非,肩上忽然绕过来一只手,圈着她往怀里带,“老婆,欢迎回家。”   说完,还温柔地亲了亲她眼角。   不是“欢迎来我家”,而是“欢迎回家”。   就好像他们一直都是一家人。   隔着单薄的衣料,温热从男人宽阔紧实的胸膛涓涓流淌而来,顺着她的血脉涌入她心口,像细密的温泉,逐渐填满她千穿百孔的沟壑。有什么东西正控制不住,汹涌着往她眼眶冲。   这家伙,可能真在她心里按了窃听器,怎么什么都知道?   姚光哽咽了一声,有些气,但更甜蜜蜜地想笑,倔强撇开眼,深吸口气眨了眨,回头瞪他,“谁是你老婆!不要脸。”   林霁尘轻笑,低头细细吻走她眼角的酸涩,额头抵着她额头,把玩着她的耳垂,目光在她颈间暧昧的粉红上逡巡,“戳都盖成这样了,还不是我老婆?”   姚光小脸一红,抬手捶他。   林霁尘低笑着合上笔电,捉了她的小拳头亲了亲,又顺势捧起她的脸,倾身吻下。   结婚证和婚礼暂时是没戏了,不过订婚的事倒是提上了日程。   下星期是林氏集团的周年庆,林雁声准备在当天的晚宴上,正式对外宣布,让林霁尘接管集团,同时还会公布他和姚光的婚讯。   但这样,姚山就必须也到现场。   心结易结不易解,即使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姚光还是不太想联系他。   薛茗心思玲珑,把这些她不愿做的事都揽了过去,只让她安心在家准备晚宴。   消息虽然没正式公布,但圈里都已经传开。这几日,姚光手机里塞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姚山那里倒是还一点动静也没有。   之前她回国后不肯回家,都要被他提溜着盘问个明白,现在她没跟他商量就把终身大事给定了,他竟然这么安静?真是奇了。   安静点也好,她也懒得成天跟自己亲爹剑拔弩张的。   晚宴的礼服当天下午从巴黎送过来,红色吊带鱼尾长裙,搭配蓬松优雅的丸子头,很好地凸显出了姚光优美的肩颈线条。锁骨深陷,可以养鱼。   裙子后背还开了一道小口,从脖根到腰窝,脊柱线深凹流畅。   林霁尘慵懒地靠在沙发里,边等边闭目养神。姚光换完衣服出来,他眼皮懒洋洋地掀开一小道缝,困倦的视线逐渐在她身上聚焦,呼吸一滞。   “怎么样怎么样?”姚光转了一圈,背对他,兴奋地给他展示背后的心机小设计,“好看吗?”   林霁尘回神,直勾勾盯着她,朝她伸出手。姚光乖乖过去搭上他的手,顺势被他拉到怀里,坐在他腿上。   林霁尘蹭着她脖颈,呼吸微乱,粗粝的指腹贴着那条脊柱线缓缓摩挲,“一定要穿成这样吗?”   声音从齿间磨出,带着点压抑的哑,还酸溜溜的。   难得见他吃醋,姚光憋着笑,故意拿乔,“你管我呢?我就穿。”   林霁尘低头要亲,姚光偏头躲开,得意地朝他吐舌头,飞扬的眉眼都是钩子,让人又爱又恨。   林霁尘侧头一嗤,“我不管你,我就怕到时候我管不住我自己,把他们的眼睛全挖了。”   姚光被他逗笑,亲昵地蹭着他的胸膛,软声撒娇,“哎呀,你别那么小气嘛。”   主动吻上他的唇安抚。   林霁尘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松松勾着姚光的腰,人懒洋洋地靠在那任由她亲,眼神无辜,活像一个被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逼良为娼”的可怜小白脸。   被吃干抹净后,他又平静地看着她从包里摸出口红补色,催他,“走啦走啦,要来不及了。”   可等姚光从他怀里起身时,可怜小白脸突然化身丛林中的饿狼,抬手圈住她的腰,用力往回一拽。   姚光猝不及防跌回去,腰肢被牢牢掐住,没等反应过来,后背就落下一抹湿热,顺着刚才他抚过的痕迹一路辗转而下,带着惩罚的意味。   姚光本能地一颤,脊柱像是通了电,酥麻感顺着经脉末梢,四通八达地蔓延至全身,脚趾都不自觉蜷缩起来。   “林霁尘你放手!放开!”   姚光整个人都烧着,使劲推他手臂,却根本推不动。直到腰窝传来一阵细密的啃碾感,她不由吟哦了一声,桎梏的力道才松开。   “你、你你干什么!”   姚光捂着后背,一连退出去千里之外,羞恼地瞪着他。   就刚才的触感,肯定红了一大片!   偏偏林霁尘还一脸无所畏,眼神直白也得逞地盯着她,拇指轻轻擦过唇角,“嗯,真好看。”   好看个屁!狗男人!   又折腾了半天,两人最后赶到现场,晚宴已经开始。   温寒正跟人聊天,大老远瞧见姚光,抬手挥了挥,“小光,这里这里!”   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新奇地挑眉,“这要订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穿得越来越良家妇女了。”   姚光掀了掀眼皮。   呵呵呵呵呵呵呵。   林家这宴会,说只是个企业的普通周年庆活动,可现场的布置却丝毫不逊色任何高档社交宴会,摄影机倏白的镜头光和珠宝礼服交相辉映,还有不少明星捧场。   可看着周围一圈星星眼、姨母笑的同龄人,姚光更觉得,怎么像一场大型粉丝线下见面会?   “小光小光,你和哥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婚纱定好了吗?要不要我们帮你参谋?”   “你和哥哥有没有兴趣开个情侣微博,多给我们发点糖啊,我一点也不怕磕牙!”   “说起来,小光前两天是不是还上了热搜?”   开微博是不可能的,但上热搜却是真的。   上次舞台剧过后,有人把姚光的舞台照发到自己微博,本来只是想自己存个图留念,没想到被营销号转发走,迅速火出圈。   当天,d大校花、姚光美女与野兽礼服、姚光校园女神这三个词条就登上了热搜,还都在前十。还有人扒出来了她军训时候的照片,很快戎装女神的词条热度也迅速飙升。   姚光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网红。   一时间,微博上全是“小姐姐好漂亮,求出道!”“小姐姐有没有微博?”。   还有人发起了国内各高校校花颜值pk赛,热度只增不减。姚光以绝对的优势高票领先,势头比当红流量小花还猛。有几家经纪公司找来学校,问她有没有兴趣签约。   最后还是林霁尘亲自出手降热搜,热度才慢慢退去。   姚光平时不太玩微博,多半都是在转发一些锦鲤,偶尔出门旅游的时候发两张风景照,关注她的只有圈内几个朋友。   上热搜那天,她摸上去看了眼,又突发奇想地去搜了下许悦的微博,还是个黄v,粉丝小几十万,认证那一栏写得更是直白——明禾集团董事长千金。   为了符合这千金形象,她微博内容走得也是高端文艺风,发几句看不懂的外语,配上看书的照片,转一些电影的影评,偶尔来点粉丝福利,上两张百万p图师精修过的弹钢琴的自拍。   底下评论清一色都是土拨鼠尖叫,这吹爆,那吹爆的。   姚光随便翻了几条,就扫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关了微博洗眼睛。   “你爸爸今晚会过来?”   温寒拿了杯红酒递过去,语气有些担心。   姚光接过高脚杯抿了口,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跟人说话也心不在焉,时不时瞄两眼墙上的时钟。   都已经九点,林雁声都要上台应付记者了,他怎么还没来?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门口很快起了一阵骚动,闪光灯“咔嚓咔嚓”变得密集。姚光回头,果然就瞧见几张熟悉的脸,都是明禾的高层。   订婚这事于她而言,就是两人的结合,但对于两个集团来说,就上升到了商业联姻的高度,不可小觑,阵仗大些也正常。   姚光并没放在心上,若无其事地抿了口酒,懒懒盯着最后要出现的人。   可等来的却只是一个身上旗袍精致妥帖、笑容疏离又不失礼貌的中年女人。   姚山没来,来的是她的继母,付梦仪。   姚光手腕轻颤,眼神不自觉带起几分锋芒。   付梦仪觉察到了t的视线,朝她这边望过来,笑容温婉得体,挑不出一丝错。   只是瞳孔像猫眼一样缩起,散发的气场并不比姚光弱,甚至犹在她之上。 第31章 第31轮月   宴厅内灯光熠熠, 交织在空气中的高端香水和名酒芬芳越来越浓。   乐队现场演奏着莫扎特的《G小调第四十交响曲》,付梦仪应付完记者, 高跟鞋滴滴答答踩着节奏,含笑往这边走。   藏蓝色旗袍被皎白灯光衬托得格外显眼, 像一根刺, 扎在姚光心中。   又或者说, 这根刺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扎下, 只不过现如今, 又被人狠狠往里捅了捅。   “我去,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没听说?”   “我不知道啊,她美国的分公司不是正在被查账吗, 怎么有心情到这儿来了?”   “她是不是又去打针了,这脸僵的, 笑起来瘆得慌。”   “小光别怕,有我们给你撑腰!”   ......   一群CP粉小姐妹凑着堆, 叽叽喳喳给姚光加油鼓劲。   付梦仪上位那点破事,圈里人都清楚,但毕竟彼此间生意上都有往来, 不好撕破脸。   况且他们这圈子里,谁家没点上不得台面的事?大家心里头门儿清, 不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粉饰太平罢了。   所以等付梦仪真正走到她们跟前时,大小姐们接收到自家的眼神警告,又被付梦仪自带的迫人气场震慑到, 纷纷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小光,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付梦仪拿小手包指了指旁边的阳台。   “可以啊。”   姚光从侍应手中换了杯新的红酒,跟她过去。   温寒忙拉住她手腕,拧着眉毛跟她摇头,姚光拍拍她的手安慰:“放心,没事的。”   *   正值十一月初,气温毫无征兆地大降,北城骤然由秋转入冬。   夜里风大,付梦仪拿了条大披肩盖在旗袍外,回头见姚光还穿着单薄的礼服,让人也给她拿一条。   姚光摆手拒绝,几步走到栏杆边,双手抱臂,斜身倚着,“说什么话就说吧。”   语气比这夜里的风还冷。   付梦仪挑了下精心修剃过的眉梢,“日本的女孩子大冬天也穿短裙。你在那待了几年就是不一样,不怕冷,我就不行了。”   姚光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我也没什么,就是年轻。”   “......”   付梦仪被噎了一回,下意识侧过头,抬手挡了下眼角的细纹,眯起眼,余光上下打量。   姚光不避不让,就大大方方站在那由她看。   夜色浓郁得像浸了油的画,月光淡淡洒落,一切都无声沉淀着。那抹红色礼服玲珑有致地戳在其中,就仿佛一朵刺破暗夜的玫瑰,鲜亮得叫人挪不开眼。   之前就听许悦提过,这丫头回国后,人就完全变了个样,不能再小觑。付梦仪起初还不怎么相信,如今见了,还真是不能再拿过去那套对付。   “你对我的敌意还是不小啊。”付梦仪拢了拢披肩,感叹了声,“既然这样,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了。今晚原本不该是我来的,可是你爸爸昨天又进了重症监护了,这事你知道吗?”   姚光正无所事事地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动作一顿,片刻又重新轻轻摇起来。酒红色液体在杯中旋成小涡,因力道加重而有些变形。   付梦仪看在眼里,“这几年,你爸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你是他女儿,昨天事发突然,你不在他身边,不知道也就算了,该不会连他这个月送了几回急救室都不知道吧?”   唇角微微向上挑起轻蔑,“我人在美国,都比你清楚。”   一阵风从围栏间穿过,姚光哆嗦了一下,敛着秀眉看她。付梦仪也端庄地抱着双臂,静静回视她。   谁也没说话,夜静得发寒,隐隐能听到远方一丝微弱的虫鸣。   姚光不由想起五年前那个夏天,高一期末考结束,她兴奋地抱着一盆新买的尤加利盆栽回家,想给妈妈一个惊喜。   却只在别墅楼下,看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和她手里的盆栽一块,倒在冰冷的血水中。   尖叫声、警笛声、救护车声响成一片。她呆呆站在那,茫然听着无数人在唤她名字。盛夏的阳光普照大地,尤加利叶绿得发光,逐渐被汩汩流淌的鲜血染成赤红。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你妈妈的事,我只能表示遗憾。”   付梦仪想是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指尖摩挲着栏杆上装饰用的暖玉白玫瑰,轻声说,“她和你爸爸天生性子就不和,闹成这样谁也没办法。”   姚光冷笑一声。   吴菲和姚山的爱情故事,她早已烂熟于心。一言以蔽之,正应了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赫赫有名的商界新贵和浪漫优雅的钢琴家,郎才女貌,家世又相当,认识没多久就陷入热恋,结婚生子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婚后的最初几年,两人蜜里调油,小姚光也被他们宠成了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小公主。可这情,到底是被时间的洪流给冲淡了。   付梦仪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许悦来的姚家。   说她是家中保姆,其实是姚光自带的偏见。付梦仪的正经工作,是吴菲的调音师。   论技术,她其实也就一般的水平。只不过当时许悦的爸爸刚因车祸身亡,母女俩没了经济来源。吴菲见她们可怜,就给了这么一份清闲的工作。   那会儿姚山的事业刚好迎来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日日不着家。   吴菲演奏会被接连取消,正陷在一个低谷期,心里压力与日俱增。   心理医生建议她暂时远离钢琴,好好休息。可她心气高,就是不肯听,每□□着自己坐在钢琴面前,却总也走不出瓶颈。   偏巧周围又有嘴碎的,在她耳边编排姚山在外面养女人的话。艺术家大多敏感,又是这么个微妙的时候,吴菲难免疑神疑鬼。   之后夫妻俩再见面几乎都在吵,而这争吵最后也终于随着维也纳演出的取消,全部停止在了那年夏天。   当时姚山也消沉了好久,付梦仪就是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   要说吴菲正真的死因,医学上说,是重度抑郁症引发的自杀倾向。   但要说与付梦仪完全没关系,姚光可不傻。   这女人明知道妈妈那段时间情绪不稳定,还总以安慰人为借口,义愤填膺地把爸爸的流言蜚语说给她听?   盛世白莲本莲了!   宴厅内,摄像机的闪光灯忽而变得密集,林雁声讲话结束,林霁尘迎着记者们殷切的目光,缓步上台。   光影交叠下,整个宴厅都透着一种奢侈的糜烂感。唯独他气质淡雅如雪松,穿行在浮华声色间,依旧不染烟火。   林氏的接班人就该是这样,永远耀眼夺目。   姚光心底涌起几分骄傲,却也无端生出几分遥远的陌生感。   “林氏今晚要宣布和明禾联姻,我是不会同意的。”   付梦仪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黄色文件袋,丢到中间的一张小茶几上,面容隐在灯光下,神色难辨。   “这是父女关系断绝协议书,你爸爸已经签完字了,你也签了吧。作为继母,我或许不够格,但作为女儿,你比我更加不......”   话音未落,她脸上就迎来一片酒红色冰冷。寒风一吹,她由不得佝偻着背“嘶”了声,抖出一身细密的鸡皮疙瘩。   姚光甩了甩纤细的手腕,居高临下地冷眼“嘁”了声,空酒杯丢到她面前,转身就走。   多余的眼神也没分她半个。   *   夜里九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五颜六色的霓虹铺满街头巷尾,车流连绵成赤红色的光带,从眼前一闪而过。这座城市总是这样匆忙,二十四小时没个停歇。   姚光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乱糟糟,像揉着一团麻绳,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在这座城市迷路一会儿。   付梦仪的话,她可以当作是在放屁,但要完全忽视却很难。这个人存在的本身,就是在告诉她,她妈妈已经不要她了,如今连她爸爸也不想要她。   周围灯火太喧闹,她使劲仰头,还是看不清星辰。   不知是不是真有缘分,她又走到了之前那家名叫“烧”的火锅店。   不同于夏天那会儿,现在店里生意火爆,白雾升腾缭绕,像个仙境。连门口的橘猫,也得了一份鱼丸。   姚光一晚上没吃东西,肚子早唱起了空城计。而且这回跑出来,她还是没带包,卡里的钱也没了。   但想起这家店老板是AL的朋友......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进去碰碰运气。   巧的是,店员竟然还记得她,异常热情地把她迎进二楼一间布置精美的包厢,也不用她点单,就把食材都给上齐了。   除了黑啤。   姚光粗略扫了眼,还都是她喜欢吃的。   这是做过大数据调查了?   她挑了下眉,也没多想,拿起筷子在盘子上点了点,目光来回扫视,却只是叹了声,放下筷子,趴在桌上。   妈妈死状、爸爸的病,还有付梦仪的话,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赫然写着三个字“林霁尘”。   姚光盯着屏幕瞧,心里涩涩的,咬了咬唇瓣,摁下红色键。这个时候,她当真谁也不想见。   手机再次固执地响起,姚光又挂断。   如此契而不舍地反复数次,她终于受不了,直接关机。   渐渐,她蜷缩成一团,双肩细细颤抖,视野跟着涌起一片白雾,还死咬着唇瓣不肯哭出声。   世界安静下来,只剩远处的热闹,和锅里“咕嘟咕嘟”浑沌不清的汤水。   而她只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低声啜泣。   包厢门口有什么东西忽然闪烁了下,姚光眯了眯眼,发现是一颗耳钉。   耳钉的主人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懒洋洋地侧倚着大门上的古典半月形雕花槅扇,长相和散漫劲儿跟林霁尘不相上下,给人的感觉却比他还要随性不羁。   视线相接,他勾唇朝姚光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耳钉一闪一闪很是晃眼。   俨然一个长期留恋花丛的富家小开,没事干到处找乐子。   姚光吸了吸鼻子,冷声:“要微信没有,要命一条。”   男人一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很自来熟地坐到她对面,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不至于吧,好歹我也请你吃了两顿火锅。”   “两顿?”   姚光狐疑地看着他。   男人颔首,翘起拇指点了点墙上的“烧”字,“我叫宋青焰,是这家火锅店的老板,八月份和今天的火锅,都是我请你的。”   姚光恍然大悟,是AL的朋友。   上下打量他这一身名牌,她更疑惑了,就这套装备,怎么看都是跟林霁尘同级别的公子哥,为什么就落魄到开火锅店了?   宋青焰像是看穿她想法,笑了声,“不为什么,就是喜欢。”   四下找不到酒,他就开了两瓶罐装雪碧,递给姚光一瓶,自己拿着另一瓶,像模像样地跟她碰了个杯。   这是打算“促膝长谈”了?   初次见面,还真是不见外。   “我跟阿尘一样,在MIT读的金融,后来......”   姚光兴致低到谷底,没兴趣做他的听众。可耳朵捕捉到这两个字时,她又瞬间精神百倍,“跟谁?!你不是AL的朋友吗?怎么...”   有什么东西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一下怔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   宋青焰觑着她脸上的表情,轻笑,放下雪碧,抽了张纸巾,从胸前口袋里摸出一只黑色水性笔,洋洋洒洒写着什么,“你知道阿尘的英文名是什么吗?”   “英文名?”   姚光皱眉,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正想开口,把话题转回来,那只工细白皙的食指已经点着纸巾推了过来。   很潇洒自如的一行字,跟他本人的感觉一样。白纸黑字,只有一串字母:   Alkaid   姚光心里猛地一颤,寥寥几个字母像刀刻在心底,逐渐热了她眼眶。   Alkaid,北斗七星中的一颗,在中文里还有个特别诗意的名字。   叫做“瑶光”。   原来AL,是这么个意思......   姚光脑海中像是在过走马灯一样,倏尔闪过无数画面。AL安慰她的话、林霁尘调侃她的模样......无数画面交织在一块,最后缓缓勾勒出那张隽秀不拘的模样。   AL是谁?她曾无数次在脑海里描绘过他的模样,可唯独没想过会是他?   汤水快被煮尽,火锅声音低下,世界变得更加安静。   每一寸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显得格外用力。   宋青焰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无比认真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事不开心,不过你可以相信他。”   “这个男人已经蠢到,把你的名字,冠在了他自己头上。”   *   天已经很晚,街上的人稀疏不少。   霓虹淡去,月色清泠泠沉下来,像一抹薄纱。   姚光从火锅店出来,有些头重脚轻,抱着手机犹豫了会儿,长按电源键开机。   几乎是在同时,电话就冲了进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   姚光看着来电显示,心里五味杂陈。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正式接管集团,还要宣布订婚。可他的未婚妻却在所有媒体面前,跑了?   他大概气坏了吧?   迟疑半天,她终于按下接听,无力地“喂”了一声,就干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机那头却没有预想中的生气,或是责备,而是松了口气,像是终于确认自己的宝贝安全无恙后的放松。   姚光鼻子一酸,刚才在店里强忍着的泪水,就在这一瞬间,忽然憋不住了,也不管他能不难听懂,抓着手机没头没脑就是一通说:   “阿尘,我不想回去宴会,不想看到他们,不想待在这儿了。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坏?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他们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妈妈是这样,爸爸也是这样,既然他们这么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   说着说着,她不由哽咽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放声大哭,哭到自己也没力气。只能蹲在地上,盯着角落一只落单的蚂蚁发呆。   这个冬天好冷,真的好冷。   “那我们私奔吧。”   手机那头说得很淡定,没有片刻停顿。语气温柔似水,能包容她的一切任性。   姚光一愣,大脑有一瞬宕机,半天才找回声音,“私奔?可是你公司还要......”   林霁尘打断她,还是那句:“私奔,你敢吗?”   语气坚定,如磐石不可转移。   不问其他,只问她敢不敢。   姚光心头奄奄一息的小鹿,忽然被唤醒,重重地,撞了一下她胸口。   月光照在她身上,一瞬驱散她心头所有阴霾。   “我敢。”   听筒里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好,那现在回头。”   姚光一惊,有些期待,又有些难以置信地照办。   满街暗淡的霓虹不知受了谁的指示,都在这一瞬间明亮起来,像是荒芜的世界次第长出新芽,缀满五彩斑斓的鲜花。   而她的少年,就站在灯火最辉煌处,带着笑,扬了扬手里的两本护照,朝她张开手臂。   姚光空荡的心顿时溢满柔光,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怀抱变满的瞬间,她眉心落下宠溺的一吻,伴随他轻柔的话语,顷刻间温暖了整个冬天。   “宝贝,你不会没人要。你的出生,就是为了遇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不短小!明明很粗长!(骄傲叉腰)   * 第32章 第32轮月   北海道, 日本47个都道府县中唯一的道。   夏天来这,能享受被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海团团包围的浪漫;冬日造访, 则能窝在温泉里,边吃海鲜边看整座城市被冰雪装点成素白的琉璃世界。   之前在日本养病的时候, 每年冬天, 姚光都会和爷爷来北海道滑雪, 对这的雪景早就不感冒。   可这回, 空姐才刚宣布完飞机将在十五分钟后在札幌的新千岁机场降落, 姚光的心脏就不受控地怦怦直跳。   昨天行程决定得匆忙,他们只买到了凌晨的航班,还不幸碰上了航空管制, 飞机晚点了一个多小时。真正登机的时候,天色已经从浓黑转为蟹壳青。   眼下飞机即将落地, 从窗户望出去,云絮柔软似棉花, 大片大片翻涌成海。稀薄的金光从雪白色尽头冉冉升起,温暖不刺眼。   “你看你看,能看见海了!”   姚光激动地拽着林霁尘的衣袖, 跟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样。   林霁尘扯下眼罩,阂着眼, 两指在眉间鼻梁上揉搓,笑着打趣,“至于吗?又不是第一次来。”   姚光脱口而出:“怎么不是第一次?这不是跟你第一次......”   说到这,她忽然意识到不对, 赶紧打住。   林霁尘挑了下眉,睁开眼,仍是懒懒散散地窝在座位上,勾着唇转头看她,桃花眼微微有点迷离,“跟我第一次......什么?”   什么?   还能是什么?   私奔啊!   这可是她姚大小姐长这么大,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不都知道吗?装什么傻?   还故意说得这么暧昧......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空姐正好推着餐车从过道中间走过,脚步顿住,目光在他们中间徘徊,多看了几眼林霁尘,对着姚光露出羡慕的眼神,最后带着姨母笑乐呵呵地走了。   嗯......   她很可能是误会什么了呢......   姚光红着脸,娇嗔地“哼”了声,扭头扒着窗口继续看风景,单方面拒绝再和林霁尘交流。   可林霁尘要和她说话。   姚光不理他,他就主动送上门,从背后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下巴搁在她颈窝里,同她耳鬓厮磨,“宝贝,这不算什么。来日方长,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第一次。”   说完,又稍稍侧抬起下颌,啄了口她的耳垂,“说不定今晚就有。”   他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这会儿故意压低几分,姚光听得心口一颤一颤,像被羽毛最松软的绒毛尖挠着。   思绪也不由自主回到去机场前,到超市临时采购东西的时候。   当时姚光正在零食区晃荡,大老远瞧见林大少爷一身西装革履,优雅地拎着购物篮,单手抄兜,步履淡定地拐去了生计区。   回来的时候,他购物篮里就多了些花花绿绿的、不可描述的东西。   选的还都是最大号!   不要脸!   这东西还用特地买?   日本会缺这个吗???   而且就算要用,酒店又不是没有......   姚光越想,耳垂刚被啄过的地方就越热,回头剜他一眼,小手扒着窗边,慢慢往旁边挪。   高空的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她圆润的小耳垂像镀了层糖浆,红晕一点一点染至脸颊和天鹅颈。   明明已经羞得不行,偏还梗着脖子强装淡定。   林霁尘闷声笑,胸膛微微起伏,任由她挪出去。   可当她真快从自己怀里挣脱出去的时候,他手臂一发力,又给人揪了回来。   吧唧,亲了一大口。   “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到,让他爱不释手。   *   两人下飞机,从机场坐地铁到札幌市中心,差不多是早上八点。   上班高峰期,地铁站人满为患。随处可见札幌啤酒和白色恋人的广告牌,门口还拉了个长幅,写着日英混杂的中二热血口号:One for all,all for one.頑張れ、日本!   这个时节其实并不适合来北海道,雪还没开始下,不仅看不到雪景,还要被冻成狗,张嘴说话都像在吞云吐雾。   可即便如此,街头还是随处可见穿着短裙活蹦乱跳的樱花妹。   酒店也是昨天临时在booking上订的,就在JR札幌站附近。   在前台经历近十五分钟日式英语的折磨后,林霁尘耐心耗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冲他们笑了笑,扭头脸就拉得跟富士山一样长,非常真情实感地对姚光说:   “我觉得你英语挺好的。”   姚光“噗嗤”了声,很骄傲地挺起胸膛,“那是!”   “主要还是我教得好。”   姚光:“......”   滚吧:)   不浪费时间,姚光直接用日语跟他们交流。   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两人终于办好入住手续。   顶层最大的套房,客厅有270度的全景落地窗,能俯瞰整个札幌,各著名地标一览无余。可以想象大雪飘落的时候,这里的风景会有多美。   然而眼下,姚光并没有心情去憧憬这些。   从昨晚到现在,她心情就像在坐过山车,人也没休息好,所有热情都已经在飞机上耗尽。   这会儿倦意翻江倒海般涌上来,她上下眼皮打得不可开交,随便收拾了下自己,就一头栽到床上睡觉。   鞋都没脱......   林霁尘无奈地摇摇头,坐在床边,帮她把鞋脱了,抱起人往被子里塞。   行李箱摊在地上,乱七八糟塞了一堆,都是新买的。他一件件拿出来,确认还缺什么,叫了客房服务,让晚上再送上来。   等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他抻了个懒腰,习惯性地起身往次卧走。   走到一半他又停下,回头看着床上睡得死死的小丫头,指尖在腕表上摩挲片刻,还是走了回去,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躺了回去。   本来只想在角落蹭个地方睡觉,可小丫头像是有感应,在床上“骨碌”了一圈,直接滚进了他怀里,低声喃喃:“阿尘......”   边说边八爪鱼般挂在他身上,依赖地蹭他胸膛。   人没有醒,眼睛还闭得紧紧的,所有动作全出自下意识。   睫毛细细颤抖着,还挂着泪。   林霁尘的心顷刻间柔软得不行,拥着她轻拍后背,一颗一颗吻走她眼角的晶莹,“我在。”   心里被怜惜之情填得满满当当,难得没生出什么绮念,只想在这个没外人打扰的地方,静静抱着她睡一觉。   给她全部的依靠。   *   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晚上。   没有下雪的札幌,夜景其实和北城并没有什么两样。   难得的二人世界,两人吃了晚饭都不想出去。其他娱乐活动也没有,为了符合“私奔”这一主题,出发前,他们已经把手机上的所有社交软件统统卸载,为的就是不想让人打扰。   商量了会儿,两人干脆抱着零食,裹着同一条毛毯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头靠着头,看不见四肢,像两个雪人。   五星酒店的服务很到位,电视机还能调字幕。   岩井俊二的《情书》,一个关于暗恋的凄美故事,取景地就在北海道的小樽,很应景。   换成过去,像这样的爱情文艺片,林霁尘压根不可能多分给它们半个眼神。知道姚光看,他没准还会送她几句标准的“林言林语”。   但这回,他却看得格外专注。   可能是,感同身受了?   姚光好奇地仰起头看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昨天这个时候,她还在被付梦仪气得吐血,现在就跑到了北海道逍遥快活。   这感觉不像私奔,像在做梦?   客厅没开灯,电视机的荧光洒满整片沙发。林霁尘冷峻的面容隐在其中,线条柔和了许多,瞧着格外温馨。   台词声淡淡,余声寂静,落地窗因低温而结着薄薄的冰霜。   异国他乡,国内那些杂七杂八的纷扰都与他们无关。唯有这抹身影,在她心底倒映着余温。   “发什么呆?”林霁尘觉察到她的视线,低头轻轻撞了她额头。   姚光放下果盘,抬手勾住他脖子,身子往前倾。林霁尘见她吃力,索性将人抱到怀里,重新调整毛毯。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还把英文名给改了。”   整理毛毯的手一顿,林霁尘觑了她一眼,旋即就收回视线。   显然是不想说。   姚光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抱着他的脖子,瓮声瓮气地求了好久。   林霁尘才拳头抵唇咳嗽一声,眼神闪烁地回:“初中。”   “初中!”姚光两眼蹭的瞪到最大,“你那时候还天天凶我呢!”   林霁尘低笑,散漫地舔了下嘴角,“我不凶你,你能跟我考上同一所高中?”   “......”   再次被王者藐视了,这理由真是无懈可击:)   “是是是,就你厉害!”姚光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挣扎着要起来。林霁尘笑着将人扯回来,密密地哄吻她脸颊。   电影画面暂停,屋内静谧如斯。   一束白月光透过落地窗涣漫进来,茶几上的一株绿植害羞地收起叶子,像捂着两只眼睛偷听两人的私语。低低潺潺的亲吻声,像盛夏未完的风,将整间屋子烘燃。   没一会儿,他们就都出汗了。   姚光微微同他拉开些距离。   就着月光,她瞧见那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克制的欲望,姚光看得清清楚楚。   报复心起来了,姚光抱着他脖子,仰头咬住他喉结,耳边响起一声闷哼。   她翘了下嘴角,又顽皮地吮了吮。紧贴的胸膛果然一颤,像被电“滋”了下。   绿植上那抹月光,也跟着悠悠晃了晃。   第一次见他这样,姚光玩心大起,还想再来。   下一秒,林霁尘就反身将她压在沙发上,一只手束着她双手,压过她头顶。   光线昏昧,浅浅牙印随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哑:“欠收拾?”   语气蓬着薄怒,眼睛分明已染上迷醉的光。   刚刚起床的时候,两人躺在床上就差点擦枪走火,但又觉得这样太随意。   都是注重仪式感的人,又是在私奔,总觉得这事也不能马虎,得挑个有纪念性的日子。   于是达成协议,把日子定在了北海道初雪那日。   纯白的雪,还都是第一次,怎么想都特别配他们。   但也意味着,初雪到来之前,他们就算抱在一起睡觉,也只能是单纯地在睡觉。   姚光倒还好说,林霁尘就难受了。   本来就是在强忍,现在她又来撩拨,根本就是火上浇辣椒油。   “我不管,你自己提出来的事,不能反悔!”   姚光扭着身子,想从他手底下钻出来。   这一蹭,林霁尘整个人都僵了。手撑在她耳侧,缓缓捏成拳,月光涌动间,可以清楚地瞧见他手背迸起的每一根青筋。   作茧自缚,说的就是他吧。   林霁尘咬牙嗤笑一声,低头凑到她耳边,“宝贝,你随便来,我忍得住。但是你知道的,我这人很记仇,就怕那天加倍报复起来......”   说到这,他刻意意味深长地拖长声音,舌尖舔了下她耳垂,“你会受不了。”   这话像是一记强有力的醒神针,扎得姚光混身激灵。   果然,从来就只有狗男人占别人便宜的时候,怎么可能有他被占便宜的时候?   “走开走开走开!”   姚光没好气地把人推开,卷走毛毯坐在沙发边,连个小角角都不留给他。   林霁尘轻哂,起身转去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吉他。   “你从哪儿弄来的?”   姚光好奇地问了句,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眉眼,又赶紧撇开脸,留给他一个莫名倔强的背影。   林霁尘手撑着脸无声笑完,“早上让酒店送上来的。”   手指随意扫弦,“宝贝想听什么?”   宝贝不说话。   林霁尘偏头一笑,调整好坐姿,清了清嗓子,又唱起了那首《You’re Beautiful》。   许是环境的原因,又或许此刻两人的心境与之前大不相同,姚光总觉得他这回唱得比上回还专注。   歌声沉淀下来,除了满满的爱意之外,她还听出来几分安慰。像是在为昨晚的事,又告诉她一遍:   无论任何时候,他一直都在。   就算全世界都不要她,他林霁尘要!   躁动的心被缓缓安抚,姚光回身侧靠着沙发,也同样认真地看着他。   静谧的屋子,月光笼蔓。   林霁尘抱着吉他坐在沙发另一边,一只腿盘着,另一只腿散漫地支在地上。眉眼深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月下的深海,泛起粼粼银光。   真好看呀,怎么换个地方,他好像更帅了?   看起来一本正经、清冷寡淡,骨子里却藏着点野性和小坏。说私奔,就真的什么也不管,带着她就走。   舌头虽然毒了点,但也只是私底下逗她玩,无伤大雅。要紧的是,他关键时刻总能挺身而出,救她于水火,就是个行走的荷尔蒙,A爆了!   这么一想,好像真是从初中开始,这家伙就是这样。平时静默无声地护在她身边,只要她需要,他就会第一时间出现,做她无名无份的超级英雄。   而那会儿,她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拒绝那么多人,又是在等谁?   阳台开着一小道缝,风轻轻撩着窗帘。   月光随风摇曳入室,将之前的疑问再次送到她面前。   是在等谁呢?   比林霁尘还厉害的人?   不,不是的。   她等的,始终都是林霁尘。   只是两人形影不离,她一直都没发现罢了。   时光漫漫无垠,当年的月光终于拨开了困扰她心底多年的迷雾。   原来暗恋这件事,从这么早开始,就已经在他们心底生下了根,到如今才总算开花结果。   什么十次告白一百次求婚,她统统可以不要,只要最后是他就行。   最后一个音刚落下,姚光就情不自禁地冲进他怀里,紧紧抱住,欣喜地蹭着脑袋。像一个孩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回自己丢失多年的宝贝。   林霁尘有些惊讶于她的反应,曲手搂着她,柔声问:“好听?”   姚光“嗯嗯”点头如捣蒜。   “还要听吗?”   “要要要!”   她眼里涌着坦诚的崇拜,比月光还亮。   林霁尘将她鬓发塞到耳后,眼里的笑透出几分恶劣,“我叫/床比唱歌好听,你要不要听?”   姚光:“......???”   好气氛全毁了:)   狗男人,呸呸呸!   作者有话要说:  这年,北海道跟撞了邪一样,就是不下雪。   狗子急了,开始研究人工降雪的可能性(狗头)   * 第33章 第33轮月   北城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   寒风裹着牛毛细雨拂到人脸上, 像世上最锋利的手术刀,不见伤痕, 却能疼到骨子里。   午休时间,私人医院走廊十分安静。   雨天空气潮湿阴冷, 消毒水的气味被冲淡许多。窗户玻璃上的蓬蓬雨珠, 一只蜗牛正艰难地往上爬。   付梦仪拿着手包站在窗边, 看着那只蜗牛, 眼里没什么情绪。   比起那晚的宴会, 她今日穿着打扮要朴素许多。虽说保养得不错,但因为总定期去医院打各种针,面肌承受不住, 脸相比同龄人要松垮,没化妆就显得更加憔悴。   大约等了十分钟, 病房里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姚山的助理,孙飞白。   他恭敬地颔首, “太太,姚董让您进去。”   蜗牛还差一步就能爬到顶上,付梦仪收回视线, 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随手给它捏死, 冷眼丢进垃圾桶,转去洗手间洗了手,才随孙飞白进门。   病房里比外面还安静,只剩心率仪的“滴滴”声。   姚山靠坐在病床上, 鼻子里的还插着管。眼皮耷拉下来,像是睡着了,听见脚步声,才吃力地睁开眼。比起上次见面,他整个人清瘦许多,可见是被病痛折磨得不行。   但眼里积聚的峥嵘,却被岁月打磨得更加锋锐,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你整个人。   视线相接,付梦仪心头不由一颤,旋即若无其事地扶了扶脑后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温婉一笑,“今天感觉怎么样?”   姚山盯着她,没说话。   这样的沉默,前所未有。   付梦仪心里隐隐打鼓,偷偷瞄瞄四周,没什么异样。暂且按下疑虑,只当他是没力气多说话,只能用眼睛看,才会如此。   “我去找过几回小光,好说歹说,她还是不肯过来。”   长叹口气,她眼睫失落地垂下来,抬手飞快抹了把眼角,拿出一个黄色文件袋,犹豫着上前,放到床头柜上,声音哽咽。   “她......她让我把这份断绝书交给您,说她已经签过字,还说老爷子也同意了......”   做完这些,付梦仪就退回最初的位置站好。   鹰隼一般的目光还缠在她身上,她低眉顺眼没有说话,神情哀致,适时抹两把眼角。   窗外的雨渐渐落大,“哒啪啪嗒”砸在玻璃上。绽开的水花里偶尔还会有几只小飞虫,四肢抽搐,如何也挣扎不出来。   屋里气氛凝滞,心率仪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像一只被煮到极限的高压锅,随时都会爆炸。   忽地一声“啪——”,床头柜上的半杯水连同那个黄色文件袋一块被扫落在地。   玻璃渣四溅,付梦仪惊叫一声跳开,抬头看见病床上,姚山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虚弱地斜倒下来,拼了命地在呼吸,还是不够。双目渐渐爬满蛛网状赤红的血丝,脖子上青筋分明。   “老姚!老姚!”   付梦仪手忙脚乱地冲过去,扶住他,抖着手连按好几下急救铃。   孙飞白领着医生护士赶过来,死寂的病房突然间热闹起来。人影在被窗上的水雾模糊成片,脚步声杂乱,踩踏出一种风雨飘摇的末日感。   很快,姚山就被推进了急救室,数个小时后才出来。   有惊无险。   主治医生韩默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办公室,拧开保温杯嘬了口茶。门外忽然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付梦仪。   病人家属着急知道情况,也是人之常情,况且还是这么个家庭背景,可不能怠慢。   “姚太太坐。”韩默赶紧咽下茶水,把茶叶唾回杯中,准备去开电脑,将姚山最近的情况分析给她听。   “姚先生康复得其实不错,再观察一两个星期,没什么问题,就能出院了。”   “那有没有办法,让他慢点出院?”   雨声愈来愈大,“砰砰”砸着雨篷,像在控诉。人声虚晃着混在里头,善恶变得难以分辨。   韩默怀疑自己听错了,侧着耳朵问:“姚太太,您......您说什么?”   付梦仪勾唇一笑。   大约是刚才在病房里哭肿了眼,她这会儿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遮眼睛。原本的盘发松了下来,脸上还拍了层新粉,嘴唇涂了口红,整个人气色瞬间提升不少。   散发出的气场,也完全不同。   韩默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声音都哆嗦起来,“你、你这是在杀人!”   付梦仪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嘴边的弧度变得更大,朝自己助理抬抬下巴。   一个厚重的红包,就拍在了韩默面前。   “这是韩医生今天的辛苦费。”付梦仪拨了拨肩头的大波浪,站起身,“别急着给我扣帽子。只是缓几天出院,对韩医生应该不难吧?”   话音未落,她就带着人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口。   *   黑色的迈巴赫已经在医院门前停好,付梦仪边上车边听助理回报公司情况。   “美国那边谈判已经开始,明天,我们要向证券交易委员会进行从去年三月开始到现在为止所有财务报告的陈述......”   “姚光还是不知道在哪?”付梦仪看着窗外的雨,忽然打断。   助理怔了下,摇摇头,怕她生气,赶紧补充:“具体行踪虽然不知道,但应该是不在北城了。”   “不在北城了......”付梦仪低声喃喃,挑唇哼了声,“算她命大。”   又柔下语气问:“悦悦在哪?”   “许小姐在学校......心情还是不好。”   “为了林霁尘?”   助理点头。   “没出息!”付梦仪冷嗤,“等明禾到了我们手里,还怕林霁尘不跪着求她嫁?非上赶着倒贴。”   恨铁不成钢,她没好气地摘下墨镜,靠在座椅里揉眉心。   这次她之所以匆匆忙忙从美国赶回来,明面上是因为姚山旧病复发住院,实际上却是为了救自己在美国的公司。   她手里虽攥有明禾的股份,但少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有这家公司,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   可就在上月,公司陷入虚假财务报表案,截止到收盘,股价跌幅已至4.67%。如果解决不好,她这几年的心血将全部付诸东流。   依照姚山的脾气,他肯定不会帮自己,只会让她不要再在外面打拼,回国安心当姚太太。   可付梦仪心里跟明镜一样。   她虽然跟姚山做了夫妻,但在姚山心里,自己的地位根本比不过吴菲,更别说他们俩唯一的女儿姚光。   从他一直不肯让许悦改姓姚,她就看出来了。   姚家的财产,跟她们母女俩没关系,都是姚光的。   就算为了许悦,她也必须让公司挺过这道坎。   也是赶巧,姚山在这时候生病住院了。就算她不能骗父女俩签下断绝书,但只要在这几天,姚山出不了院,姚光又不在北城,她就有能力,让明禾改姓付!   “找人把悦悦看紧点。她在家怎么闹都行,出了门就不准再乱发脾气。这节骨眼,千万别让她给我闹出什么岔子。”   “是,付总。”   然而付梦仪不知道的是,当她在医院,把文件袋递给姚山的时候,许悦看姚家大势将去,按耐不住嫉妒的小火苗,私自联系营销号,把自己和姚光刷上了热搜。   一切的起因,还要从一条匿名私信说起——   【爆料君,我给你爆个猛料~   你还记得之前上热搜的校园女神姚光吗?   我是她同学,她其实根本没有微博上说得那么单纯,心机很重的,在寝室搞小团体,谁不服,她就欺负谁。还特别虚荣,家里条件就那样,穿的用的还都是名牌,一个包好几十万。   知道钱哪来的吗?她是个三!早被人包养了!   林氏和明禾联姻的事,你们做自媒体的应该都知道吧?就上次林氏周年庆,他们本来都要对外宣布了,后来又临时取消。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姚光第三者插足,把事给搅黄了。   不信你可以去看许悦的微博,她把自己的订婚戒指都扔了,就是那颗特别有名的“落星”。   你知道这对狗男女有多么不要脸吗?都敢当着全校的面互相告白。同学们不知情,还说他们是神仙爱情?呵呵。   哦对了,我这还有姚光和林霁尘同居的照片,我现在就发给你啊。】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不出五分钟,三个词条空降热搜,还都在前十。   #姚光 小三#   #姚光 林霁尘 许悦#   #十八线网红三了明禾千金#   刚好这几天,娱乐圈特别安分。微博上的猹儿们早已饥/渴难耐,这一豪门惊天大瓜砸下来,立马就有成千上万的钢叉一级响应,把姚光捅成了筛子。   【我就知道,这女的没表面上这么简单。】   【也就你们这些宅男好骗,说她漂亮,又是仙女又是女神,呵呵。我就问,她哪漂亮了?】   【现在的女的都这样吗?为了钱连脸都不要了?】   【开你妈的地图炮哦!骂她干嘛带上别人,就她一个不要脸,麻烦看看清楚!】   ......   “小三”这话题很特殊,不分名人还是非名人,不分古今,甚至不分国界,永远自带热度。又有营销号收钱帮忙带节奏,很快就把热度炒高。   猹儿一面无底线地辱骂姚光,一面还不忘组团去许悦微博底下观光安慰。   许悦也很体贴地发了个微笑表情的微博,猹儿们还没开始细品,她就秒删了。   这还用得着细品吗?   一看就是已经被气到四肢无力快全身瘫痪了。   姚光小三实锤!   正义感在猹儿们心中熊熊燃烧,又是P遗照又是诅咒死一户口本。   被打压良久的许悦老粉们,更是像疯狗终于找到了怨气的发泄口,开足马力使劲吠,吹爆许悦、踩低姚光两开花。   【快看我家悦宝弹钢琴的照片,钢琴九级!这才是白富美真女神!】   【啊啊啊啊啊今天又是被悦宝的盛世美颜鲨到的一天!!!】   【之前迎新晚会,姚光还抢悦宝演奏资格,就她那水平,呵呵,给我家悦宝提鞋都不配!】   ......   网上硝烟不断,无论这事跟他们究竟有没有关系,大家都借这话题拼命发泄自己的不满。   可这发泄对象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别说微博扒不出来,发出去的相关话题,分分钟就被删了个一干二净。   话题讨论度不断飙升,热度却跟坐了火箭一样“嗖嗖”下降,很快就没了影儿。   甚至还有几个骂得凶的人,当场就被炸了号。   有人隐约感觉到不妙:【姚光是不是有后台啊?】   但很快就被骂声淹没。   新的热搜又起,没多久又降,反反复复。   许悦抱着手机,亲眼看见刷新一下,所有热搜都没有,眼睛急红了,逮着最大头的营销号开始夺命连环call。   对待金主爸爸,客服小姐姐开始还能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没多久就直接拔了电话线。   还没气到姚光,许悦自己先气得胃疼,一边倒在床上娇弱地哼哼,一边还纳着闷。   怎么姚光到现在还没反应?   这可不像她性格啊......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但反正都已经到做到这份上,没有退路了,许悦咬咬牙,孤注一掷,在肚子上贴了圈暖宝宝,拿起手机准备重新找人干活。   可屏幕解锁的那一刹那,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热搜第一明晃晃挂着#姚光 明禾真千金#,后面还跟了个深红色的“爆”字。   点开来第一条微博就是明禾集团官微——   【这才是我女儿,亲生的!】   【配图:姚光在金色/大厅演奏钢琴。】   ???   全网懵逼,微博服务器直接给懵顿卡了。   【woccccc!!!这他妈什么情况?真假豪门千金???】   【我想起来了,明禾上一任董事长夫人不是自杀了吗?好像留下了个女儿。】   【我靠?反转了?所以姚光才是明禾真千金,本来就是要跟林氏联姻的?】   【那他妈算哪门子小三哦!老子白生一场气,许悦呢!滚出来挨打!】   【呜呜呜我刚刚就说姚光有背景,你们都不信我(卑微.jpg)】   【刚刚是不是还有人夸许悦钢琴九级?】   【她个音乐学院的,九级有个屁好夸!人家姚光钢琴非本专业,还去了金色/大厅呢!】   【你们有没有发现,许悦的照片都是P过的,都糊成马赛克了。姚光这都是生图,生图啊!比P过的还好看,这颜值也太逆天了!】   【刚才哪个说姚光不漂亮的?要不爆个照现场battle一下?实在不行,你请百万P图师自救也可。】   ......   底下还有几个许悦铁粉在负隅顽抗。   可是他们骂什么,官微就怼什么。没多久,其他网友也一拥而上,微博风向瞬间大改。   许悦比他们还懵,拿着手机,脸色煞白。   明禾官微发的这条微博,内容很简单,可每个字都像猛兽的利齿,死咬着她的太阳穴不放。   这语气,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不是官微管理人,是姚山!现在应该躺在重症监护、连话都说不了的姚山,也是如今最不可能出现在这,帮姚光说话的人。   但他偏偏就出现了!   字里行间只在维护姚光,而所有针对自己的话,他都视而不见?   她被姚山抛弃了......   意识到这点,许悦的心骤然从云间跌入深渊,还没来得及难过,之前微博上对姚光不堪入目的辱骂,全都孽力回馈到了她身上,还是百倍回馈的那种。   评论和私信的数量“蹭蹭”上涨,许悦心惊肉跳,宛如抓着个定/时/炸/弹,根本不敢点开,忙拨通付梦仪的电话哭着求助:“妈妈......妈妈......救我!”   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手都在抖。   但可惜的是,此时此刻,她的这根救命稻草已经自顾不暇。   “你们都是猪吗?我让你们看着她!看着她!你们就是这么看着的?!”   骂到缺氧,气到呼吸困难,付梦仪眼前一黑,踉跄两步瘫在了办公室转椅上,捂着胸口半天缓不过来。   办公室里光线昏暗,气氛压缩成一团。   一排助理都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夜雨“啪啪”砸着窗,像一排排铡刀,高悬在他们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   “姚光呢?联系上了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能求动她出面帮许悦说话,这事还有转机。   然而......   “微信Q/Q都找不到人,手机也打不通,电话等候音还显示在国外。”   助理战战兢兢。   付梦仪深吸口气,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消息时,心还是抽了抽。   目光牢牢锁着屏幕上明禾那条官微,眉梢直蹦。   好,好你个姚山,怪不得她下午去医院探病的时候,姚山总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怪不得她这几日在董事间走动,能这么畅通无阻。   引蛇出洞,瓮中捉鳖,原来都在这等着她呢!   “姚董呢?”   “孙总助说,姚董他现在不想见您。不光是他,本来跟您约好的其他董事,现在也都躲着我们。”助理声音已经带上哭腔,哆哆嗦嗦递过去一封信,“这是孙总助刚送来的律师函。”   付梦仪心头狠狠一蹦,捏着拳强做镇定,“他说什么了?”   “他、他他说,姚董对您,已经无话可说。”   咣当——   苍穹漆黑,无星无月。狂风猛烈撞来,整层楼的玻璃都跟着咆哮,像是末日审判的号角。   付梦仪用力闭了闭眼,虚弱地靠回椅背里。从未有过的疲惫感沉沉卷来,闷在胸口,压得她喘不上气。   头上精致的大波浪这会儿受主人影响,软趴趴地耷拉下来,像几条被抽筋剥皮的毒蛇,再兴不起风浪。   暗尘飞舞的昏昧光束中,她好似突然间老了十岁。   大约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付梦仪倒也静得下心,一点一点从头梳理自己到底输在哪儿?   姚山的病不假,那这局,他就应该只是个参与者,幕后总舵手应该另有他人。   会是谁?   连姚山都听他的。   回国后,她就控制住了所有可能威胁到她的人,到底忽略了谁?   灵光一闪,付梦仪一把抢过律师函,展开一看。   落款处笔走龙蛇地写着三个行楷,一笔一画隐约可见王羲之那帖《兰亭序》的风骨。   “孟西洲......”   付梦仪拧着眉,轻声重复着,眉宇缓缓舒展开。   孟家老三,哈佛法学院的大才子,法庭上从未尝过败仗,一般人根本请不动他出山。   而他也是林霁尘的至交好友......   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林霁尘......呵......林霁尘!”   付梦仪干笑了两声,揉了纸,五官狰狞成一团。   头先得知姚光已经离开北城,她就放松警惕,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长江后浪推前浪,厉害,真厉害,不愧是连姚山都连连夸赞的人。   她这么多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没想到最后竟在他身上翻了船?   但天无绝人之路,付梦仪也找到了救许悦的办法北北。   “马上通知写通稿发给各个营销号,说姚光是明禾千金不假,但悦悦也是明禾千金。两集团联姻,是林氏还没决定好到底娶谁。”   “还有那颗‘落星’,也是林氏先送给了悦悦,她误会也实属正常。”   “这事悦悦也是受害者,怨不了她。”   这是打算把锅全都推给林霁尘,给他按一个在两女之间徘徊不定的渣男人设。   围“林”救“许”。   助理边听,十指边在键盘上翩翩起舞。   资金到位,营销号们纷纷摩拳擦掌,稿子一到,马上开工。   可就在通稿们飞出去的一瞬,微博又迎来一个“爆”字,让微博从顿卡直接变成了大写的“崩”。   而他们辛辛苦苦写出来的这些稿子,还没来得及生效,就提前成了某人高调秀恩爱的炮灰。   或许是天意,服务器崩溃前,所有猹儿们的微博都卡在了热门微博第一条,来自林氏集团官微——   【最近陪老婆回忆我们俩的童年,找不到弹珠,只好拿这个凑数。】   【配图:札幌清冽的晨光下,姚光揉着惺忪眼睛,懵懵懂懂地从林霁尘怀里醒来。指间闪亮着的,正是那颗全球独一无二的真·钻石“落星”。】   如果这条微博还只是在暗搓搓内涵,那第二条微博,就是毫不避讳的一剑封喉。   在服务器刚喘完气的瞬间,再次引爆全网——   【@许悦,欺我至宝者,虽远必诛。】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五个字:   许悦,你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照片是提前拍好的,时间上没有bug。   雪真的快下啦(/ω\)   *   ! 第34章 第34轮月   这场无硝烟的战争, 最终以林霁尘那两条“霸总宠妻语录”的胜利而告终。   而远在札幌、暂时告别所有社交软件的姚光,还是在三天后才从温寒口中听说这事。   “你都不知道, 就因为你男人那句话,微博完全瘫痪了!完、全、瘫、痪!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跟去年影帝结婚一个热度!”   “他那句霸总语录还被玩成了梗, 什么‘偷我能量者’、‘食我螺蛳粉者’、‘吃我湖建人者’......微博上全是, 一搜一大把。”   温寒穿着件据说是某品牌和知名国画大师合作出品的限量版大红牡丹睡袄, 抱着袋鱿鱼丝, 坐在电脑前激情开讲。   姚光端着寿司盘往后躲, 总感觉她的口水会穿越屏幕飞到自己脸上。   最开始听说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温寒在跟她开万圣节玩笑,把微博重新下回来, 亲自上去看了才相信。   本来还想去许悦微博考个古,可她的号早被炸得尸骨无存, 热搜词条也被清得干干净净。   现在微博上流传的,就只剩姚光之前在国际上演出的照片, 和底下一波又一波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死了!姚光这颜值和身材是真实存在的吗?!!突然好羡慕林总。】   【人家弹的是钢琴,我弹的是棉花,呜呜呜。】   【我单方面宣布我恋爱了!姚光出道吗?我愿意倾家荡产送你C位出道!!!】   【集美醒醒, 你的倾家荡产可能还比不上林总送姚光的一个包。】   ......   补完落下的知识点,姚光还有点懵。   飘忽忽的那种懵。   难怪上飞机前林霁尘让她卸软件, 敢情是早就预料到付梦仪母女会作妖,提前让她规避了。   狗男人,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可关键时刻总能给她最周全的保护, 比谁都靠谱。   姚光嘴角控制不住往上翘,咬了口带芥末的寿司,嘴里还甜蜜蜜的。   “付梦仪现在呢,已经被拘留,正在接受调查。啧啧啧,不查不知道,这女人真不得了。”   温寒拍了拍手上的鱿鱼丝屑,掰指头给她数,“除了美国那烂摊子外,她还挪用过公款,玩职务盗窃,所有额加起来,至少判十年。落孟西洲手里,那怎么也得再翻个倍以示尊敬。”   听到“孟西洲”三字,姚光一下来了精神,脑袋往屏幕前凑,“他真答应帮忙啦?”   这家伙可真不是靠“朋友”两字就能轻易请动的,林霁尘是怎么说服他的?   温寒跟着往前凑,语气逐渐八卦,“好像是因为你男人手底下有家影视公司,最近筹拍电影,女主人选没定下来。我们这位孟大兄弟在帮一个人争取,所以......”她挑眉,“你懂的。”   姚光倒吸口气,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孟西洲和林霁尘其实很像,都是他们圈里公认摘不下来的高岭之花。   只不过林霁尘多少还有点烟火气,孟西洲却是冰山本山,不想搭理你的时候,哪怕你在他面前花式死亡99次,他都不会赏你半个眼神。被他拒绝过的女人,都可以组一个奥运会。   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为女人折腰......   两人唏嘘不已,莫名有点解气,但也不敢多说。   这家伙耳听八方,没准待会儿就能送你个律师函警告。类似的亏她们小时候可没少吃。   “对了,听说许悦停学了,保研资格直接拿下,昨晚已经被姚叔送走,现在大概在某个无人岛上琢磨怎么画米老鼠吧?”   “还有给那个跟营销号爆料、还偷拍你的人,查出来了,就是你室友凌薇。她跟许悦一个下场,取消所有奖学金和保研资格,记大过处分。在学校待不下去,已经休学回老家了。”   鱿鱼丝吃咸了,温寒猛灌了一大口冰可乐,“报应!活该!欺负我们家天仙的都得死!”   痛快发泄完,她还打了个长长的气嗝。   姚光被她逗乐,见她两眼圈发黑,又心疼又感动。   上热搜那晚,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在骂她。可也有人明知自己解释不清,却还在拼尽全力维护她,就像温寒,就像他们圈内那群莫名可爱的CP粉。   还有D大的同学们。听说他们当晚还在校园论坛组织集体签名,为她的人品担保。只不过名字还没签完,舆论的风向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林叔和薛姨后来也加入战场,用官微发了个正式辟谣声明,并宣布她和林霁尘订婚的消息。   明禾集团官微随后也发布声明,列了个超长的黑名单,预备向这些辱骂过她的人追责。还别出心裁地玩起抽奖转发,抽一只“明禾年度锦鲤”,送一套房。   明禾旗下子公司纷纷响应,在评论里追加奖励,什么全家海外一月游、酒店免费住等等等,转发量一秒破万,分分钟登顶热搜。   林氏集团不甘示弱,也转发了这条,配文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这些奖励,全部追加。】   很快,集团底下的子公司也跟着掏出了自己的家当。没多久,热搜又“爆”了。   这说话口气,还有这“我家钱就是大风刮来的”大手笔。   别说姚光了,连吃瓜的猹儿们都看出来,林霁尘本尘无误。   【我靠!霸道总裁在线宠妻???】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爸爸和神仙未婚夫,我要炸成一团雾化酸柠檬蘑/菇/云了!!!】   【不愧是把钻石当弹珠玩的男人。爸爸!爸爸!我能去你家数弹珠吗?我数学贼溜!】   【以后再有人草白富美人设,千万别cue我。论白富美,我只服姚光。】   【呜呜呜这糖好好嗑,怎么办?我好像被圈粉了,有没有粉丝团认领我一下(四眼茫然.jpg)】   ......   CP粉们很乐意地将应援团和反黑组从微信搬到了微博,还建了“和光同尘CP”超话,喜滋滋地跟新粉们分享过去她们嗑到的糖,热度直追娱乐圈当红CP。   超话简介用的就是林霁尘那句“欺我至宝者,虽远必诛”。   姚光虽然不大玩微博,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舆论的力量真的很可怕。   上一秒你还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下一秒没准就因为过马路时扶过一个老奶奶,又被人捧成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绝世小仙女。   “事情都解决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温寒新开了一包蟹肉干,“吧唧吧唧”啃得正欢。   “我也不知道......”   吃完寿司,姚光抱着笔电趴到床上。纤白小腿勾翘着,脚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被子。   北海道今年就跟撞邪了一样,一直不下雪。   没有雪的札幌,除了白色恋人工厂值得一去外,其他还真没什么好玩的。可即便如此,她和林霁尘也基本还都在外面闲逛。   真不能在屋里独处啊,连她都忍不住心猿意马,更何况林霁尘?   不过这家伙倒是能装,在屋里还穿得一本正经,衬衫扣子封到顶,清心寡欲得跟和尚一样。要不是发现他偷偷在角落挂什么“雪天娃娃”,姚光都要相信这家伙天生吃素了!   如此煎熬了一阵,到今天,初雪总算是来了。   傍晚时分,整座城市覆上白雪,纸醉金迷的喧嚣被净化,沉淀出一种悠远静谧的味道。   屋里的气氛也变了样。   刚刚吃晚饭的时候,姚光就明显感觉到某人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像在看一盘即将上桌的肉。   姚光被盯得面红耳赤,怼了他一句:“吃饭呀!干嘛老看我?”   “下饭。”   某人面不红心不跳地说。   姚光:“......”   果然,下雪了就开始骚了。   姚光脸皮没他厚,随手扒拉了几块寿司,躲进了卧室。   原以为某人吃完饭就会找过来讨夜宵吃,可都十点了,外面还一点动静也没有。   正常吗?   姚光深表怀疑,和温寒又聊了会儿,就关了电脑,轻手轻脚地从卧室出来。   客厅没看灯,林霁尘正看电影。   应是刚洗过澡,他换了身黑色家居服,人懒散地窝在沙发上,腹部隐约有平薄肌肉凸起。昏淡光线下,他后颈上的碎发泛着光,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浸湿。   面前的茶几上开了瓶醒好的红酒,左右各摆着一只高脚杯。   意思很明显了。   姚光空咽了下喉咙,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反正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她索性也不躲,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就昂着脖子大大方方走过去,拿起酒杯打算给自己斟半杯,壮个胆儿。   指尖还没碰到杯脚,腰就被人勾住,轻轻往后一拽,她就坐在了某人敞着的腿上。脸贴着他宽阔的胸膛,像挨着壁炉,篝火烧得安静,却也炽热。   或许是下雪的缘故,这胸膛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热,把她都烤烫了。   空间狭窄,气息交融。   电视机蓝光洒透整个客厅,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流转,如梦似幻。   姚光怯怯仰头,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眉眼,忙垂眸,睫毛微微颤着,“你、你干嘛呀?我倒酒呢!”   说着就要起身去够酒杯。   林霁尘笑了声,手上随便一发力,又把人勾回怀里。自己弓背展臂,倒了半杯红酒。   姚光以为是给她的,伸手去接酒杯。   林霁尘却突然反勾手腕躲了开,半垂着眼睨她,“想喝?”   边说边盯着她,仰头抿了口酒,俯身抬起她下巴,撬开唇齿缓缓喂了进去。   四唇虚虚贴合,姚光能清晰地描摹出他唇瓣翕动的柔软幅度,和他拇指轻轻摩挲脸颊的粗粝。   红酒杯倒映他的眉眼,眼角眉梢俱是戏谑,声线裹着低哑的颗粒感:“好喝吗?”   姚光的脸蹭的涨得跟红酒一个色。   “还要吗?”   “不要了!”姚光倔强地撇开脸。   林霁尘一笑,放下杯子,淡声问:“跳舞吗?”   ?   跳舞?现在?   姚光还没跟上他的思路,就被他拽了起来。   电影刚好播到一场宫廷舞会,配乐是《卡农》。悠远的乐音回荡在屋内,外间是窸窸窣窣的落雪,还挺应景。   姚光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但因这熟悉的旋律,身心逐渐放松,温软地伏在他胸口,“谢谢。”   林霁尘脚步微顿,知道她在说付梦仪和许悦的事,笑了声,舞步没停。   屏幕暗光照得他的脸半明半昧,下颌线深隽紧绷,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桃花眼深沉,墨黑的瞳仁映着她的脸,情绪异常翻涌。   一手将她搂得更紧,“宝贝,我要的谢礼,可不止这点。”   另一手捏着她下巴,轻轻捻动,“我要你。”   直白的宣言,下雪之后,就当真是连委婉都懒得委婉了。   姚光心跳得剧烈,像一颗不断膨胀的气球,压着她胸口,快要喘不上气。   故作镇定地淡淡“哦”了声,从他怀里离开,准备往卧室走。   手腕忽然被攥住,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直接被顶在了落地窗上。   沉闷的一声“咣当”,两侧窗帘随之鼓荡、飘起,绵绵垂落。阳台上的雪窸窣震落,隐约夹杂着吮吸声和衣料撕裂的细微声。   隔着窗帘,玻璃依旧冰冷刺骨,姚光本能地往他身上贴。   炽吻密集落下,她被亲得意乱情迷,瞥了眼卧室半开的门,低声问:“不进去吗?”   声音不自觉染上了种剔骨的媚,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林霁尘眼眸暗沉,舔了下嘴角,哑声戏谑,“这就进去。”   “啊啊啊啊啊!”   痛意猝不及防地袭来,姚光眼泪一下淌了出来,气得直拍他肩膀。   什么进去?   她说的是这个进去吗?!   狗男人!!!   难怪他一直不肯回卧室,原来是压根就没想在床上办事:)   狗男人,骚得越来越没边了!   外间雪还在下,不知谁家的猫,夜半三更还趴在墙头低低柔柔地叫,声音媚得能酥软一身骨。   狂风“咣咣”撞着落地窗,时急时缓。茶几上的红酒杯跟着摇晃,缠绵的素影远远映在杯面上,像一幅唯美的画,随暗红酒水上下起伏,在玻璃桌面泼洒出一痕清浅的水光。   最初的痛感过去,姚光逐渐适应。   累是真的累,却又不舍得松开他,尤其看他淡漠的眉眼因自己而泛红,知道他在为自己着迷,那种贪婪的欢喜就像春日的幼芽,抑制不住蔓延滋长。   窗帘因两人的动作,蹭开一小道缝。   姚光瞥见外面的雪色,苍茫纯白一片,还是她熟悉的模样,却也比往年更加令她欣喜,脑海里忽然冒出从前看过的一首仓央嘉措的诗——   和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别问是劫是缘。   从前她还觉得这诗矫情,而如今再回忆,她却成了诗中人。   如果可以,她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永远沉溺在这片初雪的旖旎春光里。   不问未来,不念过去,不论生死。   “阿尘,我爱你。”   姚光深深望着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眼波潺潺像蒙了一层纱雾。   林霁尘咬着她耳垂轻笑,喉结紧贴她颈侧,动情地滚了滚。   “宝贝,别这样。哥哥会停不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下一章就是正文结局,之后会陆续更新番外。   啊,这章我是真的慌QwQ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咿呀咿呀哟 10瓶;SelinaVier Canacs 4瓶;下雪了没、山P的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第35轮月   夜风卷着素雪起起落落, 时疾时徐,直到夜深万籁俱寂时才总算停下。   姚光在排山倒海的倦意中昏昏睡去, 第二天醒来,疲惫感还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根本动弹不得。尤其是两条腿, 跟不认识彼此了一样, 并拢了也像还夹着什么东西, 怪怪的。   这后遗症不是一般的严重啊......   然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早就已经起床, 旁边枕头空荡荡的,只余一个很浅的凹痕,和一缕似有若无的尤加利木香。   再旁边的床头柜上, 一个白色长条形盒子空了小半。用量有点大,很多都是被直接顶破, 不得不换的......   完了,昨晚的画面又冒上来了。   姚光脑子里轰然一炸, 双腿软了一瞬,赶紧撇开眼。   林霁尘这人吧,看着清瘦, 但却不是弱不经风的那种瘦。   恰恰相反,他体力很好, 就算再忙,每天还是会坚持晨练,哪怕现在出了国,这习惯也没断。   身上的肌肉都被他练得紧实匀称, 胸肌腹肌沟壑分明,线条流畅干净,又不会像肌肉男那样夸张,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特别是那两条人鱼线,性感而张狂地往下延伸......   啊啊啊啊啊!快住脑!!   昨晚的教训还不够吗!!!   姚光揪着被角盖过头顶,人缩在里面哼哼唧唧打滚,小脸捂红一片。发泄完又钻出来,往脸上扇了会儿风,两手撑着床勉强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   ......就看见林霁尘肩头顶着衣柜门,人侧靠着,双手抄在兜里,低头瞧着她。视线缓缓下移,勾着唇,很明显、也很欠扁地,挑了下眉梢。   姚光顺着他的目光低头。   “..................”   昨晚她累到极致,动都不想动,还是林霁尘帮忙她善后。   洗过澡后就没换睡裙,她是光着进被窝的,刚刚伸懒腰,被子顺势滑了下来,春光无限好。   还是那种“点点红梅傲然雪间”的好。   “啊——”   姚光抱着被子“滋溜”钻进去,想直接把自己闷死。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自己干点什么的时候,林霁尘都会在!!!   被子外传来一声轻哂,越靠越近,床沿边凹陷下去一块。姚光连忙朝另一边挪,还是晚了一步,被林霁尘连人带被捞进了怀里。   “害什么羞?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看过的吗?”   林霁尘慢条斯理地把她的小脸从被子里挖出来,曲着指节勾她下巴,嘴里还“嗯?嗯?嗯?”挑逗个不停。   姚光瞪着眼睛又羞又恨,张嘴要咬。他看准时机低头含住她的唇,不给她反应时间,舌尖直接滑了进去。   姚光想挣扎,他扣住她手腕反剪到身后,另一手捏着她下颌,进一步加深这一吻。   冬日清晨的阳光温而不热,透过窗户泼洒进来,逐渐被两人交错的气息煨得缠绵暧昧。   唇瓣开合幅度越来越大,从温柔的啄吻变得霸道,像是在吞着彼此。屋内很安静,落针可闻,唇舌相绞发出的细微嘤咛被无限放大,合着两人的心跳。   咚咚,咚咚,像芭蕾舞鞋点在彼此的心脏上起舞。   渐渐,林霁尘不自觉把手伸向床头柜上的小盒子。   姚光忙摇头拒绝,“疼!疼!”   鹿眼浑圆,瞳孔比墨还黑,兜着雾蒙蒙的水光。   林霁尘清醒过来,从她唇上离开,抱着她冷静了会儿。气息平稳下来,他很轻地笑了下。   他其实不是个重欲的人,在商场上行走这几年,定力和克制力磨炼得如火纯青,轻易不会被自己的情绪左右。可怎么一遇上她,这些东西就都跟冬雪见朝阳一样,“滋”一下全没了?   尤其是昨晚,她说完那句“我爱你”,也是这样的眼神,身上还沁着香,勾着他想把人碾碎、拆尽。   不怕说难听点,那会儿,他真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下午坐飞机去东京,你可以吗?要不要改签?”林霁尘哑着嗓子低声问。   他们是计划去东京探望姚光的爷爷。   这次行程安排得突然,姚光倒是没事,跟学校请个假就行。而林霁尘是真耽误了不少事,陪她出来疯。虽然公司里有林雁声帮忙坐镇,可到底不好离开太久。   既然事情都了结了,就没必要再多待。至于先去东京再回国,则是林霁尘提出来的,说什么“帅孙女婿早晚要见爷爷,干脆就先见了”。   还帅孙女婿呢。   这都不忘夸自己一下,不要脸!   姚光哼了声,嚣张地翘起下巴,“只要你离我远点,我就可以。”   “嘁,死丫头。”   还跟他讨起价来了。   林霁尘轻哂,将人放回床上,趁姚光喜滋滋地要从他怀里出去时,又一把给人抱了回来,闭上眼睛就是一顿乱亲。   他大早上起来胡子还没刮,姚光细嫩的脸蛋被磨得生疼,气恼地推着他,“你属狗的?!”   林霁尘想也不想,“我属蛾子的。”   ?   姚光不解。   林霁尘弯起唇角,宠溺地点了下她鼻尖,拖腔拖调开口:“向——光——”   *   姚光的爷爷早年常往来日本做生意,结交了不少日本友人,其中不乏作家教授。   奶奶过世后,他也从集团要职上退下来,嫌一个人太闷,就干脆在东京定了居,和他的一群朋友在一起下棋看书。   紧挨着他的邻居就是日本一位知名作家,两人经常一块跑步。爷爷没事的时候,还喜欢翻译他的小说消遣时间。   飞机下午三点在羽田机场降落。   刚巧,东京也在下雪,雪势比札幌要小些。   眼下万圣节刚过,街头的南瓜灯陆续被撤掉,换成了一棵棵圣诞树。各商店超市,店员头戴鹿角,哼着歌往货架上摆圣诞相关的礼品。   说起崇洋媚外,姚光一直觉得,是国人对自己要求太高,来日本看看就知道,什么叫官方带头“媚西”。   盂兰盆节一过,全国就开始准备万圣节。那晚千万别出门,你真不知道自己会遇上什么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过完万圣节,他们又开始喜迎圣诞。那可真是......大和民族的人啊,明明都不信耶稣,却把圣诞定为法定假日。当天还必须吃炸鸡和蛋糕,否则就跟国人过年吃不上饺子一样凄惨。   为此,姚光还跟人打过赌,说麦当劳在日本迟早被肯德基替代,因为日本的麦当劳不卖炸鸡。   林霁尘一路听着姚光吐槽,倒也不觉得烦,偶尔插几句话逗她。   两人有说有笑,达到姚老爷子住宅时,刚好是傍晚。老爷子刚溜完狗回来,就被叽叽喳喳的小孙女抱了个满怀。   “爷爷!爷爷!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心和肝是不是很疼?”   老爷子嗤了声,“哪有你这么咒自己爷爷的?”   “我哪有咒你。不是你说,我是你的心肝吗?我想你想得难受,我一难受,你可不就要肝疼?”姚光一本正经地解释,举起手里深蓝色纸袋摇了摇,“看!我给你带了礼物。这可是我在白色恋人工厂亲手做的!”   小老头精得很,根本不上当,“机场免税店买的吧?还是阿尘提醒你,你才想起来给我带礼物的吧?”   完全说中了。   谁说现在老年人容易被骗来着?   姚光眨眨眼,“啧”了声,“爷爷,咱们这样可就没得聊了。”   林霁尘低头笑了声,叫了声“爷爷”,过来打圆场。   老爷子见了他倒是比看见姚光要高兴,上下打量了遍,嘴角满意地快咧到耳朵根,生活呀工作呀有的没的开始聊起来。   林霁尘最擅长应付这些了,身上痞气收得一干二净,老爷子问什么,他答什么。有时老人家记性不好,一件事重复问过几遍,他也半点不见不耐烦,乖得跟亲孙子似的。   姚光暗自咋舌,当年在婴儿床上,两家人是不是抱错了?   不应该啊,性别都不一样......   庭院里传出一串细碎的碾雪声,姚光循声转头。   一片六角雪花随风打了个旋儿,落在一双黑色皮鞋上,意大利纯手工制作,系带的方式独一无二。   即便相隔五年,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小光。”   声音浑厚深沉,被这雪天衬托出几分沧茫。   大约也觉察到两人间的尴尬,姚山喊完这一声,抿起嘴不说了。过去纵横商场的气势,被病势磨去不少。风将雪沫卷到他鬓边,鸦青中抿着几点星白,雪化了也不见黑回来。   他老了。   都快赶上爷爷了。   姚光脑海里空白了一片,忽然冒出这么两句。   无数回忆涌上来,关于妈妈的,关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关于付梦仪的......扎得她心头一抽一抽地疼。   吸了吸鼻子,她仰头眨两下眼,把这些情绪都顺着泪腺压回去,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老爷子叫了她几句,没叫住,扯着狗绳要追。林霁尘把他拦下来,安慰完,自己跟了上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骗我过来的!”   巷子口,姚光手腕被拉了下,她看也不看,扭头就推了一把。   林霁尘被推得往后退了小半步,倒不生气,笑着将人揉进怀里。姚光/气得在他怀里又捶又打,他也受着,轻轻拍抚她后背。   慢慢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小手攥着他大衣的领口,细细打颤,伴着几声低啜。灰色大衣旋即泅出一小片深色。   林霁尘眼眸暗了暗,不问为什么,只将人抱得更紧,给她支撑。   何必问为什么?他都知道。   这几天发生的事,小丫头隐约也发现了自己对她爸爸的误解。找温寒视频时,除了问些关于付梦仪案子的进展,还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爸爸。   可惜温寒一直没接上她的点,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小丫头无语了好一阵。   还真别说,这对父女在脾气上还真是像极了。他那岳父大人天天找他和姚老爷子说家常,玩的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两人明明都想把话说开,可嘴一个比一个硬,宁可绕弯问别人,也不肯直接跟对方说。   他没办法,这才跟老爷子商量着,促成这回见面。   这个点,天还没黑,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橘红的一点光显得有点多余。   学生们都放学回来了,看制服都是初中生,从他们身边经过,打量的目光惊艳也好奇,跟伙伴们交头接耳。   林霁尘听不懂日语,倒无所谓。姚光却没办法忽略,红了脸,吸着鼻子从他怀里钻出来。   “还难受吗?”   林霁尘抹着她小脸上的泪,语气心疼。   姚光低着头,小幅摇了摇。   “回去跟爸爸好好聊聊?”   姚光白他一眼,“谁是你爸爸?不要脸。”   林霁尘轻笑,也不管旁边好奇的学生,低头亲了她一口,“我们的爸爸。”   边上很快响起一阵拍手起哄声,姚光烫成一只煮熟的虾米,气哼哼地要捶他。眼前忽然多出一个袖扣,某品牌几年前的限量版,扣面揽着万卷星河。   姚光的心狠狠撞了下,直着眼睛,“你?就是你?!”   林霁尘帮她把惊掉的下巴抬回去,知道她要问什么,坦白承认,“嗯,是我。知道你一直在让温寒打听,本来是不想告诉的你,但现在......”   他指尖捻转着袖扣,星空折射着点点微光。   “这事我以后再跟你细讲,先说点别的。”   “扫墓的事,你真误会爸爸了。我每年去的时候,都会看到他的车从路边离开。”顿了顿,他补了句,“看那样子,是怕被我发现,匆忙逃走的。”   姚光睫尖一颤,胸口酸酸胀胀,唇瓣细抖着,声音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林霁尘帮她把乱发拨到耳后,看着她的眼,郑重地点了下头,“假装不在意的人,往往比在意的人更痛苦。宝贝,五年前你失去了妈妈,但不要忘了,他也失去了他的爱人。”   *   两人折回去的时候,姚山正打算离开。   集团里的事还没完全平定下来,他不好离开太久,老爷子送他到门口。   四人站在风雪里,又回到最初尴尬的点。除了天色昏暗了些,周围一点也没变化。父女俩还是不敢对视,视线四下乱窜,一瞬交接后又做贼似的赶紧调开。   但这也够了,至少小丫头肯回来,说明心里还是有他的。   这么想着,姚山心里安慰不少,跟老爷子和林霁尘道了别,视线转到姚光身上。他欲言又止,点了下头,转身要走。   “等一下!”   身后忽然响起这么一声,姚山心一跳,回头。   姚光站在林霁尘身边,偏头看着旁边的电线杆,手局促地捏着纸袋的细绳,“我的婚纱还没找到合适的人订做,你......”她抿了抿唇,加快语速一口气说完,“你帮我想办法。”   还跟小时候一样霸道。   姚山笑了声,小时候啊......   眼眶微热,他点着头,“好好好,我让小孙给巴黎的高定工坊。”   姚光瘪瘪嘴,瞅他一眼,嘴巴撅起来,慢慢吞吞抬起手,“这是我亲手做的,爷爷不要,就给你了。”   明明是机场免税店买的......   姚山嘴角的笑纹扩至眼梢,倒也没驳她,“欸”了声接过来。   视线在她和林霁尘身上转了圈,林霁尘笑着朝他颔首,他当即红了眼睛,侧身揩了把眼角,回头笑道:“你们俩要好好的。”   拢紧大衣,转身走了。   雪花落在他眼里,竟是暖的。   姚老爷子看在眼里,跟着背过身去,偷偷抹了把眼睛。   于他而言,手背手背都是肉,他自然是最希望父女俩能够和好的。   可见面容易,这么多年的隔阂,哪是说和解就能和解的?此刻的父女俩,就像两块断裂的木板,五年的时光早已将断面磨平,就算强行接在一块,也会发现这缺一个角,那少半寸面的。   要想彻底拼上,还得继续磨,慢慢磨,直到把彼此的棱角都磨去。   今天能是这么个收场,已经很不容易了。   *   姚山走后,雪也停了。   云翳慢慢散去,晚霞静静挂在天边流淌,颜色深浅不一,温柔地挂满每一个树梢。   按计划,两人明天回国,今晚就在老爷子住在老爷子这。   到饭点,老爷子让人准备晚饭。   姚光好久没回来,怪怀念的,在院子里跟狗一块玩雪。半年不见,萨摩笑得更傻了,跟邻居家的柴犬一样,拍个照传到网上,没准能火过doge。   “刚学会打抹茶,你尝尝。”   老爷子乐呵呵地请林霁尘进书房,亲手捧了杯茶给他。   林霁尘虽然不懂日本文化,但看这半浑不浊的水,杯底还沉着大半没打开的抹茶末,味道应该挺一言难尽的。   看了眼老爷子的笑脸,他心一横,还是喝了。   “小光妈妈的事,多谢你帮忙了。”   “应该的。”   林霁尘无声清了清嗓子,重新绽开得体的笑。   腰背笔挺,身上线条被衬衫修敛得妥帖干净,阳光在他周围镀上一层金边,像晨光熹微时,高山之巅一株迎风而立的雪松,朔风不侵,经冬尤茂。   容止可观,进退可度,这后生确实不错,小光捡到宝了。   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扫了眼袖扣,眉眼更弯了,“还戴着呢?”   林霁尘垂眸觑了眼,笑应了声。   这对星空袖扣和耳环,是老爷子买了送给他们的。为了谢他用AL的身份,帮姚光解开心结。   估计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她这么风风火火的一个小姑娘,也曾抑郁过,就在她妈妈自杀之后。她手腕上还留着一道很浅的刀痕,平时总拿手链挡着。   “我听你父亲说,你转专业了?改学计算机?打算进军AI领域,主攻医疗方向?”   林霁尘点头。   老爷子翘了下唇,“我老咯,听半天也听不明白。不过市场是多变的,你们年轻人是该多钻研点新东西,才不会被淘汰。”   转了转杯子,摩挲着茶杯上的浮纹,“为了你奶奶?还是为了小光?”   林霁尘浅浅地牵了下嘴角,双手搭成塔状。陶瓷茶杯里起伏不定的抹茶末,映得他漆深的瞳仁泛着暗淡的光。   窗外传来清脆的笑声,他下意识仰头看去。   小丫头正跟萨摩丢飞盘,傻狗不知道看路,一头扎进雪堆里爬不出来,就留个屁股在外面狂摇尾巴。小丫头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眼泪哗哗。   跟狗一样傻。   林霁尘指尖转着那枚星空袖扣,嘴角情不自禁向上,翘起一春的明媚。   为什么要转专业?值吗?   从他决定回国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人这样问过他。他的父母、导师、同学......还有之前那个万年老二。   有什么值不值的呢,他只是这样想,就这么做了。   说到底,他只是个普通人,有自己的私心,也有脆弱的时候。   高一那年是道坎,对姚光是,对他也是。   那时候集团内部派系斗争激烈,后来又闹出员工自杀。明明是自己做事出纰漏给公司造成巨额损失,被扣奖金,他却非把锅都推到公司头上。   一时间,社会舆论四起,比前几天那回微博风波还严重。集团内部分裂加剧,林雁声和薛茗焦头烂额。家门口被人贴满恐吓照片,窗户玻璃隔几天就要被砸坏一次。   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人实名举报他中考成绩有水分,把省教育厅都惊动了,连夜派了一队人下来查分。   一夜之间,他从人人羡慕的天才神童,沦为人人喊打的骗子。去超市买瓶水都要遭人白眼。重症监护室的奶奶听说了消息,情绪波动剧烈,没熬到手术就去了。   这大概是他光辉人生中经历的最大波折。   骄傲如他,那段日子还真傲不起来,甚至可以说颓到烂泥里去了,旷课酗酒打架都成了家常便饭。大约班主任也对他失望透顶,骂也懒得再骂,摇摇头让他收拾东西回家。   当然,他原话说的比这难听。   不是让回家,而是直接喊的“滚蛋”,当着全班人的面。   头先他风光时,成天围在他身边的“兄弟”一个比一个怂,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哑巴。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然后他还真就滚了,什么也没拿,什么也不想拿,扭头就走。   但没想到的是,他还真拐出来了一个——   小丫头一边喊着“你等等我啊!浑蛋!”,一边抱着他的书包吭哧吭哧追在后面。   夕阳万顷余晖披在她身上,她整个人就是一团炫目的光,就这么径直朝他奔来,没有丝毫犹豫。发丝飞扬间,仿佛都能抖落星辰,像个女版盖世英雄,驾着七彩祥云来救他。   然而她都追上了才发现,自己的包没拿,真是......   傻这种特性会遗传,以后可不能让她带孩子。   那会儿他虽落魄了,但少年心气儿还高着,总感觉她是在可怜自己,而他不需要可怜。   所以最后不仅没搭理她,还把人冷嘲热讽了一顿。   给人气得,真就再没找过他。   不过那会儿他也没当回事,总觉得这回吵架跟之前没什么两样,过两天就好了。如果她实在还生气,大不了他多买两杯奶茶,给人道歉去。   这大概就是人的通病。   年少时,总是觉得未来的时间还很长,有些话可以留到以后慢慢说。然而谁又能想到,当时没道成的歉,竟活生生在他们中间划开了五年。   后来他时常会想,如果当时没有拒绝那双伸向他的手,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有那空白的五年。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穿越回那时,把那死要面子的混蛋给臭揍一顿。   但幸好,老天爷对他还不赖。   窗外,傻狗终于把自己从雪堆里刨出来,溅里姚光一身雪。她尖叫着跑开,头上还是落了几片雪。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眨着,可怜又可爱。   林霁尘忍不住笑出声,胸膛闷闷发震。姚老爷子奇怪地看过来,他面上闪过一丝窘迫的红,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抹茶。   茶末没打开,水也冷透,喝起来更加涩口,他吃着却格外甜。   “小光和她爸爸的事,我代他们俩,再跟你道声谢。”   姚老爷子突然严肃起来。   林霁尘也郑重其事地朝他鞠了个躬,“爷爷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他只是希望小丫头能开心。   他的宝贝,就该没有遗憾、无忧无虑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享受所有人的疼爱。   *   吃过晚饭,老爷子又找朋友下棋去了。   姚光在屋里坐不住,拉着林霁尘出去散步。   冬夜的东京,空气相对北城要湿润些,风吹来,不至于那么凛冽如刀。   一轮弦月挂天际,底下是皑皑素雪,脚踩在上面,碎开“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路灯暖黄,偶有六角雪花从杂在住宅区内的红色鸟居上飘落,晶莹剔透。   姚光没走几步就停下来,掀着眼皮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腿疼,走不动了。”   林霁尘扬了下眉梢,溜她一眼,“刚才跟狗玩的时候怎么不疼?”   姚光冷哼,“谁让它没昨天晚上那只狗,狗呢?”   “嘶——”   林霁尘蹙眉吸了口气,抱着两臂睨她,看她这翘着下巴肆无忌惮的小模样,摆明了是仗着自己舍不得把她怎么样,胆子才越来越大的。   还真是被他宠坏了。   林霁尘无奈地偏头笑了声,舔舔嘴角,掐了把她的脸,“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说完,转过身去蹲下来,两手腕后勾,朝她招了招手指,“上来吧,我的小公主。”   姚光得逞地嘻嘻笑,伏在他身上,抱住他的脖子,还嚣张地喊了声:“狗子驾!”   林霁尘侧头斜她一眼,“嘁”了声,嘴角压不住地翘了翘,背着她往前走。   四只脚印在积雪上汇成两只,拉长了岁月的记忆。   东京是座实打实不夜城,几街之外就是六本木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而这里只有数间安静的庭院,门口亮着灯,玄关上挂着每家每户的姓氏。光秃的枝桠越过矮墙探出头,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   每一扇门、每一枝叶,都印刻着他们之间空白的五年。   姚光兴致勃勃地跟他讲各家的故事,林霁尘耐心听着,脚步不由自主慢下来,像是在弥补那段空白的时光。   讲着讲着,姚光突然停下来,小声问:“阿尘,我许的愿,你是不是都能帮我实现?”   林霁尘笑,没有半点迟疑,“当然。”   姚光抿了抿唇,眼里藏不住欣喜,唇瓣凑到他耳边,“那你快点到22岁吧。”   到了22岁,就能娶她了。   说完,姚光亲了他一口,赶紧低下头。两只胳膊害羞地在他脖子上收紧,软绵绵、轻飘飘,像一团云。   林霁尘心神不受控地荡起微澜,“好,我马上到22岁。”侧头在她额头回了一吻,声音散在风中,无限缱绻,“用跑的。”   姚光更加不敢抬头,脸深埋在他颈窝,放任唇角高高扬起,偷偷抬眸往外瞧。   今夜月色很美,素白天地间,目光所及皆是明朗。而他眼里藏着笑,似万千星辰中的一颗,瞬间温柔了沿途万般风景。   他们俩,一个是光,一个是尘,从来相伴相成。   尘埃渺小,有光照射,才能清晰于世;而光有尘折射,方能氤氲得更加绚烂鲜活。   周岁的时候,他们躺在同一张婴儿床上打架;   十岁的时候,他们又因为吵架,被老师请家长,回家被罚没饭吃,又窝在一块分吃一包泡面。姚光吃面,林霁尘喝汤。   十六岁那年,又不幸弄丢了彼此。   命运顽皮,从他们的岁月里偷走了五年。   但好在也留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去弥补缺失的曾经。   和光同尘,和起光,同其尘。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此一生,再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   接下里会陆续更新一些番外,求婚啦,结婚啦,蜜月啦,崽崽什么的。   *   顺便推一下专栏里同系列的预收,《烟火浪漫》和《唇上温度》。   烟火的主角就是正文里的火锅店老板。女主程烟,男主宋青焰,一个是烟,一个是火,合在一起就是不一样的烟火~(不是的   唇上那篇就是接档文,关于正文里那个帮小光打官司的腹黑律师的故事,文案如下:   高考结束,南风准备了999朵玫瑰,准备向男神告白,却得知他早已出国,连高考都没参加。   憧憬了三年的美梦毫无征兆地破灭,南风红着眼睛冲进他们班,在黑板上写:   【南风爱孟西洲,很爱很爱,从高一到高三,现在终于不爱他了!!!】   就这么,在全校震惊的目光中,用三个硕大的感叹号,轰轰烈烈地结束了这场意难平的暗恋。   *   一次酒会,两人重逢。   彼时的南风已星光闪耀,举手投足都是焦点;   而某人只能端着酒杯挤在角落,无人问津。唯独看她的眼神依旧清高。   为雪前耻,南风布下甜蜜陷阱,夺走人家清白。   次日收网,她哼着小曲穿戴整齐,回敬床上神色莫辨的某人一个不屑的眼神,朝他脸上拍了十张RMB,潇洒离开。   不久,南风惹上官司,公司给她聘了位知名律师。   再见西装革履的某人,南风高跟鞋差点踩断。   经纪人:“多少报酬,孟先生才肯接这个案子?”   男人挑眉:“一分钟一千。”   南风:“……”   男人:“怎么?南小姐似乎对价位不满?”   南风拍桌:“我已经对你负过责了,你还想怎样!”   男人摘下金丝边眼镜,慢条斯理地擦着镜片。声线沉悦,散漫中带着点算无遗策的必然。   “南小姐,我劝你最好不要跟一个律师讨论责任分配问题。”   *   后来两人扯证,南风总有种被骗婚的感觉,但又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套路了。   直到她看到一段模糊的录像,才知高考完那天夜里,某人在她那行歪歪扭扭的字迹下,固执地续写了后文:   【孟西洲爱南风,很爱很爱,从高一到永远。】   落笔坚定有力,一如这些年从未变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