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唱响知青后的年华 作者:杨李涛涛   文案:   鲁齐木和廖娟正式走入彼此的生活从错乱的相亲开始。   相隔一桌,鲁齐木的相亲对象跟廖娟的相亲对象惊奇地发现原来是彼此的初恋,此情此景,旧情复燃就在一瞬间。   等人家挎着胳膊走了,俩媒人期期艾艾过来,提议,“鲁齐木、廖娟,要不你俩聊聊。”   鲁齐木舔着脸说:“廖娟,聊聊吧,咱俩也认识,不尴尬。”   廖娟拎着包就走,“我认识的人多了,跟你没啥可聊。”   “哎,别介,聊聊吧。”   鲁齐木追着廖娟就跑了出来,这一追,可就是一辈子。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种田文 婚恋 年代文   主角:鲁齐木、廖娟 ┃ 配角:新文《我该活出自己的样(重生)》正在更新 ┃ 其它: ================ 第1章   天色破晓,启明星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在这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烁起来,放射着令人注目的光辉。   这天是1979年9月15日,广播里一遍遍重复着到站火车的车次,提醒乘客进站检票上车,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鲁齐木一直咬牙硬挺着不睡,如今迅速背起半人高的包袱卷,抱着熟睡的儿子鲁青瑞,快跑冲向站台。   他没有买到坐票,上哪个车厢都一样,跑到最近的车厢,出示车票,挤挤哄哄,总算找到一个落脚地。   把包袱打开,从里面揪出来一个薄被,叠好,铺在放上报纸的角落,正好给鲁青瑞做个被窝,而他自己,抓着座位站在孩子身边守护。   火车停了又走,几站地后天光大亮,鲁青瑞迷迷糊糊坐起来,晃晃悠悠,揉着眼睛,害怕地连声喊爸爸。   鲁齐木弯着腰趴在车座靠背上昏昏欲睡,听见儿子的喊声,打了个机灵,睁开眼睛,看向鲁青瑞。   “儿子,睡醒了?饿不饿?”   “爸爸,我不饿,就想尿尿。”   这好办,往前走不远就是厕所,撒尿的事好解决。   等鲁青瑞回来,鲁齐木把水壶递到他嘴边,喂他喝水,“润润喉咙。”   “爸爸,还有多久才能到家呀?咱家什么样?是不是跟大队的房子一样?爷爷奶奶还有伯伯姑姑会不会喜欢我?”鲁青瑞对爸爸嘴里的家乡很好奇,对从来没见过的亲戚也充满了幻想。   鲁齐木坐在被褥上,搂着鲁青瑞,“放心,一切都比大队好,你是孙子,没有爷爷奶奶不喜欢的。”   鲁青瑞包着嘴,怎么也忍不住心里的高兴劲。   鲁齐木搓搓他的耳朵,望向窗外的天空,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煞是漂亮,犹如他现在的心情,清亮得很。   都说近乡情怯,鲁齐木也不例外,在黑龙江当知青十一年,他三分之一还多的年华和青春都撒在了那片广袤的土地上,如今能坐上开往家乡的火车,他很满足。   菜饽饽做了早午饭,饿了二面馒头冲饥,坐得脑子发飘腿发酸,终于,鲁齐木仿佛闻到了家乡土地的味道。   天津,我来了,我回来了,他挥舞着双臂,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抢着激动。   出站了,外面黑乎乎的,火车站顶部的钟表昭示现在是凌晨三点。   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有车行驶,鲁齐木领着鲁青瑞走进候车室,坐在凳子上静等天亮。   下车的时候收被褥,强行把鲁青瑞叫醒,可那副困劲还没有消除,没多久,又抱着被褥在座椅上睡着了,鲁齐木大手抓着他的脚丫子,眼睛打过好几次架后,也合上了。   砰地一声,鲁青瑞翻身从椅子上滚下来,好在有被褥缓冲,并不疼,但也彻底惊醒了。   他爬起来晃悠鲁齐木,“爸爸,爸爸,快醒醒,天亮了,咱们该回家了。”   “啊,天亮了呀?”鲁齐木强行抬起眼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迫使自己清醒,“儿子,走,出去坐车回家。”   九路公交车,直通鲁齐木的家,他们睡过了头,坐上车已经快八点钟了。   鲁青瑞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看了左边看右边,到处是房子,果然跟队上不一样,处处透着新鲜。   到了甲子沽工人新村下车,鲁齐木左转右拐到了五段九号门,连敲几次,一直没有人开门,倒把隔壁的邻居吵到了。   “你谁呀?敲门干啥?”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出来问。   鲁齐木扭过头,认识呀,“柳婶,是我,齐木呀。”   柳婶站到他跟前上下打量,指着他,“嘿,真是你小子,多少年没见差点没认出来,这就是你儿子吧,听你妈说你在东北结婚了,咋爷俩,你媳妇呢?”   鲁青瑞撇撇嘴,他决定不喜欢这个大娘,上来就提人家不高兴的事。   鲁齐木感受到鲁青瑞的不悦,尴尬笑笑,“他妈回自己家,不来天津。”   “哟,”柳婶捂下嘴,听着话音就有问题,肯定是两口子分开了,这事闹得,刚见面就揭人伤疤,“怪婶子多嘴,婶子不知道,那啥,你家没人,你妈送孩子上学没回来,准是买菜去了,别人都上班。”   “哦,谢谢柳婶。”真不凑巧,鲁齐木低下头,拉着鲁青瑞的小手,打算找个饭店先吃饭去,别把孩子饿坏了。   爷俩刚走没多久,鲁齐木的母亲顾莲拎着一兜子菜回来了,正要开门,柳婶向她招手,“顾莲,你家老二齐木回来了。”   “他柳婶,你净开我家的玩笑。”顾莲根本不相信,他们还在想办法把老二弄回来,没摸着门路呢。   柳婶拍拍胸脯,一副你还不相信我的样子,“虽然你家老二变化不少,我还是认得出来的,就刚才,他领着个孩子拍门,我说你买菜没回来,他就领着孩子走了。”   顾莲手里的兜子啪地掉到地上,菜滚了一地,她顾不上捡起来,扭头往外跑,跑两步转回来,“他俩往哪边走了?”   “东边。”柳婶给指道。   顾莲一路小跑追,有那么两条街才看见疑似的爷俩,“齐木,前面是不是齐木?”   鲁齐木正认真找饭馆呢,听见熟悉的喊声,扭头,“妈!!青瑞,快喊奶奶。”   鲁青瑞礼貌地喊了奶奶,被顾莲一把搂到怀里。   “奶奶的乖孙,齐木,你真回来了。”   这太突然了,日夜思念,就跟从天而降一样,啪嗒就到了跟前,顾莲握着儿子那双粗糙的手,只颤抖。   “回家,咱回家。”   一手拉着鲁齐木,一手拉着鲁青瑞,把他们领回了家,到门口柳婶把捡起来的兜子递给她,顾莲声声道谢。   进了屋,顾莲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了,鲁青瑞特别拘谨,鲁齐木忙安抚他。   “妈,我们这下火车还没有吃早饭,家里有吃的吗?”   “有,妈这就给你们下面条。”顾莲总算有事干,系上围裙,从罐子里捞出来一个鸡蛋,咬咬牙,又拿出来一个,出去做饭。   鲁齐木带着鲁青瑞坐下,四周不必打量就能看清全貌,距离上次回来探亲有六年了,家里变化不大,除了墙壁更黄些,家具更旧些,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没一会儿,一大碗飘着蛋花的白菜汤面就做好了。   顾莲盛到碗里在凉水里拔了拔,不烫嘴才端到爷俩跟前   “肯定饿坏了,快吃,温度正好。”   说着话,坐到鲁青瑞旁边,看他吃得欢,忍不住摸摸他的头。   鲁青瑞心里渴望被奶奶喜欢,可他对顾莲还陌生,有点不习惯,轻轻躲了两下,才让自己的脑袋静静地待着。   鲁齐木开始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面条,等鲁青瑞吃饱放下筷子,才唏哩呼噜大口吃起来,连碗里的汤水也都倒进肚子里,可算吃了顿正经饭,胃舒服不少。   “吃饱没?没吃饱妈再给你做点。”顾莲看他吃得一点不剩,估摸着没吃饱。   鲁齐木确实也就吃了七分饱,这些年干的都是下力气的活,饭量大了不少,不过他没让顾莲再去做,“妈,差不多,等中午饭再说吧。”   “也行,”顾莲把碗筷放到厨房,两只手来回搅动,探出头来,想问又有些退缩,“齐木,你,那个,是……”   鲁齐木这才想起来得到可以回城的消息,他匆忙收拾好行李,抱着儿子就去了火车站,根本没来得及通知家里,他知道顾莲想问什么,干脆挑明,“妈,我这是正式回城,以后不用走了。”   顾莲连连拍手,“太好了,太好了。”   说完,扯下身上的围裙就往外走。   鲁齐木赶紧站起来问:“妈,您干什么去?”   “我找你爸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顾莲头也没回,摇摇手,大步流星出了门。   她要去的地方是距离不远的压路机厂,他们这一片住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厂子里的工人,鲁齐木的父亲鲁能成、大哥鲁阳光和小妹鲁珍红都在厂子里工作,鲁能成和鲁阳光是生产线上的工人,鲁珍红在供料库房做记录员,原来这工作是顾莲在做,为了鲁珍红,顾莲让了工作。   说起让工作,鲁齐木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本来家里承诺父母让工作首先考虑他,让他回城,可最后母亲的工作落在妹妹鲁珍红头上,他只能窝在那个小沟沟里望着家的方向失落。   他知道,女孩子当知青要艰难很多,对工作让给妹妹把她留在城里呵护也能理解,可鲁齐木心里总像塞了块水泡发的馒头,充斥着酸酸的味道。   他在屋子里转了转,推开两个房间的门凝望了半天。   就这么一间大房间隔成的两个小间房,以前,爸妈带着妹妹鲁珍红一间,他们兄弟一间,勉强住得开。   现在看床位摆设,爸妈带着两个侄子一间,兄嫂一间,妹妹鲁珍红不住这边,那他们爷俩回来,住都是问题,满打满算他只能在刚才吃饭坐的长椅上对付,孩子可以跟爷爷奶奶睡。   这样的条件,是他满腔热血回来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如今,也不得不面对了。 第2章   思虑之间,鲁齐木听见外面的闹嚷声,出来一看,爸妈和大哥、妹妹都回来了。   父亲鲁能成扶着他的肩膀,越发沉重的手劲,透漏了他激动的心情。   大哥和妹妹也围着他打量,有点陌生,有点想亲近,最后也都拉着他的胳膊一起簇拥着进了屋。   鲁齐木给鲁青瑞一个个介绍家里的亲人。   鲁青瑞乖巧懂事,腼腆地喊了人,便站到鲁齐木的后面,抵着他的背不吭声。   鲁能成轻咳一声,心里堵得慌,他本能地喜欢活泼开朗的小子,这二孙子看着跟个小姑娘一样一点不活分,入不得他的眼,可又愧疚这么些年没能接到身边,生疏难免,亏欠了孩子。   “那啥,老鲁,咱不是一直想办法招齐木回城,你看齐木都带着孩子回来了,多好的事。”顾莲见气压低沉,忙活络气氛,在她看来,不用家里操心走关系,鲁齐木能回来就是天大的好事。   也是自己的亲儿子,鲁能成心里也惦记,“是呀,回来就是好事,爸知道这些年苦了你,本来说了我退下来让你接班,可这两三年厂里一直哄哄着分房,眼瞅着就轮到咱家,我要是退下来单凭着你们哥俩没戏,不能你回城一家子都窝在这里,转身都困难。”   不知道是汗水扎了眼还是委屈,眼角溢出了泪水,鲁齐木低头抹了把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父亲当年写信解释过,他也设身处地想过,刚才见着屋里的情形,他也有了更深切的认识,就这样,像父亲说的,分房是大事,反正这些年他也挺过来了,如今已经身在城市,其他的计较再多没什么意思。   顾莲拍拍他的背,“齐木,咱都往前看,等过段时间,妈再给你张罗个媳妇,一切都好了。”   “妈,媳妇的事我暂时不考虑,以后再说吧,还是咱家分房和我的工作最重要。”鲁齐木还是分得清主次的,没有房子没有工作,哪来的底气找媳妇,总不能让人家跟着睡大街吧。   鲁能成瞟了眼鲁阳光和鲁珍红兄妹,意思你俩表个态呀。   鲁阳光如梦方醒一般,赶紧扯个笑脸,“齐木,你能回来大哥别提多高兴了,有啥需要跟大哥说,有家里一口吃的,肯定不让你和侄子饿着。”   “是呀,二哥,你放心,我就算结婚了也会帮你照顾青瑞的。”鲁珍红冲着鲁青瑞友好地笑笑,鲁青瑞给了她个羞涩的回应。   “说啥呢,我跟你爸同意了吗你就结婚结婚的?没听说嘛,结婚那就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得慎重再慎重。”   顾莲的注意力马上从鲁齐木身上转到鲁珍红那边,一个劲数落,从她的话里,鲁齐木知道原来自己的妹妹跟一个离婚的男人在处对象,还想结婚,家里不同意。   鲁珍红腾地站起来,胳膊前后甩着,更不乐意,“以前不知道东升离过婚,您们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让我跟他好好处,知道之后翻脸不认人,离过婚就不是良配吗?那,刚才您还说要给二哥张罗媳妇,二哥也是离婚的人。”   “珍红,你说啥呢?嘴上有个把门的没?”鲁能成训斥道,这件事在家里一直讳莫如深,不让过多说起,这年头离婚可是丢人的事。   鲁齐木恨不得捂上鲁珍红的嘴,倒不是觉得多难堪,青瑞就在身边,大刺刺地说离婚的事,没看见孩子都要哭了。   “珍红,你的事不要牵扯到我身上。”   孩子正是听懂话知道世情的时候,真要跟他嚷起来,他去哪里找个妈妈给孩子。   鲁珍红瞪着小眼,气势呼呼坐下来,腿伸得老长,浑身憋着劲头,“二哥,我没那意思,我想说的是,离婚的原因有很多种,离过婚的人不见得就不好,而且离过婚的人才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谁合适他,会珍惜对方,我觉得挺好。”   “反正我不同意,没结过婚的单身小伙子满大街都是,随便找个都比他好。”顾莲扭过头,根本不看鲁珍红。   “妈,您这是双重标准。”   鲁珍红还想接着理论,被鲁能成打断,“别吵吵了,你的事再议,今天齐木回来是家里的喜事,买点肉晚上庆祝一下,我先上班去了。”   鲁珍红拦住他,控诉道:“爸,您们要还不同意,我俩领不了证这次分房就没我们的份,就只能跟他爸他妈、他弟弟一家挤在一起,您们能为大哥二哥想,咋就不为我想想呢。”   鲁能成静默几分钟,脑子快速转着,“要领证也不能你说,他们家总得表示吧,都娶过媳妇的人,婚前流程该怎么走还用别人教?”   “爸,您同意了?我现在就找他去。”鲁珍红不管不顾推门跑出去找人。   顾莲抓她没抓住,扭头忿鲁能成,“你咋能同意呢?”   “没听她说,再拦着房子没有了,我打听过,东升那小子除了离过婚也没啥大毛病,工作相当不错,就这样吧,到时候真拆散他俩,你能保证再找一个就有房子?留来留去留成仇,随她去吧。”   鲁能成出来拍拍袖子上的灰尘,望望天上挂着的大太阳,这烦恼的日子咋就不到头呢。   人都走了,家里只剩下顾莲还在那边生闷气,鲁青瑞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头,鲁齐木摆弄着包袱,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行李摆到哪里都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顾莲总算从愣怔中清醒过来,还是想到二儿子鲁齐木也要找对象,到时候被人嫌弃她也气愤,算了,算了。   再见鲁齐木爷俩在发呆,叹口气,站起来从包袱里往外掏东西。   鲁齐木这才跟着一起,包袱里除了被褥衣服日常用品之外,还有二十多斤棒子面,两斤小米和半斤多白面,是他和鲁青瑞剩余的口粮,全背回来了。   顾莲把粮食放到厨房,剩下的东西放到她跟鲁能成的卧房,“我跟你爸的屋子稍微宽敞点,多摆张床给你俩侄子,分房以前就让青瑞跟小延他们挤挤,你在外面对付些日子。”   “行,”这样的安置一点悬念也没有。   在家里简单吃过午饭,鲁青瑞已经挺不住爬到床上睡觉了。   鲁齐木要办的事情还很多,“妈,您把户口本给我吧,我把户口办好,省得夜长梦多。”   “对对对,”顾莲忙从柜子里翻出来户口本,这是最重要的,户口不迁回来,粮油关系转不过来,一切都是白搭,“你快去,青瑞我看着。”   鲁齐木拿着手续和户口本出了门,他没着急去户籍所,就这么缓步向前,观察着周围,新的印象代替陈年影像,又一次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户籍所里,来办手续的挺多,鲁齐木排上队,慢慢往前挪。   “嘿,你也是刚回城吧。”前面的男人扭头看见他,跟他搭话。   “是呀,今天刚回来。”鲁齐木随口回答。   “你是招工回来的吗?”他又问。   鲁齐木摇摇头,“不是,按照政策,所有的知青可以直接申请,没有政治问题一律放行。”   “这样呀,城里工作可不好找,都没有咱们的位置了。”   谈话到此结束,办完手续,两个人你左我右离开,再没交集。   鲁齐木向外扩散好几条马路,熟悉环境,时间差不多,才回去。   顾莲接过户口本,看上面多了鲁齐木和鲁青瑞,这才欣慰地放回柜子里。   鲁青瑞已经醒了,坐在床边捧着本小人书看得津津有味,鲁齐木进来都没听见。   “好看吗?”鲁齐木坐到他身边。   “嗯嗯嗯,”鲁青瑞眼睛都不错开,紧看两眼又翻了一页。   鲁齐木歪歪嘴角,拿起桌子上的小人书看了起来,重温一下往昔的情怀。   没看几眼,听见外面有动静,鲁齐木抬头的时候就发现有两个小男孩在门口探头探脑,不用猜,这是两个侄子放学回来了。   “鲁延、鲁益,来二叔这边。”   两个孩子嬉皮笑脸地进来,“二叔。”可能是鲁齐木跟鲁阳光长得像,两个人倒是不认生。   鲁齐木揉揉他们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来几颗糖,每个人分了两颗,又给了带着渴望眼神的鲁青瑞两颗,“鲁延、鲁益,这是青瑞,你们的弟弟,他刚回到城里都不熟悉,你们两个当哥哥的要多照顾照顾他。”   鲁延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我们带着他一起玩。”   “我们现在要去玩打仗的游戏,弟弟去不去?”鲁益两颗糖都放进兜,连说带比划。   鲁齐木征求鲁青瑞的意见,“青瑞,你喜欢去吗?”   鲁青瑞犹豫了一下,外面游戏的吸引力还是蛮大的,露出小米牙,“去。”   鲁延和鲁益拉着鲁青瑞呼啸着往外跑。   鲁青瑞出门的时候扭头看了鲁齐木一眼,笑笑,跟着跑不见了。   就听见母亲顾莲喊:“照顾好弟弟,玩一会儿就回来,别误了饭点。”   鲁齐木出来帮着母亲顾莲一起准备晚饭,刚出锅,三个孩子呼啸着进来,就跟小狗闻着味道一样。   “哦哦哦,有肉吃,有肉吃。”鲁延和鲁益围着桌子跳脚,鲁青瑞看着新鲜,也学他们的样子转来转去。   这时候,鲁能成先进了屋,后面跟着鲁阳光,再往后看,鲁珍红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有说有笑,看来这就是那个王东升,上午家里刚吐口,晚上人就登堂入室,怪着急的。 第3章   王东升进屋先喊阿姨好,接着就是二哥好,随即手里的礼盒递了出来。   顾莲看了一眼鲁能成,才接了过来。   还没等她说话,外面传来风风火火的声音,“刚才老远就看见珍红领着小王进家门,看来咱俩要办喜事了。”   大嫂曹丽仰着笑脸走进屋,看见鲁齐木明显愣怔一下,马上恢复,自动站到鲁阳光身边,“齐木回来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你到家不就知道了。”鲁阳光说。   鲁能成迈步坐到主位,“都别杵着了,坐下来边吃边聊吧。”   “哎,”鲁珍红欢快地答应一声,去厨房拿了碗筷,一一摆起来。   饭桌上,主要都是鲁阳光和王东升在说话,曹丽和鲁珍红也搭上几句。   不说话不感觉,听他们说话的内容,鲁齐木才意识到大家的差距有多大,他想插上几句嘴都找不到入口。   原来王东升也当过知青,虽然他照顾鲁齐木稍稍提及,可说话遮遮掩掩,好像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鲁齐木猜测,应该跟他上一段婚姻有关。   他照顾鲁青瑞吃饭,从不主动提起话题,被问到的时候也是简单回答,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一顿饭下来也算宾主尽欢,王东升顺势敲定了双方父母的见面的时间。   送走人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曹丽打下手,收拾好残局,两口子带着鲁延鲁益回屋,说是监督两个人写作业。   鲁能成端着茶缸回卧室躺着,工作一天,手脚都跟灌了铅一样。   顾莲给鲁齐木收拾好被褥枕头放到凳子上,又去卧房收拾青瑞的窝。   鲁齐木和鲁青瑞爷俩大眼瞪小眼,都没有多少睡意,鲁青瑞是下午睡多了,鲁齐木是心里装着事睡不着。   “爸爸,我还想看小人书。”鲁青瑞提出要求。   鲁齐木抬下巴示意,“自己去拿吧。”   鲁青瑞看鲁齐木没有起身帮忙的打算,蹑手蹑脚进了爷爷奶奶的卧房,飞快地抽了两本出来。   “爸爸,晚上我想跟你睡。”   “不是说好了跟两个哥哥睡吗”   “不挨着你我怕睡不着。”别看下午玩的时候挺好,晚上还是不想躺在一张床上。   “你看就这点地方,爸爸睡都得小心才能不滚下来,加上你,爸爸怎么睡?”鲁齐木用手量量厅里长椅的宽度,他想睡安稳觉都是勉强。   鲁青瑞躺在上面试了试,知道不可为,才认命,“好吧。”   嘴里还念念叨叨,“这里也没比队上好,队上还有大炕睡。”   “队上也就称个大炕,别的能有啥?在这里,有太多好东西等着你,”鲁齐木拍拍他的大腿,“看小人书吧,等俩哥哥做完作业,你们一起睡。”   “爸爸,为什么我不用做作业?”鲁青瑞问。   鲁齐木呵呵笑起来,“你还小,明年才上小学,明天我问问奶奶,看能不能把你送到幼儿园,那里有很多小朋友可以跟你玩。”   鲁青瑞对幼儿园没有任何概念,不过有小朋友玩,以为就跟在队里一群小伙伴满地跑差不多,也就点了点头。   时间不太长,两兄弟的作业就写完了,小哥仨洗洗漱漱,一起睡觉,随着顾莲的一声吆喝,卧室关上了灯。   鲁齐木打开窗户,望着外面朦胧的夜色,陷入沉思,路茫茫十一年,从他回城这一刻起,就是从新来过,他不能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听之任之,糊涂过日子。   想当年他不爱学习,吊着尾车上了个高中,本来以为等着招工就行,却碰到上山下乡,大哥鲁阳光跟大嫂曹丽马上要订婚,妹妹鲁珍红太小,也就他去了。   在那边,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变成劳动标兵用了三年的时间,后来,他觉得自己快要跟当地的乡亲没什么区别,除了前十八年不同的生活,他常常在黑暗里咀嚼回味。   跟同是知青的周妍结了婚,生了孩子,回城的渴望与日俱增,好不容易迎来高考,可脑子就跟浆糊没啥差别,根本学不明白,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如流沙般从手里滑落,偏偏命运就是这么滑稽,周妍考上了大学。   一个看不见将来的土老帽和未来可期的大学生,这中间的差距怎么看都相当远,周妍可能犹豫过,为了孩子,可在她家人的说服下,最后毅然决然要求离婚,连青瑞都放弃,头也不回走了。   他当爹又当娘拉扯着孩子,以为回城就是梦了,突然好消息砸在他头上,眩晕之后马不停蹄收拾东西,回来,梦实现了,可并不美丽,现实依然残酷。   从晚饭时刻听到的谈话,鲁齐木知道如今知青批量回城,可根本没有那么多岗位提供,想进单位难上加难,街上不乏漫游的无业人士。   可惜,这些年在农村埋头苦干,面朝黄土背朝天,也没有学到一技之长,如果面前是一片庄稼地,他肯定能说得头头是道,做得圆圆滑滑,如今摆在面前的却是工厂、大马路,身上的力气无用武之地。   他们家就是最普通的工人家庭,但凡有点门路,他也不会在黑龙江待那么长时间,走关系肯定没戏,只能等着接父亲的班,就是不知道厂里什么时候分房才能落实。   “哟,齐木还没睡呢?”大嫂曹丽站在卧室门口,没习惯鲁齐木的存在,咋看见人影吓了一跳。   “这就睡。”鲁齐木背对着曹丽,躺到长椅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曹丽遮遮掩掩到外面上过厕所,回来一阵风进屋插上了门。   转天,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鲁齐木等顾莲回来就提到鲁青瑞上幼儿园的事情,“青瑞明年上小学,到幼儿园收收心,学学规矩。”   “这好办,厂里就有幼儿园,原来小延和小益都在那里上,我现在就带着青瑞过去。”   顾莲放下东西拉着鲁青瑞的手就往外走,鲁齐木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   厂里的幼儿园离家不过步行十多分钟的路程,顾莲找了里面相熟的老师说了情况,虽然鲁齐木不算厂里职工,可从鲁能成这边论,鲁青瑞在这边上学也是合情合理。   老师自然也知道这个情况,没提出异议,直接领着青瑞就进去了。   鲁齐木在窗户外观察半天,看鲁青瑞跟小朋友友好玩耍,才悄悄离开。   他没跟着母亲顾莲一起回家,反而往反方向走,依着记忆开始熟悉多年后的天津城。   就这样,从河东区到南开区,从红桥区到河西区,整个市区都转了一遍,鞋底都快磨透了,只要是单位,他都要厚着脸皮问问去,存着侥幸心理,万一恰好有个空位呢。   实际却是被拒之门外,不是说不招人就是说他条件不符合,具体哪里不符合,一直没得到解答。   等他回过神来,家里已经定下了鲁珍红和王东升的婚事,聘礼到位,顾莲又一次从柜子里拿出户口本,让他们俩去登记。   随后没多久,厂里分房的通知真下来了,瞬间就到了白热化的状态,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各显神通,老实如鲁能成,也知道各方活动。   最后一轮评定后,分房顺序贴在了告示栏里,鲁家占据二十一位,算是相当靠前的位置,王东升也在名录里,虽然比较靠后。   气氛更紧张了,所有人翘首以盼,第一位选完后,后面的人家都围上来咨询信息,好心里有底,默默算计着心仪的楼层和方位。   一家家按着顺序选房子,每次他们出来鲁家人都要紧张一回,就怕好房子都被挑走了。   第二十位出来做了登记,鲁能成一马当先冲进里面,拿起剩下的资料看起来。   “老鲁,还有哪个位置?哪个楼层?”顾莲急不可耐地问。   鲁能成紧紧抓着那张纸,以为自己眼花多看了好几眼,“不对,上次核算分数的时候,分得的面积可比这多,怎么实际分下来得少一间屋子,肯定哪儿出错了。”   “爸,什么情况?”鲁阳光夺过资料,看清楚之后,一阵慌乱,“这么小,厂里是不是没把齐木算上,没考虑他的住处?”   曹丽扒着头看,“爸,是不是还有别的单子?”   为了看房子,曹丽特地跟单位请了假,想第一眼看见自家的大房子,这肯定哪里搞错了。   桌子上什么也没有,鲁能成急得冷汗都下来了,“罗主任,这不对呀,算下来面积咋差不少?”   罗主任,正坐在桌子后面低头写字,听见鲁能成问,才仰起头,“老鲁,我就管登记造册,其他的,你得问领导去。”   “那行,我现在就去问。”   鲁能成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走,其他人也跟着。   排二十二号的人家看他们出来就要往里冲,被鲁齐木一把拦住,“我家还没选呢,你们都等等。”   “没选你们着急出来干啥?”   “房子算得不对,我爸找领导去,你们都等等。”   鲁家兄弟和曹丽当即留下来看着,预防后面的人家捷足先登。 第4章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后面的人家已经等得不耐烦,推推嚷嚷想去看房。   鲁齐木他们张着胳膊堵住进路,两家人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这时候,鲁能成和顾莲回来了,两个人面无表情,耷拉着眼角,不像高兴,也没有那么不高兴。   鲁阳光心里咯噔咯噔直响,焦虑地问:“爸,领导怎么说?”   鲁能成吭哧几声,来了句,“啥也别问,先看房去。”   他不说,顾莲也缄口不言,别人干着急也没用,只能先跟在屁股后面看房子。   鉴于上次分房还是十多年前的事,考虑到鲁能成和顾莲的年岁渐长,最后定下二楼把角的房子,五十六平,在罗主任那边做了登记,拿到了房门钥匙。   走出去没多远,鲁齐木憋了半天,总算问出了口,“爸,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厂里给说法没有?”   鲁能成掏出一根烟,别在耳朵上,“之前核算出来的面积没错,这次分房,大家都想分新房,不想要平房,正好这次批下来的大房子少,厂里干脆决定原来的平房各归各家,新房按扣除平房面积之后分,前面的人家原来都不是平房,到咱这儿问题暴露出来了。”   “这不就是欺负咱家吗,前面几家集体换大房子,到咱家就得愣生生砍下一部分,太不公平了。”住大房子的愿望泡汤,曹丽心生怨愤。   顾莲赶紧拍了她的手,快速左右看看,还好没人,“领导说现在是评判大家觉悟高低的时候,咱家不能落话柄,说话小心点,万一传到领导耳朵里,影响多不好,反正总体面积算下来不亏就行。”   “那不一样,”鲁阳光压低声音说,“咱家的房子二十多年还是平房,这可是新楼房,怎么能相提并论?厂里就是认准我爸老实好欺负。”   “不要再说这些没意义的话,厂里既然做这个决定,肯定不会再改变,谁敢去闹,闹了取消你分房的资格,你敢吗?现在钥匙拿到了,还是赶紧回家收拾搬家要紧。”   鲁能成训完话,背着手走在前面,不管新房旧房,拿到手就算落定,他心里真的长长舒了一口气。   顾莲追了过去,鲁齐木和鲁阳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认命跟在后面回家。   差不多该是放学的时间,半路,鲁齐木转弯要去接鲁青瑞回家,曹丽喊了声托他把鲁延鲁益一起叫回来。   经过一个多月,鲁青瑞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环境,有相熟的小伙伴可以一起玩耍,这不,从幼儿园出来不愿回家,非要在外面跑跑,鲁延鲁益也不想那么早回家,干脆,鲁齐木一路陪着。   等玩得尽兴,鲁齐木才带着三个泥猴回家,进门就被顾莲数落,不知道早回来,就等着他们吃饭,完事还要准备搬家呢。   洗了手呼啦啦全坐下,运动半天,三个孩子饿得不轻,狼吞虎咽吃起来。   曹丽抬胳膊怼怼鲁阳光,眼神往公婆方向瞟。   鲁阳光没反应,曹丽重复两次动作,见他还没动静,就想自己开口,却被鲁阳光制止。   直到吃完饭,让三个孩子进里屋玩,鲁阳光才说话,“爸,妈,咱家房子已经分下来了,本来一家子能一起住新房子,谁知道房子分了两处,咱家要被迫分开。”   “刚才我跟丽丽商量,我们是哥嫂,这些年又一直享受跟爸妈住在一起的便宜,可齐木却飘在外面,受了不少苦,没能跟爸妈好好相处,所以,我们决定带着小延和小益留在这边,让齐木带着青瑞跟您二老住到新房去,我们要实在想您和我妈,就过去看看,反正离得也不远。”   曹丽腾地站起来,差点摔了碗筷,却被鲁阳光强行压了下来。   鲁能成先是诧异后又欣慰,果然不亏是他看中的儿子,没让他失望,知道感恩,友爱兄弟,能在选择的时候把新房让给弟弟住,有风度,转身把目光投向鲁齐木,想听他的意见。   鲁齐木环视一圈,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多年前相似的情景出现过。   他想起来了,当年政策下来,也是这样,父亲鲁能成问他们哥俩的意见,大哥积极表态,说愿意去广阔的天地里学习奉献,就是怕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也怕辜负大嫂的一片真心,情真意切,挺感动人。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呢,高兴?如释重负?还是说了句大哥能去真好?时间太久已经记不清楚了,可能表现得比较明显吧,父亲满脸不悦回了屋。   当晚,母亲顾莲单独找他谈心,跟他推心置腹,说了家里的难处,讲了大哥留在城里的必要性,说来说去,他就是最适合去当知青的人,所以,他去了。   鲁齐木摇摇头,他不想去深究到底是自愿还是迫于亲情的压力去当知青的,但他知道再一次面临类似的场景,他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没心眼的愣头青,明白大哥又开始耍滑头,表面上主动提出新房子让给他住,好像多为他考虑,赚足父母的好感,实际却打着以退为进的把戏,想名正言顺住进新房子还不想他占好处。   想到以前的种种,这可不就是大哥一贯的作风,而就这一招,就能把父母吃得死死的,瞧他们老怀慰藉的表情,鲁齐木也算看透了。   用嘴说谁不会?他十几年也不是白长的。   “大哥说这话让我这做弟弟的特别惭愧,这些年一直是大哥在爸妈跟前尽孝,我一点贡献都没有,还是我带着青瑞住老房子,大哥大嫂跟在爸妈身边伺候得好。”   “我做的都不值当提,还是你更苦些,”鲁阳光桌下掐着曹丽的手,脸色轻松,说得都是肺腑话,“你在外十多年,爸妈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现在能住到一起弥补一下过往的缺失,再好不过,爸妈高兴,我们心里也好受点。”   鲁齐木不慌不忙接上话,“说句掏心窝的话,我确实想跟爸妈一起住,可就像你说的,我离家十几年,一直是大哥大嫂陪在爸妈身边,爸妈肯定更习惯你们的陪伴,不能因为我,就改变二老的生活习惯,那倒是我的罪过了。”   “好,”鲁能成大手拍在桌子上,义气激荡着心胸,瞧瞧,他虽然没有啥大本事,可教育出来两个好儿子,对比为了房子打破脑袋的人家,他这才是和谐家庭的典范,“你们兄弟能互相推让我特别高兴,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阳光你是老大,就跟着我们一起住新房,老房子留给齐木单独住,就这么定了。”   顾莲马上附和,“我跟你爸一样的想法,分房毕竟也评定了阳光的职称和工龄,住新房也应该,老房子虽然面积上亏点,才十六平,可齐木带着青瑞俩人住也挺宽敞。你们哥俩没有因为房子争执,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爸妈,我肯定不能跟大哥争房子,那我算啥了?我知道大哥是心疼我这些年受的苦,是,苦是苦了点,也都熬过来了,现在不都挺好,有了房子,有了工作,我也知足了。”鲁齐木低着头,比划着自己的拇指转圈圈,掩饰自己眼里的阴郁。   “齐木,你找到工作了?”鲁阳光这次是真惊讶了。   鲁齐木停下动作,看向大家,表现得很疑惑,“爸不是一直说要把工作让给我吗?之前是怕分不到房子才没跟厂里提,现在咱家钥匙都到手了,还有什么怕的?走了手续,我不就有工作了。”   “可是,可是......”鲁阳光本能想反驳,可想不出来任何正当的理由,目光递给鲁能成。   鲁能成沉默了,本来鲁齐木这些年在外已经有人明里暗里说他偏心,他总以分房为由解释,倒是堵了不少人的嘴,如今房子到手,如果还拖着不办,外人嘴里的话只怕不好听,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哪能受这种埋汰。   “齐木,你这孩子就是心急,爸说了退下来工作让给你,那肯定是你的,咱家也没别人,今天刚分房,这事还得缓缓再说,要不领导怕有想法。”   鲁齐木展颜一笑,“爸,您说的我都懂,确实不急在这一两天,等咱们搬完家收拾利索再说不迟。”   “好好好,”鲁能成双手成爪放在大腿上,揪着裤腿都抬起来老高。   鲁阳光和曹丽低头静默,顾莲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屋里一时间陷入无话可说的状态,鲁齐木看在眼里,并没有放在心上。   让工作是父亲放在自己面前一直转着的胡萝卜,他就是那头傻驴,转呀转呀转了十多年,总不能到头来是哄他的吧,现在房子有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兑现之前的承诺呢。   就算是临到跟前心里有点不好受,可再不好接受,迟早也得有这一遭不是。   见还没人说话,鲁齐木朝顾莲笑笑,“妈,刚才回来不是说晚上就着急搬家吗?您看要搬什么,我力气大,您尽管使唤。” 第5章   听见鲁齐木问搬家,顾莲动动嘴唇想说话,无奈不知道说哪样好,干脆闭嘴不言。   鲁能成重重咳了一声,“现在就动手,今晚加上明天上午搬利索,别耽误下午上班。”   顾莲绞着手,征求鲁能成的意见,“小延他们睡的那张床留下来,再留一个箱子,厨房的用项留下点,你看怎么样?”   鲁能成没回答,看向鲁齐木,“齐木,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提前说出来,省得来回折腾。”   鲁齐木想想,有床睡,有锅碗吃饭,倒还行,“桌子、两个板凳,还有煤球给我留下一些。”   “还有吗?”顾莲问。   鲁齐木打量屋里,“暂时没想到,收拾的时候我再看看吧。”   “那行,你们爷仨现在开始把家里轻巧的东西打包,丽丽,赶紧刷锅洗碗,完事咱俩拿两块抹布,去新房做做卫生。”   曹丽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再没有比这一次快了。   该收拾收拾,该打包打包,鲁齐木也分拣想留下的东西,等顾莲和曹丽趁着来回把卫生做好,家里能搬动的物件也都搬到了新房。   这可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如此,路上可看见好几家也如蚂蚁一样,搬运着东西,方向都是新楼房,可见大家的迫切心情。   等告一段落,已经快十一点钟,家里就剩下床柜被褥没有搬过去了。   鲁能成和顾莲倒头就睡,总算睡得安稳,不再辗转反侧,没几分钟呼噜声清晰可闻。   鲁齐木也身心疲惫,不像前几天望着天花板发呆,很快入睡了。   长椅就是窄,翻个身一条腿耷拉到地上,鲁齐木调整姿势,砸吧砸吧嘴,有点渴,干脆,起来喝口水。   刚站起来,就听见大哥大嫂屋里有说话声,今天家里的事情多,他俩半夜说话很正常,可听见嫂子曹丽说起他的名字时,他突然萌生了想法,想去听听墙角。   有这个想法,他真做了,悄悄走过去靠墙蹲在角落。   “你压着点声音,齐木在外面听见怎么办?”大哥鲁阳光的声音。   “他睡得死死的,能听见什么?鲁阳光,吃饭的时候不让我说话,现在让我压低声音,我是不是这个家的人,还不兴我说话?”大嫂曹丽的声音沙哑,隐含着怒火。   随后就是大哥说好话安抚大嫂,“我知道吃饭的时候你想说什么,照你明枪明炮说去,以我在爸妈心里的地位,咱还是能住新房,可你想过没有,齐木愿不愿意,他要到外面到处宣扬我这做大哥的欺负人,影响多大,你可别忘了,我马上要评职称,小心得不偿失。”   “就算你说的有理,可你看看他,趁机找爸要工作。”   “齐木这小子在外面也学坏了,不过爸的工作让给他是一早说好的,我就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提。”   “不提他是傻子,阳光,咱可说好了,爸的工作让给他行,都是儿子,他得出孝敬钱,你可别又演什么兄弟情深,推来推去他要真不出我可不依你。”   “这不能,爸妈也养他那么大,他养老是应该的。”   听完这话,鲁齐木在黑暗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慢慢起来,重新躺回长椅睡觉,连水都懒得喝了。   窗外暗色渐渐变浅,房子里摆钟敲响六次,鲁阳光和曹丽像上了发条一样,同时坐了起来。   随之而来就是叮呤咣啷,家具挪动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   “齐木,快起来帮忙。”鲁能成和顾莲也起来了,在屋里喊。   鲁齐木认命坐起来,揉揉太阳穴,进屋帮父亲挪动柜子。   顾莲在前面看方向,父子俩把柜子搬到门外,后面鲁阳光和曹丽屋里的柜子也被推出来了。   把留下的床摆正位置,东西少了,倒真显得屋里宽敞不少。   “爸爸,我跟弟弟怎么睡呀?”鲁延见自己的床没搬走,当即问了起来。   鲁能成揉揉他的小脑袋,“你小子,倒是机灵,今天你爸去给你们买个新床,再来个新柜子,啥都有了。”   压路机厂这次分房,早有家具公司闻风而动,备了不少货,只要下单,很快就能送家具上门。   “哦哦哦,我有新床新柜子了。”   鲁延跳着脚呼喊,鲁益知道自己是一样的待遇,跟着喊,只有鲁青瑞沉着小脸。   鲁齐木拉着他到旁边,“不用羡慕他们,爸爸很快也能给你买新床新柜子。”   “爸爸,我不要,奶奶留了床给咱们,我跟你睡就行。”鲁青瑞此时格外懂事。   鲁齐木轻轻刮了他的鼻梁,“好儿子,放心,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天呢,我就一天没回来,家里就搬家了?”鲁珍红咋咋呼呼跑过来,看见家里的床和柜子都上了运输车,忙帮着顾莲抬被褥。   顾莲放手甩甩手腕,“昨天分房都没看见你的影子,果然,领过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我们这边就是娘家,可来可不来。”   鲁珍红摇着顾莲的胳膊撒娇,“妈,您说什么呢?分房这么大的事要能来我会躲吗?还不是那个黄小米,大马哈,前面发错料,赶上年底盘点,忙到晚上九点多才弄明白,搞得我头昏脑涨,这不一大早就赶紧回来,咱家选的哪套房呀?”   顾莲刚想说话,鲁能成吆喝赶紧上车,司机要启动了,“快上去,马上就能见着。”   中间停车送孩子去学校,到新房,搬下搬上,不过个把小时,房间就摆设停当。   鲁珍红坐在床上打量,真心赞叹,“真漂亮。”   “别羡慕,等你跟王东升房子下来,布置布置,肯定不差。”顾莲拆开包袱,把衣物重新码放到柜子里。   外面鲁能成和鲁齐木兄弟俩用木板改造屋子,两间屋子改三间,给鲁延鲁益准备单独的房间,毕竟他们年龄也不小了。   “现在大哥二哥都有了着落,就我还悬着,过两天才轮到我选房子,不知道还能剩下什么样的。”鲁珍红是听说家里排名这么靠前都能出状况,担心轮到她和王东升出什么变故。   顾莲歪头想想,来了句,“再差也比跟你公婆挤着强。”她用鲁珍红自己的话安慰人。   鲁珍红嘴噘得能拴头驴,“那是,远香近臭,少多少麻烦,我听东升说,前两天他妈跟他弟妹又吵了一架,晚饭都没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在你大嫂知好歹,咱家才能消停,对了,等房子安顿好,你爸就把工作让给你二哥了。”顾莲随口说。   鲁珍红腾地站起来,“那怎么行,这也太快了。”   “快吗?啥时候让出来就不算快,你说个道理出来。”鲁齐木正好进来找顾莲拿东西,听见鲁珍红的话,来了火气。   鲁阳关过来和稀泥,“齐木,珍红就是太惊讶,没别的意思。”   “大哥,我就是觉得太着急了。”鲁珍红走到近前,梗着脖子说,“你们知道吗?昨天东升晚上陪我做单子,他悄悄告诉我,现在国家支持路面建设,改善各处交通,对工程设备的需求量倍增,市里已经下发通知,责令咱们厂扩大生产线,他们设备部马上要测量地基购买机器,最多一年,厂里肯定要招工,到时候二哥顺顺当当进厂,爸的工作照旧,多好呀。”   “这个消息准确吗?”鲁能成轻喘气问。   “准确,东升说明年开春他们就要去南方的机械厂考察,引进最新设备,已经开始跟那边的厂子联系了。”鲁珍红就差拍胸脯了。   顾莲脚尖都垫了好几次,“这可真是好消息,那老鲁,齐木,要不咱再等等。”   “我看挺好,也就一年的时间,等等还是挺值得的。”曹丽马上拥护顾莲的说法。   鲁阳光摸摸下巴,“这对咱家确实有利,我觉得可以。”   “是吧,绝对有利,”鲁珍红接口,“大家想想,我爸六级工,工作让给二哥,最多算二级工,每个月的工资就差十几块钱,一年下来咱家损失多少?再说,生产线建好,招工二哥能去,爸这岁数肯定不行,也是一大损失。”   “珍红,你这算盘算得可真精。”鲁齐木不无讽刺地说。   鲁珍红还觉得挺自豪,“那是。”   鲁齐木瞬间绷了脸,“那你有没有算过,当年妈把工作让给你,这些年家里损失多少?”   “这哪能一样?”鲁珍红差点跳起来,“当年妈要不把工作让给我,我就得下乡当知青,去甘肃,能不能活着还两说,二哥你不一样,你现在已经回来了,不用在农村受苦,靠着家里照顾也能活得很好呀。”   “之前你结婚的事,知道有双重标准,到我这边就没有了,妈不让你工作你就得去当知青,那你想过没有,那时候你二哥在冰天雪地的苦水里已经泡六年了,天天盼着能回城,现在倒好,我熬呀熬,总算不用家里出力自己回来了,爸也说他退下来工作让给我,你来搅和什么劲,说什么扩大生产线招工,招多少?有数吗?你就那么确定我能进厂?要进不去怎么办,看看下一次厂里能不能扩大生产线吗?”   鲁齐木的质问,震得鲁珍红连连后退,她结结巴巴地说:“要是进不去,爸,爸再把工作让给你不就得了,是吧,爸?”   齐刷刷,家里人全看向了鲁能成。 第6章   鲁能成脸上的挣扎很明显。   鲁珍红说的话他觉得很有道理,不过等一年时间,家里一点损失没有,还能安排鲁齐木的工作,就算最后招工的计划泡汤,他再退职把工作让出来也不迟。   可刚才鲁齐木话里话外透露的情感,又让他有点却步,翻来覆去,他这个大家长还能剩多少威信。   鲁齐木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见鲁能成脸色变幻,就知道他心动了,“爸,昨天咱说得好好的,缓缓时间就跟厂里说,那现在您是什么意见?”   “齐木呀,你看看,你回城了,家里多了两口人,我把工作让给你,咱家收入确实变少了,爸觉得吧,咱再坚持一年行不行?”鲁能成用商量的口气说话,马上又挺起来语气,“一年之后,或者根本不用一年,要是不成,爸二话不说马上退职,工作让给你,而且这段时间老房子的房钱,你跟青瑞的生活家里都管,绝不让你受委屈。”   “齐木,你爸都保证了,咱就这么办吧,听话啊。”顾莲拽着鲁齐木的胳膊劝说。   鲁阳光也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齐木,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再说,一年不长,很快过了。”   鲁齐木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抬手抹掉,连连点头,“是呀,都是为了这个家好,爸妈好,大哥好,小妹好,他妈的就我不好。”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扔掉手里的钳子,眼睛里透着歇斯底里,“十一年前,妈说为了这个家好,我去当知青,五年前,妈说为了这个家好,工作让给珍红,我回不了城,耗到离了婚,现在为了这个家好,我的工作又往后推,为了这个家好,真是个好理由,那为什么最后牺牲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呢,大哥说一年时间不长,那我前面十一年都是白过的吗?”   顾莲想再拉鲁齐木的胳膊,被他退后闪开,“行,牺牲我一人,幸福全家人,真不错,好,我可以等,别说一年,就是两年三年我都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齐木,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刚才的话,让鲁能成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现在一听鲁齐木有条件,立马让他说,好像这样,就能弥补点什么一样。   鲁齐木见曹丽浑身充斥着紧张,深吸一口气,又笑了起来,“大嫂不用怕,我鲁齐木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说不争新房子就不争,我的条件是每个月给我二十五块钱生活费,就按一年算,而且现在就得兑现。”   “二哥,你疯了吧,爸上班劳累,你闲着不出一点力张口就要二十五块钱生活费,你觉得合适吗?”鲁珍红首先反驳,她觉得鲁齐木就是异想天开,变相逼迫父亲鲁能成把工作让出来。   她有这想法,其他人也有同样的认知,认为鲁齐木办事过分,只想自己不顾家人,根本就是自私自利。   鲁齐木现在可不管别人怎么看他,直接摆出自己的理由,“你们不觉得自己前后矛盾吗?想让爸接着工作的是你们,说爸劳累的也是你们,本来嘛,工作让给我,爸退下来可以逗逗孙子下下棋,悠闲过日子,是你们怂恿他再上一年,所以,是你们让爸劳累,不要把责任推在我身上。”   “另外,我觉得要二十五块钱生活费很正当,如果我上班,给爸妈交了钱,剩下的恐怕不止二十五吧,这事大哥最清楚,对吧?”   鲁阳光低着头,紧握的拳头揣在兜里,鞋底搓着地板不说话,曹丽扭过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鲁珍红往顾莲身后躲了躲,企图避开话语的锋芒,可惜鲁齐木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她,她逃不过,还觉得挺委屈,眼巴巴地寻求鲁能成的支持。   鲁能成刚才充满多少干劲,现在就有多少索然无味,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这么走下去了,“好,就按你说的,每月给你二十五块钱,不过一次拿出来太多,以后每个月我发工资马上给你,不拖欠。”   鲁齐木压根就不相信他的话,承诺向来说得天花乱坠,可翻过脸来就会被各种各样的理由搁置,兑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还不够证明吗?   他明明白白地摇摇头,“不,我现在不相信家里的任何承诺,也不想以后每个月对您摇尾乞怜要生活费,您看着办吧。”   顾莲走到鲁齐木旁边用力拍着他的后背,“你这孩子,现在咋变成这样,一点不听话,还学会逼迫爸妈,你说,你咋能变成这样。”   眼泪汪汪,要多伤心有多伤心,可鲁齐木心里半点波澜没起,居然还升起了几分烦躁,“妈,其实只有大哥跟珍红是您亲生的,我是捡来的吧,要真是,您告诉我,我一样孝敬您跟爸,至少能让我心里好受点。”   顾莲听清鲁齐木的话呆愣住了,鲁能成哎呀一声,“齐木,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怎么能怀疑不是我们亲生的,你跟我长得多像,在外面谁不说咱是亲父子。”   一点回应没有得到,鲁能成知道场面闹成这么僵,已然不好收场,“行,生活费提前都给你,孩子妈,去拿三百块钱给齐木。”   “家里没......”   顾莲的话没说完,就被鲁能成打断,“阳光你们一起凑出来,一分不能少。”   顾莲跟鲁阳光推推嚷嚷进了屋,出来手里拿着钱。   接过顾莲递过来的钱,鲁齐木沾沾唾沫数了数,“没错,不多也不少。”   说完,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拉开门走了。   鲁阳光心疼拿出来的钱,不当鸵鸟了,指着鲁珍红的鼻子,“都是你,本来好好的场面,都让你给败坏了。”   鲁珍红不甘示弱,“我也是为了家里好,我刚才说的时候,你们不都觉得是好主意吗?现在把责任都往我身上推,好意思吗?”   “够了,你们俩别争执了,家里乱糟糟还收拾不收拾,下午还上不上班?”鲁能成瓮声瓮气地责问。   曹丽赶紧拉着鲁阳光去了他们屋。   鲁珍红转了个圈,找到笤帚背过去扫地去了。   “老鲁,我心里挺不得劲,你说齐木是不是怨上咱了?”顾莲喏喏地问。   鲁能成心里也够不着底,只是装出姿态,“他敢,老子抽不死他。”   就算他想抽,也得能追上鲁齐木,他已经呼啸着跑起来,直到胸膛被挤压得喘不过气来,才停住脚步,双手扶着膝盖,像濒临死亡的鱼一样张着大嘴呼吸。   过往的空气带走了喉咙的水润,干干痒痒,迫使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还带着恶心,泪水都下来了。   肯定是生理反应,他才不会哭,他终于不用对这个家一次又一次妥协,第一次坚持就有成效,得了三百块钱,他应该高兴才对。   扯嘴角,露出八颗牙,保持住,鲁齐木摆出来高兴的样子。   “哟,齐木回来了,新家布置好了?”柳婶很羡慕,他们家没有人在压路机厂工作,分房的事跟他们一点关系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鲁齐木摆摆手,“差不多,就剩下精细的活,用不上我。”   “新房子气派吧?”柳婶打听道。   “小屋子,没啥气派,还没有平房住得自在。”鲁齐木满不在乎地说。   柳婶可没有当真,只以为鲁齐木住不了新房,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故意说反话,关上门不交谈了,怕扯出来鲁家家事。   鲁齐木的笑脸此刻吧嗒掉下来,要多阴沉有多阴沉。   掏出钥匙开门,扭动的时候顿了一下,他忘了这把锁人手一把钥匙,要是他们习惯性来这边,那还是他的家吗?   果断抽出钥匙,扭头就走,坐上公车三站地,进了百货商店,买了一把新锁回来。   这才重新插上钥匙开门,推开门的一瞬间,呼地一阵风过去,鲁齐木就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朝着屋里奔过去。   什么情况?鲁齐木连门都没有关,忙进屋查看,正好看见这女人拉开被子钻进了被窝。   “我说,你谁呀,进错门了吧,赶紧起来,回你家去。”鲁齐木指着床上坐着的女人,厉声喝道。   但见这个女人,三十多岁,蓬乱的头发,胖胖的脸,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滴溜溜转着,“这儿就是我家,你出去。”   “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这房子我们家住了十几年,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赶紧的,起来出去。”鲁齐木很不耐烦。   女人摇头晃脑,“我就不出去,凭啥我对象是厂里的职工没资格分房,你这个跟厂里没啥关系的人占着这么大的房子,没天理了,以后这就是我家的房子,你该去哪去哪。”   鲁齐木从来没遇见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她要不是女人,早就上手了,“你们家没资格分房找自己的原因,再不济问问厂里的领导,跟我说不着,麻溜的起来出去,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就不出去,我今天就在这儿了,你可别指着我,别过来呀,你敢过来我就嚷嚷你耍流氓。” 第7章   鲁齐木看着坐在床上泼皮耍赖的女人,青筋迸发,今天是什么日子,就没有顺心情的时候。   家人也就罢了,他顾忌亲情,做事相当隐忍,你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来给他添堵,真当他是泥捏的,谁都能来搓一把。   “我再问一遍,你走不走?”鲁齐木直接指着女人的鼻子。   女人洋洋得意,“不走,现在不走,一会儿不走,以后都不走,你打我咋地?”   “很好。”   鲁齐木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二话不说开始脱裤子。   女人脸上再没有得意,惊慌失措地跪在床上,“哎哎哎,你干什么呢?”   “没看见吗?脱裤子呀,我这都离婚两年了,也没有找个媳妇,你说你爬我被窝,我多感动,就不嫌你长得难看,岁数还比我大,勉强接受,咱俩好,明天跟你爷们分了,我就能跟你登记结婚。”   女人吓得屁滚尿流,惊慌失措爬下床,一溜烟往外跑,还哭嚷着,“不得了了,有人耍流氓,快来救我,有人耍流氓。”   鲁齐木提着裤子在后面追,“你回来,跑什么呀,给我站住。”   到了家门口,正好撞见一个带着帽子的年轻女子瞪着他,脚步噶然止住。   鲁齐木下意识拍上门,扭过身把腰带系好,整理了衣服的下摆,横了眼看不见的门外,若无其事地进了屋。   从箱子里拖出来包袱,平放到床上,在衣服卷里拿出来一个手绢包,数里面的钱,真可怜,才不过三十二块,他这十一年积攒下来的积蓄。   正打算把三百块钱一起包起来,就听见外面有人砸门,“里面的人出来,光天化日之下色胆包天,你敢耍流氓,快点出来,要不然我们砸门了。”   鲁齐木顿时咬牙切齿,这还没完了,把钱往身上一塞,没管打开的包袱,阔步走出来,撤了门闩,一把拉开门,让外面用劲的人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鲁齐木可没管,一眼看到刚才那个女人,直楞楞朝着她就冲过去,“好呀,我还说去哪儿找你呢,你倒好,还敢来,快点,把钱还给我。”   他想往前走,可有人不让呀,陪在女人身边的两个妇女直接拦住他,后面还有两个妇女围住他,整个包抄起来,其中一个嚷嚷:“小伙子,你想干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想对熊草耍流氓。”   鲁齐木一脸不可置信,“我耍流氓?我对谁耍流氓了?”   “对我,对我耍流氓了,金大姐,就是他,刚才对我耍流氓。”熊草,也就是刚才的女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控诉道。   鲁齐木气得都要跳起来了,“你这女人真是无理取闹,我认识你是谁我耍流氓,你趁着我家里没人进我家偷东西,我刚才可检查了,放在枕头里面的二十六块钱没了,准是你拿走的,赶紧给我还回来。”   女人一听,啪地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没天理没王法了,耍流氓还诬赖我偷钱呀,没法活了,我干脆撞死算了。”   没等别人反应,她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往墙上撞,被人拦腰抱住,鲁齐木一看,抱人的可不就是柳婶,她听见动静出来,正好挡住熊草的势头。   那位金大姐让两个妇女控制住寻死觅活的熊小草,揉揉凸起的太阳穴,“熊草,别闹了,再闹腾这事我们妇联不管了。”   因为她太能闹,已经来了不少人看热闹,金大姐莫名烦躁,忍不住吼了一声,果然,立马,耳根子清净不少。   金大姐捋捋胸口,总算呼吸顺畅些,“小伙子,熊草到我们那里打报告,说你对她脱裤子耍流氓,你认不认?”   鲁齐木做出强压怒火的样子,“金大姐是吧,听你说是妇联的,保护妇女权益,但不代表就冤枉人吧,我没做过上来就让我认,我认什么,我什么也不认,你们别拦着我,我家里钱丢了,这女人不是说我诬陷她吗?我得报案去,要是耽误时间我这钱追不回来,那回头我可找你要去。”   金大姐头更大了,熊草撒泼,这遇见的也是个混的,“小伙子,你别着急,我们妇联做事也是讲究证据的,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人,不过熊草找了我们,我们得把事情解决了,你丢钱的事,我们会一并找熊草核实,是她,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要不是,我陪着你去派出所,你看怎么样?”   “这话倒让人听着顺耳不少,”鲁齐木脾气平和下来,走到人群中央,面对大伙开始讲话,“大家伙听我说几句,听完之后也来评评这个理,我到底有没有耍流氓。”   “这不压路机厂分房嘛,我爸是厂里的老员工,另外分了套新房,今天早上搬家,我就跟着忙上忙下,之前我一直在黑龙江当知青,回来时间不长,大家都知道,黑龙江冷呀,可能是适应那边的天气,回到家干点活总出汗,新房那边收拾差不多,我里面内衣潮乎乎的挺难受,寻思着回来换换。”   “家里人还在新房忙乎,这边没人,再说自己家,我也没顾忌,进里屋就脱裤子准备换衣服,谁知道从里面窜出来个女人,尖叫着耍流氓就往外面跑,在家里遇见这情况你们会怎么做?是不是想家里进贼了,我提着裤子就追,可我不能就这样上街,咱是文明人,赶紧收拾好再去街上看,嘿,哪还有人影。”   “我就赶紧进屋看,被子摊开了,包袱也被打开了,是我回来的及时,包袱里的钱还在,可枕头里的二十六块钱没了,我这恼火呀,想换了衣服报案去,没想到这女人还敢回来,还找妇联的同志一起,诬陷我耍流氓,简直就是倒打一耙。”   “我就想问问大家伙,是不是我离家太久咱这边改规矩了,原来在自家卧室脱裤子也算耍流氓,那要这样,就得妇联的同志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以后脱裤子我按着规矩来。”   这话一出,场面控制不住了,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尤其是那些男同志,平日里可被妇联的女同志们压得不轻,鲁齐木的话一出,可是扳回了一成。   熊草一直想反驳鲁齐木的话,被管制着听完,到现在跳着高地嚷嚷,“他瞎说,他当我面故意脱裤子,还说离婚两年了没女人,看我就将就了。”   人群里的哄笑声更大了,原来她也知道是将就。   金大姐扶额,脸上火辣辣地烧,这熊草真够熊的,啥话都说。   这时候人群里一位大爷说话了,“这小伙子说在屋里脱的裤子,你说当你面脱的裤子,要是这小伙子说的不差,你是进人家家门了,按理说小伙子不认识你,你进人家屋干啥?是不是就想偷点东西。”   众人这才晃过神,逻辑没错,要这样,这是盗窃贼喊捉色鬼,没脸没皮呀。   在众目睽睽之下,熊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哪还有刚才撒泼耍楞的劲头,悄悄往后挪,打算一溜了之。   鲁齐木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对她恨得牙根只痒痒,平白无故来抢房子,抢不着又找人来说他耍流氓,净想美事了。   “你可别跑,我现在认识你,跑到天边我也能把你追回来,赶紧的,把偷我的钱还回来。”   随着他的话,有几个看热闹的人走到熊草后面,挡住她的路。   熊草跑不掉,又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不说为什么进屋,只哭没偷钱,再不提鲁齐木耍流氓的事。   这件事总得收场呀,金大姐让人把熊草拉起来,“熊草,你说你没偷钱,那你说,你为什么进人家家门?”   熊草还想嚎哭,被金大姐一瞪眼,憋了回去,“我,我就是嫉妒他这个没工作的人占着厂里的房子,我家好几口人挤在一块儿没资格分房,想,想……”   她说不下去了,周围的人倒猜到她想干什么,之前可不就有成功的例子,不在压路机厂,别的机械厂职工不满自己分的房间小,到人家分大房子的同事家里赖着吃住不走,让走就嚷嚷自杀,最后那家不堪其扰,换了房子,估计熊草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那钱呢,你看见了吗?”金大姐问。   熊草立马手指竖立,“我对主席发誓,我没看见他的钱,也没翻他的包袱,这钱要是我拿的,就让我头长疮、脚流脓,生不出儿子。”   这誓言可够重,几乎立马多数人都相信熊草没偷钱,那钱到哪儿去了呢?   “我相信熊草没有偷钱,这位同志要不回屋里再找找,你今天搬家,说不定放到别的地方你忘了,还是再仔细找找吧,虽然她不该起心思来占房子还污蔑你耍流氓,可偷钱也不是小事,万一冤枉人也不好。”   清脆的声音传来,大家转移视线,看见一位年轻女人,围着围巾带着帽子,下巴整个埋在白色围巾里,红艳艳的樱桃小嘴显得格外诱人,秀气的鼻子挺立,再往上看,一双璀璨的眼睛灵气逼人,眨巴着长长的睫毛给大家一种莫名舒畅的感觉。   这个女人鲁齐木有印象,就是他追熊草出来瞪他的那个人,当时她就在门口,会不会猜到点什么,要不然不会几句话里,“耍流氓”“偷钱”几个字特意加了重音。 第8章   鲁齐木双手在裤缝上搓了半天,哼一声,转身回家,假意转了好几圈,在外人看,就是满地方找东西。   他实际没丢钱,不过想以此作为理由对抗熊草,不让自己一开始就处于被动的状态,现在被年轻女人提醒,顺坡下驴,怎么地也得做做样子找出来,他不可能真去派出所报案。   过了会儿,鲁齐木悄悄从身上数出来二十六块钱握在手里,出来。   “钱我找到了,是放错了地方,我刚才太性急没看全。”   金大姐一听钱找到了,如释重负。   “那就太好了,熊草,赶紧的,给这位同志道个歉,要分房就得好好工作争取机会,想这些歪门邪道干什么?”   熊草磨磨唧唧到鲁齐木跟前鞠了个躬,低声道歉。   鲁齐木扑腾扑腾袖子,身体侧过去面向金大姐,“既然她都道歉了,我也没丢钱,看在妇联同志们的份上,我就大度点不会揪着不放,不过金大姐,咱丑话说前头,如果这位熊同志之后再说半句我耍流氓,传到我耳朵里,或者她家里的人找我麻烦,我可真追究她擅闯民宅的事情,到时候,咱妇联的同志可得做个见证。”   “那是,那是,”金大姐连口答应,这么多人听见看见了,她们就算不做见证大把人可以。   鲁齐木点点头,胳膊挥了挥,“大家都散了吧,忙自己的去吧。”   有些人麻利离开,有些人意犹未尽还想看有什么后续。   可随着妇联的同志们带着熊草离开,过道整个清净了。   鲁齐木回屋出来锁了门,沿着左边的路出来,紧追几步,“前面戴白色围巾的同志,你等一等。”   前面的人站住,扭过头看他,可不就是刚才提醒鲁齐木的女同志,“你喊我什么事?”   “讲真的,我就想知道你刚才为什么替熊草说话?”见周边没人,他才问道。   鲁齐木有点疑惑,他觉得刚才编的过程并没有漏洞,就算看见他追着熊草出来,也不能代表什么,反而验证了话里的真伪。   “很简单,你就是对她耍流氓了,而且她不可能拿你钱,你刚才说那么一堆话我都听见了,你说不知道熊草在屋里,可我明明看见你开门的时候她才进去,你紧跟着进的屋,我开始以为你们是一家人,没想到事情反转,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试想,在这样的前提下,我还能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吗?”   鲁齐木摸着鼻翼的位置,尴尬笑笑,“你眼睛够厉的。”   他就说嘛,就算当时气愤难耐,他说话的声音也不高,在外面不可能听见话里的内容,没想到前提出了问题,轻易被推翻了。   要说这片地方,是五十年代盖起来的,一排十几户人家统一规划,有平房也有三层小楼,鲁家恰恰是平房。   原来各排中间过道挺宽敞,可二十几年过去,人满为患,住平房的各家习惯在门前搭个棚子放杂物,当时熊草就是猫在棚子角落他才没发现,没防备让她进了屋,他以为外人也看不见,原来是他失算了。   “你也没揭穿我。”鲁齐木还是挺庆幸的。   “那是因为她立身不正,做的事情站不住脚,不过你脱裤子吓唬她就算了,还想污蔑她偷你钱,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距离流氓不远了。”   鲁齐木下意识反驳,“我没想真讹她钱。”   “所以说你还不是流氓,你还有理智。”   鲁齐木挠挠脑袋,没好气地说:“谢谢你的评价,那个,认识一下吧,我叫鲁齐木。”   “我叫廖娟,也是刚回城的知青。”廖娟介绍完自己摆摆手走了,没打算跟他深聊。   鲁齐木看着她的背影,耸耸肩,往回走进了家,被褥包袱收拾好,掂量着新锁,犹豫半天,还是换了旧锁上门,又离开了。   走到拐角的地方看见大哥鲁阳光,他暂时不想跟家里人见面,缩缩身子,转身朝着反方向往下走。   先找了个银行把三百块钱存起来,饿了买了两个包子充饥,累了找个石墩就坐下来休息,要么就坐辆公车绕着市里跑,没有目的地,就是闲逛。   好在他不是真的没有方向,天色暗沉,乌云压顶,鲁齐木从公车上下来,直奔幼儿园而去,无论如何,儿子他是忘不了的。   从老师手里接过鲁青瑞,鲁齐木塞给他一个纸包,“爸买了肉包子,吃一个。”   肉包子隔着纸都能闻见香味,鲁青瑞咽了口唾沫,舔舔嘴唇,最后还是忍住了馋,“爸爸,你吃吧,我吃过饭了。”   鲁齐木打开包装纸,把包子伸到他嘴边,“爸爸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留的,快吃。”   鲁青瑞这才张大嘴咬了一口,肉香充斥着味蕾,他满足地眯上了眼。   正好顾莲也想到来接鲁青瑞,“齐木,可见着你了。”   鲁齐木的背僵了一下,才抬头看,“妈。”   顾莲手里拎着兜,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齐木呀,我知道你对家里有意见,你能生气,能发脾气,可总不能不往来吧,今天中午你是不是故意躲出去的,你大哥接你吃饭都没看见人影。”   “我可能存钱去了。”鲁齐木没承认躲,也不说没躲,他拉着青瑞,“妈,天不好,看着要下雨,您快回家吧,我也得赶紧带着青瑞回去。”   鲁齐木走了几步没听见顾莲喊,径直离开了。   “爸爸,我们不跟奶奶一起吗?”鲁青瑞咽下最后一口包子。   鲁齐木解释,“你忘了,今天奶奶搬到别的地方住,家里就爸爸和青瑞两个人。”   鲁青瑞点点头,“记得,我喜欢就跟爸爸两个人。”   鲁齐木骄傲地笑了几声,也不管他满手油和花猫一样的脸,一把抱起他,快步跑起来,路上撒下鲁青瑞欢快的笑声。   这边父子俩欢乐无限,那边顾莲有点落寞,她心里清楚,裂痕一旦产生,修复起来没那么容易,甚至有可能永远存在,她想主动去靠近,可说起话来忍不住开始了抱怨。   她能感受到鲁齐木语气和态度里的冷漠,本来想叫他一起吃饭,怕拒绝,又怕真去饭桌上不平静,脑子里的想法还在打架,已经看不见爷俩的身影了。   她无奈拎着菜回家做饭,谁想到鲁能成遂一进屋就问起鲁齐木来不来,知道不来,拳头嘭地砸向桌子,把要进屋的鲁阳光一家吓了一跳。   “爸,谁惹您生气了?”鲁阳光问。   鲁能成又敲了几下桌子狠狠发泄一通,“还能有谁,下午上班老熊在我跟前阴阳怪气,说我没教好儿子,没有一点阶级友情,话那叫一个损,好像齐木把她闺女怎么着了,明明是他闺女有错在先。”   原来鲁齐木跟熊草的过节已经传遍了整个厂区,鲁阳光中午去找鲁齐木了解到事情经过也讲给了家人听,“熊家父女向来泼皮,厂里上下烦得够够的,这次熊草栽在齐木手里,不少人拍手叫好。”   “叫好管个球用,得罪了老熊,等齐木去厂里上班,他还不知道想什么鬼点子折腾人。”鲁能成怕发生事故,鲁齐木保不住工作,多少忙碌最后都会成空。   鲁阳光的想法不一样,“老熊怕不敢了,这次他为啥没资格分房,还不是他喝了酒到厂长办公室拍桌子,厂长心脏不好,当时差点晕过去。”   “但愿吧,今天齐木不来,明天你跟他说见到老熊躲着点,别正面冲突,厂里可不喜欢刺头。”   鲁能成殷切叮嘱,鲁阳光满口答应。   可惜,已经晚了一步,鲁齐木晚上去外面上厕所的时候,就被一个高壮老头挡在拐角的暗处,自称是熊草的父亲,明明灭灭的光打在他脸上,看不清面貌。   “您挡着我什么意思?”   熊老头咧咧嘴,打了个酒嗝,臭气熏天,“小子,敢欺负我闺女,老子让你没好日子过。”   “呵,”鲁齐木嘲弄地看看天,“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   熊老头拦住要从侧边过去的鲁齐木,“小子,如果你赔我十块钱,我就既往不咎,要不然,让你尝尝我的拳头。”   “十块钱?”鲁齐木亮亮自己的拳头,“你看我这拳头值不值二十块钱?”   “你去打听打听,老子是练过的,几个小伙都不是我的对手。”   “那你也去打听打听,老子连狼都打过,区区一个你,还不在话下。”   鲁齐木解开棉袄扣子,利落脱下去,抖抖手腕子。   “要钱没有,想打架我奉陪,正好离开大山手心痒痒,跟你练练手。”   熊老头脸上的青筋忍不住跳动几下,“你不怕?”   “怕?怕我会去打狼?刀子剁肉的感觉,那才是真男人。”鲁齐木比划几下,动作狠厉,一拳头下去都带着风。   熊老头跨步运着气,在鲁齐木打算抵御他的时候,扔了句,“这次饶了你,再有下次,我可不手软。”   “欢迎你来,就怕你没那胆量。”   鲁齐木欠欠的声音传递出去,一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模样。   等熊老头彻底看不见,确定不会回来,他才捡起来棉袄弹弹上面的灰尘,搭在肩膀上回家,“原来就是个花架子,怂包!” 第9章   跑,快跑,后面有狼在追,鲁齐木撒丫子在山林里绕着跑,加速又加速,却惊悚发现,最后的归处还是原点,根本跑不出去,狼还死咬着他不放。   人在危机时刻爆发出来的潜力是不可估量的,鲁齐木反身挥起手里的砍刀朝着狼过去了,一刀刀,拼尽全力。   动作快要疯魔的时候,意识反而冷静,他突然意识到是在梦里,霍地从床上坐起来。   扒拉几下脑袋,搓搓脸清醒一下,回到天津这么久,他自以为能慢慢抛开知青时的任何事,现在才发现它们早就刻在骨子里,融在血肉里,割舍不掉了。   “不上班就是好,几点了还不起床?”鲁阳光信步而入,打断鲁齐木的沉思。   鲁齐木习惯性地拉拉被子盖好,“大哥,你该习惯现在这是我家,进来总得敲门吧。”   “都是男人,看见又能怎么样?”鲁阳光不以为然,坐到床边,“家里都知道昨天的事,倒没什么,就是熊草他爸不好惹,你见着面躲着点。”   “躲?”鲁齐木掀被子下床穿衣服,“这事我占理,躲着他好像我心虚一样,我不躲。”   何况,现在谁躲谁还不一定呢。   “话我带到了,他家都不是善茬,你小心点。”   鲁阳光站起身。   “齐木,你拿着那三百块钱可别乱花,那可是你们爷俩一年的生活费。”   鲁齐木整整衣领,语气凉凉,“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知道怎么安排。”   “你心里有谱就行,我上班去了。”鲁阳光出了卧房,“赶紧把青瑞喊起来吧,上幼儿园该迟到了。”   鲁齐木嗯了一声,没去送鲁阳光,晃悠着叫醒鲁青瑞,安排他刷牙洗脸,领着就往外走。   到门口又折回来,这次真的下定决心换成新锁,挂在大门上了。   把鲁青瑞交给老师,鲁齐木又坐上公车,不过今天可不是闲逛,他心里打着小九九呢。   早在熟悉环境的时候他就发现,市面上多了不少流动的小商小贩,有卖菜卖米面的,卖早点午饭的,还有卖卤货的,当然也不缺针头线脑生活用品。   关键不在这些,关键在于没人提投机倒把,摆摊卖货很自由,根本不犯法。   他曾在一家卖豆浆的小推车边上观察,真好卖,不用吆喝,客人排队买,一个收钱,一个盛豆浆,忙得热火朝天。   他当时还戏谑地想,要不是他有正式工作等着,自己鼓捣些小买小卖也不错。   谁成想,这倒成了他可抓的稻草。   昨天,家里意见一致不想把工作让给他,他心里就有了模糊的想法。   坚持把钱抓在手里,固然有不信任他们的因素,其实他还想有点资本,找到合适的稻草,栽种在自己专属的院子里,希望他们结出粮食。   可那份稻草到底能是什么,鲁齐木心里没底归咎原因还是他没门路没手艺,门路不好找,他把主意打到学手艺上。   走到豆浆摊子后排队,鲁齐木决定先跟老板套套近乎。   “同志,生意挺红火呀。”终于轮到他。   老板头也没抬,“就够讨生活。”   “同志......”   “赶紧端豆浆走人,后面人都等着呢。”   这是排在后面的人抗议的话。   没办法,鲁齐木端起碗站到边上吹吹喝起来。   他也有个眉眼高低,看老板忙,洗碗耽误功夫,连忙上去帮忙。老板还以为他想使坏,鲁齐木解释后,老板就放手让他去做。   有了鲁齐木的帮忙,豆浆队伍不断向前,没多久就卖完了。   鲁齐木把干净的碗放好,还没抬头,就看见面前的两毛钱,“同志,你这是?”   “兄弟,你忙活半天,不能白干,钱不多,中午买碗面吃。”老板把钱塞到鲁齐木手里。   鲁齐木盯着这两毛钱有点愣怔,等他们推车要走,才赶紧跟上,“同志,我看你这忙不过来,为什么不多找一个人帮忙,还能多卖点。”   “找人帮忙?兄弟,你净开玩笑,这摊子也就够我们一家吃饭。”老板以为鲁齐木想来帮忙挣工钱,当笑话听。   鲁齐木不苟同,“怎么会?明明卖出去那么多碗。”   “今天是卖得多,明天还没着落呢,一个月能卖二十天就是满月,哪有那么多黄豆供给。”   老板摇摇头,推着车,领着媳妇走了。   鲁齐木望着他们的背影,无从判断话里的真假,甚至觉得这是老板在拒绝他的借口。   可随着后续更深入的了解,通过跟不同的人交谈,他了解到这确实是事实,资源的匮乏限制了他们的发展,有就做,没有就停着,跟农民看天吃饭也差不多。   那些能每天出来的摊位,你都不要想,背后肯定有支撑,鲁齐木试图跟他们搭话,两句就把他撅回去,牛气哄哄恨不得鼻孔朝天。   他掐着腰,皱着眉,在嘈乱的市场中间来回扫视,希望再找一家能上嘴问的摊位。   这时候,他的肩膀被拍了好几下,扭头一看,是一个瘦瘦的老汉,个头不矮,脸上沟壑难平,带着个破棉帽子,身上的衣服也不平整,“是您拍我?”   老汉溜了周围一眼,“想挣钱,跟我来。”   鲁齐木心里一动,还没来得及细想,脚步已经迈出去追着老汉到了背风的街道口。   “您怎么知道我想挣钱?”   老汉缩着脖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我观察你好几天,不会看差。”   “哦,想不到我还能引人注意,那您把我喊过来有什么指教?”鲁齐木靠在墙上,随口问。   说实话,就冲着这老汉穿得破衣烂衫,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真有手艺,不会混得这么惨。   老汉搓搓手,呼出一道哈气,“我观察你好几天,也看出来你是厚道人,才想跟你合作。”   “合作?”鲁齐木上下打量老汉,“合作什么?”   “瓜子。”老汉回答。   鲁齐木皱皱眉,瓜子,年节里常摆的东西,抓两把磕是个玩意,只是如今平常人家饭都不能敞开吃,谁有闲钱总买零嘴,“这不成,怕不好卖,挣不来钱。”   “挣不来钱?小伙子你真是孤陋寡闻,你知道吧,前几年有人卖瓜子挣了八十万。”老汉的表情特别夸张,语气里蕴含的羡慕嫉妒恨就别提了。   鲁齐木当他讲天书,还八十万,就是八万,那都得翻天覆地,石破天惊,“您老故意拿我开涮吧,以为我不识数,不知道八十万是几个零呀。”   老汉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团东西,展开来看,原来是一张报纸,上面赫然有篇报道,标题就是“小小瓜子创收八十万”。   鲁齐木一把夺过报纸,一字一句看了起来,有名有姓,还是报纸上登出来的,那就不会假。   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谁能想到小小的瓜子能赚这么多钱,别说用时十年,就是二十年也值当。   他胸中冒出来熊熊燃烧的烈火,再猛些,就能把报纸点着。   “我说的不是假话吧,怎么样?愿不愿意合作?”   老汉的声音就跟凉水差不多,鲁齐木的想望一下子被浇息不少,“先别说我有没有人家销售的本事,就是有,去哪里找那么多瓜子,这上面的报道也就能当个传奇故事看。”   “哟,你小子野心不小,直接就瞄准八十万去了,我跟你合作可没想那么大,就想能挣到一万块钱就满足。”老汉接过报纸,这次不团着,仔细叠好放进兜里。   鲁齐木垂下眼皮,眼球乱动心里默默算计,“怎么个合作法?”   “我有门路能弄来葵花籽,还能炒瓜子,你出钱我出技术,你还负责卖,利润咱们四六分成,当然,你是六。”   “呵呵,”鲁齐木笑意没达眼底,“您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借别人的鸡生蛋。”   “你别忘了,只有鸡没鸡食也生不了蛋,鸡会饿死,不饿死也会老死。”老汉这时候的脖子也不缩着了,后背挺着真有那么点气势。   “那为什么找我,随便找个有点家底的都能合作。”鲁齐木问。   老汉嘴巴撇得跟个瓢,“这你就错了,有点家底的基本都有工作,谁乐意冒着丢掉金饭碗的风险跟我干?”   鲁齐木眉峰一挑,“我也没啥家底。”   “没家底的人喊吃遍市场?就算你想找门道,没底气也不敢这么造。”老汉对自己的眼光胸有成竹。   鲁齐木点点头,“呵,是,家里是给了点生活费,我不想坐吃山空,可您说得天花乱坠,还拿报纸忽悠人,我都不知道您炒出来的瓜子到底靠不靠谱?”   “绝对靠谱!!”老汉拍着胸脯砰砰响。   鲁齐木双手抱肩,“别吹牛,我得尝过、比较过才行。”   还没等他说完,老汉的巴掌递到他跟前,里面有那么一小把瓜子,这明显是有备而来呀。   鲁齐木一声不吭,捏起来吃,一颗又一颗,眼见着手里的瓜子都要变成瓜子皮,老汉着急了,赶紧攥紧拳头,“你吃够没,我可就剩这些了。”   鲁齐木砸吧砸吧嘴,回味一下,“比商店里卖的差点,不过还能入口。”   老汉差点没吐血,短短时间就吃得不剩啥,最后却给个差不离的评价。   “好不好吃,舌头骗不了人,你到底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第10章   老汉有点沉不住气,声音里带着急切,想从鲁齐木那里尽快得到答案。   他表现得越急切,鲁齐木就越冷静。   毕竟初次见面,谁知道这老头什么来路,不可能凭着一张嘴就定下合作,虽然鲁齐木很有意向。   “这么大的事,我得回去想想。”   “多久能给我答复?”老汉紧跟着问。   鲁齐木想了想,抛出个时间,“两天,大后天一早咱在这里见面。”   “行,不过这期间我要是找到合作者,可就没你啥事了。”老汉还想逼一逼鲁齐木刚让他尽快下决定。   “那我只有认了。”鲁齐木心说,要真那么好找,老汉就不会在这儿跟他墨迹了。   “话说了半天,还不知道您高姓大名?”   老汉犹豫一下,说,“我叫韩栋梁,你叫我韩老头就行。”   “好,韩老头,那咱回见。”   鲁齐木挥挥手,沿着斜坡路下去一会儿走得没影了。   他没走回家的路,而是先转到百货商店,把里面所有的瓜子都买了一份,记下来各自的价格。   至于口味,其实他心里差不多有谱,又不是没吃过瓜子。   韩老头的瓜子外壳香脆,卡巴一下磕得轻松,里面的瓜子颗粒饱满,吃着唇齿留香,有股咸咸的后味充斥着味蕾,让人停不下来。   回到家再吃商店里买的瓜子,不可否认,两者相差不止一个包装,明显韩老头的瓜子口感更好些,真要卖,市场绝对不会缺的。   “爸爸,你买这么多瓜子,是给过年准备的吗?”   说话间,鲁青瑞抓起来剥好的一把瓜子仁,整个捂到嘴里,太过瘾了。   鲁齐木慢条斯理地品着味道,“不是,买来给你当零嘴,不过少吃点,小心上火嗓子疼。”   “哦!”鲁齐木赶紧灌了半杯水,去去火气,“爸爸,下次你买零嘴的时候能不能多买两样,这样我就不会那么上火了。”   “你想吃什么?”鲁齐木好笑地问。   鲁青瑞撅噘嘴,“饼干、奶糖、花生,都可以,我都不嫌弃。”   “你小子!口气倒不小。”   鲁齐木大巴掌用力揉他的脑袋,鲁青瑞配合着晃来晃去,傻笑了很长时间。   转天,鲁齐木照常去了那片市场,不过他没有露面,而是暗中寻找韩老头的踪影。   别说,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这老头果然还在找合作者。   半晌过去,没看见一个人愿意静下心跟他交谈,多数都不耐烦地打发他,甚至露出厌烦的表情。   在背人的角落,韩老头露出痛苦的表情。   鲁齐木想到这些天被拒绝时的心情,差点就想走过去,最后还是忍住了,一直等到韩老头唉声叹气离开,才悄悄跟在后面,知道了他的住址。   距离市场挺远,也是平房,不过看起来面积不算小。   今天的目的也算达到了,第二天,他早早来到韩老头家附近,亲眼看见他离开一段时间,才走出来,打听韩老头的情况。   鲁齐木没有明问,借口想租房子,打听周围的情况,慢慢把话引到韩老头身上。   从一个老奶奶那里知道,韩老头也算个可怜人。   父辈开过杂货铺,有些家底,老伴去的早,独自养着俩儿子,没想到动荡开始,他俩儿子主动揭发他有反动思想,要跟他划清界限。   韩老头虽然抠门点,性格也算老实,没听他说过不该说的话,街坊邻居虽然不大相信也不敢吭声,怕惹祸上身,韩老头最后被下放劳改。   今年年初,韩老头平反回来,政府归还了他的院子,没见两个儿子登门,就一个孤寡老头也没工作,生活越来越艰难。   “那他家的房子会出租吗?”   老太太摇摇头,“恐怕不会,之前有人问过,他怕人家借口赖着不走,不租。”   鲁齐木谢过老太太,借口去别家问问,离开街道。   走到路口,他不由得笑了,看来真是天赐良机,他终于能有一根稻草插在自家的田地里了。   第三天一早,鲁齐木没有矫情故意拖时间,早早在路口等着。   约莫二十分钟,看见韩老头蹒跚而来。   “韩大爷,你今天能来,说明还没找到合作者,不然,咱俩试试?”   韩老头眼睛睁圆,手都有些颤抖,“你确定?不后悔?”   “瞧您说的,我来不就代表我的态度吗?”鲁齐木洒脱地说。   韩老头握着鲁齐木的手,上下摇晃,真是激动坏了。   他今天就是抱着看一眼,万一错过的思想过来的,没想到还让他来着了。   “好,好,那今天咱们就开始吧。”   家里米粮要见底,不快点,就得饿肚皮。   “行,我也不想耽误时间,不过,韩大爷,开始之前,咱得签个协议,免得以后有纠纷。”   口说无凭,立字为证,韩老头没有异议。   两个人到了韩老头的家里,商量之后,拟定协议。   言明,鲁齐木出钱,韩栋梁出工具技术,两个人制作瓜子销售,利润分成鲁齐木占六、韩栋梁占四,每周清一次账目。   签字画押,两个人一点没耽搁,鲁齐木到银行取了钱,跟韩老头走街串巷买原料。   不得不说,韩老头把情况都摸清楚了,鲁齐木只负责出钱和记账就行。   看着码在屋里的葵花籽,韩老头舒心地笑了,“小鲁,炒瓜子配料是我的技术,剩下就看我的,明天过中午你来取走。”   “行,我明天再来。”   鲁齐木也不怕韩老头逃跑,一个有前科的人,不管是真是假、是对是错,要想抬头做人,首先就得立得正坐得端,偷奸耍滑是要不得的。   离开韩老头家,鲁齐木也没闲着,他去废品站收购不少干净的报纸,又去市场买了胶水,回家开始粘小纸袋。   直到手指僵硬,报纸全部糊完,大概三百个袋子整整齐齐摆在床上等晾干。   这是他决定跟韩老头合作的时候想到的方法。   他想到当知青的时候,偶尔露天看电影,有队上的大姑娘小媳妇总会包点瓜子或花生卖,她们都是用树叶,每包一毛钱,省时省力,顾客也不用等。   鲁齐木糊之前已经打了样子,包装比商场一毛钱的量多一些,定价也在一毛钱,总会吸引住客户。   转天下午一点左右,鲁齐木准时出现在韩老头家门口,验过瓜子的品相和味道之后,称了重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临走前还拿走韩老头的小称。   之后就是过称、灌袋、抹胶、粘好,床又成了他的工作台。   等所有工作就绪,鲁齐木反而犯了愁,不为去哪儿卖瓜子,为的是怎么安顿鲁青瑞。   大冷天,又是晚上,不可能让孩子跟着他受罪,可放他一个人在家,鲁齐木是一百个不放心。   他又不想领着鲁青瑞去找父母帮忙,刚吵过架,再说离得远九点钟去接孩子同样受冷。   思来想去,鲁齐木出去敲响了柳婶的家门,表达了他的意愿,希望柳婶能帮忙看孩子。   “婶子,我不让您白看……”   还没等鲁齐木说完,柳婶打断他,“看会儿孩子有啥,邻里邻居互相的,下学你领过来。”   “那怎么好意思,不是一天,有可能以后都得烦您看着了。”   鲁齐木知道柳婶让了工作给儿子,找了个糊纸盒子的临时工,挺忙,家里柳叔上班也不清闲。   柳婶想了想,也是这道理,不过要钱她心里只打怵,“要不你意思意思买点菜,怎么样?”   鲁齐木瞬间明白柳婶的顾虑,“没问题,婶子就麻烦您了。”   说完,他小跑着去幼儿园接鲁青瑞。   好说歹说,鲁青瑞才愿意在柳婶家里等他回来。   一切安排就绪,鲁齐木才小心翼翼地拎着一个编织袋,里面是码放好的瓜子包,背上还挎着一个竹篮,一步一顿朝着最近的红旗剧院走过去。   他把销售的第一个场所安排在电影院是有想法的,即使在挣得工分生活,金钱匮乏的农村,小伙子也愿意买上些零嘴哄心上人,更何况在城市里,那么多挣工资的人,想来不会吝啬。   好不容易到了,他连忙打开袋子观察,还好足够仔细,瓜子包没有破。   这个时间段,已经有人拿票陆续进场了,鲁齐木看见两个挎着篮子的人游走在边缘,推销自己的东西。   他连忙在竹篮里码放好瓜子包,最上面放了碗,里面赫然有半碗瓜子。   鲁齐木没有鲁莽动作,直到瞅着一对像情侣的人走过来,他才迎上去,“同志,买点瓜子消遣吧,好吃不贵,包您满意。”   男人顿了下倒没有含糊,“怎么卖?”   “一毛钱一包,”鲁齐木让他看看篮子里的瓜子包,“分量绝对比商店里的多,再有,您两位尝尝。”   女人从碗里捏了几颗,手上嗑好放进嘴里,“嗯,还不错,比上次买的好吃。”   这话都说出来了,男人哪会磕巴,直接掏出钱来,“来两包。”   “好嘞。”鲁齐木接过钱,递给女人两包,还从碗里抓了一小把塞到男人手里,“您两位是今天的第一个客户,送您一些。”   两个人相视一笑,越过他进了剧院。   鲁齐木刚想摸下两毛钱,又有人过来,迅速把钱塞进兜里,一个跨步就过去了。 第11章   一毛,两毛,五毛,一块,两块......七块,七块二毛。   鲁齐木不敢相信,重新数了一遍。   没错,就是七块二毛,扣除成本,算成六成,两块两毛八,一个月下来就将近七十块钱,比他爸的工资还高。   可别忘了,这仅仅是晚上两场电影下来的成果,如果算上白天,不管去剧院还是去市场,都不会一点收入没有,哪怕只有这次的一半,一个月就能创收一百块。   鲁齐木欢欣鼓舞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狠狠亲了一口熟睡的鲁青瑞,也不管硬胡茬扎得孩子只哼哼。   手里握着这七块二毛钱,在地上跳来跳去,舞不成舞,调也没调,可鲁齐木觉得这是他生平跳得最痛快的舞蹈,恨不得把前些天的郁闷一扫而空。   “爸爸,睡觉。”   鲁青瑞无意识地呓语。   鲁齐木缓下动作,慢慢平静下来,把钱压在枕头下面,轻轻亲了孩子的额头,“儿子,爸爸就算没有工作,也能赚钱,供你上高中,上大学,端铁饭碗,再不用跟爸爸一样受窝囊气。”   鲁青瑞好像意识到他的心情,侧过身子搂住他的腰,头拱在他怀里,接着呼呼睡。   鲁齐木大手放在孩子屁股上,望着天花板,慢慢眼皮打架,也沉入梦乡。   天亮了,该醒了,鲁齐木一天的活动开始了。   送鲁青瑞去幼儿园,回来垫几口饭,拎着瓜子去市场卖。   来逛市场的人买瓜子的需求并不旺盛,有人停下来问问价钱,摇摇头走了,有的人尝尝没买也走了。   半晌午下来,远没有昨天晚上卖得多,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能多挣五分也是好。   就近解决了午饭,鲁齐木离开市场去韩老头家,新一袋瓜子炒好了。   背着回家,重复了昨天的流程,晚上接着对那些情侣发出进攻,一天算下来,居然有十块多。   手舞足蹈才足以表达他的欣喜。   第三天,十三块一毛,第四天十二块八毛,这样的收入让鲁齐木和韩老头握着手哈哈大笑,击掌过后,不约而同向外走。   干什么去?   当然去买葵花籽和配料,之前买的几乎消耗殆尽。   利益永远是驱使人不断前进的动力,鲁齐木再去剧院门口的时候,面临的居然是另外两个摊主学了他的手段,争先恐后向情侣推销,甚至为了卖出货物,打起了价格战。   鲁齐木淡定地转头面向其他客户,瓜子质量好,尝过就停不下来,,一时也卖出去不少。   到点收摊走人,鲁齐木脚下生风,一溜烟往家赶,今天时间早些,回去可以多陪陪儿子。   非常意外地,他居然在柳家看见了父亲鲁能成和母亲顾莲。   “爸妈,您们怎么来了?”   鲁能成虎着脸,“我们要不来,能看见你吗?能看见青瑞吗?”   “有什么话回家说。”顾莲拽拽鲁能成的衣摆,示意他这是在别人家。   做人的基本礼貌,不能打搅人家柳家不安宁。   鲁齐木谢过柳婶,领着父母孩子进自家门。   “我看你就是有钱烧包,锁换成新的,瓜子敞开吃,听柳婶说白天不见人,晚上半夜才回来,你在干什么?是不是跟外面的人鬼混,当流氓呢?”   鲁能成进屋里坐都没坐,来回转圈圈,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坐立不安。   鲁齐木有点反感父亲连情况都了解,上来就这么说他,难道他在父亲眼里就是如此不靠谱的人?   不过,他已经不想跟那天一样,激烈慷慨,轻描淡写地说:“没有,我有正经事情做。”   “齐木,什么正经事,说来听听。”顾莲插嘴问。   鲁齐木本来想据实以告,话到嘴边打了个弯,“我在帮别人卖瓜子。”   “老鲁,你听齐木说给人家卖瓜子,我就说他不会跟人乱耍去。”   就算顾莲这么说,鲁能成也来气,“给你生活费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行吗?”   “爸,我三十了,不是三岁,在家无所事事一年,还不得呆废了。”   鲁齐木不认同这种生活方式,而且他相信,如果真在家呆着,只怕父亲还有话说。   说到底,还是工作没有解决的问题,鲁能成这才自觉没有立场去要求鲁齐木太多。   “卖就卖吧,但绝不能跟人鬼混。”   “您一百个放心,这点自制力我还是有的。”   “既然摊开了,齐木,妈得说说你,哪有亲奶奶在,让外人看孩子的道理,说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咱家?”   宁愿把孩子交给柳婶,不愿跟她这做妈的寻求帮助,得生疏到什么份上才会这么做,想想顾莲心里就堵得慌。   鲁齐木自然有一套词应对,“您得照顾家里,本身就够累了,再说,您照顾青瑞,我去接他回来有点远,受罪的还是孩子,柳婶家抬脚就到,方便。”   “就让柳婶看着吧,仔细来回把孩子折腾病了。”鲁能成想的是孙子的身体。   顾莲夫唱妇随,也不揪着不放了。   “爸妈,您们特地过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顾莲啊了一声,“光说别的,把正事忘了,明天新家暖房,中午一起吃个饭,还有珍红的婚礼也该准备起来了。”   “定日子了?”鲁齐木问。   鲁能成点点头,“王家定了元旦当天,说起来也就二十来天准备。”   “那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过去的。”   说好过去,时间不用太赶,鲁齐木一早还去市场占位摆了摊,十点钟才收摊买了盒点心,着急忙慌回去搂着鲁青瑞就跑,赶在十一点半之前到了新家。   他靠着楼梯扶手呼哧呼哧喘着气,好半天才恢复正常。   这时候他看见楼道里停着的自行车,一拍脑袋,他这个死脑筋,就凭两条腿,捞辆自行车多好,节省路上的时间,一个来回就多出半个多小时卖货,怎么算都不亏。   “爸爸,你为什么拍脑袋,小心拍傻了。”   鲁齐木心里一梗,这是他常说儿子的话,现在倒还给自己了。   “爸爸头上有蚊子,我拍死它。”   也不管鲁青瑞信不信,拉着他的手上楼。   家里就等他和鲁青瑞了,鲁能成和鲁阳光坐着聊天,女人们厨房忙着,鲁齐木自动坐到鲁阳光旁边。   “齐木,听爸妈说你帮别人卖瓜子呢?”鲁阳光装作好奇地问。   “是呀,总比无所事事强,至少能挣几毛钱,一天的饭钱就出来了。”   既然说了,就不遮遮掩掩,不过赚钱多少还是真真假假让人探不明真相,省得他们眼红。   鲁阳光做恍然状,在他的认知里也差不多,一天挣个几毛钱顶天了。   鲁齐木这事在家里就算过了明路。   饭桌上,以鲁能成的讲话作为开场白,总结就是感谢国家好政策,鲁家才能越来越好,要他们兄妹齐心,创造美好生活。   吃饭的空挡,顾莲说了对鲁珍红婚礼的安排,作为娘家,要给鲁珍红准备嫁妆。   “王家出自行车跟缝纫机,我跟你爸出钱陪送块手表,再拿五十块钱给珍红压箱底,你们哥俩呢?”   鲁阳光跟曹丽相视一眼,说:“我跟丽丽商量过,给二十块钱压箱底,再送一个暖瓶。”   “我随大哥一样,二十块钱压箱底,再送一个,”鲁齐木顿了下,“脸盆吧。”   鲁珍红咬着筷子,脸上没有喜色,她觉得家里给的压箱底太少,连一百块钱都没有,跟小姐妹比起来,没面子。   她知道老两口手里没多少钱,大哥大嫂可能也不多,唯独二哥手里的积蓄可是实打实的。   不过,前些天刚闹矛盾,她当面要肯定不会给,就把鲁齐木卖瓜子的事拿出来说。   “二哥还是挺厉害的,运气也好,没进厂,也找到活计干,一个月下来能有不少钱吧,青瑞,你爸是不是天天给你买好吃的?”   鲁青瑞坐正想回话,被鲁齐木夹了口菜堵住嘴。   “这活再好,也不是正式的,今天让干,明天也可能不让干,没有保障,饭都不敢敞开吃。”   顾莲伸出筷子敲了一下鲁珍红的手背,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真被惯坏了,一点眼色没有,老二能跟老大齐平都是给面子,说多了,给你减半,到时候就捂着被子哭吧。   鲁珍红悻悻低下头戳着碗里的饭,心里委屈,早知道,她干嘛搅和家里的事,现在倒好,钱都贴给二哥,导致她压箱底钱缩水,太可恶了。   不同鲁珍红的食不下咽,鲁齐木胃口极好,这些天没正紧吃过一顿饭,咋一吃,还挺顺口。   吃饱喝足,鲁齐木一抹嘴打了个饱嗝,要站起来帮忙收拾碗筷。   曹丽忙阻拦,“齐木,你坐着,我来就行。”   “齐木你别忙,珍红,帮你嫂子收拾,齐木你过来,妈有话跟你说。”顾莲非拉着鲁齐木去屋里。   鲁齐木不明所以,跟着进了屋,“妈,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在外面说就行。”   “就在这儿说,好事,”刚开头,顾莲先笑了,“妈找常做媒的胡大嫂给你说对象,巧不巧,正好她手里有个合适的,那姑娘跟你一样是知青回城,比你小三岁,听说长得不错性格还好。”   鲁齐木没想到是这个事,无奈地说:“妈,您怎么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早说了,我还不想找。” 第12章   顾莲一听鲁齐木的话,眉头蹙得老高。   本来她也没那么急迫,可昨天晚上到家怎么想都别扭。   不是说柳婶看孩子就不好,邻里邻居也了解,不会亏待孩子,可这不能成常态,不像个家。   “你不想我想,总得找个女人给你操持家,照顾青瑞。”   提到鲁青瑞,鲁齐木想得更多,“为了他,我尤其得谨慎,找个不好的,孩子反而受罪,还不如交给柳婶照顾。”   “人好不好你不得见面了解去,我跟人家定好了,下午两点半在东方红茶楼见个面,你们认识认识。”   “您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就定见面呀?”鲁齐木脑袋都要炸了,特别烦躁,之前一点口风没漏,冷不丁给抛出来,谁受得了。   顾莲也不想,当时胡大姐一提手里有合适的,她脑子一热就定了下午见面,事赶事到这种地步,反悔也来不及了。   “反正约好了,总不能让人家女同志空等吧,下次还怎么找胡大姐给你说对象。”   鲁齐木咬咬后槽牙,“就这一次,下次您要不经过我同意私自约人,我可坚决不见。”   “行,妈保证。”顾莲心说,万一这次见面能成,哪还有下次。   看着时间差不多,顾莲领着鲁齐木出门,带他去找胡大姐。   胡大姐正等着呢,“顾阿姨,第一次见面,您就别去了。”   顾莲笑着答应,“场面上的事我知道。”   拍拍鲁齐木的后背,“跟着胡大姐去,好好跟人家姑娘聊聊。”   说完话,迈着欢快的步伐回家了。   “小鲁,走吧,男同志还是早点到好。”   东方红茶楼离得不远,胡大姐在前,鲁齐木在后,将近一刻钟就到了。   “哟,这不是唐阿姨吗,你这也是?”茶楼门口,胡大姐碰见了熟人。   鲁齐木没注意到旁边的人睁大了双眼,抬头看看,刚扭头,惊讶顿时落在脸上。   “廖娟同志,想不到又碰见了。”   廖娟勾起嘴角勉强笑笑,“是呀,真不巧。”   “小鲁,你俩认识?”胡大姐寒暄过后,注意到两个人在说话。   鲁齐木点点头,“见过。”   “哦,挺有缘分哪,胡大姐,我们先进去了,里面有人等着。”   “唐阿姨忙你的,一会儿见面聊。”胡大姐挥挥手,等唐阿姨领着廖娟进去,她推推呆愣着鲁齐木,“小鲁,你先进去,我到路口迎迎人去。”   还没等鲁齐木回答,胡大姐就风风火火过了马路。   他周围看看,没人跟他一样,傻站在外面,索性,推门进去。   左右都有座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鬼使神差般坐到廖娟那桌旁边,正好跟她背靠背。   那听见邻桌的谈话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俩聊,我到别桌喝口茶。”唐阿姨离开。   “那个,唐阿姨简单提过,不过咱们还是再自我介绍一下吧。”廖娟的声音。   “好,我叫刘长青,今年28岁,父母健在,有一哥一姐,还有一妹,我在汽车出租公司上班,负责修理出租车。”   “挺好的,我叫廖娟,今年26岁,父母都不在了,有一个哥哥,我在自行车厂上班。”   鲁齐木还想听下去,就看见胡大姐领着一位个头高挑的女同志过来,连忙站起来,礼貌地微笑。   那位女同志脚步从容微笑以对,没走几步,突然花容失色,噔噔噔几步跑过来,越过鲁齐木到了廖娟那桌。   “长青,你是长青?”   哀泣的声音出来,鲁齐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长青缓缓站起来,整个面部都在颤抖,“月美,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来找我?”   “我去找了,你们搬家了,我找不到,我联系不上你,不知道你回来没有,那你怎么不来找我?”月美眼泪横流,控诉对方。   刘长青面色变得古怪,“我就知道你家在红桥,不知道那个小区,红桥的马路每一条我都找过,我以为没希望,没想到……”   “没想到老天爷还是眷顾我们两个的。”   月美破涕为笑,也不管场合,拉着刘长青就要走。   刘长青不好意思地微微鞠躬,对唐阿姨和廖娟说了声对不起,随着月美走了。   月美可能想宣示主权,出门的时候,挎上刘长青的胳膊。   从窗户路过的时候,月美朝里面看,视线穿透玻璃,留给廖娟一个挑衅的眼神。   廖娟淡定自若跟月美对视,一点不示弱,不过刚见面,谁在乎?   胡大姐和唐阿姨这时候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给人做媒多少年,从来没遇见这种情况,咋整?   唐阿姨捅捅胡大姐的腰,眼神在鲁齐木和廖娟身上来回转。   胡大姐秒懂,“小鲁,你俩不是认识吗?看着年龄相当,不如你俩聊聊。”   “是呀,娟子,别白来一趟呀。”唐阿姨也劝说。   鲁齐木真是无所谓,反正他本来就是出于礼貌过来见见,女方是谁他并不在意。   不过他脑子转得快,突然想到什么,立马舔着脸说:“廖娟,要不咱俩聊聊,都认识,不尴尬。”   廖娟觉得这事有点荒唐,拎起包就走,“我认识的人多了,你算老几,跟你没啥可聊。”   “哎,别介,聊聊吧。”鲁齐木追着廖娟跑了出去。   胡大姐和唐阿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场面算好还是算坏。   “你说他俩能成吗?”   “悬,看这样娟子看不上小鲁。”   “我看不一定,小鲁这么积极,说不定能成。”   那是胡大姐不知道鲁齐木的心思。   “你别跟着我。”廖娟走得飞快,都快跑起来了。   鲁齐木追得起劲,“你别走那么快,咱聊聊。”   “人话听不懂呀,我不跟随便脱裤子的男人聊天。”廖娟丢了个卫生球给他。   鲁齐木差点没被唾沫噎住,这初次见面的印象还过不去了,不过她是不是误会啥,自己没那方面的意思,赶紧解释。   “上次事出有因,咱不能总挂在嘴上吧,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真耍流氓呢,再说,我不是跟你聊处对象的事,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廖娟的脚步顿时刹住,“找我帮忙?算上这次,总共见两次面,你就知道我能帮上忙?”   “当然,”鲁齐木特别有自信,“你不说在自行车厂工作吗?我想买辆自行车,找你不正好。”   廖娟抽抽鼻子,没反驳,想买自行车弄不来票的人经常会找厂里的职工帮忙,她都习以为常了,“这事倒对口,你是想淘换票,还是直接买车?”   “当然直接买车,淘换票的目的也是买车呀,一步到位,挺好!”鲁齐木听着就知道有希望。   廖娟上下打量他,“看你打扮也不富裕,买新车肯定心疼,旧车你要不要?也不特别旧,八成新吧。”   鲁齐木一拍巴掌,这更好,省不少钱,他又不用新车装门面,“骑着不能有问题。”   “那当然,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堂弟要结婚,家里已经有两辆自行车,再买花不少钱,不买人家女方不答应,想法把旧车卖了贴补新车。”廖娟干脆介绍了情况。   鲁齐木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家的,怪不得听我买车态度就变好了。”   “那你还买不买?”廖娟没好气地问。   鲁齐木赶紧答应,“买,肯定买。”   说完,跟着廖娟上了靠站的公车,到车上才意识到原来廖娟停下是因为公车站到了。   公车上,廖娟刻意跟鲁齐木坐得相当远,除了该下车的时候提醒一声,全程连个眼神都没给过。   鲁齐木不强求这个,就想着能买到合适的自行车为要务。   他跟着廖娟到了她堂弟家,见着这家的女主人廖二婶。   “二婶,这是鲁同志,他想买咱家的自行车,您推出来让他看看吧。”   廖二婶满脸堆笑,连忙从屋里把车推出来,“鲁同志,就是这辆,正经的飞鸽品牌车,我家骑的时候可在意,很少有磕碰。”   这都是明面摆着的,除了漆皮显旧,确实磕碰的不多,就是后挡泥板有点变形,倒不影响使用。   鲁齐木转动车子验看了外胎,磨损并不严重,又骑着在路上转了几圈,链条和轴没有杂音,脚蹬顺畅,车闸用着也没问题。   “车子还可以,你们打算卖多少钱?”鲁齐木问。   廖二婶笑笑,“九十块钱。”   鲁齐木不动神色,“您这价格可不低,再加些钱我都能买辆新车了。”   “话不能这么说,这可是飞鸽呀,你说的恐怕是哪个草台班子糊弄人的玩意,便宜是便宜,骑不住。”   廖二婶家里恐怕也有人在自行车厂工作,说“飞鸽”的时候,语气里的自豪感不自觉就迸发了出来。   鲁齐木沉思一会儿,“您看我大老远跟着廖娟同志过来,肯定是有诚意的,您便宜点,我心里一平衡,不就买了。”   廖二婶抓起身前的围裙直擦手,想尽快卖出去又不想降价,为难的很。   “给你降两块钱,骑走。”   伴随着一声二叔,鲁齐木看见一个大汉正站在他身边,天爷呀,啥时候走过来的,一点动静没听见。   “鲁齐木,我二叔都给你降钱了,你什么想法?”廖娟问。   鲁齐木能有什么想法,赶紧掏钱把车骑走是正经事。 第13章   鲁齐木在路上七扭八拐地骑着自行车,不是他不会骑,就是想显摆一下。   到了新家,还没喘口气,又被顾莲拉进屋。   她已经从胡大姐嘴里知道事情的经过,开口就问鲁齐木对廖娟的观感。   鲁齐木实话实说,追着人家是为了买辆自行车,别的,还没想。   顾莲恨铁不成钢,“买自行车,以后搂着自行车过日子吧。”   鲁齐木还真有这想法,“可不就搂着自行车过日子,有了自行车,我的业务好干多了。”   鲁能成知道他买自行车的事,脸上多少露出点笑容,再怎么说自行车也是大件,能看得见摸得着。   鲁青瑞就别提了,非要坐到横梁上让鲁齐木带着他转悠几圈,小孩子也知道东西还是自家的好。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高兴,曹丽在卧室就摔了梳子,说不上什么原因,就是有点看不惯鲁齐木的作为,有点钱就张狂,也不想想钱从哪里来的。   鲁齐木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惦记晚上卖瓜子,没留多久就带着鲁青瑞回家,如今有了自行车,才要好好规划一下。   往常他都是用编织袋装瓜子包,背着去剧院,走得慢不说,不小心报纸破裂就白装了,现在有了自行车,正好在后座绑个箱子,瓜子包放进去安安稳稳,还能多放。   为了应对突发因素,不耽误今天晚上的销售,他昨天忙活到半夜装好了瓜子包,这个空档用来做箱子正合适。   说干就干,外面矮棚里有几块木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的,正好拿来钉箱子。   叮叮咚咚,没多久一个简易的木箱做成了,左右还多出来四个长条棍,好绑在自行车上。   为了表面平滑,鲁齐木还用菜刀削掉了毛刺和棱角。   犄角旮旯找到一团绳子,箱子放好绕上好几圈,装备齐活了。   “爸爸,都没有锁,瓜子会不会从里面蹦出来。”鲁青瑞啃着馒头,提醒道。   对呀,鲁齐木干脆拆掉卧室箱子上的锁扣装上去,原来院门外的锁正好用上。   他把所有的瓜子包放进箱子,在门口骑了一圈,还故意颠簸几下,回来一看,暗自点头,果然好好的。   啃了一个馒头,安顿好鲁青瑞,鲁齐木一溜风骑向红旗剧院,有车就是好,省时又省力。   如此,除非天气实在恶劣,鲁齐木雷打不动在市场和剧院门口来回穿梭,看着存折里的钱越来越多,鲁齐木走路都想摇摇屁股。   元旦当天,他没有出摊,这天是鲁珍红结婚的大喜日子。   一大早,他把自己和鲁青瑞收拾利索,穿上前几天特别买的新衣服,骑车去新家。   压箱底的二十块钱和脸盆前几天就交给了顾莲,父子俩可是轻装上阵。   作为女方家属,婚礼上要做的并不多,鲁齐木就跟在鲁能成身后听招呼。   第一次,见到了王东升的亲人,父母兄弟姐妹,姑姑舅舅表兄表妹,真是一大家子,来来往往都认不清。   也是第一次参观了鲁珍红他们的新家,房间不大,一串新家具上处处贴着囍字,婚房独有的喜庆映入眼帘。   鲁珍红穿着大红呢料上衣,黑色直筒裤,脚蹬黑色小高跟鞋,头上的红色扎花散着几颗蹦开的炮仗,一路低头羞涩地笑着。   反观王东升,一身笔挺的西服,被围在中间,那叫一个红光满面。   来随礼的客人多,家里装不下,王家包了一个小饭馆吃饭。   这里有不少客人还是压路机厂的同事,气氛相当热烈,光是敬酒的环节就把小夫妻俩折腾得够呛。   鲁齐木照顾鲁青瑞,其他时间就是吃吃喝喝看热闹,一点不往跟前凑,酒席结束,麻溜随着父母回家去。   鲁珍红三朝回门,鲁齐木过去吃了顿饭。   这次他倒发现,他的这位新妹夫王东升,在对待他和大哥鲁阳光的态度上,隐含着不同的态度。   听完他们说话才知道,原来大哥鲁阳光升职了,成了车间小组长。   这就难怪了,对比他这个所谓的无业游民,跟同厂有前途的大舅子更适合交往。   鲁齐木忍不住嗤笑出声,看不起他打零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都懒得理论,反正谁的腰包鼓谁知道。   再说,他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功夫琢磨他们的反应。   临近过年了,家家户户陆陆续续开始办年货,鲁齐木跟韩老头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机会得把握住,这年景,谁家里不买点瓜子过年。   韩老头是白天黑夜忙活,一麻袋一麻袋的瓜子接过来送出去,没有停歇的时候。   这一要归功于瓜子确实好吃,二来,得益于鲁齐木销售手段升级。   本来他在剧院门口就卖瓜子包,如今主动跟顾客聊聊,问有没有意向在他那里订购瓜子。   这些人过来是为了看电影,虽然确实有人相中瓜子想买,也嫌麻烦不想拎来拎去,还有人无可无不可,敷衍两句没有诚意。   鲁齐木并不气馁,随即提出了送货上门的服务,只要在他这边记录买瓜子的数量,最近几天他都会给送到家门口,验瓜子给钱。   对于送货上门的承诺他是有考量的,能来红旗剧院看电影的人,住的地方距离都不会太远,有可能还比较聚集,一趟能送不少家,并不麻烦。   还真有被这个服务折服的人,平时去商店买东西都看售货员的脸色,现在有人专门送到家,那是啥感念,啥地位,当即定了五斤瓜子。   有了开始,后面就顺理成章,鲁齐木总会给人们看前面人的订单,人就怕有比较的心理,同一个单位的,同一个小区的,他能我为什么不能,也定三斤送货。   一笔笔小账在纸上记下来,一天下来能写两篇纸,合计出来递给韩老头,比吃两碗米饭都有干劲。   这一忙乎就忙到了腊月二十五,韩老头炒瓜子胳膊都粗了一圈,前面放着一打十块钱也刺激不了他,实在干不动了。   鲁齐木还精神百倍干劲十足,恨不得能卖到大年三十,可看着老头一脸疲相赖在床上,这话真说不出口,给老头累病了可得不偿失。   不是没想过雇个人来帮韩老头,刚提出来就被他否决了。   说来说去,还是怕别人学了他炒瓜子的方子和技术,别说雇人,就是鲁齐木走近点他都不大乐意。   既然这样,歇歇也无妨,鲁齐木可听说,百货商店里瓜子可比往年出货下降不少,经理都急了,他也让给人家点营业额。   半夜,鲁齐木梦游一般从床上起来,在厨房摸索半天,在夹缝里摸出一个存折来。   打开手电筒,照着最后的那个数字,鲁齐木咬着食指才能忍住呼啸出声,前面一个二后面三个零,两千块!!!   谁能想到,他刚回天津,身上不过三十多块钱,跟家里争执,差点撕破脸才得来三百块钱,一年的生活费,如今,不到三个月,他已经身家两千,这还没算留下的一百多块过年钱。   到现在,鲁齐木都不知道该怨恨家里还是感谢家里,没有他们的一再反悔,他不可能削尖脑袋往商贩里钻,不可能挣下这么多钱。   一文钱能逼死英雄汉,钱也是英雄胆,鲁齐木对以后的生活已经无所畏惧,父亲鲁能成的那份工作,他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回到床上摸摸鲁青瑞的脑袋,这段时间唯一对不住的就是儿子,每天匆匆忙忙,都没有好好陪陪他。   想到儿子知道他后面不出去,留在家里陪他的高兴劲,鲁齐木都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得不够合格。   带着这份愧疚,鲁齐木早早起来做了儿子最喜欢吃的蛋花粥。   吃过饭后,把鲁青瑞包裹严实,带着他穿过大街小巷,去公园,去游乐场,买他喜欢的书,挑他喜欢的玩具,吃他没有吃过的饭菜,直到天黑漆漆父子俩才唱着歌回到家。   转天,父子活动继续,上午买了新衣买新帽,再加上新鞋新手套,下午左手炮仗右手鱼,后面还背着五斤肉,鲁青瑞手里抱着一只大烧鸡,满载而归。   东西都归置好,鲁齐木站在厨房挠脑袋,好像有什么东西漏掉了,实在想不起来,先这样吧。   第二天,鲁齐木毛巾扎头正在扫房子,鲁青瑞从外面跑进来,“爸爸,爸爸,柳奶奶家在贴对联,咱们家的对联什么时候贴?”   鲁齐木手里的笤帚一下停住了,他就说有东西被漏掉,原来应在对联上了,“等爸爸扫完房子,咱们一起买对联去。”   “好呀,好呀,爸爸,我帮你扫房子,我会扫地。”鲁青瑞从厨房拎出来个小笤帚,开始扫房间的边边角角。   等他们父子俩买了对联,配合贴上,整排房子在灯光下都映出了红色。   二十九,蒸馒头,鲁齐木头天晚上就和好面团放在炉火边,早起面发得鼓鼓的,揉起来相当有劲头,馒头包子各一半,还没到晌午,都摆在簸箕上晾着。   到了下午,割下斤来肉,劈下半只烧鸡,捡了几颗馒头和包子,通通放进篮子,骑上车带着鲁青瑞,给父母送年礼去了。 第14章   路华里小区,远看也是一片红火,贴上对联不说,有的人家还挂上了小灯笼,随风摆动,象征着红红火火。   鲁齐木和鲁青瑞刚到楼洞口,就听见顾莲的声音。   “慢走,有时间来家里坐坐。”   “要不你家阳光能当小组长,就是有远见,现在好几家都想把工作换回来,哪有那么顺心的事?”一个陌生的女声。   “可不敢这么说,就是碰巧了,谁让我家挣钱的人少,花钱的人多,没敢换。”   “顾姐,你二儿子和小孙子来了,看看,真孝顺,来给你送年礼,我不打扰了。”   鲁齐木正好跟下楼的人走个对脸,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同志,好像鲁珍红的婚礼上见过,他点头算打过招呼。   顾莲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起进门。   “齐木来了。”曹丽主动打招呼,接过鲁齐木手里的篮子,掀开盖着的布瞅瞅,露出个笑脸。   顾莲抓了几颗糖果塞到鲁青瑞手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鲁能成从卧室出来,“齐木,听说了吗?前两天厂里正式开会通知,年后新生产线扩建,打算历时九个月,配套设施全部到位,我跟你大哥都盯着,只要放出消息招工,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这可是实锤消息,刚才你听见了,有人想把工作换回去等招工,哪可能,只能眼巴巴看着,现在谁不说咱家有先见之明,你就擎等着进厂吧。”顾莲为这样的结果感到骄傲。   要是之前,鲁齐木听见肯定认为是大好消息,现在,也就过过耳朵,根本没放在心上,“到时候再说。”   鲁能成见鲁齐木兴致不高,以为他还在闹别扭,微微有点动怒,起身又回到卧房。   事实已经证明,当时的决策是对的,何况也给了补偿,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缓过来,想比大儿子,心性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鲁齐木要知道鲁能成对他的看法,只怕留都不留就走了。   现实是,他不知道,还陪着顾莲说了会儿话。   “你上上心,遇见合适的姑娘主动点。”   鲁齐木单身,始终是顾莲心里放不下的事,每次见面都会拿出来说。   “上次碰见胡大姐还问我,你跟上次那姑娘处得怎么样,我告诉她没戏,她还想给你介绍一位,年里没啥事,见见也不错。”   “还有这栋楼四楼有个姑娘,我见过好几次,长得不错手脚也麻利……”   鲁齐木站起来拉着鲁青瑞就走,“我想起来了,我答应青瑞看电影去,时间快到了,我得走了。”   开门,下楼,开锁,骑车一气呵成,连顾莲在后面的抱怨声都没有听见。   “爸爸,你真带我去看电影吗?”鲁青瑞问。   鲁齐木是有这个打算,剧院演一部新电影,很适合小朋友看。   到红旗剧院一看,今天安排在晚上播放,那还有半下午的空挡时间。   鲁齐木买了票,没带孩子回家,就近找了个小公园带着他玩,父子俩大冬天愣是冒了汗。   怕鲁青瑞吹冷风感冒,鲁齐木就近找了个饭馆要了两份汤面,晚饭就解决了。   “面来了,儿子,爸爸加了个鸡蛋。”   鲁齐木把面放到鲁青瑞跟前,递给他筷子。   鲁青瑞吸口气,“好香,爸爸,我都能吃完。”   “吃完,我儿子长大了,吃完没问题。”鲁齐木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小孩子吃饭还是慢的,加上面有点热,鲁齐木喝完碗底的汤,鲁青瑞连一半还没吃完。   不赶时间,鲁齐木胳膊支墙看鲁青瑞吃得香,偶尔看看外面的行人,惬意得很。   等到了剧院看电影,鲁齐木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鲁青瑞以前只看过露天电影,年龄限制,也就看个景象。   现在不一样,对什么都好奇,从进场开始小嘴就没停过,问这问那,有些鲁齐木答得上来,有的答不上来,第一次看电影不是享受,期盼着赶紧结束。   一场下来,鲁齐木连里面主角的脸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不过电影本来就是让孩子看的,也算适得其所。   吃过丰盛的年夜饭,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还有烟花打在空中,整个城市陷入沸腾。   初一去新家拜年,初二在新家招待王东升,剩下的就是自由时间。   鲁家不像王家亲戚多,鲁齐木舅家没人,也没叔伯姑姑,他离家多年以前的同学见着也陌生得很,唯一算得上熟悉的就是韩栋梁,他初四拎着礼物去拜访过。   时间稍纵即逝,还没好好享受,新年已经悄悄溜走。   鲁齐木抄起家伙事,开始了他的贩卖生涯。   刚过年,市场上干果买卖很疲软,就连剧院门口的销售都受影响,过年总要嗑点瓜子,不亏嘴,需求就没那么多,年前年后的落差有些大,   韩栋梁有经验习以为常,炒瓜子的量恢复到从前。   鲁齐木有点不适应,而且他的想法也多,虽然瓜子好卖,毕竟品种单调,他早想增加,年前忙没顾上,正好现在去访一访。   他首先瞄准了爆米花,看看每次师傅出动,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就知道它的受欢迎程度。   鲁齐木留意过,知道一位师傅的大概住处,到附近打听打听,还是个名人,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他的家里。   听鲁齐木说明了来意,这位姓马的师傅还挺意外,不过也挺高兴,有个固定的合作对象就意味着稳定的收入,虽然量不大,关键细水长流呀。   鲁齐木并不想花费时间包装爆米花,干脆包给马师傅,他固定好标准和数量,到时间来提货。   这个策略是相当成功的,虽然多付了钱,可也省了功夫。   他又寻了一家做花生糖的家庭作坊,同样的操作手法,定下了合作。   原来的木箱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要求,费了功夫托柳婶的儿子帮忙,焊了两个大挂篮绑在自行车的后座,还在车把上挂了小挂篮,真是物尽其用。   投入总是有收获的,就见存折上的数字噌噌往上涨,就知道来钱不菲。   手里富裕的钱又到二百,鲁齐木特地早回来到银行存起来,趁着功夫在家做了顿晚饭,陪着鲁青瑞一起吃。   饭后还是把他托给柳婶,鲁齐木骑着车子又出发了。   临近红旗剧院的路口,他恍然看见个熟悉的面孔,踮脚停车仔细看,没错,真是廖娟,还领个三四岁的小姑娘。   正想骑车走,就看见一个猥琐的男人走到廖娟侧边,晃悠晃悠,胳膊总往她身上蹭。   廖娟张嘴,应该是斥责男人,她还抱起孩子,快步往前走,要躲开猥琐男。   猥琐男愣是追着不放,伸手还要强抱孩子,鲁齐木随即听见小姑娘的哭声。   真是不能忍,鲁齐木把自行车支好,走过去一把钳住猥琐男的手腕。   “大街上骚扰女同志,公然耍流氓呀。”   猥琐男愣了一下,无所畏惧,“你谁呀?多管闲事,我俩是未婚夫妻,正当的。”   “孙金柱,你别满嘴喷粪,谁跟你是未婚夫妻,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廖娟立刻反驳。   “听见没?廖同志跟你不是未婚夫妻,离人家远点。”   鲁齐木警告道。   “这可是我表姐做的媒,我连聘礼都给了,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玩儿我呢?”   孙金柱不服气,想扯出手腕理论,可惜,他哪里抵得住鲁齐木的力气,稍稍用力,他就受不了了,哎呦哎呦直叫唤。   “放开我,快放开我,手要掉了。”   “现在婚姻自由,强迫女同志嫁人是犯法的,去妇联一告一个准,再严重点,监狱就会给你留位置了。”   孙金柱也不是被吓大的,不过他用尽全力也没办法挣脱鲁齐木的钳制,手腕子还越来越疼,武力面前,心里有点发怵。   “我不强迫她还不行吗?你,你放开我。”   鲁齐木这才放开孙金柱。   孙金柱获得自由,揉揉手腕子,“这事我找表姐理论去,要么给人,要么给钱,想让我吃亏,没门。”   他朝地上吐口唾沫,一摇三摆走了。   “鲁齐木,谢谢你!”   被撞见这种事情,廖娟很难为情,不过该有的礼貌还是没有丢。   鲁齐木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天要黑了,你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就别在外面乱走了,不是每次都能幸运遇到像我这样的人。”   廖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本来跟同事一起,约好带孩子看电影去,走到半路她临时被人叫走,就剩下我跟闺女了。”   “看电影?也是看《摇篮》吗?”鲁齐木问。   廖娟有点吃惊,“是呀,你怎么知道?”   “我整天待在剧院门口,演什么电影都装在心里了。”鲁齐木指着自己的自行车,一看就明白他是干什么的。   廖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娉婷,来叫叔叔,说叔叔好。”   廖娟板正怀里的孩子,让她喊人。   可能是刚才受了惊吓,小女孩眼里噙着泪要哭出声,趴过去搂着廖娟的脖子不撒手。   “孩子还没缓过来,就不要勉强,这是你闺女,几岁了?”   鲁齐木推着自行车,跟廖娟并行而走。   “刚四岁,有点腼腆。”廖娟不停地轻拍孩子后背。   “小姑娘都这样,长大就好了。”   剧院近在咫尺,鲁齐木找个地方支摊,廖娟领着孩子买票进场,顺势分开了。 第15章   乌云渐渐遮住了月色,星星也变得黯淡无光,无声的小风从脚底吹起,似乎凉意更浓了些。   鲁齐木看看天,情况不太好,不远处那两位摊主已经开始往篮子里装东西,看那架势,一旦下雨好找地方避一避。   鲁齐木也怕货物被浇湿,拿出随身携带的塑料布遮挡上。   这时候,第一场电影结束,观众三三两两出门,看这情势不对,都小跑着四散而去。   廖娟从包里扯出来一件衣服给孩子披上,抱着她往公车站快走。   风越刮越猛,吹得塑料布唰唰响,天上的云彩迅速向一起聚集。   看来离下雨不远了,鲁齐木当机立断,骑上自行车回家。   路过公车站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就见廖娟抱着孩子,还在风里等候。   他骑过去停车,“公车还没来?”   “听说刚走一辆,我没赶上。”廖娟无奈地讲。   鲁齐木瞅瞅天上的云,再看这母女俩,干脆下车,调整货物,后座两个筐子合成一个。   “你上来,我送你回家。”   “这怎么好意思。”   “快别墨迹了,你想带着孩子淋雨呀。”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矜持。   鲁齐木一个劲地催,廖娟不再拒绝他的好意,赶紧坐上车。   一路快蹬,鲁齐木都感觉有汗珠滴落,总算到了廖娟在的小区。   廖娟本来想在小区门口停,鲁齐木没同意,不差这段距离,直接送她们到了家门口。   “到了,赶紧进去吧,我走了。”   廖娟谢过他,上去敲门,“哥、嫂子,开门,我回来了。”   吧嗒,听见东西摔地的声音,里面传出来女人的骂声:“廖娟,你还有脸回来,我好心好意把表弟介绍给你,你倒好,不跟他处就算了,还找人打他,你这心是黑的吧,以后就是你想,我也不可能让他娶你。”   “你说说,从你回来,见过多少男人?一个都看不上眼,你是天仙下凡行了,明明就是个男人不要离过婚的女人,家里不嫌败兴收留你,你倒好,没自觉还挑三拣四。”   “反正现在家里容不下你,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你想去哪儿去哪儿。”   “嫂子,大晚上你让我去哪儿,这就是我家,我有权利在这里住。”廖娟很冷静,据理力争。   “啥你家,你是嫁过的人,这个家连块儿砖头都没你的份,别整天给自己脸上贴金。”   “凤儿,天不好,让娟子进来吧,有事明天再说。”   “廖祝平,您心疼妹子,咋不心疼仨孩子,自从廖娟回来,咱儿子吃没吃好,睡没睡好,点大的孩子都熬成啥了,让她进来,啥时候是个头,我告诉你,你敢开门,明天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咱也不过了,反正我不可能养她们娘俩。”   “嫂子,怎么是你养我们,我有工资,每个月都给家里交钱。”廖娟不认可嫂子说的话。   “还有脸说,年前你那精贵的闺女病一场,就你工资剩下那点钱,全搭进去了。”她嫂子的声音更高了。   “你也心疼心疼仨侄子吧,老廖家还指着他们传宗接代呢,我告诉你,从今天起,这个家有我没你,有你没我,你看着办。”   廖娟听完这话眼圈瞬间变得红彤彤的,她低下头,默默捡起来包袱,远离家门。   她抬头看,毛毛雨丝落在她脸上,润润的,混着泪水淌下。   鲁齐木刚听见那女人的叫嚣就知道情势不对,在转弯处停下来,看见廖娟的遭遇,心里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当然,真换成他,不可能这么惨,要是家里真的过分到这种程度,他早一脚踹过去了。   他真真切切明白,挡住他的向来不是一道破门,而是亲情的枷锁吧。   “上车,你去哪儿我送你。”鲁齐木又把自行车停靠在娘俩旁边,硬朗的声音响起。   廖娟木然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没走?”   “我这好不容易发点善心,总得有始有终,上来吧。”   廖娟这次没犹豫,她没有矫情的资格,这时候鲁齐木还能伸出援手,她已经心怀感激了。   “要不去你二叔家,我知道路。”鲁齐木建议。   “不行,”廖娟摇摇头,“我二叔家人更多,肯定没地方。”   鲁齐木扒拉扒拉头上的水丝,“你得赶紧拿主意,我儿子还在家等着,我不回去他该害怕了。”   廖娟搂着孩子,可怜巴巴地,“去我二姨家吧,离你家不太远。”   有方向就行,鲁齐木想到第一次在家门口见廖娟,可能就是去二姨家吧。   鲁齐木还是送到门口,目送廖娟进了门,一秒都没有延迟,骑上自行车就往家跑,好在老天爷没那么无情,只是细细雨丝飘落。   鲁青瑞见着他,紧紧抱着他的大腿不放,后脊背拱着,显得有些无助。   “儿子,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鲁齐木蹲下来搂住他,“本来爸爸早该回来,碰见一位认识的阿姨,还抱着个小妹妹,天快下雨,爸爸先送她们家,让我们小青瑞担心,对不对,都是爸爸的错。”   “小瑞差点就要跑到街上找你去,我好说歹说才劝住。”柳婶说。   “柳婶,谢谢您,今天太打扰了,那我带着青瑞回去了。”   柳婶挥挥手,“回吧,回吧,早点歇着。”   等父子俩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鲁青瑞翻身对墙,露个后背给鲁齐木,这在以前可从家没有过。   “儿子,还生爸爸气呀,”鲁齐木一拉胳膊,让鲁青瑞面对他。   鲁青瑞噘着嘴,“你说的那个阿姨是不是给我找的新妈妈?”   鲁齐木盘腿坐在床上,拧拧他的脸颊,“谁跟你说的?”   “奶奶说你去相亲,我问过老师,你相亲就是给我找妈妈。”   鲁齐木挠挠脑袋,“你们老师居然教这些,还教什么了?”   “老师还说小朋友都该有妈妈,可是我没有,我想要。”   鲁青瑞眼里迸发的希冀,刺激了鲁齐木的神经。   这还是青瑞第一次这么清晰明白地表达对妈妈的渴望。   周妍离开的时候,青瑞哭着喊着找妈妈,鲁齐木不想骗他,就说妈妈不会回来了。   开始青瑞不相信,时间久了,他好像明白了分开的意义,从此刻意规避这个角色,别人说起来他知道不高兴,可再没主动提过,直到现在。   或许他真该考虑家里进个人了,不止为孩子,也为自己。   这一想,鲁齐木还真想入非非,要不说饱暖思□□,他这三十岁的大老爷们,有房有钱,现在可不就缺个知心人暖被窝。   男人呢,一旦存了心,上了脑,停都停不下来。   鲁齐木枕着枕头,大拇指开始交错转圈圈,都快养成习惯了,想事情的时候大拇指总是不消停。   思来想去,觉得这事还得托付给专职的人,比如胡大姐,来帮忙操持一下。   鲁齐木可是一天没有耽误,转天就去新家找了顾莲,郑重其事地表达自己想找个媳妇的愿望。   可把顾莲高兴坏了,直说鲁齐木脑子里总算有点弦,会为将来打算了,当即领着他去找胡大姐。   胡大姐划拉一下手里的资源,还真有几个条件相当的,不过要跟人家通个气,问愿不愿意见面才行,让鲁齐木回家等着,有消息就去通知他。   鲁齐木回来等信,每天还是按部就班出摊,媳妇要找,活计也不能耽误呀。   “鲁齐木,你回来了。”   廖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就等在鲁齐木家门口。   “你怎么在我家门口?”   真是出乎预料,这可是上班时间,他回来是接青瑞放学,廖娟就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我早上路过你家门口好几次,你都没在家,今天倒休,特意等你回来。”   “等我?有事?”鲁齐木问。   廖娟笑笑,“我就是来谢谢你,那天要不是你,我们娘俩得受不少罪。”   “就为这个?不用谢,怎么说也认识,帮把手是应该的,你都安顿好了?”   “还好吧,先在二姨家住几天,我已经跟厂里申请了宿舍,厂里说考虑我的情况,会照顾一下。”   “哦,那就好。”鲁齐木点点头。   廖娟从兜里拿出来一个纸包,“真的谢谢你,没什么可送你的,这是我包的包子,你尝尝。”   “不用,你留着吃吧,娘俩挺不容易。”鲁齐木没想到廖娟还挺客气。   廖娟给他放进前筐里,“收下吧,要不我心里总惦记着。”   鲁齐木拿起包子在手里颠颠,还温乎着,“行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廖娟开心地笑了,两个人也没别的可说,她挥挥手离开了。   鲁齐木进屋停好车,把包子放在桌子上就去接鲁青瑞回来。   鲁青瑞进门一眼就盯住桌上的包子,嚷嚷着没吃饱,非要吃一个。   亲儿子,别说一个,两个也让吃。   鲁齐木看着吃得香甜的鲁青瑞,忍不住捏了一个放嘴里。   嗯,味道还不错,就是鸡蛋少了点,要是有肉就更好了。   吃着人家的还嫌弃,鲁齐木也是兜里有点钱,把生活标准提高了不少,开始在饭食上挑剔了。 第16章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普通的日子,可对鲁齐木来说,那就是水深火热呀。   短短时间,他相了六次亲,相当于每隔一天就要见次面,在这种数量和频率下,他愣是没碰到合适的人。   有他挑剔别人的,说不上话要么性格他不喜欢。   也有别人挑剔他的,说他虚报年龄,明明快四十非说刚三十,天地良心,他三十周岁还没过行吗?他差点都要回家拿户口本证明了。   还有人说他土老帽,冒充市里人,他承认,在队上十年,越发像农民,可他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呀。   胡大姐也是苦闷,本来以为挺容易的事反而成了老大难,她手里的信息也不是无穷尽的,这几个不行,就等着,再有合适的另说吧。   鲁齐木着实松了一口气,总算能歇歇了,为了相亲,这段时间的销售都下滑很多,韩老头都不乐意了。   他又过起了起早贪黑的日子,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节奏。   可是,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鲁齐木在摆摊的时候遇见了廖娟,说话间才知道工厂给她安排的临时宿舍距离市场不远。   离得近,两个人总能碰上,有时候就打个招呼,有时候同行一段距离还说说话,唠唠家常,两个人都有孩子,养孩子经就说了不少。   前几天不觉得,时间长了鲁齐木就有了想法。   自打回城,廖娟是他见面最多的女人,也有一定了解,两个人条件也算相当,都离过婚,还带着孩子,平时接触看得出来,她性格善良感恩又不懦弱,勤恳持家,爱护孩子。   他们两个人还挺相配的嘛,鲁齐木摩挲着下巴,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再也挥不去了,再见廖娟,看人家的眼神都不一样。   不过鲁齐木也感觉得出来,廖娟就是把他当成普通朋友,并没有特别的想法。   现在没有,不代表他表明态度还是没有,他总得给自己创造点条件。   这不,鲁齐木特意在路口等着,旁边就是廖娟下班的必经之路,按着往常的时间,她该来了。   真不经念叨,鲁齐木脚下蹬车,停到她旁边,“今天天气不错呀。”   廖娟一点不吃惊在路上遇见他,很自然接话,“是不错。”   “昨天我去进货路过千里堤,那边的桃花含苞待放,粉嘟嘟的,挺漂亮。”鲁齐木装作随意提起的样子。   廖娟还真不知道,“是吗?真是好几年没去那边看过桃花了,正好明天我倒班休息,带着孩子去看看。”   “这么巧,我儿子昨天也嚷嚷要看桃花,我今天还得送货,没时间,允诺明天带他去,你要带孩子去,咱还能搭个伴。”   鲁齐木哪跟鲁青瑞提过,这是他下午绞尽脑汁想到的好嘛。   廖娟这时候脑子里都被搭伴两个字占据了。   “啊,是挺巧,不过搭伴还是不要了,我问问有没同事一起去。”   鲁齐木露出嫌弃的表情,“还同事,别半路又把你撂下,万一碰见孙金柱那样的人,你该怎么办?”   廖娟还想辩解,被鲁齐木止住,“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九点,咱在你那小区路口集合,不见不散。”   他说完骑车走了,留下廖娟直跺脚,这都什么人,自作主张。   这可不是路上遇见熟人搭几句话,偕同出游,要被熟人看见还不定说成什么样子。   不行,绝不能给别人说闲话的机会。   恨恨走了几步,她突然笑了,都是鲁齐木自说自话,她可没答应,明天带孩子去别的地方玩。   只是,桃花花期就这么几天,不去看确实可惜,廖娟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转天刚过八点钟,廖娟就领着孩子下了楼,她打的主意就是早走,跟鲁齐木错过时间。   她本来还挺得意自己想出来的应对措施,可在路口见着鲁齐木的时候,得意真是丁点不剩。   “这么早呀?”廖娟突然有点心虚。   鲁齐木拉着鲁青瑞过来,“孩子兴奋,不到七点就起床等着,没办法,只能带着他先过来。”   这次他没说谎,昨天鲁青瑞知道赏花这件事后可是放在心上,早上自动醒,都不用叫。   没想到误打误撞,堵住了廖娟的路,鲁齐木低头偷笑。   “青瑞,快喊廖阿姨,这是娉婷妹妹,爸爸跟你提过的,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她。”   鲁青瑞喊了声廖阿姨,主动走过去拉娉婷的手,要跟她一起玩。   娉婷缩了下,躲到廖娟身后,不敢看鲁青瑞。   廖娟想把她拉出来,因为不忍心强迫,试几次都没有成功,“娉婷太内向,恐怕跟你儿子玩不到一起,咱们还是分开看桃花吧。”   鲁齐木要不明白廖娟的意思,那就白长三十年了,可他岂是轻易放弃的人,慢慢蹲下来,“娉婷,记得叔叔吗?忘了上次叔叔给你糖果吃,这是叔叔家的小哥哥,可喜欢娉婷了,娉婷跟哥哥玩,可以吗?”   他话里的温柔能拧出水来。   娉婷抿着小嘴,有点抗拒,最后还是跟鲁青瑞手拉手。   鲁青瑞脸上都快笑出花了,好可爱的小妹妹,手软软的,真好摸。   都不用提醒,鲁青瑞已经开起了话痨模式,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停不下来。   娉婷明显对他嘴里的小动物小游戏很感兴趣,眼睛忽闪忽闪听得挺来劲。   鲁齐木站起来露出大大的笑容,“我想得没错,小孩子就是能玩到一起。”   从鲁齐木蹲下来,廖娟就观察闺女的反应,她满以为孩子会拒绝鲁齐木的靠近,没想到她不仅接受鲁齐木,还跟他儿子手拉手。   廖娟没办法责怪闺女,眼神给了鲁齐木一刀,“处心积虑。”   “这话说得太阴暗了吧,我不就希望孩子高兴吗?你不想让闺女开心?”鲁齐木振振有词。   廖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扭过头不看他。   “走吧,趁着凉爽,咱快点赶公车,到了千里堤慢慢玩。”   鲁齐木拉着鲁青瑞的手往外走。   可别忘了,鲁青瑞还牵着娉婷呢,娉婷正稀罕小哥哥有趣的事,不自觉就跟着走,还回头朝廖娟招手,催她快点。   廖娟心头血恨不得吐一升,总不能就让鲁齐木把孩子拐走吧,快走几步拉上娉婷的手。   上了公车,廖娟就搂着娉婷到后排坐。   鲁齐木不以为意,在前排随便找了个位置。   就如一夜春风,吹开了桃花,昨天含羞带怯的花骨朵变成了亭亭玉立的花姑娘。   来千里堤看桃花的人真不少,鲁青瑞拉着娉婷的手在前面,鲁齐木和廖娟走在后面全程看护。   “你到底想干什么?”廖娟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问。   鲁齐木安步当车,欣赏树上的花朵,“咱俩算朋友吧,朋友带着孩子约一起看桃花,多正常。”   “正常?你别忘了,孤男寡女的,被熟人看见,闲言碎语少不了。”廖娟随时扫视四周,大有看见熟悉的面孔,立马就躲的架势。   鲁齐木扶着两个孩子过窄道,前面有一片空地,有不少孩子在玩耍,“就是带孩子出来玩,正大光明交往,谁会说闲话,也就你想得太多。”   “就是这样也不行,她们会以为咱俩在处对象。”廖娟苦着脸说。   “处对象怎么了,挺正当呀。”鲁齐木摊摊手。   廖娟立马瞪他一眼,“想得美,我可没想跟你处对象,至多做个朋友。”   “听听,说得太绝对,我反而觉得咱俩挺合适,你别说话,听我说完,”鲁齐木比划一个打住的手势,“岁数外形这些不说,相配吧,家庭条件也差不多,门当户对,都经历过一段婚姻,关键咱各有一个孩子,互相能理解对方的立场,知道做父母的责任,是不是挺配。”   不得不说,鲁齐木的话直接击中了廖娟的内心,有点疼,有点酥麻。   曾经遇到一个男人不错,至少比鲁齐木好多了,可他愿意相处的条件就是婚后娉婷不能跟着一起生活。   还有两个男人,直接提出不养娉婷,要求送人。   怎么可能,孩子是她甜蜜的负担,是她一生的牵挂,要为了再次步入婚姻放弃孩子是她不能容忍的。   孙金柱倒是愿意接受娉婷,可她宁愿单身,也不愿意孩子的继父是他那样的社会混混,根本看不到明亮的未来。   廖娟瞄了鲁齐木一眼,“假设,你能真心接受娉婷,当亲闺女对待?”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担心我不能诚心对待你闺女,我就不担心你虐待我儿子?将心比心吧。”   鲁齐木的话说得很现实,比起空口白牙的承诺,反而让廖娟更踏实。   不过,想到初次见面的情景,她还是忍不住埋汰两句,“找对象也得看人品秉性,你觉得自己能过关吗?”   鲁齐木拳头握了又伸开,廖娟见着连忙离他远些,“干嘛,被戳中痛点,要武力相向呀。”   “我活动活动筋骨,省得被你气死。”鲁齐木要有胡子,早就吹起来了,“像我这样的人品,打着灯笼找不着,你能捡着,从哪方面都是赚的,路遥知马力,你以后就知道了。”   廖娟没绷住还是笑了,“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男人,我倒看看,怎么个赚法。”   “那你就看着吧。”鲁齐木自得地说。   廖娟切了一声,越过鲁齐木,去看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孩子。   鲁齐木双手插兜,口哨吹了起来,要多欢乐有多欢乐。 第17章   桃花果然带来了好运气,就从这天起,鲁齐木和廖娟的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从普通朋友开始慢慢转向恋人。   两个人都不是无所牵挂的单身年轻人,可以恣意享受恋爱的风情,他们是支撑家庭抚育孩子的支柱,身上都有一份责任在。   说实话,彼此留给对方的时间并没有太多,最常见的还是路上相遇,市场见见,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眼睛里蕴含的情谊,含蓄而深沉。   廖娟会特意多做些饭菜递给鲁齐木,他衣服磨破了缝缝补补,针线传情。   鲁齐木看见新式的裙子、漂亮的发夹会精心选出来送给廖娟,搬运煤球大米这些重活再不让她沾手。   廖娟在给娉婷买东西的时候总会想到鲁青瑞,一式两份没有偏差。   同样的,鲁齐木想到鲁青瑞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到还有个可爱的小闺女要照顾。   偶尔,趁着廖娟倒休,鲁齐木也会特意休息半天,他们总会带着两个孩子去逛逛公园,看看风景,美其名曰让两个孩子联络感情。   其实,他俩才是真正的主角,互诉衷肠,讲述过往,投入真挚的情感,收获美好的爱情。   眼见着春已过,夏日到,时间迈入七月份。   鲁齐木和廖娟的感情渐入佳境,顺理成章结婚的事情就该提上日程。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鲁齐木绝对不想成流氓,这不就暗搓搓想着怎么跟廖娟开口,带她回家见父母。   说来也巧,鲁青瑞的生日要到了。   七月十八,正是鲁青瑞六周岁生日,以前条件不好,能煮个鸡蛋吃,就是美味。   这次,鲁齐木腰包鼓,就想办得丰盛一点。   “到那天,咱们烧几个菜庆祝庆祝,我请爸妈过来吃饭,见见面,你看怎么样?”   鲁齐木想借着儿子生日,向父母正式介绍廖娟。   廖娟掖好散落在耳边的头发,抿嘴笑笑,鲁齐木刚提到孩子生日,她就有心理准备,“行呀,那天我掌厨?”   初次见面,她当然想在未来公婆面前表现一把,留个好印象。   “那肯定的,就冲你的手艺,爸妈绝对赞不绝口,到时候我给你打下手。”鲁齐木高兴,嘴角不自觉上扬,到后面就合不拢了。   “傻样。”廖娟嗔他一眼,自己还笑笑。   “说好了,我可带着娉婷一起去。”   鲁齐木正色道:“带着,一定得带着,也让我爸妈见见,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没人不喜欢。”   “那就说定了。”廖娟也不是黏糊人。   当然说定了,临近两天,鲁齐木就做起了准备。   首要任务是跟父母打个招呼,邀请他们来家吃饭。   鲁齐木傍晚市场收摊的时候,拐弯到新家,鲁阳光一家去看孩子姥姥,家里就老两口在。   一听说要给鲁青瑞过生日一起吃饭,顾莲挺高兴。   自从搬家,这还是鲁齐木第一次主动来邀请他们去吃饭,她觉得这就是个信号,儿子心里没有芥蒂,想通了,敞开心思了。   “叫上你大哥跟珍红,一家人聚聚不是更好。”顾莲想得更多。   鲁齐木摇头,“就您和我爸,那天我给您二老介绍个人。”   顾莲的眼睛豁然睁大,介绍人,她没听错吧,“你处对象了?”   鲁能成也拿开报纸,盯着鲁齐木看。   “是呀,觉得不错,就想让您和我爸见见。”鲁齐木说。   顾莲可坐不住了,什么时候的事,她一点风声没听到,胡大姐见着她还怪不好意思,没帮上忙,想不到齐木这边不声不响自己找着了。   这孩子也是,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谁呀?哪儿的人,多大岁数,干什么的?”   “就是廖娟,去年相亲碰见的那个女孩。”   这么一说,顾莲有印象,“你不是说跟人家没戏吗?嘛时候又联系的?”   鲁齐木抹抹嘴,他脸皮厚,倒不发烧,就是有点不自在,“那个,后来见过几面,聊聊觉得挺合适,就处上了。”   顾莲哼了一声,“兜兜转转找的还是原来的人,早知道这样,当时你就该积极点。”   “是是是,现在也不晚,”鲁齐木推着顾莲坐下,“不过,有个事,我得提前报备一下。”   顾莲心里咯噔一下,需要报备的事情绝不会是好事,“你说说看。”   鲁齐木拽把椅子,坐到顾莲对面,“娟子跟我一样,之前有段婚姻,生下个闺女跟着她,所以,我们结婚之后,您就多了个可爱的小孙女。”   “什么?你怎么能找个二婚头,还带着拖油瓶?”   刹那间,顾莲的脸色变得难看,闹了半天,这个廖娟是二婚呀。   她不觉得鲁齐木离婚带着孩子有什么不好,可找个对象是二婚不说还带个拖油瓶就不对了。   鲁齐木没着急,耐心说出自己的想法,“二婚带孩子有什么不好,我自己就是二婚,还带着青瑞,不比别人高贵到哪儿去,有什么理由去挑剔人家,感情处好了比什么都强,还有,您以后可别张口闭口拖油瓶,孩子听见得多难受。”   顾莲被鲁齐木的话怼得哑口无言,他的意思很明显,要是揪着廖娟带着孩子的事不放,那他带着青瑞的事情也要说一说。   这个傻儿子,男人女人能一样,能相提并论吗?   “反正这个廖娟不行,你再找一个。”   “妈,就算到市场买白菜,也没有随便换的道理,关键是,别的女人我都没看上,就看上廖娟了,我就觉得她适合我。”   “那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死心塌地的,不行,坚决不行,我不同意她进门。”   “妈,我今天来是诚心邀请您和我爸去吃顿饭,给青瑞过生日,见见未来儿媳妇,并不是来征求您的意见。”   “不愿听我的意见,那干脆人我也别见了。”   “见肯定要见,不然让人知道,闲话娟子没有尽到礼数,传出去你们婆媳不和,实在不好听,为了家庭和睦着想,我还是希望您能喜欢娟子,如果实在做不到喜欢,我觉得客客气气也不错。”   “你这孩子就这么倔,老鲁,管管你儿子。”顾莲头一扭,根本不看鲁齐木。   鲁能成抖抖手里的报纸,问:“这个廖娟家里什么情况,做什么工作的?”   “她父母不在了,有一个哥哥,娟子在飞鸽厂上班,是一线工人。”鲁齐木介绍道。   鲁能成恍然点点头,飞鸽厂,比压路机厂大得多,那是相当好的工作单位。   “你跟她商量好了,要结婚?”   鲁齐木连忙回答:“商量好了,以后我们就两家合一家,好好过日子。”   “行吧,你是三十的人了,也不是头婚,拿得了自己的主意,就这样吧。”   鲁能成挥挥手让鲁齐木离开,“忙你的吧,后天我跟你妈过去,不会挑刺的。”   鲁齐木出门还没迈步,隐约听见顾莲的抱怨声,“老鲁,我让你劝,不是让你挺他们。”   “你还没看出来,他是铁了心,别费那口舌,那个廖娟可是飞鸽厂的职工,齐木现在没工作,能找这样的就不错,你就别挑剔了,好在是个女孩也好养活,到那天客客气气走个场面,以后好相见,关系闹僵,对谁都不好。”   后面两个人说什么他是听不见了,鲁齐木已经下楼去了。   母亲顾莲的态度只是让他情绪低沉了一下,并不能丁点减轻他的热情。   晚上,他头上裹了毛巾开始做卫生,年前扫过,平时收拾也不脏,可廖娟第一次上门,他总想展现更好一些。   这还不算,转天他还去市场淘换来一个宽口玻璃瓶,摆在窗台上,到了十八号那天,买菜的时候偷偷摸摸买了束鲜花,插在瓶子里,屋里一下子充满了生气。   鲁齐木站在窗台前左看右看,相当得意自己的布置,他都能想到廖娟进来之后的笑脸。   下午三点,鲁齐木准时出发,去接廖娟母女。   为了这次会面,廖娟特地向单位请了半天假。   一见面鲁齐木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廖娟一改平时朴素大方的打扮,长发披肩,上身穿了件带着小荷叶边的白衬衣,下面穿着过膝红色带褶裙,脚蹬系带凉鞋,越发趁得身材修长。   再看娉婷,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头上带着彩蝶发卡,走动起来,蝴蝶翅膀闪忽闪忽,晃眼呀。   “天呢,这是哪里来的大美人,小美女,让我的心怦然而动,来认识一下吧。”   鲁齐木张开双手,说话痞痞的,做出老鹰抓小鸡的姿势,直接扑过去。   廖娟挥手抵住他的肩膀,眉眼带着嗔怒,“正经点。”   她怕真有人误会鲁齐木,自以为见义勇为,过来指手画脚,好好的气氛被破坏掉。   鲁齐木当然也不希望节外生枝,当即收起表情,抱起娉婷,“小美女,走了,咱们接哥哥去,哥哥恐怕等急了。”   鲁青瑞这位小寿星可不急得团团转,在幼儿园殷殷期盼着,嘴里嘟囔爸爸怎么还不来。   听见老师第一声喊,抬脚就冲了出去,拉着鲁齐木的手欢快地往家走。 第18章   “想不到你还是个有情调的人。”   廖娟进屋第一眼就看见窗台上的花朵,显然刚被喷了水,水灵灵鲜艳艳,煞是好看。   鲁齐木笑而不语,偷偷握住了廖娟的手。   “孩子们看见了。”   廖娟假意要抽出来,却注意到鲁齐木示意的眼神,屋里哪还有俩孩子的身影。   “青瑞早带娉婷去隔壁屋看小人书了。”   鲁青瑞爱看小人书,鲁齐木心疼孩子,只要见着新出的,就给买回来,桌子上都摆成了一长溜。   感受到腰上蠢蠢欲动的手,廖娟拧了拧身子,“那个,咱是不是该准备了,叔叔阿姨下班就过来吧。”   “不着急,东西我都备好了,咱待一会儿。”   鲁齐木从后面环住廖娟的腰,脑袋放在她肩膀上。   廖娟抚上他的双手,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前面靓丽的花朵。   “对了,我给青瑞带礼物了。”廖娟突然想到给鲁青瑞带的礼物还没送出去。   鲁齐木搂着她往前走,直到廖娟拿起来自己的包。   她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盒子,轻轻打开,“你说过青瑞属虎,我找到这个,木雕的小老虎。”   鲁齐木拿到手里,巴掌大的小老虎活灵活现,雕刻得光溜溜的。   “青瑞肯定喜欢,你拿给他吧。”   他把老虎放进盒子里,盖好。   鲁青瑞果然相当喜欢,拿起老虎“嗷嗷哦”“嗷嗷哦”学着叫,还对着娉婷比划着玩。   娉婷知道鲁青瑞在逗她,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在屋子里乱转。   鲁青瑞在后面追,一时间,嗷叫和尖叫声不绝入耳。   鲁齐木和廖娟放着他们在屋里玩,两个人出来去厨房。   你蹭我一下,我碰你一下,做饭也不耽误两个人打情骂俏。   一盘青菜就在两个人温情的时候,看得太专注,把自己炒糊了。   “都赖你,怎么办?黑成这样,肯定吃不了了。”   廖娟手忙脚乱把菜盛到盘子里,黑乎乎的,哪还有青菜水灵的样子。   鲁齐木从过道又拿出来一把,现摘现切,让廖娟重抄一盘。   他淡定地端起盘子,出门把菜倒进垃圾桶,毁尸灭迹。   这回,廖娟可不让鲁齐木近身,麻溜炒好菜,摆在桌子上。   “都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叔叔阿姨来了没?”   鲁齐木帮廖娟解开围裙,收拾一下挂在厨房墙上。   “时间差不多,我看看去。”   他刚出门没走几步,就看见鲁能成和顾莲相携过来。   “爸妈,您们来了。”   鲁齐木刻意大声喊,把两老迎进门。   廖娟在屋里听见,连忙检查自身,整整领口,抚平裙摆,确定没有问题,才抬脚出去。   鲁能成和顾莲随着鲁齐木走,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廖娟。   “叔叔阿姨,您们好!”廖娟面带微笑,身体前倾。   鲁能成站定,“嗯,你好!”   顾莲顺应点点头,上上下下打量她,长得挺端庄,像是厚道人,看手就知道是个能持家的女人,要没离过婚就好了。   鲁齐木拉好凳子,“爸妈,快坐吧,娟子操持了一桌菜,就等着您二老尝尝她的手艺。”   鲁齐木说完,大声喊,“青瑞,爷爷奶奶来了,快带着小妹出来。”   “哦哦,爷爷奶奶来了。”   鲁青瑞领着娉婷走出来。   “爷爷奶奶好!”两个小朋友同时喊。   鲁齐木走到两个孩子身后,笑呵呵地说:“爸妈,这就是娉婷,娟子的闺女,以后也是你们的孙女。”   “嗯,”见着孩子顾莲心里更堵得慌,脸上没个笑模样,好歹没掉脸子。   饭桌上,客客气气吃过饭,鲁能成和顾莲没做停留,直接回家了。   送他们出去的时候,鲁齐木把廖娟拎来的礼物塞到母亲顾莲手里。   顾莲推了几次,最后还是收下了,狠狠拍了他几下后背,算解了气。   鲁齐木龇牙咧嘴忍着没喊疼,这真是亲妈呀,下手那叫一个狠。   廖娟倒吸好几口气,担忧地看着他,想上去又不敢。   顾莲倒是注意到廖娟的心疼,心里稍稍宽慰些,不过也就一瞬间,扭头跟着鲁能成走了。   廖娟连忙给鲁齐木揉后背,“还好吧,疼不疼?”   “没事,你揉过之后还挺舒服。”鲁齐木痛中作乐。   廖娟轻哼一声,也不揉了,直接回了屋。   鲁齐木追上去,“怎么了?还不高兴了?”   廖娟没理他,哄着娉婷和鲁青瑞一起玩。   鲁齐木把小老虎拿过来塞到青瑞手里,“乖儿子,带妹妹去屋里玩,爸爸跟阿姨说说话。”   鲁青瑞真听话,拉着娉婷就走了。   这时候,廖娟的声音悠悠响起,“你爸妈是不是不同意咱俩的事?”   鲁齐木扶着廖娟的肩膀,开导她,“你可别这么想,要是不同意,爸妈能来吃饭吗?我妈是有点意见,那是她不了解你,等以后成了一家人就好了,而且,他们二老一直跟着我大哥生活,咱们结婚之后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我不会让你们娘俩跟着我受委屈。”   廖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生了会儿闷气就过去了。   “算了,我这丑媳妇也算见过公婆了,你说得对,日子是咱俩在过,老人的态度不能太较真。”   “娟子,你就是大气。”鲁齐木伸出大拇指。   廖娟摆弄着他衬衣的下摆,“你爸妈见过了,你看什么时候跟我回家一趟。”   “我随时有空,听你的安排。”鲁齐木巴不得早点去。   “随时是吧,那就明天下班时间,你跟我回去。”   “没问题,走着。等见了你大哥,咱就开证明,抽个时间把证领了,我一定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鲁齐木趁机把后面的事都安排好了。   廖娟脸颊一热,“领证听你的,办事你得听我的,就两家近亲坐一起吃个饭就行。”   “那可不行,我不能这么委屈你,你不用担心钱的事,别看我没有正式工作,咱收入也不低。”鲁齐木就想办得热热闹闹的,让廖娟知道他的心意。   廖娟抿抿嘴,想着怎么措辞更好,“我知道你想着我,要是咱俩最先遇到,我也想风风光光做你的新娘,不过咱俩毕竟是二婚,我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引来别人异样的眼光,甚至嚼舌根,我讨厌这样。”   听着这话,鲁齐木心里挺不得劲,他抚着廖娟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谁都想在自己美好的年华遇到相伴一生的人,不过现在遇见,也不晚,办婚礼是他想给廖娟幸福感,既然她不喜欢,他也没必要坚持。   “你要讨厌这样,咱就按你说的,请亲戚吃个饭,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   “齐木,你真好。”   廖娟见鲁齐木能体谅她,心里特别踏实,她知道她真是遇到对的人了。   鲁齐木脑子急转,他虽然同意,可还是觉得这样太委屈廖娟,想着一定要从别的地方弥补上。   “等你休息咱俩去逛逛商场,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   廖娟猜到鲁齐木的心思,不由得捂嘴偷笑,“到时候我要看上大金镯子,你也给买呀?”   “买,你看上什么我都给买,就算现在买不起,我也会努力赚钱,以后给你买。”鲁齐木现在都觉得特别有干劲。   廖娟再也绷不住,笑颜如花。   她并不看重什么金镯子好衣服,她看中的一直都是鲁齐木的心意,让她心里总能涌现出来浓浓的幸福感,这时候她无比渴望,能时时刻刻留在他身边,永远拥有这份感觉。   所以,在鲁齐木送她回去的时候,廖娟殷切地嘱咐,明天的事一定别忘了。   鲁齐木怎么可能忘,他可印在心里了。   下午早早就收摊,回到家特地冲了个澡,换上一身新衣服,还照照镜子梳理好头发。   收拾停当,出来把路上买的瓜果点心挂在车把上,就要去自行车厂接廖娟。   柳婶正拎着簸箕出来倒垃圾,看见鲁齐木的打扮笑得乐不可支,“哎呦,齐木,你就差绑个大红花了。”   昨天鲁齐木送廖娟母女回去,还跟柳婶说了会儿话,她知道鲁齐木有好事。   鲁齐木故意扬扬头,颇有一股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快了,到时候请您和柳叔坐席。”   “行呀,我可等着了,快去吧。”   鲁齐木的脚随着话音就踩下去,飞快地朝着目标前进。   到自行车厂门口的时候,时间正好,没两分钟就看见廖娟匆匆走出来。   等她坐稳,鲁齐木穿街走巷,很快就停在廖家门口。   廖娟下车深吸一口气,才上去拍门,“哥、嫂子,在家吗?”   门吱呀开了,一看,是个八九岁的男孩。   “小姑,我妈让你进去。”   “齐木,这是我大侄子佳奇。”廖娟介绍着。   鲁齐木跟着进了屋,目光一扫,看得清楚。   坐在椅子上正摘菜的应该是廖娟的大哥廖祝平,在厨房忙活的肯定是她嫂子徐凤。   廖祝平放下手里的菜去洗手,“娟子来了,这就是你说的对象,小鲁吧。”   “是呀,哥,这就是我对象鲁齐木。”   鲁齐木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大哥嫂子好,小小心意,别嫌弃。”   廖祝平擦擦手,过来招呼,“客气了,客气了,快坐,快坐。” 第19章   廖祝平招呼完鲁齐木和廖娟,去厨房叫徐凤出来。   徐凤挥挥铲子,“都让进门了还想咋地,没看我忙着做饭呢,我出去一会儿吃啥?”   廖祝平悻悻地出来,扯个笑脸,“你嫂子忙呢,咱们说说话。”   廖娟好像已经想到这样的场面,很淡定,“没事,我来就是让爸妈见见齐木,让他们放心。”   没等廖祝平说话,她已经领着鲁齐木到父母遗像前。   “爸妈,这是齐木,我们两个打算结婚了,齐木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人,祝福我们吧。”廖娟双手合十,轻声念叨。   鲁齐木鞠个躬,“叔叔阿姨,以后娟子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娟子,爸妈在天之灵,肯定会特别高兴的,妈也放心了。”廖祝平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不停地搓着手。   徐凤这时候走过来站到廖祝平旁边,“我就说娟子把眼光放平,对象不难找,看看,这才搬出去多久,都谈婚论嫁了。”   廖祝平轻轻踢了下徐凤,让她说话别那么阴阳怪气的。   徐凤狠瞪他一眼,眼睛还立起来了,“说说怎么了?”   “嫂子说得也没错,要不是离开家,我还找不到齐木这样的好对象,恐怕就得跟孙金柱那样的人为伍了。”廖娟也不含糊,直接怼了过去。   “金柱怎么了?好歹金柱是头婚。”徐凤不忿,直接嚷嚷。   廖娟没搭理她,拉着鲁齐木坐到沙发上。   廖祝平拽着徐凤的衣服让她坐下,“都消消气,消消气,娟子要结婚了,好事嘛。”   “是好事,”徐凤一抬屁股坐到旁边的高椅子上,“娟子总算嫁出去了,我不用担心她又回来搅得家里不安宁。”   “嫂子早该放心,就是不结婚,我也不会回来住了,”廖娟说话硬气,“哥,爸妈也见着齐木了,我们打算这几天就领证,你把户口本给我吧。”   “哦,行呀,我去拿。”   廖祝平要起身去拿户口本,被徐凤摁了回去。   “先别忙着拿户口本,事儿还没说清楚,不能拿。”   “凤儿,还有啥事呀?”   别说廖祝平疑惑,就是廖娟也想不出来这中间还有什么事。   徐凤拍拍手,好像手上有灰尘一样,“小鲁,你娶娟子,给多少钱彩礼呀?”   鲁齐木正要回答,廖娟不让他说话,自己快言快语顶了回去,“嫂子,齐木给多少彩礼是我俩的事,你就不要过问了。”   “啥叫我不要过问,娶媳妇给彩礼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是你嫂子,才替你操持这些事,有点感恩的心没有?”   “那我谢谢嫂子,真不用你麻烦,我俩会商量好的。”廖娟寸步不让。   徐凤站起来了,指着廖娟,“啥意思,合着彩礼不给家里,你自己要拿着呀,廖祝平,你听听,她是这个意思吧,哪有这样的规矩。”   廖娟起来跟徐凤平视,“规矩都是人定的,一码归一码,彩礼我肯定直接拿着,嫂子就不要惦记了。”   “就让娟子自己拿主意吧,你一摊子事也忙不过来。”廖祝平站在两个人中间说和。   徐凤挑起嘴角冷笑两声,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廖娟,我话撂这儿了,你想自己捏着彩礼也没问题,额外给我二百块钱,要不然,户口本别想拿走,我打包票你们这婚结不了。”   鲁齐木简直是瞠目结舌,他知道廖娟的嫂子不是善良之辈,要不然也不会在恶劣的天气下把她赶出家门,可再怎么往坏处想,也没想到居然能做出拿户口本要挟的事情。   廖娟运了好几次气,才压下胸膛的巨火,“徐凤,看在你给妈养老送终的份上,我才叫你大嫂,但不代表我总要受你欺压,哥,户口本赶紧拿给我,拿完我就走。”   “别做梦了,户口本已经被我收起来了,廖娟,爸妈不在,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收你彩礼是应该的,家里养你不容易,上次你结婚天高皇帝远够不着,现在,哼,没有户口本我看你怎么结婚。”徐凤抖抖肩膀,得意洋洋。   廖娟嘴唇颤抖,硬憋着不哭,“养我不容易?我花过你家一毛钱没有,长嫂如母?晚上下雨天你把我赶出去,你们对得起父母两个字吗?”   “凤儿,咱不要彩礼钱,也不用给娟子准备嫁妆呀,白要钱不合适。”   廖祝平苦着脸,说话有点低声下气,明眼人都知道家里谁是当家人。   徐凤差点跳起来,“怎么就白要钱了,她天生天养的吗?要没有她,爸妈赚的钱还不都是咱家的,那是她欠我的。”   “大嫂说这话可站不住脚,照你这么说,你们家欠娟子的更多。”鲁齐木搂着廖娟肩膀安慰他,替她说话。   “可拉倒吧,她个出嫁姑娘也敢惦记家里的东西,反了天了,还有你,别以为对你客气,还没结婚呢,在这儿你算哪根葱。”徐凤自觉站得高,站得有理。   鲁齐木也有点脾气了,上去要跟她理论。   廖娟捏捏他的手,不让他鲁莽。   鲁齐木扭头一看,才发现她脸色苍白,有点不太对劲。   “娟子,你怎么了?”   鲁齐木紧张地抚着廖娟的后背,廖祝平也有点紧张,唯独徐凤还嘲弄说她装相。   廖娟有气无力地说:“我浑身不舒服,得去床上躺会儿。”   “那去我们屋里歇会儿吧。”廖祝平招呼。   “嗯......”徐凤一个斜眼就横过来了。   廖祝平马上改口,“那去孩子们屋里吧。”   鲁齐木和廖祝平扶着她进了屋,让她躺下。   “娟子,你没事吧?”廖祝平问。   廖娟摇摇头,闭上眼睛扭头不看他,“我想安静会儿,你出去。”   廖祝平垂着头,领着仨孩子出去,还把门关上,留下空间。   “娟子,你还好吧?”鲁齐木关心地问。   廖娟突然拽住鲁齐木的胳膊,轻声说:“我假装的,你帮我挡着门。”   鲁齐木不明所以,不过也照做了,用后背虚顶着门,让人一下推不开。   廖娟下床,就蹲在床脚往床底下摸。   鲁齐木被这样的变故彻底弄蒙了,他想问廖娟找什么,怕出声音被外面的人听见,就静静看着。   廖娟很快就摸着东西,眼见着放进包里一个盒子,重新躺回床上。   鲁齐木连忙起开,凑巧,廖祝平推门进来,手里正端着一杯水,“娟子,喝点热水顺顺气,你嫂子不是诚心非那么说,你听听就行,别往心里去。”   “咚,”门被推开了,徐凤夺过廖祝平手里的水杯,一饮而尽。   “人家有对象,你献什么殷勤。”   “廖娟,差不多行了,我知道你装不舒服想进屋找户口本,我告诉你,你掘地三尺也找不着。”   “凤儿,你怎么能把娟子想得那么不堪呢。”廖祝平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廖娟坐到床边,紧握着拳头,怕被发现手上的灰尘,“你看看屋里哪儿动了,我不像某些人,喜欢翻动别人的东西。”   同时拎起包,“齐木,我不想在这儿休息了,咱们走。”   “别走呀,还没吃饭呢。”廖祝平追着出来。   廖娟没给廖祝平好脸色,“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你自己吃吧。”   等到走出去老远,廖娟才缓下步子,没精打采地踱步。   鲁齐木推着自行车陪着走,一直在等廖娟说话,他相信廖娟肯定会为刚才的行为做个解释。   廖娟从包里拿出来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一颗绿宝石戒指,上面系着红绳。   “去年三月份,我哥给我拍电报,说我妈越来越不好了,让我申请探亲,我回来的时候我妈几乎一天都在昏睡,没几天就没了。”   “我妈葬礼之后,正好赶上飞鸽厂招工,我就晚回去几天,很幸运,应聘成功,回来天津。”   “那时候我就想申请单身宿舍,我哥说虽然妈没了,可我们还是一家人,当时我特别感动,总觉得在外漂泊多年回到原来的家才能让心灵得到安慰,何况我妈刚没,我们兄妹可以互相安慰。”   “在外几年,让我美化了以前所有的一切,包括我哥的懦弱,我嫂子的不可理喻。”   “过年的时候,偶然的机会发现我嫂子翻我的东西,连娉婷的袜子都不放过,这个戒指是我爸还在的时候给我的,我一直当项链戴,怕她看见惦记,就装盒子藏在床底下,正好趁着这个时机拿回来,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看得出来,你嫂子把钱财看得很重,娟子,要不就给她二百块钱,关键是拿到户口本。”如今的二百块钱在鲁齐木眼里,也就十来天的收入,拿出来一点负担没有。   “就不给,不能惯她这毛病,这次她要是得逞了,以后还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将近一年的重新相处,让她对徐凤的秉性有深层的了解,那是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主。   “不给?那咱俩的事总不能无限期拖下去吧。”   两边亲人表现都不好,为了减少变故,鲁齐木恨不得现在就跟廖娟领证结婚。 第20章   鲁齐木比较苦恼,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说服了父母,廖娟嫂子又成了拦路虎。   要他说,给二百块钱解决了事,为这事耽误领证结婚真不值当。   可廖娟想得远,愣是不妥协,他也不能上赶着送钱去。   “现在时间还不晚,你跟我去个地方。”廖娟眼睛突然一亮,想到了什么。   “什么地方?”鲁齐木骑上车。   廖娟深吸一口气,“我嫂子娘家,到时候你站在我后面不用说话,不过表情得横着点。”   鲁齐木点头表示明白,按照廖娟的指示,来到一片居民区,距离廖家半个小时的车程。   廖娟轻车熟路走到一家门口,重重敲门。   鲁齐木绷着脸吊着嘴角,在楼下的时候还捡了两块石头以备不时之需。   门开了,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呀,天黑不认识路,你走错门了吧。”   廖娟挎好包,“我没走错门,我是专门来找大伯大娘的。”   这女孩倚在门口不动,抠抠自己的手指甲,斜眼看人,“找我爸妈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徐大伯,徐大娘,我是廖娟,找您们有事。”   廖娟突然提高嗓音,把女孩吓了一跳。   “有病吧你,瞎嚷嚷什么?”   女孩凝眉冷目要推廖娟,被鲁齐木一声重咳给吓回去了。   这时候,周围邻居听见吵嚷,有人出来看热闹。   屋里面徐大娘端着茶,不耐烦地看着廖娟,“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非得大晚上来叫门。”   “白天您和大伯要上班,我去找您得耽误您工作吧,那多不好意思,只能晚上来。”   徐大娘眼睛跳了几下,“娇娇,你起开,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事。”   女孩儿,也就是徐娇,跺下脚,侧过了身子。   廖娟挺胸抬头,迈步进去,鲁齐木护在她后面。   进了屋,廖娟也没坐下,指着鲁齐木介绍,“大娘,给您介绍下,这是我对象,他脾气不好,刚才在我家受了嫂子的气,您说话客气点,惹急眼我可不敢保证他会做什么。”   徐大娘嘭地把茶杯蹲在桌子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廖娟抿抿嘴,“不干什么,就是来家里报个喜,我要跟对象结婚了。”   徐大娘冷眼道:“有你这么报喜的吗?再说,你结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也不会给你随礼去。”   廖娟突然笑起来,就是这笑声一点不清亮,“按理说是没有关系,可我嫂子非得扣着户口本不让我结婚,除非给她二百块钱,她是徐家的闺女,我当然得找到您这边。”   “她扣户口本有我什么事,这是你们廖家的家务事,我可不能掺和。”   徐大娘扭着屁股坐在椅子上,当做没事人。   廖娟几步走过去,跟许大娘面对面,她站着还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时候您想起来不能掺和了,当年我妈生病不能上班,说要把工作给我,是谁胡搅蛮缠撺掇我嫂子用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挟,逼着我妈把工作让给徐娇,导致我没工作下乡,受尽了苦头。”   徐大娘可没觉得理亏,“你都回城了,现在的工作比娇娇好得多,何必揪着以前的事不放?”   廖娟牙齿恨不得咬碎,“我也不想旧事重提,都是我的辛酸泪,不过我嫂子扣户口本的事情您得管。”   “我管不了,闺女大了,可由不得爹娘。”徐大娘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可是再明显不过。   廖娟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对策都想好了。   “大娘恐怕说了不算,这事儿您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我听说徐娇订亲了,离结婚不远了吧,如果,我结不了婚,那真对不起,徐娇也别想结,她要结我就去她婚礼上闹。”   “还有我。”鲁齐木实时插嘴,还亮了亮手里的石头。   徐娇当即变脸,朝着廖娟扑过来要打。   “你这个女人太恶毒了,你敢破坏我的婚礼,我饶不了你。”   鲁齐木胳膊伸出去,挡住她,半点不让近廖娟的身。   徐大娘也没闲着,从侧边过去要打廖娟。   廖娟脚步快,躲着她,走到鲁齐木的时候,徐大娘被他使力给徐娇送作一堆,娘俩合力也绕不过鲁齐木,屋子里乱做一团。   “够了,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廖娟暗中露出笑,这位徐大伯总算不躲在屋里,出来了事了。   “廖娟,你爸妈虽然不在了,可这做人的基本道理还有吧,大晚上来我家打架,我真想替你爸妈教育教育你。”   上来就谴责廖娟。   可他算错了廖娟,今天有鲁齐木在,她可豁出去了。   “徐大伯还是先把自己闺女教育好,再关心别家闺女吧。”   徐大伯见廖娟油盐不进,关键听见那石头打磨的嘎吱嘎吱响,头皮发紧。   “不就户口本的事吗?明天我找凤儿,让她给你。”   廖娟如释重负,这一仗算打赢了。   “我想徐大伯一言九鼎,肯定不会耍赖,明天我就等着大嫂送户口本,今天打扰您们,对不住了。”   廖娟瞄了他们几眼,给鲁齐木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才出了徐家。   刚迈过门槛,后面的门就嘭地拍上了。   鲁齐木靠在门板上,双手抱肩,“娟子,徐家才订婚,为了二百块钱把婚期往后拖也有可能,万一他们真这么想,咱俩就得耗着了。”   廖娟眼睛一转,明白他的意图,当即高声说:“徐家大伯大娘都有单位管,明天要见不着户口本,咱就去找他们领导说道说道。”   “就这么办。”   鲁齐木一拳头砸在门框上,惊得里面的徐家人一哆嗦。   回去的路上,鲁齐木问及廖祝平和徐凤的结合,从廖娟以前的话里他知道,廖祝平结婚的时候廖家二老都在,怎么就同意娶了这样的女人。   廖娟哀叹几声,“这事我爸临终前还耿耿于怀,就是因为我哥懦弱,我爸总觉得他挑不起家里的大梁,非要给他娶个精明能干的媳妇。”   “大嫂未婚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也可能没暴露出来,就被爸给相上了,主动找媒人到徐家说的媒。”   “大哥能乐意?”鲁齐木问过觉得就是白问,就廖祝平那性格,估计也不会提意见。   还真是,廖娟的话证实他的想法,“大哥这个人,爸活着听爸的,爸没了听媳妇的,从来没有自己的主见。”   廖娟又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别人的哥哥都呵护妹妹,至少能管着媳妇不欺压妹妹,他的哥哥,呵呵,每次都掉链子。   以前她总幻想大哥能觉醒,自从被扫地出门,她已经基本不抱希望了。   而在她转天看见嫂子徐凤的身影,却不是大哥的时候,她就把这种想望连根拔起了。   徐凤连午饭都没吃,就来找廖娟,不是不饿,是被气到了。   她真没想到廖娟敢到她娘家闹,还胆大包天威胁去搅和徐娇的婚礼。   什么时候被人随意捏的软豆包变成玻璃球了?   “廖娟,行呀,现在有男人撑腰了,胆子也肥了。”她拿着户口本,朝着廖娟的脸恶狠狠甩过去。   廖娟又不傻,后退一步,任由户口本掉到地上,“这几年下乡,留给我的不仅是苦累,还有磨炼,以前是我不计较,从离开家的那刻起,凡事我都要计较计较。”   徐凤也不管户口本,躺着呗,“廖娟,你知道得罪娘家人的后果吗?到哪天你被那个姓鲁的欺负,可别指望我给你出头。”   廖娟笑了,脸上写着大大的讽刺,“嫂子,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替我出头?到时候出头一次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徐凤的心思被廖娟说穿,撂下句走了。   廖娟一直盯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才蹲下来捡户口本。   起身的时候正好看见鲁齐木骑快车过来。   “娟子,你没事吧?”鲁齐木还挺焦急。   廖娟疑惑地问:“我能有什么事?”   鲁齐木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我刚才看见你嫂子过去了,怕她欺负你。”   廖娟乐了,“我又不傻,她欺负不了我,她是来送户口本的。”   “是吗?”鲁齐木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户口本,他本来就是来打探情况的,送来更好,“那下午你就找厂里开证明,咱明天上午去领结婚证。”   “行,上班我就去找领导,你也得回家拿户口本。”廖娟提醒道。   鲁齐木自然知道,挥别廖娟之后没去市场,顶着大太阳直奔新家。   顾莲吃过午饭,坐在沙发上,摇着蒲扇正昏昏欲睡,听见敲门声猛地惊醒,搓搓脑门去开门。   “大中午瞎跑啥,再晒中暑了。”   说着手里的蒲扇呼哧呼哧扇得欢,给鲁齐木送去凉风。   鲁齐木把手里拎着的西瓜放到角落,“路上碰到卖西瓜的,看着不错,您留着吃。”   顾莲看看,还挺大,“来就来带什么西瓜,自己留了没?”   “我买俩,留了一个。”   “那就好,我接盆水泡着,等你爸他们下班吃。”顾莲挺乐呵,拎着盆去接水。   等泡好西瓜,顾莲坐定,鲁齐木才说:“妈,户口本您给我,我跟娟子明天把证领了。” 第21章   鲁齐木的话说完,空气凝滞了那么一下。   顾莲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往下掉,快要撇嘴的时候停住了。   “这么快就领证?婚礼的事商量好了?”   鲁齐木点点头,“娟子不想张扬,我们决定请亲戚一起吃个饭,就不大办了。”   顾莲心里舒服不少,她觉得廖娟还有些自知之明,没有要大张旗鼓迎亲接亲。   起身去屋里拿出来户口本交给鲁齐木,“拿着吧,晚上我跟你爸商量下,看怎么请客,把钱准备出来。”   鲁齐木默默接过,“咱家人不多,娟子那边亲戚来的也不会太多,我打算请师傅来家做三四桌,就在街道搭个棚子,钱的事,您就别管了,我自己出。”   “那怎么行?”顾莲摇头反对。   鲁齐木手里摆弄着户口本,“行的,肯定行的,我会跟娟子操持好,到时候,您跟我爸吃清闲就行。”   他是真不想让家里插手,到时候多了少了,为了这仨瓜俩枣起争执,有那个精力,两倍的钱他都赚出来了。   顾莲说自己做不了主,回头跟鲁能成商量。   鲁齐木就当尽了通知的义务,回头按着自己的想法办。   到了傍晚,鲁齐木去接廖娟母女到家,让孩子们玩,他们俩到厨房做饭。   “明天咱先去领证,出来去看家具,要有时间咱再到市场转转,零七八碎的都该买了。”鲁齐木手上切着土豆,脑子不停地转,安排行程。   廖娟在旁边和面,今天吃烙饼,“你想好怎么安顿青瑞和娉婷没有?都说七岁不同席,慢慢两个孩子都大了,住一屋肯定不合适。”   “我还真想过,”鲁齐木端下锅,里面熬的粥,又放上饼铛子,“咱俩住小屋,大屋用木板隔断开,变成两个更小的屋,俩孩子一人一间,配上床,有自己的独立空间。”   就算娉婷现在还小,可他是后爸,总跟着他们夫妻睡不合适,跟青瑞也不是亲兄妹,稍大点忌讳会比较多,索性从一开始就安置好。   鲁齐木能想得这么周全,廖娟就放心了。   吃过饭,鲁齐木送走廖娟母女继续出摊,别看天热,晚上在外面玩耍的年轻人可多,零嘴最好卖,尤其是汽水,一晚上能卖不少瓶。   说到汽水,不得不说鲁齐木购进的山海关汽水,全国知名的品牌,每天就只有三十来瓶的数量,这还是他费了不少劲从一家店里匀出来的,搭着它,其他货卖得也快。   为了明天精神好,鲁齐木比往常回来得早,整理好车筐里的货物,该调整调整,该补充补充。之后放在角落,把自行车挪到外面,就着月光擦得干干净净,才冲个凉睡觉去了。   第二天,鲁齐木和廖娟到民政局的时候,大门还没开,他们来太早了。   廖娟有点羞涩,总觉得路过的人都用戏谑的眼光看他们,要拉着鲁齐木找个角落等着。   鲁齐木可不去,有这个机会,他就想争第一个,那要是去角落等着,有人抢到前面去,多亏得慌。   廖娟劝不动他,又不舍得他一个人傻等,干脆,就跟他并排站着,盯着门,不去理会外人的眼光。   里面的工作人员开门看见他们的时候,乐不可支,“等不及了吧,快进来,我这就给你们办。”   这是个手脚麻利的大姐,三下五除二就办理了结婚证,在上面盖了章。   也是一位贴心的大姐,查看户口本的时候知道两个人是二婚,还带着孩子,只说了一句,“恭喜呀,儿女双全。”   说得鲁齐木眉开眼笑,心花怒放,带着的糖果一股脑塞到大姐手里,“您沾沾喜气。”   从民政局出来骑车都走了老远,鲁齐木还没合上嘴呢,怎么看怎么傻。   廖娟没管,她脸上的笑意也从来没落下过。   在路过派出所的时候,鲁齐木的脸色一整,拉着廖娟就进了户籍科,户口本、结婚证往前一交。   “同志,迁廖娟和王娉婷的户口。”   办事员核对了资料,没问题,开始在鲁家户口本上写廖娟和娉婷的信息。   要写娉婷的名字时,廖娟突然开口,“同志,麻烦把王娉婷改成鲁娉婷。”   鲁齐木有点诧异,“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开始让娉婷姓王,是不想让别人误会,以为娉婷没有爸爸,以后你就是她爸爸,当然跟你姓,我也不想让别人对她另眼相看。”廖娟还是为孩子以后打算。   办事员停下笔等鲁齐木的意见,鲁齐木点点头,“同志,就写鲁娉婷。”   办事员的眼睛在鲁齐木和廖娟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才低头唰唰写下鲁娉婷三个字。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手续全部办完,从此廖家户口本上再没有廖娟和王娉婷。   “以后你嫂子再不能用户口本要挟什么了。”   鲁齐木原本喜悦的心情又亢奋了几分,骑上自行车直奔商场而去。   这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叮当响。   为啥是叮当响,鲁齐木和廖娟采买的东西太多,手里拎的,车把上挂的,晃晃悠悠,碰着自行车可不就发出了不同的响声。   鲁齐木心说这东西也知道老子今天领证,跟着奏乐,咋这么好听呢。   可真是足足忙活了二十来天,做隔断,刷墙,进家具,做被褥,还添置一台缝纫机和一辆女士自行车,家里面可是满满当当。   再者,虽然只是请亲戚吃个饭,作为新婚夫妻,衣服鞋子不能少,鲁齐木还特地买了条金项链送给廖娟,让她在请客那天戴。   “这太贵重了,戴着我都虚得慌。”廖娟照着镜子细细打量,真漂亮,不自觉自己都美了。   鲁齐木欣赏廖娟修长的脖子,“咱俩婚礼都从简了,还不能戴个项链?”   “我不是这意思,你就给我买,没给阿姨买,你说我带着合适吗?”   廖娟摘下项链托在手里,太可惜了,可想到她戴出来的后果,还是依依不舍地收起来,放进柜子里。   鲁齐木挠挠脑袋,买的时候他哪想这么多,就是觉得眼前一亮,娟子戴上肯定漂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付过钱出了商场。   “你那边的亲戚都通知全了吗?”鲁齐木开始转移话题。   “嗯,”廖娟面色一沉,咬了下嘴唇,坐到床上不说话。   鲁齐木稍稍动脑就能想到,肯定是徐凤因为户口本的事窄了面子,故意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或者来是有条件的。   “是大哥嫂子那边推脱吗?”   廖娟平时挺在意形象的人,这时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大嫂说让我把二百块钱准备好,到家里给她鞠躬认错,还要到她娘家赔礼道歉,她才会参加。”   领完证第二天廖娟就去还户口本,她不想跟徐凤过话,就去厂里找廖祝平。   没想到廖祝平见着她一顿埋怨,说她不该去徐家闹腾,导致他现在跟岳家关系都快紧张了。   廖娟当时就质问:“大哥,那你的意思我就得出二百块钱是吗?”   “我不是这意思,可你也不能用这种激烈的方式解决问题呀,跟你嫂子磨一磨,兴许她就高抬贵手了。”   可廖娟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磨她要真有用,我就不会下乡,也不会现在跟几个外地的临时工挤在一个宿舍里。”   廖祝平搓搓手,“反正你跟凤儿闹翻没有好处。”   “不闹翻也没好处,”廖娟没好气地说,“等我们收拾好新房就请客,到时候你可得去。”   “你结婚我肯定去,你嫂子,我回去问问她。”廖祝平很难为情,自己媳妇什么秉性他很清楚,只怕又是一番闹腾。   廖娟啥也不说了,想着来就来,不来她也不去求,只要有大哥廖祝平在就行。   可前两天,徐凤专门找到她,掐着腰,眼睛斜看着。   “哟,这报应来得可真快,有些人呢,还没看清形势就蹦哒,得,摔个半死吧。我告诉你,廖娟,想让我去参加你的婚礼,二百块钱一分不能少,给我鞠躬认错,给我爸妈赔礼道歉才行。”   “你对我真没那么重要,来不来无所谓,有我大哥就代表了。”廖娟如是说。   徐凤当时就笑得前仰后合,“廖娟,你信不信,我不同意,借你大哥俩胆他也不敢自己去。”   廖娟确实不信,专门跑过去找廖祝平求证。   廖祝平支支吾吾,始终不敢再答应去。   “大哥,嫂子还能拴着你的手脚吗?你是一家之主,在家里应该有话语权。”   “她说我要去她就喝药不活了。”   “故技重施,她哪次不是用自己做筹码,我就不信她真敢喝药。”   廖祝平蹲下来抱住头,“你嫂子农药都买了。”   “你嫂子够狠,就一招,就治得你大哥服服帖帖。”鲁齐木都有点佩服徐凤。   廖娟抚着胸口顺顺气,“我想过了,不来就不来吧,我就当没这个大哥。”   鲁齐木知道廖娟有赌气的成分在,她肯定还是希望得到廖祝平的祝福,哪怕只是现身一下也好。   为了给廖娟一个圆满的婚礼,鲁齐木决定自己去试试。 第22章   鲁齐木为了廖娟,打算找廖祝平谈谈。   他并没有去廖祝平的单位,而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拦住人。   “大哥,咱们聊聊。”   廖祝平愣了下,耸肩弯背跟着到了一个凉荫地。   鲁齐木掏出一根烟递给廖祝平,给他点上,还把剩下的烟塞到他裤兜里。   “大哥,后天我跟娟子正式办婚礼,家里人一起聚聚,怎么听娟子说大哥不来,你可是娟子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了,娟子出嫁你不来她心里多难受。”   廖祝平吸了口烟,闭上眼睛慢慢陶醉,最后烟圈从嘴里吐出来,伴随的是一声叹息,“那让我怎么办,听媳妇话让娟子难过,要听娟子的话,我这辈子就没法过了。”   鲁齐木实在不能理解廖祝平的想法,“大哥,不是说听媳妇的不好,你这言听计从,没半点主意,也太不像个男人了,男人,总得有点男子气概吧。”   “你嫂子整天跟我闹,说我要敢私自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她就喝药不活了,你去问问娟子就知道,她不是吓唬人,她是真敢喝。”   “以前为了让我妈把工作让给她妹,她闹着要打掉孩子,我们以为她就是吓唬人,可,你知道后来我在那儿找到她的吗?手术台,再晚点,就没有我二儿子了。”   廖祝平一根烟抽完,“小鲁,你跟娟子说,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对不起她,我不能为了她就妻离子散吧。”   之后拍拍鲁齐木的肩膀,“好好对待娟子,你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鲁齐木嗤笑几声,真是白瞎他买这么好的香烟,就该空手来。   廖祝平是不可能参加婚礼了,徐凤一次决绝的行为阻拦了他之后所有的反抗。   同样的,恐怕也阻断了廖娟的亲情之路。   就算他乐意出二百块钱,也绝不会让娟子低声下气去赔情,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既然不能请来廖祝平,那鲁齐木就在婚礼上更精心,对廖娟更体贴。   到了当天,鲁家人,廖娟的叔叔姑姑,舅舅姨妈以及他们的家人,陆续过来,柳叔柳婶也被请了过来。   大家都到新房转了一圈,廖娟的亲人很满意,觉得鲁齐木条件不错,性格也好,廖娟跟着他受不了苦。   柳叔柳婶从开始就瞧着鲁齐木和廖娟俩人布置新房,也没觉得惊奇。   倒是鲁家人惊着了,根本想不到鲁齐木能添置这么多东西,光是缝纫机和自行车两大件,那三百块钱都不够用。   偏偏鲁能成和顾莲说,鲁齐木没用家里一分钱,那他的钱从哪里来的?他们可不相信鲁齐木卖瓜子就能挣这么多。   “妈,您看廖娟手上的戒指,得多少钱?”   鲁珍红说的戒指正是廖娟前些时候从家里拿回来的那件,父母都不在了,带着父亲给她的戒指,就当父母在身边,当个念想。   顾莲横了鲁珍红一眼,“啥廖娟,叫二嫂,仔细你二哥听见跟你急,那戒指是她爸留下的,钱多钱少有啥关系。”   这可是鲁齐木在顾莲面前刻意装作无意的样子说的,就为了借老太太的嘴告知家里一声。   鲁珍红顿时哑然,抓了把瓜子扭过身子磕起来。   曹丽指甲掐着手心,才不让心里的嫉妒冒出来。   听说廖娟是二婚,还带着个闺女跟鲁齐木结婚,曹丽觉得同样作为鲁家儿媳妇,她很有优越感。   本来她仰着头,打算俯视一个寒酸的婚礼,可现实给了她大大的嘴巴。   新房布置得精巧不说,就廖娟穿的裙子就够让她羡慕了,更别提手上还带着那么好看的戒指。   再看看自己,为了体面,特意戴着的银耳环显得多小家子气,还不如鲁珍红啥也不戴。   这时候,鲁阳光已经按耐不住心里的冲动,把鲁齐木拉到角落,“齐木,新房装扮得不错,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大哥可别这么说。”鲁齐木谦虚道,他真不觉得有什么骄傲,到现在他连万元户都够不上,且差得远。   鲁阳光笑得亲切,“齐木,咱俩可是亲兄弟,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嘛门路你可不能把大哥撇在外面呀。”   鲁齐木顿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刺探来了,“我能有啥门路,屋里的东西都是我跟娟子一起置办的,要我一个人,可是不行。”   他可没说谎,都是两个人一起选的,至于付钱吗,他哪能让娟子出钱。   鲁阳光心里念叨声原来如此,不过有一点他还想不通,“让弟妹出钱怕是不合适,那你为什么不让家里出钱?”   “嗨,我还不是为了让妈知道娟子的好嘛,本来妈就对娟子带着娉婷有意见,再花钱,妈对娟子更没有好印象。”鲁齐木随便找了个说辞。   事情解释得合情合理,鲁阳光虽然直觉还是有点不太对劲,也不便深问,怕鲁齐木多心,想着转移话题。   “新生产线离竣工不远了,工程师正在调试,估计很快就会招工,我跟爸都盯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再说吧,今天不谈这些工作的事。”   鲁阳光没话再说,拍拍鲁齐木的肩膀回到座位上。   鲁齐木勾勾嘴角,才转身带着廖娟继续在家门口迎接客人。   时间快到了,人也都进去了,廖娟还翘首以盼,左看看右看看,而她期盼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廖娟的眼里尽是灰暗,她狠狠闭上眼睛再睁开,挎着鲁齐木的胳膊,“咱们过去吧。”   “要不再等等。”虽然知道不可能,鲁齐木还是劝了劝。   廖娟摇摇头,“不用等了。”   鲁齐木没有从她眼里看见任何勉强,才跟着一起走。   敬酒之前,顾莲把鲁齐木拦住,“娟子的大哥嫂子还来不来?”   “妈,他们不来了,告诉我爸跟我哥他们,别在娟子跟前提。”   鲁齐木叮嘱了自家人,可防不住廖娟的亲戚。   廖二叔见距离最远的廖二姑都来了,还没见着侄子廖祝平一家,就知道里面有事情,他没去问廖娟,而是让小儿子廖景明去问鲁齐木。   鲁齐木自然不会隐瞒,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明白。   廖二叔是个急脾气,还没听完就要往外走,打算去找廖祝平,压也要把他压过来。   廖娟的姑姑有劝和的,也有支持的,一时间乱成一团。   廖娟到跟前抱住廖二叔的胳膊,“二叔,吉时快到了,您就别去了,今天有您和二婶在,还有春和、景明俩兄弟,咱廖家就算来齐人了。”   廖二叔听了,除了叹气就是叹气,自从有了侄媳妇,他们两家人就少有往来,有什么动静都不知道,谁能想两口子能干出这种不着调的事。   娟子这闺女是被伤透了心,要是大哥还在,该多伤心呀,廖祝平你个小兔崽子,有你后悔的时候。   廖二叔平静心情,直愣愣扯个笑脸,跟鲁能成坐到一桌。   不是正规的仪式,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鲁齐木拉着廖娟站到中间,感谢各位亲人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简单介绍了他们交往的过程,为未来的生活许了愿望。   之后就是今天的重头戏,认亲。   廖娟向鲁能成和顾莲鞠躬,“爸,妈。”   掌声随之响起。   顾莲从兜里拿出来红包递给廖娟,“跟齐木好好过日子。”   “是。”廖娟接过红包,再次鞠躬。   依次认识鲁阳光和鲁珍红两口子,红包就没有了,互相认了称呼。   最后,剩下鲁青瑞。   “青瑞,以前你都叫阿姨,从今天起,你要叫廖阿姨妈妈,可以吗?”鲁齐木问。   所有人的眼睛都停留在鲁青瑞身上,让他有点胆怯。   不过想到平时廖娟对他的好,他内心里已经把廖娟当成自己的妈妈,现在让他喊人,并没有多少障碍,“妈妈。”   “哎,青瑞真乖,”廖娟掏出来一个小红包递给鲁青瑞。   鲁青瑞开心地接过去,自动站到鲁齐木身后。   再看娉婷,早就等不及了,直接跑到鲁齐木跟前大声喊了“爸爸”,可见鲁齐木平时对她多疼爱,愣是让一个很腼腆的小姑娘变得开朗。   鲁齐木手里的红包自然少不了,娉婷接过去之后又跑到鲁能成和顾莲跟前喊了爷爷奶奶,同样得了红包。   自然,鲁阳光和鲁珍红都少不了。   “哟,看看,娉婷就是跟咱家有缘,这小模样,跟他小姑父长得可真像。”曹丽在鲁珍红给红包的时候冷不丁来了这一嗓子。   她不喊没人注意,这一喊,大家不自觉地对比两个人的五官,真的,娉婷的脸像从王东升脸上拓下来一样,就是精致柔和很多。   “这是怎么回事?”鲁珍红血涌上头,眼冒火星。   “能有什么事,不就长得像吗?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鲁齐木抱着娉婷不让孩子受影响。   其实他见着娉婷的时候就觉得她跟王东升有点像,王东升离过婚,他怕有什么牵扯还小小试探下,特地给廖娟介绍了家庭成员。   廖娟听到王东升的名字没有特别反应,他就知道长得相像是个巧合,这事就放下了,没想到大嫂会在认亲的节骨眼上提到明面上,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第23章   鲁齐木跟廖娟的婚礼真是一波三折。   本来廖祝平的事就让场面有点下不来,现在流程走得好好的,曹丽居然当众挑破娉婷跟王东升长得相像。   就说婚礼上,大家都关注新郎新娘,谁会把精力放在孩子跟新郎的妹夫身上,还说出有点引导意味的话,就这一点,就知道曹丽没安好心。   鲁齐木实在想不通,他办事哪点碍着大嫂了,要说他跟家里要钱结婚,她心里不平可以理解,他都没花家里的钱,还能故意挑事。   他真是低估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理,就算你从来没得罪过她,你过得比她好就是罪过。   可曹丽千不该万不该牵扯到孩子,就这一句,廖娟对她的印象一落千丈,本来还有亲近的心思,如今整个被打入深渊,别说捞,连看都看不见。   本来想去辩解,鲁齐木第一时间出来维护她,廖娟默默站到他身后。   廖娟没吭声,不代表别人能忍得住,鲁珍红可不管现在是哪个场合,非要王东升给个解释。   王东升能有什么解释,他自己都被弄蒙了。   再蒙,有一点必须说清楚,“我跟二嫂从来没见过。”   廖娟不得不站到人前,“珍红,这件事真是巧合,我跟他小姑父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娉婷的亲生父亲不是天津人,不过细看他小姑父跟娉婷的父亲确实有几分相像。”   “这事是有点巧,说不定娉婷的生父和鲁家小姑父八百年前是一家呢,”廖娟的二姨过来打圆场,“咱就别在这事上耗时间了,他们小两口还没认我们这边亲戚呢。”   “对对对,齐木,娟子,快去给各位长辈敬酒。”顾莲抱过娉婷,拉着鲁青瑞到自己身边。   过了这个插曲,后面的事情就算顺顺当当的。   敬完酒,吃完饭,廖娟的亲戚没多停留分批离开,娉婷也被廖娟的二姨哄着抱走了。   家里就剩下鲁家一家子人。   “丽丽,今天怎么回事,你向来懂分寸,这次不分场合瞎念叨什么?”顾莲首先向曹丽发难。   曹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假意打了下自己的脸,“我无意的,当时太惊讶,不知道怎么顺嘴吐露出去了,娟子,对不住呀。”   廖娟哂笑,娉婷跟王东升长得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刚见面的时候不吭声,偏偏认亲的时候说出来,藏的什么心思,都是女人,还能一点猜不出来。   “今天这事就算过了,不过嫂子以后有什么疑问可以私下找我问,别当着大家的面说,让人不明所以,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就是,当时我的脑子嗡嗡的,都以为二嫂跟东升有什么情况呢,差点误会东升,东升,对不起,我不该质问你。”鲁珍红这次对曹丽意见大了,她差点就控制不住脾气,万一影响夫妻感情,她多冤枉。   王东升心里的火发不出来,别扭半天,听鲁珍红道歉,脸色才渐渐放晴,“嫂子,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尤其是这么大的场合。”   “你嫂子是好心办了坏事,她的本意就是说有缘分,你们就别跟她计较了。”鲁阳光替曹丽说话。   事已至此,鲁齐木和廖娟也不能死揪着不放,就当这事翻篇了。   等夜幕降临,吃过晚饭之后,鲁能成他们才离开鲁齐木的家,鲁青瑞也跟着一起。   鲁齐木和廖娟送出去老远,到现在,家里就剩下他们两口子。   “累了吧,你回屋歇会儿,厨房我来收拾就行。”晚饭都是廖娟在忙活,鲁齐木想帮把手她都没让。   廖娟点点头,捶捶肩膀,托着脚步回屋了。   鲁齐木快手快脚,没多大功夫就收拾利索,正打算去找廖娟请功,推开门居然看见廖娟趴在床上蒙着被子呜呜哭。   鲁齐木下意识关门退出来,又是心疼又是苦笑,真有人听见,还以为廖娟嫁了个恶霸,新婚之夜被欺负惨了。   廖娟听见门转动的声音,愣生生憋着气,压下了哭声。   鲁齐木在外面听着没了动静,心说坏了,不会哭着背过气了吧。   他轻开门,蹑手蹑脚走过去,伸手的瞬间,正好廖娟掀开被子。   两个人四目相对,同时错开眼,有点尴尬。   “那个,听见没声音了,还以为你......”   廖娟抽下鼻子,“以为我怎么了?这是咱俩的新婚之夜,能因为他哭十分钟,已经很不值当了。”   说完,撇着嘴,去厨房打水洗脸。   鲁齐木眼珠子转来转去,这个他是谁?大舅子廖祝平还是那个人。   “今天他不来,以后他有啥事也别叫我,从今儿起,就断绝关系了,你以后大街上遇见他,也不用奉承。”廖娟进来,翻柜子找东西。   鲁齐木心里踏实了,他就说娟子不能是为那人哭,还是为廖祝平没来参加婚礼抱屈。   “你的指示就是咱家的最高指导方针,严格执行。”   在廖娟又出去的时候,鲁齐木喊了声口号,嘭地把自己甩在床上。   等她再进来,鲁齐木上衣裤子都没有了,就剩下个裤衩。   廖娟的脸腾地红了,“流氓。”   鲁齐木侧躺胳膊支着头,“不对媳妇耍流氓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还没等廖娟反应过来,他跳着关了灯,抱起她就滚到床里去了。   剩下的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月亮东升西落全部做了见证。   清晨,耀眼的阳光撒在大地上,人来人往步履匆匆,鲁家大门紧闭,一点动静没有。   廖娟睁开眼,霍地坐起来,看见窗户上的囍字,才反应过来她结婚了,不住宿舍了。   扭头去找鲁齐木,还没看清就转过脸,脸颊发热,忙伸手推推他,“齐木,该醒了。”   关键该起来穿衣服了。   鲁齐木先睁开一只眼睛,有点晃眼,适应一下才坐起来,“现在几点?”   廖娟从枕头下面拿出手表,“八点多,快起吧。”   “才八点多,我困着呢,再睡会儿。”鲁齐木躺回去,搂个单子趴着睡。   廖娟从床上溜下来,收拾好自己,到厨房做饭。   一直到近晌午,鲁家门才打开,鲁齐木从里面走出来,“咱先在外面找个好点的饭馆搓一顿,下午看场电影,再去接孩子。”   廖娟想现在去接孩子,鲁齐木直接推迟了半天,这种二人世界的日子以后可少有,且享受一下吧。   他们是享受了,接孩子的时候就收到了青瑞谴责的小眼神和娉婷的魔音穿耳,回家摆出来一大桌好吃的,答应陪着睡觉才算消停。   就这样,晚上一家四口挤在鲁齐木屋里的大床上,两个孩子在中间,没多久,兄妹俩打着小呼,廖娟昏昏欲睡,唯独鲁齐木精神亢奋,说啥也睡不着。   他把原因归结到白天睡多了,加上天气的原因,弄得他浑身躁得慌。   看下手表,已经凌晨一点钟了,再看媳妇廖娟,睡得正香,他的手蠢蠢欲动,越过儿子闺女,伸了过去。   廖娟睡着呢,总觉得有东西在身上爬,左翻身右翻身都躲不掉,用手扒拉也甩不开,一着急,醒了。   “大晚上不睡觉你想啥呢?”   鲁齐木嘿嘿只笑,“娟子,床上挤着太热,咱俩去青瑞那屋睡吧。”   “青瑞的床那么窄,睡两个人也挤。”廖娟按常理说。   鲁齐木咧咧嘴,这女人咋就不明白他隐含的意思呢,“咱俩你贴着我,我贴着你,那不叫挤,快点。”   说话间,下床拉着廖娟的手就往外走。   “孩子找咱们怎么办?”廖娟有点担心。   “哎呀,你放心吧,没听说他俩昨天都没睡好,今天晚上肯定睡不醒,明天咱早点起,他俩哪知道实际情况,快点。”   鲁齐木搂着廖娟就去了鲁青瑞的屋子,没用手直接用脚关上门,他已经等不及了,上手就开始解廖娟的睡衣扣子。   廖娟这才反应过来,感情鲁齐木的真实目的不是睡觉,是想干坏事,新婚夫妻,干柴烈火,她没犹豫,直接迎合上去。   迷迷糊糊,等她睡醒的时候,正好听见外面摆钟的响声,整整九下,不多不少。   “鲁齐木,你在不在,进来。”廖娟坐起来都费劲,腰酸得很,想到罪魁祸首,说话的语气就有点冲。   鲁齐木正围着围裙做早饭呢,听见喊声赶紧进来,“娟子。怎么了?”   “都几点了,你为什么没把我叫醒?”关键是她什么时候回到自己床上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那是心疼你,想让你多休息,既然醒了,起来吃饭吧。”   “妈妈,妈妈,娉婷好想你。”娉婷跑过来,脱鞋爬上床,钻进廖娟怀里。   鲁青瑞把着门口的墙皮,羡慕地看着。   廖娟冲他招招手,“青瑞,过来妈妈搂着你。”   鲁青瑞笑得见牙不见眼,冲过去跟娉婷排排坐,靠在廖娟的臂弯里。   “妈妈,爸爸说妈妈昨天太累了,需要休息,以后您再干活叫上我,我可以帮忙的。”   鲁青瑞的童言童语导致鲁齐木被唾沫呛到,咳嗽不止。   廖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头秒变温柔的面孔,“谢谢青瑞,你真是个小小男子汉。”   鲁齐木故意揉乱他的头发,“有爸爸在,你呀靠边站。” 第24章   鲁齐木陪着廖娟和孩子又腻乎了两天,到了新婚第四天,他在家待到十点来钟,就骑车出门了,还说中午不在家吃饭。   按理,新婚燕尔,两口子免不了想多腻乎些日子,可一来两个孩子在家有些事不能明目张胆,二来,鲁齐木还惦记着买卖,家里多了两口人,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今天没想着去市场出摊,而是特地带些吃喝的东西去找韩栋梁,之前请他来参加婚礼非不来,鲁齐木就想请他一顿,是那意思。   一路畅通到了韩家,敲了半天门也没开,难道不在家?   这种可能性很小,自他们合作,除非必要,韩栋梁都窝在家里,几乎不出门,想到这些,鲁齐木再次敲门,力气更大些。   “你是那个跟老韩倒腾买卖的人吧。”   鲁齐木扭头一看,也是位大爷,推着自行车正要往外走。   “是,我找韩大爷,敲半天门也没人应。”   “这两天都没看见老韩出门,哟,会不会出事了?”大爷脸色突然一变。   鲁齐木跟着也急了,没见出门,敲门又不开,一个孤老头,真要出啥事可要命呀。   “大爷,劳烦您帮我扶下自行车,我翻进去看看。”   当即把自行车靠在墙边,等大爷扶好,鲁齐木勉强站到后座上,扒着墙头愣是翻了过去。   为了避嫌,鲁齐木撤下门栓把门打开,抬脚就去韩栋梁的卧室,推开门,他愣是被逼着后退几步。   “不会老韩真出事了吧,老天呀,怎么这么大的酒味?”   鲁齐木捂着鼻子进了屋,太冲了,那位大爷跟在后面,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说什么。   打眼看,韩栋梁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屋里七倒八歪好几个酒瓶子,这是喝了多少酒呀。   鲁齐木小心翼翼把食指放到他鼻翼下,有气流,还活着,心算落到肚子里了。   “就是喝醉了,没事。”说着把窗户也打开,散酒气。   “没事就好,哎呀,肯定是他儿子又过来说啥不好听的,老韩受不了,借酒消愁。”大爷说得好像他看见了一样。   鲁齐木从来没听韩栋梁提过俩儿子的事,“不是说他俩儿子都不管韩大爷吗?”   大爷摆摆手,一副你不知道的样子,“以前是不管,可能是知道老韩卖瓜子赚了钱,这段时间他俩儿子轮流来,肯定没好事。”   鲁齐木没想到有这种变故,这段时间忙活婚礼的事,来拿货都是匆匆忙忙的,没跟韩栋梁过多交流,不知道他俩儿子来过。   “你要没事看着老韩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啧啧啧,真可怜。”大爷背着手,摇摇头离开了。   鲁齐木把自行车推进来,屋里的酒瓶子扔到外面,搬了把椅子坐到院子里,等韩栋梁醒过来。   没注意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鲁齐木眼睛都有点打架了,听见屋里有动静。   韩栋梁从床上坐起来,揉着脑袋,脸都皱成一团,难受得很。   “韩大爷,您醒了,这酒不要钱呢,您这是喝了多少?”   鲁齐木拎着暖瓶倒了碗水,温乎的,正可以喝。   韩栋梁诧异地看着鲁齐木,“你怎么进来的?”   鲁齐木比了个弧形,“翻墙进来的,敲门没人开,一个耳朵上有瘤子的大爷说几天没看见您,我怕出事,就自作主张了。”   “你一个外人都知道紧张,可惜,我那俩儿子根本不关心我的死活。”   韩栋梁没心思喝水,身体一歪,斜靠在墙上颓废。   这让鲁齐木怎么接话,说他儿子不好,韩栋梁不见得真爱听,说他们好,实在没看见呢,只能找词劝解。   “韩大爷,您跟俩儿子中间到底有什么化不开的,坐到一起说说,调解一下,说不定就好了。”   “哎……”韩栋梁重重叹口气,可能是心里憋得慌,实在想找个人倾诉。   “小鲁呀,你刚结婚,我奉劝你一句,外面的女人沾不得呀,沾了这辈子就毁了。”   鲁齐木一下笑了,“韩大爷,这怎么还扯到外面的女人了?您不就一个人吗?”   韩栋梁耷拉着脑袋,脸色迷蒙,好似在回忆过去。   “你大爷我也是见过世面的,那时候手里有俩钱,把持不住自己,家里贤妻操持,外面有人奉承,还觉得挺滋润。”   “外面的女人嘴巴甜,哄得我五迷三道,挣的钱都给她们了,家里就没顾上,孩子他妈,为了让孩子吃饱,生病忍着不吃药,没挺过去,走了。”   “我那时候就跟五雷轰顶了一样,突然醒悟,改了,也迟了,就喝酒麻醉自己,没事瞎嚷嚷,俩儿子举报我,我不怨他们俩,谁让错的是我呢。”   “前两天他们找过来,我特别高兴,哪怕他们是为了我的钱我也愿意,可他们是来警告我,别以为有俩臭钱就去招惹女人,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酒都消除不了我的悔恨呀。”   韩栋梁顿足捶胸,就差痛哭流涕了。   鲁齐木看着真不同情这老头,他一直认为错在韩栋梁的两个儿子,不知道孝顺老父,自私自利,或者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惜牺牲老父,原来这里面还有外人不知道的内情,要是清楚,恐怕就没人可怜他了。   “说老实话,您要是我爸,我也离您远远的,当您不存在,话说回来,您找女人的事外人都不知道,藏得够牢的,一点风没透。”鲁齐木讥笑几声。   “这事丢人,谁会到处说去。”韩栋梁的脑袋都快掉到地上了。   “谁会,我要是婶子,宣扬得满大街都是,让你成过街老鼠。”鲁齐木忿忿不平道。   “她为了俩儿子才忍气吞声,怕他们讨不上好媳妇。”   可不是,老爹带着花花肠子,外人都得用有色眼镜看俩儿子,但凡疼姑娘的家庭,谁乐意找这样的女婿。   “你今天来找我干啥?不说休息几天吗?”   韩栋梁发泄一通心情好多了,立马转移话题。   鲁齐木没含糊,去外面拿出来自己带来的东西,“婚礼您不去,我打算请您吃个午饭,看样子,上顿没吃,正好填填肚子。”   “这么说我还真饿了,虽然说酒是粮□□,可也不顶饿,小鲁,谢谢你呀,现在也就你还惦记我点。”   鲁齐木看他悲观厌弃的样子有点来气,凡事有因有果,自己作的能赖谁。   考虑到韩栋梁的胃口,他还是借着火热了饭菜,本来带着酒,果断不拿出来。   韩栋梁端着饭,狼吞虎咽。   “您几天没吃饭了?”   鲁齐木没动筷子,看这架势,不像一顿没吃,就他一个人能吃干净。   韩栋梁伸出两根手指头。   “要我说,您没事也别在家窝着,去找找俩儿子,好好忏悔,知错能改,多跟孙子接触接触,孙子要跟您亲近,俩儿子会对您好点,儿媳妇也知您的情。”   韩栋梁筷子没停,“能行吗?”   “总比您干等着行吧,真当守株待兔呢。”   桌上的菜真的不剩啥了,还好早上吃得多,现在不是那么饿。   “呃,”韩栋梁打了个饱嗝,讪讪笑着,“小鲁,真不好意思,吃得有点过,我这儿有菜,要不你再炒一盘,饭还剩点呢。”   “不用了,我还不饿,剩下的您留着晚上吃吧。”   韩栋梁抹抹嘴,“你说我现在去找儿子行吗?”   “不行。”鲁齐木没好气地说。   韩栋梁愣了下,问:“为什么?”   “您吃饱喝足走人,我白忙活了?我还有事没说呢。”   韩栋梁挪挪屁股,有点不好意思,“你还有啥事?”   鲁齐木靠在椅子上,大拇指又开始转圈圈。   “这不是结婚了嘛,肩膀上的担子重了,就想多赚点钱,让老婆孩子衣食无忧,我想跟您商量下怎么扩大产量,增加销量。”   “你要想扩大产量就得增加人手,这不行,根本不牢靠,到时候偷走我的方子,我可活不了了。”   “那要是您俩儿子来帮忙,您还会有顾虑吗?”这是鲁齐木刚刚想到的办法。   之前不是没谈过,韩栋梁坚决反对加人,可就凭他一个人,累死也就去年年前的量,现在已经满足不了鲁齐木的需求。   他正愁怎么说服韩栋梁,就牵扯出来他家里的陈年旧事,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好主意嘛。   韩栋梁腾地站起来,双手相握上下活动,没两下,颓然坐到床上,“他们不稀罕跟我干活。”   “您没问过怎么知道不会,要不这样,我跟着一起去见见您俩儿子,帮您劝劝他们,算下来我们年龄应该差不多,说起话来也能引起共鸣,您看怎么样?”   这还用说,韩栋梁现在一门心思想跟儿子和好。   刚回来那会儿,他啥也没有,上门就是给儿子当累赘,他没脸去。   现在他腰包有钱,不仅不用儿子养,还能给他们创收,可不就心气足,说什么都得试试。   要一个人去,说不定到门口都胆怯不敢敲门,有鲁齐木陪着好多了,关键时刻可以帮帮忙。   “那行,你跟着我一起去,到时候你可得帮我说好话呀。”   “放心,我肯定多为您着想。”   “那就走吧。”   “我觉得您还是先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去吧,邋里邋遢,您儿子看见准不高兴。”   “对对对,我不能这样给儿子丢人去。” 第25章   韩栋梁拎着一桶水去冲澡,大男人也不用特别讲究,在院子里找个角落就成。   鲁齐木揉揉肚子,出去就近买了两个馒头,回来就着凉水吃。   最后一口刚压下去,韩栋梁已经站在他跟前,“怎么样?这身还可以吧。”   “挺好。”正常老人打扮,没什么不行的。   就说这八月份大下午的天,温度得多高,俩人谁也没顾忌,鲁齐木骑车驮着韩栋梁就出发了   韩栋梁见子心切,不能等,鲁齐木是想速战速决,巧合得是,韩栋梁的俩儿子都在自行车厂上班。   快到厂门口,韩栋梁在后面喊,“停车,停车,我要下来。”   鲁齐木没停,“还没到,马上。”   “不行,我要下车。”韩栋梁直嚷嚷。   鲁齐木无奈,停在道边,“马上就到了。”   韩栋梁下车转身往回走。   鲁齐木原本骑在车上,看他的样子,赶紧下车,推着自行车追他,“怎么了?临阵脱逃呀,不想见您儿子了?”   韩栋梁缩着脖子,“我有点发怵。”   “您这是见儿子去,不是见老子,有什么发怵的?”鲁齐木恨铁不成钢。   韩栋梁一把拽住鲁齐木的胳膊,“小鲁,咱爷俩合作一直挺好,大爷我对你也不错,你看这样行不,你去门口找他俩,我先不露面,你要说得通,我就出来,实在不行,咱就回去,我真不敢。”   鲁齐木砸吧砸吧嘴,“行吧,我尽量试试。”   为了以后的货源,他咬咬牙,拼了。   “您儿子叫什么名?”   “大儿子韩意才,小儿子韩其洪。”   “哪个部门的?”   韩栋梁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我也不知道。”   “您真行!”   说完,自行车也不骑,就这么推着到了厂子门口,找到门卫师傅。   “同志,您好,麻烦找一下韩意才,韩其洪兄弟,我是他们家亲戚,有事找他们。”   “哪个部门的?”师傅露头出来。   “哟,同志,我还真不知道,家里实在有急事,麻烦您给查查。”鲁齐木假装苦笑几声。   “等着。”   鲁齐木就这样背着手来回踱步等着,往远处看的时候,总能时不时看见韩栋梁的身影,晃一下藏起来,没多久又出来晃,也不嫌累。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里面走过来两个人,不用猜就知道是韩家兄弟,跟韩老头长得有几分像。   两个人都没出门,打量过鲁齐木问:“你是哪家亲戚,我们哥俩都不认识你。”   “嘿嘿,”鲁齐木挠挠脑袋,“我也是刚知道有你们这门亲戚,哥们能借一步说话吗?隔着门不算事。”   韩家兄弟对视一眼,慢悠悠走出来,跟着鲁齐木到角落,手揣兜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快说,别耽误我们干活。”   “看两位兄弟的穿着,是生产线的工人吧。”鲁齐木说了开场白,“我媳妇也是咱自行车厂的,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你这亲戚是从你媳妇论的?厂里上万人,这亲戚可大发了。”说话的应该是韩意才,他年纪要长一些。   “不是,不是,这不是跟两位兄弟套近乎嘛。”   鲁齐木掏出烟一人递了一根,殷勤点着,别看他不常抽烟,身上从来没少过,遇见事烟一递,好说话。   “说实话,我是跟韩大爷合作卖瓜子的那个人,我叫鲁齐木,哥俩应该听说过我。”   韩其洪一听脸色都变了,烟往地上一扔,脚踩两下就往厂里回。   鲁齐木连忙挡住他的去路,“兄弟,别走呀,我不是代表韩大爷来当说客的,我是有事跟你们哥俩谈。”   韩意才毕竟是哥哥,相对稳重很多,拉着韩其洪的胳膊,“听听他说什么。”   韩其洪虽然留了下来,心里憋着气,眼刀子一次一次甩向鲁齐木,连他又递的烟都没有接。   鲁齐木没在意,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今天听韩大爷说起以前的事,你俩没在,我可是当场就唾弃他,这是作为丈夫作为父亲该干的事吗?再听听你们兄弟做的事,我觉得解气,老头就得这么治他。”   “你倒说了句人话。”   韩其洪抽出来鲁齐木没送出去的那根烟,眼神示意下,鲁齐木连忙点上。   “那必须的,我也是当爸爸的人,看见我儿子,恨不得全世界都给他,哪能顾着自己快活,不管不顾,哦,现在老了,想起还有俩儿子就凑过来,天下哪有这美事?”   “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当初我们哥俩举报他,很多人都觉得我俩是不孝子,是狼崽子,谁想过我们俩受的苦,谁问过我妈哭过多少回。”韩意才狠狠跺下脚。   韩其洪点头,“可不是,要不是我妈临终前不让我们哥俩上手,我早就揍得他满地找牙,本来想国家管着他,还给他平反回来了,你说这堵不堵心?”   “堵心,是谁不堵心,”鲁齐木顺着他们说,“开始我不知道事情真相,还挺可怜他,现在我是没这心思了,听说你俩前几天去警告他,做得太对了,这老头贼心不死呢。”   “啥,啥贼心不死?”韩家兄弟眼睛瞪得牛大,都盯在鲁齐木身上。   鲁齐木不自觉揉揉手,手心有点潮。   “哎,其实吧,也不赖他,我俩倒腾瓜子有段时间了,也算挣了钱,吃喝没啥问题,韩大爷又一个人守着那间房,你们想想,单身老头,有钱有房,架不住有人琢磨,这不,有个单身老太太总想往大爷跟前凑,我打听过,那老太太仨儿子,有俩还没结婚呢,啥心思,你俩懂吧。”   “太不要脸了,都快六十的人,还想着那事。”韩其洪咬牙切齿,韩老头在跟前,他能咬一口。   鲁齐木低着头,酝酿情绪,接着演:“韩大爷开始没那心思,可是吧,今天他突然说想再成个家,哪怕人家是图他的钱也行,总比冷屋冷灶强,指不定哪天嘎嘣过去了,都没人知道。听见这话,我还不赶紧来给你们哥俩通个气。”   韩意才算纳过闷来,“你小子还说不是来当说客,说来说去,还不是想我们哥俩照顾他去,还单身老太太,谁稀罕他。”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亏得我还以为你跟我们站一起呢。”韩其洪也不干了。   没等鲁齐木辩解,韩意才又插刀,“他跟老头做买卖,利益一起,能跟咱一条战线,我也是糊涂了。”   “别别别,哥俩千万别这么想我,是,我是想哥俩能到韩大爷跟前,但我绝对不是站在他的立场说话,我是实实在在为你们哥俩着想。”鲁齐木说话情真意切,都快把自己感动了。   韩意才嗤笑一声,“都被看穿了还死鸭子嘴硬,行,我们也听听,你还有什么可说,怎么为我们哥俩着想。”   鲁齐木舔舔舌头,咽下唾沫,“我是基于三点来说的。”   “第一,你们哥俩举报韩大爷这事,就算你们再有理,世俗观念,都认为你们做得太过,大家对你们的印象一直不好,父子相聚,可以消除不少。”   “第二,你们不在韩大爷跟前,有什么事没法反应,刚才老太太的事是我编的,要真有呢,韩大爷被说服撇开心思跟人家过,好处是人家的,出了啥事,回头找的还是你们哥俩,谁让你俩是亲儿子,躲不掉的。”   “再有,哥俩也都结婚做爸爸了,肯定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到了韩大爷那边,正好加入我们的买卖,不耽误上班,就下班周末一起干,一个月,怎么也能有二十块钱进口袋,还能随时盯着老头,何乐而不为呢。”   他这边说得头头是道,还不忘关心兄弟俩的反应,说第一条的时候,俩人不在乎,第二条的时候若有所思,到了最后,眼神不一样,睫毛动了好几次,这说明他们有点心动。   鲁齐木没再说话,留给兄弟俩思考的时间。   韩意才胳膊肘碰碰韩其洪,俩人走远点嘀嘀咕咕商量去了。   鲁齐木掏出手绢抹掉头上的汗,真累。   抬头又看见韩栋梁晃出来,赶紧摆手让他回去,这时候要让韩家兄弟看见,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这边韩家兄弟没耽误多少工夫,商量好后到鲁齐木跟前,“鲁兄弟,你说的话不无道理,我们哥俩决定还是看着老头比较好,真捅出篓子,擦屁股也麻烦。”   “哎,大哥你是通透人,”鲁齐木连连点头。   “至于赚钱的事,你做得了老头的主吗?”韩其洪问。   鲁齐木大巴掌拍着胸脯,“当然做得了主,我是投资人,进货卖货都是我,韩大爷都得听我的。”   “行,那我们下班直接过去,老头但凡有半点不乐意,我们可不干。”韩其洪还带着气呢。   鲁齐木心说,哪能不乐意,真过去能供着你们,“肯定不会,他要不乐意,我都不答应。”   韩家兄弟一边一个各自拍了下鲁齐木的肩膀,进厂去了。   等看不见了,韩栋梁小跑着过来,“你怎么跟他们说的,咋进去了,我还没说着话呢。”   鲁齐木推上车,胸有成竹地说:“回家等着吧,下班他俩都找你去。”   韩栋梁还想确认,“真能够?”   “跑不了,走吧。”   韩栋梁这才坐上后座,一溜烟随着鲁齐木回家了。 第26章   回到家,韩栋梁差点从车上跳下来,急不可耐地问鲁齐木情况。   路上他几次开口,都被鲁齐木搪塞过去,根本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鲁齐木小心眼使坏,就想憋憋他,谁让他到地方把问题一丢,自己绞尽脑汁,为了说服俩兄弟死了多少脑细胞。   这一路憋得也够了,鲁齐木这次没打哈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韩栋梁转着圈,又是拍大腿,又是跺脚,“你咋能这么说,你咋能这么说,哪有单身老太太,还仨儿子,你不是毁我吗?”   “我不说点狠的,他们哥俩能认识到问题的严峻性?能来吗?”   鲁齐木不以为意,直接反驳,虽然他以为真正打动韩家兄弟的其实是那二十块钱的外快,都想让家人过得好点,比韩栋梁强多了。   韩栋梁被说得哑口无言,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生自己的闷气。   “您也别待着了,离下班还有段时间,他们哥俩以前爱吃什么,您总知道吧,寻去吧。”鲁齐木多嘴提个醒,跟这儿墨迹啥,还不趁机拉拢俩儿子的心。   韩栋梁腾地站起来就往外走,没半分钟功夫转回来,进屋一趟又出去,“我忘拿钱了。”   “还挺积极。”   鲁齐木拍拍身上的灰尘,这一路来回将近两小时,浑身臭汗,回家一趟再回来挺折腾,干脆两把椅子对着放到凉荫地,靠着小憩。   外面树叶扑啦啦响,起了小风,给这炎热的夏天带来点凉爽,鲁齐木窝着脖子睡得踏实。   韩栋梁从屋里拿个单子给他盖上,这一动,惊醒了他。   鲁齐木伸伸懒腰,“我怎么睡着了?”   “晚上的事做多了呗。”韩栋梁嘲笑他。   鲁齐木翻个白眼,“您是过来人,懂得比我多。”   韩栋梁噎个半死,一把揪起被单,“多余给你盖。”   鲁齐木撇撇嘴,起来转转,在厨房看见两大兜子东西,翻翻看,真不少,不过也没啥特别的,就是些小孩子吃的零嘴,估计是给孙子准备的。   再看锅里,嚯,一大锅纯肉,那叫一个香,让他这个中午就吃了俩馒头的人口水差点流下来。   看出来了,韩栋梁也不定知道儿子喜欢什么,可能小时候馋肉,就买这多肉备着,这是想让他们吃到嗓子眼的节奏呀。   鲁齐木出来,看看手表,正想时间差不多了,就看见韩栋梁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进来了,“意才,其洪,快进来,快进来。”   韩家兄弟根本没拿正眼看他,跟鲁齐木打声招呼,进了屋。   韩栋梁哪敢强求好脸色,能过来他都念佛,端茶倒水不已乐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店小二,伺候客人呢。   “韩大爷,您也坐,别忙了。”   鲁齐木拉着他坐到自己旁边,跟韩家兄弟面对面。   八目相对,谁也没主动说话。   鲁齐木觉得韩栋梁该先开口,可惜老头怂得很,坐着跟个鹌鹑差不多,还总瞟眼看俩儿子。   韩家兄弟更直接,一个看左一个看右,嘴闭着跟河蚌一样,谁也不开口。   鲁齐木本来想看看谁耗得过谁,可这时候肚子咕咕叫起来,想到锅里那些肉,他也馋。   “那个,韩大爷,您不是准备了一大锅肉吗?哥俩上了一天班肯定饿了,咱先吃饭,吃了再聊。”   “对对对,我盛肉去。”韩栋梁一个箭步窜出去了。   鲁齐木淡定站起来,“有肉怎么能没有酒,我拿酒去。”他那瓶酒算是派上用场了。   韩栋梁端肉进门,见着鲁齐木拿酒,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两瓶来,“我这儿也有酒,管够。”   酒肉面前,韩家兄弟也不矜持了,拿起筷子开吃,别说,韩栋梁的手艺不错,肉炖得入味。   四个人就这么闷头吃,一大锅肉没多久就造没了,三瓶酒也干进去了。   酒足饭饱,鲁齐木捂着嘴剔牙,这顿饭吃得舒服。   “吃了这顿饭,以前的事是对是错都记心里,嘴上就不再提了,以后咱就是合作者,哥俩听韩大爷的,让他教给你们怎么炒瓜子。”   “那钱怎么算?”韩其洪提出关键问题。   韩栋梁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来协议给哥俩看,“这是我跟小鲁的协议,你们算作我的份,多炒多得,少炒少得。”   这是他想到最公平的办法,省得打架再引起事端。   韩家兄弟传着看了协议,都点头同意。   鲁齐木反而提出进一步要求,“我觉得咱得签一份补充协议,把哥俩的名字填上去,跟韩大爷并列,你们看怎么样?”   “那当然,要不没名没分,干了活钱都到有些人腰包,我们不就成傻蛋了嘛。”   韩意才首先响应,别看鲁齐木说得好听,他还是防着被骗,主要是韩栋梁有前科,他不信任。   韩栋梁被儿子防备心里难受,“我咋会克扣你们的钱,我干活的钱都能不要,全给你们都行。”   “你的钱我们可不要。”韩其洪脖子一梗,直接甩脸子。   鲁齐木不参与他们爷仨怎么摊派任务,怎么分钱,但在补充协议上写明必须保证质量,在他看来,瓜子质量是保证销售的前提,绝对不能丢。   协议签完,鲁齐木拿着自己的那份叠好放进兜里,“我出来一天了,家里肯定惦着,先走一步,哥俩的工作就劳烦大爷安排好了,不用送。”   他说不用,韩家父子还是把他送出了家门,鲁齐木挥挥手,沿着马路返回。   到半路停下,扶着树歇歇,酒后劲有点上头,视线不是那么清楚。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鲁齐木没敢逞强,推着自行车歪歪扭扭往家走,四肢不受控制,好在意识还是清醒的。   到了门口,天彻底暗下来了,鲁齐木都没有敲门,头直接撞在门上,发出的声响足以让里面的廖娟听见。   门开了,鲁齐木搂着廖娟就要啃,被她的手掌挡住,“你喝酒了,不刷牙臭不臭?”   鲁齐木嘿嘿两声,扶着廖娟的肩膀进了屋,摇摇晃晃坐到椅子上傻笑。   青瑞和娉婷过来哄哄几句,都问爸爸这么这么晚回来,晚饭都没有一起吃,鲁齐木搂着他们说好话。   廖娟拉开孩子让他们去屋里玩,随后杯子塞在鲁齐木手里,“喝点温水,醒醒酒,跟谁喝的?”   “跟韩大爷还有他俩儿子,”鲁齐木喝口水润润嗓子,“对了,韩大爷俩儿子也是自行车厂的,说不定你还认识,韩意才,韩其洪,认识吗?”   “没听过,厂里那么多人,我刚工作一年多,哪能认得全。”   廖娟开了火打算烧些水,用作晚上洗漱,又到外面把自行车推进来放好。   鲁齐木喝着水,手在腿上敲着节奏,摇头晃脑,挺陶醉,“良辰美景奈何天,老子以后要挣大钱。”   廖娟听见笑话他,“你这古不古,今不今,也不对仗,念哪门子诗,还没说呢,有什么好事聚一块喝酒。”   “你不知道吧,韩家兄弟跟韩大爷有心结,不愿意搭理他,我说服那哥俩跟着韩大爷一起炒瓜子卖,以后,我就可以扩大业务了。”鲁齐木把水挡酒喝了几口,不是那味,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廖娟拿出两块布放到桌子上,又把针线筐拿出来,“我记得韩大爷炒出来的量就够你卖了,加上韩家兄弟,能卖完吗?可别砸手里。”   鲁齐木眯着眼笑,“没有卖不完的,多了我可以批发给别人,好瓜子,总有人稀罕。”   “你心里有谱就行。”廖娟手里动作不停,咔嚓咔嚓裁布。   鲁齐木走到她身后观察,方方正正两块布,不像做衣服,“这是干啥?”   “给青瑞做书包,孩子过几天就要开学了,还没有书包呢。”廖娟支开缝纫机,上脚试了试。   鲁齐木拍拍脑门,净想着买卖的事,差点误了儿子上学,“亏得家有贤妻,要不然我都忘了还要准备书包的事了。”   “这就是贤妻呀,你的标准真好达到。”廖娟用玩笑的口气说话。   鲁齐木笑笑,坐到桌边,支着个脑袋盯着廖娟,看她瞪着缝纫机,手拉着布转来转去,身上好像发出柔光,照得屋里亮堂堂的。   廖娟断线的时候回头看他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鲁齐木觉得刚刚醒了点的酒气好像又冲上了脑门。   耳朵边听着厨房的水壶发出嗡嗡嗡的声音,鲁齐木的思绪已经飘出去老远。   “想什么呢?水开了,你先兑水洗洗吧,在外面奔波一天了。”廖娟还忙活手里的书包,提醒鲁齐木去洗漱。   鲁齐木想着后面的事情呢,积极响应,不仅把自己打理好,还把俩孩子收拾利索,安顿到床上。   等出来的时候,书包已经挂在墙上,他们卧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鲁齐木觉得他好像更醉了点。   “媳妇,我可以进来了吗?”鲁齐木握着把手,想着里面一应和就冲进去。   廖娟抿嘴笑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没一会儿开了门,手里端着水,“去,把水倒了。”   “好嘞,”鲁齐木端着盆出门直接泼在大街上,关门插上,跳着脚就进了屋。   “媳妇,我来了。” 第27章   鲁齐木的销货之路并不顺畅。   自打韩家兄弟跟着一起干,可见的瓜子量增多,虽然鲁齐木想到了批发出去,操作起来实际上并不顺利。   他去其他剧院门口找了卖货的同行,他们有固定的进货渠道,虽然承认他的瓜子味道更好,却并没有更换的意思。   鲁齐木还去了供销社、商店,成效并不好,要么被拒之门外,要么价格压得很低,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   眼看着家里已经堆了七八麻袋瓜子,鲁齐木还是没有找对合适的销路,靠着他溪流一样往外卖,根本解决不了眼前的难题。   这两天,他黑天白夜想办法,头发都揪下来好几绺,嘴上长的泡吃点东西都喊疼,连带着廖娟都跟着着急。   “要不跟韩家爷仨说说,先停一停吧。”   “不行,这才刚开始,我不能打退堂鼓。”   鲁齐木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总觉得还有没想到的地方,好像就在脑子外面徘徊,中间隔着一层薄膜,就是捅不破。   “那我下班拎着一部分去别的地方卖,总能帮着消化一部分。”   廖娟看着比她还高的瓜子垛子,想着再高就码不上了。   鲁齐木坚决反对,“你上班一天够累了,还要管着俩孩子,青瑞刚上学,学习还得你盯着,我看他写字比前两天进步不少。”   “青瑞这孩子知道努力,不用我特别费心。”   “这事你别管,我好像有点头绪了,就看效果怎么样。”   鲁齐木灵光闪动,这个办法好像可以试试。   见着鲁齐木陷入深思,廖娟起身去做别的,不打断他的头绪。   转天,鲁齐木带着一大包瓜子去了市场,等摆好之后,清了清嗓子,试着张了几次嘴都喊不出来。   最后咬咬后槽牙,心一横,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扯着嗓子开始吆喝。   “同志们来瞧一瞧看一看,全天津最好吃的瓜子在这里了。”   这一嗓子,简直石破天惊,市场上不管是摊主还是顾客整齐划一,扭头朝着鲁齐木看过去。   这齐刷刷的眼神,折射出的光芒让鲁齐木觉得如果是刀,他都成碎片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鲁齐木彻底撒开了,“走过路过的同志来看看,天津最好吃的瓜子嘞。”   刚才定格的画面瞬间活跃起来,有人惊奇,有人嘲笑,还有人送过来白眼,可不管怎么说,真有一些人围过来。   这中间有买过瓜子的给旁边人介绍,“他家的瓜子真好吃,比商店的还香。”   “那也不能说天津最好吃的呀,也太大言不惭了。”   “向来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他总不能说自己的瓜子不好吧。”   “就是,我二姑奶奶炒瓜子才叫香,比摊子上的瓜子强多了。”   “真的假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真好吃端出来让大家尝尝呀。”   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离瓜子和鲁齐木,真的吸引了大家的眼球。   一位大娘从盆里捏了几颗瓜子尝尝,她牙口不好,瓜子皮不酥脆都磕不了,刚一咬不费劲,瓜子皮裂开,一颗饱满的瓜子仁弹到嘴里,相当有口感。   “给我来半斤。”   鲁齐木连忙称了装好给大娘。   一个小姑娘见着吃了好几颗,“后味不错,我也来半斤。”   鲁齐木同样操作。   她们的行动,带动了人们的消费,人流不断。   后来的不明所以,还以为卖什么稀罕物,凑近一看是瓜子,能吸引这么多人来买,肯定不错,多少来点尝尝。   别看每个人买的都不多,麻袋里的瓜子没多久去了一半,鲁齐木心里别提多乐呵。   有销售就有了动力,鲁齐木时不时喊上一嗓子,在这个低声浅语的市场里,显得格外另类。   这时候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多数人的思想还没从投机倒把里面解放出来,就是有勇气出来摆摊,有时候也是遮遮掩掩,再大胆点,就是有人从摊前过招呼一声,像鲁齐木这样明目张胆站起来大声吆喝的还真没有。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有人佩服他的勇气,也有人想看他笑话,不管怎么样,鲁齐木是得到了实惠,瓜子卖出去不少。   跟韩家父子分钱的时候,韩意才和韩其洪手都有点哆嗦,想不到短短时间能见着那么多钱,这一个月下来,得比工资高,前面近一年,他们到底损失了多少?   俩人围着鲁齐木,跟他套近乎,三个人聊得挺热闹。   韩栋梁窝在椅子里抽烟,听着他们的谈话,眉头舒展,儿子在跟前他心里很满足,要是哪天能带着儿媳妇孙子孙女过来吃个饭,这就是他孜孜以求的神仙日子了。   年轻时候的荒唐事,中年时候的懊悔,全部化成现在的弥补,但愿有一天能拭擦掉孩子心口的疤痕,父子融洽。   想到这儿,韩栋梁干劲十足,站起来挥舞着胳膊,“别聊了,赶紧干活吧,多炒瓜子才是正经事。”   这是大实话,韩家兄弟脱了上衣赤膊上阵,开始当晚的工作。   鲁齐木呢,出门推车走人呀,不然等着韩老头轰,好像他觊觎瓜子配方一样。   他哪有这种心思,还是想想货怎么卖吧,没看韩家父子那劲头,说不定晚上要干到后半夜了。   反正到鲁齐木手里的瓜子量又多了不少,万幸他在市场小有名气,有不少小贩慕名而来,开始从他手里批发瓜子,倒没有造成货物堆积,就这样,他每天还是坚持到剧院门口出摊。   这边,鲁齐木在市场干得如火如荼,左进右出,到手里的钱财一点点增加,心情那叫一个荡漾。   而压路机厂那边正好相反,气压沉重,有不少人吃饭都难以下咽。   眼见着厂里的新生产线建设完毕,工人们摩拳擦掌等着招工告示,希望家里的孩子能挤进厂端上铁饭碗。   可今天,厂外来了一群人,一水儿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人事科接待了他们,一打听,原来是技校即将毕业的学生,专门分配到他们厂里,就为了更好地操纵并应用新的生产线。   有心人算了一下,如果所有的学生都留下,那新生产线能提供的岗位基本就占满了,根本没有自家孩子的机会,或者说厂里从一开始就没想着从职工子弟里面选。   随后厂长的讲话把大家最后的一点幻想都打破了,他在欢迎学生们的会上明确定下基调,近期不再另行招工,重点培养技校的学生,尽快适应厂区的工作和生活。   鲁能成听着厂长的讲话,一年前袭击他的空虚感不期而至,工作了一辈子,终于到了要卸下担子的时候,他的肩膀突然塌了,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无法描述。   “爸,您没事吧?”   鲁阳光注意到老爷子脸色不太对劲,穿过人群过来问。   鲁能成摆摆手,“没事,可能是这几天赶工有点累。”   “那赶紧回家歇着吧。”   正好也到了下班点,鲁阳光骑车驮着鲁能成回家。   鲁能成心里存着事,瘫坐在沙发上,吃饭都提不起精神。   曹丽桌子下面踢了踢鲁阳光的脚,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鲁阳光让她稍安勿躁,等饭后到自己屋里,才告诉她情况。   “这么说,这次爸真要把工作让给齐木了?”曹丽问。   鲁阳光耸耸肩,“去年不都说好的嘛,正好一年,没多也没少。”   “我看爸身上没一点精神气,是不是不乐意让?”曹丽耷拉着眼皮,里面眼珠子乱动。   鲁阳光抱着肩膀走到窗户边,“我估计爸不会再拖了。”   鲁能成确实没想着再拖,第二天下班就带着鲁阳光去找鲁齐木,想跟他说说厂里的事。   路上正好碰见廖娟领着娉婷,接青瑞放学回来。   “爸,大哥,齐木这时候还出着摊呢,估计得晚点才能回来。”   鲁能成想想,“那我们就不过去了,等他回来让他家去一趟,有事说。”   “哎,”廖娟答应一声,心里疑惑能有什么事。   鲁齐木听廖娟说了之后也摸不清状况,他早把工作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三两口吃完饭,嘱咐廖娟看好孩子,出门骑上自行车直奔新家。   顾莲给开的门,“齐木来了,你爸等着你呢。”   “爸找我什么事?”   鲁齐木自觉坐到鲁能成对面,这时候鲁阳光和曹丽也从屋里出来,围在一起坐。   鲁能成坐正了,“厂里生产线建好了,不过招了几十个技校的学生,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说说接班的事情,明天跟我去找厂长,把手续办了。”   鲁齐木呵了一声,靠住背,翘起了二郎腿,“原来是这件事呀。”   “齐木,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有点不屑一顾的感觉,是在外面赚大钱了,看不上爸的工作了?”   曹丽义愤填膺,总觉得鲁齐木有点嘲弄的在里面。   鲁齐木谁都没看,盯着自己的手指观察,好像上面有什么稀罕物一样,“我哪敢不屑一顾,那可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呀,不过事过境迁,让人感慨罢了。” 第28章   “齐木,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事过境迁?”   鲁能成这时候也注意到鲁齐木的漫不经心,跟一年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免不了顺着曹丽的思路想,难道真是赚了大钱?   摆摊这么长时间,鲁齐木就不缺察言观色的本领,鲁能成每一次的脸色变幻都能参透他的想法。   “曾经有个人,饥饿难耐,急需一毛钱买俩馒头充饥,他找到自己的朋友借钱,朋友说他的钱有别的用处,不能借,让他等等。”   到这鲁齐木停顿下,看着他们迷茫的样子,接着说,   “半年之后,朋友想起来这件事,拿着一毛钱找到这个人,说我现在可以借你钱了,这人推开朋友的手,说之前的一毛钱可以救命,现在的一毛钱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已经不需要借了。”   鲁能成右手握拳狠狠砸在桌子上,“你还是揪着之前的事,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是放不下?”   鲁齐木正襟危坐,轻描淡写摇摇头,“爸,您错了,我不是放不下,而是彻底放下了,要不然我还会固执去接您的班,现在,我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路,您的工作还是留着自己做吧,当然,每个月的生活费我不会再要了。”   “找到自己的路?你是说在市场跟跳梁小丑一样吆喝卖瓜子,那就是你找的路?”鲁能成指着鲁齐木的鼻子问。   “对,这就是我找到的路。”鲁齐木斩钉截铁地回答。   “齐木,那种事情你临时做做就行,难道能做一辈子,还是接你爸的班,到厂子里上班才是正经。”顾莲眼看着鲁能成胸膛起伏得越来越高,赶紧出声劝说鲁齐木。   可惜,鲁齐木早有自己的主见,不可能说一说就动摇。   而且,他觉得父亲不是针对他选的路生气,而是因为他没接受好意,让父亲恼羞成怒了。   “爸,既然齐木不想接替您的工作,您就别勉强了。”   鲁阳光张口反而劝鲁能成,他有私心,想着老爷子要是工作,得将近八年才退休,到时候他大儿子鲁延正好年龄够,能接替这份工作。   他能想到,曹丽当然也不含糊,紧跟着劝顾莲尊重鲁齐木的选择。   鲁能成两口子向来看中大儿子,能听从他的意见,加上曹丽敲边鼓,这场可能吵吵起来的风波就消于无形了。   在路上,鲁齐木脑子里还一直回放刚才的情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不会把这份工作留给青瑞,他还想供孩子上大学,寻求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只盯着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出息。   回到家,鲁齐木跟廖娟念叨了这件事,也说了他的决定,“娟子,你放心,我会更加努力,让你们娘仨过上好日子,绝不会比在厂里工作差。”   “我相信你。”   廖娟虽然觉得有正式工作更好,旱涝保收,不像摆摊,虽然现在收入可观,不代表以后没有风险,可她并不会强行干涉鲁齐木的决定,他有多辛苦多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鲁齐木握着廖娟的手,把脸埋在她的手心,有她这句话就够了。   他有信心买卖会越来越好,因为他不仅有充足的货源,马上也要迎来一个好时机。   这个好时机就是过年,年前是销售旺季,操作得当,两个月的收入能超过之前的十个月。   当然,他的目光没有那么狭窄,只盯着瓜子市场,但凡能跟年货沾上边的,不管是炒花生还是糖果,还是其他,只要能让他摸着门道,都提前备了货。   准备的时候兴致冲冲,甚至就近租了一间屋子当临时仓库,可真到办年货的人流上来,鲁齐木有点傻眼。   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摊子铺得太大,一时间手忙脚乱,顾左不顾右。   廖娟因为年前厂里突击产量,别说请假帮忙,每天能准时下班都是好的。   不得已,青瑞和娉婷又托给柳婶照顾,接他们放学,管晚上的饭食,看鲁齐木收摊早还是廖娟下班早,再接回家。   这天,因为有批螺栓运输途中出现问题,没能及时送到生产线,一线工人也强压工作半个多月,疲态横生,厂里两点多就让工人们回家了。   廖娟出了厂门直奔鲁齐木的摊位,帮着他招呼客人,称重收钱,到天黑没人的时候,又帮着收摊。   到家后,忙活做饭吃饭,看着鲁青瑞做功课,安顿俩孩子睡觉,一切就绪,鲁齐木直接瘫在床上,廖娟拉都拉不起来。   “我觉得这种状态不对,我累点倒没什么,关键人流上来,根本照顾不到,今天损失好几个客户,都跑到别人摊位上去了。”   廖娟坐到他身边,慢慢用手掌给他揉腿,“雇个人帮忙吧,可不能把身体累垮了,我们娘仨都指着你呢。”   鲁齐木慢慢坐起来,“雇人?是个办法,不过开多少钱合适我可不知道。”   “咱们小本经营,正常不能跟厂子里比,不过一天卖货时间挺长,外面也冷,按二级工的工资来算,应该差不多。”廖娟建议。   鲁齐木自己默算一天的盈利,又考虑到丢客户的因素,觉得挺可行,不过,“得找个老实可靠的人才行。”   他回来天津并没有特意经营人脉群,整天埋头干活,抬头再看看,还真不认识几个人。   廖娟朝着鲁齐木靠得更近,“你看我二姑家表弟开华怎么样,那孩子打小就老实,今年高考落榜,这半年工作也没找上,正合适来帮忙,趁着机会让他历练历练。”   鲁齐木轻轻挠着廖娟的手背,“你让他找我来,要合适就他了。”   “好嘞。”   廖娟说完起身就出去,鲁齐木有点愣怔,“没那么着急,明天再去吧。”   廖娟回头笑瞪他一眼,“想什么呢,再着急也没有半夜出门的道理,我去看看俩孩子有没有踹被子。”   “去吧,去吧。”鲁齐木挥挥手又躺回床上,四肢摊开,彻底放松。   第二天中午,正当他给顾客称重量的时候,听见有人喊姐夫,抬头看可不就是宋开华。   “来了,过来帮我称重量。”鲁齐木别的没说,直接把手里的秤杆递给他。   宋开华不了解价格,也没接触过卖货,当下也就称重能帮上忙,好在他认识称,手也比较稳,一连过去几个顾客,都没有出差错。   “情况你娟姐都说了吧,你也实际看到了,能干吗?”鲁齐木问。   宋开华挠挠后脑勺,憨厚一笑,“姐夫,我觉得我能干。”   “好,那就留下吧。”   实在亲戚,又不是偷奸耍滑的人,留下来也是正当的事。   可偏偏,有人觉得不平衡。   鲁珍红逛市场的时候看见鲁齐木身边多个人,就问他是谁。   这又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鲁齐木自然实话实说。   鲁珍红当时就不高兴了,“二哥,你怎么能让廖家的亲戚来帮忙?”   鲁齐木掐着腰,直直僵硬的脊背,“我怎么就不能让你嫂子的亲戚来帮忙,那你觉得应该谁来?”   “那也是咱家亲戚呀。”鲁珍红嘴里理所当然的口气太明显了。   鲁齐木给她个斜眼,随即反问,“咱家有什么亲戚?在哪儿,你说说?我是有表哥还是有堂弟,你是有表妹还是有堂妹,可惜,都没有,你总不会想让妈来帮忙吧,零下十几度,你可饶了她吧,没两天就得病了。”   鲁珍红说这话也没走脑子,父母都没有兄弟姐妹,去哪里找亲戚来帮忙。   “我这边没你什么事,别吃饱了撑的来指手画脚,逛你的市场去吧。”   鲁齐木甩甩手,赶鲁珍红快点离开,有点眼力价,都挡住顾客的视线了。   鲁珍红咬牙一跺脚,扭头就走。   没两步又转回来,走到宋开华身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称,“边儿呆着去。”   “哎,鲁珍红,你捣什么乱?”   鲁齐木又从鲁珍红手里抽出秤杆子交到宋开华手里,拉着她到角落。   “你到底想干什么?故意捣乱来的是吧?”鲁齐木脸都黑了。   鲁珍红满不在乎地说:“我没故意捣乱,我看你还是挺忙的,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来帮你忙呀。”   “不用,有开华帮忙就足够,再说,你好好的班不上来我这帮忙,今天没带脑子出门吧。”鲁齐木说话很不客气。   鲁珍红一听脸色也不好,,“二哥,你说话太损了,班我肯定要上,我说帮忙是下班后。”   “那更不用,你下班天也快黑了,差不多到收工的时间,实在没必要。”鲁齐木仍然拒绝,刚营造的大好局面,不能让她给毁了。   鲁珍红脑子转得快,大眼珠子左顾右盼,马上有了新想法,“你不都晚上去剧院门口卖东西吗?我也可以去呀,你批给我货,我去别的剧院卖。”   鲁齐木上上下下仔细打量鲁珍红,看得她都心虚,“我的衣服有问题吗?”   鲁齐木摇摇头,“衣服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不好解决,才想着下班后赚外快,王东升呢?他干什么吃的?不管你吗?” 第29章   鲁齐木脑子里的想法延伸到很远,还是想不出来鲁珍红能有什么难事。   如果真有,她早就找爸妈哭诉。   可现在她的所作所为又不像没问题,只能等她解释。   鲁珍红一下一下捋着挎包的带子,脸上充满向往之色,“你结婚的时候,二嫂带着的那个戒指,我到商场看了,有差不多的,我想买一个,这段时间一直在攒钱,差得远呢。”   鲁齐木恍然大悟,都不知道说鲁珍红什么好,指着她说:“你够臭美的。”   鲁珍红就当鲁齐木夸她,“是又怎么了,为了这戒指,我从牙缝里省钱,女人都有追求喜欢的东西,享受美的权利,不能因为我是你妹妹就被你忽略吧,怎么样,你能批货给我卖吗?”   “这你得跟王东升商量好。”鲁齐木心说你一个年轻女孩,晚上卖货不着家,王东升能干才行。   鲁珍红显然对说服王东升有信心,“这种小事他一般听我的,说不定还能帮忙,那你给我装点走吧,省得我还得返回来一趟。”   “你打算装多少?钱带了吗?”鲁齐木问。   鲁珍红相当惊讶,埋怨道:“就弄一点你还跟我要钱,你是不是我哥?”   “一点也得好几块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能因为你是我妹就打破规矩,充其量价格上我给你点优惠。”   鲁珍红要是主动掏钱,鲁齐木还可以让点,看看她的态度,明显想空手套白狼,没一点出钱的意思。   要是到家两口子没商量好,以他对鲁珍红的了解,不管是瓜子还是糖果,她都不会拿回来,吃着多顺口,连年货都省了。   要是商量好,来日方长,他有多大的身价能填补她,就冲着以前她做的事,他都不可能让。   鲁珍红杏眼圆睁,“没有商量?”   “没有,拿钱取货。”鲁齐木坚持。   “二哥,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对亲妹妹都这样,我不跟你说,我让爸妈跟你说。”   “天王老子来说也不管用,要不你到别人那里拿货去。”   鲁齐木说完就不理会她了,回到摊上一起忙活,等扭头再看,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接待起客户来,没多久,就把她忘在脑后了。   今天又是忙到夜幕降临,鲁齐木带着宋开华系好麻袋,码放到自行车后座,骑车送到临时仓库。   “姐夫,你每天运货来回,就没有想过买个三轮车,一趟顶自行车好几趟。”宋开华忍不住问起来。   鲁齐木拿笔核算今天卖货的数量,“想着呢,你姐正想法弄票,只要票到手,我立马去买。”   “姐夫想在我前边了。”宋开华不好意思笑笑。   鲁齐木拍拍他肩膀,“你能想到也不错,会骑吗?”   宋开华摇摇头,“没骑过,不知道,听说比自行车稳当。”   “是稳当,当年在乡下,我可是标兵,骑过三轮车,开过拖拉机,要说,能来辆卡车更好,到时候都能去四郊五县卖货。”   “卡车,那家伙威风了。”宋开华比鲁齐木还兴奋。   鲁齐木乐呵呵,“真威风,可惜,个人不能买车,算了,不说了,现在都是空想,你快回去吧,太晚家里该担心了。”   “那我走了,姐夫你也别太晚。”   “甭管了。”   鲁齐木坐在麻袋上接着算账,不仅把当天的利润算出来,还把近一周的全部罗列出来,尤其是瓜子,明天要跟韩家人结账。   足足算够半个小时,鲁齐木才检查一遍仓库,骑车回家。   还没到门口,就看见廖娟冲着他的方向张望,不由心暖一笑,加快了速度。   还没下车,廖娟了就迎上来,“爸妈跟珍红都来了,在屋里呢。”   鲁齐木用力拍了下自行车座,“还真把爸妈搬过来了,就这点出息。”   “怎么了?”廖娟问。   鲁齐木刚想说话,鲁珍红走出来,“二哥,你回来了,我们等你半天,快进来吧。”   鲁齐木压压心头的小火,推车进门,廖娟跟在后面。   进屋跟鲁能成和顾莲打了招呼,一起坐着。   “齐木,这么晚回来,吃过饭没?”顾莲上来先表达自己的关心之情。   “在市场将就两口,您跟我爸来有事?”   顾莲和鲁珍红都看向鲁能成。   鲁能成坐得挺直,相当严肃,“珍红说想在你这儿批点货卖,你愣是推三阻四,赚钱了就不认家人了?知道照应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亲戚,不知道照应自己妹妹,你怎么想的?”   这话一出,廖娟脸色突变,她亲表弟在公公眼里成了犄角旮旯的亲戚,她能高兴才怪。   鲁齐木脸上也透着不赞同,“开华是娟子的亲表弟,我忙不过来,找人家帮衬,给开钱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倒是想刚让自家亲戚来帮忙,没有呀。”   “你别给我打哈哈,就说珍红找你批货的事,怎么就不能批?”鲁能成看没压过鲁齐木,揪着这事不放。   鲁齐木看了鲁珍红好几眼,“我没同意你批货?珍红,还不到三十吧,记性就这么差了?”   “你是同意给我批货,可你让我拿钱取货,”鲁珍红说着还委屈上了,“爸妈,您们说,我二哥是不是没把我当妹妹,拿他点货还得给钱,我看就是因为去年工作的事记恨我,今年已经让他了,是他不干的。”   鲁能成和顾莲听这话,立马明白之前鲁珍红瞒了事实,态度变得不一样了。   “珍红,在家你可说你二哥不给货,现在咋又变了呢?”顾莲冲着鲁珍红说话。   鲁珍红抿抿嘴,“我要实话实说,您们还不来呢。”   “既然这样,我就不说啥了,你们俩商量着办。”   鲁能成端起面前的水喝,尝一口有点凉,指使廖娟给他倒热水。   顾莲还是心疼自家闺女,儿媳妇有好首饰,闺女没有,想着法晚上卖点货凑钱,挺不容易的。   “齐木,珍红没做过,一开始不定能做好,你先别收她钱,等她赚了钱你再收也行呀。”   “还是妈心疼我。”鲁珍红搂着顾莲的胳膊撒娇。   鲁齐木心里哼笑几声,开头不要钱,后面只怕更要不来,“妈,您知道为了弄到这些货我费了多大劲,所有的积蓄都压在上面了,就想趁着年前回本。”   “珍红张嘴就想免费拿货,没这好事,我说了,可以给她优惠,她要卖不出去,原样拿回来我可以回收,其他的,我也承担不起。”   顾莲没想到鲁齐木一点不让,她这当妈的开口了都不管用,也太不顾情面了。   千扭百转,老太太把主意打到廖娟身上,想着作为儿媳妇,总不能驳她的面子吧。   “娟子,你看珍红也不容易,就给她......”   “你怎么还在这儿,青瑞的作业辅导过了吗?马上就是期末考,作业整天做不完,像话吗?赶紧屋里教去。”   鲁齐木霎时提了嗓门,还拍了好几次桌子,看起来相当焦急,还带着生气。   廖娟不好意思地朝顾莲笑笑,低着头进了鲁青瑞的屋,拍上门隔绝外面的声音。   顾莲一看,得,这也是个不中用的。   “二哥,青瑞才一年级,能有什么作业?”鲁珍红认为鲁齐木就是故意让廖娟躲起来的。   顾莲倒没这么想,她就是担心小孙子脑子不行,“是呀,齐木,我记得小延小益一年级没费劲,作业挺简单。”   鲁齐木虎着脸,吭哧吭哧说话,“青瑞哪能跟小延小益比,他俩从小在大城市长大,耳濡目染,老师讲课一点就透,哪像青瑞,从小在山沟沟里,说啥不通,费老大劲。”   鲁能成显然听不得这话,茶杯端放到桌子上,“别说了,珍红要拿货就出钱,没道理让你二哥背着,不行就去别家,啥也别掺和。”   说完站起来,溜了顾莲一眼,“屁股挂秤砣了?赶紧走吧,别耽误孩子学习。”   顾莲还是听鲁能成的,跟着出门了,手里拉着鲁珍红,没敢把她留下来,怕兄妹俩呛呛起来。   鲁齐木送出去一段距离,嘱托他们路上小心,才回到家。   廖娟已经领着青瑞和娉婷出来了。   鲁青瑞撇着嘴,眼泪在框子里打转,“爸爸,我作业很早就做完了,老师的问题也回答上了,上次考第二名,这次肯定能拿第一。”   “你说的话青瑞听见了,难过着呢。”廖娟赶紧解释。   鲁齐木搂住青瑞,“你说的爸爸都知道,也知道青瑞很用功,肯定能考第一名,刚才的话爸爸是违心的,说给爷爷奶奶和姑姑听,是想把妈妈支开,不让他们借妈妈的力免费从咱家拿东西,免费懂不懂?”   “我懂,就是不花钱,爸爸每天都很辛苦,我也不想姑姑免费拿咱家的东西。”鲁青瑞抹掉眼泪。   “对,不过爸爸也有错,没有给青瑞留面子,下次,爸爸保证不拿你当借口,保证。”   就这一次,鲁齐木就知道孩子也有自尊,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不希望被否定,被贬低,以后说话,要注意方式了。   鲁青瑞破涕为笑,“那我们拉钩。”   鲁齐木跟他拉了钩,娉婷见了,嚷嚷着也要拉钩,最后全家人都拉了钩。   鲁青瑞抽抽鼻子,“我决定如果爸爸妈妈提前跟我说,也可以把我当借口的。”   “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娉婷的手举得高高的。   鲁齐木和廖娟相视一笑,拥着孩子们闹成一团。 第30章   鲁齐木以为鲁珍红找爸妈也没说通,应该不会来找他拿货,至少短时间不会。   可他低估了鲁珍红的厚脸皮,第二天中午就站到他摊位前,手里握着五块钱。   “要瓜子和花生各一半,多给我优惠,称也得高高的。”   宋开华抿着嘴,偷瞄鲁齐木,见他的脸色行事。   鲁齐木看看天,阴沉沉的,可别下雪呀。   这时候脑子里想的居然是天气,感慨完后才开口,“按照老于的结算价给她。”   “啊,哦,”宋开华眼睛睁大一些,很快回复正常。   鲁珍红眼尖,没错过他的表情,“他为什么这种反应,是不是给我的优惠少?”   “不是不是,”宋开华连连摆手,“老于可是我们的大户,享受特殊价格。”   “那好吧。”鲁珍红心里平衡点。   等把东西放进篮子,鲁珍红风风火火跑走了,还要赶回单位下午上班。   “姐夫,你给姐这价,她发现怎么办?”楞给拼上的,说是优惠都不好意思。   鲁齐木吹掉手上的瓜子皮,磨磨牙,“非得找爸妈来压我,我就那么稀罕她?就是赚得少点,又不赔钱,把你的嘴闭紧了,她不会知道的。”   “姐夫放心,我嘴上肯定按个把门的,啥也不说。”宋开华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鲁齐木很满意,“好好干,完事姐夫给你发奖励。”   “好嘞,”宋开华握着拳头挥挥胳膊,浑身干劲。   就这样说话忙碌中,时间如流水泼过,咣当就到了年底。   鲁齐木库房里的货物进了出,出了进,已经操作好几个轮回了。   比较幸运的是廖娟总算想办法弄来一张三轮车票,转天鲁齐木就把车买了,来回拉货节省了不少时间。   到腊月二十八下午,所有的货物全部售罄,鲁齐木捶捶酸软的后背,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库房,他掏出包里所有的钱,沾着唾沫开始数起来。   宋开华的眼睛随着鲁齐木的动作来回游弋,不自觉地搓着手,今天是工作的最后一天,该给他发工钱了。   鲁齐木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抽出七张人民币交到他手上,“这是给你的。”   宋开华讪讪笑起来,“姐夫,你逗我的吧,这也太多了。”   “是比说定的多,我是看你小子手脚麻利,不偷奸耍滑才给你这么多,这里有你的奖金,拿着吧。”   鲁齐木往前推了推手。   宋开华笑得见牙不见眼,在裤子上搓了半天手,才接过钱,也沾了唾沫,来回数了好几遍。   鲁齐木看他的样子,联想到自己第一次卖货数钱的反应,摇摇头,嘴角噙笑。   “行啦,钱拿好,可别乱花,给你爸妈买点东西,自己再买身好衣服,挺精神一小伙,说不定就被哪位小姑娘看上,媳妇都有了。”鲁齐木开他的玩笑。   没想到宋开华听这话没害臊,反而嘿嘿笑了起来。   “怎么?已经有小姑娘看上你了?”   鲁齐木挺惊奇,这还还没二十呢,都谈上朋友了,   “我同学,我俩挺好的。”宋开华忍不住显摆一下。   鲁齐木了然点点头,“怪不得。”   “那个,姐夫,做买卖挺赚钱吧,我算了你每天收的钱,这段时间得有这个数吧。”宋开华小心翼翼靠近鲁齐木,手上比划一个八。   鲁齐木看了宋开华好几眼,这小子心眼不少,凡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总体有这个数,但并不意味着就赚了这么多钱,要扣除进货的成本,这个房子的租金,你的工钱,剩下的才是盈利,那也不能全到我手里,这买卖是我跟别人合伙的,我只占一部分。”   “你说的合伙人,我从来没见过。”宋开华对鲁齐木的话半信半疑。   鲁齐木拿起手上的记账本敲敲他的头,“哪能啥事都让你看见,他们管着货的来源,不在市场露面。”   只有瓜子是这种合作模式,但鲁齐木混淆视听,就按在所有货物上,他还是不想被人窥探出真正的收入。   “你小子打听这么多,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宋开华笑得更显憨厚,“姐夫就是姐夫,一猜就中,找个正式工作太费劲,我不小了,也得考虑攒钱娶媳妇,我想年后也从你这里进货,到我们那边市场卖去。”   “行呀,在我这儿进价都是多少你也了解,凭着咱俩的交情,我给你算最优惠的。”   鲁齐木并不反感宋开华的做法,反而觉得这孩子有点头脑。   宋开华一跳多高,搂着鲁齐木的肩膀开始嗷嗷叫。   鲁齐木都来被他摇散架了,真是个孩子,平时的稳重气恐怕都是装出来的。   “快别晃了,再晃我都晕了。”   看东西真的出现重影,脚步也有点虚,看来这段时间有点劳累,身体已经开始发出警示了。   鲁齐木知道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当即也不算账了,跟着宋开华一起出去,直接回家,简单吃了碗面,结结实实睡了一大觉。   等他醒过来,果然精神好不少,靠在床头什么也不想,就清闲着。   鲁青瑞轻轻推开门,伸出个小脑袋,看鲁齐木醒了,猛地打开门,跑过来爬到床上,“爸爸,你醒了,你睡太长时间了。”   “是吗?爸爸现在醒了,”鲁齐木拍拍他的小脸,“哟,这身衣服挺好看,什么时候买的?”   缩小版的儿童西服,打着小领结,搭配小皮鞋,时髦得很。   “前几天妈妈带着我跟娉婷去商场买的,妈妈说你今天休息,我穿出来让你看看。”   鲁青瑞在床上转了好几圈,展示自己的衣服,可见是喜欢。   “妈妈还给你买新衣服了呢。”   “哦,是吗?”鲁齐木坐直了,挺好奇给他买了什么样式的衣服。   这时候廖娟领着娉婷进来,娘俩都是全新的打扮,“给你买了新毛衣毛裤还有西装。”   说着从柜子里拿出来,非要让他穿。   鲁齐木顺从意见穿戴整齐,一家人站在一起,不错,相当完美。   “咱们穿着新衣服去照几张相吧。”鲁齐木提议。   廖娟特别心动,更别提两个孩子,当即响应,“好呀,好呀,照相去。”   “等等,别忙,吃过早饭再去。”   廖娟在孩子们的催促下端出来早饭,趁着时间鲁齐木麻溜刷牙洗脸,就这样,也赶在所有人面前吃完早点。   收拾利索,两口子各骑一辆自行车带着孩子出发了。   照相馆距离他们家骑车四十分钟的路程,赶到的时候,只有铁将军把门,连个人影都没有。   “肯定是要过年,照相馆都歇业了。”廖娟很失望。   鲁青瑞和娉婷也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   鲁齐木扒开门缝向里面想望,想找些蛛丝马迹,可惜里面暗沉沉什么也看不清。   “你们等着,我打听一下。”   鲁齐木左右两边都绕过来,问了好几口人,才知道照相师傅住得不远,他回来骑上自行车,直奔师傅家的方向。   万幸,师傅确实是歇业在家,本来不想营业,可经不住鲁齐木软磨硬泡,只能勉强答应帮他们照几张。   有四个人的单身照,有鲁齐木父子的合照,也有廖娟母子的亲密照,当然更少不了一家四口的互动照片。   师傅照得欢,鲁齐木和廖娟虽然不是俊男美女,可他们之间的气场相当和谐,在一起有一种从容契合的美,是一般夫妻所没有的,也是很多照相师捕捉不到的,如今能碰见,可不得照过瘾。   鲁齐木更不会喊停,辛苦一年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媳妇孩子高兴,看他们笑颜如花的样子,花多少钱都值得。   倒是廖娟在鲁齐木掏钱的时候心疼得直哆嗦。   “怎么照了这么多,太奢侈了。”   “这有啥,一年也没照一次,就得多照点,别心疼钱,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   廖娟噗呲乐了,刚才的矫情劲瞬间丢到烟消云外。   出了照相馆,眼瞅着太阳挂在正当空,活动一上午,真是饿了。   廖娟还在想回去做什么饭菜的时候,已经被领着进了一个胡同。   “今天高兴到底,咱下馆子吃饭。”   鲁齐木领着去的是一家私人菜馆,据说味道相当不错,他也只是听过往的人说起,从来没舍得进去尝尝。   进去一看窗明几净,装潢新颖,在这样的环境下,心境顿时开阔,连食欲都大了不少。   点了四菜一汤,一家人说说笑笑吃得挺舒服,特别是青瑞,出门都是还揉着小肚子,“太好吃了,我还能吃一碗米饭。”   “哥哥,你的肚子会撑破的,就像那个吹牛的青蛙一样。”娉婷说得很认真,仔细看眼里还流露着担忧。   鲁青瑞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的肚子比青蛙大多了,一碗饭撑不破的,是不是爸爸?”   “是,人的肚子大,不会撑破,不过吃多了会不舒服,这可不行,你喜欢吃爸爸可以再带你来,要是吃得太撑,爸爸可不会再带你过来的。”   鲁青瑞连连保证,绝不会吃撑。   鲁齐木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停顿下来,大老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紧骑几步过去看,正是韩栋梁。   韩老头没精打采袖着手,比刚才认为不能照相时俩孩子的精神都不如。   前两天看着还挺乐呵,这又怎么了? 第31章   鲁齐木难得跟廖娟和孩子们出来走动,自然不希望外在因素干扰。   可见着韩栋梁落寞焦悴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不落忍,不管以前他犯过什么错,至少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正犹豫呢,廖娟推推他,“去看看吧,别出什么事。”   平常倒还好,临近过年阖家团圆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再想不开,备不住出点什么事。   鲁齐木脑子里也浮现上次韩栋梁醉酒的场面。   “估计还是跟韩家兄弟有关,我开导开导去,你先带着他俩回家。”   鲁青瑞听着小脸差点掉地上,搂着鲁齐木的大腿不撒手,另一条大腿就被娉婷抱着。   鲁齐木弯腰低头哄半天,割地赔款答应了很多不平等条约,才被放行。   廖娟捂嘴浅笑,“我可吃醋了,跟我都没这么黏糊。”   “还是我陪孩子少,孩子稀罕我。”鲁齐木还有点愧疚。   廖娟拍拍他的胳膊算作安慰,“趁着过年多陪陪,快去吧,一会儿找不到人了。”   可不是,打眼已经看不见韩栋梁的身影。   鲁齐木找了三条街才在个胡同里找见,你说你倒看着点,一个死胡同也钻。   韩栋梁被鲁齐木拽着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是木然的神情,呆呆地看着他,又低头揉揉眼睛,“哦,是你呀。”   鲁齐木嘴角都歪了,“除了我还有谁,您俩儿子?”   “我太希望是他们了,可惜不是。”   韩栋梁蹒跚而行,没喝酒跟喝酒差不多。   “您吃饭没?”鲁齐木推着车走在他旁边。   韩栋梁摇摇头,一言不发往前走。   “到底怎么了,说出来听听,我这问题解决不了,总能当个垃圾桶让您倒倒吧。”   “没啥,就是去给孙子送红包,人家没要,我看见她在对我笑,肯定早就料到我的下场。”   “您老头有进步呀,知道给孙子送红包,看见大娘对您笑,怎么,进门了?”   “进门了,连坐都没让坐。”   鲁齐木心里一阵唾弃,人呢,就是得陇望蜀,“您这还不知足?以前砸门都不开,现在都让您进门,已经很不错了,看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以为给轰出来了呢。”   “我还有点自知之明,没等他俩轰,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来的,我请他们去家里过年,谁都没答应,心里还是怨着我呀。”韩栋梁苦笑一声。   “现在他们哥俩能平心静气跟您相处已经是您的福气了,过年您想着都聚到您身边,想团团圆圆,那您想想他们小时候过年是不是也盼着您回去相聚,那时候您缺席,现在也得允许人家不参与,您老头就把自己拾掇好,来年见着人家给个笑脸,俩儿子还能高看你一眼。”   韩栋梁撇着嘴看了鲁齐木好几眼,想不到这小子还能有这见识,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就是心里打不过弯,再见人家儿孙环绕,眼气呀。   “你不用开导我,我心里明镜一样,要不然也不会主动回来,不过,跟你说说话,心里是舒坦不少。”   鲁齐木翘翘嘴角,“有效果就好,不枉我撇下老婆孩子,来安慰您这个糟老头子。”   韩栋梁瞪他一眼,故意挺挺胸,直直背,啥糟老头子,他还正当年行吗,浑身干劲还得看着孙子娶媳妇。   “滚滚滚,陪你老婆孩子去吧,别跟在我身边,大爷我还没逛够天津城呢。”   “吃了饭再逛吧,我请您。”   鲁齐木骑上自行车,拍拍后座,让韩栋梁坐上去。   韩栋梁袖着手闷头往前走,“你该干嘛干嘛,饿了我会找地方吃,我又不傻。”   鲁齐木连连嗤笑,“这可是您说的,我可真走了。”   韩栋梁挥挥手,一个挪步拐了弯。   鲁齐木骑车滑出去一段距离,看着韩栋梁的背影越变越小,瞧这意思真像逛市景,再往前走好像就是五大道,人文景观不错,确实值得一看。   他都在想年里是不是带着廖娟和孩子们也来逛一逛,没啥事,溜达呗。   时间富裕,有想法就能让它成行,到了大年初一,中午在新家吃过团圆饭,鲁齐木和廖娟就带着孩子们出发了,目的地就是五大道。   五大道是天津城里有名的小洋楼聚集地,许多富贾巨商、各界名流、红角、北洋政府时期的要人都曾在此留下过足迹,具有不同国家建筑风格的花园式房屋上千所,各具风情,人文故事也相当丰富。   鲁青瑞在前面撒欢,一会儿摸摸房前的雕刻,一会儿伸头往里看看,遇见介绍还念一念,上了半年学,有廖娟辅导,一般字都认得了。   娉婷乖乖跟在他们两口子身边,听他们说话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候还似模似样点点头,好像都听懂一样。   别说,廖娟比鲁齐木强不少,谈到五大道里的标志性建筑,鲁齐木磕磕巴巴能说上几座,到了廖娟嘴里就不一样了,大部分如数家珍,不仅能介绍建筑,连里面住的人都能讲出来一二三,鲁齐木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想不到呀,咱家里还藏着一个大才女。”   廖娟感慨出声,“什么才女,那时候不上学也不想在家待着,能去哪里,就在这边来回走动,趟数多了就记住了。”   鲁齐木看周围没人,紧紧握住廖娟的手,心疼她,那时候才多大,有家都不想回,不由得对徐凤更厌恶了几分。   廖娟回握他的手,贪恋着传递来的温暖,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嗯,咳咳,现在的年轻人呢,一点不注意影响,大街上卿卿我我。”   随着声音传过来,廖娟像被弹簧弹出去一样,一下离得鲁齐木半米远,低头害臊哪也不敢看。   鲁齐木回过头,见着说话的是位头发全白的老奶奶,得有上七十的年纪,拄着个拐杖,嘴里还叼着根地瓜干。   “您老过年好!”咱得有礼貌。   老奶奶吊着眼看看他,头一仰,“人模狗样的流氓。”   鲁齐木指指廖娟和自己,“我们俩是两口子,我没耍流氓。”   “知道你俩是两口子,要不然我早喊警察了。”老奶奶还挺理直气壮,突然想到什么,绕着鲁齐木转了几圈,“我认得你小子,在红旗剧院卖瓜子,还在边上市场卖,说啥,号称全天津最好吃的瓜子,我呸,你可真给自己脸上贴金。”   鲁齐木握着拳头又放开,反复好几次,要不是看这老太太年纪大,他真要骂过去了。   “您老这年纪牙口肯定不好,吃不着瓜子说瓜子皮不咸,我能理解。”   老太太听这话呆愣住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满嘴不过五颗牙,嗑瓜子是费劲,可这不影响她品鉴味道呀。   “你这个小年轻,得着不饶人,我这把岁数能当你奶奶,说话咋不知道客气呢,我这是在批判你,不让你骄傲,督促你进步,知道吗?”   廖娟捂嘴忍不住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哪来这么一位活宝老太太。   鲁齐木很无奈,奶奶耶,咱俩刚见面,可没近到听从您的批判,再说,炒瓜子您懂吗?   他没法这么直白地质问,再把老太太气出好歹,逛个景招谁惹谁了。   “是,谢谢您的好意。”   “看着就假,一点不谦虚。”   “您看着我的脸,真心的,您老还有什么指示,要没嘛事我们一家逛去了。”   “看见你差点忘了正事,我也得逛。”   老太太不让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前面,裹着小脚,也走不快呀。   鲁齐木想越过她往前走,被廖娟拦住,招呼鲁青瑞回来,转身往别的路口去了。   “走过去不就行了,这样还得绕大弯。”鲁齐木不乐意。   廖娟笑笑,“跟老太太较什么劲,她都那么大岁数,要非跟咱比摔着可怎么办?”   “摔着?”鲁齐木刚想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没说出口,这样好像不太道德,尊老爱幼还是得有的,“行行行,听你的,后面咱再去哪条道?”   廖娟左右辨别方向,“去重庆道吧,看看庆王府。”   “好嘞,走着。”   “爸爸妈妈,我累了,走不动了。”   娉婷蹲下来抱着膝盖,小眼睛眨巴眨巴来回看着他俩。   鲁青瑞陪着一起蹲,“妹妹,我拉着你走,我有劲。”   鲁齐木拎着娉婷的小胳膊,一个回旋就让她趴在自己背上,“爸爸背着你。”   “要不咱回去吧,起风了。”   廖娟的头发都被吹散了,风刮在脸上冷飕飕的,还有点痛感。   天津就是这样,前一刻阳光普照空气如静止,很快凛冽的寒风就能突如其来,扰乱他们的行程。   鲁青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上下牙打架,“我有点冷,爸爸妈妈咱回家吧。”   少数服从多数,鲁齐木也没受冻挨冷的毛病,一家人急冲冲赶到公车站,正好一辆车过来,坐上回家了。   等傍晚他们端起碗,吃着饺子的时候,天空中居然飘起了雪花,如鹅毛一般,洋洋洒洒。   “爸爸,爸爸,明天我要堆雪人。”   鲁青瑞手里接着调皮的雪花,刚到手心就融化了,可他还是乐此不疲。   “雪下得足够大才行,要薄薄一层可堆不了雪人。”   “以前只要下雪就可以。”   “现在可不行喽,快去睡吧,希望明天你能如愿了。” 第32章   老天总是乐意满足孩子纯真的愿望,卯足了劲把洁白的花朵洒向大地,笼罩了整个城市。   转天一早,没过脚面那么厚的雪就这样明晃晃摆在人们面前,整个世界晶莹剔透。   廖娟已经第三次扯回鲁青瑞,这孩子太激动,还没有穿好衣服就想往外跑,廖娟怎么能同意,帽子围巾不能少,厚厚的手套都得戴好,才能放行。   鲁青瑞张开手臂呼啸着跑出去,在雪地里转了几个圈,啪地坐到地上。   滑了两下才爬起来,看见鲁齐木出来,抓起雪就开始团,啾的一声,雪球飞出去了,直奔他的面门。   鲁齐木多灵活,怎么可能让小毛孩子扔的雪球砸到,闪身躲过去,迈开步去抓鲁青瑞。   鲁青瑞在前面撒丫子跑得快,可再快也快不过鲁齐木的大长腿,没几趟就被抓住,如小鸡子一样缩着脖子求饶。   “臭小子,趁着我不注意搞偷袭,呵呵,你还太嫩了。”   鲁齐木想使坏伸手往他脖子里摸,最后却转弯揪了揪他帽子上的绒球,这是亲儿子,舍不得他受冻。   留下青瑞自己先玩耍,鲁齐木拎把扫帚登着梯子上了屋顶,上面厚厚的雪要清扫掉,不然化水成冰容易冻裂屋顶,到夏天经不住大雨,漏水就不好了。   不大的空间,他挥舞几下就完工,下来找了铲子,忙吆喝,“青瑞过来堆雪人,你妈都给准备了胡萝卜跟煤球,还有两个红辣子。”   鲁青瑞这时候已经跑出去老远,那边有几个小伙伴在打雪仗,他跟着扔了不少雪球,听见喊声,忙回来,后面的小伙伴集体转头瞄准他,要来个齐发,谁让刚才吃了他不少亏。   鲁青瑞是谁,在东北见过多少雪仗,听着声音就知道后面的情况,直愣愣趴到雪里,躲过了所有的雪球,站起来咧嘴巴吐舌头做个鬼脸,得意着一晃三摇到了自家门口。   廖娟刚才看见本来还担心,看他机智躲过,不由得眉开眼笑,回屋抽条毛巾给他掸掉身上的雪,为了让他玩尽兴,外面给他罩件旧衣服,可湿了也不行。   材料聚到一起,父子俩在门口画了圈,把雪拍实,一点点增高。   正忙得热火朝天,娉婷也加入进来,小腿紧倒腾,动不动就歪到地上,贡献不少笑料,偏偏她自己认识不到。   雪人终于被堆好了,红辣椒做的眼睛,胡萝卜样的鼻子,还有煤球当了大嘴,看着真是憨态可掬。   廖娟在屋里摆好筷子,出来喊他们,“快进来吃饭吧,还得去新家。”   今天是初二,出嫁姑娘回娘家的日子,可自打他们结婚,跟廖祝平和徐凤都没联系过,更别提缓和关系。   虽然遗憾不能给父母上两炷香,廖娟也没想着回去。   既然这样,今天鲁珍红回来,鲁阳光和曹丽又带着孩子走娘家,他们一家就被要求去新家团聚。   简单吃过早饭,停留片刻,鲁齐木和廖娟就压着时间过去了。   “二哥二嫂,你们来了。”鲁珍红开过门,抬手撩起头发压在耳朵后。   廖娟一眼就看见她手上戴着一颗绿宝石戒指,“哟,珍红买戒指了?”   “嗯呢,怎么样,不比你那个差吧。”鲁珍红把手摆在自己面前,左看看,右看看,脸上得意浮现,“我这可完全靠自己的劳动买来的。”   “那你真厉害。”廖娟恭维她。   鲁珍红抬起胸膛,“还行吧,二嫂,你那戒指怎么不戴呀?”她还想比比谁的宝石大呢。   廖娟低头浅笑,“那是我爸留给我的,意义重大,我一般都好好收着。”   “哎,现在是过年,正好拿出来戴。”鲁珍红如以为然地说。   顾莲端水出来,重重放到桌子上,“戴,就知道戴这不当吃不当喝的玩意,有那时间赶紧怀个孩子是正经,结婚一年,肚皮没动静,急死个人。”   “妈……”鲁珍红抱着肩膀坐到沙发上,脸上再没有刚才的兴奋劲,“怎么都是生孩子的事,昨天被婆婆说,今天被您说,不过才结婚一年,着什么急?”   “妈,我们结婚之前就商量好的,婚后不着急要孩子。”王东升本来陪着鲁能成在下棋,听见这话,赶紧过来打圆场。   顾莲抿抿嘴,他俩不着急,看着挺潇洒,可架不住人家总问,走在大街上,认识的人都会隐晦地打听,你闺女咋还没怀上孩子,是不是有啥毛病,要有早治疗,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人家不会认为你俩不着急,都猜是不是有啥毛病。”   “啊,”鲁珍红腾地站起来,“谁呀?说话太不负责任了,有她嘛事瞎操心,谁说的,您告诉我,我找她理论去。”   “大过年理论啥,还嫌人家的谈资不够吗?”鲁能成面色严肃,扔掉手里的棋,打破了棋面,“早生晚生早晚得生,为啥非得惹人非议,东升,你爸妈就任由你们胡来?”   王东升正劝说鲁珍红让她消气,听见鲁能成的话,忙抬头,“我爸妈也想我们尽快要孩子,不过,我俩想反正就让要一个,晚点也没啥影响,不过既然出来风言风语,那我俩商量商量,争取明年要上。”   鲁珍红以王东升的意见为意见,反正她也玩得差不多了,该要个孩子,这么想,也没那么气了。   回过神又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戒指看,好像自己戴了奇珍异宝一样,说话吃饭都不影响她自赏。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半下午,鲁阳光和曹丽从娘家回来。   曹丽见着她第一眼就盯着戒指不放,“珍红,你这是新买的戒指呀。”   “是呀大嫂,好看吧。”鲁珍红把手递到曹丽跟前让她看仔细。   曹丽假装看得很认真,半晌憋出来几句话,“戒指看着还行,就是上面的石头有点小,比你二嫂的可差远了。”   “大嫂没看仔细吧,我戴的那个哪有珍红的大,再说,珍红是自己挣钱买的,我可不能跟她比。”廖娟直接接话,扭转话题方向。   曹丽一副早该想到的样子,“他们两口子挣钱就俩人花,省下钱买个戒指也不错。”   她既羡慕又鄙视,羡慕他们有钱装扮自己,又鄙视他们乱花钱,不知道节制,为以后打算。   “没用工资,珍红趁着每天晚上去剧院卖零嘴挣钱,可是受了不少罪。”   在媳妇面前,顾莲理所当然替自家姑娘说话,也为表明自身,他们老两口没有私下贴补。   “怎么可能?”曹丽惊呼道。   鲁珍红挑挑眉,“为什么不可能?这是我一毛一毛挣下的,费了我一个多月的时间。”   曹丽不淡定了,单看鲁珍红手上的戒指,没有一百块钱下不来,也就是说,她不到两个月赚了一百多块钱,关键是还没有耽误上班。   想到这儿,她立马扬起笑脸,拉着鲁珍红坐到边上,跟她打听卖货的事情。   最早鲁齐木出摊,曹丽并不放在心上,可参加婚礼的时候,她见着鲁齐木和廖娟的家当,就料到小买卖不少赚钱,不过鲁齐木不肯露底,她也不好死乞白赖打听。   现在鲁珍红也有相关经验,曹丽可不就下功夫扫听,她心里也打着如意算盘呢。   鲁珍红能短短时间赚那么多钱,固然跟年底需求大有关,可她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也出力不少。   正缺观众听她掰呼,鲁珍红能把自己的经历说成传奇故事,那叫一个跌宕起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什么大事业呢,可不认为是卖小小的零嘴。   “你出摊也这样?”鲁阳光胳膊肘怼怼鲁齐木。   鲁齐木颠了颠手里的桔子,“也就外行人信,我要这样,早被人赶走了。”   鲁阳光摇摇头,他又不是没去过市场,哪个人也不是珍红的状态,可偏偏看着,他媳妇曹丽好像真信了。   他没想错,曹丽真是心动了,哪个女人能抵抗得住珠宝的吸引力,以前廖娟有,虽然是长辈留下的,她也羡慕嫉妒得不行,如今连小姑子都有,她就想凭什么自己没有。   不过,她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不能惦记家里的工资,学鲁珍红卖东西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珍红,转过年你还干吗?我跟你见识见识去。”曹丽还不敢轻易迈出这一步,打算观摩一下。   鲁珍红噘着嘴,面露难色,还有些不甘心,“过完年怕不行,我婆婆跟妈都催我们要孩子,我得注意保养身子,不能晚上在外面受冻挨累了。”   “有几次就行,不会占你太长时间。”   曹丽连着说了不少好话,又想起鲁珍红想要孩子,作为两个男孩的妈妈,她觉得有资格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还能出些主意。   “这要孩子尤其不能着急,现在都只能要一个,妹夫家肯定想要男孩,我听说找个小闺女在跟前养段时间,准能招个小小子,咱家眼前娉婷就是最合适的女娃子,她跟妹夫长得像,可不招个像妹夫的大胖小子。”   “还有这事?”鲁珍红第一次听到,挺惊讶。   “没有这事。”鲁齐木听到,直接否决,“谁说养个小闺女在身边就准能招来小小子,我们家娉婷身上没这仙气,你们可别打这主意。”   曹丽被鲁齐木干扰有点不悦,可又觉得还不能得罪他,才扯个笑脸,“就是图个好兆头,齐木你别这么较真。”   “图好兆头也不能这么说,这给我家姑娘压力太大,她这么小担不起这么大的担子,我听说大嫂娘家有两三个跟娉婷差不多的侄女,不如找她们吧。”   鲁齐木一句不让,有半点苗头和想法,都得打掉,哪像他们说的图个好兆头,肯定是心里最渴望的,真来个小女孩,还不得把罪过推到娉婷身上,他又不是养不起闺女,让她无端端受这样的连累。   “我就是说说,咱就当没这回事呀。”曹丽赶紧打岔,就怕鲁珍红记到心里去,想找个小女孩养着玩,她可没脸去娘家说。   鲁珍红轻哼一声,要是以前的脾气,她能跟鲁齐木呛起来,现在,她特别清楚这位二哥不吃她那一套,而且她二哥现在也是能耐人,得罪不起,何必把关系闹僵。 第33章   当时事当时毕,鲁齐木怼了曹丽,过后就不提娉婷的事了。   鲁珍红为了以后的打算,也没特别放在心上,甚至还刻意跟廖娟亲近了些。   曹丽看这情形心里不忿,明明是她为鲁珍红考虑,到头来弄得满身不是,人家跟没事人一样,加上心里想着事,晚饭都没吃多少,就回屋趴着了。   鲁阳光在外面安顿好鲁延和鲁益,收拾好自己才进屋,“快洗漱去吧,时间不早了。”   曹丽翻身坐到床上,脸上还带着枕巾印出来的痕迹,“阳光,过完年我也想晚上卖货去。”   鲁阳光摊开被子躺进被窝,“我就知道你动了心思,不过,你不能去。”   “为什么?珍红就行,我不比她差。”曹丽沉着脸,都没有扭头看鲁阳光。   “你是不比她差,可她没孩子,咱俩孩子,照顾了生活还得盯着学习,再说,还有爸妈在呢。”鲁阳光说起了现实情况,企图打消曹丽的想法。   曹丽咬咬嘴唇,孩子是她的软肋,肯定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想来想去,她把目光投到鲁阳光身上。   鲁阳光本来拿本书在看,奈何曹丽的目光太炽热,让他怎么也忽略不了。   “你别打我的主意,我肯定不去。”   “齐木能卖货养家,你就晚上挣点外快,我觉得没问题。”   曹丽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反正晚上都是她照应孩子,再有老两口搭把手,完全能让鲁阳光清闲下来,去额外做件事。   鲁阳光拽过被子盖好,背对着曹丽,“你就盼我点好吧,我一个车间组长,去外面拎着篮子卖货,像话吗?”   “一个小组长,你还真当干部了?”曹丽拉着他的胳膊,让他转身。   鲁阳光眼睛瞪起来,“车间组长不算干部,那跟普通工人也不一样呀,要是让他们碰见我卖东西,我还怎么管理二十来号人,怎么服众?”   曹丽满嘴的话被噎了回去,一拳头砸在枕头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凭什么廖娟跟珍红戴着那么好的戒指,我这当大嫂的就干瞪眼看着,不公平。”   “我真是不能理解你们这些女人,珍红这样,你也这样,那戒指就那么吸引人,看你这抓肝挠肺的样子,还像平时的你吗?”   曹丽就这样斜着眼看鲁阳光,委屈得眼里都沁出水了。   鲁阳光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重,伸手揉揉她的肩膀,“别想了,准备一下睡觉吧。”   曹丽气呼呼出去,故意摔打着拿牙缸挤牙膏,谁知道不小心牙膏挤多了掉到地上一块,那一小坨白白的东西化作棉花,愣生生堵在他胸口,都有点上不来气。   就算躺回床上,曹丽也没能排解闷气,这个年,就这样堵心地过去了。   到上班那天,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瞄向碰见的女同事,耳朵、脖子、手,上下一扫,看得清楚明了。   一上午下来,心里越发不平衡,她不去考虑那些条件差的,专挑条件好的比较,那不是诚心给自己添堵吗?   偏偏她没自觉,连工作都没办法投入,有点时间就找个借口上厕所躲懒,也不嫌味道重。   “哎,听说了吗?张敏年前用工资买了个链子,谁知道让她婆婆看见了,偷偷拿了挂到小姑子脖子上,张敏抢过来,当天就回了娘家,现在还闹着呢。”   “怪不得,我看见王学通点头哈腰围在张敏身边,张敏冷着脸看都没看他。”   “要我说,王学通他妈也是不长记性,上次惦记张敏的东西吃了亏,还敢伸手。”   “她哪长记性,还不是王学通纵容出来的,张敏也是倒霉,遇见这一家子。”   “可不是,当年多俊的人也熬成了黄脸婆,比我还不如。”   “拉倒吧,人家黄脸婆也比你俊俏。”   “你就不能让我美会儿……”   随着声音远去,曹丽从厕所蹲坑出来,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她总算想到办法排解心里的苦闷了,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遂慢条斯理地拍拍身上的灰尘,洗了手,踩着轻松的步伐进了车间。   等晚上,曹丽哼着小曲进了家门,心情愉悦。   鲁阳光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曹丽身上的冷空气选择性地朝着他发,再不好,他都快受不了了。   他没敢跟曹丽提,上班的时候找了个借口出厂到市场看鲁齐木卖货,观察一段时间。   看鲁齐木穿着棉衣棉裤大棉鞋,还冻得坐不住,来回溜达,就是人家买几两东西都得低声下气,笑脸相迎,设身处地想,这活他可受不了。   好在曹丽这阵风过了,就更没有提的必要,他还是最适合在厂房里发号施令,组织大家生产。   想到这儿,鲁阳光到厨房泡了杯茶放到桌子上,靠着沙发,端着报纸悠哉悠哉地看。   相同时间,画面转到鲁齐木家,哥俩好像商量好似的,他旁边也放着茶杯,手里也拿着报纸,不同在于,茶是廖娟给泡的,报纸是青瑞给拿的。   现在他也养成有时间就看看报纸的习惯,上面有不少新政策,可以看到国家发展的方向。   就他总结,国家就是要大力发展经济,让老百姓都富裕起来,像他这样的个体买卖,政府都是支持的。   掐着指头算算手里的货源,已经足够自己倒腾,可同样的品质,他的售价要比商场里低不少,人们都是这样的心理,商场贵是有道理的,你市场的东西也贵就没人光顾了。   现在他就琢磨怎么提高售价,同样的东西创造更大的收益,想来想去,他的手指在“房”上面画了好几个圈。   在他看来,先准备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是很有必要的,在顾客心里能提一个台阶,主要是不必受天气影响,刮风下雨稳坐钓鱼台。   可找房子实在不容易,年前临时找的仓库还是那家人为了赚个租金愣挤出来的空间,在个犄角旮旯,路过的人要不提醒都不知道那边还有间屋子。   如今要提升品阶,找那种地方绝对不行,最好就在市场旁边的街道上。   鲁齐木在报纸边上开始画图,从东到西,把印象里各家的房子一一罗列出来,反正年后销售不景气,下午早点收摊访访去正好。   说干就干,几天下来,他对就近五十多家有了不同程度的了解。   要说鲁齐木所在的市场,在解放前就存在,最早就是几个人固定卖货的地方,慢慢人越聚越多,有买有卖,沿着街道,就形成了大型露天市场。   街道两边都是平房,年月不短了,有的年久失修跟危楼差不多,可就算这样,也少有房子空着,大部分住得满满登登。   鲁齐木来来回回溜达不下十圈,终于选定两间房,都是没人住的。   北面那间临近街道口,也是市场口,只要进市场第一眼保准看见的就是那间房子,可惜的是,他要跟那家人说话正碰上他们吵架的枪口,被轰了出来。   另一间坐南朝北,在市场中央,也是顶好的位置,比市场口那间屋子还大,不过,房顶上趴着干草,踮着脚看里面半拉墙都虚挂着一样,真要用,还得翻盖才行,主要是这几天,始终没见过房主。   鲁齐木决定再跟街道口那家商谈一下,他刚刚得到一个消息,说那间房子真正的房主是位老爷子,前些天过世了,房子自然就被两个儿子继承,现在就为这房子怎么分配,本来友爱的兄弟俩闹得有点不可开交,但在他看来,这恰恰是一个他可以介入的时机。   偏偏,有眼光有心计的人不止他一个,再次见着房主俩儿子的时候,他们后面已经跟着三个人,稍稍听听他们的对话,就知道有人劝兄弟俩卖房子平分钱,那三个人就是来看房子的。   鲁齐木站到临近的地方,背着身假装研究路边的树,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开始还挺融洽,后面因为价格的事情争论起来,归到最后也没谈拢。   鲁齐木看着那三个人摆着手离开房子,没等兄弟俩锁门,他手里拿着烟就走过去,先给哥俩每人递一根,“两位兄弟,你们这房子是真打算卖吗?”   “你是?”哥俩挺疑惑。   鲁齐木就知道哥俩不记得他,“我是市场卖货的,风吹日晒太苦,想找个房子,前几天咱们见过面,不巧,那天被你们轰出去了。”   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进门问房子的人,我还说找你来看看,咋样,哥们进来仔细瞅瞅,价格合适我们就卖。”   说完,还给旁边的兄弟使眼色,打着哈哈让鲁齐木进去。   鲁齐木进门一扫视,整个屋子尽收眼底,看来是打算卖,那天看到过日子的家伙事都大都搬走了,就空荡荡一间屋子,算下来将近十二平,当铺子不小了。   “这间屋子位置好,挨着市场卖货方便,价格就得按着铺子卖,一口价一千二百块,你要同意我们哥俩马上配合过户办手续。”   鲁齐木拍拍墙面,还比较结实,地面也平整,买来打几个架子就能用,就是这价格,“我最多出一千一百块,要不是为了买卖,这价钱能买个不错的房子了。”   刚才那三个人咬死了一千,没谈拢,他报价多上一百,这哥俩就得掂量一下了。   果然,哥俩的眼神做了碰撞,最后点点头,“好吧,现钱交易,我们见着钱配合办手续,资料我们都带在身上了。”   “那就说定了,这样,我看哥俩骑车过来的,直接到房管局等着,我回家拿上户口本和钱立马过去,怎么样?”   兄弟俩没有异议,趁着有时间,正好今天就办利索,省得总请假耽误上班。   三个人说定,一起往外走,鲁齐木刚出来,迎面就看见廖娟的同事孙大姐东张西望在找什么,随口打声招呼,“孙大姐,找什么呢?”   “小鲁,我可找着你了,赶紧的,娟子她嫂子到厂里闹事,要抢娟子的东西,你赶紧看看去吧。”   鲁齐木后背一僵,“娟子没事吧?”   “我出来的时候没事,现在不知道呀。”   鲁齐木也顾不得问清楚,骑上车就要走,刚前进一步反应过来还有事没处理,扭头对哥俩说:“两位兄弟,我先去看看我媳妇,明天一早咱在房子这儿集合,一起去办手续。”   “上午不行,只能下午。”   “好嘞,下午一点不见不散。”   说完,没等哥俩再说话,自行车啾地跑出去,没两下就看不见身影了。 第34章   路上,鲁齐木的脑子没闲着,一直在想徐凤闹事的原因。   都半年多没来往过,别说起冲突矛盾,见面都没见过,难道是没去拜年她故意来找茬?那也太不讲道理了。   他脚上紧倒腾,本来就离得不远,这样没几分钟就到了厂门口,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人圈,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就传来徐凤声泪俱下的控诉。   “这可是我们廖家的传家宝,只传男不传女,谁知道让她给摸走了,这是什么行为,不问自取那叫偷,她专业干这种事。”   “大嫂,你胡说什么?戒指是爸生前留给我的,根本不是我偷的,更不是传家宝之流。”廖娟直接辩解。   “空口白牙谁信呀,爸都死了十年还多,能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你证明吗?能吗?”徐凤理直气壮地说。   鲁齐木把车停到边上,推着人挤进去,听见廖娟的声音,“需要什么证明?爸给我的时候你还没进门呢,再说,要真是传家宝,二叔跟姑姑他们总得见过吧,你看他们说什么了吗?也就你胡搅蛮缠,不就想夺我的戒指吗?”   “啥叫夺,我这叫要回属于廖家的东西,就算是爸以前给你的,现在廖家我当家,你就得主动还回来。”   徐凤撇着嘴,左手掐腰,右手点着廖娟的脸面就要过去,刚好被进来的鲁齐木抓着手腕。   “东西就是娟子的,是我老丈人留给她的念想,你就是闹破天也不会给你,还有,要真闲着没事哪儿溜达都行,别来娟子面前闹腾。”   周围一圈人,徐凤就算被钳住手腕也不怵,“我闹腾怎么了?她要不给我戒指,我天天来闹腾,我还不信了,她单位领导能由着这件事,明天就能给她开除了。”   “大嫂,你不要太过分。”廖娟走近呵斥徐凤。   鲁齐木拉着廖娟的胳膊让她后退,直接甩开了徐凤,“到单位闹是吧,这还是上次我跟娟子玩剩下的,你别忘了,不止娟子有单位,你们两口子都有单位,闹是吧,没问题,随便闹,你闹一场,明天我就闹两场,你单位一场,大舅子单位一场,反正我没单位,自由,随时有时间奉陪。”   徐凤气得胸膛起伏,她怎么忘了,上次要户口本,他们两口子就是威胁闹娇娇的婚礼,闹父母的单位,她才逼不得已交出来的,显然这手段起不了作用了,没事,她还有杀手锏。   当即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没天理呀,出嫁闺女霸占娘家东西呀,还要威胁去哥哥嫂子单位闹,这日子没法过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话,打开手里的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农药瓶窝在手里。   周围的人都惊得倒吸好几口气,不骗人慌了神,吵闹归吵闹,这喝农药出了人命可不得了。   当即有同事劝廖娟实在不行让出戒指,落个清净,就连厂里的领导也不再观望,过来劝廖娟处理好家事,不能影响厂里的工作。   廖娟特别尴尬,有这样的嫂子,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她又不敢说刺激的话,怕徐凤真灌一口。   但是放弃戒指,她也不能接受,这是父母留给她唯一的念想,是她在痛苦的时候唯一的亮光,陪着她度过了无数垂泪的日日夜夜。   根本就是两难抉择的事情,廖娟的同事还在劝解,说什么的都有,目的就是平息这件事,不能让徐凤在厂里喝药,影响太败坏。   鲁齐木冷眼看着,真是一招鲜吃遍天,把自己的生命当做砝码,让别人退让妥协,用得那叫一个驾轻就熟,以前没闹到他跟前就算了,这次他绝不姑息。   “别试试嚯嚯的,要喝赶紧喝,大家都忙着呢,没时间看你表演。”   表演?徐凤直接呆愣当场,更别提周围的人,看鲁齐木就像洪水猛兽一样。   这人都要喝药自杀了,他还在说风凉话,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心硬的人。   唯有廖娟靠在鲁齐木身边,她坚信鲁齐木不管干什么,都是为她着想,就算最后嫂子喝了药,她也愿意跟着一起承担。   鲁齐木根本不管外人的反应,嘴里的话跟连珠炮一样,快速冒出来:“这可是你一贯的伎俩,当年说要拿掉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丈母娘把工作让给你妹妹,丈母娘心疼孙子,让了;我跟娟子结婚,你买农药威胁大舅子不让参加我们的婚礼,除非给你二百块钱,我们没让,两家半年多没走动;现在你又拿出农药,威胁要戒指,惯你的吧。”   “既然有胆量拿着,你就有胆量喝,喝吧,多喝点,最好一次喝死救不过来,埋了你我立马出钱给大舅子娶一个年轻貌美、贤良淑德的媳妇,省得你总出幺蛾子,来找娟子麻烦,到时候,有了新嫂子,大舅子跟娟子绝对能关系融洽,我们两家和和美美过日子。”   “我鲁齐木说话一口唾沫一颗钉,在场的同志们可以做个见证,哦,还有仨侄子,你没了,我们两口子也可以帮大舅子一起养,直到他们成年,你就放心去吧。”   说完,鲁齐木眼巴巴看着徐凤,眼神鼓励她。   徐凤吓得往后挪了两步,她觉得鲁齐木的眼神里充满诱惑,要引诱她喝药,看了看手,一哆嗦,把药瓶扔了出去。   万幸是土路,瓶子掉地上没有摔破,旁边一个小伙子赶紧出来,捞着农药瓶子藏起来了,周围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鲁齐木嘲弄地笑了几声,“合着就是假把式,没喝药的胆量呀。”有些人,就欠这个。   “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一个比较年长的大姐站出来,把徐凤拉起来,“你这位女同志,我得说说你,凡事都得有理,撒泼打滚喝药的事还是少干,真要碰上混不吝的,万一弄巧成拙喝下去,死伤的是你。”   鲁齐木瞪了下眼,怎么觉得大姐说混不吝的人就是他呢,怎么着,就知道劝说娟子让步,干瞪眼看着,现在倒嫌弃起他来了。   廖娟扯扯他的袖子,跟他挨得更近,横眉对着徐凤。   “凤儿,凤儿,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呀,你出事了我跟孩子可怎么办呀。”   外面,廖祝平额头甩汗,带着鼻音喊人。   呼啦啦,围着的人给他让开路。   廖祝平跑进来,见着徐凤安然无恙,算是歇了口气,“凤儿,你没事呀。”   徐凤无厘头地暴起,对着廖祝平拳打脚踢,掩饰刚才心里的恐慌,“我当然没事,你想我有事吗?啊,你是不是想娶个年轻的狐狸精,啊,你是不是盼着我能死,告诉你,廖祝平,我偏不死,谁也别想踏进我的家半步。”   “你说什么呢,谁想你死?”廖祝平绕着圈躲,心里可委屈了,他是担心、庆幸,怎么能误会他呢。   徐凤鼻涕一把泪一把,不同于之前假哭白嚎,这次她是真吓着了,如今都不敢跟鲁齐木对眼。   真是摁了葫芦又起瓢,徐凤和廖祝平一个打一个躲,就跟成心一样,自己没啥事,旁观的人倒是被挠了好几下,惹急了,纷纷扣住他们两口子。   “你是廖娟的哥哥吧,躲什么?家属有情绪你得协调,得管,下次绝对不能再出现这种来单位闹腾的事情,再来一次,我们可不姑息,直接报警处理。”听着周围人的称呼,这是厂里管后勤的主任。   廖娟举手,“我赞同,以后他们要再闹事,厂里直接报警就行。”   “娟子,你咋这样?”廖祝平挣脱开,过去安慰徐凤,对廖娟开始抱怨。   廖娟根本没搭理他,跟着同事们一起进厂,还有工作要做呢。   廖祝平闹了个没脸,瞅瞅鲁齐木,“小鲁,人不能心太硬,心太硬容易众叛亲离。”   “你心软,倒是哄了自己媳妇蹬鼻子上脸,闹得娟子不得安宁,当我是泥捏的,下次再欺负一个试试,我让你们全家寝食难安。”鲁齐木直接忿出去。   廖祝平咽了咽唾沫,拉着徐凤,灰溜溜往外走。   鲁齐木在后面踢了块石头越过他们滚出去老远,“等等。”   徐凤一僵停住,廖祝平转过头,“还有事?”   “谁跟你们说娟子戒指的事?”   鲁齐木随口问问,他以为是廖家哪个亲戚说话聊天的时候透露出去的,想着有机会见面提醒一下,别什么事都来回传。   谁成想,廖祝平说的人完全在鲁齐木意料之外。   “昨天你嫂子在路上遇见你大嫂,也不认识,她主动上来搭话,还挺热情,掰呼不少你们结婚的事,凤儿才知道爸留给娟子一个特别值钱的戒指。”   鲁齐木听着有点糊涂,拍拍脑门理理关系,“你说是我大嫂,我大哥的媳妇,找的徐凤?”   “就是她,还说娟子带了不少嫁妆到你家。”徐凤喏喏插嘴。   鲁齐木突然气笑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里面居然还有他大嫂曹丽牵扯在里面,为了什么呀?   “娟子有多少东西,你们再清楚不过,还有那戒指,一百多块钱,商场里到处都是,我妹刚买了一个,不信,可以找亲戚家问问,去市场比对比对。”   “一百多也不少钱了。”廖祝平哼哼着。   鲁齐木咬咬后槽牙,“就是值一千也跟你们没关系,别惦记。”   “不惦记,不惦记。”   廖祝平摆摆手,这次俩人是真走了。   鲁齐木气呼呼靠着自行车,心里不顺,来回转圈又搞得浑身燥热,他就想不通,曹丽这么做的原因,他们两口子也没碍着她。   早在婚礼那天就露出过苗头,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把娉婷和王东升扯上,现在又做下这种事,真是想不通。   等廖娟下班出来,鲁齐木向她表述了事情原由,也问了心里的疑惑。   廖娟咋一听反应挺平淡,好像有了这样的事并不稀奇。   “你猜到了?”鲁齐木问。   廖娟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大嫂做出这样的事并不稀奇。”   “为什么?”鲁齐木化身问题机。   廖娟站定,看着鲁齐木,一字一顿地说:“因为嫉妒,女人的嫉妒。” 第35章   刚刚闹剧落幕,鲁齐木知道了大嫂在其中做了推手,可就是想不明白原因,如今廖娟说是嫉妒,他是不相信的。   相比较来说,曹丽不管从出身还是条件都比廖娟好,在娘家没受过罪,嫁给鲁阳光感情挺好,生了俩儿子没烦恼,公公婆婆对她也不错,生活可谓顺风顺水。   反观廖娟,父母护不住她,兄长软弱,嫂子欺负,第一段婚姻还不幸福,也就嫁给他之后生活才好些,难道这就成了大嫂嫉妒的源头吗?   “对,”廖娟肯定他的猜测,“大嫂就觉得你应该不如大哥,我应该不如她,可现实往往容易打脸,我这个不如她的妯娌都有一百多块钱的戒指带,她没有,心里肯定不平衡。”   “那她岂不是也嫉妒珍红,珍红买了戒指,那天俩人不也挺好?”   “面上好不一定真好,看着吧,说不定珍红那边也有状况。”廖娟从女人的小心眼窥探曹丽的心思。   鲁齐木还是有点拗不过这个弯,干脆挠挠脸终止了这个话题,到时间了,跟廖娟到学校分别接了青瑞和娉婷,回家该干嘛干嘛。   等一家人吃完饭放下筷子,鲁齐木叮嘱廖娟陪着孩子看家,他出去推着自行车,要去新家拿户口本,房产证明还没拿到手,先当个秘密处理。   廖娟赶紧追上拉住后座,“你要干什么去?不会想去质问大嫂吧。”   鲁齐木耸耸肩,“有什么可质问的,话是她说的没有异议,暂且不管她是无心还是有意,给咱造成麻烦是实实在在的,我必须去表明一下立场,避免以后出现同样的状况,这事你别管,我去处理。”   廖娟听完,直接松开手放行,她心里也膈应。   鲁齐木推她进屋,骑上车没入黑暗之中。   到了新家,他兴冲冲锁上车就跳上楼梯,两个台阶并一步,很快到了门口。   手刚抬起来要敲门,就听见里面有鲁珍红的嘶吼声。   “今天这事咱得说清楚,你凭啥把我买戒指的事情告诉我婆婆,有你什么事,你嘴咋那么欠呢。”   真被娟子猜到了,珍红的戒指也被迫惹出祸端来了,这边是婆婆,长辈一级压死人呀。   要不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呢,正是该他出场的时候,一点不表现都对不起这时机,连忙敲响门。   “谁呀?有事明天说吧。”顾莲喊了一嗓子。   鲁齐木再次敲门,“妈,是我。”   门打开了,鲁齐木耷拉着脸挤进屋,上来就发话,“大嫂,你是见不得我们家好吗?娟子戴个戒指就那么招你眼,还专门找她大嫂说,珍红说得不对,你不是嘴欠,你是心欠。”   这话一出,老两口傻眼了,鲁阳光蹙着眉头揉太阳穴,鲁珍红腾地跳起来,“原来你还坑了二嫂。”   曹丽居然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俩,“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那种人吗?我就是碰见亲家聊聊天,哪知道你们的戒指是忌讳,不能提呀。”   “大嫂认识娟子嫂子吗?专门找不认识的人聊天,还专门提戒指的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鲁齐木直接戳穿她的话。   “就是,我结婚一年多,你上下班多会儿跟我婆婆能碰上,不是处心积虑是什么?”鲁珍红也不是那么好打发。   兄妹俩不约而同针对曹丽。   曹丽的眼泪刷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地流,可怜楚楚的样子。   鲁阳光看这架势,连忙扯了纸给她擦,“齐木,珍红,你嫂子你们是了解的,她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损人是肯定的,怎么就不利己?她心里不知道多舒坦。”鲁齐木讽刺道。   鲁阳光擦泪的手一僵,恍然想起来曹丽那天下班回家心情突然转变,难道就是......   面对鲁阳光眼里的疑惑,曹丽心里原本的苏爽变得委屈,还不是他,就不说想办法多挣钱买戒指,要不然,她何苦做出这种事,反正她没有,别人也休想戴得痛快。   屋里一时间陷入沉静,鲁珍红啪地一拍桌子,“就怕招人眼,戒指买了我一直不敢戴,想着初二在娘家美美,谁能想到有人不安好心,现在被我婆婆知道,劈头盖脸数落我一顿,说我不会过日子,就知道造钱,我多冤枉。”   顾莲连忙站起来,抚着鲁珍红的后背,心疼呀,可嘴里的话又是别的意思,“你婆婆也是为了你们好,怕你们年轻不知道节制乱花钱,你好好跟她解释,可不能因为这个跟她起过节。”   劝完闺女又说儿媳妇,“丽丽,你都是三十多的人了,应该知道自家的事不能随便往外说,下不为例呀。”   “妈,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曹丽还在嘴硬给自己辩解,可惜,屋里没一个傻子,到底怎么回事心里还能没数?   鲁齐木靠着桌子,“大嫂,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时代早就过去了,这种事,我不希望有下次。”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再有一次,曹丽也别想安宁,谁娘家还没个搅屎棍亲戚。   曹丽羞得抬不起头来,绷着嘴不说话。   鲁阳光觉得鲁齐木说话有点过,刚想张嘴维护下曹丽,被他的话截住,“妈,我明天有事要用户口本,您拿给我吧。”   “啥事呀要用户口本?”上次还是鲁青瑞上学用了户口本,这次能是啥事要动用户口本。   鲁齐木一听问话瞳孔瞬间变大又恢复,无端端出了身冷汗。   是他大意了,就想着拿户口本,却忘了家里会问它的用途,毕竟户口本不比别的,怎么能随便往外拿。   刚刚就为一个百来块的戒指,就能闹出事,要是知道他花一千多买了间屋子,还不得鸡飞狗跳,都在一个户口本上总是不踏实,他们要拿着去查他的底,那可太容易,不行,得想办法把他们一家四口迁出来。   当即,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我那个供货商,人家要求议价,我是私营,他要求带户口本。”   “这样呀,那我拿给你。”顾莲没多想,进屋拿户口本给鲁齐木。   鲁珍红眼珠子活络,凑过来,“二哥,你又进什么货呀?”   “还能是什么,瓜子。”鲁齐木假意说。   鲁珍红哦了一声,没了兴趣。   鲁齐木接过户口本,在手心拍打几下,状似无意,“供应商说量大优惠,还能赊账,不过要求严格,以后恐怕经常要带户口本过去,我先打个招呼。”   “要经常用?必须的?”鲁能成问。   鲁齐木一副自己也不完全确定的样子,“他那么说,在市场也有人议论,恐怕是以后的发展趋势。”   “户口本这么重要的东西总拿出去用,怕是不合适吧。”鲁阳光紧跟着说。   鲁齐木表现得很为难,“我也觉得不太合适,可如果不用,进价就比别人高,卖高价没人买,一样价又不赚钱,我也没办法。”   曹丽刚才去洗脸,耳朵一直冲着鲁齐木的方向,这时候走过来打岔,“让拿户口本是为了防止你们赊账不还,到时候找家人要吧。”   鲁阳光双手一拍,“肯定是,他们看见户口本,上面父母兄弟姐妹都知道是谁,要账还不是手到擒来。”   顾莲就站在鲁齐木旁边,听这话下意识揪住户口本,从他指缝里抽出来,拿到自己手里才反应过来,尴尬直笑,不过户口本还是攥得紧紧的。   鲁能成沉吟片刻,要真还不上账,就是没有户口本也能找到家里,聚在一起风险确实大,“要不这样,齐木,把你的户口迁出去,方便你做生意,其他人还在这个户口本上,多少能规避些突发状况。”   说完又补充,“当然,你要是有困难,家里人绝不会袖手旁观。”   顾莲和鲁阳光频频点头。   鲁齐木低头不语,心里悲凉,如今,面对家人,他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总忍不住用最大的恶意去猜测事态的发展,所以宁愿从一开始就割舍开。   “既然要迁,就别迁我一个人,把我们一家子迁出来吧。”   鲁珍红哑然看着鲁齐木,“二哥,你疯了,全家迁出去不就等于分家吗?”   “现在跟分家也没什么分别,本来就各过各的,如果只我一个人迁出来,摆明了不跟人家诚心做买卖,那我还有什么优势,干脆都迁出来。”   鲁能成扶着椅子把手站起来,“那就照你说的办吧,我现在还干得动,工资照顾我跟你妈的生活足富裕,不用你们养老,这个问题等我退休再议。”   “我知道了,那爸,明天上午跟我去办手续吧。”鲁齐木要求道。   鲁能成点点头,“行,吃过早饭你来接我吧。”   “好。”鲁齐木没有含糊。   事情说完,户口本当下也到不了手里,鲁齐木不想再待下去,说了声就推门出去。   鲁珍红跟在他屁股后面也下楼,说天黑害怕,让送她一程。   不过刚到楼下,就看见在外面搓着手哈气,来回徘徊的王东升。   说来接鲁珍红,不知道楼上的状况,没好意思敲门,其实就是怕岳家人争吵,他这当女婿的听见或看见都不好。   有了更合适的人选,鲁齐木脱身直接回家,等他伴着冷空气进屋后,搂着廖娟倒豆子一样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个明白。   “我觉得户口牵扯在一起将来肯定有麻烦,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如现在就分开。”   廖娟当然举双手赞同,她吃过亏,自然知道证件在自己手里才最保险。   鲁齐木挠挠脑子,“你不会怪我把你们娘仨的户口一起迁出来吧。”   廖娟对着他的胸膛连捶好几下,“你要把我撇开我才不高兴呢,我是你的妻子,你的伴侣,应该跟你一起奋斗,一起承担家庭的重担,也可以理直气壮跟你一起分享胜利的果实,而不是躲在一边看清闲,跟个旁观者差不多。”   “至于俩孩子,他们会认为被你抛弃了,不管你的理由多么充分,孩子心里肯定会有疙瘩。”   “做买卖哪能总挣钱,万一我失败,你们恐怕要跟我一起受苦。”哪怕想象一下那样的画面,鲁齐木都呼吸紧迫。   “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我嫁给你就不是为了享福,我想要的就是一家人和乐融融,有劲一处使,相互扶持。”   “娟子,谢谢你。”   鲁齐木紧紧抱住她,两个人的心紧紧贴在一起,外面月光撒播着清冷,可屋里再没有比此刻更暖人。 第36章   一大早,鲁齐木元气满满离开家,昨天晚上被廖娟精神□□双重供养,脸上都闪光。   接上父亲鲁能成,到户籍科重办户口本,没多长时间父子俩分别拿着新本出来,又送他回厂里。   一路上,俩人没有过多言语,鲁齐木不太想说,鲁能成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压路机厂拐弯出来,鲁齐木回家拿上存折,到银行取出一千二百块钱,和户口本一起掖到棉衣内口袋里,骑上三轮车照常出摊。   在市场,别看鲁齐木坐得稳定如山,其实他心思早飘到那间房子上,眼睛余光经常性地扫向房子的方向,每一次都比上次更欢喜。   吃午饭的时候还好,临近一点钟,鲁齐木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时光好像倒退了十多年,他像个进考场的考生一样,手脚有点不听使唤。   三轮车停靠在房子外面,鲁齐木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看手腕上的表。   已经一点钟了,估计快到了,鲁齐木期盼着。   一点半,是不是有事耽误了,鲁齐木焦急地张望着。   两点钟,是不是那哥俩想反悔加钱,鲁齐木想等他们过来再谈谈。   两点半,鲁齐木已经不需要找理由安慰自己,因为他看见昨天看房子的那三个人,手拿钥匙开了锁,开始挥舞笤帚抹布做卫生。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哥俩没有遵守口头约定,把房子卖了,说不定,他还成了人家讨价的踏脚石。   简直岂有此理,已经说定的事都能变卦,你变卦也行,居然连通知一声都没有。   鲁齐木狠狠踢了旁边的树干,嗷地一声搬脚跳起来,太他妈疼了,这哥俩,伤脚之痛也得算到他们头上。   憋着一口气半次没停,直接骑车回家,进门找到一个空白笔记本,奋笔疾书,发泄心里的愤懑。   十几页纸写完,卷卷塞到口袋里,拎上胶水,鲁齐木又骑着自行车出门,迎着狂风不歇劲,直到一个小区门口停下,找个角落一蹲,隐蔽起来。   小区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过去不少,一直没看见那哥俩的踪影。   没错,这个小区就是哥俩住的地方,鲁齐木打听消息的时候随口问的,还真派上用场了。   夜幕降临,风吹得更猛烈了,树枝扑棱扑棱随着摇摆,有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   鲁齐木找的地方还不错,四周被房屋围着,只感到清冷,没有丝毫风吹进来,而此刻他的心情也如这片空间一样平静安谧。   路口又有人影闪动,鲁齐木扭扭衣领,背着手走出来,面无表情。   “哥俩挺高兴,看这意思吃的挺好,喝的也挺好。”看这情况是庆祝去了。   那哥俩心头一震,喝得晕乎乎的脑袋霎时清醒,有些惊慌地看着鲁齐木,他们的家人围过来,不明所以纷纷问情况。   鲁齐木挑挑眉,“说好今天下午一点见面办手续,你们倒好,扭头就卖给别人,哥们也太不讲信用了。”   “你,你又没有交定金,就不算,我们有权利把房子卖给别人。”   “是呀,我们自己的房子,想卖给谁卖给谁,人家最后出价可比你高。”   哥俩觉得自己还挺占理。   鲁齐木勾起嘴角,讥笑道:“我没说你们的房子不能卖给别人,卖给谁是你们的自由,但你们先跟我口头约定的,总得有个说法吧,再不济,通知我一声,累得我跟个傻子一样等半天,这么大的哑巴亏,想让我独自吞下去,哥们也太高估我的心胸了。”   “反正房子已经卖了,你要想买,找新户主商量去吧。”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   “哟呵,两位还真不在乎,哎呀,反正你们不在乎,那我更不在乎了。”   鲁齐木挽好袖子,从车筐里拿出胶水,撕下一页练习纸,左右看看。   嗯,这棵树不错,位置相当明显,进出小区肯定能一眼看到。   他走过去,先往上面刷了胶,啪一声把练习纸摁在上面,怕不牢靠,又在边缘涂了胶。   那两家人开始还疑惑鲁齐木干什么,这时候见他贴东西赶紧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是贴大字报呀,把卖房的经过一五一十写得清楚明白,偏偏价格没实际写,居然是三千块钱成交,天老爷,他们哪里卖到这样的高价。   不对,就算写实际价格,这张纸也不能贴在这里呀,小区里住着的不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也是多年邻居,要是看见,可怎么了得。   也不管胶水粘手,刺啦刺啦撕了个干净。   鲁齐木呵呵笑起来,脸上的讽刺再也不掩饰,同时挥挥手里的练习册,“撕了也没用,还有很多,就算这些你们都撕了,我回去还会写的,明天接着贴。”   “你到底想怎么样?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么闹腾有什么意义?”   哥哥毕竟年纪大,代表发言。   鲁齐木抱胸而立,“咱们买卖没成,仁义更没有,既然问我想怎么样,那我就说说。”   “我想买间房,你们家不可能了,但在马路对面门牌号19号的位置也不错,我多方打听,也不知道房子归谁,现在好了,就劳烦两位帮着打听吧,一星期时间给我消息,如果没有……”   他又亮出了练习册,“这是小意思,我准备大纸贴在这棵树上。”   “你威胁我们,我们告你去。”弟弟的媳妇跳脚说。   鲁齐木皮笑肉不笑,“告去,到了法院先论论你们背信弃义的事,别以为口头合同就可以随便撕毁。”   “谁看见了?你没有证人,人家不会听你的。”哥哥的媳妇也不示弱。   鲁齐木似模似样点点头,“你说的对,我没有证人,但你能保证面对警察,在法院里就能痕迹不漏?你当人家吃素的,任你歪曲事实?”   “都别说了,”哥哥磨着后槽牙,“行,我们打听去,有消息马上告诉你。”   “别忘了一星期时间,我可没耐心总等着。”   鲁齐木挺胸抬头,趾高气扬从两家人面前走过,推出自行车,跳上去一溜烟骑走了。   只留下两家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能怎么办?明天抽空赶紧打听去,这都什么事呀,惹了个活阎王。”   “早知道出这种事,就不多挣那五十块钱了。”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老二,明天咱俩看看房子去,问问爸那些老朋友,说不定能有消息。”   “只能这样了。”   两家人就剩下唉声叹气了。   再看鲁齐木,回去顺风而行,大夏天吃雪糕,大冷天喝热茶,心里别提多爽,到家胃口大开,愣生生多吃一碗饭。   “是不是中午又对付,没好好吃饭?”廖娟给他夹菜。   鲁齐木摇摇头,“哪有,听你的,每次都规规矩矩吃饭,今天活动量大,饿得快。”   年前那段时间忙,鲁齐木经常顾不上吃午饭,到晚上回来搅得胃口疼,廖娟中午就在食堂多打两份给他和宋开华送过去,盯着摊位让他们腾出空吃饭。   年后本来廖娟还要送,鲁齐木没让,不是那么忙,没必要来回折腾,下保证会照顾好自己。   他挺庆幸,为了给廖娟一个惊喜,没跟她说买房子的事,现在也不用跟她说今天的糟心事,免得她自责,归因到自己身上。   因为担心廖娟,导致丢了房子,问他后悔吗?肯定是没有的,房子哪有媳妇重要,就是有点遗憾,还有点自怨,他要是多想想给点定金或者上午就去找那哥俩,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算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是看看那哥俩打听的状况吧。   要不说打探消息得找对人,鲁齐木扫听很久没问清楚的事情,那哥俩三天就搞定了,毕竟他们的父亲早先在这边住过很长时间,街坊邻居都熟悉。   是哥哥来市场找的鲁齐木,直接递过来一张条子,“地址和房主是谁都在上面,咱两清了。”   等鲁齐木接过条子,哥哥闷头离开了,多一句都没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鲁齐木跟他也没啥可聊的,直接打开条子看一眼,折好放进了口袋。   转天,鲁齐木没去出摊,把自己收拾得精神利索,拎着些糖果出发了。   纸条上写着的是和平区湖北路341号,桂姥姥,能称上姥姥的年纪不会小,应该不上班,上午去拜访挺好。   鲁齐木站在门口观察,外面没锁,家里肯定有人,忙抬手敲门。   果然,没一会儿听见里面有脚步声,吱扭,门开了,“谁呀?”   鲁齐木刚想应,手里的糖果差点掉地上,脸上的惊讶根本掩盖不住,“您是桂姥姥?”   你当开门的是谁,正是过年他们一家四口逛五大道遇见的那位老太太,此刻正对他直瞪眼,“是你小子,咋还摸上我的门呀?”   鲁齐木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啥叫摸上您的门,您是大美女行了,一老太太值当专门摸您的门。   可也借着见过面假装自来熟,“我也没想到桂姥姥是您老,这还真是现成的缘分。”   桂姥姥呸了一口,“你小子一看就是油滑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有啥事?麻溜的。”   鲁齐木嘿嘿嘿笑了,“这不是有事跟您商量嘛,您看在街上也不方便,要不进屋说去?”   桂姥姥一拐杖打在他腿上,“进屋?你还真敢想。”   鲁齐木不防备,哎呦一声,退出去老远,“您老说话归说话,怎么还动手呀。”   “打你是轻的,不着四六的玩意,我老太太的屋子是你能进的吗?”桂姥姥拄着拐杖挡在门口。   鲁齐木叹口气,谁让咱是有求于人呢,双手合十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不对,那我就在这儿说了。”   “说!”桂姥姥中气十足。   鲁齐木咳嗽两下清清嗓子,“桂姥姥,就我在的那个市场,19号的房子,听说房主是您,房子一直空着也没人住,可惜了的,好好的房子都糟了,不知道您有没心意卖出去,我想买下来。”   说着话,鲁齐木的眼睛可没离开过桂姥姥,想着只要有半点不对,他就跑,绝不等着挨打。   桂姥姥面色没改,静静听着,在鲁齐木以为有希望继续的时候,小腿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糖果都脱了手。   “好你个小子,来家怂恿我卖房子,你个败家子。”   话音未落,拐杖又追着他敲过来,鲁齐木顾不得捡糖果,小跑着就躲走了。 第37章   鲁齐木眨眼间窜出去十多米,回头见桂姥姥还锲而不舍地追着他。   反身回去隔开安全距离,鲁齐木殷殷相劝,“桂姥姥,咱有话好商量嘛。”   “没得商量,败家子。”桂姥姥嘴里不停骂着。   鲁齐木心说我买房子,不是卖房子,怎么能算败家子呢,像他这样的都是有为青年。   真有理由怀疑桂姥姥家出过这样的人,要不然怎么表现得那么激动。   眼瞅着老太太不乐意,鲁齐木也不能逼人家,突然又想到廖娟之前说的话,不能让老太太激动,万一血冲上脑,可不是闹着玩的,“您先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我回头再来呀。”   他想试试从老太太的子女入手,一打听才知道,老太太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孙子白敬飞。   鲁齐木专门找过白敬飞,跟他阐述情况,请求他帮着劝劝老太太。   白敬飞双手一摊,“奶奶我最了解,她要打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放弃?那是没有的事,越挫越勇是他的一贯作风。   每隔几天鲁齐木都会到桂姥姥家拜访,问问她的意见,这老太太真拧呀,宁愿房子臭着烂着,死也不撒手。   鲁齐木每次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难道他就吊在一颗歪脖树上了?   当然不是,鲁齐木也在积极寻求其他的机会,之所以一直盯着桂姥姥,还是那套房子的位置很和他心意,假设再有合适的,大不了两套都买,他付得起钱。   来来往往,时间就在鲁齐木跟桂姥姥较量的过程中流逝,脱去了棉衣换薄衫,日夜轮转,如今又是九月天。   中午,鲁齐木摇着大蒲扇,头顶一把遮阳伞,盯着不远处的树发呆。   秋老虎挺厉害,市场上除了他们这些摊主,来访的顾客屈指可数,更少有来他摊位的。   “齐木,眼睛都直了,想什么呢?”   顾莲的声音突然响起,鲁齐木精神一震动,清醒过来。   “没想什么,就发发呆,”他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您怎么来了?”   顾莲兴冲冲坐到板凳上,“我给你说个喜事,珍红怀上了,你要当舅舅了。”   “是吗?这是高兴事。”鲁齐木笑笑。   顾莲喝口鲁齐木倒给她的白开水,“哎,总算怀上了,以后看谁还说闲话,要是一举得男更好。”   “您说的是。”鲁齐木应和着。   顾莲正在兴头上,嘴里念念叨叨,最后问:“齐木,我听说市场有人卖活鸡,我绕了一圈怎么没看见?”   “离生还有好几个月,您不用这么着急。”刚怀上,要到明年才生,现在就找鸡,太早了。   顾莲点点他,“一看你就不操心,我听说活鸡可紧俏了,临近都不好买,关键是老母鸡,也不是时时有,早点跟人家说,让给留着。”   “卖鸡的摊子就在市场东口,您要没看见就是没出摊。”鲁齐木介绍说。   顾莲想想,“我刚才绕过东口,没看见,看来真是没出摊,要不这样,他要再出摊,你跟他说一声,准备五只老母鸡出来。”   鲁齐木点点头,“行,我看见会告诉他。”   顾莲心满意得,开始左顾右看,围着半圈都是鲁齐木的货,有塑料袋套着麻袋装,也有盒子装的。   鲁齐木捡了几块月饼递给顾莲,“这个您拿回去跟我爸尝尝,味道不错。”   顾莲没客气,接过去放进提兜里,“日子过得真快,眼瞅着过中秋,算下来,你回来都两年了。”   鲁齐木拍着大腿,是呀,两年已过,他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要是把那房子买下来就更完美了。   还是得加把劲,攻克桂姥姥这道难关呀。   正想着呢,肩膀被顾莲拍了拍,“你看摊,我回去了。”   “哎,您慢点。”   目送顾莲离开,鲁齐木眼神又开始直愣,买个铺子咋这么难呢,半年多了,愣是没有合适的房子,愣是没说服桂姥姥,时间都让狗吃了。   “嘿,发什么愣呢?称点瓜子。”   “来了来了,”鲁齐木立马精神,拿上称就过去,等看清来人,愣了下,人就是不经念叨,这不桂姥姥大老远来这边逛市场。   找了个纸袋装了一袋瓜子递给她,故意说:“送给您吃,天津最好吃的瓜子。”   “吹吧你,哪天牛皮让你吹破。”桂姥姥颤巍巍从口袋里拿出钱,放到称上,“吃人嘴软,我可不给你机会。”   “行,那我收着。”鲁齐木拿起钱掖好,“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看房子吗?快看看吧,这一夏天几场大雨,您那房子快要不得了,说不定哪天就成一摊废墟。”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桂姥姥瞪他好几眼,最后自己泄了劲,“房子都成那样了,住是住不得了,你要非死乞白赖买,我也可以卖给你。”   鲁齐木以为自己幻听,啥,卖给他,真的假的,不会耍着他玩吧,“您真是桂姥姥?不是她的姐妹啥的?”   这反应差别也太大了,以前他主动去拜访,不是被骂就是被拐杖追着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桂姥姥屈尊降贵到他摊上,还主动谈起卖房子,这不科学。   桂姥姥狠狠拄了下拐杖,“不是我是谁,你脑子在地上吗?飞天上了吧,爱要不要,不要我找别人去。”   说完,扭头就走,还不忘搂着那包瓜子。   “您别走呀,我要,我肯定要。”鲁齐木忙追出来,挡住桂姥姥的去路。   周围看看,他俩的一番动作已经引起其他摊主的注意力,都巴望着后续。   “我请您喝茶,咱慢慢聊怎么样?”   桂姥姥端着架子,“行,正好茶水就瓜子。”   鲁齐木双手并用,货物全部收到三轮车上,推着走在桂姥姥身后。   附近就有喝茶的地方,环境不错,鲁齐木车子锁好,进去叫了壶最好的茶。   “看来是有钱。”桂姥姥撇撇嘴。   鲁齐木给她倒上,“您这话说的,谈事得撑场面,我自己也就喝点茶叶沫子。”   桂姥姥端起茶杯慢慢品,就这架势,鲁齐木就知道她出身肯定不错,普通人家养不出这样喝茶的习惯。   良久,桂姥姥眉眼舒展,少了往日的刻薄相,显得祥和不少,“房子我卖给你,一口价,六千块。”   鲁齐木正含口茶慢慢感受里面的香气,听这话差点喷出来,好在嘴闭得紧,愣生生咽了下去,噎得胸口疼。   他揉了半天才讲得出话,话里带气,“您果然是来逗我玩的,六千,就算您房子的地基是铜浇铁铸的,也不值这个钱,算了,这壶茶就当我请您的,您慢慢喝吧。”   鲁齐木要走,桂姥姥一点没着急,“刚开头就沉不住气,还想把生意做大,我看,难!”   蹭地一下,鲁齐木又坐回椅子上,倒了杯茶也学着桂姥姥慢条斯理地品着。   桂姥姥捏了几颗瓜子拿在手里磕,瓜子仁放到嘴里磨着吃。   等第二杯茶水进肚,她才重新开口,“这瓜子不错。”   “当然,这可是我的招牌,多少人冲着这瓜子来我摊子上。”鲁齐木相当自得。   桂姥姥嗤笑出声,“说你胖还喘上了,这瓜子再好,也不是你的方子,人家不跟你合作,你就只能干瞪眼。”   鲁齐木抿抿嘴,他何尝不知道,就是因为韩栋梁没那精力,韩家兄弟舍不得铁饭碗,所以两家才能相安无事,一个制作一个销售,配合默契。   要将来情势变化,真有利益冲突,就算有协议牵制,也不过是一张废纸,到时候,韩家的瓜子能卖他也能卖别人,根本没有优势可言。   这也是他不断增加新品种的原因,目的,就是慢慢消除瓜子对他摊子的影响,到目前来看,还是有效果的。   不过,桂姥姥不会无端端提到瓜子和配方,难道她另有目的?   这样想,鲁齐木抬起头,正好撞进桂姥姥眼睛里,他突然有了了悟,又怕想错了,等着桂姥姥说。   “看来你想到了,”桂姥姥的声音幽幽响起,“我从小也是殷实之家长大的,战乱摧毁了我的家,后来嫁给敬飞爷爷,靠炒干货讨生活,就在那间房子里,所以房子宁愿倒了我不愿卖,可现在为了我孙子,我只能舍弃它,也包括家传炒干货的配方,瓜子、花生、栗子都有,通通卖给你,放心,味道绝对不差,我手把手教会你,算下来,六千块钱也是合理的。”   “啊,白敬飞怎么了?”   房子和方子,鲁齐木都没管,先问白敬飞的情况,上次见着的时候挺健康呀。   桂姥姥看他的反应心里舒服不少,“敬飞患了眼病,到北京眼科医院看,大夫建议尽快做手术,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差的就是手术费。”   “哦,这样呀,那个……”鲁齐木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房子是他渴望得到的,方子更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要是平常,抢也要抢到手,可现在,桂姥姥因为给白敬飞治病卖给他,价格高低先不论,总有些趁人之危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桂姥姥看出来他的顾虑,“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就算这些不卖给你,也卖给别人。”   话说到这份上,鲁齐木也不矫情了,思路回到正常线上,“桂姥姥,说实话,六千块我凑一凑也能拿得出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房子摆在那边看得见,可您这配方,我心里没底。”   “我说过会手把手教你,绝不食言,可以这样,明天你去我家里,我给你示范一下,你尝过之后再决定。”   “这样好,这样好,”鲁齐木连连点头,“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您为什么最后选我呢?”   桂姥姥居然面带笑容,“因为你让我想到了敬飞的爷爷。”   “那您之前对我的态度还那么恶劣?”   “哼,你又不真是他,不过没皮没脸的样子像而已。”   鲁齐木哦了一声,好像懂了。 第38章   如果你想知道春风得意是什么样,现在看鲁齐木就知道,活生生的例子呀。   昨天跟桂姥姥喝过茶之后,他决定赌一把,六千块钱,假设配方一般,就当花高价买了间铺子,等生意拓展,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回本。   可要是配方好,那就是发财致富的聚宝盆,六千块钱算什么。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桂姥姥写出配方,按着方子配料,炒出来的瓜子一点不比韩栋梁差,只是味道迥异,各有千秋。   如果韩老头的瓜子是油酥烧饼,桂姥姥炒出来的就是豆沙包,恐怕在女同志间更受欢迎。   还有炒花生,炒栗子,味道相当好,让鲁齐木吃在嘴里欲罢不能。   “桂姥姥,您守着这么好的配方怎么没想着让您孙子继承?”鲁齐木很好奇。   桂姥姥神色似有追忆,“他打小不喜欢,就知道跟着人满处跑,忙活他那些破石头,要不然,我怎么会卖给你?”   “原来是这样。”鲁齐木说着话,嘴里没闲着,不是瓜子就是花生。   “桂姥姥,钱我带来了,咱去把房子手续办了,另外,咱丑话说前头,这配方您卖给我,可不能再卖第二家,咱俩得签个协议。”   桂姥姥狠狠瞪了他几眼,“要不是敬飞的眼睛出了问题,我是打算带到棺材里去的,不过买卖有规矩,我会跟你签这个协议。”   鲁齐木挠挠头,拿出提前写好的协议递给桂姥姥,桂姥姥扫过几眼,直接在上面签字摁了手印,一式两份,各自留底。   收好协议后,鲁齐木从包里掏出一张存折和一打钱,“您数数。”   桂姥姥验过存折,手里的钱数过一遍,脸色有点变,反过来又数一遍,最后抽出二十张放到桌上,“多了,我不要。”   鲁齐木笑笑,没拿,“跟您孙子也算认识一场,咱又成了买卖,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买卖谈成情意浓,这二百块钱当我给敬飞的营养费,您就收着吧。”   桂姥姥看他好几眼,又盯着桌上的钱良久,叹口气,“行,我承你的情,一定好好教你。”   “桂姥姥,我不是这个意思。”鲁齐木怕她误会,他真是单纯地想表达一下善意,真没多想。   桂姥姥摆摆手,“我知道,就算你不表示,我也会尽心尽力,保准教会你,我没看错,你是个有情义的人。”   鲁齐木嘿嘿笑了几声,“您老目光如炬。”   “走吧,去把房子手续办了,我这钱也拿得踏实了。”   因着桂姥姥手里的房产证明时间久远,办手续的时候颇费了些功夫,不过结果总是好的。   鲁齐木拿着新鲜出炉的证明,心脏扑通扑通只跳,又怕桂姥姥笑话他,强装镇定。   应桂姥姥要求,把她送到一家单位门口,没多久,出来一位女同志,听介绍是桂姥姥孙媳妇的姐姐。   三个人到附近银行,转出来存折里的钱,确认无误打过收条,鲁齐木才离开。   到了没人的地方,鲁齐木一蹦三高,从包里拿出来房产证明亲了好几口。   这还不算,呼啸着骑车到市场,拿着钥匙郑重开了锁,堂堂正正进房间,开始观察。   他早就知道屋子破败,所以眼前满目疮痍他也没有失望,本来就打算重新翻盖。   跨步丈量下屋子,比他心算的平米要多不少,仔细查看才发现,原来这房子的前后距离要比那兄弟俩的屋子大不少,算下来要有二十二三平米,快顶那边两间屋了。   更别说房子地基打得高,只要推掉上面的砖头加盖,很快就能完工,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欣赏完自家的房子,鲁齐木哼着歌去了自行车厂门口,等廖娟下班。   廖娟看见他还挺意外,一大早带着钱神神秘秘出门,也不知道干什么,这时候回来,眼角眉梢喜气洋洋,明显有喜事发生。   “有什么好事高兴成这样?”廖娟看鲁齐木高兴,心里也亮堂。   鲁齐木大笑三声,催着廖娟赶紧回家,这里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   “好好好,回家。”廖娟从善如流。   再快,也不能忘了俩孩子。   回到家,让鲁青瑞带着娉婷到他屋里看小人书,鲁齐木拉着廖娟进卧室关上门。   “什么事呀,还得背着孩子。”廖娟心里都要长草了。   “闭上眼睛,给你个好东西。”   等廖娟闭上,鲁齐木从包里拿出房产证明放到她手上,“猜猜,是什么?”   廖娟眼睛没睁开,开始摸索,挺薄,又大,不是存折,难道是,“奖状?”   鲁齐木摇摇头,“再猜。”   “我不猜了。”廖娟腾地睁开眼,把房产证明摆在眼前,瞬间嘴巴大张,都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是真的?”   “当然,新鲜鲜、热腾腾的。”鲁齐木开玩笑道。   廖娟走到灯下仔细看,上面一个符号都不错过,“真的,太好了,哪边的房子?什么情况?”   这时候,鲁齐木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廖娟,当然,前面那房子的事略过不说,就说他如何千辛万苦打听,又是如何紧追不舍,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照你这么说,咱不仅有了自家的铺子,还有自家的配方,齐木,你老厉害了。”   廖娟一下扑到鲁齐木怀里,双手环住脖子,双腿夹在他腰上,跟个树懒一样,把着不放。   鲁齐木搂住她的腰,亲了好几口,“媳妇,你爷们厉害吧,以后会更厉害的,你们就擎等着跟我过好日子吧。”   廖娟相当激动,挂在鲁齐木身上扭来扭去,有几下感觉出不对劲了,赶紧下来,“臭流氓。”   鲁齐木深吸气,“这点不凑巧,等晚上,看我办你。”   “哼,不理你了。”   廖娟假意拿着架子,仰头往外走,到门口发现房产证明还在手上,回来满屋子找地方藏,放哪里都觉得不安全。   “用不用给你买个保险箱?”鲁齐木好笑地说。   廖娟还真觉得是个好主意,“哪有卖的?”   鲁齐木耸耸肩,“不知道。”   “那你出这主意?”   廖娟给他个卫生球,最后还是决定放在棉衣口袋里,再把棉袄塞在柜子最里面。   等收拾好,廖娟拍拍手,“我做饭,你想吃什么我做去,奖励家里的大功臣。”   鲁齐木眼珠子转来转去,贼兮兮地说:“我想吃你,剥衣服洗干净就行,不用清蒸也不用红烧。”   没等他说完,廖娟就追着他打,鲁齐木躲着开门去了鲁青瑞屋里,“儿子、闺女,今天爸爸高兴,咱下馆子吃饭,你们想吃什么呀?”   廖娟早在他身后,哪还有生气的样子,嘴角高扬,等着孩子们说话。   “年前吃的那家馆子,我喜欢。”鲁青瑞说得很清楚。   娉婷在后面跳着呼应,“我喜欢吃那家的肉肉。”   “行,就他们家,穿鞋子,出发。”   鲁齐木大手一挥,一家人集体出发,直奔私人菜馆唐家菜。   到的时候是宾客满座,要等着。   鲁齐木提议到外面买几个包子先垫垫,免得饿过劲。   鲁青瑞有心眼,算计着吃了包子,肚子里空位就少了,摇摇头,愣是拒绝了。   娉婷在幼儿园已经吃过一顿,包子对她没有吸引力。   剩下他们两口子,总不能自己吃着让孩子看着,干脆,勒紧裤腰带等着吧。   足足等了四十多分钟,才有一桌吃完走人,鲁齐木早就盯着了,客人刚站起来,他一马当先站到桌子旁边,占好位置,招呼服务员来点餐。   菜品不久就被端了上来,鲁齐木点筷子,“开吃。”   鲁青瑞和娉婷照着东坡肘子就下筷,廖娟斯文,先夹了口凉菜吃,鲁齐木来了杯白酒,慢慢品着。   “别只顾啃肉,吃点青菜。”   廖娟给兄妹俩各自夹了蔬菜,俩人头都不抬,专心致志攻克面前的肉。   鲁齐木连笑好几声,“慢点吃,好像我跟你妈亏待你们一样,咱家隔三差五也吃肉,没见你们成这样呀。”   廖娟拍了下他的手,“我可做不出来这样的味道,别说孩子爱吃,大人也抵抗不住。”   “是不错,别净照顾他俩,你也快吃。”鲁齐木给她夹块肉。   廖娟掩不住笑意,吃着这块肉,更香。   吃饱喝足,他们没着急回家,而是转道去了海河边。   看着万家灯火,欣赏微波粼粼,漫步走在河边的道路上,惬意,这就是他们的幸福生活呀。   说笑玩闹,一直到九点钟,才恋恋不舍返还回家。   路上还特意拐到市场看房子,虽然朦胧胧没看清啥,也不影响俩人心里再起波澜。   等躺进被窝,已经十一点钟了。   青瑞和娉婷沾床秒睡,还没等关灯,小呼就响起来了。   鲁齐木这时候精神振奋,血液里保留的酒精刺激着他,浑身燥热,不发泄出来根本睡不着觉。   难得俩孩子睡得实诚,鲁齐木和廖娟放开了折腾一回,直到气喘吁吁,平躺在床上。   鲁齐木呵呵傻笑着,廖娟侧过身支着头看他,突然想到什么,腾地坐了起来,倒把鲁齐木吓得跟着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廖娟盘腿坐着,“你说房产证明放柜子里安全吗?”   鲁齐木嘭地躺回床上,“我当什么事呢,安全,绝对安全,你是没习惯总惦记,等以后咱家来十套房子,你就稀松平常了。”   “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够用就行。”廖娟跟着慢慢躺回去。   鲁齐木摸摸她的脸,“哪能够用就行,还得给儿子闺女结婚准备,当然越多越好,哎,你说,咱真不能再有个孩子了?”   廖娟噘着嘴,思绪万千,“怕是不能,政策不允许,除非青瑞跟他妈妈,或者娉婷跟她爸爸。”   “想都不要想,”鲁齐木拳头捶床,“谁敢跟我抢孩子,我跟他拼命。”   廖娟靠在他胸膛上,“咱俩的心思是一样的。”   鲁齐木揉揉她的头发,“就这样吧,总不能为了没影的孩子失去大儿子,娇闺女,不划算。”   “说不定以后能让生呢。”   廖娟望着天花板,向往着。 第39章   一早,廖娟起床做好饭,盛出来端到桌上晾着。   喊了几声青瑞,听见回应,到娉婷屋里给她穿衣服。   娉婷眯着眼睛,张大嘴打了两个哈欠,才慢慢醒过来。   等伺候兄妹俩洗漱完毕,让他们坐下来吃饭,廖娟进屋喊鲁齐木。   昨天也不知道几点睡的,往常起得最早的人,今天喊都没喊起来,廖娟就让他多睡会儿。   进屋一看,鲁齐木枕着胳膊,嘴里咬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揪出来的小木棍,随着木棍转动,他的眼珠子也要转一圈。   “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呢?还不起来穿衣服吃饭。”   廖娟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起来,从柜子里给他拿衣服。   鲁齐木边穿衣服边说:“我在想咱家的铺子怎么翻盖合适。”   “想好了吗?”廖娟帮着他整理后衣摆。   鲁齐木点点头,“原本我想就一间屋子亮堂,后来想想还是隔开好,一间库房,一间休息室,你跟孩子们过去也有地方呆。”   “这么说,我也觉得隔开更好,要是你忙,下班就把孩子接到那边去,我还能搭把手。”   “那就这么定了,我今天找施工队去。”   鲁齐木早在好几个月之前就扫听过就近的施工队,哪家实诚出活又好,都在心里装着。   他这不算大工程,不需要复杂的设计,连工带料十来天就能完活,到地方跟工头一合计,当时就拍板工期和工费,约定转天开工。   这边谈定,鲁齐木就马不停蹄骑车赶到韩栋梁家,昨天没去拉瓜子,今天再不去,老头该着急了。   还真被他猜中了,韩栋梁一见他就问昨天为啥没来,瓜子堆了一人高。   鲁齐木搓搓手,“韩大爷,我昨天去买了间屋子,这才耽误了。”   韩栋梁哦了一声,反应并不强烈,鲁齐木的身家,他多少猜得到,买间屋子不是负担,“屋子什么样的?”   “破屋,还需要翻盖,关键在于屋子在市场边上,街道中间,我盖了当店铺使。”   这一听韩栋梁上心了,店铺,那家伙好呀,“确定?”   “当然,施工队我都找好了。”   “你小子行,鸟枪换炮,有店面了,以后不用担心刮风下雨损失货,挺好,挺好。”   “您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有了店铺我还能再多增加些品种,吸引更多顾客进店,”鲁齐木开始往三轮车上扛麻袋,有点多,一趟装不下,“剩下的我明天再拉。”   “行,”知道他的安排,韩栋梁心里有谱。   鲁齐木骑着车子出来,特意拐弯去买了葵花籽。   别看桂姥姥写了配方也现场做了示范,到他手里还不定炒成什么样,还要多试验练习。   刚才,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韩栋梁瓜子配方的事,后来想想还是缓些日子再说,就算他炒得好,抛去平时卖货,一天用在上面的时间不会太长,落实到卖,还不定什么时候呢。   饭一口口吃,事情总要一步步做。   鲁齐木每天还是到市场出摊,间或盯着房子的进度,晚上就小量练习炒瓜子。   不多不少正好十天时间,房子封顶,门窗都装好,只等晾干就能使用了。   好在九月天高气爽,也算称了时候,等到十月中旬,房子彻底干透,之前订购的货架也按着次序码放整齐,这间“齐木商店”仅仅放了挂鞭炮就低调开业了。   等房子的这段时间,鲁齐木还结结实实做了两件大事。   一是定做一个醒目的大牌子,上面写了商店的名字和卖货的种类,怕别人不知道,还把原来摊位的地址也印在上面,就立在门口,过往的人一目了然。   二是进购一批包装袋,一斤、二斤、五斤、十斤的都有,这是他去剧院卖货养成的习惯,还有受到报纸上说自选超市的影响,提前包装好,分门别类摆在货架上,既干净又方便顾客挑选。   提前准备得越充分,市场给你的回报就越大。   遂一开业,来往人流不断,尤其自选货物太便捷,拿着结账就走,一点不耽误时间,还在于鲁齐木从不亏斤少两,老顾客对他充满信任。   忙呀,忙呀,一天到晚脚不沾地。   白天卖货,还要包装补货,晚上清算账目,抽空琢磨炒瓜子,每天脚打后脑勺,都没有空闲的时候。   等他这天揉揉脖子抬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墙上的日历换了新,原来已经到了八一年最后一天,马上迎来八二年。   “齐木,明天是元旦,今天我接青瑞的时候碰见妈,说明天中午去新家一起吃个饭,珍红两口子也去。”   鲁齐木放下笔,捏捏鼻梁,算了半天账,脑子都有点混,“行,明天早点关门过去。”   说早点,恰逢那阵顾客齐聚,等打发完,已经将近十二点,店里都没有整理,鲁齐木锁上门就匆匆忙忙往家赶。   “你再不回来我就找你去了。”廖娟挺着急,婆婆难得要求一次,迟到肯定挨说。   鲁齐木赶紧换身衣服,“来了一拨顾客,总不好把人家轰出去。”   这边,廖娟已经把要带的熟食和点心挂在车把上,等鲁齐木出来,紧赶着出发。   “你们怎么回事?说好早来,这都几点了?”顾莲开门看见他们就抱怨。   鲁齐木拥着她进屋,“店里人多,太忙了,不是故意来晚的。”   他开店的事情在开业之初就通告了家里,但也仅仅说了开店,对房子的归属只字未提,家里也从来没问过,估计都以为他是租来的吧。   “没看见珍红跟王东升,他们也没来?”   “要不说你俩不上心,昨天答应得好好的,今天就能来这么晚。”   顾莲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廖娟过去开门,“珍红你们来了,快进来。”   就见鲁珍红虎着脸,摸着肚子进来,王东升在门口踌躇。   “不想进来咋地?实在不想进来回你家去。”   鲁珍红疾言厉色,惊呆屋里所有人,这还是对王东升千柔百转的人吗?   顾莲轻轻拉过鲁珍红,“你这孩子,哪能这个态度?东升,快进来。”   王东升尴尬笑笑,还是听话进了屋。   鲁珍红见状,找个角落坐下,理都没理他。   “东升,你俩咋了?吵架了?珍红怀着孕,有什么事让让她,气大伤身,再伤着孩子就不好了。”顾莲不明所以,自动开启劝和模式。   王东升频频点头,“是,妈,我知道,我会让着珍红的。”   “屁,话说的好听,你干的那些事,你咋不说呢?”   鲁珍红气呼呼地,不顾王东升的赔笑,“今天当着我爸妈哥嫂的面你说清楚,是要我还是要你前妻?”   “前妻?东升你跟前妻还有牵扯?结婚的时候你怎么保证的?”鲁能成腾地站起来,大巴掌就拍在桌子上。   面对鲁家人蒸腾的气势,王东升整张脸皱成一个团,“爸妈,珍红误会了,我没跟人家纠缠。”   “还不承认,我刚刚都听见你跟你妈说的话了,你前妻来天津好几天,你管吃管住还管花钱。”   鲁珍红像个愤怒的狮子,眼圈红红的,酝酿着泪水。   顾莲嘴一撇,瞪着王东升,只要他回个是,就上去挠他的脸。   王东升一副无奈的样子,“我是帮着找了住的地方,也借了钱给她,可那是有原因的,你不听我解释就跑出来,万一出事怎么办?”   鲁齐木转着大拇指,“那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听听。”   “快说,”鲁阳光不耐烦地说。   王东升抬起胳膊,又重重放下,默默开口,“我插队的时候跟陶慧玲结婚,婚后磨合得不好,感情越来越淡漠,后来我回城,自然而然就提到离婚,当时什么也没有,我一个铺盖卷就回来了。”   “我发誓,回城后跟她再没联系过,后来认识珍红,结了婚。”   “前几天我在街上碰见她,她也重组了家庭,来天津是为了找人,她丈夫跟着一起,不是她一个人,带的钱花得差不多,我就帮着找了便宜的住处,借了一百块钱给他们,总不能眼瞅着他们流落街头吧。”   “她结婚了?”鲁珍红眼里的泪水已经不见了。   王东升重复一遍,“结婚了,她丈夫是队上的拖拉机手,我也认识。”   “是这样呀,我就说东升不是那样的人,怨珍红,没听全就来了脾气,东升你可不能放在心里。”顾莲马上变了口气,还假意拍鲁珍红的胳膊,好像在惩罚她的鲁莽。   “不会,不会,也怨我,怕珍红有想法才瞒着她,要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   王东升借着台阶,赶紧下来,还赶到鲁珍红身边哄人,鲁珍红这才破涕为笑,一场风波总算消散。   顾莲赶紧招呼曹丽和廖娟到厨房端菜,元旦席面就开始了,有酒有肉,有凉有热,相当丰盛。   “齐木,前几天我经过你的摊子,看客人不少,祝你生意蒸蒸日上呀。”鲁阳光举杯要跟鲁齐木碰酒。   鲁齐木伸出酒杯碰了一下,“借大哥吉言,也祝大哥工作顺利,再升一级。”   “齐木,你也知道了?”鲁能成惊讶地问。   这次轮到鲁齐木疑惑了,“我知道什么呀?”   “大哥升做三车间的车间主任,任命书都下了,就等节后走马上任。”鲁珍红与有荣焉。   鲁齐木一听,心说怪不得要聚餐吃饭,原来庆祝大哥高升,忙又倒一杯酒敬鲁阳光,“恭喜大哥,咱哥俩再走一个。”   鲁阳光志得意满,高高碰一下,哧溜喝了,嘴里却说着场面话,“我做的微不足道,都是领导赏识。”   “那得你有能力,领导才能赏识你。”   鲁能成相当骄傲,大儿子步步高升,厂里谁见了他不是竖起大拇指,不枉他把希望都寄托在阳光身上。   那压也压不住的嘴角在鲁齐木看过来的时候,总勉强绷住,就怕太明显他有想法。   老爷子真是多虑了,鲁齐木根本没放在心上,元旦之后就是春节,他的精力都放在备货派货上,这件事,早就抛在了脑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40章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这话用在鲁齐木身上再恰当不过。   纵然办年货大军刚露出苗头,鲁齐木已经手忙脚乱应付不来了,就算廖娟下班来帮忙,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这次,不用提醒,鲁齐木就知道该招人了,为了长远计,他打算招一个固定的售货员来帮他打理店铺。   正好他能抽身,炒制瓜子,经过这段时间琢磨,又多次去请教桂姥姥,配方用起来总算得心应手,可以上阵了。   “你怎么打算的,要不我再问问开华,看他有没这意思?”廖娟问。   鲁齐木摆摆手,直接否定,宋开华那小子现在的摊子铺得也不小,韩家将近一半的瓜子都被他弄走了,搭上别的货,一天收入可不低,肯定不会放弃大好的前景屈居在店铺做个售货员。   “我想问问柳婶,看她愿不愿意?”   柳婶一直对他们家不错,就算为了挣那点菜钱,可同样的,有心无心差别可大,没看青瑞跟娉婷对她亲着呢。   廖娟一想也对,柳婶还有两个儿子没结婚,需要用钱的地方多,既然有能力,回馈一二是应该的。   “你跟柳婶说,还是我去?”   “你去吧,都是女同志,有些话好说。”廖娟知道工作的内容,鲁齐木就告诉她每月开多少工资。   “得了,你等着。”   廖娟收拾好碗筷,挂好围裙就出了门。   没多久,鲁齐木就听见隔壁的大笑声,还没等他反应,家里门被推开了,廖娟领着柳婶走进来。   “齐木,柳婶非要过来谢谢你。”   “齐木呀,婶子谢谢你,我没想到这把岁数还能有人聘我,你真是抬举我了。”角色转变,柳婶在鲁齐木跟前差点失了自在。   鲁齐木连忙站起来,“柳婶,您可别这么说,为了经营这个铺子,我可把家底都压进去了,就得找个可靠的人帮衬,想来想去,觉得您最适合,别人我还信不过。”   “齐木,这话说到根上了,你柳婶别的不敢说,绝对实诚。”   那是肯定的,要不然鲁齐木就算再想回报,也不能放到店里招摇。   说来柳婶真没辜负鲁齐木的期望,手脚麻利眼里有活,做事情明明白白,让人看着就舒服。   前几天销售还是鲁齐木打头阵,不过一个星期,就退居二线,成了柳婶的帮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打工仔。   当然,形成这种局面,也是他刻意为之。   看柳婶能稳定住顾客,不忙的时候,鲁齐木又开始忙活别的。   他跑了两天找到一个运输队,协议雇辆小卡车,每隔几天出趟活,跟着他进货。   运输队挺乐意接这份工,安排了一位年轻的田师傅开车跟着他。   鲁齐木坐在副驾驶,指挥田师傅逐家敛货,一圈下来,卡车都快装满了。   “田师傅,前面两个路口左拐。”   从最远一家返回,到半路鲁齐木开始指挥,等车子到了韩栋梁门口才让停下。   “田师傅,稍等,这里也有货。”   鲁齐木从车上下来,砰砰拍门,“韩大爷,开门。”   “来了,”不是韩栋梁的声音,像是韩其洪的。   门一开,果不其然,韩其洪的大脸挤了出来,“你来了,哟,高级了,三个轮换四个轮,行呀。”   鲁齐木抬脚进去,“找运输队租的车,方便,你,哥俩都在呀,今天什么日子,不上班在这里炒瓜子?”   他居然看见韩意才也在,胳膊正在炒锅上挥舞。   “没听你媳妇说?这星期各个车间安全检查,今天正好轮到我们两个车间,反正没啥事,我们就请假过来了。”韩其洪说。   鲁齐木拍拍脑门,“她说过,我没上心。”   正打算去屋里搬麻袋,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朝着韩栋梁和韩意才过去,蹲下来仔细看,“这是什么?”   铁锅放在一个架子上,还用铁片挡住大半边,下面是一个罐子,呲呲呲往外冒火。   “哈哈哈,没见过吧,这叫煤气罐,新玩意,不过特好使,只要拧开阀门,除非里面没煤气,不会断火,炒瓜子必备。”韩栋梁得意地介绍。   “这就是煤气罐呀,”鲁齐木转着圈观察,这东西他还真听说过,就是没见周围人用过,真方便,不用浪费时间,关键温度稳定,火候掌握得好,“真是好东西,哪弄来的?”   “和平路上有个煤气公司,到那边登记,他们负责装。”韩其洪介绍。   鲁齐木打定主意,回头家里店里都装上,这家伙,做饭炒瓜子好帮手呀。   这时候,韩栋梁和韩意才不约而同停下铲子、关火,瓜子出锅了。   鲁齐木上手帮忙,“那个,趁着爷仨都在,我有个事正好说说。”   “啥事?说吧。”韩意才皱着眉头看他好几眼,这小子又要搞什么花样。   鲁齐木笑着挠挠头,“我这不是有店面嘛,地方大,人流量也多,批发零售咱家瓜子根本不够卖,我打算增加别的口味。”   “我就知道你小子憋着劲呢,上次来透漏的话音可不就是这意思。”韩栋梁点根烟,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抽。   鲁齐木有眼色,忙到韩栋梁身后给他捏捏肩膀,“还是您老洞若观火,不过您放心。咱家有多少瓜子我肯定都包圆,绝不会让剩下。”   有这话就行,韩家父子就管炒瓜子,鲁齐木怎么销售他们不管,只要货不积压,不少分成就没问题。   “新口味瓜子,你打算从哪家进货?”韩栋梁随口问。   鲁齐木拿出来一包瓜子,正是他昨天炒的,觉得味道正宗,拿过来让他们尝尝。   韩栋梁吃过第一颗就眼前一亮,连着好几颗后点点头,“我吃过这家的瓜子,这家老板好像姓白,多年前的事了,想不到你能从他们家进货。”   “我不是从他们家进货,这家老太太着急给孙子治病,把方子卖给了我,这袋瓜子是我炒的。”鲁齐木说。   韩栋梁拍拍他肩膀,“想不到你还有这运道。”   虽然这么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着鲁齐木是不是打算自产自销,把他们甩到一边呀。   转念一想,不能,自家瓜子经得住考验,鲁齐木卖了两年多,已经是他的招牌,除非脑子有坑,不能舍弃不用。   鲁齐木看韩家父子脸色变幻,忙给出一个定心丸,“不管是从别家进货,还是我自己炒,咱家瓜子都在第一位,我还靠着它吸引顾客,带动店里的销售呢。”   跟自家的想法不谋而合,韩家父子也不纠结了,对他们来说没啥担心,鲁齐木不卖有人卖,总归不缺市场,他们真不用担心。   怀着这样的自信,韩家父子帮着往外运瓜子,对待鲁齐木一切如常。   鲁齐木心里大大舒了一口气,就怕韩家兄弟听见他的话翻脸,争吵甚至终止合作,还好他们对自家瓜子信心十足。   他真不能瞒着韩家私下里炒瓜子卖,一旦被发现,就有可能激化更大的矛盾,到时候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完全违背近段的发展计划,这样和平过渡再好不过。   既然已经做过报备,后面就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鲁齐木带着田师傅到店里卸完货,卡车刚走,他后脚骑着三轮车也出发了,目的地是煤气公司。   到地方说明来意,煤气公司的售货员给他开单子,交钱之后,售货员留下他的地址,允诺三天之内过去安装。   事情完结,他又去市场买了一个大铁锅,想到在韩家看到的装配,也到废品站淘换一块铁片,等煤气罐装好后挡在上面。   柳婶见着他举着大铁锅进门还吓了一跳,“这锅,用来炒菜太大了,不实用。”   鲁齐木放到角落,“这是用来炒瓜子的。”   “炒瓜子?这是个好主意,弄点葵花籽放进去,现炒现卖。”柳婶笑着说。   鲁齐木心里一动,还真能行,开始考虑到配方泄露的问题,他就想关门后再炒,要是就炒原味瓜子或简单的咸味瓜子,随便呀。   想到这儿,鲁齐木朝着柳婶竖起大拇指,“您想得周到,我就打算这么办。”   第一天就成了齐木商店的一个景,老板现场炒瓜子,带动不少人来店里看热闹,进来总要看点啥买点啥,少有空手而归的。   “齐木都成店里的活招牌了。”   廖娟领着青瑞和娉婷过来的时候,柳婶指着鲁齐木跟她讲白天的事。   廖娟噗呲乐了,“他呀,就是花样多。”   “还是柳婶提醒我的,效果想当不错。”   鲁齐木跟柳婶清点过店里的货,核对好账目,就让她回去了,免得耽误给家里做饭。   等鲁齐木洗了手,廖娟赶紧把保温盒打开,让他坐下来吃饭。   “齐木,要不明天我带着菜过来这边做饭,等店里忙活完,咱一起回家。”   廖娟想着有煤气罐,不就多添置着吃饭的家伙,不是事,她过来还能搭把手,绝不能让齐木一个人在店里炒瓜子劳累,要不她在家里也不踏实。   鲁齐木不想廖娟这么辛苦,可架不住她坚持,最后点头同意了,“感觉累了就去屋里歇会儿。”   “放心吧,我还得盯着青瑞写作业呢。”他们两口子都在这边,孩子们肯定跟着过来。   “哎,青瑞跟娉婷呢?”刚才还看见来着,这时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廖娟起身去找,“肯定在旁边玩,天黑了,我叫他们进来。”   还没等她出门,就见鲁青瑞拉着娉婷跑进来,脸上惊魂未定。   “这是怎么了?”廖娟连忙迎上去问。   鲁青瑞来了个大喘气,“妈,外面有个阿姨见着娉婷就要抱,还问她几岁了,我看像您说的人贩子,赶紧拉着娉婷跑回来了。”   “啥?人贩子?”   鲁齐木腾地站了起来,到外面四处张望,没看见有可疑人物,肯定是跑了。   “看出来什么没有?”廖娟跟着出来。   鲁齐木摇摇头,人来人往,啥也看不出来,“下次孩子出来玩,咱俩得有个人跟着,就怕万一。”   “知道了,我肯定盯着他俩。” 第41章   从那天起,廖娟下班就带着孩子到店里陪着鲁齐木。   吃过晚饭,鲁齐木安心炒瓜子,鲁青瑞和娉婷在里屋玩的时候,廖娟就帮着分装货,要是写作业或去外面玩,廖娟指定跟在旁边,不让两个人离开视线。   鲁青瑞和娉婷也懂事,常常玩一会儿就陪着廖娟装货,人虽小,干活不拖沓,两个人配合也能出不少成绩,喜得鲁齐木直夸好儿子乖闺女,催着他们出去玩,就怕累坏了。   更可喜的是鲁齐木按着配方炒制的瓜子遂一摆出来就受到好评,里面不乏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娘对这个味道还挺熟悉,知道就是原来白家的方子,真不少人买,有点怀念往昔时光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鲁齐木是成功把自家瓜子推到了大家面前,尤其是年前销售量大,更容易扩散名气。   现在提起齐木商店,两种口味的瓜子让人津津乐道。   过年磕点啥,去齐木商店称点瓜子吧,有韩家瓜子,有齐木瓜子,齐木瓜子就是原来白家的方子,都好吃不贵。   顾客蜂拥而来,韩家父子乐了,干劲十足,鲁齐木要哭了,胳膊肿起来了。   “你能炒多少卖多少,胳膊炒废了也赶不上顾客的需求。”   廖娟烫了毛巾给他热敷,手上也没停,揉揉放松肌肉。   鲁齐木四仰八开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享受廖娟的体贴服务,这几天可把他累得够呛,到最后都左右开工了。   “娟子,你说人的手,干久了会累,要是能造出来机器手,是不是就万事无忧了?”   鲁齐木最累的时候都想把胳膊锯下来让它自己动,这当然不现实,可不就有了机械手的想法。   廖娟把毛巾搭在他脸上,“干啥?嫌弃自己手不好,要变成机器手呀?”   鲁齐木一把抓开毛巾扔旁边凳子上,“我是说造个机器,让它代替我的手,去挥铲子,这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不就来来回回机械运动,应该可行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那不就实现半自动化了吗?到时候不用拘泥于一口大锅,两口三口,只要有地方就可以同时工作,能比上一个作坊,我看靠谱。”   廖娟越说,鲁齐木越激动,拳头不自觉握起来,脑海里想象这个画面,真够带劲的。   他眼里的亮光直击廖娟的内心,激荡着她的精神,最后两个人双手紧紧相握,就像目标实现了一样。   “可我们去哪里弄这种机械手呢?”   作为女性,回归理性要快一些,廖娟首先想到关键问题。   鲁齐木站起来挥舞双臂,“只要有想法,就能实现,不都说术业有专攻吗?娟子,去问问你们厂里的技术,看他们有没办法?”   “不行吧,我想着要自动肯定离不开电,他们设计车架贴花什么的,没有懂电路的人,恐怕不行。”廖娟觉得厂里的技术不是这方面的人。   鲁齐木摩挲着下巴,“你说得对,我找找爸,压路机上有机械有电,要全一些。”   刚说完,鲁齐木双手已经扶上自行车,打算出去。   廖娟拦住他,“快十点了,估计爸妈已经睡了,明天一早吧。”   鲁齐木压制不住内心的动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搅得廖娟也睡不着,一大早,两个人都顶着两个熊猫眼。   “我找爸去,你到店里给柳婶开门。”   忘了今天是星期天,父亲鲁能成不上班,不过好在老爷子跟技术部的季工熟悉,当即领着他去了季工家里。   季工是设计十吨压路机的总工,机械电路都通,听了鲁齐木的描述,大赞他有想法,知道用机械代替人工,解放双手。   说得鲁齐木都不好意思了,“季工,你说的太高尚,我就是想偷懒。”   “想偷懒正是推动技术进步的动力,不想走路,才有了自行车汽车不是吗?”季工哈哈大笑,“你说的这个不是大问题,给我一段时间,我给你解决了。”   “那真是谢谢您了。”   鲁齐木握住季工的手不撒开,还是鲁能成给拽开了,“这孩子有点魔怔了,老季,麻烦你,改日请你喝酒。”   “哎,这都是小事,现在我脑子里已经有想法了,不过这酒你可得备好了,太差我可不依。”   “您放心吧,绝对好酒好菜,我都包了。”   刚说完后脑勺就让鲁能成削了一下,“就显你能,还不赶紧准备酒去。”   “好嘞。”   鲁齐木出了季工家,自行车骑得飞快,差点撞到树上才一激灵,从这种狂喜中挣脱出来,平稳了心神。   真是踮着脚翘首以盼,他有点空闲还往压路机厂跑,有两次就被鲁能成训斥一顿,让他静心等着,总催促让人家季工心烦。   鲁齐木设身处地想想,确实是那个意思,遂回到店里该干啥干啥,还有不少顾客等着他炒瓜子呢。   这不,刚炒了一锅倒进大木盘里晾着,鲁齐木往锅里加了凉水,加速铁锅冷却,好炒下一锅。   “同志,给我来三斤原味瓜子。”店里有客人进来。   柳婶往后看看,“您稍等,刚出锅,还晾着呢。”   “你家瓜子这么紧俏呀,就没有之前炒好的?”客人有点不满意,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哪有时间耗,要不是听朋友说这家店瓜子好吃还便宜,她就去别的地方买了。   柳婶忙赔笑,“刚才有三位同志包圆了,实在不好意思,您看还有别的口味,纯咸的,香咸的,微甜的,也都特别受欢迎。”   客人各自捏了几颗尝了尝,“那每种给我来一斤吧,快点,我赶时间。”   “好嘞,”柳婶拿起秤杆麻利称好装进袋里,“好吃您再来。”   “行了。”   客人拎着袋子往外走,外面有几个客人进店来,挺正常的交替,突然被一个窜进来的人影打乱了。   “鲁老板,鲁同志,我求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吧,我求求你了。”   扑通一声跪下来,还不停地磕头。   店里的客人一看这架势,都凑过来看,就连刚才说赶时间的客人也站到边上看热闹。   鲁齐木整个人蒙圈了,手里的葵花籽差点滑到锅里,他赶紧扶正放好。   柳婶已经过去拉跪着的女人,“你是谁呀?咋来店里发疯呢?”   “你孩子丢了赶紧报警去,我这里没捡到孩子,更别提还给你。”鲁齐木摊摊手,上前劝导。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的孩子就是娉婷呀,你的闺女娉婷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呀。”   “什么?”鲁齐木一愣,马上反应,“你这人奇怪,娉婷是我媳妇生的,怎么就成了你的亲生女儿,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我没骗你,是你媳妇骗你,娉婷不是她生的,是我生的,她是我的女儿,还我的女儿。”   女人揪着鲁齐木的胳膊摇晃,眼里透着疯狂。   鲁齐木怕她伤人,反手钳住她的手腕,“柳婶,快报警,这是个疯女人。”   “好嘞,我这就去。”柳婶匆匆忙忙跑出去了。   “我不是疯子。”女人想挣脱鲁齐木的手,可惜力不从心。   没多久,两个警察随着柳婶进来,“怎么回事?”   “警察同志,这个女人来我店里捣乱,要我把闺女还给她,简直莫名其妙。”鲁齐木先说话。   女人拼命摇头,“不是的,警察同志,他家养了我亲闺女,我找他们还回来。”   “别吵吵,”其中一位吆喝一声,“你们各执一词,事情来龙去脉到底怎么回事,谁来讲讲。”   “我,我。”女人抢着回答。   鲁齐木也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就没吭声。   不过,这种情况肯定做不了生意了,而且事情牵扯到廖娟和娉婷,鲁齐木就拜托柳婶再跑一趟,把廖娟找过来。   女人咽了几口唾沫,抚着胸口顺顺气,才说话,“我叫陶慧玲。”   “等等,你叫什么?”鲁齐木直接打断她,陶慧玲不是王东升的前妻吗?   “我叫陶慧玲。”她又重复一遍。   鲁齐木这次确定了,指着她问:“那王东升你认识吧?”   这次换成陶慧玲惊讶了,“王东升是我前面的男人,你认识他,那你还不承认娉婷是我闺女?”   鲁齐木都气乐了,“我认识王东升跟承认娉婷是你闺女有直接关系吗?告诉你,王东升是我妹夫,既然你是他前妻,正好,我得找他来,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说清楚。”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王东升干什么的?”   “同志,王东升在压路机厂设备部,我托人把他找来。”鲁齐木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围有男人说话,“我去找他过来。”   陶慧玲冲过去,“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男人走进来,“我想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没必要再瞒下去,我去找王东升,一次性解决问题。”   “解决什么问题?我女儿娉婷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身上的一块肉,你们是谁?舔着脸来抢我的女儿?”   娉婷是廖娟的逆鳞,现在有人来抢,廖娟显然已经怒发冲冠。   陶慧玲摇头,“之前你在五原县做知青,我也是五原县的人,娉婷的生日就比我生孩子那天只晚了五天,出生地也是县医院。”   “我特地去你所在的队上打听过,你怀孩子的时候闹离婚,怀像一直不好,孩子也生得艰难,虚弱得不行。”   “还有老东叔说孩子送养的人家就是天津人,你可别说娉婷长得像你原来的男人,那人跟王东升是像点,可娉婷像王东升更多,你怎么解释,所有的事情罗列起来,这些还不够证明吗?根本就是你,自己的孩子没养住,就抱养了我的孩子。”   往昔伤疤被揭开,廖娟浑身颤抖,说不上话来,不自觉双臂抱紧,好像这样就能够取暖。   鲁齐木自动站到廖娟身边挺她,扶着她的肩膀安慰,给她力量。   到现在他依然相信廖娟,娉婷一定是她亲生的,如果不是,她早就会说事情真相,绝不会隐瞒这么长时间。   “就凭这些就武断娉婷是你闺女?你也太自以为是了,自己生了闺女不好好养送人玩,找不着就抢我家闺女,看把你能的,咋不上天呢?” 第42章   陶慧玲到鲁齐木的店里又跪又闹,非说娉婷是她生的闺女,讲出来的理由挺像那么回事,可凡事都是推断,没一样有实际证据。   廖娟开始被往事冲击,一下失了心神,颤抖不已,可她心里无比清楚明白,娉婷就是她的亲生女儿,跟面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女人没有一点关系。   “娉婷是我生的,是我一口一口喂大的,我看着她从我肚皮里出来,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孩子,不要用你那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来抢夺我的女儿,你没有资格。”   鲁齐木马上相应支持,“娟子说得对,是不是自己的闺女她最清楚,你别在这里强词夺理。”   “我说这些还不够清楚吗?天下哪有这么多巧合?”陶慧玲跪坐在地上嘶吼。   一位警察看不过眼,整理下帽子后开口了,“这位陶同志,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也很同情你,不过你说的这些都不能作为证据来证实他们家的孩子是你亲生的,刚才你提过送养人老东叔,可以让他出来指证。”   陶慧玲抹下鼻子,“老东叔去年得病死了,不能来指证。”   “那就没有办法了,”另一位警察答话,“除非你能提供别的证据。”   陶慧玲当下又哭了起来,“可明明她生的孩子特别虚弱,很多人都说养不活,现在孩子活蹦乱跳的,咋不让她证明娉婷就是她亲生的呢?”   “我发现你这人无理搅三分,孩子就是我们的,需要什么证明?”   鲁齐木都出离愤怒了,眼瞅着角落的笤帚,手心痒痒想拿起来轰人。   正好这时候王东升着急忙慌跟着过来了,鲁齐木再也忍不住,抄起笤帚对着他敲过去。   “好你个王东升,自己有孩子你隐瞒我们家,现在他们来找还把主意打到娉婷身上,都是你招惹的祸。”   王东升本来心急如焚,糊里糊涂事情没闹太清楚,又差点被鲁齐木的笤帚扫到,忙躲到两个警察后面。   “二哥,我不知道陶慧玲什么时候生了个闺女,也不知道他们送人又来找,二哥,二哥,您放下笤帚,咱好好说话。”   鲁齐木手里的笤帚不是主动放下的,是警察给夺过去的,“鲁同志,有话好好说,打人是不对的。”   “你上次还说他们来找人呢,怎么就不知道?”鲁齐木没了笤帚,还趁机踹了王东升一脚。   王东升揉着腿喊冤枉,“他们就说来找人,也没说来找闺女呀。”   说完走到陶慧玲跟前,双手摊在她面前,眉头蹙成一团,“陶慧玲,什么时候冒出来一闺女,啊,咱离婚的时候可啥都没有,你可别蒙事呀。”   陶慧玲瞪他几眼,低头就是哭,王东升转圈问她,还是不说话。   这时候,找王东升的那个男人走到陶慧玲身边,拉她起来,“我来说吧。”   “林雷,你说,怎么回事?”王东升掐着腰,上气不接下气。   林雷推着陶慧玲到他身后,“慧玲跟你离婚之后发现自己怀孕了,你也知道我们那边,拿掉孩子是要被唾弃的,她又不想跟你再牵扯,就没通知你,独自生下了孩子。”   “那生下来了,怎么又到天津呢?”王东升问。   陶慧玲从林雷身后出来,开始自己讲述,“那时候我妈想让我再走一步,觉得带孩子不好说亲,闺女刚生下来,就安排送人了。”   “队上送孩子都是老东叔做,我妈就把孩子给了老东叔,我去求他,他一直不告诉我孩子的去向,说会坏了规矩,去年老东叔病了,临死前告诉我他把孩子托给一个天津人。”   “听说天津的孩子都上幼儿园,我们就挨家找,才找到娉婷,样样都对得上。”   “什么叫样样对得上,你都知道带着个孩子不好说亲,我媳妇智商比你高多了,她能不知道?傻了才替别人养孩子,耽误自己的大好人生。”鲁齐木忿忿不平,脚后跟都能想明白的事不去想,自以为是。   “齐木说得对,娟子又不傻,退一万步说,既然孩子是你家自愿送的,现在要回去,你想过抱养孩子的那家吗?人家白养这么多年,感情金钱都搭进去了。”柳婶趁机插了几句,话里话外埋汰他们。   陶慧玲咬咬嘴唇,“孩子送走我就后悔了,天天想她,去年挣工分不好出来,现在不一样,我们那边分地了,时间可以自己安排,才腾出空找孩子来。”   鲁齐木哼了一声,向王东升走过去,王东升害怕又挨打,躲着他走。   “你跑什么?我不打你,但这件事是你跟你前妻的事,不要牵扯到我家,更不要奢望娉婷是你闺女,就你们这样,生不出娉婷这么乖的闺女。”   王东升期期艾艾地说:“真不是吗?我其实看着娉婷一直挺亲切的。”   这话一出,鲁齐木的巴掌立马扬了起来,王东升早有准备,又躲到两位警察后面。   陶慧玲一听,来了精神,“我就说嘛,要不是我闺女,王东升怎么会看着亲切,对了,我带着那个王志刚的照片,生产队还保留他的照片,你们把娉婷找来,让大家看看,她是像王东升还是像王志刚。”   “王志刚?这个名字挺熟呀。”王东升默默念叨着。   警察同志也惊着了,挖红薯咋地,挖出一个牵出来一长串,没完没了呀,“你跟这个王志刚认识?”   王东升没回答,视线转到廖娟身上,“王志刚是北京人,他爸叫王立强对不对?”   “你从哪儿知道的?”廖娟愕然抬头,她从来没提过娉婷亲生父亲的名字,连鲁齐木都没说过。   王东升巴掌一拍,“哎呀,这一切都说通了,还真是一家人。”   “这啥情况呀?”柳婶懵懵地问。   周边看热闹的也睁大眼睛等王东升揭晓答案,这场面看的,一波三折,都说无巧不成书,比书里写的还曲折。   王东升组织下语言,“王志刚的爷爷跟我爷爷是亲兄弟,他爷爷行二,我爷爷行三,打小就有人说我俩像,出门都有人说我俩是双胞胎。”   “你糊弄人,你俩要是亲戚,都在五原当知青从来没见你俩联系过,别是你想把闺女留下来胡编乱造的吧。”陶慧玲不干了,当即嚷嚷起来。   人群里不少人点头,虽然北京天津离得不算远,可那是首都,这关系扯得也有点牵强。   王东升面上有些为难,手指点着脑门转悠,最后下定决心说清楚,“是这么回事,我爷爷哥三个,我大爷爷年轻的时候到北京做工,娶了我大奶奶,她老人家是北京人,不过,不幸的是,生了三个孩子都夭折,我大爷爷就想过继一个。”   “本来说好从我爷爷的几个儿子里选,可我二爷爷不干,两家人因为这个闹了矛盾,最后我二爷爷带着王志刚他爸去了北京,慢慢全家搬过去了,大爷爷在的时候一年还见两面,他没了,两家就没来往过,五原县不小,我哪知道他也在呀。”   “这么说,你跟那个王志刚算堂兄弟。”鲁齐木明白这个关系了。   王东升连连点头,有了这层关系,他算弄清楚为什么娉婷长得像他,打消了他心里的念想,也让他着实松了口气。   说实在的,突然冒出来个闺女对他来说太意外,王东升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很矛盾,现在想想娉婷不是他闺女挺好的,要不然以后怎么面对鲁齐木一家,关键是怎么面对自己媳妇。   “事情都掰扯清楚了,孩子还是人家鲁家的,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还是多收集些线索找找吧,如果需要,可以寻求派出所的帮助,我们也会极力帮你们的,但你们不能再来店里闹事,要闹事,我们还会管的。”   两位警察做了总结陈词,疏散了围观的人,也跟着走了。   鲁齐木捡起来地上的笤帚,“各位,走吧,还等着我笤帚相送吗?”   林雷微点头,“鲁老板,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了。”   “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肯定有问题。”陶慧玲还不相信这一切,固执地认为有猫腻在里面。   林雷拉着她出去,“都说清楚了,咱们再去别地找找吧。”   “咋会这样,那明明就是我闺女,说着说着就成别人的了。”   “就是人家的,是咱弄差了,再找找,别着急。”   鲁齐木背着手走到王东升跟前,“你还不走?”   王东升如梦方醒,“这就走,这就……,珍红,你怎么来了?”   鲁珍红扶着腰走进来,“我不来,还看不到这场大戏呢,王东升,原来你都有孩子了。”   “珍红,我真比窦娥还冤枉,今天之前,我是真不知道有个孩子。”王东升就差诅咒发誓了。   鲁珍红磨着牙,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声音,“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你们两口子回家商量事,别杵在我这边挡门。”   鲁齐木愣是把两个人推到门外,让柳婶接着招呼客人,他进里屋看廖娟。   廖娟在警察走的时候就回里屋,怔怔地坐在床上发呆,鲁齐木进来都不知道。   “不要想以前不愉快的事,人都得往前看。”   廖娟看他一眼,微微勾起嘴角,“你从来没问过我娉婷爸爸的事。”   “你不也没问过我青瑞妈妈的事吗?”鲁齐木坐到她身边,“我一直想,咱俩能走到一起,是咱俩的缘分,跟以前的人和事都没关系,只要咱们齐心过好日子,别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廖娟慢慢靠到他肩膀上,“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回忆这段感情,就像一场噩梦,他为了能回城,跟别的女人结婚,不管我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还好知青点的姐妹能帮把手,要不然,有没有我们娘俩的命都不好说。”   鲁齐木搂着她,还搓搓她的胳膊给她温暖,“都过去了,现在有我。”   见她情绪还不高,鲁齐木捏捏她的鼻子,“我给你说个秘密,你可不许生气。”   “什么呀?”廖娟一下坐直了身体,居然有秘密要说,她可得听听。   “嗯……”搞得鲁齐木还有点不自在,“那个,其实吧,我常常私心幻想王志刚对你真不好,这样呢,就能衬托我的高大我的好,让你整个身心扑在我身上。”   “鲁齐木,你找打。”   廖娟一听,这是什么秘密,什么思想,连着捶了他好几下,哪还顾得上刚才低迷的情绪。   鲁齐木看见,弯弯嘴角,跟偷吃了油的小老鼠一样,笑了。 第43章   因为有了鲁齐木插诨打科,廖娟抛开了不开心的事,跟他闹了起来。   可闹归闹,该说的事情还是要说。   “这些天你好好看着娉婷,嘱托一下幼儿园的老师,不能让陌生人接近孩子。”   廖娟想不通,“都说清楚了,那个陶慧玲不会来抢娉婷吧。”   鲁齐木摇摇头,“我看她心有不甘,指不定还想着咱们跟王东升合伙糊弄她,小心无大错。”   这么一说,廖娟当即重视起来,时间也差不多,她连忙出去,紧赶慢赶提前到幼儿园。   接过娉婷的时候,跟老师打招呼,强调不能让陌生人接触娉婷,等她过来接。   老师虽然不明白廖娟为什么特别强调,不过这本来就是幼儿园的规矩,自然满口答应。   连着好些天,廖娟都严防死守,因为她知道陶慧玲还在天津,还在找孩子。   而鲁齐木这边,一如既往地忙碌,越接近年根底下,来办年货的越多,市场已经挤满了人。   有去年的经验,货物备得足足的,每天算着让人心动的利润,都是满满的动力。   如今,鲁青瑞和娉婷已经放假好几天,青瑞小伙子捧了个大大的三好学生奖状回来,鲁齐木高兴,给他买了心仪已久的汽车玩具,也给娉婷买了心爱的娃娃,这不,俩人在屋里摆弄呢。   外面,鲁齐木和柳婶应付着可以说是最后一波客人,因为店里的货卖得差不多,计划今天闭店。   等人都走了,鲁齐木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红包递给柳婶,“柳婶,过年好,图个吉利。”   柳婶笑着接过去,“齐木也过年好,想不到还有红包拿。”   “厂里年底也要发奖金。”廖娟笑着走进来,自行车厂开始放假,她早早回来了。   “娟子来了,那我回去了,年后继续呀。”柳婶拎着包走出去,留给他们一家人空间。   鲁齐木摆放剩下的那点货,“等我弄好,咱们清扫下卫生就回家。”   “好,”廖娟去屋里看兄妹俩玩得起兴,出来拿起抹布擦起货架。   正忙活呢,又有人推门进来,鲁齐木正要说关门了,才看清是鲁珍红,“你怎么又来了?”   “我逛市场,进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鲁珍红随意在店里溜达,左看看,右看看。   鲁齐木嗤笑一声,“你可歇着吧,挺着大肚子来帮我们干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孕妇呢。”   鲁珍红不以为意,接着说:“青瑞跟娉婷呢,我找他们玩去。”   “在里屋玩玩具,你去吧。”鲁齐木头也没抬。   鲁珍红溜溜哒进了里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传来兄妹俩的大笑声。   廖娟靠着鲁齐木,小声说话,“今天看珍红心情挺好,是不是那个陶慧玲要回去了?”   “估计差不多,要不然哪有这闲情逸致。”   那天王东升知道自己有个闺女,被人收养在天津,总归也上心,下班到处转悠打听,自然陪着鲁珍红的时间变少了。   本来她怀着孩子身体就不舒坦,见着王东升忙活前头孩子的事不说,还得忍受他跟前妻经常见面,鲁珍红相当不乐意,为这事还拌过两次嘴。   王东升动之以理晓之以情,鲁珍红怕自己揪得太紧影响两个人的夫妻感情,才勉强不再追究。   就因为这样,鲁珍红经常一个人在家,她可没那么安分,不是回娘家就是来鲁齐木店里消磨时光,每次来还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由着王东升晚点来接。   平时都闷头耷拉脑,今天过来能跟青瑞和娉婷笑闹,足可以推测陶慧玲两口子有可能要走了。   “走了好,省得我提心吊胆,怕他们哪根筋不对真过来闹。”廖娟拍拍胸脯,还轻哼几声表达不满。   “他们说要回家过年、准备春耕。”鲁珍红领着青瑞和娉婷出来。   廖娟手上没停,跟鲁珍红八卦,“找到新线索了吗?”   鲁珍红撇撇嘴,“没有,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放假幼儿园也没人,只能打听谁家收养过五六岁的女孩,他们还在派出所备了案,说等明年农闲还会过来,找到为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廖娟对陶慧玲家送孩子的事相当不赞同,当年不管条件多恶劣,她都没有想过把娉婷送人,咬着牙挺了过去,才换来今天母女的幸福生活。   “他俩有孩子吗?”   “听东升说他们有个儿子。”鲁珍红说话的时候,特意摸摸自己的肚子,她也想生个儿子,就不知道肚子里到底是男是女。   心里想着事,同时还扒头朝外面看,“他俩在屋里玩半天了,我带着出去透透气。”   “外面人多,你挺着大肚子不方便,还是在屋里玩吧,我们马上就好。”廖娟加快手上的动作。   “姑姑,我们还是回屋玩吧。”   鲁青瑞听话,拉着娉婷的手就往回走,被鲁珍红拽住,“别呀,总在屋里闷坏了,这样,就在门口玩,不走远,这样总行吧。”   听着像是跟廖娟说话,实际却是讲给鲁齐木听的。   鲁齐木想着正清扫,屋里空气也不好,就答应了。   “去吧,玩一会儿就行。”   得到赦令,一大两小拉着手出门,开始从门里往外看,还能看着他们的影子,慢慢地,谁也看不见了。   等屋里收拾差不多,鲁齐木放下袖子,“我去看看他们仨,珍红看孩子不见得靠谱,说不定把刚才的话忘到脑后了。”   廖娟笑笑,“没经验就这样,等孩子生下来她就知道了。”   鲁齐木摇摇头,出门找人,左右看看,在旁边树下看见鲁青瑞,“青瑞,就你一个人,姑姑跟娉婷去哪里了?”   鲁青瑞本来蹲着拿棍子玩土,听见声音站起来,“爸爸,姑姑说市场里有卖糖葫芦的,她带着娉婷过去了,怕你跟妈妈出来找不到人,让我在这里等着。”   正说着话,就见鲁珍红领着娉婷回来了,手里拿着糖葫芦。   “青瑞,给你一个。”   鲁青瑞接过来先递到鲁齐木跟前,“爸爸,你先咬一口。”   娉婷有样学样,也把自己的伸过去,“爸爸,吃我的。”   “瞧瞧,真是孝顺儿女。”鲁珍红狠狠咬一口糖葫芦,没防备山楂太酸,牙差点倒了,捂着腮帮子哎哟哎哟地叫,偏偏舍不得吐出来。   鲁齐木照顾两个孩子的孝心,又把他们往屋里推,“去让妈妈尝尝。”   “让我尝什么?”廖娟刚出来,就被两根糖葫芦堵在门边,乐呵呵咬了两口,“都收拾好了,回去吧。”   鲁珍红甩甩胳膊,“我不走,我告诉东升今天来店里,他找不着我该着急了。”   鲁齐木拎着廖娟收拾出来的东西挂到别把上,直接锁上门,“不走去哪儿呆着?冻感冒受罪的是你,王东升来这边看不见人知道去哪里找你,他又不傻。”   见着鲁齐木利索推出自行车,廖娟没犹豫直接跟着,鲁珍红一跺脚,在鲁齐木骑上车的时候坐到了车后座。   回到家天色已经黑沉,鲁齐木和廖娟配合做了晚饭,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得热乎。   “珍红,再来点馒头吧,免得晚上饿还得起夜。”廖娟招呼说。   “我吃不下了。”鲁珍红捂着胸口想打嗝又打不出来,“顶得慌。”   廖娟生过孩子,了解她的状态,“月份越大越是这样,停停再吃吧。”   “爸爸,有人敲门。”鲁青瑞提醒。   鲁珍红先站起来,“肯定是东升来了。”   开门一看,还真是王东升,后面居然跟着陶慧玲和林雷,鲁珍红顿时不高兴了,“不都说要走了吗?你把他们领到二哥家干什么?”   “他们走之前非要见二哥二嫂一面。”王东升无奈地说。   鲁齐木啪地放下筷子,走到门口,“什么事?”   陶慧玲怀里搂着大包袱,“我还是不甘心,你们让我见见孩子确定一下吧。”   “确定什么?那天说的还不够明白吗?”鲁齐木反问。   林雷带着歉意,“慧玲总放不下,我们也知道这个请求有点冒失,不过,恳求你们让她看看吧,看过她就死心了。”   “你们想看什么?”廖娟问。   “我的孩子大腿根有个胎记,你让我看看娉婷有没有。”陶慧玲急切地说。   王东升双手合十,跟着作揖请求,“二哥、二嫂,就让她看看吧。”   鲁齐木没说话,任由廖娟做主。   廖娟想到这段时间的防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说得有点严重,可话糙理不糙,“好,我让你看看,看过之后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陶慧玲忙不迭把包袱塞给林雷,跟在廖娟后面进去,鲁珍红尾随进卧室。   王东升保持着尴尬的笑容,林雷低头沉默不语,都落在鲁齐木愤懑的眼神里。   屋里,廖娟先安抚娉婷,才给她脱裤子,只见光洁如玉的两条小腿,暴露在空气里。   怕她受冻,廖娟赶紧又给穿上。   “陶慧玲,看清楚了吧,白白嫩嫩,别说胎记,连个痦子都没有。”鲁珍红抢先说话。   陶慧玲面色灰败,双肩低垂,转过身往外走。鲁齐木让开门口让她出去,都不用问,看她的脸色就知道结果,别人说什么都不听,现在铁证摆在眼前,谅她不敢不信。   陶慧玲就跟牵线木偶一样,朝着林雷的方向走去,就在大家以为她会扑过去哭的时候,她突然转身冲进屋里,噗通跪到廖娟跟前,“廖娟,我求你了,让娉婷当我闺女吧,你好人有好报,我会报答你的。”   廖娟差点跳起来,连忙躲到旁边,不受她的跪拜,“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陶慧玲,按理就算不让看胎记你们也说不出什么来,可娟子心善,让你看了,再这样无理取闹,可别怪我真不客气。”鲁齐木已经拉开架势打算轰人。   林雷扔下包袱,到陶慧玲跟前劝,“慧玲,要不咱不走了,咱接着找,直到把孩子找到再回去。”   陶慧玲自顾自摇头,“已经找了两个多月,派出所都问过,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石头那么小,我心里难受,实在找不动了。”   “你们先回家,那也是我的闺女,我会接着找,有消息我通知你们。”王东升连忙表态。   陶慧玲眼泪横流,“来不及了,再找不到恐怕就来不及了。” 第44章   陶慧玲哭得撕心裂肺,林雷抱着她不停安慰。   王东升不明所以,想伸手安慰又觉得不对,站到鲁珍红身后。   廖娟有点不知所措,可还是像老母鸡一样护着受惊吓的娉婷。   就连鲁青瑞也紧紧抓住娉婷的手,别看他人小,大人说的话他都懂,作为哥哥,当然要站在娉婷身边保护她。   鲁齐木相当生气,又被陶慧玲的哭声弄得脑仁疼,直接大巴掌拍到桌上,“别嚎了,嚎丧呢。”   陶慧玲被震得哭声嘎嘣停了,还想哭,被鲁齐木第二个巴掌镇住,只敢闭着嘴抽泣,那口气没喘上来,被噎得只打嗝。   鲁齐木指着门外,“王东升,带着你媳妇,你前妻跟他男人,立刻、马上,离开我家,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鲁珍红如今可怕鲁齐木生气,拽着王东升的胳膊就往外走,经过林雷身边的时候用脚踢踢他,还瞪了他好几眼。   林雷叹口气,愣拖着要把陶慧玲弄出去,可到门口,陶慧玲死死扒着门框,就是不撒手。   “廖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会给孩子积福的,我求你了,求你了。”   鲁齐木走过去把陶慧玲的手掰开,直接关上门。   鲁珍红不想王东升再掺和这件事,眼珠子一转就说肚子疼,吓得他打个招呼,赶紧带着回家歇去了。   陶慧玲仍旧不死心,还想去拍门,林雷差点没抱住她,两个人拔河拉锯一样就在街上闹腾开。   吵吵嚷嚷,街坊邻居都听见了,出来看情况,指指点点的。   柳婶也出来看,她认得陶慧玲也知道事情经过,就给大家讲了讲。   “娉婷那孩子又不是她的,闹哄什么呀。”   “她说要救人,几岁的小丫头能救什么人?”   “是不是要给人当童养媳冲喜呀?”   “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再说现在也不兴童养媳,政府知道要教育的。”   不管外面怎么喊闹,也不管别人的议论,鲁齐木耳朵里塞上棉花,安稳坐在沙发上,核算近段时间的总账。   倒是廖娟,在屋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听听陶慧玲的喊声,又偷偷看看鲁齐木。   “别走动了,地都让你磨光了。”   廖娟坐到鲁齐木身边,拿下两个棉花团,“要不咱帮帮她。”   “帮她?怎么帮?你知道是什么事?”鲁齐木没好气地问。   廖娟抿抿嘴,“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当年在我都要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那些姐妹,还有队上的嫂子们帮忙照顾,这个给娉婷一口奶,那个给娉婷一口米汤,我们才挺过来的,人要懂得感恩。”   “是要感恩不假,那也得看对象是不是,你没听她的话音,想要咱闺女,你傻了才帮她,把你的滥好心收起来,刷锅去吧,那俩棉花团给你了,堵上耳朵。”鲁齐木摆摆手,让廖娟忙去,接着低头算账。   廖娟看看手里的棉花团,干脆堵上耳朵,进厨房洗刷去了。   渐渐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鲁齐木合上账本,揉揉太阳穴,就着廖娟兑好的温水刷牙洗漱,搂着媳妇睡觉去了。   一夜无梦,廖娟早早起床忙活开了,出门倒垃圾的时候碰见几个邻居,明里暗里跟她打听昨天的事,廖娟只是笑笑说忙,别的什么也没说。   可不就忙嘛,过年要准备的事项还挺多,蒸馒头煮肉,串丸子贴对联,好多活。   忙过了,就是年里的清闲日子。   鲁齐木今年哪里也没逛,死心塌地过了段腐朽的日子,好像要把前年里亏欠的享受都补上一样。   这样生活的直接结果就是整张脸大了一圈,不知道是胖的还是肿的。   “这个样子出门,肯定让人大吃一惊。”鲁齐木挺挺胸,故意睁大眼让自己显得精神,“没事,我相信忙活几天,马上就能变回去。”   这话真不假,开业炒了一星期干货,效果立竿见影,恢复如初。   廖娟羡慕地看着他收放自如的身材,再捏捏自己过年腰上多的几两肉,晚饭都少吃了好几口。   鲁齐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还以为她生病了,当听到廖娟的苦恼时,哈哈大笑。   “娟子,你放心,你就是胖成球,也是我媳妇,我不嫌弃你。”   廖娟直接拎起枕头砸向他,“看你那幸灾乐祸的样子。”   “没有,真没有。”鲁齐木抱着枕头扑在床上。   廖娟甩了他一个卫生球,要真没有,那脸上为什么带着戏谑的表情,她眼睛又不花。   “真没有,你以前有点瘦,现在正好,我搂着你都特别有感觉。”鲁齐木环着廖娟的腰,小狗嗅东西一样,在她身上闻来闻去。   廖娟左右扭扭,他蹭着有点痒,“等哪天我胖成球,看你还有没有感觉。”   鲁齐木的脑袋抵在廖娟肩膀上笑,“我还真不能让你胖成球,万一滚走了,我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媳妇。”   “鲁齐木,就你这张嘴,我非得撕烂了。”   廖娟翻身把鲁齐木压在身底下,掐是舍不得掐,咬又没处下嘴,最后伸出两只手揉他的脸,整个挤成了猪头。   “猪八戒,还嫌别人胖,看看你的大肥脸。”   鲁齐木挺着腰,嘴巴往前伸,用力想去亲廖娟,那样子,别提多滑稽了,把廖娟逗得咯咯直乐。   最后廖娟抵不过鲁齐木后背上的力量,距离他越来越近,两个人眼见就要亲上。   “爸爸妈妈,你们在做什么?”   电击一般,廖娟瞬间从鲁齐木身上下来坐好,鲁齐木也连忙坐正,就跟刚才的情景是假象一样。   “啊,青瑞呀,刚才你爸爸脖子有点疼,妈妈给他抻抻。”   鲁齐木听音配合,右手已经抚上脖子,“抻过是舒服不少,青瑞,还不去睡觉,有事吗?”   “老师说明天交学费。”鲁青瑞说。   “知道了,妈妈明天去学校给你交。”廖娟忙支应。   鲁青瑞的眼睛在他们身上转了几圈,才哦了一声,退出房间。   “丢死人了。”廖娟捂着脸,臊得慌。   鲁齐木蹑手蹑脚打开门,到青瑞房间门口侧耳倾听。   “爸爸妈妈肯定在打架,不想让我知道,还好我机灵,撞进去了。”   紧接着就是啪的关灯声。   鲁齐木轻抬脚步转回屋,“他以为咱俩打架呢。”   廖娟放开手,露出如云霞染过一样的脸,“明天给房门装把锁吧,他俩一天天大了,万一那啥的时候他们进来,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这话说得真别扭,怎么像咱俩偷情一样,不过,是该装把锁,还得教他们进屋先敲门。”   这事不用廖娟操心,鲁齐木转天就给办了,三个房间里面都装上了门插,还特地把两个孩子教育一番。   “爸爸妈妈进我的房间也会敲门吗?”鲁青瑞问。   鲁齐木一僵,还是木然点点头,“对,青瑞是小小男子汉,爸爸妈妈也不能随便进你的房间。”   “好的。”鲁青瑞忍不住挺挺胸脯,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真成大人一样。   鲁齐木当面一副欣慰的样子,转头搂着廖娟求安慰。   “孩子大了,都把我挡在门外了。”   廖娟好笑地揉揉他的头发,“进屋敲门而已,青瑞还能不让你进咋地,别胡思乱想了,你不是说要去找季工问机械手的事吗?赶紧去吧,晚了人家出门就不好了。”   “对呀,过年没好意思打扰,这开工有段时间,该有进展了吧。”   这一想,鲁齐木坐不住了,骑上自行车就走。   到了季工家门口,还没敲门就开了,季工走出来。   “季工,打扰您了,这是要出门?”   “哟,小鲁,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正要找你呢。”季工挺热情。   鲁齐木心里振奋,眉毛都翘了起来,“机械手有眉目了?”   季工面露难色,只嘬后槽牙。   鲁齐木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说挺容易吗?难道把季工难住了?   “小鲁,你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不过,年前开发新项目没顾上,本来想这些天设计一下,没想到昨天突然通知让我去上海进修学习,历时一年,本来是赵工去,他爱人这时候怀孕了,多年没有孩子,就放弃了进修机会。”   季工拍拍他的肩膀,“我有一个徒弟,叫沈建胜,水平不错,我已经交代他帮你设计,你找他就行。”   鲁齐木连连感谢,觉得季工挺仁义,虽然自己没办法完成,也没撂挑子,安排徒弟帮忙。   就为这,他在季工离家之前送了厚礼。   随后在鲁能成的陪同下认识了沈建胜,这个人有点看不起鲁齐木这个个体户,即便有季工的面子托着,也时不时露出鄙视的眼神。   鲁齐木一直忍着,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态度恭谦是应该的   可你不能把别人的客气当做理所当然,而且做事没有条理,时间观念也不强,放了鲁齐木好几次鸽子。   整整一个月下来,设计如蜗牛爬行,跟原地打转也没什么分别。   鲁齐木心里着急,这一天天耽误下来也不是事,再说,虽然从来没提过报酬的事,他也不会让人白忙活,肯定也会有所表示。   明示暗示最后直接挑明,如果沈建胜设计成功,他就给五百块钱的设计费,绝不打折扣。   沈建胜听了小眼闪烁出光芒,干活积极不少,没出一周,就拿出了设计图。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鲁齐木拿出钱给他,沈建胜急不可耐地数起来,数完脸就黑了,“这才三百。”   “只是设计图,还没有出成品,也不知道能不能用。”鲁齐木提醒道。   沈建胜挥舞着手里的图纸,“就这么简单的东西,还怀疑我的能力,你也不看看我师傅是谁,季工,还怕我骗你?再说,我就在厂里,有任何问题你都能来问我,我保管给你解决了。”   鲁齐木也不想把关系闹僵,又数出二百块钱给他,“我去做出来,有问题来找你。”   “放心吧,图纸没问题,你就找师傅做去吧。”沈建胜自信满满,双手揣兜晃悠着走了。 第45章   鲁齐木从沈建胜手里拿到图纸,连口气都没喘,就坐公车去了西青区。   那里有一家小作坊,据说可以帮忙加工组装机器。   按着打听来的地址,鲁齐木总算在一个民居里找到了这个作坊,一位叫姚星的师傅接待了他。   “这图纸画得挺清楚,应该没什么问题,电机我给你配还是你买?”   鲁齐木顿时心放肚子里,看来季工没说错,沈建胜水平是不错,“电机从你这里配,最后给我成品就行。”   姚星根据图纸找材料,全摆在鲁齐木跟前,“板子就这一种,电线有三种,电机有两种,都能匹配,你自己选。”   鲁齐木不懂这方面,也就电线能分个粗细,最后全权委托给姚星,让他配最合适的。   材料人工价格一核算,鲁齐木确定无误后留下图纸交了定金,约定三天后过来看雏形。   三天之后,鲁齐木在下午赶到作坊,已经能看见机器架子立起来了,该装配的部件也都放在了旁边。   “鲁老板,东西我按着图纸做好了,不过组装的时候出现了问题,转轴方位有偏差,您还要跟设计再沟通调整。”   鲁齐木接过姚星递过来的图纸,需要改进的地方已经标出,又看了他演示的效果,是有偏差,铲子不平而且摆动幅度比较小。   他没耽搁,转身就往压路机厂赶,等到下班的沈建胜,把姚星的意见告诉他,要求他修改图纸。   “啥玩意?要我修改图纸,鲁齐木,你带脑子了吗?我这个都是经过计算的,各个部位严丝合缝,怎么会出现偏差?”沈建胜张牙舞爪,一百个不乐意。   鲁齐木压下脾气,耐心说:“作坊的师傅这么说的,我传达一下,要不这样,咱们去作坊看看,你现场指导一下,怎么样?”   沈建胜抖了抖腿,“行呀,不过嘛,晚饭你得管。”   “没问题,我请你吃大餐。”鲁齐木爽快答应。   吃饱喝足,沈建胜打着饱嗝跟着去了作坊,到地方就把姚星臭骂一顿,说他手艺太糙,做出来的件根本没有达到图上的工艺要求,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组合到一起就更别提效果了。   姚星被说得没了脸皮,心里也起火,“我就这条件,想要精密仪器找别人去。”   “自己水平不行还挺横,姓鲁的,你给我五十块钱,我让你看看高水平的技艺。”   鲁齐木盯着沈建胜看了半天,咬着牙点头,“行,五十,你做。”   只看部件从车床上下来的直观印象,鲁齐木就知道沈建胜真对得起他名字里的胜字,强姚星一大截。   同样的图纸,不一样的人,出来的效果就不一样,经过沈建胜重新加工后的部件,组装起来后不仅漂亮,咬合也相当好,拉到店里插上电,一只机器手就成功面世了。   葵花籽倒进炒锅,拧开煤气罐调好火,摁下按钮,鲁齐木开始计算时间。   分钟够数,鲁齐木关火关机器,也不顾热,开始品尝炒出来的瓜子,以他的舌头,没发现不同之处。   晾凉之后,让柳婶和廖娟都尝过,也说没有区别。   不过,这只是原味的,到了晚上,鲁齐木又按着香瓜子的配方炒制一遍,出来的效果比人工炒制的还好吃,更均匀,换了花生,口味也有提升。   “这就成了?”廖娟不错眼地打量机器。   鲁齐木笑得开怀,“成了,我这双手总算获得了解放,打算迎接新挑战。”   “啊,你还要做什么?”廖娟惊讶地张大嘴。   鲁齐木搂着她的肩膀,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咱们店里还能增加两台设备,还有韩大爷那边,要是知道有这种好东西,肯定乐不得用上呢。”   韩栋梁何止乐不得,简直乐疯了,跟韩家兄弟一商量,直接定了五台,在他那屋里一字排开,还挺壮观。   新增加的设备,鲁齐木还是找沈建胜做操手,谈好价格,没半个月,全部整装上岗。   “以后有嘛事记得找我,只要你价格出得起,我这百多斤肉下班时间就卖给你了。”   沈建胜掖好尾款,跟鲁齐木友好握手,态度可是发生一百多度的转变。   鲁齐木也喜欢上这种合作方式,他出钱,对方出力,两不相欠,说起来就是买卖关系,意见好提,时间也好要求,不用像找季工一样,搭上人情,还得人家有空搭理。   面对着店里三个马力全开的大铲子,他舒心地整整笑了半个多小时。   突然,收住嘴角,抚平袖子正正衣摆,鲁齐木从屋里拿出来一个招聘启事,贴在了店门口。   “本店因业务拓展,需聘请一位业务员,要求男性,18-45岁均可,工资面议,有意者请进店咨询。”   这是店里真正意义的第一次面向外部招人,鲁齐木在日历上画了一个重重的圆,深深地记住了这一天。   刚贴出去没两个小时,就有六个人过来应聘,一个叫辛世宇的小伙子被鲁齐木相中,成功留在了店里。   “天津市内六区、几个郊区都是你的业务范围,除了基本工资,我还给你提成,卖的越多,你挣得越多。”   “是,”辛世宇斗志昂扬,拎着瓜子样品,带着价格表,就走出了店里,开始了销售生涯。   随着日子的推进,辛世宇从小量到大量,从一个到几个,不断拿进新单子,不仅仅有瓜子,还有花生,慢慢地品种越来越多,鲁齐木这里不仅是源头,也是中转站,源源不断地输入输出,一天下来还是不得清闲。   可再不得闲,家里的事情还是要兼顾的,这不,中午王东升过来报喜,说鲁珍红上午九点生了个大胖小子,瞧他嘴都快歪到耳朵后面了。   作为新上任的舅舅舅妈,总要去医院看看,有所表示。   早在前些天,廖娟就给孩子做好了两身衣服,连带着以后会用到的小被子小褥子也都做了一套,拎着走就行。   “齐木、娟子,你们来了,快来看,胖胖乎乎的大小子。”王东升报喜的时候就把顾莲接到医院,稀罕半天了。   鲁家人都说孩子长得像鲁珍红,王家人自然夸孩子像王东升,鲁齐木凑过去看了好几眼,跟青瑞刚生下来一样,看不出来像谁。   “这是给孩子做的衣服和被褥,衣服洗过也晒过。”   “谢谢二嫂惦记。”   鲁珍红浑身尽是母爱的光辉,生了儿子得偿所愿,除了高兴已经不剩什么了。   顾莲拉着鲁齐木的胳膊,“我让你盯着的老母鸡没问题吧?”   “没有,我让他多留了一只,算我的。”鲁齐木连忙回答。   这时候,王东升的母亲进来,得着一个大孙子,上心得很,“老姐姐,咱们商量商量给孩子做满月的事。”   “这事你们定就行,我们都没意见。”顾莲想得明白,再稀罕也是外孙,王家的事还轮不到她拿主意,除非闺女被王家慢待,那就另当别论了。   王家奶奶问也是礼貌,回去商量妥当,来通知在家附近的饭店摆桌,如今时兴这个。   做满月跟去医院探望不一样,自然讲究隆重。   “咱们给买个小金锁,你看怎么样?”廖娟问意见。   鲁齐木对着镜子刮胡子,满脸泡泡,“这事你做主就行。”   “那就小金锁吧。”金贵体面,寓意还好。   廖娟从抽屉里数出钱,下班去商场挑选了一个。   到了满月宴那天,鲁齐木一家精心穿戴,不早不晚到了饭店,鲁能成和顾莲已经在席,鲁阳光一家还没来。   鲁珍红抱着孩子游走在亲戚中间,美其名曰认人,亲戚趁着空挡送出去礼金,廖娟搭着把装着金锁的盒子塞到她的口袋里。   正热闹间,鲁阳光一家到了,曹丽拥着鲁珍红夸孩子,鲁阳光跟王东升说了几句话。   就见王东升突然看向廖娟,找到父母耳语,三个人想协出门。   “阳光,你跟东升说什么了?他爸妈怎么也跟着出去了?”鲁能成注意到情况。   鲁阳光坐下来,倒了杯水,喝几口才说:“外面来了三个人,说是从北京来的,王家的亲戚,我没见过他们,就跟东升说了。”   “北京的亲戚?”廖娟眉头紧皱,伸手把娉婷揽在怀里。   这时候,就见跟着王东升父母并行进来一对中年夫妻,后面王东升陪着一个年龄相当长相相仿的人,一些王家本家人见了来人,也都过去寒暄。   廖娟搂着娉婷的力道更紧了,嘴唇还有些颤抖。   鲁齐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来的肯定是王志刚和他的父母,不是说多年不来往了吗?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桌子下面握住廖娟的手,鲁齐木给她传递能量。   慢慢地廖娟恢复如常,对着鲁齐木扯出一个笑容。   鲁家其他人不知道廖娟跟王志刚的关系,自然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倒是鲁珍红频频往他们的方向看。   虽然面上未见异常,心情还是被影响,廖娟都没吃几口。   鲁齐木连着给她夹了好几筷子,“快吃。”   “我有点堵得慌。”廖娟小声说。   鲁齐木轻哼一声,“堵什么?好吃好喝,你又没有错,为了个不值当的人错失一桌美食,多亏得慌。”   廖娟一想也对,是王志刚当年为了大好前程抛妻弃女,他显然已经注意到自己,都能面不改色跟旁边的人高谈阔论,她又有什么紧张堵心的呢。   等她和孩子们吃得差不多,鲁齐木放下筷子,“青瑞,娉婷,喝了那么多汽水,该去趟厕所了。”   两个孩子听话要去,廖娟不放心跟着一起。   鲁齐木随后借口也离了席,在卫生间给青瑞和娉婷整理衣服,洗了手脸,重点让廖娟整理了仪容。   好在今天他们娘仨穿戴精致,散场的时候,从某人面前经过,挺胸抬头,直视前方,既不输人也不输阵,看得王志刚只瞪眼。   等出了饭店没多远,王东升匆匆追上来,“二哥二嫂,真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出现。”   “既然是出乎意料的事,你道哪门子歉,”鲁齐木解开领口的扣子,有点热,“他们来干什么?”   “就说多年没回来,有点想念,来访访亲友,没想到正赶上喝满月酒。”王东升重复他们的话。   鲁齐木嗤笑一声,只要不打扰他们的生活,谁管他们来干什么的,遂拥着娘仨,叫了辆三轮车,回家去了。 第46章   鲁齐木的发展之心是不停歇的,还想进一步扩大业务规模。   韩栋梁那边都有五台设备,他才有三台,在出产量上就比不过。   可增加设备总要有地方放,地方在哪里?他还没有找到。   房子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买到的,通过不同的渠道他一直在打听,连钱都留出来了,只要有合适的,立马行动。   正在这个时候,柳婶带过来一个大消息,说柳叔所在单位内部组织架构调整,所拥有的两个品牌要拆开各自发展,其中一个品牌意图向出口方向转变,赚取外汇,要整体搬迁到塘沽区。   塘沽区距离天津港最近,便宜海洋运输,那边已经开始建厂了。   而随着厂址变动,名下工人自然也都随迁,新厂要统一建职工楼以便安置过去的工人。   鲁齐木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动,柳叔的工厂离市场也不远,那职工聚集地也会在周围,虽然很多房子归于公产或企业所有,但也少部分是私有房产,就像桂姥姥这房子一样,可以自由买卖。   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且不能到职工搬迁的时候才行动,要早做打算。   找柳叔详细了解过情况后,通过探访,一些私有房产就进入到他的视线里,最后锁定六家人,打算从他们手里买下房子。   有欣然同意直接谈价的,有犹豫不决观望的,也有想留下房子做后路的,经过鲁齐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最终四家同意把房子卖给他。   为了避免出现头次买房的糟糕经历,鲁齐木跟每家房主签订了协议。   大意是房主同意卖房,他在协议签订后支付定金三百元整,待房主搬迁新房之后,再支付剩余房款,房主收齐房款的当天配合完成过户手续。   如果鲁齐木违约不买房,房主不归还定金,他还得额外赔偿定金双倍给房主,反之,如果房主违约,返还定金的同时,三倍赔偿他。   有两位房主对协议后面的约束都比较有意见,还没怎么着就把违约事项写上了,万一有个变故,亏得很。   鲁齐木有话应对,“协议是双方的,平等的,我是诚心买房,我想您也是认真卖房,只要按照协议去做,约束就是废话一条,要是您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咱商议好后再签。”   只要不是故意留有后招的人,基本不会再揪着这一条不放,该签的都签了。   签下四份协议的时候,鲁青瑞和娉婷暑假结束要开学,青瑞升到三年级,娉婷光荣成了一年级的小学生,两个人自然在一个学校。   可一直等到两个人学期结束放寒假的时候,柳叔厂里才正式通知职工挪房,鲁齐木忙活了将近两周终于把四套房子全部纳入自己名下。   这四套房子,没有哪两处是挨着的,细算下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占住了,廖娟就很不理解,鲁齐木买房的用意在哪里,不只是她,后面闻风而动的买房人,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廖娟曾经在做过夫妻活动之后问他,当时鲁齐木当时神秘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不挑明,是因为后面要做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说不定会功亏一篑,何必说出来让廖娟跟着着急呢。   当然,鲁齐木并不是盲目地买房,而是有针对有目的地购进四套房子,除了离店面仅百米的那套房子他打算自住,剩下的三套房子是为商店的左右邻居量身定做的。   是的,他的主意就是跟左右邻居换房,以达到扩大店面的终极目标。   为了好说服他们,鲁齐木买下的房子相对要大,他在给自住的房子装修的时候,还给三间房子做了简单维护,让它们看起来环境提升不少。   就这样的条件,他嘴唇磨薄了,腿也跑细了,一直到来年进入夏天,才完成了三套房屋的置换。   他换下左边一间,右边两间,这样四间房子将近百平米就全部归他支配了。   原来店面里的卧房拆除也充当库房,挨着的西边屋子划出一片地方做隔断,成了办公室兼休息室,剩下的一间多打通,成了第一厂房,摆放十二台成套装备,左边的那间成了第二厂房,摆放六台。   很显然,第一厂房出普通的原味和咸味产品,第二厂房按着配方出。   再一次,鲁齐木把招聘信息贴到了商店外面,招聘两个员工专门做炒货。   他早期这么大动静,多少眼睛都盯着呢,招聘信息一出,二三十号人蜂拥而至。   说实话,有设备在,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能吃苦耐劳、细心周到就行,最后,鲁齐木选了两个家庭负担挺重的中年妇女,钱再招和穆三妞,教过他们技巧之后,第二天就准时上岗,每人负责六台设备。   至于第二厂房的六台设备,不用说是留给他自己的,配方绝不能泄露。   “我敬爱的老板,我求求您了,再加个人吧,如果不然有一天您会失去我的。”辛世宇有气无力地趴在鲁齐木的办公桌前,十八台设备齐开,他跑断腿也赶不上机器转呀。   鲁齐木靠在太师椅上,眼睛微眯,两手的大拇指又开始做起了转圈操。   他的心思不在辛世宇身上,过几天就是他跟廖娟三周年结婚纪念日,他在想怎么过浪漫呢。   “老板,您不要神游天外了,听听您的员工发自肺腑的祈求吧。”辛世宇开始耍宝。   鲁齐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要招人自己写告示去。”   “好嘞,您真是个体贴入微的老板。”辛世宇的字不错,告示写得相当漂亮。   到时候人来,鲁齐木也要求辛世宇面试,他在旁边把关,这样,又一位新人李源树成了辛世宇的第一个伙伴。   同时,鲁齐木要求两个人的业务向河北、山东两个省逐步推进。   “世宇你先带小李一个月,教教他谈业务的技巧,向外扩展的时候要稳扎稳打,不能急功近利,反而失了自己的主场。”鲁齐木近段时间在看管理类的书籍,长了不少见识。   辛世宇连忙应承,转天就带着李源树熟悉市场去了。   而这时候,他的老板鲁齐木同志,正在新买的房子里做布置,要给廖娟一个难忘的结婚纪念日。   当天早上,鲁齐木送俩孩子上学的途中开始安排,“今天爸爸妈妈有事,柳奶奶放学接你们,在店里等我们知道吗?”   “爸爸妈妈有什么事,我跟哥哥也要去。”娉婷不知道什么纪念日不纪念日的,就不想被落下。   鲁青瑞有同样想法,“我还可以帮忙。”   鲁齐木笑了,“今天的场合不适合小孩子,等星期天爸爸妈妈带你们去公园玩,好不好?”   “我不要去公园玩,我想去少年宫。”娉婷喊着。   鲁齐木很奇怪,“你去少年宫干什么?”   “班上好几个女生都在少年宫学跳舞,我也想去。”娉婷说。   鲁齐木心想小姑娘学个跳舞也不错,“行,带你去少年宫,青瑞,你也想去少年宫吗?”   “我才不去,还没有在家多做两道数学题有乐趣。”鲁青瑞一脸嫌弃,那里面没有他喜欢的项目,宁愿做数学,这是他的乐趣。   鲁齐木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那先带娉婷去少年宫,再带你去新华书店挑两本喜欢的书,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行,我可得多挑几本。”   “十几本都没问题。”   鲁齐木把他们两个送到校门口。   下午,交代柳婶去接孩子,鲁齐木骑车在自行车厂门口等廖娟。   “你来了,还穿得这么正式,是安排了什么活动吗?”廖娟抿着嘴笑,今天什么日子她可没忘。   鲁齐木看着她越发红润年轻的面孔,挑挑眉毛,“别问了,我去哪儿你跟着就行。”   “好呀,”廖娟坐到车后座,“你就是去天涯海角,我一句话不问都跟着。”   鲁齐木笑得像个孩子,“没那么远,一会儿就到。”   等停下车,他拿出来一个丝巾把廖娟的眼睛蒙住,“给你个惊喜。”   说完,瞄向周围没人,他火速抱起廖娟走起来。   廖娟凭感受知道走了一段平地,开始上台阶,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好像进了门。   丝巾拿掉,廖娟惊奇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丝带飘飘,气球随风摇摆,桌子上放着两套西餐餐具,玫瑰组成心形花朵,装饰在一个礼盒上。   “娟子,喜欢吗?”鲁齐木深情地问。   廖娟轻轻点头,“太漂亮了,简直就跟童话故事里的场景一样。”   哪个女孩没有幻想过成为公主,甚至渴望变成现实,如今就摆在廖娟面前,她反而觉得不真实。   在屋里走过,四个规规矩矩的房间,三间卧房一间书房,豁然开朗的厅堂,新装修,新家具,一切都那么美好,“这就是你前段时间一直装扮的新家?”   “当然,”鲁齐木拿起来礼盒,递到廖娟手上,“送你的礼物。”   廖娟放到桌上打开它,小心翼翼避免伤害到玫瑰花,等看到里面的东西,她会心一笑,可当她打开的时候,惊讶满面,“这,这怎么可以?”   盒子里是房产证明,让她难以置信的是上面只写了她的名字。   “这房子我看到第一眼就知道你会喜欢,房主还不打算卖,想着等以后回来住,我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他,就等今天把它送给你。”   鲁齐木打开录音机,站到廖娟身后,搂着她的腰随音乐摆动。   “这太贵重了。”廖娟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鲁齐木亲吻一下她的头发,“再贵重还能有我贵重?我都是你的,一座房子算什么?”   廖娟噗呲乐了,扣住鲁齐木的手,特别感性,“有一首诗,特别美,我想把它念出来。”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开始是说,慢慢是唱,后来就是合唱。   开始在厅堂,后来在卧室,再后来就到了床上。   花瓣散落一地,轻轻地托住了衣裳,随着床的摆动摇晃,好像在赞赏着什么,是什么呢?只有床上的人儿知道了。 第47章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亮起来,鲁齐木抚着廖娟的后背,抬起左手按下床头灯。   廖娟慵懒地趴在鲁齐木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他的耳垂。   “咱起吧,孩子们还在等着呢。”   鲁齐木撸着头发,“哎,啥时候他们能长大,就剩咱俩过二人世界。”   “到时候你就不这么想了,恨不得子孙绕膝。”   “人就这样嘛,反正俩孩子都大不少,咱俩不用像小时候一样围着他们转,有空过过二人世界是有必要嘀。”   鲁齐木现在也想得开,想不开也没办法,随着青瑞一天天长大,独立人格逐步形成,他希望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周围形成一定气场隔开其他人。   都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鲁齐木很理解,也在不断调整自己的定位,毕竟他跟普通父亲不一样,曾独立抚养青瑞好几年,相依为命的感情总是不同。   “那倒是,不过还是得起了。”   “起,总不能真让他俩等着。”   “他俩要是问咱干什么去了,咱怎么说?”孩子大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糊弄。   “就说布置房子去了,你看这边就进来床柜和桌子,其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添置。”鲁齐木连理由都选好了。   廖娟穿好衣服在屋里仔细转了一圈,需要准备什么都装心里,才跟鲁齐木回家。   半路上,鲁齐木特地买了只烧鸡带回去,晚饭没吃好,估计俩孩子也能加入战斗。   可不是,兄妹俩晚饭也是将就吃的,最后,一只烧鸡除了鸡头和屁股,就剩下骨头,都被倒进垃圾桶,一家人心满意足睡觉去了。   很快,星期天到了,少年宫前,娉婷蹦蹦跳跳往里走,鲁青瑞背着个背包走在她身边,而鲁齐木和廖娟,坠在后面。   “爸爸妈妈,快点,好多人。”   娉婷急不可耐,跟着好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小姑娘跑过去。   鲁齐木和廖娟紧走几步追上,顺着指示进了招生办。   “老师,您好,我闺女想学跳舞,您看要走什么流程?”   “报名早就结束了,你们来得太晚,只能报明年春天的了。”   “爸爸,我现在就想学。”娉婷撇着嘴,小眼泪要流下来。   廖娟忙安慰她,说再等等,明年开始也不晚。   “老师,一个名额也挤不出来吗?说不定有老师可以加塞一个人呢。”   鲁青瑞说话了,娉婷说要跳舞,他还找班上的女生打听过,知道一些情况。   “这样吧,宫里正好两个班开课,我去帮着问问。”   没一会儿,老师回来,“你们赶巧了,杨老师班上有个学生要退出,正好你们填补上。”   “太好了,爸爸,爸爸,给我报吧,给我报吧。”娉婷搂着鲁齐木的胳膊央求着。   鲁齐木拍拍她的手,“乖,马上就给你报。”   “那把表格填上,拿着去财务室缴费,记得写上杨老师班的。”   鲁齐木快速填好表格,拿着去了财务室,让娘仨等着。   手续很快办完,鲁齐木把收条放到手包里出来,把财务盖过章的表格递过去,“我们孩子今天能进教室吗?”   “可以,我带你们过去。”   娉婷迅速跟在后面,鲁青瑞无奈摇摇头,认命陪着,鲁齐木和廖娟对视一笑,跟着上了台阶。   他们上楼,正好跟一对母女走个对脸,母亲气势汹汹,女孩揉着眼睛,露出倔强的神色。   “咱家现在就这条件,你爱上不上,不上我还能省点钱。”   “妈妈,我就不喜欢这里,我要原来那样的。”   “原来那样的?做梦比较快,赶紧走。”   听对话就能猜出来,这就是那个退出的女孩,说来娉婷还需要感谢她。   鲁齐木瞄了一眼往前走,走几步发现廖娟没有跟上,扭头见她盯着门口发愣。   “看什么呢?走了。”   廖娟猛然惊醒,“啊,没什么,应该是认错人了,走吧。”   鲁齐木朝着门口又看一眼,哪还有人影在,直接拉着廖娟进教室。   娉婷已经按照杨老师的要求站到行列里去了,他们进去的时候,还露出甜甜的笑容。   “上课时间家长都在外面等着,下课再来接。”   鲁齐木点头表示明白,他们就是来看看环境,“娟子你留下等,万一娉婷有事好能找到你,我带着青瑞去书店。”   “行,你们去吧。”   廖娟找了个角落坐下等着,没事干,就琢磨新房的装饰,尤其是两个孩子的房间,带他们去看房的时候提出不少要求,她这个当妈妈的能满足一定尽量满足。   不期然,刚才下楼的那对母女又蹦进她的脑海里,太像了,那个女人长得太像王志刚后娶的妻子孙颖雪。   当年孙颖雪去五原县找王志刚,她曾经远远看见过她,还有点印象。   可这怎么可能,他们在北京好好的,怎么可能出现在天津,还带着孩子来少年宫,肯定是她眼花看错了。   廖娟摇摇头,抛开这些画面,重新把心思放在新房装扮上。   娉婷下课的时间快到了,鲁齐木和鲁青瑞时间掐得刚刚好,她出教室,他们走进少年宫大厅。   回家的路上,娉婷叽叽喳喳说着课上的趣事,老师说的话,其他同学的反应,甚至她自己的糗事都拿来说,都进店里了,嘴都没停。   “老远就听见娉婷这小嘴叭叭叭的,你们一上午做什么去了?”鲁珍红抱着儿子龙龙从店里走出来。   “带娉婷去少年宫学跳舞。”廖娟回答。   鲁珍红明显眼白多了,“去跳舞就全家出动呀。”   “你有意见?”鲁齐木背着手走过去。   鲁珍红噘着嘴,“我哪敢。”   “你来干什么?不会带着孩子串门吧?”鲁齐木问。   鲁珍红左右看看,“去里屋说,青瑞你带着娉婷外面玩会儿,我跟你爸妈有话说。”   鲁齐木和廖娟对看一眼,进了办公室。   “什么事,还要避讳着说。”   鲁齐木找个圆润的东西逗龙龙喊舅舅。   鲁珍红坐定,一本正经地说:“王志刚来天津了。”   “又不是第一次来,有四五趟了吧。”这已经不是新鲜事,引不起鲁齐木的兴趣。   鲁珍红摆摆手,“这次不一样,听我公公说,他这次是要回天津落户,不走了。”   “什么?”廖娟惊讶出声,难道少年宫看见的真是孙颖雪。   “是真的,工作都找好了,老婆孩子也跟着来了。”鲁珍红郑重地说。   鲁齐木垂眸,眼珠转动,“好好的北京不待,跑到天津来,怕是惹了什么事吧。”   “二哥一猜就中,”鲁珍红夸张地竖起大拇指,“不过不是王志刚惹了事,是他老丈人犯事了。”   鲁珍红把自己听到的消息捋顺了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王志刚为了回城,跟孙颖雪结婚,孙颖雪的父亲是革委会的小头头,不仅把王志刚调回北京,还给他安排了工作。   去年春天,有人举报孙颖雪的父亲以权谋私,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证据没有,但孙家有很多来历不明的财物和房产,孙父当时就被停职查办。   从那个时候起,孙颖雪和王志刚的工作就受到很大影响,处处受排挤,王家没办法,开始找后路,多年没联系的本家兄弟又续上情意,隔段时间就来天津联络感情。   据说孙父的罪证彻底被查清,工作丢了,不义之财也被收缴了,连人也进了监狱,孙颖雪和王志刚在北京彻底待不下去,最后干脆直接退到天津生活。   “那个孙颖雪,还自称北京人,傲慢得很,她也不看看本家几个婶子的秉性,几句话就把她怼哭了。”鲁珍红幸灾乐祸地说。   廖娟倒了三杯水,拿起自己的喝起来,嘴巴有点干燥,“珍红,谢谢你告诉我们呀。”   “不用,反正我公公婆婆还有东升都不喜欢他,用人在前,不用人甩后。”   “好了,不说他了,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值当花费时间,以后见着就当不认识得了。”   鲁齐木懒得再听王志刚的事,起身去车间忙活去了。   鲁珍红看看时间不早,赶紧抱着孩子回去,家里还有一口人等着她做饭呢。   她前脚刚走,鲁阳光后脚走进店里,“弟妹,齐木人呢?”   廖娟一指车间,“忙活着呢。”   鲁阳光直接到车间,拍了门,“齐木,我是大哥。”   鲁齐木本来要开第二台机器的按钮,一听鲁阳光过来,连忙关火出来。   “齐木,爸妈有事跟你商量,吃过午饭之后回家一趟。”   “什么事?”鲁齐木想不到哪方面的事。   鲁阳光眼神有些飘忽,“那个,你到了就知道,我走了,你可不能忘呀。”   鲁齐木看着鲁阳光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不详的征兆,待吃过午饭,一刻没停歇,就过去了。   家里,鲁能成和顾莲,鲁阳光和曹丽都在,齐刷刷坐在左边,留下右边的位置。   看这架势怎么像三堂会审呀,他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鲁齐木安然坐在空位上,翘起二郎腿直面他们四个人。   “爸妈叫我来有什么事?”   鲁能成率先张口,“你在市场的店面都是你买的,你还在盈江路买了一套独门独院的房子,有百来平米,是不是真的?”   鲁齐木微点点头,“是真的。”   还没等他说别的,鲁能成的巴掌一下拍到桌子上,“你嫂子回来跟我说我还不信,你办下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   鲁齐木突然觉得他爸问的话很可笑,“爸,看您问的,我都三十多了,是一家之主,扩大业务也好,买房子也好,都能自己拿主意,就不用再来请示您了吧。”   “齐木,你怎么能这么跟爸说话,爸也是关心你,大金额的金钱往来你还是跟家里商量着来比较好。”鲁阳光脸上带着万分不赞同。   鲁齐木耸了下肩膀,“我自己挣的钱,完全受我支配,说实话,跟家里人商量不着。”   “不商量你就吃亏,我听你嫂子说行盈江路上的房子写的是廖娟的名字,你傻了,房子怎么能写她的名字?”顾莲也加入训导。   鲁齐木瞟了曹丽一眼,“大嫂真是有心,打听得这么清楚,是呀,那套房子是娟子的名字,我们是一家人,写谁的名字都一样,反正都是全家人住,不行吗?”   “不行!!”鲁能成和顾莲同时出声。 第48章   任他屋里谁有意见,谁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劝阻,鲁齐木都不为所动,听几句实在不耐烦,直接站起来就往外走。   “齐木,你干什么?”顾莲紧跟着几步追上他,抓着他的胳膊不让动。   鲁齐木扭着门把,“话不投机半句多,都已经分开过了,您跟我爸搅和那么多干什么?这是两个家庭,要是两个国家,这属于干涉别国内政,我都能打上门去。”   鲁齐木扯着力气要走,顾莲拽着就是不撒手,他怕用力过猛伤着老太太,只能挪着向前,没两步干脆不动了。   “我们也是为你好呀,万一......”   鲁阳光还想重复这个论调,被鲁齐木打断,“没有万一,你们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娟子,就不要乱加猜测,我再强调一遍,这是我的家务事,不希望别人干涉,以后免开尊口。”   “既然你执意要这么做,我们也不说什么,以后你后悔的时候也别埋怨说我们没提醒你。”鲁能成声音低沉。   鲁齐木仰起头,“不会有那一天的。”   “行了,都别扯这些轱辘话了,说点正经的。”   鲁能成招呼让顾莲回去坐,示意鲁阳光讲话。   鲁齐木眼里射出一道幽光,说了这么多没说到正点,看来下面才是今天的目的。   他没回座位上,双手抱肩,垂目做出无谓的样子。   曹丽用尽力气掩饰脸上的妒恨,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见鲁阳光还在那里酝酿语言,轻轻拧了下他的后腰,催他快说。   鲁阳光始终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鲁能成,希望老爹能挡在前面,为他出头。   这样的眼神让鲁能成有点心疼,有点骄傲,心疼大儿子生活不易,骄傲自己还能当作他的支柱。   “齐木,是这样,你现在有好买卖,有大店铺,也买了大房子,不管名字是谁吧,生活比你大哥好得多。”   “你大哥大嫂守着死工资,现在看还行,以后小延小益结婚、准备房子都要钱,你嫂子就想停薪留职干点别的,现在国家也鼓励。”   “既然你要搬到新房去,那甲子沽替换下来的老房子就让你大哥用着吧,你们是亲兄弟,应该互相照应。”   鲁齐木掀开眼皮,父亲鲁能成理所当然的样子映入眼帘,这不是跟他商量,是通知他,根本不留给他拒绝的机会。   “可以,大哥用没问题,那大哥做买卖启动资金是不是不够,还想我给垫上?”   鲁阳光听这话兴奋地掐住手心,想不到能这么顺利就能达成目的,果然让爸出面是明智之举。   这两年眼睁睁看着鲁齐木买卖做得越来越大,生活像坐飞机一样快速超过他,曹丽又隔三差五在他耳朵边吹风,鲁阳光原来升职带来的拿点子得意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前些天两口子琢磨也干点卖卖,曹丽对现有那种机械性工作厌烦,加上鲁阳光工资比她高,就主动提出停薪留职,专门到乡下亲戚家学了卤货的做法,信心十足回来准备大干一场   打听房屋信息的时候无意间知道鲁齐木买房的消息,曹丽还去盈江路的房子看过,心里冒出来的酸泡泡就别提了。   回来跟鲁阳光说了明白,俩人又在老两口跟前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本来还以为鲁齐木会生气,没想到他阔利答应,连资金都给想到了。   “齐木,爸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能主动提出来爸很欣慰,他们需要的成本也不多,家里凑点,再有三五百就行。”鲁能成乐呵呵地说出来。   鲁齐木撇下嘴角,从包里掏出一打钱,数出一部分放到桌上,“这是四百块钱,不多不少。”   “齐木,这就对了,兄弟之间就得像这样。”顾莲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候,鲁齐木淡然坐下来,掏出手包里的笔记本,拿出笔开始写字。   在其他人疑惑他写什么的时候,鲁齐木停手了,撕下那张纸递给鲁阳光,“大哥签个字吧。”   “啥,签啥字?”鲁阳光不明就里,接过纸张看起来,“这,这,齐木,你开玩笑的吧,咱哥俩谁跟谁呀。”   “大哥想做点买卖,我这做兄弟的没道理不支持,不过,亲兄弟明算账,该算的还要算。”鲁齐木表现得稀松平常。   “算什么?”鲁能成夺过鲁阳光手里的纸,这一看整张脸耷拉下来了。   上面是一个租赁和借贷关系的协议,写明鲁阳光租赁鲁齐木的房屋,每月租金多少,借四百块钱,限期两年还清等等,清晰明了。   “齐木,这是你大哥,你这么对待,太让我失望了。”鲁能成简直是痛心疾首。   鲁齐木笑着抽回协议,跟四百块钱放在一起拿在手里,“爸,我已经给了市面上最优惠的条件,房租最低,不用押金,第一个月免费,借钱我都没要利息,要不是照顾大哥,我可不会这么亏。”   “你,你,简直钻到钱眼里去了。”鲁能成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   鲁齐木撇撇嘴,“我也没办法,谁让我欠着银行的钱呢,为了占领市场,我才扩大车间店面,可我哪有那么多资金,当然是以房子做抵押银行贷款了。”   顾莲差点没晕过去,“都贷款了,你还买那么大的房子?”   鲁齐木摊摊手,开始胡诌,“我本来想买个破屋子当仓库,可破屋子抵不上价,只能换大房子,不然甲子沽我住得好好的,干嘛花大价钱买房,老房子我只能规划做仓库,如果大哥要用我就得去别地租,没办法,只能用大哥的租金贴补。”   “这不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要这样,你大哥租别人的也一样。”鲁能成脸色都不是黑,是绿了,恼怒鲁齐木这么大胆,敢跟银行贷款,“你借了多少钱?”   “三万。”鲁齐木直接往大了说。   “三万?!!!”四个人呆若木鸡,简直要了亲命,哪能有这么多外债,把骨头砸碎了磨成粉都不够还。   鲁能成最先恢复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阳光,你们再找房子吧,老房子就不要惦记了,让齐木做仓库用,还不上钱他就没命了。”   老爷子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把银行贷款想成旧社会的高利贷,愣是把鲁齐木想象成杨白劳的惨状,都搭不到一起,可惨状是一样的。   鲁阳光欲哭无泪,这是什么情况,不应该大好局面等着吗?有场地有钱,怎么转眼世界就变了样。   “可我们找了很多地方没合适的呀。”   鲁齐木无语望望天花板,有心思,慢慢找吧,满脑袋想占他的便宜,门都没有。   “我找找那些老伙计打听打听吧。”鲁能成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俩儿子都不省心,哎。   鲁齐木视线在四个人身上流转,眼见着五分钟过去了,没人吭声,径直打开门,“我店里还忙着,先回去了。”   走到楼下,从包里拿出协议,弹了弹又掖回去,笑着骑车回去了。   到店里,见着廖娟,事情过程没提,只叮嘱她要有人问店面跟房子,就说贷款买的,其他一句不要透漏。   廖娟蕙质兰心,自然猜得透鲁齐木回家大概发生的事,后面该怎么应付,了然于胸。   不出俩月,就听说曹丽伙同自己的姐姐在家附近开了个卤货店,生意不错,过节见着的时候还炫耀了一番,言语之间又恢复了那种优越感。   可还没等她得意两天,鲁珍红不声不响彻底辞职了,搭着王家一个本家叔叔做了烟草买卖,阵势可不小,瞬间盖过了曹丽的风头,闹得她银牙都快咬碎了。   可不管怎么说,鲁家兄妹三家都撇开了企业的铁饭碗,作为改革开放后最早的弄潮儿,在市场经济的调控下赚取着别人双倍,三倍,甚至十倍的收入,积累着原始财富。   “妈妈,我们老师说明天下午四点开家长会。”青瑞吃晚饭的时候宣布。   娉婷立马张大了嘴,“怎么办,我们老师也说明天下午四点开家长会。”   多少次家长会,这还是兄妹俩第一次撞车,原来都是廖娟兼顾两个人,这次爸爸鲁齐木也要上场了。   廖娟跟着娉婷,鲁齐木跟着鲁青瑞,两个好学生的家长,不约而同灌了一耳朵表扬的话。   鲁齐木暗暗得意,不亏是他儿子,就是数一数二的。   正美美自恋呢,突然被声音打扰,“你好,你是鲁青瑞的爸爸吗?”   鲁齐木连忙扭头,“啊,是,原来是聂老师,你好,你好!”鲁青瑞的数学老师,刚才班主任刚介绍过。   聂老师是一位年轻女教师,刚参加工作半年,跟男家长说话还有点放不开,总是捋着鬓角的头发,“那个,青瑞爸爸,是这样,我发现青瑞数学天赋很高,成绩也很好,想推荐他参加明年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你看怎么样?”   鲁齐木精神一震,“好呀,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你也觉得是好机会,可我跟鲁青瑞同学讲的时候,他拒绝参加。”老师说。   鲁齐木也搞不懂青瑞的心思,不好妄下结论,“我回去问问,顺便劝劝他。”   “那就麻烦青瑞爸爸了。”   “你太客气了,青瑞让你费心了,”鲁齐木相当客气,“聂老师,我比较忙,难得能来学校,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他妈妈说就行。”   聂老师尴尬笑笑,就是没说话。   鲁齐木转念就明白,老师在避讳廖娟的身份,当即解释,“孩子的课业都是他妈在管,有事找他妈准没错。”   “啊,哦,行,我知道了。”聂老师耳根发热,这一来二往的,倒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该。 第49章   当天,家长会一直开到六点才散,老师的讲话时间并不长,主要是不少家长围着老师了解自家孩子的情况费了不少时间。   鲁齐木没啥问题,就是站在旁边听别的家长问话,学习些经验,听过几家后知道千万个家庭都一样,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各有各的问题,各有各的烦忧,情况都差不多。   当晚,鲁齐木在屋里看书,等廖娟进来宣告孩子作业都完成之后,他晃悠晃悠到青瑞的房门前,敲门,“青瑞,爸爸进去了。”   “进来吧,”青瑞的声音响起。   鲁齐木轻轻推门,见着青瑞正在收拾书包,“儿子,咱爷俩唠唠。”   鲁青瑞头都没抬,继续清点作业本,“是不是聂老师找你了?”   “哟,不错嘛,小伙子一语中的,”鲁齐木使劲揉乱鲁青瑞的头发,“你说聂老师都找我了,我不得意思意思,跟你聊聊,儿子,怎么想的?不想参加那个什么匹克数学竞赛?”   鲁青瑞扒拉下他的手,嫌弃地哼了一声,他爸就这样,从小到大总动不动就揉头发,“我就是单纯喜欢数学,不是为了竞赛,我觉得没必要去参加,爸,您没答应老师吧?”   “我都没问过你意见,怎么可能答应老师,儿子,咱俩是一国的。”   鲁齐木搂着他的肩膀,这几年吃好喝好,鲁青瑞的个子窜了一大截,有种大小伙子的错觉感。   鲁青瑞歪歪嘴角,就知道他爸不会轻易答应,老师的如意算盘可没打好,“您希望我参加吗?”   鲁齐木没想到鲁青瑞会把皮球踢到自己身上,他认真想了想,“要我说,去试试也无妨,咱不为夺什么名次,就当检验一下自己的水平,反正都学了,也不差一个考试,说不定真能发现有趣的事情,激发你的热情呢。”   鲁青瑞躺倒在床上,头枕着胳膊,嘟嘟囔囔,“能有什么激情,我都做过往年的竞赛题,挺没意思的。”   “没意思?这么说你都会呀。”鲁齐木了解青瑞,最喜欢挑战数学难题,越难他越兴奋,投入其中,乐在其中,说没意思,准是简单会做。   “嗯呢。”鲁青瑞傲娇地点头。   “厉害,儿子,”鲁齐木抖抖衣服,还挺激动,“看来咱家要出个陈景润呀。”   “爸,您把我抬得也太高了。”鲁青瑞缩了缩身体,眼里透着羞涩,不好意思了。   鲁齐木哈哈一笑,“抬得高才能看得远,既然喜欢,又付出努力了,爸当然希望你能取得大成就,到时候走在街上,大家伙都说,嘿,看呢,那是数学家鲁青瑞的爸爸,你说爸得多威风。”   鲁青瑞忍不住畅想这样的画面,是挺带劲,成为爸爸的骄傲,他喜欢,“我会奋斗的。”   “那从参加个竞赛开始?”鲁齐木试探地问。   鲁青瑞摆摆手,“您别管了,明天我会跟老师说的。”   鲁齐木当他答应了,挺高兴,哼着小曲回屋了。   鲁青瑞确实应了老师的要求参加,廖娟放学去接的时候,那位聂老师还拉着廖娟嘱托了不少话。   回来跟青瑞交代一遍,人家直说知道了,可依然我行我素,该干什么干什么。   鲁齐木反而提起了心思,虽然青瑞说做得挺简单,万一马失前蹄,多打击孩子积极性,要那样,还不如不参加。   做父母就这样,总在矛盾中纠结,好几天了,鲁齐木反复念叨这件事。   廖娟头都大了,身边有个唐僧总念咒,不仅自己念还拉着你听,“你要对青瑞有信心,孩子水平真不差,就算不能拿金奖,也能名列前茅。”   “你说咱要是找个老师给青瑞讲讲课,是不是好点?”鲁齐木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廖娟本想说不用,可实在怕了他的咒语,再说,找一个不一定就教现阶段的,可以给青瑞做拓展,在他感兴趣的领悟做导航,“是个好主意,那就找个老师给青瑞讲课。”   “这个好,这个好。”鲁齐木总算心里踏实,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是安稳了,廖娟可作了难,去哪里找老师讲课呢,她满处打听,也没找到门路,还是孙大姐见着她着急,提醒她去大学找找。   “我们姑姑家孩子去年中考,就找了个大一的学生给补课,据说效果不错,提了不少分,还进了区重点,大学里有不少出来做家教赚钱,你可以去问问。”   去哪里问,廖娟根本没想,直接做了个牌子写上要求,下班到南开大学门口举着。   学生们来来往往,见着廖娟都好奇地驻足,等看清牌子上的字,还真有人来问。   “姐姐,就得数学系吗?我是物理系的,数学一直很好。”有同学问。   廖娟挺固执,觉得术业有专攻,还是数学系好。   真来个数学系的大二男生,廖娟也给拒绝了,赶紧在牌子上写上女生的要求。   不比以前,带着孩子们在店里陪着鲁齐木,如今店里人多,加上新家离店挺近,抬脚走几步就到,廖娟一般都带着孩子们在家,要总有年轻小伙子出入家门,恐怕招惹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姐姐,您是找数学系的女生给孩子讲课吗?我是数学系的,大三了。”一个女生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的,想来跑了不少路。   总算来了个符合要求的,廖娟仔细打量这个女生,长相不论,就是一般人,身上穿着挺朴素,看得出来家境不好,主要是挺和善,要是课业不错,就她了。   当即看了她的学生证,问了她的成绩,知道她叫苏红娥,在班里属于中上,廖娟比较满意,“这样,明天你到我家来,给孩子先讲一节课,要是行,我家就聘你。”   转天,苏红娥准时到鲁家,不过不单是她,还带着一个同学。   “娟子姐,我不太认路,就带着同学一起来,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这边路确实不太好找。”就算知道是托词,廖娟也顺着接了下去,第一次到陌生人家里,知道找人一起来,至少说明这姑娘有防范意识,也不错。   鲁青瑞已经坐在桌前等着了,昨天廖娟回家跟他说找了个老师来给他讲课,他不太乐意,认为是爸妈不信任他,觉得他考不好才找人给补课的。   廖娟和鲁齐木好一通解释,他就是没转过弯,后来还是娉婷说就跟她的舞蹈老师一样,爱好的老师呗。   一下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一样,瞬间定位了老师的作用,今天听课鲁青瑞还挺激动,白天列了不少平时的疑难杂症问题,趁着机会要好好请教一下。   苏红娥这节课讲得有点痛苦,主要是青瑞的问题都特别刁钻,虽然才是小学生,可这思维模式她都摸不住脉。   看着本子上列出来的一长串问题,她有点发晕,她不怵解释问题,关键是怎么解释能让一个小学生,还是爱专研的小学生听明白。   “我有点想放弃,这孩子跟一般学生不一样。”苏红娥趁着青瑞上厕所的空挡,悄声跟同学说话。   她同学摇摇头,“你是没适应,有两次就不那么被动了,一个大学生还能让小学生治住了?我看这是正派人家,诚心找老师,关键给的课时费不低,你还是坚持一下吧。”   说到课时费,苏红娥立马闭口不言了,她家境贫寒,下面还有弟妹在上学,亲戚都说女娃子上什么大学,挣钱供弟弟是正经,可她爸妈公平对待,支持她上,她也得为家里着想,挣钱寄回去,能让爸妈轻省些。   时间总算到了,廖娟请她们到厅里吃水果,到书房问青瑞情况。   “妈,我觉得挺好。”鲁青瑞还挺兴奋。   廖娟心里有底,回到客厅跟两个人寒暄,顺口提了以后上课的时间。   苏红娥连连应和,就这样,成了鲁青瑞的家庭数学老师。   随着时间的推移,青瑞的数学水平在逐步提高,暗戳戳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在里面徜徉着。   苏红娥对老师的角色也适应良好,不过有件事她特别疑惑,一学期下来,从来没见过这家的男主人,每次都是廖娟带着两个孩子在家,要不是听见青瑞偶尔提起他爸爸,都以为廖娟单身带孩子呢。   她哪知道,根本就是鲁齐木避讳她才没在家的,要不然哪能一次都没见过。   家里有外人,鲁齐木自己不自在,也怕苏红娥受影响,耽误讲课,索性他又不是没地方呆,每次都等苏红娥走了才回家。   “明天青瑞参加选拔赛,我去给孩子加油,你有时间去吗?”廖娟坐在梳妆台前擦脸。   鲁齐木泡着脚,正享受温度,“没时间挤出时间也得去,我还想考试完咱一家去游泳馆玩,正好松散松散。”   “确定去吗,”廖娟起身铺上凉席,“要是,我提前准备带的东西。”   “准备吧。”鲁齐木端着盆出去倒洗脚水。   到了第二天,等他把店里的工作安排好,时间已经不早,紧赶慢赶总算在考试结束前到达考场。   “我以为你来不了了呢。”廖娟赶紧把手里的水壶递给他,让他润润喉咙。   鲁齐木连着喝了好几口,“还好赶上了,情况怎么样?”   “刚才有学生出来,直抹眼泪,说太难了。”廖娟本来就揪着心,如今更紧张。   “娟子姐放心,青瑞没问题的。”   鲁齐木刚露出疑惑的表情,廖娟就介绍了,“齐木,这就是苏红娥,今天她也来给青瑞加油,红娥,这是青瑞爸爸。”   鲁齐木颔首微笑,“原来是苏老师,谢谢你想着青瑞。”   “这是我应该做的。”苏红娥忙应着。   “哎,看,有好几个学生出来了。”廖娟喊到。   家长们都往门口涌过去,这家接着孩子,那家孩子找到家长,门口的人越来越少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鲁齐木和廖娟开始着急了,怎么还不见青瑞,这孩子到底什么情况,正常发挥不会考砸呀,是不是出事了? 第50章   鲁齐木和廖娟正满心满眼焦急,就看见鲁青瑞揉着眼睛出来了。   “青瑞,你没事吧?”鲁齐木一个跨步就冲过去。   鲁青瑞放下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爸,您都来了,我没事呀。”   鲁齐木上下打量青瑞,再看看他后面,已经没人出来了,“你最后一个出来的。”   一句话,表达了他的担心。   鲁青瑞挠挠后脑勺,傻笑起来,“我昨天睡得有点晚,您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早交卷,我写完之后还检查一遍,实在太无聊,趴在桌子上不小心睡着了。”   “你呀!”鲁齐木放心的同时,没好气地点点他的额头,不管平时表现得多淡定,真到考试的时候还会紧张,真是个孩子。   “还能检查一遍,看来题能会个差不离。”   廖娟听着考试挺靠谱,可心疼,这孩子没睡好还在考场坚持这么长时间,身体该受不了了,“齐木,要不今天就不去游泳馆了,让青瑞多休息,下次吧。”   “我不累,我想去游泳馆。”鲁青瑞眼睛瞬间睁大,强烈要求今天就去。   廖娟一看这样,只能同意,不过提出要求,“回家吃过饭,睡个午觉再去吧。”   “好的。”鲁青瑞直接答应了。   就这样,谢过苏红娥,一家三口回了家,休息过后将近三点钟才往游泳馆出发。   等到了游泳馆,换过衣服,鲁齐木就带着青瑞和娉婷游开了。   廖娟不下水,就在岸边坐看着,递个毛巾啥的,也不见闲着。   鲁齐木游泳的技能也不好,普通的能扑通几下,他就是陪着孩子们过过瘾,随后上去跟廖娟坐在一起说话调笑。   再看鲁青瑞跟娉婷,两个人比着游,那小身条在水里活灵活现,像小鱼一样,不枉鲁齐木专门请老师教过他们,可惜,他跟着学一点进步没有,不自觉就回到原来的姿势上去了。   “爸爸,妈妈,快看,我会在水里跳舞。”   娉婷的声音打断了两口子的谈话,扭头看过去,可不是,娉婷在水里一会儿伸胳膊,一会儿翘腿,有时候竖立,有时候平躺,像模似样,真跟跳舞一样。   廖娟站起来让她小心,她玩得正兴起,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不少人观望。   这时候,在泳池角落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正不错眼盯着娉婷看,双手抱胸,时不时微微点头。   直到娉婷玩累了,回到父母身边撒娇,他才迈着稳健的步伐接近过去。   “小姑娘水性不错,身体柔韧度也很好。”   鲁齐木听这位老兄夸闺女挺骄傲,“两个老师说过同样的话,游泳比她哥哥还强。”   “这就是天赋呀,”中年男子说,“孩子条件这么好,你们就没想过让她接触一些专业训练,说不定能取得不菲的成绩。”   廖娟笑着接话,“我们还真没想过,这就是课外玩,放松心情可以,做专业还是算了。”   “说不定小姑娘喜欢呢。”中年男子蹲下来跟娉婷平视,“小姑娘,你喜欢在水里跳舞吗?”   娉婷有点腼腆,开始只是点点头,后来才说话,“喜欢呀,多好玩。”   “好玩吧,不过你的动作可不太标准,想不想学更好看,更好玩......”   没等他说完,鲁齐木已经把娉婷拉到身后挡着,开始认真打量这个人,本以为就是随意搭几句话,没想到这人越说越离谱。   “哥们,干什么的?当着我们做爸妈的面就开始诱拐孩子,几个意思?”   中年男子扶着膝盖站起来,浅浅一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咱天津花样游泳队的总教练吴勇田,我看小姑娘是个练花样游泳的好苗子,想引她进队里。”   “打住,打住,”鲁齐木伸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哥们,说谎话不打草稿,游泳就游泳,还整什么花样,别糊弄人,我们家孩子不乐意参加。”   “哎,同志,花样游泳可是奥运会正经的比赛项目,你不妨了解下,你也可以去市队打听打听,有没有吴勇田这个人,孩子条件真不错,错过挺可惜的。”   鲁齐木开始推着吴勇田的胳膊往别处走,“听都没有听说过你在这里胡诌,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孩子得多辛苦,感情不是你闺女,走走走。”   “哎,同志.....”   “你再不走我叫工作人员了,就说你想骚扰小姑娘,你看着办。”   鲁齐木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语气有点粗暴。   吴勇田没办法,叹口气带着无奈的表情走了。   “齐木,没事吧?”廖娟关切地问。   鲁齐木金刀大马坐下来,“没事,我看是个骗子,不用理会,娉婷,去叫哥哥过来休息会儿。”   “哎,”娉婷还想着在水里跳舞的事,这时候直接抛到脑后,跑过去找鲁青瑞了。   兄妹俩拉着手回来,休息片刻之后,没抵挡住水里的舒适,双双跳了进去。   “看这俩孩子,见着水亲。”廖娟取笑道。   “天热,泡在水里多舒服,我再去游两圈,你真不下去?”鲁齐木做起了扩胸运动,还压压腿。   廖娟坚决摇头,说什么她也不去。   鲁齐木凑到她耳朵边,“等哪天能包场,就咱俩来,我教你游泳。”   “行呀,我等着那一天。”廖娟才不害臊,一样咬耳朵说。   鲁齐木轻哼哼两声,脸上带着坏笑,走到池边跳下去开始游,三个来回之后靠在边上喘气,还不忘叮嘱青瑞和娉婷注意安全。   “哟,这不是鲁同志吗?好久不见了。”   鲁齐木扭头看旁边,也很惊讶,“白敬飞,是你呀。”   仔细看他的眼睛,没发现异常,“眼睛治好了?”   “痊愈了,视力比以前还好,听奶奶说你可是大忙人,今天怎么得空来游泳呀?”   白敬飞这两三年总在天津北京流转,就为了治疗眼疾,不过总听桂姥姥说起鲁齐木,还是知道些情况。   鲁齐木难得谦虚起来了,“都是小买卖,养家糊口,算不上大忙人,我今天带着老婆孩子过来消遣,你呢?”   “我?一样,带着老婆孩子过来消遣。”   说完话,两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鲁齐木指着廖娟和俩孩子给白敬飞介绍,白敬飞同样介绍了自己的老婆顾圆圆和闺女白雪。   等中间休息的时候,两家距离不远,因着大人认识,孩子慢慢走到一起,尤其是娉婷和白雪年龄相仿,能玩到一起。   鲁齐木起先对白雪并不太关注,别人家的闺女,他也不能盯着呀。   正好廖娟要去卫生间,鲁齐木没人说话满处打量看,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见白雪笑着的侧脸,居然有种这是娉婷的感觉。   以为是错觉,鲁齐木溜达着转圈走,在白雪再次笑的时候,真觉得很娉婷特别像,等低头瞄见她大腿根有个暗影时,心里不由得一惊,想起来陶慧玲说她闺女大腿根有胎记。   他走回去,装作随意的样子招呼娉婷来身边,“娉婷,跟白雪玩得好吗?”   “好呀。”有伙伴玩,娉婷很高兴。   “那你看白雪腿上是不是受伤没好呀?”距离有点远,他看不太清楚。   娉婷顿时笑了,“不是,白雪说那是她的胎记,像个花瓣,挺好看,爸爸,我就没有。”   “没有更好看,白净,去玩吧。”   鲁齐木挥手让娉婷去找青瑞,心里对白雪的身份已然有了怀疑。   可他总不能大张旗鼓明着去找白敬飞问,就先搁在心里沉淀。   等从游泳馆离开的时候,鲁齐木和白敬飞落在后面,他憋不住还是问了句,“白敬飞,你知道你们地质队有谁去过五原县吗?”   白敬飞在地质队工作,负责检测勘探来的矿石成分。   “你问五原县干什么?”   白敬飞瞳孔紧缩,一下握紧了拳头,虽然不明显而且很快放松下来,还是被鲁齐木察觉,白雪的身份在他这里就落了定。   可他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样,打哈哈说:“还不是我媳妇在五原县当过知青,听说那边矿物质丰富,还以为你们地质队会去勘测呢。”   “全国那么多地质队,要是别的队去过,我们就不会去,我还真没听说队上谁去过。”白敬飞语序正常。   鲁齐木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我觉得就算别的队去过你们也可以再去,说不定就会有收获。”   白敬飞拍拍他的肩膀,“或许吧,队里会科学考虑各个地点勘测价值,就算再丰富也分等级,就怕是浅层。”   说完,他过去追老婆孩子,不敢跟鲁齐木再聊,怕露出什么马脚。   鲁齐木也没打算刨根问底,知道白雪的身份也不会去通知王东升,虽然他还在寻找渠道打听闺女下落。   白雪作为白家的孩子肯定比跟着陶慧玲生活得好,可没看出来她对闺女有什么深切的感情,虽然嘴上说得挺好听。   鲁齐木这边放开心怀不过问别人家闺女白雪的事,可他不知道,正有人雄赳赳打着他闺女的主意。   这个人就是吴勇田,眼馋娉婷的天赋,虽然鲁齐木警告过他,可他打定主意要招揽个好苗子进队。   不知道鲁齐木的身份,无从找起,他还有个办法,根据娉婷和青瑞的名字去小学查,不怎么费劲就找到两个人所在的学校,跟陶慧玲的手段差不多,大抵找孩子去学校准没错。   巧合的是,吴勇田有个朋友的闺女在学校教书,通过她把娉婷从教室叫出来,单独跟她聊天。   娉婷正处于对花样游泳好奇的阶段,虽然被说得很心动,没有爸妈的同意,她可不会私自有活动。   说到底,吴勇田还要直面鲁齐木,跟他死磨硬套,“娉婷同学,回去跟爸爸妈妈好好说说,先去试试看,真的特别有趣,你肯定喜欢。”   娉婷抿抿嘴回了教室,没答应也没否定,她又不能保证什么。   吴勇田掐着腰,望着头顶的大太阳,不知道多少次感叹不容易。 第51章   吴勇田站在齐木商店跟前,视线随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转,等到里面的售货员换身衣服出来,他才迈步进门。   “同志,随意看,有需要叫我。”鲁齐木在货架边贴价格条,之前的那些发黄陈旧了,他换批新的。   吴勇田四下打量,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心里沉了沉,女孩家条件越好,他达到目的的可能性就越低。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鲁齐木从后面转过来,见着是他,磨磨后槽牙,想到了娉婷前两天放学回来学的话,这人居然到学校找人,还让老师配合,实在有点过分。   吴勇田搓搓手,“没办法,难得遇见好苗子,见猎心喜。”   “你别惦记了,我不会让闺女跟你去的。”鲁齐木胳膊支在柜台上,身体前倾,轻蔑地看着他,“下次别到学校打扰我闺女,影响她学习,我就去校长那里反应那位老师多管闲事的行为。”   “别别别,人家完全是帮我的忙,以此受过是我不该。”吴勇田连忙求情。   鲁齐木哼了一声,既然不是来买东西,他忙着,就不招呼他了。   走到角落坐到板凳上开始称瓜子装袋,还打开封口机封好口避免瓜子受潮,这是每天必须完成的工作。   吴勇田被冷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也是赶鸭子上架,临时被认命为花样游泳的教练,作为新项目,不像游泳一样已经成熟,凡事都在摸索当中。   这还不算,关键很多人不了解这个体育项目,队员都不好招,要不然他也不会见着娉婷就这么上心。   鲁齐木不理他,他就在柜台前踱步,自说自话,“鲁同志,我给你介绍一下花样游泳啊,它是融入舞蹈和音乐的一项优美的水上竞技项目,由游泳、技巧、舞蹈和音乐编排而成,有水中芭蕾之称,1920年......”   随着他的一段段讲解,鲁齐木算是对花样游泳有了初步认识,可他知道的越多,更不想让娉婷接触,所以在吴勇田再次问他意见的时候,他坚决摇头。   “为什么?这虽然是新兴项目,可正是因为新,学员才更容易出头,有成就。”   鲁齐木凉凉的声音响起,“你都是捡着好话说,不好的你怎么不提,新项目,针对学员的训练根本不成熟,孩子出了问题谁负责?”   “不会的,体育项目的训练都是想通的,今年咱们国家的运动员还去美国参加了奥运会,获得十五枚金牌,你想想,当娉婷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为家庭,为祖国挣得多大的荣光。”   “为家为国争光的作为很多,不止体育项目,娉婷学习很好,将来肯定能考个好大学,以后说不定是科学家,也可能是外交官,同样有无上荣光。”   鲁齐木这话甩出去,直接整得吴勇田没词了。   “真的没商量吗?”   鲁齐木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没有,我闺女你也接触过,她嘴上说喜欢,可也没喜欢到不管不顾非它不可的地步,练体育太苦,我不想她受那份罪。”   吴勇田都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那好吧,算我打扰了。”   说完,无精打采托着后脚跟往外走,跟走进来的鲁能成差点撞到,低头道声歉,没入朦胧的夜色之中了。   “他是谁呀,不像买东西的。”鲁能成直接搬了柜台后面的凳子,坐到鲁齐木身边。   “推销东西的,我没买。”鲁齐木随口说。   “怪不得,耷拉个脑袋。”鲁能成瞟了一眼门口,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信封,塞到鲁齐木手里,“这个你拿着。”   “什么呀?”鲁齐木好奇打开看,是钱,一眼就能估摸出金额,三百多块,“您给我钱干啥?”   鲁能成扭扭身子,“给你就拿着,赶紧把贷款还了,整天提心吊胆的,睡觉都不踏实。”   鲁齐木拿着钱心里特别感慨,老两口肯定攒了不少日子,很意外没贴补给大哥,居然拿过来给他,心里不知道怎么酸酸的。   现在,他深切地感受到其实老两口还是惦记他的,只不过人生来都有个偏心眼,顾忌这个多了,那个就忽略了,而他正是夹在中间被忽略的那个人。   其实已经习惯了,冷不丁来这一下温暖,他还有点不适应,突然有种冲动告诉老爷子其实他没有贷款,钱也是够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多少年的隔阂不是那么容易被打破的。   鲁齐木把钱推给鲁能成,“还钱也不指着您这点,只要我正常经营,每月按时还款,银行不会来找我麻烦的,您别担心。”   鲁能成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别来这套,背着债你舒服呀?早点还了心里有底。”   说完把信封插到装瓜子的麻袋里,起身背着手走出了门。   鲁齐木追出来的时候,鲁能成已经骑出去老远,弓着背用力,头上的银丝在灯光下,显得那么耀眼。   大晚上,廖娟打理好俩孩子进卧室,就看见床上摊着钱,鲁齐木在发呆。   “这钱有问题?”   “有问题,有大问题呀。”鲁齐木一下子把钱划拉一堆,捡起来一张张整理好。   廖娟抹着手油,坐到床边观察他手里的钱,“都是真的,没问题呀。”   “问题不在真假,在于这是爸给我的,我想怎么还回去。”   廖娟睫毛颤动,对钱的来历也是吃惊,“爸无缘无故给你钱干什么?”   “说让我赶紧还贷款。”鲁齐木提醒道。   “都一年多了。”鲁能成的心思廖娟能明白些,肯定是大哥鲁阳光那里不需要贴补,攒了钱就给了自家还债。   说到这老两口,虽然偏心眼,可真没为自己太着想过,时间过了这么长,还惦记着,不管怎么样,也是有心了。   “等过年给爸妈包个五百块钱的红包,就还过去了。”   “这利息有点高呀。”   鲁齐木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可真没在意,转天到店里,拿出五百块钱直接塞到红包里,压在办公室的抽屉底部,先备好,离过年还早,这钱且等着往外送。   那就等着呗,日子总得慢慢往前过不是,过着过着就发现,生活中还是欢喜多,忙碌之间露出些不同寻常。   首先喜的是儿子鲁青瑞的竞赛成绩出来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将代表本区参加天津市整体选拔。   鲁齐木心满意足,可鲁青瑞不太甘愿,觉得问题太简单,他这个有家庭老师教的跟人家正常学习的孩子比有点胜之不武,非要跟老师申请以低龄参加高年级的比赛。   聂老师不答应,让鲁青瑞参加就是想获得好名次,给学校和个人挣得荣誉,如果参加高年级的比赛,获得成绩一般还有什么意义。   鲁青瑞也是拧性子,直白地说如果不参加高年级比赛,他将退赛,不考了,谁劝也没用,最后,还是聂老师妥协,满足了他的要求。   这倒好,激发了他的动力,做好其他门课业之外,所有时间都用来演练题目,还让苏红娥加了一节课,宁愿牺牲玩乐的时间也在所不惜。   这刚进行没到一个月,娉婷的舞蹈老师杨老师找廖娟谈话,说娉婷被选作舞蹈小组的一员,代表少年宫舞蹈队参加本年度国庆晚会。   有这个机会,娉婷兴高采烈,鲁齐木和廖娟当然希望她露脸,应杨老师要求,除了周末练习外,每周三晚上还要去接受指导。   孩子们干劲都挺大,鲁齐木不管明里暗里都给他们鼓劲,廖娟就整天准备些好吃的有营养的给他们补充能量。   除了照顾孩子们,廖娟还要做好本职工作,鲁齐木更要顾着店里的买卖,着实忙碌。   好几次,鲁齐木都见着廖娟捶肩膀,一天到晚脚不沾地,能不累吗?   “要不跟单位请假一段时间,身体累坏了可不行。”鲁齐木站在廖娟身后给她揉肩膀,还不时拍拍背。   廖娟笑笑,觉得自己还挺得住,“没事,等娉婷表演完就好了,没几天了。”   鲁齐木手上做着动作,脑子里想着事,不自觉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娟子,你有没有想过辞职算了。”   “啊!”廖娟猛地扭过头,诧异得看着鲁齐木,“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段时间我想过店里的发展,只做个体户空间其实很小,我想注册公司,壮大起来,到时候你正好跟我一起,咱们夫妻齐心,其利断金。”鲁齐木说了自己的打算。   廖娟沉默一下,“那我能做什么呢?”   “管公司的财务,坐在办公室里算算账,每月报报税,工作量不大,还能兼顾两个孩子,最关键的是,咱家有多少资产全在你掌握之中,是不是特别心动?”   廖娟噗呲笑了,“是特别心动,可是我还是不想辞职,我挺喜欢厂里的人事和环境,不过,如果你真的需要,兼做公司的财务我觉得没问题。”   “我是想让你轻松点才让你做财务,这倒好,反而增加你的负担。”   廖娟不想辞职,鲁齐木不勉强,不过她要兼做财务,岂不是更累,可用血汗钱成立公司,别人做财务他哪睡得着,只有廖娟他才放心,别提多矛盾了。   “本来想事情落定才跟你说的,现在先给你透个底,我可能要脱离一线,调到技术部工作了。”   鲁齐木扳过廖娟的肩膀,“真的假的?”   “八九不离十,技术部的黄波申请调到销售,因为我进厂实习的时候在技术部待过,技术总工可能觉得我合适吧,就提交人事要求把我调过去。”   “就是整理图档,给技术员打下手,比车间轻省多了,你不用担心我累着,只是工资少了,所以,兼职会计你可得给我补发工资哦。”   “那必须得,双倍工资补给你,媳妇,这样的待遇你满不满意?”   “满意怎么样?不满意又怎么样?”   廖娟挑起眉毛,眼波流转惹得鲁齐木心里直痒痒。   “满意我高兴,不满意我就肉偿了,没笑脸,我就当你不满意,今天就补偿给你呀。”   鲁齐木快人快语,说完就行动。   等被压在床上,廖娟才想明白他的肉偿是什么意思,当即照着他肩膀咬了口,让他耍滑头。 第52章   剧场后台,少年宫的小朋友们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最后一次演练,娉婷在第二排,认真地按照节拍做着动作。   剧场里,鲁齐木和廖娟带着鲁青瑞排着队入场,娉婷小姑娘的首秀,无论如何全家都要参与。   他们不是主要人物,能让进场已经不容易,好位次就不能强求了。   “咱们往左边走,还能看清楚点。”鲁齐木指着离舞台最近的位置。   鲁齐木和廖娟两边,鲁青瑞中间,坐定之后,就等着节目开始。   廖娟拿出水给青瑞喝,剧场里有些闷,“快开始了吧,不知道他们是第几个上场?”   鲁齐木看着前边桌上有节目单,点点人家的肩膀,借过来看,“少年宫,看到了,第九个。”   节目单还给人家,很快灯光骤变,主持人的声音穿透整个剧场。   鲁齐木也是第一次观看现场节目,真是津津有味,有时候还跟着摇头晃脑。   “爸爸,下一个就是了。”   一家三口往座位前靠一靠,眼睛盯着上场口,期盼第一眼看见娉婷。   音乐响起,一群穿着黄嫩鸭子服的小朋友挥舞着胳膊走进来,一样的打扮,憨态可掬。   廖娟捂着嘴笑得脸都要僵硬了,“这孩子忒实在,就数她的嘴巴嘟嘟得厉害。”   “多好,你没听见轮到娉婷的时候掌声都响亮吗?”   鲁齐木巴掌拍得哗哗响,动作幅度还挺大,一不小心,就跟邻座的人碰上了。   要跟对方说声抱歉,扭头一看,两个人脸色同变,各自扭向反方向。   冤家路窄,旁边居然是王志刚,半天了,他居然没发现。   稍微侧侧身挡住王志刚的脸,不让廖娟注意到,掌声拍得更响,给娉婷喝彩。   娉婷在台上根本看不清下面的人,可她知道爸爸妈妈和哥哥在看着她,跳动得越发起劲。   她不知道,下面还有一个人在注视着她,是他的亲爸爸王志刚。   “这都跳得什么呀,群鸭乱舞,跟雅涵跳的舞根本没法比。”孙颖雪对台上的舞蹈不屑一顾,见王志刚看着台上出神,拧了下他的胳膊,“有什么好看的?”   再看见鲁齐木他们掌声不断,“真是傻子,懂不懂?手都要拍断了。”   “你少说两句吧,公共场合。”   王志刚低喝一声,装作不经意地往廖娟的方向看,可他低估了鲁齐木想挡住他的决心,就跟脑袋后面长眼睛一样,半点缝隙不露。   台上的节目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又一个儿童节目,王志刚跟鲁齐木的反应一样,每一次掌声都不落下。   鲁齐木还真仔细观察了上面的孩子,真看不出来哪个是王志刚的闺女,之前本来就只撇了一眼,如今还化着妆,更看不出来。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台上的小姑娘没一个比娉婷好看,鲁齐木心里舒坦不少。   晚会快结束了,一家人已然悄悄退场,他们要到后台出口接娉婷。   “爸爸妈妈,我跳得好不好?”娉婷出来搂着廖娟的腰,拧来拧去撒娇。   廖娟给她整理凌乱的头发,“好,跳得特别好,我们在下面都看见了。”   “也不看看谁闺女,跳得最棒了。”鲁齐木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给你,爸爸奖励你的。”   “啊!是巧克力!”娉婷夺过去,打开,掰了一块塞到青瑞嘴里,自己也含一块陶醉。   “妈妈,我也想吃巧克力。”   一个小姑娘站在他们不远处,嘴里咽着唾沫。   “吃什么巧克力,我哪有闲心给你买。”   孙颖雪刻薄的声音刚出,就被王志刚打断,“跟孩子置什么气,明天爸爸给你买,咱明天再吃?”   鲁齐木就想着娉婷高兴,把王志刚也会来接闺女的事忘了,冷不丁出现,就怕廖娟心里不舒服。   廖娟面色只稍稍有变就回复正常,刚想说回家,就见娉婷抱着盒子跑到小姑娘跟前,拿出里面半块递到她面前。   “巧克力分你一块吃,我看见你跳舞了,很好看。”   王志刚有那么一瞬间,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再看孙颖雪,仰着笑脸接过去,“谢谢你小姑娘,你跳舞也很好看。”   不是她在台下抨击的时候了。   娉婷本来只带着分享的意愿过去,此刻听到孙颖雪夸奖,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谢谢阿姨夸奖。”   这个乐观的娃,不知道面前是什么人,还蹦蹦跳跳回到廖娟身边邀功,“妈妈,阿姨夸我了呢。”   廖娟勉强扯个笑脸,“你肯定累了,咱们回家吧。”   “对,快回家吧。”鲁齐木拥着三个人往外走。   到家根本没说几句话,廖娟就张罗着孩子们去睡觉,回到卧房,已经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她不想提王志刚,如今她跟着鲁齐木,过着顺心幸福的生活,就当早先的苦难都是为了两个人相遇才会遭受,慢慢的那种回忆都离她远去了。   鲁齐木比廖娟更不想提王志刚,他们两口子好好的生活,何必横亘一个他,没道理呀,有些时间,还不如做点实际的。   他很忙的,忙着准备注册公司的事,频繁地跟工商局银行,这个厅那个办事处接触,了解流程,准备资料,今天填表,明天开证明,后天又要去审核刻章,一步步,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往前推进。   廖娟的生活也很充实,前几天正式从车间调到技术部,工作清闲下来。   可不要认为这样就有人羡慕她,每个月的工资比在车间少了很多,廖娟并不在意,腾出时间正好学学财务知识,等鲁齐木公司注册完成,她就要顶上用场的。   在书店买了几本关于财务的书籍,有点空闲就看几眼,之前没有接触过,不过她毕竟也是高中生,琢磨几次就明白了,可再明白不过是理论,实际操作跟不上也不行。   廖娟有意跟单位的财务学一学,可没有一个乐意手把手教她,这可难不倒她,有了苏红娥来家教鲁青瑞的先例在,还怕没人指导?   两天时间,就找到一个推土机厂的会计,利用周日的时间教她实际做账,去税务局报税的时候也让廖娟跟着,有两次就算明白了。   一直到来年一月份,鲁齐木的公司才算注册成功,能够正式营业,他亲自架梯子更换了挂在店面外面的招牌,改为公司名称:齐木干货生产厂。   要说有了公司应该举家庆祝一下,可鲁青瑞还有一周就要参加天津市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不能打扰。   等他考试完,成绩公布,获得了一等奖,完全有资格代表天津市参加全国奥林匹克数学选拔赛,如果成绩依然出众,可以出国参加世界级总决赛。   又是一个要庆祝的事,可活动始终没能成行,马上迎来期末考试,家里两个学生,精神紧绷,廖娟提出等放假之后再全家庆祝。   鲁齐木心里藏着的那些振奋一直没排解出去,每天躁得慌,终于等到今天,俩孩子最后一门考试。   “娟子,今天下班早点回来,有活动。”鲁齐木一早离开家门的时候跟廖娟说。   廖娟点点头,表示明白,她以为鲁齐木是定了饭店一家人出去吃饭,没想到下班见他,说是两个人先单独庆祝一番。   完事,给了她一把钥匙,让她去月庭宾馆等着。   廖娟看着钥匙一头雾水,“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别管了,到那里等我。”   鲁齐木推廖娟出门,没到半个小时,鲁齐木对在厅里看电视的青瑞和娉婷说:“你妈出去办事,我有点不放心找找她去,你俩单独在家一会儿可以吧?”   一个五年级,一个三年级,都不小了,关上门在家待一会儿没问题。   鲁青瑞拍拍胸脯,“可以,我会照顾娉婷的,爸,您跟妈办完事就回来。”   “行,我们尽量早点回来。”   说完话,鲁齐木随着廖娟的路途去了宾馆,到219敲门,悄声说,“娟子,我来了。”   廖娟打开个门缝,鲁齐木连忙挤进来。   “怎么样?衣服喜欢吗?”   他今天上午就来这里定了房间,下午拿了家里的床单被罩重新铺好,还给廖娟买了衣服放到枕头下面。   廖娟的脸腾地红了,热辣辣的,“你买的都是什么衣服呀?怪羞人的,能穿吗?”   他买的是售货员推荐的最性感睡衣,不是露胸,就是包不住屁股,穿上太难为情了。   “人家售货员推荐的,都是好料子,你穿上让我看看呗。”鲁齐木搂着廖娟的腰想干坏事。   廖娟才不让他得逞,何况,大冷的天,穿那种衣服,明天就要淌鼻涕,感冒了。   “要穿你穿,我才不穿。”   鲁齐木就要给她解扣子,“穿吧,就咱俩你怕啥,要不然我替你穿,来来来,把衣服脱了。”   廖娟揪住前襟不让他动手,还转圈躲着他,鲁齐木比她敏捷得多,没两圈就抓住了,把她摁在床上打算就地正法。   两个人笑闹着,才解开一个扣子,门嘭地被踹开,鲁齐木还没看清来人,就被扭住了胳膊,头摁在床上。   “别动,警察办案。”   “警察同志,我们犯了什么错事?你快放开。”廖娟拽着警察的胳膊让他放开鲁齐木。   鲁齐木硬挺着,抬起头,“警察同志,我们可是守法公民,你们凭什么扣住我,放开。”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俩乱搞男女关系,扰乱社会治安。”   鲁齐木恨不得一蹦三高,“谁?谁他妈管闲事举报我们?”   “是我。”旅馆前台服务员走进来,“你上午来定房间,下午出入好几趟,到傍晚来了这个女人,没多久你鬼鬼祟祟进来的,不是想偷情是干什么?”   廖娟震惊了,“警察同志,我们俩是合法夫妻,不是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   “夫妻?夫妻俩不在家里,到这里瞎胡闹?当我们警察是傻子呀?”   “我俩就是两口子,你们凭什么不相信?”鲁齐木叫嚷着。   警察伸出手,“结婚证拿出来我就相信。”   “谁出门把结婚证带在身上,都在家搁着呢。”鲁齐木没好气地说,“放开我,我回家拿。”   “美得你,想趁机逃走,门都没有。”警察一副我不会上当的表情。   廖娟也怒了,“那你们想怎么样?我回家拿总行吧。”   警察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小六,跟着她回家。” 第53章   鲁齐木虎着脸坐在床上,时不时扒拉着脑袋,心里懊悔得很,早知道在家里办事,等到两个孩子都睡了也没关系。   本来想整点情调促进夫妻关系,得,运气不好,被别人当成调情,还是不正当的调情,他冤不冤。   “你到底哪儿看我鬼鬼祟祟了?我理直气壮地从你们厅堂走过去的。”鲁齐木闷声忿着服务员。   宾馆的经理就站在门边,使劲瞪着服务员,没事找事,顾客是什么关系有你嘛事,居然找派出所瞎咧咧,这倒好,警察来了,人家是夫妻,到最后都是店里的不是。   服务员梗着脖子,眼里透着心虚,谁也不敢看,“就,就你走太快,不心虚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你管天管地还管我走得快慢是吗?当自己孙猴子有火眼金睛呢。”鲁齐木想想气都不打一处来,直接翘起了二郎腿,“一会儿拿来结婚证我让你们看看,今天不给我个说法,咱可没完。”   话音未落,廖娟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个叫小六的警察。   “给你们看,我们的结婚证,身份证。”   感谢国家政策,刚刚实行了身份证制度,要不然,她还得拿户口本过来,连累孩子被看到。   主事的警察翻来覆去看,想找出蛛丝马迹,证明结婚证和身份证是假的。   “都是真的,结婚证是民政局办的,身份证是你们出的。”   鲁齐木扔给他一个卫生球,撇着嘴说。   “说说你了解的情况?”那警察问小六。   小六挠挠脑袋,这事整得挺尴尬,“我跟着这位女同志回到家,在外面等着,听见家里有孩子说话,碰见隔壁的大爷,证实他俩确实是夫妻关系。”   主事的警察把结婚证还给廖娟,双手揣兜里,脚底板搓着地面,考虑怎么收场。   “那个,两位同志,我们也是接到举报赶过来,维护社会治安,我知道这次是冤枉你们两个了,都是有家庭有媳妇的人,想搞点罗曼蒂克大家都理解。”   “不过,我还是提醒两位,有些事还是在家里比较合适,现在国家对搞不正当关系抓得很严,外人没办法判断你们是夫妻还是情人,像你们说的,也不能随身带着结婚证满世界宣告吧,就这样呀,那我们收队了。”   他手势一打,几个警察迅速撤退,等鲁齐木反应过来,只看见最后一个人的后脑勺,心里的火气更旺了。   这时候,经理走近了,“两位,今天是店里的不对,两位继续,继续,房费我就做主给免了。”   “继续?搞成这样还怎么继续?免房费,哼,你看我像穷得房费都付不起吗?”鲁齐木的火力直接对准经理发过去。   经理低头只嘬牙花,这位主看着不仅不穷,家庭条件应该挺好,要不然就是想来宾馆也舍不得,“两位要不想继续,那我们额外赠送一张卡片,以后在我们宾馆住宿,打八折优惠,这也是我们的诚意。”   鲁齐木并不满意经理的做法,袒护服务员,瞅着跟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连出来道个歉都没有,上来就补偿,他缺那点钱吗?   “这服务员是你闺女吧,拿店里的优惠给她遮脸。”   “不不不,您可不能这么误会。”经理下意识抹额头,估计还以为自己出汗了,他就是想尽快安抚客户,服务员是内部事,之后该怎么处理就是他的事了。   鲁齐木朝着服务员勾勾手,让她走近点。   服务员直发怵,腿有点迈不开,还是经理推了她一把,一个趔趄站到屋子正中央。   “愣着干什么?赶紧道歉呀!”经理皱着眉头一个劲催促,“仔细扣你工资。”   服务员赶紧弯腰九十度鞠躬,“对不起,我不该没了解清楚就冲动报警,我有错,我道歉。”   鲁齐木哼了一声,这服务员根本就不是诚心道歉,是怕扣工资才做出这样的姿态,还想多震震她。   廖娟的心绪这时候刚刚从杂乱中平复下来,想赶紧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根本不想再纠缠下去,摇摇他的胳膊,示意就算了。   “我也不要你的优惠卡,以后就是请我,我都不来你们家住,房费退给我,还有,这一套床单被罩按原价给我赔了。”鲁齐木硬性要求。   经理有些不解,床单被罩是顾客自行带来的,也没弄脏,扯下来就行,“退房费没问题。可床单被罩都好好的呢。”   “好什么好?”鲁齐木一脚踢开旁边的凳子,“今天沾了一层乌烟瘴气,你觉得我还能拿回家铺自家床上怎么地?看见它就想起在你们宾馆的恶心遭遇。”   “这套床单被罩我刚买没几天,这还是第一次拿出来用。”廖娟补充说。   经理蹙着眉头,整个相当勉强的样子,“行,这套床单被罩的钱我们出,那,请到前厅办退费手续吧。”   拿上钱,出了宾馆,廖娟一句话没说迈开脚步在前面走,根本不等鲁齐木。   鲁齐木小跑着追上来,“娟子,本来想搞个庆祝的,没想到让个不懂事的服务员给搅和了。”   “你还说,那个警察跟我回家的时候,街坊邻居好几个人看见,他们还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话呢。”廖娟担心后续的影响。   说起这个,鲁齐木恨得牙根痒痒,朝着宾馆的方向唾了一口,“你别担心,咱俩照常回家,要有人问,就说咱们配合警察工作,其他啥也别说,警察又不上门,以后就淡了。”   “对了,没有惊扰到青瑞跟娉婷吧?”开始转移话题了。   廖娟摇摇头,“没有,那个小六在外面等着,娉婷还问我事情办完没有,我扯谎说回家拿证件用,很快办完。”   “那就好,”这么说鲁齐木就放心了。   廖娟随着鲁齐木的步伐走路,脸色又是一变,“坏了,枕头下面的衣服忘拿出来了。”   宾馆的人看见,可怎么想他们俩,距离都不远,再见的几率可不小,廖娟顿时急上了火。   鲁齐木碰碰她的胳膊,让她看自己的手,趁着人往外走的空挡,他眼疾手快把衣服掖进了裤兜,别说廖娟,就是他也不想让人看见。   廖娟霎时放松下来,“齐木,下次咱别在外面了,太没有安全感,今天的事也不能全怨那个服务员,可能是我去的时候有点慌张,她才会误会的。”   “不在外面,整一次就够。”鲁齐木心有余悸,得亏还没脱衣服,他倒没什么,媳妇被人看见他得后悔一辈子。   廖娟此刻想的是明天就去把衣服退了,跟床单被罩一样,看着就有心理阴影。   想着事呢,眼见着到了家门口。   鲁青瑞和娉婷还在稳稳当当看电视,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扭头过去。   “爸爸妈妈回来了?”   “回来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呀,歇歇眼睛。”   “这集完了就关。”   有问有答,两口子直接进了卧室。   鲁齐木嘭地躺在床上,经过这一闹,他身上积存的燥热感好像泄了出去,有点提不起精神。   本来以为经过一晚就能调整过来,实际上却是连着好几天都是这种状态,一家人吃饭庆祝都没有撩起他的兴奋感,廖娟很快察觉到不对劲。   眼睛一转,她就想到了治愈办法,被窝里主动挑逗鲁齐木的神经。   面对热情似火的媳妇,鲁齐木要是还无动于衷那就太傻了,这些天丢失的激情一下回归到他身上,把送上门的小绵羊吃干抹净,拆骨入腹,那叫一个彻底。   廖娟腰酸,鲁齐木腿软,这就是第二天起床的状态。   廖娟满目幽怨,鲁齐木却吹着口哨出了家门,就算走路有点飘忽,也挡不住他的内心满足。   到店里再看见柳婶递过来的一厚打订单,喝,再没有比这日子更有盼头,赶紧撸起袖子干活嘞,办年货大军已经过去一波了。   幸福地忙碌着,为了幸福忙碌着,等清闲下来,就是春节。   年年春节岁岁长,鲁齐木感慨时间流逝,过得真快,眼瞅着当年的小小子个子过了他肩膀,原来的小小丫头张开了面庞,跟廖娟更像了些。   “嘿,鲁齐木,领着孩子们看花灯呀?”沈建胜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吊儿郎当地跟鲁齐木打招呼。   今天是正月十五闹花灯的日子,鲁齐木和廖娟带着孩子们来古文化街观赏花灯,还给他俩每人买了花灯拎着。   “是呀,你怎么就一个人,对象没跟着?”沈建胜有个谈婚论嫁的对象,鲁齐木见过两次。   沈建胜耸耸肩,“半路遇见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就把我这个对象抛弃了。”   “那可够可怜的,”鲁齐木取笑他,“可惜,我也没办法收留你,你就自得其乐好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根本没指望你。”沈建胜捋捋鬓角,甩头耍帅。   鲁齐木挥挥手,跟他交错而走,还没迈出去两步,沈建胜跟过来,“哎,鲁齐木,差点忘了,我听说南京那边有家瓜子厂,使用全自动瓜子机,只要插上电,就能完成所有工作,不用像你一样又是火又是铲子,麻烦。”   鲁齐木淡定回首,“我也听说了,打算年后去考察一下。”   辛世宇年前带回来的消息,说那种机器的容量是铁锅的三到四倍,占地只有两个铁锅的使用面积,工作效率相当高。   “你知道就行,要是弄来一定叫我看看去。”   沈建胜说完,转身沿着原来的路线往下走,没两下就没入人群里。   “你真要出去考察呀?”廖娟就在旁边,自然听到他们的谈话。   鲁齐木点点头,“年后向来销售量少,香瓜子我提前准备出来量,支撑几天没问题,我快去快回。”   “行,你准备吧。” 第54章   半个月过去了,鲁齐木一直在为南京之行做准备,恨不得连轴转,积存足够多的瓜子,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考虑,使用什么方法能够脱离炒制师傅的身份,真正作为一个公司的管理者。   这种全自动瓜子机或许正是他可以争取的契机所在,无论如何要去看看。   他还去找了韩家父子,问他们有没有意愿跟着一起去考察,韩栋梁懒得动,韩家兄弟丢不下工作,明摆着,不想去,鲁齐木没有强求。   眼见着库存的瓜子堆积过头顶,他拍拍手,总算可以买火车票了。   从车站回来,鲁齐木没回店里,直接回家,打算把消息告诉廖娟。   推门进去,正好跟苏红娥看个对眼,“苏老师在呀?”   苏红娥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而这时候,廖娟也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不少钱。   “怎么了?”鲁齐木惊讶地问。   廖娟把钱放在桌子上,笑着说:“现在找家教补课的学生大有人在,红娥跟几个同学张罗着要办补习班,钱不够,找我拆借点。”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聊,我先回屋。”鲁齐木想着这事廖娟有分寸,他就不参与了。   哪想苏红娥开口了,“这是我们几个人的初步想法,要是发展的好,我们打算注册公司,当做事业来做,鲁大哥是公司老总,以后我可要多多向您请教。”   “可是不敢呀,”鲁齐木转头看着苏红娥,呵呵一笑,“我哪有什么能教你的,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还不知道前面是暗礁还是新大陆,你是大学生,可谓天之骄子,该是我向你请教呀。”   “快别这么说,您已经走在前头了,那些实践出来的东西就是我们最好的老师。”苏红娥说话的时候,眼神里好像露出了崇拜。   鲁齐木当是自己看错了,一个大学生崇拜自己这个摆地摊出来的人,没道理,“我这是做死物,你们那是育人,有本质的区别,我恐怕真是无能为力了。”   “哎,今天装了一天瓜子,肩膀实在酸疼,娟子,你跟苏老师接着谈事吧,我真得回去躺着了。”   “行,你快躺着吧,一会儿我去给你捏捏。”   等鲁齐木进屋关上门,廖娟才重新招呼苏红娥。   “红娥,别见怪,你鲁大哥就这样,让他干活行,让他给你说什么大道理,可难为他了。”廖娟故意说反话,她看出来了,鲁齐木不想跟苏红娥多接触,她当然要遵从丈夫的态度。   苏红娥低头浅笑,“没关系的娟子姐,能不能成还不一定,我们就是几个穷学生,满打满算认识的人里,就只有鲁大哥是老板,他再怎么样也比我们有经验,随便说一句话都有可能让我们茅塞顿开。”   廖娟抬起嘴角笑笑,“就怕到时候他忙忙叨叨耽误你们,好了,先不说这个了,钱你拿好,数数没问题吧。”   苏红娥拿起桌上的钱开始数,认真数两遍,“娟子姐,金额没差,谢谢您!”   “不用谢,那我就不留你了,别忘了下周三青瑞的课。”廖娟送苏红娥出去。   “绝对忘不了,以后这就是我的本职工作。”苏红娥清亮的声音响起来。   廖娟不像往常一样还目送一下,直接关上门去找鲁齐木,“我给你揉揉好点。”   鲁齐木没客气,翻身趴在床上,等她的服务。   总给他揉,廖娟还看书研究,真有点专业师傅的味道,没一会儿,鲁齐木觉得肩膀松快不少。   “那个苏老师借钱,给你打借条了吗?”   “打了,拿着借条来的,她对青瑞挺上心,借的金额也不大,我就没跟你商量。”廖娟稍作解释。   “事情你办得对,我就是提醒你得留借据。”齐木对廖娟办事自然没有意见的,就怕她心软白白借出去,关系好没问题,有了纷争只怕口说无凭。   廖娟点头,“我知道,再说,关系也没近到不打借条我就借钱的。”   “我今天买票了,后天下午就出发去南京,总要待几天,家里店里你就多担待了。”   廖娟啪地拍下他后背,“说什么呢,什么叫担待,这都是我作为家里的女主人该做的。”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这都是鲁太太该有的本分。”鲁齐木故作调笑。   廖娟朝他呲了下牙,不跟他计较。   到了当天,鲁齐木一早拎着行李箱去了店里,操持半天工作,等一切安排妥当要走的时候,廖娟从外面进来,忙问道:“你不上班怎么回来了?”   “你出差我送你去火车站。”廖娟理所当然地说。   鲁齐木正要说说她,就发现门口扒头进来的青瑞和娉婷,“哎。你俩怎么也回来了?课不上了?”   “你俩居然逃课。”廖娟的声音同时发出。   鲁青瑞撇撇嘴,“爸要去南京我肯定要送送,妈你可不许说我逃课,您还不是逃班。”   鲁齐木哭笑不得,“我只是去南京出差,没几天就回来,看看你们一个个,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离死别呢。”   “就算不是也差不多,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跟您分开过。”鲁青瑞理直气壮地说。   娉婷自然力挺,“就是,我跟爸爸也没分开过。”   廖娟咽咽唾沫,这话她也想说,自打结婚她就没跟齐木分开过,有他在家里就有主心骨,他不在心里空唠唠的。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就怕鲁齐木牵挂,让两个孩子更放不下。   “好了,你们有心爸爸很高兴,我就不追究你们逃课的事情了,一起送我去火车站吧,叫个车。”   鲁青瑞和娉婷欢呼着出了门,鲁齐木摇摇头,到车上的时候,悄悄牵起了廖娟的手,“放宽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挥别了依依不舍的娘仨,鲁齐木进站上车。   轰隆轰隆车轮运转,晃悠十多个小时,鲁齐木终于到了南京站,双腿窝了那么长时间,下车走路就跟踩棉花一样。   等出了站才好点,可面对来往通达的马路,他突然迷茫了,该走那条道呀。   从火车站到繁华市区,又从繁华市区折腾到郊区,总算找到那个瓜子厂,鲁齐木盯着厂门老半天,心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如此规模。   “同志你找谁呀,在门口瞅半天了。”门卫师傅忍不住,主动出来打招呼。   鲁齐木面带三分笑,“师傅,我特地从天津过来谈业务的。”   “谈业务?那得找安经理,我带你进去吧。”   师傅挺好心,把鲁齐木领到销售部,安经理听了情况,迎出来,“天津的朋友过来,欢迎欢迎。”   “客气,客气。”   鲁齐木跟安经理握手,随着他进了办公室,坐定后,做了自我介绍,他藏了心眼,没说自家有车间,只说店面扩大,想进购瓜子填充。   “据我所知,河北山东都有瓜子厂,鲁先生舍近求远,不合常理呀。”安经理有点明知故问的意味在。   鲁齐木笑笑,“不瞒安经理,我是听说你们厂有全自动炒瓜子机才来的,自动化是发展趋势,要寻求合作肯定得考虑先进的,摒弃落后的,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安经理做出恍然状,“鲁先生想要什么合作方案?”   “安经理,谈合作之前,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参观一下车间,看看全自动瓜子机工作的壮观场面。”鲁齐木要求道。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安经理当即安排,陪同他进了车间。   鲁齐木总算见着心心念念的自动炒瓜子机,看不见瓜子翻滚,都被装在铁桶一样的炒锅里,听安经理介绍,只要填入瓜子和配料,按下按钮,静等就行。   铁桶有出口,正好一锅炒好,就见工人打开盖子,瓜子就着螺旋的翻转从里面出来,通过简单分拣,安置到大盘子里。   后面,一筐葵花籽从顶部被倒进炒锅,盖上盖子,启动,工人又走向下一台机器。   “确实方便,”鲁齐木想,又跟安经理说:“我能不能尝尝瓜子。”   “可以,还是到我办公室吧,我让他们端过来,你慢慢品尝。”   就三种瓜子,鲁齐木全部吃过之后得出结论,味道都一般,没有能达到他和韩家瓜子的口味。   “还有更好吃的瓜子吗?”   “说实话,我们厂隶属南京天工机械厂,是为了安置员工家属,才让技术开发了全自动瓜子机,按着民间常见的瓜子方子炒制,养活人就行,没追求多大的发展。”   想不到里面还有这缘由,那就更好谈了,鲁齐木大胆说了自己的来意,“不瞒您说,我来其实不是进瓜子,我是来看瓜子机的。”   安经理弹掉手上的烟灰,“看出来了,我也实话实说,我们厂本意也不是卖瓜子,是想卖机器,炒瓜子是想创造点副业收入,也让来访的客人看看效果。”   鲁齐木心说你们这副业真够意思,那么大的车间,二十几台设备嗡嗡转,不是让看效果,是要震慑来客吧。   不管怎么说,鲁齐木还是庆幸,你来我往在一个点上,工厂要是卖瓜子,他的目的还真不好达到,如今都亮出了底,光明正大谈就是。   在厂里又待了一天,安经理调配出来一台设备,专供鲁齐木试验香瓜子的炒制。   说实话,差强人意,他总觉得味道不够渗透,还有待提高,其他普通原味、咸瓜子,也就那么回事,时间不够,鲁齐木打算运回家慢慢试验。   “安经理,我先买一台,随着我回天津,等试验好确定没问题,我再批量买。”   安经理点头表示同意,“希望我们继续有合作。”   就这样,鲁齐木带着战利品一台设备,满心满意返回了天津。 第55章   鲁齐木觉得老天还是眷顾他的,虽然凡事都有点波折,结果还是好的。   他回到家接着试验香瓜子,非常遗憾,无论如何都做不出铁锅炒制的味道,却非常幸运地发现一种新口味,很经得住品尝,且均匀稳定,真是意外之喜。   认真比对机械手和自动炒锅的效率及投入人力物力的花费,鲁齐木犹豫几天,决定两者并存,毕竟资金有限。   而且,鲁齐木突然有所悟,公司要想发展,他就不能固步自封,死守着香瓜子的方子不撒手,关键在于质量经得起考验,在于不断创新,他决定雇人来炒制香瓜子,当然,会在合同上严格约束。   鲁齐木同时深深感到话还是不能乱说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现实。   因为这次他真得跟银行联系,抵押店面贷款,买下一个废弃的仓库做厂房,还要购买二十台瓜子机,不应该叫炒干货机,通信的时候安经理自豪地说他们的机器升级了。   如此,贷款,装修仓库,招人,培训,去南京提货,他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辛世宇成了得力帮手。   如今鲁齐木认命他做公司的销售经理,新招聘的业务员上岗后,下面就管着六个业务员,辐射周边几个省市。   要做就做到位,鲁齐木还联系本地的包装公司,给各种产品设计了独特包装,大小都有,逐步向外推广。   几个月下来,别看他又是厂房又是招人,瓜子一麻袋一麻袋往外走,整得挺热闹,认真算下来,可是亏损,他亚历山大,好些天没睡过安稳觉了。   “娟子,我手里明明握着钱,说明是盈利,怎么你算出来就是亏损?”鲁齐木躺在床上,大拇指快转成陀螺了,他就想着盈利了,他能喘口气,现在要养的人可多了不少。   廖娟板着指头给他算,工人工资,他的工资,贷款,折旧,都要扣除去,才能算盈亏。   “折旧?这是啥玩意?”鲁齐木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廖娟按照会计科目给他做了解释,“所以,买设备、建厂房用的钱都要算在公司运营里面,都是成本。”   “我的个乖乖,照你这么说,以前我说赚钱了,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还有这么多明目要算。”鲁齐木只咂舌。   廖娟侧身面向他,“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个体没人管你这些,现在咱是公司,要正规,当然按照法律办事。”   “好吧,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听你的。”鲁齐木小小恭维一下廖娟。   廖娟果然抿嘴笑起来,工作能得到鲁齐木的肯定,她当然高兴,而且她相信公司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鲁齐木也如此坚定地相信,不过,有信念远远不够,他绞尽脑汁,又跟辛世宇商谈,制定一个个销售方案,把他们落实下去才是关键。   “世宇,剩下的就看你们销售部的了,货源你不用担心,我在后方一如既往支持你们。”   “放心吧,老板。”辛世宇始终如一,信心满满,做销售要的就是这个劲。   两个人边说边从办公室走出来,刚迈出脚步,柳婶走过来,“经理,外面有个年轻的女同志找你,说是青瑞的老师。”   “哦,我看看。”鲁齐木出去一看,原来是苏红娥,“苏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苏红娥见他出来嘴角带笑,“鲁大哥,我去家里找娟子姐,她没在,我是来还上次借的钱。”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信封要递给鲁齐木。   鲁齐木没接,“还是等下次见着娟子你还她吧,借条还在她那里呢。”   “您还是拿着吧,随身带着这么多钱我心里也不踏实,借条您撕了就行,我还能信不过您吗?”苏红娥说得大气。   鲁齐木捏捏手里的信封,没有掏出来数,人家都能信任他撕借条,他也得有这气度相信里面的钱没差。   “回家我会告诉娟子的。”   事情完结,苏红娥该走了吧,可她没有,带着笑声说想请教鲁齐木几个问题。   鲁齐木倒没像上次那么推脱,只是很多问题苏红娥问得模糊,他可真不清楚。   “我建议你们去问问专业人士,比我这个半吊子强得多。”   苏红娥张嘴还想说什么,鲁齐木突然越过她,双手前倾,握住来人的手,“沈技术员,你可来了,我等你半天了,快屋里请,屋里请。”   沈建胜反应有点愣,“我不是,那个......”   鲁齐木可不管他什么反应,硬性拉着他进了店里,回给苏红娥一个抱歉的笑容。   沈建胜也不是真傻,到办公室把着窗户朝外看,“那个美女走了。”   “美女?你眼睛瘸了吧,也就一般人。”鲁齐木坐下来悠哉喝水。   沈建胜一点不客气,不用招呼,自己倒水喝,“我说,你拿我当挡箭牌,是不是惹了桃花运?”   鲁齐木刚喝到嘴里的水噗地一声喷了一地,“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她是我媳妇给青瑞请的数学老师,之前借了点钱,今天是还钱来的,人家是南开大学正经的高材生,能看上我这个高中咣当过来的人?”   “你可别这么说,”沈建胜一副你没有自觉的表情,“你现在人模狗样,算得上成功人士,加上三十多岁正是男人有魅力的时候,绝对招小女孩喜欢。”   “可拉倒吧,”鲁齐木不以为然。   沈建胜抬屁股做到椅背上,挨着鲁齐木,“你别不相信,我家邻居就遇见这事,也是一大学生,近乎近乎就挤走了原配,成了屋里人。”   鲁齐木有点想不通,“图什么?”   沈建胜嘴巴发出怪声,“图什么,图我们与生俱来的,天津户口。”   “别看他们是大学生,工作国家安排,可真正能留在天津的能有几个?凤毛麟角,绝大多数人要回到原籍,想留下来,意味着放弃安稳的工作,还要自己想办法解决户口,这个嘛,女孩就比男孩有优势,女孩子嫁人是最便捷的途径。”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谢谢解惑。”鲁齐木摩挲着下巴,看来他不知道的事还挺多。   沈建胜挑挑眉毛,“不客气。”   “对了,你刚才说不是来找我的,那你要干什么去?”   没等鲁齐木说完,沈建胜腾地放下水杯,撒腿往外跑,“都怨你,我跟对象约了剧院门口见面看电影,告诉你,要是我对象给我脸色,下次整改机器别想我给你优惠。”   “怎么怨我呢?我拉你进来你可以走呀,侃侃而谈可不是我要求的。”   鲁齐木故意逗着玩,看他做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   没笑几声,瞄到桌上装着钱的信封,戛然而止。   虽然觉得沈建胜说的话有点危言耸听,可防患于未然,有些事情还是要警醒一下的。   不过,他没有当做个事来做,晚上告诉廖娟还钱的事实,等到苏红娥再次上课的那天,临睡前,鲁齐木以谈笑的方式跟廖娟说起了沈建胜的话。   “真的假的?那么多单身小伙子不找,非得找有妇之夫,沈建胜说的那姑娘脑子怕是不清楚吧。”廖娟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反观自身的遭遇,忽然又冒出些悲凉感。   鲁齐木盯着廖娟光洁的面容,“有心人只有心,都是有所图,关键还是那个男人把持不住。”   “你这话说到根上了。”廖娟摘下耳环,她同意鲁齐木的观点。   等俩人躺在床上,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爸爸妈妈,我可以进来吗?”   是青瑞,鲁齐木翻身下床给开门,“儿子,这么晚了不睡觉,是不是过来想说让爸爸妈妈陪你去参加总决赛呀?”   下周鲁青瑞要跟着老师们去北京参加奥林匹克数学总决赛,鲁齐木提出他或者廖娟抽出一个人陪着去,被孩子无情拒绝,说自己长大了,可以单独出行,更何况有学校老师陪同,那就更没问题了。   这话一出,鲁齐木瞬间感到一万点的伤害和十万点的失落,小雏鸟翅膀硬了,开始往窝外飞,要离开他支撑的天空了。   “哪有,我觉得自己没问题。”鲁青瑞扬扬头,很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气。   鲁齐木拍拍他的脑袋,“行,爸爸相信你。”   就算再不忍心再担心,他也知道现在应该给青瑞鼓励而不是打击。   “那你找爸爸妈妈要说什么事?”廖娟温柔地问。   鲁齐木支支吾吾说了一句话,谁也没听清楚,鲁齐木又问一遍,他才放大声音,“我不想苏老师再教我了,妈妈再给我找个老师吧。”   鲁齐木和廖娟对视一眼,问:“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挺喜欢苏老师吗?”   “以前是的,可是她这几次上课总跟我打听爸爸妈妈的事,尤其是爸爸的事,而且她身上总有股怪味道,特别熏人。”鲁青瑞一脸嫌弃。   廖娟先不淡定了,下来床抓着青瑞的胳膊,“这几次都这样?之前你没跟妈妈说。”   “我开始没觉得不对劲,就是有点不喜欢,今天杜小胖跟我们诉苦,说他要有个后妈了,那个女人之前就总跟他打听他爸爸的事,还贿赂他买了好吃的东西。”   类似的事情居然还有,“杜小胖住哪里?”   鲁青瑞说了小区的名字,鲁齐木点头,原来跟沈建胜一个小区,恐怕两个人嘴里说的是一家。   “这件事爸爸妈妈会处理,你别放在心上,好好准备考试。”鲁齐木说。   鲁青瑞哦了一声走出去,临出门还撇撇嘴,“反正等我回来不想见到苏老师,我可不想要个后妈。”   鲁齐木关上门,手指频繁点脑门,这是不知不觉引了个别有心思的狼呀。   回头却看见廖娟坐床上,捂着嘴痴痴地笑。   “哎哎哎,你家庭地位都要不保了,还有心思笑,心也太大了。”   廖娟努力往下压嘴角,可怎么也控制不住上扬,“我当然有心思笑了,你没听青瑞说的话,我可不想要个后妈,他都忘了,其实我就是后妈,这说明什么,说明孩子认可我,把我放在心底当亲妈妈,还有比这更高兴的吗?”   鲁齐木坐廖娟旁边搂着她的腰,“你做得比很多亲妈都要好,青瑞知道,我更知道。”   “所以呀,就冲你们爷俩这态度,这心理,我担心什么地位不保,我地位稳固着呢。”廖娟也不绷了,整个笑颜如花。   鲁齐木偷袭亲了她一口,“你呀!” 第56章   走进胡同,有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宅,谁也没想到这里就是近段时间在学生家长中掀起热潮的学习班,精英组合,着实博人眼球。   门户大开,廖娟直接进去,一个年轻姑娘拦住她,“您好!您是学生家长来咨询课程的吗?”   “我是学生家长,不过不是咨询课程,我是来找苏红娥老师的。”廖娟端庄一笑。   “苏老师现在正在讲课,您有什么事方便跟我说吗?”小姑娘随着廖娟往里走。   “可以,”廖娟从拎着的提袋里拿出来一个锦旗展开,“苏老师一直教我们家孩子数学,尽心尽力,我们做家长的很满意,听说你们成立公司,特地做了个锦旗送给苏老师。”   “是吗?那真是谢谢您了。”姑娘觉得这可是宣传的好时机,小跑着找了负责管理的主管,还找别人把苏红娥替换出来。   苏红娥见着廖娟有些错愕,愣了下才接过锦旗,“师德高尚,爱生如子”,太厚重了。   廖娟这时候已经把苏红娥拢入眼底,跟一年多前身着朴素,形容畏缩的困难形象相比,如今一身职业装,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粉黛敷面,浅浅口红,简直判若两人。   以前从来没有如此仔细比对过,潜移默化般的变化总是容易让人忽略。   “苏老师,青瑞让我谢谢你,耐心教他这么长时间,本来他要跟着一起,可去北京的行程不容他更改,只能我来了。”   “娟子姐,我就做了本分工作,主要还是青瑞刻苦用心。”在这么多家长的眼睛下,苏红娥姿态摆得很低,很谦虚。   廖娟带头拍手,“这世上多有心存侥幸、想通过掠夺达到不劳而获的人,只有聪明人才知道做好本分最重要,苏老师能如此清醒,想来成为教育大家指日可待,我就提前预祝你成功了。”   “您太客气了,客气了。”   主管跟廖娟握手,谢谢她送来好预兆。   可苏红娥的心却如同被双手攥紧,有点透不过气来,她的意图刚开始展现就被洞察,被如此正大光明地晒在多人面前。   从廖娟的眼神里她知道,这是一次警告,如果不知道收敛,等待她的恐怕是不可磨灭的打击。   “谢谢娟子姐,我一定会尽职尽责,对得起这面锦旗。”   “我相信,虽然我们家青瑞感受不到了,可这里这么多家长,一定会陪伴你成长的。”廖娟说。   “怎么了?苏老师教得好好的。”主管紧跟着问。   廖娟笑笑,把手里的提袋折叠好,放进包里,“再开学我们家孩子就六年级,该考初中了,他喜欢数学,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相对的,其他课程稍稍弱些,孩子爸爸对他期望很高,想让他这一年在其他课程方面多用用心,数学补课就暂停了。”   “原来是这样,我们这里还有其他老师......”   廖娟举手止住他的话,“我了解,不过孩子想自己学,好在基础不差,不用刻意听课。”   “那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廖娟利落转身,离开这里。   苏红娥被主管推了一下,忙追了出来,“娟子姐,你误会我了。”   “我误会你什么了?”廖娟反问,盯着她的眼睛。   苏红娥心虚不敢直面她的视线,垂眸逃避,“没什么,青瑞考试还好吧。”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苏老师,好聚好散。”廖娟不想再跟她过多交流。   苏红娥脸颊发烫,失魂落魄回到学习班。   作为以后不相干的人,她情绪如何,廖娟根本不会施舍丁点关心,急匆匆往家赶,宝贝儿子明天就回来,她还得提前收拾下屋子,来回奔波肯定劳累,能让他舒适休息。   “我们回来了。”鲁齐木和鲁青瑞在外面高喊。   娉婷一溜烟从自己屋跑出来给开门,“爸爸,哥哥。”   廖娟端着汤从厨房出来,“快快快,洗手坐下来吃饭,青瑞肯定饿坏了。”   鲁齐木搓搓手,“看看,你离家没两天,回来比你爸我的待遇都好。”   “爸爸,您都这么大了,我还是孩子,被特殊关注是应该的。”   鲁青瑞臭屁哄哄,把毛巾搭在鲁齐木肩膀上,还装作大人的样子拍拍他肩膀,到厅里坐下,享受廖娟的关爱。   鲁齐木摇摇头,这孩子,还真不客气。   饭桌上,娉婷一个劲地问青瑞在北京的所见所闻,有没有去爬长城,看没看□□。   “娉婷,等吃过饭再问。”廖娟给俩孩子夹了排骨,看他们吃得香,她都胃口大开。   饭后,一家人围着鲁青瑞,听他介绍了自己一路行程,吃的住的,认识的新朋友,看到的漂亮风景,说得绘声绘色,不屈他的口才。   等说得差不多,鲁齐木单手握拳假咳一声,“那么,鲁青瑞同学,最后对你的考试来个总结吧。”   去车站接人的时候见他脸色不好,猜不透是坐汽车不舒服还是考得不行,干脆没问,驮着他直接回来了,现在兴致高昂,总能问问吧。   鲁青瑞眼珠子乱转,在大家屏住呼吸,以为他遭遇滑铁卢的时候,他说出了成绩,“我考了第六名。”   鲁齐木松了一口气,“第六名,相当好的成绩了。”   全国有水平的小学生都参加,能考出第六名的成绩,已经很难得了。   “可这个成绩没办法去参加国际总决赛。”鲁青瑞还是有点遗憾的。   “没关系,每年一次,明年咱再参加,一定能走出国门,赢得比赛。”廖娟给青瑞鼓劲。   鲁青瑞挠挠脑袋,“也没多少意思,我以后不打算参加了。”   “不参加就不参加,哥哥又不缺那一个奖状。”娉婷举手赞同。   廖娟刮了下娉婷的鼻子,“就你知道的多。”   “我去厨房收拾,你们接着聊。”   廖娟起身离开,鲁齐木捞出当天的晚报看起来,留下青瑞跟娉婷有说有笑。   “哎,妹儿,我让你帮我借的杂志你没忘吧。”鲁青瑞开始使眼色。   娉婷会意,连忙拍着胸脯,“没忘,比我自己的事情还上心,在我屋呢。”   “走,我跟你去拿。”鲁青瑞马上抱住来时背的包。   两人溜了一眼鲁齐木,见他埋在报纸后面,一前一后去娉婷的屋里。   等听见关门声,鲁齐木才放平报纸,站起来到厨房门口,“媳妇,用我帮忙吗?   “不用。”廖娟麻利地转动碗筷,清洗上面的残渣。   鲁齐木后仰身体,专门看一眼娉婷的房门,思索片刻,“这俩孩子准在琢磨什么事,刚才鬼鬼祟祟的。”   “他俩?能有什么事?”廖娟好笑地问,整天在眼皮底下,不会有啥事。   “嗯......,不好说,咱俩还是多观察着吧,说不定真能发现点情况。”   他这一说,廖娟还真上了心,平时俩孩子的生活起居都是她在照顾,多留意,还真让她发现了点不同寻常。   她在娉婷屋里发现了一个锁着的盒子,藏得挺隐蔽,要不是廖娟打扫的时候无意间碰到,寻常可找不到。   娉婷向来跟她无话不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有了不能说的小秘密,想想自己小时候,廖娟觉得小女孩有心事挺正常。   话容易说,可做妈的总要顾虑多些,那个锁着的盒子就像小虫子一样在廖娟心上爬来爬去,弄得她心里直痒痒。   “要不我偷偷打开看看,搞得我心里上不来下不去的。”廖娟为这事都有点失眠。   鲁齐木连忙摆手,“可别,咱家俩孩子心眼不缺,你要看了她准能发现,说不定会跟你闹别扭。”   鲁齐木的话说到廖娟软肋上了,“那你说怎么办?”   能怎么办,要么等,要么旁敲侧击,反正偷看绝对不行。   廖娟突然意识到,等或旁敲侧击其实都没用,就为这,开学本来不用每天接放学了,廖娟还是风雨无阻,就为了预防她不知道的秘密有行动产生。   今天也不例外,不过有技术员临近下班的时候要查图纸底档,等她忙活完,已经比平常晚了将近一刻钟,着急忙慌就往学校赶去。   刚到校园门口,就看见一堆人围着个圈,里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廖娟垫脚看不清楚就放弃了,进学校找娉婷。   可没有两步,居然听到娉婷的尖叫声,从人群里面发出来的。   廖娟顿时急了,扒拉着人愣是挤了进去,里面有几个同学拉着一个老太太,而老太太的胳膊环在娉婷腰上,就是不撒手。   廖娟什么也顾不得了,冲过去掰开老太太的手,把娉婷解放出来,“娉婷,你没事吧。”   娉婷眼泪都下来了,“妈,我没事。”   “这什么情况?老太太你拉着我闺女干什么?”廖娟挡住老太太伸过来的手,把娉婷护在身后。   这时候鲁青瑞听到消息,从学校跑过来,冲进去保护娉婷。   “我知道她是你闺女,可她也是我外孙女,我搂着她亲香也可以的。”老太太说话很慢,抚着胸口,说句话还喘气。   就是她看着虚弱无比的样子,后面的同学不敢用力,才让她搂着娉婷不撒手。   廖娟听了她的话,心里的火腾地冒出来了,“老太太,您糊涂了吧,这是我亲闺女,您可不是我妈,哪来我闺女这么大的外孙女。”   老太太蹲坐在地上,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个布包,掀开来里面是几张照片,“你看看,这是我外孙女的照片,不会有假。”   廖娟不以为然,拿来一看,大惊失色,翻来覆去看,还让青瑞确认,真是娉婷的照片,谁都不会认错的。   可看着她又疑惑了,自从那年照过相,他们家每年都会有这项活动,最少一次,去年还照了两次,室内室外都有,奇怪的是,她并不记得有这张照片。   “娉婷,这是你什么时候照的照片?”   娉婷也纳闷呢,“妈妈,我没有照过这样的照片呀。”   见了鬼了,总不会是跟娉婷长得一样的女孩吧,双胞胎都没这么像。 第57章   面对眼前的状态,廖娟并没有慌神,她也是经过事的人,自然知道最重要的是操持冷静,寻求解决问题的途径。   仔细观察照片,她已经确定上面就是娉婷,毕竟不可能人相似,穿的衣服也相同,唯一要确定的就是照片怎么到老太太手里的。   “大娘,这照片是谁给您的?”   “我闺女给我的照片,不会有假。”大娘特别笃定。   廖娟接着问:“您闺女叫什么名?”   “我闺女叫陶慧玲。”   廖娟心里说了句果然是这样,这个陶慧玲找不到自己的闺女,就拿娉婷的照片充数,如今让家里的老太太过来,还想抢闺女,去救什么人吗?   “娟子,什么情况?怎么听又有人找娉婷。”鲁齐木穿过人群来到廖娟身边。   本来他在店里正给各个业务开会,青瑞的同学进来报信,说有人抢娉婷,他当即丢下事务跑过来。   廖娟把手里的照片递给鲁齐木,“是陶慧玲的母亲,带着娉婷的照片来认亲,这个陶慧玲,太过分了,居然偷偷照孩子照片。”   鲁齐木一张张看过去,“这不是陶慧玲照的,问题只怕出在王东升身上。”   “王东升是我闺女以前的男人,外孙女就是他的。”老太太耳朵挺尖,背着她说话都听得见。   鲁齐木让廖娟把相片收好,小姑娘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落到别人手里。   老太太见自己的照片被廖娟塞到包里,可不干了,扑上来就抢。   鲁齐木实力扶住老太太,既不让她向前扑,又预防她摔倒,“老太太,既然您是陶慧玲的母亲,王东升是您的前女婿,这里面还有些详情,咱坐下来慢慢说,您看怎么样?”   “好,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   老太太面色发暗,站着挺累的,恨不得找个地方坐下来,鲁齐木也是看她状态不佳,才提议找个地方的。   他眼神传递信息,廖娟会意,叫了车直接到鲁珍红的店里。   “哟,二哥二嫂,还有青瑞娉婷,全家出动到我这里,稀罕呀。”鲁珍红扬着大嗓门招呼。   廖娟扶着老太太坐下,“王东升呢?”   鲁珍红瞄了一眼老太太,“带着孩子回家吃饭了,这老太太是谁,你们弄我店里干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鲁齐木出店门直奔鲁珍红家,咣咣敲门后,一句话没说,愣是拽着王东升去店里。   “王东升,这位老太太你认识吗?”   “妈,不是,那个,阿姨,您怎么会来天津?”   老太太总算见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心里的委屈一下涌上来,坐在那里先抹泪。   “二哥,你们在哪里碰到她的?”王东升还在惊讶。   鲁齐木勾住他的脖子,大声说:“大娘拿着娉婷的照片去学校找人,现在当着大娘的面,你说照片是不是你私自拍的,娉婷根本就不是她的外孙女,就是你拿来骗人的。”   “二哥!!”王东升还沉浸在见老太太的情绪里,这时候张牙舞爪想拦鲁齐木的话,可惜语速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老太太本来不相信,可王东升的表情出卖了一切,原来孩子是假的,是糊弄她的。   “我的外孙儿呀!”一口气倒不上来,不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要不是鲁珍红在旁边眼疾手快扶住她,恐怕会摔到地上。   “哎呀,出大事了,二哥,你怎么能告诉阿姨娉婷不是我闺女呢。”王东升拍着大腿,埋怨鲁齐木。   鲁齐木抬脚踹了他两下,“实话不能说怎么的?你偷偷照娉婷照片给别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经过我允许了吗?”   “齐木,快别说了,送她去医院吧。”   廖娟掐老太太人中,给她顺气,一点反应没有,在鼻子下试探呼吸,才知道她的状态不好,赶紧出声提醒。   王东升也顾不得腿上疼,弯腰背人,朝着最近的医院飞奔过去,廖娟在后面跟着。   从王东升进门到出门发生一连串的事,鲁珍红没整明白,拉住鲁齐木的胳膊,“二哥,这是什么情况?”   鲁齐木甩开她,“你问我,我还晕乎着呢,问你男人去。”   说完,追着过去了,跑两步返回来,叫住一个脚蹬三轮,掏钱让他把青瑞和娉婷送回家。   鲁珍红心里不踏实,干脆关了门,跟着鲁齐木一起去了医院。   “那老太太怎么样?”鲁齐木问。   王东升直拿拳头打脑袋,“这事赖我,我哪想到她能来天津呀。”   鲁珍红握住他的手,“你打自己的头干什么?”   “王东升,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个解释呀。”鲁齐木盯着抢救室的门,老太太身体状况怎么样还是未知数,要真因为他的话导致人有个三长两短,罪过就大了。   王东升长吁短叹,垂头把事情交代个清楚。   原来陶慧玲生过孩子后,为了不影响她再走一步,陶母忍着狠心把孩子抱给老东叔,让他给找个好人家。   开始陶母就是触景生情,偶尔想起孩子,情绪低落两天,可想想闺女未来的日子,也就这么过了。   就这样过了几年,陶母已经不怎么想起这个孩子了,谁成想队上出了一件事,彻底打破了她的宁静。   队上有户人家,收养了一个女孩,平时对她并不好,长大了还逼着她嫁给大十多岁的瘸子,就为了给养兄换媳妇,这女孩不答应,又求助无门,跑到山脚下跳了旱井,找到的时候已经高度腐烂,身上爬满了蛆虫。   不巧的是,陶母就是发现尸体的人,直观的冲击一下子打破了她的心理防线,从那天起,没有一天不做噩梦。   在梦里,她的外孙女挨骂挨打是常态,身上没有好肉还被要求做牛做马,要不就是被人糟践,反正世间的所有苦难都会降落在她身上。   陶母受不了,就想去看看孩子的状况,满以为跟以前的孩子一样,送给就近的人家养,没想到被老东叔送给一个天津人。   距离这么远也够不着,陶母的精神状态越来越恍惚,做饭都差点栽到水缸里,接着又腿软摔了一跤,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陶家兄妹挤兑陶慧玲,说因为她才让陶母变成这样,是她的孩子理应她去找。   当时陶慧玲的儿子才刚四个多月,不得不撇下他,来天津找孩子。   再就是陶慧玲找不到亲生,跟廖娟争娉婷,因为鲁齐木和廖娟不搭理她,两口子悻悻回到家里。   那时候陶母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感觉随时可能去了,陶慧玲害怕,就骗她说孩子找到了,过得挺好。   陶母不相信,陶慧玲就给王东升写信,请他帮忙弄张娉婷的照片骗老太太。   王东升觉得一张照片而已,作为会拍照的人,问题不太大,而且设备部找办公室借用相机也很方便,才有了这些照片,都是陶母想孩子的时候他给照的。   “当年我插队跟陶慧玲在一起的时候,阿姨挺照顾我,出了这样的事,我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吧,这几年一直相安无事,不知道这次是触动什么神经,跑来天津了,我都不知道,她一个老太太怎么过来的。”   他刚说完,抢救室门开了,医生走出来。   “大夫,怎么样?”王东升先问。   大夫摘下口罩,“病人晕倒是气急攻心,还有饥饿造成的,输了液就能醒过来,暂时进流食,还有她的身体状况非常差,还需要住院观察。”   “她身体虚弱又长途跋涉,肯定不太好,也没见着有人陪她,那赶紧通知她的家人吧。”廖娟建议。   王东升被提醒也想到了,“对,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   等安顿好陶母,王东升没停歇出去打电话,回来面色古怪,“阿姨偷偷跑出来的,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他们说会安排人过来接。”   “那好吧,既然老太太没事,我跟你嫂子先回去了。”鲁齐木拍拍屁股,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这都摊上的什么事呀。   王东升送出来,“二哥,娉婷?”   “除非老太太傻了,不会再把娉婷当外孙女的。”看陶母的性格,只怕下次别说照片,真人到跟前都得验一验。   他就一直有预感陶慧玲不能罢手,预想过很多场景,没想到是陶母的缘故,这次也算无心插柳,倒是彻底解决了存在的隐患。   “你那边一直没有线索吗?”   王东升很发愁,“说是给了天津人,可天津人不见得就住在天津,工作调动这些也可能去北京住,上海住,天南海北,中国这么大,去哪儿找呀。”   “别的不论,先等她家人过来再说吧。”   买票加上路上的行程也得好几天,王东升一直在医院照顾,陶母的状态很不好,有时候还说胡话。   廖娟趁着点空闲就去帮忙,不提同情不同情,就怕陶母有个什么不好牵扯到自家,虽然他们没啥关系,只是不明白内情说了事实,凡事占了理,可生死是大事,有时候就成了过不去的坎。   “早知道让娉婷假装一下也没事,对吧?”廖娟说了自己的想法。   鲁齐木躺着闭目养神,“千金难买早知道,王东升怕咱们不同意不敢说,现在这场面还真不好收拾。”   廖娟觉得她这几天叹的气,比前几年加起来都多,“咱们也帮着找找那孩子吧,也算尽份心。”   “找孩子不困难,困难的是人家能不能同意来见。”   鲁齐木话语凉凉,他可没忘桂姥姥当年追着他打,这老太太可不比陶母,老而弥坚,精神比前些年还好,再说,就白敬飞刻意掩饰的情况来看,人家也不希望别人知道。   廖娟听这话一阵沉吟,不对劲呀,最困难的应该是先找到孩子,齐木居然说不困难,难道?她突然抓住鲁齐木的胳膊,“你知道那孩子在哪儿?”   “八九不离十吧。”鲁齐木睁开眼。   廖娟更激动了,“你怎么找到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鲁齐木盯着天花板,想事情怎么处理得当,“我没找,自己蹦到我跟前的。”   廖娟推开他,“骗人。”   “我没骗人,那孩子你也见过,就是白敬飞的闺女。”鲁齐木也不隐瞒了。   “啊!”廖娟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仔细想想,“你这么一提醒还真是,那孩子眉眼之间好像有王东升的影子,鼻子可不就跟陶老太太一样嘛,太好了,那咱们跟白敬飞好好说说,让孩子来见见吧。”   鲁齐木轻哼一声,“你太想当然,说不定会被打出门,再不来往了。” 第58章   左手拎着三斤猪头肉,右手拎着一瓶酒,鲁齐木在白家门口晃悠,来回好几圈,才下定决心敲门。   开门的是顾圆圆,“鲁老板,您怎么来了?”   鲁齐木嘿嘿一笑,“有事找桂姥姥请教,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顾圆圆回头征求意见,得到肯定回答,才让开路让鲁齐木进来。   “敬飞在不在?”   鲁齐木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顾圆圆,每次他来不空手,都习惯了,顾圆圆自然接下,想着再搭配些什么让他们边吃边聊。   “在了。”白敬飞瓮声瓮气应和,肯定又戴着口罩,在收拾他那些矿料。   鲁齐木放心了,今天的主角是白敬飞,找桂姥姥是次要。   不过他还是先去见了桂姥姥,捡着些炒货味道调配的事情跟她讨论,也会提提管理上的疑惑点,工作中出现的问题,虽然不见得每一项都能解决,可总有某些话让他茅塞顿开。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可不是夸张,是事实。   两个人谈得兴起,这边白敬飞从屋里出来,找条毛巾扑打身上的灰尘。   “我去冲个澡再出来。”   往厨房一看,顾圆圆敲了黄瓜正拌着.   “猪头肉,我最爱吃的,一起拌了,我们喝两盅。”   “我这就准备,鲁老板自带酒。”   等白敬飞洗澡出来,鲁齐木跟桂姥姥的谈话已经结束,正坐在树下凉荫地等他,面前摆着猪头肉、黄瓜还有一盘花生米,酒杯里已经倒上了酒。   搓搓手坐到凳子上,拿筷子夹了块猪头肉塞满口,“就是这个味,还是我媳妇拌得好吃。”   鲁齐木很无语,他买的可是附近有名的猪头肉,居然被白敬飞按到媳妇头上,“别什么事都扯到顾同志,有点节操行吗?”   “你有节操,行了吧。”白敬飞不在乎,吃肉喝酒挺乐呵,“今天带酒来,明显有事要跟我聊,咱俩就不绕弯子,说吧。”   就知道白敬飞心思活,鲁齐木瞄一眼屋里看电视的娘仨,呲溜喝了杯酒,凑近了小声说:“哥们我遇到一件烦恼事,我媳妇原来下乡不是五原县嘛,在那里结婚生孩子,后来离婚回到天津,前几年从五原县槐树大队来了个陶慧玲,非说娉婷是她生的孩子,送人了又想要回去,明摆着不是,我们两口子就没搭理他们。”   “你说巧不巧,陶慧玲的前夫就是我妹夫王东升,他为了安抚陶家,总把娉婷的照片给他们,想想我都气不打一处来。”   “这还不算,前两天来了个老太太,说是孩子姥姥,又来认孩子,一问,陶慧玲的妈,那老太太一副病弱的样子,怎么到天津的?我都不敢想。”   “那我也不能认呀,当面说个清楚,这倒坏了,老太太当时就晕过去了,现在还在医院输液呢,真是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呀。”   白敬飞嘴里嚼着肉,越来越慢,他可不认为鲁齐木是无的放矢,这话怕是讲给他听的,“那你怎么处理的?”   鲁齐木又倒了一杯酒,满脸无可奈何,“我能怎么处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担负一部分医药费,娟子还在医院帮着伺候,我们能做的就这么多。”   “这就不错,你就是撒手也不会有人谴责你。”白敬飞冷情冷眼,不为所动,就跟仅仅听了些吐槽一样。   鲁齐木含了颗花生米,“哎,就是心里有点闷,趁着找姥姥说事,跟你念叨念叨,我也找不出个人听听心事。”   “说起来心事,我也想跟你聊聊。”白敬飞说。   鲁齐木听着来了精神,“什么事?”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白敬飞质问道。   鲁齐木咧着嘴笑,“难得听你说自己的事,说明咱俩关系进了一步,我不得高兴。”   “你倒知道顺杆爬,”白敬飞放下筷子,手指点桌,“我手里能拿到钢铁的条子,你有没有心思掺和一脚。”   鲁齐木倒吸一口气,看进白敬飞的眼睛里,希望触碰到他的内心,这是要拿利益堵住他的嘴吗?不想让白雪的事情公之于众。   可他本来也没打算往外说,就看白敬飞对白雪如珠如宝地养着,别说认识,就是不认识,也不能破坏人家家庭呀。   之所以讲出自家的遭遇,就是想让白敬飞知道这个事,一来报信让他们躲着点,二来也怕白家有别样的心思,不拦着白雪见原来家人,自己可就白做小人了。   “钢铁?多让人心动的东西呀,走一单能抵上我半年的利润,可我怕是无福消受,要是参与了,恐怕下次再没机会一起在这杨树底下喝酒呀。”   白敬飞突然开怀大笑,双手拍着桌子停也停不下来,惊得顾圆圆出来看。   “敬飞,你们说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没事,鲁老板讲了个笑话,回去看你的电视吧。”   白敬飞挥挥手,接着笑,直到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才停下来,“你呀你,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想挺多。”   “实话告诉你,有次我去做检测,认识一个朋友,我俩惺惺相惜,后来才知道他老子在鞍钢工作,能批条子,不过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多。”   “本来我没心思倒腾这个,可是眼瞅着四邻八方生活条件好了,主要是你,让我心里太不平衡,凭啥你小子位列成功人士,我就得嚼着馒头啃咸菜,我就托他弄来了条子。”   “有条子是关键,找厂家问需求,让他给你定金,不用自己出钱,一买一卖净赚差价。”鲁齐木接话。   白敬飞甩他个白眼,“谁不知道。”   鲁齐木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些傻话,就冲着桂姥姥,白敬飞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干脆不说话,听他的后续。   “我不喜欢奔走谈业务,更喜欢待在检测室,所以想跟你合作,我出条子你倒卖,咱俩分成。”   “为什么会是我?”   “今天之前我还犹豫,不过刚才我决定就你了,谁让你也是爱闺女的人。”白敬飞语气莫测。   鲁齐木嗤笑,“我啥时候不爱闺女了?”   “反正枝子我抛出去了,接不接看你自己。”白敬飞显然心情不错,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鲁齐木反而陷入深思,还没等他决定个所以然,就看见盘子里的猪头肉只剩孤零零一块,酒也见了底。   “你倒给我留点呀。”   白敬飞打了个饱嗝,“鲁老板还差这点酒肉,喏,还有点黄瓜和花生米。”   “我今天本来是找你开解的,这倒好,黄瓜花生米伺候,我还是回家吃媳妇做的饭吧。”   鲁齐木站起来往外走,白敬飞没拦着,抛了颗花生米到嘴里,慢慢勾起了嘴角。   脚蹬子转得飞快,鲁齐木一鼓作气骑出去老远,心里憋着的那股子劲却越来越强。   钢铁,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现在就摆在面前,心动呀,眼馋呀,可就是不好伸手。   在海河边停住,找了个石头墩子坐下,鲁齐木望着轻轻流动的水,希望能洗涤心情,最后只落得欲望上涨难平。   他脑极速转着,前前后后通通想了个遍,最后一拍大腿,“就这么办。”   重新骑上车,腿力全开,直奔医院而去。   大跨步去病房,正要拐弯,听到走廊吵吵嚷嚷。   “慧玲,这事压根就怨你,没有你就没有妈的事。”   “二哥,这次的事怎么怨我,还不是嫂子打秋红还指桑骂槐,才让妈离家出走的。”   “你们就别吵了,妈的病本来就反反复复,这次好像更严重,你俩谁都不怪,就怪安子,带妈来天津。”   “大表兄,天地良心,这事咋能怨上我,我在火车站看见表姑急得团团转,非说火车票丢了要来天津,还说有人接,说的跟真的一样,我好心又是买票又是管吃的,现在倒是我的不是了。”   “要我说就是那个姓鲁的不地道,借借他闺女怎么了?值当说得那么清楚明了吗?要没有这一出,妈还不能住院。”   鲁齐木一听,好嘛,问题转到他身上了,正要出来理论,廖娟已经从病房出来了。   “你们说这话不觉得过分吗?谁不地道?你们借闺女吭声了吗?齐木是神仙咋地能掐会算呀?我们已经够仁义了,别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陶慧玲上去轻轻碰了廖娟一下,“我二哥不是这意思,他就是着急的。”   “着急也不能往别人身上推,我也该回去了,王东升你自己跟他们待着吧。。”   廖娟挎着包要走,到拐弯的地方突然被鲁齐木拉住了胳膊,吓得她一哆嗦,看清人才放松,   “齐木,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情况怎么样?”   “挺稳定的,大夫说再住两天就能出院。”   鲁齐木走到王东升身边,“我想找老太太说几句话,你不会拦着吧?”   “二哥,你这是......”王东升有些犹豫,想不通他跟陶母有什么可说。   “怎么?不能说吗?”鲁齐木抱着肩,斜睨着他。   王东升看向陶慧玲,她尴尬地笑笑,“可以,不过我妈年纪大了,有些话,”   “放心,我就问几个问题,不会对她有什么过激的言语。”鲁齐木说。   陶慧玲点头,“好吧。”   廖娟拽住鲁齐木的衣摆,一个劲地摇头,她对陶母的事本来有点上心,如今被陶家兄妹的甩锅打得七零八落,再不想插手,也不希望鲁齐木再管。   鲁齐木拉下她的手,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一行人推门进去。   陶母躺在病床上,有些百无聊赖,根本不关心围上来的是谁。   鲁齐木不以为意,站在床头,也不管另外两个床位上的人透过来好奇的眼神。   “老太太,孩子您送出去又一门心思想来找,我想问问您,假设孩子找到了,您打算怎么安置她?” 第59章   “安置?”   陶母用她那病弱难睁的眼睛疑惑地看着鲁齐木,好像他问了一个相当稀奇的问题。   “对,孩子找到后您怎么安置她?”   “孩子当然还跟着她养父母,毕竟养熟了嘛。”陶慧玲怕陶母说出让她养,抢先回答。   陶母愣怔一下,脑袋扭过去看王东升。   王东升为难地低下头,找孩子可以,要接回来养想想鲁珍红能闹成世界大战,他不能因为素未谋面的女儿毁了自己的家,他还有儿子呢。   “关键是,孩子从小不在身边,没有感情,恐怕不乐意跟我。”   陶母无力地摊在床上,很失望,“那就还让她跟着养父母,我们能常去看看就行。”   “还归养父母,那人家乐不乐意,本来当亲生,指着以后养老啥的,你们一认亲,人家不乐意养怎么办?就算乐意,孩子肯定跟养父母有隔阂,这些您都想过没有?”   鲁齐木一连串的问题甩出来,陶母忍不住,捂着嘴开始呜呜哭。   “二哥,您就别逼着阿姨了。”王东升想当和事佬。   鲁齐木冷冽的眼神像要刺穿他,“那之前是谁逼着我们的?万幸娉婷是你嫂子亲生的,假设不是,现在娘俩还能这么亲密的生活吗?”   王东升闭上嘴,摸摸自己的鼻子,悻悻地往后退了一步。   陶母哽咽着哭诉,“那孩子被打被骂怎么办?受冻挨饿怎么办?”   “在您把孩子送出去的时候,命运就交到别人的手上了,多年之后后悔,当初就别送呀,有人架枪逼着您吗?您可以养在身边,找个亲戚养都行,您没这么做,当时不就想着不要回来吗?”   “所以,不要为了自己的心安理得,去打搅别人的生活,你们找孩子只会给她的心理和生活造成不可挽回的麻烦。”   “送养人已经不在了,你们根本没证据,人家要告您拐带儿童,可是要坐牢的,我们可以看在王东升的面子没有报警,别人认识您是谁?大老远,您这么大岁数不想在牢里呆着吧。”   鲁齐木坏话说尽,反正就是要打消陶母接着找孩子的念头,趁早回去五原县,别在天津出现。   陶母哭得声音更大了,陶家兄妹都在旁边劝着,老二还总在抬头的空隙朝着鲁齐木咬牙,又不敢拿话呛呛。   鲁齐木没给他好脸色,“忠言逆耳,可别当我吓唬你们,不信问王东升,拐带儿童是什么罪名。”   说完,拉着廖娟直接出了医院,让她坐到后座,路上一阵叮嘱:“那孩子的事到此为止,你不要露半点口风。”   廖娟握紧手提包的袋子,她还在生气陶家兄妹把陶母的事扣在鲁齐木身上,明明他们自己才是根源,   “我半个字不会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孩子得亏没长在他们家,要不也得长歪了。”   夫妻俩迅速达成共识,这事不管了,之前陶母住院的费用他们填进去一部分钱就当做了公益,再出钱出人不可能了。   鲁珍红在知道鲁齐木和廖娟撤退之后,抱着儿子到医院闹了一通,惹得王东升再也不敢管陶家的事。   怕陶家人还赖着不走,鲁齐木又用上后招,让柳婶的儿子柳江力找他在警局的同学,没事就到陶家人周围晃悠,给他们来点心理压迫。   人的毛病果然大部分是惯出来的,没人再纵容的时候全都缩回去了,不过三天,陶家的人就跟鱼吹的的泡泡一样,出现过就消失,再不见踪影了。   “吓死他们,估计以后不敢再来了。”警察的威力还是挺大的。   廖娟吃着西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直到打倒他们为止。”   “对,就要这种秋风扫落叶的气势,”鲁齐木啪地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娟子,你算下公司账上有多少钱,提前还贷款行不行?”   廖娟去厨房洗手,“提前还?你不是一直说按还款计划走吗?”   “现在有个新项目,可能需要提前还款做整体抵押,你先算着,我还没琢磨好怎么做。”   鲁齐木推推廖娟,让她进屋算账,前几天没心思,现在有了,送上门的好买卖,怎么可能错失良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麻利拿出本子,按着想法逐条对比优劣,想找到最有利的发展方向。   “齐木,我算过了,提前还贷没问题,剩余的钱还够发四个月的工资。”廖娟拿着账本出来,念出了上面的数字。   鲁齐木突然腰上泄了劲,软在椅子里,“钱到用时方恨少呀。”   “一步一步来,总会有办法的。”廖娟坐到他旁边劝说。   “这段时间我是有点浮躁,确实不太好,还是冷静一下,计划都是虚的,抓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实的。”   所以,他还是任劳任怨到公司,监控每一个环节,保质保量按时完成每一个订单,该抓到手的绝不让它溜走。   同时,又在收集关于钢铁倒买倒卖方面的消息,甚至要求辛世宇他们在跑业务的时候也留心这些信息反馈。   更别说他自己,时隔多年,又一次跑遍天津城,对各大厂,包括自行车厂、推土机厂和压路机厂及他们的配套厂家进行了初步了解,一点点描绘蓝图,调整计划书。   “老板,这是唐山经销商发过来的订单明细,请您批示。”辛世宇敲门进来,把手里的单子放到鲁齐木桌子上。   鲁齐木扫视一眼,单价没问题,“总价都核过吧。”   “核过了,没差,就是交期有点紧,新车间说现在赶着的是小李拿来的几个单子。”辛世宇汇报。   鲁齐木直接在单子上签字,“我会通知车间加班赶工,交货不是问题,我看上面还有韩家的货,供应正常吗?”   “韩家的供应一直挺平稳,不过下面的业务员有点抱怨,量太小,都不敢敞开了卖。”   说到这儿,鲁齐木也没招,韩栋梁就死守着他的配方,每天看着那几口大锅,怎么劝都没用,韩家兄弟还是舍不得单位工作的那份体面,两边劳动,他家瓜子的产量数月如一日保持着,唯一变化的就是父子关系一年比一年融洽,韩栋梁也算累得其所了。   “物以稀为贵,倒是不愁卖,就这样吧。”对他生平的第一个合作者,鲁齐木心里总是柔软的。   “是呢。”辛世宇接过单子,眉头拧成一团,欲言又止。   鲁齐木抬眼皮看看他,“有什么事不好说的?”   “老板,咱们公司不会要转行吧?”辛世宇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老板新一波的操作,搞得下面业务员心猿意马,都听着风呢。   鲁齐木合上计划书,“不会。”   辛世宇吁了口气,“哎,那钢铁的事还继续打听吗?”   “不用了,你们反馈来的信息量已经足够用了,告诉下面的人,公司会长久运营,不会转行,都精心点,工作做到位。”   “好的。”辛世宇回答响亮,退出去了。   鲁齐木反而拿着手里的计划书开始挠头,摊子画得有点大,万事开头难,只怕他又要经历一遭了。   不过,现在的条件可比前几年好多了,他拍拍椅子把手,站起来打量办公室,这是第一个台阶,现在他要冲着第二个台阶出发了。   “叩叩叩”,又有人敲门了。   “请进,”鲁齐木坐到沙发上喝茶。   柳婶喜气洋洋走进来,放到桌上一个请柬,“老板,江力这周末结婚,你可得赏脸过去吃个饭呀。”   “这么快,柳婶,恭喜恭喜。”鲁齐木打开请柬看,嘴里没闲着,“婚礼上用的瓜子糖呀这些的我给报,把婚礼办得红红火火的。”   柳婶连连摆手,“那可不行,我娶儿媳妇,这钱该我出,怎么能让你报呢。”   “您就别推脱了,您是公司元老级的人物,每天尽心尽力,咱们又是多年邻居,江力还帮过我的忙,不过些瓜子糖,不是什么贵重物体。”   这些年,柳婶从没仗着关系近或是工作时间长怠慢,向来把工作做得圆满,还经常帮助新来的员工适应,奖励些福利也应该。   柳婶绞着手,笑得挺开心,“那你要真这么说,我就厚颜接着了,不打扰你工作,我先出了。”   鲁齐木点头,脑袋还没抬到位,柳婶又抬脚回来了,“老板,白敬飞找你。”   “快请,”鲁齐木站起来到门口迎接,“敬飞,你忙完了。”   他上午给白敬飞打电话,回复正忙着,有时间就过来,这一等可是大半天呀。   白敬飞进来先打量他的办公室,“不错呀,有老板的范,整整二十天,总算想起我来了。”   “我总得把该处理的处理好,凡事也得有计划,不能盲目投入,这是我写的计划书,你看看。”鲁齐木拿出计划书给白敬飞让看着,亲自倒水放到他手边。   白敬飞逐条看得仔细,“你的想法太大胆了,这几个厂子已经形成固有模式,凭什么会把单子转给咱们?”   “厂子里不会把单子直接转给咱们,这我知道,我的着力点在厂子的配套厂家,这些天我也去走访过,这些配套厂家工艺繁琐要面面俱到,导致供应各大厂非常吃力,如果我们截留出一部分工艺部件给配套厂,提高他们的出货率,我想应该没问题。”   鲁齐木打的主意是跟配套厂合作,专做部件上的零散件,配套厂进行组装或焊接后,供应各大装配厂。   说白了,他就是在最早的一道序上加了个前缀,这比直接倒卖钢铁要复杂得多,要有设计有厂房有工人,可如果完成得好,守着这几大厂,也是前途无量,而且可替代性要降低不少,后面的才是最关键的。   “就算你预料不差,那设计和场地又去哪里找呢?”白敬飞又提出关键点。   鲁齐木勾起嘴角一笑,这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给我两天时间。” 第60章   鲁齐木根本没用两天,只用一天时间,就搞定了设计和场地。   他相中的设计自然是苏建胜,别看这小子性格有尿性,可专业水平不容置疑,重要的是他不死板,不像韩家兄弟一样,恨不得黏在单位里。   他听着鲁齐木说想建厂,加工部件销售,当时就笑了,“哎呀,鲁齐木,鲁哥,不枉我每次给你服务都打折,有这好事你能想到我,够朋友。”   “这么说你同意了?”鲁齐木早就料到这小子不会犹豫。   沈建胜一拍桌子,双臂举向天,“同意,不同意就得在厂里窝着,有我师傅他们,猴年马月才会有我的出头之日,我的青春,我的年华,就这样消磨在庸庸碌碌之中,天理不公呀。”   鲁齐木嫌弃地看着他,不用别人夸,向来把自己的身价抬得高高的,真够不害臊,“你可别这么乐观,不是我泼冷水,最开始肯定是最简单的件,说不定连图纸都不用。”   沈建胜听着直吧唧嘴,“这是你作为外行的误区,简单的东西才要做到更精确,比方说螺帽,多一毫松,少一毫拧不上,你说着不着急。”   “你就是常有理,这专业的东西我说不过你,”鲁齐木嘴角直抽抽,“说点其他的,你是单纯做设计,还是想参股?”   沈建胜立刻放下手臂,正襟危坐,“当然参股了,办厂的关键就在钢铁来源,其他比起来都不是事,多难遇的机会,为了儿子娶媳妇的钱,拼了。”   鲁齐木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住,想得真远,还没结婚,就为儿子结婚准备,那要是闺女呢,“等你有了儿子再说吧,你要是没啥事,跟我去趟姚星那里。”   “我猜你就是想打他那块地的主意,就冲着你掌握的资源,不建这厂子都对不起老天。”   沈建胜紧跟着鲁齐木的步伐,连走带颠的样子,见着他的人都想踹他一脚。   尤其是姚星,每次见面都被打击,恨不得龇牙咧嘴咬他一口。   “这个座院子包括后面一部分空地都是我们家的,建厂我可以合作,就以场地和现有设备入股,不过我有个条件,这里面不能有沈建胜。”   沈建胜能够跟过来,肯定里面有他参与,姚星趁机提条件,要彻底甩开他。   鲁齐木根本不用动脑子,直接拒绝,“不行,沈建胜的专业水平比你强得多,如果真要舍弃一个人,那个人反而是你,这附近不缺地方,工人交给沈建胜培训,你这里完全可以替代,你可想好了,是带着兄弟发展重要,还是自身较劲重要。”   姚星哼哼唧唧不乐意,沈建胜还不省心,挤眉弄眼不断挑衅,看得鲁齐木只拱火,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你嘚瑟啥?逗愣人还上瘾了,照这劲头,你俩尿不到一壶里,算了,到旁边找找场地吧。”   都有出去老远,也没听见姚星喊停,鲁齐木心里沉了沉,狠狠瞪了一眼沈建胜。   沈建胜撇着嘴,朝后面唾了一口,吊着眼数落:“烂泥扶不上墙,有机会都把握不住,趁早去乡下做些镰刀锄头吧,省得没两年准被淘汰,生活都讨不起。”   “沈建胜,你个臭嘴篓子,你说啥?找架打是不是?”姚星气得脸上青筋迸发,举着拳头就追上来。   沈建胜扭扭屁股,“说实话犯法呀,就你这夜郎自大的样子,还不是迟早的事,看看现在有几个人找你,一天能赚仨瓜俩枣不能?赶紧去还能占点市场,我是好心提醒你。”   “你还说,我看你就是欠揍。”   姚星冲着沈建胜就去了,连挥好几拳,却连沈建胜的衣服都没挨着,那小子仗着身体灵活都躲过去了。   “好了,你们俩加起来也好几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闹腾,我看真捏到一起准得天天打架,沈建胜,走吧,赶紧找下一家去。”   鲁齐木一直站在沈建胜这边,主要就是考虑姚星专业水平不行,做活粗糙,如果不是近期附近修了马路,他这里交通方便,还真不是优先选择。   “等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拐角传出来。   姚星手里动作立马停止,上去扶住走过来的老爷子,“爷爷,您怎么来了?”   “他们都跟我说了,自家水平不行要谦虚,你打架就能改变事实吗?就能让你做活精细吗?”   姚爷爷的话说得姚星撇着嘴,耷拉着脑袋,还有些不服气。   鲁齐木赶紧上去打招呼,“姚家爷爷好,他们两个人就是有点气盛,没什么过节,打打闹闹也没啥。”   “你相中我们家这块地,打算建厂子对吗?”姚爷爷开门见山先谈事。   鲁齐木环视周围,“是呀,之前跟姚星合作过,觉得他这人挺实在,这边场地也合适,就过来谈谈。”   “那就跟我谈吧,这里我做主。”   姚爷爷肯定自家合作的意愿,具体详情就得坐下来谈。   既然意向一致,可三家坐下来先谈不是事,这是四家的合作,鲁齐木坚持叫来白敬飞共同商议。   他是领头人,其他两家听从意见,约定时间地点,就散了。   鲁齐木从西青坐车,没回公司也没回家,而是去了白敬飞的单位。   “你这效率也是没谁了。”白敬飞愣是夸了一句。   鲁齐木照单收了,“那明天咱准时出席,这算工厂的第一次筹备会议,你可得重视起来。”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时间的。”   有这句话就行,转天,鲁齐木第一个到场,点了茶泡上等候他们。   都遵守钟点没有迟到,坐下来客气话不多说,你来我往先亮出自家的资本,还有想达到的目标。   作为会议的主持,鲁齐木做了记录,一篇下去又翻篇,整整十篇纸写下来,对彼此有了初步认识,有了开头。   回去各自商讨重新评估,三天之后第二次会议,有了进展,明确了大部分事项,细节还待商榷。   又三天,第三次会议,总算达成共识。   按照最后的结果,鲁齐木做了宣读,“如果没有异议,我就出正式章程了。”   “没有。”其他三家异口同声说。   鲁齐木作了标识,“行,回去我处理,那现在咱们给厂子取个名字吧,你们有什么意见?”   “名字恐怕已经在你脑子里,直接说,好听我们就通过了。”   白敬飞先表态,沈建胜无所谓,姚爷爷眼睛转了一圈,最终没发声。   鲁齐木低头沉吟一下,他还真想了个名字,“四方两个字怎么样,既寓意咱们四家合作,也表达咱们厂以后的产品四方中正,质量优越,还有四方来财的意思。”   “好!”姚爷爷当即拍了桌子,“就它了。”   “同意”“同意”,表决通过。   等鲁齐木回去整理好章程,四家签字留底,合作就正式形成了。   后面各家有各家的任务,联系钢材,整理场地,进新设备,注册公司,跑业务,招聘人员,培训工人,四方涌动,直步向前。   一应准备妥当,择吉日挂牌营业,四家坐在新办公室里面,点酒庆贺。   “预祝我们的厂子旗开盈利,铸造辉煌。”   “旗开盈利,铸造辉煌。”   小酌一顿,厂子留给沈建胜和姚星现场管理,白敬飞回检测室,鲁齐木同行一道,到店里休息。   房门一关,解开衬衣扣子松散一下,他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怎么舒服怎么来,谁还管形象呀。   前些天为了跟配套厂磨单子,脚底板都磨了好几层泡,就一股精神气支撑,还得足够饱满,给四方厂的新员工激励,现在步入正轨,总算能歇口气了。   没十分钟,呼噜声就响起来了,好在知道顾忌身体,迷迷瞪瞪把旁边柜子里备着的薄被揪出来,斜斜地搭在身上。   “老板还没醒呢?怎么办?咱们锁门不锁?”穆三妞贴着门边支着耳朵听,里面呼声震天。   柳婶做出同样动作,摆摆手,“你们先走吧,我再等一会儿。”   足足四十分钟,里面传来鲁齐木的喊声,呼出郁气,神清气爽。   “老板,时间不早该回去了。”柳婶在外面提醒。   鲁齐木抬起手腕一看,可不是,让柳婶回去,他在店里查验一遍,身体缓一缓,才锁门迈入到蒙蒙夜色中去了。   到了家跟前,他正要敲门,却听见啪地一声响,惊得他一哆嗦。   紧接着廖娟厉声说话,“你还哭,该哭的是你妈我,我万万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你都背着我去,知不知道珍惜身体,你才几岁,主意怎么那么大?”   出啥事了,鲁齐木顾不得想,急促地敲起了门。   鲁青瑞开的门,小脸吊着,没有一点笑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你妈生这么大的气。”鲁齐木拉着他到角落,先打听清楚好劝解呀。   鲁青瑞抿着嘴,翻眼皮看看他,“娉婷偷偷去学花样游泳,被妈发现了。”   “什么?”鲁齐木再想不到是这个原因,要从哪里论才能接上这个茬呀。   他赶紧进屋,只见廖娟手里握着鸡毛掸子试试嚯嚯要照着娉婷敲下去,大跨步上去夺过,“天大的事也不能拿掸子打孩子,打坏了可不得心疼死。”   “不用心疼死,先得气死。”廖娟松开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坐到沙发上,扭头喘着粗气,可见气得不轻。   鲁齐木没去安抚她,先关心抹眼睛抽泣的娉婷,“闺女,有什么事不能跟爸爸妈妈明说,偷偷去可不好,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爸爸妈妈怎么活呀。”   娉婷哇地一声,搂着鲁齐木的腰大声哭,“爸爸,是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试试,不知道为什么就停不下来。” 第61章   鲁齐木听着娉婷说的话,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吴勇田,认为肯定是他没说通他们这做父母的,就私下里诱导娉婷去做练习,美其名曰先尝试,后面就花样百出哄骗孩子。   可随着娉婷断断续续讲了整个过程,才知道有点冤枉吴勇田,不过他也不算完全无辜就是了。   当年吴勇田提了这个花样游泳,就说是在水里跳舞,娉婷没有见过,只靠想象并没有痴迷,就可有可无的态度,这也是鲁齐木能打消他打算的一个理由。   后来,娉婷去同学家玩耍,同学爸爸是体育迷,总看体育节目,花样游泳也不例外,有一次播放的时候正好让娉婷看见,可不得了,她的眼睛恨不得钻到电视机里再也拔不出来。   从那之后就惦记上了,节目不常有,她就去书店图书馆找,可惜花样游泳传到中国时间很短,又是专业体育项目,能见的资料相当少。   上次青瑞从北京比赛回来两个人遮遮掩掩做小动作,就是他跟着老师们逛书店的时候找到些东西,特地买给了娉婷。   说到这,鲁齐木去看青瑞,就见他搂着鸡毛掸子,挨着墙边,跟小老鼠一样鸟悄鸟悄往屋里藏。   “你不是说钱借给同学了吗?”当时问他剩下的钱,鲁青瑞说同学想给家里人带礼物又没钱,就借出去了。   鲁青瑞缩着脖子,又往墙上贴了贴,“啊,是借给同学了,不过是给娉婷买过书之后剩下的钱借他了。”   “那后来你拿回来的钱呢?”鲁齐木问。   娉婷赶紧挡在青瑞前面,“后来哥哥把零花钱省下来补上的。”   “又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你一份呢,要不然哪能那么快凑齐。”鲁青瑞垂头丧气,他哪想到买点书,后来还能惹出这么大的事,娉婷就是太大胆了。   廖娟可一直没错过他们的对话,回到家净顾着生气,还没了解来龙去脉,“就算买了书,那你又怎么去做练习呢?总不会自己找过去的吧。”   娉婷的大眼睛呼灵灵转,开始讲后面的事情。   她知道廖娟和鲁齐木不想让她去学花样游泳,要不然也不会拒绝吴勇田,可她对这项活动实在太喜欢了,上课听讲的时候耳朵边都能浮现运动员比赛的场景。   这时候,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命运必然,娉婷听到隔壁班的女同学刘其红抱怨练习花样游泳好辛苦,如何如何的。   真是想瞌睡有人送来枕头,这话不是娉婷说的,是鲁齐木给加上的。   实在没想到身边就有人在接触花样游泳,娉婷本来跟刘其红就认识,如今更愿意围在她身边,两个人有共同话题,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知道娉婷想去看看花样游泳训练,刘其红就跟教练提起了这件事,她的教练本着有人感兴趣就是好事的原则同意了。   就这样,娉婷借口跟刘其红一起玩耍,偷偷去训练馆观看,一次两次没发生什么事,第三次恰恰让吴勇田碰上了,如获至宝呀。   小朋友家长不同意他不能勉强,可找上门了他还让机会溜走就不对了,当即安排娉婷一起训练。   不过娉婷害怕暴露,虽然教练要求加长训练时间,可她只在放学之后去,而且每次入水时间都比别人短,回家还得做功课,偷偷做体能训练。   “刘其红的爸妈就不奇怪吗?娉婷跟着一起训练。”鲁齐木还是觉得过程有点悬。   廖娟没好气地做了辅助解释,“刘其红家跟训练馆就一墙之隔,穿个小门就能到,她爸妈很长时间没陪着去过了,还以为娉婷就是在那边玩,怪不得每次我说要晚点接,她都说没关系,感情巴不得我更晚点。”   说这话她就懊恼得不行,为了新厂能尽快运营,鲁齐木基本上顾不得瓜子厂的业务,都是廖娟操持,回去就晚点。   娉婷趁机说跟刘其红一起学习玩,廖娟想着她有个闺蜜玩伴挺好,不仅不反对,还隔三差五地给刘家拎点水果点心,感谢人家照顾,哪成想,俩小姑娘瞒着这么大的事。   “那你今天怎么就发现了呢?”   廖娟哼了一声,“今天你不说会早点回店里嘛,我就提前接娉婷回家,刘其红妈妈跟我说在旁边馆子里玩,我进去一看,在水里泡着倒立呢,我这火腾地就冒出来了。”   “我看你现在的火气也不小,消消火,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她不说了就试试嘛。”鲁齐木开始给娘俩调节。   廖娟手指已经点上娉婷脑门,“试试?那个姓吴的说娉婷哪次去都比前次兴奋。”   “我喜欢呀。”娉婷没敢大声,四个字半含半出在嘴边环绕。   廖娟指头真要挨着脑门推过去,被鲁齐木拦住,挥手让娉婷跟着青瑞去他屋。   “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不能再来一次吧。”   廖娟扭过头,“你就宠吧。”   “看你说的,这就叫宠呀,孩子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会再犯了。”鲁齐木把她的脑袋掰过来,双手抚着她的耳朵,“关键是咱俩,好好想清楚,是全力支持娉婷学花样游泳,还是坚决反对,控制她一点不能沾,毕竟这可没有课外班上,咱不能黏黏糊糊的,谁也不痛快。”   廖娟没有当即回答,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全力支持,又怕最后没出成绩,学业耽误不说,身体也不会太好。   可如果严防死守,闺女长大之后会不会怨恨,会不会遗憾,谁又能料到呢。   她默默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跟鲁齐木想到一起了,“这样,咱先吃饭,晚上你跟娉婷睡,娘俩好好唠唠。”好了解娉婷心底的渴望。   廖娟点点头,起身到厨房做饭,鲁齐木肯定不能干看着,进去帮着摘菜和面,两个人不约而同避开娉婷的问题,谈起了四方厂的事情。   他俩打算先静静心多考虑,屋里边娉婷可平静不下来,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转圈圈,嘴里嘟嘟囔囔,细听就是在反复念叨,“让我去,不让我去,让我去,不让我去......”。   鲁青瑞的眼睛随着娉婷的身影转,没多久就有点晕,“娉婷,你别转了。”   “不转我能干什么?”娉婷反问。   “爸爸妈妈还没给你判死刑呢,你要真喜欢,就坚决一点。”鲁青瑞给出主意。   娉婷顿了下,脚步又开始了,这种焦躁不安一直持续到睡觉前,当廖娟抱着枕头被子进来的时候,这种情绪达到了最高峰。   好在廖娟很冷静表明她的来意,娉婷才没有爆发,娘俩能心平气和、郑重其事地讨论她的未来。   鲁齐木和青瑞在娉婷门口站了好久,没听见里面有争吵声才放下心。   “儿子,咱爷俩也聊聊。”   鲁齐木在青瑞进屋的时候也挤了进去。   鲁青瑞有点心虚,到床边都没有坐实,“爸爸,娉婷做训练的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那你给她买资料为什么瞒着我们?”鲁齐木拽过椅子,跨坐在青瑞对面。   “那个,那不是,”鲁青瑞开始挠脑袋,当时娉婷说是一个秘密,他就觉得作为哥哥,维护妹妹的一点小爱好无可厚非,“我要做个好哥哥嘛。”   鲁齐木没忍住笑了,“你个臭小子,知道爱护妹妹值得表扬,可也得分情况不是,你看,这次就捅娄子了。”   “其实,我觉得吧,娉婷要喜欢就学呗,就跟我喜欢数学一样,不管我高兴不高兴,见着数学题在我面前心里就特别宁静,花样游泳对娉婷估计也一样。”鲁青瑞就觉得自己是最了解娉婷的人。   “你妈现在就是想跟娉婷再确认一下,这条路可不好走呀。”鲁齐木忍不住感叹一声。   鲁青瑞显然有不同的看法,“我去北京比赛的时候,一位教授说过,但凡做出大成就的人,都经历过多重磨难,不管是身体的还是心理的,才能脱胎换骨,没有人能躺着成功。”   鲁齐木深沉地点点头,“很到位,想不到儿子你能有这样的认识,不错,不错。”   “爸,我明年就是初中生了,很多事情我都懂。”鲁青瑞还有点小傲娇。   鲁齐木拍拍他的脑袋,“青瑞,爸爸希望你能一直记得这句话。”   转天一早,同样意思的话从廖娟嘴里转述出来,鲁齐木才意识到,原来闺女儿子身边都有这样的人,他们的思想在不断地影响着孩子们的价值观和认识,摆弄着人生。   “那你是什么想法?”鲁齐木问。   廖娟深吸一口气,做了最后的决定,“我支持娉婷,所谓破茧成蝶,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她,以后恐怕要经常泡在训练场了。”   “既然你们娘俩意见一致,我更好办,努力挣钱,给你们提供物质支持,都说穷文富武,搞体育虽然不是武,也都是挑战生理极限,咱营养得跟上。”鲁齐木说。   可他还是想简单了,两口子陪着娉婷正式去训练馆看过场地和条件之后,鲁齐木好几次都想提出反对意见,可见着娉婷兴致高昂的样子,终究咽下了。   “吴教练,心里是不是挺美的?”鲁齐木调侃吴勇田,可不敢像以前一样张扬,谁让闺女在人家手底下,以后恐怕还得多巴结呢。   吴勇田倒是态度一如既往,“这确实是个有发展的项目,孩子的选择不会有错。”   “孩子喜欢当然多看到好的一面,不好的那面就要我们做父母的多考量,家里同意孩子过来尽量按照要求训练,不过该学习考试的时候,你们可不能拦着。”鲁齐木趁机提出要求。   吴勇田当然希望娉婷能专心致志,可他又不能直接反驳鲁齐木的意见,只说了尽量满足。   鲁齐木才不管他的尽量,反正报备过,他就可以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第62章   鲁齐木是这样考量的。   就算娉婷热衷于花样游泳,连带着课外舞蹈都停了,文化课也不能就此丢下,她还是小学生,一辈子的时间相当长,不定有什么变故,哪怕上不了好大学,也要上个大专院校,留个后路。   当然,体育院校也能接受,如果竞技退役没着落,出来能当个体育老师,小姑娘家稳稳当当就不错。   他再争取多挣些家业,分给孩子,一辈子生活也能无忧。   所以,在跟学校打好招呼娉婷下午要请假训练之后,转身,鲁齐木就让廖娟就近聘了位退休在家的小学老师,按时接送娉婷不说,期间也全程陪同,在不影响训练的情况下,随时随地见缝插针按着学校进程给复习功课。   为这事,吴勇田还专门找过鲁齐木,“鲁老板,你安排这么一个人跟着娉婷,影响孩子们训练,让我们很难做呀。”   鲁齐木能猜到他的来意,故意装傻,“吴教练,不会吧,我听过祝老师讲课,柔声细语的,绝不会吓着小队员们。”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找老师跟着娉婷,其他孩子可没有这待遇,人家家长有意见。”吴勇田跟无奈。   鲁齐木接着装糊涂,“这能有什么意见,他们也可以找呀。”   “其他孩子家没有这条件。”吴勇田干脆直接挑明。   鲁齐木表现夸张,“吴教练,这您可跟我说不着,我就俩孩子还有照顾不到的时候,要不然也不能孩子训练那么长时间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哪还有精力顾念人家家的孩子。”   吴勇田被鲁齐木完全歪曲意思的话给打击到了,这件事说来他是做得不太地道,可他真没有私心,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涨涨的,“这不利于队员团结,娉婷会被孤立的。”   “那也没关系,我看过花样游泳的资料,有单人比赛,我们参加这个就行。”反正祝老师跟着,娉婷还真能被欺负了咋地。   吴勇田还想说点别的,张开嘴又闭上,他知道说什么都会被怼回来。   他拿鲁齐木没办法,现在说停止娉婷训练也不现实,真揪起来他这个教练的错处更大些,干脆,将错就错,按着鲁齐木说的理由安抚其他家长,谁都能找老师陪同,有条件找两个他也不拦着。   这么一说,其他家长蔫儿了,队里一视同仁,你自己请不起不能怨别人。   有眼光的家长私底下就叮嘱自家孩子,跟娉婷多套套近乎,祝老师讲课的时候也能蹭上些,毕竟年龄相当,学的东西都差不多。   鲁齐木也不想把事情做绝,私底下叮嘱祝老师有人听不用管,只要不影响娉婷就行。   所以,结果就是,娉婷不仅没有被孤立,其他孩子还挺照顾她,在队里混得如鱼得水。   当然,也有不屑一顾的家长,间接影响到孩子的看法,鲁齐木也没打算理会,他也没想达到所有人的满意不是。   如此,娉婷比别的孩子累不少,虽然天赋不错,起点还是晚了些,好在有舞蹈功底能弥补些。   别人训练,她训练,别人休息,她要么听课要么写作业,每天晚上回家沾床能秒睡,喊都喊不醒。   孩子之间也有很大竞争意识,不说队里的小姑娘对娉婷是羡慕还是不屑,就是青瑞,也被这个平时娇娇弱弱的妹妹震撼住了,突然发出自己在浪费生命的感慨,强烈要求廖娟再给他找个数学老师,他要向高一层次进军。   廖娟当然不会拒绝,为了避免苏红娥的情况再次发生,她这次专门找男同学,经过几次试听之后,一位姓穆的大二学生学问扎实,讲课风格不拘一格,得到青瑞的喜欢,留了下来。   这倒好,两个孩子找两个老师,一门心思专研自己的爱好,鲁齐木牵扯两个厂也是前头后头忙活,投入的精力大得很,独独显得廖娟没追求。   她一点没放在心上,除了上班,有时间就琢磨怎么给他们补充营养,为了更科学,买书学习不算,还经常到医院、卫生院找大夫咨询,都快成营养专家了。   在去年,鲁青瑞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市重点初中,只要三年里保持好成绩,高中考入市五所不成问题。   比较之下,娉婷的成绩从优异变为中上,好在一家人态度摆得正,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欣慰了,另一边,她已经是花样游泳队里的佼佼者,教练的重点关注对象,可小姑娘始终保持着卑谦,谁让她有个被当做风云人物的哥哥呢。   这些方面成绩都不论,只外人肉眼看,鲁青瑞和娉婷像雨后的竹子一样,个头不断地往上拔,鲁齐木倒是没胖,可也红光满面,一看就是个再健康不过的汉子。   “娟子,你家孩子怎么养的,儿子的个头都快赶上他爸了。”孙大姐下班跟廖娟走半路,趁机打听,她家孩子抽条晚,万一长得不高,以后可不好说媳妇。   如今廖娟都能当半个专家,说了好些种情况,各种营养搭配那是头头是道,搞得孙大姐一脑袋浆糊,“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不住呀。”   “没关系,晚上我给你写下来,你照着做就行,春夏秋冬四季都是不一样的。”   廖娟察觉点孙大姐的心病,有心帮忙,回家开始整理食品搭配,左一个方子不行,又一个方子也不合适,还得重新搭配。   “你先睡吧,我写完再睡。”廖娟翻着书,背对着床说。   鲁齐木扒头看看,“你不都有现成的单子嘛,抄几套就行。”   “那可不成,”廖娟接着查证,找替代品,“孙大姐家不富裕,咱家的方子拿出去,不是帮忙,那是炫耀。”   鲁齐木想想也是,为了俩孩子的健康,他家光花在饮食方面的钱养活别人一大家子都绰绰有余。   索性也不说了,铺好床,靠在床头看书,都说屁股决定脑袋,坐到高位就要有匹配的能力和知识,不仅俩孩子学习,他也得抽空充电。   到了半夜,廖娟总算写出了满意的搭配,重新誊抄一份放到包里,打算转天交给孙大姐,这时候,鲁齐木已经扛不住,呼哧呼哧睡着了。   “呕,呕……”廖娟趴在水池边呕吐,脸色相当难看。   鲁齐木赶紧倒了温水递给她,还拍着她后背,“你看看,岁数不小了,还敢熬夜,难受了吧,又不是多着急的事,晚两天孙大姐不会怪罪的。”   “我哪想那么多,后来越写越顺,抬头才发现凌晨了。”廖娟漱漱嘴,喝了几口胃舒服多了。   “实在不行今天休息半天,下午再去吧。”   “不碍事,我坐那边也是休息。”   廖娟没当回事,鲁齐木见她缓和不少,也没多说,不过怕她精神不集中骑车不安全,就把她送到厂门口。   “哟,娟子,你对象都是大老板了,还骑车送你上班呀。”   一个酸溜溜的声音传过来,廖娟一看,原来是以前同车间的女工苗二芳,嫉妒她二婚能找齐木这样的好男人,逮着机会总挤兑她。   “他就是当了市长,也还是我对象,送我上班是应该的。”   廖娟斜睨她一眼,甩甩手里的包,顺着大流进厂。   苗二芳撇撇嘴,“瞧这得意劲,等两年人老珠黄还不得被人嫌弃,到时候要多惨有多惨。”   “你少说两句吧,她对象现在跟咱厂合作越来越大,小心找领导给你小鞋穿。”旁边苗二芳的大姐苗芳芳提醒她。   苗二芳眼角都吊起来了,“他敢,那厂子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我打听过,四个人合伙的。”   “那也比咱这小老百姓强得多,你以后见着廖娟管好你的嘴。”苗芳芳说话有些严厉。   苗二芳哼唧几声,算是应下了,“要我说他们两口子肯定没表面那么恩爱,说不定就是装个样子,你想,廖娟老公那么能挣钱,她咋还风雨无阻来上班呢,早回家享福去了。”   可不止她这么想,自行车厂里有不少人都有同样的想法。   以前鲁齐木就操持个干货店,说是老板那有点戏称,不就个个体户嘛,她们都看不上眼。   后来鲁齐木注册公司有了车间,别人也开始羡慕廖娟对象有本事,当然,酸话也说了不少。   可再没有如今这般清晰的认识了,厂里相当数量的车架都从他们四方厂出,可别说那是四个人合作的,就是八个人合作也不一般,这可是厂里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私人供应商。   在很多人认为廖娟会回家相夫教子,不用再辛苦抠出这点工资了,她还是雷打不动照常上班。   有人说,何必受这累,还不如回家陪着孩子,不比外人强。   廖娟知道她们说的是祝老师,可要能陪也不用等到现在,早先也不会找祝老师,还不是功课她不好辅导。   本来每天时间就紧,再加上她这个不专业的妈妈,孩子成绩就没法看了,所以当时齐木果断外聘,说起来她的工资还不够补贴祝老师呢。   如今,她上着清闲班,照顾好家里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有时间再帮瓜子厂做账报税,已经是她相当满意的生活状态了,怎么会想不开回家当家庭主妇呢。   想到这,廖娟摇摇头,不理会外面的闲言碎语,擦了桌子,放好包,提着暖瓶去水房打水。   早晨,人向来不少,七嘴八舌交流信息。   “哎,听说了吗?厂里要有大动静,市里的正式文件都在院长办公室了。”   “真的假的,咱厂如今发展势头猛烈,会不会建分厂呀。”   “有这可能,也有可能是场地摆弄不开,选地盖新厂房。”   “不管怎么样,咱厂的效益不用质疑,出的货到外面都不够分的。”   “那是,别说了,赶紧打水回去干活吧,今天的任务可紧得很。”   “对对对,说不定还要加班呢。”   等他们走了,廖娟才会心一笑,把暖瓶对准了龙头。 第63章   暖阳普照,和风拂面,千里堤的桃花阶梯式盛开,鲁齐木和廖娟并行,笑看青瑞和娉婷在前面斗嘴,惬意得很。   难得鲁齐木的工作告一段落,想起来有段时间没有全家出游了,当即决定一起观赏桃花。   “快看那边,去年还没有桃树,今年多了好几颗。”廖娟指着西南方向,原来就是普通的草地,如今几颗桃树争芳斗艳,开得荼靡。   走近了,鲁齐木深吸一口气,“品种也不一样,味道更甜一些。”   “花朵还大呢。”娉婷抬手轻轻触碰桃花,还伸着脖子闻味道。   鲁青瑞胳膊搭在河边护栏上,抹掉额头上的汗水,“今天有点热,早知道我穿短袖出来了。”   “早上还是有点凉,现在热了,前面有个饮品店,你俩去买点喜欢的喝。”鲁齐木提议。   鲁青瑞和娉婷欢呼着跑过去了,一会儿每人手里拿着两瓶汽水,分别递给鲁齐木和廖娟。   鲁齐木拧开喝了口,“行,挺有劲。”   廖娟拿在手里没动,反而喝了带着的白开水。   “妈,您怎么不喝?”鲁青瑞问。   廖娟笑笑,“我等会儿喝。”   等两个人往前跑了,鲁齐木龇了下牙,“是不是怕刺激胃,你这几天胃口总不利索,我看你还是听我的,去医院让大夫看看。”   “我吃过家里的药了,就是那天睡太晚没缓过来,过两天就好了。”廖娟觉得问题不大,没必要去医院。   鲁齐木没勉强,不过还是提醒她,“注意点,再有两天情况没改善就得去医院。”   “行,听你的。”廖娟应和着。   正好前面鲁青瑞和娉婷喊他们,顾不上说别的,追着过去了。   看桃花饱了眼福,到名品店吃午餐饱了口福,在外面一直玩到下午四点钟才往家返,都到家门口了,青瑞和娉婷还跟鲁齐木逗乐呢,三个人哈哈地笑。   廖娟取笑他们腻乎,走在前面掏钥匙开门,“咦,谁贴的条子?”   揭下来一看,脸色大变,“齐木,快来看,大哥留的条子,说妈住院了。”   鲁齐木紧走几步接过条子,上面就写顾莲住院了,哪家医院病房号都挺清楚,就是什么原因没写,“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咱们赶紧过去。”   家门都没进就往医院跑,找到病房的时候正好鲁能成从里面出来。   “爸,我妈怎么会突然病倒住院呢?大夫说什么了?”鲁齐木焦急地问。   鲁能成的眉头都拧成一个大疙瘩了,“你妈在家晕倒了,左胳膊肘骨裂,大夫说你妈血压高。”   “怎么会这样?”鲁齐木心里一惊,跟着进了病房,“妈,您好点没?”   顾莲醒着,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躺在病床上没一点精神气,哀怨地叹气,眼泪差点要出来。   “哪能好得了,大夫说那个啥高血压,治不了了,还有我的胳膊,伤筋动骨一百天,苦得我哟。”   “您别自己给自己压力,胳膊会好的,那个高血压我听说过,只要按时吃药,不会有问题的。”鲁齐木安慰道。   顾莲还是转不过这个弯,“都治不好了。”   “妈,现在治不好,不代表以后治不好,您看,以前疟疾能死人,现在哪还是问题,您就按着大夫开的药吃,说不定过几年有药能医。”廖娟跟着劝。   “能有希望吗?”顾莲带着鼻音。   “肯定有的,”鲁齐木给她鼓劲,转头问,“爸,我大哥大嫂呢?珍红和东升过来没有?”   鲁能成坐到床边,“你大嫂店里忙着,你大哥下午排了班,都回去了,珍红和东升还没来,不过你大哥送信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鲁珍红咋咋呼呼冲了进来,后面跟着王东升,“妈唉,我的妈唉,您可受苦了。”   “是呢,妈什么时候遭过这罪,以前受冻挨饿都没躺过医院。”   顾莲可算有了宣泄的出口,搂着闺女哭,劝了半天,情绪才算稳定些。   七点多钟,鲁阳光和曹丽也过来了,顾莲要住几天院,三家就商量陪床的事,一家一天没什么异议,就看谁先谁后。   鲁齐木和廖娟自觉在父母身边时间少,自告奋勇排第一个,鲁阳光和曹丽第二,鲁珍红没跟两个哥哥抢,自然最后。   当晚,鲁齐木先把娘仨送回家,又回到医院照顾顾莲,转天一早,廖娟操持好俩孩子,拎着早点去医院接班。   “到店里躺沙发上眯会儿。”廖娟知道鲁齐木肯定直接去店里。   鲁齐木咕噜咕噜喝着豆腐脑,“中午打个盹就行,晚上我断断续续睡了。”   离开的时候交代,“妈左腿摔得也不轻,黑青一大片,我找大夫开了药膏,趁着没人给妈抹抹。”   昨天人多的时候谁也没提,到半夜老太太潜意识喊腿疼,鲁齐木才知道,找急诊室的大夫给开了药膏。   交代好注意事项,他才离开,店里不少工作要忙,还得去四方厂给销售合同签字,兜兜转转也没挤出时间休息。   肩膀都有些塌下来,看着开过去的私家车真是羡慕到极点,虽然从去年开始国家放开政策,允许私人购买小轿车,可一辆车就要十几二十来万,他的全部身家加起来都买不上一辆,只能望车兴叹,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回奔走。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鲁齐木很快收拾心情,到商店买了些营养品,加快马力去医院。   到的时候鲁阳光和曹丽还没来,鲁能成坐在床边陪顾莲说话,问过情况知道好转不少,放心了。   回头要跟廖娟说话地时候,发现她抿着嘴好像在忍受什么,当即拉着她到外面,“怎么了?”   “中午饭吃得有点凉,下午胃口丝丝拉拉地疼。”廖娟捂着胃说。   “那还等什么,赶紧挂个急诊看看去。”鲁齐木说完,进屋跟老两口报备一下,催着廖娟赶紧去诊室。   挂号等待,进去大夫看过又让做了检查,“胃部有炎症,可能还有点溃疡,不是大问题,吃点药就行。”   “大夫,我媳妇平时吃得挺注意,也没有症状,怎么会有胃炎呢?”鲁齐木很担心,怕有什么没看出来。   “胃炎的产生有很多原因,如果平时挺注意,可能以前受过伤害,一旦遭到刺激,就会有反应,你们要是实在担心,可以挂主胃病的医师看看,调理一下。”   听他这么说,廖娟低头咬着嘴唇,眼里少有出现过的怨恨一闪而过,鲁齐木突然了悟,连忙谢过大夫,领着她出来。   “以前的事,就不要想了。”   廖娟抽抽鼻子,“我没事,想的多就自己难受,这几年养着胃没犯过,我都忘了当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我看还是那天熬夜伤了,以后了不能这样了。”鲁齐木再次提醒。   廖娟脸红有些不好意思,“熬夜可能还不是主要原因,我想起来那天睡觉之前口渴,图省事就把桌子上的凉水喝了,肯定也不好。”   鲁齐木拧了拧她的脸颊,“你呀,我不看着怎么行?一晚上就把自己作成这样,以后我得盯着你睡觉。”   直接把廖娟逗乐了,想笑扯得胃口又难受,眉头不知道该舒展还是该皱起来,特别滑稽。   鲁齐木拍拍她的脸,“好了,先忍住,等好了可劲乐。”   去药房拿了药,灌热水让她吃了,两个人才回到病房。   刚进去还没说话就遭到曹丽的白眼,“弟妹真是娇贵,才不过照顾妈一天,就这疼那痒的。”   这一说,鲁能成和顾莲脸色瞬间不好,不知道是怪曹丽说话难听,还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鲁齐木看着曹丽的嘴脸就是厌烦,这两年搞卤货店挣了不少钱,人也开始嘚瑟起来,在自家指手画脚就算了,到哪儿都得显现自己。   “这几天娟子胃口本来就不好,要不是妈住院,我都想让她在家养养,忙前忙后一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到嫂子嘴里就变娇气了,别说,我倒看看下面你能照顾出什么彩来。”   曹丽哼了一声,扭头盯着天花板不说话。   这时候有护士进来,“顾莲家属,大夫通知让你们拿单子去窗口续费。”   “哦,哦,好的。”   鲁能成听音就要动,鲁齐木摁住他,“我去交吧。”   正好带着廖娟离开病房。   找大夫拿单子,他正写着呢,“大夫,要续多少钱?”   “五百,多退少补。”大夫没抬头。   鲁齐木从手包里数出钱来,怕用到,今天特意取出两千带身上。   “大夫,我妈这情况,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自己亲妈,鲁齐木肯定比较上心。   大夫抬头看他一眼,撕下单子,手里的笔插到口袋里,“其他的先别说,回去首先让老人多休息,她长时间劳累过度,现在才爆发已经是她身体好了。”   “什么?劳累过度?这不可能呀。”鲁齐木下意识反驳。   大夫嗤笑一声,“你是怀疑我的判断吗?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老人没个好,她那高血压就是累出来的,我看你穿得不错呀,这一身得好几百,拿出一点点孝顺下老人吧。”   鲁齐木还想详细问问,大夫已经转过身,明显不想搭理他。   “咱们先去续费吧。”廖娟扯扯他的袖子。   鲁齐木点点头,就是刚才,他突然意识到母亲顾莲也是六十的人了,平常操持家务肯定也不轻松,要说劳累也不为过。   续完费,他边思考边往回走,打算等大哥鲁阳光过来,跟他商量老太太出院在家的事,前期肯定得有人照顾,就算手好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操劳,实在不行,找个保姆吧。 第64章   鲁齐木当天并没有等到鲁阳光,按着父亲鲁能成的说法,可能又被工厂任务拖住了。   两口子路上买了现成的熟食,并不打算开火,没成想到家的时候,青瑞就端出来粥和炒好的菜,虽然粥很粘稠,菜也有些糊了,可他们剩下了外买的食物,吃光了孩子的心意。   “儿子,你真是长大了,知道体恤爸妈的辛苦。”鲁齐木欣慰地只拍青瑞的肩膀。   鲁青瑞其实挺难为情,粥和菜都不好吃,要他选,肯定吃外面买的,可爸爸妈妈根本没碰那些,而是津津有味地吃着他做的饭,“爸爸妈妈,下次我会做得好吃点。”   “好,有时间让你妈教你,男孩子一定得会做饭,好不好吃在其次,得做熟了,走到哪里首先能把自己照顾好。”   这可是他亲身经历做出的总结。   环境使然,从小没什么吃的,有点东西就想着怎么做熟进嘴里,自然而然学会了做饭。   下乡的时候,很多同伴因为不会做饭浪费粮食,可他没有,精心安排,没让自己挨饿还因为热心落了个好人缘。   不知道以后的社会发展如何,可鲁齐木还是希望孩子们身上技能充足,到哪里都能适应自如。   鲁青瑞清楚,虽然现在有妈妈廖娟,爸爸鲁齐木已经很少做饭,可他一直记得相依为命的那几年,就算最简单的材质,也会做出他喜欢的味道,他以爸爸做榜样,肯定有机会学学了。   一时间,父慈子孝满屋和气,倒让鲁齐木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很多事,再想起母亲顾莲如今的遭遇,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到了顾莲住院的第五天,鲁齐木才得到机会见着鲁阳光,兄弟俩到走廊里,商量老太太出院后的事项安排。   “我觉得找个阿姨来家里照顾好些,白天在就行,下班家里有人就好办。”鲁阳光权衡利弊,直接说了自己的决定。   跟鲁齐木意见一致,不想,他们把安排讲给鲁能成的时候,居然遭到了反对,“绝对不行,那不就成了地主阶级了吗?咱家是工人出身,不能坏了根本。”   “那您说怎么办?”鲁齐木无语,都过这么多年,还论成分呢,他爸的思想就没转过弯。   鲁能成的视线从曹丽转到廖娟,又转到鲁珍红,来回好几次,意思再明白不过,“我跟你妈生养三个儿女,如今你妈需要照顾,你们不能推给外人,我看就跟在医院一样,你们三家轮着来。”   鲁阳光随之改变主意,刚想答应被曹丽拧了胳膊,“爸,我倒想留在家照顾妈,可店里还有那么多事,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店,我离开还不知道损失多少呢。”   “我的情况跟大嫂差不多,店里指着我一个人,我来照顾妈,就得关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人家谁愿意进店去。”鲁珍红就着曹丽的话解释自己的情况。   没等廖娟发表自己的态度,曹丽又开口了,“我看三个人里,就弟妹工作清闲,请假也方便,自打她进门还没照应过妈,正好这次表现表现,反正二弟家也不在乎弟妹那点工资。”   “大嫂安排事可真是损了别人,利了自己,就你们那小小的店面都忙成这样,娟子管理商店还有干货厂得忙成什么样呀,哪有时间和精力全程照顾妈,真不好意思,让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鲁齐木见招拆招,根本不给她机会算计廖娟。   “这不可能,她昨天还上班呢。”曹丽叫嚣起来。   鲁齐木针锋相对,“她上班为交接工作,不用专门给你解释吧。”   廖娟知道真实情况不是这样,可她不能拆鲁齐木的台,低着头不让别人看清她的脸,以防察觉出什么。   鲁能成听着话已经气冲脑门,他们老两口劳累一辈子,从来没有麻烦过儿孙,总是尽所能去帮助他们,到头来需要照顾就推三阻四,简直太伤人。   “你们什么意思?不想照顾你妈,她是白生你们了。”   鲁齐木不敢苟同,“爸,我可没说不管,都说了找保姆照顾妈,谁的工作都不耽误,是您不同意,说要三家轮着来,没问题呀,一家一天还是一个星期都行,定下章程执行就是了。”   鲁能成脸色好看点,看向鲁阳光,“老大,你说。”   鲁阳光挠着耳朵根,就好像那边痒得不行,都顾不上回答老父的问题,直到鲁能成又问一遍,才恍然反应,“爸,还是请个保姆吧,我跟丽丽的工作都不能耽误,实在抽不开身。”   “珍红,你呢?”这么多年他们老两口对她也不错,总不能也无情无义吧。   可惜,鲁珍红没那觉悟,“爸,我同意大哥的话,保姆挺好的。”   “好,真好,养大你们,熬老了我们,就把你妈扔给保姆!!”鲁能成怒吼道,“不用你们,我请假照顾你妈。”   鲁齐木心说你老头气性挺大,照顾也得看现实,“您能照顾好吗?光做饭一项您就不过关,啥时候见您进过厨房?”   鲁能成听着这话认点怂,要让他进厨房,恐怕到中午能吃上早饭就不错。   商量来商量去,重新回到原点,最后鲁能成勉为其难同意请个保姆,不过要求不能住家里,人家倒想,家里哪有外人住的地方呀。   曹丽主动揽过去找保姆的事,鲁齐木和鲁珍红到时候摊钱就是。   具体摊多少,鲁能成不参与,就他们兄妹三个商量。   “大哥出一半,我跟二哥平分剩下的一半。”鲁珍红说。   曹丽不同意,“凭什么?三家平摊。”   “大嫂,保姆要是照顾妈一个人,三家平摊我没意见,可明摆着还要照顾你们一大家,自从你开店,什么时候管过家里的事,你们四口人的衣服还都是妈给洗呢。”鲁珍红直接怼回去,大嫂真是越来越贪财,就这也好意思要他们出一样的钱。   “等等,你说什么?大哥家四口的衣服还得妈洗?”鲁齐木本来跟廖娟在说其他事,耳朵边飘来的话,让他抓住几个关键字,又怕自己听错了,毕竟以前这些都是大嫂在做。   鲁珍红可逮到人述说实情了,“是呀,原来妈就管自己和爸的,自从嫂子开店,家里所有的活都堆在妈身上,嫂子一点不沾手,我劝过妈好几次,说了也不听。”   鲁齐木怒了,直接质问鲁阳光,“大哥,这事你知道吗?”   鲁阳光知道躲不过,干脆承认了,“妈说她应付得来。”   “她说应付得来你们就心安理得接受呀,怪不得人家医生说妈得病就是长期劳累过度导致的,我还以为就是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原来给你们当老妈子呀。”鲁齐木说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突然,他想到什么,“妈不会还帮着你们店里做活计吧,娟子,我记得你说有次看见妈在洗猪蹄。”   廖娟回想一下,好像有这事,“就是去年冬天,有一次我去给爸妈送些牛肉,看见厨房有一大盆猪蹄,洗了一半,当时就妈在家。”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鲁珍红惊叫起来,追着鲁阳光和曹丽问,非要他们说个四五六出来。   曹丽甩开鲁珍红的胳膊,“都是妈主动要求做的,我想拦也拦不住呀。”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恐怕从来没拦过,恨不得她多做点才好。”   鲁齐木本来心里激起来的那份怜悯之心,到现在荡然无存。   老太太真是为了大儿子鞠躬尽瘁,到如今落了一身病痛要医治,就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找保姆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出。”他直接表态。   “你别想躲,妈也是你的妈。”曹丽咬着牙说。   鲁齐木冷笑几声,让她身上都发毛,“妈这身病明显是为你们家累出来的,我是早先不知道,早知道医药费都不会出。”   “齐木,你别这样,我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鲁阳光还当自己是好人呢。   鲁齐木一刹那觉得挺可笑,“真是好样的,揣着明白装糊涂,从妈住院到现在,你一句话没说,连点忏悔的意思都没有,我真替妈感到悲哀,也感到不值。”   说完这话,鲁齐木一点不想在医院待下去,叫上廖娟即刻离开。   “二哥,你等等我。”鲁珍红快跑追上来。   离开医院老远,鲁齐木才停住脚,“你跟着我干什么?”   “二哥,妈已经成这样了,你再计较之前的事,不太合适吧,妈知道该多伤心呀。”鲁珍红从母亲顾莲的角度劝说。   不说还好,说了鲁齐木更冒火,“大夫怎么说的,长期劳累过度,不是一天两天,她为了大哥不顾自己的身体,让我想心疼都心疼不来,好意思让我出保姆钱?”   “可是?”   鲁珍红还想劝,被鲁齐木打断。   “没有可是,爸妈不也一直强调大哥养老吗?好东西都给他,全副精力心头血也都给他,那到头来的伤痛不留给他怎么行。”   鲁齐木强迫自己心硬,告诫自己下次有这样的事绝不出头。   就算鲁能成知道他的话,转天来骂他都没有改变做出的决定,“爸,您尽管骂,如果以后您要也这样,为了大哥不顾身体,我照样不会管。”   鲁能成恨不得厥过去算了,“你就这么心狠?”   “对,我就是这么心狠,您和我妈掂量着办。”鲁齐木整个油盐不进。   鲁能成颓然坐在沙发上,抱着脑袋,“我知道,你是逼着我们多顾着自己,可这么多年,我跟你妈都习惯了,你妈病了这几天,我也在反省,到底是对还是错。”   “对错我不论,就我跟大哥的关系,再裹着大嫂,您和我妈在是兄弟,要不在了,说不定还不如远方亲戚。”鲁齐木直接点明,不可能老人不在了,他跟鲁阳光还有这么多牵扯。   鲁能成直直看着鲁齐木办公桌上的全家福,呆愣好半晌,最终叹口气,什么也没说走了。 第65章   忙忙碌碌一天,鲁齐木回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钟了,青瑞和娉婷还在屋里写作业,廖娟连忙兑了温水让他洗把脸。   “今天家里没什么事吧?”鲁齐木扯了毛巾擦手,边跟廖娟话家常。   廖娟往池子里倒水,“咱家没事,不过我下班的时候珍红来找我,说昨天爸在家跟大哥大嫂发了脾气。”   “爸跟大哥发脾气,这还挺少见,珍红说原因了吗?”鲁齐木端起茶水喝几口。   廖娟点点头,“说请的保姆净顾着帮大嫂洗肉,家里的活总干得不利索,爸回家饭都没做好。”   “这是请的保姆还是员工?”鲁齐木不无讽刺地说。   廖娟手上一顿,扭头瞟他一眼,“你跟爸不愧是父子,珍红说爸当时就这样质问大嫂的。”   “这跟父子没关系,是人听了都会有这样的问询,不过,珍红平白无故不会来说这些,是不是还找你来劝我?”   鲁齐木用脚后跟都能料到她的想法。   自打父亲鲁能成从他这里离开,没谁再提让他出保姆钱的事,廖娟还怕事情张扬出去对他名声不好,鲁齐木可一点不担心,大哥鲁阳光必定比他更怕真相让别人知道,到时候他在厂里的努力就得全部付之东流。   不过,虽然他不打算出保姆钱,可也没有真的眼睁睁看着老太太难受就无动于衷,住院的时候还是按着次序陪床,照顾周到,只是没想到刚出院十来天那边家庭战争就开始了。   “珍红想让你去调解一下,我直接拒绝了。”廖娟明白了说。   “那就对了,爸跟大哥的事让他们自己掰扯,咱家啥也别掺乎,免得到时候他们爷俩和好,咱们里外不是人。”鲁齐木很赞赏廖娟的态度。   润了喉咙,鲁齐木就到青瑞和娉婷屋里问问他们的学习和生活的情况,虽然能从廖娟嘴里得到消息,可他还是喜欢跟孩子们聊,听听他们的心声,哪怕每天只有十来分钟。   等跟孩子们说了话,鲁齐木回到卧室,洗脚水已经给他备好了,坐下来脱鞋脱袜,脚泡进去,发出喟叹,“舒服。”   廖娟坐在梳妆台前抹了雪花膏搓脸,“今天又跑了一天呀。”   “嗯,”鲁齐木靠在椅子上,大拇指转动在思索着问题,“娟子,咱俩商量个事呗。”   廖娟转过身,“什么事呀,让你的语气这么飘荡。”   “飘荡?这是个什么词,我是正儿八经跟你说事。”鲁齐木都想像不出来廖娟怎么能想到那两个字的。   看鲁齐木义正言辞的样子,廖娟特别想把镜子对着他,让他看看自己的表情,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那你说什么事?”   “娟子,自行车厂的工作你还是辞了吧。”鲁齐木还是说出了口。   廖娟不理解,“为什么?”总要给个理由。   鲁齐木招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你真当那天我反驳大嫂的话是虚的?那是我的真实想法,我想你从厂里出来管理齐木商店和干货厂。”   廖娟脸上都是惊讶,“那你呢?”   鲁齐木拍拍大腿,“我有其他计划,这跟你们厂还有关系,厂里要有变动,你知道吧?”   “知道,很多人都在议论,说什么的都有。”里面的信息一天一变没个准,她们这些下面的员工根本琢磨不透,“你有确切的信儿?”   “有个大致的方向,这还是白敬飞探出来的,咱天津自行车厂家要形成大集团管理模式,以你们厂为首,就连红旗自行车厂都要并入其中,形成统一生产、销售战线,攻占市场,与南方品牌对抗。”   鲁齐木说明其中情况,廖娟静静听着,“这对四方厂可是个大机会,发展好了,效益翻倍不是问题,未来至少半年我的精力都得在那边,干货厂的事自然就力不从心了,可这是咱家的基业,不能有差池,所以,我想让你去坐镇,咱家或许能借此再上一层楼。”   “是该有人看着,可我从来没有管过,也没学过,行吗?”廖娟有点发愁,不懂不能装懂吧。   鲁齐木握着她的手,“放心,现在还有些时间,我带着你,再说,我虽然没时间过去,你可以找我呀,也可以等晚上回来问我,没问题的,要相信自己。”   “有你在后面打底,好像不是什么难事,那好吧,我试试看。”   就为了支持鲁齐木的进一步发展,硬着头皮,廖娟也要挺着上去,好在她一直管着财务,内情了解些,不至于上来就麻爪。   既然决定出去,事不宜迟,转天一上班廖娟就整理了工作内容,临近中午跟总工递出了辞呈。   总工大致看了一眼,没问缘由就在上面签了字,鲁齐木跟厂里的合作人尽皆知,廖娟辞职都在预料之中。   “你总算想开了,咱厂有什么好待的,回家多享福。”   廖娟中午找孙大姐一起吃饭,跟她说了辞职的事,孙大姐当即露出一副你早该如此的样子。   她笑笑,没说回家干什么,或许在别人眼里回家待着就是享福吧。   “你要是去人事签字,说不定能看见新上任的人事部部长。”孙大姐笑得挺神秘。   廖娟不以为然,“有什么可看的,又不是不认识。”   “可不是,”孙大姐连连摆手,“新的人事部部长,既不是张晓福也不是周武,是从红旗厂调过来的。”   “红旗厂?”原来齐木说的集团化整合已经开始了,廖娟张嘴想跟孙大姐说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事还没有公开,她说出来怕是不好,何况孙大姐只是普通职工,知道了又如何。   孙大姐对最早知道人事部的消息相当得意,“对呀,我早上去拿我婆婆的退休证明,见着高总在介绍新来的部长,哎哎哎,快看,高总也来食堂吃饭了,他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人事部部长。”   廖娟好奇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顿时脸色古怪,新来的人事部长居然是王志刚,原来他一直在红旗厂工作,真没想到。   她很快掩饰了脸上的表情,没让孙大姐发现异常。   “快别看了,高总都瞪眼睛了。”廖娟明显感受到王志刚传过来的视线,她侧侧身,当做不知道,心里免不了嘀咕,齐木是不是早知道王志刚要调到厂里,要不然哪有这么巧合。   匆匆吃完饭,她踩着点到人事科找现人事部部长签字。   “廖娟,你可是我卸任前最后一个签字的人,要是明天就得新部长签,今天下午就要通告全厂了。”   廖娟心说要不是讨厌跟王志刚见面,她又何必着急忙慌过来签字。   回到座位,廖娟开始收拾东西,她的岗位职责比较透明,下午总工安排一个新进技术员过来交接,没两个小时就全部搞定,可以回家了。   廖娟忍不住想,难怪厂里的人都觉得她没必要再待下去,可不是,工作这么长时间,内容简单到有点时间就能搞明白。   到车间跟孙大姐道个别,廖娟出门骑车准备去训练馆,今天时间早,可以先去看看闺女。   还没等她踩实踏板,车把突然被人抓住,车轮撞到墙上,吓得她赶紧下车,等看清来人,差点没唾他一脸,“王志刚,你有病吧。”   “我没病,娟子,你就这么讨厌我,连在一个厂里工作都没办法忍受,非得辞职?”好一个苦大仇深的王志刚。   廖娟笑了好几声,“你算老几?值当我为了躲你辞职,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让开,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墨迹。”   王志刚抓着车把不撒手,深情款款,“娟子,当年离开我也是逼不得已,都是孙家逼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了当年在五原的幸福时光,我心里一直装着你们娘俩,可孙颖雪太强势了,我,啊......”   廖娟听着他的话,本来这些天调理得不错的胃又开始拧着疼,真心想骂人,她当年眼睛得多瞎才觉得他王志刚是能够托付终身的人。   果断骑上车奋勇冲向前,把王志刚愣生生撞开,听这惨叫声,车子把脚压得不轻,可她内心怎么就那么雀跃,胃口也不疼了。   等到了训练馆见着娉婷如鱼得水的表演,心情更舒畅了。   跟教练私下说了些话,没打扰他们接着训练,廖娟就出了馆子,想着回家也没多少事,就先转到商店碰碰运气,“柳婶,齐木在吗?”   柳婶给她频频使眼色,廖娟走近了问:“发生什么事了?”   “白家送信到四方厂,说他们家老太太没了,姚厂长和沈工过来找老板,商量一起去吊唁的事。”柳婶低声说。   没想到是这样的事,廖娟心里一颤,“没听说桂姥姥有什么病症呀。”   “听说是无疾而终,上午还念叨中午想吃炸酱面,等做好去叫的时候,已经睡过去了。”   柳婶话里没有惋惜,相反充满羡慕,说起来桂姥姥近九十的人了,平时无病无痛,最后睡死在塌上,这可是大福气的人。   廖娟其实也有同样的想法,活到九十,是喜丧,不过白家人肯定不这么想,作为朋友,还是要去表达一下缅怀和安慰。   刚想到这儿,办公室门开了,鲁齐木先走出来,看见廖娟没奇怪,打量她身上艳丽的红裙,直接说话,“桂姥姥的事你都知道了吧,赶紧回家换件素净的衣服跟我一起去。”   “好,我知道了。”   廖娟转身就往家里赶,打开衣柜找到白衬衫黑裤子麻溜穿上,到路口鲁齐木已经等着了,一行人急速往白家而去。   路上,鲁齐木为照顾廖娟,两个人落在后面,说话间廖娟想到王志刚的事,问出了心里的疑惑,“王志刚调到我们厂做人事部部长,你也早知道了是不是?”   鲁齐木啊了一声,立马否定,“我哪知道,能打听出来大动向就很不容易了,他那种小人物,没人会特别关注的。”   廖娟微微撇嘴,“真的?那你的手握车把干嘛那么用力,眼睛不看前方看墙,也不怕撞人。”   “我想到白家怎么安慰白敬飞合适呢,你说那王志刚的话我还没反应过来。”鲁齐木横着脖子就是不承认。   廖娟见他那么嘴硬,也不逼着他承认了,同床共枕好几年,他的小心眼还能不了解,别说有实锤消息,就是虚传,怕也得怂恿她辞职。   反正她也不想跟王志刚在一个办公楼上班,早晚要辞职,就不计较过程了。   想着,廖娟轻嗔一声,骑快了车往前走,鲁齐木见状,眼珠子乱转,连忙追上,语重心长地劝说,“骑慢点,小心撞墙。” 第66章   白家,门外已经挂上了白布帆,鲁齐木一行人到里面按礼鞠躬祭拜。   “敬飞,节哀顺变。”鲁齐木跟白敬飞握手,眼睛湿润,他心里也不好受,桂姥姥虽然每次态度不好,可确实教了他不少东西,他一直敬之为半个老师。   白敬飞脸上有些呆滞,反应迟钝,声音沙哑,“太突然了,这是为什么呀?”   到现在他还不能接受奶奶的死,骤然而逝,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鲁齐木抱了抱他的肩膀,“桂姥姥为你操心一辈子,现在总算能歇歇了,你要好好的,不要让姥姥再担心你,到了地下都不得安宁。”   白敬飞强自振作,声音哽咽,“我知道,我尽力。”   沈建胜和姚星也过来安慰白敬飞,而廖娟抚着顾圆圆的后背说着贴心话。   他们没有停留多久,白家本家在操持葬礼程序,有条不紊,并不需要他们插手,礼到心意到就行。   等到了埋葬那天,几个人再次聚在白家,送桂姥姥最后一程,可能是缓和了两天,白敬飞的情绪平复不少。   “本来打算这些天要去鞍钢一趟,现在走不开,要推迟一段时间了。”白敬飞摘下眼镜用布擦,这几天泪水润眼,视力受到影响,被迫又戴上眼镜。   “姥姥的事是谁也没料到的,你先操持好后面的丧仪,鞍钢的事暂且放放,不急在一时,我们先扩大厂房进新设备,有了硬件,你去钢厂谈更有说服力。”   原计划是齐头并进,现在看白敬飞的状态,还是调节下比较好。   鲁齐木劝过他之后,跟苏建胜和姚星开了碰头会,开始着手调配场地,各地考察新设备。   场地的事就由姚家负责,设备是沈建胜打头阵,往来各地工厂。   鲁齐木作为总牵头人,整体把控厂里规划及资金安排,同时密切关注各个自行车厂的动向,频繁与各厂的采购接触,做好前期铺垫。   里里外外都得操持,他恨不得手脚并用,一天二十四小时转才好,经常在办公室沙发上困觉,三两天不回家都快成了常态。   终于,新车间盖起来了,新设备顺利运来调试成功了,白敬飞在钢厂也打来电话,新条子经过审批已经下发,可以购买了。   “我马上给你打钱,这次你就压着货回来吧。”   鲁齐木放下话筒,马不停蹄到财务部,让他们给白敬飞打钱。   “老鲁,老白那边还挺顺利,那现在就可以开工了吧,库房里的钢材够运转好几天,等他回来正好接上。”沈建胜从窗户里看见鲁齐木步履匆匆去财务,就知道原料齐活了,等他回来,就敲门进来他办公室。   鲁齐木坐下来沉吟不语,良久才说:“还是按订单来,等正式文件下来,再做计较。”   “为什么?难道情况有变?”沈建胜脸色都变了,要是消息有误,他们的家当可就全搭进去了。   鲁齐木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消息不会有假,在内部已经心照不宣了,我就是听你嫂子念叨过,技术部一直在调整车架结构,向多样化发展,毕竟现在的人买自行车不仅要看实用,外观也很重要,漂亮的总比死板的受欢迎。”   “我明白了,你是怕他们改变图纸,也对,小心无大错,大不了到时候加班加点干。”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也不会真为了猜测就放厂房和设备闲置,鲁齐木带着销售团队各地探访,揽来不少周边部件加工,虽然没多大利润,蚊子再小也是肉呀。   吃着仅能塞牙缝的肉,鲁齐木他们殷切期盼着好消息,自行车行业的发展没有辜负他们的准备,整合正式开始了。   凭借着新厂房,新设备新工艺还有前期的人情投入,四方厂在集团供应商竞争大会上脱颖而出。   在现场,四个人沉着冷静,对答如流,回到厂里,刚进鲁齐木办公室,实在忍不住激动,不约而同扔了公文包,里面的文件散落在各个角落,他们拥抱在一起,庆祝这胜利的一刻。   沈建胜用力捶了捶鲁齐木的胸膛,“老鲁,还是你有先见之明,他们果然用新图纸招标,看看双骑老板的脸色,都快绿了,他准囤积了老车架。”双骑是他们竞标的最大竞争对手。   鲁齐木转身坐在沙发上,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语气嘚瑟,“谁让我有个好媳妇,不用太羡慕。”   “可拉倒吧,廖娟就是刚好在技术部工作,换了别人,效果一样。”白敬飞埋汰他,还顺手捡地上的纸,那仨牲口就是住猪圈都没问题,他是文明人,在散乱的环境下太不自在。   鲁齐木龇牙咧嘴,咦了半天,“你换个旁人,能关注吗?也就我媳妇敏锐。”   姚星站到中间,打出停止的手势,“得得得,你俩别争论了,咱还是商量一下后面的开工计划吧,就第一批订单量就够咱们忙活半年,我看原来那些散订单就去掉得了。”   “利润最大化,我也觉得停了比较好。”沈建胜难得跟姚星站在统一战线上。   “我不同意你俩的看法,”白敬飞把整理好的纸张放到桌面,坐到鲁齐木的老板椅上,“就目前的状态来看,自行车行业确实腾飞发展,一片光明,可整合才刚刚开始,效果如何谁也拿不准,万一不理想,回到以前的状态,咱们厂没有别的业务顶着,该何去何从?”   “老白,战争刚刚打响,你就打退堂鼓,你这叫扰乱军心。”姚星双手拍桌子,啪啪地响。   鲁齐木不干了,“你小心点别拍坏了,这是我的桌子。”   “坏了我赔你,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管桌子,咱们出产少了,剩下的白白便宜双骑那几个厂子,他们可死死盯着咱们,就等着咬一块肉下来呢。”姚星扯扯领带,整个堆坐在沙发上。   白敬飞站起来一巴掌拍在他后背,“我看你是被今天中标的事刺激,忘乎所以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往坏处想想,才是规避风险的有效途径,我觉得不仅得接着做,而且还要跟新订单成比例增加。”   “姓白的,说话就说话,打什么人?”姚星真激动起来了。   “我要把你打醒,省得你入梦太深。”白敬飞也不饶人。   沈建胜摊开手,朝着鲁齐木耸耸肩。   鲁齐木仰头枕在沙发背上,大吼一声,“都别吵了。”   屋里霎时陷入宁静,各人脑袋扭一方,谁也不看谁。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还没开展工作就起内讧。”鲁齐木疲惫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段时间大家都是精神紧绷,可劲是往一处使,这刚刚有了着落,就像给拉紧的皮筋卸了弹性,松弛下来后方向反而不一致了。   “不谈什么利益最大化,也不说什么未雨绸缪,就说当时咱去人家厂里找单子,不管大小难易,确实分配给咱不少,养活厂里不少人,也是信任咱,把原来的供应停了,如今咱们撂挑子,不是给人家裹乱吗?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以后谁还敢跟咱们合作。”   这话说得姚星脸上火辣辣的,就是沈建胜也觉得确实做得有点不地道。   “还是老鲁说得在理。”白敬飞给那俩人耍了个白眼。   鲁齐木瞪了他一眼,“敬飞,你说话真有点危言耸听,大好形势之下唱衰,说你也不多。”   “哎,老鲁,你这是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得罪呀。”白敬飞撇撇嘴,很不满意他中间和稀泥。   鲁齐木捶捶脑门,这有什么去得罪或维护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看从什么角度理论,“都歇歇吧,你们不累是吗?我是心累身体累,急需要休息,不管怎么说,咱们求仁得仁,得偿所愿,至于其他的,走一步往前看三步,总不会掉进去吧。”   说完话,他摆摆手让三个人出去,捏捏鼻梁和眉心,眯着眼休息,白敬飞他们知道他不是做样子,直接拉开了门。   “老鲁,天凉你可别真睡着了。”白敬飞出门的时候扭头提醒。   “我知道,把门带上吧。”   眼睛用力也睁不开,呼吸变得绵长,好像真要睡着了,可实际上脑子一直没歇着,白敬飞的话还是在他心里留了痕迹,仿佛睡梦中都在不断演变,各种场景都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鲁齐木才睁开双眼,屋里灯亮着,可外面灰蒙蒙的,还以为近黄昏了,抬起手腕一看,才三点钟,原来阴天了呀。   他缩了缩脖子,身体有点发冷,鼻子呼吸也不那么清亮,赶紧起来倒了杯热水喝,去去寒气。   同时开门,随便找了一个员工,让他叫会计过来。   “鲁总,您找我?”会计敲门进来。   鲁齐木正在抽纸搓鼻子,好像通气了不少,“嗯,给你一小时,把各个客户近一年的销售付款情况列表给我,日期都要标明。”   “好的,鲁总。”   一个小时之后,报表准时出现在鲁齐木办公桌上,他仔细翻看一遍,心里有底,“可以,你出去吧,麻烦到业务部通知一声,各业务过来开会。”   没多久,业务人员推门进来,形成一排站在他面前。   “临时开个会,”鲁齐木清了清嗓子,“自行车集团的订单协议已经拿到手,你们肯定都听说了,后面具体型号数量会分批传过来,这对咱们厂确实是个利好消息。”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大家的工作就轻松了,我强调两点,第一不能掉以轻心,其他厂家的订单绝对不能丢,如果有增加,马上跟我汇报,好及时调度设备和工人。”   “第二,应收的事,任何订单账期不能超过四十五天,无论你们用什么手段,强压示弱哭穷随便,钱必须及时到位。”   “是”,“明白”,业务员都应下了。   “我知道的,有几笔订单账期已经超过四十五天,是谁的心里有谱,月底之前款必须进账,如果客户还是拖着不给,我们有权利拒绝下次合作。”   业务又回应一轮,没别的,都回自己岗位上去了。   鲁齐木做了笔记,处理几个文件,等听到车间下班铃声,连忙整理桌面,拿着钥匙出来,敲开沈建胜的办公室门。   “我先走了,今天闺女有比赛,我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能看见。”   “比赛?什么比赛?”沈建胜猛抬头。   “说是国家队来选人,临时选拔赛。”鲁齐木没瞒着,娉婷练体育不是秘密。   “哟,侄女都练到这种境界了,可喜可贺呀,说不定来年真能抱个冠军。”沈建胜笑着说。   “借你吉言,不啰嗦,走了。”   鲁齐木健步如飞到楼下,骑上自行车就冲出厂门,往训练的游泳馆而去。 第67章   游泳馆里,花样游泳队的小运动员们蓄势待发,就等着教练一声令下,就开始表演。   游泳池旁边摆着两张桌子,后面坐着四个人,视线没有离开过运动员们,好似眼睛就是探照灯,细微之处都不放过。   鲁齐木在外面,跟人好说歹说自己是孩子家长都没人信,说起来,他都有小一年没来过,没人认识他也情有可原。   “我媳妇肯定在里面,师傅,受累把她叫出来接我,她叫廖娟,麻烦了。”   “哦,你是廖娟同志的爱人,等着,我去叫。”明显这意思,认识廖娟。   没多久,廖娟出现在门口,“齐木你那边结束了?师傅,这确实是孩子爸爸。”   门卫师傅总算放行了,鲁齐木连忙跟着廖娟进去,“我特地过来看娉婷比赛,还没结束吧。”   “没有,他们考察的项目可多了,每次都有孩子被淘汰,娉婷比较幸运,前面的都过关了。”廖娟边走边说,“你呢?有结果了吗?”   “当然,好结果,前面的努力没有白费。”周围有不少人,鲁齐木不予多说。   对廖娟来说,有这句话就够了,当时差点惊呼出声,怕造成不好影响给教练们留下坏印象,愣是捂着嘴无声地笑,“太好了,你总算能歇歇了,这段时间都快累脱相了。”   可不是嘛,黑天白夜忙活,本来说好要带她一段时间,慢慢适应管理商店和干货厂,结果就勉强匀出来一周时间,后来就来去匆匆,再后来人影都很少见。   好在内里有柳婶,外部有辛世宇帮助,磕磕绊绊总算熬过来了,如今驾轻就熟,又能空出来不少时间陪陪孩子,还能隔三差五拎着饭菜去给他补充能量,要不然他早就趴下了。   “以后步入正轨,我正常上下班,没几天就养回来了。”鲁齐木故作轻松,不让廖娟担心,而且马上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娉婷还要做什么?”   廖娟大致给他介绍了前面的情况及后面的比赛项目,这段时间她陪着娉婷时间比较长,对队里运动员的情况比较熟悉,对娉婷的优缺点说得头头是道。   他俩在窃窃私语讨论,那边台上的评委,或者说是国家队的教练们,嘴里说的也是娉婷。   “我看好鲁娉婷,她形态上修长,身材比例很好,柔韧度也好,而且膝盖、脚面非常漂亮,线条非常流畅,其他方面,节奏感,韵律感,协调性都挺好的,确实是练习花游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她可以直接定下来,后面不用比了。”花样游泳队的教练首先发声。   游泳队的教练不甘示弱,“她对水这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难能可贵,抛去花样,只练游泳,肯定是个冠军苗子,我看还是定在我们队比较好。”   花样游泳队的教练得意地挠挠头顶,“你别想了,我找吴勇田打听过,这孩子热爱花游,这很关键,往往能坚持下去就是凭着这份热爱。”   “原来你早就摸清底细了,也对,吴勇田是你老同学,愿意割舍这好苗子。”   “都是为体育事业奋斗,为国家争取荣誉,怎么会计较个人得失,国家队的条件怎么也比这边强。”   “这倒是,那你就把她叫过来宣布结果吧。”   娉婷被叫到台前听点评和通知,倒叫一直关注她的鲁齐木和廖娟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别人都下水了。”鲁齐木问。   廖娟摇摇头,带着疑惑,“之前没这情况呀。”   正说着,就看见娉婷扬着大大的笑脸朝他们跑过来,心霎时落了地,肯定不是坏事。   果然,娉婷到跟前紧紧搂着他俩,“爸爸妈妈,我选上国家队了,我要去北京集训了。”   “我闺女是最棒的。”鲁齐木为她高兴,竖起了大拇指。   廖娟也笑着夸奖娉婷,可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妈妈,您怎么哭了?”娉婷惊到了。   鲁齐木连忙安抚她,“没事,妈妈是喜极而涕,吴教练招手了,你快过去集合吧。”   娉婷有些犹豫,直到廖娟推她赶紧过去,才三步一回头归队。   “擦擦眼泪吧,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哭。”鲁齐木从廖娟包里拿出纸给她。   廖娟拭去眼角的泪水,“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刚才实在没忍住,她才十二,还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就要离家独自面对生活,娉婷太苦了。”   “我看娉婷比你坚强,孩子都没事,正好我能空出时间盯着店里,你先跟着去北京陪她一段时间,等稳定了再回来,再说,天津离北京又不远,以后去看娉婷不麻烦。”   鲁齐木的话给了廖娟一丝安慰,虽然眼圈还有点红,到底眼泪没再继续流,开始为娉婷打算,“我是得跟着,去北京祝老师就教不了了,我还得给她找个老师跟着,学习不能耽误。”   零零散散说了很多,等训练结束要回家的时候,廖娟已经能控制住情绪,跟娉婷说话语气轻松。   娉婷转过头,偷偷吁了一口气,孩子也醒过闷,了解廖娟的心思,正好被走在后面的鲁齐木看个正着,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给她个鼓励的眼神。   “小鲁,娟子,恭喜呀。”祝老师迎过来搭话。   “谢谢您,祝老师,我们正要去找您,娉婷的事您也看见了,她很快就去北京。”后面的话廖娟没说,隐含的意思很明显。   可出乎大家的预料,祝老师急切打断她,“娟子,我可以陪着娉婷去北京,一直照顾她。”   “这怎么好意思......”廖娟本没想到祝老师主动请缨,太意外了。   祝老师绞着手,有些手足无措,“你也知道我老伴没的早,孩子也不在身边,平时就自己在家,说实话,这几年给娉婷陪课已经成了我生活的寄托,反正你们到北京也要找老师,就是上了初中我也能教的,肯定不耽误孩子,而且我做饭手艺也不错,娟子你做的那些饭菜我都能做,肯定把娉婷照顾好了。”   “这……”廖娟拿不定主意,征求鲁齐木的意见。   鲁齐木想了想,这也算好事,至少孩子不用在适应新教练的同时,还要面对陌生老师,“我看可以,祝老师的人品学问我们都信得过的。”   廖娟还有顾虑,“关键住哪里?”   “我去找吴勇田,趁着大家都在,把事情搞定。”鲁齐木扭头走。   吴勇田听到他的话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鲁老板,你可真行,人家充其量父母跟着陪几天,你倒好,直接跟个保姆过去,合适吗?”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什么叫保姆,祝老师只是给娉婷讲讲课,顺带照顾一下生活,跟以前没什么区别。”鲁齐木郑重其事。   吴勇田抱着肩膀,盯着鲁齐木,“鲁老板很长时间没来,估计是不了解这位祝老师的行为,要是不认识,说她是娉婷的奶奶或姥姥我都相信,本来娉婷的力量不行,还得加强体能训练,她跟着,对磨炼孩子的意志没有好处。”   鲁齐木听这话,想得恰恰相反,无论如何要让祝老师跟着,能真心待娉婷,比什么都强,“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样,我就觉得跟着挺好,本来孩子到陌生的地方就不适应,再没有熟悉的人,心底发怵,说不定发挥不出来优势,再把孩子耽误了。”   “我就知道,说什么你都会搅出三分理来。”吴勇田这次改掐腰了,“慈母多败儿,你这慈父也不多让。”   “那可不一定,帮忙说说,麻烦他们介绍个住处,就是北京不熟,要熟悉我自己就安排了。”   吴勇田料到他会这么说,顶着雷去找国家队的教练递了几句话,他也希望娉婷到北京能有个平稳的过渡,生活学习方面少焦虑,能多投入训练。   可能是首次遇见这种情况,国家队的几个教练争论得挺激烈,吴勇田面色不改,鲁齐木也猜不透他们的想法,心里暗搓搓过着认识的人,看谁有北京的关系,走个人情帮帮忙。   好在吴勇田带来的是好消息,鲁齐木笑笑,回去就跟廖娟交底,“你跟祝老师一起送娉婷,那边帮着找房子,看合适就租下来。”   皆大欢喜,三个人拥着娉婷出了训练馆,各自回去准备。   廖娟在北京一直陪了半个月,把锅碗瓢盆、被褥用具一应准备妥当,生活费留得足足的,她才回来。   “齐木,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到家我一定要学会开车,以后去看娉婷我就租车去,真方便,而且还能多带东西。”   “媳妇,要不咱俩是两口子呢,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我没想租车,我想买辆车。”   鲁齐木正有此意,他对小轿车倾慕已久,就是身家还不够,要不然早买了。   不过,距此也不远了,他可测算过四方厂本月的利润,持续几个月,他的小轿车梦就实现了。   鲁齐木没打诳语,仅仅半年,分红下来,他手里的钱别说一辆小轿车,买个四五辆都没问题,而之前,他跟廖娟早就找司机学过开车,租车去北京都有好几趟。   这不,出了厂门,他骑上车就跑,急不可耐恨不得马上提上车,正在兴头上呢,眼睁睁看着沈建胜和姚星马力全开骑到他前面了。   “你俩有什么事骑这么快?”鲁齐木在后面喊。   沈建胜扭头对他挤眉弄眼,“你去做什么事,我们就去做什么事,看看谁能得头彩。”   “娘希匹的,之前你俩可没说。”鲁齐木脚上用劲,追赶他俩,出其不意,想赶在他前头,没门。   归齐,三个人同时到了店门口,你推我攘进去,找销售员买车。   等他们站定,居然发现白敬飞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看他们。   “哎,老白,你飞过来的?我们出厂的时候你可坐得稳如泰山呀。”   白敬飞哈哈大笑,摇摇手里的车钥匙,得意之情无法言表,“我可是咱们四个里第一个拿到车的,瞧瞧你们三个这满头大汗,啧啧啧,好歹也是企业的领导,动动你们的脑子好不好,像我,一早我就订了车,直接等在厂外面,抬脚启动,从你们身边呼啸而过的感觉真好。”   这表情,这语气,要多气人有多气人,鲁齐木他们三个快速对视一眼,三面夹击直冲他而去,上面拳头下面脚就招呼开了。   白敬飞捂着脸转着圈讨饶,“别打脸,别打脸,我还得接老婆孩子兜风去呢。”   结果呢,人家三位开着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的感觉不要太好哟,真给他留面子,没动脸,可身上的衣服遭殃了,乞丐都比他穿得整齐。   乐极生悲呀! 第68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开着轿车赛过年。”   鲁齐木手里转着方向盘,嘴里反复唱着。   廖娟坐在副驾驶,忍着笑,扭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实在是他的表情不忍直视。   鲁青瑞在后座装大人叹息,“爸爸,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就是您这样的。”   “你也太埋汰爸爸了,那祥林嫂有幸福家庭?能开得起轿车?”鲁齐木趁着红灯停车,在镜子里整理下头发,都吹乱了。   鲁青瑞翻了个白眼,“她是没有,可您念叨好几天,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老师讲的什么根本听不进去。”   鲁齐木本来还唱着,这时候舌头打转,直接停下来,“是是是,都是爸爸的错,爸爸做检讨,我给你放些音乐,洗洗耳朵呀。”   真个放些舒缓的音乐,还朝着鲁青瑞露出讨好的笑容,“怎么样?好听吧。”   “反正比您唱的好得多。”   鲁青瑞抿嘴笑,廖娟可没那么矜持,哈哈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我知道这几天太亢奋,让你们受折磨了,为了赔罪,周末请你们吃好吃的。”   “这周末你不说要带着爸妈去塘沽走走吗?”廖娟提醒他。   鲁齐木一拍方向盘,“真是,差点给忘了。”   两个月前鲁能成从压路机厂退休,真是忙叨一辈子,清闲下来有点茫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生活了。   正好鲁齐木买了车,就招呼老两口四处走走,鲁能成就提出来土生土长天津人,就去过塘沽两三次,还是年轻的时候,想去看看,他当然得照应点。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吃大餐。”刚刚的承诺,鲁齐木可没忘。   “我想吃火锅。”鲁青瑞先报菜。   廖娟宠溺地看着他,“行,就火锅,说得我也馋了。”   “就这么定了,晚上等着我接。”媳妇孩子吃什么,鲁齐木随着吃,向来不挑。   “青瑞,周末你也跟着去吧,就当放松了。”廖娟肯定要跟着鲁齐木一起照顾老人。   鲁青瑞抿抿嘴,“我跟穆老师约好,去拜访他的导师,还是下次吧。”   鲁齐木没奈何,可能是接触少的缘故,这孩子随着长大,跟爷爷奶奶尊敬有余,亲热不足,他也不能太勉强,“行吧,下次去别的地方你一定要跟着,塘沽有不少特色玩意,想买什么,告诉爸爸,我给你买。”   “好。”鲁青瑞答应一声,拎起书包下车,他的学校到了,鲁齐木这是特意捎他上学。   隔着挡风玻璃,一直盯着他的身影进了校门,鲁齐木才打方向盘往干货厂新车间去,放下廖娟,开车去四方厂,开始一天的工作。   下班后,鲁齐木接了娘俩,没去常吃的火锅店,而是开得远些。   “胜利路上开了家新店,沈建胜前几天吃过,味道不错,咱尝尝去。”   刚进店门,就有服务员迎上来,“客人几位?”   “三位。”   他们来得还算早,直接选了临窗的位置。   “娟子,你跟青瑞点菜,”鲁齐木把菜单递给廖娟,转头对服务员说:“来个鸳鸯锅,辣锅微辣就行。”   廖娟这边翻着菜单,跟青瑞闷头选菜,一个说,一个写,点了不少。   “先这些,吃着看,不够再点。”   廖娟说完,鲁青瑞把单子给服务员,“先来瓶可乐。”   “那有什么好喝的,跟汤药片子差不多。”鲁齐木很嫌弃可乐的味道,他跟廖娟都喝茶。   鲁青瑞就着瓶喝了一大口,还打了个气嗝,“有气儿,挺舒服。”   “先生,菜都在这里了。”服务员推着小餐车过来。   “好的,”鲁齐木大致溜一眼,没细看,“开吃,先把肉下进去。”   “那个......”服务员吞吞吐吐重复好几遍也没说出后续。   鲁齐木有点奇怪,“还有事吗?”   “没有,没有。”   服务员摆摆手,低着头走了,可他却带走了廖娟的目光。   “娟子,看什么呢?肉都好了。”鲁齐木给廖娟捞了肉,又给青瑞夹了不少,小伙子真饿了,大口吃起来。   “啊,之前点菜没注意,那好像是佳奇。”几年不见,廖娟有点不敢认。   鲁青瑞咽下肉丸子,“佳奇是谁?”   “就是你舅舅家的大表哥。”鲁齐木说。   “哦,”鲁青瑞连忙低头塞了口菜堵住嘴,这不是个好话题。   因为自从鲁齐木和廖娟结婚到现在,除了偶尔在亲戚家婚丧嫁娶的场合见着廖祝平和徐凤,两家人再无交集,要不然鲁青瑞不能连名字都陌生。   说起来,廖娟也有四年多没见过廖佳奇,一时认不出也情有可原,就算认出来又能怎么样,还能抱头痛哭不成。   廖娟深色如常,陪着爷俩痛痛快快吃了一顿火锅,虽然廖佳奇常在大厅里转悠,为客人服务,她也没有特别关注。   她的反应就是鲁家父子的指示表,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当一次普通的看见。   本来以为就这样过去了,可当一家三口坐到车上要启动的时候,廖佳奇挡住了去路,“姑姑,我是佳奇呀,您不认识我了。”   廖娟摇下车窗,“我知道你是佳奇,有事吗?”   廖佳奇被问住了,姑姑知道是他,却没有跟他说话,是根本不想跟他有往来,“姑姑,其实,”   廖娟静静看着他,等他说完嘴里的话。   “姑姑,您能不能借我些钱,我以后肯定会还您的。”   “找我借钱,你爸妈呢?再不济有你姥姥家,说破天也轮不到找我吧。”廖娟心里有些反感,多年不见,上来连问候都没有,直接就借钱。   廖佳奇垂着头,“姑姑,对不起。”   廖娟明白他的对不起从哪里来,“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你的姑姑,凡事站在父母的立场上,你没有做错什么。”   “可您从小对我那么好。”   就算徐凤对廖娟苛刻,不管在下乡之前还是回城后,廖娟对侄子们都是全心全意的好。   不过没有收到回报就是,发生争执,他们没有替她说过任何好话,当年徐凤借题发挥赶她出门,他们也没有伸出一点点援手,哪怕后来背着人说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就算年纪小,想想她心里却有些发冷。   “你能想起来我对你的好,还挺不容易的,希望不是因为想借钱打的感情牌,”廖娟已经提不起跟他说话的精神,“齐木,走吧。”   “姑姑,我真是没别人求了,我求求您,借我点钱吧,我会报答你的。”   可惜,廖娟并没有接话,让鲁齐木直接开车,把他的一切甩出身后边。   鲁齐木从后视镜能看见,廖佳奇追了一段距离,最后放弃了,落寞地回了饭店。   “你不问问他为什么借钱?”   廖娟咬咬嘴唇,“没意思,不想问。”   “要不要我打听一下?”鲁齐木问。   “不用。”廖娟的声音有些冷酷,她已经适应了不去过问那家人的事,不想有牵扯。   话是这么说,可鲁齐木还是不放心找人暗中扫听,主要牵扯到廖祝平,万一有不好的事,毕竟是兄妹,怕廖娟事后追悔莫及。   听完电话里的汇报,鲁齐木没忍住勾了勾嘴角,原来如此。   还真不是廖祝平有什么事,而是廖佳奇个人的事,他整天梦想去欧洲留学,可留学总要有资本才行,就廖家的条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他,亲戚里能算上有钱人的也就廖娟了,怪不得这时候凑上来了。   风水轮流转,鲁齐木忍不住为这位大好青年的前途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不过,说起出国,近两年可是热潮,时不时听到人讨论,不知道怎么地,鲁齐木就想到了大儿子鲁青瑞。   “儿子,你有没有想过出国留学呀?”   鲁齐木跟青瑞聊天的时候,状似不经意问起。   鲁青瑞手里转着笔,眼珠子乱转,“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跟爸爸还耍花腔,当然听真话。”鲁齐木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笔,都快转出花来了。   对学生来说,就是不缺笔,又一支在手上画圆,“事实吧,我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照顾自己还有点困难,主要我外语不行,到时候人家说什么我听不懂。”   “外语不好就学呀。”这是鲁齐木的直接反应。   鲁青瑞撇撇嘴,“我对语言不太感兴趣。”   “我知道,你就对数学感兴趣。”鲁齐木瞪他一眼。   “爸,不会您现在想把我送到国外吧。”鲁青瑞被这个猜想惊悚到了,太突然,他可没有心理准备。   “想什么呢?”鲁齐木心说这么小我还舍不得呢,就问问而已,“不过,去见见世面不错,男孩子志在四方,这样,以后多学学英语啥的,就算不出国,万一哪天爸爸的业务做到国外,你至少能帮着翻译翻译。”   “您指着我,还不如自己学着方便。”鲁青瑞想起来叽里呱啦的语言就头疼,能达到如今成绩应付考试他已经满足了,可别让他再学别的。   鲁齐木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去学外语,总觉得这种事情好像离他很远,“爸爸都四十的人了,还学什么外语。”   “爸,这可不像您的风格,是谁一直跟我说活到老学到老,感情都是忽悠我的呀。”鲁青瑞这小毛孩子,还知道用上激将法了。   鲁齐木被赶上架子,为了父亲的尊严,为了以身作则,他还真拼了,拿起青瑞的英语书看起来。   满目疮痍呀,个别单词还有点印象,当年上学学到的,都还给老师了。   “齐木,你怎么把青瑞以前的课本拿过来了?”廖娟正铺床,看见鲁齐木捧着书进来。   鲁齐木小心翼翼虔诚地把书放到桌子上,上面赫然写着“初一三班,鲁青瑞”,“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学习英语,为以后的事业打下基础。”   廖娟噗呲被他逗乐了,“被儿子下套了吧。”   鲁齐木悻悻一笑,嘭地躺在床上,“小兔崽子,将了我一军,可我是谁,能被他打倒?”   “我支持你呀,不过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还得早起接爸妈去塘沽,早点睡吧。”   “行,娟子,你英语还行吧,教教我呀。”   “我可不行,当年就没学明白。”   “那正好,咱俩一起学吧,互相监督有劲头。”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我怎么那么困呢,眼睛都睁不开,啊......”廖娟打了个哈欠,搂着被子睡着了。   鲁齐木摇摇她,“娟子,娟子。”   廖娟随着他的力量摇摆,眼睛一直没睁开,可睫毛颤动,暴露了她假睡的事实。   鲁齐木挑挑眉,掀开廖娟的被子就欺压过去,就不信她还能忍得住。 第69章   清晨的太阳微笑着射出第一缕光辉,那道金灿灿的线,让出门的鲁齐木忍不住抬手遮眼。   他脚步没有停留,到车库开车,等廖娟坐好,缓缓转出街道。   刚进路华里,大老远就看见鲁能成和顾莲在楼下张望。   “爸妈,在屋里等就行。”   鲁齐木拎起来地上的提兜放到车里,廖娟也打开车门让老两口坐进去。   “爸妈,早上风有点凉,车窗就不开了。”   “行,”鲁能成拍拍后座,软和,坐着挺舒服,自豪感油然而生。   顾莲可顾不上车座软不软,她净看小区里居民羡慕的眼神,“齐木,往里面转一圈吧。”   “转什么?直接出小区,不带这么嘚瑟。”鲁能成要是脸上表情再收些,鲁齐木就相信这是他的心里话。   反正转一圈不费劲,鲁齐木就顺应老人的心思,往里走了走。   鲁能成和顾莲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整个小区都是原来的同事,没哪家孩子能开着轿车来接人的,他们是头一份。   可不是,别说那些同事们的羡慕就别提了,只鲁阳光和曹丽见着,五味杂陈,什么都有。   “你看看,老二这尾巴翘的,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买车了。”曹丽嘴里银牙都要咬碎了。   鲁阳光握着拳头捶在桌面上,“就知道显摆,半点矜持没有,就是个暴发户,彻彻底底的暴发户。”   “别再提他了,你呢?考虑清楚没有,辞不辞职?”   曹丽抚着胸口顺气,枪口对准鲁阳光质问。   她跟姊妹操持卤肉店,没法跟鲁齐木比,可收入还是高鲁阳光太多,在家里话语权大了,对鲁阳光的不满也与日俱增,隔三差五催他辞职,回家一起做买卖。   “好不容易熬到这个职位,再进一步我就能成车间的一把手,这是我的前途,哪能说放弃就放弃。”鲁阳光对自己的职业发展还挺满意。   “前途?你这也配叫前途?”曹丽直接爆发开,嗓门提高了八度,“十几年抵不上老二两三年,看看人家,管着整个厂,威风八面,再看你,头上恨不得八个婆婆管着,赶紧辞职,家里的存款够买个大店面,雇个厨师,开个饭馆,一年挣的钱能抵你四五年。”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鲁阳光一想到抛去现有工作,就特别恐慌,他不想面对外部世界的变幻,他没办法适应。   曹丽啪地把梳妆台上的擦脸油扫到地上,“我要不知道钱咱家都得喝西北风去,你想过小延小益没有,眼瞅着都是大人了,工作结婚哪样不要钱,改日鲁青瑞开着轿车娶媳妇,咱儿子只能骑着自行车去,到时候看你的脸往哪儿搁。”   她盯着摔裂的瓶子,抬头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脸,一副被油烟侵蚀黄脸婆的样子,对比廖娟光洁白嫩的肤色,生生老了十岁不止,可明明她只比廖娟大五岁。   鲁阳光缩着手,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我再考虑考虑吧。”   “你最好考虑清楚。”曹丽出去摔上门,顿下脚步,转而敲开旁边的屋子,鲁延开了门,鲁益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妈,您别跟爸吵架,邻居们都听见了,怪不好的。”   “你以为我想吵架,是你爸太不上进,他要有你二叔一半的劲头我都念佛,”曹丽恨恨地坐到床边,“近段时间复习怎么样?考大学有把握吗?”   “我也不知道,老师说发挥好了没问题,要是不好,妈,要实在不行,我陪着您开饭店得了。”鲁延心里没底,想跟曹丽商量后路。   曹丽沉沉气,开始考虑这个可能性,丈夫恐怕靠不住,要是儿子愿意,也不失一个好出路,不过,都在考不上大学的前提下,“你用着劲考,考上最好,考不上,咱娘俩就把饭店摊子支起来,卖卤肉太单调,还得跟你姨妈分,没那么来钱。”   鲁延一下高兴了,肩膀上的压力瞬间少了一半,呼吸空气都清新不少。   等鲁益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当下嚷嚷着他不想上学了,想跟着一起做买卖,还振振有词地说,反正上学出来也是工作,不如现在开始做事,能早赚钱。   被鲁阳光听见,出来噼里啪啦胖揍一顿,在曹丽那边受的气全洒在他身上了。   鲁益跳着脚找曹丽告状,本以为会得到安慰,不想曹丽在伤口上撒了把盐,朝着肿胀的屁股就是一擀面杖。   他不动动脑子,曹丽能同意鲁延是因为他学习艰难,能考上大学就是惊喜,他呢,白长个聪明脑袋,偏偏偷奸耍滑不爱学习,还说出这种话,能给好脸色才怪。   鲁益心里委屈,趴在床上用被单蒙着头,憋着劲等着爷爷奶奶回来告状。   鲁能成和顾莲可不知道孙子的期盼,兴致勃勃地看着树木向后迅速地滑动,行进在塘沽的路上。   沧海桑田,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作为海港和市区的交界地,日新月异迅猛发展,早就不是多年前破败落后的样子。   鲁能成本来还想旧地重游,看这情景,就没再提了,旧貌换新颜,还是现在看着敞亮。   东走走西转转,吹了海风,吃了肥美的海鲜,鲁齐木怕逛的时间太长,三点来钟就劝老两口往回返。   顾莲真是有些累了,坐在车上不想吭声,鲁能成精神还不错,透过窗户远眺。   良久,鲁能成收回视线,盯着鲁齐木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说:“齐木,爸跟你商量个事,行吗?”   鲁齐木点点头,又想起来老爷子在后面看不见,才回道:“行呀,您还有什么没看到想看的,我开车去,溜达就不要了,大不了下次再开车过来。”   “想看的都看了,”鲁能成嗯啊两声做个铺垫,“你厂子里缺不缺人?”   “是有人托您说和找工作吗?”鲁齐木随口问。   “是有人,不过我说招工都得走正规流程,让他们关注厂里的告示,”老爷子给自己点了个赞,帮不上忙,至少没添乱,“我想说,我在家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估计说的那游手好闲就是我这样的吧,你在厂里给我找个活干,哪怕看大门我都接受,别让我待在家,迟早憋出病来。”   “您都退休了,本来就该颐养天年,享享清福,没事跟人家推推拳,下下棋,不是挺好吗?”   “好什么?一点都不好,你要想让我多活几年,就给我找个事做。”鲁能成甩甩袖子,不顾脸面耍小孩子脾气。   “齐木,快给你爸找个吧,他手上没活就跟没主心骨一样,在家闲得骨头痒,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夫妻几十年,顾莲可是最了解鲁能成的人,让他在家待着就是受罪呀。   “这事我想着,爸您别着急。”   “你可千万想着呀,扫地都行。”   鲁齐木嘴里答应,打算先稳住老爷子,想着可能是刚刚退休不适应,说不定时间长了,就改变态度了。   可三个月九十多天过去,他的心思半点没变。   这段时间鲁延参加高考,可能是有些松懈的原因,最后还是落榜了,他半点沮丧没有,知道成绩的转天,就跟在曹丽身后找店铺。   鲁能成一看,自动去搭把手,鲁齐木满以为老爷子会一直跟着忙活,没想到饭店开业之后,又开始追在他屁股后面,开始还听他的话在家里等着,最后发展到一早等在门口,钻进车里跟着他一起上班。   可是把沈建胜他们笑得不行,听说过带着媳妇孩子上班的,没听说带个爹的。   鲁齐木被逼得没办法,答应老爷子两个月之内解决他的工作问题,鲁能成才作罢。   他是消停了,鲁齐木可是捉了难,去哪儿找个合适的岗位安置老爷子呢。   到厂里肯定不行,早在工厂成立之前,他们四个就约法三章,头条就是不允许亲近家属进厂,避免牵扯利益太多,让企业成为隐形的家族式结构,阻碍发展。   虽然当时廖娟帮着做了些财务工作,正式开业后就再没参与,别说看大门扫地不影响运作,怎么可能他坐在办公室让老爹干这个,还不得让人戳脊梁骨呀。   干货厂也不合适,这公公在儿媳妇手下,不好听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鲁齐木干脆先不想了,趁着开学前几天还有时间,开车带着廖娟和青瑞去看娉婷,一家四口游游京城。   特地带着青瑞去参观了高级学府清华和北大,在清华,青瑞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每个角落都留下他的足记,鲁齐木就知道他心里欢喜极了。   “儿子,加油呀,清华大学等着你呢。”   “爸,放心吧,会有这一天的。”   鲁青瑞此刻心里豪情万丈,未来四年奋斗的目标就在这里了。   鲁齐木搂着青瑞的肩膀,爷俩相视一笑,相似的面庞,清亮的笑声,让路过的人们心情不由得愉悦。   廖娟找好角度按下快门,正好记下爷俩的美好瞬间。   突然,鲁齐木的笑容戛然而止,面前,一个女人缓缓向他们爷俩走来,时间好像倒退十多年,在麦田里,一个胸前垂着两条辫子的清丽女孩怯生生地望着他,眉目含情,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齐木,看什么呢?”   廖娟的话,让他一个激灵从幻觉回到现实,正好,女人走到了他跟前。   “鲁齐木,好久不见。”   鲁齐木抿抿嘴,微抬眼皮,“好久不见,周妍。”   周妍?!齐木的前妻。   廖娟当即想拉着娉婷避开,被鲁齐木拉住,“介绍下,这是我妻子廖娟,娟子,这是周妍。”   什么关系,心照不宣。   两个女人以微笑代替语言,点头打了招呼。   周妍的眼睛随后就没离开过青瑞,“青瑞都这么大了。”   “我今年十四,明年上高中,很快就是大人了。”   鲁青瑞面无表情,声音酷酷的,听名字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是,她离开的太早太久,在他脑海里母亲的形象早就被廖娟替代了。   “妈,我有点饿了。”   “饿了?那咱们赶紧吃饭去吧,周妍,一起吃个饭吧。”廖娟客气地邀请。   周妍摇摇头,“谢谢,我还有工作,你们住哪里,方便我明天去拜访吗?我想跟青瑞说说话。”   “我跟你不熟,没什么可说的。”鲁青瑞拒绝交流。   周妍脸色微变,廖娟连忙拉着他胳膊,“你妈妈是想跟你亲近。”   “我妈不是你吗?”鲁青瑞跨上背包,跑着离开了,鲁齐木和廖娟带着娉婷连忙追上去。   独留下周妍退后两步,捂着胸口,以为不会有太大波澜的心,充斥着疼痛。 第70章   鲁齐木追到路口,就看见青瑞站在马路对过,明显在等他们。   “爸妈,你们真慢,咱们赶紧回去吧。”   鲁青瑞若无其事的样子,倒让鲁齐木想劝说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廖娟扭头瞄见周妍就在他们不远处,给鲁齐木使了个眼色。   鲁齐木瞧了瞧,摸摸自己的鼻子,“儿子,她还在等你回复,明天能不能跟你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说她一直想着我?可能吗?”鲁青瑞翻个白眼。   鲁齐木揉揉他的脑袋,“儿子,她毕竟是你妈,爸爸不会逼你一定要跟她相亲相爱,不过,你所做的一切可是爸爸的脸面,不能说平时对街道大爷都能有礼貌,到了亲生母亲面前就那么无理,你总不想让你妈觉得爸爸没教好你吧。”   “我......”鲁青瑞无言以对,爸爸养活他不容易,绝对不能让他失了面子,“好吧,说话就说话,我可是好孩子。”   “乖儿子,知道给爸爸长脸。”   这话说完,廖娟的脚步就动了,过去马路跟周妍又寒暄两句,顺道约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出租屋那里因为有祝老师,他们这次过来直接在就近的宾馆住,不方便有访客,廖娟想青瑞肯定不会乐意去周妍的地盘,干脆约了个距离居中的饭馆,中午边吃边聊。   到了转天,廖娟陪着娉婷训练,鲁齐木开车送鲁青瑞去饭馆。   “爸,一会儿我自己进去就行,您就到别处找个地方吃饭好了。”鲁青瑞不想鲁齐木跟亲生母亲多接触,好像这样对不起他妈廖娟一样。   “遵命,我肯定听你的,不过你自己进去不行,我得确保把你送到她跟前。”鲁齐木左右看找地方停车。   鲁青瑞扒拉下他的胳膊,“爸,不用了,她在门口等着呢。”   可不是,周妍一动不动站在门边,眼睛有些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您开过去,别让她看见。”   鲁青瑞下车,慢条斯理走到周妍跟前,清了清嗓子。   周妍在他刚出声的时候就反应过来,“青瑞,就你自己?你爸呢?”   鲁青瑞想愤两句,想到鲁齐木的话,正经回答,“我爸还有事,送我过来就走了,吃过饭来接我。”   “哦,那个,咱们进去吧,我还没点菜,怕你不喜欢吃。”   鲁青瑞抿抿嘴,跟在她身后进去,走两步后扭头朝鲁齐木轻挥挥手。   鲁齐木回了手,启动引擎,调转车头,选了家面馆进去,靠窗坐下,从侧边正好能看清饭馆的门,青瑞出来能第一时间知道。   “您的小菜。”服务员端过来,“面还得等会儿。”   鲁齐木抽出筷子,夹了条黄瓜尝了尝,还不错,搭配着面,挺开胃。   他以为再见周妍,可能会食不下咽,实际上食欲一点不受影响,就像昨天晚上,他以为躺在床上会不自禁回忆过去,可廖娟在身边,他已经空不出半点心思给过往,原来他早就获得了重生,是全新的鲁齐木了。   开车不能喝酒,鲁齐木连喝三口面汤,做了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庆祝,放开胸怀,外界的声音就这样传到他耳朵里。   “卢涛,我是说买什么自行车都行,那你也不至于自己组装一个糊弄我吧,看把我妈气的,都不让我跟你交往了。”女孩的声音很委屈。   “我实在钱不凑手,又想给你个惊喜,再说,你爸不是夸我主意多,说你跟着我就算享不了福,也吃不了苦。”男孩还挺自豪。   女孩叹口气,“还好我爸对你印象不错,帮我劝了劝妈,要不然,今天我都出不了门。”   “这叫男人看男人,男人懂男人,叔叔看好我。”男孩滋遛滋遛吃了几口面,“我告诉你,就组装这台车,整个北京城我都快跑遍了,哪家车座最好最便宜,哪家脚蹬子最结实,还有车胎,我都门清,我敢说,这辆车比飞鸽凤凰都不差。”   “吹吧你。”女孩就傻愣愣听他吹牛。   男孩爽朗笑起来,“真的,这还不是我最大的收获,最大的收获是我找到一个好营生。”   “什么营生?”女孩好奇地问。   男孩打量下周围,就鲁齐木离他最近,往远处挪挪,低声说:“我打算开个自行车修理摊,就我掌握的货源,绝对是零件最全最好的摊位,到时候来找我修车的人都得排队。”   女孩明显对他的说法很心动,问东问西,两个人说着说着声音就提高了,被鲁齐木轻松捕捉到信息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鲁齐木正愁给老爷子找个营生,开个自行车修理摊正合适,自己当家做主,怎么自由怎么来。   就他跟飞鸽厂的关系,还有不少供应商之间的面子情,零件完全不用发愁。   老爷子一直在车间一线,拆拆拧拧的工作做得顺溜,压路机都能搞定,何况自行车,以前自家的坏了也没少修。   真是个好主意,鲁齐木想到是受了男孩的启发,不由得朝他露出自认最和善的笑容。   时机就那么凑巧,男孩低头喝汤,女孩瞧过来,面对鲁齐木直勾勾的笑脸,先是一惊,马上脸色变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觉得鲁齐木在调戏她,揪着男孩的胳膊告状,暗指被耍流氓。   男孩年轻气盛,自己对象被调戏哪能忍得住,握着拳头就站起来,居高临下瞧着鲁齐木,“敢耍流氓,小心我的拳头。”   声音不小,引起了周围顾客的注意,鲁齐木哑然失笑,根本没搭理他,眼睛还是盯着外面。   男孩觉得鲁齐木不吭声就是蔑视他,加上想在对象面前表现,拳头猛地伸了过来。   鲁齐木没想到这年轻人一言不合就上手,眼里闪烁幽光,肌肉紧绷,手掌已经蓄上劲等着接招。   可拳头还没到鲁齐木面前,就被一个伸出来的手掌包住,“小伙子,不要无理取闹。”   低沉沙哑的声音瞬间打进鲁齐木的心里,抬头一看,惊讶过头了,“你,齐牧康,怎么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齐牧康甩开男孩的手,“吃完饭就去结账,还有那小姑娘,有人笑就是对你耍流氓?别太自视其高,当自己国色天香呀。”   这话说得女孩无地自容,低着头跑出去了,男孩放下钱连忙追,一场风波化作无影。   “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说话还是那么损。”鲁齐木取笑说。   齐牧康金刀大马坐到他对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客气就不是我了。”   “哎呀,真是奇怪,回城多年没有见过知青点的人,没想到来北京玩两天,就见着两个,难道你们商量好的,一下子冒出来?”鲁齐木有些感慨。   齐牧康顺着鲁齐木的目光向外看,“我看见了,周妍领着个孩子进了饭店,那个是你儿子吧。”   “是,昨天意外见着周妍,她说想跟孩子说说话。”鲁齐木没隐瞒。   齐牧康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又放开,反复两次,“她这几年过得并不好。”   “她?哦,你说周妍,好不好都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鲁齐木不想过多讨论周妍的事,可齐牧康显然不打算放过他,“周妍毕业就跟她同学魏传结了婚,没多久怀孕,生下个闺女,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人孩子差点没保住。”   “她婆婆嫌弃她二婚还生的是女孩,总磋磨她,去年实在忍受不了,趁着有机会调来北京工作,就跟魏传离了婚,她离开魏家的时候,她婆婆居然放鞭炮庆祝,真不是个东西。”   鲁齐木静静听着,除了有些唏嘘,没有太多感触。   “你呢?一看就过得不错。”   鲁齐木笑笑,“还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是吗?又结婚了吗?”   “当然,你看我收拾得这么利索,身边没女人怎么可能。”   “那真是太好了!”   鲁齐木奇怪地看他好几眼,“什么意思,我结婚了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齐牧康避开他的视线,“替你高兴呀,不像我,还单着。”   “都四十的人了,眼光别放得那么高。”   正是这时候,鲁齐木看见周妍和鲁青瑞从饭店出来,忙站起来去接孩子,没想到齐牧康比他还利索,直接走在他前面。   “你怎么来了?”周妍惊呼道。   鲁齐木想周妍的惊讶肯定不是针对他,青瑞在他肯定来接,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看到齐牧康不自在的一刹那,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本来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在他结婚后渐行渐远,为什么就那么恰恰好遇见周妍紧接着碰到齐牧康,齐牧康又为什么听见他再婚之后面露欣喜。   原来早在多年前齐牧康心里就有周妍,可笑他当年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评了标兵让齐牧康不舒服才导致两个人关系恶化的。   “爸爸,您没事吧?”鲁青瑞坐在副驾驶,敏感地觉得鲁齐木情绪不对头。   鲁齐木伸手抹了把脸,“没事,就是跟刚才那位齐叔叔聊天,想到很多当年插队的事。”   “哦,”鲁青瑞歪歪嘴,快速眨了几次眼,“爸,您就不想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   “我想不想知道不重要,关键在你想不想说,不想说我问也没用,想说我不用问你也会一五一十汇报,儿子,主动权在你手里。”   鲁齐木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让鲁青瑞更想把刚才的事倒出来。   “她说当年下乡很无奈,跟您结婚是艰难的抉择,离开我的时候很痛苦,开展新生活的时候被迎头痛击,回过头来半辈子都没有幸福过,爸,像不像作诗,愁苦诗。”   “你妈,”   鲁齐木还没往下说,被鲁青瑞打断,“爸,您别说'你妈'这两个字好不好,您一说我想到的事现在的妈妈,太别扭了。”   “那称呼周女士,行不行?”见青瑞点头,鲁齐木接着说,“周女士出身书香门第,一家人都有点清高自傲,喜欢伤春悲秋,要不是当时情势紧迫,你爸我还娶不上她,你这聪明的小脑袋估计就是遗传他们家的。”   “可别,我可不喜欢叽叽歪歪,还是随您比较好。”鲁青瑞对那种人敬谢不敏。   “爸,快看,前面那家肉饼店,可好吃了,上次我来比赛老师就带我们来吃,您给我买两个肉饼吧。”   “刚吃过饭就吃肉饼,把肚子撑坏了。”鲁齐木轻斥道。   鲁青瑞不依,“我根本没吃饱,谁听着悲情故事能大快朵颐,两筷子下去就堵在嗓子眼了。”   “好吧,那就再吃点肉饼弥补一下,”鲁齐木掏钱给青瑞买饼,叮嘱道:“多买几张,带回去让你妈跟娉婷尝尝。”   “好嘞。” 第71章   清晨,闹钟里的小鸟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鲁能成睁开眼睛,在床上缓了缓,才坐起来下床。   洗漱完毕,端个盆,到小区门口的早点铺打了老豆腐,又买了几根油条。   回来的时候,顾莲已经收拾利索,鲁阳光和鲁益正从卧室出来。   鲁能成慢条斯理吃完早点,“水倒好了吗?”   顾莲咽下油条,“倒好了。”   “走了,”鲁能成拎着大水壶,晃晃悠悠往小区外面走,路上不是点头就是摆手,打招呼的人可是不少,无一例外对他投之以羡慕的目光。   鲁能成已经习惯了,神色如常,左拐直行见路口右拐,没几步道就到了一个店铺,他掏出钥匙开门,把里面竖立的牌子摆到店外。   这就是鲁齐木给他支应的修车铺,“鲁大爷修车铺”,嫌租房子麻烦,瞅准机会买下整个店。   整体不到十平米,一面墙上搭好支架,分门别类放满了零件,角落放着抽屉,里面全是工具。   鲁能成放好水壶,拧开收音机,提提裤腿坐到躺椅上,里面正播着马三立的相声,随地甩出一个包袱,老爷子兀自乐起来。   “鲁大爷,我这后车胎撒气可快了,您给看看,着急上班呢。”这是厂里老刘的儿子。   得,开工了,鲁能成拿起扳手拔出内胎,到水盆里转一圈,三两下找到个小口子,擦干抹胶摁上补丁,再检查下外胎有没有尖刺,嗯,没有,刚才的流程反着来一遍,气筒上手打完气,完活。   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有补胎的,换脚踏板的,还有车把松了调整的,鲁能成一一解决,本来以为今天就过去了,临关店,对门杂货铺的老孟推着车过来。   “老鲁,快来看看我的车,辐条得换几根。”   鲁能成背着手围着车转悠,“咋能辐条都弯了?”   “咳,车倒了,重物砸下来可不就弯了。”   “那你放我这儿吧,得费点功夫。”鲁能成说着开始卸轮胎。   老孟可能不太忙,放下车没有回自己的店,反而蹲下来跟鲁能成聊天。   “老鲁,鲁老板忙什么呢?”   “小孙女这几天有比赛,他们两口子加油去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问这个。”老孟有点着急鲁能成的智商。   鲁能成抬眼皮回个斜眼,“你问我别的我也不清楚,有事他也是跟媳妇念叨,不跟我说呀。”   “那你问他还能不告诉你?”老孟决定引导一下鲁能成的思路。   这一带的人谁不知道鲁老头的小儿子,大老板,管着大厂子,跟国有企业不一样,那都是人家自家私有的,一个月赚的钱普通人得赚一辈子,听说还有黄毛外国人去他的厂里参观。   老孟其实特别不能理解,有这么趁钱的儿子,鲁老头干嘛不在家享福,非得整个修车摊子。   他更不能理解,鲁齐木还支持,买下铺子不说,隔三差五还过来问问差什么零件,转天就给配过来,他咋没生这么能耐的儿子。   要说,他比鲁老头小不了三四岁,还得起早贪黑弯腰干活,看看鲁老头,有活慢慢干,没事椅子一躺听广播,夏天热有风扇,冬天冷有炉子,倒是冻不着热不着,更累不着。   这日子,每天看着老孟眼睛都是红的,就想从鲁能成嘴里套出点鲁齐木的动向,说不定那一条他能搭上顺风车赚上一笔呢,这辈子就有了。   鲁能成哪能不知道老孟什么心思,何止是他,就是压路机厂的领导逢年过节都去家里拜访,话里话外想跟齐木套近乎。   可齐木工作的事从来就不跟他说,他真不清楚,就是清楚也不能透露呀,万一说点不该说的,给儿子造成麻烦,他就作孽了。   “他哪有时间跟我说这些,天天忙的四脚朝天,有空闲还得管孙子的学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孙子在耀华上高中,学业紧,还得去北京看小孙女,就这还不算,他还上课呢。”   “上课?上什么课?”老孟心说,要是有用,他也让儿子去上。   “英语课,什么A课,我也搞不懂,就知道光学费一年好几万。”   鲁能成说得轻松,是因为他的心脏已经扑腾过好几回,现在也习惯了鲁齐木的生活模式,可老孟不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受打击的样子,“嘛就好几万?吃人呢。”   “我都说不知道了,你非得问。”鲁能成扭过头无声偷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瞎打听。   这时候,鲁齐木信步走进来,“哟,孟大叔,累了有椅子,您怎么坐地上了?”   老孟一骨碌爬起来,“地上凉快,坐着舒服。”   “回来了?”鲁能成紧跟着问。   “嗯,下午刚回来的。”鲁齐木在货架跟前走一趟,什么零件缺少心里有数。   鲁能成的精神力都在手里的车轮上,没注意,可老孟一眼就看见鲁齐木手上拿着个大部头,三两步挪到跟前,“鲁老板,您这手里是那啥大哥大吧?”   鲁齐木举起来让他看清楚,“是呀,联系业务方便。”   “哎哟,我的妈呀,我还是第一次见着真家伙。”老孟磨着手心,直砸吧嘴。   鲁齐木笑笑,递出来,“要不您拿着试试?”   老孟连连摆手,脚步往后退,“可不行,可不行,万一一哆嗦掉地上摔坏了我可赔不起。”   都退到门口了,扭头出去,“老鲁,车修好了喊我一声,我来取。”   “行呢,”鲁能成答应一声,扭头看看鲁齐木,“那真是大哥大?”   “是呀,在北京买的,看着不错吧。”没有外人,鲁齐木摆出打电话的架势,挺像那么回事。   鲁能成现在的承受能力已经被训练出来了,见怪不怪,“是不错,比传呼机强。”   之前鲁齐木腰上一直别着传呼机,有点功夫就滴滴滴响,那次一家人去十渡游玩,找个电话打回去都费劲,这次自带电话,方便多了。   “比赛怎么样?”鲁能成主动问。   想起这个鲁齐木很高兴,“得了单人比赛第二名,这次各省的最强运动员都过来参加,声势还挺大,娉婷能夺得名次,可见下的功夫深。”   “那不就是亚军嘛,拼一拼就是冠军了。”鲁能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教练也是这么说,我听说这次比赛之后,她们队里要请一个外国的教练来指导,还要参加国际赛事,以后您就能在电视上看娉婷比赛了。”   “大比赛,孩子就熬出来了。”鲁能成感慨道,拿起换好的车轮上到车上,鲁齐木要帮忙,被他推开,“我来就行,你别沾手了,都是油腻。”   鲁齐木没勉强,看老爷子娴熟地上了车轮拧好,“爸,那没事我就走了,我拿来两只烤鸭,您带回去跟我妈吃。”   鲁齐木指了指放在角落的袋子,走出了店,到车里犹豫一下,还是开着往厂子的方向。   都看见四方两个字了,电话响起来,他以为是沈建胜他们,接起来正要说自己就在厂门口打算吓吓人,没成想里面传过来的是辛世宇的声音。   鲁齐木不由得心里一咯噔,自从干货厂一摊子交给廖娟,辛世宇前期偶尔会联系他征求意见,可如今,已经一年多没主动打电话给他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那边辛世宇没听见回信,以为电话没通,“信号不好?”   鲁齐木连忙回复,“世宇,听见了,我开车呢,你等下。”   他把车停靠在道边,“世宇,有事吗?”   里面沉默的时间越久,鲁齐木的心提得越高,可他还是沉住气,没有催促。   辛世宇本来就是冲动之下打电话,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说出来,“老板,这话可能我不该说,有点越俎代庖了,可您一向对我这么好,我觉得还是告诉您。”   “我去河南出差,一路到内蒙,发现个普遍现象,很多人其实更愿意选择永久凤凰自行车,飞鸽甚至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我跟售货员聊过,他们说顾客因为分不清真假,不认同买飞鸽实际是红旗,觉得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飞鸽的市场在紧缩,永久凤凰已经大面积侵蚀了它的地盘,飞鸽危险呀。”   鲁齐木呼吸沉着,可紧握电话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绪,微微吸口气,“世宇,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掌握了终端的境况,这对厂里很重要。”   电话那头的辛世宇挠挠头,露出傻笑,“您别这么说,是我应该的。”   “你应该关注的是干货市场,能特意打听自行车肯定是想着我,我怎么能不感谢你,客套话不多说,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咱们好好聊聊。”   废话没多说,鲁齐木挂了电话,脑袋枕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想事情,终于还是来了,白敬飞当年的担忧变成现实,集团里的领导不可能对市场现状毫无所知,恐怕是硬挺着。   “扣扣扣”,有人敲车窗,鲁齐木打开一看,是沈建胜。   “你不过离开三天,不至于近厂情切吧,还是这两天晚上累着了,开车腿软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你在?姚星跟老白呢?”   “姚星下班就冲出去了,着急看大儿子,白敬飞这两天根本没来,肯定窝在检测室玩,也就我,任劳任怨,加班到现在。”   “辛苦了,你先别走,我给他俩打个电话,回厂咱们开个会。”鲁齐木拨通电话,挨个通知。   “一个小时,走,去我办公室等着吧。”   沈建胜一头雾水跟着走,“老鲁,什么情况?”   “等他俩来了一起说。”   姚星和白敬飞几乎是同时到厂的,“老鲁,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关乎咱们厂生死存亡的大事。”   鲁齐木把辛世宇说的情况跟他们通报一声,三个人忍不住出了身冷汗,就算白敬飞也不例外,虽然当年他想过远虑,可这两年业务繁花似锦,一片大好形势之下,他也迷失了往日的冷静。   厂里八成的业务依靠集团,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厂恐怕也危险了,前期的投入都要打水漂。   四个人紧急出动,各自通过渠道收集信息,可知道的越多,心里越沉重。   “下发通知,雨季将近,检修厂房线路和设备,暂时停工,让工人们休息些日子。”   “紧急联系集团,以进购新设备缺乏资金为由,催促欠款。”   “业务全部派出,向外地相关企业进军,尽快揽来订单。”......   一个个命令在四个人开会后发出,稳住厂里的局势,还要稳定军心,希望在大变化之下能够得以生存,谋求发展。 第72章   外面,市场形势变幻莫测,四方厂调整战略不久,集团就向外发布改革正式结束,各个自行车品牌合而为一的时代过去了。   还没等人们好好消化这个消息,天津市轻工业局开始向民营企业发放自行车临时生产许可证,同时减少了对飞鸽等国营企业的投入。   福祸相依,市场大门打开了,民营的自行车作坊、厂子,如雨后春笋一般,耸立在天津的各个角落。   四方厂的车间和设备虽然先进,但接来的订单并不多,作坊式的组装、小厂房对成本的控制和质量的低标准要求,让一直走精品路线的沈建胜看不过眼,甚至说了要想降标出产,除非把他踢出厂子的话。   鲁齐木一直都很欣赏沈建胜在专业方面精益求精的要求,白敬飞更别提,跟沈建胜惺惺相惜,就是姚星,这几年并肩合作,对他相当佩服,拥护他的要求不在二话。   可四方厂得活着呀,几百号员工不能守着少批量的订单喝西北风吧,风云变幻,既然别人能做,有着得天独厚条件的他们自然更不在话下,鲁齐木直接把眼光瞄准在了自行车市场,那么大的蛋糕,总能咬下属于自己的一块儿。   所以,四方厂下面成立了子公司,所以,法斯克品牌的自行车悄然出现在市场的边边角角,定位中高端客户,样式新颖,性价比高,逐步在市民中间形成口碑,以天津为起点,向全国各地辐射。   自行车市场百花齐放,四方厂找准自己的定位,总算谋得了一席之地,鲁齐木端着茶杯,站在窗口望着大片的厂房和忙碌的工人,不由得舒心笑了。   这时候,电话响了,他接起来,“你好,哪位?”   “齐木,是我,妈,”顾莲的声音挺激动,“晚上下班你们来家里吃饭,有好事。”   鲁齐木勾勾嘴角,“什么事您这么兴奋,声音都是颤抖的。”   “大好事,反正你过来就知道了。”   顾莲啪地挂了,丁点信息倒勾起了鲁齐木的好奇,拨通电话想找廖娟聊聊,打过去几次都没有人接,干脆直接拨到柜台。   “鲁总,廖总去银行了。”柜台销售王颖接的电话,柳婶年纪大了,前半年已经退休回家了。   “好的,等她回来给我回个电话。”   就说要给她买个电话带身上,非说太大有点蠢,看,联系就是不方便。   鲁齐木手指点着桌面,想找个事干,适应了紧张忙碌的节奏,咋一清闲下来,还有点不适应。   抬手看看表,嗯,时间正合适,可以接儿子去。   潇洒起身,拿起外套往外走,交代助理,“我有事出去,不回来了。”   开车畅通无阻到时代大楼跟前,放暑假之初,青瑞提出来想报个突击班提高下英语和作文,为高三全面复习打基础,鲁齐木自然同意,找了这个口碑不错的补习班,连着上半个月。   在门口没等十分钟,就看见学生三三两两出门,等看见鲁青瑞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爸,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一般时间他都坐公车,直通家门口。   “今天工作不忙,”鲁齐木打着方向盘,“对了,一会儿去接你妈,到爷爷奶奶家吃饭,你奶奶说有好事。”   “爸,我猜,说不定是小益哥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鲁青瑞随口说。   鲁齐木恍然大悟,这段时间忙转向了,一时没想起来鲁益今年参加高考的事,“怪不得,你奶在电话里说话都有颤音,要这么说,只带嘴吃饭怕是不好,想想带个什么礼物合适,你觉得他能喜欢什么?”   “爸,您不用动这个脑子,小益哥他最喜欢钱,您给他包个大红包最合他心意。”鲁青瑞自认比较了解这位兄长。   鲁齐木哑然失笑,这还真是挺简单,等转到路口,正好看见廖娟进店,一家三口聚齐往路华里而去。   刚上楼,就听见家里的喧闹声,鲁延开的门,“二叔二婶青瑞,快进来,就等你们了。”   进去一看,一家人围着坐在一起,没看见类似通知书的东西,鲁青瑞吐吐舌头,猜测错误,红包白准备了。   等他们坐定之后,鲁能成让鲁阳光发言,他挥舞胳膊开口了,“今天厂里通知,说允许职工出钱买房屋产权,咱赶紧买下来,以后就是自家的私有财产了。”   鲁能成和顾莲脸上的激动就没有落下过,几十年了,虽然厂里分房有地方住,可所有权归厂里,总是不踏实的,如今买下来,再也不用担心哪天被收回去了。   “厂里过些天就会公布各个房屋需要上交的钱数,到时候咱把钱交上就行,还有厂里最长给一个月的资金筹备时间。”   鲁阳光说完这话,鲁能成补充,“咱家就按现在的情况,这边阳光你出钱,甲子沽那边齐木出钱,谁出钱以后房子归谁。”   鲁阳光和鲁齐木应是,这没什么可争议的。   “大哥,回头钱数出来你告诉我,是我去厂里交,还是有其他要求?”鲁齐木问。   这倒把鲁阳光问住了,他犹豫下说:“具体的还没有通知,不过我好像听罗主任说厂里登记谁的名字谁去交,说不定还得爸过去。”   “我过去就我过去,这么好的事可不能耽误。”鲁能成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家里不缺钱,赶紧交上拿到产权才是正经事。   到这里事情就算商量完了,按鲁齐木的想法,打个电话通知他一声就行,不是多大的事,可在鲁能成和顾莲眼里,房屋无小事,一定得重视,以家庭会议的方式宣布。   正好,找个由头一家人吃个饭,话话家常。   饭桌上,避免不了提到鲁益的高考成绩和鲁青瑞明年的高考。   “小益的成绩不错,老师都说录取没问题,不知道为什么通知书还没来?”曹丽不无担心地说。   廖娟听完问起,“小益第一志愿报的哪个学校?”   “天津大学,离家近,以后都不用住校。”顾莲挺愿意鲁益在家住,方便照顾,“青瑞到时候也报南大天大,不要跑得太远,不方便,说不定还要受欺负。”   “奶奶,不会的,我倒挺喜欢去外面走走。”鲁青瑞目标坚定,不懈努力朝着清华奋斗。   顾莲还想劝劝,被鲁能成踢了一脚,这才作罢。   还没兴起新话题,敲门声响起来了,鲁益跳起来开门,“焦老师,您怎么来了?”   呼啦啦,除了鲁齐木一家三口,其他人全拥到门口,七嘴八舌问老师话,宗旨就是鲁益的通知书。   焦老师没负众望,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信封,“鲁益同学的通知书,今天刚到的,我路过,给捎过来。”   “谢谢焦老师,小益快打开。”顾莲接过信封递到鲁益手里。   鲁益迫不及待撕开,拿出通知书的一刹那,全家人欢呼起来,正是天津大学的通知书。   “双喜临门,双喜临门,焦老师没吃饭的吧,快进来一起吃点吧。”鲁能成拽着焦老师的胳膊就要往屋里拖。   焦老师脚下抵住门槛,连连摆手,“不了,不了,顺手的事,家里都熟饭了,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他这样鲁家人没强求,只言改日请他吃饭,等关上门,本来高兴的场面更热烈了,鲁益手舞足蹈激动得无以言表。   “孩子妈,上次齐木拿过来的茅台酒放哪里了?拿出来,我们爷几个喝几杯。”鲁能成还没喝酒呢,声音里都有醉意了。   难得老爷子这么高兴,鲁家男丁怎么能不奉陪,除了鲁青瑞没成年喝的汽水,鲁益都捞着一杯茅台酒。   期间,廖娟掏出红包塞到鲁益手里,“小益,这是我跟你二叔的心意,祝你学业有成,鹏程万里。”   鲁益没想到还有红包拿,兴高采烈接过去,也不管多少掖兜里,反正在他的印象里,这几年鲁齐木都没小气过。   “爸妈,我二叔二婶都知道给我准备红包,您们不会让我失望的吧?”鲁益嬉皮笑脸地把手伸到鲁阳光和曹丽跟前。   曹丽拿起筷子敲向他的手心,“红包都是心意,给你就接着,哪有主动要的?”   到底不想在鲁齐木和廖娟面前失了面子,曹丽还是给了鲁益一个大大的红包,里面多少钱可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轮到鲁能成,鲁益没敢伸手,不过架不住老爷子高兴,红包省了,直接奖励他二百块钱。   鲁益咽了好几次唾沫,观察了父母的脸色,瞧一瞧鲁齐木的态度,才嘿嘿笑着攥在手里,“谢谢爷爷,谢谢奶奶。”   “好好学习,做对国家有用的人。”鲁能成鼓励道。   鲁益挺胸敬礼,“遵命。”   一时间,笑声充满整个屋子。   可是,刚下楼坐进车里,鲁青瑞随口说了一句话,鲁齐木脸上的笑容立马就落下了,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鲁齐木喝了酒直接坐到后座,换成廖娟开车,鲁青瑞转到副驾驶坐稳,嘴里嘟囔,“周女士有几次说我要是考上清华,就去她哪里住,她来照顾我,怎么奶奶也说类似的话,我明明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她说好几次,你怎么从来没提过这件事?”鲁齐木忍住怒火。   鲁青瑞满不在乎,“她说她的,我又不会去她哪里住,住宿舍就挺好,我还没体验过集体生活呢,听说有些地方的高中生都住校。”   “向往不见得真能适应,适应又不是喜欢,”鲁齐木说完这话,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晚上,临睡前,鲁齐木跟廖娟说话,“公司的部署已经完成,后面我在不在天津都不太重要,这几天我安排一下,去北京待些天,在清华附近,在训练场附近给他们兄妹每人买一套房子,咱们家的孩子不需要住别人家,更不需要别人照顾。”   “给青瑞买就行,娉婷就不用了,她要是退役,我还想她回天津呢。”廖娟都想过娉婷的未来了。   “都给买,俩人谁都不能落下,以前我就没想过北京买房的事,现在政策允许,听说可以买卖商品房,户型都不错,就是以后不住也能当投资,就这么定了,睡觉。”鲁齐木啪地关上床头灯,搂着廖娟闭上眼睛。 第73章   鲁齐木如今在天津商业圈也算小有名气的人,交往的人里关系错综复杂,牵扯各行各业。   他想在北京买房子,几个电话过去就找到合适的处理人,不过两天合适的房屋信息就传真过来,位置、房型、价位一应俱全,只等他到现场看过确认谈价付款就行。   四方厂这边,工作安排妥当的转天,他一早就开车去北京,到了指定的地点自然有人接待,几天兜兜转转看了不少房子,最终定下三套来。   买给青瑞和娉婷的房子自不必说,多买一套是鲁齐木看了实在喜欢,距离另外两套房子都不远,想着万一俩孩子都想留在北京发展,他和廖娟年岁到了也搬过来,离俩孩子近近的,哪怕一个北京一个天津,来回住也比宾馆舒服。   而且,三套都是大房子,用他的话讲,大房子敞亮,有事要聚一聚住一起也热闹。   有时候他都想是不是岁数到了,开始贪图热闹了,想去看看娉婷吧,还被告知密训中,不接待家属。   独自住在宾馆这几天,就算服务再周到,他也免不了处处想到廖娟,想她干什么了,吃什么了。   好不容易所有手续完成,就等着领房产证,鲁齐木马不停蹄返回天津,等证件出来他再来就是。   刚驶进武清区,鲁齐木就靠在马路边上,掏出电话拨起来。   电话接通了,“喂,你好,是廖总吗?我是四方厂的鲁齐木呀。”   廖娟本来在看文件,随手接上电话,听见鲁齐木的声音刚想问问情况,接下来居然是这样的开场白,不由得莞尔一笑,“鲁总好,我是廖娟,您有何指示?”   “指示不敢呢,现在我在通往天津的路上,大概六点钟能到市里,不知道廖总能不能赏脸吃个晚饭,我对廖总可是思慕已久呀。”鲁齐木的声音欠欠的,像极了调戏良家妇女的恶少。   廖娟直接喷笑,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严肃点,我说的是正经话题。”鲁齐木也快绷不住了。   廖娟坐正了,强自忍住笑,“是,感谢鲁总的垂青,我很愿意跟您共进晚餐,不过,家里有高三学生,晚饭怎么解决?”   鲁齐木早有对策,“我在就近的饭馆给他订餐,让服务员送到家,保管让他吃得满嘴流油。”   “那好吧。”廖娟笑着说。   “廖总很爽快嘛,那我在和平路上的滨江西餐店定个包间,恭候大驾了。”   鲁齐木哈哈一笑,直接摁了电话,接下来订餐、订包间不过十来分钟的事情,办完之后,哼着小曲重新启航。   廖娟手里拿着笔,支着下巴独自乐了半天,起身到镜子前上下打量自己,衣着品尚,妆容精致,嗯?轻挑嘴唇,口红有些脱落,走之前要补一补。   心情愉悦,就是枯燥的文件都变得生动不少,没多久看完做了批示,看看时间,该出发了。   叮嘱王颖下班关好门窗,廖娟到街口拦住一辆出租车,告诉他地址,扬长而去。   她心里净想着一会儿的约会,着急过去,根本没注意周遭的人物,哪知道鲁珍红正好有事找她商量,想拦着却来不及了。   无奈地盯着车往前开,鲁珍红怨叹要回去,突然寻思不对呀,这个时间点不回家,看路线也不是去接侄子,还打扮得那么妖娆,难道有什么情况?比如私会什么人……   这个想法不过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肢体动作比脑子还快,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坐上出租车追着廖娟而去。   越往前走鲁珍红的心越虚呼,这真是要搞事的节奏呀,跟着下车,跟着进了西餐店,假装跟廖娟一伙的,一直追着到了包间外面。   试试嚯嚯推开门又不敢,离开又不甘心,鲁齐木上楼拐弯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鲁珍红在门外面转圈圈。   “珍红,干什么呢?”   鲁齐木的声音就跟针一样刺入到鲁珍红的耳朵里,背僵了一下,吓得她直接跳起来,连人都没敢面对,撒腿就跑。   几个意思?鲁齐木紧着追了几步,想到此时此地此景,突然明白了什么,“鲁珍红,你给我等着。”   不说还好,说了,鲁珍红跑得更快了。   包间门吱扭被推开了,廖娟站在门口,“齐木,你到了,珍红也来了?我怎么听见你喊她的名字?”   “她没来,我看见个人像珍红,扭过头才知道认错了,别管这些,我们吃饭吧,我可是又累又饿。”   鲁齐木笑着掩饰过去,心里却想着下次别让他见着鲁珍红,脑袋得给她戳破了,好事不干,什么龌鹾的思想?   他搂着廖娟进屋,夫妻俩享受二人世界,你侬我侬共享晚餐暂且不说,就说鲁珍红,跑出去餐厅老远才停下来,看看身后没人追来,蹲下去抚着胸口喘粗气,完事还轻轻打了自己俩耳光。   “让你多想,让你多想,闯祸了吧,还让抓个正着,天爷,咋这么倒霉,别说拆借钱周转,送他钱都过不了关,近段时间可得躲着点。”   随着鲁齐木身价倍增,在鲁家的话语权和积威越来越重,都是一家人,平时自然不显,可今天的行为明显撞到他的枪口上,居然怀疑廖娟有不轨行为,不倒找她麻烦就不错,鲁珍红哪敢再往前凑。   平复呼吸,她耷拉着脑袋往前走,猛然灵机一动,没有二哥还有大哥,反正需要的钱不多,找大哥也一样。   这样想着来了精神,打车直奔压路机厂,可鲁阳光听了全是为难,“珍红,家里的钱都是你大嫂在管,我说了不算,你还是直接跟你大嫂商量吧。”   鲁珍红咬咬牙,一跺脚,转身去了曹丽的饭店,丽华饭店,正是饭点,店里都快坐满了。   “嫂子,生意真是红火。”   曹丽就爱听这些,“还行,天热,到家省得开火。”   “那也得店里的饭菜可口才能招来客人,看小延能顶上事,大嫂你坐着收钱就行。”鲁珍红开始恭维着曹丽。   “这孩子别的不说,绝对勤快,眼里有活,店里现在主要是他在打理。”曹丽也不吝啬夸奖儿子。   “现在就属大嫂享福,小延也不小了,过个一年半载就该说媳妇,嫂子你跟大哥能抱孙子了。”   “小延还不大,我还不想他这么早结婚,奋斗几年提提身价,娶个条件好的,比现在找强。”对孩子的婚姻,曹丽有好打算。   “是呢,是呢,”鲁珍红忙应和,她就怕自己开口借钱,曹丽以鲁延结婚用钱拒绝,现在说不着急,一会儿不能反着说吧。   她捋捋散乱的头发,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大嫂,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事求你。”   曹丽早就看出来了,这些年姑嫂关系处得不远不近,鲁珍红专门找过来,还坐下来唠嗑,说没事她都不信。   “有什么事你先说。”   “那,大嫂,我就说了啊,是这么回事,厂里不是允许买产权嘛,我手里的现钱不凑手,想跟你拆借点,最多半年,我肯定还你。”   曹丽笑着拍拍鲁珍红的胳膊,“珍红,你那么大的店开着,跟我说没钱,故意来说笑的吧。”   鲁珍红凑跟前诉苦,“大嫂,我没说笑,别看我管着店,可大头不是我拿,是东升本家叔叔拿。”   “我们也想给龙龙多攒点钱,前些天拿出积蓄定了辆出租车,想着以后我们两口子倒着班出车拉活,谁想那边刚交钱,这边就赶上厂里让买产权,可不就没钱来找你拆借嘛。”   她不说本家帮着开店还好,说起来倒勾起了曹丽的旧心思,当年本来是她的风光,被鲁珍红不声不响抢了去,心里可是堵了很长时间。   “珍红,瞧你说的,想拆借钱,你放着咱家最有钱的人不借,来找我不合适吧,我也是小本经营,余下的钱就够买自家的房子,实在无力帮你,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别人能是谁,还不是鲁齐木,曹丽心里有点幸灾乐祸,珍红肯定是哪里得罪鲁齐木,连借钱都避开,活该。   鲁珍红也是有脾气的人,本来就是硬着头皮过来说,被曹丽话里话外挤兑,哪还摆低姿态,“大嫂不借就算了,要不是二哥这些天不在天津,我还不来找你呢。”   她赌曹丽不知道鲁齐木已经回天津了,说完话,甩了甩手里的包,起身走人。   曹丽还在后面演戏,“珍红,没事过来呀。”   鲁珍红歪歪嘴,切了一声,心里想,“什么好地方,下次请我都不来,祈祷你永远不遇见事,找我才不搭理你。”   还没等她的心里活动演绎完,就听扑通一声,有重物倒地的声音,扭头一看,“啊”地尖叫出声。   地上躺着一个男顾客,面部傻乐,不断恶心往外吐东西,身上还抽搐,慢慢改为倒气,脸色铁青。   “哎呀,这人是犯病了,大家帮帮忙,赶紧送他去医院吧。”   曹丽和鲁延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过来看,不管怎么样,先送人去医院,就是客人自己犯病,真出事对饭馆影响也不好。   鲁珍红靠着桌子拍拍胸口,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一天被吓两次,今天就不该出门。   “这人也是,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在外面吃饭了,怪吓人的。”   有那热心的市民,帮着鲁延把人放到平板车上,骑着赶紧去医院。   曹丽留下来,笑着安抚店里的客人,让他们静心吃饭。   “老板,你这饭菜有问题吧,我怎么这么头晕呀,啊,我也犯恶心,不好了,我肯定中毒了。”又有顾客有反应。   曹丽脸色腾地不好了,“小伙子,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这饭店好几年了,卫生向来优秀,原料都是新鲜的,怎么可能中毒。”   “酒,他俩都喝酒了。”突然有人嚷嚷道。   这可好,说头晕的小伙子一把抓住酒瓶子,“这是证据,肯定是酒有问题,快,快送我去医院,我要是有事就是你们饭店害的。”   曹丽肯定不能接这个判定,独立辩解,可小伙子非说自己头疼头晕,必须去医院。   这时候,有人看不下去,扶着他往外走,呼啦啦,好几个跟着去了。   曹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鲁珍红眼珠子转动,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了。 第74章   美味美景美人,鲁齐木一顿晚饭全欣赏了,开车的疲累感一扫而空,精神抖擞,搂着廖娟的腰走出西餐店。   如今的社会,接受程度高了不少,大街上搂媳妇最多来个侧目,不像前些年牵手都得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看见说耍流氓,弄不好还要吃几天牢饭。   这可给鲁齐木创造了条件,两口子出门,手搭在廖娟腰上成了标配动作,开始廖娟还有些难为情,后来见大街上不少见,再者也挡不住鲁齐木的动作,慢慢就习以为常了。   “哟,鲁总,带着嫂夫人来吃饭呀。”   说着话,来人右手就伸了过来,万分热情。   鲁齐木跟他握手,“洪总也来吃饭?”   洪总乐呵呵挠挠头,“嗨,还不是孩子在家闹腾,非要吃西餐,我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来吃呗,离你们家又不远,孩子们的愿望还是尽量满足的好。”   鲁齐木跟他稍稍寒暄就说再见了,并不预多做交谈,等走过去,脸上露出不耐烦,好心情都快让他给败坏了。   “跟那个洪总关系不好吗?”等车子启动,廖娟好奇地问,难得见鲁齐木露出这么厌烦的表情。   鲁齐木摇摇头,“没真正打过交道,无所谓关系好坏,你自己遇见这人别搭理他,赚点钱就张狂,在外面勾三搭四。”   “啊,怎么这样,他媳妇能忍呀?”廖娟想着要搁在自己身上,不离婚还等着过年不成。   “不忍怎么办?他媳妇没有工作,专职在家伺候老人孩子,仰仗他每月发生活费,离婚了吃什么喝什么?”   鲁齐木其实对姓洪的很鄙视,有钱了不说装扮家里的媳妇,就知道在外面胡搞,还洋洋得意自认为魅力大,没有那几个臭钱,谁理他,可叹如今这种现象在圈子里出现的不少。   廖娟抿抿嘴,这种事情她也听过,手里有钱了,心思也活了,家里的媳妇都变成黄脸婆了,“现在的人呢,都浮了。”   “是呀,连基本的家庭伦理都抛弃了,以后还不知道牵扯出什么事端呢。”   鲁齐木很反感这种不顾家庭的人,在他的心里,家庭是放在第一位的,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家庭和谐,重视的人能幸福,说到这方面,他自认就算自己做得不是最好,也在不断进步。   其实他很庆幸劝廖娟辞职管理干货店,要不然两个人的社会地位和生活圈离得越来越远,难保不出现问题,就算自己没有那个心,外界的压力有时候也让人无所适从。   他和廖娟是共同学习,与时俱进,穿衣打扮这些日常生活就不说了,廖娟比他敏锐,有意识走在社会的前沿,连带着他和青瑞都受益。   听说有地方讲社交礼仪,两口子兴致勃勃报名去参加,没事在家还练着,就像吃西餐,从开始拿刀叉别扭到如今运用自如,都下过功夫的。   上次意大利来的詹姆斯参观工厂,他们陪着吃西餐,人家还当场夸奖不输外国人,更别提后来参加酒会,他俩跳了开场舞,得到掌声无数。   这就是鲁齐木慢慢悟出来的家庭哲学,很明显,廖娟跟他跳动在一个频道上。   所以,他在外打拼参加活动,廖娟不会疑神疑鬼怕他出事,而媳妇打扮一新出去遛弯,他只会用欣赏的眼光告诉她很美,绝不会有别样心思。   有时候连青瑞都受不了,说什么,你们俩都老夫老妻了,注意一下好不好,家里还有个未成年的孩子呢。   鲁齐木的反应就是推着他进屋,“学习,学习,高中的娃子,应该没时间管老子的闲事。”   每次都要收到儿子飞来的白眼。   刚想到儿子,嘿,电话响了。   鲁齐木递给廖娟,“你接吧,准是青瑞那小子心里不平衡,觉得吃饭没带他,打过来搅局的。”   廖娟笑笑,接过电话摁下接听键。   “二哥,二哥,你快过来,出事了,出大事了。”   鲁珍红惊恐的声音传过来,声音大得震耳朵,旁边的鲁齐木都听见了,想想饭前她的窥视,没好气地回过去,“能出什么大事?你遇见抢劫的了?”   “不是我,是大嫂,她饭店出事了,有人吃出毛病送医院,还没有结果,他们家人来闹,把店里砸了,哎,哎,你扯电话干什么……”   嘟嘟嘟,不知道是挂了还是电话线断了,反正不可能再传递消息。   可都砸店了,再起冲突怕是会伤人,鲁齐木看前面没人,直接踩油门,同时让廖娟报警。   等他在靠近饭店的路边停住,就看见一群人围着门口,警察还没有来,里面叮里咣啷的声音不绝于耳。   扒开人群挤进去,只见十来个男男女女在店里砸东西,鲁珍红抱着曹丽缩在角落不让她往前,鲁阳光试图跟来人讲道理,最想不到的是,父亲鲁能成居然也在现场,要跟人理论。   鲁齐木跑到鲁能成跟前,一把拽到边上,“您掺和什么?把您撞倒了,最后受罪的是谁?”   “他们把东西都砸了,好好的东西都破坏了,以后你大嫂可怎么开店呀?”鲁能成跺着脚可惜。   鲁齐木扭头看一眼,那些人手里还没停,肆无忌惮地砸着,摔坏不说,恨不得粉碎才好,当即气沉丹田,大吼一声,“都住手!”   “凭什么,现在我弟还在医院没醒,这店里我就得给砸个稀巴烂。”   领头的大汉晃悠着膀子,拎起凳子又是往下一砸,好像应和他的动作,其他人都捡起还算完整的东西砸下去。   廖娟想喊他们已经报警了,被鲁齐木的眼神制止,告诉他们,万一跑了,他还不好找。   “你们要砸也没问题,大哥,你让开,让他们放开了砸,砸一样你记一样,连根筷子都别拉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就当要装修,有人免费来处理烂摊子,回头他们得出钱给咱买新的。”   领头的大汉一听挥舞着拳头就冲过去,这时候,好几个警察拥过来,把人围住,“干什么呢?想打架斗殴吗!”   大汉的气势一下弱了不少,“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快把他们抓起来,这家店的东西有毒,医生说我弟是酒精中毒,喝他们家的酒中毒的。”   “是谁下的定论,酒精中毒是喝我们家的酒造成的?大夫?法院?还是警局?”曹丽嘶吼着问。   “对呀?谁下的定论?我们才过来。”有位警察盯着大汉说。   大汉呵呵冷笑几声,“大伙评评理,我兄弟好好的人,来这里吃饭中毒,明摆着的事,就是你们害的。”   围观的群众有点头有摇头的,目光投到鲁齐木身上,明摆着这是能主事的人。   鲁齐木挑起眉毛,皮笑肉不笑,“大嫂,那个人点了什么东西?”   曹丽抹掉眼泪,知道这时候不能含糊,“他来点了一大碗打卤面,要了一盘炒花生米,还有一瓶白酒,喝了半瓶,就倒地上了,我儿子赶紧送他去医院,到现在我儿子还没回来,就来了这一群凶神恶煞,把店里都砸了。”   “听听,喝了半瓶酒倒地上了。”大汉吆喝着。   鲁齐木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对着警察说:“警察同志,那人来店里吃饭喝酒,倒地不起犯病,他家人提出医生判定是酒精中毒,按说就是没有酒量的人,喝半瓶不会中毒,那他的身体状况也得考虑。”   “胡说,我弟弟生龙活虎,就是你们饭店的问题。”大汉跳着脚嚷嚷。   “够了,你要能直接判案,要我们家警察干什么?我们会调查出真相,还原事实,真的假不了,假的更真不了。”   警察的威严还是挺管用的,大汉扇扇衣襟,假装很热,扭头避开他们的气势。   “行了,别的不说,先到警局做个笔录吧,小波小姚你们负责勘察。”   “等等,警察同志,酒精中毒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可他们砸店是不争的事实,这属于扰乱治安吧,大哥,单子写好了吗?”鲁齐木看向鲁阳光,接过来一张纸,“这纸上是他们砸坏的东西,得让他们赔偿吧。”   “赔偿?我弟……”   “别提你弟的事,事情真相如何还没有定论,可你们砸店是板上钉钉的事,必须赔偿。”鲁齐木斩钉截铁地说。   “我就不赔,警察同志也不能让我赔。”   大汉自认为占理,对鲁齐木的话不以为然,可惜,警察又不是他爸爸,怎么可能放任他,“单子上的东西是你们砸坏的,按律要赔偿物主。”   “警察同志,您不能不讲道理,我弟还……”   警察打断大汉的话,传着看了单子上的东西和价格,都还算合理,没有漫天要价,“你弟的事我们会做出结论的,是饭店的问题你们可以协商或者起诉,可跟你打砸饭店没有关系,赶紧照价赔偿。”   大汉没奈何,跟来的人一起,把身上的钱全部抠光了,也没有凑齐,鲁齐木让鲁阳光写下欠条,让参与打砸的人全部签字留底。   “警察同志,后面的工作就拜托给你们了。”   鲁齐木挺客气,跟一位警察对眼,这位警察冲他眨了眨眼睛,才带着人离开。   鲁阳光跟着去做笔录,曹丽再也挺不住,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   “别哭了,不是说小延送人去医院吗?人没回来,你有心情哭?”鲁齐木突然想到还少了鲁延。   曹丽腾地站起来,“小延,小延肯定出事了,怎么还没回来?”   “问谁呢?还不去找找。”鲁齐木语气恶劣地说。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妈,我回来了,快开门。”   鲁珍红连忙跑过去开门,“小延,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鲁延看着家里一片狼藉,直接摸不着头脑,“这,这,店里出什么事了?”   “小延,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躺地上那人的家人把咱店里砸个稀巴烂,非说酒精中毒是喝咱家酒造成的,要不是你二叔报警,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呢。”曹丽哭诉道。   “啊!弄错了吧,没道理呀,”鲁延挠挠脑袋,“那个客人是自己劳累过度又喝酒才犯病,跟咱没关系,大夫给挂了水醒过来还一个劲感谢我,他是外地人,在天津出差,怎么会有家人过来,肯定弄错了。”   鲁珍红的话悠悠响起,“不是还有个小伙子说自己中毒吗?会不会是他?”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面面相觑,就连曹丽都忘了骂人。 第75章   等鲁延从医院回来,一家人说起来,才意识到从头到尾都误会了,来闹事的这伙人根本不是大家认为的那家人。   曹丽脑子里一团乱麻,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可说不出什么来。   鲁珍红还有印象,“那个小伙子除了有些大舌头,说话清楚动作也不慢,对了,当时他还把没喝完的酒瓶子拿走了,怎么就昏迷呢,也不知道在哪家医院,是不是真的?”   鲁延舔舔嘴唇,在医院忙前忙后,连口水也没喝到,到家里还要面临满屋狼藉,整个肩膀都耷拉下来,眼睛没有了光彩,“肯定跟我去的不是一家,咱们就近三家医院,要不去另外两家探探情况。”   “还是提前探探好,不能他们说什么咱们信什么,说不定他们就是想讹点钱。”鲁能成赞同。   鲁齐木点点头,“我开车快,小延跟着,好指证是哪个人。”   鲁齐木和廖娟往外走,鲁延跟着,还没出门槛,电话响了。   看了一眼,鲁齐木走到外面接,“你好!”   “酒瓶里的是假酒,那小伙子在人民医院,已经醒了,暂时没什么大毛病。”   消息刚传递完,那边就挂了,鲁齐木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拿出车钥匙,回身递给廖娟,“你先回家,别等我了,一时半会儿没完。”   廖娟没矫情,青瑞还在家不知道情况,回去太晚孩子该担心了。   “二叔?!”鲁延惊讶鲁齐木的处理方式,说好开车去医院,接个电话就变卦了。   鲁齐木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拉回屋,砰地关上门。   “你们卖假酒?”鲁齐木厉声质问道。   “鲁齐木你血口喷人。”曹丽直接暴起,她对这个饭馆投入太多,凝聚了她所有的心血,怎么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鲁延也觉得受到了冤枉,“二叔,我们是正经买卖,怎么会卖假酒?”   鲁齐木见曹丽睚眦俱裂的样子,再看鲁延都要急出汗了,相信他们不会主动卖假酒,那就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卖。   “好好想想,那小伙子确实喝酒中毒,瓶子里是假酒,”   曹丽脸色突变,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被鲁珍红扶住,“大嫂,二哥不会说的是真的吧,缺酒跟我说呀,至于买假酒那吗?”   “不会的,不会的。”曹丽喃喃地摇着脑袋,有点陷入疯狂。   看来指不上她,鲁齐木推着鲁延说:“酒在哪里?赶紧看看去。”   “是,酒都在后面厨房里。”鲁延已经有点慌不择路了,进厨房的时候咚地撞到墙上,顾不得疼,紧着往里走。   鲁齐木跟着鲁延去厨房,果然角落堆了好些箱,看包装应该是两种。   “那小伙子喝的是哪种?”   “左边的,一直卖着,都是从厂家的经销商那里直接进来的,不可能是假酒,二叔,会不会弄错了?”   “警局里的熟人特地打电话报信,不可能开玩笑。”   打来电话的是柳江力的同学,就是刚才出警的其中一位,老资历的警员了,这些年牵着柳江力,鲁齐木一直跟他关系处得不错,逢年过节节礼可没落下过。   他拿出一瓶酒,拧开瓶盖闻了闻,又小口喝到嘴里感受下,赶紧吐出去,“细细品还真有点奇怪的味道。”   鲁延听了,也不嫌弃,就着酒瓶喝了一口,在嘴里过一遍,“太可恶了,经销商居然发假酒,我找他们说理去。”   他的声音很大,速度也不慢,可出来的时候被曹丽一把抱住,“你不要去,这次的酒不是从经销商那里买的。”   “那从哪儿买的?”鲁能成拍着大腿问。   曹丽支支吾吾还不肯说。   “大嫂,你可想清楚,替别人掩饰,可是包庇,你就成了同伙,到时候真查出来就不只是赔偿顾客的问题,饭店肯定得关门,说不定还要判刑。”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   曹丽精神一震,倒豆子一样说起来:“是我表弟,他说跟酒厂里的副总认识,能拿到内部价,比经销商那里的价格低了四成,大家都是亲戚,我也没有怀疑,就从他那里定了十箱,我真不知道是假酒,要不,打死我也不从他那里买。”   “你表弟是谁?住在哪里?”   门被推开了,四名警察站在外面,鲁阳光被他们挡在了外面。   曹丽抽抽鼻子,都被警察听到了,再不敢隐瞒,“他叫宋志向,住在迎水路36号。”   两名警察退出去走了,另外两位进厨房开始搬酒,没一会儿所有的箱子都清空了,“曹丽,跟我们走一趟吧。”   曹丽紧紧搂着鲁阳光的胳膊,仓皇失措,“阳光,我不想进警察局,我不敢进。”   “你不用害怕,在警局我能说的都说了,警察同志说这里面牵扯到一个制造假酒的窝点,我们配合调查就行,别担心,我跟你一起去。”鲁阳光给曹丽擦眼泪,安慰她。   “爸妈,我也跟着一起。”鲁延站到父母身后。   可能是有丈夫和儿子保驾护航,曹丽总算能勇敢面对警察,跟着一起离开了。   “爸,我送您回家吧。”鲁齐木说。   鲁能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大嫂这情况不至于坐牢吧?”   “她也被蒙在鼓里,属于不知情,积极配合办案应该不会有事,不过她没有从正规渠道买酒,还造成人员伤害,被罚款是一定的,还要承担医药费,万幸那个人没喝出大毛病。”   鲁齐木却少说了一样,那家人看着都不是善茬,只承担医药费恐怕填不饱他们的肚子,还要出点血才行。   “那就好,那就好,”鲁能成佝偻着腰,莫名就觉得精气神少了,“可别告诉你妈,她身体不好,万一血压上来可受不了。”   “我知道。”“知道。”鲁齐木和鲁珍红当然都会注意。   可就算大家都选择隐瞒,顾莲还是知道了,曹丽舅舅家的人直接到家里闹,非说曹丽污蔑,根本不是宋志向牵线搭桥,是她想甩锅。   顾莲当时就血压上升,险些晕过去,就这样,他们还不依不饶,拽着曹丽让她去改口供,自首。   就是当天被带到警局的宋志向,也死不承认,还把责任往曹丽身上推,可把曹丽苦的不行,一怒之下把她知道的关于宋志向的事全抖了出去。   警察都不是吃素的,根据她的话发现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抓到了一应案犯,这次,有实锤证据,作为从犯的宋志向百口莫辩,只能承认,按照法律,判刑肯定是免不了了。   这可捅了马蜂窝,宋志向的父母兄弟媳妇孩子就不说了,曹丽的姨妈们也过来谴责曹丽,就是曹丽的母亲见着她也只摇头,家里人流就没断过,小区里流言蜚语不断,搞得鲁家人抬不起头来,顾莲的血压就没下去过。   这可不行,鲁齐木当即送老太太去医院调养,还警告曹丽的亲戚们,找曹丽他管不着,就是找鲁阳光鲁延他也不说什么,谁敢去闹腾顾莲,别怪他不客气,当然,去闹鲁能成也不行。   开始曹丽的舅舅不信邪,还想去医院,谁成想鲁齐木早有准备,找了个彪形大汉守在病房门口,只要有人来,就给扭走,转天家里总得出点什么事,有两次,他们就知道厉害,不敢到老两口面前了。   虽说眼不见为净,可他们还是牵挂鲁阳光两口子呀,因为假酒的事情,饭馆是开不下去了,交了罚款不说,还要应对小伙子一家的讹诈勒索,非说自己有后遗症,狮子大开口,要价完全超出鲁阳光的承受能力,话里话外有个有钱的兄弟,多拿钱早点息事宁人。   这意图再清楚不过,就冲着鲁齐木的钱去的,鲁齐木可不惯着这毛病,直接找了个律师,连面都没露,法院走一圈,该判多少判多少,照法律赔偿。   那家人可后悔了,法院判的比原来鲁阳光答应的可少不少,还不想执行,又去找鲁阳光协商,愿意按照他们的赔偿方案来,可惜,这时候已经没人搭理他们了。   “鲁总,门卫说有个叫鲁阳光的人找您。”助理小杜敲门进来。   鲁齐木从文件里抬起头来,“请他进来吧。”   说完,起身先倒了杯茶放到茶几上,再次听见敲门,迎上去,“大哥,你来了。”   平淡的语气让鲁阳光心里还好受点,“啊,来了。”   哥俩在沙发上坐定,鲁齐木把茶杯朝着鲁阳光推了推,靠在椅背上,等他说话。   鲁阳光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深深叹口气,“老二,我辞职了,我打算带着你嫂子和小延去南方,亲戚们太闹腾,邻居们也指指点点,干什么都困难。”   鲁齐木绕着大拇指,垂下眼眸,“爸妈知道吗?”   “知道,”说完,鲁阳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存折放到茶几上,“这是爸给我的,你拿着,等我走了还给他老人家,怎么地,我也不能要他们的养老钱。”   鲁齐木拿起存折一页页翻起来,“老爷子这些年没少存钱呀,给你就拿着呗,让我去当这个恶人,我可不干。”   “老二,你是不是一直特别看不起我?”鲁阳光突然看向鲁齐木,认真地问。   鲁齐木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我没有看不起你,有时候还挺羡慕你,得到爸妈的疼爱比我多得多,当然了,你身上也确实没什么让我能高看一眼的。”   “是呀,我一直躲在爸妈的羽翼下生活,想冒头,别人还没说什么,自己先退缩了,前两天你大嫂说要跟我离婚离开天津,不想她那些亲戚继续打扰我们的生活,我没同意,决定陪着她,只是,爸妈就照顾不到了,以后你多费费心,等两年缓缓,我们就回来。”   “爸妈的事我会操心的。”鲁齐木站起来,到办公桌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信封递给鲁阳光,“你出门,我这个做兄弟的总得表示表示,就当我给的路费吧。”   鲁阳光默默接过去,拿上存折,走了。   鲁齐木从窗户里看着他渐行渐远,心里挺感慨,他不仅想,要是没有插队时候的锻炼和磨难,可能也成就不了现在的他。   而坐在公车上的鲁阳光也在想,当年鲁齐木去插队,如今他不得已远离家乡,兄弟俩都有了同样的经历,命运好像也挺奇妙的。   “阳光,你去哪里了?我收拾好了东西,你看看还差什么?”曹丽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收拾东西是一码事,主要还是躲着亲戚们。   “你看着收拾就行,”鲁齐木脱下外套搭在门后,从里面掏出信封,“我去找齐木说说话,这是他给的路费,你收起来吧。”   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直发怵,曹丽想鲁阳光肯定也一样,才去找鲁齐木说话的,她还挺惊奇,除了那家人讹诈的事鲁齐木插手,其他的就没管过他们家了。   “啊,阳光,你快看。”曹丽拿着信封里的东西叫起来。   鲁阳光过去一看,“支票,两万!”   他沉默良久,才说:“老二还是顾念我这个大哥的,这钱就当咱们借的,等挣着钱,一定还给他。”   “还,一定还。”   曹丽把支票放到包里,总算有点底气,家里因为交罚款和赔款,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这时候,鲁阳光偷偷溜进老两口的房间,把存折放到了枕头下面,还轻轻抚平了,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76章   清冷的夜,皎洁的月光尽心装饰着夜空,像无边无际的透明的大海,繁密的星,如同海水里漾起的小火花,闪闪烁烁,隐隐约约。   鲁齐木忙碌一天,粘床就打哈欠,搂着廖娟睡得香甜。   “咚咚咚,咚咚咚”   廖娟睁开迷蒙的双眼,仔细听听,连忙推鲁齐木的胳膊,“齐木,齐木,快起来,好像有人敲门。”   鲁齐木哼唧两声,转过去接着睡,廖娟开了床头灯,看表凌晨一点了,这个点她也不敢自己去看,只好接着晃悠鲁齐木。   鲁齐木睁开一只眼睛瞧瞧廖娟又闭上,沙哑着嗓子,还带着点撒娇的口吻,“干嘛?我困着呢?”   要有相机,廖娟真想给他拍下来,让他看看自己似醒非睡傻呆呆的样子,哪有平时发号施令精明的气势。   她跪在床上直接把他拽起来,“听听,有人敲门。”   “听错了吧,敲别人家门的。”鲁齐木勉强抬起眼皮,露出眼珠子。   廖娟披上衣服,到门口听,正好鲁青瑞也被吵醒,揉着脖子出来,“妈,谁呀,大晚上扰人清梦,嗯?怎么听着是爷爷的声音?”   鲁青瑞打开门,去外面开院门,“爷爷奶奶,您们怎么来了?半夜三更的,多危险。”   “你爸呢?”   鲁能成快步进来,顾莲拉着鲁青瑞的手,“我跟你爷爷找你爸有事,睡你的去,不然明天上课该没有精神了,快去。”   屋里,鲁能成见廖娟在客厅,直接进了卧室,“齐木,你大哥走了。”   鲁齐木深吸一口气,“走就走吧,总要走的,看样子没跟您们打招呼,理解,怕您们难过。”   顾莲和廖娟也进来了,“都没听你大哥说买票的事,咋就走了呢?真让人操心。”   越活还越回去了,大哥鲁阳光四十多岁的人,还不是一个人走的,三个人搭伴,用操什么心,“多大人了?饿了知道吃饭,冷了知道穿衣,受不了罪,倒是您两位,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顾莲讪讪一笑,“当年上夜班,也这么走,没觉得什么呀。”   “那时候多大岁数?现在是多大岁数?当自己正当年呢?”   鲁齐木直接训斥老两口,一点不客气。   “我们这不是着急嘛,你大哥,人偷偷走了不说,存折也没带,他没出过远门,万一有啥事可咋办呢?”   鲁能成掏出存折甩在床上,气呼呼地要坐,想到什么,走几步坐到椅子上。   鲁齐木真是没好气,忍不住又想到当年,算了,今时不同往日,也不跟他们较这个真,“心放肚子里啊,没让您宝贝儿子光着屁股走,我给了他两万块钱。”   “真的?那就好,那就好。”   顾莲脸上的担忧转变为喜悦,鲁能成的眉头也舒展不少。   “有钱傍身就行,本来给他我的钱,他不要,那爸的存折给你,补贴你,啊。”   鲁能成心情好了,把存折塞到鲁齐木手里。   鲁齐木撇撇嘴还给他,“谁稀罕您的钱,赶紧收起来吧,娟子,去收拾客房。”   “不用,我跟你爸回去呀。”顾莲怕留下来接着受训。   鲁齐木眼睛一瞪,“大半夜还想再来一圈怎么地?留下睡觉。”   鲁能成和顾莲对视一眼,乖乖跟着廖娟去客房。   等她回来,就见鲁齐木坐在床上看书。   “安顿好了?”   “好了,还放了暖瓶和杯子,别看书了,睡吧。”   “彻底精神了,睡不着,你先睡。”   廖娟还想劝,突然,电话铃声响了,在这寂静的夜里,穿透力相当强,客房的门嘭地打开了,“齐木,是不是你大哥打电话了?”   鲁齐木真想说我哪知道,到底没出口,接上电话。   “老鲁,哈哈哈,我太高兴了,哈哈哈。”白敬飞疯狂的声音传过来。   又是一个没有时间概念的人,鲁齐木朝着老两口摆摆手,俩人失望地退回了屋里。   “白敬飞同志,你知道现在国内几点吗?”白敬飞前段时间去美国,一直没回来。   “呃,哦,忘了忘了,国内是半夜,我实在太高兴了,没想那么多,我告诉你,我有了,我终于有了。”   “你有什么了?啊,你还带着脑子说话吗?黄油吃多了吧。”   白敬飞也意识到自己的语病,改口道:“不是我有了,是圆圆有了,我们白家有后了。”   这话一出,鲁齐木本来酝酿的愤怒一消而散,跨着海洋,他都能感受到白敬飞的狂喜,盼了多年,总算如愿以偿了,替他高兴,“老白,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哈哈哈,”白敬飞的嘴已经合不拢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语无伦次,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等圆圆稳定了,我就回去,我要到奶奶坟前向她祷告,告诉她,她有重孙了,她老人家生前一直惦记着呢。”白敬飞不笑了,改成哭了。   鲁齐木没提醒他,更没嫌弃他,他知道,虽然有白雪陪伴,可白敬飞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开始寻医问药没效果,后来经人介绍到美国治病,现在有了,释放多年的重负也是有必要的。   “是应该让姥姥知道,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说起来,鲁齐木也有些伤感,要是桂姥姥能多活几年,就是完美的成全了,“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你多精心,而且你媳妇年纪不小,她的身体千万保养好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找了专业的待产士全程跟着圆圆,给她配营养餐……锻……”   信号□□扰,白敬飞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好转,才说再见。   “是白敬飞,我怎么听着顾圆圆怀孕了?”廖娟来到他身边。   鲁齐木放下话筒,“是怀孕了,白敬飞都不知道怎么高兴了。”   “这孩子对他们两口子来说就是天赐。”廖娟替他们家高兴。   “是呀,老天疼憨人,最好是儿子,省得他总眼气别人,回屋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鲁齐木后面的话说得有些夸张,不过确实不适合在客厅再活动,回去相拥而眠。   不可避免,两口子都起晚了,洗漱完毕出来,鲁青瑞都背上书包要上学去,“爸妈,爷爷买了早饭,他跟奶奶回家了。”   鲁齐木掐着腰去客房一看,可不是,哪还有人,这是躲着他呢,恶狠狠咬着大饼,就当磨牙了。   等他反应过来,见廖娟都快笑抽了。   “有这么好笑吗?”   廖娟频频点头,“比孩子们还幼稚。”   “这说明我心态年轻。”鲁齐木故作得意,喝了两口豆浆,拎起公文包就走,上午还有会议等着他主持。   别看他昨晚没休息好,会议上思维依旧敏捷,提出的问题犀利,把那些个销售经理打击得够呛,出来就奔赴市场,誓要做出成绩,让鲁齐木另眼相看。   下属们干劲十足,攻下了一个个城池,作为老总的鲁齐木也不能含糊,坐镇公司,全力支持,创下了又一个小高潮的同时,销售干部也得到了磨练。   不给压力不行呀,虽然国内市场广阔,可架不住越来越多人进入市场,竞争虽然没到白热化,也是相当激烈。   市场总有被瓜分完的时候,鲁齐木可不想坐着等那一天,这时候,他把目光投入到了国外市场,世界多广阔呀,反正白敬飞为了孩子这段时间基本常驻美国,闲着也是闲着,总要人尽其用。   同时,鲁齐木开始对外招聘,第一条就是会英语,作为公司老总的他,亲自上场面试。   可惜,形势并不乐观,真正英语能说得顺溜的人,许是还看不上他们厂,最后,鲁齐木勉强招进两个人,让他们下车间学习,还跑了一个,留下的李文忠中文说得不太利索,英语倒是顺溜不少,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踏踏实实留在了四方厂。   一个人,连个团队都组不起来,鲁齐木一咬牙,也不招了,干脆,请个老师培训那些国内业务,不需要做万事通,只需要熟悉些寒暄语加上厂里产品的专有名词,能够听价报价就行。   鲁齐木认为挺简单,可到了业务身上,那就是灾难,同一个词在不同人嘴里说得五花八门,别说外国人,他都听不过耳。   后来,他发现,那些业务根本没有认真去研究学习单词,当作了稀松平常的事,可有可无。   鲁齐木很生气,在会议室对着业务们吼了大半天,可回到办公室,他静下心来也想明白了,强迫没有用,那些业务也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高中毕业生都没几个,咋一接触有抵触是正常的。   可这不代表他就真的没办法,没两天,办公室就下达了关于调整薪资待遇的通知,厂里的人一看,好嘛,会英语的业务基本工资可比不会的高一大截,那家伙,真个热血沸腾呀。   这回,不用人督促,英语单词背得叽里呱啦,就是一线的工人,见着部件也能用英语说出个模样来,门卫的大爷,也能用英语跟你打个招呼。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在他们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意大利的詹姆斯又来中国了,开始走访各个自行车厂,寻求合作。   有上次一起吃饭留下的好印象,鲁齐木没费劲就邀请到了詹姆斯,厂里参观一圈,冲着厂里的专业和精神面貌,他竖起了大拇指。   就因为这个大拇指,四方厂收到了詹姆斯去意大利访问的邀请函,还特别点名让鲁齐木去。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他四方厂法斯特品牌自行车走出国门的大好机会,可鲁齐木拿到邀请函的时候犯了难,没多犹豫,拨通了詹姆斯的电话。   “亲爱的老詹,感谢你的盛情邀请,我们四方厂一定准时到达,可惜,我的老朋友,这次我就不能过去了,我的儿子马上要参加高考,作为父亲,在他人生如此重要的时刻,我希望陪在他的身边,希望你能谅解。”   “哦,鲁,我也是父亲,理解你的心情,放心,就算你不来,我也会给你留个好位置的。”詹姆斯同样热爱他的家庭,对鲁齐木因为青瑞高考不能去意大利很理解,甚至相当欣赏他的这份取舍。   能够取得詹姆斯的谅解,鲁齐木心里舒坦不少,看看手里的邀请函,他不能去,顾圆圆马上要生白敬飞肯定也去不了,看来,只能便宜他了。   当鲁齐木把邀请函拍在沈建胜的桌子上时,沈建胜乐不可支,嘴里还嘚瑟不已,“看吧,这就是命,等着,沈爷我带头,打响这走出国门的第一炮。”   鲁齐木哼了一声,“先把你的舌头捋直了。”   “放心,沈爷我,也是下过苦功夫的,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沈建胜站直了,挺挺胸膛,那一身的豪迈气势,让鲁齐木仿佛看到了当年,他硬压姚星展示技能的样子,那份自信,真让人怀念呀。 第77章   夏日炎炎,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张扬它们的歌喉,让燥热的天气又多了几分浮躁的感觉。   鲁齐木在车里坐不住,干脆出来站着,空气凝滞,一点风也没有,汗水随着鬓角往下流。   “鲁齐木,原来你也来陪考呀。”   他扭头一看,韩意才正朝他走过来,“你们孩子也在这个考场?”   “是呀,”韩意才掏出烟递给鲁齐木,“缘分,俩孩子正好分到一个考场。”   鲁齐木吸了口烟,吐出个圈圈,“真是,天太热了,站着不动都流汗,孩子们在教室还不得把卷子沾湿了。”   “没事,他们都习惯了,知道怎么应对,”韩意才比较淡定,“最近不忙吗?堂堂老总亲自来陪考。”   鲁齐木嗤笑一声,“忙是肯定忙的,可再忙也得顾忌儿子不是,别说我,你不也溜溜来陪考,咱老大别说老二。”   “那倒是,这快结束了吧,中午怎么安排?开车回去?”韩意才拍拍汽车,不防备被烫了一下手,“嘶,能烤熟鸡蛋了。”   鲁齐木扒头朝着校门口看看,“回去太折腾,我朋友就近有套房子空着,我找他借了几天,让孩子能好好休息,娟子在那边等着,估计现在饭都做上了,你们怎么安排的?要不跟着我一起。”   韩意才摇摇头,“不用,我在汉林定了个房间,跟你家一样,孩子妈借他们的厨房做饭,妥妥的。”   “那就好,”鲁齐木扔掉烟头,抬脚捻一捻,“韩大爷最近身体好吧,说起来有半年没见了。”   “好着呢,能吃能睡,还打算举旗来给孩子加油,让我给摁住了,越老越没个正经。”   韩意才嘴里嫌弃,可态度上已经缓和不少,十多年了,原来明显的怨气现在不见了踪迹,果然,时间确实是疗伤的良药。   “响铃了,考试结束了。”   伴随着铃声,有不少家长向门口涌动,鲁齐木就在原地等着,韩意才见状,也没挪脚步,只是远远望着。   韩意才的儿子先出来的,两个人招呼一声走了,紧接着鲁齐木就看见青瑞小跑出来。   “儿子,别着急,稳住了,上车。”   考试好不好,鲁齐木一句没问,已经完结的事情,好与不好已成定局,千万不能影响后面几门的心情。   廖娟的态度和鲁齐木一样,只管做好青瑞喜欢的饭菜,伺候孩子吃好,调整电扇,保持安静让他休息。   两个人到隔壁屋子里坐着,时间到了,马上喊青瑞起床,洗把脸缓一缓,鲁齐木又送到学校门口。   如此反复三天,鲁青瑞没怎么样,鲁齐木觉得比往日连轴转工作都累,好在终于熬过去了,可以跟儿子小小谈论下考试的结果了。   可鲁青瑞没给自己老爸机会,回家衣服没换,趴在床上倒头就睡。   鲁齐木三次进卧室探望,都没有醒。   “还睡着呢?”廖娟担心地问。   鲁齐木合上门,“睡着呢,我没舍得喊。”   “青瑞就是用心计太过,累的,让他缓缓。”   这时候,鲁能成和顾莲也过来了,知道鲁青瑞睡了一下午,都表示理解,“小益高考完也睡,没事,年轻人睡一觉就缓过来了,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呀,青瑞没说。”鲁齐木心里有点打鼓,“只要正常发挥,应该不会差的吧。”   说起青瑞这孩子,脑子是聪明,可也没到绝顶聪明的地步,除了对数学有直觉般的敏锐之外,其他科目也要苦学才能考出好成绩,为了能上梦想中的清华,付出的辛苦不亚于头悬梁锥刺股。   鲁青瑞的努力廖娟都看在眼里,真心希望他如愿以偿,“我看青瑞情绪一直挺平稳,肯定没问题的。”   正如廖娟所说,确实没问题,出成绩当天,全家人去学校,不用查,耀华门口的条幅已经告诉他们答案了。   “热烈祝贺本校鲁青瑞同学以692分成绩荣获天津市理科高考状元”   鲁青瑞自己都呆滞了,指着条幅结结巴巴地问:“爸,妈,我没看错吧,那上面是我的名字吧?”   “是你的名字,是你的名字。”廖娟握着拳头,激动呀。   鲁齐木一把搂住鲁青瑞的肩膀,“儿子,真给爸长脸。”   大大的笑容在鲁青瑞脸上扩散,一蹦多高,“耶,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天津市理科状元,去清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鲁齐木高兴呀,兴奋呀,不用他昭告,亲戚朋友都知道了,嚷嚷着让他请客,还有这个报那个杂志的人来访,要写高考状元的心得。   家里闹闹哄哄,他也不厌烦,真打算办升学宴,大肆庆祝,这个向来不喜欢张扬的人,因为儿子的高考,也愿意高调一回。   可惜,还没等鲁齐木广发帖子,鲁青瑞就溜了,用他留下条子上的话说,我跟猴子不是亲戚,不想让人家看戏耍。   “我语文不好,他含沙射影,说我是猴子的亲戚对吧?”鲁齐木这是被儿子驳了面子,冲着廖娟倒苦水。   廖娟避开这个点,连忙劝解他,“青瑞说得没错,咱庆祝又没有询问他的意见,确实有点独断专行了。”   “我看就是平时惯的,事事尊重他的意见,养得这小子主意太正。”看似数落鲁青瑞,其实哪有半点否定情绪。   廖娟自然顺着他的心思说,“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嘛,男孩子,总要有主见才好。”   “主见太大也不好,看看,去哪儿了都不告诉咱。”鲁齐木拍拍桌上的纸条。   廖娟抽出纸条,“除了北京还能去哪儿?”   “他跟你透露过?”鲁齐木也想到了,可儿子单独跟廖娟说,他都有些嫉妒了。   廖娟展颜一笑,女人总比男人感觉敏锐些,“我猜的,成绩下来还不得去清华瞻仰一下,估计八九不离十。”   还真让她料到了,没过三个小时,鲁青瑞打电话回来,就在娉婷的房子那里,惬意地吃着祝老师给他准备的水果,玩着游戏,比在家应对很多说不上的人好多了。   得,主角都不在,鲁齐木还办什么邀请,先搁置了,让青瑞在北京玩痛快了再说,年年去不止一次,他倒不担心。   而鲁青瑞呢,就跟放开缰绳的野马一样,不管以前是因为年龄还是因为时间没有尽兴的地方,他都游走一遍。   尤其是去清华的时候遇见几个高考生,大家都是尖子,惺惺相惜,结伴而行,一圈下来,保管鲁齐木认不出亲儿子,那叫一个黑呀。   “青瑞呀,出门的时候防着点,晒黑容易,白回来可难,到时候开学典礼上不好看。”祝老师实在忍不住,提醒道。   鲁青瑞已经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做了个鬼脸,“祝奶奶,等我回家捂着。”   “哥,你还是在意点吧,扔到煤里头都找不到你,就怕捂不回来。”娉婷从屋里出来,对着鲁青瑞故作嫌弃。   这话可吓不倒鲁青瑞,自认男子汉一枚,黑点就黑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我,你收拾好没?我可是推了聚会陪着你逛街啊,咱快点。”   “重友轻妹的家伙,你说说,来多久了,就陪我逛次街都挤不出来时间。”娉婷杏眼一瞪,扭头不理他。   “好好好,是我不对,妹儿呀,哥给你道歉,收拾好了咱走着吧。”   鲁青瑞赶紧放低姿态道歉,其实哪是他的原因,明明是娉婷训练没时间好不好,可他不能这么说,做哥哥的总要让着妹妹。   娉婷其实没什么特别想买的,衣服这些廖娟都给准备好了,可小姑娘本性就是喜欢逛街,平时没大人带着她不敢,好不容易青瑞在,可不就得抓住机会。   从一个商场到另一个专卖店,又从专卖店转到商厦,娉婷除了买到一个心仪的发卡,别的什么也没买。   可鲁青瑞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弓着腰走路,“妹儿呀,咱找个地方歇歇,喝点冷饮行不行?”   娉婷砸吧砸吧嘴,是有点干,而且肚子也饿了,“好吧。”   鲁青瑞如释重负,说出去丢人不,大小伙子走不过一个小姑娘,运动员果然不是一般人。   到店里,鲁青瑞可耻地坐下来就没动,倒是娉婷排队交钱买冷饮,还搭配了点心一起端过来。   兄妹俩对坐分享着吃喝,说说笑笑,好不快乐。   可这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不同的意味了。   鲁青瑞长得高,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营养好长得也壮实,本来身上挺浓的学生气因为晒黑掩盖了不少,看着像大三大四的学生。   娉婷就别说了,多年训练,身材修长,也有一米七多,天南海北比赛也算见多识广,本身就比同龄人成熟,今天逛街出来还特地捯饬了一下。   加上两个人一点想像的地方都没有,都以为是小情侣约会来了。   娉婷长得秀丽,皮肤白,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再看鲁青瑞,肤色跟刚从地里劳作出来一样,穿着也相当普通,如此不登对,有人就忍不住打岔。   “有些人呢,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乡巴佬,也想追求白天鹅,美女,赶紧踹了他,我可比他强多了。”   娉婷扭头看了眼不远处说话的青年,长得人模狗样,说话那么轻浮,翻了个秀气的白眼,对鲁青瑞撒娇,“哥,你看,我就说你不要晒得那么黑,人家把你当成农民哥哥了。”   “农民怎么了?劳动最光荣,没有农民的辛勤劳作,大家都得喝西北风。”幼年在农村的经历,让鲁青瑞对农民充满了敬畏,从不觉得被这么说有什么不好。   娉婷深有同感点点头,俩人继续被打断的话题,彻底无视青年。   青年心里不忿,站起来想找青瑞理论,还没走几步被一个小姑娘绊住,带着不耐烦的表情去排队买冷饮。   这小姑娘坐下来,看了娉婷好几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第78章   “喂喂喂,鲁青瑞,跟我们说有事不能出来,居然在这里约会小美女,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就在鲁青瑞和娉婷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鲁青瑞抬头一看,“武同奇,你怎么在这儿?”   “不止是他,还有我们呢。”后面又冒出来三个脑袋。   娉婷的眼睛在四个人身上来回转,就那黑如锅底的面庞,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我们吃过饭想着还没有见识过北京的大商场,就让路遥带我们逛逛,老天开眼,让我们发现了你。”武同奇说。   “还是小茂眼睛尖,隔着玻璃非说是你,我们还不相信,没想到呀。”   鲁青瑞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既然遇见了,一起坐下来喝点冷饮吧。”   “你不给我们介绍下身边的美女吗?”这是个不嫌事大的。   鲁青瑞连忙转到娉婷身边介绍,“这是我妹妹鲁娉婷,他们是哥给你说过的损友,武同奇,钱路遥,徐茂,赵庆云。”   “啊,真是妹妹呀?”徐茂有点失望,还以为能抓住这小子的辫子呢。   “你们好,我哥回家总提起你们。”娉婷大大方方打招呼。   大家互相打趣寒暄,坐到了一起。   “想不到青瑞还藏着这么漂亮的妹妹,之前怎么不带着她跟咱们一起出游?”武同奇问。   鲁青瑞免不了解释一番,四个人一听,脸上不约而同露出惊讶。   “我真没想到,身边居然有国家队的运动员,太厉害了。”钱路遥竖起了大拇指。   说得娉婷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算什么,你们才是高材生,厉害的人。”   “哪有……”   “哎哎,都挺厉害,咱就别互相恭维了,都到这儿了,想想喝点什么,我请客。”赵庆云第一次说话。   “我请,我请,就当我没参加聚会赔罪了,娉婷,走,跟哥去前台。”   鲁青瑞当仁不让,不过有那么多男孩子,怎么会让娉婷劳累,徐茂跟着一起了。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意外发现鲁青瑞的座位上多了个精致的女孩。   正疑惑呢,钱路遥赶紧解释,“青瑞,小茂,这是我以前院里的邻居,王雅涵,巧不巧,跟鲁小妹也认识。”   鲁娉婷没点头,鲁青瑞也没在意,以为是这小女孩看过娉婷比赛,不过,坐下来后确实不比刚才自在。   同样的,娉婷也没那么放得开,趁着去洗手间的空档,她给青瑞使了眼色。   虽然很隐晦,可多年的默契,鲁青瑞瞬间明白,延迟几分钟借口洗手追了过去。   “怎么了?挂着脸。”   娉婷抽抽鼻子,“你知道吗?王雅涵跟那个讨厌的男人是一伙的。”   “是吗?对了,你什么时候跟她认识的?”鲁青瑞还是多嘴问了句。   “嗨,”娉婷挺不以为然,“你还记得那年少年宫比赛,散场的时候给过一个小女孩巧克力,就是她。”   “哦,”鲁青瑞挠挠脑袋,没印象,虽然不是他想的情况,这关系扯得也有些勉强,“萍水相逢,不会有多少交集,咱就当是路遥的邻居,别的不要当回事。”   “可是,哥,我想回去了,我有点累。”   娉婷撅撅小嘴,鲁青瑞明知道这是她的借口也不愿意驳她,本来嘛,就他们兄妹两个人挺好,来个朋友坐下来一起正常,还有个什么邻居,实在是乱。   “行,我跟他们说说,咱就回家。”   鲁青瑞肯定以娉婷为先,回去跟四个人说明了情况,约了明天再见。   都没提什么意见,运动员训练重人尽皆知,只说来日方长,总有再聚的时候。   送他们到门口的时候,王雅涵突然开口,“我堂哥有车,让他送你们吧,听说你们也逛挺长时间,肯定挺累的。”   鲁青瑞感觉她的态度莫名其妙,直接摇头拒绝,就算认识也不用这么张罗,何况她说的堂哥肯定就是那个讨厌的青年,更没必要,“谢谢,不用,我们坐公车就行,住得不远。”   王雅涵不知道是真热情还是听不懂拒绝,直接拉着人过来,“堂哥,他们是我的朋友,你负责安全把他们送回家哦。”   “真不用,谢谢你了。”   鲁青瑞一再拒绝,王雅涵的堂哥可不高兴了,“这人就是穷命,穷酸哪有资格坐我的车,雅涵,何必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堂哥,你说什么呢?”王雅涵怒了。   鲁青瑞也是年轻气盛,这人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真当他是泥捏的?   “你是谁呀?早上出门没刷牙吧,自己嘴臭没感觉是吗?从我们进来你就在这儿瞎逼逼,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话没说完,堂哥不忿,指着鲁青瑞的鼻子就冲过去,王雅涵连忙拦住。   钱路遥上去帮忙,说些劝解的话,徐茂和赵庆云夹在中间,隔开他们。   鲁青瑞把娉婷护在身后,“还有这位王小姐,咱一点都不熟悉,不必急切展示自己的好心,做人总得有点眼色,你堂哥之前什么态度你心里没数?”   王雅涵的脸红了白,白了红,眼圈都湿了,“大家都是朋友,我就是想化解一下。”   “化解?真没必要,哥几个,不用拦着他,我就不信他真敢打我怎么地?北京的警察又不是吃素的,你打我一个试试?”   鲁青瑞挺着胸膛,直接靠近堂哥的拳头,故意往前凑一凑,心说只要他挨着自己,就立马报警。   他不是怕事不敢打架,只是他没忘了自己的身份,未入学的学生,因为打架被取消入学资格就太亏了。   堂哥仰头看着鲁青瑞厉色迸发的眼睛,他不明白这个乡巴佬哪来的勇气跟他对抗,可能是真有所顾忌,咬咬牙退回去,“小子,你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完,推开王雅涵跟钱路遥,横冲直撞往前走,对面有人低头走路,他一胳膊扒拉开。   那人一个趔趄,手里的资料全撒在地上,堂兄冷笑一声,故意踩着资料离开,坐车里扬长而去。   “雅涵,你堂兄怎么这样?”钱路遥语气有些冲。   王雅涵垂着头,头顶对着他,“路遥哥,对不起,是我好心办坏事了。”   “算了,算了,”钱路遥越过她,跟鲁青瑞他们一起,帮着人家捡资料。   鲁青瑞拿起一张有脚印的纸,也不嫌脏,直接拿袖口擦,无意间瞄了眼,咦,这人不够专业呀。   “这位大哥,对不起了,让你受了无妄之灾。”鲁青瑞把其他人的资料敛在一起,递给它的主人。   一双消瘦的手接过去,这是一个胡子邋遢,面黄肌瘦的人,看不出来年龄,不过肯定比鲁青瑞他们大,叫大哥没毛病。   “没事,反正这些资料最后的命运就是在垃圾桶里,多点泥不算什么?”   “为什么?我看你画得挺好呀,图纸很专业。”赵庆云明显懂一点图纸。   “专业有什么用?总被说不切实际。”胡子男自嘲地说。   鲁青瑞轻笑,“是不切实际,照你的图纸做出来的自行车,根本骑不了,太重了。”   “你懂这些?看得出来我画的是自行车?”胡子男拽着鲁青瑞的胳膊。   娉婷有些担心,怕又遇见不讲理的人,连忙把青瑞拉回来,“看出来又怎么样?我爸厂里就是做自行车的,见的多了就知道了。”   “是吗?”胡子男眼里突然有了神采,滔滔不绝说起来,“我跟你们说,我这些资料研究的可不是普通的自行车,我研究的是电动自行车,就是充上电能让车子自动跑,不用骑,省力,那个,你爸爸在自行车厂,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厂里的领导,我这个研究绝对有投资价值。”   鲁青瑞还真听鲁齐木说起过电动自行车这个东西,“你这个不是稀奇的玩意,上海早有厂子研究出来还投产了。”   胡子男的眼睛更亮了,“你说得没错,可你知道他们没有形成规模,徘徊不前的原因吗我的设计绝对能大幅度提高性能,只要让我实验,我肯定能交个好卷子,兄弟,帮忙推荐一下吧,我都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就当施舍我一下,好吧。”   鲁青瑞面对他期盼的样子,眼珠子微微转动,轻点头,“好吧,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成。”   “明白,明白,”胡子男喜形于色,“我叫穆盛,那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你爸爸吧。”   “我爸爸……”   娉婷还没说完,就被青瑞打断,“你不说一天没吃东西吗?我先请你吃饭,再见我爸爸。”   “青瑞,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万一……”   赵庆云唯恐鲁青瑞受骗,看表情徐茂和钱路遥也是这意思。   鲁青瑞洒脱一笑,“没事,不就一顿饭吗?我爸来了自然由他判断。”   “那好吧,青瑞,用不用我们陪着你?”徐茂问。   鲁青瑞搂着他的肩膀,“就等你这句话了。”   赵庆云也有兄弟义气,留了下来,钱路遥要送王雅涵回家,她堂兄也是,丢下她不管了。   饭馆里,鲁青瑞点了菜让他们吃着,他出来打电话,娉婷跟着他寸步不离。   “哥,你怎么想的?让他见爸爸,你要回天津呀?”   鲁青瑞咧嘴一笑,“我不告诉你嘛,这次我是偷偷来的,给爸妈留的纸条,上次给家里打电话爸对我爱答不理,正好,有这个由头,我好跟爸说事,半个多月没见,说不定爸一激动,就来北京了。”   “你太坏了,居然打这个主意,可这人的东西靠谱吗?”娉婷很怀疑。   鲁青瑞耸耸肩,“我哪知道,不过爸确实提过,有没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心意,做个台阶,我好下台。”   “那还等什么,你赶紧打电话呀。”   旁边就有电话亭,鲁青瑞拨通了鲁齐木的电话。   “喂,爸。”   “呃,逛街呢。”   “啊……,哦……”   娉婷没明白状况,就听见鲁青瑞快速说了位置就挂了,“你怎么没说电动自行车的事?”   “爸妈来了,中午就到家里了,说来接咱俩。”   鲁青瑞说完常呼一口气,抬头看看西垂的太阳,这莫不就是天意。 第79章   是不是天意的,鲁齐木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真想儿子了。   别看他接电话的时候哼呀哈的不爱搭理青瑞,那就是嘴上犟着,心里早长毛了。   按他的心思,早该来北京,可不凑时候,沈建胜带着团队从意大利回来了,带来了三套图纸,詹姆斯所在企业要求打样,发过去他们评定,只有样品符合要求,才会有后续订单,就这,还不是所有企业能有的待遇呢。   机会难求,这时候鲁齐木自然不能离厂,督促工人加班加点做出样品,精心打磨,直到产品出厂,他才松口气把进京提上了日程。   临近中午就到了,提前没通知想给个惊喜,没想到兄妹俩逛街去了,在家等半天,人没等着,等来一电话,得,别渗着了,自己来接吧。   鲁齐木和廖娟到的时候,穆盛已经如风卷残云一样把饭吃完了,面对着满盘狼籍,赵庆云他们除了开始夹了两筷子,其他时间都是干瞪着眼。   “这是什么情况?”廖娟问。   俩人着急,电话里也没问清楚就过来了,面前的场景,总要有个解释吧。   鲁青瑞就是这个说明情况的人,前面轻描淡写,只说起了点口角之争,重点介绍了穆盛的研究。   而穆盛在知道眼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尤其从穿着打扮气度上来说,一看就不是普通职工,那小豆眼扑棱扑棱闪烁着狼光。   鲁齐木上下打量穆盛,心说他也就是一男的,要是个女人露出这样的眼神,娟子手里的包肯定直接打在他脸上。   “娟子,你带着孩子们去隔壁开一桌,慢慢吃,我跟穆先生在这里聊聊。”   廖娟点头,带着青瑞和娉婷,邀请赵庆云他们三个过去。   鲁齐木呢,又点了几个下酒菜,上两瓶酒,给两个人倒好后,摆了个请的手势,客气几句,“穆先生,孩子不懂事,要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海涵。”   “哪里哪里,”穆盛突然有些缩手缩脚,“这都是缘分,缘分,托他的福,能跟您面对面。”   鲁齐木动筷子尝了尝菜,“味道还可以,穆先生就不要拘束了。”   “我已经吃饱了,”就算没吃,穆盛也没有心情,连忙掏出一打资料,放到鲁齐木跟前,“这是我的研究,您看看。”   鲁齐木擦擦手,拿起资料认真看,专业的东西,他其实看不大懂,但是整体的意思能明白个七八成,“你这上面只有理论数据,而且还不精确,试验数据一点没有,怎么能让人信服?”   “我,我那是没有钱做试验,要是有,也不会沦落到没饭吃的地步,重点是我的想法,我的脑子。”穆盛殷切地推销自己。   鲁齐木放下资料,“穆先生以前是干什么的?”   穆盛听这话,羞愧地低下头,“没干过什么,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就接触到这个,我太痴迷了,我觉得它肯定是个有前途的事业,还想靠它发家致富,只是我把家里的钱都投进去了,连个水花都没有,但是,我坚信它的方向是对的,您看看这电机的设计,这控制器的想法,它是符合原理而且得到优化的。”   鲁齐木很难把眼前的落魄之人跟大学毕业生挂钩,至少他见过的人里,大学生都是很体面的,“你说的我大概能想象得到,估计你没少找人投资吧。”   “您是我找的第三十一个人,要不是碰见您儿子,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把资料毁掉找个工作养家的。”   “你这个想法是对的,至少要保证家人的生活。”   鲁齐木的手在资料上点来点去,他在考虑,这份研究值不值当投资,各种得失在脑子里汇集,让他很难抉择。   穆盛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跟鲁齐木点出来的声音都要并成一个频率,再快就受不了了。   “鲁经理,您看?”他摒心静气等待判决。   可鲁齐木给不了他,“穆先生,我并不能立马给你回复,我们厂地处天津西青区,不大不小个厂子,我诚挚邀请你去我们厂工作,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工资保证你的生活,至于资料上的东西,我需要跟技术部研究评估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穆盛激动地站起来,这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有人愿意去深入了解。   有了这个插曲,鲁齐木原本打算在北京住几天的计划泡汤了,直接定了转天一早带着穆盛回天津,不过廖娟留下来陪孩子们一段时间。   晚上,廖娟去娉婷屋里说话,鲁齐木洗过澡,穿着睡衣窝在躺椅上,手里拿着的还是穆盛的研究资料,他想多看两遍,有个加强的认识。   “爸,我能进来吗?”鲁青瑞推开个门缝,挤眉弄眼的。   鲁齐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没说话。   鲁青瑞嘿嘿两声,自觉进来关上门,他是听廖娟进了娉婷的屋子,才悄咪咪过来的。   “爸,您还在看这个资料呀,有没有价值?”   “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想一起参与进来,顺便听听管理工厂的事?”   鲁青瑞退后几步,搓搓胳膊,“爸,您别这么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您明知道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再说,您才四十多,离退休还有好多年,就算退休也能接着干呀,您看爷爷,这几年还发挥余热呢。”   “嗯……,我说一句你倒能顶三句,长本事了。”   鲁齐木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高考之前,父子俩对报考的专业进行过探讨,鲁青瑞想都不想要报数学系,纵然他想让青瑞子承父业,也不想在这方面真的去勉强孩子,他从来不想把孩子的快乐强压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鲁青瑞抿嘴笑,强壮的身躯愣是挤进不太宽敞的躺椅里,躺椅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他根本不理会,当然,鲁齐木也没理会。   “爸,我都十八了,长大了,您在我这个年纪,背着行囊独自到黑龙江当知青,那时候什么都没有,您都能扛过来,把我养得这么好,还创下不小的基业,现在我的条件好多了,我肯定也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有志气,爸爸等着这一天,”鲁齐木站起来,两个人太挤了,原谅他老胳膊老腿伸展不开,“本来嘛,我还在犹豫,你这四年的生活我怎么给安排,生活费要不要给,给多少,既然你说自己长大了,还提了爸当知青的事,我觉得这生活费什么的,爸爸可以省了。”   “什么?”鲁青瑞整个跳起来,“不是吧,爸,您要对我进行经济制裁呀。”   鲁齐木摆摆手,抿了口茶水,“可别这么说,你手里的零花钱我可没有给你没收,就那些普通人家五个大学生都毕业了。”   “好吧,反正现在不给以后也要给。”   鲁青瑞嘟嘟囔囔,偏偏声音还不小,鲁齐木听力向来好,自然没有错过,“你又错了,爸爸挣的钱以后可不见得就是你的。”   “不是吧,爸,就算娉婷是女孩子你要偏向她,也不至于一份都不给我吧,您肯定舍不得。”鲁青瑞故意苦着脸说。   鲁齐木挑眉一笑,故意戏弄他,“本来是这样没错,可你也知道,你白婶在美国生了个大胖小子,论理爸妈跟你白叔白婶的年纪差不多,我捉摸着,跟你妈再生一个,从小培养,正好我退休再干几年让他接班,多好。”   鲁青瑞当真的来听了,或者说在他心里本来就心存志远,“哼,好男不吃分家饭,我还就不要了,就给弟弟妹妹吧,不对,得给娉婷留一半,她练花游多辛苦,肯定没时间去赚钱,怎么也得给她准备嫁妆呀。”   “这可是你说的,就这么定了。”鲁齐木突然灵光一闪,就这样顺坡下去了。   鲁青瑞挺挺胸膛拔拔高,“我说的,绝不反悔。”   “好,像个男子汉,那咱们爷俩击掌为誓。”   “啪啪啪,”三声而过,鲁青瑞迈着大步走出了鲁齐木的房间,开门的时候正好跟廖娟面对面,咧着大嘴笑了,“妈,祝您早生贵子。”   “什么?”廖娟被这句话惊着了,要问他话,鲁青瑞属泥鳅的,划着就进了屋。   她扭过头,看见鲁齐木端着茶杯悠闲地喝着,关上门才说话,“青瑞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早生贵子,咱俩不都说好了,不要孩子了吗?”   “我刚才跟他开玩笑,说羡慕白敬飞这把年纪生了儿子,打算给他生个弟弟妹妹接我的班,他心眼实,当真了。”说起来,鲁齐木半是好笑半是欣慰。   廖娟嗔他一眼,路过他的时候还拍了他一下,“不是你前两天看不见儿子挝耳挠腮的时候了,见着人还开这么大的玩笑,你说说,过一年他要真找你要弟弟妹妹,看你哪儿弄去。”   “这孩子又不是物件,说有就有,耗到他结婚生孩子,嘿,我就指着孙子说事,再不济,还有外孙子。”鲁齐木才不担心以后,用青瑞的话,他离退休还远着呢,再说,什么时候退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你脑子倒转得快。”廖娟打开柜子拿床单铺床,“你要想,我还不生呢,再过几年我就是能当奶奶的人了,伺候儿媳妇看顾孙子,要是身边还有个撒不开手的娃娃,多难为情。”   鲁齐木手里的茶杯差点溜下来,他说有孙子没觉得,怎么廖娟说要当奶奶他就那么接受不了呢。   看看这白嫩细腻的面皮,乌黑发亮的头发,纤细的腰肢,就他们的生活,完全可以想到再过几年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到街上谁敢说她是有孙子的人,说了人家也未必信。   这么想着,他本来还有点盼着孙子的心突然没了,或许,晚点结婚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正当壮年,还有几十年可干呢。 第80章   鲁齐木深深觉得这小半年的日子真是惬意得让人心醉。   青瑞上大学,娉婷在训练,俩孩子都在北京,想他们的时候就去看看住两天,享受天伦之乐,平时他和廖娟就在家过二人世界。   耳红目赤的事情就不说了,不忙的时候一起去跳跳舞,看看话剧听听歌,来个短途旅游,说走就走,不用顾忌家里还有一口子。   四方厂的发展也是平稳上升,国内就不说了,竞争依然激烈,好在市场分成没有大变化,每个月的盈利基本可以预见。   在国外,首先他们的样品受到了意方的肯定,订单没两天就传真过来了,数量并不大,可厂里还是兢兢业业做好了,随后,第二第三批订单随之而来。   作为跳板,作为可宣传的素材,他们联系到德国的一家公司,并成功签订订单,为厂里的业绩添砖添瓦,这一次,是李文忠独立操作,一单成名,他可成了厂里的能耐人。   有人会问,沈建胜干什么去了,意大利的单子可是他领导的,后续怎么没声音了。   他呀,现在可顾不上什么国际友人世界订单,他是着了魔了。   这要从鲁齐木带着穆盛到厂里说起,图纸资料他看得不太明白,沈建胜明白呀,拿着就不撒手了,拍桌子跺脚全用上,说归他管了。   就冲他的反应,鲁齐木突然对后续的发展有了信心,原来想着有一搭没一搭试试看,如今改变态度还来得及。   为他们专门搭建了实验室,购买对应设备,还在车间辟出一块地作为试制车间,这俩人就忙活上了。   没过多久,鲁齐木发现,嘿,实验室里怎么多了一个脑袋,进屋一看,原来是沈建胜的师傅季工,连忙握手寒暄。   原来季工刚刚退休,作为老资历的技术骨干,厂里肯定是希望他继续留用,可下面的技术员不乐意,好不容易把人熬走了,还占着坑,多少有些情绪。   都是多年的同事,季工不想因为这点事把关系搞僵,就婉拒了厂里的邀请,正好让沈建胜知道了,徒弟也是半个儿,就问他想在家休息还是想找个事干。   季工跟鲁能成是一路人,总觉得在家闲着就浑身不自在,当然希望有个事干,这不,就让沈建胜请到了实验室,虽然他常念叨自己吃饱撑的找个爹来管着,每天还是雷打不动开车接老爷子去。   到现在,还没出成品呢,可看三个人起早贪黑为点点进步就欢呼的样子,鲁齐木觉得希望就在不远处。   说起来,这三个人还有个乐事,鲁齐木后来才知道季工叫季晟江,加上沈建胜,穆盛,谐音里都有个圣,厂里职工开玩笑,说女中豪杰有三圣母,四方厂有三圣魔,不是魔鬼的魔,是为研究癫狂疯魔的意思,是褒义。   本来就在厂里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了厂外,经过多人的嘴,就变成了四方厂有三个漂亮的姑娘,人称三圣母,长得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真有人信,隔三差五就见着有小青年在厂外窥视,门卫都赶过好几波。   本来是个笑谈,听过就算,可这话渐渐到沈建胜媳妇洪秀云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滋味了。   什么三圣母,漂亮姑娘,惯得没样,老娘在家伺候完老的照顾小的,你天天不着家净看小姑娘,我看是不想过了,拎着包就来厂里闹了一通。   可你闹归闹,你闹沈建胜去,来我办公室扫荡一圈算什么,鲁齐木深深怨念中。   洪秀云掐着腰,盛气凌人,“不闹你闹谁,谁管厂子,是不是你?再说,后面我还得过日子呢,闹他,我还过不过了?”   “那你打听清楚再闹呀,捕风捉影,听风就是雨,没有的事让你给搅出事来。”鲁齐木揉着太阳穴,没法看洪秀云。   说到这儿,洪秀云跟泄气的皮球一样,蹲下来收拾地上凌乱的东西,这是她的错,够丢人的。   “老沈没跟你提过他们在厂里的绰号?”鲁齐木问。   “什么好听的称呼,我还传到家里?”沈建胜闻风赶过来了,拉着洪秀云的手往外走,“你个败家娘们,有什么不能在家跟我说,居然来单位闹,就显得咱家没素质,动动你的脑子,谁想看女孩还带个糟老头子在身边。”   “什么意思?刚才还说我老当益壮,转头就是糟老头子,小子,你找抽呢。”季工也过来看情况,没进门就追着他们两口子去了。   “哎,别走呀,地上一大片还没收拾呢。”鲁齐木不说还好,说了,原来走着改跑了,一溜烟不见了踪影,他严重怀疑沈建胜把人拉走就是故意的。   最后还得他亲自收拾,回到座位上暗搓搓画圆圈,下月扣沈建胜工资转到他的户头,得把自己的劳务费挣出来。   “叮铃铃”,电话响了。   鲁齐木接起来说了你好,腾地站了起来,“真的?真回来了?”   电话是他家老爷子打过来的,说鲁阳光和曹丽带着鲁延回来了,要在家过年。   一年多,只听声音没见过人,知道他们去了深圳,重开了饭馆,生意一直不错,如今总算回来了。   “哎呦,大哥,这还是你吗?看这墨镜,看这大金链子皮裤子,知道的是鲁家大儿子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进土匪呢。”鲁齐木见着鲁阳光就取笑他的打扮。   鲁阳光笑呵呵摘下墨镜,“我平时不这样,是为了回来特地装扮的,让有些人见着我这一身也有点顾忌。”   “说不定真有效,谁这么有才,出这样的主意?”   鲁延马上认领,“我出的,本来我想打扮成这样,我爸妈非不让,说这种形象不利于谈媳妇。”   “你是到了该说媳妇的年龄,你爷奶做梦都想抱重孙子,”鲁齐木坐下来掰颗香蕉放到廖娟手里,自己拿了颗苹果啃,“这大儿子回来就是不一样,我在家,多会儿吃过这么大,这么甜的苹果?”   顾莲撇嘴笑,啪地把手里的橘子皮扔过来,“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好似我亏待你一样,苹果在同一家买的,你吃着不甜,是嘴里酸,吃醋呢。”   “我吃哪门子醋,”鲁齐木翘起二郎腿,嘴里的苹果咬得咔嚓咔嚓响,他又不是毛头小子,较什么劲。   “你紧着该吃醋,我侄子给我打电话热乎你不知道吧?”鲁阳光说这话还挺得意,被曹丽拽下袖子,反应过来说多了,吭吭清嗓子。   他不说了,鲁齐木不能就这么算了,啥时候儿子不给他打电话打到大哥那儿,扭头问廖娟,她摇摇头,也不了解情况。   “大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说一半露一半,快快,我儿子找你干什么?都倒出来,倒出来。”   鲁阳光一拍大腿,不瞒着了,反正总得知道,“还能干什么,问我开饭店的流程跟注意事项,说学校店铺有招商,他打算招人开个包子铺,要我说,都赖你,不给孩子生活费,非让青瑞自己琢磨。”   “就赖他,阔得就剩钱了,居然苛待我孙子,说他几次不听。”顾莲跟着抱怨,鲁能成也点头,表示同感。   “咋地?临时改成批评大会了?”鲁齐木晃晃手里的苹果核,扔到垃圾桶里,“谁苛待他了,刚开学一万多的电脑配给他,秋风还没吹,娟子秋衣秋裤就给备上了,没两天,毛衣毛裤也给织好了,谁家这么苛待孩子?”   “不过,这小子也有点性格呀,我说让他学管厂子,不学,自己反倒弄个早点铺,这差得有点远,脑子肯定让公式填上不灵光了。”   曹丽捏着瓜子嗑,嘴里还不消停,“娟子,你们厂的瓜子又好吃了啊,说现在的年轻人,跟咱们的思想不一样,不会等着接父母的班,都想自己琢磨,叫嘛,哦,有成就感。”   曹丽的话在鲁齐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大嫂话里有话,再看鲁延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么说小延单独管了家饭馆,不错呀,大侄子,年轻有为哇。”   鲁延脸上的笑意再也挡不住,“就是开了个分店我管着,平时还要爸妈照应。”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咱们的下一代发展路子会越来越广。”鲁齐木不无感慨。   “不说这些,咱说点正经的,”鲁阳光说着给曹丽是了个眼色,对方从屋里拿出来一个小皮箱摆在茶几上。   鲁阳光打开箱子,里面全是现金,他拿出两摞放在老两口跟前,“爸妈,这是儿子孝敬给您们的。”   又拿出两摞推到鲁齐木面前,“老二,这是我还你的。”   鲁齐木反手给退回去,“我可没借给你钱,哪来的还钱。”   鲁阳光愣压着他的手,塞到他口袋里,“要这么说这不是还你的钱,青瑞考大学我没能回来,好家伙,清华,万里挑一,我这当大伯的给孩子的上学钱,你没资格退回来,你得给他,正好用来开包子铺。”   话说到这份上,鲁齐木不推脱了,抽出钱给廖娟,让她收着。   “爷爷奶奶,我爸给的钱您们快收起来呀。”鲁益催促道。   鲁能成和顾莲手都没动,笑得还很勉强,廖娟发现了,“爸妈,怎么了?”   几对目光都聚到老两口身上,顾莲心里郁闷,眼泪下来了,“你们开分店,摊子越来越大,是不是不惦着回来,要在深圳安家了?”   鲁阳光的手一顿,头低下来,嘴里的话有点难开口,“爸妈,本来想缓缓再跟您们说的,深圳发展机会多,我们确实想留在那边,其实这次回来,我就想接你们二老过去住一段时间,趁着身体好,到处走走。”   到了外面才知道,世界有多宽广,那边日新月异,一日一面,让人眼花缭乱的同时也心有向往,想留下来的决定太好做了。 第81章   转眼,年已过,刚到初八鲁阳光一家三口就坐车南下,为饭馆开门做准备。   或许是真经历过事,人身上的气度相应而生,走在小区里,连议论他们的声音都小了很多,那些个本来还想闹一闹的亲戚们,在鲁阳光的黑脸下,也只是数落几句就偃旗息鼓了。   老两口归其没有跟着一起去深圳,鲁能成调整得快,对鲁阳光放心,加上他牵挂修车铺,言明不去,顾莲开始想跟着,一看老头不去心气就不高了,加上天冷懒得动,也摆了手,只是要求鲁阳光不忙的时候能回来看看,他们每天盼着呢。   刚送走老大一家没两天,廖娟开始给青瑞和娉婷收拾行装,两个人也该回北京了。   “爸,我大伯可说了,他在您这里给我存了两万块钱,让我千万别忘了找您要,喏,我明天都要走了,您就拿出来吧。”   鲁青瑞捧着双手,他个子高,手也大,往前伸伸就要戳着鲁齐木的下巴,被鲁齐木伸手拍掉。   “德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大伯给了你两千压岁钱,还惦记这两万,也行,可以给你,不过你得给我个用款计划。”   鲁齐木提出条件,鲁青瑞自然接着,当晚就拿出计划书,列得挺详细。   什么从买资料买素材这些学习的东西就不说了,剩下的有投资包子铺,还有玩股票。   “股票?我听说这种东西都是投机,不怕钱打水漂?”   鲁青瑞正襟危坐,企图以对等的身份说话,“我现在还不了解它,所以想投入一部分研究研究,血本无归是有可能的,我有心理准备。”   鲁齐木把计划书还给他,“知道出发点在哪里很好。”   说着,拿出一个存折,“密码是你的生日。”   鲁青瑞接过去亲了一口,“谢了老爸。”   “我很老吗?”鲁齐木挑一下头发,认真地问。   鲁青瑞愣了一下,头摇成拨浪鼓,“爸,这是爱称,您不要这么较真,不过,说真的,您和我妈什么时候生小弟呀,我争取多攒点钱给他当见面礼。”   鲁齐木抿抿嘴,深深叹了口气,让人看着就特别无奈,“许是年龄到了,我跟你妈就是要不上,前些天我俩还去检查了身体,没毛病,大夫说顺其自然,哎,我可跟你说,别去问你妈,越问她越紧张,大夫说了,太紧张更要不上。”   “这怎么办?”鲁青瑞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没有可行的建议,只剩下挠头了,“要不,您跟我妈也去美国看看。”   “没道理呀,你白叔是因为当年探矿被感染,影响眼睛也影响生育,我跟你妈很健康,看什么?万一给治坏了,得不偿失。”鲁齐木直接把路子堵死了。   谈到白敬飞去美国治病这事,内情可不那么简单,虽然他没说过细节,可鲁齐木猜测,他在美国肯定有关系。   要不然,他没去过几次美国,就能找准医院,孩子生下来拿到美国国籍不说,就是白雪,也被他送到美国,轻易拿到绿卡留在那里读书不回来了。   不过,他没去纠结这些就是了,他交往的是白敬飞,缘分从桂姥姥开始,跟其他人还真搭不上,或许人家本来就不稀罕跟他搭上关系。   “别琢磨了,说不定哪天他就来了呢,去休息吧,明天我送你们去车站。”   鲁青瑞就这么轻易被打发了,走到门口看见廖娟,张张嘴想劝些话,想到鲁齐木的叮嘱,到底没说话,打声招呼回屋去了。   廖娟在外面站有一会儿了,屋里的谈话听了不少,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进去对着鲁齐木一顿埋汰,“看看你,把孩子糊弄得一愣一愣的,现在他不懂,等以后懂了,还不定什么反应呢。”   “能有什么反应,两口子身体健康要不上孩子的情况有的是,不会有岔子,除非,你改变主意,真生一个?”鲁齐木试探道。   廖娟垂眸,摇摇晃晃坐到他对面,“这不你说的嘛,顺其自然,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呗。”   “哎呀,”鲁齐木巴掌拍起来了,“今年绝对是个好年,我媳妇能吐口,相当不容易,咱们家要添丁进口了。”   “我听说有不少女人摘了环之后也怀不上,要真那样,你可别难过。”廖娟就怕鲁齐木一门心思盼着,最后没盼上,心里落差太大。   鲁齐木搂着她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不会,本来都说不要了,没有正常,有了就是惊喜。”   廖娟握着他的手,两个人靠着一起腻乎了会儿,“哎,你坐座位上,我有事跟你说。”   “就这么说。”鲁齐木偷亲她脸颊好几下。   廖娟捏了下他的鼻子,“我说正事,工作上的事,你严肃一点。”   “我还不够严肃呀,说。”   鲁齐木就不坐好,廖娟也拿他没办法,“前段时间,我得到个消息,说咱们商店周围一大片地让开发商看上了,有可能要拆迁,真假不知道,要是真的,咱们店就得搬,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地能买卖,我去找一料厂谈谈,把厂子那块地买下来,在那边盖个三层小楼办公,这样生产销售一体化,也方便管理,你看怎么样?”   鲁齐木沉吟片刻,点点头,“可行,咱们跟厂里的租赁协议还有不到一年就到期了,这时候谈是个合适的时机,买下来就是咱家的资产,地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掉价,挺划算,你先去摸摸情况,我也找人打听下消息。”   说干就干,两口子送走青瑞和娉婷就分头行动,鲁齐木通过自己的渠道,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所谓拆迁只是一个议程,根本没有得到落实,商店可以安安稳稳停留在原地。   不过廖娟在跟一料厂进一步接触过程中,发现一个情况,一料厂因为设备陈旧,已经被新开的二料厂挤兑,效益急剧下降,甚至开始跟厂里部分职工协商买断事宜了。   如今政府也在大力扶持二料厂作为明星产业,资金倾斜,他们要自寻活路,就需要外界投入,更换设备,维持厂里正常运转,而卖出一块已经隔离出去多年的地皮,似乎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经过多轮申请协商之后,一料厂总算拿到土地买卖的批条,作为长期的租户,干货厂在买卖中是有优先权的,可一料厂并不甘心单线协商,直接在报纸上发布公告,要公开招标。   廖娟盯着招标书,眼睛要能喷火早就在纸上烧出个窟窿了。   自从公告出来,负责招标的曹经理可没少带人去厂子里参观,已经严重影响到厂里的正常运行,怪她,要没有她的提醒,他们还想不到卖地,干巴巴等着银行批贷款呢。   这时候,王颖敲门通报,说新车间的厂长冯天茂过来了,廖娟摆手让人进来。   “廖总,曹经理越来越过分,带过来的人看场地不说,还有人试图往配料车间钻,这是什么行为,我看这块地一料厂就没想卖给咱们。”   廖娟手里叠着招标公告,已经折过去好几层了,还不解气,“一料厂做事太过,我看是有人跟他们通了气,就算投标,咱们厂估计也是陪跑,老冯,你在厂里稳住了,告诉大家,守好工厂,但不要跟人起冲突,要不然,他们会把巴掌拍到咱们身上,不用他们赔违约金咱们就得自己灰溜溜离开。”   等冯天茂回去,廖娟捏着招标公告直接扔到垃圾桶里,拎着包开车去四方厂,找鲁齐木商量办法,她已经没心气等到晚上了。   鲁齐木其实一直在关注一料厂的动向,在廖娟进门的前一刻,他刚刚接到电话,知道些内幕。   “厂子这块地不要想了,一料厂的上级单位给他们施压,地皮基本已经定了下家。”   廖娟气呼呼坐下来,“我就说他们前后态度不一,原来就算他们拿下批条,也做不了主,我白忙活一场。”   鲁齐木拍拍廖娟的肩膀安慰她,“你别着急,在他们态度改变之初,我就做了两手准备,现在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廖娟腾地站起来,整个要挂在他身上了。   鲁齐木很享受媳妇温香软玉在怀,搂着她不撒手。   “老鲁,老鲁,快过来,我们要开始试验了,我……”   沈建胜没敲门跑进来,就见鲁齐木抱着个女人,角度原因,没看到脸,还以为他乱来呢,“老鲁,你这样对得起娟,呃,娟子,是你呀,不害臊,两口子要搂回家搂,在办公室里找刺激呀。”   “就这样,你能奈我何?”鲁齐木说完还在廖娟脸上亲了口,把她臊得赶忙退开。   沈建胜搞怪,捂住眼睛,“知道你俩恩爱夫妻,不用显摆,赶紧的,看看去吧。”   “走走走,”鲁齐木推着沈建胜出去,扭头对廖娟说:“你在这儿歇着,看看书玩电脑都行,我很快回来。”   上个月沈建胜他们总算把车子组起来了,第一次还没跑电机出了问题,第二次跑了不到五百米再也动不了了,今天再跑就是第三次试验。   试制车间过道上,穆盛坐在电动车上,手握车把严阵以待。   “小穆,鲁总来了,开始吧。”   沈建胜一吆喝,穆盛转动车把,呜地一声,电动车冲出去了,就见他稳坐泰山,脚轻轻放在踏板上,车子自动向前。   “这次看着挺靠谱,听声音就有劲,能跑多远?”鲁齐木上来就问关键问题。   沈建胜横他一眼,“怎么也能跑个百公里吧。”   “小鲁,你别听建胜的,这次能跑多长时间,还要试验,初步预计五公里吧,骑车的人还不能太重,要不然,五公里也到不了。”季工在旁边解释。   鲁齐木让穆盛下来,他打算试一下,好家伙,电门开得太大,车子呼啸着出去,把他吓了一跳,后来掌握技巧,才骑平稳了。   “开关上面还得改进,像我这样还吓一跳,要是女同志骑,抓不稳就得摔倒,车子要是倒在身上,不进医院也得歇两天。”   沈建胜接班骑了一圈,“你说的没有错,重量上减轻不了,只能在技术上改进,小穆,接着骑,发现问题马上反馈。”   就这样,三个人轮流骑车,有意见马上提,季工拿着本子记录,直到把电耗干净才算完。   “算下来四公里多一点,就是老鲁你太重了。”   鲁齐木瞅瞅沈建胜细条样的身体,再看看穆盛的瘦样子,无奈点点头,“是,我是壮实了些,没办法,谁让我身体好呢,”   沈建胜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走走走,快回去吧,我隔夜饭都要出来了。”   鲁齐木没矫情,廖娟还等着呢,“那我走了,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充电的时候千万看着。”   “知道知道,越来越婆妈。”沈建胜都没有回头,又蹲在车子跟前研究去了。   鲁齐木摇摇头,抹了肥皂洗干净手,才往办公室走去。 第82章   鲁齐木回到办公室,廖娟坐在沙发上正看报纸。   “你说的好消息是什么呀?”她快步跑到鲁齐木身边,挎着他的胳膊问。   鲁齐木把廖娟摁在椅子上,娓娓道来。   原来现在市里规划发展华苑,要成立产业园区,甚至为了更好刺激经济,把华苑从西青区划到了南开区,跨入市内中心六区的行列。   如今流程已经走完,准备对外招商,他已经委托律师事务所的茅律师去跟园区的招商部门联系过,以干货厂的规模和效益,是可以满足入园要求的。   换句话说,如果他们申请,就可以在园区购买一定规模的土地建厂房,而且入驻前五年是有优惠政策的。   “那还等什么,赶紧提申请呀。”廖娟已经等不及了,有这好事,谁还跟一料场打交道。   鲁齐木摆摆手,让她稍安勿躁,“你先别着急,本来我在看你那边的动态,既然现在没戏了,落户园区势在必得,不过,这一动可大呀,你找世宇跟老冯商量一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调整一下产业结构,干货还是有点单调。”   “行,我马上让辛世宇回来开会。”廖娟应声道。   廖娟脑子里已经罗列好要做的事,在办公室就给辛世宇打电话,到了商店,开始着手画规划图,把自己的想法全部提现出来。   等辛世宇从江苏回来,廖娟开了三个人的会,没想到在扩大产业链方面,三个人的意见不谋而合,都认为增设辣条生产线是明智之举。   没有哪个小孩子是不喜欢吃辣条的,只要有钱第一时间买的就是辣条,买不起一袋,就一根一根买。   所以,生产辣条,向来不愁销路,廖娟把它放在了增设的头一位。   又经过两次会议,把水果糖同样作为新项目写在计划里,测算设备和工作台的占地面积,最后核算出要提出申请的土地面积。   到这里的时候,鲁齐木就带着廖娟去了韩家,自行车厂的业务在进一步缩减,韩家兄弟估计会寻求出路,合作这么多年,各人性情都了解,要是能一起干,也不错。   “韩大爷,意才、其洪,我们来一是说说新厂的事,反正要改营业执照,我打算改厂为食品公司,二来想问问你们,有没有意向入股。”   “我有错,我要弥补孩子们,到地下能有脸见晴娘,我听儿子的,儿子的话我都听,我还有孙子,孙子的话我也听。”   韩大爷不停地蠕动着嘴唇,可说出来的话让鲁齐木的眼睛一下酸涩很多,“韩大爷这怎么了?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韩其洪扭头避开鲁齐木的视线,“年纪大了,慢慢糊涂了,其实过年的时候就有这种症状,不过不太明显,你没看出来,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那韩大爷的生活怎么安排?以前能照顾自己,现在恐怕离不了人,虽然他年轻的时候犯了错,可这十几年一直在弥补,总不至于以后老无所依吧。”   韩其洪本来靠在柜子边,双手揣兜里懒洋洋的,听着鲁齐木的话,手伸出来抱着肩膀,“我们哥俩的心也不是石头,这些年老头子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以后就两家轮流伺候。”   鲁齐木点点头,这还算有担当,没说丢下韩大爷不管。   韩意才看了眼韩其洪接着补充,“我跟其洪打算从厂里出来,厂里的情况你肯定知道得更多,没什么可留恋的,不过,我们也不打算捣鼓瓜子,这几年私家车见量,可修车厂很少见,我们计划合伙开个修车厂,其洪喜欢,我老岳父懂行,我也能上几手,所以,我们本来就商量把家里的瓜子机跟配方打包给你,你看着给点钱就行,反正你们厂子里也不缺这种方子。”   这样的打算倒让鲁齐木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两兄弟选择的职业跨度会这么大,不过既然他们做了决定,肯定是方方面面都想好了,作为朋友,还是要支持他们的。   回到家,鲁齐木和廖娟商量了购买配方的合适价钱,按照市场价不高不低给了钱,至于那些瓜子机,都已经是老旧货,根本入不了廖娟的眼,估计韩家兄弟是懒得处理,一锅端给他们了。   一切就绪,廖娟委托茅律师出面,收集资料提出申请,因为园区土地按照方位是有明码标价的,选定位置和面积,购地款就基本能出来了。   在园区,审批流程一路畅通,没几天就到了廖娟手里,而廖娟当天把款项打到指定的银行,转天,建筑队驻扎到园区里,开始建厂。   别说,如今的华苑到处都在搞建筑,以建厂为主,部分建设民居,廖娟找的建筑队就是给四方厂建厂的队伍,鲁齐木觉得不错,干脆又来了次合作。   与此同时,鲁齐木陪同廖娟去做了营业执照变更,除了更名和增加经营项目之外,把法定代表人改成了廖娟。   之前两个人可没商量,等填写资料的时候廖娟发现,连忙把鲁齐木拉到外面,“改成我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是咱俩谁有区别吗?”鲁齐木反问。   廖娟想想,还真没区别,到最后不还是家里的资产,“那行,不过有事你还得管,不能都丢给我,我心里虚得慌。”   “那是肯定的,我怎么可能让你着急,有事尽管往我身上推,老公都给你担着。”廖娟处处依靠他,鲁齐木求之不得。   廖娟噗呲乐了,推着他进了屋,接着办手续。   刚回到家,还没有喘口气,甲子沽所在居委会有人过来,通知他们甲子沽三排平房要拆除,用来规划活动公园,而他们的老房子正在其中,让鲁齐木去签协议。   真的人生处处是意外,闹哄哄拆迁的商店一条街没了动静,反而从来没消息的地方,嘁哩喀喳三下五除二手续走完,不到一个月,款项到位,房屋被推倒,存在了几十年的老职工房就这样湮灭在了历史当中,种上花圃,铺上石子路,成了老人孩子活动的乐园。   鲁齐木和廖娟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看着绿树红花,锻炼的老人和跑来跑去的小朋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青瑞跟娉婷也没得空回来再看一眼,这里可都是回忆呀,我还记得那年一起堆雪人,你提着青瑞,娉婷走得跟小鸭子一样,转眼,十几年过去了,都是大小伙子大姑娘,比咱们都高。”   鲁齐木仰头迎着小风,望着西边红彤彤的晚霞,“可不是,咱们结婚那天的事情历历在目,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前几年不觉得,这两年城建搞得红红火火,到哪边都跟不认识一样,往事只能刻在相片里了。”   “是呢,还有不少新东西我都没见过,哎,等厂子建好咱俩走走天津城,旧貌换新颜,重新认识一下。”廖娟曲起胳膊怼怼鲁齐木。   鲁齐木还享受那徐徐微风呢,“何必等厂子建好,现在就能去,晚上没事,咱们海河边上游游。”   “今天就算了,我那啥,肚子不舒服,改日呗。”廖娟往鲁齐木身边靠靠取暖。   鲁齐木拍拍她的胳膊,“我把这事给忘了,那过几天再去,你说,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月月来,雷打不动。”   “去你的,”廖娟推开他站起来,“我不跟你说了,回家,你走不走?”   鲁齐木晃悠悠起来,拉着她的手,“走,别想把我甩下,我回家还得当暖炉呢。”   “越说越不正经,走快点。”廖娟在前,鲁齐木在后,手牵着手往家走。   第二天,本来想让廖娟在家休息,她没答应,到商店还能有伴说说话,鲁齐木就没让廖娟开车,送她到商店才转头去厂里。   廖娟肚子还是难受,精神恹恹的,窝在椅子里不想看文件,干脆拿出本超市的宣传册看起来。   “哎,你不能进来,你是谁呀,怎么能闯进来?”   廖娟抬头换宣传册的时候听见王颖的声音,正要起身去看看,门被推开了,廖祝平整个人冲到她跟前,扶着桌子喘粗气。   “娟子,娟子,借我点钱救救你大嫂吧,你大嫂快不行了,我求你了,求你了。”   廖娟扶额恍惚,眼前红眼驼背一头花白短发的人真是他大哥吗?说什么,救大嫂,徐凤?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救。   “廖总,他冲进来的,我们实在没拦住。”王颖站到廖娟身边解释。   廖娟冲她摇摇头,“没事,他是我的亲戚,你回去工作吧。”   “娟子,我是你大哥,你怎么说是亲戚呢,不是,我还纠结这个干什么,娟子借我叁万块钱,救救你大嫂吧。”   廖祝平转到桌子后面想离她近些,廖娟脚用力椅子退后避开,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你走错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廖祝平倒吸一口气,顿住脚步,“娟子,我知道你对我们有意见,可现在你大嫂在医院等着,生命攸关,你就不能放下成见,救救她吗?”   “她性命攸关干我何事,她有丈夫有孩子,再不济还有娘家人,说破天也找不到我头上,我不是你们的谁。”廖娟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吧,别莽莽撞撞冲进来,今天我在给你个面子,要没在,员工会报警处理的。”   “娟子,你就这么不近人情吗?十几年了,鲁齐木腰缠万贯,你也进出汽车穿金戴银,居然还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不做手术,你大嫂就死了,要死了。”可以看出来,徐凤出事,他这个从来不当家的人开始六神无主了。   廖娟撇开脸,看向窗外,“我这样就不近人情了?你们对我做的事就近人情吗?三万块,多少是个钱,扔水里能打个水漂,给徐凤治病,我可不乐意,有这时间,你还是去找你老丈人小姨子凑凑吧,别在我这里耽误功夫。”   “借不出来我才来找你,前年佳奇出国就在亲戚家借了一圈,到现在没还上,人家不肯再借呀。”廖祝平愁苦上头,眉头皱成川字,见廖娟还是不为所动,一咬牙,就要弯膝跪地上。   廖娟余光一直注意他,连忙扶住,“干什么?你是求不成要改成逼迫吗?”   “娟子,我真是没法子才来找你的,就念在咱们一奶同胞的份上,也念在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打扰你们一家的份上,救救你嫂子吧。”   泪水润了眼底,这时候,心硬的外壳居然裂开一个缝,透漏出那么一点点同情,她一直告诫自己,对他们一家,就该摒弃任何感情,可是临到跟前,她还是没忍住。   “我跟你去医院看看,借不借钱的,我还要跟齐木商量。”   “哎哎,走吧,走吧。” 第83章   “大哥,你知道二号床位上的病人哪儿去了吗?”   廖娟跟着廖祝平进医院到病房,按着廖祝平的说法,徐凤应该躺在那里,可床上空空如也,廖祝平急了,连忙问隔壁床的男人。   男人从碗里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看廖祝平,又瞅瞅二号床,“没注意,有一会儿了吧。”   廖祝平抬脚就往外去找,廖娟在后面跟着,提醒他去问问大夫。   大夫被问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没办法,发动见过徐凤的护士们一起找。   医院转了一圈,根本没有徐凤的身影,最后还是一个门卫恍惚有印象,这人离开医院往东走了。   “她会不会回家了?”廖娟猜测。   廖祝平眼瞅着嘴边起了白泡,“我回家找去。”   “上车,我送你。”   把廖祝平送到家门口,看着他进去,廖娟坐在车里没下来,没有跟着一起进屋的意思。   “徐凤,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我可以借钱给你治病,给你治病。”   廖祝平伤痛欲绝的声音震耳欲聋,周围的邻居纷纷出来看情况,廖娟克服内心的不情愿,跟着进了屋。   卧室里,廖祝平搂着徐凤痛哭,徐凤双目紧闭,惨白着脸,嘴里冒出来的血迹渗透了衣领,地上滚着一个农药瓶。   廖娟扶着墙有点发晕,心里发怵,从来只有徐凤假装喝农药吓唬人,哪想她真有勇气喝呀。   “别哭了,你个大男人有没有主意,赶紧抱她出来送医院抢救。”   廖娟一吼,把廖祝平的神智震了出来,想抱着徐凤起来。   可惜,他的力气根本抱不动高壮的徐凤,有邻居帮忙给抬进车里,等开到医院,又帮着送到急诊室。   鲁齐木接着电话到医院的时候,手术还没有结束,没有医生或护士出来说明情况。   除了廖娟和廖祝平,廖家二儿子廖佳伟也在焦急地等着。   “齐木,我没想到徐凤真敢喝农药。”廖娟捋着头发,精神刺激有些大。   鲁齐木握着她的手,冰冰凉,整个包住给她搓一搓,“人疯狂起来就会不管不顾,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问过大夫,是乳腺癌,晚期,大夫说做手术治愈的概率也很小。”廖娟的脑袋枕在鲁齐木手上,从他身上汲取热量。   这时候,五六个人急匆匆走过来,鲁齐木认识里面一个人是徐娇,那这几个不排除就是徐凤的娘家人了。   “我姐怎么样?廖祝平,你做什么了我姐喝药去死?”徐娇揪着廖祝平的衣领哭喊,被人提醒,扭头看见廖娟,放开廖祝平直接冲过来,“廖娟,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我姐的?”   廖娟站起来,直面她的质问,“徐凤得了乳腺癌,医生都说治不了,活不了多久,用得着我害吗?我看是你们不肯帮她,让她灰心求死的吧,以前她对你们可是掏心掏肺的好。”   “我们也想帮,可我们都是普通人家,哪有那么多钱,倒是你,一点同情心没有,明明有能力却不出力,你就是资本家,吸血鬼。”   廖娟气狠,一巴掌打在徐娇的脸上,“闭嘴,但凡当年徐凤对我有一点仁慈,我都会伸出援手,可惜,她没有,还有,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喝药了,你有时间跟我叫嚣,还不如跪地祈祷她还能活着。”   徐娇右手捂着脸,左手朝着廖娟抓过来,鲁齐木第一时间护住廖娟,徐家人也拉着徐娇往后拖,面前的廖娟早不是他们能随便欺压的人了。   恰逢这时候,手术门被打开,医生和护士出来了。   “大夫,我媳妇/我妈怎么样?”刚才两边人吵闹,廖祝平和廖佳伟都没有关注后续,不错眼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大夫摘下口罩,用沉痛的声音宣告,“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进去跟她做最后的告别吧。”   扑通一声,廖祝平仰头倒在地上,光听声音都觉得疼。   廖佳伟连忙扶着他起来,“爸,爸,您得挺住,我们还得去看我妈呢。”   “对,你妈说不定有话对我说,说不定她放心不下我就没事了。”廖祝平踉踉跄跄爬到徐凤跟前。   徐凤估计是没有力气,眼睛根本睁不开,只看见嘴唇在微微地动,却听不清声音。   廖祝平忍住哽咽,趴在徐凤身上,耳朵递到嘴边,努力听。   “我知道,我会把佳奇找回来,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找回来。”   无声无息,带着苦痛,徐凤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廖祝平哭得比廖佳伟还像个孩子,徐家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他。   廖娟静静地看着徐凤,抛却了凡尘,她的五官耷拉下来,居然比活着的时候多了份祥和,   她没去参加葬礼,亲朋好友都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她不会刻意去惺惺作态。   可廖家的长辈不放过廖娟,在他们眼里,兄妹感情都是让徐凤破坏了,如今她死了,再没有阻碍,正该把丢失的情缘延续起来。   如果是刚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或许还真有可能,如今,廖娟还真没有这个心思,各自安好就行。   不想听长辈的大道理,长辈过来又不能赶走,正好,娉婷要参加全国运动会,廖娟就避出去,到北京陪娉婷一起比赛。   鲁齐木当然支持廖娟去散散心,更何况还能全程跟着闺女比赛,干货厂的建设进度他在家盯着就行,要不忙,他还想当观众去观看娉婷比赛呢。   廖二叔和姑姑们不了解情况,上门好几趟,可惜,别说廖娟,就是鲁齐木都没见着人。   自从廖娟离家,鲁齐木除了去华苑监工看进度,还自动加入到沈建胜三个人的队伍里,当顾客挑剔电动车,就是晚上睡觉也不回自己家,直接到老两口那里住,反正鲁延不在,他的床就被贡献出来了。   “齐木,起来,吃饭了。”鲁能成进卧室晃悠鲁齐木的胳膊。   鲁齐木睁开惺忪的眼睛,“几点了?”   “六点半,快起来吧。”   鲁齐木打着哈欠起来,洗漱完毕,餐桌上稀饭鸡蛋饼和咸菜已经摆好了,拿起来就吃。   “别顾着喝稀饭,多吃点饼,我看你这段时间瘦了。”顾莲夹了块饼放到鲁齐木跟前的盘子里。   鲁齐木打量下自身,昨天沈建胜说他又重了,今天母亲说他瘦了,说得他也不好判断,不过早上多吃点没问题,从善如流把顾莲夹给他的饼吃个精光。   “我今天下班直接开车去北京,晚上就不回来了,不用等我吃饭。”   “那你明天回来不回来?”鲁能成问。   鲁齐木想了想,“嗯,说不好,我要回来提前打电话。”   “娉婷是明天上午比赛吗?给她加油的人多不多,要不我跟你爸一起去北京,给孩子呐喊。”顾莲很认真地说。   鲁齐木嘴里的粥差点没呛出来,您老去加油呐喊,再激动得血压上头,他还得备着救护车在外面,“您老有这心就行,那场上闹哄哄的,您还是在家看电视好些。”   “就是,你就别跟着添乱了,齐木不是说青瑞好几个同学会去,声势没问题。”鲁能成很有自知之明,他们去了,老二两口子总得分神照顾,哪能看好比赛。   “还是老爷子说得在理,”鲁齐木到厨房漱口,拎着外套在门口换鞋,“我走了,家里有事给我挂电话。”   “等等,”顾莲拎着个兜子过来,里面是她买的零嘴,非要让带过去给俩孩子,“行了,去北京路上在意点。”   “得嘞,走了。”   鲁齐木下楼直奔车子,还没开门,廖祝平从斜刺里冲出来,挡在车头前面,“妹夫,你可下来了,我就耽误你几分钟时间,说说话。”   “有什么话你说吧。”   这是在医院见过之后第一次见他,在鲁齐木眼里,廖祝平的形象真是不忍直视,乱糟糟的头发,胡子邋遢,上衣前襟还带着油渍,这可没几天,就算徐凤没了,也不至于把自己过成这个样子吧。   廖祝平在鲁齐木的目光下,缩了缩脚,背也没那么挺直,“凤儿临终前让我把佳奇找回来,我也想找他。”   “你大儿子?他不是在美国吗?”鲁齐木听廖娟说过一嘴,廖祝平借钱让廖佳奇出国,不过,这次徐凤的葬礼,他作为长子,可没有回来奔丧,据说亲朋里说什么的都有,都骂他是白眼狼。   廖祝平不自在地搓着手,“他到美国没多久就失联了,跟他一起去的几个人我都找过,他们根本不知道佳奇到底什么情况,我知道那位白老板经常去美国,能不能请他帮个忙,打听一下有没有佳奇的消息。”   鲁齐木沉吟几声,“我会跟他提一嘴,不过能不能找到我可不敢打包票。”   “能问问我就挺知足的,挺知足的。”廖祝平后退给鲁齐木让开道路。   鲁齐木都开出去老远,还看见廖祝平在向他挥手告别,脸上赔笑的表情一直没落,真是十年河西十年河东,不是他当年求着人家来参加婚礼了,人的境遇谁又能说得好呢。   真说不好,鲁齐木进厂的时候,见着请门卫通报的曹经理,不免幸灾乐祸地笑了。   商业圈子看着大其实很小,那么点事没两天就传遍了,一料厂的那片地如今成了烫手山芋。   原本招标竞价挺好,曹经理是如何地风光,上级非要插一杠子,硬性调拨给系统里的企业,也还好,卖谁不是卖,可在签协议的时候,对方拿出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账单,非说一料厂曾经在他们厂进购过物资,金额巨大,足足能抵这片土地的价值,相当于一料厂一分钱收不到,地都拿来还账了,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当时协议就不签了,找上级单位反应问题,旧账到现在还是烂在锅里的肉,说不清道不明,唯一明确的就是产权还在一料厂,但想卖别人不可能,文件下来不能撤回去,对方也盯着呢,一料厂就想来个拖字诀,挣着租金至少比啥也没有强,这不,就低着姿态找过来了。 第84章   曹经理有几年没跟鲁齐木打过交道,不认识他的车,都开到近前了,还没有反应。   鲁齐木摇开车窗,毫不掩饰地讽刺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曹经理,贵人怎么踏入贱地,小心脏了您的脚。”   曹经理错愕地转头,典型的前倨后恭,以前在廖娟面前怎么张狂,如今在鲁齐木面前姿态就摆得有多低,“鲁总,您可别这么说,这么大的厂子,效益在圈子里数第一,怎么能说是贱地,根本就是风水宝地呀。”   “你可别给我戴高帽,我明白,你们着急要拿回厂房变现,放心,按照协议,一天都不会多用,到时间我们立马搬家。”鲁齐木一副高风亮节的模样。   “别别别,鲁总,您这样太埋汰我了,咱们合作这么多年,我怎么会赶你们,我恨不得你们永远租着才好。”   曹经理抹下额头上的汗水,很紧张,卖地的事一料厂名声在外,如果干货厂不租,再找下家都不用想,预见性地不会有人来,明显的麻烦摆着,谁也不缺心眼。   鲁齐木可管不上他的反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时候到了,也让他尝尝心急如焚的滋味,“租来的地总不是自己的,用起来实在不方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骚扰,被赶走,偌大一个天津,买块地还不方便?”   “可买地它花钱多,再说我们那边您都用熟了,到新地方还得适应不是。”曹经理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他心里难受,单位的变故,却要他承受苦果,可他不想想如果之前态度端正,鲁齐木起码能给他个好脸,客客气气的。   鲁齐木胳膊搭在车窗边,摩挲下巴假装思索一番,“你说得很对,搬家挺麻烦,买地建厂确实要一大笔花销。”   “对喽,原地不动才是明智之选。”曹经理拍手应和。   鲁齐木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还在这里想当然,“曹经理,你当你那边真是香饽饽我还非你不可吗?来之前就没打听过,地我已经买了,连厂子都快建好了,虽然花了很多钱我挺心疼的,不过能让莫些人抓耳挠腮,浑身刺痒,我心里怎么那么舒服呢。”   说完,启动车子,缓缓开到厂里,还给门卫留下一句话,“这位曹经理是来厂找事的,看紧他。”   “鲁齐木,你耍我。”曹经理挥舞着胳膊追车子,那门卫不能干呀,老总都发指示了,他果然是危险分子,架起胳膊拖到外面,都不废话一句。   曹经理哪受过这气,跳着脚骂,他不敢指名道姓骂鲁齐木,就指着门卫叫嚣,门卫也不是好惹的,两个人推搡着要把他清除远些,你来我往,差点撞上车。   “小赵,你们干什么呢?”白敬飞从车里伸出头问。   小赵冲他敬个礼,“白总,鲁总说这人来搞事的,让我们把他赶走。”   小伙子被骂心里也不舒服,偷换了概念。   白敬飞一听,果断开车越过去,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曹经理,能让鲁齐木说出赶人的话,这人就不在他的交往范围之内。   曹经理不认识白敬飞,可听见门卫的称呼还想在他面前哭诉陈情,哪知道人家根本不理他,明明直路还扭个弯,对他放了一团尾气,差点没被熏死。   白敬飞还真是故意的,他从后视镜看见曹经理胸前的工作牌,瞬间想到事情缘由,同仇敌忾,放了些废料解解气。   “老鲁,我这朋友够意思吧,打电话说有事找我,我立马就过来了。”白敬飞把车钥匙往鲁齐木桌上一甩,四仰八叉坐到他对面。   鲁齐木手下没停,接着写字,“我看你是闲得无聊,没事干来厂子里寻找存在感,明明一句话的事,非要当面谈。”   他给白敬飞打电话想说说廖佳奇的事,这人倒好,还没等他介绍情况就来了句“我过去找你”,来就来吧,估计他也是想看看电动车的改进成果。   白敬飞翘起二郎腿,“随你怎么说,到底什么事找我帮忙?”   鲁齐木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是娟子的大侄子,前年八月份去了美国,没多久就音讯全无,前些天他妈过世了,遗言就是想找回他,你经常出入美国,要能扫听一下,就顺手问问,不方便就拉倒,我也没承诺一定能找到。   白敬飞抿口茶,“就这个?哎呀,你要说找个人不是难事,不过,你大舅子家的事,廖娟都躲出去了,你还上赶着帮忙?”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分寸,就说帮不帮吧?”   “你都开金口了,我能不帮吗?把那个人的信息给我。”   “我回头让他的家属送到门卫室,下次你来的时候拿走。”   “行,”白敬飞站起来拍拍屁股,“你忙吧,我找老沈去,他改进的电动车怎么样了?”   鲁齐木就知道他肯定会问,简单介绍:“能前进十五公里,电池的续航还是难题,他们在想法克服。”   “这倒是个老大难,就没想过找个专家来指导一下?”白敬飞问。   鲁齐木摇摇头,“他们憋着劲要自己解决,还想靠这个申请个专利,你可别提请人的事,谁提他们仨跟谁急。”   “要不说是三圣魔呢,是带着些魔性,都是拧种。”   白敬飞摆手离开,他关上门之后,鲁齐木又低头工作,约莫一个多小时之后,他揉揉脖子,伸了个懒腰,把桌上的文件整理好,叫来助理,让他发下去。   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刻钟之后,鲁齐木拨通了廖二叔的电话,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他转告廖祝平准备廖佳奇的资料,最好是有相片。   为什么不直接找廖祝平呢,鲁齐木自然是有目的的,他跟廖二叔通上话之后,先说了廖娟那些年的苦与累,这些都是谁造成的,徐凤要负主要责任不假,可廖祝平的不作为才是廖娟不愿跟他再续兄妹缘的原因。   鲁齐木提到,他知道廖家长辈们都希望兄妹和好,可破裂的镜子强行拼凑,每个碎片都反射事实本相,种种叠加,只会让廖娟更受委屈。   可以前廖娟处于弱势受委屈就算了,凭什么现在还要她委曲求全。   如今,廖祝平求他找廖佳奇,他答应帮忙,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因为失联有时候就意味着生死未卜。   “所以,二叔,我们对大哥家的态度是这样,以后有关乎生死的事我们会看情况处理,其他的,维持原样,别再跟姑姑们还有姨们来劝娟子了,娟子心里的苦,您们谁都没有亲身体会过。”   鲁齐木第一次正式地严肃地跟廖家长辈表达他和廖娟的态度,以前都是廖娟说,可惜,亲戚们好像自动过滤这些信息,自以为是地去求个世纪团圆的结局,怎么可能?   “小鲁,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亲戚们我去说,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廖二叔在鲁齐木说话的时候倒吸好几口气,最后还是认投放弃撮合。   老头也是通透的人,多年相处对鲁齐木的秉性了解得很,如今郑重跟他这么说,那就是最后通牒,能这么婉转都是看在他对娟子不错的份上。   “我就知道二叔是通情达理的好长辈,娟子为这事都躲到北京去了,您们要不消停,我总得独守空房,时间长了,我这脾气就压不住火,万一爆发一下子,就不知道在哪儿开花了。”   鲁齐木说完,啪地把电话挂了,话筒丢在座机上的清脆声音,应在心里,可是舒爽了。   当即迈步出了办公室,打算到实验室转一圈,还离得挺远,就听见里面的欢呼声。   鲁齐木保持风度下加快脚步,推门进去就见沈建胜、白敬飞和姚星抱在一起吆喝,季工和穆盛满脸通红,一看就是激动过度的反应。   “你们三个搞什么?抱团单独把我甩在外面,合适吗?”鲁齐木直接扑过去拢住他们三个人。   沈建胜钻出来一跃趴到鲁齐木背上,“老鲁,电池的问题马上就能解决,多亏了老白,一语点醒梦中人。”   “真的?”鲁齐木被勒得声音都快变形了,得到季工的肯定,大巴掌照着白敬飞的肩膀拍下去,“行呀,老白,你立大功了。”   白敬飞被他蒲扇般的巴掌拍了个趔趄,眼珠子一转,把着沈建胜往鲁齐木背上爬,姚星一看也过去凑热闹,结果可想而知,鲁齐木被生生压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他挺着脖子倒腾脚,“哎呦,哎呦,你们快起来,我肋叉子卡吧一声,是不是折了。”   可不得了,三个人比着起来的快,连忙把鲁齐木扶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关心问情况,没防备鲁齐木突起,有两下就把他们叠着摁地上了,“小样,三个人抱团,联手压我,我还治不了你们了。”   “我服了,鲁齐木你别用力了,再用力我就成馅饼了。”白敬飞在最下面求饶,他最弱,第一个被撂倒。   沈建胜胳膊肘支着地,“鲁齐木,有本事你把我压成二级残废,报工伤我让你赔得心肝疼。”   最上面的姚星前后没着落,就这样仰面抱着鲁齐木的胳膊不撒手,“起来,起来。”   穆盛早被吓得目瞪口呆,手里的东西掉了都不知道。   季工到底年纪大经事多,开始真以为四个人闹意见打架还想去拉架,没两句话醒过闷来,这四个人闹着玩呢,连忙拽着穆盛出了实验室,还贴心地把门给带好。   “没观众了,你仨起来吧。”鲁齐木好整以暇地甩甩袖子,放过了他们三个。   “我说老鲁,你下乡回来这么多年,手劲还这么大。”白敬飞揉着肚子坐到椅子上。   鲁齐木揉揉手腕,“我每天练举重你们信吗?”   沈建胜举手,“我信,要不你就是属牲口的。”   “你嘴还欠?”鲁齐木抬起胳膊想搂沈建胜脖子,突然发现袖子上全是油污,“看看,你仨干的好事,好好的衣服成这样,我今天还得去北京,就这形象,丢咱天津人的脸。”   “哟哟哟,把自己还抬得挺高,你代表得了天津人民吗?换一身就行了,谁身上还没点脏东西,我仨都有。”白敬飞亮出自己的后背。   “就是,娟子都不在家,你装什么干净人。”   沈建胜跟着补刀,扭头看见姚星在挠头,“你干啥?脑袋上有油?”   “不是,我突然想不明白,明明说电池问题要解决了,挺高兴的事,怎么发展到叠罗汉的?情况有点清奇呀。”   霎那间,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迸发出狂笑,鬼知道为什么,反正玩了一把。 第85章   体育场,鲁齐木和廖娟握手坐在观众席,鲁青瑞跟他们坐一起,他怕同学们不自在,就隔了位次让他们坐在后面。   “按理娉婷她们是国家队的,能从地方队选拔上来,都是尖子,得冠军应该比较稳当。”鲁青瑞按常理推论。   廖娟轻摇摇头,“还真不好说,娉婷提过有几个地方队也很厉害,都在伯仲之间,冠军之争相当激烈。”   “不用看别的队,我闺女肯定是冠军。”鲁齐木绝对不谦虚。   “爸,您这不对,您不能盲目自信,得对比之后选出最好的,那是冠军。”鲁青瑞觉得他爸的思想要不得。   鲁齐木有自己的理论,“娉婷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跟谁对比?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儿子,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跟别人家的儿子做个评比再得出结论了?”   “爸,这是两码事,竞技是很严肃的事,您不能加上主观臆想。”鲁青瑞纠正鲁齐木的观点。   “你们爷俩不要争辩了,比赛哪个队是冠军由人家评委判断,你们说了不算。”廖娟赶紧在中间传话,爷俩争论都不在一个点上,争再长时间只能算打嘴仗。   鲁齐木和鲁青瑞爷俩各种哼了一声,连语调都一样,同时扭头朝场上看。   “出来了,出来了,一个个斗志昂扬,精神气不错,看见没,娉婷在中间。”   鲁青瑞指着下面都站起来了,被鲁齐木拉了下去,“别乱动,小心扰乱娉婷的注意力。”   “这您说得对,我听您的。”   鲁青瑞顿时坐正身体,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上的情况。   为了跟娉婷有更多共同话题,他们三个人对花样游泳都了解不少,不说能当半个裁判,大致还是看得懂的。   游泳池里,随着音乐响起,运动员们开始动作,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或如花朵绽放,或如凤鸟初啼,空中翻转,水下神游,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刚才做空中翻滚的人是娉婷吧?”   速度太快,鲁齐木没太看清,就觉得从空中垂直砸到水里腿肯定疼,等反应过来可能是娉婷时,开始心疼。   廖娟放下捂着嘴的手,深呼吸以后才说话,“是娉婷,这是教练根据她的条件设计的动作,练了很长时间,就为了比赛的时候能够惊艳完成。”   “台上十分钟,台下得十年功,娉婷肯定吃了不少苦头才能把这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爸,我同意您的话,冠军就是娉婷她们队。”   音乐停止,鲁青瑞跑到后面跟同学们开始摇旗呐喊,全力支持。   只能说能进国家队的运动员果然都是浓缩的精华,以绝对的优势赢得了集体比赛的冠军。   “闺女,你们还没比赛,爸就有感觉你们肯定夺冠,就是吧,你做的那个动作太难,看看,腿都青了一大片。”   可不是,娉婷右边小腿前面出现不少淤青,显得触目惊心,廖娟手上抹了药水给她搓着,第一次看见她背着人掉眼泪,如今都习以为常了。   “爸,我没事,习惯就没感觉了。”   就这句话,说得鲁齐木心里酸酸的,任凭你获得多大成就,在儿女面前都是虚妄,要不然,娉婷何来受这个苦。   娉婷不觉得苦吗?她当然觉得,最初是喜欢支持,后来就是意志强撑,尤其是这两年从地方选拔过来的运动员水平越来越高,每天她都要付出更多的辛苦才能保证月度考核的时候不被淘汰。   付出会有回报,可时间长了她突然有些倦怠,这次比赛她给自己立了个目标,如果得冠军就休息一段时间,如今目标达成,她自然而然跟教练提了出来。   教练肯定不能同意,这才到哪儿,不过是全运会,后面还有亚运会、奥运会,那才是重头戏,没有高强度的训练,怎么能保证比赛的成绩。   可是娉婷心意已决,她很清楚,思想不积极,不过是重复动作不会出成绩,到最后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到下次考核,被淘汰打回天津队。   她无所谓,教练了可丢不起这个人,冠军还没捂热就被淘汰,到哪里也说不通。   没奈何,只能同意她一半的申请,训练场地从北京改到天津可以,离家近点利于转变思想,可休息是不可能的,该有的强度还要保持。   能够得到妥协娉婷已经相当满足,回到家抱着廖娟的胳膊不撒手,“妈,以前都是您来北京陪我,这次我总算能陪在您的身边了。”   “你真能陪着我?回到家还是整天泡在水里,估计我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廖娟怎么就觉得那么不现实呢。   娉婷撅撅嘴,没反驳,或许没两天她就找到前进的动力,重新启航回北京也说不定。   “依我看,娉婷是该静静心,你们没忘明年是什么年吧?”鲁齐木问娘俩。   娉婷踊跃回答,“当然没忘,明年是亚运会年,我们教练整天挂在嘴边。”   鲁齐木扶额,闺女,除了花游比赛你脑子里还有什么,“明年你就十八了,按照你上学的学年,明年你要参加高考,考大学,闺女,爸费劲让几个老师给你补课,可不是钱多没处花,是想你能跟普通女孩子一样,该有的都有,该经历的一样不差。”   “对哦,明年你该高考了,看我这脑子,前几天还跟祝老师探讨以后你考什么样的学校,我怎么就没意识到呢。”廖娟拍拍脑门,相当懊恼,在天津还好,还能对应年级,到北京之后就没概念了。   鲁齐木摇手,这事他始终放在心上,聘请老师这些年,开始祝老师,后来培训机构的老师,这么多年,为的可不就是高考这一哆嗦嘛。   “娉婷,爸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下想报考什么专业,等你退役,能学得一技之长。”   娉婷歪了歪头,托着下巴,好像陷入回忆,“爸妈,其实我有时候也想,要是不练花游我会做什么,是跟其他同学一样按部就班地学习吗?我想象不到,可如果把花游换成跳舞,我觉得生活应该就是这样吧。”   鲁齐木和廖娟对视一眼,“那你的意思是想考舞蹈专业?”   “是吧,舞蹈跟花游好像是刻在我的骨子里了。”娉婷的眼神没有一点波澜,跟说个日常事项没区别。   “你有舞蹈基础,艺考文化分要求没有普通院校高,还真是适合你,有方向就行,爸就知道往哪儿给你使劲。”   鲁齐木摩拳擦掌,开始给娉婷规划,先托人去打听北京的有舞蹈专业的艺术院校,把他们的招生要求和往年的高考参考分都收敛过来,学校的特色、招考难易、有没有特殊要求,方方面面,有的放矢。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想考舞蹈学院,要先参加学校的专业校考,校考通过才有资格在高考的时候报考,而如今,距离校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为了娉婷能顺利通过,鲁齐木从高薪聘请一位常年给艺考生做培训的舞蹈老师,一对一给她培训。   本来想在家轻松些的娉婷,反而比在训练馆更忙碌,每天除了练习舞蹈,还必须去游泳馆,谁让教练每天都盯着,一刻都不能松懈。   正好这时候,干货厂的厂房落地建成,整体搬家,统筹规划,作为老总的廖娟要现场坐镇,那接送娉婷,安排学习和生活的重任就落在鲁齐木身上。   直到娉婷马上要校考了,廖娟才腾出手来,接替鲁齐木,而他马上就投入到四方厂对电动车的策划当中,因为三圣魔找到方案,铅酸小电池的应用及有刷电机的配备给了他们信心,打算小批量生产,投放到市场。   鲁齐木同意小批量生产,但并不赞同产品马上投放市场,虽然电池和电机的的问题有了着落,但电池寿命和电机的抗磨损能力还没有经过实践的检验,何况会不会有其他没有暴露的问题,还不得而知。   经过讨论,最终决定生产五十辆电动自行车,直接分发给厂里的员工,让他们作为首批体验者,进一步完善整体系统。   五十辆,厂里的员工如今有四五百人,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享受到这份荣誉,鉴于电动车比较重还是新事物,最后分配的人员都是年轻力壮性格稳重的男同志。   娉婷校考开始了,厂子开始组装电动车,娉婷收到合格通知,五十辆电动车一字排开从四方厂开向四面八方。   鲁齐木怎么会放过这个绝佳的宣传机会,找来报社的记者又是拍照又是写通告,一时间四方厂的电动车成了天津人民讨论的焦点,尤其是一辆车从你身边呼啸而过,那追随老远的眼神就别提了。   没多久,就有群众找到四方厂,希望能够购买一辆电动车,鲁齐木设了接待人员,专门给来访的客户介绍电动自行车,特别强调现在是试验的最后阶段,秉承对顾客负责的态度,还不能正式销售,不过时间不会太久,让大家耐心等待。   鲁齐木可没说谎,通过一段时间的运营,发现电动车确实存在一些隐患,不过相对于电池和电机这些关键件,问题解决起来已经容易很多,如今,沈建胜已经开始着手申请专利,只要专利下来,马上大批量生产,正式面向社会销售。   放着钱不赚也要把电动自行车做好了,多为消费者考虑呀,这才是正经做企业的样子,就这么你传我我传你,四方厂的口碑愣生生提了一个大台阶。   电动车买不了,有需要自行车买一辆吧,短短一个月,四方厂的自行车销量足足增长了百分之二十,在如今的市场状态,这是多可怕的数字呀,都能让周围的自行车厂颤抖一番了。   沈建胜朝着鲁齐木竖起了大拇指,“行呀,一分钱宣传费没花,不仅把电动车推广出去了,连自行车都让你往上拔了拔,高,真是高。”   “什么叫没花一分钱?找记者不用钱?上报不用钱?来人我好茶好水招待不用钱?还是你财大气粗看不上这些钱?”   鲁齐木一连串的反问让沈建胜的嘴越撇越厉害,“就算花了这些钱,那也不多呀,跟后面咱们销售的利润比起来,那就是九牛一毛,你就算没有喜形于色,也不至于愁眉苦脸到这种程度吧。”   “我没愁厂里,我是愁闺女,她这成绩呀,一下能高到喜马拉雅山,一下能低到塔里木盆地,再有几天就高考,这要考不上大学,可怎么办呀。”鲁齐木捂着脸搓来搓去,真是个愁人的样子。   沈建胜啪地一拍桌子,“考不上就出国,找老白呀。”   说曹操,曹操到,白敬飞推门进来,懵着脸,“找我干什么?我惹你了?” 第86章   白敬飞推门进来,一脸懵然,最近没进厂,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等坐定听沈建胜解释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老鲁,就咱俩的交情,闺女要真想出国,包在我身上。”   “知道你有心,不过娉婷是国家队的运动员,情况特殊,就算真有打算也得退役之后,眼前是过高考关,我还是希望她能感受下大学的氛围。”鲁齐木说出自己的愿望。   他都这么说了,白敬飞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精神鼓励了。   趁着白敬飞在,叫上姚星,四个人开了个碰头会,对公司的下一步发展做了调整和部署,尤其是电动车,手里有了牌要打好。   会后,沈建胜和姚星回自己办公室,白敬飞留下来,说有些私事要谈。   他俩对白敬飞帮着打听人的事有所耳闻,猜到说什么。   鲁齐木自然也想到了,“是廖佳奇有消息了吗?”   “有消息了,人没事,活蹦乱跳的。”白敬飞回答。   “那他为什么不跟家里联系?”鲁齐木问到关键问题。   白敬飞嘲弄地笑起来,“他倒是想,人家也得同意不是。”   说起来,廖佳奇的故事并不复杂。   他揣着一个发财梦去美国,以为那里遍地是黄金,刚到的时候确实赚了些钱,可跟他理想中的淘金不一样,他并不满足。   这时候他认识的一个伙伴说有门路赚大钱,合作过几次,廖佳奇就信了。   具体什么项目并没有打听,这不是重点,只知道对方在收到定金之后消失了,而廖佳奇被客户堵住,要求他要么按期给货要么归还本金并支付违约金,谁让合同是他签署的呢。   货源压根就不归廖佳奇联系,到现在他也意识到彻彻底底就是伙伴下的圈套,根本没有货的事。   而就廖佳奇的身家,连定金都还不起,更别提违约金,最后,客户一生气,就把他拉到自己的农场以工抵账。   那个农场,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方圆十几里地没有人烟,通讯设备也不可能给他用,这就造成人失联了。   “按照他欠的金额,估计还得在农场做一年半载,那个老板的信誉不错,只要还上,他不会扣押人。”   “只要人没事就是好消息,谢了。”鲁齐木没有过多客气。   白敬飞一摆手,这事就过去了。   不过鲁齐木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廖祝平,避免节外生枝,如今关键是操持好娉婷高考的事情,她第一志愿报了北舞,那家伙,不是好考的。   两年前的流程又来一遍,这次考场变了,没有现成的房子,鲁齐木就租了间,能让娉婷好好休息。   只是,不同于青瑞高考,鲁齐木心里多少有些底气,这次他的心随着娉婷的脸色七上八下的,别说他,廖娟也一直提着心。   最后一门考试完,从校门出来的时候,娉婷的小脸都快耷拉到地上了,“爸妈,今天的卷子我最后两道题都没来得及看。”   “没事,没事,就两道题扣不了多少分。”廖娟抚着娉婷的后背安慰,看把孩子委屈的,真要说一句就得哭出来。   鲁齐木开车门让娘俩坐进去,“能坚持完考试就是胜利,爸爸定了个大蛋糕,咱们回家就能吃,开心点,考试什么的就去它滴了。”   娉婷抽抽鼻子,压住眼里的湿润,“教练不让吃太多蛋糕。”   “他又没有长千里眼,偶尔放纵一下没关系。”   鲁齐木现在就想哄娉婷开心,已经努力过了,成绩什么的就听天由命吧。   话是这么说,可去查的当天,全家人都挺紧张,等真正看到数,不由得长长吐了一口气,比去年北舞的录取分数线高出二十一分,还是比较稳妥的。   “娉婷,感谢爸吧,一直没断了让你学英语,看看,你能考这么多分,英语成绩做出了巨大贡献。”鲁青瑞看见各门分数的时候,不由得感叹。   娉婷拿着成绩单翻来覆去看,“哥,瞧你这话说的,何止英语,我数学能考及格也是爸爸的功劳,没有爸爸,我连考试都不会参加。”   “是,都是爸爸的功劳,你妈我就是白给的。”廖娟眼睛看向天,开始争风吃醋。   娉婷连忙抱住她的胳膊,还蹭了蹭,嘴里的话齁甜,“妈,我说错了,妈妈居功至伟,就我自己是白给的。”   鲁齐木看着娘俩的互动,笑话廖娟,“看你,连我的醋都吃,要不要给你配二斤螃蟹沾沾?”   “鲁齐木,就会说风凉话,你找打。”   廖娟追着鲁齐木就过去了,鲁齐木逗她玩,不远不近地跑着,就不让她追上,过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让廖娟挽着胳膊,两个人有说有笑,至于俩孩子,都这么大了,哪用看着。   娉婷顿时翻了个秀气的白眼,“哥,你说爸妈在咱们面前这么毫无顾忌地打情骂俏,你受得了吗?”   “受不了也得受,这才到哪儿,你没在家的时候比这厉害多了,老妹儿,你哥我就是这样的氛围下长大的。”   鲁青瑞可怜兮兮的样子把娉婷逗乐了,“哥,在这种恩爱的气氛下,你就没有啥想法?”   “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鲁青瑞摸摸脑袋,父母恩爱,他除了高兴还有什么想法,“你不会问的是周女士的事吧,跟咱家没关系呀。”   娉婷一下泄了气,弯腰弓背走路,“谁问周阿姨的事,我是听说大学里有不少人谈对象,你就没谈一个?”   “没有,这种事情绝对没有。”鲁青瑞当即否定。   “看着我的眼睛,”娉婷掰过青瑞的脑袋,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放下来,“真没有,哥,你真是个榆木疙瘩,不解风情得很。”   “风情值几两重,你哥我是给你当个榜样,在学校绝对不能谈对象,想谈怎么也得二十五以后,听见没有?”   娉婷算是收到了当哥哥的郑重警告,她眨巴眨巴眼睛,“我你就不用操心了,就是想,也得有时间呀。”   鲁青瑞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顿时放心了,真有一种甜蜜的负担,叫妹妹上大学,好在他家妹妹有职业,监管的人多,也是好事一桩。   没多久,更好的事情来了,北舞的录取通知书直接送到了家里,可偏偏这时候,娉婷没在天津,而是回到了国家队,在高考完第二天就被教练紧急召回,为今年的亚运会做集训。   真是让孩子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鲁齐木恨得牙根直痒痒,也只能卯着劲支持,谁让娉婷仰着头斗志昂扬呢,用她的话,要到日本比赛,必须全力以赴,扬出国威。   也就开学报到的时候放出来一天办入学手续,而且当天就拿着国家队开的证明到教务处请假,这是出国争荣誉的事,学校当然也持支持态度,没多纠结就同意了,娉婷想当然成了本年度还没上课就请长假的学生,而且以后这种事绝对少不了,预防针都提前打了。   九月二十五号,娉婷随着大部队从北京机场出发去日本,几乎不差多少时间,廖祝平也坐上飞机,前往美国,理由是探亲。   娉婷高考结束后,鲁齐木专程去告诉廖祝平关于廖佳奇的消息。   没得到回音之前,廖祝平听到过很多揣测,各种各样的,他心里也没底,有时候琢磨孩子是不是嫌弃家里,主动断了联系,有时候又恨自己,当年就不该让他出国,甚至为了满足他的愿望去借钱。   如今,知道廖佳奇平安,因为被骗才没联系家里,而且还在农场吃苦,廖祝平整个坐不住了,又过来求鲁齐木,他没说让帮着解决欠债的事,只说帮忙联系下签证,他想去美国看看。   送佛送到西,鲁齐木帮着办了,机票也赞助了,还托白敬飞找人把他带到了农场,等廖祝平安安稳稳从美国回来,这事就算了结了,至于探亲的经过和结局,他和廖娟都没有再刻意打听。   现在,他们正在北京的房子里,等娉婷比赛回来呢。   门铃响了,廖娟小跑过去,打开门愣住了,不是日日想念的闺女,是个素未谋面的中年男人,“你好,你找谁?”   男人面上也带着惊讶,“啊,这是鲁娉婷的家吗?”   廖娟点点头,“是的。”   “那你就是廖娟女士吧,你好,我叫左东霖,是祝老师的儿子。”   印象里祝老师的儿子是叫这个名,不过这些年只听其名,从没见过,“原来是左先生,你是探望祝老师吗?她这些天回天津了,没在这边。”   “我知道,我从天津过来的,本来去你们家拜访,可听说你们来北京了,正好我要来北京办事,就找过来了。”   “请进,屋里说话吧。”   鲁齐木听见对话过来看,跟左东霖寒暄几句,宾主落座。   “不知道左先生专程过来有什么事吗?”   左东霖含蓄笑笑,“鲁先生既然这么问,我就直白说了,两位可能听说过,我在苏州工作,其实呢,我妈退休那年,我就把她接到我那里住了,不到俩月实在不习惯,说语言有障碍没法沟通,气候也适应不了,非要回天津,没办法,就送回来了,那时候她身体好,有亲朋照顾,我也放心。”   “我没想到她到天津背着我找了个工作,后来再接,她老人家死活不去,非说放不下娉婷小姑娘,让再等等,一等到现在,我是听说今年小姑娘高考,算大人了,就又试了试,她还是不跟我走。”   “我来找二位,就是想你们帮我劝劝她,岁数大了,照顾自己都勉强,哪能照顾别人呀。”   鲁齐木听着他的话,放下水杯,这事有些左右为难,不能拦着人家当儿子的尽孝,可祝老师自己不乐意跟着,当然,娉婷肯定也舍不得,看她整天祝奶奶地叫着,比上亲奶奶了。   廖娟暗中打量左东霖半天,看得出来他说的话都是真诚的,就是不知道左家的婆媳关系怎么样,“左先生,冒昧问一下,你的妻子跟祝老师以前相处得怎么样?”   左东霖的眼睛明显闪烁了下,“还,还可以吧。”   廖娟摇摇头,“左先生的话里可是透着不自信呢,我想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跟着儿子一起生活,祝老师不走,我闺女是一方面原因,最大的原因恐怕在你妻子身上,你不妨多沟通之后再劝祝老师,不然就算接到身边,祝老师也不能安度晚年。”   “孩子妈说得对,左先生还是把小家理顺了再提接祝老师的事吧,我们劝怕是不合适。”   左东霖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第87章   暮色已深,钟表上的时针马上就要指向八点钟方向。   鲁齐木和廖娟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从下午等到现在,已经给打过三个电话,馆里说领导在开会,还没结束。   “不等了,咱们接去。”   鲁齐木拉起来廖娟,拿上衣服要出发,这时候有钥匙开门的声音,俩人迎过去,正是娉婷回来了。   “娉婷,累不累?饿不饿?”   廖娟围着娉婷转,鲁齐木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放好。   娉婷拿下挎包,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哀嚎着,“妈,我饿死了。”   “妈这就端饭,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廖娟脚下不停,去厨房端饭,鲁齐木跟在后面帮忙。   娉婷那是狼吞虎咽呀,“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虽然这么说,廖娟还一个劲给她夹菜。   足足吃了一大碗饭,娉婷才放下筷子,擦擦嘴,“我总算活过来了。”   “折腾这些天肯定疲乏,消消食洗漱早点睡,有事明天再说。”鲁齐木咽下嘴里的菜说。   “我不累,就是饿得不行。”娉婷站起来走动,吃得胃有些撑,忍不住揉一揉。   等鲁齐木和廖娟吃好饭,三个人围在一起聊天,主要是娉婷说比赛的事,他俩人听着。   “这次咱们国家的金牌稳居第一,差不多是日本的两倍,成绩相当不错,不过,就是因为金牌数比上届下滑太多,领导才开会到现在。”   “是第一就行,总之不能让日本占便宜。”   廖娟泡了山楂水给娉婷消食,还给鲁齐木泡了茶,他端起来抿了口,“你就说别的项目了,你们队呢?成绩怎么样?”   娉婷窝在沙发里,抱着杯子看里面漂浮的山楂,就知道成绩不理想,“跟几个强势的队伍还有不少距离,我们再接再厉,越挫越勇。”   “这话说得好,凡事不能气馁,坚持到最后一定能胜利。”鲁齐木向娉婷举了举拳头,做个加油的手势。   娉婷抬手跟他对了拳头,“加油加油!”   说完,扭头环视一圈,“我哥今天没课吧,干什么没来?”   “今天有个讲座,讲师里有一个你哥崇拜的学长,估计现在差不多该结束了,不过他明天才过来。”廖娟说。   “好吧,他也是大忙人。”娉婷捋顺头发,“那我洗澡去了,明天不用去队里,我还得去学校。”   “去吧,妈把床都给你铺好了,记得把头发吹干。”   “知道了。”   娉婷回屋了,鲁齐木顺手拿起电话拨给鲁青瑞。   学校里,讲座已经结束,同学们按着秩序出来,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讨论刚才的论述。   鲁青瑞也不例外,他跟宿舍的同学一起,正辩论得热火朝天,电话响了。   他连忙往外走走接起来,“喂,爸,哦,我知道了,我明天下午第二节没课,我过去找她,嗯,好,那我挂了。”   “青瑞,你爸这电话跟得太紧的,咱们出来没多久。”   鲁青瑞笑笑应对室友的调侃,“我妹回来了,明天去学校上课,我爸不放心让我去接。”   “青瑞,北舞可是俊男美女的摇篮,要不明天我们跟你一起去见识一下。”室友们哄哄起来。   “明天不行,我妹第一天上学,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改日吧。”鲁青瑞婉言拒绝。   室友们也识趣,没说别的,话题又扭转了回去。   转天,鲁齐木开车送娉婷,本来要送到教学楼,娉婷怕太张扬,非让在学校门口停。   这事听闺女的,“到学校先去销假,好好上课,你哥下午就一节课,说接你来。”   “好的,爸妈,拜拜。”   娉婷挥挥手,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学校,遂一进教室,她都感觉自己的心态无形中年轻很多,虽然她其实还很年轻。   跟着同学们上课,不可避免地收到很多好奇的目光,不过除了班长过来让她签到,还真没有人跟她说话,大家好像都在观望当中。   娉婷真没心思理会这些,手脑并用听课做笔记,好在她抽空预习过,还能跟上老师的节奏。   去食堂吃饭,在学校游走,小课大课都上过,对娉婷来说都是新鲜的体验。   最后一节课上完,难得闲情逸致,走在小道上,弯腰捡起一片树叶拿在手里摇晃,就等鲁青瑞过来接。   都过半个小时了,还没见着他的身影,娉婷手快,一个电话就拨过去了。   “喂,鲁老板,都几点了您还没过来,是不是想放我鸽子?你还想不想过了?”   嗲声嗲气,鲁青瑞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娉婷,我看你学坏了,下次可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心情不好,就不能好好说话,你到哪儿了?”   “马上,马上,再有十分钟就到,你在学校门口等我。”   娉婷撂下电话,乖乖到学校门口显眼的位置站着,这次比较守时,鲁青瑞准时到了。   他停好车,连忙下去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比了个请的手势,“娉婷小姐,请上车。”   娉婷傲娇地一抬头,顺势坐车里,开始前后打量,“不错呀,看着比爸爸的车还舒服。”   “那是,这是今年的新款,爸的车都好几年了。”鲁青瑞转动方向盘,掉头往回走。   去年过寒假的时候他拿下驾驶证,今年过生日,鲁齐木就给他定了辆车,直接在北京提,北京牌照,鲁青瑞开车日子浅,不敢开快,加上路不太熟悉,这才晚到了。   “咱们去哪儿,直接回家吗?”娉婷问。   “爸来电话,说在全聚德聚齐,咱们今天吃烤鸭。”   兄妹俩到的时候,鲁齐木和廖娟已经在包间等着了,一听见他们的声音,就让服务员开始上菜。   “娉婷,今天上课还好吧?”廖娟上来就关心学习问题。   娉婷连连点头,“挺好,挺有意思,以后只要有时间我就上课去。”   “你们学校跟你训练的地方距离可不近,最近你哥有时间就他接送,你呢,快去学车,爸也给你配一辆。”鲁齐木不考虑成本,就考虑方便。   “好呀,有时间我就学一个。”时间是海绵,挤挤总是有的。   说起这话,鲁青瑞突然想起来,“对了,娉婷,我记得报到的时候给你申请宿舍了,怕有个刮风下雨天不好的时候,你去看了吗?”   娉婷挠挠头,“我忘了还有床位的事,那明天我看看去吧。”   “回去我收拾一些生活用品你放到宿舍,平时也要用。”廖娟脑子里已经开始浮现出来衣服脸盆暖瓶润肤露一连串的东西。   娉婷小口咬着卷好的烤鸭浅笑,还有什么比家人围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互相关心更让人温暖的事情吗?   可她现在还不知道,被她视同家人的祝老师很快就会离开她,而在旁边给她卷烤鸭的哥哥也会远行,隔着大海和洲际。   是的,将近元旦的时候,左东霖和妻子一起来北京把祝老师接走了,心结易结也易解,本来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开了就过去了。   虽然廖娟提前跟娉婷聊过,虽然娉婷也知道不是真正一家人总要分开,可祝老师走的时候她还是特地请了假,一送再送,过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来。   而过了春节刚开学,鲁青瑞就跟家里摊牌,鉴于他的成绩优异,学校同意他申请美国波士顿大学的交换生。   刚开始他并没有出国的想法,可听过几次讲座之后,他苦于自己的知识面太过狭隘,想去认识下外面的世界,拓宽视野。   鲁齐木自然支持,好男儿就应该志在四方,早早存好资金备着,可鲁青瑞根本没要,他的小金库可是鼓鼓的,只说如果有需要再张口。   这次,白敬飞又发挥了他的作用,准确来说,是白雪帮了忙,正好她也在波士顿,提前帮着租了房子,还说会去机场接机。   鲁齐木和廖娟带着娉婷在北京机场送走了鲁青瑞,看着飞机起飞,一个劲地挥舞胳膊。   “爸妈,别招手了,哥在飞机上根本看不见。”娉婷一边一个拉下两个人的手。   鲁齐木盯着飞机一直到它成为一个点消失在天际,才耷拉下肩膀,“臭小子,也不知道回头看一眼。”   娉婷抱着他的胳膊安慰,“爸,我哥肯定是怕回头就舍不得走了,您还不知道他呀。”   “就是,没看见孩子跟你拥抱的时候眼圈都红了。”廖娟搂着另一只胳膊,希望能填补他空唠唠的心。   鲁齐木是好受不少,叹口气,“小鸟离巢,扑棱扑棱翅膀走了,好在还有鸟妈妈和鸟妹妹陪着我,心怀有慰呀。”   廖娟和娉婷不约而同笑了起来,拥着他往外走。   “鲁齐木,你把儿子弄走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太过分了。”   三个人没防备,被冲过来的周妍推个正着,要不是鲁齐木底盘稳当,真可能摔倒在地,就这样,廖娟还是一个趔趄扭动了腰。   “周妍,干什么?有事说事,上来就动手,也是你这个自诩文化人该干的事吗?”鲁齐木很是反感周妍的行为,扶好廖娟后对她疾言厉色。   周妍喘着气,头发有些披散下来,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同以往,“青瑞出国,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去学校找他,还不知道,人呢,是不是已经走了?”   “走了,在飞机上呢,怎么了?你说青瑞出国为什么不告诉你,我告诉得着吗?你是家里的谁呀,再说,我从来没有干涉过青瑞跟你接触,他连出国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你,你不去反省还来质问我,我说你不可理喻不过分吧。”鲁齐木本来心情刚好点,现在又不好了。   周妍咬着嘴唇憋气,没办法反驳鲁齐木,瞬间把厉目对向廖娟,“是不是你在中间搞鬼,挑拨青瑞跟我的母子关系,要不然他怎么会离我越来越远?”   “我在青瑞面前从来不提你,青瑞也不会跟我说你们之间的事,他为什么疏远你,你还得找自己的原因,因为我了解青瑞,他是个好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去伤人心。”廖娟眉头微蹙,感觉不太舒服。   鲁齐木眼睛没离开过她,第一时间发现,连忙问:“娟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刚才好像闪了一下腰。”确实有些痛感,廖娟没瞒着。   “那赶紧的,咱们去医院看看,腰受伤可不是小事。”   鲁齐木连忙抱起廖娟往前走,娉婷二话不说,跑在前面去开车门。   “你们别想跑,等等我。”   周妍追着他们就过去了,不请自来上车,非跟着一起去医院,鲁齐木不想耽误时间,就没搭理她,踩下油门呼啸冲出了飞机场。 第88章   医院里,鲁齐木让娉婷陪着廖娟,他去咨询挂号,排队缴费,来来往往,周妍不离他左右,一直紧紧跟着。   “你跟着干什么?造成这样的局面你满意了吧?”鲁齐木没好气地说。   周妍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倒趁得鲁齐木有些张牙舞爪。   “有话快说,没话麻溜离开,你是觉得我没追究你的责任心里不舒服咋地?”   周妍期期艾艾地说:“你还没告诉我青瑞去哪儿了?”   “美国,波士顿大学,”鲁齐木咬咬牙,还是告诉了她,同时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让青瑞这么对你,他都不怨恨你当年对他不管不顾了,还怎么着呀?”   问这些话,他心里都堵得慌,孩子从来没说过,他还以为娘俩处得不错,青瑞能多个人疼他高兴,谁成想还不如刚见面的时候。   周妍有点想掉眼泪,抿抿嘴憋着,“就是四月初青青过生日,我说青瑞是哥哥,一起给妹妹过个生日吧,没想到那天我爸妈也来了,我爸提了你,说话不好听惹着青瑞,他放下筷子半途离开了,后来我再找他就对我爱答不理的。”   鲁齐木拿着挂号条,居高临下看着她,“你爸,哼,肯定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当年不就这样,觉得我配不上你这个大学生,如今在我儿子面前诋毁我,他哪来的资格和勇气。”   “周妍,我掺和不着你家的事,但在青瑞这儿,我有绝对的话语权,你信吗?我说一句话,青瑞绝对不会再搭理你半句,我没这么做,是因为在内心对你有一份感激,感谢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但这并不作为你或你家人在儿子面前肆意妄为的理由,以后想跟青瑞亲近,自己来,跟你家里没关系,再把青瑞扯到那些人面前,我告诉你,我让你以后再也看不见儿子。”   说完迈开大步离开,走两步突然顿住,被后面的周妍撞上,他扭过头,“别跟着我了,回家该干嘛干嘛吧。”   哪有时间总应付她呀,赶紧陪着廖娟进了诊室。   “病人有什么不好?”鲁齐木专门挂了位女大夫的号。   娉婷嘴快,叭叭叭说了个明白,大夫让廖娟到里面躺下检查,“腰部急性扭伤,没有大碍,我给开几副膏药贴一贴,回家卧床休息。”   “大夫,需要休息几天呀?”鲁齐木问。   大夫低头开药,“休息一周差不多,如果想快点,可以找专业的大夫做按摩处理,医院三楼就有,你们现在可以去。”   肯定要去呀,鲁齐木让娉婷陪着廖娟去室内按摩,他匆匆出了医院,记得旁边有个鞋店,给廖娟买双平底鞋,她那双高跟鞋就不要穿了。   脚步刚迈进店里,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是娉婷,“爸,您快回来,大夫说让我妈挂妇科看看,她说我妈可能怀孕了。”   “啊,真的假的?”鲁齐木恐怕自己幻听了。   娉婷在电话里一字一顿又说了一遍,这回不会听错,鲁齐木一蹦三高,甩开胳膊就往医院跑,把后面进鞋店的顾客吓了一跳。   挂号缴费又来一遍,这时候的心情,那是天高云清亮堂堂呀。   里面的大夫给号了脉,双保险还验了尿,哪一样都是显示廖娟怀孕了,顿时她笑颜如花,嘴巴再也合不拢了。   鲁齐木都不知道该怎么高兴了,想搂着廖娟转两圈,想到她的腰伤都不敢下手,最后,抱着下楼把她轻轻放进车里。   “坏了,刚才忘问大夫扭伤会不会有影响,不行,我得上去问清楚。”   娉婷连忙拉住他的胳膊,“爸,爸,您别激动,我已经问过了,轻微的不会有影响,不过膏药不贴了,就让卧床休息。”   “你确定?”鲁齐木想想好像娉婷问过。   娉婷重重地点头,“爸,我确定以及肯定,我看您别开车了,陪着妈坐后面,我来开吧。”   鲁齐木拍拍额头,不得不承认他的状态不适合开车,不过,“你拿下本也没多长时间,没开过几次车,慢点开。”   “放心吧,有您这老司机在后面指挥,没问题。”   就这样,鲁齐木在后面搂着廖娟的腰尽量让她舒服,娉婷以龟速前进,尽管后面经常被人按喇叭也没着急,慢悠悠开到了家里。   她其实也很激动,只是拿出运动员的沉着气势压住了,就怕出点啥事,天老爷,那可活不了了。   鲁齐木把廖娟抱到卧室安顿好,开始围着转呀,嘴里念念叨叨,说这个不能干那个不能摸,要不就是这个不能吃那个必须吃,反正没有次序,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廖娟抚着肚子静静听着,他说什么都点头,也不管真有用还是假有用。   “妈,我爸高兴傻了吧?”娉婷凑到廖娟身边小声说。   廖娟抬手敲了她的脑门,“胡闹,哪有这样说你爸的。”偏偏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候,鲁齐木掏出手机开始摁。   “妈,告诉您个好消息,娟子怀孕了,男孩女孩?这哪儿知道,才一个月看不出来呢,哦,知道了,我会在意的,挂了呀。”   “爸,好消息,娟子怀孕了,男孩女孩?真不知道,您想再来个孙女?这我控制不了呀,好了,不跟您说了,挂了。”   “大哥,你忙呢?我就两句话,娟子怀孕了,你要有个小侄子小侄女了,啥?你家也要添丁进口,大嫂怀孕了?哦,不是,是小延要结婚呀,好事好事,定了日子告诉我,行,挂了,回头说。”   “老白,哈哈哈,我告诉你个大好消息,要分红?美得你,是我媳妇,你嫂子怀孕了,怎么样,以后白顾就不是最小的孩子了,最小的孩子在我这儿,那是,宝刀正当时呀,哎哎哎,别抢我电话呀。”   娉婷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把电话夺了过去,“喂,白叔,我是娉婷,我爸疯魔了您别在意,嗯,知道,我会帮着照顾我妈的,您忙着,拜拜。”   说完,电话装自己兜里,“电话没收了,爸,都中午了,您媳妇、您的大宝小宝都饿了,咱们中午吃点啥?”   鲁齐木一听,扭头就问廖娟:“娟子,你想吃什么?”   猛不丁这么问,廖娟还真说不好想吃什么,犹豫一下,“要不还是吃面吧。”   “行,就吃面。”   鲁齐木撸起袖子就进了厨房,娉婷给他打下手,没多久菜码丰富的打卤面就出来了,廖娟胃口不错,吃了一大碗。   本来嘛,今天送走青瑞他们两口子就要回天津,如今廖娟扭了腰又知道怀孕,肯定不能挪地方,干脆,鲁齐木就踏实留下来,电话办公好了,而干货厂那边就让辛世宇盯着了。   鲁齐木心情舒畅,晚饭特地炒了几个拿手菜,怕熏着廖娟没敢喝酒,喝的果汁庆祝,三口人就在卧室吃的饭,畅所欲言,吃到八点多钟才结束。   娉婷没让鲁齐木动手,收拾桌子去厨房刷碗,正干得热火朝天,鲁齐木的电话铃声响动,他做饭的时候忘在厨房了。   娉婷扒头看看,大声喊,“爸,您的电话,陌生人来电。”   鲁齐木听见喊声从卧室出来,“谁呀,大晚上不消停,喂,那位?”   “是我,齐牧康,周妍在你哪儿吗?”特有的沙哑声音传过来,齐牧康的话里含着焦急。   鲁齐木心里打了个突,不会周妍还没回家吧。   他的预感还真准,齐牧康说周妍到现在没回家,她去找青瑞家里是知道的,傍晚没看见人以为娘俩在一起,可都这个时间点了,人没回来,连个电话都没有,作为丈夫,他能不惦记吗?   鲁齐木只能把青瑞出国和周妍在机场闹腾的事情说出来,“上午在医院就让她回家了,我们在医院奔波没再看见她,不回家她能去哪儿?你再给别人打电话问问,会不会去朋友家了?”   “我这就打。”啪地电话挂掉了。   鲁齐木盯着手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多大的人,不回家也不打电话,别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爸,是周阿姨有事吗?”娉婷手里还擦着碗。   鲁齐木深叹口气,“她到现在没回家。”   “会不会路上出事了?”娉婷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道。”鲁齐木摇头,脸色跟着不好,他在想上午在医院说的话,不算太重吧,也没真拦着不让她跟青瑞联系呀。   “齐木,”廖娟在卧室里听得断断续续,恍惚是周妍有什么事。   鲁齐木没瞒着廖娟,“你说揪心不揪心。”   “你回个电话,问问有没有新情况,实在不行,开车过去一趟帮着找找,真出事了,可怎么跟青瑞交代。”廖娟不免跟着提起了心。   “要不说是呢。”   鲁齐木回拨电话,三次,都是通话中,到第四次,才接通,“齐牧康,有周妍消息了吗?”   “没有,她几个不错的朋友我都打了,都没见过她,我这就出去找。”   “你在家等着,我开车过去找你,有车快点。”   鲁齐木挂了电话开始穿外套,不忘叮嘱廖娟好好休息,“娉婷照顾好你妈,早点睡不用等我了。”   “我还是等你吧,没个结果我心里也不踏实。”廖娟哪能睡得着。   娉婷也应和,“是呀,爸,您不回来我们哪睡得着。”   “行,有新情况我给你们打电话,关好门窗呀。”鲁齐木拿上钥匙就走,推开门又回来,“不知道到几点,要是青瑞打电话过来,千万别提周妍的事。”   “知道了,我哥肯定先给您打电话。”   鲁齐木当然知道,就怕他没接上青瑞打给廖娟,预防嘛。   晚上里面清净,鲁齐木一路畅通开到周妍所在的小区,齐牧康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她有常去的地方吗?咱们找找去。”   齐牧康指路,鲁齐木开车,周妍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根本没人影,就连清华大学也绕过来了,就说在大北京找一个人,不跟海底捞针差不多嘛。   偏偏在这个时候,青瑞来电话了,鲁齐木赶紧找个清静的地方接电话。   电话里鲁青瑞说已经跟白雪见上面了,这就要坐车去住处,鲁齐木怕情绪外露太多,连廖娟怀孕的事都没说,说几句话就匆匆挂了。   鲁青瑞知道家里是后半夜,没多想,带着微笑跟白雪坐上了车。   听着电话,齐牧康想到家里的两个孩子,不放心,就央着鲁齐木给家里绕一圈,这一绕倒绕对了,静静的夜里听见女人的哭声,怎么就那么像周妍?   顺着声音到角落一看,可不就是,周妍蹲在地上呜呜哭呢。 第89章   “周妍,你没事吧?”   齐牧康心疼呀,媳妇不知道在这儿哭了多久,他偏偏在别处转悠没看见。   周妍扬起头,泪水挂满了整个脸,“老齐,我错了,爸每次说你不好我都没拦着,你心里肯定很难过,我从来没顾忌过你的感受,我太不对了。”   “哎,老人说两句就说两句,我从来没放在心上,你就为这个晚上不回家还哭成这样,你吓死我了。”齐牧康拉她起来给她擦眼泪。   鲁齐木是没见着人担心,如今看见就没好气,“这么大的人了,知道点轻重行不,大晚上不回家猫着哭,让人都急出火了,害得我丢下受伤的孕妇跟着一起过来找你。”   周妍的哭声戛然而止,“廖娟怀孕了?”   “对呀,知道你做的事情有多过分了吧,好在娟子是轻微腰伤,要是重了伤到孩子,看我不饶你。”   在家净顾着高兴没细想,如今回忆起来鲁齐木挺后怕,当时要是娟子摔倒,他这得来不易的孩子可能就没有了。   “对不起,”周妍微微鞠躬,诚心道歉,“我在河边想了一下午,是我太偏激了,这些年,我一直过得浑浑噩噩,伤了不少人,今天你说的话就跟一把斧头把我的脑子劈开一样,我豁然开朗,从来没有那么清明过,以前的事情我都想明白了。”   “我看你没清明,是更糊涂了,清明的人哪会不顾家人的担心在外面飘荡?”   鲁齐木说话比较毒,齐牧康有点不乐意,“鲁齐木,你说话别这么损。”   “嫌我说话不好听别找我,别给我打电话呀,要不你俩现在是两口子呢,一副德行。”鲁齐木挺累的,不想跟他们矫情,打开车门,启动车掉头离开。   周妍伸开双臂挡在车头前面不让他走,鲁齐木特想骂人,“起开。”   “鲁齐木,现在青瑞不理我,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我……”   “想都不要想,我说过我对你最大的善意就是不拦着青瑞跟你接触,我是不想在儿子心里埋下怨恨影响他,作善缘结福果,作孽缘得苦果,自己造的,牙齿咬碎了往肚里咽都得自己受着。”   后半夜的,家家户户都在睡觉,摁喇叭实在扰民,要不然鲁齐木真想拍两下泄愤。   “齐牧康,管好你媳妇,我家里还有受伤的孕妇,没时间跟你们耗。”   齐牧康这才反应过来,把周妍拖到路边,鲁齐木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刚出小区,鲁齐木道边停车给家里打电话,是娉婷接的,告诉她人找到了,安然无恙,他精神有些疲惫,开车的速度没比娉婷上午来得快,好在车辆稀少,没被催促。   进门的时候娉婷马上迎过来,“爸,您回来了。”   “嗯,快去睡吧,明天还有课。”   鲁齐木催娉婷去休息,进屋先跟廖娟说了几句话,看她实在挺不住睡了,才去洗漱,回来搂着她入眠。   在北京整整待了十天,廖娟的腰彻底好了,他们才回家。   老两口之前得到消息就一直翘首以盼,如今见着廖娟嘘寒问暖,热情无比,隔三差五做好吃的过来伺候。   廖娟一时还适应不了,嫁到鲁家十几年,公婆还从来没这么关心过她,难道孩子的威力就这么大?   她偷偷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鲁齐木,被他结结实实取笑一番。   “难道就一直客客气气才算正常?反正是好事,接着就是,不要胡思乱想,养好身体,你好孩子好咱家才能好。”   廖娟也明白这个道理,都四十多了,怀上孩子不容易,要想平平安安生下来更不容易。   尤其是建本的时候医生说她是高龄产妇,出现各种不良症状的概率比较高,要她特别注意,这都是医生例行公事履行告知义务,却在廖娟心底埋下了隐忧。   鲁齐木察觉她心里的焦虑,平日安慰贴心就不说了,每次检查都陪着去,问得比廖娟还多还细致,严格按照医生的要求监督她的饮食,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陪着多散步。   如果在大街上看见一对夫妻漫步,妻子瘦瘦的身躯挺着个锅盖一样的大肚子,那就是鲁齐木和廖娟了。   这几个月,他们去北京的时间少了,反而是娉婷有空就回天津来陪他们,每次大包小包拎着,要么是廖娟用的,要么是孩子用的,样样齐全。   鲁齐木背着她跟廖娟谈笑,说娉婷这也算提前预习,以后等她结婚怀孕就有经验了,被廖娟拍了好几下,说哪有这样说闺女的。   没几天廖娟就把这话还给了鲁齐木,因为鲁青瑞从美国寄过来好几个包裹,跟娉婷买的大同小异,塞满了半边柜子。   鲁齐木是在廖娟怀孕满三个月的时候告诉青瑞的,那时候他在美国的学习和生活已经趋于稳定,正好空出时间走访各个母婴店买东西,那股子热乎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孩子爸爸呢。   “儿子,别再买东西了,加上娉婷买的,小孩子根本用不完,你妈这岁数也就这一个了,到你们俩有孩子还早,用不上,浪费呀。”   鲁齐木靠在沙发上,伸脚搭在凳子上,一副悠闲状,给宝贝儿子打电话。   鲁青瑞在电话那头笑,“没事,多了总比少了好,不过既然您都这么说了,东西我不买,我给他存个教育基金吧,美国这边时兴这个。”   “儿子,多少你爸还有些身家,养个孩子绰绰有余,不用你费神,把自己打理好就行,有点钱投投资做做理财挺好,等毕业了就是创业的资本。”   鲁齐木可知道这小子炒股赚了不少,而且到美国也没闲着,又开了家包子店,他吃过青瑞拌馅做出来的包子,味道相当不错,估计收入也不会少。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多少不差这点教育基金,我这个做大哥的一点心意,爸,您可不能替他拒绝。”鲁青瑞话语里还有点耍赖的成分。   鲁齐木嗤笑一声,“跟你大伯学呀,行,那你就存着吧。”   “就是嘛。”小样的,鲁青瑞还挺得意。   鲁齐木弹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不经意地说;“转眼间,你都是大小伙子了,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开始想媳妇了,咱说好,可不能给我领回来个外国儿媳妇,你爸的心脏接受不了。”   “爸,您放心,我肯定不会找个外国媳妇的。”   嗯?鲁齐木腾地坐正了,别看青瑞回答得笃定,这话音可不是平常的语调,莫不是,“你交女朋友了?”   鲁青瑞突然被问得有些羞涩,耳朵根子有点发热,“我,我就是对她有点好感,八字还没一撇呢。”   “哟,我儿子情窦初开,不容易,不容易。”鲁齐木难得取笑青瑞一回,“谁呀,跟爸爸透漏一下。”   “以后您就知道了。”鲁青瑞抿着嘴,他才不说,万一以后没成,多难为情。   “行行,你不说爸不逼着你,咱说点别的,你小延哥元旦结婚,正好你也该放假了,就回来一趟吧,爸也挺想你的。”鲁延找的女朋友也是天津人,正好回来大办。   “嘿嘿,本来想给您个惊喜,那现在告诉您,我机票都定好了。”   “好好好,上飞机前给爸电话,我去接你。”   爷俩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挂了,鲁齐木枕着沙发靠背,手指打着节拍,心情愉悦。   廖娟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他正偷着乐呢,“跟青瑞通话,有什么高兴事吗?”   鲁齐木站起来扶她坐好,“这孩子放假要回来,而且开窍了,对女孩子有好感了。”   “是吗?哪个女孩子呀?”廖娟挺惊奇。   鲁齐木摆摆手,“跟我保密,我估计他是不好意思。”   “肯定的,反正以后领家来咱就认识了。”   鲁青瑞给家里领来媳妇肯定要等等,眼前,鲁延可是领着媳妇要来家,第一次登门,做长辈的总要有所表示,鲁齐木和廖娟就到商场遛遛,打算挑一套首饰做见面礼。   两个人正犹豫买金饰还是买玉饰,鲁珍红打电话过来,也是为礼物的事,听说他们在商场,非要过来一起挑。   鲁齐木撂下电话摇头,“这个珍红,自己买就行,非得跟着咱们一起。”   廖娟倒是挺理解鲁珍红的心思,怕两家送的礼物有悬殊,到时候她面子上不好看。   等鲁珍红到了,姑嫂俩有商有量转着柜台挑选,这时候不用做选择题了,一家金一家玉,金额相差不大就行。   “我看还是不买镯子了,手腕粗细不知道,买来不合适怎么戴呀。”   可鲁珍红看了别的也没太合适的,纠结呢,鲁齐木一个电话打过去,直接问鲁延他媳妇手腕的粗细。   鲁延肯定之前带媳妇买过,直接报了尺寸,这不,三分钟搞定。   鲁珍红撇撇嘴,“二哥,这不就告诉他咱的礼物是什么了吗?”   “要这么较真,你什么都别买,直接包现金红包,多好。”   鲁齐木开始还真这么想,不过廖娟兴致勃勃来挑首饰,他就当陪着媳妇逛街,现在他们姑嫂俩共同语言多,倒把他挤到外面,可不就找点事做。   “还是不要了,现金红包多俗,没有品位。”鲁珍红归齐最后买了玉镯子。   廖娟照着玉镯子的价格配了一套金首饰,让售货员包好,鲁齐木去结账。   等他走远了,鲁珍红悄悄问廖娟:“二嫂,知道你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了吗?”   “不知道,男孩女孩都一样,只要健康就行。”两口子就关心孩子健康,没想过性别的事,就连青瑞和娉婷买的东西也是男女都有。   鲁珍红小心摸摸她的肚子,“二嫂,你真不好奇?我认识一个妇产科大夫,要不,我带你偷偷照一下。”   “不用了,我就想等孩子落地再知道。”   鲁齐木的声音从她背后传过来,鲁珍红缩了下脖子,“这么快就结完账了?”   “花钱还不快?”鲁齐木招呼廖娟回家。   鲁珍红挎上廖娟的胳膊,“二哥,我打车来的。”   “真麻烦,送你回家,护着你嫂子上车。” 第90章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用在鲁阳光一家虽然并不太贴切,可也不失恰当。   想当年鲁阳光一家三口去深圳,虽不能说是丧家之犬,也是灰溜溜低着头走的。   多少人远远看着,连个招呼都不打,如今还是那些人,不请自来上赶着要参加婚礼。   就是因为短短几年,鲁阳光一家不仅翻了身,身价还倍增,名下的产业已经不仅限于饭店,还有旅店,不得不说鲁阳光跟鲁齐木真是兄弟,逼到一定份上,在生意场上的天赋都不错。   有了家底,自然想把鲁延的婚礼往隆重里办,加上儿女亲家门当户对,人家女方家里也希望有档次要面子。   包下附近有名的酒店,由天津最大的婚庆团队打造整个婚礼,梦幻的景象,流水般的美食,让来宾饱了眼福,享受了口福。   席面上,鲁阳光和曹丽的笑容就没落下过,跟人交谈,话里话外都是鲁延和鲁益。   “小延现在管着三家饭店,我跟他爸管旅店,儿媳妇呀,她家是搞装潢的,就是装修饭店的时候俩人认识,后来谈朋友,一打听,老乡,更好了。”   “对的,小益毕业之后也到深圳了,在一家药厂工作,刚进去,还在学习阶段。”   “小益还没谈朋友,那肯定在深圳找呀,异地找太容易出问题。”   这是有人看鲁阳光家条件越来越好,想给鲁益说媒,被曹丽几句话给堵住了。   可这不影响对方的热情,侥幸万一对眼,自家外甥女/姑娘就享福了。   “大嫂都快笑成一朵花了,众星捧月的感觉看来不错。”鲁珍红手上剥着虾,嘴里不闲着,这是跟廖娟说话,俩人挨着坐。   廖娟拿起桌上的纸擦手,“娶媳妇当然高兴,等龙龙结婚,你肯定也这样。”   鲁珍红看一眼隔壁桌跟王东升坐一起,相当稚嫩的儿子,“可能吧,我还得等十几年,漫长哟。”   “你们俩说什么呢?什么漫长?”曹丽从人群里挣脱,回到桌上。   廖娟指着鲁珍红,“珍红说等龙龙结婚还得很长时间。”   “可别盼着结婚,真到那时候你就老了,”曹丽顺着头发,要不是染黑了,她都不好意思让人看见,“看你,就盯着龙龙一个,反正你们两口子都不在企业里,跟娟子学学,再生一个。”   “我可不生,就龙龙一个就够我折腾了,”鲁珍红想得开,不羡慕廖娟再生孩子,“再说,生一个得花多少钱,二嫂,罚款不少吧。”   “都是你二哥找人办的准生证,花多少钱我还真不知道。”鲁齐木跟廖娟说的,就管好自己和孩子,其他的半点不用费心。   曹丽抿了一口茶水,打心眼里羡慕廖娟,三生有幸摊上鲁齐木这样的丈夫,一辈子什么都有了。   不像她,算了,一切都过去了,大喜的日子不想难过的事,再说她现下的生活也不差多少,只不过煎熬的那些岁月太催人老了。   感慨间,三朝回门仪式已过,鲁阳光一家转天就开始操持回深圳,那边的朋友还没有请客呢。   与此同时,鲁青瑞已经动身,要赶在开学前回到波士顿。   人来又走,生活仿佛恢复到之前的宁静,可又有所不同,鲁能成和顾莲的年岁毕竟大了,虽然两家距离不远鲁齐木也不太放心。   正好隔壁的邻居要搬走,鲁齐木跟他们几经商量买下了那套房,一番装修,让老两口搬了进去,近巴巴住着,老人孕妇互相照顾着,他加班也能踏下下心来处理工作。   也是时机凑巧,早在一年前天津市区个别车道就开始禁止摩托车行驶,今年春节刚过,禁令范围扩大,中环线以内一律不许摩托车进入。   而且不仅仅是天津,其他各大城市都有苗头,要推出禁止摩托车在市区主要干道行驶的禁令,随着车辆增多,交通隐患与日俱增。   这样的信号一放出来,鲁齐木就敏锐地察觉出市场的导向,派出一批业务员,在相应城市寻找店面,设置销售点,厂里推广的两种型号电动车每个销售点派发二十辆,做宣传活动。   光是前期布置,就花去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紧赶慢赶就是要在廖娟预产期前完成,他好撇掉工作,一心一意在家里陪产。   三天过去了,没有反应,六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反应,去医院问大夫,说胎位很正,还没有入盆,再等等。   “预产期都过了两天,不见动静,我看准是个丫头。”顾莲戴着眼镜,手里捏着针线给孩子缝百家衣,本来廖娟要做,她非不让,说奶奶做的更有福气。   鲁能成背着手在屋里转圈,孩子没出生,他在修车铺也不踏实,干脆这几天就没去,“丫头好,咱家就是丫头少,阳气重,容易燥得慌,不平稳。”   “爸,您从哪儿听来的歪门邪说,一点道理都没有。”鲁齐木不服气老爷子的说辞。   “阴阳和合,你懂个啥。”鲁能成想说个屁,想到在儿媳妇面前,话就转了个弯。   鲁齐木切了一声,站起来学鲁能成背着手走,饶了两圈顿住了,“不行,在家里等总不踏实,走,收拾收拾去医院,提前办入院手续。”   话音刚落,廖娟哎呦一声,“刚才大震动,疼了一下,像极了我生娉婷那会儿。”   “那还等什么,开车去医院。”   啪地推开门,鲁齐木抱着廖娟出去,老太太拎包袱,鲁能成最后锁门,三个人就跟演练过一样。   到了医院,先找大夫检查,“刚开一指,早着呢。”   “大夫,我们办住院,东西我们都带来了,您给开个单间。”鲁齐木立刻跟上话。   大夫抬头扫他一眼,按着他的要求开了单子,“交费去吧,交完费去三楼护士台。”   “好的,谢谢。”鲁齐木先把廖娟和老两口送到护士台等着,他才去交费,大步流星步伐飞快,以最快的速度安顿好一切。   “娟子,你感觉怎么样?”   汗都出来了,鲁齐木拿着毛巾给她擦。   “还好。”廖娟长呼一口气,缓解疼痛。   顾莲时不时摸摸廖娟的肚子,三个多小时之后,指使鲁齐木,“你去食堂买几个鸡蛋让娟子吃,再让大夫来看看,我摸着差不多了。”   鲁齐木又一次飞奔,买了十个煮鸡蛋,用热水温热,才让廖娟吃,这空档去找大夫。   顾莲一直鼓劲让廖娟多吃,可她吃了四个实在压不进去了,“不行,再吃我就吐了。”   “大夫来了,您看看。”鲁齐木和鲁能成自动避到门外。   刚一会儿,大夫出来喊,“产妇开九指,快推到产房。”   呼啦啦跑过来好几个护士,一系列操作,推着廖娟进了产房,紧跟着有医生过来找鲁齐木签字。   没等她问,鲁齐木自己表态,“大夫,如果顺不下来,马上转剖腹产,如果有危险,一定先保大人,拜托了。”   医生点点头,“放心吧。”   怎么可能放心,里面孩子一时没生下来,就一直提着心。   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只听见里面哇地一声,孩子的哭声震天响。   “生了,生了,”鲁齐木别提多激动了,把着门缝往里看,可什么也看不清楚。   鲁能成跟顾莲嘀咕,“这大嗓门,听着是个小子,看来我没孙女命。”   顾莲下意识看了鲁齐木一眼,见他还用劲看呢,忙扯着鲁能成走远些,“你个老头子,有这心思也别在老二身边说呀,他一准问你娉婷不是孙女?”   “那不一样……”   “大夫,我媳妇怎么样?”   估计是鲁齐木总是晃动人家的门,大夫不耐烦来报信了。   “母女平安,七斤二两的大胖闺女。”   “你说是孙女?”鲁能成的表情怪异,不能吧,这嗓门也太大了。   大夫横了他一眼,“男女平等,闺女也是接班人。”   说完,啪地把门合上了。   “我说错什么了?”鲁能成很疑惑,扭头问顾莲。   顾莲摇摇头,她没听出来,再看鲁齐木,还在那里愣怔。   “齐木,想什么呢?”   鲁齐木睫毛颤动醒过神来,“哦,我突然想到,我给孩子起的名字可能不合适。”   “啥名?”鲁能成问。   “鲁清盈,清水的清,盈盈一水间的盈。”   “多秀气的名字,挺好呀,听着就知道是青瑞的妹妹。”顾莲很喜欢。   “好啥好,老二不是说那个周妍的闺女叫啥青青,闺女排名,就跟顺着她家叫一样,不妥当。”鲁能成挥挥手,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改成鲁盈朵,轻盈的花朵,咋听咋漂亮。”   “哎,这个更好听。”顾莲眼睛一亮。   鲁齐木想想,意境是不错,“先定这个,等娟子出来我问问她的意见。”   这时候,门又开了,护士抱着孩子出来,“廖娟家属,来一个人跟我走。”   “我来,我来。”   鲁能成腿脚好,跟着护士往外走,顾莲左右看看,追着屁股后面一起去了,只留下鲁齐木等廖娟出来。   地面都要被磨光了,廖娟才被推出来,鲁齐木一个健身冲过去,“娟子,娟子,你还好吗?”   廖娟精神不错,点点头,“我很好,你看见孩子了吗?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错愕布满脸上,鲁齐木讪讪一笑,“我还没顾上看,等会儿看见我再告诉你。”   廖娟不由得又是甜蜜又是无语,甜蜜他担心自己,可孩子就委屈了,彻底被爸爸忽略。   这当然只是一时,鲁齐木回到病房跟闺女照了面,当时就乐了,简直就是青瑞小时候的翻版。   可是更娇更嫩,真是恨不得抱着不撒手,长身上才好,整天不是小乖乖,就是小宝贝地叫,听着就觉得肉麻。 第91章   时光流水,岁月如歌,转眼之间一年已过。   鲁盈朵小姑娘在爷爷的牵手下,歪歪扭扭走路还比较利索,小手指挥着方向,她指那儿老爷子打哪儿,执行得一丝不苟。   顾莲端出来蛋羹,放在桌子上凉着,就等小孙女活动完过来吃。   “朵朵,可以了吧,咱们吃蛋蛋了。”顾莲感受下温度,正好。   “蛋,蛋。”鲁盈朵甩开爷爷的手,奔向奶奶,小嘴巴张得大大的,走这么长时间,人家早就饿了。   鲁能成呵呵笑着,坐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再噎口茶,美。   老爷子已经有小半年没去修车了,去年冬天给人修车的时候差点没栽个跟头,别说鲁齐木,就是他自己都吓得不行,这要摔实了,估计就起不来了,人不服老不行。   如今马路转角、小区门口到处都是修车铺,也不差老爷子这一点,鲁齐木很干脆地把铺子关了,那大点地方也没别的用处,就找中介租了出去,租金留给老两口零花。   鲁能成也不说在家里待着难受了,跟顾莲直接把鲁盈朵抱过来,白天都是他们看,保证鲁齐木和廖娟上班没有后顾之忧。   “老头子,早上齐木走的时候是不是说娉婷今天回家?”顾莲帮鲁盈朵擦掉嘴角蛋渣,举起勺子又喂了一口。   鲁能成嗯了一声,“还说不用做晚饭,他让厨子送。”   “就说这孩子,在国内还行,拿冠军不费劲,到国外总差点,就去年美国那奥运会就没拿上名次,都过二十了,老二两口子还惯着,女孩子还是稳稳当当好,是不是呀朵朵?”   “系。”鲁盈朵不明白奶奶说什么,只知道这么问的时候说是。   “老二两口子肯定把她的后路想好了,你就别操心了,至少她还在国内,看看青瑞,明明说是一年的交换生,得,考上人家的研究生,回头再考个博士,还能回来吗?会不会被扣住不让回国呀。”鲁能成有些担忧。   顾莲到他身后狠狠拍一下,鲁盈朵有样学样,小手不停地拍鲁能成大腿。   “干啥?有话说话,咋还家暴呀?”   顾莲跺跺脚,“动动脑子,香港都能回归,凭啥扣着青瑞,一水儿让回来。”   “也是,青瑞又不是钱学森。”鲁能成挠挠脑袋,他也是杞人忧天了。   “爷爷奶奶,在家吗?我回来了。”娉婷在外面拍门喊人。   顾莲连忙去开门,“来了来了,咋又拿回来这么多东西?”   “我上次去日本买的,有吃的有用的。”娉婷把东西放到桌上,一把抱住鲁盈朵,“朵朵想姐姐吗?”   “想。”   还做了个比心的动作,把娉婷逗得咯咯直乐,两个人就闹起来了。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姐俩笑,女孩子家家,矜持点,声音再大就掀房顶了。”   鲁齐木和廖娟相携进来,知道娉婷回来,俩人偷了个懒,直接翘班。   “妈,哪有您这样说自己闺女的,”娉婷对着廖娟不乐意,扭头就对鲁齐木露出大大的笑脸,“爸爸,恭喜您被评为天津十大先进企业家,我可听说了,总销量同行业第三,出口量第一,哇塞,您老厉害了。”   “哈哈,同喜同喜,你就是先进企业家的闺女,一样荣耀。”鲁齐木开玩笑说。   娉婷撅撅嘴,“我倒希望以后人家都说您是奥运冠军鲁娉婷的爸爸呢,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鲁齐木和廖娟对视一眼,无声询问什么情况,廖娟摇摇头。   “闺女,几个意思?”   娉婷面对四位长辈的眼神,垂下脑袋,“我想退役了。”   “为什么?有人欺负你?”鲁齐木袖子立马撸起来,只要娉婷说有,他能立马过去干架去。   “没有……”娉婷拽着鲁齐木的胳膊撒娇,等他坐定才说出自己的理由,“现在队里跟以前不一样,后起之秀有很多,对我来说吧,往前看奥运会上放光彩是不可能,感觉极限到了,一直待在队里也就这样,还不如给年轻的小将们多点露脸的机会,我也能抓住青春的尾巴,做点女孩子常做的事。”   “娉婷这决定好。”顾莲听着挺是那么回事。   鲁齐木看向廖娟,听她的意见,娉婷也盯着她,因为知道爸爸鲁齐木肯定会向妈妈看齐。   廖娟倒是挺愿意娉婷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就怕她是一时兴起,没两天就改变主意了,“我看不如先休假一段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要是到时候还是觉得退役是正确的选择,那我们就支持你。”   “好呀,好呀,我就知道爸妈最开明了。”   娉婷高兴,搂着鲁盈朵跳起了舞,看得顾莲心惊胆颤,就怕有个闪失。   鲁齐木和廖娟对娉婷很有信心,叮嘱别玩太疯了,就回自己家了。   自此,娉婷在家里待了两个多月,没有训练,不用在泳池几个小时地泡着,她逛街做发型染指甲,兴致起了在家里听听音乐翩翩起舞,后半个月还每天去瑜伽馆练瑜伽,生活得相当丰富。   到开学的前半个月,她郑重表达了依然想退役的决心,鲁齐木和廖娟履行之前说的承诺,陪同她一起向国家队提出了申请。   审批下来的时候,娉婷把之前所得的奖杯奖牌全部拢在一起,束之高阁,为十年的奋斗做了个了结。   “以后我就不是国家花样游泳队的鲁娉婷了,只是北舞的学生鲁娉婷。”   等到开学,她背起书包,从容走进学校,不过,鉴于前三年她拉下的功课比较多,要想在一年之内完成剩余的功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经过学校讨论,决定让她留一级。   鲁娉婷欣然接受,重新成了大三的学生,被安排到了新班级和新宿舍。   “大家好,我叫鲁娉婷,很高兴能到咱们班跟同学们一起学习,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说完,按照老师的指示,坐到第三排的空位上。   时间消磨,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娉婷中指挑了下额头,盯着上面的水珠看,汗津津,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权当热的吧。   “鲁娉婷,想不到咱俩能到一个班。”   娉婷扭头看看王雅涵,在台上说话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虽然有几年没见,大致模样还能认得出,“是呀,我也挺惊奇。”   到此打住,两个人也不是多熟稔的关系,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雅涵,快看,某人来接你了。”旁边的同学捅捅王雅涵,示意她看窗外。   王雅涵谢过,搂着书本跑了出去,娉婷好奇看了眼,嘴巴微张,来人她也认识,正是她哥的朋友钱路遥,听着同学的话音,两个人的关系怕是不一般。   为了避免尴尬,娉婷出了教室朝着反方向而去,她跟正常的大三学生还不一样,人家今天就一节课,她还得去上第二节课,补空缺的课时。   “喂,哥,这么晚给我打电话?”鲁娉婷坐在床上剪指甲,歪着脖子夹着手机接听。   坐在窗边吃饭的同学诧异地抬头,看着外面正当空明晃晃的大太阳发晕。   “啊,挺好的,我已经很久没这么松快了,是吗?直接寄到学校的?谢了,我可收着不手软。”娉婷娇笑几声,她生日快到了,她哥送的生日礼物已经在路上了。   鲁青瑞听着她开心的笑声,一天的疲累清扫而空,“保管你喜欢,哦,还有徐茂托我帮忙找的资料我也寄给了你,他这段时间不在单位,我怕丢了,先放在你那里,等他回来联系你拿。”   “哦,行呀,你把我的电话给他就行,好,拜拜。”通话结束,娉婷摁掉手机,接着剪指甲。   下铺的室友拍拍她的床铺,指着外面的太阳,“刚中午,哪里晚了?”   娉婷随口回答:“我哥在美国,他那里快晚上十二点,比较晚。”   “国际长途呀。”室友撇撇嘴,坐下来翻了个白眼,心里鄙视,“装得像模似样,真是国际长途哪能这么随意。”   可娉婷就这么随意,兄妹俩没事就电话联系,有时候就问候下,有时候聊一聊,她其实早就敏锐地发现,鲁青瑞擦着边地问她女孩子的喜好,肯定是心上有人了,不过没有挑明,她就当做没事人,偶尔还小小敲诈点好处,她这两年的化妆品总是有人买单的。   没多久,娉婷就接到了邮来的包裹,里面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厚厚一摞的资料,电脑把玩一番,相当不错,好奇翻翻资料,看第一页就头脑发晕,要说她的英语水平不低,可怎么看上去一半单词她不认识,果断放弃,锁到柜子里上课去了。   鲁青瑞接到娉婷确认收到包裹的信息,会心一笑,接着盯住屏幕上的曲线图研究。   “叩叩叩”,外面有人敲门。   鲁青瑞抬手看表,轻吸一口气,合上笔记本,打开门,“成阳,不好意思,看电脑入神了。”   莫成阳,哈尔滨人,是鲁青瑞的室友,将近两年的相处,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今天他们约了几个处得不错的伙伴一起打球。   “你就这么去?”   出了门,莫成阳拉起女朋友的手,看不惯鲁青瑞总是孤家寡人,打球连个加油的人都没有。   鲁青瑞耸耸肩,知道他的意思,可他宁愿没有,也不想随便找个女生引起误会,“就这样吧。”   “给白雪打个电话,邀请人家来,说不定她心血来潮就来了呢。”莫成阳太明白鲁青瑞的心思了。   鲁青瑞舔舔嘴唇,“还是不要了,上次邀请她就被拒绝了。”   “你就得拿出死缠烂打的精神才能抱得美人归,打一个,拒绝就拒绝,又不是第一次。”   莫成阳一个劲怂恿,鲁青瑞心里也很想,架不住就拨通了电话,通了的时候露出浅笑,居然有些甜,“那个,白雪,我现在跟莫成阳一起去打球,你有时间过来看看吗?真的?太好了,我到学校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鲁青瑞搂住莫成阳,恨不得亲一口,“她答应了,她答应了。”   “听莫哥者永生,走吧,门口迎接去了。” 第92章   腊月天,北风呼呼地吹,零星雪花从高空中飘荡而下,让路上的行人忍不住揪紧了衣领,缩着脖子,匆匆而来,匆匆而走。   丽华大酒楼里,与外面的清冷完全不一样,一桌桌席面摆将出来,热腾腾地气流随着众人串动,夹菜的夹菜,倒酒的倒酒,你恭喜我一句,我回应你一句,气氛高涨,就是四方厂的年会现场。   “各位,各位,停一停啊,你们的鲁总,兴致高,要给大家高歌一曲,慰劳大家一下,鼓掌鼓掌。”沈建胜不怕热闹,站起来吆喝。   鲁齐木端着酒杯,款款走到台上,“沈副总每年都来这一出,都快成既定流程了,首先感谢大家在这一年里的辛勤付出,让我们整个厂子能够更上一层楼,产品全国遍布,不仅在省市,在区县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荣誉是属于厂子的,也是属于你们的,我敬大家一杯。”   “鲁总客气。”“鲁总领导有方。”“跟着鲁总有肉吃。”   管它是酒还是饮料,任你是男还是女,都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既然都是流程了,我就献丑给大家带来一首笨小孩,现在大街小巷流行得很,我也赶回时髦,不过,有跑调的地方可不许纠正呀。”   鲁齐木这话一出,下面的员工哄堂大笑,谁都知道,他们这位老总唱歌从来没在正调上,总会不自觉歪得再也找不回来,可是,谁关心呢,只要他领导着四方厂在前进发展的道路上,让每一位员工有盼头就足够了。   “哦,宁静的小村外,有一个笨小孩,出生在陆零年代,十来岁到城市,不怕那太阳晒,努力在柒零年代,发现呀城市里,朋友们不用去灌溉,花自然会开……”   难得的,鲁齐木整首歌居然大部分应在调上了,唱着唱着,会场的噪声慢慢变小,趋于平静,一个人跟着唱,两个人跟着唱,最后居然变成了大合唱。   鲁齐木第一次是从娉婷嘴里听来的这首歌,咋一听,感触颇深,这首歌里有他的故事,糅合了他的情怀,忍不住买了唱片,放在车里,时不时放出来听听,这就是他这次能合上拍的主要原因。   当然,这些他没必要跟别人说,吼歌一曲之后,鲁齐木就离开了会场,到了三楼开好的单间独自品味苦涩的咖啡,仿佛这样,就能压下如今的所有甘甜,让他在新一年整装待发。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那么急促。   “喂,儿子。”宝贝儿子来电话,鲁齐木勾起嘴角,心境霎时转变。   鲁青瑞喊了声爸,在电话里沉默半分钟才开口,“爸,我的硕士学位已经拿到了,我打算回国发展。”   “回国?”鲁齐木扯扯领带,走到窗户边望着灯火辉煌的夜景,想象着波士顿清亮的阳光,“你决定了?”   “我决定了。”   鲁青瑞重重地回话,可鲁齐木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隐忍和失落,“别的都不考虑了?”   “不考虑了,努力过,我也死心了。”   “好,那爸爸永远欢迎你,回到家人的怀抱。”鲁齐木心疼青瑞,他儿子哪点不好,没能打动女孩子的心。   鲁青瑞无声笑笑,故作轻松,“快了,我已经开始收拾东西,肯定能到家跟你们一起过春节。”   “好,提前给爸打电话,爸还去接你。”   鲁齐木放下电话,脸色阴郁,转身抓起咖啡杯重重砸在墙上,却偏偏被推门进来的白敬飞他们看个正着。   “老鲁,不至于吧,唱个应景的歌还拔不出来了。”   沈建胜递给鲁齐木一杯红酒,本来要慢慢喝的东西,又被他一饮而尽。   白敬飞看出不对劲,“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鲁齐木眨眨眼睛,调整呼吸,扭正歪着的领带,慢慢恢复原来的冷静,“没事,就是想起了往事,有些感触罢了。”   “值当的吗?现在的你,坐拥上亿资产,妥妥的富豪,再回首,那是俯瞰大地的角色,那些曾经有或没有瞧不起你的人,都被狠狠踩在脚下,换了我,要多爽有多爽。”   沈建胜从口袋里捏出来一把瓜子,还分了几颗给姚星,“尝尝这个瓜子,味道不错。”   “老沈,你是给老鲁伤口上撒盐吗?自从这家煮瓜子出来,咱们本土的干货销量可缩水不少,你还拿出来吃,不怕胃疼?”   白敬飞一把夺过去,找个角落的沙发窝进去,开始吃独食。   沈建胜冲着他挥舞好几次拳头,最后没落下来,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咔吧咔吧吃起来。   鲁齐木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视,这三个人,妥妥的损友,还比谁的声音大。   “行了,就这点瓜子还让你们吃出花来了,有点品位行吗?还说什么资产上亿,你倒吃点上档次的呀,吃点破瓜子还显摆。”   鲁齐木知道他们是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不让他沉浸在抑郁的情绪里,正好,他也不过发泄一下,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总少不了儿媳妇。   “老沈,你主持的研究有进展了吗?”   话题转换得有些快,沈建胜愣了下才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有点头绪了,这款电动车亮点就在运动一项,刚骑上的时候有强度,可以达到锻炼目的,同时动能转化为电能,等骑累了,电能发挥作用返回动能,就能省时省力,这对电池的能量转化率要求很高,穆盛这段时间正跟天大化学实验室联系,希望能找到合适的材质。”   “这种功能的车子可以说是山地车和电动车的结合体,适合欧美市场,不过,我有个提议,车架还是要轻巧,过于笨重恐怕会让老外失了兴趣。”白敬飞出国多,对欧美市场了解不少。   姚星抿了口酒,“车架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用铝合金代替,硬度符合标准,重量减轻将近三分之二,不仅新产品,现有机型也可以用。”   “重量减轻三分之二,这可是革命性的突破,老沈,年后让设计部根据铝合金的特性画出新式图纸,逐步淘汰高碳钢,推广新车型,一定要注意舒适度。”鲁齐木做出指示。   沈建胜举举手里的高脚杯,表示知道了。   姚星喝完杯里的酒,跟沈建胜勾肩搭背先出去了,总不能四个人都丢下员工在上面说事,他俩还比较爱热闹,跟员工,尤其是一线工人打成一片就靠他们了。   “你应该不是想起过去,有什么事,就咱俩人,说说吧。”   白敬飞想当知心朋友,可是鲁齐木不能给他机会,儿子没追上有好感的女孩,怎么好跟白敬飞说。   “真是唱歌触景生情,没别的,就算有,我肯定先跟娟子说,你不用太费心。”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还不稀得搭理你。”白敬飞啪地把口袋里剩下的几颗瓜子放到桌子上,“尝尝吧,人家的瓜子是比较好吃。”   “娟子已经紧缩了瓜子生产线,增加了豆干,它再好吃,也不过对应十分之一的销量,有什么比较。”   鲁齐木没有一点慌张,从搬到华苑厂房开始,干货厂就一直在调整产品结构,如今已经是综合性强的大型食品加工厂,瓜子销售量真的很小,早就退居二线了。   “也是,你向来看在前头。”白敬飞握着门把手要出去,想到什么突然说:“对了,你跟青瑞说说,让他照顾着点白雪,千万别让哪个不长眼的臭小子惊扰了她。”   “你说晚了一步,青瑞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要回国发展,白雪的事你还是另找他人吧。”鲁齐木实话实说。   “还真不凑巧,”白敬飞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人就是不经念叨,刚说白雪,她就打过来电话了。”   “喂,闺女,你说什么?慢点,你厌倦了吃黄油面包的生活,想念煎饼果子炸卷圈?回家就能吃着了,啊,真回家,不是吧,那行,那行,给你妈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好的,挂了。”   白敬飞怪异地看了眼鲁齐木,“今年流行回国热吗?俩孩子都要回国。”   鲁齐木眼睛微眯,脑筋已经转了好几个弯,“孩子回国是好事呀,在哪里都能发展,老白,我记得白雪跟娉婷同岁吧。”   “是呀,前后不差几天,怎么了?”白敬飞退回到沙发边,坐在边凳上。   鲁齐木的大拇指快速转着,“她有对象吗?”   “当然没有,她才多大就谈对象,我告诉你,可别打我闺女的主意,原因你心知肚明,你妹夫那大活人在,想让我闺女嫁到你家,门都没有。”   多年的伙伴,白敬飞对鲁齐木的了解也就比廖娟少一点点,只两句问句就能猜到他的意图,果断打消他的念头。   “你别急着拒绝呀,你想想咱俩的关系,哥们我的秉性,娟子的气度,这样的亲家你哪里找,关键是青瑞他也是个有为青年,两个人年龄相当都在美国留过学,经常见面,知根知底,让他们处几年,结婚正正好。”   鲁齐木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想得多了,猛然间他睫毛颤动,想到一种可能,心里不免打了个突。 第93章   夜已深,鲁齐木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回放他跟白敬飞说的话。   廖娟本来已经入睡,被他的大动作震动醒了,“半夜三更你不睡觉翻腾来倒腾去,是不是遇见什么难题呀?”   鲁齐木腾地坐起来,“我今天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廖娟起来给他披上衣服,她自己也穿上马甲,屋里虽然有暖气,夜里也凉。   “我突然想到,青瑞喜欢的那个女孩,很有可能是白雪,你想为什么问青瑞几次他都不肯说女孩的名字,要是别人他说了我也不认识呀,何必三缄其口,里面绝对有问题。”鲁齐木搓着手心,觉得有点棘手。   廖娟先是惊讶于鲁齐木的猜测,可转念一想,确实有可能,“要真是白雪,她为什么拒绝青瑞,如果她有男朋友,我想青瑞肯定不会插足其中,既然没有,难道是没有擦出火花,白雪对青瑞没感觉?”   “不排除这种可能,你知道我是怎么想到的吗?今天青瑞不是说要回国发展吗?正好白雪也要回国,我寻思两个人挺合适,就跟老白说要不结个亲家,可转眼越琢磨越不对劲,俩人要真处过,我这边张罗见面的事,那就是揭青瑞的伤疤,好在老白拒绝了,倒省得我坐蜡。”鲁齐木多少有些庆幸。   廖娟同时松了口气,“还真够悬的,白敬飞肯定是防备东升,他前几年把白雪弄到国外去,就是留了心眼。”   “可不是,不管怎么样,这次青瑞回来还是避讳点比较好,尽量避免他跟白雪见面,就算那个女孩不是白雪,冲着老白,也没必要把关系搞僵。”   鲁齐木说完,把外套甩到侧边凳子上,拉着廖娟躺进被窝。   “我还没脱马甲。”   廖娟挣扎着起来,刚脱一半,就听见小闺女的哭声,两个人忙去看,顺势就放下了刚才的话题。   到小年那天,鲁齐木从机场把青瑞接回家,虽然很想知道他感情的事,又怕他黯然伤神,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后来探亲访友,只要跟白敬飞沾边的场合,鲁齐木尽量都不让他去,青瑞也表示不感兴趣。   估计白敬飞也怕鲁齐木旧事重提,向来不带着白雪出门,一个年里,往常要见几面的两家人,愣是避开了视野。   反观娉婷,虽然谁都没提缘由,她依然敏锐地察觉到青瑞云淡风轻的面皮下隐藏的情绪,趁着家里就剩下他们俩人,拎着两罐啤酒,端了一盘花生米敲响了鲁青瑞的房门。   “今天爸妈都不回来,咱俩将就吃点,怎么样?”   “就花生米,还有啤酒?”鲁青瑞嫌弃地看着桌上的东西。   娉婷手指相扣,“反正你食不下咽,我早上吃得多不饿,大菜就省了。”   “行吧,”鲁青瑞拉开啤酒上的拉环,灌了一口,“是不是爸妈派你打探消息来了?”   “没有,真没有,”娉婷握着几颗花生,只能摆拳头,“爸妈都没提,是我,真想知道,放心,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告诉爸妈的,那人到底是谁?是你压根没追上还是她把你甩了?”   “有区别吗?”鲁青瑞捻开花生米扔到嘴里。   娉婷拍响桌子,“区别大了,没追上那是她没发现你的好,甩了你是她太了解你的不好。”   鲁青瑞盯着娉婷直看,“说得好像挺是那么回事,看来深有感触呀。”   “还行,还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娉婷顺着散落的头发压到耳朵后面,“谁呀?是我上次见过的那几个里面的人吗?”   前年娉婷参加亚特兰大奥运会,鲁青瑞招呼朋友去给她加油,有男有女,十几号人。   娉婷训练紧张,没多接触,也就知道个长相。   鲁青瑞喝了整整一罐啤酒,又开了第二罐,“是白雪。”   娉婷一下捂住嘴,“白雪?那她拒绝你的理由呢?”   “没有理由,就说不合适,最开始她还愿意跟我多接触,相互了解,在我以为水到渠成的时候,她开始躲着我,这种你追我躲的游戏持续了一年多,我也累了,不想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鲁青瑞一句一顿,喝口酒说句话,嘴上是放弃,心里还留着情。   娉婷低头嚼着花生,“我听说白雪也回国了。”   鲁青瑞仰头的动作停了停,很快恢复了原来的姿态,“过年嘛,回来正常。”   “那你?”   娉婷想问鲁青瑞要不要再努力一把,可他已经用身体语言拒绝了回答,闭上眼假装迷糊着了。   年后,鲁青瑞一天没有拖延,拎着行李去北京,他已经应聘到中科院的计算所去上班,聘书比他还早到家里。   反正,以后的日子,鲁齐木和白敬飞当面绝口不再提俩孩子的事,就当风消云散过去了。   娉婷也以为两个人真没戏,所以当她在王府井大街上看见白雪的时候,实在没心情打招呼,连忙转过身进了最近的店,假装看架子上挂着的衣服。   “看见谁了?还要躲起来?”男人握着娉婷的手问。   娉婷通过玻璃探头探脑往外看,见白雪过去了,故意说:“是我爸朋友的闺女,不能让她看见你,怕你暴露。”   男人的脸顿时耷拉下来,挺委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呀。”   娉婷扭头捏捏他的脸,“脸是有点糙,还不够精致,想见人还得几个月吧。”   “去,”男人拍掉娉婷的手,“我就忍到你毕业,这整天跟做贼一样,日子没法过了。”   娉婷捂着嘴笑,“好了,躲着我哥是因为他刚失恋,咱俩出双入对怕刺激他,躲着这个女孩是因为……”   “娉婷,真是你,我以为看错了。”   娉婷咬咬嘴唇,转过身面对婷婷而立的白雪,“是吗?我也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怎么来北京了?”   “我来北京出差,顺道逛逛,这位是?”   娉婷往男人身上靠了靠,“这是我男朋友徐茂,这是白雪。”   白雪抿着嘴,上下打量徐茂好几趟,眉峰挑起来,有股白敬飞临前的感觉,“你处男朋友,你哥知道吗?”   娉婷眼珠微动,思考她问这句话的寓意,自动理解为他哥代表家里,“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很快我就会告诉他的。”   马上她就毕业了,可以正大光明向家人介绍徐茂。   “我的忠告,希望你在说的时候能顾忌他的感受。”   白雪说完,潇洒转身快步离开,留下娉婷摸不着头脑。   “她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徐茂摸摸下巴,反问一句,“白雪跟青瑞什么关系?”   “我哥追过白雪,她硬说不合适,没在一起。”   “为什么,这可不像是对青瑞无情无义的样子,分明用情挺深。”徐茂用局外人的眼光判断。   娉婷根本不相信,用情至深还拒绝,白雪没那么缺心眼。   “你别说了,再深不跟我哥处有什么用?”   徐茂只是觉得可惜,想着什么时候提醒鲁青瑞,别让两情相悦的人因为误会分开,何况,讨好了大舅子,娶媳妇肯定能顺利不少。   娉婷见他发愣,拍了一下,提醒他该走了,两个人结结实实逛了半下午,才回去。   当然徐茂先送娉婷回学校宿舍,才回家的。   娉婷拎着买回来的衣服进到宿舍,刚放好东西屁股还没坐热,就有同学敲门,说楼下有人找。   她以为是徐茂去而复返,没想到出现在面前的居然是白雪,娉婷咬咬后槽牙,背着手走过去。   “你跟着我回来的?”很明显,不然时间哪能控制得这么好。   白雪只是弯了弯嘴角,环视周围,并没有适合谈话的好地方,“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聊聊。”   “好呀,反正我今天没课,聊什么我奉陪。”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居然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白雪挎好包,招呼娉婷坐进车里,开到就近的咖啡馆,找个僻静有遮挡的角落坐下。   “就你对我的态度,肯定知道我跟青瑞之间的事了。”   娉婷坐得直直的,“知道。”   “所以你对我没好感?”白雪反问。   娉婷冲她翻个鄙视的白眼,“你又不做我嫂子,我对你什么态度,你又何必在意?”   “说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说实话,我真羡慕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享受着别人的爱,而这种爱,却是我求而不得的。”   “什么叫不知道就享受别人的爱,我怎么不知道了?”娉婷纳闷,爱她的人就那么几个,还能漏掉吗。   “青瑞爱你,你知道吗?你居然还堂而皇之处男朋友,你知道他心里的痛苦吗?”   娉婷嘴里的咖啡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整个洒在白雪的头发上脸上,“说什么呢?你得幻想症了吧,我们是兄妹。”   “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是青瑞亲口承认的,他说他喜欢你。”白雪根本不顾满头的咖啡,压抑着嗓音向娉婷控诉。   娉婷真想把咖啡倒在白雪头上,让她清醒一下,“白雪呀白雪,我看你是在国外呆久了,被洋墨水染了吧,我们是一家人,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没有血缘,那也是兄妹,做哥哥的喜欢妹妹很正常,不要用你那种龌龊的想法来玷污我们纯洁的兄妹之情。”   “他经常背着人跟你打电话,总买礼物讨好你,你比赛他比谁都上心,一般的兄妹哪会这样,好几个人都说,咱俩有点像,说明什么,说明青瑞顾忌伦理没法跟你在一起,把我当你的替身。”白雪抽出来纸巾,擦头发擦脸,同时拭去落下的眼泪。   娉婷无语望望天,这是什么鬼想法,难道她暗搓搓成了两个人感情的绊脚石?   “我哥跟我打电话,就是唠些家常,最主要的是他想讨好你又不知道哪种方式好,找我出主意,是,我经常会开玩笑敲些竹杠,我哥也满足我了,可这就成了你乱想的理由吗?还替身,你当演电影呢。”   “怎么会这样?”白雪此刻哪还有刚才的气势,眼睛发直,“那我之前的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到底是为了什么?”   娉婷发现她的状态不对,伸出手在白雪眼前晃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喊她也不应声,干脆在她手背上狠狠掐了一下,白雪才猛然醒神。   “你掐我干什么?”   “你傻了,我刚才晃了半天手,还喊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吗?我可能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没事,我没话说了,我要回去想想。”   白雪慌乱地抓起自己的包往外走,却在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被椅子拌了下,人没事,包却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她手忙脚乱把东西收敛起来,匆匆忙忙走了。   娉婷从头看到尾,总觉得她的状态哪里不太对,扶正椅子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角落躺着一个瓶子,拿起来看看,全英文,大致明白是药,可什么药,娉婷却不懂。   “难道白雪生病了?她刚才的样子是不太正常,不行,我得找我哥去。” 第94章   娉婷出了咖啡馆,已经不见白雪的踪影,在路边拦上一辆出租车,直奔中科院,可到半路她改变主意,让司机拐弯,去找徐茂。   徐茂见着她还奇怪,刚分手没多久,“别告诉我刚分开就想我了。”   娉婷把握在手心的药瓶递给他,“你看看这是什么药。”   徐茂拿近些默念,“看上面的介绍,这是治疗精神抑郁的药。”   “精神抑郁,是有点像,她怎么会得这种病”娉婷嘴里念念叨叨。   徐茂拍拍她的肩膀,“嘿,叨咕什么呢?是你认识的人?这种病可不好治。”   “那个,是吗?我知道了,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娉婷亦步亦趋往外走,龇牙咧嘴,摊上这样的事,可怎么处理呀。   徐茂上前拉住她,“用完了就把我甩一边,过河拆桥不好吧,陪我吃个晚饭。”   娉婷摇摇他的胳膊,“不行,我还有事得回去,改日我请你,拜拜。”   说完这话,娉婷直接跑远了,留下徐茂比了个打枪的动作,宠溺地朝她一击。   娉婷回到学校可犯了愁,想着她哥肯定不知道白雪的病情,或许就连白叔一家都未必清楚,却让她知道了,可怎么办呢?   拿出手机翻看上面的通讯录,一个个电话在她面前轮转而过,最后定格在爸爸上面,看看周边没什么人,先给廖娟打过去聊了两句,知道爸妈两个人没在一起,才果断给鲁齐木拨过去,心里默念,哥呀,不是我不准守承诺,我实在担不住呀。   鲁齐木接着电话的时候正在厨房做饭,廖娟在厂里有事情处理要晚回家,他就承担了做晚饭的工作。   “闺女,这个点打电话,是不是想家里的饭了?”   娉婷强笑两声,“是想家里的饭,爸,您先停停火,我有事跟您汇报。”   “哟,搞得还挺严肃,”鲁齐木本来是想开火,得,等等吧,走到客厅坐沙发上,“说吧,爸爸刚才洗过耳朵了。”   “爸,这可是爆炸性的消息,我哥在美国喜欢的人是白雪。”   鲁齐木呼吸都没有变化,换了条腿翘起来,“我差不多猜得到。”   “哦,原来您心里有底呀,不过下面我说的,您肯定不知道,白雪有病,她有抑郁症。”   鲁齐木当即绷起了脸,“你这孩子,哪能因为你哥没追上人家就迁怒,这些天我见过她一次,挺端庄利索的样子,怎么会有抑郁症呢?”   “我没骗您,我今天见着她了,”娉婷跟鲁齐木讲述了两个人的见面过程,连对话也一字不漏全说了出来,“爸,您要在跟前,肯定也认为她不太正常,关键是,她走之后我捡到一个药瓶,就是治疗精神抑郁的。”   鲁齐木本来紧绷的脸,如今有点发黑的趋势,为白雪的病有一部分,可让他不爽的是白雪对青瑞和娉婷关系的猜度,这简直就是违背人伦。   打小,鲁齐木就告诉青瑞和娉婷,别管别人怎么说,他俩就是亲兄妹,做哥哥的要疼爱妹妹,做妹妹的也要拥护哥哥,这么多年,两个孩子基本没有红过脸,一直相亲相爱,怎么在白雪看来就变了滋味呢。   “爸,爸,白雪电话顶进来了,她肯定是问药的事。”   娉婷急切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了鲁齐木的思绪,“那你挂了接她的电话吧。”   “那我怎么说?”娉婷问。   “实话实说,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这事先别让你哥知道。”   鲁齐木掐着腰在屋里踱步,想不通年纪青青的姑娘怎么能得这种病,电话响的时候,他顺手接起来,是白雪打过来的。   “鲁伯伯,您别听娉婷的,我没有抑郁症,就是前段时间记忆力下降得厉害去看大夫,他说我太压抑不利于恢复,才开了这类药,您千万别告诉我爸妈,他们知道了会担心的。”白雪一个劲地恳求。   如果是这种情况,鲁齐木自然不会多事到白敬飞面前捅破。   “白雪,你也是我看大的,我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如果有什么,尽早跟你爸妈开口,自己硬扛着也容易伤亲人的心。”   “我知道,我会的,就是些小毛病,很快就会恢复了。”白雪已经恢复了冷静,说话顺溜很多。   “那就好,”鲁齐木却在这个时候转了语气,生冷而严肃,作为长辈,有些话他还是资格说的,“白雪,娉婷跟我复述了你的话,作为长辈,你们小辈的感情纠葛我不会插手,可你对青瑞和娉婷的关系居然能误解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我很不理解,也很生气……”   “鲁伯伯,”白雪突然打断他的话,“青瑞和娉婷的关系确实有些亲密,如果不了解,今天是我,明天也会有别的女孩在意。”   “怎么就亲密了?他们是亲亲我我了还是搂搂抱抱了?”鲁齐木直接怼了回去,“长这么大从来没人说过这样的闲话,我看你不是记忆力下降,是认知偏差,思想扭曲,赶紧去美国看看大夫吧。”   对于小辈,鲁齐木很少发脾气,这次白雪扎扎实实惹怒他了,才说出如此刻薄的话。   亏得他还以为白雪跟青瑞挺相配,现在想想,太庆幸了,两个人真处起来,还不得把他多年维系的和睦家庭破坏掉了,拒绝挺好,真挺好。   手机扔到沙发上,鲁齐木起身接着做饭,媳妇马上就回来,赶紧的吧。   麻利地做了三菜一汤,到隔壁抱着小闺女,请了老两口过来,正好,廖娟的车子停在外面,一家人围着吃了饭。   晚上,廖娟在卧室哄盈朵玩耍,鲁齐木接到东北大区经理的电话,跟他汇报这几天的市场走访情况,就去了书房。   “你回头把走访情况写个报告,传真到公司留档,边贸的事情你也得上心,去年行业数据显示能量可不容小觑,而且,小李那边盯着你呢,一旦没出成绩,他就会带着出口部杀过去,到时候可不能说我这个做领导的不照顾你。”   “鲁总,您放心,我不会给李经理机会的,我正在通过经销商跟几家贸易公司接触,他们地头熟,消息更精通。”   “那你也要防着他们关系套关系,经销商的小舅子大姨子在做出口,这种情况不少见,我们要让他们并立而行,而不是抱团,那对我们公司相当不利。”   “我明白,我会处理好的。”   鲁齐木叮嘱了一些安全问题,才结束了谈话。   转天一早,刚进公司,助理就把报告交给他过目,鲁齐木大致扫了眼,跟昨天电话里说的没有出入,签字之后,让他送到市场部。   大半天忙忙碌碌就过去了,鲁齐木刚想沏杯咖啡提提神,沈建胜敲门进来,跟他商量广交会的事。   车型设计、样品制作、宣传画等都要做最后的商讨,年年参加,没有点新鲜玩意都镇不住场面。   等一切就绪,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我已经通知老白,一起做次全面检验,他说吃过午饭后过来。”沈建胜说。   鲁齐木还在翻阅宣传画,“应该没有问题了,展台搭建的进度怎么样,样板发过来了吗?”   “过来了,没有出入,对方公司说准时完成,都是老搭档,知道咱们的要求。”沈建胜回答,“就等老白了。”   可当白敬飞到场大家见面的时候,鲁齐木他们简直惊呆了。   面目憔悴,眼睛发红,向来舒展的头发有些毛躁,身上的穿着没问题,就是一个又一个喷嚏,震动了三个人的心。   “老白,你生病怎么不吭一声,何必挺着身体过来?”   姚星站起来给他让座,鲁齐木沏了杯热茶端给他。   白敬飞摆摆手,“我就是有些感冒,没事,阿嚏,家里太闹腾,来厂里还能清静些。”   “你家里人口简单,能有什么过不去的?”沈建胜问。   白敬飞犹豫下,还是开了口,“还不是我闺女,从美国回来挺好吧,也不知道怎么地,对我俩教育白顾的方式一百个不乐意,非要按照她学来的最先进的理念去做,圆圆不乐意,娘俩呛呛不说,还非拉上白顾,结果,孩子给折腾病了,为照顾他,我就成这样了。”   “啧啧啧,真够可怜的,确实不如在厂里消停,那别等着了,去看看样品吧,早完事早休息。”鲁齐木打头走出会议室。   都过了好些轮了,除了个别贴花做些微调之外,其他已经没有毛病可挑,鲁齐木当即做出发运的指示。   这次,沈建胜带队,姚星前两次都没去,跟着凑热闹,本来还要问问白敬飞,看状态还是免了吧。   没到下班,沈建胜和姚星就开车走了,回家收拾东西,鲁齐木留在办公室处理没完的工作,白敬飞就赖在他那里,没多久还打起了呼噜。   都六点钟了,白敬飞还没醒,鲁齐木没叫他,到外面给廖娟打电话,说不用等他吃饭,随后,坐下来拿本书看,其实脑子根本没在书上,他一直在想白雪的事。   天空中明月升起,厂里除了门卫室就只有鲁齐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白敬飞伸个懒腰,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我睡了多久?”   “四个钟头,精神恢复得不错。”鲁齐木放下书,做出请的手势,让白敬飞坐到他对面,“得空带着白雪去医院看看吧。”   白敬飞正在揉脖子,立马停下来,双眼瞪圆,“什么意思?”   “白雪可能患有抑郁症。”   鲁齐木的话,白敬飞根本不相信,巴掌拍在桌子上,“鲁齐木,今天你没吃错饭吧。”   “我还没吃,老白,这种事不好乱说的,白雪包里有治疗精神抑郁的药,被娉婷发现告诉了我,不过白雪说她只是记忆力下降没有病症,听说有抑郁症的人难以察觉自己得病,所以,我也不好判断是真还是假,最好还是让专业大夫看看吧。”   白敬飞慢慢握紧了拳头,他知道鲁齐木不会无的放矢,等不及夺门而出了。 第95章   “爸,我想去美国陪着白雪。”   周六上午,鲁青瑞从北京开车回家,就到书房跟鲁齐木说了这句话。   距离鲁齐木跟白敬飞说出白雪的状况已经四个月过去了。   除了第一个月白敬飞带着白雪在国内医院辗转,确诊是抑郁症,后来就去了美国,从通话时嘶哑的嗓音能听出来,情况并不乐观,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白敬飞好几次都提到,后悔让白雪小小年纪留在美国,虽然有他的近亲照顾,可他们到底跟白雪隔着情分,异国他乡,情感上的忽略给她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压迫。   他已经知道青瑞曾追求过白雪,而白雪其实也倾心青瑞,不过前事种种,还有如今的局面,白敬飞虽然有时候欲言又止,到底没提出让青瑞过去陪伴。   鲁齐木并没有刻意隐瞒白雪的情况,但也没有主动去说,在青瑞身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没办法那么果决去做什么,有点消极应对的意味。   鲁青瑞是从莫成阳嘴里知道白雪的病情,考虑再三,才做出去美国的决定。   “你考虑清楚了吗?先不说你的工作,就说你跟白雪的关系,你是下定决心要娶她吗?”   鲁齐木必须问清楚,他心里很矛盾,不想让青瑞遗憾,可又觉得接受白雪做儿媳妇有些勉强,不为她生病的事,身体病了可以治疗,可心里病了,真难以治愈。   鲁青瑞搓着脸,直到两边脸颊红彤彤才停下来,“爸,后面的事情我没有考虑那么多,她毕竟是我喜欢的女孩,成这样,也不是她愿意的,我想去陪她,等她好了,如果有缘分就继续,要没有缘分,我就当多了个妹妹。”   鲁齐木慢慢站起来,摸摸他的头,“如果最后你们两个真有结果,你想过跟娉婷怎么处关系吗?难道为了白雪的顾忌就变得生疏,甚至不来往?”   “爸,这跟娉婷有什么关系?”鲁青瑞本来被摸头还有点难为情,听这话人有点发懵。   鲁齐木这才想到,青瑞还不知道白雪和娉婷的对话,现在也不瞒着他了,前因后果全说了出来。   “怪不得,有次她追着我问喜不喜欢娉婷,我回答喜欢,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明明说的是兄妹之间的喜欢,这怎么就扯上男女关系了呢。”   话是这么说,鲁青瑞心里挺不住冒出来窃喜的泡泡,原来这份感情最终还是有了回应。   鲁齐木见他弯起来的嘴角,胸口有点噎得慌,“如果处理不好,这会成为白雪心里的结,到时候你夹在中间,儿子,你可想好了。”   鲁青瑞挺起胸膛跟鲁齐木对视,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见自己勇敢的面孔,“爸,这就是个误会,我会跟白雪解释清楚,去平衡她和娉婷之间的关系,其实前些天我还跟娉婷沟通过,我们之间确实不宜跟以前一样亲密,不然她男朋友心里肯定也会有想法。”   鲁齐木的瞳孔幽然缩起来,“娉婷有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鲁青瑞手掌包拳,慢慢往后退避开鲁齐木的视线,喏喏地说:“大四下学期处的,您见过,就是徐茂,本来,本来娉婷毕业想带他过来见您和妈,徐茂被调到部队做合作项目出不来,只能再等等了。”   “徐茂?我有印象,是那个挺壮实的小伙子,你早就知道?”   鲁齐木压着手指,关节咔咔直响,把青瑞吓得跳出去老远,连连摆手,“爸,我知道的时候他们都处老长时间了,徐茂去部队我送他的时候才发现的,爸,爸,您别打我呀,我也很冤枉……”   鲁青瑞在屋里转圈躲鲁齐木手里的鸡毛掸子,趁着时机打开门跑了出去,还被追着打。   廖娟在厨房切水果,听着声音连忙出来拦住鲁齐木的手,“青瑞都这么大了,你有事就说,怎么还上手了?”   “你问问他,都在北京,我让他顾着娉婷,他倒好,娉婷处男朋友了还瞒着,你说该不该打?”鲁齐木气呼呼地说。   “啊?!”廖娟被惊到了,真是一点口风没吐,她快步过去拉开娉婷的房门。   娉婷带着耳机正挑音乐,突然耳机被摘掉,耳垂被揪住,“说,什么时候处的男朋友,居然瞒着我。”   娉婷拽着廖娟的胳膊求饶,“妈,亲爱的妈咪,您轻点,要掉了,要掉了,您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绝不隐瞒,爸,爸,快来把您家的母老虎拉走,您闺女的耳朵太遭殃了。”   廖娟都被气乐了,这是亲闺女,她根本没下狠手好不好,不过还是在鲁齐木的相劝下松了手,“说,怎么回事?”   娉婷小步挪到青瑞旁边,缩手缩脚,“我介绍一下,姓名:徐茂,大连人,是我哥的好朋友,清华大学物理系毕业,比我大两岁,父母健在,有一个姐姐,我俩本来就认识嘛,那时候我哥在美国寄回来资料给徐茂,从我这里倒手,一来二去经常联系,他追我,我觉得他是我哥的好朋友,人品没问题,我俩也有得聊,就处上了。”   “我向苍天发誓,真没故意隐瞒,开始考虑到我哥刚失恋,不想刺激他,等我毕业徐茂又进了部队,我说了见不着人也白搭,所以嘛,爸妈,您们懂的。”娉婷居然跟廖娟飞眼。   廖娟指着她的额头点过去,“你呀你,真是翅膀硬了,交男朋友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说。”   “早晚会说的嘛,总得他过了我这关才能拉到爸妈面前接受考验,要不好,我先把他pass掉。”   娉婷说得振振有词,青瑞忍不住到了个白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冲你俩的黏糊劲,就差合二为一了。”   “哥,你怎么好拆我的台?”   娉婷做势要踩青瑞的脚,被他躲过,“死道友不死贫道,爸,我明天去订票了。”   鲁青瑞说完逃进自己卧室,怕鲁齐木再问他其他问题,而娉婷趁着机会也溜进了房间,还顺手插上了门。   鲁齐木甩手把鸡毛掸子扔到茶几上,“看见了没,还没怎么着,胳膊肘就往外拐。”   “咱们都年轻过,他们现在的状态可不就是咱们的当年,要我说,那个叫徐茂的小伙子跟娉婷挺相配。”就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廖娟见过徐茂好几次,对他印象挺好,可是个不错的姻缘。   鲁齐木一看,自己难道还没有个女人心眼大,干脆撒开了,搂着廖娟,俩人端着水果进自屋分享去了,至于那俩孩子,想吃自己洗去吧。   没多久,鲁青瑞拖着行李飞往美国,白敬飞开门看见他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好小子,再没提过两个人不合适的话语。   而白雪,在阳台伤悲落叶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鲁青瑞,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好似就带着光明和温暖,她以为是幻觉,可等她紧紧搂住来人,才知道刻在心里的人呀,重新走进她的生命里。   在鲁青瑞的暖心关怀和爱的包容下,白雪的状态越来越好,用她的话,好像从幻象中慢慢剥离,在现实生活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爸,有一件事,一直埋在我心里,纠缠了很长时间,有好几次我鼓起勇气想说出口,又怕覆水难收,原来的感情再也回不来,可是,终究可能还是让您失望了,我真想知道我从哪里来,我到底是谁。”   白敬飞望着白雪殷殷期盼的脸庞,抿抿嘴,说实话,从知道闺女得病那天起,他就知道这是一定要过的关卡,他没说话,而是把下巴指向鲁青瑞,“问他吧,他应该能解释清楚。”   鲁青瑞手指指向自己,“我?白叔,您说笑了,这其中的内情我怎么可能清楚。”   “你呀,真没你爸的眼力,”白敬飞自嘲笑笑,“我年轻那会儿因为探矿身体受损,眼睛差点瞎了不说,还影响了生育,那时候医学条件不好,基本就给我判了死刑,在路过五原县的时候,有个老头抱着个没出满月的孩子,说要送人养,我当时特别愤怒,居然还有不要孩子的父母,他知道别人没办法要自己孩子的痛苦吗?我就从那个老头手里抱过女孩,抱回家,那就是你,白雪。”   “哦……”鲁青瑞恍然大悟,“原来,白雪就是那个,那个陶慧玲跟我姑父的孩子。”   白雪惊讶于鲁青瑞真知道她的身世,拉着他的手,等他往下说。   鲁青瑞心说,这事他还真比白叔知道得多,当年陶家人来闹的时候他已经不小了,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当即一桩桩一件件说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我跟娉婷实际是堂姐妹,所以我们才会长得像。”整个叙述的过程里,白雪都静静听着,她没有问陶慧玲,也没有提王东升,独独关注了娉婷和她的关系。   白敬飞点点头,“实际是这样的,白雪,如果你真想跟父母相认,爸爸也不阻拦。”   他就想闺女健健康康,能高兴度日就行,认个亲而已,他受得住。   白雪嫌弃地横了白敬飞一眼,明明不乐意还强装,当她不知道,“行了,爸,我就想知道我从哪儿来,没想跟他们认亲去,我跟他们又不熟,谁认识谁呀,怎么,您想把我赶出家门,让白顾独占家产,门都没有,我都想好了,我回去要办学校的,我那份家产你得给我。”   白敬飞一下笑逐颜开,拍着大腿说:“给你,肯定给你,爸爸都准备好了。”   鲁青瑞突然鼻子酸酸的,望着远方的太阳,在想,或许他很快就能回家了。   鲁齐木接到电话的时候,只嗯啊了两声,半点激情没有。   “爸,我哥都要回来了,您不高兴呀。”   娉婷穿着演出服坐在鲁齐木旁边,她今晚有舞蹈表演,想着中午的对话,抿嘴甜蜜地笑起来。   鲁齐木没放过她的小表情,“回来又怎么样?一个当猪去拱白菜,一个当白菜被猪拱,剩下我跟你妈还有什么乐趣。”   廖娟在旁边听得哭笑不得,“齐木,咱还有盈朵呢。”   “啊,对,我手里还有一颗小白菜苗苗,就等着养大养肥让猪拱呢。”鲁齐木相当消极。   廖娟和娉婷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娉婷摆弄下衣服,拥抱了鲁齐木和廖娟,“爸爸妈妈,我去后台了。”   廖娟冲她摆摆手,回头劝鲁齐木,“齐木,高兴点嘛,你耷拉着脸,一会儿见着徐茂,人家还以为你对他有意见呢。”   “他要追求我闺女,我还得看他脸色,拉倒吧。”鲁齐木哼地扭过头,看表演去了。   廖娟看看周围,悄悄拉住他的手,小拇指还时不时勾着他的手心,偏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鲁齐木深吸一口气,净想入非非,哪还顾得上看台上的节目。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到后面去接娉婷,就见她捧着一大束花嗅着,旁边有个傻小子呵呵直乐。   “叔叔好!阿姨好!”徐茂连忙打招呼。   “挺好,挺好!”廖娟还挺热情。   鲁齐木傲娇一抬头,让廖娟挎着他的胳膊,往外走着。   “娉婷,恭喜你,演出特别成功。”又一束花递到娉婷面前。   娉婷当做没看见,拉着徐茂跟上鲁齐木他们走了。   徐茂扭头瞅一眼失落的男人,“娉婷,王雅涵爸爸给的花,你怎么不接?”   “他给错了,王雅涵在后面呢。”   “可他叫的是你的名字。”   “你听错了。”   “是吗?”   徐茂不解地挠挠头,跟上娉婷的脚步,追着去开车门。   “徐小子,你追求我们家娉婷后面有什么打算?”鲁齐木坐在副驾驶,大拇指又转了起来。   徐茂小心开车,“我巴不得跟娉婷早点结婚,叔叔,要是方便,我爸妈希望跟您和阿姨见面聊一聊。”   “聊一聊?好呀,”鲁齐木摩拳擦掌,“那就下周日吧,我那天没有安排行程。”   徐茂大喜,“好的,谢谢叔叔,我立马跟爸妈安排。”   该有的安排总要安排,该有的流程总要走完,所以,在不久的将来,鲁齐木搬把椅子坐在两间屋子中间,看看左边,看看右边,不知道是泄了劲还是拧了心。   廖娟拉着鲁盈朵从卧室出来,蹲下来在她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就见鲁盈朵如小小蝴蝶一样,跑过去爬到鲁齐木膝盖上,“爸爸,爱我你就抱抱我,爱我你就亲亲我。”   鲁齐木低头亲了盈朵的额头,向廖娟招招手。   “媳妇,过来,坐你爷们旁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