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的稍稍迟》 作者:灰调子猫   文案一:   附中学神谈遇品学兼优,出了名的清冷矜贵。   后来为了一个转学来的女生,打架恋爱逃学全沾了。   -   高考体检的时候,一个女生对着抽血的针管哭的梨花带雨,死活不愿意伸出手。   谈遇在全校面前抱住她,轻声细语地哄。   旁边的人听见他软着声调,脸上的心疼最后化成无奈,“你这样以后婚检怎么办呢?”   后来,A省高考状元义无反顾地报考了医学院。   文案二:   小时候,余彤带着谈遇用砖块搭了个小灶烤红薯,烫弯了谈遇额前的一撮头发。   从此,谈遇像是认准了余彤一般,走哪都跟着。   胡同里的人都知道,余彤是谈哥的人。   余彤一家突然搬走的时候,谈遇一个月都没说话。   -   久别又重逢,谈遇本想狠狠地质问她为何不辞而别。   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就那么对他笑了一笑,小巧的梨涡轻轻浅浅。   他瞬间就觉得,命都是她的了,不辞而别算什么。   1.青梅竹马久别重逢,温暖治愈系   2.校园到都市,男主先从医后入伍   「穿上军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有我的使命,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可我也知道这一切的初衷,都是你。」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制服情缘 甜文   主角:余彤、谈遇 ┃ 配角:接档文《我对你一见钟情》求个收~ ┃ 其它: 第001章   北京长长的胡同尽头,几块红砖头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小灶”,三个五六岁的小孩围在那蹲成一圈。   “红薯熟了吗?”其中一个胖胖的小男孩伸出胖乎乎的手,往里面摸去。   “没熟!”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瞪,毫不客气地一把拍开那双肉手,凶巴巴地道:“死胖子你不要手了,里面烫死了。”   “诶你们好了没有!我刚在看见谈家叔叔下班回来了。”胡同中间不知道哪里又窜出来一个小男孩,喘着气拼命跑过来。   几人“啊”了一声齐齐地朝胡同口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地从胡同另一头过来了。   三人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身后的另一个小男孩,他听见动静刚从“小灶”口抬起头,小脸儿黑漆漆的,额顶的一圈头发被烫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见底。   愣了几秒,三人顾不得看笑话撒丫子就往各处跑,只留下小男孩愣在原地眨巴着眼睛,约莫半分钟后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   余彤是伴着这种哭声醒过来的。   又做梦了。   她起身捡起早就被踢在地上的被子叹了口气,每次都是这样,同样的胡同同样的场景,谈遇一哭她就得醒。   她欠他的一样。   余彤没了睡意,踢着拖鞋走过去开了窗。   天还没有完全亮,整个城市将醒未醒,楼下煎饼果子的香气却已经传了过来。   八月末的北京凉意渐至,余彤拢了拢双肩准备再回床上躺一会。   房间的门却应声而开。   “彤彤?你怎么醒这么早?”来人似乎很是惊讶。   “没事小姨,我习惯了。”余彤笑着开口,假话也说的有了十足的可信度,她补充道:“军区大院都起的早。”   “也对。”何璐闻言不疑有他,“那既然醒了就换衣服出来吃早饭吧,吃完你就跟我一起去学校。”   余彤应了一声,换上衣服简单地洗漱完又扎了个马尾坐到了餐桌旁,素白的瓷碗里三宝海鲜粥盛了七分满,几口下去暖胃生津。   “谢谢小姨。”   何璐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手机,闻言抬头问:“谢什么?”   余彤想了想,说:“粥很好喝。”   何璐的动作一顿,眼底的心疼随着一声极轻的叹息一闪而过,“我还怕你起不来,本来你还得自己挤地铁,现在正好我带你去学校。”   余彤应了一声,她记得何璐是英语老师,这么早去学校看来是有早课。   见余彤放下了调羹,何璐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道:“那你去收拾一下吧,我们六点十分就出发了。”   “不是说六点五十迟到吗?”   “嗯,但那是学校的规定,我们班早读是六点半。”   真惨。   余彤默默摇头,还好小姨她教的是文科班,她学理科,没缘分。   “小姨你一周几天早课?”余彤又问了一句。   “一三四。”说到这里何璐皱皱眉,“不过毕业班的孩子不省心,我是班主任,一般早读课都得去看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可以每天都送你。”   这句话被余彤自动翻译成了:你每天都要和我一样早起。   余彤想说小姨我错了,我在家一般都尽可能地睡到日上三竿,上课一般都踩点。   但是这话余彤是没办法对一个阔别七年的亲人说出口的。   拒绝的话转了三圈最终湮没无声,她只能抱着书包蔫蔫儿地坐到了副驾驶上。   这会儿路上还不挤,何璐开车和她的性格一样,很稳,带着她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循规蹈矩。   她见余彤微微摇下了一点车窗盯着窗外看,温言道:“第一天回北京还习惯吗?”   余彤却仿佛被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命脉,马路上逐渐泛起的喧嚣裹挟着这个城市独有的味道侵袭而来,这一刻她反应过来她真的是回到北京了。   余彤闭上眼睛试图理清她顷刻间纷乱的情绪——她今年高三,回北京参加高考,借住在小姨家,她曾经在这个城市生活过十年。   冗长的记忆纷沓而来,余彤摇了摇头晃去脑海里的一个个人影,最后一个小男孩的脸留了下来,用青雉的嗓音喊她彤彤。   余彤心里咯噔一下,她现在真是出息了,大白天还能做梦。   “我等会先带你去见你班主任,其他的教辅资料等教务处开门后自己去领。”   余彤回过神,抬眼看过去A大附中的校门已经近在眼前,她点点头,说知道了。   何璐想起姐夫交代的说这个孩子惯于阳奉阴违不好管教且犟的很,请她多费心。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副驾驶上低头闷坐的余彤一眼,还是把剩下的一长串交代咽了回去。   来日方长。   余彤的班主任是个和何璐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人,戴一副眼镜面相端正,衬衫的袖口微微挽起,噙着淡笑开口举手投足间满是儒雅的味道。   “彤彤是吧,先坐一会吧,还早,孩子们还没来。”   何璐理着讲义闻言瞥过来,一点都不客气地道:“也就你们班还六点五十迟到。”   宋轶摇摇头不做解释,嘴角的笑意渐深。   何璐拿上早读材料去了班里,走之前又嘱咐余彤晚上放学来办公室找她。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师生二人,余彤以为他会问一点什么,比如成绩怎么样偏不偏科,再比如为什么要在高三回北京。   等了半天宋轶只是起身给余彤倒了一杯热水,说:“别紧张,我们班孩子都很好相处。”   余彤捧着热水规规矩矩地对宋轶说谢谢,目光落在他收拾的一丝不苟的办公桌上,右上角放着一沓试卷。   余彤坐在办公桌对面,勉强从倒立着的这堆乱码中认出了几个狗爬字——   高三六班,何均铭。   余彤的眼神闪了闪,脑海里出现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迫不及待地往砖头小灶里伸手问红薯熟了没有。   她低头喝水,纸杯里氤氲出的热气模糊了她嘴角清浅的梨窝。   “老师。”办公室门口冲进来一个人,大清早的额角就挂了几颗汗珠,他喘着气,直直地奔着这边的办公桌走过来。   宋轶没抬头,伸手点了点那沓卷子,“第一节 课讲。”   那人拿了卷子就往外跑被宋轶叫住,“何均铭。”   余彤的手一抖差点被呛到,她抬头看过去,瞳孔微微放大,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高高帅帅少年感十足的大男孩就是当年胡同里的小胖子。   她不由想,那他呢,是不是也变了很多。   何均铭停下来回头看着宋轶,宋轶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空白卷子,“你重写。”   “为什么?”何均铭哀嚎一声。   宋轶不为所动,淡淡地说:“写到我看的懂为止。”   何均铭委屈的脸都皱在了一起,却没敢出声反驳。   余彤笑了,而且笑出了声。眼前这个少年终于和记忆里被她欺负后敢怒不敢言的小胖子重合在了一起。   这笑声太突兀,何均铭哀怨的眼神一下子就跟了过来。   宋轶指了指何均铭对余彤道:“这是何均铭,我们班数学课代表。”   说完又介绍余彤:“这是余彤,刚转到我们班,以后就是同学了。”   何均铭不委屈了,也不哀怨了,他迷茫地眨眨眼,脸上写满了疑惑,重复了一句:“余彤?”   余彤看向何均铭,眼里带着狡黠不紧不慢地开口,“好久不见。”   “靠!”何均铭一下子跳了起来,“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你还敢回来!   宋轶知道余彤是北京长大的有认识的同学倒也不意外,“既然认识那何......”   他话还没说完何均铭就已经跑了出去。   余彤在宋轶疑惑的眼神中淡定地解释:“小学同学。”   何均铭一路冲进六班教室,中途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恍若未闻,拥挤的过道里桌椅被他幢的乱七八糟。   谈遇的杯子被晃到了地上,他从语文课本里抬起头,清俊的眉眼覆上一层淡淡的光影,何均铭喝了口水抢在他前面开口:“谈遇你摊上大事了!”   谈遇“哦”了一声,眼神看向地上的水杯,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你也是。”   何均铭还没来得及说完语文老师就带着课本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宋轶和余彤。   教室里一下子噤了声。   宋轶先和语文老师打了声招呼说借用三分钟时间,而后清了清嗓子介绍余彤。   “这是余彤,今天开始转到我们班,以后就都是同学了。”   谈遇在一阵掌声中往讲台上看去,女孩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身量纤细,背对着她们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着什么,只露出一截白皙秀颀的脖子。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学楼后的百年老树星星点点地落在余彤身后,她转过身露出黑板上的字——余彤。   “大家好,我叫余彤。”   这一声余彤特别的远,仿佛是越过了千山万水才到了谈遇耳边,恍然间他听到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叫余彤,她们都叫我彤彤。   谈遇抿了抿唇,感觉牙根一阵酸。   他敛眉低头,淡淡开口:“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这事儿还不大吗?”何均铭挠着头感叹道:“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啊,彤彤都这么好看了。”   谈遇又抬头看了一眼,说:“她小时候就好看。”   他的声音难得这么低,一下子就散在了风里不见痕迹。   “什么?”何均铭没听清楚。   “没什么。”谈遇不说话了,低头认真地端详着语文书上的课文。   宋轶的眼神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指了指谈遇和何均铭的方向,说:“余彤,你就坐何均铭前面吧,那里正好有个空位。”   余彤点点头,教室里渐渐嘈杂起来,谈遇捏着书角感觉到右前方的动静,何均铭自觉地把桌子往后移了一点给前面的余彤腾位置,余彤回头笑了笑说谢谢。   谈遇的牙根又是一酸。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为晚上九点,其余时间为捉虫,开文前三天评论有红包掉落哦~   书名取自溱桑的《此日无事》:你来时冬至,但眉上风止,开口是“我来的稍稍迟”。   这是一个和这句话一样美好的故事。是久别还会重逢,是两个深爱的人,偏执地和时间长跑。   微博@灰调子猫 第002章   =002=   虽然是八月末,但是高三毕业班已经开学两周了。   余彤的同桌卖力地背着出师表,太阳光已经照满了她的整张桌子,嗡嗡嗡的读书声从闷热的教室里散到窗外和蝉鸣混在了一起。   余彤早上起的早,现在已经有些犯困。   “同学,醒醒,测验了。”   余彤拿开罩在脸上的英语报纸睁开眼看向她的新同桌,默了几秒后意识渐渐回笼,她坐直身子接过测验纸,抬头果然见语文老师关楠正皱眉盯着这边。   初次见面就给老师留下这样的形象余彤也觉得有点遗憾,揉了揉太阳穴她低头看向测验纸:默写《出师表》全文。   余彤:......   教室里一下子只剩下了笔尖接触纸张的“沙沙”声,余彤随手拿过一支笔低头开始写: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一口气写完余彤扔下笔单手撑着额头又闭上眼睛。   关楠从余彤趴下睡觉开始就一直注意着她,见余彤放了笔她走下讲台径直走过去,抽出桌上的默写纸她却愣了一下。   这孩子的一手瘦金体实在漂亮,字里行间风骨天成,那一刻关楠只想到了大家风范。   她一向信奉字如其人,教书这么多年看学生也是如此,她喜欢书法自己也喜欢练一点,看得出这手字是下过苦功夫的。   轻轻地把纸放回去,关楠对这个学生有了大概的认识。   又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关楠拍拍手,大声道:“好了,最后一个同学往前收,沈双双等会送到我办公室。”   余彤的同桌闻言应了一声,余彤才知道她就是语文课代表。   关楠出门后教室里有了一阵骚动——   “我靠怎么回事关老师不是从来不收默写纸吗?”   “快把我的还给我让我再抄点!”   “完了。”身后的何均铭哀嚎一声一把抓过他同桌的测验纸开始抄,一张干净的纸就这样被他抓的乱七八糟,上面清秀利落的字也连带着遭了殃。   余彤微微皱眉,有些心疼那张纸和上面的字。   目光转到那张纸的主人身上,他正低头看着桌上的练习册,侧脸比窗外的阳光还要干净。   “哇,你的字好好看。”沈双双也不急着收测验纸,她瞪大了眼睛,捧着余彤的字由衷道。   何均铭百忙之中凑过来看了一眼,怪叫两声后奇怪道:“彤彤你小时候不是最不耐烦练字吗?”   他记得那时候他们胡同里几个孩子余彤最坐不住,田字格交上去上面的字永远都是歪歪扭扭没骨头的样子。   沈双双疑惑地看看何均铭再看看余彤,问:“你们认识啊?”   “认识啊。”何均铭在纸上画着鬼画符一样的字像是要把笔尖扭断,额头上又冒起了汗珠子,一边抄还一边比划着说:“我们是一个胡同里长大的。”   一个胡同,这四个字像是触发了什么禁忌一般,本来安静坐着的谈遇突然扔了笔烦躁地拿过旁边的水杯灌了两口。   他把水杯放下微微蹙眉吐了三个字:“吵死了。”   何均铭没有注意到谈遇的异样,继续道:“你怎么也不和彤彤......”   “抄你的。”谈遇打断他,“哪儿那么多话。”   沈双双见状拉着余彤转过去,小声说:“余彤你别介意,他不太爱搭理人但平时不这样,不是针对你。”   说完她拆了一包薯片递过来,余彤平时不爱吃垃圾食品,但还是接了说谢谢。   “不过好像他和何均铭也是发小,你不认识他吗?”沈双双又问。   余彤想了想,确定当年胡同里没有这么暴躁的一号人物,所以摇摇头道:“不认识。”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沈双双拉着余彤小声八卦,说后面这个人不苟言笑待人清冷但是个顶级学霸,学校里好多女生喜欢他。   余彤听后不置可否,摇摇头说那些女生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学霸也不是因为他不搭理人,而是因为他帅。   沈双双一拍大腿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文静原形毕露,咯咯笑着说:“英雄所见略同。”   *   “何均铭。”第一节 是数学课,宋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教室,站在讲台上叫着何均铭的名字。   何均铭的出师表还有最后两段没抄完,他抬头“诶”了一声听见宋轶让他带余彤去教务处领教辅资料。   何均铭用空着的左手推了推谈遇,嘴里道:“你带彤彤去教务处领一下教辅资料。”   沈双双闻言睁大了眼睛,心道何均铭是出师表抄糊涂了指使起谈遇来,还是指使他陪一个女生去教务处。   她怕谈遇当场拒绝让余彤尴尬,连忙起身说:“不用麻烦谈遇了,我带余彤去教务处吧。”   “他叫什么?”余彤呆了呆,问。   “谈遇啊。”沈双双回。   余彤得到答案下意识地去看谈遇却正好和他四目相对,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余彤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谈遇却已经起身往外走。   “不走?”谈遇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余彤,语调清淡。   余彤顿了两秒才抬脚跟上去,这时候已经快上课了走廊上人不多,谈遇走的极快余彤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余彤犹豫了一下才喊他:“谈遇。”   谈遇停下来,侧头看了一眼因为跑的急脸颊微微泛红的余彤,开口:“怎么?”   “什么?”余彤没听懂。   谈遇抿了抿嘴继续道:“现在又认识了?”   余彤尴尬地眨了眨眼睛意识到是刚才她和沈双双的对话被他听到了,她抬头去打量眼前已经高过她一个头的谈遇。   精致的眉眼没有盖住他少年人的锐气,分明语调不善,可低头看着你的时候眼神里似乎还保留着当年的天真和执拗。   余彤回忆起记忆里那个矮她半个头还天天粘着她的小男孩,不由感叹岁月竟然会偏爱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余彤想的出神,谈遇也没有再说话,半晌后他似乎是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走吧。”   “谈遇。”余彤又叫住他。   谈遇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似乎在问又有什么事。   余彤微微扬起头,上扬的嘴角带起两个小巧的梨涡。   “好久不见。”她说。   那两个小梨涡谈遇最清楚不过了,小时候她这么一笑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谈遇本能地警惕起来,虽然时隔七年,但这种本能却似乎早已刻进了他的生命。   “走吧,快上课了。”   他转过头,嘴角微微勾起,手指一路灵活地敲打着楼梯扶手。   从教务处回来已经上课了,教室里在自习,宋轶背着手缓缓地在过道里转着,不时有人喊住他问两道题目。   谈遇抱着厚厚的一沓书走到门口喊了声报告,余彤则两手空空地跟在他后面。   宋轶朝他们点点头,“进来吧。”   虽然高三才刚开始,但是第一轮全面复习已经开始了,余彤前面缺了将近两周的课,下了课跟着沈双双整理落下的作业。   沈双双一边整理一边不可置信地道:“天呐,我两周竟然做了这么多卷子。”   何均铭咬着冰棍从外面进来,另一只手里还拿了个可爱多径直递给余彤,嘴里嘟囔着道:“彤彤,你最喜欢的可爱多,草莓味的。”   和他一起进来的男生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起哄道:“诶呦何均铭,我说你这可爱多给谁买的呢一路护着生怕化了,原来是给我们新同学啊。”   “去去去。”何均铭皱着眉赶他们,“都别瞎说,你们知道什么,这是我妹子。”   “护这么紧骗谁呢你。”   “骗你干嘛。”   余彤其实早就不吃甜食了,离开那条胡同之后她的生活早已天翻地覆,而记忆里的这几个少年,除了拔高的身量和更加鲜明的个性,岁月似乎没有从他们身上带走什么,他们还带着那条胡同里特有的气息,爽朗的,热情的,真诚的。   余彤咬了一小口可爱多,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如果她当年没有离开的话,应该也是这样鲜衣怒马的性格,她想。   “怎么这么多卷子?”何均铭指着余彤桌上的一沓卷子惊得冰棍都忘了咬。   “不是。”余彤摇摇头,“这里还只是一半。”   沈双双把剩下的一沓卷子也递过来,劝道:“我看你还是别补了吧余彤,这么多不可能写得完。”   余彤点点头,说我没准备补。   “那为什么要理出来?”沈双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惊讶地问。   余彤把卷子一张张平整地折好,按照时间先后和科目分好类,再拿一个夹子夹起来,最后端端正正地放到抽屉的最里面。   沈双双看的一愣一愣,问余彤你在干什么。   谈遇左手拿着一瓶王老吉,右手刚算完一道物理题,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余彤的动作,似乎是笑了一下开口:“她有强迫症。”   卷子做过的和没做过的要分开,时间要从前往后排,科目要按语数外,还得叠成一样大,左边正中间拿一个夹子夹住,远看得像一个豆腐块。   谈遇想到这里眼神一暗,她没从胡同里搬走之前他们在一个小学,卷子都是他帮她理的,她那时候霸道的很,自己不愿意动手要求却不少,他却也好像心甘情愿。   一旁的何均铭闻言“嘁”了一声,指了指谈遇豆腐块一样的卷子道;“难道你没有?”   余彤也回过头,正好看着谈遇喝完了手里的王老吉,他把易拉环放进瓶身里摇了摇顺手往教室后面的回收筐里扔,红色的易拉罐在半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后精准地落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动作有点熟悉,余彤想。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可爱多抢劫案开庭审理——   被告:胡同小霸王余彤   罪名:每天都抢别人的可爱多,而且只认草莓味的   受害者:谈遇、何均铭、江殊同   受害者陈述——   何均铭:不买草莓味的,我的可爱多还可以保全   谈遇:不买草莓味的,她就不抢我的可爱多了   亲梅竹马的感情真的是美好又深刻呀,晚安zzZ~ 第003章   =003=   余彤刚上小学的时候流行一种罐装的碳酸饮料,胡同口的小卖部里一元一瓶,这种饮料被大人们归到了垃圾食品一类明令禁止。   那时候胡同里有个废弃多年的水井,大人们为了防止她们这群孩子玩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平时都拿一个木质的盖子盖上。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主意,余彤她们喝完饮料就挪开水井的盖子把空瓶子往里面扔,还要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相互比谁扔的更准。   那井深不见底,易拉罐扔进去连回音都听不到。   后来被大人们发现了各人挨了一顿骂,水井的盖子也从木质的换成了石头。   “余彤?”沈双双轻轻地伸手在余彤面前晃了晃。   余彤才发现谈遇一个动作她竟然走神想了这么多,定了定神她回头问沈双双刚才说的什么。   沈双双递过来两本笔记本,说:“这是开学到现在我的语文和英语笔记,作业你来不及补可以先看笔记,不过我理科不太好,所以......”   说到这里沈双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所以我理科也没什么有用的笔记。”   何均铭闻言从后头凑上来,说:“没事儿,理科笔记看我的。”   话落就从桌子上拎出一本笔记本,长臂一伸就放到了余彤桌上。   余彤低头看过去,笔记本是干净的天空蓝,仔细看是一副山水画,浓淡相宜意境十足。   “这本子是谈遇挑的,只有他才这么讲究。”何均铭看余彤盯着封面看解释道。   余彤笑了笑没说话,谈遇的确从小就讲究,喜欢天蓝色也讨厌所有花里胡哨的东西,还有挺严重的洁癖,她们都是地上一滚爬起来继续跑,只有他不。   那时候他脾气也好,她拿了泥巴往他身上扔他也不怎么会生气,不像现在。   余彤想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抿着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谈遇,现在怎么就连话都不多说了呢。   笔记本翻开扉页上是龙飞凤舞的“何均铭”三个大字,苍劲有力一气呵成,再往后翻里面的字就乱成一团,内容更是数理化不分家。   余彤又笑了一下,恐怕扉页上的名字也是谈遇写的,他小时候能安静地坐在窗边包上半天的书皮再一本一本写上名字。   她每次都把自己的新书扔给他,他虽然不太乐意却每次都会接,也有好几次她因为他给包的书皮被老师表扬态度端正。   她那时候不爱学习也坐不住很少被老师表扬,每次都能开心好半天。   这一个上午,余彤走神了很多次。回忆从来都是很霸道的东西,它要么蛰伏在岁月里无声无息,要么在看似平凡的某个瞬间汹涌而来,而凡人无力抵抗。   “余彤你中午去哪里吃饭?”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沈双双凑过来小声问。   余彤想了想,说食堂吧。   早上出门前小姨给了她一张校园卡,又塞给她一些钱,嘱咐她学校外面的快餐不干净尽量去食堂吃饭。   “正好,那一起去。”沈双双又道。   余彤顿了一下点头说好。   沈双双显然已经饿的不轻没心情听课了,掰着指头给余彤数哪几个窗口的东西好吃。   余彤听了两分钟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没吃早饭。   沈双双往桌子上一趴哀怨道:“我从小就没见过早饭这玩意儿。”   余彤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回头却发现物理老师的眼神正扫到这里。   “沈双双,这道题你来说一下怎么解。”   沈双双皱着脸慢吞吞地站起来,余彤也抬头看向黑板上的题目:   小明撑着一把雨伞站在水平地面上,伞面边缘点所围圆形的半径为R,现将雨伞绕竖直伞杆匀速旋转落地点...根据以上数据推知伞边缘距地面的高度。   沈双双理科本来就不好,此刻没有听课被抓包又格外紧张,支吾了半天才红着脸小声道:“老师我不会。”   物理老师是个小老头,闻言也不意外,放下手里的三角尺眼神落到旁边的余彤身上显然没打算放过她们,敲了敲讲台说那同桌来吧。   余彤的手指微微在桌上比划了两下站起来缓缓开口:“雨点飞出时沿切线方向,很容易得出水平位移S与直径R垂直...最后将三式联立可以得出结果。”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就看着黑板上的题目,眼神专注而清澈,声音不大咬字却清晰,娓娓道来时带了八分笃定两分傲气。   讲完这道题下课铃正好响起,小老头点头多看了余彤一眼说下课。   从教学楼出去,校门和食堂刚好在一左一右两个方向,沈双双激动地抓住余彤的手臂,“原来你是学霸啊。”   余彤失笑,顺着人流往左前方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刚进食堂余彤就有点后悔,她挑了个窗口和沈双双一前一后地排着,沈双双是闲不住的性格,最里叽叽喳喳一刻都没有停过。   “这么说你和谈遇也是从小认识的?”   余彤点点头,“何均铭,谈遇,还有另外一个男生,胡同里就我们四个年纪一样,从小都是一起长大的。”   “那你今天一开始怎么没认出谈遇?”沈双双又问。   余彤低着头想了一下,说他变化挺大的。   “他小时候...挺矮的。”余彤边说边拿手在脖子那里比划了一下,“大概只到我这里吧。”   说着她还耸了一下肩,“性格变化也大,没小时候可爱了。”   说完她看向沈双双,后者愣在那盯着某个方向,余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只来得及捕捉从头顶掠过的一只有力的手臂。   视线里只剩下一个挺拔利落的背影,他比周围的人都高了大半个头,在拥挤的人群里显得格外优越。   半晌后沈双双收回目光艰难地开口:“你刚才说的时候谈遇他就在你旁边,他本来好像想和你说话的,但是听到你的话就...走开了。”   “没事。”沈双双安慰余彤,“谈遇不像是小心眼的人。”   余彤似乎是默了一下,而后摇摇头说不是,“他小时候也挺小心眼的。”   生了气就闷在房间里不出来,因为这个他房间里的那扇窗户还被她用石头砸烂过好几次。   而且,他小时候就很讨厌别人说他可爱。   余彤身后的消毒柜旁,谈遇拿筷子的手一顿,虽然食堂嘈杂但是余彤的话却一字不差地传到了他耳朵里。   两秒后消毒柜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谈遇黑着脸回到了餐位上。   何均铭见他只拿了一双筷子回来,呆了两秒问:“我的呢?”   谈遇头都没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己拿。”   何均铭没有生气反而显得有点兴奋,他仔细着打量了谈遇的脸色最后发出一声惊叹。   “哇你这是被什么惹到了,我可好多年没看你这么生气过了”   谈遇想起刚才余彤的话脸色又沉了一分,嘴角却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向何均铭,淡淡地问:“是吗?”   何均铭被他笑的心肝儿一抖,仿佛被针扎了一般跳起来,急急道:“我去拿筷子。”   谈遇没再说话,收了笑继续低头吃饭。   何均铭回来的时候却是三个人,身后还跟着余彤和沈双双。   何均铭把自己的餐盘挪到了谈遇旁边,把对面两个位置空了出来。   虽然刚刚背后说人还被抓了现行,但是现在食堂人满为患能找到两个位置实在不容易,余彤也就若无其事地在谈遇对面坐下了。   谈遇这次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余彤的餐盘上却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没说什么。倒是何均铭皱着眉开口:“彤彤你怎么就吃两个素的啊,这光吃草怎么能长肉。”   余彤拿筷子拨了一下餐盘里的菜,一个西红柿炒蛋,一个黄瓜炒蛋。   “其他没有了。”她说。   “不会吧。”沈双双看了看自己盘子里满满的鸡丁,“我打的时候还有好几个荤菜啊,你就排在我后面不会没有吧。”   余彤夹了几粒米饭嚼了两下咽下去才说:“我不吃鸡肉,刚才窗口那边只剩鸡肉了。”   何均铭“啊”了一声嘟囔道:“你们怎么都不吃鸡肉。”   “还有谁啊。”沈双双问。   何均铭拿筷子指了一下旁边的谈遇,嘴里说:“还能有谁,这位公子哥呗。”   余彤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般,在两个菜里面挑挑拣拣,最后从黄瓜里面夹了一块蛋皮吃了下去。   何均铭看不下去了,“那你好歹也多吃点菜,怎么光塞米饭。”   谈遇往嘴里扔了一块黄瓜平静地叙述:“她也不吃黄瓜和西红柿。”   余彤没说话,算是默认了,继续从黄瓜里面挑着蛋皮。   何均铭奇了,他鸡腿也不啃了狐疑地打量着谈遇:“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谈遇挑眉,他怎么知道的?   幼儿园的时候餐盒里的东西都是搭配好的,老师也会奖励不挑食的小朋友一朵大红花。为了那朵大红花,余彤每次都把她不爱吃的东西往他碗里拨。   为了防止老师怀疑还得盯着他吃下去,导致他自己那份总是吃不了,那时候他是整个胡同里最挑食的孩子。   想到这里谈遇清晰地哼了一声。   余彤当然也听到了,这迟来十几年的控诉让余彤呆了一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最后只能选择岔开话题,“对了,江殊同呢,他在哪?”   何均铭风卷残云地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道:“也在我们学校啊,你不知道吗?”   谈遇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她知道什么。”   何均铭“啧”了一声,“彤彤你别理他,他今天也不知道怎么被惹到了,跟谁都不对付。”   余彤:...... 第004章   =004=   提起江殊同,反应最大的倒是沈双双,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难道江殊同也是你们发小?”   余彤点头,“不是和你说四个么,还有一个就是江殊同。”   说罢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两个人,问:“他在学校很有名吗?”   何均铭也发现余彤不是在开玩笑又问了一遍,“你真不知道?”   余彤皱眉,“我应该知道吗?”   沈双双扶额发出一声长叹:“江殊同诶!你居然没看过他的新闻吗!最近很火的好吗!”   “余彤啊余彤,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我要是能长在你们那个胡同里我早就上天了。”沈双双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江殊同他...”余彤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作天作地无法无天的混球,继续道;“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成功遗臭万年了吗?”   谈遇难得地被呛了一下,绷着的脸也有了丝丝笑意。   何均铭反应过来余彤的意思后更是一拍大腿笑的毫无形象,“我一定要告诉江殊同说他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哈哈哈。”   谈遇看出余彤脸上的茫然,闷笑一声摇摇头解释:“他高一的时候被星探发现签了娱乐公司,去年拍了一部剧,挺火的。”   余彤倒是真的有些意外,想到江殊同那样桀骜的性格现在要规规矩矩站在摄像机前又觉得有点好笑。   “那高考呢?”余彤又问。   谈遇:“他现在算是传媒班的,下学期艺考结束会回来上课参加高考。”   “真的吗?”沈双双激动的话都破了音,“他下学期要回学校上课吗?他亲口说的吗?”   何均铭继续啃着鸡腿,摆摆手说:“他亲口说的才不可信呢。”   余彤点头,深以为然。   沈双双瞬间像瘪了气的气球没了精神,余彤见状不解地问:“有那么帅吗?”   沈双双拼命点头然后掏出校园卡指着上面的卡贴:“你看!”   卡贴上的少年穿着白衬衫袖口微微挽起,笑容温和极具感染力。   余彤却只看到了那温和笑容下少年不羁的灵魂。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余彤笑了笑评价。   “可不是吗。”何均铭附和道。   谈遇只是摇摇头也笑,显然认同。   中午吃饭的时间其实不长,学校规定高三学生都必须按时进班自习。   谈遇和何均铭吃完去学校的小超市买饮料去了,余彤等着沈双双把剩菜倒进收残间一起往外走。   话题还是绕着江殊同在转,沈双双似乎对他格外好奇。   说到一半沈双双又转了话锋:“其实我听说当初星探同时找上了谈遇和江殊同,只不过谈遇不愿意就没去,其实我觉得谈遇比江殊同还帅一点。”   余彤“恩”了一声等着沈双双的下文。   沈双双分析的格外认真:“他俩气质不一样,当时学校里喜欢谈遇的还要多一点,江殊同总给人痞痞的感觉,不像谈遇,远远看过去就觉得不可亵渎。”   “你觉得呢?”沈双双突然问。   “什么?”   沈双双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谈遇和江殊同他们俩谁帅?”   余彤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江殊同这个人小时候贼不靠谱。   多半现在也一样,她在心里补充。   “彤彤。”一声彤彤打断了两人的聊天,余彤转身去看何璐正从一旁的教工食堂出来,和她一起走的还有宋轶和关楠。   “小姨,宋老师,关老师。”余彤一个一个地打招呼。   何璐拍了拍她的肩知道她是从食堂出来,问她饭菜合不合口味有没有吃饱。   余彤点点头,何璐也没再问让她快回教室自习。   等余彤和沈双双两人走远后关楠笑着开口,“原来余彤是何老师的外甥女。”   何璐看着余彤的背影眼里有别人看不懂的情绪,她缓了语调诚恳道:“这孩子难管,可能要麻烦你们多多费心。”   “是很有个性。”关楠照实评价,又说:“但我很喜欢。”   “有个性?”宋轶笑了笑,“我倒觉得挺乖巧的。”   “她写了一手好字,她这个年纪把瘦金体练到那个程度实在不容易。”关楠解释道。   “那应该是挺有毅力也坐得住。”宋轶说。   关楠闻言摇了摇头,“有毅力和耐心是一回事,瘦金体之所以小众是因为个性极强,字如其人,这孩子多半有点倔强。”   “而且我总觉得她有心事。”关楠想了想又说:“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心事也正常。”   何璐想起余彤父亲之前交代的话,突然觉得她对这个外甥女的了解可能还不如刚认识的关楠。   她叹了口气,“不瞒你们说,我姐姐在这孩子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没见我也不了解她,所以有什么情况还要麻烦你们及时告诉我。”   这些话她本来不打算说,失去母爱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何璐不能感同身受,也无法预估这对她这七年的成长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她想尽量不去揭开她的这个伤疤,却又担心因此疏忽了什么,两相权衡下还是告诉了宋轶和关楠,也但愿这些朝夕相处的关爱能让她放下心防。   宋轶和关楠听完都有些沉默,宋轶轻叹一声开口:“你放心,她在我班上我会多留意的。虽然说幼年丧母,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这孩子其实还算开朗,只是心思可能有点重,不妨事的。”   何璐苦笑,想起不久前余彤父亲亲口和她说起的那段往事,心道只是幼年丧母这么简单就好了。只是她话只能说到这里,再多的,不能对外人提起。甚至因为涉及军事机密,她也只能知道了一个大概。   *   余彤回到教室的时候何均铭正拿着一沓空白卷子招呼各组往后传,再往里看却没有看到谈遇。   她回到位子上,喝了口水拿过一支笔开始做题。   教室里逐渐安静了下来,余彤做题的时候一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直到一声惊雷划过,余彤的手下意识一抖,干净的卷子上瞬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墨痕。豆大的雨滴紧接着就紧锣密鼓地敲在了玻璃上,草稿纸被风吹起,又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   后窗被接二连三地关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余彤攥紧了手里的笔脸色有点泛白,想尽量把注意力放到题目上。   谈遇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走的极快,大概是淋了一点雨身上还带着寒气。   经过余彤旁边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捡起落在脚边的那张草稿纸放到余彤手边,又把手里的塑料袋挂到她桌子上。   “你去哪了?”何均铭小声问。   谈遇抽了两张纸边擦头发边说:“办点事。”   何均铭指了指余彤桌旁的塑料袋,“你给彤彤买了什么?”   “哈密瓜。”   “你出校门了?”何均铭惊道。   谈遇没答算是默认,余彤挑食但是无肉不欢,小时候中午这顿要是没吃上肉一准得不高兴一下午,实在不行用点水果也能哄好。   不多时又是一道闪电,余彤好不容易稳下的心神又纷乱起来。   “怎么了?”沈双双察觉到余彤的不对劲,轻声问。   余彤摇摇头,勉强笑笑说没事。   她本来就生的白,现在更是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沈双双有点着急,“你脸色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我陪你去趟医务室。”   “不用,我没事。”余彤说完低头去看卷子上的题目,试图挡住那些纷涌而来的恐惧。   没事的,余彤安慰自己,以前打雷下雨的时候找件事给自己做做就能不在意了。   可大概是换了一个新的环境,她只觉得背上寒意丛生,终于在下一道雷落下的时候她放下笔,在沈双双关心的眼神中说:“我去上个厕所。”   谈遇一直注意着余彤那边的动作,原本想看看她看见哈密瓜是什么反应,现在看她急匆匆往外走,脑子里闪过他给她递草稿纸的时候她死死攥着笔的手,终于还是不放心起身跟了出去。   余彤跑的很快谈遇跟过去只能看到她进了转角处的一间空教室,他三步并两步很快也到了教室外面。   余彤是从后门进去了的,谈遇推了推,没推动。   有什么值得她一个人跑到这里把自己关起来?   谈遇微微皱眉,敲了敲门耐心道:“开门。”   没反应,谈遇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声音。   谈遇走到前门推了推,前门也关着,默了两秒他叹口气心里有些恼,打开窗户长腿一迈就跳了进去。   谈遇往教室里看了一圈,余彤蹲在后门口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教室里极暗她整个人都蹲在阴影里,只有黑曜石般的瞳仁盯着自己,眼眶隐约有些泛红。   再多的气恼都没了,谈遇跳下桌子,“彤彤,是我。”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叫她彤彤,温柔的让余彤一下子就想哭出来,心里的慌乱突然就有了平息的迹象。   谈遇走过去蹲下来和她平视,“我记得你以前不怕打雷。”   余彤不受控制地吸了吸鼻子,带着一点哭腔开口:“现在怕了,不行吗?”   谈遇一直觉得,能让余彤哭的,一定是大事,比如她养的小兔子死了,再比如她被家里的狗抓了长辈要把它送走。   至于旁的,比如受了委屈,她一定是先想着去找回场子而不是躲在角落里哭。   所以此刻余彤红着眼睛带着哭腔还有点委屈地说“现在怕了不行吗”,谈遇就一下子失了方寸觉得事情好像脱离了他的掌控,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始终不相信以前那个打雷天满胡同乱窜的余彤今天会被几道闪电吓成这样,可又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去解释。   长久的沉默后,谈遇叹了口气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盖到她膝盖上,“好了,怕就怕吧,也不丢人。”   余彤的眼神越过眼前的少年看向窗外倾泻而下的雨幕,半晌后咬了咬唇开口:“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谈遇挑眉,没动。   余彤只好又道,“我一会儿就来。”   谈遇被气笑了,这是怕和他一起回去被人看到?也罢,恐怕他不走她就不准备动了。   谈遇起身开门,临走前靠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地道:“你三分钟后没回来我就再来找你。”   余彤闻言抬头看向谈遇,三秒后拎起膝盖上的衣服就往谈遇身上扔,顺便还抬脚踢上了门。   这一串动作一气呵成,谈遇连忙接住衣服侧身闪开站在被关上的门前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子。   余彤就是余彤,这忘恩负义的本领和固执的劲头比起当年分毫不减。   作者有话要说:  彤彤是经历过大世面的,外人看来她沉稳善良通透,亲近的人也能略知她的狡黠和倔强,但只有谈遇真的懂她,当然,她的小脾气也只在谈遇面前。故事慢慢来,大家不要着急。   另外插播一段:江殊同是专栏预收《全糖去冰》的男主,女主是谈遇的表妹,有兴趣的可以收一下吖(这几本是系列文,开文顺序就是专栏顺序)   大家晚安吖,做个好梦。 第005章   =005=   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午自习下课的时候天气已经重新放了晴,窗外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声音。但是因为场地潮湿下午的体育课也改成了自习,教室里有了零零碎碎的抱怨声。   沈双双倒是显得很高兴,吐了吐舌头道:“体育课那破老头每次上课都先跑个三圈,我最讨厌跑步了。”   余彤做完最后一道题放下笔呼出一口气,听见沈双双的话笑了一下,“我小时候也讨厌跑步。”   余彤的父亲是军官,小时候会抓着胡同里的孩子去旁边小学操场上跑步,余彤总是跑在最后。   明明疯起来在胡同里跑多久都不觉得累,偏偏一站到跑道上连一圈都跑不下。那时候谈遇总是站在终点皱着眉等她或是实在看不过眼就陪着她一起跑。   想到这里余彤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位置,谈遇和何均铭都不在。   “那后来呢?”沈双双问。   “后来啊。”余彤看向窗外,语气里带了沈双双听不懂的怅然,“后来觉得跑步挺好的。”   “真的吗?”沈双双不信。   “当然。跑步能锻炼身体。”余彤说的半真半假,“至少你就不会腰酸背痛了。”   沈双双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腰酸背痛?”   余彤没说话,伸手捏上沈双双的肩膀,找准穴位稍微用了一下力,沈双双立马“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你看。”余彤忍俊不禁,“你上课的时候经常拿手去敲肩膀,但是没敲对位置。”   沈双双活动了一下肩膀一脸崇拜地说:“你还会这个啊。”   余彤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真诚道:“我养生。”   谈遇从门口进来,一眼就看出余彤在捉弄人,嘴角微微弯起眉梢带着笑意,两个小巧的梨涡明晃晃地闪着不怀好意。   偏偏不了解的人会觉得她特别真诚,比如她现在的同桌。   这是谈遇熟悉的余彤,一颦一笑都在他的脑海里有迹可循,而刚才躲在角落里掉眼泪的余彤,谈遇皱皱眉,不再细想。   因为还没到九月一号不算正式开学,所以这两天都没有晚自习。最后一节是数学课,宋轶宣布下课后又把余彤留下了。   宋轶把余彤带到阳台上,温和开口:“第一天在班里还习惯吧?”   刚下过雨,风吹过的时候空气里有淡淡的泥土的芳香,余彤不是很喜欢被老师单独叫出去说话,但是宋轶周生儒雅的气质让她无端生不出半点排斥。   “习惯的。同学们都很好。”她说。   宋轶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学生,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就格外乖巧,可他知道她是没把这些个规矩放在眼里的。   “我看了你中午的卷子,逻辑分明条理清晰,过两天是期初考试,你好好准备也让各科老师全面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余彤点点头,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个好。   宋轶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孩子果然心防很重,他没再多说,“你小姨在楼下三班上最后一节课,让你下了课去三班门口等她。”   “好,谢谢老师。”余彤应了一声,转头准备回教室却又被宋轶叫住。   “我和你小姨说过了,明天让你自己坐地铁上学。”宋轶说。   余彤的脸上终于有了平静之外的表情,抬头错愕地看向宋轶。   宋轶解释:“你小姨家小区门口就是地铁站,坐两站就到学校了,我们班早读晚,可以多睡会。”   余彤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宋轶笑了笑又调侃道:“但是明天早读课可不准睡觉了。”   余彤瞬间有点尴尬,低了头耳根微微泛红。   到底是个孩子,宋轶失笑,“好了你回去整理一下书包吧,我先回办公室了。”   教室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谈遇还没走低头写着什么,见余彤进来打量了她几眼挑眉问:“被训了?”   “像吗?”余彤反问。   “不像。”谈遇摇头,“老宋很少训人,更何况你第一天来。”   余彤难得地翻了个白眼,那问个鬼,转过头理起书包不再搭理谈遇,也没问他怎么还没走。   谈遇摇摇头有点无奈,合上手里的笔记本在余彤拉上书包的前一秒扔了进去。   余彤皱眉,“那是什么?”   “理科笔记。”谈遇拎了书包起身。   余彤有点意外,低头往书包里看,天蓝色的,和何均铭那本一模一样的封面。余彤又从抽屉里抽出何均铭的那本,抬头看向谈遇。   谈遇径直从她手里拿过来扔到何均铭桌上,扬眉道:“他的也能看?”   余彤:......   狗爬一样毫无章法,的确不能,她也确实没准备看。   “他人呢?”余彤问,“你等他一起回去?”   谈遇“嗯”了一声有些无奈道:“操场打球。”   “那你怎么不去?”   余彤以为他会说没兴趣或者不想打,没想到谈遇扯了扯嘴角,说:“八班太弱了,没挑战。”   那一刻余彤看到了不同于记忆里那个小男孩的,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错过的这些年,还真的是很遗憾呢。余彤低头掩去眼底有点复杂的情绪,失落还是什么,都让她一下子有点心慌意乱,背上书包准备走却听他又问:“现在住哪?”   余彤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开口有点心虚:“住我小姨家。”   “离学校近。”她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什么,又好像不是。   短暂又漫长的沉默后余彤先开口,“那我先走了。”   “彤彤。”余彤回头却见他跟了上来,手里拎着中午他挂在她桌子旁边的塑料袋,“我中午买的哈密瓜,拿着。”   余彤中午情绪太激动没怎么上心,后来沈双双的抽屉像是宝藏一般什么零食都有她就把这个袋子忘了。   她接过袋子嗡里嗡气地说了声谢谢。   谈遇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从余彤嘴里听到这两个字,何均铭给她买冰激凌的时候也没见她说谢谢,怎么和他倒还生疏了不成?   谈遇也没多想就拦在了余彤面前,他有些恼,冷着声音问:“你刚刚说的什么?”   “谢...”余彤说到一半停住了,她抬头看到谈遇紧抿的唇和绷紧的下颔线反应过来他在凶她。   “你阴阳怪气什么,你不爱听我还不乐意说。”余彤伸手推开他,“让开。”   而谈遇几乎是在话出口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忍了一下没有追上去,余彤的个性他太清楚了,她闹脾气的时候追上去只会适得其反。   *   余彤怕何璐等她一路跑到了三班门口,却意外地发现三班还没有下课。   教室的门关着,门口站了一个男生,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烫过,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眉毛。站在那整一个不良少年的作派。   余彤看了他一眼就没再注意,背对着教室靠在阳台上看头顶一贫如洗的天空。   何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门走了出来,“彤彤,稍微等一下我布置完作业就下课。”   余彤转过头应了一声,何璐就又进了教室。   “喂!”门口的男生吊儿郎当的开口,见余彤没反应又喊了一句,“叫你呢。”   余彤恍若未闻,心想这人被拎到教室门口站着倒也不冤枉。   “你是这老太婆什么人啊?”那人也不在意余彤的态度反倒凑到了余彤旁边,轻佻道:“怎么不理人呢美女。”   余彤皱了皱眉挪了个位置,那男生大概是在门外站了很久憋坏了,还在继续说。   “就门里这个,我们班主任,天天没事儿就揪着我,我爸都不管我就她事儿多。”   “欸你手里拿的什么,我正好饿了你给我吃了我明天还你,我宋怀信别的不说,学校这一片所有美食都跟我熟,你想吃什么你跟我说。”   “滚。”余彤终于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耐烦。   教室里传来桌椅搬动的声音应该是下课了,宋怀信回头看了一眼,“得!看来我们班今儿个托你的福了,不然少说还得有十五分钟才能下课。”   “宋怀信。”何璐一把拎开他,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回去写一份3000字的检讨,明天给我看。”   宋怀信一点都没带反抗,眼神落在余彤身上笑得满面春风:“得嘞您走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谈遇的情敌中,宋怀信算是排的上号的哈哈。   晚安好梦。 第006章   =006=   回去的路上何璐和余彤说起了宋怀信,余彤没有想到他会是宋轶的儿子。   “那混小子没说什么混话吧?”何璐问。   余彤摇摇头说没有,“就是他和宋老师,实在不像父子。”   性格相差的太大了一点,宋轶那么儒雅温和的人,儿子怎么会那般不着调。   何璐点点头说的确不像,“这孩子太叛逆了,他爸爸的话更是一句都不愿意听。”说到这里她摇摇头,“不过你别看他嘴上不饶人也没个正行,但骨子里是个好孩子。”   余彤不知道何璐这个“骨子里是个好孩子”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似乎他们大人看后辈总有一套奇怪的标准。   还有一句话何璐没说,宋怀信和余彤一样从小就没了妈妈,甚至比余彤更早失去母爱。而宋怀信之所以和他爸爸关系这么紧张,是因为他一直觉得他妈妈的去世宋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年幼的偏见根深蒂固,等长大了更是宁愿掩耳盗铃也不愿意接受摆在面前的现实。   *   吃完饭余彤回了房间往床上一躺,周身的疲惫一下子涌上来,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闭上眼睛有些逃避地不去想。   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书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余彤挣扎拿过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接起来有点机械性地叫了一声爸爸。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和不善表达的生硬。   “彤彤,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余彤走到窗边,这个小区的绿化很好,纵横交错的小径旁亮着一排排的路灯,有老老少少在遛狗散步。   几句不痛不痒的寒暄后余北立终于说到了这个电话的重点上:“我看天气预报今天北京下雨了。”   “嗯。”   “那...”余北立有点犹豫,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我没事,爸爸。”余彤打断他,安慰道。   余彤挂了电话,想起田姨的话——你爸爸纵然久经沙场戎马半生,但是处在父亲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也有他的笨拙和无奈,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父亲。   “彤彤。”正出神的时候何璐敲门进来,“怎么站在窗口发呆。”没等余彤回答她又扬了扬手里的牛奶,“等会做完作业早点睡,明天早上我把粥放在锅里。”   余彤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牛奶,“我知道了小姨。”   何璐走后余彤对着桌上的蓝色笔记本发了很久的呆,里面的很多内容一看就是新补上去的。   她傍晚对着谈遇发了那一场脾气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气自己能坦然面对何均铭却无法坦然面对他。   他确实阴阳怪气,可她又何尝不是。   做完作业已经是十点多,余彤收拾好书包把那本笔记本也塞了进去,走到客厅却发现旁边书房的门没关,里面亮着灯。   余彤悄声走过去食指弯起在门上敲了两下才道:“小姨,你还没睡?”   “我备个课,这就睡了,你作业写完了?”   “嗯,我洗个澡也睡了。”   “小姨。”余彤去而复返,靠在书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块毛巾。   何璐从讲义里面抬起头,“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找不到。”   “不是。”余彤摇头,顿了一下才问:“外公外婆,他们知道我回北京了吗?”   何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还不知道,彤彤......”   何璐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当年姐夫得罪了人连累姐姐,父母伤心过度沉浸在责怪女婿的情绪里,一时间没有顾上外甥女。   何璐记得中间大概有两年他们和那边完全断了联系,等父母想通了之后却发现余彤性情大变,怎么都亲近不起来,每年也只是两通电话只言片语。   余彤也不意外,只平静道:“我想周末去看看她们。”   “好。彤彤,外公外婆他们——”何璐的眼眶有点红,她尽力掩饰着语调里的哽咽,“他们其实很想你。”   余彤笑笑,“我知道。”   余彤走后何璐终于低声呜咽起来,那段往事尘封多年她也是最近才知道了大概,姐夫那天带着哽咽的叙述仿佛还在耳边——   “彤彤和她妈妈是同时被绑架的,她妈妈就死在她面前,我去的再晚一秒,彤彤也没了。”   “从那之后有大半年,一点轻微的风吹草动她都会吓的躲到床或者桌子底下,和谁都不说话,一睡觉就做噩梦尤其是雷雨天。”   “专家说,她的PTSD虽然治愈了,但她没有选择遗忘所以还是会因此痛苦,这种后遗症可能伴随一生。”   这些话何璐每每想起来心里都是揪心的疼。她尚且如此,年迈的父母呢?   怎么告诉他们,他们最疼爱的外孙女当时离死亡也只是一步之遥,并且在那之后接受着长达多年的心理治疗,而身边除了忙碌的父亲,一点有温度的关心都没有。   *   大概是真的累了,这一觉余彤睡的很安稳,早上醒过来家里已经没有了何璐的影子,厨房里除了粥还有一盒寿司,上面贴着何璐写的字条:买了寿司你留着中午吃。   沈双双见余彤手里拿了个食盒进来问:“你没吃早饭?”   “吃了。”余彤指了指盒子说是午饭。   沈双双“啊”了一声,“午饭就吃这个啊?”她严肃地摇摇头说的煞有其事,“不行的,中午吃这个下午肯定会饿的,这样,我中午带你出去吃吧,我知道南门口有家店特别好吃。”   余彤从英语单词里面抬头去看沈双双,见她一边说一边还一边咽了下口水,眼神却落在那盒寿司上。   余彤心下了然,配合地点点头,“真的吗?”   “真的!”沈双双用力点头。   余彤装作思考了一下才说:“那好,我们中午出去吃。”   然后她看着抽屉里的寿司似乎有些为难地道:“那这盒寿司怎么办?你吃早饭了吗?”   沈双双摇头,余彤忍着笑把寿司递过去,“那你吃了吧,我们中午再去吃好吃的。”   “那我吃了?”   “嗯。”   沈双双接过去趁着英语老师不注意塞了一个到嘴里,“嗯,好好吃,你要不要来一个。”   余彤摇头,笑道:“不用,我吃不下了。”   “那我中午请你吃饭。”沈双双鼓着腮帮子使劲嚼着,含糊不清地说:“不许拒绝,认我这个朋友你就别拒绝。”   余彤笑了一下,有些搞怪地道:“别怕,我不会拒绝的。”   太阳光又慢慢地照满了桌子,何均铭躲在一沓书后面补昨晚的作业,做贼心虚一般地催谈遇去拉窗帘。   “我今晚一定去你家写作业,这根本来不及抄啊。”何均铭苦恼地扭着笔,继续抱怨:“也太多了。”   谈遇拉上窗帘侧头往何均铭桌上瞧了一眼,他正在写化学试卷的最后一题。   “化学老师昨天说这张卷子晚上才收,倒是英语...”谈遇转着手里的笔点了一下何均铭桌角空白的英语报纸,又指了指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等会就要讲。”   何均铭骂了一声,“你怎么不早说,快把你的给我。”   “别急。”谈遇一边从旁边抽出卷子一边慢悠悠地道:“她一般七点开始讲题,你还有两分钟。”   何均铭最终被英语老师拎起来站到了第一节 课退,刚坐下松了一口气门口教室门口就来了一堆人嚷嚷着要找他。   沈双双听完热闹回来满脸兴奋,“是三班的宋怀信,那架势像是要打一架。”   “宋怀信?”余彤有点错愕。   “对啊。”沈双双睁大了眼睛,“你不会也认识吧?”   “不认识。”余彤摇头,的确不算认识也不想认识。   何均铭从外面回来满脸不高兴,“靠!我还以为宋怀信来干什么,你昨天篮球把八班虐惨了,他来找场子的。”   “那怎么来的是宋怀信。”谈遇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   “八班周扬和他是铁瓷。”何均铭说,“约我们周三再来一场。”   谈遇看了何均铭一眼,没说话。   “你不会不去吧?”何均铭警觉地问。   谈遇耸肩,无辜道:“你答应的,我可没答应。”   “那你昨天不也说不来吗?后来还不是来了。”何均铭想起昨天的球赛还是兴奋,“八班那群人最后脸都绿了。”   谈遇的眼神掠过前面的余彤,声音听不出起伏:“昨天被气到了,心情不好。”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到余彤耳朵里,当然知道他说的被气到了多半指的是自己。   何均铭来兴趣了,“谁那么有本事把你气成那样?你老实说男得女的?是不是昨晚给你送水的那个,那谁来着。”何均铭拍了拍脑袋,“隔壁五班班花!”   谈遇一秒翻脸,“你皮痒了?”   何均铭“啧”了一声,“别这么不解风情,殊同老说你活的跟苦行僧一样,我看在理。”   谈遇一本书扔过去何均铭立马躲远了,转而跟前面的余彤说话,“彤彤,周三篮球赛你来不来。”   “来干什么?”余彤面无表情,“给你们送水吗?”   “可以啊。我要喝脉动。”何均铭满面春风一点都不见外,说罢看了谈遇一眼,夸张道:“他就不用了,有的是女生给他送水,那队伍可以排到校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谈遇:?   解释一下: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第007章   =007=   沈双双没有食言,中午下课铃一响就拉着余彤直奔后街,她们挑了一家小餐馆要了两碗炸酱面,沈双双吃了两口指着门口的方向让余彤快看。   中午的后街人山人山,门口除了挨着的小贩就是成群结队穿着校服的学生,余彤回过头问:“看什么?”   沈双双咬着面含糊不清地道:“对面那个高个儿,一头卷毛的那个,就是宋怀信。”   见余彤没反应她“呲溜”一下把面条吸进去开始八卦宋怀信,八卦完她点了点筷子说:“你一定想不到宋怀信是谁的儿子。”   “谁的。”余彤配合地问。   “咱们班宋老师的。”沈双双边说边摇头,语调很惋惜,“真是心疼宋老师,他一辈子教书育人,儿子却这么不学无术,我要是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   余彤没接话,她想,沈双双不理解遗憾这个词。   记得有一年父亲去一个贫穷落后的小镇视察,她当时处在心理治疗的关键时期,父亲不放心就把她一起带着。   小镇地处边陲,旁边的山上有抗战时期留下的雷场影响了百姓的正常生活,部队下了文件组织扫雷队排雷。   那时候跟着父亲住在军营里面,有些人第一次见还谈笑风生,再见已经缺胳膊少腿或者变成了一张冰冷的黑白照片。那些苦难藏在他们年轻或渐长的面孔后面,深不见底。   后来她一直觉得,能站在这阳光下,有健全的身体和平静的生活,就没什么好遗憾的。   “余彤,你想什么呢?”沈双双的话打断了余彤的回忆。   “没什么。”余彤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我在想那宋怀信喝酒泡妞打架一手抓倒也算个人物。”   “瞎扯!”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何均铭一屁股坐在余彤斜对面,“彤彤你不会喜欢那款的吧?”   谈遇跟着走过来坐在了余彤旁边,看她跟猫一样一根一根地吃着面条眉头就皱了起来,一副要训人的架势。   余彤被他看的有点发毛,她这些年修身养性鲜少与人争辩,幼时那些张牙舞爪的性子也被藏得极好,不知道怎么一到谈遇这就屡屡破功。   忍了一会她终于放下筷子,硬邦邦道:“你看什么。”   谈遇仿佛没有看出她已经恼了,挑眉问:“不吃了?”   余彤压下脾气,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手,擦完揉成一团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这才开口:“不吃了。”   谈遇的目光在桌上还剩一大半的炸酱面上扫了一圈又回到余彤身上,“吃这么点会饿。”   余彤的眼神看向窗外,“你还有事吗?”   谈遇点点头说有,然后把碗往余彤这边推了推,平静地道:“你再吃点。”   就这事儿?   余彤没说话,伸手又抽了一张纸胡乱擦了两下揉成团,这次直接扔在了面碗里。   何均铭早就看的胆战心惊,调侃的话也不敢说了,生怕这姑奶奶一生气把桌子给掀了。   谈遇却笑了笑,只说:“下午饿了可别闹。”   余彤转头去看谈遇,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余彤生出了一种被看透的错觉。   她撇过头对着沈双双道:“你不是说要去买奶茶吗?走吧。”说罢先起身越过谈遇往外走去。沈双双连忙跟上。   何均铭等她们走远后才敢开口:“谈遇你干什么,彤彤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不是故意激她么。”   说着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刚才劝都不敢劝,生怕这姑奶奶一个不高兴把店砸了。”   “她不会。”谈遇的眼神落在那碗炸酱面上,淡声道。   以前的余彤确实干得出这种事儿,做什么都随自己的性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咋咋呼呼闹腾又任性,但现在的她不会了。   谈遇本来觉得七年不见,不同的成长环境她变得文静一点也正常,或者她还需要时间慢慢和他们再熟悉起来,可现在看来不是。   现在的她,笑的时候不见得是开心,倒像是想告诉别人她挺好不用担心,心里恼了面上也不显,更多的时候沉默着,克制又疏离。   谈遇有一种错觉,仿佛她这些年是受了许多委屈,才让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一般收起了利爪,把自己缩成一团轻易不叫唤。   “怎么不会。”何均铭话锋一转又抱怨起谈遇,“你说你惹她干什么,不吃就不吃嘛,你明知道她闹起来可不好哄。”   “不闹的话,更不好哄。”谈遇摇头无奈道,“走吧。”   *   那天晚上余彤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那个边陲小镇,一个贪玩的小孩钻进了隔离带踩到了地雷,一声闷响后血肉模糊地喊着妈妈我疼。   她的父母在隔离带外哭的撕心裂肺,村里唯一的牲口被拉过来趟雷,母牛通人性,犟着头往后退。   人们或喊或哭都听不真切,只有母牛大而亮的眼睛里渐渐划下的一滴泪格外烫人。   画面一转又是在当地的军区总院,余彤跟着父亲去探望受伤的将士,那是个年轻的少尉,脑袋上缠着纱布眼神却依旧清亮,他拍了拍空荡荡的裤管笑着说:“没吓着你吧小丫头。”   转醒后余彤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墨黑的夜色,想着那些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逝去的或者还健在的故人。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怨恨过父亲的,如果不是他得罪了那些穷凶极恶之途,妈妈就不会死。   可是见过鲜血淋漓的伤口也见过泪流满面的英雄之后,她渐渐地明白了父亲身上那身军装的意义。   别亲离子而赴水火,易面事敌而求大同,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那一晚没有睡好,第二天余彤是踩着铃声进的教室早饭也没来得及吃,第二节 课退做早操的时候从操场溜了出去,慢吞吞地往学校超市走。   超市里有包子也有面包,余彤问了包子的馅微微皱眉,最后拿了一袋面包准备付钱。   “没吃早饭?”谈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此刻站在余彤旁边出声问。   余彤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刷了校园卡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撕开了袋子,捏了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嚼。   谈遇看得直皱眉,伸手拎起那袋看着就没营养的面包顺手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嘴上说:“跟我来。”   余彤看了看垃圾桶又看看谈遇的背影,最后跺着脚跟了上去。   谈遇一路往东走,走两步回个头看余彤有没有跟上,他停下余彤也就停下,故意落在他后面两三步的距离,满脸写着不高兴。   谈遇索性停下,明知故问:“生气了?”   余彤勉强挤出一个假笑,绷着声音:“没有。”   得,谈遇微微摇头,现在还学会口是心非了。   但他还是道:“好了,我带你去吃早饭。”   直到被谈遇带到学校的西北角,透过铁栏杆看到一个停在外面的小推车,余彤才相信他是真的带她过来吃早餐的。   “大爷,烧饼夹牛肉。”谈遇熟练地买了一个烧饼回头递给余彤。   余彤有点恍惚地接过低头缓缓地咬了一口,烧饼一面沾了白芝麻,里面是切成碎末的牛肉,没有香菜之类的配菜,香而不腻。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吃到这样的烧饼了,小时候胡同口就有这样一家烧饼铺子,早上那里的烧饼一出锅,满胡同都是香味。她最喜欢吃的就是烧饼夹牛肉。   谈遇半天没听到动静,低头一瞅就是她有些发红的眼眶,这是这两天第二次看见她哭了,两次都毫无章法让他无计可施。   “彤彤。”他轻声喊她,“告诉我,这些年发生过什么。”   “你管我。”余彤横了他一眼,哽咽道。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知道她这几次朝谈遇发的脾气都很无厘头,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对一个人这样嬉笑怒骂过了。   都说人会把最坏的情绪留给最亲近的人,余彤有些迷茫地想难道谈遇是她这些年最亲近的人吗?   “彤彤。”谈遇长腿一迈就跟在了她后面,“下午篮球赛,去看吗?”   余彤闻言脚步顿了一下,听他又道:“别听何均铭扯淡,我从来不喝女生送的水。”   “你小时候天天喝我的水还抢我的旺仔。”余彤闻言停下来想也没想就反驳他。   抢她的旺仔?谈遇挑眉。那分明是她自己不愿意喝硬塞给他的。   笑了笑他没有反驳,开口有点像是在给一只炸毛的小猫顺毛,慵懒又无奈:“嗯,对,我没有喝过其他女生的水,除了你。”   余彤侧头看过去,谈遇正伸手拿掉落在她肩头的一片树叶,阳光透过头顶的香樟树零星地散落在他的身上。   少年的干净,从五官到手指再到气质,像是夏天柠檬汽水打开时的“啵嗞”声,能勾起所有的少女心事。   余彤转头跑开了,篮球赛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谈遇靠在香樟树上看着余彤的背影缓缓摇头,真的比七年前难伺候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文里面提到的母牛趟雷流泪的那个片段,在军旅片《战雷》第一集 里看到过(也算引用吧所以提一下),这个细节当时看了久久无法忘怀,很好的一部片子大家也可以去看看。   再说两句题外话,你们有过军旅梦吗?或者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做而暂时没有实现的事情。愿意的话可以在评论区说说,明天作话和你们讲讲我自己的。   晚安好梦。 第008章   =008=   上课的时候余彤有点犯困,物理老师布置了几道题目说给十分钟,沈双双到了时间心虚地想找余彤对答案,却发现她卷子上一片空白。   沈双双压低了声音问:“余彤,你怎么没写?”   余彤勉强睁开眼睛转过头,问的迷糊:“写什么?”   沈双双指了指卷子,“一到五的选择题,你在干什么?困成这样昨晚做贼去了?”   余彤也是难得在课上困得失去行动能力,看得出来讲台上那个小老头对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她揉了揉太阳穴,接过沈双双递过来的口香糖,无力道:“没睡好。”   小老头已经点了人回答,沈双双瞬间放松下来问余彤:“晚上放了学操场篮球赛你去看吗?”   余彤却被她这一句话问的清醒过来,脑海里出现谈遇的身影,站在清晨的香樟树下问她这些年发生过什么。   要是这个问题换个人来问,她一定会笑笑说这些年挺好你呢,可她早上怎么答的?她说,要你管。   余彤扭头看着窗外的那颗白玉兰把这一问一答又琢磨了几遍,终于发觉出了哪里不对劲,谈遇问的是这些年发生过什么,而不是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这人,真的细心的让人讨厌。可她不说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余彤有些无赖地想。   沈双双还在继续说球赛的事:“去吧,再过两天就九月一号正式开学了,到时候就有晚自习了,过了这村没这店。”   余彤摇摇头说再说吧,抬头盯着黑板思绪却已经飘远了。   她从小就对球类运动不感冒,谈遇他们喊她玩她也都兴致缺缺。   后来住在军区大院经常能看到一些穿着作训服的官兵打篮球。通常是夏天,傍晚的长沙余热未退风却温柔。   她喜欢坐在远一些的台阶上,拿一支笔慢慢地画,有时候是一根电线杆,有时候是一个篮球架,但是从来不画人。偶尔也能想起那些胡同口那个破烂的小篮球场。   中午吃完饭她折到办公室找何璐,“小姨,我晚上放学和同学去看球赛,晚一点自己坐地铁回去。”   何璐当然没有意见,余彤能和同学多接触而不是一个人闷着她求之不得,只说让她注意安全。   余彤出去之后宋轶笑道:“我看这孩子和周围同学相处的都还不错,你也不用太担心。”   何璐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想了想她把三班下午的英语课改成自习,开车去了父母家。   傍晚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余彤撑了把透明的伞远远地就看见篮球场上几个肆意飞扬的身影。看台上还是三三两两聚了好些人,大部分都是女生,看起来高一高二的都有。   沈双双一边说这么点雨撑什么伞一边躲到了余彤旁边,嘴里咬了一根牛肉干道:“余彤我发现你这人身上就有一种特质。”   “什么?”余彤随口问。   “仙!”沈双双一个字评价,特真诚地道:“做什么都仙,说话也仙,不紧不慢的我就学不来。”   余彤闻言笑了一下,沈双双怪叫一声:“你看,笑一下就更仙了,我妈老说我不淑女,风风火火不像个女孩儿,你妈妈有你这样的女儿肯定特满意。”   余彤抬头看了看天,说可能吧。   记忆中妈妈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小时候她上蹿下跳的没少闯祸,但妈妈还是逢人就夸自己闺女活泼可爱不沉闷,说不管我们家彤彤变成什么样,都永远是妈妈的宝贝女儿。   余彤边想边笑一回头就对上谈遇看过来的视线,旁边一个女生兴奋地尖叫:“他看过来了!”   她旁边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生显然不认识谈遇,问:“那是谁啊?”   “谈遇啊,高三六班的,去年国际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听说已经保送A大了,西校门宣传栏里贴着呢。”   短发女生又问:“他有女朋友吗?”   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声轻笑,“小妹妹,你们还是好好念书吧,别想不该想的了,你们谈学长眼光高着呢不喜欢你这款。”   言外之意就是我和谈遇很熟他根本看不上你。   余彤皱了一下眉,这声音带着一种刻薄的高高在上,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沈双双凑到余彤耳边轻声道:“这是五班的徐艺,就他们说的那个班花,高一和谈遇一个班,好像一直喜欢谈遇。”   余彤“哦”了一声,多看了徐艺一眼。   短发女生也是一点就炸的性格,“你谁啊?还小妹妹,你老你了不起啊。”   沈双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引起了短发女生的关注,她指着余彤对着徐艺道:“你看,随便指一个都比你好看,嘚瑟什么。”   徐艺闻言也看过来,她不认识余彤但是认识沈双双,“沈双双,这是谁啊?”   余彤不知道这战火还能无缘无故蔓延到自己身上,沈双双显然不想搭理徐艺但还是说:“这是我们班新转过来的同学,余彤。”   几句话的功夫雨已经越下越大,沈双双掏出书包里的伞自己撑起来。余彤往篮球场上看过去,果然两队人都停了下来,大约过了两分钟谈遇和何均铭下了场往看台这边走过来,场上其他人也各自散开。   徐艺看谈遇走过来心下一喜,他以前打完球从来不往看台走的。没多想她就上前两步,嗲着声音说:“谈遇,你带伞了吗?不然用我的伞吧。”   谈遇越过徐艺,话落在身后:“不用了,谢谢。”   打球的时候分了一半的心在看台,不是没注意到这边的剑拔弩张。他在余彤旁边站定,确定她安然无恙之后才开口:“彤彤,我送你回去吧。”   余彤的目光落在谈遇差不多快湿透的衣服上,眉心微微蹙起,正是转凉的天气,不及时换的话可能会感冒。   她摇摇头,“不用了,你们快回去吧。”   何均铭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瓶水咕咚咕咚灌着,末了递给谈遇被谈遇嫌弃地推开,何均铭也习惯了他这身洁癖,吐槽道:“就你臭毛病多。”说完转头问余彤:“是吧彤彤?”   谈遇伸手拿过余彤手里的伞两人一起撑着,笑了一下,说:“她毛病比我多。”   何均铭依样画葫芦地拿过沈双双手里的伞撑着,四人往校门口走去。   刚才那个短头发女生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位学姐,同样的话我还是送还给您吧,回去好好念书别想不该想的,我们谈学长眼光高着呢。”   谈遇直接把余彤送到了家门口,余彤是上了地铁才发现谈遇就站在她后面的,还没等她问他就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被挤上来的。   临走的时候他站在楼梯口单手撑着伞,眼睛比身后的雨幕明亮,他喊了她一声彤彤,而后顿了很久才说:“有空的话回来看看吧,你们家院子里的那颗枇杷树现在每年都能结果子了,就是不知道甜不甜。”   这话余彤不信,问他你都看到果子了,没进去捡两个尝尝?摇摇头还说他白糟蹋了好东西。   谈遇笑了笑说:“私闯民宅犯法。”   余彤点头,调侃道:“也对,堂堂公安部部长的孙子知法犯法,让人知道了不好。”   谈遇笑了,想起这人小时候把坏事儿推到他头上,还理直气壮地说他爷爷和爸爸都是警察,不会被抓。   “真没进去尝尝?”余彤又问。   谈遇盯着余彤看了半晌,末了轻笑一声,“尝了,挺甜的。”   那天的雨下了大半夜,余彤醒过来的时候外面风声正盛,她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串钥匙,来北京前父亲交给她的说等她十八岁生日就把那套四合院过户到她名下。   余彤起身开了台灯,从抽屉里拿出从长沙带过来的素描本。   对她而言,静心无非是画画和练字。   到了后半夜雨停了,余彤扔下铅笔拿湿巾擦了手,素描纸上是一个四合院,院子角落里种了一颗枇杷树,几个小孩围在那神态各异。   *   之后的几天都过得很平静,谈遇没有再问起过什么余彤也乐得装傻。   正式开学前有一天的假期,放假前那个下午沈双双神秘兮兮和余彤说学校里有些她和谈遇的传闻。   余彤做完一张数学卷子合上笔盖问:“什么传闻?”   沈双双恨铁不成钢:“能是什么传闻啊,不就那天操场上他和你一起撑伞走了嘛。”   余彤“嗯”了一声点点头,玩笑道:“还是作业太少。”   沈双双知道余彤是真的没放在心上,但还是道:“最近打听你的人可不少,男生女生都有,我都被逮着问了好几次了。”   余彤想说打听她做什么就听门口有人叫她:“余彤,外面有人找。”   沈双双一副“你看吧我没瞎说”的表情无奈地摊了摊手,余彤摇摇头往外走。   宋怀信还是顶着那头卷毛,吊儿郎当地笑着说:“找你可真难。”   在他身后还跟了一堆男生,一个个眼神都不客气地往余彤身上招呼,有人轻挑地吹了个口哨说:“信哥好眼光啊。” 第009章   =009=   余彤不太待见宋怀信说的话也冷淡:“找我干什么?”   宋怀信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给你送吃的啊。”他下巴微扬,笑道:“那天答应你了么。”   “不需要。”回身的时候却被他拉住,余彤回头不耐道:“放手。”更多免*费小*说关*注*公*众*号:尔离书屋   宋怀信无赖道:“你收下我不就放手了嘛。”   余彤皱眉:“理由。”   宋怀信乐了,提高了音量:“男生送女生东西还有别的理由吗?”   教室里有起哄声,余彤耐心告罄,手上一个巧劲宋怀信就大叫一声捂着自己的手跳开了,嘴里喊着疼。   局面反转的太快余彤回了座位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沈双双咽了下口水呆呆道:“余彤你还会武功啊。”   余彤被沈双双逗笑了,比了下手指,“一点点,防身而已。”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改天教你。   那袋吃的最终还是放到了余彤桌上,余彤看了一眼就拎起来往垃圾桶里扔,沈双双一脸心痛,“别糟蹋好东西啊,这面包可贵了。”   余彤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手,认真道:“我怕消化不良。”   谈遇和何均铭从外面回来就听班里几个男生在讨论什么美人带刺,何均铭顺口问了一句就有人把刚才那段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谈遇听完皱了眉下意识地往余彤的方向看过去,见她和沈双双说笑才放下心。   何均铭当即就跳了起来,“靠!宋怀信这个xx,他想干什么,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正骂的脸红脖子粗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宋老师”,余彤随即抬头只看到了宋轶的背影。   沈双双手里的笔落在桌子上呐呐地说:“我第一次看宋老师脸色这么差。”   当着人面把他儿子骂成那样何均铭也有点心虚,耷拉着脑袋坐在位子上末了把战火引向谈遇:“我说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彤彤被欺负了你就这么冷淡。”   谈遇朝余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好笑地道:“你看她像是会被欺负的样子吗?”   “再说了。”谈遇拿笔在桌上点了两下声音冷了几分,“光骂有什么用。”   上课铃响了,跟下去看热闹的人回来说宋轶在三班门口把宋怀信骂了个狗血淋头,完了还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表示没见过宋老师这样。   余彤想了想放下笔往教室外走,下了楼远远的就能看到宋轶父子两人在走廊里僵持着。   宋怀信没骨头一样靠着墙,校服松垮地套在身上配上那头卷毛格外不伦不类。   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亲爹让他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说的话也不像样:“呦,宋老师,您这多少年不管我了,今天想起来您是我爸了?”   “宋怀信!”宋轶铁青着脸吼了一声。   宋怀信浑不在意地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语调惋惜:“我告诉您,晚啦。您儿子现在就这样,您要不想认也可以,我马上改跟我妈姓。”   他话没说完宋轶就一巴掌打了上去,“啪”的一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脆。   宋怀信不在意地偏了偏头,舌头顶着生疼的脸颊,冷笑一声说:“打得好。”他伸手指着自己的另一边脸,“再打,往这儿打。”   余彤没再往前走绕了另一条路去办公室找何璐,何璐听了情况扔下一句“你先回教室”就匆匆忙忙就往外走。余彤也不着急,靠在阳台上眺望着不远处的操场,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有人问:“不高兴?”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余彤睁开眼睛仍旧看着操场的方向,“你怎么来了?”   谈遇对她现在这幅浑身带了刺的样子见怪不怪,“担心你又躲起来哭,所以跟过来看看。”   这个“又”字显然意有所指,余彤哼了一声听他又问:“刚才有没有吃亏?”   余彤瞥了他一眼反问:“不是说我不像是会被欺负的样子么?”   谈遇挑眉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才缓缓道:“如果是以前的余彤,一定是要一拳头打过去才解气的。”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说起以前,余彤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漏跳了半拍,她装作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探究,笑了笑说:“一拳头打上去谁给我善后啊,人总要长大的你说是不是?”   有静了一会儿,谈遇道:“彤彤,那天早上我就问过你这些年发生过什么,十岁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年纪了,我不相信一个人的性格可以在七年里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盯着余彤看,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或者解释。   余彤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了校服下摆,沉默几分钟后她不答反问:“我听说当初星探同时看上了你和殊同。”   谈遇不知道她为什么把话题转到这上面,但还是点点头解释道:“我没去。”   “那如果你去了呢?”余彤又问。   谈遇轻轻“嗯?”的一声,微微蹙眉等着她的下文。   余彤转过头去直视着他,“那你也还是那个谈遇。”   这几句话别人听起来或许一头雾水谈遇却听明白了,当年胡同里的四个孩子,或许际遇各有不同,漫长的岁月里性格也不会一成不变,但只要他们的情谊还在,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   谈遇一下子觉得自己有理又没理,他按了按太阳穴换了个问题:“为什么不辞而别?”   余彤盯着楼下晒得透光的树叶,声音闷闷的:“我也不知道我要走。”   那年去长沙也是夏天,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胡同里到处是恼人的知了声,她在睡梦中被塞上车,醒过来已经在嘈杂的火车车厢里。父母一合计才知道谁也没和女儿说,她那时候贪玩不着家也压根没注意到妈妈每天都在收拾行李。   谈遇也知道她当年是有多迷糊,叹了口气又问:“后来呢,后来为什么也了无音讯。”   后来?余彤的眼神暗了暗。   刚到长沙的时候她们不住在军区大院,爸爸出任务去了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忙里忙外,那几天她闹腾地厉害,妈妈只好先找人给家里通了电话。   她迫不及待地给谈遇家里打电话,听见他声音的时候就觉得委屈想哭,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电话线就被闯进家里的人切断了。   那段日子实在不堪回首,余彤闭了闭眼睛。   “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们的。”她只说。   “好。”默了半晌他开口,“我知道了,以后不问了。”   谈遇想,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好好的站在他面前,她哭的那两场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不想说就算了。索性,来日方长。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谈遇突然回头,“彤彤,以后别再哭了。”   余彤耳鸣似的问:“什么?”   “以后别再哭了。”他还真的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话落还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听到了没?”   “知道了。”余彤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眸子又把剩下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余彤和谈遇一前一后进了教室,沈双双小声问:“怎么样了?”   余彤摇摇头,“不知道。”   宋轶这时候进来了,脸色还不是很好说话却依旧温和,“等会下了课就放假,虽然后天是期初考试,但是大家也已经崩了这么多天了明天就好好休息吧。”   教室里却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听宋轶继续道:“余彤,跟我来一下。”   办公室里,宋怀信顶着五个手指印满脸无所谓地杵在墙边,宋轶沉着脸,说:“和人家道歉。”   宋怀信瞥了余彤一眼,舌头没捋直,含糊不清地道:“对不起。”   宋轶又一次破功,指着门外说:“滚出去站着。”   余彤不忍心看宋轶气成这样,笑了笑说:“宋老师,没什么大事,您别放在心上。”   宋轶苦笑了一下,“不用帮他说话,我自己儿子什么样我再清楚不过,这次是旧账新账一起算,他以前做过的浑事啊......”他长叹一声摇头,“说都说不完。”   “对了。”宋轶从旁边拿出一个快递递给余彤,“这是门卫处送过来的,你看看可能是你以前朋友寄的。”   余彤拿着快递出了办公室,宋怀信脸上还是挂着痞笑,一说话牵着脸上的巴掌印,“原来你是何璐的外甥女啊,我当是什么宝贝,大家都稀罕着。”   余彤没理他,继续往前走,听他又问:“诶别走啊,你和谈遇什么关系啊?”   余彤停了下来,回头面无表情地道:“什么关系也和你没关系。”   宋怀信“切”了一声,“装什么,不就那么回事儿么,谈遇也就那样的人,整天端着还没我真诚。”   “我和谈遇。”余彤笑了一声,“青梅竹马的关系。”   她盯着宋怀信缓缓地问:“满意吗?”   “还有。”余彤说,“他是什么样的人不劳您费心,有空我建议你照照镜子清醒一下,您这不叫真诚,叫中二。”   宋怀信愣了,心里突然特不是滋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宋怀信:委屈但不敢说.jpg   晚安吖,吃了麻辣烫你们呢(逃... 第010章   =010=   “余彤,你没事吧?”沈双双见余彤进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担心地问道,“宋老师找你干什么啊?”   “我没事。”余彤扬了扬手里的快递,“拿个快递。”   沈双双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了,“谁寄的啊?”   余彤无奈地耸耸肩,摇头说不知道。   收件人是余彤,学校班级都对,寄件地址也在北京,但寄件人姓名是一堆乱码。   东西不重,一本书的大小。余彤顺手放进了书包准备回家再拆。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不过短短两分钟就人就走的七七八八了。   沈双双拉住余彤,“看电影去吗?”   “现在?”余彤问。   沈双双点了点头说就现在。   “今晚真的没空。”余彤理好书包解释道:“要去外婆家。”   “这样啊。”沈双双苦恼地捧着脸,“那我找谁去看啊,我还不想回家。”   余彤失笑,“你不饿吗早点回家吃饭吧,我先走了。”   沈双双倒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挥着手说再见。   坐在车上余彤还是有点紧张,幼时外公外婆对自己的疼爱还历历在目,可能因为之后的那些年快乐的回忆太少,她总是对过去的那些温情念念不忘。   后来父亲也问过她要不要把她这些年的情况告诉二老,余彤都摇头说不用,年轻人有年轻人该承担的东西。   妈妈去世的时候外公一夜白头,外婆更是差点哭瞎了眼睛。幼时妈妈就常说“小孝孝其身,大孝孝其心”,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能再成为二老的负担。   只是有时候想的多了,反而越发不敢亲近,每年的电话也只是只言片语道一句平安。   “彤彤,到了。”何璐轻声提醒。   余彤回过神解了安全带下车,却发现这里是何璐家的地下车库。   “小姨,不是说去外婆家吗?”余彤问。   何璐有些无奈,解释道:“刚才你外婆给我打电话,说她们想趁你明天放假多陪陪你,所以已经到我家了而且准备住一晚。”   何璐顿了一下,又道:“彤彤,当年的事外公外婆都已经知道了。”   余彤一愣,想起外婆老小孩般的性格顿时有点头疼,“小姨,外公外婆年纪大了,那些事本来不用告诉她们的。”   何璐拍了拍余彤的肩膀,“彤彤小姨知道你长大了,可在我们长辈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   说着她有点哽咽:“你本来就该是个孩子。”   这句话说的余彤有点恍惚,出了电梯还没怎么准备好就已经被一个老人家紧紧搂住了。   “我可怜的彤彤啊,我的心肝宝贝儿,都是外婆不好,早知道当初就把你接回北京了。快给外婆看看好好的大闺女怎么这么瘦啊,你这些年受苦了。”   外婆抹着眼泪泣不成声,“傻孩子你怎么就不知道回来找外婆呢。”   心肝宝贝儿这么肉麻的称呼哪怕是以前也只有外婆会叫,余彤眼眶发红脸上却有了笑意,轻声唤道:“外婆。”   说罢又抬头看向另一个老人叫了一声外公,何璐在一旁忍不住偏过头去抹眼泪。   两个老人连身应着,外婆拉着余彤的手坐到餐桌旁,上面已经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来彤彤,外婆给你做的你最爱吃的狮子头,还有糖醋小排,炖了乌鸡汤你好好补补,念书费脑子。”   后来回忆起来,余彤还是觉得那是她有生之年吃的最饱的一顿饭,外婆直到她放下筷子坚决表示吃不下才罢休。   吃过饭没说两句外婆又是泪眼汪汪,何璐劝道:“妈,你快别哭了,彤彤现在不是好好地在这吗。”说罢她叹了口气,感慨道:“姐夫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老人家不乐意了,“他不容易?他就是个王八蛋,我当年是瞎了眼我才把女儿嫁给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一直瞒着这边是什么居心。”   何璐噎住了,凭心而论,何璐是觉得这事儿其实也怪不得姐夫,当时乍闻姐姐去世的消息,父母惊怒之下双双住院,把过错都归到了女婿身上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听。   那时候姐夫也是焦头烂额,如果把余彤的事情再告诉两位老人势必雪上加霜,顾忌两位老人的身体只能先瞒着。后来余彤的情况不好就没顾上和这边的联系。一来二去,竟然拖到了现在。   外婆指着何璐就骂:“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你这个不孝的...”   余彤挽住外婆的胳膊打圆场,“外婆,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好好好。”外婆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嘴里又是叫我的心肝宝贝儿。   一夜无梦,余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家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何璐在书房备课,听见动静出来,“彤彤,醒了?”   余彤还穿着睡衣,“小姨你怎么不叫我。”   何璐拿出锅里温着的白粥,玩笑道:“我哪敢,你外婆不让。”   余彤看见白粥就笑了,这是外婆的拿手绝活,连她妈妈都学不来。   “外婆呢?”   “和你外公去对面市场买菜了。”   吃过饭余彤穿戴好,“小姨,我出去看看外婆。”   何璐在书房应了一声让她过马路小心。   小区临街,对面有一个小型的菜市场,街上车来车往,余彤没有撑伞沿着林荫道慢慢地往十字路口走。她前面有个小男孩,八九岁的样子背了个大书包,耷拉着头走的比她还慢。   “小心。”余彤伸手拎住小男孩的书包往后拉,话音刚落前面路口里就开过一辆小轿车。   小男孩似乎是被吓到了,又愣了几秒才回头,瓮声瓮气地说:“谢谢姐姐。”   “不用谢。”余彤半蹲下来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你大人呢?”   “她们都加班。”小男孩的头又垂了下去,语调里明显添了苦恼,“我去老师家补课。”   余彤找不到词去安慰这个孩子,也无法用浅显的语言告诉他坚持、珍惜和感恩这些他或许早已听了无数遍的人生道理,只能摸了摸他的头,“走路要小心知道吗?”   小男孩背着书包走远了,余彤却开始走神,连前面是红灯都没有注意到,被人拉住后才回神,抬头却看到谈遇紧绷的脸。   他皱着眉语调也严肃,“刚才让别人小心到了自己就不知道了?”   余彤自知理亏,揉了揉被他抓的有点疼的手腕,“你怎么在这?”   谈遇睇她一眼没有回答,只问:“刚才在想什么?”   余彤随手折了路边的石楠树叶,“在想那个小孩。”   谈遇看向马路对面温吞而缓慢的背影,听她又道:“边境有很多小孩根本上不了学,对他们而言,活着,然后温饱,就很幸福了。”   谈遇知道余彤说的都对,但见不得她这深沉的样子,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挑眉问:“你现在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   余彤捂着自己的额头瞪了谈遇一眼,正好红灯过去了,她一言不发地往马路对面走,背影明晃晃地写着“心情不好不想理你”。   谈遇落后几步跟上总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但听说女孩子发脾气都是没什么道理的,更何况是余彤。余光瞥到路旁的一家饰品店,他想了想,抬脚走了进去。   余彤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已经没有了谈遇的影子。   大概真的是路过吧,她想。   她晃晃脑袋又慢吞吞地往前走,两分钟后又听见他在身后喊“彤彤”。   心里那些没由来的欢喜被她压下,见到他有那么高兴吗?转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你跟着......”   话说到一半顿住,余彤指着谈遇手里那个粉色的毛绒小兔子,“这是什么?”   谈遇没说话,往余彤怀里一放意思很明显。   余彤指指自己,不敢置信地问:“送我的?”   谈遇点头,嘴角还有笑意,仔细看眼里也是神采奕奕的。   余彤没掩饰住脸上的嫌弃,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只兔子耳朵,问他:“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这种东西?”   谈遇垂眸盯着余彤捏着的兔子,疑惑道:“女孩子不都喜欢毛绒玩具吗?”   话落他又道:“你不喜欢兔子的话,那边还有小恐龙和小鲨鱼。”   余彤:......   “彤彤。”外婆从市场出来看见余彤,隔着老远就喊。   余彤看了谈遇一眼拎着兔子耳朵跑过去,外婆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奇道:“这是什么?”   “路对面饰品店里买的。”余彤随口瞎诌,“同学生日,买了送人的。”   外婆的眼神落在谈遇站的方向,“刚才那男孩子是谁啊?”   余彤看了一眼,“不认识,大马路上遇到问我要电话号码。”   外婆眯眼仔细瞧了瞧,走出大老远还在感叹:“好好的大小伙子,年纪轻轻不学好,忒轻浮了。” 第011章   =011=   回了家外婆还念念不忘,一边择菜一边说刚才那小伙子长得是真的不错。   余彤没接话,听外婆又试探性地道:“要不咱再回去看看,他要还在的话就把电话号码给人家?”   “妈!”了解了前因后果的何璐忍不住出言打断,“学校禁止早恋。”   “就你古板。”外婆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你也离婚这么多年了...”   她刚开了个头何璐就一副“又来了”的表情,扔下一句“我去备课”逃之夭夭。   婚恋的话题到此为止,余彤见外婆几次看着自己欲言又止主动说起学校里的事情。   大概是想起余彤小时候那个糟糕的成绩,外婆忍不住叮嘱:“念书别太费神,外婆就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余彤笑了笑没有解释,只说:“您放心,老师同学都很好,学习也很顺利,明天就是期初考试给您拿个好成绩回来。”   外婆不忍打击余彤的“自信心”,心里却已经盘算起外孙女的出路。余彤放在房间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擦了手去接电话。   是一串陌生的北京号码,余彤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慵懒又欠打地反问:“你猜呢?”   余彤倏的笑了,站在窗边往下望去,“那我挂了。”   “诶别彤彤,是我,殊同。”话落他又不正经起来,“多少人等我一个电话,你怎么不领情。”   “知道你是大明星了。”余彤调侃道,“劳您百忙之中还给我打电话。”   “少来。”江殊同不吃这套,反倒抱怨起来:“有你这样的吗,回来了也不知道联系一下?”   又随便扯了几句江殊同忍不住问:“快递收到了没?”   “什么?”话落余彤想起昨天被她塞进书包的那个快递,“那是你寄的?”   合着她还没拆?江殊同被气笑了,话也说的难听,“不然呢?您这一走就是七年,除了我们你以为还有谁记得你?”   他不像何均铭没心没肺只认死理,也不像谈遇心里恼的要命却舍不得说一句,见余彤不说话他又问:“不解释一句?”   又过了一会儿,余彤开口:“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三言两语解释的殊同。”   她顿了一下,又道:“除了你们,我也不稀罕谁记得。”   江殊同的火气被这句话彻底浇没了,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算了。”他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和我解释了,你该和谈遇解释。”   挂了电话余彤脑子里全是刚才江殊同最后说的一段话——   “你走之后,谈遇一个月都没说话,躲在房间里谁也不理,当时年纪小,后来时间长了我才渐渐琢磨出来。”   “彤彤,当明星其实很累,你说的对,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三言两语解释的,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错过了都可以从头再来的,你明白吗彤彤。”   江殊同的快递是一张专辑,里面只收录了一首歌,歌名是胡同口。余彤闭上眼睛听了一遍,回忆伴随着少年温和清亮的声音一幕幕涌上心头。   最后的那些话余彤不敢细想,她把专辑放到抽屉里走出了房间。   回到客厅外婆问是谁的电话,余彤拿了根芹菜在手里,说:“江殊同,当年胡同里比我更浑的那个,您记得吗?”   “记得。”外婆说,“听你小姨说现在是明星了。”   外婆眯着眼回忆:“七年一晃都长大了,还有谈家那个,你小姨说保送到A大了,那孩子也不容易。”她转头问何璐:“他爸爸就一直都没消息?”   何璐摇摇头,“三年前就定为烈士了哪儿还能有什么消息。”   外婆叹了口气,说不是没找到尸体吗。   余彤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烈士?”   何璐看她一眼,解释道:“谈遇爸爸,三年前抓一个国际通缉犯的时候失踪了,警方只找到了他的配枪,后来定为牺牲了。”   余彤手里的芹菜被她微微一用力掰断了,她却恍若未觉。   “没事吧彤彤?”外婆关切地问。   “没事。”余彤压着声音里的颤意,“我回房间做会作业。”   任谁都看得出她的失魂落魄,外婆着急地想跟上去被何璐一把拦下,“妈,她们四个从小感情就好您是知道的,我姐说她小时候没事就喜欢往谈家跑,您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余彤关了房间门说话声被隔绝在外面,早上谈遇买的那只小兔子被她随手扔在床上,委委屈屈地趴在那像是被抛弃了一般。   余彤拿起手机打开QQ看到谈遇的头像没亮着,想给他打个电话却发现这么多天她也没要个电话号码。   余彤倒在床上有些无力地想,好像经历了那些之后一直觉得除了生死没什么大事,所以也从来没想过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晚上吃过饭何璐送外公外婆回去,余彤送她们到楼下,外婆搂着余彤像是有叮嘱不完的话。最后还是余彤哄着她说放假就去看她,外婆这才罢休,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目送着何璐的车开远余彤却没有立刻上楼,她沿着早上的那条路漫无目的地走,停下来的时候抬头一看是早上的那家饰品店。   “这两只兔子...”余彤指着货架问老板娘,“是一对的吗?”   老板娘:“一对的,也可以买一只。”   街上的路灯一排排地亮了起来,余彤拎着兔子耳朵往回走,公兔子的耳朵短一点,里面镶了钢丝拎起来有点膈手。   晚上余彤侧身躺在床上看着枕头边头挨头并排坐的两只兔子,想起付钱的时候老板娘笑着问她是不是真的就买一只。   早上被她压下的那种喜悦感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有什么在心里破土而出,像是很早之前种下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   期初考试的座位号是按照上学期末的成绩排的,余彤因为是转校生所以被安排到了最后一个考场。   离考试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余彤终于找到了教室,看到宋怀信还是有点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间就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哟,好巧啊。”宋怀信显然也看见了她,隔着半个教室吊儿郎当地打着招呼。   旁边有人起哄:“信哥,人家不理你呢。”   还有人道:“没事儿,咱信哥脸皮厚。”   宋怀信也不在意,坐没坐相的翘着二郎腿,嘴上说:“去去去,滚远点儿。”   “都安静,下面发卷子了,小抄手机什么的都收起来。”   余彤闻言抬头看过去,关楠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她这边,末了还安抚地朝她笑了笑。   考完余彤径自出了考场被宋怀信追上,“别走那么快啊余彤,我又不会吃了你。”   余彤果真停下来,睇他一眼然后道:“怎么,你手不疼脸也不疼了?”   身旁看热闹的人彻底笑开,也没人敢拦着余彤,走了很远还能听到他们的吵闹声。   宋怀信拿舌头顶着后槽牙,直到余彤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才收回视线。   旁边起哄的男生这时候倒是难得说起了人话——   “别看了,信哥,人都走远啦。”   “我看这个就算了吧,我刚收卷子的时候看她卷子上写的满满当当,那一手字跟印刷体一样。”   “得,我看您呐,没戏。”   宋怀信抛了抛手里的笔袋,“爷还就看上这个了。”   *   这一次的期初考试题目偏难,沈双双考完理综已经是面如菜色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余彤试图把她拉起来,“先去吃饭吧双双,下午还要考英语呢。”   沈双双摆着手,“我不去了,吃不下。”   余彤无奈:“那我等会给你带点回来吧。”   走出教室前听见沈双双在后面喊:“我要吃张老伯的凉皮!”   余彤哭笑不得地回头看,沈双双已经又趴回了桌上。   北门后街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远远地就看见谈遇一个人坐在一家店里,余彤想了想走过去要了一份盖浇饭拿了号坐在他对面。   谈遇抬头看是她眼里有了笑意,“题目还适应吗?”   余彤点点头,“何均铭呢?”   谈遇:“他昨天吃坏肚子了,在医务室挂点滴。”   说着话老板喊五十八号,余彤准备起身手里的号码牌被谈遇拿过,“我去拿。”   旁边有女生频频往这边看——   “早知道我刚才也坐谈遇对面了。”   “得了吧,人家明显早就认识。”   “天呐谈遇不会在谈恋爱吧?”   “我看跑不了,再说他都保送A大了,就算谈恋爱老师也不管。”   “那是不是前两天她们传的那个余彤啊,不是说三班那个宋怀信...”   余彤一边吃一边听,渐渐觉得对面那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余彤停了筷子,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他旁边吃饭他都盯着她?   没想到这次他比她先开口,皱着眉又是有点严肃,直接叫了她的全名说:“余彤你是在数米粒吗?”   余彤也理直气壮,“再怎么说我对面坐的也是个男生,矜持懂不懂?”   余氏歪理再一次出山,谈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骨,“你小时候从我嘴里抢棒棒糖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矜持?”   余彤:......   默了两秒余彤抬头认真地问:“你真的觉得那时候你在我眼里是个男生吗?”   谈遇又一次完败,偏过头不去看她,再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往嘴里送了几粒米饭,嘴角弯起带起两个小巧的梨涡。   后来谈遇问自己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对余彤有了朋友之外的想法,谈遇想就是这一刻他有点生气但又无可奈何,深吸一口气才能压下心底突然冒出的邪恶念头。   身体里原始的冲动告诉他,他早已身不由己也心不由己。   作者有话要说:  宋怀信:我手不疼脸也不疼,心口疼。   谈遇:呵,活该。 第012章   =012=   下午考完英语何均铭还没从医务室回来,余彤吃过晚饭拎了寿司去看他。   附中的医务室设在教学C楼,余彤到的时候整个楼层都是静悄悄的。   值班的老师以为她是来看病的,问道:“同学,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余彤摇头说不是,“来看同学,他拉肚子在打点滴。”   “哦,那在走廊尽头,你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值班老师见没事就不再过问,余彤道了身谢谢往前走,隔着几米就听到了何均铭和谈遇的说话声。   余彤敲了敲门走进去,把手里拎的寿司扔给何均铭,嘴里问:“怎么样了?”   何均铭刚才正好在抱怨谈遇带的饭太清淡,眉开眼笑地说:“还是彤彤懂事。”   说罢还得寸进尺地又道:“彤彤,再给我倒杯水吧。”   谈遇睇他一眼,“我看你精神还行,要不还是回去上课吧。”   何均铭闻言马上哼哼唧唧地往下躺,“医生说了是胃肠炎挂了水还要观察一下。”   谈遇说着还是给何均铭倒了杯水,对余彤说:“走吧。”   临出门前余彤又回头看了一眼,何均铭躺在病床上一脸安详,闭着眼睛还精准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从C教学楼回教室要经过一条小径,小径临湖,傍晚没有什么风,夕阳照在湖面上,余彤想起小时候念的诗: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余彤踩着一片落在脚边的玉兰树叶,问:“听说你保送A大了?”   谈遇侧头看她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你呢,想去哪里?”   余彤没答,听他又问:“留在北京吗?”   其实余彤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应该吧。”   “叔叔阿姨呢。”谈遇说,“身体还好吗?”   余彤心里一紧停下脚步,看着他走出两步又转身,有些迟疑地问:“怎么了?”   “有句话一直忘了问你。”余彤顿了一下,在谈遇的注视下道:“这些年过得好吗?”   谈遇闻言失笑,还以为她这么严肃是要问什么。   “怎么说呢。”他索性往旁边的香樟树上一靠,抬眼看着不远处的湖面似乎在回忆什么,“说不好太矫情,说好也没什么开心的,只能说不好也不坏,好像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别人。”   余彤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谈叔叔......”   谈遇闻言了然地看过来,语调平缓:“三年前,在一次抓捕行动中失踪了,他们都说他牺牲了。”   余彤抬头看他,“你不信,对吗?”   “世界上没那么多奇迹彤彤。”谈遇说完顿了两秒,轻缓又坚定地道,“但我还是愿意相信奇迹。”   话落他笑笑又问:“哪儿听说的?”   余彤:“那天外婆在,说起的。”   谈遇的目光落在余彤身上,声音比身后的夕阳温柔:“没关系,现在看来,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   余彤没听清,“什么?”   谈遇却不说了,话锋一转问:“这两天看着我欲言又止那么多次就为的这个?”   余彤摇摇头,“不全是,我...”   话没说完冷不丁被人打断:“我当是谁那么有闲情逸致在这湖边看风景。”   余彤回头看过去,宋怀信嘴里叼着根烟一晃一晃地往这边走,说的话也不三不四:“让我听听我未来女朋友和她青梅竹马聊什么呢。”   谈遇伸手把余彤拉到身旁,“就你?”   宋怀信阴阳怪气道:“谈大公子这是看不起谁呢?”   谈遇瞥他一眼,居高临下地吐了一个字:“你。”   宋怀信眯眼,“你是不是想打架?”   谈遇不紧不慢地笑了一声:“你不如回去照照镜子。”他难得出口不留情面,“哪来的自信觉得你打得过我?”   这话很熟悉,宋怀信想起也就前两天余彤在办公室门口对着他说:“有空我建议你照照镜子清醒一下,您这不叫真诚,叫中二。”   宋怀信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他指着谈遇:“我到底哪儿不如你这个青梅竹马小白脸了?”   余彤有些恼,随口道:“你考个年纪第一我看看?”   说罢她拉了拉谈遇说我们走吧,没走两步听到宋怀信又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语调半开玩笑地喊:“余彤你想清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谈遇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宋怀信的时候眼底一片冷意:“她不稀罕,你听不懂人话?”   宋怀信扯了扯嘴角,“你又不是她你知道她不稀罕。”   谈遇怒极反笑,“我看你今天是来找打的。”   谈遇不是冲动的人,从来都是说得出做得到。   “谈遇。”余彤拉住谈遇朝他摇了摇头。   她压了压脾气说话的时候脸绷的很紧:“宋怀信,看在宋老师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别缠着我了听得懂吗?”   宋怀信“切”了一声,“谁要你们看在他的份上了,少把他和我联系在一起。”   余彤上下打量他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他手里那根烟上,她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是不该把你和宋老师联系在一起。”   她也没了什么耐心,对这个人只想有多远离多远,末了只道:“我就不明白难道你父母没教过你什么叫尊重吗?”   宋怀信却倏然沉默了,抬头的时候红着眼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自嘲般地笑了一下说:“你懂什么,我没有妈妈。”   余彤和谈遇对视一眼又飞快低头掩去眼底的情绪,晚上回到家向何璐问起这对父子,何璐只叹口气:“宋怀信的妈妈是抑郁症自杀去世的,自杀前和你宋老师吵了一架,宋轶正好去外地开调研会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救了。”   余彤听了没发表什么意见,只问:“那宋老师也是单身?”   何璐有些古怪地看了余彤一眼,余彤颇有点语重心长:“小姨,外婆说的对,您离婚也这么多年了。”   何璐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你这孩子哪儿学的这套。”   余彤一笑知道自己猜对了,“我也觉得宋老师挺好的。”   何璐没说话,只摇摇头,余彤歪头想了想,问:“是因为宋怀信?”   “你不懂。”何璐叹气,“儿女都是债。”   余彤盯着客厅里那副家和万事兴的刺绣想说她怎么会不懂,她背了手往房间走,边走边说,“小姨,明天有体育课,帮我找套运动装,来的时候放在红色行李箱里了。”   第二天天气很好,体育课是好几个班一起上的,还没上课操场上三三两两聚着人,上课前体育委员通知今天要跑八百米,沈双双蹲在旁边唉声叹气。   余彤在单杠上压着腿,好笑地问:“跑步这么可怕?”   沈双双索性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余彤:“你跑的快吗?等等我行吗?”   余彤指了指操场上一个跑圈的男生说:“不会比他慢吧。”   沈双双回头看了一眼哀嚎一声,“那是体育生!”她摇摇头,“我不信,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跑得快。”   “逗你的。”余彤把沈双双从地上拉起来,“等会我陪你跑。跑步都有要领,多练练就可以了。”   沈双双狐疑地看她,“你不是说你小时候一圈都跑不了吗那你什么时候练的?”   余彤靠在单杠上抬头看着天,半晌后才开口:“我妈去世的时候。”   沈双双呆住了,“对...对不起啊。”   余彤笑了笑说没事,“早就过去了。”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这么自然地说出来了,余彤想也许是这北京城给了她久违的安全感吧。   余彤掏出兜里的MP3,分了一只耳机给沈双双,闭上眼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断断续续哼出几句歌词——   “回家的路好远...时间过了两千三百七十五天,长长的路还有一千三百多公里远,那还需要多少加仑清澈的水,才可以平衡过程中的眼泪...世界大同的梦想,是否只挂在嘴边...带我回家...”   那天的余彤没有转身,也就没有看到站在她身后的少年,拿着一瓶水失魂落魄差点失控的模样。   谈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操场,何均铭和他说话他也都没听清楚,脑子里只有余彤云淡风轻地说“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早就过去了”。   他知道她从小唱歌就好听,但不知道有一天她会唱到他心碎。   “你不是给彤彤送水去了吗,水怎么还在你...”何均铭话说到一半停住了,“艹,谈遇你丫哭了吗?这不是真的吧?”   谈遇闭上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何均铭不敢问了,就陪着谈遇在那个阳光热烈的楼梯口坐着,看他从小长到大的兄弟握紧双手抵着额头,隐忍而又克制地沉默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谈遇拧开那瓶水喝了一口,哑着声音:“别告诉彤彤。”   何均铭试探性地问:“你对彤彤...”   谈遇一个眼神过来何均铭立马闭嘴了,半晌后他听到谈遇摇头低声道:“就没见过比她更傻的。”   那一天谈遇的日记上写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因为那一刻我感同身受,所以也希望你明白,你从不孤单。   跟我回家吧彤彤,在未来的某一天。 第013章   =013=   期初考试的成绩两天后就出来了,高三教学楼下的告示栏旁边一大早就挤满了人。余彤绕道从侧面的楼梯上楼,迎面碰到从厕所抽了烟出来的宋怀信。   他今天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样,余彤闻到烟味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躲了一躲。   “早啊。”宋怀信靠着楼梯扶手,扬了扬下巴道:“一脸不高兴是不是考的不好啊。”   余彤看他一眼,受不了烟味也没接话屏着气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宋怀信跟上来,“不就一考试至于吗。”说着人已经越到了余彤前面倒退着边走边道:“来,笑一个。”   余彤忍住把他掀翻在地的冲动,不耐烦地抿了抿嘴角,语调平淡却冷意十足:“一脸不高兴是因为看到了你,你最好现在让开否则我想你应该打不过我。”   宋怀信感觉手腕又隐隐作疼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但还是嘴硬道:“你别胡来啊我不打女人。”   余彤脚步未停,走了两步听他又在后面喊:“那你到底考怎么样啊?”   到底没得到回应,宋怀信气的一脚踢在墙上,一瞬间疼得他嘶哑咧嘴。   背后有人冷不丁拍他,“看什么呢。”话落注意到他捂着脚的动作,“呦,这脚怎么了?”   宋怀信回头见是周扬,没好气地道:“怎么样你没长眼不会自己看啊。”   周扬也不介意:“这大清早谁惹你了。”   宋怀信“哼”了一声,“我脚没事,帮我去楼下看看余彤考的怎么样。”   周扬“啧”了一声,“还没放弃呢。”他摇摇头,“不用看啦,我刚上来的时候下面都在讨论呢。”   宋怀信横他一眼,意思是你再不说咱俩先打一架。   周扬同情地看了宋怀信一眼,“人和谈遇,并列第一。”说罢他拍了拍宋怀信的肩膀,“哥们儿劝你一句,别想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是不是。”   他话没说完宋怀信已经扭头走了,周扬“欸”了一声摇摇头,嘴里道:“作孽啊。”   余彤一进教室就感觉教室里安静了三秒,四面八方的眼神都在盯着她,放下书包她问沈双双,“怎么了?”   “怎么了?”沈双双怪叫一声,“你没看楼下成绩啊?”   “没有啊。”余彤说,“等会不是会发成绩表吗?”   “彤彤。”何均铭拍了拍余彤的肩膀,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全校第一。”他指了指谈遇,“和他并列。”   余彤对考了第一没有什么感觉,要说有什么特别,就是那天后来谈遇哄小孩般地问她考了第一开不开心。   余彤当时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说:“不是和你并列吗?”   谈遇直直地盯着他,说的话不像作假,“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让给你。”   视线交错的瞬间余彤觉得心跳倏然加快,她微微偏过头听他又问:“跟我去A大吗?”   这话里的暧昧余彤不是没听出来,但她还是添柴加火般地道:“那有什么奖励吗?”   谈遇似乎是真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末了轻笑一声,“你说了算。”   晚上余彤躺在床上抓心挠肝地想,这个你说了算到底是怎么个算法,最后睡着之前脑子里还都是谈遇噙着笑看过来的场景。   也是因为这次考试余彤在学校里算是一战成名,很多人从她们教室外面路过都要多看两眼问哪个是余彤。后来有人看到她和谈遇走在一起,流言就更多了起来。   连沈双双都问:“余彤,你和谈遇到底有没有谈啊?”   余彤当时在做一道数学题,闻言随口问:“谈什么?”   沈双双凑过来,恨铁不成钢般:“谈恋爱啊。”   “你哪儿听说的。”余彤说,“没有的事。”   沈双双摇着头说我不信,“你上学校贴吧看看,你俩的同人小说都出来了。”   余彤当时说谁那么无聊,晚上放了学却注册了一个账号进了贴吧,那个帖子被管理员置了顶,余彤匆匆扫了两眼:只见谈遇把余彤压在...   当时是深夜整个小区一片寂静,余彤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只觉得脸上火烧般的烫,书房里瞬间都是鸡皮疙瘩掉在地上的声音。   第二天沈双双问余彤有没有看那个小说,她觉得写的还不错。余彤的耳根控制不住地红了,嘴上却道:“没有,不感兴趣。”   这几句话被何均铭听见了非要问是什么小说,余彤给沈双双丢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对着何均铭没好气地道:“你古诗词背完了?看什么小说。”   何均铭委屈地哼了两声敢怒不敢言,“我发现你这说话语气和谈遇越来越像了。”沈双双揶揄的眼神立马跟了过来。   余彤:“......”   后来还是被谈遇知道了,有一天放学问余彤看过那个小说没有。   余彤装傻,问:“什么小说。”   谈遇看她一眼也没戳穿,“贴吧有个小说,里面写你是我女朋友。”   余彤想到那帖子里面的内容话也说不太利索,“你...你看了?”   说罢她咳了两声,心想还好是晚上刚放学,走廊里黑灯瞎火的谈遇看不清她红透的脸。   谈遇点点头说看了,末了还评价道:“我觉得写的不够好。”   余彤睇他一眼,“那你写?”   谈遇闷着声音笑了,愉悦从胸腔里透出来,余彤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过了半晌听他说:“好,我写。”   余彤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扔下一句“谁和你男女朋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那个帖子那晚就被删掉了,第二天沈双双还惋惜地叹了好半天,问余彤觉得是谁干的,余彤摇摇头眼神却落在后面低头做题的谈遇身上。   谈遇似有所感般地抬头,似笑非笑的像是在问:看我干嘛?   余彤瞪他一眼转过头听见沈双双问:“余彤,你十月一号怎么过啊?”   “十月一号?”余彤指了指桌上一沓沓的卷子,笑着反问:“还能怎么过?”   沈双双惊恐地摇头:“太可怕了了吧,果然学霸不是谁都能当的。”说完又有点沮丧,“所以我也当不了学霸。”   直到吃饭的时候沈双双还没从这种沮丧的情绪里面走出来:“余彤,你说,我们这么拼命学就是为了一个好的大学吗?”   余彤不答反问:“那你觉得,谈遇学习认真吗?”   沈双双理所当然的点头,“认真啊,你们这些人好像做什么都能很专注,我要是有你们这么自律就好了。”   余彤点点头又笑,“可谈遇已经保送A大了,他不用参加高考,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还这么认真。”   “为什么?”沈双双想了一下,“是为了证明自己吗?”   余彤摇头说不是,有些人被保送之后仍旧坚持参加高考,是为了证明他们自己可以,但是有些人仅仅是因为他觉得他本该这么做。   余彤想起那天她问谈遇这个问题的时候,谈遇站在走廊尽头,身后是漫天的晚霞,他说:“我虽然保送A大也不用参加高考,但我总得保证A大在录取我的时候我仍旧有这个水平。”   这种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所以啊双双,你的问题她本身就不该存在。”余彤总结,“其实我们学习,就是因为我们本该这么做,如果学生不学习,医生不救人,老师不教书,那这个社会还怎么运转呢?”   沈双双有愣了好一会,而后说:“余彤,你真好看。”   这种好看,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从容,善良以及教养。   余彤哭笑不得,“我说半天你就得出这个结论?”   “当然不是。”沈双双摇摇头,“我还发现,你是喜欢谈遇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沈双双:暗中观察并洞悉一切.jpg 第014章   =014=   年少的时候不谈论爱情,大家说起来都是谁喜欢谁,暧昧不多不少,八卦又无处不在。   再接到江殊同的电话是在国庆前,余彤刚写完作业当时已经是深夜,那头江殊同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余彤揉着有点酸痛的肩膀调侃地问:“大明星还没睡?”   江殊同“嗯?”了一声然后安静了几秒,末了道:“我打错了。”   余彤:“......你眼瞎?”   江殊同无奈地笑了两声,讨好地说:“真看错了,这大半夜我也没看错也不能打你电话,万一你睡了被我吵醒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余彤起身倒了杯水“嗯”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说法,随口问了一句:“那你本来想打给谁?”   “谈遇。”江殊同解释道:“你们俩名字排在一起我点错了。”   余彤:“......那我挂了。”   “诶,别介。”那头有关门声,“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没等余彤说话他直接又问:“国庆准备怎么过?”   “国庆?”余彤重复了一下,“怎么都喜欢问这个。”   江殊同问还有谁,余彤笑了笑说:“我同桌刚问过。”   “那你怎么答的?”   “学习呗还能怎么过。”   江殊同闻言闷着声音笑了好一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可是听他们说了,你现在成绩了不得。”   余彤随手理着卷子,问:“所以国庆什么事?”   江殊同开了窗,横店的夜风带了微微的凉意,“三号北京有个演唱会,你们来吗给你们留贵宾席。”   余彤想了想说多带一个人,江殊同有点意外地问给谁的。   “一个你的小粉丝。”余彤这么答江殊同也没多问,只让他们到了场外直接给他打电话。   经纪人开门进来:“小殊,把药吃了早点睡明天五点的戏,怎么还开窗了,你......”   后面的话余彤没听清似乎是话筒被捂住了,过了两分钟江殊同道:“那就这样彤彤,我先挂了。”   “你生病了?”余彤问。   江殊同说的轻松:“没事儿,就有点感冒。”   余彤显然不信,“就有点感冒也劳驾得动您吃药?小时候阿姨追你大半条胡同都不见能塞你一颗药。”   江殊同怪叫一声,“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这话和谈遇说的一样一样的。”   说罢他又无奈地补充:“有点发烧,但没办法的,我停了整个剧组都得停。”   挂了电话余彤想江殊同选这条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得到的多牺牲的更多,年少成名总有代价,其中辛酸恐怕难与人言。   而沈双双第二天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一蹦三尺高,老师眼皮子地下就拉着余彤问是不是真的。   余彤和讲台上的关楠对视一眼,费了点力气也没挣开沈双双的手,下了课还被追着反复确认。   余彤威胁她:“你再这么喊就天下皆知了啊。”   沈双双一把捂住嘴拼命摇头,余彤摇摇头拿起水杯准备去接水被沈双双一把抢过:“您歇着,我去。”   余彤哭笑不得,何均铭见状随口说给我也接点水,沈双双欣然应下。   何均铭指着沈双双的背影问余彤:“她受什么刺激了?”   “殊同十月三号有演唱会,我给她要了张票。”余彤笑了一下说,“她这是知恩图报。”   “你去吗?”谈遇抬头问。   “正要和你们说。”余彤把昨晚的电话大致说了一下,“殊同好像感冒发烧,你们有空劝劝他吧,他这样身体受不了。”   何均铭反应比较大,他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你以为我们没劝过,他现在是真不要命。”   谈遇没说话,末了把手里的笔一扔,只说了一句:“他也没办法。”   三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余彤想起昨晚殊同最后说的话,他说:彤彤,我已经选了这条路了,现在是被推着往前由不得我,但你们还有的选,你和谈遇好好的,让均铭也好好的。   余彤这天后来有点晃神,晚上被宋怀信拦住的时候还着实愣了一下,好像也有好些日子没看见他了。   “有事吗?”余彤问,语调还算的上温和。   宋怀信站在个没什么光的角落里,“你是不是也特看不起我。”   这个“也”字不多不少也暴露了一点信息,余彤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默了几秒道:“我的看法对你而言并不重要。”她顿了一下,“你自己看得起自己就够了。”   宋怀信闻言有沉默了几分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你也是看不起我的吧。你是,我爸也是。”   “哦,不,他不算是我爸。”宋怀信笑的很轻很慢,倏然拔高了音量:“但是我特么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说完这句就走开了,背影落寞又惊惶。谈遇迎面走过来问怎么了,余彤摇摇头,看着宋怀信离开的方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受什么刺激了吧。”   谈遇靠了墙好整以暇地看着余彤,似笑非笑地问:“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   余彤睇他一眼,反问:“有吗?”   谈遇默了两秒岔开话题:“殊同那边我会再去劝劝的,他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加上还在准备演唱会,有时候两个地方来回跑睡觉都只能在车上。”   “叔叔阿姨知道吗?”余彤问。   谈遇摇头,“不让说,说了也没用。我看也只有医院能治他。”   余彤想起今天沈双双激动的样子,摇摇头,“这江殊同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小姑娘。”   谈遇点点头深以为然,“那是他们没见他作天作地没个正形的样子。”   余彤闻言瞪了谈遇一眼,“你以为你比他好多少。”   谈遇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好笑地问:“我怎么了?”   余彤想起小时候胡同里几个大人聚在一起,有人说谈家这孩子以后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姑娘,当时她还天真地问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妈妈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摸着她的头说:“我们家彤彤以后也不知道找个什么样的男孩子。”   当时谈遇的妈妈也在,说:“就找我们谈遇那样的,你放心,我保证他长大烟酒不沾对你们家彤彤一心一意。”说罢还笑着回头问余彤:“彤彤说好不好。”   旁边有大人跟着逗她:“彤彤自己说。”   她对这话不太理解,见妈妈也只是看着自己笑也就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大人们就闹开了,谈妈妈当时就说:“那咱们可说好了啊。”   这事过了这么久当时也只是大人们的一句玩笑想来也没人记得,想到这里余彤抬头:“你也没比殊同正经到哪里去。”   谈遇被噎了一下,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又惹她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只好摸了摸鼻子背下这个黑锅。   也就几天的功夫,学校广播就公开念了对宋怀信的通报批评,理由一长串,从旷课逃学到抽烟喝酒打架,校规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关键他还不服管教,越说闹的越凶,那几天不止是宋轶,连何璐都憔悴了很多。班里的气压也不知不觉有点低。   宋轶会找上她也在余彤的意料之外,那是一节晚自习,教室里坐久了头有点昏昏沉沉,阳台的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七分。   “宋老师。”余彤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   宋轶似乎是有些为难,“余彤。”他叹口气,下面的话过了很久都没有说。   “老师。”还是余彤先开的口,“有什么事儿您说吧。”   “宋怀信.....”宋轶顿了一下,“他最近还有没有缠过你。”   “没有了。”余彤摇头,诚实道:“只是前两天找过我问我是不是看不起他。”她想了想还是补充:“还说您也是。”   “我大概知道是哪天。”宋轶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那天他和我吵了一架,为了他妈妈。”   “我说了些话......”宋轶看着远处零星的灯火似乎在回忆,“可能有些伤到了他的自尊。”   这个答案余彤实在不意外,她放松了一些靠在阳台上,缓缓道:“我也怪过我爸爸,人钻进死胡同的时候大约都很难走出来。”   “余彤,老师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   余彤没等他说完下半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劝劝他的。”   宋轶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谢谢,余彤笑着打断,“您不用说谢谢,说不定哪天我就得叫您小姨夫了您说是不是。”   宋轶哭笑不得,“你这孩子真和你小姨说的一样,太通透。”说罢他又叹口气,“宋怀信他要有你小一半懂事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余彤想也许她无法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去真的感知宋轶的无奈,而她又何尝有宋轶说的这么懂事。   “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老师。”余彤最后道。   “老师。”临进教室前余彤又回头,“如果有一天您和我小姨结婚了,宋怀信是笑着祝福的您会相信他是真的快乐吗?”   宋轶是真的认真想了一下才开口:“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可能无法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快乐,但是我会感激他,谢谢他愿意让我在拥有余生幸福的同时能少一些对儿女的亏欠感。”   “人不是神,所以都会有自私的时候。”宋轶说,“即便是作为父母。”   那晚直到下课余彤也没写几道题目,放学后走出教学楼就看到谈遇站在楼梯口等她,“老宋和你说的什么一晚上都魂不守舍。”   “不太紧要的事情。”余彤这么答。   教学楼的灯一盏盏地暗下去,谈遇今晚大有她不说就不放她走的意思。   余彤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半晌后说:“他想让我劝劝宋怀信。”   “我不是问这个。”谈遇说,“余彤,我想问我对你而言也是需要藏起心思小心应对的人吗?”   余彤却忽然平静下来,抬头不答反问:“你说儿女是不是比父母自私得多。”   谈遇盯着余彤看了有很久,平静的眸子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深邃起来,余彤听见他说:“被爱的人天生有自私的权利,彤彤。” 第015章   =015=   校门口的人已经很稀疏了,余彤拉开车门坐进去看见何璐撑着额头要睡不睡显然是累极了。   “怎么这么晚。”何璐问。   “有点事耽搁了。”余彤说,“宋怀信又惹您生气了?”   车载音乐是舒缓的小调,何璐闻言无奈地摇摇头说提他干什么。   “您和宋老师的事他知道吗?”余彤问。   何璐说知道,“他突然这么不像话恐怕也有我们的因素在。”   这时候下起了小雨,余彤把车窗缝隙摇上,马路的喧嚣彻底被隔绝在外。   “别想这么多小姨。”不给何璐说话的时间她又道:“您也不希望外婆担心是吧。”   何璐哭笑不得,时间越长她就越发现姐夫说的一点没错,她这个外甥女只是表面上看着乖巧文静,真说起话来多得是一针见血,三言两语就能直击要害。   晚上洗完澡余彤慢慢地擦着头发又想起谈遇站在寂静的教学楼后面,说彤彤,被爱的人天生有自私的权利。   余彤想,所以为人子女者,往往还是爱自己更多一些,比如宋怀信,也比如她。   某种程度上,她是理解宋怀信的。前几年卫生队来了一个女军医,后来知道是军区老首长的女儿,有人开玩笑给父亲做媒。   刚开始的时候余彤也像宋怀信这般闹过,要说不同也不同,她的闹更多的时候是沉默,面对面碰上客气地叫一声田阿姨笑却不达眼底,再多的话拿钱都买不出来,生了病也不愿意去她的卫生队。   后来相处的时间长了,田文对她是真的好,老首长的女儿这么放低身段背后说闲话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碍于她,老首长出面父亲都没点头。   有时候她也会想她这样横在中间是不是不应该,以至于后来她离开长沙回北京心里竟然也松了一口气。   就像她问小姨值不值得,为了别人的孩子这般殚精竭虑外婆知道了也会心疼,小姨说:“彤彤,婚姻她不是优胜劣汰也没有明码标价,不问值不值得的时候,就是真的值得了。”   差不多的话田文也说过,心甘情愿才会义无反顾。   “彤彤。”何璐在外面敲门,“我忘了和你说,外婆打我很多电话了让你十月一号去她们家住几天。”   余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后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知道了小姨。”   如果说被爱的人才有自私的权利,那么要有多幸运才能成为被爱的那个,怎么还能披着孩子和弱者的外衣去伤害爱你的人。   爱与自私,一线之隔。   都是凡人。   外婆家还是记忆里熟悉的样子,余彤换了鞋去厨房帮忙,刚上手被外婆好一通瞪眼,“小孩子家家进什么厨房,去去,陪你外公下棋去。”   余彤的棋艺是正经的三脚猫功夫只好耍赖留在厨房,小女儿情态一出外婆立马投降,却还像小时候一样叮嘱她不要乱碰刀啊碗的。   余彤拎了片菜叶子在手里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外婆嗔她一眼,“在外婆这里你怎么都是孩子。”   话题不知道怎么转到了学业上。   “听你小姨说你考了全校第一的时候我和你外公都吓坏了。”外婆说这话的时候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余彤还没接话听外婆又道:“我本来还和你外公商量,说实在不行我们老两口出钱送你出国念书。”   “外婆。”余彤无奈地叫了一声,“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再说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出国的。”   “那大学留在北京吗?”外婆手里的土豆丝切到一半,转头趁热打铁地问。   余彤想起谈遇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还问她跟不跟他去A大。   “留的。”余彤说,“我找个离家近的,陪您和外公。”   “那就A大吧。”外婆还真的认真盘算起来,“那学校好,离家也不远,放假了你就回外婆这来。”   余彤歪头想了想,说好,就A大吧。   土豆丝还没切完外婆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叮嘱道:“以后嫁人也记得找个北京的。”   余彤哭笑不得,半开玩笑地说我嫁什么人啊就陪着您,外婆立马板起脸说不行。   没一会外婆又唠叨起何璐,“你小姨啊也是这么大人了还不让人省心,你们学校就没有什么适龄的单身男老师?”   余彤歪着头,“您真想知道?”   外婆扭头看她,“废话。”   祖孙俩对视两秒,余彤忽然笑了,说:“那我给您出个主意?”   吃过饭余彤出去散步,外婆非要陪着,一老一小沿着马路并排走着。   “这里离老胡同也不远。”余彤说。   外婆多精明的人,“你没回去过吧,要不我们去看看?”   也没想到真的能碰上,远远的就看见谈遇站在马路边,穿了件白色卫衣黑色的休闲裤,左手拎着东西右手拿着手机像是在发信息。   外婆还在唠叨着说当年就是觉得近才把你妈嫁过来了,这都是命。   再往前走就能碰上了,外婆说了什么话余彤压根就没听清。   近乡情怯从来是体会了才知道,本能地停下脚步,余彤的声音很轻:“我们回去吧天也不早了。”   外婆有站了一会儿,“好,回去吧。”   “彤彤?”走出两步就听见后头有人喊。   余彤回身,谈遇就站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视线交错她摆摆手笑,有些心虚的意味在里面,说:“好巧啊。”   外婆眯眼仔细瞧了一下,认出来了,“这不是上次......”   “额...对,您见过。”余彤连忙打断外婆,“是我同学。”   “外婆。”小时候外婆总是隔三差五到余彤家里,所以谈遇记得甚至算得上熟悉,称呼起来也是得心应手顺口的很。   “我是谈遇。”谈遇又解释,“胡同里谈家的那个,您记得吗?”   “哟,小谈啊,一转眼这么大了外婆老眼昏花都没认出来。”外婆说罢又偏头去瞪余彤,到底没戳穿她。   谈遇微微低头眼里满是真诚,“您哪里老了,看起来还和当年一样。”   他笑起来就是长辈喜欢的样子,两句话一说外婆已经眉开眼笑。   聊了两句外婆说看到了一个熟人要去打个照顾,让余彤站在这等她。   外婆走远后谈遇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落在余彤身上,问:“那天你和外婆说什么了?”   余彤装傻,“哪天?”   他笑意渐盛,话却不饶人,“你说呢?”   余彤的目光落在马路对面和一个老太太搭话的外婆身上,“哦,那天外婆问我在和谁说话,我说不认识大马路上就问我要电话号码。”   谈遇被气笑了,也亏她想得出来,挑了眉问然后呢。   “然后外婆说你虽然轻浮了一点但是长得真不错,说要不再回去看看如果还在的话就把号码给你。”   余彤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就来来回回地在谈遇身上转,谈遇到底没绷住脸上有了笑意:“刚才明明看见我了,不叫你就不准备打个招呼?”   余彤斜他一眼,“知道你还问?”   谈遇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噎住了,末了摇摇头说没见过你这么没良心的。   回去的路上外婆意味深长地问:“说了两句话就这么高兴?”   余彤闻言摸摸自己的脸,“有吗?”   “你说有没有。”外婆轻飘飘地看她,“我是你外婆我还不知道。”   余彤转移话题,“刚才和您说话的是谁啊。”   “就一个老朋友,也好几年没见了。”外婆说。   “是吗?”余彤把尾音拖长,又问:“那刚才走的时候她给您塞了什么?”   外婆拍了一下余彤的手背,嗔道:“就你眼睛尖!”   过了一会儿外婆自己没忍住,凑到余彤耳边说那老太太的儿子离婚好几年了年纪和你小姨差不多。   余彤愣了一下缓缓地转头去看外婆,“您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外婆扬扬头似乎还有点小骄傲,嘴上说着先别告诉你小姨啊。   *   洗过澡余彤拿了张数学卷子,做了没两道拿起手机给长沙打了个电话。那头挺安静的,余彤先叫了一声爸爸。   “彤彤?你放假了?”   “恩,今天下午刚放的。”   余彤的手无意识地卷着书角,“这两天放假我住外婆家。”想了一下她又道:“三号去看个演唱会,江殊同您记得吗?恩,他当明星了。”   “记得,你们四个孩子...”余立北语调惆怅像是在回忆什么,“还有谈家和何家那两个...”   他没有说下去,只嘱咐道:“去看演唱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余彤应了一声,父女俩都是不擅长家长里短的人聊了两句就有些沉默,余彤听着外头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外婆在煮宵夜。   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似乎比之前轻了不少,“彤彤,学业放松一点,那不重要。”   “我知道的。”顿了一下余彤说:“爸爸...”   “怎么了?”   “田阿姨挺好的,我妈去了这么多年您也该找个伴。”余彤说,“别让人家等久了。”   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汤圆鸡蛋醪糟,余彤挂了电话笑嘻嘻地迎上去,“您这不是祸害我吗,过两天该胖了。”   外婆语调挺平静的,问:“你爸爸要再婚了?”   余彤喝了一口汤,“恩,军区老首长的女儿,结过一次婚年纪也不大,对我很好,去年有一次我生病她连着好几天没阖眼。”说到这里她抬头看外婆眼里一片清明坦荡,“再拦着我就太不孝了您说是不是。”   “对你好就行。”叹了口气外婆这么说,“都这么多年了。”   “您说我妈会怪我吗?”余彤问。   外婆睨她一眼,“怪你?”她哼了一声,“早投胎了!”   余彤笑了,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外婆怀里,软着声音叫外婆。   外婆摸着她的头,说:“你爸爸我管不了,反正只要我这老骨头在一天,谁都不能欺负了我的彤彤。”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外婆又冷不丁道:“谈家那小子不错的。”   余彤抬头有点懵,“什么?”   外婆扭头看她,“你这丫头心里明镜一样少和外婆这装傻。”   余彤没说话,把脸埋在碗里,热气氤氲上来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耳根处可疑地泛起了红晕。   “彤彤,现在这世道人都没什么耐心。”外婆伸手理着余彤额角的碎发,“有些事还早知道吗。”   外婆出去后余彤小口小口吃着汤圆琢磨着刚才那通话,手机震了一下,余彤点开一看是谈遇的qq消息:三号早上我来接你,你在外婆家是吗。   余彤心想他这声外婆倒是叫的顺口,盯着屏幕上这行字看了有一会她回了一个“嗯”字。 第016章   =016=   三号那天余彤醒的很早,刷完牙冷水一激清醒了八分,门外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不时夹杂着外公外婆的几句拌嘴。   见她出来外婆问:“彤彤起这么早?”   “睡不着。”利落地扎了一个马尾,余彤补充道:“江殊同今天有个演唱会,等会我们去看。”   “在哪儿啊?”外婆问。   余彤其实也没注意地址,只说:“不远。”   外婆“哦”了一声,“和谁一起去的?”   余彤对着镜子打量了好一会又把马尾放了下来,随口道:“谈遇他们,还有我同桌。”   外婆闻言缓缓地解着身上的围裙在餐桌旁边坐下,意味深长地道:“我说大清早那孩子在楼下干什么呢。”   余彤没反应过来,转头问:“您说什么?”   话落余彤想起那天谈遇说三号早上来接她,她拍了拍脑袋往阳台走被外婆一把拉住按到了餐桌旁。   “你这丫头急什么。”外婆推了一碗粥过来,不紧不慢地道:“先吃饭。”   余彤没动,“您不是说谈遇在楼下吗?”   “我说是他了吗。”外婆瞪她,塞了一个勺子过来又道:“让他等着。”   余彤:“......”   下了楼远远地就看到了谈遇,他穿了件黑色卫衣安静地站在花坛旁,背后靠着一颗树眼神也不知道落在哪里,看起来有点百无聊赖。   余彤看了一下手机,没有消息。她双手背在身后轻手轻脚地从花坛后头绕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前面背对她的那个人轻笑一声。   “想吓我?”他一边转头一边这么说,眉眼都带着笑。   余彤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谁吓谁啊。”   谈遇斜靠在树上,问:“吓到了?”   “你说呢?”   谈遇低头还是笑,“那我的错。”   余彤:“......”   顿了一会儿余彤问:“你这么早来接我?”   谈遇好笑地反问:“不然呢?”   “怎么不发我消息?”余彤扬了扬手机问。   谈遇笑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来了才突然想到你应该起不来。”   余彤:“......”   这时候沈双双打了电话过来,余彤和她约了汇合的地点,挂了电话问谈遇何均铭呢。   “前面路口吃早饭。”谈遇答。   余彤看他一眼,问:“那你吃了吗?”   谈遇:“没有。”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直直地落在余彤身上,有点似笑非笑的意味在里面。   余彤今天穿了一条白裙子搭帆布鞋,头上戴了顶淡黄色的渔夫帽,黑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她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最后还是问:“要不要上去吃点?”   “不了。”在余彤略显恼意的注视中谈遇往前倾了倾身子,带了笑缓缓道:“改天再登门拜访。”   这话再正经不过,余彤却有一种被调戏了的错觉,扭头往前走不过几步又被他拉住。   “走错了。”他似乎是忍了笑,伸手指了指相反的那个方向。   余彤也懒得瞪他了,深吸了一口气道:“要不我再回去睡会?”   见她是真恼了,谈遇道:“好了,我的错。”   话这么说,抓着余彤手腕的力道却没有减。   余彤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抿了嘴不说话。   “均铭他们还等着呢。”谈遇说,“不闹了彤彤。”   最后那声“彤彤”轻轻缓缓的,带了些呢喃的意味,三分讨饶七分诱哄。   余彤心里的闷气消了大半,她甩开谈遇的手将帽子往上拨弄了一点,变得清晰的视线中,是他盛满笑意的眉眼。   她也没多想,抬脚就踩上了谈遇的鞋子,谈遇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哭笑不得地说怎么还带体罚的。   谈遇若有似无地加重了“体罚”这两个字,空气里有一些不寻常的气氛在涌动。   余彤突然觉得好像不太认识眼前的这个谈遇,平时开玩笑也是有的,多半两三句就适可为止,更多的时候他挺严肃的,温和的时候会叫他彤彤,生了气就板着脸训斥两句,她不软不硬地顶回去他又会无奈地作罢,可最近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余彤想不明白,末了只睇他一眼道:“不正经。”   谈遇笑笑没说话,心里却想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怎么正经?本来就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同学朋友间玩笑开惯了,平日里那些荤段子他没兴趣参与不代表他不懂,这会儿在余彤面前他是有些莽撞,可那又怎么由得他控制。   这个时间的早点铺子热闹得很,是何均铭先看见了她们,远远地就挥手喊彤彤。走近了才注意到他旁边还坐了一个女孩,看着安安静静的样子,柳叶眉一弯喊她彤彤姐。   “这是...”余彤实在没有认出来,看向何均铭眼神询问。   谈遇帮余彤拉开椅子解释道:“阿芙,我表妹,小时候寒暑假经常来还记得吗?”   余彤恍然,笑了笑说原来是芙丫头,又问:“和我们一起去看演唱会吗?”   沈芙不语只点点头,余彤失笑,“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害羞。”   谈遇轻笑一声,“是你总吓她。”   余彤也不反驳,转头继续逗着沈芙,“你殊同哥那时候总欺负你你还去看他演唱会?”   沈芙闻言抬头眨了眨眼睛,摇摇头说没有。   “怎么没有。”余彤笑,边说边比划了一下,“那条蛇还记得吗?”   沈芙蓦然间回忆起了什么,身体小幅度地抖了一下,软着声音:“彤彤姐...”   “你还叫她姐。”谈遇听不下去了,睇了余彤一眼道:“那蛇就是她给殊同的。”   “玩具蛇。”余彤补充。   谈遇挑眉,笑了一下说真的你也不敢抓。   余彤:“......那你这个哥哥当时去哪了?”   谈遇:“......”   何均铭解决掉盘子里最后一个生煎包,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阿芙啊,你哥哥和你彤彤姐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彤彤姐小时候做的坏事讲都讲不完,江殊同就更不用说了,至于你哥哥...”他斜了谈遇一眼,“那叫重色轻友,所以啊,也就我稍微靠谱...”   他话没说完谈遇已经一根筷子扔了过来,笑骂:“说什么呢。”   何均铭接住筷子指着谈遇对沈芙说:“你看,我没说错吧。”   几人说笑了一阵和沈双双汇合就往会场赶,沈双双大包小包的带了很多东西,又是应援棒又是横幅,余彤她们都不愿意拿,只沈芙听话乖乖地拿了一根在手里。   演唱会是晚上,余彤她们在场外站了一会儿出来一个人,显然是认识谈遇和何均铭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后台休息室,“我是小殊的助理你们叫我王哥就行了,小殊还在排练一会儿过来。”   余彤找了个地方坐下环视一周却没见到沈芙,“阿芙呢?”   何均铭:“让化妆师小姐姐带着去上厕所了。”   余彤“嗯”了一声没在意,过了约莫七八分钟沈芙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那根应援棒,眼眶却红红的。   余彤先看到朝她招手,“怎么了阿芙?”   沈芙摇摇头,沉默地在余彤旁边坐下,小脑袋耷拉着,余彤正要再问休息室的门又开了,江殊同拿着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往里走,“哟,都到啦,彤彤呢让我瞧瞧。”   余彤笑了一下调侃道:“还以为你几年不见也人模狗样了,一开口就原形毕露。”   江殊同也不在意,看到余彤的时候眼里不无惊艳,“我有没有人模狗样我不知道,您可真是女大十八变。”他话锋一转:“就说起话来怎么还这么不饶人呢。”   话落江殊同看到余彤身边的沈芙,又道:“这小丫头就是你说的带过来的小粉丝?”他摸了摸下巴又打量两眼,“年纪看起来是不大,就是也太害羞了。”   谈遇的语调凉飕飕的,“那是阿芙。”   “阿芙?”江殊同挑眉,目光又落在沈芙身上,“芙丫头?”   他自言自语,“我说怎么那眼神有点熟悉呢。”   沈芙拉了拉余彤的衣服,小声道:“彤姐姐。”   余彤摸了摸沈芙的头看江殊同,“你对人做什么了?”   “冤枉。”江殊同哭笑不得,“就刚刚在外面看到说了两句话,不信你问王哥。”   “这丫头忒没良心,我又不会吃人。”江殊同又说。   余彤睇他一眼,说那可不一定。   “对了。”余彤拉过沈双双,“这是双双,我同桌,正儿八经是你粉丝。”   江殊同休息的时间不多,几人闹了几句他站在窗口吹风,谈遇走过去和他并排站着,“我看你脸色不好,感冒还没好?”   江殊同揉了揉眉心,“差不多了吧。”   知道劝不住谈遇只道:“别强撑。”   “知道,啰嗦。”江殊同朝余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彤彤现在这么好看了。”   谈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还是说:“她小时候也好看。”   江殊同喝了口水摇摇头,“那时候也就你这么觉得。”   “你别看我。”江殊同摆手,“她小时候没一刻消停的,别人怕她都来不及哪儿分得出好看不好看,也就你...”   谈遇“哦”了一声,“那是我有眼光。”   “承认了?”江殊同问。   谈遇笑笑,“我否认过吗?”   江殊同点点头,“也是。” 第017章   =017=   那天的演唱会一开始很顺利,江殊同站到舞台上就跟变了一个人,温和从容地说着感谢或调侃的话,唱歌的时候也能依稀分辨出一些少年人的不羁还有迷茫。   余彤听见何均铭问:“你说他紧张吗?”   “他说过,紧张是对舞台和观众的敬畏。”谈遇这么答。   余彤闻言笑着说这两句还真有点人模狗样,转头就看见沈芙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看,沈双双尖叫的时候她也跟着喊了两声。   余彤忍不住逗她,“阿芙,怎么样,这样看你殊同哥哥是不是有点帅?”   沈芙点头,眼里神采奕奕的,带着小女孩的兴奋。   “那和你哥哥比呢?”余彤指了指谈遇,继续问。   没想到这小丫头脑袋突然开窍了一般,反问一句:“彤姐姐你觉得呢?”   余彤被问住了,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她转头瞪着那人,“笑什么?”   谈遇也看他,现场吵闹他凑近了说:“你别把阿芙当成小孩子,她也初中了,说不定比你懂得多。”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所以呢?”   余彤没听清,问什么。   谈遇抬手指了指台上,“谁帅?”   像是开玩笑又像不是,余彤还没来得及答什么周围就是一片尖叫,紧接着现场就一片混乱,舞台上的灯暗了下去,她听见旁边有人说江殊同晕倒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这一块的记忆都有点模糊,她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江殊同已经醒了。外面记者媒体围了一大片,还是王哥亲自出来接的他们。   谈遇问:“医生怎么说?”   “肺炎,不是很严重,主要还是这段时间休息的不好。”王哥说着叹了口气。   病房里还有记者在拍照余彤他们没有进去,江殊同对着镜头说没事让粉丝不要担心,发生这样的意外他很抱歉。   这时候经纪人开门出来,“小殊还要休息现在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谈遇的脸色不是很好,透过门上的玻璃他指了指那几个记者,“您的休息和我理解的不太一样。”   经纪人愣了一下到底还是解释道:“这种事是双刃剑,现在舆论有多厉害你们这些学生是不明白。”   谈遇拧了眉说您别忘了,殊同也是个学生。   回去的时候医院门口还是围了大片的粉丝和媒体,下了地铁谈遇把沈芙交给何均铭送余彤回去,两人踩着路灯不紧不慢地走。   “你在生殊同的气?”余彤问。   “没有。”谈遇说,“该生他气的是叔叔阿姨。”   余彤没再继续问,路灯下她抬头盯着谈遇瞧,半晌说:“这样看来,你比殊同帅一点。”   谈遇绷了半天的脸终于有了笑意,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谢谢啊。”   又是不怎么正经的样子,余彤却好像也习惯了。   回到家余彤还没开口外婆就已经先问了:“我听说江家那孩子晕倒了?”   余彤还在换鞋,奇道:“您怎么知道的?”   外婆嗔她一眼,“现在网络发达着呢你真当外婆老了。”   余彤走到沙发上坐下,随手拿了一个苹果,还没咬被外婆劈手夺了,“还没洗怎么吃。”   “没事。”余彤换了一个香蕉跟着外婆到了厨房说起何均铭的事情,“他前段时间就感冒发烧,行程紧又没有好好休息,估计还得挂两天水。”   外婆把苹果去了皮切成块拿了个碗装着,又放了两根牙签塞到余彤手里,嘴里道:“你们年轻,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以后有你们受的。”   余彤咬了块苹果边走边说,“年轻的时候拿命换钱,年纪大了拿钱换命,可年轻的时候不能没有钱,年纪大了也不能没有命您说是不是。”   “是什么是。”外婆瞪她一眼,“就你歪理多。”   进了房间还能听到外婆在外面唠叨说这些年轻人,余彤关了门从桌上抽出一张志愿意向表,随手拿了支笔开始填。   第一志愿:A大   第二志愿:无   静静地坐了一会她把这张志愿表压在最底下,拿起手机看到谈遇发过来的消息,问她明天去不去看江殊同,余彤想了想说后天吧,谈遇回了一个好。   余彤到A大附院的时候谈遇在住院部门口等她,往里走了几步听见谈遇说:“彤彤,我妈和其他两位阿姨都在。”   余彤的脚步倏然顿住,视线交错,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看她像一只突然皆备起来的小猫,谈遇心口一疼,还是心软道,“要不...”   “走吧。”余彤打断他,“也好久没见几位阿姨了。”   余彤和谈遇进去的时候病房里有安静了几秒,还是江殊同喊了一声彤彤大家才反应过来。   几位阿姨拉着余彤感慨了一番女大十八变,听谈妈妈问:“彤彤你爸爸妈妈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回北京了?”   “妈!”谈遇急急地喊却已经来不及。   “阿姨。”余彤顿了一下,“我妈妈七年前就去世了。”   病房里的人除了谈遇都惊的忘了说话,半晌后谈妈妈问:“怎么...怎么没的?”   “就一个意外。”余彤答的寻常。   “好孩子,难怪这么多年...”谈妈妈说这哽咽起来,“都没个消息。”   余彤笑笑,“早就过去了阿姨。”   医院允许探视的时间不长,临走的时候谈妈妈一边嘱咐谈遇送余彤回去,一边拉着余彤的手,“有时间就回来,胡同还是你的家知道吗?”   余彤点头,“我知道的阿姨。”   目送几位长辈走远几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何均铭看向谈遇想问什么最后也没问。   “不是想瞒着你们。”余彤说,“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话音刚落谈遇就抓起余彤的手往前走,何均铭抬了抬脚最终没有跟上去,倒是给江殊同打了个电话说谈遇把余彤拉走了,看着挺生气。   “别管她们,谁都可能把余彤怎么着就谈遇不会。”江殊同这么说。   谈遇走的急余彤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力气很大手腕被他抓着又挣脱不了。   余彤喊:“谈遇你要去哪,医院这么大会迷路的。”   谈遇闻言还是停了下来但没有松开手,两人离得很近,余彤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   “我那天本来想告诉你的。”余彤说,“但是被宋怀信打断了,后来我...”   “我知道。”谈遇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眼底有不知名的情愫在涌动,声音里有隐忍着什么,听起来淡淡的,“那天体育课跑八百前你和沈双双在单杠那说的话我听到了。”   余彤抬头看他,“那你气什么?”   “我没生气。”谈遇微微侧头避开余彤的视线,“我心疼。”   这话听得余彤有点耳鸣,“什...什么?”   “没什么。”谈遇深吸一口气,妥协般地说:“我气我自己。” 第018章   =018=   回家后余彤收到了江殊同的短信:抱歉彤彤,之前不知道,说话不太注意哥哥和你道歉。   余彤回:什么哥哥,想得美你少占便宜。   过了一会儿又有短信进来,是谈遇问她看不看电影,余彤想了一下说好。   那场电影余彤后来没有看完,醒过来的时候她靠在谈遇肩膀上,电影院里的人都已经走了七七八八。   余彤还有点不敢相信,“我睡着了?”   谈遇挑眉,“不然呢?”   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头顶余彤才发觉自己还靠在人家肩膀上。   “你怎么不叫我。”她难得有点不大好意思。   谈遇睨她一眼没说话,动了动肩膀“嘶”了一声。   “怎么了?”余彤问。   谈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麻了。”   余彤:“......”   那天谈遇带着余彤逛了很多地方,像是要在一天内把北京城这些年的变化都说一遍。   最后一站是A大,谈遇在校门前站了一会说走吧,余彤问他不进去看看吗?   “以后还有机会的。”谈遇这么答。   晚上躺在床上余彤想这天好像挺平常的又好像真的有那么点不寻常,虽然他什么都没提,但又好像把什么都说了。   国庆之后又是月考,这两天外婆隔三差五地就让何璐去相亲,有天晚上余彤去客厅倒水正好看到何璐和外婆打完电话。   “你外婆也不知道怎么了。”何璐说,“这不是添乱吗。”   余彤喝了口水,“外婆催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宋老师的事情您不如告诉她?”   “那她就得催我结婚了。”何璐叹口气,“我们是想等宋怀信高考完了,一把年纪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沈双双去楼下大厅看成绩,上来的时候却看着余彤一脸为难。   余彤抬头看她,问:“怎么了?”   沈双双还是欲言又止,“余彤...”   余彤放了笔,“我考得不好?”她笑笑,“我不在意这个你直说就好。”   “不是不是你考得很好。”沈双双的肩膀垮了下来,“就是我刚刚听他们说...”   余彤也不急,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等她的下文,沈双双“唉”了一声,“我听见三班有人说宋怀信刚刚上课的时候指着何老师说...”   “说你还不是我后妈少管那么宽。”何均铭从外面进来正好补上这一句,“何老师气的课都没上完。”   余彤听完半晌没说话,只眉头拧的很紧,最后问:“宋怀信人呢?”   何均铭摇摇头,“说完就跑出去了不知道在哪。”   余彤当时没再说什么,下课后没和沈双双一起去吃饭,在八班门口截住了周扬。   周扬旁边围了一群男生见了余彤都有点意外——   “这不余彤吗,今天吹的哪门子风?”   “找我们扬哥什么事儿啊。”   “去去去。”周扬赶开那帮男生最后看向余彤,“你是为了宋怀信吧?”   “他人呢?”余彤直接问。   周扬摸着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那小子最近邪了门了,就旁边职校,他两个星期在那换了三个女朋友。”   “我劝你别费力气了,你以为我们没劝过。”周扬指着手上一处淤青,无奈地道:“看见没差点没和我打起来。”   “可能在哪?”余彤听完沉默了一会,还是问。   “你怎么...”周扬顿了一下,末了说西街吧。   余彤转头往西门走周扬从后面追上来,“我陪你去吧,职校那帮人你这样的小姑娘可对付不了。”   还真的远远地就看到了宋怀信,他旁边几个女生都是吊带短裙化着浓妆,男男女女说说笑笑的看着还喝了酒。   周扬喊了一声宋怀信,宋怀信转头想说什么,看见余彤脸上的笑又僵住了,他不动声色地撇开旁边女生搭在身上的手,用眼神询问周扬怎么回事儿。   周扬避开宋怀信的目光,从桌上拿起酒瓶晃了晃,说:“宋怀信你真不像话了。”   他扭头朝余彤那示意了一下,“余彤找你。”   有男生轻佻地道:“长的还真好看,校服一穿小脸儿清水芙蓉的...”   “闭嘴。”他话没说完被宋怀信截断,看向余彤的时候语调不知不觉软了几分,“找我什么事儿你不是和谈遇好了吗。”   余彤皱了眉,“身上还穿着校服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旁边一个女生不答应了,“你什么人和我男朋友这么说话。”   女生看年纪估计还要小两年,化着浓妆说起话来也老成。   “瑶瑶。”宋怀信吸了口气,“这是我同学。”   瑶瑶冷笑,“你这是护着她?就你刚才那样儿什么狗屁同学谁信?”她转头问身后一帮人,“你们信吗?”   那帮人也是唯恐天下不乱,三言两语一说就要动起手来,都是血气方刚的人,周扬和宋怀信没一会儿就和他们扭打在一起了。   场面安静下来还是在余彤轻轻撂倒了一个男生之后。   余彤站在那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咸不淡地开口:“快上课了,回去吧。”   一转身对上谈遇,他脸色不算好开口有点严肃,“中饭不吃跑这里打架来了?”   余彤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你们怎么来了?”   何均铭看了这场面吸了口气,“诶呦我的姑奶奶,您这胆儿越来越大了。”   谈遇一路上都沉默着,一下午也没怎么说话,第四节 课退的时候宋怀信久违地出现在了六班教室门口。   “你中午找我什么事?”宋怀信问。   余彤倒是平心静气,“你自己上午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宋怀信撇过脸没接话,明知道她为了什么还是巴巴地跑过来了能怪谁呢。   余彤想起小姨这些天弹尽竭虑的样子只换来满校的流言还是心疼,耐了性子又道:“我小姨是真心待你的,我想你明白她没那个义务。”   “你懂什么。”宋怀信说,“我不需要。”   余彤的声音放轻了很多,淡淡地说我怎么会不懂,但人得有底线吧宋怀信?   “我妈妈十岁的时候去世了,你那点事算什么呢宋怀信。”余彤说,“失去母爱但你没有失去整个人生,会有人爱你你也不该失去爱别人的能力。”   宋怀信这次是真的愣了,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余彤没再理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小时候我妈妈说人活着多半不知道感激,我用了很多年才明白这句话,父母的爱不是理所当然的,你有恃无恐不也是心里明白宋老师对你不忍苛责吗?可是凭什么呢宋怀信?”   “他为人父你为人子,本该互相深爱。”余彤最后说。   宋怀信走的时候有点失魂落魄,余彤又一个人在阳台站了好一会儿,傍晚的学校没什么人安静的只有细微的风声。一回头就看见谈遇站在楼梯口,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把余彤吓了好大一跳。   视线交错,谈遇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往前走了两步盯着余彤瞧,“中饭不吃晚饭也不准备吃,身体还要不要了?”   “这个点到处都是人挤人。”余彤说,“没胃口。”   似乎是叹了口气,谈遇的声音有些低,带了些无奈的意味在里面,“西街那个地方一向乱得很,中午一个人就跑过去出了事怎么办?”   余彤扣抠着一块瓷砖,“周扬和宋怀信不是在吗。”   谈遇瞥她一眼,“他们连你都打不过。”   “那你打得过?”   谈遇被气笑了,“你想试试?”   余彤:“......”   那一刻余彤是真的挺想打他一顿的。   “去年高二有两个和校外打群架被捅了几刀。”谈遇说,“万一他们带刀呢想没想过?”   余彤被训烦了,也没回头,出气似的往谈遇那挥了一拳。谈遇没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整个人却纹丝不动。   “真打?”他说,这次话里有了笑意。   余彤瞪他一眼,扭头进了教室。 第019章   =019=   第二天余彤就听说宋怀信在班里公开向何璐道了歉,沈双双咬着酸奶吸管问余彤是怎么办到的。   余彤写上一条数学题的答案,闻言抬头笑了笑道:“我什么都没做或许是他自己想通了吧。”   这一个小插曲过后生活又在考试刷题中渐渐平静下来,余彤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那天放学她陪着沈双双去西门买奶茶,冷不丁被一群人拦住。   为首的是个女生,转凉的天气还穿着短裙,捏着嗓子道:“这位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化着浓妆说话一派老成其实怎么看都是别扭,余彤给了沈双双一个安心的眼神,想了一下说:“你是叫瑶瑶是吧?”   “姐姐好记性,长的也漂亮听说成绩也好,追求者应该不少吧。”顾瑶盯着手上新做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道。   余彤能感觉到她的来者不善,耐了性子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顾瑶笑了一声话锋一转,“宋怀信亲口承认是因为你和我分手的,我顾瑶虽然不稀罕这一个男朋友,但不巧我平生也最恨别人背叛,抢东西也得有点本事姐姐你说是吧?”   余彤心里把宋怀信狠狠骂了一通,始乱终弃就算了提她干什么。   “你想多了。”余彤说,“我和宋怀信没什么交集所以也没有抢不抢这个说法。”   “你这话是把我当傻子吗?”顾瑶冷笑一声,“对您客气点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沈双双拉了拉余彤的袖子,“余彤,她们人这么多我们...”   余彤微微摇头说没事,心里却盘算着对面这么多人她一个人还好但是加上沈双双难免力不从心。   余彤把手里的奶茶塞给沈双双,“双双,你先走吧。”   “那怎么行。”沈双双摇头,抓着余彤衣袖的手用了力关节都有点泛白,却死活都不愿意先走。   “真是好笑。”顾瑶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姐妹情深吗真当自己是白莲花了?”   余彤的眼神没再落回顾瑶身上,开口语调平淡:“你现在不放我们走,等会上课我们没回去他们还是会来找我们,何必呢。”   顾瑶显然不买账:“少来这一套,你们那破校规关我什么事儿,再来几个我顾瑶也照打不误。”   余彤微微低头默了两秒,突然笑了一下,“双双。”她的声音轻轻的,“怕吗?”   沈双双本能地缩了一下,“你打的过吗?”   余彤指了指对面那群人,脸上还带着笑语调却冷了下来,“凭他们?”   “姐姐你就服个软嘛。”对面有男生笑着说,“我们兄弟几个一般也不打女人,但打起来这真刀真枪的伤到了多不好。”   “真刀真枪?”余彤这次真的笑了,“见过枪吗就在这说大话?”   “你见过?”顾瑶哼了一声问。   余彤瞥她一眼早就没了耐心,漫不经心地说:“还真不止见过呢。”   有人说:“瑶瑶姐我看她们是在拖延时间。”   顾瑶闻言往前走了两步盯着余彤瞧,“差点被你蒙了。”   她说罢抬手就想一个巴掌扇上来,余彤倒没想到这个中二少女这么暴躁,然而身体本能的反应更快,眨眼间顾瑶就已经躺在地上哼哼了。   场面一下子就僵住了,余彤叹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开口有了点当年胡同小霸王的架势:“算了,陪你们玩玩。”   她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声轻笑,“彤丫头,别脏了手。”   余彤转头看过去,一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后面,手里玩着一串钥匙靠在一辆军牌车上,说好久不见彤丫头。   “图南哥。”余彤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来看看你。”谢图南的眼神扫过顾瑶那群人,“你先回学校吧这里交给我。”   谢图南是田文的侄子,谢家在田文这一辈有一儿一女,女儿田文随母姓,再往下一辈就只有谢图南一个孩子,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在京圈也是要风得风。   余彤是知道谢图南平时玩的是什么圈子的,下手没个轻重还真不好说。   “图南哥。”想了下余彤还是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谢图南笑,“放心吧,今晚是不是放假我来接你吃顿饭。”   余彤笑笑说好,顾瑶她们也没敢拦,回去的路上沈双双问刚才那人是谁。   余彤想了想,“一个哥哥。”   放了学果然见谢图南等在了校门口,上了车她给何璐发了条信息说晚上吃了饭再回去。   谢图南带余彤去了一家熟悉的饭店,他大致也知道余彤的口味点了菜两人说话。   谢图南喝了口茶,“我姑姑说,你以后就是我正儿八经的妹子了,想要什么和哥哥说。”   余彤睇他一眼,“感情你以前不是拿我当妹子的?”   “你这丫头嘴不饶人。”谢图南无奈。   “我姑姑和你爸爸的事情。”谢图南又道,“听说是你主动提的?”   余彤盯着窗外一处地方,“让田姨为难这么多年,是我不对。”   “丫头。”谢图南摇头,“和你没关系。”   余彤抬眼看他。   “是你爸爸忘不了你妈妈,而不是你接受不了我姑姑。我姑姑等的不是你,是你爸爸。”谢图南说,“这个道理我姑姑明白,你也明白。”   余彤笑了笑,“都过去了图南哥。生活总得向前看不是吗?”   “你今天来找我...”余彤顿了一下,“是那件事有消息了吗?”   谢图南“嘶”了一声,“是不是没有这消息,这顿饭你都不会和我吃。”   余彤忙说不敢,清亮的眸子却直直地盯着谢图南。   谢图南哭笑不得,摆手说罢了,呷了口红酒他严肃了不少:“是有点消息。”   余彤放了筷子,等着谢图南的下文。   “得,我今天不说完看来你是不准备吃了。”   “上个月在西南边境,军方抓到两个越境潜逃的贩.毒分子,他们身上的纹身...”谢图南说着递给余彤两张照片,“你应该认得。”   余彤看了一眼,吸了口气点头,“和当年杀我妈妈的是一伙人。”   谢图南把照片收好,“军方和警方一直在追查这个犯罪集团,但是这些年他们很少在中国边境活动,导致我们一直都很被动。这一次他们露面,公安部和军方包括国际刑警组织都高度重视。但是线索,到这边就断了。”   “我相信他们还会再出现,不管是你父亲还是我们谢家都会尽全力,但是彤丫头。”谢图南叹了口气,“我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你心里的负担,否则我也会不知道告诉你这些是不是不应该。”   余彤平静地听完,“你放心图南哥,我知道的。”   谢图南指了指桌上的筷子,“现在可以吃饭了吧?”   余彤笑了笑拿起筷子又听谢图南道:“我听风眠说他过两天要来你们学校开个讲座。”   余彤想了一下,“好像是有个高考动员的心理讲座。”   她平时也不太注意这些还是听沈双双提起的,抬头问:“是那个吗?”   谢图南摇头,“不知道。”   “不过依我看,开讲座是假。”谢图南说,“来看看你这位他的前病患倒是真的。”   余彤“哦”了一声,“我很好,不劳他这么远跑一趟。”   “和你那位小竹马相处的怎么样?”谢图南话锋一转突然又问。   余彤“嗯?”了一声,问哪个。   “还有哪个,叫谈遇是吧?”   余彤:“......”   过了半晌,谢图南听见余彤说,“挺好。”   抬头一看,小姑娘耳根都红了。   谢图南摇摇头,看来林风眠那小子悬了。 第020章   =020=   余彤后来也没问谢图南是怎么“教育”了顾瑶那群人,只是听沈双双说学校里有了传闻,大体就是高三六班的余彤背景强大不好惹。   这话余彤听了一笑了之,倒是宋怀信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跑来道歉。   话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在宋怀信说第三遍对不起的时候余彤打断了他。   “道歉的话就不用再说了。”余彤有些无奈,“世上很多事本来也没什么对错。”   “还有事?”看宋怀信还是欲言又止余彤问。   “余彤我...”   余光瞥到从后门口出去的谈遇,余彤漫不经心地道:“你要真觉得抱歉的话...”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宋怀信那头卷毛上,“就把你这头发理一下吧。”   进教室后余彤开了点窗坐下来算题,一道函数算了三遍没有做对余彤有点烦躁,有心想拿谈遇的卷子过来看一眼,又想起这两天这人哪儿哪儿都不对付,顿时心里更烦躁了。   “余彤。”沈双双捧着语文卷子从办公室回来,“你有没有看到音乐厅门口放的海报?”   “什么海报。”余彤随口问。   “心理讲座啊。”沈双双眉飞色舞的,“那海报太帅了。”   余彤微微偏头问:“林风眠?”   “原来你知道啊。”沈双双自顾自说,“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心理学天才,就是不知道真人好不好看。”   余彤笑了一下说过两天就来了,到时候你看看就知道了。   谈遇和何均铭这时候从外面进来,沈双双又兴奋地和他们说起林风眠,何均铭问有那么神吗,沈双双指着余彤:“不信你们问余彤。”   “是挺帅的。”余彤看了谈遇一眼,淡然道。   谈遇没说话,侧头盯着窗外一个地方瞧。   “你和谈遇是不是吵架了。”上课的时候沈双双凑近了小声问。   余彤好不容易理清的解题思路又乱了,皱了眉说:“谁知道他。”   那天和谢图南吃完饭她心里有些乱,后来谈遇问她又和人打起来的事情,她也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这人一连几天都这副不搭理人的样子。   仔细想了一下余彤又觉得自己不占理,她转头和沈双双说中午不一起吃饭了,下了课在路上叫住谈遇,两人视线相对一个不说一个也不问。   何均铭受不了这种低气压,说去占位置先走了。   “谈遇。”余彤随手摘了片叶子,叫了他名字又没了下文。   谈遇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垂眸盯着余彤淡淡问:“知道错了?”   余彤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扔下一句“知道你妹”头也不回地走了。   “饭不吃了?”谈遇在身后问。   余彤脚步不停,三两个弯一绕就没了人影。   何均铭见来的还是只有谈遇一个人,奇怪地问:“彤彤呢?”   谈遇想到余彤刚才的样子还笑了一下,说:“跑了。”   “你们吵架呢?”何均铭问。   谈遇:“我也不知道。”   何均铭翻了个白眼,“你让着她不就行了。”   谈遇瞥他一眼,言简意赅地回:“纸上谈兵。”   何均铭:“......你活该。”   谈遇回去的时候余彤转着笔在算题,他把买好的寿司放到她桌上,余彤只看了一眼就拎起来放到了抽屉里。   谈遇:“......”   何均铭拍拍谈遇的肩膀煽风点火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什么叫不作不死吗?”   “下午英语测验你自己默。”谈遇面无表情地转头,“理解这句话了吗?”   何均铭:“......”   晚上回去余彤接到了林风眠的电话。   “林大哥。”余彤叫了一声。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温润如玉,“前段时间就想打电话给你。”那头似乎有书页翻动的声音,“一直忙,就没顾上。”   余彤“恩”了一声,揉了揉有些酸的脖子,“你怎么突然回国了?”   “受到一个心理研究所的邀请。”他顿了一下,“正好国内也有些事情要解决。”   余彤没问是什么事,林风眠是她的心理医生,前两年赴美留学断断续续会打电话回来确认她的情况。   “听图南说你回北京了,最近感觉怎么样?”   这大概是医生的例行询问,余彤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就正常人的感觉。”   听出她的敷衍林风眠低低地笑了一下,“好了,不问了。”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旁,“明天来你们学校做讲座,正好见你一面。”   他的声音温和又清朗,有一种异常的能让人安心的力量。   “给你带了点东西。”林风眠又说。   余彤:“好。”   没说几句余彤找个借口把电话挂了,林风眠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字样摇头淡淡地笑,办公室这时候有人敲门进来,是刚来的研究生。   那学生毕恭毕敬地捧着文件夹,“林教授,这是您让我找的资料。”   “放那吧。”   那学生没走,小心翼翼地问:“能问您要个签名吗?”   学生出去后林风眠摘下眼镜,金属的镜框和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风眠抬手捏了捏鼻梁,想起刚才电话里的三言两语脸上又有了笑意。   这夜色又是这样的漫长宁静和美国别无二致,但回来是对的,他想。   第二天的讲座高三年级必须到场,难得的是高一高二也来了很多人,大部分是女生。林风眠出来的时候音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又是一阵沸腾。   林风眠穿了一件长袖的亚麻衬衫,精致的纽扣细细的闪着金色图腾,细框的金属眼镜盖不住全身温和儒雅的气质。   他调了一下话筒开场:“大家好,我是林风眠。”   沈双双呆了两秒,余彤听见她说:“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讲座两个小时余彤听得百无聊赖,印象里林风眠一直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表情,说起道理来啰嗦又无趣,或许是出于“病人”对医生的叛逆心理,余彤从来不耐烦和他平心静气地说话,他倒是从来不介意。   讲座还有十五分钟结束的时候余彤借口上厕所溜了出去,十月底的风一吹她才发现自己忘了拿外套,懒得再回去拿余彤吸了口气继续往外走。   “彤彤。”身后有人喊。   谈遇快步走过来,手里还拎着她的外套,他开口似乎是想训人又生生忍住,只道:“先把衣服穿上。”   余彤依言照做,双手往口袋里一插抬脚准备走听谈遇又道:“风大,拉链也拉上。”   余彤抬头,眼神一看就是在说:要你管。   默了两秒谈遇想起江殊同昨晚说的话:女孩子是拿来宠的不是要你像个老妈子一样什么都管,多说话少做事要做就做正经事懂不懂?   “彤彤。”谈遇斟酌了一下开口,“我的错好不好?”   余彤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好整以暇:“你说哪件事?”   谈遇:“......”   几乎是硬着头皮,他妥协道:“都是我的错。成不?”   余彤盯着谈遇看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谁教你的谈遇?”   谈遇微微侧过头,属于男人的挫败感让他微微红了耳框,但还是诚实道:“江殊同。”   余彤“哦”了一声,点点头,“那行吧,原谅你了。”   什么叫得寸进尺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是。   “彤丫头。”这时候讲座刚好结束,校长继续接班做总结,林风眠一个人先出来了,看见余彤远远地喊她。   “林大哥。”余彤淡淡地叫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不爱听这些还真跑出来了。”林风眠笑了笑眼神落在谈遇身上,“这就是你说过的谈遇吧?”   余彤点点头,听林风眠对着谈遇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林风眠,你可以跟着彤丫头叫我一声林大哥。”   “那你们先聊。”林风眠没有多寒暄,目光落回余彤身上,“给你带的东西我找机会再给你。”   余彤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点了点头。   “看来你这丫头是不记得了。”林风眠无奈地提醒,“几年前你放在我那的现在不要了?”   余彤的表情倏然一顿,猛地抬头问:“图南哥不是说扔了吗?”   林风眠微微一愣而后笑了,“我说谢图南那么有本事让你不来要了。”他摇摇头,“图南他骗你的,怎么可能扔。”   这话说的余彤有点恍惚,半晌后才回过神,林风眠已经走远了。   有静了一会儿,谈遇皱眉问:“他是谁?”   他顿了一下,“谢图南又是谁?”   余彤后来回想起来,觉得这天大概是后来那一切的开端。 第021章   =021=   余彤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谈遇的这个问题。   谢图南是谁, 严格来说他是田文的侄子,那田文又是谁, 背后牵连着谢家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   至于林风眠,是她的心理医生,那她又为什么需要长期的心理治疗。   校长讲话这时候结束了,学生陆陆续续地从报告厅出来。   “就两个朋友。”余彤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瓷砖,“有时间再说吧。”   “原来你们在这。”沈双双从背后拍了拍余彤, “愣什么呢走吧。”   何均铭看着前面余彤的背影,“我怎么感觉彤彤不太高兴。”   谈遇“嗯”了一声没下文。   何均铭看他,“我觉得你也不太高兴。”   谈遇心口堵的慌懒得搭理他,何均铭不依不饶, “还没哄好?”   “不是我说少爷。”他摇头有些痛心疾首:“你能不能放下点身段。”   谈遇恍若未闻,视线掠过何均铭的时候轻飘飘的像是在看空气。   何均铭:“......”   沈双双一路都在说林风眠, 余彤开玩笑地说要不你大学选心理学,说不定以后还能做他学生。   “余彤, 那你以后想学什么?”沈双双问。   余彤想了一下还是摇头说不知道,“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到时候再说吧。”   “那如果选错了呢?”沈双双问。   余彤笑了一下, “那就从头再来。”   年轻总是不知道方向, 可总不能因为不知道就怕,因为怕就草草一生。   也没想到过了两节课林风眠就找到了教室门口,当时在上数学课,林风眠有点抱歉地和宋轶打招呼,“实在不好意思, 找您一个学生。”   “有点要紧事。”他补充。   教室里的人都在频频往阳台看,林风眠解释道:“本来不急的,但是刚才临时接到通知要出趟差,今晚就得走。”   他说着拿出一根项链,笑着说:“物归原主。”   余彤没急着拿,“其实这几年过去了,这东西早就不重要了。”   “那我帮你扔了?”   “算了。”余彤伸手拿过,“还是留着吧。”   项链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弹壳,平平无奇的躺在余彤的手心里,半晌后她攥紧了往口袋里一放,难得和林风眠寒暄了一句:“现在是教授了?”   “虚名而已不算什么。”林风眠笑笑,“我只怕德不配位。”   话落他又叮嘱:“平时不要多想,这弹壳还给你是觉得那段往事在你心里真的已经过去了,否则我还不如扔了它。”   余彤知道他唠叨起来能有一车的话等着你,应了两声说该回去上课了。   林风眠好脾气地笑笑,“恩”了一声,说好。   “我大概一周就回来,有事打我电话。”他最后又道。   教室外面林风眠和宋轶说着什么,沈双双从余彤进来开始就盯着她瞧,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老实交代。   “恰好认识。”余彤这么解释。   沈双双摇头,“我不信。他刚刚给你什么了?”   余彤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弹壳忽略她的后半句,“为什么不信?”   沈双双想了一下说:“我感觉你们很熟。”   “有点吧。”余彤话锋一转:“你不是想要他签名吗?”   沈双双的眼睛一亮,她凑近了点,问的贼兮兮的:“那我以后要真考他研究生你能不能给走个后门?”   余彤哭笑不得,“您本科在哪还没着落呢姐姐。”   沈双双蔫在桌上,“那还是先要个签名吧。”说完愣愣地盯着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彤笑了笑没再说话,她看的出来沈双双最近有心事,平时多活泼的一个人现在动不动就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也好几天不见她上课念叨等会吃什么了,总说没胃口。   那节课好像谁都没上好,明明不热的天,后面那人的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身上带了些许探究和压迫,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游离,连宋轶都忍不住叫了她两次,余彤强迫自己静下心做了两道题却一道没对,索性扔下笔回头瞪了谈遇一眼。   谈遇侧过头没看她,抿着唇下颔线绷的很紧。   下了课人都往外走,沈双双撑着下巴还是说没胃口,余彤端详着她有点发黄的脸色有好一会儿,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才问:“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她问的轻柔,沈双双转过脸来眼眶有点泛红,“我也不知道。”她又摇摇头声音里也有了哭腔,“我真的不知道。”   余彤故意道:“那要不要帮你找林风眠聊聊天?”   沈双双被她逗笑了,“余彤你怎么也开起玩笑了。”   “没开玩笑。”余彤说,“他也是心理医生,只是不常收病人。”   沈双双的注意力被转移了,问:“为什么?”   “因为他说过,他最擅长的不是治愈。”余彤喝了口水,缓缓道:“是诛心。”   沈双双“啊”了一声,“什么是诛心?”   余彤倒是愣了一下,想起这个男人也曾西装红酒笑容温和却说着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道理:   如果你去深入地剖析一个人的内心,就会明白人性从来经不起考验。生命容易坚守,而人心不易。世上最复杂不过人心,杀人也不过诛心。   “我也不知道。”余彤最后说。   “希望我永远不需要心理医生吧。”沈双双难得地叹口气,“我们家的生意可能出了点问题。”   余彤闻言默了一下,“你也说可能不是吗?”   沈双双苦笑,“爸妈回来一天比一天晚,我爸肠胃本来就不好天天去饭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们以为我不知道,上个月都已经开始抵押房产了。”   余彤不知道该说什么,金融危机之后很多企业都摇摇欲坠,那时候谁也没料到之后的十年中国经济能弯道超车。   刚开学的时候她就看出沈双双内里是个娇生惯养的,只是她性子活泼那些娇气不明显。   安慰了沈双双余彤拿了水杯去走廊接热水,旁边突然多了个人。   “能不问吗?”余彤先开口。   谈遇的声音淡淡的,“你觉得我想问什么。”   余彤抬头看他,视线相对那里一派幽深看的她有点愣神,杯子里热水满了溅到手背她才回过神,“嘶”了一声人已经被谈遇拉开。   他的力气有点大,“烫到了没?”   “没有。”余彤的声音有点闷,“哪里那么娇气。”   谈遇拿过余彤手里的杯盖,倒掉一点热水后拧上,余彤听见他说:“彤彤,我本来以为我很了解你的。”   心没由来地一沉,余彤再抬头谈遇已经进了教室。   余彤拎了水杯慢吞吞地挪到走廊尽头,手习惯性地插进口袋,她用两根手指捏出弹壳对着夕阳细细地瞧,有一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在光影里一闪而过。   她还记得那时候谢图南实在看不过眼,朝她说:“你妈死在这一枚弹壳上你就整天握着不撒手,那你怎么不把现场那把刀也挂在身上。”   后来走出来了想想也觉得有点好笑,这几年她都快把这枚弹壳忘了。   “余彤。”关楠拿了讲义正好经过。   “关老师。”余彤叫了一声,又问:“您这么早。”   “正好没事。”关楠好像也挺闲,讲义往边上一放大有聊几句的架势。   她扬了扬下巴问:“看什么呢。”   余彤把弹壳给关楠,笑了笑说:“失而复得的东西。”   关楠仔细端详了一下,问:“但你好像也不怎么高兴。”   “或许是拿在手里没有了当年的感觉。”余彤说。   关楠笑笑反倒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我高考失利去了一个普通的二本,大学就没消停过,后来三跨考研,终于考上了985法律系的研究生。”   余彤问:“然后呢?”   “然后啊。”关楠望着不远处的操场话里有淡淡的怀念,“毕业后发现女生想做法律实在太难,在父母的建议下考了教师资格证又来教书,结婚生子也顺理成章。”   关楠顿了一下,“其实中途我还考过两次公务员。”   “没考上吗?”   “考上了。”关楠扭头看余彤,眼底一片平静带着释然的淡笑,“但是因为都不在本地,为了家庭两次我都放弃了。”   “可这些现在对我而言都是值得怀念的经历,所以余彤,你还小。”关楠说,“以后你会明白,不管是求而不得,还是求而得之,甚至是不求而得,都是生命最好的安排。”   “过去的就过去吧,忘不了的就放在心底,记得要活在当下。”   “余彤。”关楠最后说:“你还前途无量。”   余彤想,真的释然,好像就是在那一刻。   关楠走后她把水杯放回去拿了餐巾纸往厕所走,一边走一边低头数着阳台上的瓷砖,手腕突然被人从后面擒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了旁边的空教室里。   门“砰”的一声关上的时候,余彤想他怎么总是喜欢不打招呼就抓着人跑。   两人离得太近几乎动弹不得,余彤背靠着门板,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让她有一瞬间的慌乱,开口却不甘示弱:“刚才不是还不想和我说话吗?”   谈遇有时候觉得余彤是真的犟也是真的欠收拾,让人想狠狠欺负一番,哪有女孩子说话永远带着刺的,可他总也狠不下心。   “谈遇。”余彤冷静下来突然笑了一下,“你现在想做什么。”   她说的慢,挑衅一样。   谈遇都被气笑了,“余彤。”他盯着她,眼底有些情绪在涌动,声音有些沙哑:“你拿什么在我这里有恃无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说,亲吗?   评论发红包,大家猛烈一点吖! 第022章   =022=   空旷的教室里什么声音都能被放大好几倍,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有那么几秒余彤都忘了呼吸, 不敢承认那个瞬间她竟然是希望他做一点什么的。   缓缓闭上眼的时候听见他问:“怎么不躲?”   余彤倏然睁开眼就落进他满是笑意的眸子里,瞬间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在上涌。   “流氓。”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伸手去推他却因为使的力气太大自己也一个踉跄。   这一撞却正好跌进了谈遇怀里,余彤抬头怒目而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他闷哼一声。   “怎么了?”她下意识地问。   谈遇吸了口气,隐忍着什么, “撞到桌角了。”   余彤瞪他:“活该。”   察觉到自己还在他怀里,余彤又推了他一下转身准备走,心里憋着气也就没注意到身后桌子边缘的一颗钉子。   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天旋地转间她和谈遇的位置换了一下, 再回神眼前就是他放大的脸。   也就是嘴唇对嘴唇、牙齿对牙齿的一个吻。   余彤恼的不行,想也没想就一脚踩上了他的鞋子。   这一下用足了力气, 谈遇疼的又是吸了口气,“彤彤。”他顿了一下, “外面有人。”   余彤开门的手顿住了,仔细听门外果然有说话声, 但还是嘴硬:“有人又...”   说到一半她顿住, 指着谈遇的胳膊:“你手怎么回事?”   “那边有颗钉子, 学校的桌子年久失修早就该换了。”   他手腕的地方冒着血,说的话却云淡风轻。   余彤的目光落在她刚才差点就撞到的桌子上,那里一颗锈迹斑斑的钉子半弯着。   “刚才是个意外彤彤。”谈遇说,“我本来没真想。”   他好像有点无奈,但语调又不是那么回事。   余彤顿时有点无话可说, “这么说你还吃亏了?”   谈遇微微侧过脸,嘴上说:“不敢。”   “都挂彩了,还没吃亏?”余彤问。   谈遇抬了抬手,身体微微往前倾,“荣幸之至。”   余彤被他这少有的流氓样噎到了,一时间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正好门外的说话声远了,她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发现谈遇就在后面跟着,她回头没好气地道:“不去医务室跟着我干什么?”   谈遇指了指脚下,气定神闲地道:“可能需要一个人扶。”   余彤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抽了一下嘴角问:“什么?”   “你踩的。”谈遇言简意赅。   余彤闭了下眼睛又缓缓睁开:“这又是跟谁学的?”   余彤心里默默地想他要是再说江殊同她就飞到横店去和江殊同聊聊人生。   谈遇看她一眼,“无师自通。”   余彤:“......”   校医务室的老师一看伤口就皱了眉,简单的消毒包扎后又说要打破伤风针,让谈遇请了假现在就去医院挂急诊。   这会子余彤倒是有点心虚了,听到打针更是整个人颤了一下。   谈遇看在眼里有点好笑,对着老师点点头说知道了起身往外走。   “脚又怎么了?”老师问。   “没什么。”谈遇似有若无地看了余彤一眼,“不小心踢到了桌子。”   余彤:“......”   老师的眼神在余彤和谈遇之间徘徊了一阵最后什么都没说,“拿着这个单子去找你们班主任开假条吧。”   入了夜的校园一片寂静,余彤跟着谈遇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这条路没有路灯,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   “跟紧点。”谈遇没回头,故意拿话吓她:“这学校闹过鬼。”   余彤“哼”了一声,“我又不怕鬼。”   话这么说她还是加快了脚步,一个没留神撞到了谈遇背上。   “还说不怕?”谈遇回头,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话里的笑意和揶揄却再明显不过。   余彤低头忍了忍,吸了口气缓缓扯出一个笑,抬脚踩上了谈遇的另一只脚。   “我比鬼可怕。”她说。   余彤往前走的快,没听见谈遇后来摇头自言自语一般道:“也是,鬼可控制不了人心。”   到了办公室宋轶不在,何璐看了谈遇的伤口皱眉,拿起车钥匙说我送你去医院。余彤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回了教室。   何璐看的直摇头,转头对谈遇说:“你别介意。”   谈遇轻轻笑了笑,“您言重了,还是我自己去医院吧,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何璐说,“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那谢谢老师。”   何璐看他一眼,“你小时候还跟着彤彤叫我小姨,现在倒生分了?”   话题自然地转到了余彤身上,何璐又多说了两句。   “彤彤最近开朗多了,到底和你们在一起她才放松一点,还能看到小时候的影子。”   话落她又问:“她小时候什么样儿你还记得吧?”   谈遇闻言笑了,说记得。   怎么会忘。   “她这些年不容易。”何璐像是故意想说点什么,“哪里做的不对的,你们多担待。”   “除了阿姨去世之外。”谈遇顿了一下,话里有几分笃定,“还有什么吗?”   何璐扭头去看谈遇,他的眼神坚定又清澈,有少年人少有的沉静。   “我知道的不多。很多事情也不是她想说就能说的。”何璐又道:“你明白吗?”   谈遇的表情倏然一怔,“您是说...”   何璐摇头点到为止,“你要是真想知道,得等她自己告诉你。”   谈遇好像一下子什么都懂了,又好像什么都看不明白了,想马上抓余彤过来问一问又知道不能急于一时。   那天晚上北京下起了小雨,余彤半夜醒过来看着外面的雨幕发了好一会子的呆,目光触及到床头的那一对毛绒兔子,她走过去从枕头底下摸出四合院的钥匙。   第二天早上雨也没停,余彤起床感觉有点冷多加了一件衣服。   何璐还是熬了粥,见余彤出来问:“今天这么早?”   “睡不着。”余彤说,“昨天谈遇没事吧?”   “没事,伤口不大。”何璐摆好碗筷,“今天是你生日你外婆念叨很久了,正好明天周末今晚去外婆家吃饭。”   余彤点点头,又说:“小姨,您今天帮我请个假吧。”   何璐闻言问是不是不舒服,余彤摇头说不是。   “您放心。”余彤说,“我只是回老胡同看看。”   “要我送你吗?”何璐问。   “不用的,您忙,我去老胡同看看等会直接去外婆家。”说到这里她歪歪头,半开玩笑地说:“您就当我今天偷懒不想上课。”   雨渐渐停了,余彤收了伞站在四合院的大门前,想从包里拿钥匙却发现锁开着,那一瞬间余彤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她还是轻轻地推开了门。   看到院子中间的那个人影余彤惊了一下,“爸?怎么是你。”   余立北手里还拿着扫帚,闻言抬头:“这叫什么话。”   余彤反身掩上门,“我还以为是外婆。您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余立北不答反问:“你逃学?”   “您这又是什么话。”余彤怪叫一声,“我请假了。”   父女俩相视一笑齐心协力把院子里的石桌收拾了出来,余立北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套茶具,说正好从长沙带了两罐好茶叶。   余彤撑着下巴,“我生日您就送我两罐茶叶?”   “知道值多少钱吗?”余立北斜了女儿一眼,“那给钱要不要?”   余彤也不客气,说要。   见他真的掏了张卡出来余彤端详着茶杯说,“您最好多给点。”   “今晚去外婆家吃饭您恐怕自身难保。”余彤威胁道。   余立北:“......”   顿了一会儿他问:“你外公外婆身体怎么样?”   余彤说:“和当年不能比。”   话落她笑了笑,指了指这院子,“外婆说她没回来过,可是您看这院子,树是树花是花的,屋子里连灰尘都不见有多少。”   余立北默了一会儿,“你外婆就是这样,嘴硬心软的。”   余彤“嗯”了一声点点头,“所以您真的只给我带了两罐茶叶?”   余立北拿这个女儿没办法,留下一句等着回了屋。   雨后的胡同带着一点潮湿,空气里有阵阵泥土的清香,余彤坐在院子里小口小口地抿着茶,盯着不远处石砖上的裂缝发了会子呆,回神的时候余光瞥到大门口有个人影。   “谈遇?”她试探性地喊。   谈遇靠着门框脸上看不清喜怒,合着他急了半天她就坐在这悠闲地喝茶?   末了他叹口气,“我记得你今天生日。”   余彤顺杆爬:“那你有礼物吗?”   谈遇扯了扯嘴角,“给我倒杯茶再告诉你。”   余彤往前推了个茶杯,“自己倒。”又问:“你怎么也没去上课?”   谈遇看她一眼,“去了。”   余彤慢慢地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茶,得出结论:“你逃学。”   本来只是玩笑一句,但是触及到谈遇默认的表情,余彤眨了眨眼睛问:“你真的没请假?”   谈遇:“没。”   余彤默了两秒突然抬头朝他灿烂一笑,幸灾乐祸地说:“那你等着写检查吧。”   谈遇牙根一酸,所以他担心的课都不上,就为了跑出来看这个没良心的在这里喝着茶嘲讽他?   谈遇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地抿了一口,“昨天的事...”   他顿在这,这个事指的什么没说。   余彤脸色一变,“昨天的事不许再提了。”   谈遇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逗她:“我又是手伤又是脚伤的这就不提了?”   他话音刚落余立北从屋子里出来喊着彤彤,看到谈遇又问:“这是...”   谈遇整个人僵了一下,迟疑地喊:“余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余立北:没看错的话你小子刚才是想调戏我女儿?   ps:我们谈哥的这个初吻代价有一、、大,但是,一切都是值得滴!   今天两更哈,明天更新也是早上九点,不见不散吖   感谢“喵喵喵?”“黑妹”的营养液,笔芯!   感谢“南楠喃”的地雷,真滴破费啦!   评论继续发红包,大红包从里面随机抽哦,午安^O^ 第023章   =023=   “余叔叔。”在余立北疑惑的目光中谈遇站起来解释:“我是谈遇您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 就是这乍一看实在没认出来。”余立北说,“你们都长大了。”   余立北招呼着谈遇坐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余彤听到手机响进屋接了个电话,出来就看到谈遇不知道说了什么,余立北乐得哈哈大笑。   这么看来,他们倒更像父子,余彤想。   余彤没出声, 想听听他们说的什么,却不想他们止了话头。   余立北问刚才谁的电话,余彤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说:“外婆的。”   余立北不吭声了, 余彤想起刚才电话里她和外婆说父亲到了北京,外婆沉默了好一会, 说那让你外公多买点菜。   后来父女两个到了外婆家楼下,这么个真刀真枪里闯过半辈子的老军人竟然踌躇着不敢上楼。   余彤不明白:“爸, 您当初到底是怎么娶到我妈的?”   余立北叹着气,“那时候就是个毛头小子, 什么都不怕, 现在不同了。”他扭头看女儿, “人老了,怕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   外婆到底没有为难父亲,满桌子饭菜还备了父亲爱吃的酸菜鱼。   “今天是给彤彤过生日,过了这个生日她就十八了。”外婆说,“十八岁就是大姑娘了, 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一家人该有一家人的样子。”   “妈。”余立北叫了一声。   “立北,妈从没觉得看错了你,就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闺女没福气。”外婆边说边摇头,“不是你的错,我都明白,但也希望你理解一下我。”   那天外婆喝了点酒早早地睡下了,余立北收拾了桌碗,最后父女俩坐在客厅。   “四合院找时间放到你名下。”余立北又拿出一个镯子,“这是那年给你妈妈买的,没来得及给她。”他说着笑了一下,“当时花了我好几个月的工资呢。”   余彤接过来端详了一会儿,最后评价:“是上好的翡翠。”   “废话。”余立北说,“你妈的眼光一般的东西可看不上。”   余彤“嘶”了一声,“您这是在夸自己吗?”   余立北扯不过她,拿了外套只说让余彤早点睡。   “您去哪?”余彤问。   “回家。”余立北这么答。   余彤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家是指胡同,“多少年没人住了。”   余立北一边换鞋一边说:“深山老林我都住过。”   余彤想想也是就没再拦,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她歪在沙发上躺了一会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半夜一点,白天下了雨晚上夜色却很好。   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却越来越清醒,晚上她也喝了几杯酒反而饭菜没有吃多少,这会感觉有点饿,轻手轻脚去厨房找了块蛋糕慢慢地吃。   耳机里在放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余彤有一阵的恍惚,昨天那个不怎么正式的吻又浮现在脑海里,在这寂静无人的夜她听到了自己徒然加快的心跳。   拿了外套,她换了鞋出门,走到胡同口也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要做什么,电话却已经拨了出去。   “喂?”谈遇被吵醒,还带着一些鼻音,“谁?”   余彤没说话,三秒后默不作声地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那边打回来,余彤看了一下,挂断没接。   谈遇几乎实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间就彻底清醒了,打过去却没人接,像是被挂断的。他沉吟了一下,又打了一个过去。   这次余彤接了,那头谈遇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彤彤。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余彤说,“打错了。”   半晌没声音,余彤又道:“那我挂了。”   谈遇突然问:“你在哪?”   “胡同口。”余彤靠在一面墙上,没再撒谎。   谈遇似乎是被气到了,听着呼吸都重了几分,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的声音。   “在那等着。”他说了这么一句挂了电话。   见到谈遇是在五分钟后,他是小跑着出来的,余彤低着头,双手插在兜里,不说话。   谈遇喘着气,看着她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彤却突然抬起头,赶在他开口训人之前从兜里掏出那枚弹壳:“听故事吗谈遇?”   所有的气闷或者恼意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谈遇的眸子深沉了些。   “明天吧,或者电话里说。”他打着商量,“这里冷。”   余彤任性起来比平时更固执,“就这里,明天不想说了。”   谈遇吸了口气,夜半的风吹上来带着初冬的冷意,他却拿她无可奈何。   “说吧。”他妥协道,“我听着。”   故事不长,三言两语,但她说的很慢,仿佛每一句都用足了力气,出口的话却很轻。   “当时我一直哭,可那有什么用呢。”余彤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眼泪是挡不住子弹的,否则那该是一个多么柔情的世界。”最后问谈遇:“你说是不是?”   谈遇垂眸对上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她的每一句都像钝器敲在他的心上,一下一下重而缓,带起生闷的疼。   余彤吸了吸鼻子,身子站直,“好了,故事说完了。”她像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有些轻松地道:“我走了。”   谈遇一伸手扣住了余彤的手腕,月光下他的眸子依旧清澈明朗,还有些有复杂的心疼或者别的情绪在里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彤要开口没开口的时候,谈遇向前一步将另一只手覆在她脑后,微微用力把她整个人带进了怀里。   男孩的胸膛不够宽厚,那沉稳的心跳却格外让人安心。   余彤听见他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宁愿把枪膛对准自己。”   “所以这世界还是充满柔情的。”谈遇闭上眼睛放轻了声音,“你信我一次彤彤。”   余彤待在他怀里没有动,双手不自觉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低低地哭了出来。   第二天在外婆家醒过来,余彤抱着脑袋回忆起昨晚的事情还有点恍惚。   不会只是做了个梦吧?   抓起手机却看到谈遇的消息:醒了给我发个消息。   余彤回:醒了......   等了一会没什么动静,余彤觉得脑子有点沉,大概是昨晚冻到了,刚把手机放下就有电话进来,是谈遇:“给你买了点感冒药,下来拿。”   余彤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脑子里嗡嗡嗡的,实在懒裹了件外套就下去了。   谈遇果然站在楼梯口,余彤一开口他就听出了鼻音,知道她现在娇气得很根本说不得只好生生忍住,再三叮嘱要多喝热水别再往外跑。   余彤点头如捣蒜,三分的不耐烦在里面,机械般地转身又上了楼。   要命的是谈遇竟然觉得她这样也很可爱。   真是疯了,他想。   那次的感冒持续了很多天,一转眼已经快临近寒假。父亲打电话过来问她过年回不回长沙,还是就待在北京。余彤想了一下说回长沙待两天吧。   那天飞机晚点,到家是下午,余立北听见动静从书房出来。   余彤放下行李,“您也不说亲自来接我。”   余立北从楼梯上下来,“有司机还不够你要求倒不小。”   余彤环视家里一周,问:“田姨呢。”   “买菜去了。”余立北说着给倒了杯水。   余彤闻了闻餐桌上的一瓶花,真诚道:“爸您这日子终于过的有点像日子了。”   “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不着调,我看北京是把你那些臭毛病都养回来了。”   余立北说着指了指楼上,“对了,你上楼看看,你田阿姨给你囤了不少东西都在你房间堆着呢。”   余彤边往上走边说:“这都是实话,咱家以前什么时候这么整洁过,院子里花是花草是草的,您以前是养什么死什么,除了我。”   她边说还边摇头,说那么多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余立北被气得半死又找不到话反驳,正好田文这时候回来,他往上指指:“你快去看看那丫头,去了北京几个月现在了不得了。”   田文半信半疑的上楼,正好看到余彤对着满床的衣服发呆。   “田姨。”余彤哭笑不得,“这么多衣服我也穿不完。”   “那就慢慢穿你现在又不长个子。”田文拍了拍余彤的手,“我也没养过孩子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   余彤笑笑,“您和我爸还年轻,可以再生一个。”   “年轻什么呀。”田文摇头,“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不生。”   “别多想丫头。”田文说,“白捡你这么大一个闺女以后就享福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再生一个多遭罪。”   正是傍晚木地板上落了一地的夕阳,余彤想说她和父亲到底何德何能,田文已经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问她大学准备去哪。   “A大吧。”余彤说。   “那正好。”田文说,“你留在北京有事记得找图南,他路子野。”   那之后没几天就是年三十,田文在厨房忙着擀面包饺子,余彤进去帮了两把手,摔了两个碗后被赶了出来。   余立北看的直摇头,说这闺女以后谁娶谁倒霉,赶紧学学不然以后嫁不出去。   田文从厨房露了一个头,“别学。以后嫁了人正好偷懒。”又道:“现在年轻人男孩子做饭的多了去了。”   余彤咬了块苹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起手机翻了翻消息看到一排的新年祝福,她一向不耐烦这些多半也就群发回了一个新年快乐。   过了一会又有短信进来,是谈遇:什么时候回北京?   余彤想了一下,转头问父亲:“您和田姨什么时候去北京?”   “年初六。”余立北说,“怎么了?”   田文端了饺子出来正好听见,“彤彤和我们一起去谢家住两天吧,你和图南也熟,没什么拘束。”   余彤想了想说好,“那我年初三先回去吧,先去看看外婆。”   转头给谈遇发消息,谈遇回了三个字说知道了。   余彤想起刚才田姨的话又问:你会做饭吗?   谈遇:不会,怎么了?   余彤:没什么,今天听见一个说法。   谈遇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余彤走到旁边去接,那头似乎有些烟火炮仗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远,带了点笑意。   “什么说法。”他问。   “没什么。”余彤半真半假,“我阿姨说现在年轻男孩不会做饭讨不到媳妇。”   谈遇“哦?”了一声,说明白了。   “明白什么?”   谈遇没答,那头似乎有关门声,话筒里安静了不少,余彤听见他软着声调没什么正形地问:“好几天不见想我吗?”   余彤贴着手机的那只耳朵逐渐发烫,“你脸呢?”   “你阿姨没有告诉你。”谈遇顿了一下,“脸皮太薄也讨不到媳妇吗?”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余彤想不误解都难,她扯了扯嘴角,“你这两天是不是和江殊同混多了?”   谈遇闷笑两声又把话题绕了回去,“我要是学会做饭...”   他艺术性地停顿了一下,缓缓道:“你给我做媳妇吗?”   余彤愣了一下,说你学会再说吧。 第024章   =024=   年初三那天回北京, 谢图南来接的机。开的还是那辆军牌车,一边把行李箱往后备箱里放一边说时间还早要不要去玩会。   余彤正在回手机上的信息, 闻言看了看时间,问去哪儿。   “你长大了,带你去见识见识。”谢图南这么说。   余彤大概知道他们玩的场子都是什么地方,笑了笑说又不是没去过。   车停在一个俱乐部门口,有侍应生接了车钥匙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谢少, 谢图南挥了挥手示意不用跟着,轻车熟路地带着余彤去了三楼包间。   包间里的男男女女兴致正好,抽烟的喝酒的打牌的,谈笑风生间夹着几句生意场上的事, 余彤慢慢地喝着饮料凝神听了几句。   有人说:“周家那太子爷命是真的好,老爷子风流大半辈子到头来就他一个儿子, 现在老爷子两腿一蹬遗产都不用争。”   众人闻言都笑了,那人继续道:“我听说周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周家太子爷还在迪拜, 听到消息蹦起来连赢了两把满盘。”   谢图南拿了杯红酒咸淡地开口:“周氏企业这几年内斗严重光景早就不如以前了,命好没用, 接不接得住还是两说。”   他一开口有人注意到了这里, 有人问:“谢少, 这带的谁啊。”   “妹妹。”谢图南说,“我姑姑家的,嘴巴厉害的很你们别招惹。”   “呦。”那人来了兴致又问:“几岁了啊?”   谢图南看他一眼,说:“今年该上大学了。”   “难怪。”男人摇摇头笑道:“看起来还是学生样。”   “怎么。”谢图南吊着眉梢,“你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那人扔一张牌, “小妹妹,哥哥们也没什么教你的,就一点。”他扬了扬下巴话里自带三分风流,“别信男人。”   余彤不喜欢他这个语调,“哦”了一声说谢谢,“我只信共.产.党。”   谢图南摇着红酒杯,闻言轻缓的笑了一下,“我提醒过你们别招惹了。”   男人愣了,有些哭笑不得,“得,京城地界上明儿又多一人物。”   也没人再来招惹余彤,几张牌一打话题接着转到了地皮上。   “东郊那块地沈氏是不是要卖?”有人“啧”了一声,“那可是块宝地沈氏也是山穷水尽了。”   余彤心念一转,低声问谢图南说的哪个沈氏。得到确定的答案后心里一叹,问真的没救了?   谢图南摇了摇头说难,“最多再撑半年吧。怎么突然关心起了沈氏?”   “沈氏千金大概就是我同桌。”余彤说。   谢图南听了只意味深长地道:“大厦将倾,不如让你同桌家早做打算。”   听出他话里的一些不寻常,余彤顿了一下问:“沈氏...得罪人了?”   谢图南笑着看她一眼,“这京城的水深着呢,人外有人,很多事你我都无能为力。”他抿了口酒,“记住了丫头,不该知道的,别问。”   余彤心里装了事觉得包间有点闷,这时候有电话进来,余彤看了一眼去露台上接,风一吹清醒了七分。   “到北京了?”谈遇问。   余彤说下午就到了,“在外面玩。”她补充。   谈遇“嗯”了一声,“我也在外面。”   谈遇站在窗边,左手举着电话右手百无聊赖地敲着窗台,身后有人叫他也恍若未闻,只专注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一抬头看到露台上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手缩在袖子里露出三根手指捏着手机,说话的时候微微歪着头。   余彤听着那头似乎有开门和关门声,过了一会儿声音清晰起来。   “我这没什么意思。”谈遇说,“等会就回去了。”   余彤刚应了一声楼梯口就有脚步声传过来,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听见谈遇问:“今晚过来我家打牌吗,殊同他们都在。”   这次的声音不是从话筒里传出来的,一转身就看见谈遇举着手机站在不远处。   “你怎么在这?”余彤下意识问。   “被人拉过来玩的。”谈遇走近,“跑这里接电话不冷吗?”   余彤收了手机搓搓手说有点,谈遇把她从风口拉开,语气像是责备又有点无奈:“站那风口能不冷吗。”   包间里谢图南刚打了一张牌,有人叫他:“谢少,你妹妹在露台和人说话呢,看着是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   谢图南把牌让给别人走到窗边,正好看到谈遇把余彤从风口拉开,男孩说了什么,余彤低着头撇撇嘴不耐烦的样子却没反驳。   “帮您问了一下,是隔壁包间的。”那人凑近了一点,“谈家的。”   有人接话:“谈家这一辈就一个了吧,好像叫谈遇。”   “知道。”谢图南没什么意外,笑了一下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过了一会余彤回了包间和谢图南说先走了。   谢图南点头说好,“我送你吧。”   “不用了。”余彤指了指门外,“我自己可以。”   旁边有人笑了起来,谢图南用眼神警告了他们,终于自己也忍不住说了一句:“从机场出来到现在,你这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余彤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   谢图南挑着眉稍没绷住笑:“可不是。”   出门前余彤听见后面有人说,我觉得您这妹妹还是该听听我那句话,男人真不可信。   谢图南还是拿着车钥匙跟上去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就这么走了行李不要了?”   余彤:“......”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雪,在外婆家吃过饭已经是七点,外婆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毛线说要给余彤织一件毛衣,余彤说了两句没拦住只能由她去。   外婆戴着老花眼镜,一边理毛线一边说:“昨天宋轶来了。”   余彤愣了一下眼神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宋老师?小姨带他来的吗?”   外婆摇摇头说不是,“他自己提着年货过来的。”   “那不正好吗。”余彤又躺回沙发上看着手机,“合您的意。”   外婆推了推眼镜,问和谁发消息呢。   余彤没答,起身穿了外套,“我出去一趟,您早点睡。”   和谈遇并排走在雪地里,远远的就听到了谈家院子里的声音。   余彤有点感慨:“小时候过年胡同里最热闹的就是你家,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   见他径直往房间走,余彤指了指正屋:“不需要去打个招呼吗?”   “那里邻居都在。”谈遇笑了一下揶揄道:“你想被围观?”   想想那个场景余彤缩了一下脖子,摇头说算了。   谈遇的房间余彤不陌生,环视了一圈她问:“江殊同和何均铭呢?”   “刚才被两个孩子拉出去堆雪人了。”谈遇说。   窗外的雪还在下,正屋的喧闹声时远时近,房间里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余彤在书桌前坐下,翻了翻上面的书,“你一直在复习吗?”   谈遇“嗯”了一声,余彤问不是保送吗?   “想自己考了。”   在余彤不解的目光中他又解释道:“保送的那个专业现在不想学了。”   余彤听罢又问:“计算机不是挺好,那你现在想学什么?”   谈遇盯着窗外的雪花看了一会儿,想起那天晚上余彤躲在他怀里闷着声音说:我接受了那么多年的心里治疗,医生说已经痊愈了,但其实有时候我也挺怕的,万一哪一天我没那么坚强了呢。   谈遇的心又是一揪,他收回目光看向余彤,说学医吧。   “五年本科三年硕士两年博士。”余彤顿了一下,“谈遇同学,你突然想救死扶伤了吗?”   “社会主义接班人。”谈遇难得开玩笑,“应该的。”   谈遇没说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学医余彤也没问,院子里传来江殊同和何均铭的说话声,余彤突然伸手从脖子上取下了那根弹壳项链。   “谈遇。”她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轻声道:“送你个新年礼物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女大不中留哟~   今天521,乐呵一下继续发红包吖 第025章   =025=   也是巧了, 江殊同从外面推门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余彤把项链放到谈遇手里。他没想到余彤在,到谈遇这也没有敲门的习惯。   “这是干什么呢?”江殊同也不说回避, 大咧咧往旁边一坐,眼神来回在谈遇和余彤身上徘徊,意思不言而喻。   “新年礼物。”余彤睇他一眼,“没你的份。”   江殊同“嘶”了一声,“您可真是好良心。”   谈遇推了江殊同一把, 从他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副牌,问余彤现在会什么。   余彤有好几年没怎么碰牌了,长沙过年也有热闹的时候,可那些热闹里她总是有点格格不入, 总也还能想起谈遇房间里那张上了漆的四方桌,渐渐的牵扯出些零零碎碎的回忆。   “四个人就斗地主吧。”余彤说。   谈遇一边洗牌一边笑了一下, 挑了眉梢道:“那你可不许耍赖也不许悔牌。”   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余彤想起自己小时候干过的那些事也没脸反驳。   倒是江殊同听见这话“呵”了一声, 斜眼瞅着谈遇:“你还不是每次睁只眼闭只眼。”   余彤随手拿过一包吃的,没接话, 薯片被她咬的嘎嘣脆。   几人闹到了十二点, 正屋的大人们都散的差不多了, 那时候烟花爆竹的禁令还没那么严,余彤听到外面的炮仗声才知道已经半夜了。   地上的雪已经有了点厚度,踩上去松松软软的。余彤整个人缩在白色羽绒服里,一摇一摆地跟在谈遇身后像一只大企鹅。   “最近就住外婆家?”谈遇问。   余彤踩着雪正玩得起劲,问了句什么又自顾自答:“不是, 年初六跟我爸去谢家住两天。”   “那明天呢?”他显然意有所指,只是没挑明。   余彤歪了歪头,说先睡个饱再说。   借着路灯,她的眼里神采奕奕的,两个小梨涡清浅又俏皮。   谈遇大概也有一瞬间的愣神,最后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什么。   看口型,余彤想那句话应该是:没良心。   第二天余彤没能如愿睡到自然醒,外面客厅里一早就有了说话声,似乎还是好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样子。   余彤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要睡不睡的时候外婆来敲门:“彤彤,起了,有客人。”   回笼觉没能睡成,余彤把头埋在被子里,闷着声音说知道了。   穿戴整齐拉开房门,客厅里不是别人,正是何璐和宋轶,意外的是宋怀信也在。余彤叫了声宋老师又对宋怀信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摇摇晃晃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清醒了不少。   厨房里外婆在切水果,余彤凑过去,“看起来您很满意?”   “你那老师性子再温和没有,适合你小姨。”外婆说,“什么都是虚的,嫁个好脾气的男人胜过家财万贯。”   外婆出去后余彤咬了块苹果若有所思地点头,一抬头看到窗外雪已经停了,阳光正好,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种场合几位大人话题难免围着学业和前途转,宋怀信有些麻木地坐在沙发上,目光时不时扫过厨房里那个人影。   “学习不好怕什么。”外婆说,“三百六十刚行行出状元,更何况还有半年再加把劲结果谁知道。”   没说几句她又忍不住夸起自己的外甥女:“我们家彤彤啊,那小时候的成绩...”外婆微微眯着眼摆手,“岂止是差,那字跟狗爬的一样,当时她妈妈说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   “外婆。”余彤终于听不下去从厨房探出头,“都陈年旧事了。”   外婆兴致正高哪里肯停,余彤躲回房间发消息问谈遇醒了没有。   信息很快回过来,就三个字“这么早”,后面加了一个问号一个感叹号。   余彤回:家里有客人,吵得睡不着。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余彤翻着桌上的书发呆,手机又是一震。   谈遇:我做了糖醋排骨,来尝尝吗?   余彤:?   余彤咬着手指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想起那天电话里谈遇不怎么正经地说“学会做饭你给我做媳妇吗”,面前的草稿纸上不知不觉写了好几遍谈遇的名字,一笔一划都像是她毫无保留的少女心事。   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余彤轻轻地舒了口气,客厅里外婆正和宋轶聊的起劲,换了鞋开门才听见外婆在后面问:“去哪儿彤彤。”   “买个东西,午饭前回来。”   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到了两边,余彤攥了一把在手里,一边扔一边走,她没有戴帽子,素白的脸上有几分笑意,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   谈遇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等余彤走近了才有些戏虐地道:“这么大个人了还玩雪球?”   刚才视线挡着余彤也没看见谈遇,这会儿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她瞪了谈遇一眼,手里的雪球顺势就砸了出去。   谈遇身子斜了斜,没躲过,摸了摸鼻子他有些无辜地问:“高兴了?”   余彤拍了拍手,“还行吧。”她没忘记她是来干什么的,又问:“你的糖醋排骨呢?”   那日的糖醋排骨什么味道余彤没印象了,后来回忆起来只记得谈遇敲着桌子,眉梢带着笑,问她味道怎么样,那天的话还作不作数。   余彤自然装傻,一问三不知倒是把排骨吃了大半。   谈遇最后索性拿了筷子和她一块吃,听她含糊不清地说不太甜,糖放少了。   他气笑了,敲着碗说:“不劳动的人没有话语权,余同学。”   那话里的温柔余彤听得真切,窗外白雪依旧,他却只一个眼神就能掠尽春暖花开。   一转眼就是年初十,高三毕业班开始上课。   那个寒假也好像就这样过去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这样未完待续,或者说,是心照不宣。   年级里进入全面冲刺阶段,桌上的书越堆越高,枯燥的复习一轮接着一轮,黑板上醒目的高考倒计时有时会压得人踹不过气来。   傍晚大概是一天里最放松的时候,余彤吃过饭整理最近的卷子,广播里放着励志的歌。   何均铭从外面跑进来,问余彤有没有看见沈双双。   余彤问:“怎么了?”   “她这次考的太差了老宋找她呢。”何均铭说,“你知不知道她可能在哪?”   沈双双的状态一直不太好,余彤后来也断断续续问过谢图南一些沈家的情况,谢图南只说了八个字:木已成舟不必强求。   余彤叹了口气,对何均铭说我去找找吧。   最后在操场边上看见了沈双双,她一个人坐在看台上,抱着膝盖盯着漫天的红霞发呆。   余彤走过去和她并排坐着,问:“没去吃饭?”   沈双双摇摇头说没胃口。   “光坐有什么用。”余彤指了指跑道,“跑两圈,我陪你。”   沈双双行尸走肉一般被余彤拉到跑道上,三圈下来就筋疲力竭。   余彤微微喘着气把手放在她肩上,没劝别的,只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双双,你念了十二年书,做的那么多卷子经历的那么多考试,哭过也笑过,不能什么结果都没有吧。”   沈双双瘫坐在地上,“余彤。”她带了哭腔吸了吸鼻子,“我饿了。”   余彤把她拉起来,“最近都没好好吃饭能不饿吗?”   沈家最终还是及时止损,变卖家财还了债务,只剩下一套两居的小房子。   生活平静下来,沈双双也渐渐地恢复了活力,除了不吃零食会算着今天吃饭花了多少钱以外,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有时候会感慨两句普通人的生活原来这么难。   一模后余彤能明显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焦虑,沈双双抱着成绩单哭丧着脸:“余彤,你说我高考会不会考砸。”   “一模代表不了什么,开心一点双双。”余彤正在算一道函数题,随口劝道:“该是你的一定是你的,我帮你看过了,你今年福星高照肯定金榜题名。”   沈双双睇她一眼,“你上次不是这么劝我的。”   余彤问:“我上次怎么说的?”   “你说这么多年不能白学临到头必须拼一把。”沈双双语气幽怨,“你们家谈遇说的没错,你就是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余彤忽略后半句,“双双,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最重要的呢,就是心态。”   她顿了一下才又道:“还有啊,什么我们家的,我和谈遇我们俩清白着呢。”   沈双双余光瞅着正好走过来的谈遇,“是吗?那你不喜欢人家?”   “是。”余彤转着笔,随口道:“不稀罕。”   谈遇:“......”   余彤也看到了谈遇,感觉到空气里一股淡淡的尴尬,她索性又撇过头继续算题。   谈遇:“......”   那段时间最轰动的事情大概就是江殊同回学校上课,围观的人一波又一波,不时还有粉丝混进学校,有时候闹得鸡飞狗跳倒也算是给整个年级的人减压。   余彤也没想到这个事还能和自己扯上关系,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女生,显然不是本校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混进来,上来就问她和江殊同什么关系。   心里先把江殊同骂了一通,余彤索性道:“我不认识江殊同,你们快出去吧,保安知道了会赶人。”   那几个女生有点不依不饶,余彤看她们年纪也不大正想再劝劝,斜里伸出一只手揽住了余彤的肩膀,谈遇清冷的声音响在头顶:“不好意思,她有男朋友了。”   余彤的表情僵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在谈遇腰上拧了一把,皮笑肉不笑地表示默认。   那几个女生走后谈遇才“嘶”了一声松开余彤,他捂着腰,“下手这么狠?”   余彤瞥他一眼,“你刚刚说...”   “权宜之计。”谈遇没等她说完就开口,他忍着笑意尽量绷住脸,云淡风轻地道:“别多想,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好好复习。”   余彤对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才平复下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小谈有一、、记仇,希望明天的小谈不要后悔。   感谢“我叫大王去巡山”“”“false”“喵喵喵?”“黑妹”的营养液,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这两天因为夹子的原因更新时间不稳定,明天开始恢复到晚上九点吖。晚安好梦。 第026章   =026=   余彤三天没理谈遇, 眼神偶尔掠过他也是轻飘飘的像是在看空气,连带着对何均铭和江殊同都不太待见。   冤枉气受多了江殊同忍不了了, 走廊上拉着谈遇问什么情况。   谈遇停下脚步笑了笑,“闹脾气呢。”   江殊同:“......”   “说起来。”谈遇打量着江殊同,“这事儿还得怪你。”   江殊同指了指自己,眉毛一挑显然不信,“说说看。”   听完前因后果江殊同沉默了一会儿, 末了他对着谈遇竖了个大拇指,“首先,本质上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其次...”他顿了一下, “您活该。”   谈遇:“......”   “说真的兄弟。”江殊同拍了拍谈遇的肩膀,“别作。”他朝楼梯口方向扬了扬下巴, “我看三班那宋怀信,人家可没死心。”   他话音刚落余彤接了热水正好经过, 像是没看到他们似的拉着沈双双进了教室。   沈双双见怪不怪,问:“余彤你和谈遇又吵架了吗?”   “我们经常吵架吗?”余彤不答反问。   沈双双审时度势转移话题, 感慨道:“下午体检终于可以偷个懒了。”   余彤的表情轻微的僵了一下, 问什么体检。   沈双双“呀”了一声, “昨天老宋说的时候你被关老师叫走了,我忘了告诉你。”   “怎么了?”沈双双又问。   “没什么。”余彤低头去看卷子,末了又问:“要抽血吗?”   沈双双看了余彤一眼说当然要,“你晕血啊?”   余彤说不是,沈双双又问:“那你怕打针?”   “也不全是。”余彤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我血管特别细,每次抽血都会被扎很多次。”   高考的体检项目多而杂,余彤有些心不在焉地排在队伍里,耳边沈双双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她也没有听进去。轮到她的时候她认命般的闭了闭眼,脱下外套把袖子挽了起来。   医生熟练地扎上胶皮管,眯了眯眼说:“同学,你这血管有点细啊。”   余彤干笑了一声,说麻烦您了。   熟悉的刺痛感传来,余彤偏过头咬着手指没敢看,听那医生又道:“不行啊,又细又深,没扎到。”   余彤:“......要不,让后面的同学先来?”   “没事,再试一次。”   余彤:“......”   还是没扎到。   医生第三次拿着针管在她手上晃的时候余彤下意识地抽回了手。   “没事的同学。”医生安抚道,“换只手再试试。”   余彤眨了眨眼睛,没动,场面一时僵下来。   江殊同远远地听到这边的动静,挤到另一个教室找到正在测视力的谈遇,“快点儿,你去看看彤彤,不愿意抽血。”   谈遇到的时候余彤已经又被扎了一次,怎么说都不肯再试了,被这么多人盯着余彤再淡定也有点不好意思,仔细看的话她眼眶也有点泛红,但被她生生忍住了。   “不好意思医生。”谈遇走近了,“我这个妹妹从小就怕打针。”   余彤瞪他一眼却没有反驳,要说胡同小霸王余彤当年最怕的是什么,那绝对就是打针。   “别怕,再试试。”谈遇说着去看余彤已经被扎了三次的手臂。   那一刻余彤有点委屈,这两天一直生着他的气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现在大庭广众的他想干什么。   这么想着她的眼泪也像找到了组织一般怎么也控制不住。被谈遇往怀里带的时候她还在想,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娇气了?   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出的教室,余彤一直低着头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这么丢过人了。   谈遇把外套给余彤披上,心疼又有点无奈,“这里没人了,还哭呢?”   “还不是怪你。”余彤吸了吸鼻子,“你不来我又不会哭。”   谈遇彻底没了脾气,笑了一下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这样以后婚检可怎么办。”   “谈遇同学。”余彤微微睁大眼睛,“你在想什么呢?”   谈遇没答,一伸手把她捞到了怀里,余彤挣扎了两下听他放轻了声音道:“别动,就抱一下。”   眼泪又要出来,余彤气不过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谈遇闷哼一声,哭笑不得地道:“能不能换个地方,彤彤。”   余彤在谈遇衣服上蹭着擦掉了眼泪,末了推开他,声音也闷闷的,带点鼻音,“不能。”   “那下次轻一点。”他打着商量,“行不行?”   余彤想都没想,“不行。”   谈遇低下头凑近了突然又道:“那毕业做我女朋友呢?”   余彤下意识地想说不行,两秒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她哼了一声,“你想得美。”   谈遇也不恼,直直地盯着余彤,黑眸里笑意满满,“那追你总行了吧?”   余彤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撇过头故意道:“追我得排队。”   谈遇点点头,说知道,又问:“那要不要领个号码牌?”   余彤看他,直觉有诈,却还是问:“什么号码牌?”   谈遇笑了笑,拿起余彤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摸到了吗?”   隔着一层布料余彤似乎感觉到了传说中的腹肌,她耳框发红,却听谈遇笑了一下,半带戏虐地说:“我说的是你送的项链,我一直戴着呢。”   言外之意是,你在想什么。   余彤气的吸了口气,转头就要走,谈遇扣住她手腕,喊彤彤。   余彤刷地回头怒目而视,扬了扬手:“你腰不要了?”   谈遇没绷住,从嗓子里溢出一声笑:“如果是你,不要也行。”   “不过你放心。”他顿了一下,语调有些意味深长:“我腰很好。”   余彤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缓缓地闭上眼又睁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谈—遇—”   “好了,错了。”谈遇很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哄着说:“你多拧几把,消消气。”   余彤也没客气,谈遇疼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嘴里却又道:“高中毕业做我女朋友吧,彤彤。”   余彤没答,听他又道:“然后大学毕业嫁给我,以后生一个漂亮的宝宝。”   他放慢了语调,轻缓又郑重,“我谈遇发誓,会让余彤一生都平安喜乐。”   那天的太阳很好,风很温柔。   余彤红着眼眶,“谈遇你记好你说的话。”   谈遇笑着说:“纹在身上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到大学篇但是力不从心了,后面一段剧情写来写去不满意就先不放了,晚上还有设计图要画觉得自己快秃了,明天修好了更肥章。鞠躬!   -我谈遇发誓,会让余彤一生都平安喜乐。   写这句话的时候哭了。   晚安。 第027章   =027=   时光飞逝, 转眼就是六月。   高三已经取消了早晚自习,全面停课进入自习阶段, 十二年寒窗苦读,所有的憧憬和信念都汇聚在一起,这种解放前的沉寂让人既期盼又害怕。   高考三天,最后那天天气很好,天上飘着几朵云, 考完理综出来,校门口人声鼎沸。   上了车何璐开了音乐说:“就剩下午一门英语了,外婆刚才还打电话过来。”   余彤笑了笑问:“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吗?”   “晚上去了就知道了。”何璐说。   一切都很顺利,后来的那些事可以说谁都没有料到。   余彤再醒过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大概是傍晚,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 她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有护士进来,“你醒了,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余彤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没有。   “医生给你做过全身检查了, 没什么事。”护士调整了一下输液瓶, “再观察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余彤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 问:“我是...什么时候到的医院?”   护士:“凌晨,林医生把你送过来的。”   “林医生?”余彤问:“林风眠?”   “林医生刚才还在医院,应该等会就会回来。”   护士把窗帘拉开了一些,余彤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光,意识清晰起来, 记忆也渐渐回笼。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八号下午她下到车库去等何璐,一辆商务车停在她的旁边她起初没有在意,以至于被捂住口鼻推上车她也是毫无防备。   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车已经不知道开到了哪里,手脚都被绑住头也晕的厉害缓缓闭上眼睛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车厢里坐着大约七八个人,手上厚厚的枪茧预示着这一切的不寻常。   那些人叽里呱啦地交流着,用的不是中文,从他们的语调里也听得出不是什么好话。   余彤一直沉默着,眼神落在前排两个男人的背影上,看得出来,他们才是这些人的头头。   “认识我吗?”左边的那个男人开口,用的中文,话是对着余彤问的。   心底的猜测得到证实,余彤还笑了一下,淡淡地说认识。   “忘不了。”她补充道,“没想到你还活着。”   “有句话叫做祸害遗千年。”   男人说着从腰间抽出□□顶到了余彤的额头上,眼里恨意凛然:“让你多活了七年是不是该谢谢我。”   这些人喜怒全凭心情余彤丝毫没有意外,只是当时想起生日那天晚上谈遇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宁愿把枪膛对准自己。”   她终于感到有些难过。   思绪到这里被打断,病房的门被推开,外婆和小姨风尘仆仆地进来,后面跟着林风眠。   余彤缓缓抬头,叫了一声外婆。   外婆那么大把年纪走路都踉跄了,拉着余彤上上下下的打量,最后不停地说没事就好。   何璐也抚着胸口,“你吓死小姨了。”   余彤脸色有些苍白,轻轻地开口,“我不是好好的,让你们担心了。”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不放心,外婆又问。   “没有了。”余彤摇头安抚道:“医生都检查过了。”   现在不是探视时间,外婆和何璐又说了一会话就回去看,病房里只剩下林风眠,他穿了白大褂找了个椅子坐下,双腿交叠,眼里还是那副温和淡然的样子。   余彤屈膝坐在病床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出差回来经过省道。”林风眠说,“你就被扔在路边。”   余彤抬眼看着窗外,当时她也以为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了,中途前座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接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用中文说了一句:“K让我们放了他。”   失去意识前余彤在朦胧间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正脸,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双眸子,清冷却有几分温和在里面。   *   余立北和田文是那天半夜的飞机到的北京,余彤白天睡饱了当时正好醒着,听到开门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听出是谁后有些意外。   “爸,田姨,你们怎么半夜来了。”   “放心不下。”田文说,“就订了晚上的机票。”   余立北在病床边上坐下问:“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余彤不知道今天已经说了几遍这样的话了,但还是耐心地证明自己真的没事。   “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不无遗憾地道:“可惜高考没考完。”   余立北拍着女儿的背说没事,“在你小姨那再复读一年。”   田文接话道:“丫头你放心,我和图南说过了,你的安全就交给他了,要再出事饶不了他,之前是我们大意了。”   余彤没应声,半晌后问:“我为什么失踪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我是说,谈遇知道吗?”她又补充。   余立北不知道她问什么这么问还是道:“消息早就封锁了,没有其他人知道。”   余彤转头盯着窗外的月色看,半晌后开口:“爸。”   她顿了一下似乎是下了些决心,“我不想留在北京了。”   “我和他约好了要去A大的。”余彤笑了一下,“可人活着也不是只有爱情的不是吗?”   “图南哥说那个犯罪集团最近活动很频繁,他们是亡命之徒。”   余彤顿了一下,“他本该远离这些,爸爸。”   “彤彤。”余立北叫了一声却没下文,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好。   “我也相信总有一天,那些人会被绳之以法。”余彤说,“我等着那一天。”   *   一年后,A大,新生入学。   九月的北京,A大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余彤没想过自己还能回到这里,站在校门前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谢图南从后备箱里拎出行李箱,“怎么了,这一路发了多少呆了。”   余彤背了个双肩膀,闻言笑了笑,看了一圈问外婆呢。   谢图南微微弯腰,“给姑奶奶您收拾宿舍去了。”   “图南哥。”余彤轻轻地喊了一声。   谢图南知道她想确认什么,安抚道:“这一年他们受的打击不小,最近已经没有了风声,清缴也只需要一个时机。”   领了日用品到宿舍,外婆正和宿舍里其他人聊的起劲。   “外婆。”余彤叫了一声。   外婆乐呵呵的,倒是给余彤介绍起了她的室友。一个叫秦九九,大四学姐,另一个叫沐暖,和她同届,学的新闻传播。   宿舍是四人间,还有一位也是学姐,今天有课不在宿舍。   余彤看过去,秦九九穿了条酒红色的裙子,身材高挑,栗色卷发妆容精致。相比之下沐暖就娇小很多,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很讨喜。   互相打了招呼沐暖问起余彤是什么专业的,余彤说临床医学。   一直挺安静的秦九九抬起头,笑了一下说:“那恭喜你,接下来五年我可以教教你怎么保住头发。”   就这么熟了起来,秦九九带着余彤和沐暖去宿舍楼转了一圈,休息室,自习室,水房和洗衣房都认清楚后三人又浩浩荡荡回了宿舍。   余彤把外婆送到楼下,谢图南还顶着太阳任劳任怨地等在外面,看见她们微微弯腰叫了一声外婆。   外婆笑着说辛苦你了,准头又叮嘱余彤好好吃饭注意加减衣服晚上早点睡。   余彤一一应下了,看着外婆上了车又摇下车窗探出头:“周五晚上就回来外婆那来知道吗?”   目送着车子开走,余彤发了信息给父亲和田姨说一切顺利,抬头看到秦九九正好出门。   “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吗?”秦九九打了个招呼问。   余彤收了手机说好,跟着秦九九边走边聊。   路过几个临时搭建的营业点,秦九九转头问:“要去办张手机卡吗?”   余彤笑笑说不用了,“用以前的卡吧。”   说着手机响了一下,余彤低头看了一眼,是外婆发的和A大校门的合影,余彤看着笑了一下。   “男朋友?”秦九九问。   “不是。”余彤说着回了一个表情过去,“我外婆。”   秦九九开玩笑地道:“临床医学到了大二就没时间了早点找一个吧。”   余彤笑了笑,“我不急。”   秦九九打量着余彤说也是,“你这种条件很快就有人追了。”   余彤没接话,脑海里却浮现出谈遇的脸,想起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笑着说高中毕业做我女朋友吧,说我谈遇发誓,会让余彤一辈子都平安喜乐。   过了半晌,余彤轻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秦九九“嗯?”了一声,“以前的同学吗?”   余彤拿了几包零食和抽纸,“是也不是。”   九九没再问,拍了拍余彤肩膀,“抓紧。”   余彤笑了一下缓缓道:“迟早。”   男寝208舍,谈遇去校外买了社团要用的颜料,回来之后就没说过话。   室友邵岩问:“怎么了,看你刚在校门口站了那么久。”他凑近了打量道:“看上哪个小学妹了?”   谈遇眉头拧的很紧,抬头看了邵岩一眼又撇开。   邵岩“啧”了一声,“算我没说,你就应该去那边寺庙里当和尚,我帮你看过工资还不错,比当医生肯定轻松点。”   他坐下看着电脑忍不住边打字边说:“谈遇同学,我说你不谈就不谈,你好歹给我们留点机会,一天天的就看到女生给你送东西,你不要就算了,好歹联系方式给兄弟们留点。”   “对了。”邵岩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准头问谈遇:“周六宿舍联谊,你去不去。”   谈遇眉毛都没动,冷淡道:“不去。”   邵岩:“......你不去人家也不来...”   他话没说完谈遇已经起身去了洗漱台,用凉水洗了个脸却没能平复下心情,刚在在校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和校门合影的外婆。   谈遇发现自己还留着那点可笑的幻想,幻想她会不会回来了。   “和哪个宿舍联谊。”谈遇吸了口气问。   “对面楼的。”邵岩说,“都是美女”他怕谈遇再拒绝又道:“你只要往那一坐我另外还请你吃饭。”   谈遇擦了脸往外走,没说去也没不去,邵岩在后面问去哪啊。   “打球。”谈遇回了一句关上门。   邵岩:“这么热的天你发哪门子疯。”   余彤和秦九九拎着一大堆东西从超市往回走,路过操场的时候秦九九指了指操场,“看那边,咱们学院出了名的帅哥。”   余彤闻言看过去,身体倏然顿住,秦九九再说的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一年过去了,远远看着他就成熟了不少,打球的时候还是那样意气风发。   “这帅哥可了不得,那么多人追愣是一个都没撩上。”   秦九九摇摇头开玩笑地说也不知道是为了谁守身如玉。   那一瞬间所有的画面都在余彤的脑海里快速地闪过。   谈遇,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和你桥归桥路归路的打算了,可是志愿填报的最后一秒,我还是抖着手,选择了孤注一掷。   事情并没有尘埃落定,但这一年已经足够挣扎和煎熬,我等不了了,我多怕你已经往前走了很远,也无法想象没有你的余生,我会是怎么行尸走肉地度过。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躺平,晚安。 第028章   =028=   也就是几分钟, 余彤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傍晚的阳光透过头顶的香樟树静静地落下来,恍然间还以为是在附中, 放了学去操场看他打球,他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叫她彤彤。   谈遇投进一个球似有所感地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余彤下意识地转过身错开那道视线,“走吧,九九。”   九九开玩笑地问:“不是说有喜欢的人吗, 看这么入神。”   余彤半真半假的:“万一我说的就是他呢。”   九九笑了一声只当余彤在开玩笑,转而说起另一位室友乔暮云。   “她性子冷,但心不坏,平时不常在宿舍。”九九这么说。   余彤若有所思地点头, 到宿舍乔暮云已经在了。   眉目如画的江南美人,温婉纤弱的长相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 看见余彤她们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沐暖显然已经碰过钉子了,小脸儿委屈巴巴的, 问余彤她们去哪了。   余彤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买了点零食, 吃吗?”   沐暖的注意力被转移, 也不客气笑嘻嘻地拿了一包薯片。   余彤又拿了一包放到乔暮云的桌上, 乔暮云从书里抬起头,“谢谢,不过我从来不吃这些。”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见底,说着拒绝的话也一派坦荡,余彤倒没什么不舒服, 笑了笑说没事。   秦九九洗了澡出来,边擦头发边问:“余彤,你们晚上应该要去班里报道吧,我顺路带你一起去吧。”   沐暖闻言“啊”了一声:“你们都是临床医学的,就我是新闻传播,那岂不是以后上课都不顺路。”   秦九九同情地看她,“不止如此,你们学院离这特别远。”   沐暖:“......”   秦九九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不过你们课比我们少多了,一个人无聊的话可以报个社团玩玩。”   余彤洗完澡这个话题还没结束,沐暖正在缠着秦九九问:“那个谈遇真有传的那么帅吗?”   余彤手上的动作一顿,听秦九九说:“帅不帅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他是围棋社社长,这两天各个社团都会去班里宣传。”   “不对啊九九。”沐暖摸着下巴,“那么帅你就没点想法?”   秦九九慢慢地往脸上抹着面霜,不咸不淡地道:“我对学弟不感兴趣。”   那天晚上余彤失眠了,到了后半夜越来越清醒,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索性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起身去了阳台。   翻了翻通讯录,谈遇的名字安安静静地躺在列表里,这张电话卡她一年没有用,决定回来的时候才从抽屉里翻出来。   最后一次接到他电话是上个暑假,复读班刚刚开学,说了多少绝情的话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一遍遍地问发生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谈遇连这一年都等不了吗?   余彤的眼眶有点湿,一转身看到秦九九抱着手臂站在阳台门口。   秦九九往前走了两步和余彤并排站着,问:“怎么了?睡不着?”   “是不是吵醒你了?”余彤问。   “没有。”秦九九摇头,“我也睡不着。”   余彤微微吸了口气抬头看着漫天星空,两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秦九九说:“你不像是会想家的人。”   “想的不是家。”余彤笑笑,“是人。”   秦九九了然,说余彤,别用情太深。   余彤没接话,沉默了一会,问:“你信久别重逢吗?”   秦九九皱了皱眉,“信吧。”   “我不信。”余彤兀自笑了,“哪有什么久别重逢,都是蓄谋已久。”   余彤双手撑在阳台上,“北京的夜晚还是这样。”   九九问:“你喜欢的那个人也在北京吗?”   “在的。”余彤看着男寝的方向,“离这不远。”   话落她又问:“九九,你说男生如果生气会很小心眼吗?”   秦九九扭头看余彤,“那得看你做了什么让他生气了。”   余彤笑了一下,说挺严重的吧。   “有时候男人比女人矫情多了。”   九九说着有些感慨:“我是不相信爱情的,那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上了心容易要人命。”   或许是深夜,余彤的感慨也多了起来,“也许吧,心不由己的时候最容易昏头。”   “早点睡。”九九拍了拍余彤的肩膀,“你明天还军训。”   那两天北京的太阳很大,大一新生白天军训晚上还要上自习,每个班都有学长学姐先带着,等开始上课再把事情交给班长。   他们班的班助叫邵岩,大二的学长说话没什么架子,玩玩闹闹很快班里就打成了一片。   余彤大多数时候低头看书,对班干竞选和陆续过来宣传的社团部门都没什么兴趣。只记得选出来的班长叫陆闲庭,高高瘦瘦长得很干净,一眼就能让人记住。   那天下了晚自习被人从后面喊住,余彤转身一看是邵岩,叫了一声学长等着他的下文。   “学妹好像一直没怎么说话。”邵岩笑着说,“怎么也不上台竞选一个班委。”   余彤微微低头谦虚道:“我能力不好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邵岩没放弃,“还缺个学习委员学妹要不要考虑一下。”他赶在余彤开口前又道:“你的高考成绩全系第一可别和我说学习也没能力。”   余彤:“......”   “学长...”她顿了一下,“我可能...”   她话没说完邵岩抬手朝着一个地方招招手,“谈遇,过来。”   余彤的身体瞬间僵住,风吹上来还带着白天的余热,没想过会是在这个情况下见面。   感觉到那人从身后走近,熟悉的声音,清冷的声线,他问:“怎么了?”   “没有,这儿有个学妹。”邵岩指了指余彤:“太佛了。”   他顿了一下又问余彤:“学妹你会围棋吗,要不...”   余彤微微弯腰,“对不起学长,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没敢回头,径直就越过邵岩往前走。   谈遇蓦的抬头,“站住。”   余彤想当做没听见,但是本能的反应已经让她停下了脚步,闭了闭眼她认命般地低着头。   谈遇缓缓地靠近那个背影,在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余彤。”没看到正脸,但他的语气格外笃定,仔细听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邵岩没摸到头绪,“什么情况你们认识?”   谈遇吸了口气,自嘲般地笑了一下,不咸不淡地开口:“不认识。”   话散在风力,他越过余彤往前走,抬头的瞬间余彤看到了他胸前挂着的弹壳,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踩着地上的影子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宿舍,沐暖正拿着一堆报名表研究,见余彤进来问:“你想没想好去哪个社团啊?”   余彤筋疲力竭地坐下闭了眼,轻轻地说:“还不知道。”   沐暖搬着椅子坐过来,商量道:“那我们一起报围棋社吧。”   她说着给了余彤一张报名表,“我看到他们社长了,真的太帅了,据说社员也都是帅哥美女。”   余彤捏着那纸,用了些力道又缓缓松开,过了半晌问:“他们什么时候面试。”   沐暖:“大后天吧好像。”   沉默了一会儿余彤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填了起来。   谈遇看到报名表是在两天后,邵强特意把余彤那张拎出来在谈遇眼前轻飘飘地晃,扬了扬下巴说:“看看。”   谈遇没接,眼神触及到上面的名字却也没有移开,抿着唇一言不发。   绍岩把纸往谈遇胸口一拍,说别装了。   “想了两天了不是吗?”   谈遇闭了闭眼终究没反驳,淡淡地道:“你社团那边的事情都忙往了这么闲?”   邵岩“嘶”了一声,“我没记错的话您才是正社长吧?”   他拿过那张报名表,故意道:“那这位学妹我可直接退了?”   谈遇看他一眼,喉结动了一下,敛了眉说随便。   围棋社的面试在晚上七点,以新老社员对弈的方式,不一定要赢,只是测试一下水平。沐暖在路上摔了一跤,俩人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时间。   余彤敲了敲门,出来的是邵岩。   他“诶呦”一声,“余学妹,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快进来吧。”   谈遇坐在角落里的位置翻着报名表,淡声道:“既然迟到了,就淘汰吧。”   教室里众人都面面相觑,新社员是没想到社长这么严格,老社员是奇怪社长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沐暖性子软,闻言脸已经红了,无助地看着邵岩。   邵岩连忙打圆场:“俩小姑娘,迟到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他说着用眼神和余彤示意。   余彤捏了捏手机,解释道:“路上摔了一跤。”   谈遇闻言抬头看过来,皱眉问:“摔哪了。”   余彤眨了眨眼睛,“不是我。”   她指了指旁边,“是我室友。”   谈遇很明显地吸了口气,好像一到了她这儿,他就从来沉不住。   静了几秒他把报名表往桌上一放,“那你和我下。”   他微微侧过头不去看余彤,下颔线绷得很紧,“赢了就让你进。”   “还有我室友。”余彤打着商量。   谈遇被气笑了,为她这熟悉的无赖劲头,也为心底那些毫无保留的悸动,恨自己居然当即就想妥协。   他挪了椅子坐下,说你能赢再说。   一年多没有这么近距离相处了,余彤捏了颗棋,听见他明知故问:“学过多久。”   “小时候学过。”余彤顿了一下,“后来...”   谈遇闻言笑了一下,盯着棋盘很轻很慢地说:“始乱终弃是吗?”   他点点头,“也是,你擅长。” 第029章   =029=   那盘棋下的很费力, 他字字句句意有所指,下手也是毫不留情。余彤本来就棋艺不精, 下到后面凭着心情胡乱往棋盘上填。   在余彤又随便落了一个子之后,谈遇终于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手里捏着的棋子被他扔回盒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回去等消息吧。”   这大概是他今晚说的最温和的一句话。   回到宿舍秦九九问面试的怎么样,沐暖手舞足蹈的说了一通,余彤没插话, 踢着拖鞋去洗漱台刷牙。   出来正好听见沐暖问:“余彤,你刚才真的赢了谈遇学长吗?”   余彤不答反问:“你不是在?”   沐暖不好意思地抠着桌子,“我其实...不会围棋。”   余彤:“......”   在这之后也见过几次谈遇,下了晚自习回寝室的路上或者在食堂, 他一般和邵岩一起走。   那天早上起来就觉得有点不舒服,站了会军姿头还是晕的厉害, 胃里也一阵阵翻江倒海的。余彤以为是中暑,请了假坐到旁边的遮阳帐篷伞里休息。   那里坐了很多人, 辅导员和各班班助都在。余彤在邵岩旁边坐下,没抬头也就没注意到另一边的谈遇。   邵岩见是余彤问怎么了, 余彤喝了两口水, 说有点中暑。   旁边有人说:“我看她脸色不太对, 不像是中暑。”   “这两天是不是喝凉的了。”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余彤闻言抬头,谈遇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见余彤不答谈遇耐了性子又说:“问你呢。”   余彤点了点头,有些不情愿,咬着唇没开口。   谈遇压低了声音, “自己肠胃不好不知道?”   话落他又转头对邵岩道:“大概是胃肠炎,我带她去医务室。”   一路都听他在数落:“这么热的天你出完汗就喝冰水能没有事吗,是不是还吹空调了?”   余彤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忍不住反驳:“你也说了这么热的天,不吹空调等着热死么。”   谈遇闭了闭眼,看她这副随时就要倒的样子到底没再忍心说什么。   医务室排队的人不少,余彤靠在墙上皱眉等着,谈遇本能地想伸手去抱,最后还是动了动手指握成拳微微撇开了眼。   医生看过后配了药,说急性的,要打吊瓶。   “一定要打吊瓶吗?”余彤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打商量:“吃药可以吗?”   谈遇拧眉答的比医生快:“不行。”   余彤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医生,被谈遇拎起来按到了输液的地方。   他语调软和了一点:“在这等着,我去缴费。”   余彤认命地把手递给护士,自己把头偏过去不敢看,想起高考体检那次他一把把自己揽在怀里说别怕,说他谈遇发誓,会让余彤一辈子都平安喜乐。   她以为她是理解谈遇的,她不告而别还说了许多绝情的话,他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找个时间好好解释就好了。   可事到临头,还是委屈的不行。余彤闭上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小护士举着针头有些不知所措,“同学,我还没扎呢。”   余彤摇了摇头,带着哭腔:“没事,你扎吧。”   旁边有人说:“这一看就是想家了,现在的孩子就是娇气。”   谈遇看不下去还是心疼了,对着护士道:“我来吧。”   护士愣了,“这......”   余彤蓦地睁开眼,猛的缩回手,“我记得临床医学不学这个。”   刚哭过,她的眼睛大而清亮,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受惊的小鹿。   谈遇挑眉,笑了一下捉住余彤的手,蹲下来在手背上拍了拍道:“攥拳头。”   余彤下意识地照做,咽了下口水道:“谈遇你别胡来。”   谈遇抬头,黑眸牢牢的擒住她,“怕了?”   余彤没答,盯着他修长的手,那时候她想,这双手大概是天生要拿手术刀的。   一针就扎上,谈遇也松了口气,拿掉胶皮管不咸不淡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平时不拿身体当回事这时候就该后悔了。”   余彤懒得说话,撇过头不看他。不知不觉的竟然睡着了,醒过来已经是饭点,谈遇坐在旁边滑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谈遇把手里的粥递给余彤,“下午帮你请了假,回寝室好好休息知道吗?”   他语调温和像是回到了那时候,也是这样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余彤闷着声音:“知道了。”   宿舍楼门口遇到了秦九九,见余彤这个样子扶过她,眼神落在一旁的谈遇身上,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余彤拽着秦九九的防晒服,“这是我室友。”   谈遇放了心,对着秦九九点了点头,“她肠胃炎刚挂过水,麻烦你了。”   秦九九点点头,这句“麻烦你了”实在微妙的很,她没说破,扶着余彤上了楼。   余彤洗了个澡爬上床,秦九九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余彤回说没胃口。   “那这个粥......”   “扔了吧。”   秦九九拎起来端详了一下,“校门口那家粥店的,很有名不太好买。”   余彤翻了个身,半晌后低声道:“那我等会下午热一下再喝吧。”   下午睡了一觉,醒过来宿舍里拉着窗帘,余彤终于感觉有了点力气,看了下手机已经两点半了。   感觉到有点饿她下床拿了碗,把粥放到休息室的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外面还是骄阳似火,余彤靠在椅子上一边喝着粥一边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   有外婆的语音,余彤回了两条,随手拿了本书看。   秦九九上完第一节 课回来,看见余彤坐在下面,问:“感觉怎么样。”   余彤伸了个懒腰,“满血复活。”   “我去书店买两本书。”秦九九说,“一起吗?”   余彤笑了笑,说走走吧。   秦九九踩着高跟鞋,“军训快结束了,周六怎么安排?”   “得先回趟外婆那。”余彤说完问,“你呢?”   “我是想咱们宿舍可以出去吃一顿。”   余彤没什么意见,听秦九九又道:“不过可能乔暮云不愿意来。”   余彤没来得及细问就看见前面路口一个熟悉的人影,她拿着传单每路过一个人都殷勤地递上去。   “双双。”余彤走近,下意识地喊。   沈双双一张传单都已经递了过来,看见是余彤立马又缩了回去。   她脸上的惊愕来不及隐藏,“余彤...是你?你什么时候回的北京?”   看的出来沈双双晒黑了不少,眼眸里已经有了奔波带来的疲惫。   “回来上学。”余彤顿了一下又道:“对不起双双,我之前......”   沈双双捏紧了手里的一堆传单,快速道:“没关系的,那改天再聚吧我先走了。”   “双双。”余彤喊了一声,沈双双却没有停。   余彤想追上去被秦九九一把拉住,“她现在显然不想见你。”   余彤翻出手机,找到沈双双以前的号码,打过去显示是空号。   她有些沮丧地收起手机,“为什么?”   秦九九拉着余彤到旁边的奶茶店坐下,余彤点了杯常温的柠檬茶,拨着吸管也没喝。   “她是我以前高三同桌。”说罢她又解释:“我复读过一年,第一次高考出了点意外,英语没考。复读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沈双双沉吟了一下,委婉道:“她倒不是生你的气,她的生活状态显然不太好,人在生活不顺心的时候往往比较怕见到以前的老朋友。”   余彤没说话,回到宿舍秦九九说起周六聚餐的事情。   沐暖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她是江城人,已经念叨了好几天要出去逛逛了。   乔暮云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我周六还有事,你们去吧。”   秦九九闻言并不意外,岔开话题问余彤:“余彤你之前哪个学校的。”   余彤喝了口水,说附中。   “那咱们还是校友。”又问:“你认识何璐吗,我高三的班主任。”   余彤笑了,“何璐是我小姨。”   秦九九“嗯?”了一声,扭头问:“她和宋老师怎么样了?”   余彤“嘶”了一声重新审视秦九九,“你怎么知道?”   秦九九神秘一笑,“情场上的事,姐姐从来无师自通。”   余彤点头说佩服,“现在是我小姨夫了。”   秦九九媚眼一抛颇有些得意,“怎么样,以后感情问题记得找我咨询啊,姐姐我常在河边走还没湿过鞋。”   余彤看着电脑随口道:“那你有没有听过还有一句话叫一物降一物。”   秦九九摇头,说不信。   多年后秦九九和余彤面对面坐在咖啡店里再回忆起这句话,只觉得一语成谶。   洗了澡出来觉得宿舍有些闷,余彤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宿舍楼灯火通明,夜风吹上来有几分凉意。   想到白天见到沈双双的场景,余彤打开手机,翻到谈遇那边停下来,最后打给了何均铭。   电话通了那边却没有声音,余彤默了两秒开口:“是我。”   “彤彤?”何均铭惊的雪糕都差点掉在地上,“你......”   余彤靠着阳台,“我在北京。”   何均铭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你这一年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他顿了一下,“不说我们,就说谈遇。”   “你知不知道你走后他是怎么过来的,先是和宋怀信打了一架差点住院,然后天天在你外婆家楼下等着,你是没见他在酒吧又抽烟又喝酒的样子,喝醉了直喊你的名字。”   “彤彤。有什么原因非要让你这样,说你要对谈遇没感情连我都不信。”   “对不起。”余彤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哽咽。   何均铭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声音低了下来,“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对不起这种话有什么好说的,你现在在哪呢?”   余彤顿了一下,说A大。   何均铭:“那你和谈遇见过了?”   余彤“嗯”了一声,“见过了。”   何均铭:“他什么反应?”   余彤瘪了瘪嘴,“凶我呢。”   何均铭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我在旁边C大,明天我来找你吧。”   余彤应了一声又问:“你知道双双在哪吗?我今天见到她了,没说什么话她就跑了,你有她联系方式吗?”   何均铭:“我也没有,只知道她在师大,她号码后来换过了,同学群里QQ也一直没有登过。”   余彤叹口气说知道了,挂了电话之后就在阳台发呆,正想的入神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沐暖兴奋地杨着手机,“我收到围棋社的短信啦,余彤你快看看你的。”   余彤闻言去看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   谈遇:下周一来围棋社报道。找辅导员给你开了假条,明天别去军训了。   沐暖把脑袋凑过来,余彤心虚地关了手机,“我也收到了。” 第030章   =030=   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是九点了, 余彤好几天没有睡懒觉还有点不习惯,拉开窗帘意外地看到外面是阴天。   去食堂吃过饭余彤又转道去了昨天碰到沈双双的地方。   迎面走过来一个男生问她要联系方式, 委婉拒绝后她坐地铁去了师大。   倒没想到真的能碰上,沈双双拿着书像是刚上完课,穿了条连衣裙依旧没化什么妆。   她说话比一年前成熟了太多,余彤还有点不习惯。   “我妈后来又生病了,我现在也就想早点独立。”沈双双咬着吸管, “昨天跑是觉得真有点不好意思,怪丢人的。”   余彤沉默了一会,问沈双双你难道不好奇我去年为什么没考完试吗?   “没什么好问的。”沈双双笑了笑,“经历了才知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有时候不问就挺善良的了。”   余彤要了沈双双的联系方式,走的时候只说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记得找我。   沈双双点点头, 嘶着牙说一定。   那一刻又有点像以前的沈双双了。   从师大回来余彤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她站在宿舍楼门口的香樟树下给谢图南打了个电话。   谢图南正在外面打高尔夫, 接了电话叫了一声彤丫头,问怎么了。   “拜托你件事儿吧。”余彤说。   “我可受不起你这句拜托。”谢图南打趣道:“您有什么吩咐直说。”   余彤踢着路面上的石子, “我高三有个同桌, 姓沈那个你记得吗?”   谢图南似乎是想了一下, 说记得。   余彤继续道:“她妈妈好像生病了,您抬抬手照顾一下?”   谢图南没想到是这种事,笑了一下,“好说。”   又问:“还有什么吩咐?”   “那顺便给她找个兼职吧。”她顿了一下补充:“最好是家教什么轻松点的。”   “妥了。”谢图南依旧是笑,“明天就给你办齐。”   “别让她发现了。”余彤又嘱咐。   “您这要求还挺高。”话落又道:“你今天不用军训?”   余彤抬脚往宿舍楼走, 边走边回:“请假了。”   谢图南问:“要不让人给你弄张免训的证明?”   “不用。”余彤说,“还有两天就结束了。”   “那我让人来接你来这玩会儿?”   “没兴趣。”余彤开了宿舍门单手倒着水,“我不如睡一觉。”   谢图南笑说多认识点人也有好处。   余彤想起上次被他诓去见世面的场景,摆了手说:“您的世面我见不来先挂了。”   一转眼就是周五,军训结束大家都是一派轻松。军训服余彤懒得洗索性打包带回了家。外婆已经烧好了一桌子菜等她。   “大学还适应吗,我怎么看着瘦了。”外婆唠叨着给余彤夹菜,“本来想去看你你外公不让,说让人笑话。”   余彤把头埋进碗里,把碗里的红萝卜拨到一旁,“学校都挺好的,您想来我带您逛逛。”   外婆眉开眼笑的,又问室友们好不好相处。   “都挺好的。”余彤咬着筷子,又道:“明天宿舍聚餐。”   “顺带去逛个街买点衣服吧。”外婆说,“大学了该换换风格。”   这边余彤刚应下晚上就接到了谢图南的电话,说田文交代的让他带余彤去买衣服。   谢图南那边的背景音听着有些嘈杂,大概是在外面喝酒。   他清了清嗓子问余彤什么时候有空。   余彤想一下,说周日吧。   “那我周日上午九点来接你。”静了两秒他又道:“对了,昨儿你说的那个事儿办妥了。”   “谢了。”余彤说。   “客气。”谢图南说着笑了一下,“帮我问外婆她们好。”   回客厅外婆还问是谁的电话,余彤简单说了两句听外婆又问:“见过谈家那孩子没?”   余彤拿苹果的动作一顿,“见过了。”   夏天的夜静谧又悠长,余彤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了本围棋棋谱。   沐暖自从知道自己被围棋社选上之后就生怕到时候被看出破绽,整天缠着余彤教她。余彤自己也是三脚猫功夫,无奈之下索性又买了本书看。   看书余彤也不专心,竖着耳朵听外婆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手机响了一下,是沈双双的短信,只有两个字:谢谢。   余彤看的有点晃神,暗骂谢图南办事儿不靠谱,想来想去不知道回什么索性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外婆眼尖看见了,老花镜往下一拨,问:“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没有。”余彤又翻了两页书趿着拖鞋说回房睡了。   那晚难得又梦到了谈遇,这一年她梦到他的次数不算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零星的片段,回北京后反而没梦到过了。   昨晚睡前窗帘没拉好,余彤抬手放在眼睛上挡住了一些光,适应了一会儿摸到手机一看发现已经是八点半了。   余彤瞬间清新了一点,余光触及到枕头边的那对小兔子又想起昨晚的梦,谈遇西装革履地站在落地窗前,手里夹了根烟眉目清冷,不咸不淡地说余彤你也有求我的这一天。   余彤深吸一口气,抓起那只公的毛绒兔子就往外扔,外婆正好开门进来,见状吓了一跳。   “怎么了,好好的你扔它干什么。”外婆捡起那只兔子拍了拍,嘴里说:“平时那么宝贝。”   余彤把头埋进被子里,嘟囔着说了句:“谁稀罕。”   外婆斜着眼道:“不稀罕你走哪带哪还非得放在整头旁边?”   余彤没声音了,外婆坐下来拍了拍蚕茧一样的被子,“早点跟那孩子说清楚。”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余彤的脚乱蹬了两下,“让他去。”   外婆起身摇了摇头说,“也对,晾着也行,咱们是女孩子,是得矜持点。”   余彤:“......”   过了半晌她闷闷地道:“可我又不占理。”   外婆乐了,“祖宗您还不占理啊,就刚这一会,理都是你的了。”她摇摇头往外走,“那孩子也不容易。”   余彤刷地从被子里面露出头,“您到底是谁外婆啊。”   “快起来洗漱。”外婆说,“不是要和室友去玩吗?”   余彤这才想起来这事儿,洗漱完换了衣服,也没吃早饭就出了门。   等红绿灯的间隙给秦九九打电话:“九九,我过来了,万达是吗哪家店......好知道了我马上。”   谈遇就现在余彤两步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她过了马路。   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谈遇想。   鬼使神差地给绍岩打了个电话,谈遇不咸不淡地问:“你们宿舍联谊是在万达吗?”   绍岩“啧”了一声,“昨天您不是还一脸嫌弃地说不来吗。”   谈遇揉了揉眉心,淡声道:“算了。”   “欸别。”绍岩一秒狗腿,“您要是能来今儿这场联谊就成功了大半,怎么样?需不需要专车接送。”   谈遇笑骂一声挂了电话。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他侧头盯着窗外发呆。路边余彤的身影一闪而过,她走的慢吞吞的,往地铁站的方向。   谈遇微微直了直身子,“师傅,前面地铁站就停吧。”   “这刚起步......”   谈遇说没事,“麻烦您了。”   地铁隔壁的车厢,余彤一抬头也看到了谈遇,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转了个身背对着那边。   谈遇被气的吸了口气闭上眼,心想自己真的是闲的。   几个女生碰了头,沐暖提议着吃烤肉,进了店余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倒了茶慢慢地抿。   话题天南海北的,余彤想着刚才和他同一站下地铁的谈遇,话有些少。   “余彤。”沐暖喊了一声,问:“你呢?”   “什么?”   “问你情史呢,你谈过没。”   余彤嚼了片肉慢条斯理地咽下去,“算吧。”   “什么叫......”沐暖话说到一半停住了,指着外面道:“那是不是谈学长和绍学长。”   余彤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谈遇跟在一群人后面,前面有人似乎是喊了他,他抬头应了一声又低头看手机。   “那些女生好像是外语学院的。”秦九九说,“可能是宿舍联谊。”   沐暖:“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余彤收回目光,淡声道:“不用。”   她夹了块肉若无其事地往嘴里送,过了一会又没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隔的远看不太真切,只觉得他好像笑了一下。   余彤彻底没了胃口,放了筷子说饱了。   “天呐余彤。”沐暖惊道:“怪不得你这么瘦。”   秦九九了然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道:“下午是逛街还是去唱歌?”   沐暖说唱歌,余彤没意见,歪在椅子上滑着手机。   KTV在对面,结了账三人又各自买了个甜筒往对面走,一出商场热浪扑面而来,余彤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余学妹,好巧。”   这声音一听就是绍岩,余彤咬了口冰激凌,半个眼神都没落在谈遇身上,不咸不淡地道:“巧,学长。”   “去哪儿呢。”绍岩又问。   前面秦九九和沐暖也停了下来,沐暖笑嘻嘻地打了招呼,“我们去唱歌呢。”   “那正好。”绍岩一拍手,“一起吧,人多热闹嘛。”   KTV余彤一向不太喜欢,有时候会被谢图南拉过来,一般也是闷在角落里拿杯饮料喝。   “余彤。”沐暖玩累了靠过来,“你怎么不唱?”   余彤转着手机随口道:“我不会唱歌。”   “那边在玩游戏。”沐暖又问,“要不要一起?”   余彤看了同样坐在角落里抿着酒的谈遇一眼,摇摇头,“你玩吧,不用管我。”   过了一会儿有男生跑过来,“余学妹,帮个忙呗。”   看那边那群人起哄的声音余彤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跟着谢图南什么没见过,这些不过都是小儿科。   “王旭。”谈遇从后面喊了一声,“她不玩。”   余彤转着饮料杯,“不好意思。你找别人吧。”   有女生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学妹,长的漂亮可没用,既然一起玩甩脸色不太好吧。”   余彤没理她,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谈遇本能地追了上去,包间里正安静,他那声“彤彤”清晰地落到了所有人耳朵里。   绍岩笑了两声,“人家可不止长的漂亮。”他指了指心口的位置,“你们谈学长的心头肉呢。”   走廊上余彤脚步未停,“别跟着我。”   “余彤。”谈遇拉住她手臂,顿了一下道:“我送你回去。”   余彤笑了一下,“别扫了您兴致,谈学长。”   谈遇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他吸了口气半晌后有些妥协地道:“还要闹多久彤彤。” 第031章 =031= 那天晚上和谈遇吵了起来, 余彤后来想想好像是她先挑的头,原因她自己也有些难以启齿, 追根究底是看他今天脖子里没挂那根项链。 外婆料她没有吃晚饭, 煮了碗面端进房间,余彤正盘腿坐在床上, 扯着公兔子的耳朵眼神有些涣散。 “彤彤。”外婆叫了一声,把碗放在书桌上, 问:“饿吗?” 余彤扭头看了一眼, 慢吞吞地挪过去拿着筷子戳了戳荷包蛋。 外婆理了理被余彤坐皱的被子,说我都看见了。 余彤问:“您看见什么了?” 外婆斜眼瞅她, “他不是送你回来了?” 余彤“哦”了一声, “您该问问我们是怎么遇上的。” “怎么遇上的?”外婆配合地问。 “他们宿舍和其他宿舍联谊。”余彤抬头看外婆, 皱了皱鼻尖补充,“联谊您知道吧,集体相亲呢。” 外婆“嘁”了一声,问:“就这个?” 余彤眨眨眼睛,放下筷子沮丧道:“外婆, 他都去相亲了。” “年轻的时候谁都有选择的权利更何况是你们大学。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孩子几个经得住诱惑。” “彤彤。”外婆说,“别拿爱情去考验人性。” 余彤沉默地挑了两根面,半晌后说:“他不一样,外婆。” 外婆闻言笑了一下,食指点着余彤的额头,说你这孩子的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 “拧巴了这几天是为什么别人不知道外婆还看不出来?你怕他不喜欢你了, 对不对?” 第二天跟着谢图南在商场逛了一圈,余彤自己倒是没使什么力,大部分时候坐着听导购夸的天花乱坠。 谢图南晚上大概是有个饭局,问余彤去不去,余彤蔫蔫地靠在车窗玻璃上摇摇头。 谢图南知道她的脾气没勉强,“那现在去哪,我送你。” “回宿舍吧。” 余彤说着闭上眼,没一会还真睡着了。 醒来车子停在路边,仔细一看前面就是宿舍楼。外面天已经暗下来了,车窗开着,谢图南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余彤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不叫我,不是说有饭局?” “还早。”谢图南指了指后座七七八八的袋子,“叫你室友帮个忙吧,省的跑两趟。” 余彤给沐暖发了条信息坐在车里等,没一会儿沐暖穿着拖鞋就飞奔下来。 “你早说去逛街了嘛我今天好无聊...”话说到一半抬头看到谢图南,沐暖眼神一亮,“这不会是你...” 余彤笑了笑打断她,“我哥哥。” 谢图南和沐暖说了些什么余彤后来没听清楚,远远地看见谈遇手里拿了本书从前面路口经过。 他的眼神往这里带了一下,好像也看见了她。 回了宿舍沐暖还在感慨,拉着余彤问谢图南有没有女朋友。 余彤想了一下,说没有。 还真没见谢图南身边有过什么女人。 “谢图南。”沐暖默念了两遍,“哪两个字啊?” 余彤转着手机解释道:“而后乃今将图南的那个图南。” “你们不是一个姓吗?”沐暖问。 “不是亲哥哥。”余彤笑道:“这个说来话长。” 秦九九正在敷面膜,听到她们的对话问了一句:“谢图南?” 余彤扭头,问:“认识?” “京城谢少,白手起家有名的很。”秦九九摇头,“我哪里认识。” “不过沐暖。”秦九九洗了脸回来,“谢少你就别想了,抛开谢家背景不提,他们那种人你可降不住。” 余彤点点头,沐暖这种小白兔放到谢图南那个圈子里,只有挨宰的份。 索性沐暖三分钟热度,没一会又去琢磨围棋了。 余彤整理完东西拿了衣服去洗澡,没一会秦九九敲门:“余彤,有你电话,叫陆闲庭。” 余彤被热水蒸的有点迷糊,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陆闲庭之前说过来收共青团档案。 “九九你帮我接一下,问他在哪。” 秦九九过了一会回:“宿舍楼下呢,让你交档案。” 余彤硬着头皮道:“你和他说能不能等一会。” “我帮你送下去吧。”秦九九问:“你放哪了。” “桌上吧。”余彤说,“没有的话就是上面第二格。” 洗完澡出来秦九九已经回来了,一边打字一边说你们班那男生长得不错。 “那是我们班长。”余彤半开玩笑地说:“我怀疑他就是靠颜值上位的,当时我们班女生都选了他。” 秦九九笑了一下,扬了扬手里的养乐多:“你桌上拿的,归我了。” 余彤翻了张面膜说随便拿。 余彤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过了几个小时收到了陆闲庭的消息: 余彤,刚才帮你送资料的那个女生是你室友吗? 余彤回了一条,说是,又补充说是大四学姐。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 余彤盯着信息看了一会,拍了拍旁边的秦九九把手机递给她。 秦九九见怪不怪,随口说给吧。 余彤把名片推过去又翻了翻微信列表。大学之前一直用的QQ,微信里现在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在手机联系人那里找到谈遇,余彤犹豫了很久还是锁了屏幕,凌晨转醒的时候打开手机还在那个页面,迷迷糊糊中点了添加。 过了几秒显示验证通过,余彤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等了半个小时那头也没有动静。 余彤呆呆的在床上坐了好一会,索性把江殊同和何均铭的都加了。 江殊同在拍夜戏,休息的间隙看到信息眉毛都颤了一下,倦意消了大半,直接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余彤有一秒的愣神,怕吵醒别人连忙按了接听,低声说了一句等一下又轻手轻脚去了阳台。 夜半的风吹上来,整个学校都静悄悄的,余彤穿着睡裙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殊同。”她轻轻喊了一声,手指抠着阳台上的瓷砖缝没了下文。 江殊同的情绪有点激动,“一年了余彤你诈尸是吗?” 顿了一下他的语调又软和下来,“给个解释吧。” 余彤呼了口气说那可能要耽误你一点时间了。 她说的很慢,江殊同沉默的听完。 电话里静了有很久,末了江殊同问:“谈遇知道吗?” 余彤微微抬头看着漫天的星空,说不知道。 “怎么不和他说。”江殊同问。 余彤闷着声音:“他也没问。” 话落又补充:“也没好好和我说过话。” 江殊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得,懂您的意思了,我明天去和他说。” 小心思被戳穿,余彤烧红了脸否认:“我不是那意思。” “我也不是那意思。”江殊同笑了一下,“我说我去训他。” 余彤:“......” “你也别怪谈遇,他气着呢。”江殊同最后说,“你们一个不问一个不说的这不是活该吗。” 大概是吹了夜风,第二天醒来余彤有点头疼,喝了包板蓝根才去上课。 晚上的时候收到群通知,围棋社七点开会。 余彤和沐暖到的时候人已经来了大半,余彤找了最后的位置坐下,前面邵岩讲的眉飞色舞,教室里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八点的时候谈遇还没到,有人问:“谈社长呢?” “他有点事。”邵岩说,“下次别放过他。” 众人起哄说怎么个不放过法。 余彤的感冒又加重了些,这些话听得昏昏沉沉的。 翻了翻微信一条新消息也没有,她拿手肘碰了碰沐暖,“我睡会,走的时候叫我。” 趴下没两分钟感觉教室静了下来,余彤听见邵岩喊了声谈遇。 她挣扎了一下没起来,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沐暖呆呆地看着谈遇径直往这边走过来,咽了咽口水去推余彤:“快别睡了。” 余彤微微抬起头,问的迷糊:“要走了吗?” 话落余光瞥到一个人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往外走。 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余彤急急地喊:“你干什么谈遇。” 谈遇没回头,下颔线绷的很紧,清冷的声线里有隐忍着什么:“跟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天气有点反复无常,大家记得注意加减衣服吖,晚安安^O^ 第032章   =032=   不是没见过谈遇生气的样子, 也大概知道他骨子里其实是带着狠劲的。   余彤任由他拉着一路走到走廊尽头。隔着一条湖,对面的图书馆灯火通明。   有静了一会儿才听见他开口, 很轻很慢的问:“为什么不和我说?”   角落里没什么光亮看不清他的表情,余彤抿着唇,半晌后回了一句:“你也没问。”   谈遇闻言点点头,“我是没问你。”   “可是余彤。”谈遇紧了紧后槽牙,“我谈遇做了什么让你觉得这些事应该瞒着我, 到头来我还得从殊同那里知道。”   余彤微微扭过头盯着远处的路灯看,嘴里道:“你现在不是知道了么。”   谈遇气笑了,伸手掰过余彤的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那我现在想问问你, 不辞而别了无音信,这到底是谁给你的权利?”   他压低了声音咬着牙:“你走了你怎么还敢回来。”   余彤的头还晕着, 肩膀被他捏的有点疼,挣扎了一下她安静下来, 抬头笑了一下,缓缓道:“谈遇, 我下次一定拉着你一起死。”   谈遇闭了闭眼睛, 也分不清自己是在恼什么, 只是刚才听完江殊同的话,清醒什么的也通通都不见了。   理智回笼谈遇软了声调:“对不起。”   余彤撇过头,嘴里道:“放开我。”   谈遇犹豫了一下放开手,余彤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触及到他什么都没挂的脖子, 想也没想伸出手:“项链还我。”   见谈遇没动她又补充,“你又不戴,我现在不想送了。”   谈遇的目光落在她素白纤细的手上,半晌后解释:“绳子坏了,没找到一样的,送去让人修了。”   感觉到空气里一丝淡淡的尴尬,余彤背了手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谈遇又是气结,问:“没什么要和我说的了?”   余彤抬头装傻:“说什么?”   谈遇看她一眼,敛了眉说自己想。   “我想起来了。”余彤往阳台上一靠,不紧不慢地道:“那就说说谈学长前天联谊感觉怎么样吧。”   谈遇的表情有两秒的凝滞,揉了揉太阳穴他不答反问:“那昨天下午送你回学校的是谁。”   余彤:“......”   余彤不答,谈遇就盯着她,黑眸里太多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夜风吹上来,余彤打了个喷嚏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安静。   “感冒了?”谈遇问。   余彤揉了揉鼻子,半真半假地道:“昨天半夜在阳台看了会星星。”   “头晕?”谈遇又问。   余彤不在意地回:“差不多吧。”   谈遇微微蹙眉,拉过余彤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最后道:“发烧了。”   他顿了一下叹口气,又忍不住问:“这么明显的发烧你感觉不到吗?”   余彤看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感觉得到。”   她又是这样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无奈之余谈遇竟然觉得无比的怀念,叹口气他一把拉过余彤,“我送你回去。”   这个时间宿舍楼下来来往往的都是小情侣,余彤的头昏昏沉沉的但还是能感觉到周围各种打量的目光。   “有舍友在宿舍吗。”谈遇说,“给他们打个电话。”   余彤摇头,“不知道。”   谈遇问余彤拿了手机,问密码多少。   余彤好像瞬间清醒了一点,默了两秒说:“我自己来吧。”   “不用。”谈遇似乎是笑了一下,晃了晃手机,“解开了。”   余彤:“......”   她“哦”了一声,“那你运气真好。”   秦九九接了电话说在实验室,问了一圈宿舍只剩下乔暮云。   她下来的很快,还是冰冰冷冷的表情,见了谈遇倒是有一丝意外但转瞬即逝。   “回去先量一□□温,不到三十八度不要吃退烧药。”谈遇叮嘱道。   末了又问:“宿舍有温度计和退烧药吗?”   余彤言简意赅地说有。   上了楼乔暮云什么都没问,给余彤量体温的时候倒是带了十足的医生范儿。   余彤趴在椅背上鬼使神差地问:“暮云,你为什么不爱说话呢。”   乔暮云把热水放到余彤桌上,回了三个字:“没时间。”   “三十八度三,先不要吃药。”乔暮云说着关了空调,“睡一觉出身汗就没事了。”   余彤捧着热水喝了大半杯,刚放下就听乔暮云翻着书头都没回地说了一句:“再喝一杯。”   余彤:“......”   第二天醒过来烧已经退了,宿舍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手机上有谈遇的微信说让邵岩帮她请了假,又问现在怎么样了。   余彤回了一句说没事了就倒头又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宋怀信说要来A大,还带了外婆刚做的蛋糕。   下楼的时候宋怀信已经等在了路边,见了他笑嘻嘻地迎上来,“外婆做了蛋糕,我想你一个人在学校就给你送点过来。”   余彤想说你这声外婆叫的还挺顺畅,接了蛋糕问还有事吗。   宋怀信脸皮又厚了不少直接忽略了这句话。   “我看你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病了?”   “发烧了。”余彤随口答,看宋怀信神色激动起来又补充:“昨天的事,今天烧已经退了,没事我先上去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不许告诉外婆。”   宋怀信说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一转头看到谈遇拎着个袋子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余彤默了一下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谈遇的眼神从宋怀信身上掠过,“打你电话没人接。”   “下来的时候忘了。”余彤解释。   谈遇“嗯”了一声,看着宋怀信的方向意有所指地问:“太激动了?”   余彤抬头看他一眼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扯过了谈遇手里的塑料袋。   谈遇发了一个音节没说出什么,余彤晃了晃袋子问:“不是给我的吗?”   “是。”谈遇点头有点无奈,余彤已经跑进了宿舍楼。   宋怀信还没走,主动跟谈遇打了个招呼道:“外婆做了蛋糕,我过来送一下。”   谈遇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辛苦。”   沐暖上完课回来问余彤退烧了没,余彤说没事了。   沐暖搬了把椅子坐过来,“那就坦白从宽吧。”   “你和谈遇。”她又补充。   余彤含糊了两句抓了本书逃到了图书馆,半天也没看进去几行字。沐暖问她和谈遇的关系,余彤盯着窗外有些愤愤地想她还想弄明白呢。   后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余彤不记得了,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件衣服。   “醒了。”很轻的两个字,近到就在耳边。   余彤瞬间清醒过来,身旁谈遇穿了件白T恤,说话的时候没抬头,认真地在书上写着什么。   谈遇合上笔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起身理好东西拉着余彤出了图书馆。   热浪扑面而来,余彤缩了一下,“你有事儿吗?”   “我没有。”谈遇没回头,“你有。”   余彤问:“什么事?”   谈遇终于停下来,回头打量着余彤说:“帮你请了上午的假,所以你是不是忘了下午还有课?”   余彤眨眨眼睛,手机显示时间是一点四十,还有二十分钟上课。   她沉默了几秒,“我不醒的话你准备什么时候叫我。”   谈遇睇她一眼,“没准备叫你。”   余彤:“......”   余彤抬脚往太阳底下走,谈遇拉住她,“去哪?”   余彤回:“宿舍拿书。”   “帮你带了。”谈遇说,“用我的吧。”   余彤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图书馆?”   “你自己发的朋友圈。”   谈遇似乎是叹了口气,“睡傻了?”   余彤:“......”   吸了口气她转移话题,扬了扬手里的衣服问:“这是你的衣服吗?”   谈遇挑眉:“不然呢?”   余彤皱着鼻尖闻了闻,末了道:“有烟味。”   谈遇伸手拎到手里,“刚才宿舍有人吸烟。”   余彤“哦”了一声,微微歪头道:“我听何均铭说你也吸烟。”   谈遇垂眸看她,笑了一下问:“想管?”   余彤嘴硬:“谁管你。”   话落又道:“对身体不好。”   余彤拿过谈遇手里的书,“我走了。”   “认识路吗?”谈遇在后面问。   前面的人头也没回,转了两个弯消失在视线里。   谈遇低头闻了闻那件衣服,笑笑又摇头。掏出手机给何均铭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   绍岩从图书馆出来,拍了拍谈遇说:“别看了我们都要迟到了。”   谈遇把手里的外套折好往前走,话落在身后:“以后宿舍不准吸烟了。”   绍岩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追上谈遇:“你不是也......”   谈遇脚步未停,绍岩听见他说:“戒了。” 第033章   =033=   那节是基础化学课, 教室里没有开空调,讲台上半秃顶的小老头讲的眉飞色舞。   余彤从后门溜进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拍了拍被晒得发红的脸,她有些心虚地吐了口气。   书翻开到扉页,谈遇两个字龙飞凤舞和记忆里别无二致。   余彤撑了额头想这命运还真是捉弄人,一来二去的她竟然成了他的学妹。   天气实在太热,大半节课下来余彤已经是昏昏欲睡。   拿出手机翻了翻微信, 看到班群里绍岩发了一个视频,标题是:XX届医学生入学宣誓。   余彤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渐渐的想起一些可以说是不堪回首日子。   视频是学校官方拍的,去年偶然的一天, 她在网上搜A大临床医学出来了这个视频,谈遇还有一个特写的镜头。   她也不记得后来的那些日日夜夜里, 她把那个镜头看了多少遍。   谈遇不爱参加一些露脸的活动,其他能找到的照片实在寥寥无几。   回神的时候下课铃已经响了, 教室里多了很多桌椅挪动的声音,小老头挥着手说了句下课。   余彤合上书跟在人流里往外走, 下了楼梯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陆闲庭背了个运动风的双肩包, 问她要不要喝奶茶。   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余彤没急着拒绝,“奶茶就算了,我戒糖。”   她就着书扇了扇,感觉没什么用又停下来,直接道:“你想问什么可以直说。”   “那怎么行。”陆闲庭说, “这里太热了,我求人办事也得有求人办事的态度你说是不是?”   他挺执着的样子,余彤跟着去了奶茶店要了杯柠檬汁,喝了一口酸的皱眉,陆闲庭问要不要换杯别的。   “不用。”余彤打量着对面这个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的男生,捏着吸管道:“问吧。”   陆闲庭还有些不好意思,“秦学姐......”他顿了一下才继续,“有男朋友吗?”   “没有。”余彤言简意赅。   “怎么。”她明知故问:“你想追?”   陆闲庭笑了一下说被你看出来了。   余彤:“......”   “你看我有希望吗?”陆闲庭问。   余彤的中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想起昨天和秦九九聊天她还提过,说你们班那个班长挺好玩,但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直男,还有点幼稚。   余彤有些同情地看了陆闲庭一眼,委婉道:“九九好像不喜欢比她小的。”   “没事。”陆闲庭说,“女大三抱金砖嘛。”   脸皮还挺厚,余彤想,还有点盲目自信过于乐观。   回了寝室和秦九九提起来,秦九九听完只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随他去。   余彤说:“看这架势是真的要追你。”   秦九九正在写论文,闻言头都没抬,打下一行字才道:“没事,不理他就知道知难而退了。”   余彤摸着下巴,问:“你确定?”   秦九九“恩”了一声,“十个男人里十一个是三分钟热度。”   话落她摇摇头又自言自语般地道:“不过这种小男生追死人来还真的有点麻烦。”   余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到手机上进来一条消息。   谈遇:跟我老师去C市参加学术交流会了,三天后回来。   余彤握着手机想了半天,刚回了一个“恩”过去外婆就打了电话进来。   和外婆聊完看到谈遇回过来的信息:今晚降温,晚上别再跑阳台看星星了。   余彤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那头没了动静。   半夜醒过来看到谈遇回的消息,说刚才在飞机上现在刚到酒店。   余彤没了睡意,睁眼看着头顶的蚊帐发呆,半晌后还是没有睡意,索性坐了起来。   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对面乔暮云的床帘缝隙里还透出一丝微弱的光,偶尔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大概是听见动静,乔暮云从床帘里探出头,难得主动开口:“吵醒你了?”   “没有。”余彤轻声道:“我上个厕所。”   乔暮云“哦”了一声又把床帘合上了。   余彤想起秦九九说过,乔暮云的成绩一直是专业前三,只是不太合群,院里的活动都不爱参加。   那晚后来怎么睡着的余彤忘了,半夜果然降了温,后面两天都断断续续的下着小雨。   周四下午没有课,谢图南打电话过来说朋友新开了一家饭店,海鲜都是日本空运过来的,问余彤要不要去尝个鲜。   余彤爱吃海鲜,换了件衣服校门口上了谢图南的车。   车七拐八歪才停在了一个院子前,谢图南笑了笑解释说这叫酒香不怕巷子深。   推开门里面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确是别有天地,余彤跟着谢图南在一个临水的亭子里坐下。   没一会儿有人过来打招呼,毕恭毕敬叫了声谢少,“韩总他们在里头,人多热闹您要不...”   谢图南笑了一下说我妹妹不喜欢热闹,改天再聚。   那人弯着腰说了一句:“那您慢用谢少。”   谢图南抿了口酒问余彤:“这么好的雨景,知道为什么有人偏偏喜欢看不到风景的包间吗?”   余彤左手撑着下巴,右手中指点着桌面,有点老成地说:“总有些事情见不得光。”   中途去上了个厕所,经过一个包间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乔暮云穿着这边侍应生的衣服,正被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为难。   回到座位余彤一边擦手一边道:“那边包厢里可能要麻烦您救个场。”   “怎么说?”谢图南问。   “我一个室友。”余彤皱眉回想了一下,“可能遇到了点麻烦。”   料谢图南去了没有那么快回来,余彤歪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刷出来的第一条新闻就是C市地震。   余彤一直算着时间,谈遇是明天的飞机回来,地震发生那会应该是在C大。没多想她立马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一连三个都是无人接听。   余彤闭了闭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刚才打电话那漫长的几分钟里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但还是相信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余彤又把电话给绍岩打过去,新闻是刚出的,绍岩还不知道。   “你别急。”绍岩说,“我打电话给一起去的同学问问。”   几分钟后余彤收到绍岩的消息:都打不通。   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抬头看到谢图南从包间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个男人大概是说些生意上的事情。   余彤冒雨小跑着过去,“图南哥。”   她话里有些颤意,“送我回学校。”   谢图南有点意外,把她从雨里拉到廊下,问怎么了。   “C市地震了。”余彤咬了唇,“谈遇还在C大。”   后来的事情余彤没什么印象了,醒过来的时候鼻尖都是消毒水的味道,睁开眼看到谈遇就坐在旁边。   余彤听见他说:“这一年到底添了多少病。”   咳了一声余彤问:“我怎么会在医院。”   谈遇微微拧着眉,“低血糖,晕倒了。”   意识渐渐回笼,余彤挣扎着坐起来,“你不是在C市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谈遇帮她多垫了一个枕头,解释道:“本来明天回来的,院长临时有事,改了今天的机票。你打我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飞机上了。”   余彤提了口气颇有些怨念,“那你怎么没和我说,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谈遇挑眉看过来,“那么想守寡?”   余彤被这一句话砸的有些懵,觉得眼前这个人忽远忽近的,突然没厘头地问:“你不是还在生气。”   话是这么问,可语调不是那么回事,谈遇觉得仿佛只要他回一句是,她就能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上来。   见谈遇没回答,余彤瞪了他一眼撇过头,“你走吧。”   谈遇几不可察地叹口气,附身双手撑在余彤两边,黑眸直直地擒住怀里的女孩。   鼻尖对着鼻尖,余彤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听见他低声说:“早就不气了。”   谈遇软了声调,近乎呢喃:“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彤彤。”   余彤吸了吸鼻子,委屈道:“那你这两天忽冷忽热的。”   “我在忙。”他耐心解释。   “你也没告诉我你今天回来,害我这么担心。”   谈遇又没了脾气,一个吻直接附上了她的唇。   “以后不会忘了。”他说,“行程都报备,我的错。”   余彤的脸腾的烧红,感觉那股温热的气息从脸上移开才敢睁开眼睛。   谈遇坐在了她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戒指。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他顿了一下,“可我总想再郑重一点。”   余彤一眼不眨地盯着那个戒指,半晌后问:“铁的还是铜的?”   谈遇又好气又好笑,抓了她的手要往上戴,嘴里说:“银的。”   余彤攥着拳头斜眼看他,“这么容易就想戴上去啊?”   谈遇挑眉,“说说看。”   余彤也理直气壮:“图南哥说了,男人的东西,什么都能收,就是这戒指......”   她艺术性地停顿了一下,伸出根手指摆了摆,“不能随便收。”   谈遇微微侧了侧身子盯着余彤看,半晌后点点头,“也是。”   余彤愣了一下,心想这么好说话,下一秒就是一个天旋地转被他扣在了怀里。   那个吻带了些惩罚的意味,她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闭上眼睛的时候听他附在耳边问:“戴不戴?”   余彤蹬着脚,“你这是家暴......”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谈遇轻笑一声把那个吻又加深了一些。   末了带着笑意又问:“戴不戴?”   余彤分不清自己现在是羞恼还是气恼,抱着他的脖子就啃了上去,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就你会吗。”   温香软玉在怀,谈遇提了口气推开她,“彤彤。”   他呼吸急促了一些,“你别玩火。”   余彤老实了一点,气呼呼地坐着,眼神到处乱转就是不落在谈遇身上,攥了攥手却发现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手上。   她呆了呆,扭头问:“你什么时候......”   谈遇神清气爽地笑了笑,在余彤看来就有些欠打。   “彤彤。”他说,“男人通常是能一心二用的。”   余彤睇他一眼,问:“比如呢?”   谈遇笑问:“你想试试?”   “那你试过?”   谈遇:“......”   直觉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谈遇又掏出一枚戒指递到余彤手里,“给我戴上。”   和余彤手上一样的款式,一大一小。   余彤用两根手指捏着戒指,转过脸嘴里道:“愿者上钩。”   谈遇笑了一下,就着她的姿势戴了上去。   病房里安静下来,余彤的手机这时候震了一下有消息进来,是陆闲庭问她周日去爬山能不能邀请秦九九一起去。   谈遇眼神掠过屏幕,皱了眉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周日要去干什么?”   “班里要去爬山。”余彤一边回信息一边道。   谈遇被气笑了,“自己现在身体怎么样不知道?”   余彤打着字随口道:“所以呢?”   “不许去。”谈遇言简意赅。   余彤的眼睛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她眨了眨眼睛,一笑露出两个清浅的梨涡:“我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真的是我写文到现在最喜欢的一对了!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让我听到你们的尖叫!   谈哥还是谈哥!!!冷静一下,我要去画图了!!!   对了,陆闲庭和秦九九这对大家之前就知道了,小陆现在还是很奶的,等《你是人间理想》开文他就狼了。   但是我专栏《假淡定》的女主一直空着没填,本来前两章想让你们猜的,一忙忘了。   女主是乔暮云啦,骚话连篇谢少vs清冷美女医生。   这几对我都好喜欢,恨不能有三头六臂嘤嘤嘤,晚安安^O^ 第034章   =034=   病房里安静下来, 谈遇盯着余彤嘴角的两个梨涡动了动喉结。   余彤仰头看他,用眼神询问:你看什么。   谈遇移开眼, 末了说:“我去叫护士。”   他一早知道她这样笑的时候没什么好事,但那种引人犯罪的念头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过。   护士检查了一下基本情况说没事了,余彤松了口气,捏着被角问能不能出院。   “再等一等。”护士笑道;“林医生说他一会过来。”   她话音刚落门口有了些动静,林风眠穿了件白大褂推门进来, 余彤抬头叫了一声林大哥。   林风眠的眼神掠过谈遇又回到余彤身上,点点头解释道:“我周四正好在这边门诊。”   他笑了笑又道:“图南有急事先走了,你们收拾一下去医院门口等我吧,我送你们回去。”   “这儿离学校不远我自己回去。”余彤说, “您去忙吧。”   林风眠指了指手表说:“下班了。”   余彤想说不用了,刚发出一个音节听他又道:“外婆很担心, 让你回个电话。”   余彤愣了一下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串的未接电话都是外婆的。   她瞬间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打回去那边一秒就接了。   外婆威胁着让余彤回家,不然就拎着鸡汤去学校。   “今天不行。”余彤撑着额头, “明天一大早还有课呢外婆。”   “明天吧。”她打着商量, “明天我一下课就回来。”   “周六周日都待在家里?”外婆又道。   余彤想起周六班里的爬山计划, 硬着头皮说是。   挂了电话余彤抱着被子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末了缓缓转头看向谈遇。   还没开口就听他道:“不行。”   “你听到了?”余彤问。   谈遇默认。   余彤挤出一个笑,“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谈遇往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余彤,“你想去爬山。”   他顿了一下又笃定道:“但你现在这样外婆是不会让你出门的,所以想让我帮你。”   谈遇说到这里轻缓地笑了一下, 余彤听见他说:“想都不要想。”   余彤的表情有两秒的凝滞,半晌后吸口气道:“不帮就不帮。”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吧,林大哥还等着呢。”   谈遇:“......”   宿舍里秦九九和沐暖都不在,乔暮云刚洗完澡拿毛巾擦着头发,见余彤进来难得主动问:“你没事吧?”   余彤笑了笑说没事,她看了乔暮云一眼想问什么又没问。   “刚才应该是要谢谢你。”   乔暮云的声音里少了些平时的冷意,江南美人的娇软和轻柔一下子显出来。   余彤笑了笑,说不用谢。   顿了一下她又斟酌着道:“还是换个兼职吧。那种地方去的人都无法无天你难免被欺负。”   “家里只剩我和我奶奶了。”乔暮云说,“那里工资高点。”   余彤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等乔暮云出门后又给谢图南打了个电话,第一句就是:“给我那个室友也找个兼职吧。”   谢图南刚从饭局上下来,一边示意司机开车一边笑道:“我都快成慈善家了祖宗。”   余彤敲着桌子调侃道:“您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偶尔也需要积点德,再说......”   她话锋一转,“我外婆怎么知道我生病的?”   谢图南料她记仇,“恩”了一声答非所问:“那事儿明天就给你办。”   洗完澡出来秦九九和沐暖都已经回来了,余彤想起下午陆闲庭和她说的事情,一边擦头发一边道:“后天我们班里去爬山。”   沐暖“啊”了一声苦下脸,“九九说回家,暮云肯定出门,那后天岂不是又剩我一个人在宿舍。”   余彤:“愿意的话跟我们班一起去吧,也不远。”   沐暖摇头,“你们班出去玩我夹在里面多尴尬。”   余彤看她一眼,眼神接着往秦九九那边示意了一下。沐暖会意,拉着秦九九让一起去。   余彤吹了头发放心地出门,回来果然见秦九九已经被沐暖磨的投了降,颇有些幽怨地看着余彤。   余彤有些心虚地转过身,给陆闲庭发了个搞定的表情。   陆闲庭没一会儿就回:万分感谢。   又问秦九九明天早上有没有课。   正好秦九九转头问了一句:“和谁发信息呢。”   “一个同学。”余彤切掉聊天框,随口问:“你明天早上有课吗?”   九九扔给余彤一包薯片说有,“明天满课,黑色星期五。”   余彤早上也有课,算了下时间来不及吃早餐,塞了包饼干在包里和秦九九一起出门。到了宿舍门口两人都顿住了。   陆闲庭就站在宿舍楼下,还是背着那个双肩包,手里抱着个透明食盒。   余彤下意识地去看秦九九,发现秦九九也在看她。   几秒钟的功夫陆闲庭已经走了过来,看着秦九九笑问:“学姐你没吃早餐吧?”   余彤跟没听到一样,摸了摸耳朵旁若无人地往前走,半道上又掏出手机给谈遇发消息:我们班长在追我室友,大早上追到宿舍门口送早餐。   隔了几秒谈遇了一个“恩”字,余彤问没了?谈遇说让他好好努力。   余彤看了差点一头撞在路边的树上,手指噼里啪啦地打了两行字又删掉,最后只回了一个“哦”。   到教学楼的时候还有一分钟上课,走廊上没什么人,余彤戴着耳机不紧不慢地走,头顶上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早饭没吃?”   余彤有些茫然地抬头,谈遇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拎着一杯粥。   “就回一个哦是什么意思。”他挑了眉又问。   余彤的指尖勾过塑料袋,进教室前笑了笑低声道:“意思是男朋友还是别人家的好。”   在全班人的注视下找了位置坐下,余彤感觉手机又有消息进来。   谈遇:下课在门口等你。   余彤咬着唇眨了眨眼睛,又回了一个哦。下了课才觉得有点心虚,低着头从后门走想避开谈遇。   没想到刚出去就被他逮住,余彤跺了跺脚脱口而出:“你怎么在后门。”   意识到说错话已经晚了,谈遇从嗓子里溢出一声笑,凑近了道:“什么意思呢我的女朋友。”   “我有点饿了。”余彤试图转移换题。   谈遇“恩”了一声,“先陪我去自习。”   余彤:“......”   一路走到围棋社,诺大的教室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你平时都来这里自习吗?”余彤问。   “不是。”谈遇说着反身关上门,拉过余彤抵在门上,“不过今天不会有人来了。”   这话意味深长听得余彤有点懵,眨着眼睛问你干嘛。   谈遇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做一些别人家的男朋友不能做的事情。”   “以为我等在前门?”   他开始秋后算账,“你也知道心虚?”   余彤耷拉下脑袋,很识时务地道:“我错了。”   谈遇从善如流,笑问:“那怎么补偿。”   话落他已经俯下身,余彤下意识地伸手挡住,嘴里说:“慢着。”   他似乎耐心颇好,问:“怎么个慢法?”   余彤从指缝里露出眼睛,“我周六要去爬山。”   谈遇站直了摇头,“不行。”   余彤伸手环上谈遇的脖子,主动凑过去,“就一次嘛。”   谈遇微微侧头,喉结动了一下,但还是道:“不可能。”   余彤垫脚一口咬上他的下巴,威胁道:“你帮不帮?不帮我找别人,比如......”   她说的含糊不清的,但谈遇还是听懂了,她说比如宋怀信。   谈遇吸了口气伸手环上余彤的腰,“先松开。”   余彤闻言照做,末了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谈遇摸了摸下巴上的一圈牙印,闭了闭眼又睁开,哭笑不得地道:“走吧。”   “去哪儿?”   “不是饿了?”   余彤一把拉住谈遇,指了指他的下巴问:“就这么出去?”   “不然?”谈遇笑了一下俯身和她对视,“余彤你咬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呢?”   “那你答应了?”   “要不你再咬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躺平。晚安吖。 第035章   =035=   寝室楼下遇到秦九九, 余彤斟酌着问了一句:“早餐好吃吗?”   秦九九往她手上睇了一眼,轻飘飘地道:“戒指不错。”   余彤:“......”   下意识地背了手, 余彤就像没听到似的。   “我们班长其实挺不错的。”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高高帅帅又干净阳光,这女大三抱金砖......”   “是吗。”秦九九一边掏钥匙一边道:“我刚才在楼下看到谈遇了。”   她摸了摸下巴,“这个点小暖应该在宿舍吧。”   想到沐暖八卦起来的缠人劲头,余彤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嘴上道:“当我没说。”   下午接到谢图南的电话, 说傍晚来接她。   “不用了,我坐地铁。”   “那不行。”谢图南笑道:“我接了外婆的令可不敢不完成任务。”   余彤简单地收拾了几样东西下楼,谢图南已经等在了路边,他靠车晃着车钥匙和对面一个女孩说着什么。   走近了才知道是乔暮云, 余彤听见她道:“多谢您,那我先走了谢总。”   谢图南扬了扬手说去吧, 回身打开车门示意余彤上车。   简单的和乔暮云打了个招呼,等她走远余彤扭头问:“说的什么?”   谢图南笑了一下道:“谢我呢。”   “她是我室友。”   余彤警惕地看着谢图南, 又补充:“好人家的姑娘。”   “知道。”谢图南拖长了尾音,“给她找的都是正经工作。”   余彤:“我不是说这个。”   谢图南看了余彤一眼终于回味出那么点意思, 敢情是怕他对人图谋不轨。   “想什么呢。”他哭笑不得, “在我眼里就一黄毛丫头。”   “也是。”余彤点头, “您要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   谢图南笑了一下,“彤丫头你可别污蔑我啊。”   “知道。”余彤盯着窗外调侃道:“都说您挑食么。”   谢图南打着方向盘随口补充:“不仅挑食还专一呢。”   余彤摇头说不信,“这个一在哪儿呢?”   “可能还没出生吧。”   “呸。”余彤往旁边缩了缩,“禽兽。”   谢图南又是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图南晚上还有饭局, 只把余彤送到了楼下,说:“代我问外婆好。”   走之前又摇下车窗,指着余彤的手道:“小心你那戒指,别吓到外婆她老人家。”   余彤下意识捂住手抬头瞪他,谢图南笑了一下,说走了。   余彤没带钥匙,用手机敲了敲门听见外婆在里面喊:“又没带钥匙是不是?”   余彤跟没听见似的,挽着外婆的手问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祖孙俩一路到了厨房,外婆一边摘菜一边说:“我还记得你那么一丁点小的时候就喜欢赖在厨房看我做饭,人都说这闺女以后做饭一定是能手,没想到......”   余彤料外婆没说完的后半句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连番茄炒蛋都不会。   她笑了笑没说话,听外婆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不讲究这个,可你将来总得嫁人结婚生子,两手一摊那不叫过日子,相互分担才是。”   余彤背靠在橱柜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歪了头道:“现在学也来得及,您教我。”   外婆狐疑地看过来,问:“真想学?”   “您说的有道理。”余彤说,“还能骗您不成?”   外婆多精明的人,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余彤被看的有些心虚,手往后背了背。   “别藏了。”外婆嗔道:“真当外婆老了看不到你手上戴的什么?”   余彤有些不自然地撇过脸,“看到了那您还说。”   总共也就试着做了两道菜,一道青菜一半倒在了外面,一道糊了锅底。   差点打翻一个碗后外婆终于忍不住赶人:“祖宗您快出去吧,以后能不能当甩手掌柜就看你福气。”   余彤挣扎着道:“您不是说过日子......”   “日子怎么都能过。”外婆挥挥手,“您还是一边玩去。”   余彤“......”   洗了手回到客厅,余彤还在嘀咕着做菜真难,想起去年谈遇做的那道糖醋排骨,又拿起手机。   还真有谈遇的两个未接电话。   余彤回过去,“喂”了一声,那边只说了两个字:下楼。   余彤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看着上面“通话结束”的字样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换了鞋急匆匆往楼下跑。   外婆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只看到门“砰”的一声关上。   “这丫头。”她摇摇头感慨,“女大不中留呦。”   余彤跑的急,跑到楼下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谈遇伸手接的快。   “跑慢点。”他皱着眉训人,又问:“刚刚干什么呢,打你电话也不接。”   余彤沉默了两秒,低声有些扭捏地道:“做饭呢。”   “什么?”谈遇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做饭?”   余彤“恩”了一声抬头问:“不行么。”   “可以是可以。”   谈遇离远了两步上下打量着余彤,确定她现在全须全尾后又道:“就是我记得某人去年的时候连饺子熟没熟都分辨不出来。”   余彤:“......”   谈遇说的还是去年冬天的时候,何璐那两天去外地开会,她一个人在家煮速冻饺子,迷迷糊糊捞出来吃的时候还半生不熟,发了信息和谈遇抱怨,就被他记到现在。   懒得和他掰扯余彤瞪他一眼问:“你来干什么?”   “看你。”谈遇言简意赅。   余彤“哦”了一声,“那你看过了,我上去了。”   “一起吧。”   余彤抬头看他,谈遇面不改色,“去尝尝你做的菜。”   想想自己做出来的那两盘东西,余彤眨眨眼睛道:“下次吧。”   她抬手心虚地理了理头发,“外婆还不知道呢。”   谈遇假装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说没关系。   他抬脚已经往上迈了两步,又回头盯着余彤笑道:“外婆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说普通朋友也没关系。”   余彤站在楼梯下面抬头气呼呼地瞪着谈遇,半晌后破罐子破摔般地道:“没做成,一盘糊了另一盘没尝不知道能不能吃。”   谈遇没忍住轻笑一声,“所以为什么要学?”   “我外婆说——”余彤拖长了尾音,“过日子不能两手一摊。”   谈遇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外婆说的很有道理。”   余彤三两步越过他,嘴里道:“你别上去了。”   谈遇靠着楼梯扶手也不急,笑了一下道:“你明天不想去爬山了?”   余彤脚步顿住,吸了口气道:“随你。”   吃过饭谈遇被外公拉着去下棋,余彤捧着杯热水歪在沙发上发呆。   外婆切了盘水果放到茶几上,对着余彤道:“你炒的那个青菜小谈竟然还吃了两口。”   “他不吃行吗。”余彤咬了块苹果扭头看外婆,“您都把菜端到他前面了。”   “什么话。”外婆嗔道:“那是凑巧他坐在那。”   “怎么。”外婆问:“还心疼了?”   “没有。”余彤摇摇头一脸莫测,“我这顶多算心虚。”   话落她端了水果往房间走,边走边道:“您说他要是吃坏肚子进了医院,那我多不好意思。”   余彤也不知道谈遇和外公这盘棋要下多久,随手拿了本书窝在椅子上看,感觉到身后有开门声还以为是外婆。   余彤翻了页书,也没回头随口问:“您今天不看电视吗?”   谈遇带上门笑了笑道:“外婆是在客厅看电视。”   余彤猛地回头,“你怎么就进来了。”   “怎么了。”谈遇靠在墙上,“闺房重地,不得擅闯?”   他走近了些,“是这个意思吗彤彤。”   余彤对他不正经的样子从来束手无策,索性还低头看着书。   谈遇也不在意,随意打量着这里。目光触及到床头放着的那对兔子,他难得晃了神。   他走过去拿起来,问:“这是......”   余彤闻言回头,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一个娃娃,能是什么。”她说。   “给我的?”谈遇问。   余彤“呦”了一声,“您哪儿看出来的。”   谈遇指了指,理所当然道:“这不是一对的吗,一个是我送你的,另一个自然你送我。”   余彤合上书,“我还以为您看不出来它们是一对的呢。”   否则当初怎么只买了一个。   “还有啊。”余彤走过去把两只兔子抢过来抱在怀里,“这也不是你买的那只。”   谈遇挑眉问:“不是?”   余彤笃定地道:“不是。”   谈遇伸手拨着兔子耳朵,“那如果我能证明它是呢?”   余彤警觉地看他,“这种款式那时候到处都是,上面写你名字了不成?”   谈遇没答,只道:“如果我能证明,那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点头的时候余彤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谈遇没给她反悔的机会,缓缓拉开兔子背后的拉链,从里面摸出一张纸在余彤面前轻飘飘地晃了晃。   余彤:“......”   她伸手去拿,问:“写了什么?”   谈遇把手抬到她够不到的高度,“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余彤气的直接踩了他一脚,“你给不给?”   “不给我叫人了。”她威胁。   她运势就要喊,谈遇连忙抱住她,投降道:“好了,给你看。”   是那种粉红色的便签纸,上面的一行字郑重又利落:   余彤,喜欢你这件事,我从小就当真了。   落名是谈遇。   感动在那一瞬间袭上心头,余彤吸了吸鼻子刚想开口就听谈遇凑近了道:“现在谁家的男朋友好?”   余彤的眼泪被这句话生生止住了,她抬头瞪他,“谈遇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他俯身,话落在她耳边,像春风佛过枝头:“我不仅记仇,还长情。”   “余彤,这辈子就你了,我谈遇说的话句句算数,就算你将来负了我,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余彤抬头问:“那如果你负了我呢?”   谈遇有笑了一下,“你不如担心我什么时候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朋友们六一儿童节快乐吖,今天给大家撒红包^O^ 第036章   =036=   谈遇回去的时候拎走了那只公兔子, 还非要让余彤也写张纸条放在里面。问他写什么,他又撇过脸说自己想。   “行吧。”余彤随手抽了张纸, “那你不许看。”   谈遇应了一声转过身,回去后翻出那张纸条,展开上面写着:   说什么久别重逢,都是蓄谋已久。   谈遇捏着那张纸看了良久,末了拿支笔在下面添了一句:   说什么蓄谋已久, 都是愿者上钩。   第二天谈遇来家里接余彤,说是几个发小聚一聚,外婆叮嘱了几句放了人,让早点回家。   那天天气不错, 头顶上飘着几朵云也不算太热。上了地铁余彤给秦九九打电话问她们出发了没有。   挂了电话谈遇突然问了一句:“你们班那个班长,追你室友追的怎么样了?”   余彤倒不想他还记着这个, 歪了歪头说:“一半一半吧。”   谈遇笑了笑问怎么说。   “九九看起来是真的没什么兴趣,但是......”余彤顿了一下, “这次爬山她明知道陆闲庭在也还是去了,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她摇头晃脑地感慨道:“女人么, 总是善变的。”   谈遇“恩”了一声, 听在余彤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她凑过去了一些, 问:“那你觉得我善变吗?”   谈遇翻着手机头都没抬,嘴上说:“还好。”   余彤“哦”了一声,侧头盯着窗外没再说话,耳后的一缕碎发掉下来都带了点不满的意味。   谈遇像没看见似的仍旧盯着手机,嘴角勾了个笑淡淡叮嘱:“等会爬山跟紧我。”   余彤轻轻地哼了一声:“怕我走丢啊?”   谈遇点点头, 关了手机像是故意逗她,挑了眉梢道:“怕你走丢了我没办法和外婆交代。”   余彤:“......”   她吸了口气说您放心,“丢不了。”   中途需要换乘,正是早高峰,地铁站里人山人海,余彤不太想搭理谈遇自顾自往前走。   谈遇拉住她,似乎是憋了笑,“方向反了小路痴。”   那话里三分温柔七分宠溺听得余彤有些恍惚。   她在原地默了三秒,又渐渐感觉到一丝打脸般的尴尬,耳根不自觉有些发红。   到目的地的时候还早,山脚下空气清新,班里是包的车,余彤索性拉着谈遇等在了停车场。   一路上余彤都没说什么话,谈遇揽过她的肩,笑问:“不准备理我了?”   余彤看他一眼回:“你也没和我说话么。”   谈遇笑道:“我哪儿敢。”   余彤被他这不正经的样子噎了一下,瞪着他没说话。   “别生气。”他还是笑,“路痴我又不嫌弃。”   余彤扬了扬下巴,“我不仅路痴我还矫情呢。”   谈遇轻笑一声:“知道就好。”   余彤:“......”   撇过脸不想在搭理他,入目却是一个熟悉的车牌,她一时有些发怔,谈遇在耳边问真生气了?   他凑近了些,带了笑意道:“怎么这么不禁逗。”   余彤回过神,“没生气。”   “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补充。   谈遇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刚才看什么呢。”   余彤:“看到一个熟人的车。”   正说着话进来一辆大巴,停稳后陆闲庭他们陆陆续续下来。   沐暖眼尖第一个看到余彤,喊着名字就跑过来。看到谈遇又愣住,瞪大眼睛看着余彤。   陆闲庭他们也走过来,问:“谈学长也来爬山?”   谈遇牵了余彤的手,言简意赅道:“陪家属。”   众人恍然,人群里开始有起哄声,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什么都敢说,余彤也架不住有些脸红。   一路说说笑笑中午的时候也到了山顶,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遇被几个男生拉过去说着话。   沐暖一路都在喊累,到了山顶瘫坐在一块石头上半晌没缓过来。   余彤挨着秦九九坐下,秦九九示意了一下谈遇在的方向问:“开学说过的喜欢的人真是他?”   余彤拆开刚才谈遇递过来的便当盒,“恩”了一声。   秦九九说:“我记得你说过是同学。”   余彤笑了笑说不止,“邻居。”   她撑着下巴看谈遇的方向,“说起来还有点复杂,大概小时候就觉得他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   秦九九喝了口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重新相信爱情了。”   “那陆闲庭呢?”余彤顺着话问。   秦九九想也没想:“那怎么可能。”   “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为什么要开始。”她扭头看着余彤:“我要不起他的热情和赤诚也不想伤害他。”   余彤没有再说什么,她好像能明白秦九九的意思,又直觉九九似乎已经动了心。   抬起头正好和谈遇对视,余彤撑着下巴朝他一笑露出四颗牙齿,看着他和旁边人打了个招呼径直走过来。   那时候余彤想,有些东西是不能用有没有结果去衡量的,因为有些东西如果当下不能拥有,就已经是很可怕的事情了。   下山路上还真的遇到了一个熟人,印象里林风眠要么是西装领带要么是白大褂,很少有这样穿着运动装随意散漫的时候。   “林大哥。”余彤叫了一声。   林风眠今天没戴眼镜,眼神掠过来的时候余彤莫名的感到一丝冷意。   那种感觉只维持了一秒,林风眠开口还是那种万年不变的语调:“身体不好注意多休息。”   班里很多人都要在景区住一晚,秦九九要回家,余彤想了想问沐暖要不要去家里住一晚。   “但有个条件。”余彤说,“不能让我外婆知道我今天出来爬山了。”   沐暖一口应下,到了余彤家看到一起跟上来的谈遇惊的叫人都忘了。   “外婆。”余彤介绍:“这是我室友,开学您见过。”   “记得,海城来的。”外婆说,“就当自己家。”   谈遇没留下来吃饭,他走后余彤拉着沐暖进了房间。   沐暖还没缓过来,指着门口问:“你们......”   “他家就在旁边。”余彤解释,“小时候我家也在那,我们是邻居。”   两个女孩聊了大半夜的天,沐暖是海城人,家里是做生意的。   “我爸妈本来不同意我来北京。”沐暖说,“说举目无亲的不如留在海城。”   “那来了之后呢?”余彤问。   沐暖想了一下说挺好,“自由自在的。”   “有时候看你们都有家人朋友也觉得有点孤单吧。”她补充。   那是余彤第一次意识到沐暖骨子里的独立,或者说还有点叛逆。   “余彤。”沐暖突然问:“你去过酒吧吗?”   “去过。”余彤说。   大部分时候还是谢图南带她去的,只不过她不太喜欢,一般也就安静地坐着喝杯饮料。   “里面什么样?”沐暖又问。   余彤笑了一下,说什么样都有。   “你想去?”   “想。”沐暖侧过身躺着,“你会喝酒吗?”   余彤摇头说不知道。   “我去了也就坐会。”余彤说,“要不你问问九九吧。”   沐暖发了条信息过去,没想到九九还没睡,回了条语音过来说想去的话明天就可以带你们过去。   余彤摇头说不想去,硬是被沐暖磨了半个小时才点头,之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起来已经日上三竿。   沐暖一整天都很兴奋,吃过午饭就拉着余彤回了学校,在宿舍里捣鼓了一下午勉强化出来一个妆。后来还是秦九九回来看不下去帮她卸掉重新化了一个。   秦九九轻车熟路的点了三杯酒,“怎么突然想来酒吧。”   余彤指了指沐暖说问她。   沐暖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短裙,“就想来看看嘛。”   余彤歪在沙发上抿了口酒,问这酒度数多少。   “不高。”秦九九说,“没事,都能喝。”   沐暖坐了一会儿去厕所,半天没回来秦九九起身说去看看,让余彤坐着别动。   余彤看着手机上谈遇回过来的消息点点头,果然过了三秒电话就过来了。   “我就在实验室待了一会儿你就跑酒吧去了?”   余彤晃着酒杯听他又问:“喝酒了没?”   “喝了。”余彤诚实道。   谈遇都被气笑了,吸了口气问在哪。   余彤报了地址才生出一些危机感,心虚的把桌上的酒往旁边推了推,翻着手机问秦九九回来没有。   信息还没发出去就感觉头有点晕,她跟着谢图南也见识过不少直觉有点不对劲。   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身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我说过不许动她。”   相较于平时的温和多了些怒意,余彤努力抬了抬眼皮只看到一副金丝框眼镜,再后面余彤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过来是在宿舍,她撑着手坐起来感觉头疼的很,开口声音也是沙哑:“我怎么回来的?”   秦九九给她递了瓶矿泉水上去,“我真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差,我和沐暖回来你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沐暖点着头补充,“我感觉谈学长很生气。”   记忆彻底断片余彤晃了晃脑袋问:“我有说什么话吗?”   秦九九很奇怪的扯了扯嘴角,最后道:“你自己问你男朋友吧。”   余彤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第037章   =037=   手机上有谈遇发过来的消息, 让余彤醒了回个电话。   余彤仰头倒下又躺了一会儿,敲着有些疼的脑壳问:“昨晚你们从厕所回来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趴在桌上?”   “对啊。”九九扭头看过来, 问怎么了。   “没什么。”余彤下意识否认。   她说着把手机扔到一边,“我先去洗个澡。”   热水冲上来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记忆也渐渐回笼。九九说那酒度数不高,她虽然没喝过多少酒但酒量想来也没那么差。   这件事透着不寻常,仔细思量又似乎是她自己想多了。昨晚恍惚中见到的那副金框眼镜倒更像是一场梦。   余彤洗完澡出去宿舍里已经没人了, 犹豫了一下她发了条信息给谈遇,问他在不在上课。   谈遇回了一个“恩”字,余彤刚想放下手机电话就进来了,她看着屏幕上的“谈遇”两个字有愣了两秒。   她接起来问:“你不是在上课吗?”   “在教室外面。”谈遇说。   余彤抠着桌沿, 声音有些闷:“不热吗?”   谈遇没答,只绷着声音问:“头不疼了?”   听出他语调不善, 余彤心虚道:“有一点吧。”   那头有一会儿没有动静,半晌后听他道:“下来。”   余彤跳起来跑到阳台, 谈遇穿了件白T恤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似乎抬头往这里看了一眼。   余彤连忙躲进去, 咬着唇问:“能不吗?”   谈遇笑了一下, “你试试?”   余彤:“......我换身衣服。”   宿舍楼到前面的小路也就五六米远, 余彤是一步一步挪着过去的。谈遇也不急,靠着树好整以暇地等着。   余彤低头盯着谈遇的鞋看,嘴里问:“干什么?”   他似乎是忍耐到了极限,沉了声音直接问:“一个人喝醉了在那种地方多危险知不知道?”   “不是还有九九她们吗。”她嘴硬。   说完抬头打量了一下谈遇的脸色又很实务地道:“我错了嘛,下次......”   谈遇凑近了打断她问:“还有下次?”   余彤仰头眨着眼睛, “带你一起去也不行吗?”   谈遇:“......”   默了两秒听她又嘀咕:“你又不是没去过。”   谈遇挑了眉梢,“又是何均铭说的?”   余彤忽略他这句话,踢着脚下的石子儿道:“你还在那又抽烟又喝酒呢。”   谈遇都被气笑了,“我那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这个没良心的一走了之,他谈遇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在酒吧烂醉如泥。   余彤没话说了,只能拉了谈遇的衣角耍赖说头疼。   谈遇顿了两秒还是拉住她的手往怀里带了带,似乎带了些笑意问:“还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吗?”   余彤下意识地问:“说什么了?”   待谈遇准备开口她又摇头说算了,“毕竟喝醉酒的话也不能信。”   “是吗?”谈遇放缓了语调,“我怎么觉得是酒后吐真言呢。”   余彤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我到底说什么了?”   谈遇反倒不答了,“走吧,去吃饭。”   往前走了一会儿他又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打量着余彤道:“昨天那条吊带裙挺好看的。”   余彤听得一头雾水,问什么?   谈遇的神色有些奇怪,喉结动了动,最后只道:“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别喝酒。”   中午和秦九九说起来,余彤还是摇着头说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秦九九拍了拍余彤的肩膀,忍着笑道:“是你自己昨天喝醉了拉着吊带扭着腰问人家好不好看的,人家这不是等你清醒了再回答你么。”   余彤一口丸子没咬住掉在了地上,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她抖了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别骗我。”   “不止呢。”秦九九翻着一本书,“你还挂在人家脖子上问人爱不爱你。”   余彤:“......我不信。”   沐暖从卫生间探出一个头,举着手说:“我作证,九九说的都是真的。”   秦九九摇着头补充:“谈学弟定力真的还不错。”   余彤吸了口气捧住自己通红的脸,闭了闭眼睛问:“我没强吻他吧?”   沐暖擦着头发过来,和秦九九异口同声的:“你有。”   沐暖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解说道:“谈学长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地任你啃,当然表情也不是很愉悦就是了。”   那之后两天余彤都躲着谈遇,不是有课就是已经吃过了,不是在忙就是没空。连绍岩都察觉到不对劲,问谈遇是不是吵架了。   谈遇晃着饮料瓶说没有。   绍岩“切”了一声,“别装啊。”他说着伸出两根手指,“两天没一起吃饭了吧。”   谈遇点点头,“那又怎样。”   “你觉得正常吗?”绍岩幸灾乐祸道:“你肯定哪里惹人家生气了。”   谈遇笑了一下起身,说走了,“帮我问一下沐学妹我女朋友在哪。”   “凭什么啊你自己怎么不问。”绍岩在后面喊。   谈遇头都没回,摆了手说等会发给我。   余彤今天点了份麻辣烫,手一抖辣椒放多了,正犹豫着不敢下筷,抬头就看到谈遇端着餐盘坐在了对面。再往旁边看,沐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识相地端着餐盘走了。   余彤低头咬了个丸子暗骂沐暖不讲义气,听对面谈遇道:“吃不了辣还放这么多辣椒?”   他话音刚落余彤就被辣的咳了两下,有些委屈地道:“手抖放多了。”   谈遇伸手端走了那碗红彤彤的麻辣烫,又把自己的餐盘往前推了推,“吃我的。”   余彤默了两秒没客气,夹了个土豆块放嘴里,淡淡的甜缓解了辣意。   谈遇拿了瓶水拧开,递给余彤问:“这两天别扭什么?”   看他的表情分明什么都知道还明知故问,余彤扒拉着饭没说话。   谈遇笑了一下没再问,面不改色地吃完了那碗麻辣烫,出了食堂又问余彤要不要喝饮料。   余彤跟在谈遇后面慢吞吞地走,嘴里道:“不想喝。”   谈遇“恩”了一声,“那陪我去自习。”   “我......”   刚说了一个字被谈遇打断,“你今天下午没课也没其他活动,有个讲座但你昨天就推了应该是觉得没意思。”   余彤:“......”   拿不出话来反驳她只能瞪着他道:“你怎么能这样。”   谈遇拉着她往人少的路上走,在一棵树旁停下,微微低头盯着她的眼睛,笑问:“我怎样?”   他凑的太近余彤伸手去推,嘴里道:“流氓。”   谈遇笑了一下,摇头意有所指地说:“不及某人。”   余彤闻言脸刷的一下胀的通红,转身就要走。   谈遇知道不能再逗,一下把人揽进怀里,下巴轻轻地蹭着她的头顶,笑着道:“都两天了你还没忘。”   余彤挣扎了两下他抱得更紧,“对自己男朋友做什么都是合法的余同学。”   余彤闷在他怀里,“可是很丢人啊。”   “你喝醉了什么都不知还丢什么人。”谈遇无奈道:“丢人的是我。”   余彤:“......哦。”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抱了一会儿,余彤渐渐的感觉到谈遇有些不安分的动作,她挣扎了两下问谈遇你在干什么。   谈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对自己女朋友做什么也都是合法的余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法律:不,我没说过。   更完,躺平,晚安吖。 第038章 =038= 临近十月一号, 余彤手机上的微信消息莫名多了起来,多半是以前的同学朋友约着要聚一下。 接到长沙那边的电话是在九月下旬, 宿舍里在讨论国庆晚会, 余彤接了电话走到阳台,那时候夕阳正好,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宿舍楼前的小路上。 “爸。”余彤叫了一声寒暄道:“吃饭了没。” “吃过了正散步呢。” 余立北听着心情正好,又问余彤学习忙不忙。 “不忙。”余彤背靠在阳台上, 凝神能听到宿舍里九九和沐暖的说笑声。 余立北似乎是和谁打了个招呼, 那边问和谁打电话,余立北笑着说女儿。 那人似乎夸了两句, 也不外乎是前途无量这样的客套话, 余立北却转头献宝一样和余彤说人家夸你呢。 “是丁伯伯吧。”余彤有些好笑, “他儿子今年都博士了,夸我两句您还当真了。” “瞎说,你丁伯伯从来不说客套话。”似乎是不想争辩这个问题,余立北话锋一转道:“国庆我们到北京。” 余彤有些意外,愣了一下说什么时候到我来接机。 宿舍里传来关门声, 挂了电话看到九九的短信说她们出去吃饭了。余彤有点饿,换双鞋也出了门。 这时候的太阳没那么强烈,偶尔有风吹过也带着温和的味道。余彤一边走一边低头发信息问九九去哪里吃饭了,抬头就看到一辆熟悉的军牌车。 走近了看到乔暮云从副驾驶上下来,又弯腰对着里面说了句什么。等她走远后余彤敲了敲车窗,谢图南还是那副有些散漫的样子,“去哪儿彤丫头。” “食堂吃饭。”余彤诚实道, 顿了一下又意有所指地问:“您最近挺闲?” “还好。”谢图南指了指副驾驶的位置,“走,带你去吃东西。” “算了消受不起。”余彤直起身,“我和室友约好了。” 谢图南笑了一下,“听说你上次在酒吧喝醉了?” 余彤脸色微变,问:“你怎么知道?” “你也跟着我去过不少地方自然有人认得你。”谢图南道。 “不过你以后还是少喝酒。”谢图南有些头疼的样子,“丢我的人。” 余彤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时隔多日那种羞耻感还是一提起来就让她恨不得挖个地缝钻下去。 站在那做了个深呼吸,她转到另一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走吧,吃饭。” 谢图南“嗯?”了一声,问去哪吃。 “哪儿贵去哪。”余彤没好气。 谢图南笑着问想吃穷我? “我还没那么幼稚。”余彤系上安全带,“走吧我有事问你。” 谢图南问什么事,余彤闭了眼睛说不急。 车子上了高架,谢图南放了首音乐说:“我姑姑他们九月底到北京。” 余彤说知道,“接机叫我。” 谢图南笑了一声把话题转到了其他事情上,“你们学校的那个国庆晚会我倒是收到了一张邀请函。” 余彤扭头看他,问:“你会去?” 谢图南玩笑道:“你要是上台我肯定去。” “那您可要失望了。”余彤懒懒地盯着窗外,“倒是可以在后台帮您倒个水。” 谢图南笑着说那这杯水我一定要喝。 那天余彤没客气,瞎点了一通菜还要了瓶红酒,这一桌价钱不小她点完终于解了气。 谢图南没问余彤为什么点酒,只说这酒度数不低。 余彤两根手指捏着酒杯,良久又放下,夹了口菜让人换了橙汁上来。 谢图南笑了一下问:“怎么不喝?” 余彤头都没抬,脑子里想起谈遇的话,嘴上却道:“万一醉了给您丢人。” 谢图南识趣地换了话题,问:“国庆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余彤戳着一块茄子,“可能就老朋友聚聚。” 谢图南抿了口酒,“什么时候有空带你去玩。” 余彤随口应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道:“前段时间我们去爬山还遇到了林大哥,看来你们最近都挺闲的。” “他好像是不忙。”谢图南说,“国庆的时候把他一起叫上。” 余彤没作声,手机上进来一条消息,谈遇问她吃过饭没有。 余彤说在外面。 别喝酒。他这么叮嘱。 也没吃两口余彤就说饱了,谢图南喝了酒回去的时候叫了司机。 司机是新来的,接了人也没回头,直接问:“去A大吗谢总。” 余彤闻言挑眉,擒了笑意味深长地反问:“怎么你们谢总经常送人去A大吗?” 司机连忙回头,看到余彤有些惊讶,似乎是觉得自己闯了祸,呆呆地去看谢图南。 谢图南揉了揉太阳穴,“这是我妹妹。” “是暮云吗?”余彤扭头看着谢图南问。 谢图南笑了一下,“小孩子家管那么多。” “你认真的?”余彤问。 谢图南翻着手机,不咸不淡地道:“不知道。” 余彤没再说什么,只微微蹙眉道:“别忘了你们谢家家训,图南哥。” 谢图南笑了笑,“您就放心吧。” 国庆晚会在九月底,后台缺人余彤一早就答应了去帮忙,秦九九和乔暮云都被拉去当了礼仪,沐暖觉得一个人无聊索性就跟着余彤。 余彤经过更衣间正好看到乔暮云和秦九九换了礼服出来,她多看了乔暮云一眼,点了点头错身过去。 沐暖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暮云怪怪的。” 余彤微微一愣,那天之后她又见过几次乔暮云坐着谢图南的车回来,大多是吃完晚饭的那段时间。 沐暖推了推余彤,“想什么呢。” “没什么。”余彤说,“我去趟灯光控制室。” 经过外面的走廊,迎面走过来一群校领导,谢图南难得西装革履的也走在里面,和院长说着什么,意外的是林风眠也在,戴的不是那副金框眼镜。 余彤心下一动没做停留,门口的地方被谈遇截住。 “早饭吃了没?”他问。 “没,起太早了。” 意料之内的事情,谈遇拉过她,“跟我来。” 谈遇中途被人叫走,余彤拎着粥准备找间没人的休息室,穿过后台却看到走廊里谢图南和乔暮云在说话。他们隔着一点距离,谢图南微微低着头,脸上噙着笑。 “看什么呢。” 余彤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林风眠。 “林大哥。”她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被外聘过来上两节课。” 林风眠说着笑了笑,“下学期选我的公选课给你逃课的特权。” 余彤寒暄了两句,突然问:“林大哥换了副眼镜?” “前两天去出差的时候摔坏了。”又问:“怎么了?” “没什么。”余彤有些释然的笑了笑,“就是突然有点不习惯。” 她微微歪头,“还是以前那副金框的好看点。” 林风眠朝着走廊里谢图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前两天听人说图南身边多了个女孩子,就是那个吗?” “不知道。”余彤说。 谢图南若有所思地看过来,问:“认识?” 余彤“嗯”了一声,“室友。” “你总是这个毛病。”林风眠摇摇头似乎有些无奈道:“想太多。” “彤丫头。”林风眠开口带了些说教的意味,“人生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这世上太多的时候是你无法阻止的,觉得无能为力的时候就试着放下来。” 他说到这里转头认真地盯着余彤看,最后说:“我不想你太累。” 余彤抱着手里的粥没有接话,微微侧头看到谈遇从另一边走过来,她抬脚就往那边走,也不忘说一句:“我先走了林大哥。” 林风眠看着余彤一蹦一跳地朝着那个男孩走过去,平日里的沉稳和镇静一概不见。 笑了笑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原来你也有这般小女儿情态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收藏哐哐哐掉是怎么肥事!!!枯了。 第039章   =039=   那几天一直不是很忙, 余彤抽空准备回趟外婆家,还没走出校门就收到沐暖在群里的夺命连环call。   沐暖的声音时远时近的, 半天也没把事情说清楚,余彤无奈只能换了方向往回走。半路收到秦九九的消息才弄明白,沐暖说的是她在垃圾桶旁边捡了只半死不活的猫。   宿舍里乔暮云和秦九九都在,余彤进去的时候几人正蹲在阳台上。小猫是黑色的,不叫也不闹, 余彤试着摸了摸才发现连动都不能动。   “你怎么带进来的?”余彤问。   沐暖指了指角落里的书包,“它也不叫,放书包里阿姨没发现。”   余彤试着动了动它的四肢,都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叹了口气她道:“先看看能不能吃东西吧。”   沐暖闻言拿了平时喂流浪猫的猫粮,放在水里稍微泡了泡才递过来。小猫只能动一个头, 见了吃的才终于恢复了一点活力。   几人拿湿巾帮它擦了擦身子商量着怎么办,秦九九想了想说, “我倒是认识一个朋友开宠物医院的。”   她说着已经拨了电话过去,三两句挂了, 对余彤她们道:“他说等会来学校接。”   闹了这么一出余彤很晚才到家, 吃过饭看到秦九九发了几张图在群里, 说小猫太小又饿了很久,加上之前可能被车撞到过,所以四肢都不太能动弹,但万幸没有其他问题,养着就能好。   群里讨论着小猫的名字, 余彤私聊九九问起她那个开宠物医院的朋友。   接了电话没几分钟就到了,说是普通朋友也未免太殷勤了些。   “你这是跟小暖学坏了吧。”秦九九嗔道。   话落又解释:“家里长辈是世交,不过我和他不可能。”   余彤问怎么个不可能,秦九九想了一下说比我和陆闲庭可能性都小。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再点进群里沐暖已经决定好了小猫的名字,叫煤球。   余彤没意见,秦九九也没说话,小猫的名字就这么定了。   余彤挑了张煤球的照片发到朋友圈,没一会有了很多评论,外婆凑过来看了一眼,问这是谁的猫。   余彤咬了块苹果随口道:“捡的。”   外婆眯了眯眼,“你家小时候有只猫你还记得吗。”   “为了抱着它睡觉你也没少和你妈犟。”外婆补充。   那段日子真的可以说是生命里最安逸的时候了,余彤想起来嘴角也带了笑,晚上和谈遇打电话的时候又提了提。   “你还有脸说。”谈遇闭上眼揉着太阳穴无奈道:“小时候你那只狸花猫挠过我几次你还记得吗。”   余彤闷在被子里笑了两声,无赖道:“那你怎么不反思一下你为什么不讨她喜欢。”   谈遇半开玩笑又是有点不正经,压低了声音道:“我讨你喜欢不就行了。”   隔着电话余彤竟也脸红起来,岔开话题说起煤球。   “宿舍不能养猫,外婆这里倒是可以放。”她打着商量:“但我想你那能养的话应该比在小区里好。”   谈遇合上电脑“嗯”了一声,说好。   余彤没一会睡着了,谈遇听着电话那头均匀的呼吸声也没挂电话,想象着她刚才说这些话时又扯着兔子耳朵的样子。   四年吧,他想,毕业就结婚。   国庆前跟着谢图南去接机,飞机晚点,余彤歪在车里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高中同学群里在说聚会的事情,余彤在聊天框里输了几个字又删掉。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被人@,点开一看是有人问谈遇有没有时间,谈遇回了一句这个得问我女朋友。   班群里直接炸开了,很多万年不发言的人也冒了出来,有问谈遇是不是在开玩笑的,有问余彤近况的。   谈遇只回:不开玩笑,终身大事。   他说完这一句就没了声音,众人开始轰炸何均铭,何均铭过了一会儿发信息给余彤:姑奶奶您倒是说句话。   余彤被他逗笑了,谢图南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余彤边回信息边道:“人生大事。”   过了一会儿班群里渐渐安静下来,话题开始转变的时候谈遇又冒出来发了一个红包。何均铭骂了一句艹,下面清一色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聚会那天余彤穿衣打扮磨蹭了很久,谈遇在楼下等的都没了脾气,见了人微微弯着腰仔细打量,末了说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余彤踩着细高跟瞪他一眼,谈遇摸了摸鼻子揽过余彤的肩,余彤僵了一下。   谈遇奇怪地问怎么了,余彤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小心一点我好不容易扎的丸子头。”   谈遇默了几秒微微离开了些,眼神落在余彤的唇上,摇了摇头说这个口红颜色不好看。   “为什么。”余彤下意识地问。   “不够仙。”谈遇说,“和我们家彤彤的气质有那么点出入。”   余彤将信将疑的,听他又道:“要不我送你一个?”   话落他没给余彤反应的时间,右手覆上她的脖子俯身吻了上去。   余彤挣扎了一下,谈遇微微移开贴在她耳边道:“别乱动,头发会乱。”   他吻的热烈又小心,或深或浅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余彤气的不行,却不得不承认心底那些毫无保留的悸动和眷恋。   感觉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余彤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谈遇停下,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她。   “你想吗?”   她问的没头没脑谈遇却听懂了,他没答,低头继续吻了上去,微微加重了力道。余彤轻哼一声,手抓着他背后的衣服。   谈遇半晌后直起身,似乎是平复了一下才说,“还早彤彤。”   余彤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踮起脚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喉结,嘴里道:“是吗?”   谈遇单手撑在余彤身后的墙上,微微偏过头喉结动了动。   余彤得寸进尺,双手攀上谈遇的后颈脖,“怎么不说话。”   谈遇闭了闭眼把她的手抓下来,忍的辛苦也气的不轻,更多的却是无奈。   “谁教你的这些彤彤。”他问。   “你教的啊。”余彤理直气壮,“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谈遇点点头,凑近了热气吐在她耳边:“那你还没学到精髓彤彤。”   余彤有那么一秒失去了思考能力,下意识问:“什么精髓。”   谈遇从嗓子里溢出一声笑,“以后教你。”   余彤:“......”   聚会的时候沈双双也来了,坐在余彤旁边活泼了不少。   “余彤。”还是有人问:“你去年怎么没考完,后来音讯也没有。”   “意外嘛。”沈双双已经先开口,“晚一年人家也是A大的高材生。”   谈遇往这边看了一眼,见余彤没事又转头和人玩笑起来。期间难免有人调侃谈遇和余彤,谈遇三言两语总能化解。   国庆后日子渐渐平静下来,煤球最后养在了谈遇家,余彤偶尔会去看看,更多的时候是谈遇发照片过来,或者视频的时候把煤球抱在桌上。   那天是周六,余彤第一天晚上熬了夜上午九点才醒,坐起来揉着头发还没回过神,九九这会儿刚好从外面回来说楼下有个小姑娘找她。   “小姑娘?”余彤指了指自己,“找我?”   “你班级学号她都说的出来。”九九说,“大概也就初中生的样子吧。”   简单地洗漱穿戴完余彤下楼,远远的看见沈芙。   “芙丫头。”余彤笑了一下朝她喊。   沈芙三两步跑过来,“彤姐姐。”   “你这丫头怎么在这。”余彤问。   “我来找哥哥,但是哥哥说他没空让我来找彤姐姐。”   沈芙仰头问:“哥哥在干什么啊。”   余彤看了单纯的小丫头一眼,没忍心告诉她谈遇只是去打球了。   最后只道:“你哥哥这两天学习特别忙,你先跟我上楼我等会带你去玩。”   经过门口的时候被宿管阿姨叫住,余彤刚想说这是我妹妹阿姨就先一步开口:“你是余彤吧,这儿有你一封信。”   余彤结果说了声谢谢,却实在没想起来谁会给她寄信。   回了宿舍沐暖开玩笑道:“不会是你追求者吧。”   “现在全校谁不知道她是谈遇女朋友。”秦九九啃着面包,“谁那么不长眼。”   “拆开看看。”沐暖怂恿。   余彤想来想去知道她宿舍号的也只有大学同学,随手拆开里面掉出一张明信片,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你好,余彤。   字是印刷的,用的瘦金体。   沐暖在旁边叫着说这肯定是那个有点小浪漫的工科男,“看这个方式,先是用神秘感引起你的注意,你看着吧,下面肯定还会寄。”   沐暖分析的头头是道的余彤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注意到明信片右下角那个不大不小的署名:K。   记忆纷沓而来,她几乎是本能地联想起一年前的省道上,那个男人那句让她幸免于难的:“K让我们放了她。”   是巧合吗,余彤不敢想下去。   “彤姐姐。”沈芙小声问:“你怎么了?”   余彤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你等我再换个衣服我带你去吃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煤球是有原型的,前两天我室友出去实习从外面捡了只猫回来,真垃圾桶旁边捡的身上一股螺蛳粉的味道(大家自行想象)。   那天我在码字她们打我电话让我去阳台接猫(我们宿舍在一楼),真的是半死不活一只猫,不能动不会叫,但能吃(笑   还好我们宿舍有猫砂猫粮还有猫零食,养了两天它渐渐能坐了,后来也能跑两步(看到吃的的时候),而且特别护食,吃东西的时候碰它一下都会嗷嗷叫,整个脸埋在碗里那种。   宿舍不能养的,但是放出去它肯定没有生存能力,养到暑假隔壁宿舍有小姐姐说要带它回家。   反正猫的生命力真的很惊人!大家要是想看照片我可以在微博发两张。微博@灰调子猫   咳咳,还有件事儿,我做了一个新封面,明天换上去,大家明晚不要迷路啊!! 第040章   =040=   吃过饭余彤带着沈芙逛了逛A大, 小丫头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什么事。磨蹭了半天才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数学试卷低着头递过来。   余彤拿过卷子像模像样地端详了一下,笑了笑问:“让我签名?”   沈芙点了点头, 余彤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这样的事在她小时候倒是稀松平常,她那时字写的不怎么样,模仿起大人的笔迹却能以假乱真。   “芙丫头。”余彤边签字边说,“是不是又在数学课上看小说了。”   “没有。”沈芙低声反驳, “就是不会嘛。”   余彤看她一眼没拆穿,“那让你哥哥帮你补补课。”   “不要。”沈芙摇头,“哥哥总说我笨,不愿意教。”   小姑娘低着头脸也发红, 余彤心一软安慰道:“你别听他瞎说。”   晚上和谈遇在操场上散布,说起沈芙。   “你怎么能说她笨呢。”余彤双手背在身后忍不住责怪:“小丫头多强的自尊心她脸皮又薄。”   谈遇笑了一下, “你当她脸皮薄,她那是扮猪吃老虎。课上被没收的课外书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老师叫了多少次家长她还不是我行我素。脾气犟着呢,将来怕不是有的吃亏。”   他说着摇头, “找我补课也没用, 她不想学。”   话落又问:“今天是不是来找你签字了?”   余彤睇他一眼没否认, 反问道:“所以你今天面都没露?”   谈遇笑道:“我是想着签字这种事你比我擅长。”   余彤踢着脚下的石子说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她停下脚步朝谈遇伸出手,“所以我今天为了你妹妹重出江湖你是不是有点表示。”   谈遇笑着握住她的手往自己那边带了带,嗓音低沉:“要财还是要色。”   余彤“切”了一声,“谁稀罕。”   “不过芙丫头还挺听你话的。”谈遇转了话锋道:“要不寒假你给她补补课。”   余彤“嗯”了一声想起今天收到的那张明信片心情又沉重起来, 后半段走的有点沉默。到了宿舍楼下谈遇有所察觉,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余彤摘了片树叶,突然道:“谈遇你抱抱我吧。”   谈遇愣了一下,随机伸出手把对面的女孩揽到怀里。   “怎么了?”他放轻了语调,耐心地问。   “没什么。”余彤在他怀里蹭了蹭,转头跑上了楼。   谈遇若有所思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宿舍,他脸色有些凝重做事也心不在焉。   “这报告你还没写完?”邵岩凑过去有点不可思议,“两个小时你才写了几个字?”   谈遇看他一眼索性扔下笔,随手拿过水杯灌了一口。   邵岩乐了,“你这是跟女朋友吵架了吧。”   谈遇摇头说没有,“就是她突然有点不高兴。”   邵岩“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女人要能让你猜透那就不是女人了。”   “再说了。”他拍拍谈遇的肩膀含糊道:“这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阴晴不定也正常,你作为男人多哄着点不就没事了。”   谈遇听着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抬头道:“说的好像你有女朋友一样。”   邵岩:“......谈遇我@#¥%&”   之后的一段时间余彤经常失眠,或者半夜从梦里心有余悸地醒过来,拍着胸口发现是在宿舍或者外婆家。   直到那天在教学楼看到林风眠,他穿了件衬衫又换回了金丝框的眼镜,来往的学生有叫他林教授。   经过余彤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叫了声彤丫头,“我看你脸色不好。”   “最近没休息好。”余彤含糊道。   林风眠没再说什么,晚上却打了电话过来。   “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深秋的夜凉意逼人,连带着他的声音里都带着一种平时没有的清冷。   余彤没有否认,沉默了两秒问:“这是你们心理医生的直觉吗?”   “心理医生。”林风眠很轻很缓的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末了轻笑一声淡淡道:“我不算什么心理医生余彤。”   印象里林风眠从来没有连名带姓叫过她,说话也不曾这般清冷疏淡过。   林风眠点了根烟,“别想太多早点睡,该来的总会来的,该离开的也都不会留下。”   有什么一晃而过却让人抓不住,电话那头似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电话里传来忙音,余彤皱眉叫了一声林大哥,再打过去已经是无人接听。   第二天中午才收到林风眠的消息:抱歉彤丫头,昨晚喝了点酒,不管说了什么都别当真。   余彤有点累,看了消息倒头又睡了过去,中午被谈遇的电话吵醒。   电话里他问的严肃:“就快考试了你是想挂科吗?”   一句话说的余彤有点恍惚,从来都是庸人自扰,而清醒的人都活在当下。   “谈遇。”余彤揉着头坐起来,“我最近......”   “考完试再说。”谈遇打断她,“现在洗漱下楼我带你去吃东西,然后跟我去图书馆自习。”   “彤彤,生活总是千头万绪。”谈遇说,“但你要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余彤抓着被单,“那对你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   谈遇笃定道:“家人和你。”   “敢挂科我饶不了你。”他恶狠狠的补充。   挂了电话余彤把那张明信片塞到了书桌最角落里,忙忙碌碌中终于度过了考试月。   余彤回宿舍后歪在椅子上感慨道:“终于考完了。”   秦九九在电脑上打着字闻言调侃:“听说你最近天天被你男朋友抓着复习。”   余彤摆着手说快别提了,她也没想到谈遇严肃起来这么吓人,盯着你不看完书就不放人,有两次她甚至怀疑他是在蓄意报复。   秦九九笑道:“您知足吧,这福气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不过。”她话锋一转,“这你们以后孩子怕是有点惨。”   余彤笑了一下,想起那天他被谈遇惹恼了,把书一扔说我又不是你女儿。   谈遇眉毛都没抬一下,把手里备注好的资料放到余彤面前,拿笔点了点说:“你这是前段时间根本没听课吧。”   余彤还没反驳听他又道:“你这样的女儿我可不要。”   余彤今年生日正好在寒假,谢图南一早说他来办,余彤想了一下拒绝了,考完试回家外婆又问起来。   余彤想了一下说:“今年在四合院里办吧,多叫上一些同学朋友。”   生日除了沐暖不在北京宿舍里都到了。年轻人聚在一起不讲究什么排场,热闹起来像是要把房顶掀了。   中午谢图南送了蛋糕过来,略坐了一下就摆手说走了。   九九认出来他,指了指乔暮云的方向,“暮云她......”   “大概吧,我没问。”余彤喝了口饮料,“暮云她心里什么都明白。”   秦九九笑了一下,“就是清醒才最可怕。”   “那你呢。”余彤问。   秦九九扭头看她:“我能有什么。”   正说着陆闲庭端着刚烤完的一盘肉走过来,笑嘻嘻地放到余彤和九九面前,说着慢用。   余彤用筷子夹了一块送进嘴里,等陆闲庭走远后才问九九:“那你清醒吗?”   九九没答,灌了一口酒说你们这群小屁孩。   “我读研要出国。”她最后说。   那天闹到了很晚,陆闲庭拉着九九说送她回去,九九没拒绝,喝了点酒她走路有些晃,上出租车前何余彤摆着手说再见。   余彤最后一个锁了门和谈遇并肩往外婆家走,快到家的时候谈遇停了下来,手里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根项链。   余彤顺从地让他帮自己戴上,冰凉的项链贴在肌肤上没一会也有了温度。   谈遇帮余彤整理好围巾,在她的头顶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个吻。   “生日快乐彤彤。”   回到家外婆还在客厅织毛衣,余彤换了鞋走过去,“这毛衣您织一年了。”   外婆扶了一下老花镜,说快了。   余彤笑了一下坐过去挨着外婆,“大晚上的对眼睛不好。”   “我还没老呢。”外婆嗔道。   话落又指了指茶几上一个信封,“今天送来的。”   余彤伸手拿过,吸了口气拆开里面又是一张明信片,写的是生日快乐。   落名还是大写的字母K。   外婆凑过来“呦”了一声,“这谁送的啊。”   余彤顿了一下把明信片塞回去,随口说:“同学送的贺卡。”   “这同学有点难缠,以后这种快递不要收。”她说着把信封扔进了垃圾桶里,“我先回房间了外婆。” 第041章   =041=   年初二的时候何璐一家来外婆这吃饭, 饭桌上宋怀信变着法儿的逗外婆开心,余彤兴致不高话也不多, 没吃两口说去书店转转。   北京刚下过雪,余彤穿着雪地靴走的很慢,踩出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   宋怀信从后面追上来,喘着气问心情不好?   余彤没答,只问:“你怎么出来了。”   宋怀信不依不饶的, 梗着脖子又道:“谈遇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余彤有些好笑,“你管那么多。”   宋怀信睇她一眼,“外婆说你寒假心情一直都不好。”   余彤终于抬头看过去,没说话。   宋怀信“嘶”了一声, “就当我是你哥哥不行吗?”   他说着伸出三根手指指着天,“我发誓我现在对你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说过人生也不是只有爱情的不是吗。”   这句话从宋怀信嘴里说出来还真的让人有点不习惯,余彤想成长真的是太过奇妙的东西, 她把双手插在口袋里转移话题:“带钱了吗?”   宋怀信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堆皱巴巴的纸币。   “我想吃雪糕。”余彤接着道。   宋怀信愣了一下, 说我去买。   今天没什么风, 太阳软绵绵的照在满地白雪上, 余彤站在路边小口小口地咬着雪糕,一抬头瞥到马路对面那个熟悉的人影。   余彤下意识低下头把脸埋在围巾里,心里计算着他没看见自己的几率有多大,以及要不要现在直接掉头跑。   脚尖刚动了一下就听他叫了自己名字,余彤老老实实的没动, 感觉到他越走越近,一时间不知道手里的雪糕该怎么处理。   谈遇的眼神掠过宋怀信回到余彤身上。   “这什么天还吃雪糕?”   “还行。”余彤闷在围巾里,“不太冷。”   谈遇握住她的手,“手冰成这样,又想感冒?”   没等余彤答宋怀信横插进来嚷道:“谈遇你这什么态度。”   谈遇最后还是忍了脾气道:“她最近身体不好。”   “那她最近心情也不好你知不知道。”宋怀信说,“中午就没吃什么你是她男朋友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冷着脸欠你钱吗。”   谈遇跟看智障一样轻飘飘地扫过去,“你是不是还想打一架?”   宋怀信“切”了一声,“谁怕谁?”   余彤悄悄往后退到一棵树旁边,站了这么久有些累,她索性蹲了下来咬着雪糕看戏一样,没一会已经吃得差不多。   谈遇和宋怀信回头一看双双噤了声,谈遇走过去拉起余彤帮她戴上帽子,拉着他去旁边了奶茶店要了杯热牛奶。   那个新年总体而言过得挺平静的,A大开学很早,沐暖活跃在学校各大活动之间,架着相机俨然有了记者的架势,经常信誓旦旦地说传媒是社会的良知,人类的道义。   相比之下医学课业紧张,在学长学姐“生化理化必有一挂,病理病生九死一生”的告诫下,余彤比上学期忙了不少,经常和秦九九结伴去图书馆。   陆闲庭有很久没有找余彤打听过秦九九的消息,余彤开玩笑地问过九九,九九只是笑笑说本来就不该有什么结果。   感情的事本来也就最不能强求,余彤虽然觉得有点可惜却没有再提过,直到那天和九九在图书馆看到陆闲庭。   陆闲庭就跟没看见她们一样,侧过头把手里做了标记的书递给了对面的女生。   余彤下意识地去看九九,九九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笑了一下,那笑看着无所谓的样子仔细瞧却显得牵强。   出了图书馆余彤还是忍不住问:“真没感觉?”   “什么感觉。”秦九九脚步未停还是嘴硬道:“我到底没耽误他。”   余彤摇摇头没再说话,那天晚上秦九九买了一大袋鸡锁骨回宿舍,加了特辣,她吃了两口就停下一个劲的灌水。   余彤捏着尝了一口觉得秦九九简直是疯了,把鸡锁骨拿开说别吃了。   “你还生理期。”她提醒。   秦九九又灌了一口水,“没事,生理期我还蹦过迪呢。”   余彤拿起手机想给陆闲庭发消息被秦九九拦住。   “余彤。”秦九九说,“我明年就出国了,真的没必要耽误他。”   余彤此刻是真的有点明白什么叫清醒才是最可怕的,她一向知道秦九九的脾气,理智过头也最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第二天和谈遇提起,余彤问他如果你是陆闲庭你会怎么办。   谈遇只说了一个字:等。   也就过了两三天,一个很寻常的晚上,秦九九收到一条消息,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跑了出去,一刻钟后回来语气轻松地和余彤她们说要追一个学弟。   余彤还当她是开玩笑,结果次日下午上完课就看到秦九九站在她们教学楼外,手里还拎着杯奶茶像是在等人。   余彤抱着书有些讶异,“九九你怎么在这。”   九九的语调挺平静的,脸上却带着些笑,说:“我来接我家小朋友下课。”   陆闲庭正好走在余彤旁边两步远的地方,闻言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九九伸手拦住他。   陆闲庭吸了口气,不咸不淡地问:“做什么。”   “我说了啊。”秦九九笑道:“来接我家小朋友下课。”   从余彤的角度来看,陆闲庭一秒都没撑过,拉着秦九九几步走远了。   余彤站在原地感慨了一会儿给谈遇发消息:九九跟着陆闲庭跑了,晚上你陪我自习吧。   谈遇回:您终于想起还有和男朋友了。   隔了两秒又来一条:臣不胜荣幸。   余彤拿着手机笑出声,她最近晚上不爱吃正餐谈遇又总管着,所以能躲则躲多半时候和九九一起。   吃过饭两人去操场散步,余彤五指张开对着太阳挡了挡。   “谈遇。”她突然道:“如果我们将来也会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分开,你会怎么办。”   谈遇对她这些不着调的问题见怪不怪,随口道:“别担心,就是死我也拉着你一起。”   余彤:“......”   回宿舍已经很晚,余彤洗过澡出来看到桌上一个熟悉的信封,拆开里面还是明信片,这次是手写体,干净利落力透纸背的一行字:   其实很期待和你见面。   落名依旧是大写的K。   余彤身上被热水蒸出来的热气还没有退散心就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头发都没吹就走到阳台给谢图南打了个电话。   谢图南沉默的听完事情的始末,只说明天我来学校接你。   余彤警觉地问:“你知道什么。”   “可能知道一点。”谢图南说,“别担心。”   第二天上午的课余彤没去,校门口上了谢图南的车,昨晚在阳台受了凉她嗓子有些哑,谢图南问是不是感冒了。   “可能着凉了。”余彤说。   谢图南闻言摇上车窗,“你体质本来就弱,前些年经常锻炼才稍微好点。”   “我没事。”余彤拽着安全带,“到底怎么回事。”   谢图南叹了口气说本来也不想告诉你的。   车上了高架,谢图南边开车边说:“他们最近的活动有点频繁,当年被你父亲抓获而后处决的犯罪头目有个儿子,之前一直下落不明。”   “但是他最近回来了,并且暗中在联络他父亲在境外的残余势力。”谢图南顿了一下,“按照我收到的消息,代号就是K。”   谢图南带着余彤去了一个饭店,余彤当然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有些无力道:“为什么。”   “别担心彤丫头。”谢图南安慰道:“他既然一年前救了你应该暂时对你没有恶意。”   “那我外公外婆呢,谈遇呢,我的亲人朋友呢。”   余彤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问:“她们就安全吗?”   谢图南也拧了眉,“你放心,交给我。”   谈遇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余彤有些头疼就暂时没回,下了车从校门口缓缓往宿舍楼走。   “去干什么了课都没上?”   头顶上冷不丁传来一声,余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抬头问:“你怎么知道我......”   谈遇打断她,“吴院长的课谁都不敢逃,你还是院里第一个我怎么能不知道。”   “感冒了。”余彤文不对题的,轻声道。   谈遇看她脸色确实不对,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确定没发烧略微松了口气,末了问:“怎么又感冒?”   余彤没答,双手拽着谈遇的手臂一头撞在他怀里。   “怎么了?”谈遇缓了语调问。   “谈遇。”余彤闷着声音,“你陪我去旅游吧。”   “什么?”谈遇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知道有个度假村,不远。”余彤没听到一样自顾自道:“好不好?”   她说着还吸了吸鼻子,又在谈遇怀里蹭了蹭。   谈遇被磨的没了脾气,抚了抚余彤的头发,说好。 第042章   =042=   说是去旅游, 余彤什么都没管,谈遇做了两页的备忘录, 时间定在了那个周六,临走余彤的感冒却又加重了些,只能把计划再推迟一周。   余彤闷在宿舍喝了一天的热水,傍晚的时候才被九九拉去了便利店。   “旅游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吗?”秦九九问。   余彤双数插在口袋里慢吞吞地跟在九九后面,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一排排的货物, 闻言摇头诚实道:“不知道。”   “也是。”秦九九笑了笑,“你家那位不需要你操什么心。”   她说着随手从货架上拿过一盒东西扔给余彤。   余彤下意识接过,低头仔细一看瞬间红了脸,有点结巴地说给我这个干嘛。   秦九九头都没抬意味深长地道:“用的上。”   余彤咽了咽口水, “他不......”   九九伸出一根手指在余彤面前晃了晃,“别高估男人。”   回宿舍的路上余彤攥着口袋里的那盒东西还有点心虚, 秦九九开玩笑道:“你怎么和陆闲庭一个样儿。”   余彤扭头看过去,问:“哪个样儿?”   秦九九拿手指梳了一下头发, 勾着唇笑了笑,说怂。   余彤:“......”   她想象不到陆闲庭经历了什么。   两人说笑着回了宿舍, 一开门就听见有呜咽声, 沐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卫生间门口, 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怎么了?”余彤和秦九九同时问。   沐暖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说乔暮云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卫生间哭到了现在。   余彤想过去看看被秦九九拉住,“暮云多好强的人这时候让她自己静静吧。”   “你知道什么事?”余彤问。   “还能有什么事。”九九无奈道:“好像是失恋了吧。”   余彤愣了一下,说起来也真的是有段日子没有看到谢图南送乔暮云回来了,她心里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觉得有些悲凉。   宿舍里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暮云开门出来,开了水龙头洗了很长时间的脸,抽了纸擦干,又从抽屉里拿了一个塑料袋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门“砰”的一声关上,沐暖惊了一般说:“她拿的好像是病历本。”   秦九九皱眉问哪个医院的,沐暖说附院。   病历本和失恋联系起来让人不得不多想,余彤立马拿了手机给乔暮云打电话,那边显示无人接听。   几人没有耽搁,换了鞋校门口拦了辆计程车往附院赶。   快到医院的时候乔暮云的电话通了,里面传出的嘈杂声让余彤下意识把手机拿开了一些。   没来得及说什么,再看通话已经中断,那些声音听着不像是医院,倒像是......   谢图南的电话也没有打通,余彤想了想报了个地址,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华灯初上,场子里热闹的很。   有人认出余彤,凑过来说这不是谢少的妹子吗?   这人余彤认识,大多数时候都跟谢图南混在一起,什么都玩得开,这场子就是他的。   男人此刻笑的如沐春风,摆了点长辈的谱:“妹妹来玩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还是来找你哥哥?”   余彤直接问:“他人呢?”   男人笑说谢少今天可真忙,又道:“包间呢,我带你去。”   包间里谢图南正闷在角落里喝酒,明显的心情不好也没人敢打扰他,余彤进去有人喊了一声谢少,你妹子来了。   谢图南回头见真是余彤还有些意外,放了酒杯问怎么了。   “暮云来过了?”余彤问。   看她一脸焦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她是问这个,谢图南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现在人呢?”   谢图南拧眉,说走了。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余彤气的瞪他:“就算分手了你也不能这么对她吧。”   “什么分不分。”谢图南抿了口酒,“哪儿那么多事。”   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谕,余彤竟然被堵的哑口无言。   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谢图南最后还是解释:“她奶奶病了,我让司机送她去医院了,其他的我秘书会安排。”   “是她奶奶病了?”余彤被雷劈中一般。   “不然呢。”谢图南看过来,“你以为我谢图南是什么人?”   “小孩子家家一天天操心那么多。”他说着拿过外套说走吧,“送你们回学校。”   斜里横插进一个声音带着笑:“她就这毛病。”   林风眠三两步走近,“还是我送吧,你喝了酒。”   余彤坐在副驾驶,车窗外是首都最繁华的夜景,车载音乐轻轻缓缓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林风眠突然道:“看来我说的话你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却带着点指责的意味:“自己也学了医,遵医嘱不知道?”   余彤咳了两声又拨了拨安全带,盯着车窗外没说话。   林风眠也不介意,只笑笑说好好休息,学业上别太有压力。   沐暖直到下了车才敢问:“这不是心理学的林教授吗?”   余彤“嗯”了一声没多解释,岔开话题道:“等会问问暮云还缺什么东西没有。”   乔暮云这两天一直住在医院,大四到大五本来就在考研的关键期,课业也不轻松,她医院学校两头跑没两天就憔悴了很多,余彤看到她的时候还有点惊讶。   余彤有些心疼,“回去睡一觉吧暮云。”   “奶奶明晚就手术了。”乔暮云说,“回去我也睡不着的。”   余彤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你和图南哥......”   “他们那样的人哪里是我能高攀的起的。”乔暮云笑了笑,“就这样吧,挺好的。”   “这次也要谢谢他。”她说到这里扭头看着余彤,“还要麻烦你帮我转告他,他的钱我会慢慢还的。”   余彤沉默了良久,说好。   “有些东西放弃起来很难,但一旦放下了,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乔木云最后说。   去度假村坐的大巴,余彤靠在谈遇肩上,想起昨晚她和谢图南提起乔暮云还钱的事情,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被气的发笑,只说:随她。   “想什么呢。”谈遇把余彤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低声问。   余彤赖在他身上闭着眼摸上他的下巴,谈遇又抓住她的手,说别乱动。余彤咯咯笑了两声,没一会睡着了。   醒过来已经到了度假村,他们订的是民宿,房东自己住一楼,房客住二楼。   当时是傍晚,余彤走到主卧的阳台狠狠吸了口气,感慨道:“空气真好。”   谈遇正忙着收拾行李,过了一会拎着一个袋子进来,“这是我自己带的牙膏牙刷,我睡旁边那个房间,你缺什么再告诉我。”   余彤从美景中回过神,看着谈遇眨了眨眼睛,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你先洗个澡,我去看一下水温。等下我们去吃点东西。”   谈遇一连串的话说下来,人已经到了卫生间,余彤在原地咬着手指沉默了几分钟才去行李箱里找自己的衣服。   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度假村风景正好,入了夜也是清爽宜人。   主卧是落地窗,余彤没有拉窗帘,月色照进来让人一点睡意都没有。   余彤翻来覆去的,有时凝神听着隔壁的动静,不知道是隔音效果太好还是他真的睡着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余彤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试着发了条信息过去,只有一个句号,谈遇很快回了一个问号过来。   余彤索性起身去隔壁敲门,三长两短是她惯常的敲门方式,这次却一下一下的敲的很慢。   谈遇很快开了门,目光触及到她的吊带睡衣又很快别开,问怎么了。   余彤很坦然的看他,说睡不着。   “那边好像有人放孔明灯。”余彤说。   谈遇跟着余彤到了主卧的阳台上,远处星星点点的有几个光点,带着些美好的祝愿缓缓飞上天。   “我们也去放吧。”余彤说。   “明天吧。”谈遇说,“现在上哪买孔明灯。”   余彤想了想点头,谈遇拉着她往里走,“快进来,穿那么少不冷吗?”   余彤抱了手臂说有点,她半个身子缩在谈遇怀里,带了点坏笑垫脚吻了吻他的喉结。   “但是睡不着。”   谈遇抓住她的手,低声问:“勾引我?”   余彤不说话,仰头直直地盯着谈遇看。   借着月光,她眼里的狡黠一览无余,明目张胆的料定了他会上钩一般。   谈遇到底没有把持住,揽着她的腰低头吻了上去。   余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头靠在玻璃门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尽量迎合着他。   谈遇的动作很小心,一步一步攻城略地。   余彤的呼吸有些急促,轻轻地嘤咛了一声。   谈遇停下,额头对着额头,他目光里的欲念逐渐升温。   余彤紧张的忘了呼吸,安静了一会儿他又吻上来,从耳垂一路向下在锁骨处停下。   “彤彤。”他埋在她脖颈处有些沙哑地喊了一声。   “你想吗?”她轻轻地问。   谈遇抬起头,一手撑在她身后的玻璃上,“太早了彤彤。”   余彤没说话,微微垫脚吻上他的脖子。   “彤彤。”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闭了闭眼找回自己的理智把她推开些,“别闹。”   余彤拿手在他胸膛上写着字,说没闹。   谈遇捉住她的手,“什么都没带彤彤。”   余彤“哦”了一声,“我带了。”   谈遇闻言有那么两秒的愣怔,随即往后退了一步盯着眼前的女孩看。   “余彤。”他笑了一下微微低头凑近了些,“是不是我今天不把你办了我就不算你男朋友。”   这话听着有些危险,余彤却抬头朝他一笑露出一对梨涡。   谈遇的最后一丝理智倏然崩塌,闭了闭眼他抬手去拉窗帘。 第043章   =043=   那夜的景象后来回想起来还是让余彤觉得有点羞于启齿, 心底里又觉得同他那样亲密是件极美好的事情。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阳光透过薄纱一般的窗帘洒满了整个房间。余彤试着动了动, 发现自己还枕着谈遇的手臂。   “醒了?”   余彤微微仰头,谈遇还闭着眼睛,下颔的线条流畅干净,声音里有七分的慵懒。   记忆渐渐回笼,余彤猛地翻了个身往床的另一边滚了过去, 脸上逐渐开始发烫。   谈遇撑着发麻的手臂坐起来些,好笑地看着余彤把自己整个裹在了被子里。   他伸手去掀被角,调侃道:“昨晚也没见你害羞。”   余彤一动不动地装死,半晌后才闷着声音道:“你先出去。”   谈遇笑了一下说彤彤, “请神容易送神难。”   余彤闻言“刷”的从被子里面伸出头,却因为动作太猛后脑勺磕到了床头柜, 疼的她“嘶”了一声。   谈遇伸手把人捞过去按到怀里,轻轻地揉着后脑勺, 无奈道:“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没有吗?”余彤脱口而出。   谈遇的动作停下了,“嗯?”了一声凑近了些, “说什么?”   余彤感觉到他开始不安分的手急急地往后退, 嘴里道:“起床了。”   谈遇靠在床头看着余彤的动作, 最后还是笑了笑先起身进了卫生间。   听到关门声余彤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地坐起来捂着自己的脸晃了晃,心底有些异样而又甜蜜的感觉滋生出来,但是想到此行的目的,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点已经谈不上什么早饭了, 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牵着手去散步,小路两旁丁香花开的正好,余彤戴了个草帽倒是应景。   话题天南海北的,谈遇问外婆是不是快生日了,余彤想了一下说好像是。   “还有半个月。”谈遇补充。   余彤抬头看他,“记那么清楚。”   谈遇一低头落进她那双清亮干净的眸子里,笑了一下说,“为人子女者,应该的。”   余彤随手摘了片叶子,说你还不是呢。   谈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眼里盛满了笑意。   “迟早的事。”他说。   没走几步被他拉到路边的树旁,看他温柔又有些强势地吻下来,风吹过余彤闭上眼睛,有那么一刻想时间就停在这里该多好。   咬了咬她的耳垂,谈遇低声问:“要不回房间?”   余彤睁开眼,“你想的美。”   她说着伸手去推他,故意问道:“回房间打游戏吗?”   谈遇笑起来,“打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余彤“切”了一声,“你们男生平时不就喜欢打游戏吗?”   “那是他们没体验过真正的...”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极轻,但余彤听懂了,脸刷的红了起来,偏这人说的一本正经。   余彤只能抬眼瞪他解恨,“你流氓不流氓。”   谈遇不为所动,笑道:“流氓不流氓的夫人昨晚不是见识过了么。”   余彤不是第一次知道他不正经起来是什么样子,但还是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谈遇倒也不怕把人惹毛,又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夫人不是还挺受用?”   余彤脸皮厚了些,破罐子破摔的反问:“你知道我挺受用?”   谈遇从嗓子里溢出一声笑,顺着话讨饶般:“我也是新手上路,夫人体谅一下。”   末了又凑到余彤耳边:“今晚一定再接再厉。”   余彤闭了闭眼转头就走,谈遇忙又追上去说错了。   “我们去买孔明灯。”他哄道。   余彤微微撇过头不看他,嘴里道:“你背我。”   谈遇哪有不依的道理,笑着说遵命。   一晃到了晚上,余彤回去添了件衣服,孔明灯缓缓升上去的时候谈遇从后面抱上来。   “彤彤。”他说,“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余彤反握住他放在腰间的手,闭了眼睛说好。   周日下午的车回市区,余彤早上醒来看见谈遇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心里有些舍不得。   谈遇以为她是刚起床不高兴,坐到床边柔声道:“去刷牙洗脸。”   余彤没动,手机震了一下,是之前设置的日程提醒。   放下手机她看向谈遇,慢吞吞道:“我有件事。”   谈遇“嗯”了一声,“你说。”   “我们......”余彤顿了一下,小声道:“能不能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谈遇脸色一滞,黑眸里情绪涌动,末了摸了摸余彤的头,“没睡醒就再睡会。”   说完收回手准备起身,却被她拉住手腕。   谈遇吸了口气,吐了两个字:“理由。”   “余彤。”他闭了闭眼睛,“你想好再说。”   他显然是动了气余彤有些害怕,不敢和他对视,她轻轻地松开了手。   “我......”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打断。   “余彤。”他声音里有些颤意,咬了牙道:“你这次要是敢骗我我们就完了。”   所有的坚持都在那一瞬间崩塌。   “谈遇。”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谈遇这时候没什么耐心,拉过她一把压到了身下。   “别哭。”他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告诉我。”   余彤把脸测过去,抬手挡在脸上,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算了。”谈遇拿下她的手,“你别忍着。”   话落他俯下身咬上余彤的肩膀,听到她喊疼到底也没忍心用力,耐了性子道:“我要听实话彤彤。”   余彤知道他可能会生气,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凶什么凶属狗的吗。”她委屈道:“我又没打算瞒你。”   余彤说的断断续续,末了也没敢再说暂时分开这样的话,打量谈遇的脸色还是难看的可怕,靠在床头下颔线绷得很紧,从头到尾都没说一个字。   “谈遇。”余彤轻轻的开口。   谈遇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扭头看余彤,叫了一声彤彤。   余彤还没琢磨出来他这声是什么意思谈遇就已经压了过来,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给她。   那个早上谈遇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任她怎么哭着讨饶他都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   余彤后来没了力气,妥协般地任他动作,最后顶上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他咬着牙近乎呢喃般地道:“说你爱我。”   回了宿舍余彤爬上床昏睡到了半夜,逐渐清醒后她拿过手机,意外的没有看到谈遇的短信。   身上有些地方还隐隐作疼,余彤关了手机睁着眼睛发呆,她最后也没敢提分不分开的事情,谈遇也就像没听到一样,送她回宿舍的时候还照常叮嘱了一大串。   那之后的一个月谈遇变得忙碌起来,信息总是只言片语,余彤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也没问,他没有消息的时候她也不主动发。   到后面两人几乎断了联系,偌大的校园没有刻意去找竟然也遇不上,余彤心里甚至在想是不是就这样了。   再收到他信息是在月末,很长的一条余彤还有点意外,点开一目十行的看完。   那是余彤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怒极攻心,没怎么想就把手机扔了出去,她带着哭腔喊:“谈遇你个王八蛋。”   九九被扔在脚边的手机吓了一条,捡起来一看屏幕已经碎了但其他没坏,谈遇的信息还亮着:   我不可能放弃你,所以这一切我想亲手去了结,没有未来就去创造一个未来。我知道这很难,但是如果不去做,我这一生都会不得安稳。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就是非你不可。   彤彤,我入伍了,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好像有挺多话想说的,但又说不出什么。善良的姑娘们,答应我别论对错,彤彤和谈遇也都是平凡人,你我也是。感恩。   其实今天真的挺感慨的,有人领养了小煤球,下午来接的,小姐姐家里还有两只猫,煤球跟着她比跟着我们好,舍友开玩笑说煤球是嫁入豪门了。   只是看着它从动都不能动到现在勉强能走两步(因为缺钙),它第一次站起来我们一宿舍欢腾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昨天刚给它买了零食,乍一送走还是怅然若失。   小姐姐发了小视频过来说去医院全面检查过了,我们一宿舍老阿姨太穷了,只能祝它一路顺风。   晚安。 第044章   =044=   五年后, A大附院,心外科。   余彤在急诊忙了一夜, 回科室随便吃了两口面包准备回宿舍休息一会。   陆闲庭从外面进来,一边穿白大褂一边问怎么这么早。   “昨晚没回去。”   余彤说着揉了揉肩膀,解释道:“外环那边出了个车祸被叫到急诊忙了一夜。”   “那你下午不是还要去实验室。”陆闲庭问。   余彤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论文还不知道在哪呢,只能等会补个觉了。”   陆闲庭闻言有些同情地看过来, “那你可能睡不了了。”   余彤抬头看过去,陆闲庭继续道:“F市地震,等会儿院里要开会组织医疗小组参与救援。”   余彤一下子清醒过来,“F市地震?”   陆闲庭翻着病历“嗯”了一声, “我去趟病房,桌上有豆浆自己拿。”   余彤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盯着桌上的多肉发呆,后面有人进来也没发觉。   “想什么呢。”   余彤闻声回头, 叫了一声刘老师。   刘维止一边去饮水器接水一边道:“不是急诊忙了一夜怎么还在这?”   “闲庭说F市地震。”余彤说,“等会要开会。”   刘维止笑了一下, “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医疗小组也轮不到你们这群小孩, 去休息吧。”   余彤跟着笑笑,“我跟您去查房。”   病房的电视里也在播着F市地震的新闻,画面里到处是断壁残垣。   主持人的声音比平时急促了些:目前我们的第一批官兵武警已经抵达灾区并迅速展开了救援,但是现场仍旧是余震不断......   余彤低头看着病历,转身的瞬间镜头里一个熟悉的侧影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的顿住,再回头却只看到电视屏幕上满目的疮痍。   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个人余彤有点走神,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到点去了大会议室。最后报名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就举了手。   走廊里被刘维止叫住,余彤停下来,很恭敬的叫了声刘老师。   刘维止年近四十,看待余彤更多也就是一个略显老成却伪装的不怎么好的孩子,对师长的恭敬是真的,骨子里也有年轻人的热情,但多数时候心里想什么不会让人看出来。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叮嘱:“灾区什么都是说不准的,自己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余彤微微低着头,及肩的头发落在锁骨处,她笑了笑说您放心。   老院长这时候路过,看着余彤欣慰的说年轻一辈总算未来可期。   刘维止笑着看了余彤一眼,谦虚道:“您别夸她,她这水平我还怕她去灾区帮倒忙。”   余彤目送老师和院长走远,靠着墙根站了一会儿还觉得有点心虚,想去救死扶伤是真的,但实在不能说目的就这么单纯。   一开始的两年和他还有点联系,但是后来......   余彤晃了晃头不敢细想,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回去怎么和外婆说这件事。   外婆当然是不同意的,但是看余彤坚持最后也只能妥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唠叨说你是太年轻不知道什么叫苦。   名单出来的时候余彤看到院里一个老教授也去了,问了陆闲庭才知道怎么劝也劝不住。   “我听神外的王大夫说梁老上次在手术台上手抖得厉害。”陆闲庭说,“可能以后上不了手术了。”   当时是中午,食堂里人来人往,余彤听完沉默地往嘴里塞着土豆条,医院待久了对生死难免麻木一些,但总有前辈告诉他们怎么在这种麻木中依旧保持着对生命的谦卑和敬畏。   到灾区的时候是中午,陆闲庭最后也报了名,医务人员有专门的简易帐篷,余彤放下东西带医疗箱就去了一线。   饶是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现场的景象震撼到了,小时候跟着父亲见过真枪实弹,学了医也见多了生离死别,可这些都不及眼前的十分之一。   那几天忙的昏天黑地再也没有精力去想其它,偶尔坐在废墟上歇一下也会想这下面会不会埋着人,灾区医疗资源的不足让人无力又绝望,听到呼救声的时候能感觉到那些人对生命的坚持。   余彤想,这大概就是希望,还有信念。   “余医生,你过来一下。”   余彤闻声找过去,护士解释道:“这儿有个小孩,血管太细了我扎了好几针没扎上。”   缝隙里黑漆漆的,依稀能分辨出一个小孩的眼睛,万幸的是手在外面能够到的位置。   护士的手已经被钢筋水泥划出了好几道口子,余彤蹲下来,“给我吧,我试试。”   “您小心。”护士说,“这缝太小了,我给您打光。”   余彤边找血管边和这个孩子搭话,忙活了二十分钟难免也被划到了几个口子。   吊瓶需要人举着,护士想接过去被余彤拦下。   “你先去包扎吧。”   护士点点头道:“那我等会来给你包扎。”   “不用。”余彤扬了扬下巴,“你把那医疗箱递给我我自己来,别的地方也很忙。”   余彤单手给自己消了毒,一边和那个孩子聊着天,没一会来了几个穿着作训服的官兵,但是结构复杂靠蛮力又会伤到孩子。   眼看着孩子体力快要不支,余彤出声提醒:“你们快点,孩子快坚持不住了。”   “不行。”有人摇着头说:“我去叫队长。”   一开始没意识到是他,余彤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直到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在头顶:“你怎么在这?”   余彤倏的顿住,抬头看谈遇铁青着脸,胡子拉碴的比以前更瘦了也黑了点,作训服上满是尘土,眼神里多了年少时没有的刚毅和凌厉。   他也没指望余彤答,对旁边的人道:“帮忙举着吊瓶。”   余彤回过神拒绝了,“先救人不用管我。”   孩子救出来后余彤的腿早就麻了,坐在地上感觉到他居高临下的审视,她挣扎着想站起来。   谈遇伸手拉她,目触及到她手臂上的伤又是一顿。   “好好的跑这里来干什么。”   好像隐忍着什么,声音淡淡的。   “我是医生。”余彤说,“救死扶伤是天职。”   谈遇被她一噎,身后有人喊余医生,余彤甩开他就跑了过去。   回到帐篷已经是凌晨,休息了几个小时又被闹钟吵醒,一出帐篷却看到远处谈遇和陆闲庭说着什么。   谈遇刮了胡子,远远看着比昨天精神了不少。   余彤知道他忙也没有出声,直到他走远才喊了陆闲庭。   陆闲庭走近,手里拎着个袋子道:“谈学长给你的。”   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个称呼余彤有一阵的恍惚,她有太多的话想问,但是天灾面前情爱都变得渺小。   “余彤。”陆闲庭试探道:“你和谈学长到底怎么回事。”   余彤抬头,毫不客气地反问:“那你和九九又是怎么分开的。”   陆闲庭闻言顿住了,微微撇过脸抿紧了唇,半晌后岔开话题说谈学长现在是中尉了真厉害。   余彤“嗯”了一声,说九九应该要念博士了。   一阵沉默后,大概是觉得这样互揭伤疤也没意思,余彤踢着脚下的石子儿说我去拿医疗箱了。   后来的几天余震不断,经历的次数多了余彤倒也见怪不怪。   那天余彤在临时搭建的医疗点看诊,谈遇突然冲了进来,余彤吓了一跳忙去看他,见没有什么伤势才放下心问:“是有谁受伤了吗?”   谈遇垂眸盯着她看了两分钟,半晌后微微侧了头说没有,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余彤下意识地跟出去只看到他大步流星的背影,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好像是他战友,见了余彤笑嘻嘻的。   “我们队长是听人说有医疗帐篷塌了,人话还没说完他就飞奔到这了。”   旁边有人接话道:“那不是关心则乱嘛。”   他说着朝余彤挤了挤眼睛,“是吧,嫂子。”   这一声“嫂子”让余彤脸红起来,谈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冷声对着那两个人道:“你们太闲了是不是?”   两人立马跳起来说没有,临走还挤眉弄眼地对余彤说嫂子回头见。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045章   =045=   后来的几天病患越来越多, 忙起来吃饭都在抢时间,余彤端着盒饭也没什么形象的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陆闲庭拎了瓶水走近, 跟着坐下道:“明天就回去了。”   余彤随意的“嗯”了一声,听陆闲庭又道:“你不去和谈学长说一声吗?”   余彤顿了一下才把土豆块塞进嘴里,这几天一次都没有见到谈遇,倒是遇到过几次他的战友,那些人好像都认识她似的, 打起招呼来一个比一个熟络,一来二去大概也知道了他的近况。   他入伍那年就考了军校,毕业后驻地就在北京,他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余彤机械性地往嘴里送着饭, 末了喝口水道:“再说吧。”   那天入了夜有点发凉,余彤半夜回了帐篷一直辗转到凌晨也没睡着, 晨起披了件衣服溜达到了部队的帐篷那。   在远处徘徊了一会也没想好过不过去,就听后面有人道:“这不是嫂子吗?”   余彤回头, 有点不好意思,那人已经热情的迎了上来, 客气道:“您有什么事吗?”   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退的, 余彤踢着路边的草问谈遇呢。   “您找队长啊。”那人挠着头有些为难, “队长昨天就被调走了,去哪了我们也不知道。”   余彤有愣了一下,后面那人又说了什么也没听清,飞机上睡了过去,梦里又是谈遇那张脸, 穿着军装神色清冷。   之后放了两天的假,余彤什么也没想整整睡了一天半。外婆心疼的不行,又是熬汤又是煲粥,念叨着瘦了也黑了。   “明天再请一天假吧。”外婆说。   余彤哭笑不得,说我论文还不知道在哪呢。   “那你晚上回家住,外面吃的那些都不健康。”   外婆说着又斜眼看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没几天吃早餐的。”   余彤眼睛盯着电脑上的论文,随口道:“地铁太挤了,那样我每天得少睡一个小时。”   “外婆给你买辆车。”   余彤抬头,笑道:“那您每天还得担心我会不会出车祸,多不划算您说是不是。”   外婆一个抱枕就扔过来,“你这死丫头。”   余彤侧身躲过,没安静几分钟听外婆又问:“医院有条件差不多的小伙子没有?”   “没有。”   外婆不死心,问:“一个也没有?”   余彤笑了一下随口道:“医生这种高风险行业家里有一个就都呛了,您看我天天忙的我再找个医生我是有多想不开。”   她说着活动了一下脖颈起身去倒水,“您还不如拿块板子写上我条件往旁边那公园一坐,改天我帮您买张折叠的小板凳。”   外婆说不过他只能嗔道:“你就贫吧。”   过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那小子就一直没消息?”   余彤喝水的动作一顿,转身的时候不在意地问:“您说谁啊?”   “少装傻。”外婆哼了一声,“一直在等他打量我老了看不出来?”   余彤避重就轻,笑了笑说您哪老了,看着也就四十。   接到谢图南的电话是在第二天傍晚,说晚上请她吃饭。   余彤刚跟着老师从门诊下来,随口说没空。   刘维止走在前面,闻言回头道:“年轻人就该多出去放松一下。”   那头谢图南听到了,笑说我在停车场等你。   等余彤挂了电话刘维止半开玩笑地道:“学医的大多没什么时间,所以趁年轻多接触点人,除了医院就是实验室,过两年你就知道后悔了。”   刘维止对待学术一向严谨,年前就已经升了教授也经常加班到半夜,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余彤还有点意外,上了车也若有所思的。   谢图南挑眉问:“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没什么。”余彤说,“怎么突然请我吃饭。”   “什么话。”谢图南笑骂,“我请你吃的饭还少吗?”   余彤放了首音乐侧头盯着窗外的一个地方发呆,半睡半醒也没几分钟就到了地方,下了车发现是一个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她转头,眼神询问。   谢图南只笑了笑,拉开车门说下来。   “怎么。”余彤半开玩笑道:“准备送我套房啊。”   谢图南按了电梯,“那得看您给不给面子了。”   公寓是小两居,装修简洁采光良好,余彤四处打量了一圈开了阳台的门,现在是傍晚,十五楼看下去整座城市都金光闪闪的。   谢图南跟过来靠在阳台上,“本来想把这个阳台封起来的,但想着你应该不喜欢。”   这会儿有点风吹上来,余彤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突然道:“当年谈遇入伍是不是找过你。”   谢图南看她一眼点头,“是我帮他安排的。”   他顿了一下,“过了这么多年才想起来问?”   “当时是觉得问不问的也没什么意思。”   余彤的声音淡淡的散在风里,谢图南问那现在呢。   有沉默了一会儿,余彤闷着声音道:“前两天在F市见到他了。”   知道余彤的性子,谢图南没接着问下去,有些文不对题的道:“谢家这一辈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加起来也就你一个女孩。”   “所以彤丫头你记住。”他还是笑着语调却严肃起来,“你背后有你父亲,有整个谢家,如果哪天受了委屈记得回家。”   余彤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谢图南笑了笑,晃着车钥匙道:“现在可以赏脸去吃个饭了?”   就近找了饭店,还没吃几口被医院一个电话叫了回去,说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人手实在不够。   余彤匆匆赶到急诊处理了几个伤势比较轻的病人,那边护士又推过来一个孕妇,头上身上都是血。   余彤看了一眼就皱了眉,急声道:“通知妇科、神外、骨科下来会诊。”   护士应声去了,余彤一边给她检查一遍问:“能听到我说话吗?能不能联系是上家属。”   孕妇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余彤凑近了听她断断续续的报了一串数字。   掏出手机拨过去,那边是一个男声,他只“喂”了一句,余彤却好像通了电一般全身都僵住了。   来不及多想,余彤简单说明了情况,报了地址通知他尽快过来签字。   真的在手术室门口见到谈遇的时候,余彤觉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但她还是吸了口气走过去,淡定地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三两句说了情况,公式化地道:“家属签字。”   谈遇飞快地写上自己的名字,看向余彤时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余彤面无表情的收了笔,微微撇开脸道:“我们会尽力的。”   她说完就转身进了手术室,出来已经是后半夜。   谈遇还坐在医院的走廊上,他闻声抬头,眼里有些红血丝,沙哑着声音开口:“怎么样了。”   周身的疲惫席卷而来,余彤根本就没有脑力去想其他的,靠在冰凉的墙上沉默了几秒。   半晌后,她闭上眼睛开口:“孩子没保住。”   余彤能感觉到那一瞬间谈遇周身散发出来的绝望,但心底里却从没有一刻怀疑过其他的一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等他开口。   谈遇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脸,半晌后隐忍道:“孩子的父亲去年就牺牲了,他们家三代单传。”   大概是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是这样的情况,余彤并不意外。   走廊里落针可闻,余彤的心里细细密密的泛起心疼,不知道是因为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一家,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在生死血泪刀光剑影中成长起来的男人。   F市见到他,是最标准的军人模样,站如松柏眼神坚毅,年少时尚且偶尔轻狂,现在却仿佛只剩下沉稳和内敛。   仿佛就一眨眼的功夫,记忆里的那个男孩就已经全无踪影。   眼前渐渐泛起一层水雾,余彤微微低下头想尽量忍住泪意,却听见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彤彤。”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在文案和评论区都请假了,很抱歉,所以话不多说,今天发红包,比心吖! 第046章   =046=   那晚后来也没顾得上说几句话, 谈遇接了一个电话急匆匆就离开了,听起来是部队里的事, 很急的样子。   余彤也是累极,回了宿舍倒头就睡,凌晨转醒的时候脑子里还都是谈遇在医院走廊里的背影,拐弯的时候他有回头看过来。   其实是想抱抱他的,但是当时手脚不听使唤靠在墙上一步都没挪。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 余彤没了睡意索性坐起来,她拿过手机翻到通讯记录,犹豫了一下存了谈遇的号码。   那个孕妇被送到ICU观察了三天才转回普通病房,余彤去看过两次, 听护士说精神状态不太好,闹过几次之后就一直呆呆的不理人, 嘴里有时候会碎碎念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再见到谈遇是在一周后,他提着果篮站在病房门口, 大约是做了很长的心理建设才推门进去。   余彤远远的看着没上前,在护士站和几个小护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眼神却一直留意着病房的方向。   谈遇出门的时候一侧头就撞上了余彤的视线, 和他对视她也不闪不避, 依旧是和同事谈笑风生的。有人递给她一个文件,她拿笔签了字,用右手中指的关节敲了敲桌子往走廊另一头去了。   那是她的招牌动作,谈遇本能地跟了上去。   走廊尽头转过弯是个大圆台,落地窗外阳光正好。余彤双手插在口袋里, 回身看到谈遇也不意外。   他今天穿了件卫衣又有了点当年的样子,仔细看其实还是那个大男孩,寸头毛茸茸的度了一层光圈,让人有想摸一把的冲动。   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的面对面站着了,余彤有点恍惚,又仿佛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开场,两人沉默了一会。   其实反倒觉得两人现在这样的状态有点好笑,余彤侧头盯着窗外道:“你战友的家属她精神状态不太好,之后可能要转到精神科。”   谈遇“嗯”了一声,动了动喉结半晌后还是问:“这两年还好吗?”   这话问的忒没意思,余彤抬头不咸不淡地道:“好不好的你不会自己看?”   谈遇被噎了一下,转了话头问:“F市的时候你来找过我?”   余彤被剪短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微微侧过头明显的不想回答。   电话这时候响起,是手术室那边的,余彤两三句挂了说马上就到,路过谈遇身边的时候她停下来。   “驻地就在北京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吗?”她说着抬头去审视他,“还是说不想见我?”   “不是。”谈遇下意识反驳。   余彤打断他,“你想好了再说。”   她说完就疾步消失在了拐角处,谈遇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路过走廊正好看到林风眠从病房里出来,正低头翻着病历。   视线相对两人同时点了点头,谈遇往前走了两步听见后面林风眠在叮嘱护士,说那天车祸孕妇要密切观察精神状况,他几步走回去主动问起来。   “这里人多。”林风眠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去我办公室说吧。”   余彤从手术室出来已经是下午,错过了午饭时间也懒得再跑出去,随口吃了两块面包充饥,打开手机看到有好几个沐暖的未接电话。   沐暖毕业就回了海城,在当地电视台做了个小记者,还是架着相机到处跑。   余彤倒了杯水打回去,还没说话就听那边传来呜咽声。   余彤翻着手上的资料只以为她是工作上受了委屈,调侃道:“怎么了大小姐。”   沐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了好几次才说完。   “你再说一遍?”余彤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一夜情?”   “不是。”沐暖抓着头发渐渐平静下来,“我这么大人了发没发生什么我还是知道的,就是早上起来看到一个男人躺在旁边怪吓人的。”   余彤揉了揉太阳穴,恨铁不成钢道:“你自己什么酒量自己不知道吗,比我也好不了多少,酒吧那种地方你大半夜的去是有多想不开。”   沐暖这会儿又没事人一样了,嘴硬道:“那不是为了祖国伟大的新闻事业嘛。”   余彤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确定没吃亏?”   “没有。”沐暖说,“衣服都穿的好好的,应该就是纯洁的躺了一夜吧。”   余彤:“......”   默了一会儿她无力道:“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沐暖嘟囔着说知道了,话锋一转又道:“你还别说,那个男人长得绝对精品,我也见过不少明星都没他好看。”   余彤摇摇头继续翻文献,随口道:“那你没留个联系方式?”   “没,我走的时候他还没醒呢。”   沐暖还真的有点懊恼一般,又道:“不过我把手表留在那了。”   余彤吸了口气哭笑不得,“大小姐我拜托你下次有这种好事先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在贫困线苦苦挣扎的闺蜜,你要说陪你躺一晚就有十几万的表我打个飞的就能过来。”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沐暖说,“他当时的睡相真的就特别无辜。”   余彤挂了电话看沐暖又在宿舍群里说起这件事,秦九九冒出来问是不是上次她在美国帮她买的那块表。   沐暖想了想说是,又问怎么了。   秦九九“哦”了一下,说没什么,那表刻了你名字的。   沐暖惊的只剩下一句卧槽,余彤看了一会儿笑笑又摇头继续赶论文。   每个人的生活都或多或少会有一点小意外,很多当时以为惊天动地的大事,过后看看其实也不过如此。也有很多事当时以为微不足道,时过境迁才发现是人生的岔路口。   关上电脑已经是傍晚,宿舍群里还是很热闹,余彤敲了敲肩膀走到窗边,落日夕阳好像从来比清晨要多一些惊心动魄的美。   也有很久没能有心情欣赏一下景色了,每个城市,每个职业都像是一座围城,我们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活着活着就成了灰扑扑的,面目模糊的路人甲。   余彤想希望这个词其实从来奢侈,但是最近她好像又多了很多感慨,觉得生活突然又一下子有了色彩。原因是什么,她不得而知。   点开手机划过谈遇的名字,余彤笑了笑,这时候外婆的电话过来,接起来就听外婆在那头抱怨,说都多久没回国一趟家了。   余彤有点心虚,收拾东西回了趟外婆家,到了发现小姨一家都在。   一家人聚在一起总是热闹,讨外婆欢心这件事宋怀信这些年是练的炉火纯青,几句话就逗得外婆哈哈大笑。   自从谈遇走后宋怀信就隔三差五的总得来条短信,或者干脆一声不吭出现在学校或者医院里,借口总是外婆让送点什么东西。后来余彤真烦了,他才收敛一点。   饭桌上的话题有意没意的也在往感情问题上扯,余彤听得烦心给陆闲庭发了条短信让他打个电话过来假装医院有事。   宋怀信追出来说要送她,余彤扬了扬手机说已经打了车。   上了车余彤才松口气,后视镜里宋怀信还站在小区门口,她收回视线侧头盯着窗外发呆。   司机殷勤的挑着话头,余彤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渐渐的才觉得不对劲。她警觉起来去查看手机上的路线,脑海里联想起前段日子的新闻,心里隐隐怕起来。   “师傅。”她垂着眼假装随意的问,“这条路不对吧。”   司机解释:“这边避开大马路近一点,还不堵车。”   余彤早年学过些格斗但都是些三脚猫功夫,车内这么狭小的空间能不能对付一个身强力壮的男性尚且是未知数。   她一边不动声色的应着一边去翻通讯录,谢图南那边打不通大概是在外面应酬,划到他的秘书那里旁边就是谈遇的名字。   那边很快接起来,余彤问:“你在部队吗?”   “还在外面,怎么了?”   余彤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司机的神色,“那你等会接一下我吧。”   她说着发了具体的地址过去,谈遇没多问,说好。   余彤却突然觉得委屈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说谈遇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混蛋。   总算安全下了车,余彤腿有些发软,蹲在小区门口捂着哭的发红的脸,只觉得这么多年还没这么狼狈过。   “彤彤。”谈遇在旁边蹲下,心疼的不行伸了伸手却没敢碰,只小心地问:“怎么了?”   余彤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撇开脸解释道:“刚才那个司机不像好人。”   谈遇叫了声彤彤握紧了拳头,“我......”   他顿了一下神色有些痛苦,“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多着呢你对不起有什么用。”   余彤说着伸手也分不清是在推他还是打他,谈遇闭上眼闷不吭声的受着,心针扎一般的疼。   余彤边哭边说:“这些委屈都是你给的,你发过誓的谈遇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要让我一辈子平安快乐的,你说让我等你的,你个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查收一下红包,晚安吖。 第047章   =047=   这时候是谈不上什么理智的, 抱住余彤的时候谈遇真的就想什么都别管了,也只有他知道自己是有多贪恋这一刻的温存。   这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 盛夏三伏或者冰天雪地,枪林弹雨里也多少次命悬一线,什么苦都吃过了,最难挨的,还是噬心蚀骨的思念。   谈遇收紧了手臂, 低低的喊了一声彤彤。   他的胸膛比五年前宽厚了不少,余彤轻轻地抽噎着逐渐平静下来,头埋在他怀里不肯动。   小区门口人来人往的,这么一对年轻男女又是哭又是抱的难免让人多看两眼。余彤是多要面子的人, 外人看来只觉得她沉稳淡然,只有谈遇知道她是出了点丑都要暗自懊恼很久的。   理了理余彤肩上的碎发, 谈遇似乎是叹了口气道:“我先送你回家。”   余彤侧过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捡起地上的包往小区里走, 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宋怀信的。   想了想还是打回去,那边有些杂音听着像是在车上, 余彤侧头漫不经心的问什么事。   宋怀信的声音很急, 说外婆晕倒了这会在120上, 问余彤到医院了没有。   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种一下子如坠冰窟的感觉,余彤险些没拿稳手机,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挂了电话一边往医院跑一边给在医院值班的陆闲庭打电话。   到急诊是一刻钟后,余彤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脚后跟有些疼大概是磨出了血,此刻她也顾不上这些拉住陆闲庭问人到了没有。   “还没你别急。”他稳住差点摔倒的余彤,眼尖看到她脚上的伤叮嘱道:“先喊个护士处理一下伤口。”   余彤刚说不用就被人打断,回头一看是刘维止,余彤叫了一声老师。   刘维止看到她脚上的伤口皱眉道:“读了这么久的医连这点镇静都没有,出去可别说你是我学生。”   话落又安抚:“放心吧,等会我亲自看,老人家年纪大了你也别自己吓自己。”   眼神掠过一旁的谈遇,刘维止顿了一下,说有点眼熟。   谈遇微微低头喊了一声刘老师,又补充:“我是谈遇,上过您的课。”   刘维止笑了一下说记得,“当年院长很中意你。”   几句话的功夫救护车到了,余彤想冲上去被陆闲庭拦住。   “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陆闲庭说,“老师他们都在,你现在过去也是添乱。”   急诊室常年人手不够,余彤问护士站要了消毒的东西准备自己动手,护士长看了看谈遇用眼神询问是不是男朋友。   余彤只当没看懂,道了谢一瘸一拐去了休息室,脱鞋的时候用了点力疼的她“嘶”了一声。   谈遇看的皱眉,叹口气说我来吧。   “你会吗?”余彤问。   谈遇蹲下来握上她的脚踝,嘴里道:“见过的伤口不比你少。”   这会儿科室正忙,休息室里没什么人,余彤注意到谈遇虎口处的枪茧,想起刚才刘维止说的“当年院长很中意你”。   那时候多少老师看好他都说他是学医的料,连带着做他女朋友都得了许多亲睐,保研读博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正儿八经的前途无量。   她心里突然有点难过,没头没脑地问:“后悔吗?”   谈遇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专注地看着伤口,半晌后轻声道:“有时候会。”   余彤盯着他的表情,又问:“比如呢。”   谈遇抬头去看余彤,比如想你的时候。   这话谈遇没说出口陆闲庭就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检查报告,说外婆是脑瘤。   “病房已经安排好了,具体良性恶性还要做进一步检查。”陆闲庭顿了一下,“不过神外的王主任刚才亲自看过了,应该是良性,你也是医生这时候多少镇静一点。”   那晚谈遇没走到病房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之后的几天余彤都绷着神经,直到检查结果出来显示是良性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拿着报告在走廊里坐了一会儿,宋怀信正好拎着午饭过来。   他在余彤旁边坐下,问:“没吃呢吧。”   “还没。”余彤说,“我等会去食堂吃。”   宋怀信斟酌了一下,“那天我好像看到谈遇了。”   “外婆住院那天他在。”余彤说,“F市的时候遇到的。   宋怀信沉默了一会笑笑,说反正别让我见到他吧,我见一次打一次。   外婆的手术定在15号,那个月北京市连降暴雨,天永远都是阴沉沉的,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都重了不少。   傍晚给外婆送完饭外面又下起雨,余彤撑了把伞往家走,小区门口看到谈遇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他没撑伞,整个人已经湿透了。   这几天他也有发过几条信息过来,多半是问外婆的情况。   余彤在他旁边停下,谈遇似有所感地回头。   “来干什么。”   “今天休假。”   两人同时开口,说完又同时有点沉默。   “雨暂时停不了。”余彤说,“上去换件衣服吧。”   谈遇沉默地跟上去,电梯里有几次欲言又止。   余彤找了双一次性拖鞋出来,又从衣柜角落里找了套衣服扔给谈遇。   “你大学时候的运动服,应该还能穿。”   她说完就去阳台收衣服了,回到客厅卫生间里已经有了水声,余彤没开灯,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的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谈遇洗的很快,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滴着水。客厅里落针可闻,门锁转动的声音让余彤全身的神经一下子都紧绷起来。   “没什么要说的吗?”   余彤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打破这一室的寂静。   她抬头盯着谈遇瞧,有些认真的问谈遇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谈遇的喉结动了动,说不是。   余彤拿起手边的抱枕扔过去,“那你给我解释清楚。”   谈遇缓缓转过身,掀起上衣服背上是大大小小的疤痕,新旧不一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余彤整个人都怔了一下差点又要哭出来,伸出手想去摸谈遇却已经放下了衣服。   谈遇叹了口气平静道:“我舍不得让你过提心吊胆的生活。”   “你还小现在还来得及。”他撇过脸,闭了闭眼道:“再找个对你好的吧。”   这话假的不行,余彤凑过去环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谈遇闷哼一声没动。   “我从来不觉得我是自私的人,但是谈遇,离开一线不行吗?”   谈遇闭着眼,下颔线绷的很紧,半晌后揽过余彤压抑而又隐忍的吻了上去。   “穿上军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有我的使命,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可我也知道这一切的初衷,都是因为你。”   “可是彤彤。”谈遇埋在余彤的脖颈间,吸了口气轻声道:“我爸爸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 第048章   =048=   余彤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这段日子他所有的进退两难和若即若离也都有了答案。   天色暗了下来,雨敲在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客厅里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余彤埋在他怀里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睛,睫毛划过他颈间的肌肤,能感觉到他的颤栗,还有隐忍。   大概是他身上那股沐浴露的清香太过于让人安心,余彤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外面雨势未减,家里已经没有了谈遇的身影。   阳台上挂着谈遇刚刚换下来的衣服,余彤取下来拿指尖捻了捻, 拿到卫生间又重新洗了一遍。   做完这些又感觉心里有些空,卧室床头柜上的那只兔子明显被人动过, 余彤摸着那个漂亮的蝴蝶结,想象着他坐在床头摆动玩偶的样子, 心里一软又一酸。   后半夜的时候又接到沐暖的电话,接通后好久都没声音, 余彤喂了一声, 沐暖带着哭腔说家里破产了。   余彤愣了一下, 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天前。”沐暖渐渐冷静下来,“我爸妈这些年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事到临头也没有人愿意帮一把。”   “其实真的只有失去了才会明白从前拥有的那些是多么难能可贵。”沐暖最后说。   余彤安慰了沐暖,挂了电话却有些恍惚,刚认识的时候觉得沐暖就是一个有些咋呼的小女生, 后来还是听谢图南提起,才知道沐家在海城虽然不是呼风唤雨但也排的上号。   墙倒众人推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却难免让人觉得悲凉。   余彤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很久,脑海里放电影一般闪过许多以前的事情,最后翻着手机给秦九九打了个电话。   美国那边是下午,秦九九刚从手术室出来。   “怎么这个点。”她看了看手表问:“又失眠?”   余彤仰着头倒在沙发上,说差不多吧。   “又想他了?”九九问。   余彤没答,侧头盯着窗外的雨幕说九九你真的不回来吗?   九九和陆闲庭是怎么分开的余彤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那次九九发了很大的火陆闲庭也犟着。等陆闲庭缓过神九九人已经在美国了。   余彤还记得那时候她送九九去机场,问她你就这么走了你家小朋友怎么办。   九九当时笑的云淡风轻,说他还年轻很快就能走出来。   最终临登机前还是忍不住拉着余彤的手,说:“他要是来找你,你就帮他一把,就说我从未认真过,让他死心吧。”   余彤假装没有看到她粉饰太平下早已动摇了的初衷,说好。   后来她真的陪着陆闲庭喝了两晚的酒,听他要醉不醉的时候凄然问她:“余彤,你爱过吗?”   余彤灌了一大口酒,笑笑说没有,在他了然又悲怆的眼神中缓缓道:“没有爱过,是一直爱着,从未停止。”   每一分,每一秒。   那一晚余彤也醉了,所有的粉饰太平都在一瞬间崩塌。脑子里只想谈遇他怎么忍心,又怎么敢。   她答应九九的事情也没有做到,她告诉陆闲庭说九九她心里是有你的,你别恨她。   后来余彤想陆闲庭和九九谁也没有错,一个在感情里太幼稚,另一个难免疲累,吵的那一架只是一个导.火.索,九九心里什么都清楚却还是走了,陆闲庭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余彤晃了晃脑袋没有再想下去,开了灯准备给外婆熬早上的粥,到了厨房才发现垃圾桶都被清理过了。   她踢着垃圾桶把谈遇狠狠地骂了一通,又意外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一边套垃圾袋一边说谈遇你有本事就别回来找我。   第二天终于放了晴,中午吃过饭准备去看看外婆,意外的在医院走廊里看到谢图南,走近了才发现乔暮云也在。   余彤没出声,隔了些距离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乔暮云双手插在兜里表情还是不咸不淡的,谢图南似乎是被气到了还是怎么,舌头顶了顶后槽牙忍住火气又说了什么。   余彤等乔暮云走远了才上前,调侃道:“今儿挺闲?”   谢图南指了指病房,“我来看外婆。”   余彤抬手挡了挡窗外的阳光,末了插回兜里,扭头道:“有点事问你。”   谢图南看她一眼,“你说。”   余彤盯着楼下的一处花坛问:“那个K的身份一直都没有眉目吗?”   谢图南皱眉,“又收到信了?”   “快半年没有了。”余彤说,“但我最近心里总不踏实。”   这时候谢图南接了个电话,像是有急事的样子,临走让余彤别多想,省的自己吓自己。   余彤嘴上说知道了,等谢图南走后又接到父亲的电话,说了两句外婆的情况后余光中转了话题突然道:“我听你外婆说谈遇回来过。”   余彤“嗯”了一声,斟酌着问:“您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他的消息。”   “您知道,图南哥应该也知道。”她顿了一下,“只是我不问,你们也不说。”   余光中叹了口气说是,“一年前我还见过他,在军区总院。”   “彤彤。”余光中说,“爸爸只是不希望你再卷入这些事情中。”   余彤笑了笑,说有些事是躲不过的,该来的总会来。   想到谈遇父亲,余彤又道:“那您知不知道......”   她说到一半顿住,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他能信任她她就不能再对任何人提起。   电话那头余光中问知道什么,余彤沉默了几秒说没什么,转了话题问要不要来医院看看外婆。   “余医生。”有护士喊:“来看看5床的病人。”   余彤匆匆挂了电话,一场急救下来病人终于恢复了心跳。   余彤微微喘着气嘱咐护士把病人送到CCU,出了病房正好撞上林风眠。   她有点意外,边走边问:“不是周三的门诊,今天怎么在医院。”   林风眠笑了一下,“我来看看陈丽。”   余彤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陈丽就是那个车祸的孕妇,听林风眠又道:“那天谈遇问过我她的情况,说是朋友的夫人。”   余彤点了点头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林风眠如实道:“恐怕不太乐观,受的刺激太大。”   余彤顺道也去看了一眼,出来的时候心里有点难过,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大哥。”余彤突然说,“做心理医生会不会很无奈。”   “彤丫头。”林风眠笑了一下,“做什么医生都一样。”   “我们始终不是上帝,阻止不了99%的疾病。”他说着顿了一下眼神看向远处,缓缓道:“该来的永远都在来的路上。”   余彤笑笑想起自己半个小时前还和父亲说过这句话,她起身吸了口气说去看看外婆。   病房里宋怀信也在,外婆吃着苹果心情很好的样子,余彤问了问体温和血压坐在床边陪外婆聊天,宋怀信殷勤着说要切苹果。   没几分钟就接到电话说楼下急诊,走廊里宋怀信追上来手里拿着切好的苹果,说多少吃点补充维生素。   余彤刚想拒绝,余光瞥到走廊尽头走过来的人影,鬼使神差的她接过苹果还朝着宋怀信笑了笑。   和谈遇错身的时候两人同时停下,他手里拎着果篮应该是来看外婆,此刻垂眸盯着余彤,黑眸里情绪未明。   余彤若无其事的咬了口苹果,压低了声音若有似无的道:“你昨天不是说让我再找一个么,我觉得现成的也不少。”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后是宋怀信大叫着谈遇你还敢来?   那天忙到了后半夜,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余彤洗了个热水澡反倒没了睡意,躺在床上翻着谈遇的电话号码,想起白天的事情思量着要不要发条信息过去。   一边怕他真的误会,一边又觉得凭什么,进退两难也渐渐有了睡意,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门铃响了。   余彤开了门口的监控,看到是谈遇的时候瞬间清醒过来。   挪到门口拿开顶门器,余彤轻轻地拉开门,谈遇顿了两秒闪身进来,门被他顺手带上。   余彤张了张嘴还没来的急说什么,谈遇已经揽过她的腰把她抵到了门上。   他的唇带着凉意,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来,余彤听见他哑着声音说:“彤彤,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中间分开的时间严格来说是四年多,而且前两年也是有联系的,这方面可能我交代的不好,文文全部写完后会修改这些细节。   还有就是看评论有说转折跨度很大,是因为我不喜欢写男女主没有真正交集的部分,分开的时间发生的事情一般在后文插叙进去。这一点以后会改进哒。   谢谢大家的支持,感恩。晚安吖。 第049章   =049=   他的吻带着压抑和妥协, 余彤其实是有那么一刻的恍惚,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服, 等他停下动作又忍不住刺他:“不是说让我再找一个。”   谈遇的喉结动了动,黑眸紧紧地摄住怀里朝思暮想的女孩。   半晌后他只轻声喊了声彤彤,在余彤听来带着点可怜的意味。   余彤微微抬头只看到他的下颔,伸手轻轻地环住他,手滑进他衣服里摩挲着那些伤疤。   谈遇全身都颤了一下却没有阻止, 温言道:“没什么,不疼的。”   余彤的情绪没绷住,埋进谈遇怀里吸了吸鼻子,又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带着哭腔问:“现在疼吗。”   谈遇“嘶”了一声,说轻点儿。   余彤不依, 又拧了一下,一边拧一边道:“你要么就死在外面别回来, 你回来了竟然还敢把我往外推。”   谈遇不敢讨饶,摩挲着余彤的肩膀说错了。   他啄了啄余彤的头顶, “等事情了结了我一定离开一线。”   余彤微微退后些抬头看着谈遇, “这可是你说的。”   她说着走到沙发边开了落地台灯, 暖黄色的灯光下整个客厅都温柔起来。   余彤抽了两张湿纸巾压了压眼睛,斟酌着问:“叔叔还好吗?”   谈遇在余彤旁边坐下,手环住她的肩膀,闻言沉默着摇了摇头。   “当年害死你妈妈的那群人,他们集团头目的儿子, 代号K,这些年集结了各地区的残余势力,重组了K集团。”   谈遇安抚地紧了紧搂着余彤的手臂,继续道:“我一开始一直在找这个集团的资料,后来终于有了点眉目,却发现我父亲已经在那里潜伏多年。”   “最后一次见他是一年前,我们小队去东南亚执行任务,他那次本来应该撤离一线,跟着我们一起回来。”   谈遇说着闭了闭眼睛,话里带了明显的自责,“但是我那次受了伤,他大概认出了我,为了掩护我没能走成。”   这里面有多少的凶险无需言明,余彤扯着纸巾问:“是你爷爷派他去的吗?”   “我没问过。”谈遇拿过余彤的手把玩着,“做军人做警察的,有些事躲不过也不该躲。”   “这世道没看起来那么太平彤彤。”谈遇说,“危险都在看不见的地方。”   他说着吻了吻余彤的额头,“但是为了你,我怎么都会活着的。我最怕的,是他们还会对你不利。”   余彤的眼眶又有些酸,反手环住谈遇的脖子吻了上去。   谈遇一个重心不稳往后倒在了沙发上,他似乎是认命一般,一手护着余彤的腰防止她摔下去,其他的就任由动作。   余彤胡乱啃了一通抬头去看谈遇,这人明明早就有了反应,却还躺的整整齐齐一副不做柳下惠的样子。   谈遇眼里带了点笑意也看过来。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余彤笑了一下,说没什么,手却往下搭在了他的皮带扣上。   谈遇终于有了点反应擒住了余彤的手腕。   “彤彤。”他有些沙哑的叫了一声,“万一呢。”   余彤没说话,倔强地盯着谈遇瞧,末了问:“万一什么。”   谈遇叹口气无奈道:“你是医生,比我更知道概率的问题,万一做了措施还是有了呢,万一我有一天......”   万一我有一天回不来呢。   不用想都知道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什么,余彤气的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谈遇。”她呢喃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把我排除在你的人生之外。”   “可是彤彤......”   谈遇话说了半句被余彤打断,也分不清是委屈还是生气,带着哭腔喊:“我不管。”   她红着眼睛瞪他,“我什么都不想管你懂不懂。”   谈遇闭了闭眼睛,手上微微用力反客为主的把余彤压在了身下。   “好。”他妥协道:“我给。”   那晚他们狠狠地做了两回,余彤后来后悔的不行,怎么讨饶他都不停,累的精疲力竭的时候被他抱去洗澡,迷迷糊糊听他在耳边说了很多话。   早上醒来有一种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混沌感,想起昨晚种种又猛地去看身边,谈遇不在。   她下床鞋也没顾上穿就跑出去,隔着客厅看到厨房里的人影才松口气。   谈遇听到动静抬头,看清余彤的神色心口一疼,走过去把人抱到沙发上又去卧室拿了脱鞋出来。   “彤彤。”谈遇在余彤旁边蹲下,斟酌了一下道:“我等会就回部队了。”   余彤“嗯”了一声去揉谈遇的头。   “干嘛。”她撇了撇嘴,“怕我不放人啊。”   她说着伸出双手,谈遇把人抱住,笑了一下说不是,又叮嘱道:“我有机会就给你发消息,你自己要乖乖的,我在部队照顾不到你。”   “怎么这么啰嗦。”   余彤嘟囔着,“我自己照顾自己一直照顾的挺好的。”   “彤彤。”谈遇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道:“对不起。”   余彤往他怀里缩了缩,撒娇一般:“我不要这三个字。”   谈遇笑了笑,“嗯”了一声哄道:“我爱你。”   他说着就要凑过来,余彤把人往旁边推,嘴里道:“我去洗漱。”   门铃这时候响起,余彤转道去开门,宋怀信穿了身运动装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   余彤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拜托他去外婆家接了煤球过来。当年谈遇走之前把煤球托付给了何均铭,后来余彤要了过来一直放在外婆家养着。   宋怀信把猫包递给余彤,笑道:“我还怕你没起,发你信息也不回。”   余彤想了想让开门口的位置,“麻烦你了。”   宋怀信说着不麻烦,一边把东西都搬了进来。   “我本来说你那么忙养在我那......”   他话说到一半抬头看到谈遇,愣了一下,似乎也不是很意外的说你也在啊。   余彤把猫包打开抱了煤球出来,煤球叫了一声似乎是对新环境有点害怕。这时候余彤的手机响了,是医院那边打过来的。   她哄了两句把煤球塞到了谈遇怀里去一边接电话,煤球胆子小,缩在谈遇怀里甚至有些发抖,谈遇手忙脚乱的也顾不上问其他的。   宋怀信把猫砂盆这些东西一一拿出来,对余彤道:“你先去医院吧,这儿我帮你弄好。”   余彤看了看谈遇又看看何均铭,看起来一切正常的样子两人谁都没理谁。   她快速洗漱完出门,到医院是十五分钟后,一边换白大褂一边问陆闲庭情况。   陆闲庭也是刚到,说特大车祸,估计等会有的忙。   两人匆匆赶到急诊那边已经是乱成一团,医生护士都恨得不能再生几双手脚。   余彤接诊的第一个病人情况还好,看起来只有轻微外伤。   “小朋友。”余彤一边听心率一边问:“叫什么。”   “李离离。”他边说边解释:“是离离原上草的离离。”   余彤笑了笑拿过笔记录情况,“头晕吗,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小孩摇了摇头,说没有。   余彤点了点头问旁边护士:“送过来时候什么情况。”   “救护车上昏迷过。”   余彤皱了皱眉又检查了一下,“带他去照脑CT,留院观察。”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陆闲庭喊:“余彤你快过来。”   余彤应了一声叮嘱护士:“先联系他家人,然后照脑CT,观察他精神状态别让他睡着,有那个迹象立马来叫我,还有一定不能出院。”   挤过人群到了陆闲庭那,余彤刚想问什么情况就看到躺在担架上满头是血的林风眠。   “我看了一下情况不是很好要马上手术。”陆闲庭说,“我已经喊了神外的王主任也通知过手术室了,你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余彤愣了一下摇头,拿出手机给谢图南打电话,看着林风眠进了手术室才有些若有所思,好像从认识到现在,还没听过林风眠有什么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期末周忙到窒息,如果有也在期末周的小伙伴一定也要加油吖。 第050章   =050=   忙完已经是下午, 余彤没顾得上吃午饭在休息室随手抓了一袋饼干,刚想眯一会陆闲庭推门进来, 手里拿着张X光片,问又没吃午饭?   余彤闭着眼靠在沙发上,笑了一下说这不是都习惯了么,忙起来哪儿顾得上吃饭。   陆闲庭摇摇头道:“这是上午那个孩子的片子。”   他边说边递过来一盒牛奶,“喝点多少补充一□□力。”   余彤道了谢拿过片子, 笑说我差点都忘了,一边看片子一边问起林风眠的情况。   “林大夫刚刚被送到EICU了。”陆闲庭说,“神外的王主任亲自主的刀。”   余彤凝神盯着片子看了一会儿,又递给陆闲庭示意他看看。   “有个小血块要转到神外吗?”陆闲庭问。   余彤摇了摇头, “我觉得暂时不用。”   她说着笑了一下,“神外今天够忙了吧, 一上午过去好几个。”   “可不是。”陆闲庭说,“但是这孩子昏迷过, 脑子里的事情最说不清了,CT也不一定能照出来。”   余彤:“那就继续观察吧, 明天早上再照一张脑CT, 只要血块没有继续变大就没什么问题。”   她想了一下又道:“我等会让暮云下来看一下。”   “好。”陆闲庭说, “那我先去忙了。”   余彤起身说一起走吧,“我去看一下那个孩子,顺便去EICU看看林大哥。”   从EICU出来正好遇到谢图南,和乔暮云站在走廊尽头说着什么。   说起来在医院碰到他们这样说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乔暮云总是一副浑身带刺的样子, 谢图南倒不至于发火但每次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其实在余彤看来谢图南呼风唤雨惯了实在算不得什么好脾气的人,只是对乔暮云倒是特殊了些。余彤也私下问过他们,两人都是一副那人和我有什么关系的态度,仔细想想也耐人寻味。   陆闲庭顺着余彤的目光看过去,扬了扬下巴问:“他们是什么情况。”   余彤笑了一下微微摇头,淡声道:“相互纠缠吧。”   她说着扭头看了眼陆闲庭,“毕竟骄傲的人往往都不愿意先低头,你说是不是。”   这话意有所指,陆闲庭听着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吧。   “相互纠缠有时候也不是坏事。”他过了一会儿又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准备上楼,乔暮云却已经抬眼看到这里径直走过来,陆闲庭叫了一声乔师姐。   乔暮云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脸上还带了点恼意语调却平静,说我来看看那个孩子。   陆闲庭带着乔暮云去了急诊,余彤走到谢图南旁边,他像是昨晚喝了酒这会儿身上还带着点酒气。   “你和暮云说什么了。”余彤问。   “没什么。”谢图南揉了揉眉心,“风眠怎么样。”   “手术很顺利,生命体征平稳。”余彤说,“等麻药过了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谢图南点了点头,说下午还有事先回去了,余彤看他还有些微醺的样子没放心,打了个电话给司机让过来接。   谢图南这次倒是听话,跟着余彤去了休息室,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昨晚大概没睡,西装上带着些褶皱,眉眼间也有些倦意,奇怪的是这么看着也不显狼狈,休息室里偶尔有人进去都不免多看两眼。   余彤也是累极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过了半晌听谢图南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道:“你说怎么就会有女人这么倔呢。”   他也没指望余彤答,没一会呼吸平稳下来像是睡着了,余彤听见外面有杂乱的像是在争执的声音,轻手轻脚地出了休息室。   余彤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李离离的家属和乔大夫闹着要出院呢。”护士说。   余彤听了皱眉加快了脚步,走近了看到乔暮云在和家属极力解释着什么,她的神色还是那样清淡,眉间微微蹙起带了点无奈。   “急诊的床位是非常紧张的,如果不是必要我们不会让你们留下来。”乔暮云说,“我真的不建议出院,再观察一晚也是为了孩子好。”   家长显然没有听进去,反复说孩子舅舅就是医生,给他看了片子说没什么问题,说着说着就是医院想骗钱。   乔暮云闭了闭眼睛,耐了性子道:“孩子车祸撞击之后有过短暂昏迷,照现在的片子来看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个谁都说不准,你一旦回家有什么情况是来不及的。”   余彤看的摇头,低声问旁边的护士孩子精神状况怎么样。几句话的功夫一回头那边家长突然伸手推了乔暮云一把,余彤一惊想去拉身后已经有人快她一步。   谢图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一把把乔暮云拉到身后。   他吊着眉梢显然是动了怒,似笑非笑地对那家长道:“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护士问:“这是谁啊。”   余彤笑了一下说你们乔大夫的老相好。   这时候余彤的电话响了,是老师让她去一样神外,说外婆血压突然有点高。她交代了护士两句急匆匆赶回去。   到的时候外婆刚打上点滴,余彤问怎么回事。   “老太太应该是紧张的。”刘维止说,“不过这血压降不下去后天就不能手术。”   余彤坐到病床旁安慰道:“您别紧张,就一个小手术,王主任亲自主刀,您睡一觉就过去了。”   外婆还有点不好意思,一边说着自己没紧张,一边又转了话题问起谈遇。   余彤切苹果的手一顿,说挺好的。   外婆斜眼看过来,欲言又止的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余彤哄着外婆睡着已经是傍晚,从十二楼的窗口望出去天边是一片瑰丽的晚霞。手机上有谈遇上午发过来的微信,是几张煤球的图片,缩在猫窝里探头探脑的。   余彤回了消息过去,也没想他会什么时候回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串,那边却打了电话过来。   余彤接起来喂了一声,问怎么有空。谈遇笑说你这是赶巧,一会就要集合了。   果然没几句就听他说要挂了,余彤“嗯”了一声,“我也去食堂吃饭了。”   到食堂的路余彤走的很慢,以前的时候也想过无数次如果他没有走,是不是每天都能像大学时候那样一起吃饭,有很多次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都会很难过。现在却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知道他在哪,能互相牵挂着。   那天余彤值班,半夜的时候接到电话说白天那个孩子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夜半的门诊大楼仍旧灯火通明,余彤赶到手术室门口看到家长哭的撕心裂肺,晃着乔暮云的肩膀又是跪又是求。   余彤走过去把人拉开,乔暮云直到回了办公室还有点魂不守舍。   “暮云。”余彤有点担心,叫了一声。   乔暮云起身开了窗,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车祸昏迷,当时没事之后情况急剧恶化的例子不少,小孩家长要出院的时候我应该再劝劝的。”   “医生是有尊严的,但我们那点尊严和生命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谢图南说得对。”她说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是穷骄傲。”   那晚余彤的心情也有点沉重,后半夜很困闭上眼却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第二天一早顶着黑眼圈出门,路过EICU进去看了看林风眠。   林风眠头上包着纱布,监护仪上数据平稳,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病房里异常的安静。   余彤不知不觉的发了会呆,一回神却看到林风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余彤一怔,少了眼镜的阻隔才发现林风眠的眼睛其实很好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林风眠整个人的气场都和平时不太一样。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第051章   =051=   林风眠出了EICU后病房就在外婆隔壁, 余彤看过外婆后顺道去了一趟。他恢复的不错,见余彤进来笑吟吟的打了个照顾。   正好是探视时间, 谢图南也在,他起身把凳子让给余彤,聊了几句说去看看外婆。余彤想起乔暮云还在外婆那里,想开口又生生顿住。   林风眠等到谢图南出去才开口,问外婆是不是明天手术。   余彤点头“嗯”了一声, 笑说外婆还是有些紧张。   “老人家年纪大了也正常。”林风眠说,“更何况你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难免担心,病人是最敏感的,这些细微的情绪她们都能感觉到。”   余彤听了有些沉默, 外婆的手术她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只是更多时候觉得自己也是医生, 不应该多那么多无畏的担心,也自以为在外婆面前掩饰的很好。   林风眠的眼神像是能把人看穿, 余彤回过神听他又道:“其实生死面前谁都害怕,没经历过的时候谁都觉得能看开。”   “那你怕死吗?”余彤歪了头问。   “当然。”林风眠笑了一下, “怕死是这个世界上最理直气壮的事情。”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盯着余彤, 似笑非笑的, 还带了三分的漫不经心。   这样的林风眠让余彤觉得有些陌生,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几个人拎着果篮看着是学生模样,大概是林风眠在研究所带的学生。   余彤看了眼手机说先回去了,出门看到谢图南在走廊座椅上懒懒地翻着手机。   “怎么在这。”余彤问。   “外婆睡了。”谢图南说。   余彤挑了眉在谢图南旁边坐下, 抬眼看到走廊尽头一个人影,穿着白大褂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暮云。   谢图南异常的沉默,没话找话一般问最近忙不忙,余彤笑了一下,说没有不忙的时候。   走廊里来往的人都轻手轻脚的,护士偶尔急匆匆的跑过,医院就是这样,消毒水的味道常年如一,极致的安静或者极致的喧闹中人来了又走,不变的就是那些对生命的坚持。   “图南哥。”余彤轻轻的开口,“你怕死吗?”   “怎么了。”谢图南问:“担心外婆?”   余彤沉默着没答,半晌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扭头看着谢图南没头没脑地道:“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人,心里想的不行面上却往外推,暮云有多犟你比我清楚,这些年相互折磨又是何必。”   谢图南难得的没有吊儿郎当的一句话揭过,晃了晃车钥匙说走了,明天再来看外婆。   回科室之前又去了一趟病房,外婆睡得正熟,余彤帮着捻了捻被角,手机震了一下是沐暖的电话,余彤出了病房轻轻地关上门才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听着是在爬楼梯,高跟鞋用力的踩着瓷砖,嘴里碎碎念一般问候了采访对象的祖宗十八代。   余彤一边往电梯走一边问:“这是怎么了。”   沐暖气呼呼的:“我们台出了一个新栏目,我正好被派去采访,结果你猜是谁?”   “是谁?”余彤配合的问。   “上次酒吧那个男人。”   沐暖说着懊恼的跺了跺脚,“我也太倒霉了吧。”   余彤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道:“那不是挺好,好歹一夜露水情总不至于太为难你。”   “是啊,人家特别拽的敲着桌子说——”   沐暖学着那人的语气:“我想这篇采访稿沐小姐不用采访也写得出来,毕竟我们已经够深入了解了你觉得呢?”   余彤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你现在在哪?”   “还在他公司呀。你说这破公司,电梯挤的要死,连助理的眼睛都是往头顶上长的。”   沐暖沐暖说着气愤地踢了踢墙,疼的她嚎了一声,索性坐在楼梯上揉着脚继续道:“还有那个时昭,不就是子承父业多了不起似的,胸无点墨的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破......”   “破产”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电话里多了个男人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说麻烦让一下沐小姐。   沐暖瞬间卡了壳,站起来呆呆的叫了一声时总。   时昭一个眼神都没给径直往下走,到拐角的地方又突然停下,眼神落在沐暖的脚上似笑非笑地道:“沐小姐还是保重,在这里就算踢断了腿也不能算工伤。”   余彤已经到了科室,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倒了杯水,电话里渐渐安静下来,沐暖哭丧着声音凄凄然问:“我还有救吗?”   余彤喝了口水有些同情地道:“要不你来北京找我?”   沐暖唉声叹气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说反正都这样了,我要是问他要我上次留给他那块手表他会不会还我?”   这时候护士来叫人,余彤挂了电话一直忙到晚上。晚饭是在食堂吃的,余彤专心地挑着香菜,一抬头看到乔暮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对面。   “我记得你今天不值班。”乔暮云咬了块土豆问。   “外婆明天手术我不放心。”余彤说,“今晚不回去了。”   乔暮云把碗里的鸡腿夹给余彤,嘴上道:“今晚我帮你看着,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手术完有你尽孝心的地方。”   余彤没拒绝,笑着说谢了,想起来又问:“你奶奶身体还好吧?”   提到奶奶乔暮云难得笑了,说挺好的,“现在院子里还能种两行菜。”   那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余彤半夜醒过来闭眼听着外面的雨声,半晌后侧了个身听到客厅里有些动静。她心里一惊,坐起来轻手轻脚地挪到门口。   开了条门缝隐隐约约看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煤球坐在茶几上叫了一声,那人拎过煤球轻声道:“别闹,煤球,妈妈睡着呢别吵醒她。”   余彤松了口气打开门,煤球挣扎着跳下沙发跑过来。   谈遇也坐起来道:“还是吵醒你了。”   余彤抱着煤球走过去,问:“怎么睡沙发上。”   “方便一点。”谈遇说,“明早五点就走。”   余彤瞪他一眼,这人压根就没想让她知道他回来了。   谈遇凑近了把人揽在怀里,轻轻道:“很累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招,压着声音半真半假的卖个惨,她总是心疼,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有时候倒是会怀念早些年他板着脸训人的样子,现在多半是没有了。   余彤起身回房间睡觉他又跟上来,手也不老实,余彤挑着眉问不是累了?   谈遇低低的笑了一下,说行动总是比言语诚实些彤彤。   做到最后余彤昏昏沉沉的,谈遇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彤彤,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顺利的话一个星期,不顺利的话可能久一点。”   余彤瞬间清醒过来,窗外雨拍打着玻璃,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人都是惧怕死亡的,她想,因为有所牵挂。 第052章   =052=   谈遇什么时候走的余彤不知道, 早上醒来已经是七点,她看着窗外放晴的天微微出了会神, 匆匆洗漱后赶到医院。   手术室外的走廊异常的安静,宋怀信踱着步走来走去的被宋轶说了两句,他坐下稍稍安静了一会又起身说去趟卫生间。   余彤站在窗户边上,闭上眼脑子里一会儿外婆的脸一会又是谈遇低声说离开一段时间,吸了口气才稳住情绪。   手机上秦九九发了微信过来, 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外婆手术的消息,问顺不顺利。余彤回说手术开始没多久,之后闲聊了几句倒让人觉得放松了不少。   美国那边应该是晚上,秦九九中间有安静了一会, 余彤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她又发过来一条:余彤,我想回国了。   余彤盯着屏幕还有些发怔, 半晌后只回了一个好。   她知道九九总有一天要回来的,心有牵挂的人走不了太远也不会离开太久。   余彤笑了笑想去卫生间洗把脸, 路过楼梯间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坐在那,垂着头靠着铁栏杆, 走近了才发现是宋怀信。   “怎么在这坐着。”余彤问。   “那边太压抑了。”宋怀信说, “你们做医生的整天面对这些是不是很累。”   余彤双手插在兜里靠墙站着, 微微仰头盯着对面的墙看,似乎是叹了口气才道:“作为医生和作为家属的心情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十点多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出来的是乔暮云,径直找到余彤神色有些凝重,没等余彤问就直接道:“外婆脑子里还有一个瘤子, 之前片子没有拍出来,王主任的意思是可做可不做,但后续有继续长大的风险。”   这时候是没有时间犹豫的,余彤闭了闭眼,“外婆年纪大了,既然已经做了手术就一起拿掉吧,否则她要是知道了多少会有心理压力。”   乔暮云点头说好,拍了拍余彤的肩膀又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的计时器上时间一分一秒的增加,谢图南买了些吃的过来余彤也没什么胃口,外婆出来已经是下午,进了ICU后余彤去看了一眼,回到科室就听到刘维止在训人。   “做医生的,讲究人文关怀,你的荣誉感和使命感不是来自于你从死神手里拉回了多少条人命,救死和扶伤它是一样的概念。不是说濒死的才是病人,做了多少高难度的手术你就多了不起,不是这样的,你得让病人从心底里信任你,配合你。”   刘维止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做导师也有十足的耐心,余彤还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更不要说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训人。她倒了杯水用眼神询问陆闲庭怎么回事。   “蔺师兄这次真的把刘老师惹毛了。”陆闲庭压低了声音说,“蔺师兄今天上午门诊,碰上一个心绞痛的病人,他说人家这是小事把人往下面医院推,结果人还没出医院就在急诊倒下了。”   那边刘维止还没有说完,办公室里年轻医生都努力的降低着存在感,后来还是主任来救的场。   “永远不要轻视生命,做医生的尤其不能。你今年就博士毕业了,我希望在你今后长达几十年的从医生涯里,能做到一视同仁和问心无愧。”刘维止最后说。   他说完拎着水杯往外走,余彤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是能理解刘维止为什么这么生气。   “对了。”陆闲庭问:“外婆手术还顺利吧。”   余彤点了点头又喝了口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九九可能要回来的事情告诉他。   晚上值班,去神外看外婆的时候遇上乔暮云,余彤找了两瓶可乐说碰一个。   乔暮云笑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不吃这些东西。”   余彤没答,“噗呲”一声打开了可乐罐,乔暮云接过难得的问起谈遇。   “我上次看到他来看外婆了。”她反身靠在窗台上,扭头盯着余彤看。   夜晚的风吹散了仅剩的睡意,余彤“嗯”了一声,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谈遇,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冷不冷饿不饿,会不会有危险。   “九九可能要回国了。”余彤岔开话题道。   乔暮云喝了一口可乐笑道:“她早晚回来。”   “那你呢。”余彤说,“年纪也不小了不准备谈恋爱吗?”   乔暮云有沉默了一会,最后道:“再说吧,科里这么忙。”   余彤摇着头开了点窗,说我发现你们这些人就喜欢粉饰太平。   谈遇是一周后回来的,余彤出了电梯就看到他站在家门口,进退两难的样子。   他风尘仆仆的胡子也没刮,余彤走近了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不进去。”   谈遇侧头脸色有些憔悴,“在想要不要去医院接你。”   他顿了一下,“但是现在不修边幅的又觉得不适合。”   余彤:“......”   她把谈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末了问:“受伤了吗?”   谈遇张了张手,轻声道:“没。”   余彤从冰箱里找了点西红柿和面条,谈遇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余彤已经煮完面了,桌上还煎了两个荷包蛋。   谈遇靠在玄关处一瞬不瞬地盯着余彤的动作,乖乖吃了面之后又沉默的坐到了沙发上。   余彤给煤球开了一个猫罐头回头问:“你怎么了。”   谈遇微微抬起头,朝着余彤招了招手,等余彤走近后又把人抱住,半晌后轻声道:“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很早就会了。”   余彤的声音闷闷的,客厅里安静下来。   谈遇闭着眼睛,过了很久才开口:“差一点。”   余彤从他怀里抬起头,问什么?   谈遇伤感又有些颓废的重复道:“差一点我就能救他回来了。”   余彤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他爸爸。   谈遇摸了摸余彤的头发,说没事,“还有机会的。”   他说着起身去洗碗,余彤看着他的背影分不清是心疼还是什么,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   玄关处放着晚上刚拿回来的快递,余彤皱着眉打开,里面是那种熟悉的明信片。这几年她收到不少,有时候寄到学校,有时候寄到医院,有时候是外婆家,内容也千奇百怪,对她的生活更是了如指掌。   可知道她搬家到这里的人,又实在不多。   余彤看着窗外的夕阳觉得有什么清晰起来,又归于混沌,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细想。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熬夜吧!(逐渐发疯.jpg) 第053章   =053=   外婆出院的时候谢图南在饭店弄了个包间, 余彤那天本来要跟着老师去门诊,不知道是谁多嘴说了一句, 老师很通情达理的放了人。   余彤到的时候已经上菜了,报了包间号就有侍应生殷勤地迎过来,嘴里说谢总交代过。   余彤笑了笑说不用径直上了楼。生意场上谢图南算是白手起家,他那一群发小家里都非富即贵,捯饬生意的不少, 做到他这样的却没几个,虽然说有谢家的底蕴在,但是谢老爷子前些年一走到底也没看上去的那么光鲜了。   她其实一向知道谢图南的本事,他眼光一向毒辣投的生意有时候也冷门, 外头有些不清楚的前两年还轻视过,觉得不就是一个靠着家里又凑巧玩得开点的大少爷, 这些年市场形式大改,这样的声音是越来越少了。   余彤这么想着已经到了包间门口, 和几个长辈打了招呼她在外婆旁边坐下,席间有长辈问几岁了在哪工作有没有恋爱。   这类问题近两年问的人越来越多她一直都不咸不淡地揭过, 大部分时候都是懒的解释也懒得应付。如果你说一句有男朋友了, 这次长辈多半还会问哪里人几岁了做什么工作的家里是做什么的, 甚至会延伸到有没有房有没有车家住哪里。   余彤凝神听谢图南那边聊着些生意上的事情,觉得有些无聊又借口去了趟洗手间,没想到碰到一个熟人。   沈双双喝的面色通红在洗手池费力的抠着喉咙,她化的浓妆余彤差点没认出来。   “双双。”余彤有些迟疑的叫了一声。   沈双双闻言回头,眼神有些迷茫明显带了醉意, 但还是认得余彤,嘶哑咧嘴的笑了笑。   “我没醉。”沈双双说,“就是喝多了难受。”   余彤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还喝吗?”   “这才哪到哪。”沈双双掏着包一边补妆一边道。   余彤回到包间心情有些闷,后半场没吃几口饭,考虑外婆要早些回去休息早早就散了,余彤没急着走,从微信通讯录翻到沈双双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散了局下来大堂找她。   “还不走?”谢图南笑问。   余彤往后靠在沙发上,闭着眼道:“等个人。”   谢图南点了点头只问:“端午怎么过?”   余彤脑子里晃过谈遇的脸,不知道他们端午能不能回家,嘴上却随口道:“在家睡觉吧。”   谢图南接了个电话,临走问余彤要不要把司机留给她。余彤感觉有些犯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之后大约是真的睡了一会,电话铃声一响又瞬间清醒过来,是医院那边打过来的让马上回去,余彤应了之后挂断,抬眼看到宋怀信坐在对面。   看一下时间也就过去了十几分钟,余彤也来不及问宋怀信怎么没走,只让他在这等着双双自己打车赶回了医院。   忙过已经是半夜,余彤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看到手机上宋怀信的消息,说沈双双一个女孩怎么这么能喝,这么大个人怎么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还和念书那会一样没脑子。   余彤笑了一下没多问,凌晨的时候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给谈遇发了条消息问端午回不回来。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完全忘了这回事,收到谈遇信息的时候是在小姨家,余彤手里摘着芹菜有些愣神,一旁外婆还在碎碎念说想回家住。   余彤劝了两句听外婆又道:“你外公一个人可怎么办哟。”   余彤失笑,说外公这么大个人您还怕他吃不饱吗?   “他连淘米都不会,整天就在小区里下棋,”外婆哼了一声,“你说他会不会饿死。”   “您可别诬赖外公啊,他上次还给我做过饭呢。”   余彤摇着头调侃道:“您是怕外公被哪个漂亮小老太太抢走了吧?”   外婆瞪眼,“边儿去,没大没小。”   又问:“你呢,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孙女婿?”   余彤手上动作未停,半开玩笑地说不是早就找好了吗。   外婆斜着眼瞅过来,问:“还是那孩子?”   余彤不答反问:“他上次不是来过医院?”   外婆“哦”了一声,说被我几句话赶走了。   余彤目瞪口呆,想谈遇倒是一句没提过,怪不得那天说外婆精神不错。   “怎么。”外婆打量着余彤的神色问:“心疼了?”   余彤正了正神色,说哪有。   晚上住在了小姨家,外婆半夜上厕所看到房间灯还亮着又溜达进来。   “真定了?”外婆说,“你可想好了彤彤,虽然那孩子不错外婆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但是咱们也有更好的选择不是?”   外婆走后余彤彻底没了睡意,翻着手机看谈遇的消息,说端午节部队有任务不能回来,后面又加了一句说要不你来部队找我。   知道他是玩笑话余彤却真的动了那个心思,发信息给谢图南让他打听一下具体位置。   谢图南这两天忙着处理手头的一点生意,这个点也还没睡,发了条语音过来笑问:怎么?想千里寻夫还是怎么着。   余彤没羞没躁的也不否认,谢图南签了手头的最后一份文件,说到时候让老吴送你。   老吴是谢家的老司机,早点在部队里当兵,转业后就一直待在谢家也算半个长辈,接了余彤一路上聊起些部队里的事情。   聊的多了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也难得多嘴问:“余小姐是去找谁?”   “我男朋友。”余彤说。   老吴了然的点头,笑了一下话里多了些怀念的意味:“我年轻的时候也在那个连队待过,可惜后来受了伤专业,到现在也还念着那段日子。”   路渐渐窄了起来,视野也开阔了不少,余彤开了窗静静地看着窗外,风吹上来带着很舒服的泥土味。   车在连队门口被拦下来,余彤下了车,说找谈遇。   哨兵有些狐疑,问你们什么关系。   “我是他女朋友。”余彤笑道。   巧的是谈遇那天正好要出去机关办事,车开到门口看到余彤的时候险些没反应过来,匆匆下了车有些哭笑不得地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同行的人打趣般的问这是谁啊。   “我太太。”谈遇眼神落在余彤身上,笑道。 第054章   =054=   谈遇这声太太顺口的很, 旁边的人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有往谈遇身上招呼的, 也有好奇去看余彤的。   刚才拦着不让进的哨兵挠着头凑过来说不好意思嫂子,他像是憋着笑,言毕还像模像样的敬了个礼,周围一阵笑闹声。   余彤从小在大院长大,知道部队里一帮大男人说话不着调的时候多, 她瞪了谈遇一眼,嗔道:“谁是你太太。”   “就是,人好好一大姑娘你瞎叫什么呢。”旁边有人起哄,“结婚报告打了吗就叫太太, 尽占人家便宜。”   谈遇反手锤了那人一拳,笑骂道:“训练去, 长能耐了现在。”   那人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和余彤说这样的男人公报私仇姑娘就嫁不得,被谈遇一脚踢走了。   余彤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谈遇这样, 说话糙了不少也没了那么多的讲究,一身军装正气凛然的, 一路上稀罕着多看了两眼。   谈遇微微侧头笑道:“怎么, 真成小媳妇了?”   听出他话里的得意, 余彤偏过头盯着路两旁的绿树没搭理。其实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真的跑过来了,要说有多想他也不是,医院学业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更多的大概就是想看看他现在生活的地方。   知道她其实脸皮薄,谈遇见好就收, 岔开话题问:“晚上文工团要演出,要看看吗?”   “好看吗?”余彤斜着眼看过去,反问。   “还行吧。”谈遇说,“看来看去就那几个节目。”   余彤随手摘了一片叶子,睇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问文工团的女兵好看吗?”   谈遇“嘶”了一声,说还行吧。   “也就那样。”他故意道:“看来看去就那么几个。”   “倒是过两天有大学生要来汇演。”他说着去看余彤,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道:“那个一般比较好看”   余彤“哦”了一声,打量了谈遇两眼。   “按理说您年纪轻轻,长得么...”她顿了一下,笑问:“行情应该不错吧谈中尉。”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谈遇笑了一下,凑过来有点犯贱的说你猜。   “前两天外婆出院各家亲戚一起聚了一下。”   余彤突然转了话题,又接着道:“我觉得我行情应该比你好点儿。”   谈遇从嗓子里溢出一声笑,伸手去拉人,嘴里道:“错了。”   余彤一把拍开他,“部队穿着军装呢干什么。”   谈遇没撒手,笑道:“这儿没人。”   他话音刚落从旁边树丛里钻出一圈穿着作训服的人,嘴里说着怎么没人。   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打打闹闹笑成一团,有几个余彤上次在F市见过还有些印象。   有人上前手肘搭在谈遇的肩膀上摇头晃脑叹道:“光听人说我还以为是讹传,真是没想到......”又神秘兮兮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我知道。”后头冒出来一人,“F市救灾的时候。”   众人“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英雄救美啊。   谈遇挥着手笑骂了一句,“知道什么都训练去。”   几人走的时候还对余彤挤眉弄眼的,一口一个嫂子的,还说别对我们队长客气。   这么一耽搁谈遇中午吃过饭才去机关,临走前对旁边一人说带你嫂子去我宿舍休息一会儿。   那人余彤倒是很熟,在F市救援的时候受过伤余彤还帮他包扎过,名儿也好记,叫小宝。   “您放心。”小宝嬉皮笑脸的对谈遇道:“我给嫂子在门口站岗。”   谈遇住的是单间,很简单的一床一桌一椅,被子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余彤有些恶趣味地在上面按了一个手掌印,看着不满意又往下多用了些力道才作罢。   桌上放着几本书,最上面的一本《小王子》还是余彤大学时候送给他的,扉页画了两个简笔的小人。   余彤静静地在桌前坐了一会,宿舍楼正对着操场,蓝天白云下一派静谧悠闲。她突然想远离了喧嚣这样的生活大约也是很好的。   不知不觉发了会呆,手机上一条信息进来,谈遇说他书桌左下第一个抽屉里有零食,让余彤吃着打发一下时间。   余彤一边回说多大人了还吃零食,一边打开了抽屉,里面大部分都是巧克力和坚果,塞得满满的。   挑了一盒巧克力掰了一块放进嘴里,觉得太甜又在里面找了找,角落里摸到一个硬物,拿出来一看是一个核桃仁。   余彤心道谈遇进了部队洁癖是彻底治好了,正准备扔到旁边的垃圾桶余光一撇却又觉得不对劲——   这核桃仁一半都是镂空的,放在阳光下能依稀辨出一些形状,看着像是微雕。   在各处找了找也没有放大镜,余彤开门就见小宝笔直的立在门边。   “嫂子你是要什么东西吗?”小宝问。   余彤有些哭笑不得,笑了笑道:“帮我找个放大镜吧。”   小宝“诶”了一声去了,余彤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微雕这个东西不常见,印象里玩这个的只有林风眠,小时候他倒是送过几个,不过都在长沙,这会估计是找不到了。   她想着有些出神,又觉得什么时候该回长沙一趟。小宝很快回来,余彤道了谢叮嘱他回去休息。   放大了来看另一半中间雕的是一个小狮子,配了几根树枝,余彤放大了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正入神谈遇推门进来,见了余彤手里的东西有些惊讶,问:“怎么找到的这个。”   “就在你抽屉里。”余彤晃了晃问:“哪儿来的?”   谈遇拿过核桃仁放在手心里,沉默了几秒道:“第一次见我爸的时候,在东南亚的丛林里,就隔了十来米远吧,撤退的时候捡的。”   他说完见余彤蹙着眉神色有些凝重,问怎么了。   余彤掩去心底的不安,说没什么。   傍晚的时候回程,一堆人来送,有几个跳脱的调侃着说嫂子放心,人我们帮你看着了,还有说常来看看的。   谈遇只是笑着不说话,车开出去后余彤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站在路边,半晌后又朝着这边挥了挥手。   余彤直到车子转了弯才收回视线,翻出手机又看到拍的那几张照片,正好谢图南发消息过来,说林风眠出院想请朋友去家里坐坐,问余彤有没有空。   用谢图南的话来说,林风眠一直是个挺独的人,学术上算是天才,交心的朋友没几个,请别人去家里这种事以前是从来没有的。   余彤想了想说好,到时候会去。   那天是周六,余彤赶到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坐了三三两两的人,这还是第一次来林风眠家里,黑白灰的装修色调,只一些简单的家具,多余的摆件一个没有。   “你来了。”林风眠注意着门口的方向,见了余彤亲手取了双拖鞋,笑道:“等会可能没空照顾你,你自己逛逛,书房在楼上。”   余彤应了一声,抬头才注意到林风眠今天没戴眼镜,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神采奕奕的,一身休闲服衬得整个人都年轻了很多。   和谢图南打了招呼,余彤在客厅了坐了一会,觉得有些吵又晃到了楼上,书房的门半掩着。   书架上多半是专业书,余彤粗略扫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兴趣又想去阳台吹会儿风,余光却瞥到书桌角落上的一把刻刀。   “下去吃点东西吧。”林风眠走路没声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余彤手里还拿着那把刻刀,猛一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缓过神笑了笑问:“我记得你会微雕?”   林风眠微微愣了一下,说那刀很锋利,小心伤到自己。   “我是瞎玩玩。”他走近拿过余彤手里的刀,又问:“怎么,感兴趣?”   “不是。”余彤说,“我有个朋友过生日,她挑剔的很不知道该送什么。”   “这好说。”林风眠道:“我帮你刻一个吧,正好我这两天闲的很。”   余彤歪了歪头说好,又补充道:“她属老虎。”   林风眠笑了笑点头,说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展板做到一半电脑蓝屏重启了(准备去加内存条,枯了),心态崩了没码成字,虽然文案请了假但还是鸽了你们,但是我后天就放假啦,到时候给你们大肥章!明天最后改图,我终于要脱离苦海了!今天撒小红包撒! 第055章   =055=   那几天北京天气不太好, 爆发了一次小范围的流感,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也格外重些。余彤答应外婆说下了班回去吃饭, 刚换下白大褂就看到陆闲庭急匆匆进来。   “神外那边出事了。”陆闲庭说,“上次车祸没救过来那个小男孩的家长闹一天了。”   余彤有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一边往外走一边给乔暮云打电话。她很快接起来,平静地问怎么了,仔细听话里带了些疲惫。   余彤顿了一下, 最后只问:“晚上有空吗?”   乔暮云揉了揉眉心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有吧。”   “那去外婆家吃个饭吧。”余彤说,“多少也算你的病人。”   说完不等她答应就道:“我在地下车库等你。”   余彤是最近新拿的驾照,乔暮云慢吞吞的系着安全带, 指了指后座半开玩笑地说我要不坐后面去吧,比副驾驶安全些。   还能开玩笑就说明状态不错, 余彤笑了一下发动车子,嘴上道:“你连谢图南的车都敢坐还怕我的, 他玩起车来可是命都不要。”   这话说的乔暮云沉默下来,侧头盯着窗外的街道抿着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彤把车窗摇下些, 街道上的喧嚣一下子涌进来。她倒不是故意说这些个话的, 只是有些事受人之托不知道怎么开口。   放了首舒缓的音乐, 余彤斟酌了一下道:“前天他给我打过电话。”   乔暮云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闻言微微低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天是半夜,余彤论文写到一半接到谢图南电话,话筒里一片嘈杂听着是在哪个场子里, 他应该是喝醉了,说话断断续续的口齿也有些不清楚。   余彤还记得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你以为我没有找过她么,可那个女人她就是特么的把我死命往外推。   后来第二天打电话问他,谢图南沉默了很久倒是还记得昨晚的事情,最后说你帮我问问她吧,要还是那样散了也好。   他声音极淡,下了某种决心一般。   正好遇上红绿灯,余彤缓缓停下车。   “暮云。”她顿了一下,“你心里有他我清楚你更清楚,所以为什么呢?”   乔暮云有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盯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般的缓缓道:“他会娶我吗?”   余彤愣了一下反问:“你觉得他不会吗?”   乔暮云扭头去看余彤,突然笑了一下。   “其实我从来都不了解他,也没想过嫁给他。”她说,“但我知道他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   余彤愣神的功夫绿灯已经到了,乔暮云转了话题说起沐暖。   “她还没搞定那个采访吗?”   余彤摇头笑道:“没呢,这不天天在群里骂人家么。”   外婆那天很高兴,吃完饭瞅着乔暮云的方向,悄声问余彤人有男朋友没有。   余彤想了一下歪头道:“有吧,不是很清楚。”   她警觉地抬头问:“您想干什么?”   外婆切着水果碎碎念一般:“你三姨前两天想给你介绍的那两个,我看着条件都不错。”她说着斜眼看过来,“你不要还不准介绍给别人了?”   余彤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地问:“我哪来的三姨?”   “远房的。”外婆说。   余彤:“......”   乔暮云听到后笑了笑说外婆您快别操心了。   “我准备离开北京了。”她补充道。   那晚两人睡在了外婆家,月色透过窗纱照进来,余彤盯着天花板轻声道:“真准备走?”   身侧的人久久没有说话,余彤以为她睡着了,半晌后却听她翻了个身道:“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在老家我不放心。”   余彤想说那把奶奶接过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老人家终究不比年轻人想去哪闯都可以,她们是离不开那片熟悉的土地的。   “真的舍得吗?”余彤问。   “这里的一切。”她补充。   这一次乔暮云没答,第二天醒来眼睛却有些肿,余彤看了一眼没拆穿,那两天也躲着谢图南,电话接起来总是在忙,发信息也顾左右而言他。   没想到他直接找到了医院,办公室门口就把余彤截住。   知道躲不过了余彤指了指走廊尽头,“去那说吧。”   谢图南身上还带着些酒气,听完闭了闭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不咸不淡地说先走了。   “你什么打算。”余彤还是忍不住叫住他问。   他侧头往远处的花坛看,下颔线绷的很紧,默了两秒说什么打算不都是她做了么。   余彤双手插在兜里,斟酌了一下道:“你到底想没想过娶她?”   “我谢图南像是那么没有担当的人吗?”   他情绪有些激动,吸口气怒极反笑,“到头来好人都是她。”   余彤有些反驳不出来,末了闷着声道:“她什么性格你不知道。”   谢图南自嘲般的笑了一下,说还真的不知道。   他说完突然伸手摸了摸余彤的头,语调里带了些惆怅道:“彤丫头,感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是谈遇把你护的太好了。”   这还是头一遭从谢图南嘴里听到谈遇的好话,余彤有点恍惚,看着谢图南的眼神里还带了惊奇。   她这样倒是让谢图南失笑,又心不在焉的闲扯了几句,走之前还是道:“她有什么事再找我吧。”   余彤在走廊又站了一会儿,琢磨着谢图南的话又想起谈遇,拿出手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发了一个空格过去。   一直到晚上忙完都没有收到回信,余彤拿指甲戳着屏幕嘟囔着怎么那么忙,开了家门却发现灯亮着,接着闻到一股香气。   谈遇身上戴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小黄人围裙,放下一碗糖醋排骨扬了桌上的手机,似笑非笑地问:“空信息什么意思?”   余彤带上门把手顺势靠在门边,歪了歪头不答反问:“你怎么会跑出来。”   “请假出来的。”   谈遇解下围裙,无奈道:“去洗手,过来吃饭。”   余彤“哦”了一声,手机上进来一条短信,点开是林风眠说微雕做好了,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余彤脸色微变,犹豫了一下没回,退出聊天框关了手机。   谈遇注意着她的神色,问怎么了。   “没什么。”余彤说,“医院的事。”   “对了。”她边往卫生间走边说,“你上次抽屉里那个微雕有用吗,没用给我吧。”   谈遇愣了一下没问什么,说好。   那晚下了点小雨,余彤伏在谈遇身上听着外面的雨声,半晌后摩挲着凑到他耳边。   “其实。”她有些狡黠地蹭了蹭他的耳垂,“空信息就是想你的意思么。”   谈遇“嗯”了一声,闭着眼没说话,只嘴角微微的勾起。   余彤等了一会起了脾气,坐起来抓了个枕头扔过去。   “就这点反应啊?”   谈遇闷笑一声把人拉过来压到身下,似笑非笑地问:“那想要什么反应。”   他说着吻下去,嘴里道:“是这样?”   “还是......”他艺术性的顿住,只手上动作未停。   “不行。”余彤挣扎着,“我明天很忙的。”   “行的。”谈遇哄道:“不会很累的。”   ......   “谈遇你骗人。”   作者有话要说:  改图是没有最后一次的,永远都没有最后一次的,不可能最后一次的,是我高兴的太早了,问题就像牙膏,挤挤总会有的,枯了 第056章   =056=   谢图南是第二天半夜被送到急诊的, 余彤正好值班,接到消息过去看的时候人已经输上液了。只是赶上流感发了高烧, 倒不是什么大事,物理降温后情况就稳定下来了。   谢图南还昏睡着,余彤转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乔暮云发了条消息。后来的事情她没再管,三天后乔暮云突然说要回趟苏州。   “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她只是这样说。   乔暮云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余彤也没再问, 电话里沉默了两秒说那送你去机场。   那天下雨又赶上飞机晚点,一路上堵的不行,到了机场余彤从车后座拿出一个锦盒塞到乔暮云怀里。   “这什么?”乔暮云问。   “一点小东西。”余彤学着她的语气。   乔暮云失笑,说谢了。   余彤睇她一眼, 调侃道:“给奶奶的你谢什么。”   车载音乐放着舒缓的小调,雨打在车窗玻璃上发出些沉闷的声响。   “明天周末,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苏州吧。”乔暮云突然说。   林风眠正好这时候发了微信过来,余彤心里想了别的事, 看着手机屏幕说再说吧。看着乔暮云进了安检口她才低头去回消息。   心理研究所余彤还是第一次来,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进来一个女生, 殷勤的泡了杯茶说老师在开会, 您再等一会。   余彤道了谢, 和那女生闲聊起来。   “您是老师的女朋友吗?”   余彤愣了一下,说不是。   女生“啊”了一声,想起刚才林风眠开会前特意嘱咐了一通,说等会有人过来让留意着,连茶水的温度都面面俱到, 没想到竟然不是女朋友。   “不好意思啊。”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失望,“我们都好奇林老师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   “没事。”余彤笑了一下道:“我们从小就认识,我比你还好奇。”   女生睁大了眼睛,问:“难道他没有过女朋友吗?”   余彤想了一下微微摇头,“还真没听说他有过女朋友。”   正说着话林风眠推门进来,大概是八卦了自己老师,女生有些心虚的叫了声,老师,出门前还不忘帮余彤换了杯茶。   微雕拿到手里比想象的精致了很多,外头还配了个木质的小盒子,林风眠抿了口茶问要不要吃个饭。   “这附近有家日料不错。”他补充道。   “不了。”余彤说,“你忙,我下午去趟苏州。”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苏州。”林风眠有些意外。   “有个大学室友在那。”余彤说,“正好去散散心。”   到苏州是傍晚,余彤在上海转的动车,出了站一眼就看到了乔暮云。   她穿了件旗袍,很素的颜色把身材衬的极好,等余彤走近了笑道:“还以为你不来。”   乔家的宅子临水,青砖绿瓦的一排老房子,是最古老的江南水乡的模样。   乔暮云一路说说笑笑的,鞋跟踩在青石板转上“嘀嘀嗒嗒”的响。   仿佛是被这水乡一下子注入了灵魂一般,余彤没见过她这么柔情似水又活泼明朗的样子。   入了夜奶奶睡的早,余彤坐在屋前的石阶上发呆,乔暮云搬了个西瓜到院子里在余彤旁边坐下,好半晌问余彤在想什么。   余彤没答,只感慨道:“这里的夜真好看。”   乔暮云笑了一下,“是北京让人压力太大了。”   她说着低头挑出一块最大的西瓜递给余彤,缓缓道:“医院那个地方,待久了会变得特别累。”   想起神外这些天的鸡飞狗跳,余彤皱了眉问:“那孩子的家人还没消停吗?”   “没有。”乔暮云盯着地上的石缝,半晌后才淡声道:“其实工作后这样的事见过不少,但这次好像真的累了。”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余彤低头小口小口地啃着西瓜,脑子里没忘记这次来的本意,把西瓜皮扔出去后问:“我记得苏州有家很有名的微雕店。”   乔暮云扭头看过来,想了一下说还真知道。   “也不远。”她说,“明天带你去。”   第二天余彤起了个大早,外面有细细密密的下着雨,喝过奶奶的小米粥两人各自撑了把伞往外走。   巷子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乔暮云的说笑声戛然而止,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来了。   谢图南看了旁边的余彤一眼,微微侧过头吐出两个字:“出差。”   乔暮云沉默下来谢图南也不说话,最后余彤受不了这样的低气压说先走了,你们好好说说话吧。   乔暮云大概是想跟上去却没能挪动脚步,余彤走远了回头,看到谢图南一把把人扯到了怀里,发了狠的样子。   雨渐渐停了,余彤收了伞想,谢图南这样的人要么不上心,上了心大约是不能轻易放手的,就是不知道他能做到哪一步。   七拐八歪的倒也找到了乔暮云说的那家微雕店,很老的门面,柜台后坐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旁边放了一个木质的架子,门口的地方有个五六岁的小孩自顾自鼓捣着两颗核桃。   余彤却突然有些迟疑了,最终她还是走了进去,其实也多半知道没有结果,只是那些细碎而又纷杂的直觉逼迫着她去一探究竟。   “小友是想问这两样东西会不会是出自一人之手?”   老人家笑了一下拿过放大镜仔细端详,末了微微摇头道:“雕刻能从一定程度上反应一个人的禀气性情,但如果没有特定的标记或者符号,一般是不能的。”   余彤道了谢,走出那家店就接到谈遇的电话,一接通就听他很急地道:“彤彤,你在哪?”   “苏州,在暮云这。”   余彤踩着地上的石缝往前走,问怎么了。   “没事。”谈遇松了一口气,“刚才没打通你电话。”   余彤摘了片叶子捏在手里,“静音了,刚才没看手机。”   谈遇“嗯”了一声,顿了半晌后道:“警方应该打过你电话。”   余彤的脚步顿住,“什么?”   谈遇有沉默了几秒,最后道:“林风眠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回家了,太累了,本来想多码一点的但是下午歪在椅子上睡着了,明天吧哈哈,又可以说晚安啦,好梦吖 第057章   =057=   余彤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 远远的看到谢图南和乔暮云两个人并肩坐在石阶上,一个低着头拔脚边的草, 一个捏着石子儿往湖中心扔。   他们两个,大概是许多年都没有这么和谐的说过话了,此时余彤却不得不去打断,她特意加重了脚步,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怎么了?”石阶上的两人双双回头, 又异口同声的问。   余彤皱了皱眉,对着谢图南道:“他们说林大哥失踪了。”   其实昨天在研究所林风眠和余彤是前后脚离开的,一直到晚上电话也没开机,众人一开始没当回事, 甚至私下玩笑说指不定去追姑娘了。   直到今天早上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他没请假也没露面,大家才觉得不对劲, 辗转拿到余彤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众人报了警, 还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假设,最后连在部队的谈遇都被惊动了。   回程的飞机上余彤还是没想明白, 昨儿上午刚见过的人怎么就失联了, 谢图南递了瓶水过来, 示意余彤别多想。   余彤“嗯”了一声,思忖片刻后缓缓道:“暮云从小就是和奶奶长大的,性子不要强些难免受人欺负,她要是哪天真的离开北京了......”   谢图南闭着的眼倏然睁开,咬了咬牙打断余彤:“她敢。”   余彤扭头看过去, 笑了一下反问:“她怎么不敢?”   谢图南气的又闭上了眼,余彤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要是不敢你就不用这么火急火燎追过来了。”   谢图南顶了顶后槽牙好半晌没声音,最后嘴硬道:“说了出差。”   余彤轻哼一声,笑道:“你看我信你么。”   谢图南:“......”   他大概是自己也觉得好笑,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我知道你们这群天之骄子气性都大,从来都是别人捧着你们,倒贴上来的女人都能绕北京城好几圈。”余彤说着顿了一下,“你对暮云来说顶多像只风筝,不知道什么时候线就断了,她看着傲的很但其实不知道多胆小,所以她不敢堵。”   “天上风多大知道吗,那风筝在天上飘着,线不收它自己也落不下去。”谢图南喝了口水,眼神望向窗外,有些烦躁的继续道:“她既然握着那根线就不能收回来多打几个死结么。”   余彤被他绕的有点晕,怪不得人都说谢总谈判桌上从来战无不胜,看来都是歪理。她晃了晃头话锋一转突然道:“你知道林大哥老家在哪吗?”   谢图南微微一顿,想了一下说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是孤儿后来才被领养的,只是这么多年也没听他说过他的养父母。”他说着看向余彤,“怎么突然问这个。”   余彤沉默了几秒,“能查一下吗?”   谢图南看她神色凝重,坐直了问:“怎么?”   “我说不上来,但是总觉得那次车祸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来说,人的大脑前额叶受损才会导致性格的改变,但我后来看过他的术后检查报告,很正常没有问题,排除生理上的可能,人的性格不会突然改变不是吗?”   “你不觉得这些年有些时间点太巧合了吗?而且......”余彤吸了口气低声道:“仔细看他的眉眼,是不是有点像......”   余彤没有说下去,谢图南却电光火石间就懂了她的意思,他思忖了一下微微叹口气道:“查那些明信片来源的时候我排查过你身边所有的人,包括他。”   他说着摇头,“什么都没有,他最近的性格是有点怪,但是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十几年如一日的去伪装,因为这必有破绽。如果真的能做到一点破绽都没有,那他恐怕早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一刻余彤有一种无力感,好像什么都连上了,又什么都断开了。她捏紧了手中的水瓶没有接话,闭上眼想着谢图南的话试图说服自己。   飞机很快落地,余彤和谢图南去了一趟警局,还是没有林风眠的消息。上了车谢图南问现在去哪。   “外婆家吧。”昨天以为要在苏州多住一晚就把煤球送过去了,余彤揉了揉太阳穴歪在车上睡着了。   开了门煤球就粘了上来,外婆嗔道:“我说煤球怎么突然守在门边。不是去苏州找暮云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余彤笑着凑过去道:“想您了呗。”   “去。”外婆作势推人,“你这丫头越来越会贫了。”   她一脸我什么都能猜到的表情拍了拍围裙,“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外婆年纪大了最听不得担惊受怕的事情,余彤嬉笑着又打了几个哈哈,外婆没辙也就不问了,转头唠叨着说你这突然回来家里也没几个菜。   “您别忙活了。”余彤跟到厨房,随手拿了个苹果边啃边道:“给我煮碗面就行了。”她笑嘻嘻的伸出两根手指,补充道:“还要两个荷包蛋,溏心的。”   外婆嘴上说着就你要求多,手上动作却不慢,没一会就端了碗青菜面出来。余彤把面条汁也喝了个大半,直到胃里实在填不下才放下碗。   怕外婆时间长了看出不对劲又想找借口溜走,手机这时候进来一条消息。   林风眠: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抱歉。   余彤的手指顿在屏幕上空,打了一行字又删掉,眉头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外婆洗完碗出来就看到余彤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了这是?”   “没有,医院那边的事。”余彤随口道。   外婆“哦”了一声,“要赶过去吗?”   余彤仿佛这会儿才回过神,手机一震看到林风眠又发过来两条微信。   她下意识关了屏幕,把煤球从膝盖上挪开,起身道:“那我先走了外婆,明天再来接煤球。”   外婆跟到门边,余彤一边往下走一边去看手机,听外婆在身后叮嘱说路上注意安全,余彤应了一声,上了出租车正好又接到林风眠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一些碗筷碰撞的叮当声,林风眠的声音里带了刚睡醒的慵懒。   “昨天晚上车坏了困在了半山腰,手机也没信号,走下山太累睡到现在,没想到闹了那么大乌龙,还让你从苏州赶回来了。”   不知道是怎么挂的电话,余彤盯着车窗外的路灯只觉得一阵困倦,回到家迷迷糊糊的洗澡上床,醒过来是半夜,手机上显示凌晨两点。   谈遇一个小时前发过短信,说有任务最近联系不了。   余彤几乎是当即清醒过来,屏幕的光在暗夜里太过突兀,她眯着眼盯着那条信息看,半晌后关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后半夜几乎没睡着,周一的闹铃准时响起,余彤挣扎着洗漱赶到医院,傍晚的时候去机场接乔暮云。   余彤接过行李箱,笑道:“还以为你会多请几天假。”   乔暮云扯了扯嘴角,无奈道:“我是被奶奶赶回来的,她老人家说了,医院少一个医生一天得少救多少人,说我念那么多书就要学以致用。”   “不愧是老一辈的思想觉悟,奶奶这番话和我们科主任说的如出一辙。”余彤说着看了乔暮云一眼调侃道:“你说你怎么就不学着点。”   乔暮云睇她一眼,“你少贫。”   这会正是下班高峰期,绕了路走还是被堵的动弹不得,余彤摇下车窗拿手对着路边的人行道比了个相机。   “我还是最喜欢北京的落日。”   乔暮云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很轻的笑了一下道:“我喜欢日出。”   余彤放了首音乐,扭头看了乔暮云一眼突然问:“暮云,你说一个人的性格会不会突然改变。”   乔暮云职业病一般,仍旧是闭着眼道:“前额叶受损吧。”   余彤笑了一下,说不是。   “那就是之前装的太好。”乔暮云说。   余彤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过了半晌才说也许吧。   “你说的谁?”   “没有,随口一说。”   乔暮云歪头想了一下,说还有一种可能。   “万一那人有双重人格呢。”   她开玩笑一般,余彤却觉得一道惊雷在头顶划过,后背都凉了三分。   人一旦有了怀疑就会极力去证实,有很多的细节被一下子拼凑起来,余彤想起有一次半夜接到林风眠的电话,他有些自嘲的说我不算什么心理医生余彤,第二天却解释是喝醉了。   “怎么了余彤?”乔暮云关切的问。   身后的鸣笛声唤回了余彤的思绪,她脸色惨白,摇了摇头说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就完结啦,晚安。 第058章   =058=   那晚余彤失眠了, 翻着和谈遇的聊天窗口打了长长的一段话又删掉,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全是这些年林风眠的言行举止, 她索下床找了支笔,一条一条的列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就给谢图南打了电话,他像是一夜未睡,听完余彤的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图南哥?”余彤轻轻的喊了一声。   谢图南敲着桌子,叹了口气道:“我会去查的, 别想太多,也别打草惊蛇。”   之后的两周谈遇都没有消息过来,余彤忙碌过后总是觉得一阵阵的心慌,其实大概能猜到谈遇这次去了哪里, 一个父亲对男孩有多重要实在不必多说,她是个从不信神佛的人, 午夜梦回却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祈求上苍。   那天外婆回医院复查,走廊里人来人往的余彤一时没跟紧, 往回找的时候看见走廊尽头谢图南和乔暮云并肩站着。   余彤有些愣神,说起来前段时间那场医疗纠纷最后还是谢图南出的面,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关系缓和了没有。   外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拍着余彤的肩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这不是小南和暮云那孩子吗?”外婆奇道。   余彤吓了一跳, 哭笑不得的说您走路怎么都没声。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见人没事才问:“刚去哪儿了我找您好久。”   外婆分了一个眼神过来说去上厕所了,话头一转仍旧追问谢图南和乔暮云。   “我看他们挺熟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余彤无奈道:“那是人家的事,您管呢。”   外婆斜眼看过来,“那你呢?”   “我什么?”余彤反问。   “一上午走了多少回神了, 当外婆老了看不出来?”   余彤扭头看了外婆一眼,没答。   “不说就不说。”外婆“哟”了一声哼道:“没大没小的还瞪我?”   外婆现在越来越像小孩,余彤失笑怪叫一声,“您可别冤枉我,我哪儿敢瞪您啊。”   外婆的检查报告一切正常,余彤松了口气,把人送走后准备回办公室歇一会儿,刚坐下就接到父亲的电话。   还以为他是问外婆的事情,余彤接起来“喂”了一声,一边倒水一边说外婆一切都好。   余立北沉默了两秒,很轻的道:“不是外婆的事。”   父亲鲜少这样说话余彤心里一紧,杯子里的水满了也没发现,热水烫到了手背才回过神。   像是料到了什么一般,她吸了口气道:“什么事,您说。”   “彤彤,我也是刚接到的消息。”余立北顿了一下,“谈遇他失踪了,在东南边境。”   挂了电话余彤全身都没了力气,撑着桌子坐下,闭了闭眼反复告诉自己只是失踪而已。   护士这时候敲门进来,说13号床的病人情况有些不对,让过去看一下。余彤极力控制住情绪,抬头说知道了。   “您的手怎么了。”护士惊道:“是烫到了吗。”   “没事。”余彤起身,“我等会自己处理。”   从病房回来已经是饭点,外面下起了雨,余彤一点胃口都没有。陆闲庭进来就看到余彤一个人站在窗边,呆呆的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没去吃饭?”陆闲庭走近了问。   余彤过了很久才听到一般,保持着那个动作轻声道:“没胃口。”   “你今晚还值班不吃饭怎么行。”   “没事。”余彤捏了捏鼻梁,终于回头看了陆闲庭一眼,问:“你怎么还在医院?”   “落了点东西。”陆闲庭说。   他打量着余彤的神色又道:“要不今晚我替你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对。”   余彤摇头说不用,“我还是忙一点好。”   她话音刚落手机震了一下,是九九的电话。   陆闲庭余光瞥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我先走了。”他僵着声音对余彤道:“你记得吃点东西。”   九九听起来倒是心情不错,问余彤最近有没有空。   “怎么了?”余彤下意识问。   九九顿了一下才道:“我下个月回国,所以想问你要不要趁现在来美国找我玩两天。”   “看情况吧。”余彤说。   “您都看了好几年情况了。”九九嗔道:“能不能真诚点儿姐妹。”   余彤笑了一下没接话,看着门口的方向突然道:“刚才电话过来的时候陆闲庭也在。”   九九一下子哽住,好半晌才问:“那现在呢。”   余彤耸了耸肩道:“看见来电显示就落荒而逃了。”   “随他。”九九说了这么两个字就岔开话题问:“你和谈遇呢。”   余彤拿水杯的动作一顿,说挺好的。   沉默了一会又没头没脑地道:“他一直是个守信用的人,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你说是不是?”   所以谈遇,你说过你会回来的。   那天晚上余彤值班,凌晨的时候接到急诊电话让下去会诊,听着情况很严重,到了那边却没有见到人,只在分诊台看到乔暮云,余彤走近问什么情况?   “人是军区总院送来的,走的绿色通道。”乔暮云说着拍了拍余彤的肩膀,“各科室大佬都被叫过来了,没咱们什么事。”   余彤听到“军区总院”四个字就晃了神,转身就往手术室走。   乔暮云跟上去道:“我看见人了不是你们家谈遇,你别急。”   余彤松了口气,一抬头却看到手术室门口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也看了过来,见她走近有些迟疑的叫了一声:“嫂子?”   “小宝。”余彤指了指手术室,“里面的是?”   “是我们队长的......”   他话卡在一半没说完,余彤却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些颤意,吸了口气道:“我进去看看。”   手术一直进行到上午,余彤交班后去了趟EICU,躺在病床上的人眉眼和谈遇有六分像,额角处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十多年过去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印象里还是他穿着警服骑着自行车从胡同口过来的样子。余彤想有时候时间真的是太过残酷的东西,它能让一切本该美好的人和事变得面目全非。   “谈叔叔。”余彤轻轻的叫了一声,闭上眼颤着声音道:“谈遇呢。”   走廊里小宝还没走,见了余彤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嫂子,队长他......”   余彤摘下口罩,拍了拍小宝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再说。   医院门口看到谈家的人,余彤下意识的避过了,她现在心乱如麻,谈遇的事她怕自己瞒不过去。回家洗了个澡本想睡一觉,趟在床上却越来越清醒。   窗外雨过天晴,阳光透过云层,整个城市都变得明亮起来。余彤从抽屉里拿出那两个微雕,就着太阳光在放大镜下看,脑海里回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旁边马路的汽笛声响起余彤才回过神,微微动了动发酸的肩膀想换个方向,却瞥到微雕镂空的角落里有一小块奇怪的纹路。   放大镜下也看不清,余彤索性找了张凳子砸开了外面镂空的部分,手机放大二十倍后,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字母K。   余彤手一抖碎片掉在了地上,她没管,又拿起另外一个,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到门口有动静,像是有人开门的声音。   她心里一喜,没查监控就往门边跑,看清是谁后有些不可置信地外后退了两步。   余彤手里还捏着一个微雕,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的道:“林风眠?你怎么会有我家密码。”   注意到她的称呼林风眠的眼神闪了闪,目光往里落在地上那些微雕碎片上,他笑了一下反身关上门,自顾自走进去双腿交叠坐到沙发上,拿了一块微雕在手里端详着,半晌后淡声道:“有些事想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其实林风眠他不坏。晚安。 第059章   =059=   余彤摸不准他想干什么, 站在门口的地方迟迟没有动。煤球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对突然闯入家中的这个陌生人摆出戒备的姿势, 嘴里呜呜的威胁着。   林风眠倒是不介意,仍旧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微雕碎片。   “好几年前的东西了。”他这样说。   余彤有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不由呼吸一滞,抬头见林风眠的眼神落在窗口,似乎不担心她会开门就跑。   余彤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手搭在门把手上凝神听着外面有电梯上来,正准备开门听沙发上的男人淡淡道:“谈遇他......”   余彤的动作倏然顿住,回头猛地看过去,正对上林风眠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反客为主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道:“坐吧,我说了有点事想和你讲。”   “他人呢。”余彤靠着鞋柜, 忽略他的话直接问。   “除了这个。”林风眠往后靠在沙发上,平静道:“还有什么别的想问的吗?”   “那你是有什么别的想说的么。”余彤不答反问。   林风眠轻笑出声, 摇头似乎是有些无奈的说,彤丫头你还是这个性格。   “可是你这样。”他突然转了语调, 慢条斯理道:“我是不愿意说的。”   余彤吸了口气, 最终还是妥协般的挪到沙发上坐下, 手指因为紧张而捏得发白,她深知在林风眠面前所有的谎言或者心机都是不值一提的,只得放弃那些无谓的挣扎,直接道:“你是林风眠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   他这么问,问完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不等余彤说话他又道:“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心理学的书你看过不少,双重人格不难理解也不难推断。”   “哪个才是你的主人格。”   “你一开始认识的那个。”   “后来呢,为什么?”   林风眠却不答了,自顾自说起其他的事情。   “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我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从小我就被他送到美国念书,那年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他准备把我接回去。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有那么一刻我罪恶的觉得轻松过,毕竟我不喜欢他那样的生活。参加完他的葬礼我就回了美国,集团的事情我从来没想过接手。”   林风眠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道:“我没有想到的是,过了很多年他们会找到我,说终于有机会给我父亲报仇了,那时候你妈妈已经......”   “我回国找到你但我没有恶意,你的精神状态比我想象的还要差。我不算是个好人,真的余彤。”他摇了摇头,“但我选择留下来把你治好了。”   余彤沉默着听完,“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第二人格的。”   林风眠笑了一下,“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第一封明信片吗?”他坦然道:“大概就是那之前几个月吧。”   “为什么?”   林风眠侧头盯着窗外,淡淡道:“逃避吧。”   余彤没听清,问什么?   “有很多事情是林风眠不想做的,有很多事情...”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余彤,缓缓道:“是心理医生对他的病患不能越雷池的。”   余彤脑子里咯噔一下,听林风眠又道:“所以林风眠这个混蛋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我,他自己反倒躲在后面当个缩头乌龟。”   “好了,时间快到了。”   他盯着窗外,不愿意再多说的样子。   余彤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太阳光的照射下,对面单元楼有反光镜一闪而过,她猛的转头去看林风眠,他一副早已了然的样子,笑了笑道:“三点钟方向有两个狙击手,十二点钟方向楼顶还有两个。”   余彤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你...报警了?”   “别紧张,我现在的位置是狙击死角。”他无所谓的道:“暂时还死不了。”   余彤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林风眠扬了扬下巴道:“去接吧。”   来电显示是谢图南,余彤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谢图南急道:“没事吧?”   余彤看了一眼林风眠的方向,说没事。   这时候林风眠却看了一眼手表,自顾自起身往窗口的地方走,余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没多想就拿过旁边的平板关上了窗帘。   林风眠顿住脚步回头,有些意外的看过来。余彤挂了电话缓缓走过去。   “公民有生命权,但没有自杀的权利。”她眼里带了泪意,“你也是医生,你去医院的ICU病房里看看,看看那些人对生命的坚持。为什么要寻死?你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她话音刚落门口有了电子锁的开门声,林风眠一把扣住余彤到了窗边,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把刀抵在了余彤脖子上。   余彤很安静的没有反抗,抬头看过去谈遇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一堆的警察,他看着胡子拉碴的好多天没有打理自己的样子,余彤的眼眶瞬间有些酸。   谈遇眉头紧锁,枪口指着这边,额角上青筋暴起。   林风眠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你来的有点晚。”   随意的就像是在问你今天吃了什么。   双方有僵持了几分钟,窗帘没有完全合上,谈遇一边拖延时间一边配合外面的狙击手找位置。   千钧一发的时刻,谈遇似乎接到了耳麦里的什么命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来,而后缓缓的放下了枪。   林风眠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笑道:“看来你们是不准备开枪了。”   谈遇往前走了两步,“你先把她放了我们再说。”   林风眠微微低头,很轻很缓的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余彤,k集团曾经受到重创,如今剩下半壁江山我拱手相让。你问我为什么要寻死,因为我虽然迫不得已却也杀过很多不该死的人,活着赎不清这些罪孽。”   “还有就是,我太害怕爱而不得了。”   “好了,余彤。”林风眠又变回了那副温和如玉的样子,柔声道:“别忘了我。”   余彤听完有些晃神,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道推了出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谈遇眼疾手快的接住,她连忙回头就见林风眠开了窗,身手敏捷一跃而下。   十五楼,绝无生还的可能。余彤下意识的叫了一声林大哥,四周的一切一下子陷入沉寂,只依稀听到谈遇急急的喊着彤彤。   再醒来是在医院,很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视线逐渐清晰,病房里安静仿佛能听到阳光洒落的声音。   耳边有人轻声的喊:“彤彤。”   余彤的眼泪一下子没忍住,仿佛这些天所有的担忧和忐忑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哽咽道:“我真的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   “怎么会呢。”谈遇伸手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缓缓俯□□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别怕,我在,以后一直都在。”   我曾经一无所有命悬一线,那时候我就知道,失去什么我都不怕,除了你。所以我拼了命,也会回到你身边。   *   一个月后,京郊某处墓园。   那段时间天气一直很好,万里无云的,余彤站在墓碑前,过往种种一一浮现又一一消散。谢图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回吧。   余彤从兜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放到墓碑前,走之前还是叫了一声林大哥。   “谢谢。”她最后道。   回去的路上接到九九的电话,说明天的机票回国,余彤愣了一下问不是后天。   九九“嗯”了一声,解释道:“这边忙的差不多也没什么事了。”   余彤想说你这么着急是为什么我还不知道,最后还是发了善心没戳穿她,只说到时候我来接机。   巧的是刚到科室就在护士站看到了陆闲庭,她想了想走过去,随意道:“闲庭,九九回国了。”   陆闲庭签字的手一顿,而后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写,淡声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正好有护士接了电话喊楼下急诊,陆闲庭合上病历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余彤耸了耸肩拿出手机给谈遇发消息:晚上吃什么。   谈遇没隔几秒就回了过来,就一个子:你。   余彤看完下意识的关上手机塞到口袋里,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什么耳根渐渐红起来。   “流氓。”她暗骂一声。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说林风眠他不坏,他做不了坏事所以才分裂出了第二人格k去和接手k集团,而且作为心理医生,出于职业道德他不能和自己的病患有双重关系(那是很严重而且为业界不齿的),所以有些情感的外露只能交给k。   写到这里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那么首先祝谈遇彤彤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然后谢谢大家一直一来的支持,笔芯吖。   然后一个公告:周四(7月4号)开始更番外,番外挺长的,正文里有很多留白的部分会在番外里交代一下。   还有就是《你是人间理想》就从“稍稍迟”结尾这里继续写下去的,主角是九九和陆闲庭,从他们重逢开始写。专栏第一本,过段时间开,大家捧个场哈。   今天完结撒红包吖,晚安。 第060章 番外   (1)   谈遇不在的那段时间, 余彤偶尔会生出一些想要逃离的念头。大的玉兰花开了又落,年复一年, 宿舍楼前的香樟小路是情侣最亲睐之处,而北京的街头日渐喧嚷。   余彤的生活总是教室图书馆寝室三点一线, 周末就回外婆家, 偶尔赴约出去逛街游玩那一定是顶要好的朋友, 其余的那些纷扰被她一律隔绝在外, 可越是这样, 回忆就越是如影随形。   离开这里吧,她不止一次这样告诉自己。于是大二那年暑假,她远赴西部支教。临行前回了一趟高中母校。   不知道是谁说过, 如果你要感受物是人非, 那么学校绝对是最好的去处。当时是傍晚, 初秋的夕阳有一股旷远辽阔的意境,从教学楼大厅到南校门, 学生们熙攘着往外涌去。   余彤坐在小餐馆里点了几根烤串, 听旁边那桌的两个女生大声抱怨着月考题目太难, 一个说数学最后大题根本无从下笔,一个说物理选择题都是蒙的,转头却又笑闹着调侃起班里的那些小八卦。   年少的快乐和烦恼总是相似,高三的日子仔细回想起来其实没有那么枯燥,下了晚自习会偷偷跑来买烤串,配上冰可乐,谈遇偶尔阻止, 大多数时候会和何均铭他们一起要瓶啤酒,几个人笑闹着,理想和那些朦胧的情愫碰撞在一起,一切都刚刚好。   这家店的辣粉罐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豪迈,余彤一个不留神加的有点多,看着红彤彤的一片她有些欲哭无泪,又想若是往常还能一股脑塞给谈遇解决。   余彤以为过了几个月,她已经能在生活和谈遇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而此刻旧日的回忆纷沓而来,就像是在脑子里安了一个硬盘,输入谈遇名字,一切都还是清晰如昨。   余彤有些忿忿的想谈遇这个混账,就这样赖着不走了。结了账她又拿了一瓶冰可乐,这坏习惯还是沈双双那儿学到的,用她的话说余彤刚转学那会跟个只喝露水的仙女一样,身上一点烟火气都没有,还是她言传声教才把人拉回了人间。   顺着晚自习的人流进的学校,保安没拦,金色的夕阳照在教学楼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余彤漫无目的的走着,最后停在高三公告栏前。   玻璃橱窗里赫然放着谈遇的照片,头发半长不短的,拍的时候大概也是黄昏,身后是刻着校训的大石头,阳光把他的眉眼晕染开来,平添三分柔情。   嚯,倒是忘了,他也是风云人物。   余彤盯着照片看了良久,橱窗的玻璃上有一点污垢,她忍不住拿手轻轻拭去。上课铃已经响过了,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她拿出手机,对着橱窗认真的拍了两张照片,刚站直身子就听到身后有人不确定的喊道:“余彤?”   关楠手里拿着一沓卷子,像是要去上课,她笑的和蔼,走近后对着橱窗扬了扬下巴道:“本来你也该在那。”   她闲话家常一般,不像是多年未见,余彤一下子放松下来,细想这句话却又觉得心酸,微微垂眸掩住眼底的落寞,抬头笑道:“老师。”   她去了姓,叫的有些郑重,像是某种仪式一般。   关楠笑了笑指了指楼梯:“陪我去趟教室吧。”   余彤发现自己竟然无比的怀念这个地方,大概母校就是不管你走的有多远,离开有多久,回头看,校门还是那个校门,老师还是那些老师,读书声朗朗依旧。   教室里关楠一边发卷子一边说着等会自习,繁重的课业里自习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有学生调皮的指着余彤问那是谁。   “你们经常说的余彤学姐。”关楠这么答。   “诶。”教室里明显躁动起来,有几个声音问:“那谈遇学长呢?”   余彤斜倚着靠在阳台上,闻言打了个机灵,等关楠出了教室还是忍不住问:“他们怎么......”   关楠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   不等她答又继续道:“那年你没参加完高考在年级里震动还是很大的,当时传什么的都有,谈遇和宋怀信还大庭广众打了一架,等填志愿的时候又说谈遇是为你选的A大医学院,这些我也是后来才听闻的,只是到了你们学弟学妹那里,版本就更多了些。”   余彤听完有些怅然,心想这样子出名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他的光。   “你呀,还不知道,前年年级主任听说你考进了A大,还问起过你和谈遇怎么样了。”关楠笑着揶揄道。   余彤张了张嘴,想问是那个抓早恋抓的最严格的小老头吗?   关楠看出她心中所想,长长的舒了口气道:“老师也是一样,为人父为人母,有时候看到你们互相喜欢都会觉得特别美好,就是担心你们耽误前途走错了方向。教书育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而为人师表这四个字太沉重,足以让人一生都不得自由。”   余彤听完若有所思,忍不住想当时若是早一些在一起,现在又会怎么样。又觉得这样的假设实在有些荒唐,于是晃了晃头,尽量把谈遇从脑海里甩开。   那晚回去已经很晚,校门口遇到关楠的学生,见了余彤很兴奋的喊余学姐。   余彤回头应了,盛情难却之下被拉到一个烧烤摊上,余彤威胁说不按时回家回头和你们关老师说。   那些人嘻嘻哈哈的讨饶,为了喝百事还是喝可口可乐而争执,男女之间的小暧昧也变得格外坦荡起来,过了一会还是有人问:“谈学长呢。”   “他啊。”余彤喝了一口可乐,笑了一下道:“他入伍了。”   “啊?”其中一个女生很失望的样子,急急的问:“那你呢?”   余彤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很平淡的笑了笑,“我等他。”   (2)   后来余彤和谈遇的婚礼,关楠特意赶了过来,调侃道:“现在好了,你们这是要成你们学弟学妹的理想教材了,以后这群孩子啊,是越来越难管了。”   余彤听完“嘶”了一声,“您可不能冤枉我。”她指了指一旁和何均铭他们笑闹的谈遇,“我们那会可没有早恋。”   “我看你们是没有早恋胜似早恋。”关楠说的颇有哲理,又道:“多拿点喜糖,我带去给你们学弟学妹。”   晚上宾客散尽,一众好友都还没走,说起高中的那段日子又多要了两瓶酒。   余彤喝了两口有些微醺,回家后撑着下巴颇有些得意的对谈遇道:“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在高中还算有名的。”   她说着去摸谈遇的寸头,咯咯笑着说有些刺人,又捧着谈遇的脸傻傻的问:“你还记得你高中时候什么样么。”   谈遇从来就不爱拍照片,这会哪记得什么,给余彤倒了杯水塞到她手里,看着她乖乖喝了两口才道:“你要是问我你高中时候什么样我还记得。”   “什么样?”余彤问。   谈遇微微隔远了些去打量余彤,半晌后笑道:“没现在这么傻气。”   余彤闻言反应了两秒,抬头去瞪他。谈遇仍旧是笑,话里带了些回忆的怅然,接着道:“那时候跟个刺猬一样。”   “头发也比现在长。”他说着拿手去比划余彤柔顺的搭在肩膀处的发梢,“那会你往后靠的话,头发有一长截在何均铭桌子上。”   谈遇伸手揉了揉余彤的头顶,想起那时候经常让何均铭把桌上的书理掉,而他偶尔会把那截头发轻轻握在手里,又生怕她发现。   “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啊。”谈遇拖长了尾音,往后靠在沙发上,眉眼间都是笑意,“多着呢。”   余彤不服气,从茶几上够过手机翻出当年在橱窗里拍的照片放到谈遇眼前,得意的晃了晃,嘴里道:“你当时这头发其实可难看了,半长不短的,一点笑意都没有。”   谈遇放大了照片仔细端详,“还是高考完被年级主任拉去拍的,那小老头当时非要我笑一个。”他摇摇头,“我当时哪儿笑的出来。”   余彤想起那段日子一时间也有些惆怅,谈遇有意转开话题,故意问:“主任他已经退休了吧。”   余彤“嗯”了一声,“去年退休的,跟着他儿子去了温哥华,说住不惯又回来了,前段时间师母病逝,就在我们医院,我还见过他。”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余彤抬头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瞧了一会儿,突然侧头问谈遇:“你说,我要不要把头发留长。”她在腰上比划了一下,“留到这儿?”   谈遇伸手帮他理了理发梢,笑了一下说不用,这样正正好。   “再长一点也行吧。”他补充。   余彤疑惑的看过去,听他又道:“太长了容易压到。”   至于是什么时候容易压到,他眼里的揶揄和暧昧容不得人不多想,余彤不自觉已经脸红,顺手拿起手边的抱枕扔过去,嘴里骂道:“流氓!”   谈遇躲都没躲,把人捉到怀里,凑到耳边问:“怎么个流氓法。”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垂边,余彤敏感轻颤,小声抱怨道:“谈遇你以前不这样。”   谈遇哭笑不得,把头搁在余彤肩膀上,摩挲着问:“那我以前什么样?”   余彤不欲和他争辩,他却一本正经道:“那看来是我以前装的太好了,现在让你见识一下真面目。”   说着把人抱起来往卧室走,余彤晃着小腿哪里挣脱的开,只能瞪他解气。   “留点力气,乖。”他越发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的番外安排上啦,依旧是每晚九点,不见不散   晚安,笔芯吖 第061章   (3)   去西部支教, 余彤坐了一夜的火车,她们是志愿者团队, 由于行程变动都只买到了坐票,但是同行的都是北京高校的学生, 一路上天南海北的说笑, 倒是也不那么枯燥。   入了夜车厢里逐渐安静一些, 呼噜声此起彼伏, 远处小孩的哭闹声和大人的责骂断断续续传来, 混杂着各地的方言。火车的椅背没有弧度坐的人腰背发酸,前面的小桌被同行的人东倒西歪的趴满。   余彤靠在车窗上,盯着玻璃里自己的重影和外面漆黑一片的夜色发呆, 她毫无睡意, 脑子里却一片空白。随身放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慢吞吞的掏出来,解锁, 看到是宋怀信的消息。她只当自己睡着了, 扫了一眼又放回去。   “同学, 要吃点东西吗?”旁边有人问。   余彤回头,男孩留着半长不短的刘海,和高三那年谈遇的发型意外重合,恍惚过后她回过神摆手说不用。   “你是A大的吗?我在你们隔壁呢。”他好像是个话痨,“报名面试的时候没看到你呀,你大几了呀,你要不还是吃点东西吧, 我看你一下午都没怎么吃东西。对了,我叫黎朗。”他最后这样郑重的介绍自己。   前往异乡的火车上,对一个陌生的女孩这么关怀备至,心思实在是昭然若揭。余彤只当没看懂,念及要一起相处两个月,又不好太冷淡,只好不咸不淡的回了几句,又借口要休息一会。男孩仍旧是殷勤着递了一个小抱枕过来。   她们去的地方是西部的一个小县城,地处偏远但当地的小镇还算不上破败,大概是鲜少有外地人来到这里,余彤一行人格外惹人注目。   顺利找到联络人,稍作休息后一行人准备坐着大巴下乡,黎朗热心的要帮忙拿行李,余彤谢过他的好意,临出发前却被告知还有一个人没到。   于是在招待所住了一夜,余彤给外婆打了电话报平安,电话里外婆几次欲言又止,余彤只当她是担心,累极了也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看到宋怀信还以为是在梦里。   原来外婆支支吾吾是心虚暴露了她的行踪,余彤暗自摇头又觉得有点好笑,来都来了也不能这会儿把人赶回去,抬头看宋怀信已经嘶着牙笑开,一副傻样。   至少宋怀信在的话,黎朗也没办法上演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的戏码了,余彤有些罪恶的想。   (4)   支教的那个小学设施还算全面,年轻人大多没吃过什么苦,最初的热情被现实一点点磨灭,也渐渐学会了责任二字远比一腔孤勇重要太多。   余彤一直觉得那两个月的经历没什么遗憾可言,远离了人群又换了一个新的环境,那些无谓的思念和无处排遣的郁结都日渐消弭。   直到多年后,她在家里整理大学时的照片,多半是一些合照,她平时不太在意这些,导致现在都是东一张西一张的夹在书里。   余彤买了一个相册,盘腿坐在地上一张一张的分类。翻到支教时的合照,她嘴角噙了笑,献宝一样喊谈遇过来看。   “又是什么宝贝。”谈遇边说边坐到余彤旁边,笑容却在看清相片时有片刻的凝滞,他接过去仔细端详,半晌后摸了摸余彤的头,哄孩子一般问:“什么时候去的那。”   “大二那年暑假,去支教。”余彤有些疑惑,但还是道。   “大二那年暑假。”谈遇重复了一遍,仰头往后直接躺在了木地板上,叹了口气缓缓道:“也就是我新兵连刚结束的时候,那段时间,我应该就在旁边的驻地,还给那个小学送过物资。”   余彤闻言彻底呆住,旁边的部队是会偶尔给小学送一些物资过来,多半是企业或者志愿者组织捐赠,部队只负责运送。   “什么时候?”她连忙问。   谈遇没急着回答,伸手招了招示意余彤躺过去。等把人揽到怀里才闭上眼回忆起来。   “那会是八月末吧,我本来不负责这个,那天凑巧。”   “八月几号。”余彤不依不饶的问,身音有些闷。   “记不清了。”谈遇说,“可能你已经走了呢。”   余彤沉默着没接话,谈遇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其实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八月二十八号,从北京来的支教团还没走,照片上其他的几个人他还依稀有些印象。   只是怀里的人明显有了小脾气,什么样的答案其实都不重要,当时年轻血气方刚的时候做下的事,一走了之的时候也带了赌气的成分,现在再让他选一次,他未必有当时的勇气。   可若是他当时如果没有去,那么父亲还能回来吗。这一切都无解,他除了偶尔遗憾生命里互相错过了的那几年,更庆幸的是此刻的相守。当下的一切已经都是生命的馈赠,他不想也不敢再奢求其他。   “是八月二十八号吧。”余彤过了很久才开口:“我们是二十九号回程,二十八号那天我和宋怀信去县城给孩子们买礼物了。”   去县城的大巴八点发车,而部队的车八点十分到的学校,在那条泥泞的乡间小路上,他们曾经隔着仅仅一米的距离,擦肩而过。   余彤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为什么难过,就算当时遇上了又能怎样呢,他不是逃兵她也必须回北京继续学业,不过是她当时刚刚打理好的心情被他全盘搅乱而已。   “彤彤。”谈遇话音刚落就感觉肩膀被她咬了一口,当时是冬天,谈遇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余彤咬了一嘴的毛嫌弃的起身又被他拉回去,他露出脖子,笑道:“咬这。”   “那边有动脉。”余彤嘟囔,“而且你当我是狗么。”   谈遇仍旧是笑,“学医的分不清动脉在哪可要回去找老师补补课了。”   余彤瞪他一眼,刚才的事情倒是忘了七七八八,冬日的阳光洒进书房,两人就这么躺在地板上相拥着,时间好像能一直这样延伸下去。   “谈遇,其实......”   她话说了半句,谈遇轻轻的“嗯?”了一声,听她继续道:“你一直都是我的盖世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 写番外的时候正好在单曲循环《Something Just Like This》,加油吧小可爱们,我们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的超级英雄。   其实我,今天生日呢嘻嘻,给大家发红包!晚安吖。都要开开心心哒,笔芯! 第062章   (5)   余彤其实一直都觉得, 情到深处是无所谓辜负不辜负的,你喜欢一个人到了极点, 爱一个人爱到了骨子里,哪怕只是有一秒钟的相拥, 也会不顾一切。感情里所有的瞻前顾后, 都带着权衡利弊, 那不叫爱情。   对于宋怀信, 余彤或许有过上百次的感动。学生时代意气风发只懂得生硬的拒绝, 命运却把她们推向一个大家庭里,少年逐渐成熟,不知何时也西装革履学会了推杯换盏, 只是每年新年, 外婆家欢聚一堂的间隙, 他都倔强的问:“你还等他吗?”   余彤说,等的。   “希望总是要有的, 否则生活就没有意义了, 人总要期盼一点什么。”她扭头问:“不是吗?”   “你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就觉得有希望。”他说着转头看向窗外, 笑了一下继续道:“而你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却觉得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余彤默然,却帮不了他更多,人有时会因为感动而选择将就,也许也会生活的平淡幸福,前提是,她没有心动过。否则那些遗憾夜夜啃噬人心, 终究害人害己。   她想,希望这个词真的是太好了。谈遇,我多希望你回来,最好是下一刻就出现在我面前,可是我更希望你平安。   后来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中秋节,一家人在外婆家吃饭,余彤接到一个表白电话,男生言辞恳切,以为余彤是害羞有些不依不饶,宋怀信在一旁听了有几分钟后抢过手机,恶狠狠的道:“我妹妹有男朋友了。”   挂了电话两人一时间无言,半晌后宋怀信才道:“谈遇要是回来记得告诉我一声。”   余彤疑惑的看过去,眼神询问。   宋怀信挥了挥拳头,“我一定要打他一顿才解气。”   余彤失笑,说两顿吧。   “连我的一起。”她调侃道。   宋怀信睇她一眼,“你怎么不自己动手,想害我挨两次打吗。”   余彤被他逗笑,心里却在想,要是真的再见到他,她一定是大脑一片空白,再或者就是不顾一切的抱住他。当然后来的重逢太过戏剧化,她所有的假设都没有发挥的空间。F市的废墟上,她是医生,他是军人,各有使命。   (6)   余彤婚礼的时候,大学的几个室友和沈双双都来做了伴娘团,说起几人的感情状态都是喜忧参半。   秦九九和乔暮云自是不必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倒是沐暖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S君来,一会儿笑一会儿骂的,活脱脱一个恋爱中的小姑娘,众人笑她越活越回去,待问到S君是谁,她却扭捏着不肯说。   “我们认识?”   沐暖摇头,忙说不认识。   “你有没有和我们说过?”秦九九摆出知心姐姐的架势,循循善诱的问。   沐暖点头。   “有名吗?”乔暮云问。   “大概吧。”   余彤听到这里“哦”了一声,总结道:“时昭吧。”   乔暮云信息闭塞,这会懵了一下问时昭是谁。   “一夜情那个。”余彤言简意赅。   沐暖急道:“哪有哪有,我们当时就是纯洁的躺了一晚,两人都喝醉了什么都没做好嘛。”   乔暮云皱眉不解的问:“你后来去采访他不是被为难了吗?”   “没有,那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秦九九斜眼看过去,怀疑道:“在群里把人骂的狗血淋头的是不是你。”   沐暖“嗯?”了一声赖账:“哪有,这个当时也是有原因的,他不是故意的。”   秦九九“嘁”了一声拿指尖去点沐暖的头,笑骂道:“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你个小白眼狼,亏我们还帮你一起骂。”   余彤趁她们闹成一团去一旁和沈双双聊天。   “别藏了,我一早看到戒指了。”余彤调侃着又问:“谁呀,改天见见。”   沈双双含糊着说好,余彤待要细问宋怀信敲门进来,说新郎过来了,几个女孩瞬间行动起来,牢牢的把们堵死。余彤笑了一下朝门口喊道:“不许欺负他。”   秦九九“嘶”了一声,“余彤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人这么重色轻友呢。”   余彤依旧是笑,有些无赖的道:“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她调侃完回头见沈双双脸颊通红,有些出神的看着门口的方向,余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宋怀信的衣角正好消失在拐角处。   余彤抽了抽嘴角,心里有个她觉得不太可能的猜测,伸手指了指沈双双手上的戒指,十分不确定的问:“不会是宋......”   “是我追的他。”还没等余彤说完沈双双就急声道。   余彤彻底呆住,沈双双还在继续说:“我们准备找时间公开来着,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不是。”余彤摆手试图整理脑海里的细枝末节,“我一直以为是何均铭,你和他不是一直有联系吗,怎么会是宋怀信呢,你高中时候不是很不待见他吗?”   沈双双扭捏了一会,小声道:“那是因为他一直喜欢你。”   又问:“你不会介意吧?”   “我介意什么呀。”余彤哭笑不得,“你早该告诉我,何必白白蹉跎这么多年。”   沈双双笑,“现在这样也很好。”   记忆的碎片被一点点拼凑起来,余彤有些感慨的仰头去看天花板,中学时的沈双双大大咧咧,对感情更是永远都不开窍的样子,她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女孩是用了多大了力气,才把自己的少女心事妥帖的收藏起来,不被外人发觉一分一毫,其中辛酸,恐怕难与人言。   或者,她也是流露过一些的,比如她偶尔会为宋怀信辩解,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当时的她们都太粗心,或者说更自我一些,竟没有人察觉一丝一毫。   余彤这么想着谈遇他们已经到了门口,秦九九她们正隔着门想法设法的问一些刁钻的问题。   “你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得问新娘了。”谈遇隔着门轻笑,“她是我们家的最高行动准则。”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专栏的系列预收文,我给大家对应一下哈   《你是人间理想》秦九九vs陆闲庭   《全糖去冰[娱乐圈]》沈芙vs江殊同   《假淡定》乔暮云vs谢图南   《下一个路口拥抱你》沐暖vs时昭   接档文是“人间理想”,后面不出意外是“全糖”,因为感觉大家还挺喜欢“全糖”的,但是暂时不能开哈,预收太少,大家喜欢的都可以收一下,我看看你们喜欢哪个。   悄咪咪放一下“人间理想”的文案,我发现他的预收不爱动诶,难道你们不喜欢我陆哥吗!   文案:   (一)   A大附院的小护士们私下都说,心外科的陆医生看着比唐僧都难撩,迟早是朵高岭之花。   直到那天陆医生值班,有个扭了脚的美女往他面前一坐。   据说陆医生当时看了一眼,只说了一句:“残不了。”过后却把人送回了家。   关于那一夜的版本有很多,后来众人才知道,那美女是美国回来的博士,心外科的,是陆医生的前女友。   (二)   两个月后陆闲庭突然中断学业,出现在了当地的财经杂志封面上,一夜之间以陆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成为整个金融圈的头条人物。   医疗系统一片哀嚎,众白富美虎视眈眈,有人扒出了他大学时前女友的照片,旁敲侧击地去打听。   陆闲庭只是极轻的笑了一声。   前女友?她前一个我看看?   -我早就不是当年为了见你一面早上五点起床的毛头小子了,但你还是能让我那么轻易的,溃不成军。如果我是唐僧,那么九九,你就是我的八十一难。   晚安! 第063章   (7)   谈遇从一线退下来之后调到了机关工作, 发现余彤家里藏了很多的电影的DVD碟片,整整齐齐的摞在一个盒子里, 最上面的是一张岩井俊二的《Love Letter》。   余彤还记得这张碟片,大三的时候沈双双送的, 那段时间她很喜欢岩井俊二的电影, 而这张《Love Letter》, 翻译过来是《情书》。   旧式的DVD已经许久不用, 所幸没有坏, 电视屏幕闪了两下有了画面。余彤拉了窗帘把煤球抱到膝盖上,整个人窝到了谈遇怀里。   看这部电影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余彤却还清晰的记得其中的一些情节。这是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 但是对于当时的余彤来说, 却有太多可以共鸣的地方。   博子给在天国的藤井树写的情书, 内容只有两句话:“おげんきですか?わたしはげんきです”。   “你好吗?我很好。”   正如她很多次在信笺上写下一模一样的话,却不知道该寄往何处。   你好吗?我很好。   这六个字实在太奇妙, 千万种情绪欲说还休。   余彤不知何时流下了眼泪, 煤球叫了一声从余彤身上跳了下去。谈遇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什么时候爱哭鼻子了。”   “难道有什么暗恋的人我不知道?”他开玩笑的哄她。   “有呢。”余彤瓮声瓮气的道:“本科的时候经管系有个打球特别帅气的学长,小区门外那家开蛋糕店的大叔就很有魅力,我们医院神外的王大夫有特别好看的手......”她掰着指头数。   “好好好。”谈遇哭笑不得:“给你看帅哥的权利,别哭了。”他指了指已经跳到沙发另一头的煤球:“你看煤球都吓走了。”   可余彤还是自顾自说:“我不知道暗恋过多少次,可我只要一想到那些人都不是你,就觉得他们一下子都变得黯淡无光。学长打球哪有你帅呢,我本来就不喜欢吃蛋糕还不如你做的酸菜鱼......”   说到最后她直起身子凶巴巴的问:“你呢, 有没有暗恋过别人。”   谈遇仔细想了一下,煞有其事的道:“有吧。”   余彤的眼神立马变得凶狠起来,谈遇伸手去拉她,笑道:“看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余彤扭过头,不理他。   谈遇从嗓子里溢出一声笑缓缓道:“很小的时候暗恋那个带着我在胡同里上树下河,烤红薯抓蛐蛐的小霸王,幼儿园的时候暗恋那个天天逼着我帮她喝牛奶,抢我小红花的毛丫头,小学的时候暗恋那个让我帮她包书皮,犯了事总是让我出去顶包的调皮鬼。”   他顺着顿了一下,“后来她一声不吭走了,我当时就想我一辈子都不要再理她了,还对着我家院子里那颗老槐树发过誓。”   余彤:“......”   她有些理亏,清了清嗓子嘟囔道:“那后来怎么又理我了。”   谈遇没答,手肘搭在沙发边上侧过身子,“彤彤。”   余彤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你笑一个。”谈遇继续道,摆足了调戏的姿态。   “干嘛?”余彤不明所以,瞪着谈遇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却架不住他已经伸了手在她腰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余彤怕痒,当下就笑着躲开。   谈遇手上微微用力把人捉进怀里,抱紧了凑到她耳边:“嗯,就这样笑笑,我命都是你的,哪儿敢不理你。”   (8)   余彤后来和沈双双说起这张碟片,沈双双竟然还记得,彼时两人坐在三里屯的一家甜品店里喝下午茶,沈双双一边啃着抹茶春卷一边说又要胖了。   “怕什么。”余彤调侃,“宋怀信又不敢嫌弃你。”   沈双双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根线,扬了扬头说那是。她最近换了份稍微清闲一点的工作,一有空就拉这小姐妹各处吃喝玩乐,整个人一下子明朗起来。   “不过说起来。”余彤喝了一口杨枝甘露慢条斯理的道:“外婆昨天还问我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报了在职研究生,他说等我考完试。”   沈双双说这话的时候带了点羞涩,一个“他”字咬的极轻。   “我其实没想过能和他有什么,年少时那点心动过了那么多年早都抛到脑后了,只是你记得吗。”   沈双双神色认真,一边回忆一边道:“那次在饭店,我喝的晕头转向,大堂那么多人,我都快站不稳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朝我走过来,皱着眉有点不耐烦的说——走走走,回家。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不能再放他走了。”   余彤还记得那天,外婆出院,她在洗手间遇到喝醉的沈双双,本想送她回家却接到医院电话,只能拜托给宋怀信。   “这么说,我还是媒人。”   沈双双晃了晃手:“你可别想赖份子钱啊,你和谈遇结婚我们可是送了两份的。”   余彤想,其实很多年前的宋怀信未必不知道沈双双的那点小心思,他那时候混球的很,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却都很在行,只是就像沈双双说的,他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呐,早已懂得怎样不动声色的维护一个女孩的尊严。   梵高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都只看到烟。但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带着她的热情,她的温柔,以及对爱情毫无理由的相信,走的上气不接下气。   就像沈双双说的:“我早知道他多好。”   骄傲又幸福。   上天待她们都算不薄,《Love Letter》里藤井树骑着自行车从博子身边经过,博子叫了一声藤井树,藤井树回头却只看到了满目的人潮。有多少人人海里走散,而她们,何其幸运。   “那次我问他,你愿意和我试试吗,他问我介不介意他喜欢过别人那么久,我说不介意,你都说了是喜欢过,而且,我很喜欢你。”沈双双顿了一下,“后来你猜他怎么回的?”   “怎么回?”   “Accompany you to go through a long time.”沈双双大笑一声,“就这么一行英文,他还打错了两个单词,害我等了好久,真是笨死了。”   Accompany you to go through a long time.   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作者有话要说: 给“人间理想”改个了文名,(这个娃实在是太不省心了,本文案废要被愁死鸟,叹气),现在叫《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对你一见钟情   You had me at "hello" .]   大家不要迷路哈,晚安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