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缠人精》 作者:玄宓 文案: 真心话环节,有人不怕死地问了十九中的泱神一个限制级问题—— 有没有做过和身边某位异性有关的春宵一梦? 闻言他脸色难看,抬手就把面前的三杯混酒全干了。 众人大惊,莫非还真有这么个人? 付洒洒很自信,在男洗手间门口堵到不胜酒力的他,口气颇为无耻:不能喝就把我名字说出来好了,年轻人血气方刚,我不会怪你的。 少年面泛桃花醉意朦胧,语气却一如平时嘲讽:梦到你也能算春梦?噩梦才对。 付洒洒的少女心,破碎了…… * 牛皮糖小姐选择知难而退的时候,闻少爷松了口气。 别人问他:什么感觉? 他嗤笑:我的内心毫无波动。 二周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四周后,不自觉关注她身边的异性。 六周后,他堵到人家家门口:付洒洒,你给我下药了是吧? * 霸王花 & 冰山小王子 这是一个后知后觉的傲娇少年被狠狠打脸的故事…… 此文又名《付洒洒的倒追心得》or《闻少爷打脸日常》 阅文指南: 1、戏精女主,厚脸皮中的战斗机 2、男主外冷内热巨闷骚 3、女主前期微胖,后期大美人 4、女追男,校园,甜文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主角:付洒洒,闻泱 第1章   2013年9月16日,没心没肺的付洒洒终于体会到了一见钟情的滋味。   明明比任何电视剧的桥段都来的平淡,她却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恋爱气息。此刻,她与那位命中注定的少年,一人站于屋檐下,一人立在雨中,两两相望。   漫天大雨,对方的脸本来隐在压低的伞面下,遇到她后,握着金属柄的手指微微抬了抬,露出那样一张惑人的脸来。   黑发白肤,挺鼻薄唇,还有清清冷冷又勾得人心痒痒的眼睛。   “请问教务处在哪?”他只是问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付洒洒却差一点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真的只是差一点点,如果脚边的手下败将不嚎得那么凶就好了。   付洒洒伸出腿,不动声色地踹了踹那个方才嚣张的低年级混混,示意对方快滚,后者很识趣地逃了,把静谧的走廊留给了两人。   有点尴尬,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   “刚才那人我不认识。”她徒劳地想扭转一下印象。对方却没有看她,慢条斯理收了伞,长腿迈上台阶,有雨滴溅到了唇峰处,被他无意识抿了抿。   喂喂喂,你这是犯规啊。付洒洒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两人站在了同一屋檐下。她这才发现,他好高,比170的她还要高出快一个头。   再瞄一眼,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第一颗纽扣,真是禁欲又迷人,叫人看一眼就口干舌燥。   付洒洒垂下眼胡思乱想,我果然是条颜狗没错了。   “同学?”等了很久,他好看的眉皱了下。   付洒洒回过神,笑容灿烂又带了点意味不明的使坏:“我带你去?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   “所以这位禁欲男神叫什么名字?”   “闻泱。”   “转校生呀?”   付洒洒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应该是吧,刚才我也没敢进教务处,年级主任还在蹲我呢。”   管甜凑过来,仔细回想了下大佬刚才描述的邂逅,有些困惑:“他就和你说了两句话,你就宣布脱离单身了?”   “不对。”她摇了摇手指:“是一个眼神,我就臣服于他的美貌之下了。”   倾城级别的大美人,谁看谁跪。   那样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不引起轰动,第二节下课的时候,管甜就从同桌嘴里得到了更多的消息,然后从课桌里抓了一个泡芙压压惊。   陆绛梅还在分享打探来的情报:“理科实验班是按排名来安排座位的你们知道吧,他一来就挤掉本来年级组第一崔咏涧的座,他们班主任为了服众,让他现场解析上周的月考物理卷呢。”   付洒洒听得心都揪起来了:“那结果呢?”   陆绛梅夸张地嘶了口气:“满分,你敢信?”   不管信不信,人就是做到了,还把最后的大题放了三种解法,直接让所有质疑的人全部闭上了嘴。   付洒洒与有荣焉,掏出刚发下来的物理卷子,上头全是红叉叉,分数惨不忍睹。她将卷子翻了个面,然后用红笔涂涂画画。   “洒哥,干嘛呀?”两个跟班跟起来围在她身边。   “先下手为强。”洒洒头也不抬。   小学生字体,看起来有点可笑,上面的语句却是酸到掉牙的老套风格——   [这一片空白和错误,就像我的心,等着你来填满——from刚刚被你问路的小仙女洒洒]   呃……   小仙女……   这称呼……   陆绛梅欲言又止:“改成御姐好点?”   付洒洒不以为意:“一百二的体重就不配做小仙女了?”说完,她认真地把卷子折成了爱心放到书包里,随后眨眨眼:“诸位爱卿,傍晚陪朕堵一波?”   她信心满满地想捷足先登,谁知道放学后,就有情敌来教做人了。   双马尾萌妹抓着手机,在校门口摆了一个歪头杀,甜甜地道:“闻同学,加个微信好吗?”   哪里来的小妖精!付洒洒在不远处怒目而瞪。   幸好,闻泱没让她失望,回答的字眼冷冰冰:“不方便。”   双马尾大概是从没被男人拒绝过,当下就面红耳赤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交个朋友嘛。”   这一次他就没有那么好耐心应付了,脚跟一转,目不斜视地绕过对方走了。   好一个清新脱俗的装逼圣手。   付洒洒三人目瞪口呆。   良久,管甜弱弱地开口:“洒哥,要不算了吧,感觉难度系数忒高了。”   陆绛梅猛点头:“这才第一天,来日方长,你先忍忍。”   这一忍就忍了整整一个月,本来打算制造浪漫邂逅一次都没成,漫长等待换来的是实验班值日生开始抱怨垃圾桶里的礼物和情书太多。   很恐怖!   不能再忍了!   付洒洒的爱心试卷都快被书包磨得不成样子了,这一晚,放学铃声响起,她劝退两个跟班,终于迈出了勇敢的一步。   ******   闻泱很早就感受到有人在跟踪他了,他少年老成,纵然内心不胜其烦,面上也是不显半分山水,唯独那精致的眉眼愈加清冷,似是附上了冰霜。   偶有擦肩而过的路人回头,惊艳地看他一眼。跟在后头的付洒洒很是得意,心想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好看地天怒人怨。   只是跟着走过了整整三个街区,途中又应付了五个来自家中太后的催促电话后,她也不由得心急起来,正犹豫要不要加快脚步,早早拦截时,一辆黑色豪车无声无息从前方经过,掉个头停在了少年的身侧,司机跳下车,弯腰替他拉开了门。闻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连个回眸都没赏给跟踪者。   付洒洒傻眼,看着那异常别致的车尾灯,她在付烨书房看过杂志,知道这车是全球限量,国内都订不到的。   什么鬼?家世这么壕的吗?   她急了,再往前跑两步,车子已经转弯蜿蜒上了山路,她认得那条路,是通往H市房价最高的别墅区。   看来今天没戏了,付洒洒抚了抚自己的情书,再度庄重地塞回到包里。只不过失望的心情还没维持片刻,她又捂着脸美滋滋地笑了起来,看来他们是门当户对,以后结婚的话父母也不会反对吧。   天色已暗,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付洒洒非常抗冻,已经开始幻想她和闻泱的洞房花烛夜了。无奈水果机自带的弹簧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她看一眼屏幕,忙不迭接起——   “娘娘吉祥,小的迷路了,让王叔来接我一趟吧。”   .   付家别墅灯火通明,付烨今日刚从国外飞回来,谈成了一桩大生意,心情特别好,让家里佣人开了珍藏的红酒,正在和老婆碰杯庆祝。   付洒洒推开门,高喊一声:“爹!”   付烨手一抖,眼睁睁看着十几万的酒倒在了地毯上,他转过身,看着大大咧咧的女儿,正要说教几句,就听到许曼尼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付烨赶紧换上慈父脸:“爸爸的心肝小公主,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他放下酒杯,指指桌上闪瞎眼的首饰盒子:“提早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谢了。”付洒洒对这个妻奴没脾气,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接过家中阿姨递来的擦手巾,坐到餐桌上。   “今天怎么会迷路?”许曼尼姿态优雅地舀了一勺花胶鸡汤,喂到女儿嘴边,“是不是最近学习太辛苦了,我看你都瘦了,要补补。”   “呃……”付烨欲言又止,瞅一眼双下巴若隐若现的少女,再看一眼花容月貌的太太,他大力地夹了满满一筷蔬菜到女儿碗里,“来,多补充点维生素。”   付洒洒知道自己的身材,清楚付烨这是嫌她胖了,不过她此时有求于人,只得讨好着笑容,故作天真眨巴着眼睛:“爹,那个泛月海边上的别墅是不是特别贵啊?”   “问这个干吗?你们班上有人住那里啊?”付烨又帮许曼尼倒了半杯酒,想了想道:“当年据说开发商天价拿了地,却只选了最好的观海位置造了十二栋别墅,全是噱头,贵得要死,傻子才买。”   付洒洒默默在心里为闻泱的爸爸点了根蜡。   许曼尼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可别酸溜溜的了,和我一起做spa的金太上周刚买了其中一栋,给我发了风景照片,我觉得很漂亮。”   “真的啊,给我看看!”付洒洒对心上人的住所念念不忘。   许曼尼对女儿素来有求必应,饭也顾不上吃了,拿着手机就摆弄起来,母女俩欣赏起照片,啧啧有声。付烨当场就被当成了隐形人,不仅内心十分愤懑,面子上也挂不住,赶紧发消息给助理询问泛月别墅的二手价格现在多少,全然忘了自己刚才牛逼哄哄的样子。   特助矜矜业业,下班时间也是秒回,报了一个令人咂舌的天文数字。   付烨挣扎了很久,在冤大头和忍气吞声二者间选择了后者。   许曼尼把长发拨到一边,终于发现了大话痨的不对劲,冲他勾勾手指,后者立马从餐桌对面搬了凳子过来。   “曼尼你真喜欢那房子啊?”付烨脸上又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许曼尼摸摸老公的脸,嗔笑:“随便说两句,这么较真干嘛。”她放下筷子,看了眼时间:“哎呀,我不能再吃了,一会儿还约了人,我先去换身衣服。”   “那我也不吃了,陪你。”   语罢两人相携上楼,付烨回过头,用口型对夹着鸡腿的女儿示意——放下筷子,回头是岸。   付洒洒在心里翻个白眼,下了结论,宇宙第一忠犬——付烨。她解锁了震个不停的手机,名为洒爷赛高的微信群正在狂轰乱炸,明明只有三个人的群,一刷消息却有两百多条未读。   毒死人的甜甜圈:大佬是不是正在以泪洗面?我好担心。   望梅更渴:泱神会不会和之前那样,绕过告白者,扬长而去?   毒死人的甜甜圈:洒哥这身材,没那么容易绕过去吧。   望梅更渴:……友善地提醒你撤回。   毒死人的甜甜圈撤回了一条消息。   付洒洒冷笑了下,直接打字:我看到了。   接下来的三分钟,群内再没人说话。   洒脱大王:装死???   望梅更渴:洒哥,小甜甜逼我说她的微信被盗了。   毒死人的甜甜圈:没错看片请+微信号捌彡七伍⑦泗,风骚少妇、□□20元包月打包,百度云账号共享。   洒脱大王:……   望梅更渴:……   这令人窒息的操作。   付洒洒服了,懒得跟傻白甜计较太多,直接交代另一个心腹:“今天出师未捷身先死,看来这卷子不太吉利,言情小天后帮忙再写一封正式版情书吧。”   陆绛梅很激动,发了好几段四十多秒的语音,见对方没回又小心翼翼打字:“洒哥,要什么风格的?”   付洒洒笑道:“一看就终生难忘的。” 第2章   十九中是市重点,升学本一率百分之七十,其中每个年级的一班为理科创新实验班,全是往国内TOP3高等学府进军的人才。当然,也有吊车尾的国际班,都是等着毕业就去国外意思意思镀层金的富家子弟。   此刻周一早上八点十五分,距离早集会升旗仪式还有十五分钟。有别于其他班的朗朗早读气氛,十班的人都没到齐,稀稀拉拉坐了三十来号人。   班长肖旭带头睡觉,团支书任雅丽拿出化妆镜在擦口红,陈芬芳刚进教室就觉得血压高了,余光看到角落的学习委员正在埋头聚精会神地写东西,她稍感安慰,压低脚步走过去,正想褒奖几句,就见陆绛梅一脸惊恐抬起头来:“陈老师!”   陈芬芳眼皮一跳,从少女死死压着的手心下抽出了粉色信笺,粗粗瞟一眼就厉声道:“这是什么?”   陆绛梅想死的心都有了,昨晚帮付洒洒修改情书到半夜居然睡着了,赶紧早点来学校继续,谁知道被灭绝师太发现了。她站起来涨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经过这一动静,班上的人都苏醒了,坐她前排的泼猴曾青嬉皮笑脸嚷嚷:“老班,是情书吧,念念呗!”   “别别,陈老师,我错了。”陆绛梅狠狠瞪一眼曾青,而后瑟瑟发抖作鹌鹑状,“您还给我吧,我保证下不为例了。”   班里唯一能进年级一百名的学习委员都开始思春了,陈芬芳昨晚和婆婆吵了架,心情十分不美丽。双重打击下,她转身哒哒哒走向讲台,冷冷道:“我给大家念一下,大家一起欣赏欣赏语文课代表的水平。”   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口哨喝彩声就响了起来。   陆绛梅捂着脸,缓缓倒在了同桌的怀里。   “嗨,闻泱,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力,你的白衬衫让我神魂颠倒。该死的,每次你目不斜视从我身边经过,我都想狠狠撕下你的面具,看看你的真实心情是否和我一样激动。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和我交往,否则我会分分钟让你家破产,得不到你的爱,我宁愿毁掉你。”   欣赏完这封言简意赅的信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已经不是中二两个字能概括了,曾青反映过来后笑到趴在桌上:“我操,太屌了。”他把双手撑在同桌肩上,模仿道:“刘若真,我命令你马上跟我处对象,不然我就让你们家的连锁超市再也开不起来!”   刘若真边笑边打他:“神经病啊你!”   陈芬芳都被气无语了,她指着陆绛梅道:“你怎么想的,自己不学好,还想染指实验班的新同学?”   这新同学刚来就坐稳了第一的宝座,绝对是老师家长们心中的香馍馍。   陈芬芳不但是十班的班主任,也是实验班的数学老师,对于闻泱这样的好学生,她自然是护短的,此刻脸色都沉了下来:“你今天别上课了,自己回家去反省一下,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陈老师火很大噢。”笑嘻嘻的女声倏然响起。   陆绛梅抬眸,看到津津有味趴在窗边看戏的付洒洒,立马委屈得掉眼泪,后者冲她眨眨眼,示意稍安勿躁。   “你知道几点了吗!”陈芬芳看到这混世魔王,头更疼了。   “知道。”付洒洒卖乖:“这不是记着要早集会,特地掐点来了。”她走到最后一排的单人位坐下,语不惊人死不休:“老班您可消消火吧,这信是我让梅儿代笔的。”   此话一出,全班震惊。原来不是学委思春,是霸王花思春了……只是这霸王花和闻男神的CP,怎么看都是暴殄天物。   “洒哥你想霸王硬上弓啊?”曾青抖了抖。   “皮绷紧点。”她对曾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芬芳对班里的纪律已经不抱希望了,这周市里重点考察优秀教师资格,她的先进估计就要葬送在这些兔崽子手里了。   “早集会后到我办公室来。”   付洒洒敬了个礼:“得令!”   .   .   青葱时代的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   等到早集会后,付洒洒公开表白闻泱的小道消息已经漫天飞了。有好事者根据原版模拟了那封情书,和付大小姐的照片ps在一起,批注——男人,你逃不掉的。这张搞笑的图在各种微信群里转发,就连实验班的物理老师都知道了。   周思茂不过才25岁,名校毕业的海归硕士,思维和教学方式一样跳脱,看到这张图也是忍俊不禁。对着手机哈哈哈了半天后,他忍不住瞥一眼办公桌边的冰山男主,“闻泱。”   “周老师,第一节课快开始了。”少年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催促的意思不言而喻。   “恩,这个你填一下。”周思茂收敛了表情,递过去一叠资料,沉声道:“这个月下旬有个全国性的物理竞赛,如果能获得前三的话Z大保送问题不大,你好好准备下。”   闻泱伸手接过,略一颔首:“还有别的事吗?”   “你去上课吧。”周思茂挥挥手,半晌又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机放大了那张图递过去,打趣道:“你看过没?有什么感想?你小子是不是最近常收到女生情书啊?”   一连三问,他盯着那张精雕玉琢的脸,就怕错过对方脸上的表情。   闻泱皱眉,美眸里终于有了片刻不耐:“没有,没感想,没在意。”语罢,不等周思茂回答,他抬脚就走了。   啧,臭小子。周思茂不以为意,转了一圈办公椅,倏然就看到十班班主任领着绯闻女主进来了。   哇塞,狭路相逢啊。   “我说付洒洒,我现在是不是该表扬你啊,庆幸你脑子里除了惹是生非之外还多了点别的心思。”陈芬芳火大到不得了,校长在群里特地点名艾特了她,叫她注意规避风险,考察组快到了。   “哪里哪里。”付洒洒嬉皮笑脸应着,跟在她身后,丝毫没有半点觉悟。迎面而来一个挺拔的身影,她定睛一看,能把学校制服穿得这么诱惑的,不是闻泱又是谁。   “你今天放学后让你家长过来一趟。”陈芬芳先进了门,气冲冲坐下,刚拿过保温杯灌了一口水,就看到对面工位的周思茂冲自己挤眉弄眼。陈芬芳心里一惊,扭头看去——   付洒洒张开手,吊儿郎当地拦在门口,悠悠开口:“闻郎……”   “噗!”纵然见过大风大浪,稳重著称的陈老师还是呛了个半死。   闻泱挑眉,站在她一米处,示意她挡到门了。   付洒洒戏精上身,白胖脸蛋挂着哀泣表情:“你怎么把我忘了呀,我是你的指路小仙女呀。”她眨了眨眼,没挤出眼泪。   少年没什么反应,单手揣着裤袋,微微偏过头,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外斑驳树影照进来,他的脸白得有些透明,漆黑的眸,泛着桃花的唇色,随意一站就是风景。   付洒洒都有点看呆了,可惜她的花痴状态不到三秒就被打断了。闻泱从身侧打印机取了张纸,慢条斯理覆在她的手腕上,而后突然发力拽下她撑在门框上的手,扬长而去。   “痛痛痛痛!”付洒洒泪目,什么意思嘛,嫌她手脏?   周思茂目睹了全过程,哪怕妹子不够娇小玲珑,也要懂得怜香惜玉嘛,他觉得闻泱这小子有些过分了,于是站起身柔声道:“小姑娘没事吧?”   “没事。”付洒洒揉了揉红肿的手腕,宠溺的语气:“任性,就是仗着我喜欢他”。   哈?!周思茂目瞪狗呆。   .   傍晚的时候,许曼尼就来了学校,脚蹬Jimmy Choo 10公分高跟鞋,身着当季高定时装,千娇百媚的脸,放在古代那就是一代祸国妖姬。   陈芬芳见到来人不是付烨,就知道鸡同鸭讲没什么好聊的,随意劝诫了几句就让母女俩走了。   付洒洒坐在自家大奔里,靠着母亲,好奇道:“我们班主任和您说什么了,怎么这次比上次还快哦?”   许曼尼伸着纤纤玉指,欣赏了半刻新做的美甲后才笑道:“她说你最近骚扰实验班的优等生,让我管教你。我告诉她,能被我们洒洒看上是他的福气,这怎么能叫骚扰呢。”   “娘娘此言甚是!”付洒洒竖起大拇指,为母亲点赞。   “你们班主任也太爱说教了,一套一套的大道理。”许曼尼想起来还有点头疼,“下次这种场合还是要让你爸来”。   “母后三思!”付洒洒打了个哆嗦:“付烨同志也是典型话痨,他们两个碰上绝对能说上一个工作日,还不带休息的那种。”   许曼尼撇撇嘴,发现竟然无从反驳。她把头靠到后座上,半眯着眼,看到女儿解锁了手机,桌面竟然不是自己的写真了,于是很不爽地点点屏幕:“有了情郎忘了娘,这么快壁纸都换啦?”   “可惜只弄到一张一寸照。”付洒洒忍住舔屏的欲望,手机上的少年留着清爽的发型,不用任何后期修饰都秒杀一干当红小鲜肉。   许曼尼盯着看了很久,越看越眼熟,良久她拍了拍脑袋,笑起来:“哎呀,这不就是闻家去年才回国的长孙嘛。”   付洒洒一脸懵逼:“哪个闻家?”   “特别有钱的那个闻家。”   “比我家还有钱?”付洒洒这话问得可就有点天真了, H市从古至今都是繁华之地,政商名流多如过江之鲫,不过真正富过三代的人家就这么几个,付家全靠了付烨才发迹,论起底蕴总是差了一大截的。   “真要比起来我们家只能算小门小户了。”许曼尼实话实说,并决定以后都要让女儿回避一下付烨酒后就乱吹牛逼的场面。顿了顿她又放柔了语气:“你还记得吗?去年冬天我们去了一场私人晚宴,你睡过头被门童拦在外面,抱怨了一个周末,那是你爸爸第一次拿到闻家的帖子。”   付洒洒仔细想了下,却只能回忆出零星片段,无奈这是和闻泱沾边的事情,她想不起细节又觉得很恼怒,此刻连双下巴都气出来了。   许曼尼赶紧打开摄像头拍了个大脸版的思考者,乐颠颠地发给付烨:“女儿特别萌。”   付烨秒回了一串省略号,显然不能苟同老婆的观点。   付洒洒感觉自己错过了一场命中注定的邂逅,很是伤感。下一秒就听到母亲大人雪中送炭:“下周闻家邀请我们参加闻老爷子的寿辰,你去吗?” 第3章   自从知道下周要去闻家赴宴后,从不在意身材的付洒洒也开始陷入了减肥的噩梦。   此刻面对食堂打菜师傅的日常抖勺,她一脸心痛地说着违心话:“大姐,可以再少打点,我最近在节食。”   王春花芳龄二十四,最烦被人叫大姐,白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把辣子鸡块抖掉一半,只剩下一大堆用来作配料的干辣椒,罢了还不忘奚落:“那怎么不吃全素啊?”   “你!”付洒洒气到炸裂。   “下一个!”王春花不耐地拿勺敲敲乘菜的不锈钢大盆,等到付洒洒不情愿地挪开雄壮身躯后,她忽而抬手把耳边的碎发勾回去,笑得一脸羞涩:“来啦?”   这语气,要说见情郎都有人信。付洒洒被这变脸功夫惊到了,赶紧扭身,看看是何方神圣。   入目的先是一双端着餐盘的手,修长白皙,线条流畅得可以去做手模了。她目光上移,看到颠倒众生的那张脸后,彻底怒了——   世道乱了,食堂大姐也要和老子抢男人!   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王春花无视杀人的眼光,继续掐着嗓子发嗲:“闻同学,今天吃点什么?”   “辣子鸡,白菜,土豆丝。”   王春花眼不眨心不跳,无视后边排队的催促,一直把不锈钢餐盘的三个格子塞到爆,才递给他。   闻泱接过,礼貌道:“谢谢。”   人比人,气死人。付洒洒站在一边,脸色很精彩,更让她受打击的是一直到走开,那人都没看自己一眼。   “可以说是相当的憋屈了。”不远处的管甜咬着筷子,下了结论。   “一会儿你可别提这茬了。”陆绛梅摆了个哑巴吃黄连的表情,赶紧冲付洒洒招招手:“洒哥,这里这里!”   付洒洒就在周遭一片窃窃私语的尴尬中落座,气当然是气的,但是她想得很透彻,早晚是她的人,现在越冷淡,将来就越打脸不是吗?怀着这种振奋人心的阿Q精神,她又朝闻泱那边看了一眼。   少年气质冷然,连吃饭的姿势都赏心悦目,实验班的同学围在他身边,挤眉弄眼地同他说话,他垂着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所以说嘛,为什么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总是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到后期为女主死去活来的时候,就知道这种万千人群里我只在意你的特质有多迷人了。   付洒洒自动代入了闻泱心里的女主角色,喜滋滋地喝了一口汤,就着美色下饭了。   只是很快,她的好心情就戛然而止了。   有超级正妹经过她身边,及膝的校服裙子被刻意改短过,配着长筒黑袜,露出莹白的一截大腿,她轻轻撩了下长发,享受着全场男生的注目礼,施施然走近闻泱。   “这谁啊?都快入冬了,也不嫌冻得慌。”陆绛梅愤怒地把筷子插到豆腐里,使劲搅了搅。   管甜适时地摆出一个害怕的表情:“这不是八班号称天下男人都在等我泡的甄薇吗?”语罢,她又伸长脖子嗅了嗅:“还喷了chris新出的香水——touch me,真够直接的。”   付洒洒没说话,异常敏捷地搬起餐盘挪到了闻泱后面一桌。食堂喧嚣的氛围一下子就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戏呢。   甜腻腻的女声不负众望地响起:“闻同学,周末一起去图书馆补习好吗?”   此言一出,周遭一片抽气声。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甄薇现在已经被周围的妹子们凌迟好几百次了。付洒洒十分机智,分心观察了一下,用自带情敌扫描的大脑把此刻表情特别难看的女学生们归类入重点防备对象。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甄薇这种祸水级别的美人儿,又恰逢处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美妙年龄,哪个男人会舍得拒绝呢?在座正位于青春期的男学生们都躁动起来,恨不能代替对方一口应下。   只是众目睽睽下,偏偏有人不识抬举,闻泱微微往后仰,拉开距离:“抱歉,我对香水过敏。”说完这句话,他和左右同学点点头,就端起餐盘,起身往食堂的餐盘回收处走去。   从打完饭到坐下,不过十来分钟,眼下突然离开,这就是显而易见的拒绝了。   果然,杀手还是杀手,从不例外。众人如是想。   管甜和陆绛梅也坐到了付洒洒那桌,看到她抱着肩膀笑到浑身发抖,颇为无语。   “开心了不?他对所有妹子都一视同仁。”一视同仁的渣。   付洒洒放下调羹,伸出食指:“不,即便他不承认,我也要证明我是特别的。”   “洒哥,今天这么多人,万万不能犯病啊!”管甜眉心一跳,看着大佬也端起餐盘快步走向闻泱后,哀嚎一声,捂上了眼。   于是,付洒洒就在几百双炽热的眼睛里,把自己的餐盘叠到了闻泱的餐盘上,然后把衬衫袖口卷了一点上去,指着手腕,甜甜地道:“昨天你超讨厌,把人家的手都捏疼了,罚你现在帮人家搬餐盘喔。”   .   .   “就这点破事你就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了?”许柔刚从实验室回来,听完这个匪夷所思的插曲后,哐哐哐在心里给表妹的脑回路磕了三个响头。   付洒洒举着电话,不甘地吠道:“至少他没拒绝啊。”   “不然呢?”许柔鼻子里出气:“难道闻家少爷应该把你的餐盘狠狠摔在地上才能召显他对所有追求者们的公正?”   “呵呵。”   听到冷笑,许柔毫不留情地补刀:“他的家教不会允许他做这种事情。我想对于他来说,如果一秒钟的举手之劳可以让你闭嘴,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谢谢你的剖析,我们果然是塑料姐妹花。”付洒洒一把撕掉面膜,从浴缸里坐起身,动静大到漾出了半缸水。   “哈,你不想咨询我如何变瘦了?”   付洒洒翻了个白眼:“闭嘴吧,天仙都在他那里吃闭门羹。”   “不管他爱不爱美人……”许柔停了一下,猥琐地笑起来:“我只是提醒你,在将来的某个时刻,你的体重将不太合适某些体位。”   妈耶,污妖王转世!   付洒洒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脑子里却不由自主脑补出成人不宜的画面来,眼下尽管她很想嗤之以鼻,心里又不得不承认许柔说得十分有道理。   裹了浴巾到镜子前,她抹掉水汽看着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小时候她也是万人迷,幼儿园有小男孩哭着喊着要娶她,小学有一整个班级的男生为她打架。为什么发胖后女主光环就离自己远去了呢?   付洒洒凑近一些再看,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小了些,高挺的鼻梁都不明显了,记忆中的尖下巴变成了隐隐约约的双层,唯一可夸的只剩下白到可以媲美日光灯的皮肤了。   还是看看这两天没吃夜宵的成果吧……   这么想着,付洒洒神圣又庄严地解下身上那根可能会影响体重的浴巾,站到了秤上。指针开始左右晃动,最后绝望地停在了62KG的数字上。   人生三大错觉——1他喜欢我2我能反杀3最近瘦了   ……   难受。   很难受。   很他妈的难受。   更难受的是浴室外许曼尼的呼唤——   “洒洒,莫妮卡快来了,你早点下楼,准备量一下礼服的尺寸。”   .   许曼尼非常大手笔,为了闻家的晚宴专门请了国际上拿奖的新锐设计师来家里给付洒洒定制礼服。   付洒洒听到价格时吓一跳,悄悄和付烨咬耳朵:“放血了吧?”   付烨正要出去应酬,笑得很勉强:“不说了,我搬砖去了,回聊。”   莫妮卡留着短发,耳朵上一排耳钉,紧身皮裤复古靴,完全看不出是专出唯美范作品的那种艺术家。   “付小姐有偏好的款式吗?”她叼着皮尺,笑起来的样子很洒脱。   “我先补充两句啊。”许曼尼半躺在贵妃榻上,闲闲地道:“这条裙子是要作为秘密武器使用的,最好那天晚上能让对方一见倾心。”   莫妮卡秒懂,暧昧地眨眨眼:“那就性感风?还是小仙女风?”   “我这一身肉还能性感起来吗?”付洒洒使劲收腹,挣扎地看向替她量着腰围的设计师。   莫妮卡是个假洋鬼子,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洋妞大多都是那种膀大腰圆的身材,在她看来,付洒洒虽然壮,但胜在胸大,也有腰身,身材实在算不得差。   “有专门给礼服配的内衣。”她哈哈一笑,双手摆了个抽紧缎带的动作:“勒紧,大力出奇迹。”   “……”付洒洒现在就觉得快窒息了。   莫妮卡蹲下身,继续道:“裙子就做A摆及地的吧,你穿多高的鞋?”语罢,她又补充道:“他多高?”   付洒洒回忆:“目测比我高小半个头,183左右吧。”   莫妮卡很干脆:“ok,那你穿7公分的鞋,鞋子那天我会一起搭配好,让助理送过来。”   付洒洒震惊:“那我不是快180了?”   “对啊,kiss比较方便。”这句话没让许曼尼听到,莫妮卡坏笑。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轻飘飘一句话就捏住了付洒洒的七寸,她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乖乖低头束手就擒。   最后许曼尼同莫妮卡一起定了领口开到多低,要不要镶水钻,手工蕾丝还是简约风,这些付洒洒都没吱过声,专注地盯着手机屏保里闻泱的嘴唇,遐想连篇。   可惜下一秒,群消息就接连不断地弹出——   洒哥在不在?   洒哥十万火急……   三中那个梁修睿已经出院,听说明天要来我们学校堵你。   付洒洒挑眉,点开聊天界面,发现某个被她删掉的人发来了好友请求,留言:我儿近来可好?爸爸回来找你算账了。   大写的杠精,她啧了一声,这次干净利落地将此人拖入了万劫不复的黑名单处。 第4章   付洒洒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曾青正在讲台上拿着黑板刷手舞足蹈地模仿百家讲坛——   “各位听众,上次我们说到付家恶女当街强抢民男,闻家小儿被逼无奈,假意归顺与她,这些日子生生瘦了一圈,哇呀呀呀,这可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他把板刷狠狠往讲台上一拍,刹那间粉笔沫子弥漫,他吃了个满嘴灰。   “妈的智障。”付洒洒笑到眼泪都出来,上手就揪着他耳朵:“你是不是欠收拾啊?”   曾青从小被他妈揍大的,见风使舵的本领那是一等一的:“洒哥,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兄弟们去校门口接你!”   付洒洒皮笑肉不笑:“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洒哥一大早快别说死不死的了。”曾青嬉皮笑脸,一溜烟跑到管甜身边:“小甜甜救救我吧。”   “洒哥打死他!”管甜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而后收起名为《总裁禁脔》的小台言,和同桌抱怨:“你借给我的书怎么都这么十八禁啊?”   陆绛梅伸手夺过书,哼道:“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龌龊的。”她推了推眼镜,冲付洒洒一笑:“洒哥要看吗?”   “谢谢,现在只看禁欲系的了,方便代入。”付洒洒一本正经地从课桌里抽出英语课本:“大家安静,我要预习了。”   崭新的课本,封皮光亮如新,从发下来就备受冷落,如今突然重见天日,震惊了一干群众。   “别介啊!”曾青很惶恐:“我的英语成绩全靠洒哥您帮忙殿后了。”   付洒洒悠悠叹口气:“以后我老公肯定要拿国外的全额奖学金出去的,我得早点适应起来。”   神经病啊!   这话根本没法接,管甜僵硬地转了话题:“洒哥,昨晚给你发的消息看了吗?”她拿出手机,打开某个论坛,上面赫然置顶了一个热帖:惊!三中睿哥惨遭暗算,太岁头上动土,到底何人活得不耐烦?   付洒洒随意往下滑了滑屏幕,最下面是三中某位学生回的帖:“睿哥已经出院回学校,一如既往地迷人。”附带一张少年埋在一堆书后睡觉的侧颜照片。   曾青凑过来:“哇,我感觉我都要弯了。怪不得这厮天天打架斗殴,换女朋友却能比我换内裤还勤。”   陆绛梅一阵恶寒,而后点头表示认可:“典型的霸道总裁长相嘛,薄唇桃花眼,又薄情又轻佻,怪不得三中妹子们都在传,一见睿郎误终生。”   付洒洒没说话,沉吟很久后认真道:“你们什么时候瞎的?”语罢她就不再开口,一心一意看那本英语教材,一大堆abcd分开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像是无字天书,她看着看着瞌睡就上来了,打了个哈欠就趴到桌上:“我先睡会,老师来了叫我。”   很遗憾,纵然有天大的学习动力,学渣的本质还是无所遁形。这一睡,直接睡到了三四节课间操的时间,付洒洒很无奈,对着左右护法抱怨:“你们怎么不叫我啊?”   陆绛梅很委屈:“叫不醒啊。”   管甜缩了缩脖子,表示大佬起床气太严重,不敢随意尝试。   付洒洒从包里拿出纸巾,有些心疼地擦掉英语书上的口水印记,而后给表姐发了个消息:小仙女姐姐周末帮我补补课吧?   许柔回的消息冷冰冰:“你太蠢,我教不了。”   付洒洒冷笑,手指按键的声音噼里啪啦,“我妈刚送我一套Chris的口红,有好几支绝版……”   话没说完,许柔电话就来了,声音很激动:“周、周日三点,我去你家,把我的唇膏准备好。”   付洒洒满意地挂了电话,想得很简单,觉得今后有变态学神悉心辅导,下学期摸底考试重新分班后还是有希望和闻泱做同学的。   这个念头刚起,就听轰隆的雷声炸开在耳边,付洒洒吓了一跳,眼睛往窗外撇去,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一下子就乌云密布了,暴雨不期而至,窗户被风吹得吱呀响。   曾青趴在走廊栏杆上往操场看,大笑:“淋死这帮书呆子。”   陆绛梅又掏出一本《风流王爷俏丫鬟》,庆幸道:“还好我们机智,没下去受罪,洒哥你说是不是?”没等到回应,她不解地回过头:“洒哥?”   角落处的座位空荡荡,哪里还有付洒洒的影子。   管甜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问我,今天我不想下去看千里送温暖的戏码了。”   .   这场雨实在太意外,几百号学生都被淋到了,反映稍微慢点的人直接浇了个透心凉。此时已经是十月下旬,秋季的温度可想而知,有些抵抗力差点的已经喷嚏连天了,赶紧奔回家换身衣服。   当然,这些回去的人里肯定不包括一班的绩优生了,第三节是数学随堂测验,他们只能边抱怨边上楼。   “泱神,昨晚你复习了吗?”周墨烦躁地抓了抓耳朵,他昨晚偷偷打游戏打到半夜,连书没顾得上翻,家里管得严,要是这次成绩不理想又要被混合双打了了。   闻泱抬眸:“和你双排的人难道是不是我?”   “我就不该问你,你复不复习结果都一样。”周墨苦笑:“神烦灭绝师太,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你说我要不要干脆借口回去换个衣服溜了算了。”   说话间,就到了教室门口,前排桌子边有几个女生凑在一起拿纸巾互相帮对方擦着头发,其中有个妹子长相特别清纯,看到两人进来后压低了声音指了指。   周墨悄悄瞄一眼,有些面红心跳:“薛凝她们在讨论什么呢?”   闻泱已经坐下,长指耙过湿漉漉的头发,有些不耐:“你管那么多。”   这会儿已经很快要上课了,教室里大半人都回来了。不少男生做课间操嫌累赘没穿外套,此刻这些干燥的衣服都拿出来借给班上女生御寒了。   周墨还在现场直播:“哎哎哎,班花走过来了,是不是要问泱神你借衣服啊。”他拿手肘顶了顶同桌。   果然,薛凝在几个妹子怂恿下终于开了口:“闻泱,你的衣服……”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看到对方很自然地拿过身后椅背上的黑色卫衣擦起了头发,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有事?”   薛凝有些难堪:“没事了。”   付洒洒在后门处窥视,手里捧着温热的饮料,看得那叫一个过瘾。她觉得她的男人丝毫不受外界诱惑,真是特别值得嘉许一下,一点都不枉费她冒雨去校门口买网红咖啡。   于是她推开后门直奔目标任务,才刚走了一步就和一班数学老师打了个照面。   陈芬芳楞了一下,惊道:“付洒洒,你在这里干嘛?”   这动静就大了,一班五十双眼睛立马看了过来,连闻泱都转过了头。   付洒洒看到他把湿发全部往后捋的样子,眼神漆黑,似乎较平日多了几分邪气。   妈耶,太诱人犯罪了。   她简直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爱意了,扬手举了举粉色包装袋:“报告,我来给闻同学送温暖。”语罢,她相当迅速地把饮料放到他桌上:“热摩卡,半糖。”   陈芬芳加大嗓音:“付洒洒!”   “马上走马上走!晚上放学等你一起哈!”她相当自来熟地冲闻泱抛了个媚眼,顺便好心替一班的学生们关上了门。   周墨风中凌乱:“是你女朋友?”   闻泱嗤笑:“你觉得呢?”   周墨怎么看都觉得这笑容有点讽刺意味,他有些尴尬,明白自己这是问了蠢话了,只是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瞟了那杯看起来就很好喝的摩卡一眼。   又冷又渴,泱神不喝可以给他喝吗?   结果一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响起,周墨都没好意思问出这句话。闻泱已经整理好书包离开,桌上那杯咖啡像是被主人遗忘了,还孤零零立在那里。   幸而付洒洒并未目睹全过程,否则又要狠狠演一番郎心似铁的戏码了。说起来她这戏精性格也和母亲脱不了关系,许曼尼20岁之前是个颇有名气的演员,后来嫁给付烨才息影。刚开始在家做阔太太时很不适应,就逗着当时连话都说不太清楚的女儿对戏解闷,后来付洒洒越长越大,这跳脱的性子却是怎么都改不回来了。   无厘头女王这会儿正和跟班们发微信:“今天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我要去打野。”   管甜发了个问号。   陆绛梅自从被逼着下载农药游戏后,已经很适应了:“闻泱什么时候刷新?”   付洒洒躲在树后,探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人影,打下最后一行字:“已经刷新。” 第5章   打农药的时候,你很想去草里gank一波,谁知道敌人早已经在你蹲的位置等你了。   付洒洒不敢相信最强王者的自己竟然会犯下如此致命错误,她还没来得及邂逅心上人就被两个外校学生捂着嘴带走了。   天色昏暗,路灯算不上明亮,照不进小巷尽头,黑暗处走出一个颀长人影,松散的衬衣,一高一低的校服裤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付洒洒被人扭着手臂,冲他喊道:“你有病啊?还玩绑架?”   “对啊,好玩嘛。”梁修睿叼着烟,蹲在她面前,笑容很无害:“听说你最近好像过得挺开心。”   付洒洒嘴硬:“那当然了,知道你摔断腿后我可是连夜买了鞭炮替你庆祝。”她仰着头,挑衅道:“1000响的,特别刺激。”   梁修睿没开口,他的眉眼很深邃,眯眸看人的时候额外有一股狠劲。禁锢着付洒洒的肖措已经按捺不住了,狠狠压着她的头,“睿哥,这臭三八嘴里不干不净的,老子听不下去了。”   “阿措。”梁修睿示意手下松开,薄唇抿了口烟,而后把烟头轻轻压在了付洒洒的裙子上:“这么嚣张?嗯?”   付洒洒没在怕的,主要是黑帮电影看多了。她今天在里面穿了条牛仔热裤,根本无所谓走光,见他想拿烟头吓她,当即就开始动手解裙带。   “你干嘛?”肖措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们老大喜欢我的裙子,那就送他咯。”付洒洒动作没停,利落地把裙子脱了下来。   梁修睿服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想起昨天刚分的女朋友,被他甩了后一脸梨花带雨的样子,再看眼前这个随意脱裙脸不红心不跳的壮妹,难得反省了下自己的薄情。   “朋友,回神!”付洒洒在他耳边使劲打了个响指,鄙夷道:“如果现在是一部枪战片,你已经被流弹击中七八十次了。”   梁修睿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缓缓站直了身子。   一直没开过口的葛耀是个人精,见状开始揣测起大佬的心思:“睿哥,你不方便动手的话,找莉姐她们来?”男人打女人,说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付洒洒摆了个很潇洒的姿势:“梁修睿,我们两个solo,输的人跪在地上叫对方爸爸,然后之前的帐一笔勾销。”   他冷冷地勾了勾唇,语气很不屑:“爸爸不和女人打架。”   “那你耗着我干嘛?你吃撑了没事干啊?”她是真的有些烦了,自从半年前教训了他某个出言不逊的前任女友后,这家伙就开始阴魂不散地缠上她了。前阵子在冷饮店,他自己没注意楼梯只顾着和她打嘴炮,结果摔下二楼住院,这也要她背锅?   “我儿怎么说话呢?”梁修睿玩着打火机,火星点点,长指翻飞,“爸爸出院第一件事就来看你,你不感恩就算了,还这么吵吵。”   付洒洒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我得回家了,等下我妈夺命连环call又来了。”   “我让你回了吗?”他垂下头,单手撑在她耳测,语气很亲昵:“要不要给你拍点好看的照片,让大家都欣赏一下好不好?”   付洒洒顿住:“好像不太好吧。”对方离得很近,身高又差得不多,此刻连呼吸都缠一起了。她不舒服地撇了下头,开始左右打量逃跑的路线,一边还不忘扯开话题:“我说你这样迫不及待地壁咚我,是不是喜欢我啊?”   梁修睿愣了愣,付洒洒趁机从他臂弯下绕出来。   夜色沉沉,她笑嘻嘻地盯着面色不善的少年:“我俩绝对不可能虐恋情深的,你死心吧。”   梁修睿这下是真的冷了脸:“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付洒洒不在意地挥挥手:“不喜欢最好,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伴随着最后一个字,她把刚才脱下的裙子甩到对方身上,而后撒开腿就狂奔。   葛耀和肖措急了,上前就要追。   梁修睿厉声:“别追了!”他皱着眉,满脑子里都是那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像深山寺庙里的千年古钟被敲响,回声一阵一阵,怎么都停不下来。   操,这女人有毒!   .   被梁修睿这么一搅和,付洒洒到家已经快七点了。今天许曼尼和付烨去听音乐会了,家里只剩下姚妈在厨房煲汤,听到声音她探出头来:“洒洒这么晚,饿了吧?”   “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付洒洒放下书包,迫不及待地坐到餐桌前。   “先喝点热汤,我把菜再去热一下。”姚妈把汤端出来,又给她乘了满满一碗饭。   付洒洒端起碗,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肉汤,炖得酥烂的猪脚和黄豆的香气混在一起,别提有多棒了。   姚妈慈爱地看着她,继而开口:“莫小姐下午来过了,好像还留了幅画给你。”   莫小姐?   付洒洒的脑子差点转不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姚妈说的应该是莫妮卡。她扭过头,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幅设计图,大概是礼服的初稿。   吃饭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微妙了。   “姚妈,今天在学校啃过面包了,不吃主食了。”轻轻把白米饭往外推了推,付洒洒痛苦地往嘴里猛塞西蓝花。   “再吃点吧。”   “不用了……”微弱地发出最后一声抗议,怕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会破戒,付洒洒泪别餐厅:“今天作业很多,我先上楼了。”随即她一个百米冲刺就往卧室跑,不敢回头。   老天,为何对易吸收体质的胖子如此残忍?!   脸上挂着大写的丧字,付大小姐沉痛倒在了床上,手机倏然嗡嗡震起来,竟然是曾青的语音请求。   她想了想按了接听:“曾猴子,你不懂打电话啊?”   曾青的声音听上去比她更丧:“我妈把我零花钱扣了,没钱充话费了。”   付洒洒懒懒地道:“请问有屁吗?”   “马上放!”曾青立马精神起来,嚷嚷道:“洒哥,你现在弄到你男神的号码了没?”   闻言付洒洒一梗,她明着暗着去一班打听了好多次,就是没人肯给闻泱的号码,还有好多女生义正言辞地说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手机号。同班同学没有联系方式,骗鬼呢?   付洒洒气了个半死,这才决定今天放学亲自去问本人,谁知道半路又被梁修睿截胡了。   妈蛋,诸事不顺啊!   曾青在电话那头仿佛洞悉了她的窘境:“还没弄到吧?”   付洒洒嘴硬:“我打算自己跟他要,别人要来的少了点意思。”   “怎么会没意思?”曾青放慢了语速缓缓道:“洒哥我和你说,我有个兄弟,校篮球队队长,篮球打得那叫一个好……”   付洒洒不耐烦地打断:“你抖包袱呢?”   曾青咳了两声,正色道:“就我那个兄弟,和闻泱同桌是邻居,帮我要到了号码,我等下微信发你。”   五光十色的烟火在眼前炸开,付洒洒强忍激动:“别等下,现在就发!”   “那我的话费……”曾青语调一转:“就劳烦洒哥费心了。”   “知道了。”付洒洒直接把他语音挂了,发了个一百块的红包过去。   一百块换一个机会,超值!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给曾猴子狂发感叹号催促,后者领了红包,很上路地发了一串号码过来。   付洒洒盘腿坐直身子,喝了一口水,先用手机号码搜了搜他的微信,显示该用户不存在。   臭小子不会糊弄我吧?她有点狐疑,心一横直接拨了电话出去,没有彩铃,是很死板的默认音乐,却和她的心跳声混在一起,形成蛊惑人心的旋律,简直让她无法呼吸。   响到第五声的时候,终于有人接了。   “喂?哪位?”声音有些冷淡,却如林籁泉韵,好听得要命。   是他!付洒洒差点从床上摔下来,捏着手机说不出话来。   对方又喂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付洒洒的脸已经要烧起来了,原来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喜欢到打一个电话都要把自己逼疯了。她深呼吸了好多次,觉得不能浪费这次机会,又拨了一遍。   这次电话很快就被接起了,付洒洒轻咳了一声:“您好,我是住在您家楼下的住户,请问您家是不是卫生间漏水了?”   对方停了半晌后道:“我家是独栋。”   付洒洒泪目,爱情果然让人愚蠢,她怎么会忘记他们家住在泛月别墅,明明上次还和付烨讨论过的。   “哦,不好意思,那我可能打错了。”她马上掐着嗓子弥补。   这次对方没给她圆谎的机会,一字一顿:“付洒洒,对吧?” 第6章   和太过聪明的人交手就是这点不好,明明可以选择性遗忘,他却偏偏记忆力好得惊人,轻轻巧巧一句话就把你逼到了悬崖边上。   “不对!”付洒洒在深秋惊出一身汗,矢口否认:“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对方嗤笑:“是吗?那再见。”   “等等,是我!”   “……”   付洒洒难得有点害羞:“那个……昨天的摩卡好喝吗?”   他没有回答,只淡淡道:“不聊了。”   这就是要单方面结束通话的意思了,付洒洒看了下时间,才维持了37秒,她嘴边的晚安还没说出口,就听到电话那头突然有人很着急在喊他名字,而后听筒咯噔一声,似乎手机被搁置在了某处。   他没主动挂,付洒洒自然也舍不得收线,干脆按了免提,静静抱着枕头酝酿一会儿的台词。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进来好几个等候中的来电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掐掉了。   许柔的微信消息连用三个感叹号表示气愤:好大的狗胆挂老娘电话!!!   洒脱大王:别废话,我在煲电话粥。   仙女柔:谁?   洒脱大王:你妹夫,闻家少爷。   仙女柔:了不起,你现在除了蠢,还学会说谎了。   洒脱大王:滚!!!   付洒洒不想再和许柔贫了,她一心一意地看着通话界面上的计时数字,深深吸了口气,也难为她能对着一个毫无声息的听筒发怔,这大概就是相思的力量吧。   只是深患手机重度依赖症平均十分钟的她怎么都没能想到对方竟然能128分钟都没发现电话没断……   最后她的水果机跳出了电量不足的提示,已经快十点钟了,付洒洒打了个哈欠,把它插上电,挪到枕头边上。   幸好的是,还是等来了他——   “你还在?”这次的语气是诧异。   付洒洒赶紧掐了自己一把:“对啊,我还没和你说晚安……”   对方没有片刻迟疑地打断:“不用,我们不熟。”语罢,他很干脆的摁掉了电话。   付洒洒听着忙音,感觉一桶冰水浇在了自己头上。   一定是疯了,才会喜欢一个这么无情又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   如果说,这通电话是一个美丽的惊喜,后面的几天,付洒洒再也没能感受到这种快乐,他的手机永远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此刻,下午最后一节课前,小分队三人挤在一个厕所隔间,认真讨论着目前局势的严峻性。   “是不是拉黑了呀?”管甜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   “洒哥别慌,我帮你试试。”陆绛梅也用自己的号码拨了一次,没想到才三秒就被被接起了。   少年的嗓音听上去有点慵懒:“喂?”   靠!三人对视一眼。   陆绛梅像烫着了似的,不小心就把手机甩了出去,底下就是不可言说的便池。一阵手忙脚乱,最后管甜几乎要跪到地上,才在它彻底掉下去的前一秒险险接到,飞速塞给大佬。   付洒洒硬着头皮,嗲嗲地道:“先生您好,这里是环宇国际售楼处,请问您对位于市中心地铁口的旺铺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这波操作值得666,管甜双手比了个赞。   “先生?”付洒洒心率已经快飙到150,两个跟班一左一右紧紧贴在她的身侧,努力伸长脖子去听电话里的声音。   良久,就在三个人都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对方终于开了口——   “付洒洒。”   卧槽!!!   这可不就是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吗!   付洒洒很没出息地直接关机了,把手机递给同伴:“梅儿放学前别开机了,我心里忽然怕怕的。”   “太恐怖了。”陆绛梅用力握住大佬的手,很是激动:“洒哥,此人智多近妖,非常人所及,以后你俩要是在一起了,可千万别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啊,相信我,你一定瞒不过去的。”   管甜还没缓过劲,呆呆地说:“我说两句啊,也许是他暗地里关注大佬很久了,所以对大佬的声音才特别熟悉。”   “没发烧吧。”陆绛梅摸摸她的额头,扭头看到付洒洒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不好,又犯病了。   “我果然在他心里是特别的。”付洒洒兴奋地说完,像一阵风,又刮回了教室。   物理老师正在发月考卷子,看见她,皱了皱眉:“付洒洒,三分!”   付洒洒屁股刚坐下,反应还挺快的:“叫地主?”   全班哄堂大笑。   曾青扭过头,小声道:“说你成绩呢。”   物理老师很愤怒:“我教学十二年,第一次看到有人考三分的,一张卷子,你就只做了一道选择题,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真不会。”付洒洒很委屈。   “不管你会不会,明天早上带着写满的卷子来找我,否则我给你家长打电话。”想了想,他补充道:“给你爸打。”   嘶。   付洒洒抽了口凉气,认栽了。   抓着那张一片空白的卷子,她难得有点脸红,已经是高二下半学期了,再两个月放完寒假就要高三了。她知道闻泱是要保送Z大的人,为了和他近一些,她悄悄查过附近高校的分数,基本都是遥不可及的一本线。   许曼尼倒是说过,高中毕业安排她去国外拿个文凭,然后在付烨的公司帮帮忙,以后不行就让女婿入赘,女孩子家家不要这么辛苦。   只是现在有了目标,就不能这样了,再说了,闻家能让儿子入赘吗?   付洒洒一节课恍恍惚惚,不停地给自己洗脑立flag,放学的时候才愁起这张卷子该怎么订正,问了周围的基友们,没一个会的。   “洒哥,还不赶紧问你老公去,问完了给我抄抄。”曾青苦着脸:“我只比你多考了2分,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一语道破天机。   付洒洒抓起书包就往一班跑,十九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强制要求国际班上晚自习,于是她很顺利地就跑去堵人了,优等生们的教室氛围就是安静,全都在埋头苦刷题海。她扫了一圈都没看到想找的人,却意外瞅到了闻泱的同桌在偷偷打农药。   周墨被叫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意外:“你找我呀?”   付洒洒直接了当:“同学你好,我想和你打听下,闻泱没上自习吗?”   “呃。”他吞吞吐吐,眼神很防备,大概是被女生问得多了。   付洒洒话锋一转:“你什么段位?”   “啊?”   “王者农药,我看到了。”   周墨很尴尬:“黄金,我玩得不太好。”   付洒洒拍拍他的肩:“我包你这个赛季上王者,告诉我他在哪。”她掏出手机,最强王者35颗星亮晶晶。   周墨立马卖队友:“每周四他都会去学校的自习室做竞赛题。”   “你先加我,晚上带你排。”她笑嘻嘻地留了个手机号,然后一溜烟跑去自习室。   .   自习室在图书馆内顶楼,基本每天晚上都被高三的备考学生们包场了。   付洒洒放轻了脚步穿过藏书的架子,最右边靠窗的就是一排书桌,放眼望去,全是低着头奋笔疾书的学生,还有摊在桌上垒得高高的资料文献。   她很自信地往最角落处搜寻闻泱的身影,这些日子也算是琢磨出来了,虽然别人都爱绕着他转,但是他骨子里确实是个清高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说是不合群。   没办法,太优秀就是这点不好。   付洒洒替心上人开脱,再度痴汉脸欣赏了一阵子盛世美颜,今天室内温度挺低的,他没穿校服外套,大概是有点冷,黑色高领毛衣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俊秀眉眼。   “嗨,好巧啊。”她抱着书包,在他身边拉开椅子。   闻泱头都没抬,手中的笔转了半圈,在草稿纸上写下密密麻麻的演算结果。   付洒洒不以为意,静静等他写完,没话找话:“你是左撇子啊?我听说左撇子的人特别聪明呢。”   回答她的还是一片死寂。   付洒洒再凑近点:“你渴不渴呀,我看你没带水,我带了杯子,给你去灌点?”   “闭嘴。”他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塞上了耳机。   “哦。”付洒洒扁了扁嘴,悄悄把椅子往他那里靠了靠。她个子高,稍微伸伸脖子就可以看到他在写什么,全国物理竞赛真题模拟卷三的题目,在他手里好像跟玩似的,停笔思忖的时间几乎都不存在,刷刷刷开了挂一样往下写。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连空气都是甜的。   付洒洒看着他笔下那些稀奇古怪的字母公式,也不觉得讨厌了,只恨这一刻不能天荒地老。她捧着脸撑在桌上,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看,只偷偷用余光瞄,十分钟里看了不下五十次,如果闻泱脸上有钱,这会儿她大概已经挣到第一桶金了。   最后一道题的结果写完,少年摘掉耳机,水笔往书包里一扔,开始收拾东西。   付洒洒赶紧把月考试卷拿出来,犹豫半刻用粉色胶带纸把分数贴掉了,使劲把有些发皱的卷子压了压,往他面前一铺。   “把你的物理卷子借我抄一下,跪求了。”   闻泱靠到椅背上,表情有些嘲弄:“不卖商铺怎么来图书馆了?楼下的好邻居。”   “……”付洒洒语塞,耳朵有点发烫,这个人嘴巴也太坏了吧。   闻泱没理她,拉上书包拉链,抬脚就要走。   “别走。”付洒洒抓住他袖子,硬是凭着过人的力道将他拦截,加重了语气:“救救你未来的女朋友。”   闻泱刚刚站起,遂不及防被她拉住,跌坐到位置上,惯性使然椅子往后退了一截,刺耳的摩擦声在仔细室内尤其惹人注意。   背对着他们的某个高三党厉声斥责:“安静点可以吗?要谈恋爱麻烦去别处!”   这么一闹周围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了。   闻泱活了十七年没这么丢脸过,他低下头,看着装可怜的少女,一字一顿:“松、手。”   付洒洒死皮赖脸:“闻郎,不要这么绝情嘛。”   两人僵持期间,往这边看的人越来越多了,还有几个好事者认出了校草的脸,正拿起手机偷拍。闻泱用力闭了闭眼,从书包丢给她一张卷子。   付洒洒欣喜接过,不怕死地继续撩:“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受苦。”   他的眼神已经淬了冰,从她脸上慢慢移到还捏着袖口不放的手上。付洒洒赶紧松手,见好就收:“晚上我抄完,明天给你送到教室来。”   “不用。”他转过身,丢下几个字:“别再让我看见你。”   付洒洒微笑脸,冲他挥了挥手,在心里补充旁白:抱歉不能如你意,后天晚宴上见咯。 第7章   付家夸张的衣帽间落地镜前,付烨一身手工西装,搂着娇妻,满脸意气风发:“曼尼,像不像我们拍结婚照的时候?”   “当年你哪有这么胖。”许曼尼捶了他一下,又端详着着镜子前的自己:“今天是去赴宴的,会不会太夸张了?”   黑色的鱼尾礼服,勾勒出前.凸后翘的完美曲线,许大美人息影数十载,身材还是一如既往的火辣。   听到老婆这么说,付烨微微睁大眼:“怎么会,衣服还挺素的,主要是人长得太美。”   这马屁拍得滴水不漏,许曼尼满意地笑笑:“女儿呢?”   付烨面色古怪:“我刚从楼上下来,她好像在房间,现在不得了,换个衣服还要两个人帮忙。”   许曼尼白他一眼:“你懂什么。”她稍微往外面走了几步,就隐隐约约听到付洒洒的喊声,叫得还挺惨的。   “来,坚持一下。”莫妮卡半点没手下留情,和自己的助理一块,死命抽紧塑身衣后边的绑带。   付洒洒大口喘气,像一条搁浅的鲸鱼,连连摆手:“不行了,我要死了。”   “怎么就不行了?那些走红毯的女明星天天这么绷着呢。”莫妮卡好笑地看她一眼,少女撑着墙,因为略弯下腰的姿态显得胸前半圆更饱满了。   小助理比付洒洒大不了几岁,见此香艳画面,有些羡慕地道:“妈耶,这得有D杯了吧?”   付洒洒正色道:“谢谢,这是胖子们最后的优势了。”语罢,她不自在地遮了遮胸口:“我还没成年,是不是太暴露了?”   “不会,礼服是少女系的,领口不低。”莫妮卡替她扎好内衣缎带,示意助理把床边的大盒子取过来。   浅灰色的及地礼服,里头是光面垂坠质感,外头轻薄的纱料裙摆上缀满星星点点的碎钻和珠饰,上身是露肩的样式,两旁别出心裁做了五分纱状袖,刚好遮住不够纤细的手臂。   付洒洒穿上后,因为腰身被内衣强制勒出,再加上个子在那里,身材竟然还挺有看头,不过比起同龄妹子的娇小玲珑,她只能算是欧美系了。   她的长相其实遗传了许曼尼,是偏艳丽的那种,就是太能吃,一胖就胖脸,生生毁了娇媚感。此刻化妆师妙手生花,为了配合礼服突出少女的柔美,没给她上浓妆,眼妆部分用咖色晕开,稍微打了点阴影突出五官的立体,最后淡淡涂了点橘粉色唇膏,那种半天真半惑人的味道就出来了。   “美极了!今晚绝对让他俯首称臣。”莫妮卡最后下了结论。   于是付洒洒下楼的时候,成功惊到了父母。   付烨第一次有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感,很是激动:“来,搀着爸爸的手。”他挺起胸,站得笔挺,活像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   “爹,我今天不结婚。”付洒洒很无奈。   付烨慈爱地看着她:“竟然连声音都变温柔了。”   “……”付洒洒别过头,不忍告诉对方真相,因为塑身衣实在太紧,她稍微提高点音量就觉得缺氧了。   .   泛月别墅D栋,位于整个豪宅区最好的位置,私人花园直通湖面观景桥,此刻衣衫华美的闻夫人双手撑在花园围栏上,毫不优雅地冲着桥上的少年大喊:“临洲,客人都快到了,你爷爷让你过去。”   临洲是闻泱的表字,在这个时代,有名有姓又有字的人还挺稀罕的。闻家祖上据说出了三朝宰相,家里还有御赐的闻府牌匾,文.革时代都没被红卫兵搜出来。   只是到了闻泱这一代,已经不太在乎这些古风习俗了,就是闻老爷子还很坚持,在家里只许唤表字。   “闻临洲,你听到了没啊?”闻太太又喊了一遍。   闻泱回眸,冲母亲点了下头,而后走近,语气没什么起伏:“妈,你别那么大声。”   “糟心啊,我可白把你生得这么好看了。”闻太太搓着手臂,很无语:“性格比你爸还冷淡,以后不知道谁愿意做你女朋友。”   闻泱轻笑:“总之不会像我爸那样,找个这么闹腾的。”   闻太太很生气:“你再说一次!”   “不说了。”闻泱双手插着裤袋,有些头疼:“走吧。”对着学校那些女生还能置之不理,对待亲妈他是真的没什么办法。   宴会厅,因着闻老爷子大寿,布置成了特有的喜庆红色,来宾都是H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付烨在门口碰到几个认识的商界朋友,寒暄了好一阵子才进门。   付洒洒本来还觉得自家人穿得太隆重了,看到别人后才发现自己想太多了,她瞄一眼席上摆放的描金古董餐具,在付烨耳边低语:“爹,下次可别乱说我们家是H市一霸了。”   付烨打着哈哈,许曼尼但笑不语。   闻家主事的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已经是古来稀的年纪,他的眼睛却不似一般老人浑浊,精神矍铄,带着上位者独有的疏离姿态。   付烨送上贺礼,恭敬地弯下腰:“老爷子今日大吉,晚辈特来祝寿。”   “有心了。”他点点头,示意身边人把东西收起来。   付洒洒跟着老爹直起身,发现闻老爷身边一张和闻泱有七分相似的脸,比起少年的俊秀无双,这个人明显要成熟很多,当然,也更严肃一些,他眉宇间有浅浅折痕,大概是常年皱着眉头的缘故。   “这是吾儿闻郁。”老爷子抬头看了眼儿子,继而对着付烨道:“你们生意上有往来吧?”   付烨态度特别谦和:“今年才有幸和闻董合作,我们现在是闻氏旗下一家电子信息公司的上游供货商。”   “合作愉快。”闻郁伸手同他握了握。   许曼尼小动作推了下女儿,示意她喊人。   爸!付洒洒在心里已经喊上了。眼下她的心情特别好,爱屋及乌的缘故,她觉得闻泱的家人都特别好相处,人际关系似乎也挺简单的,电影里的豪门恩怨什么的,完全不存在嘛。   这么想着,她甜甜地开了口:“闻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扭头又笑弯了眼:“闻叔叔晚上好。”   “晚上好。”闻郁难得有点晃神,好像看到了妻子年轻时候的样子。   老一辈的人总是对孙辈特别亲切的,尤其是嘴甜的小姑娘,严肃如闻老爷子,也露出了几分亲切:“上高中了吧?”   付洒洒很机灵:“恩,十九中。”   果然,闻老爷子接话了:“这么巧,和临洲一个学校的。”提起孙子,他不由四下环顾:“怎么还没过来?”   闻郁拍了拍父亲的手,沉声道:“已经来了。”   临洲是哪位?付洒洒一脸懵逼,好在她没有为这个陌生的名字纠结多久,因为下一刻,正主就出现了。   还称不上是男人的年纪,他并没有同父辈们一起穿略显正式的全套西装,暗色衬衣只搭了单襟马甲,不知道是谁给他配了副浅金镜框,他整个人看上去颇有些风流味道,只是搭上那张冰山脸后又有些矛盾,像极了小说里强取豪夺的邪气男主。   少女情怀总是春,全场的花季妹子们不约而同保持了高度统一的姿态,故作镇定又眼角含春地偷瞄几下。唯有付洒洒毫不掩饰,用媲美X光的热烈眼神扒他衣服。   这吃相实在难看了点,许曼尼看不下去,偷偷掐了她一把,后者心领神会,拢了拢头发,摆了个端庄的姿态。   闻泱已经站定,和付烨夫妇礼貌颔首,目光自然掠过少女,表情淡然,和看阿猫阿狗并没有什么不同。   付洒洒盯了他很久,最后确定在他眼里找不到半分惊艳,她垂下头,说不失望是骗人的。   一旁的闻郁算是看出端倪了:“你们认识?”   “不认识。”   “认识。”   两人同时开口,答案却大相径庭,付烨夫妇是知道内情的,看着女儿一厢情愿的样子,尴尬症都要发作了。闻太太八面玲珑,适时出来解围:“哎呀,不管怎么说,今天也认识了嘛。”   付大小姐很会顺杆子往上爬,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洒洒。”   闻泱自然要维持基本的风度,伸手淡淡道:“幸会。”   手心相触,温度骤然上升,付洒洒脑子一热,探出手指在对方手心轻轻勾了勾。   闻泱一僵,倏然抬头看她,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付洒洒也被自己的放肆惊到了,她垂下眼,很勉强地笑了笑:“幸会。”理智在这一刻总算回了笼,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开始后悔来之前腮红膏用了太多。   没事没事,就当拍电影。   她保持微笑,兀自镇定地准备缩回手。不巧的是有人刚好从身后经过,勾到了她的手包,付洒洒三英寸的高跟鞋一扭,控制不住地朝旁边歪去。   电光石火间,付烨已经来不及走过来拉住她。   救、救命!   付洒洒下意识紧紧抓住了闻泱的手,对方被她拐得一个踉跄,众目睽睽下也不能失礼甩开她,只得揽着她的腰往怀里带。   这位的分量实在有点沉,少年不得不两只手都去抱她,无意识地让这动作更充满占有欲了。   操,少女心都要炸了!   付洒洒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舞台追光,整个世界沉寂下来,只有他和她。   角度很完美,作为一个柔软的胖子,付洒洒已经把腰肢下凹到了极限,相信此时的定格绝对堪比好莱坞经典大片。   只是她重心越往下,闻泱就越吃力,到最后他不得不凑上去在她耳边咬牙:“不想摔就起来。”   近在咫尺的两张脸,紧紧相贴的腰肢,这画面实在太暧昧了。   “咳咳……”付烨和闻郁同时咳嗽起来,闻太太和许曼尼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最后还是闻老爷子打破了僵局:“客人差不多到齐了,还是先请各位入座吧。”   付烨松一口气,赶紧拉着女儿走了,许曼尼在一旁和她咬耳朵:“什么感觉啊?”   少女用力按了下胸口,满脸陶醉:“现在死掉都可以。”   因为情绪实在太高涨,侍者开红酒的时候付洒洒指了指高脚杯:“麻烦给我也来点。”她在家的时候偶尔也会陪付烨喝点,人逢喜事喝点小酒也不为过,许曼尼想了想也就由着她了。   这一桌刚好都是付烨认识的商界朋友,付洒洒连干三杯红酒,敬了整桌的宾客,要倒第四杯的时候,付烨在桌子下轻轻踢了她一脚。   小姑娘气势十足,喝酒跟喝水似的,大叔们也觉得很有意思,纷纷夸付烨好福气,以后绝对能女承父业,成为商界新贵。   付洒洒非常没下限地想,她才不要做什么商界新贵,她只想做闻姓大企业家的禁脔,谢谢。   想到这,她的眼神又飘到主桌去了,少年已经站起身开始一起招呼前来敬酒的客人们,不少随着家人过去的千金小姐们在那里撒娇碰杯,怒刷存在感。   付洒洒坐不住了,赶紧怂恿付烨:“爹,走起啊。”   付烨很生硬:“如果你也去的话我拒绝。”刚才那一幕已经够尴尬了,他坚决不想再来一次。   见状许曼尼笑了:“我觉得你今天差不多了吧,歇会儿。”她执起筷子,夹了块龙虾肉到付洒洒碗里:“闻家特别聘的私厨拿手菜,尝尝吧。”   付洒洒哪有心思吃,刚才只顾着冒粉红泡泡,现在一时冲动喝了酒之后那塑身内衣勒得她快吐血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解放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闻家别墅虽然大,公卫也就两个,非常不巧都挂着免打扰的牌子。她穿着高跟鞋,站到脚趾都隐隐作痛了,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门。   “看不懂中文?有人。”里头的人脾气还挺大的。   付洒洒怔了一下,声音竟然有点像梁思睿那个王八蛋,一提到这人她就没好气,于是语气也就不客气了:“你呆了很久了,便秘的话趁早看肛肠科。”   话音刚落,门猛然就被人从里头打开,黄色吸顶灯映着少年狭长的眉眼,愈显乖戾。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付洒洒反射性地往后退。   “跑什么。”梁思睿眼疾手快抓住她胳膊,想把她拉到里面,无奈对方早有防备,竟让她硬生生挣脱了,他哼了下,还要追出去,就被梁母挡住了。   “阿睿,你又在胡闹什么?”她看了一眼付洒洒远去的背影,很是恼怒:“你太爷爷做寿,你怎么一声不吭躲洗手间里?就不能学你小舅舅懂点事吗,人家生日还比你还小一个月呢。”   “屁的小舅舅。”梁思睿冷笑:“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腆着脸过来,也就你好意思。”   梁母红了眼:“你怎么这样说,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欠了一屁股债跑了,你出去留学的钱还没着落……”   “说了不出国!”他不耐烦地打断,俊美的脸上戾气横生:“好过像条狗摇尾乞怜。”语罢,也不看母亲脸色,摔上门又回里头抽烟了。 第8章   付洒洒逃得飞快,感谢当年中考完后的暑假一时冲动参加了礼仪培训班,她把高跟鞋踩得如同风火轮,行动迅猛得很。   坐回原位后,她惊魂未定地四下张望,确定梁修睿没追出来后,又把心思转回了如何接近目标的作战计划上。   无奈付烨很不厚道,趁着女儿离开拉着老婆抓紧时间去主桌敬酒了。   这可真是够讲义气的,付洒洒阴暗地想,下次付烨藏私房钱的时候,绝对不能再包庇他了。她端着酒杯站起来,觉得自己单独去敬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是,机会本来就是稍纵即逝的玩意儿,怎么可能一直等着你呢。   闻泱已经不在位置上了,大厅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付洒洒给了不远处的付烨一个疑惑的眼神,付烨这点默契还是有的,马上回了一个“我母鸡”的表情。   坐她隔壁的阔太太看她表情怪异,知道其喝了酒还没吃东西,就好心盛了一碗海参粥递过去:“小姑娘别节食,稍微吃点暖暖胃。”   “谢谢。”付洒洒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了,胡乱地点头,保持着昂首观察的姿势喝下了这碗粥,待到全部咽下后,肚子更涨了,她的肋骨因为长时间保持紧身压力状态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付洒洒不敢大口呼吸,屋子里暖气实在太足,她有点缺氧,决定去外头吹吹风冷静一下。   泛月湖的夜景在H市是有口皆碑的,要不这别墅怎么会天价呢,观景露台可以欣赏到湖中月影,私家花园足有一百平大。闻家找了建筑设计师,在园林一角建了座造型别致的玻璃花房,满足闻太太闲来无事饲弄花草的爱好。   付洒洒原意只是出来溜溜弯缓解一下胸闷脑热的症状,看到这座异常别致的透明屋子后,脚步就停了。她张望了下,里头高高低低摆了不少架子,盆栽树景遮住了大部分视线,让她看不清楚具体的布局。   倒是个隐蔽幽静的好地方。   她想到今夜遥遥无期的宴会结束时间,稍稍踟蹰了片刻,就决定去里头调整一下内衣。   如果付洒洒的警觉心稍微高一点,就会发现花房的门是半掩的。但是显然,紧身衣的痛苦限制了洞察力,进门后她还非常自然地落了锁。   月色朦胧,隐隐约约映出另一侧少年半躺在伯爵椅上的身影,听到响动他微微直起身,按掉了还亮着的手机。   付洒洒没发现异常,一直盯着花房对着宴会厅大门的那处呢。察觉并没有什么宾客出来后,她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把侧腰的拉链拉了下来。   然而这并没有起到任何纾解的作用,因为罪魁祸首还是那非人类的塑身内衣。   付洒洒怕有人进来,抱着前胸的那块布料不让礼服全部滑下来,另一手绕到背后去解绑带。也不知道莫妮卡是怎么系的,活结变成了死结,怎么都松不开。   她弄得都有些出汗了,才绝望地发觉凭一己之力根本解不开这堪比金钟罩的玩意儿。更让人惊恐的是,一直紧闭的厅门开了,梁思睿从里头迈出,看样子还要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付洒洒下意识就想躲起来,向后蹭蹭蹭退了几步,直到肩膀抵上另一个人的胸膛。她浑身汗毛倒竖,立马就想放声尖叫。   “别喊。”微凉的手很快从背后覆上她的嘴。   付洒洒僵住,短短两个字也足够辨认了,她的心跳声压迫着耳膜,怎么都想不到心心念念的独处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知道她已经认出自己了,闻泱很快就把手松开了。   付洒洒再厚脸皮也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眼下这衣不蔽体的样子实在太尴尬了,她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你别看。”   “我没看。”他淡淡道。   付洒洒鼓起勇气转过身,他果然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在脸上投下浅浅阴影。   这晚的月色很迷人,美貌天成的少年阖眼静待,仿佛在等什么人上去吻醒他。   不得不说还是莫妮卡经验老到,穿了高跟鞋的她与他几乎齐平,近得只要稍稍凑过去就能触碰到他的唇,付洒洒都有些魔怔了。   亲他,亲他,你大爷的,快亲他啊!   恶魔蛊惑的声音在脑中萦绕,舔了舔唇,她感到口干舌燥,心跳声声入耳,仅存的羞耻心终于消失殆尽。   闻泱还闭着眼,皱了皱眉:“整理好了没?”   付洒洒咬牙,不管了,死就死吧。   身子微微前倾,她扶着一旁的花架,不敢闭眼,只稍稍侧过头凑了过去。   温热的呼吸已经近在咫尺。   一切都是刚刚好,唯美的花房,旖旎的月夜,还有……那双叫人多看一眼都怕沦陷的漆黑眼睛。   等、等等!   他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刚才的遐思瞬间如潮水般褪去,付洒洒叫他当面撞破了自己的心思,再不能重新竖立起铜墙铁壁的脸皮。   一首凉凉送给自己,她退回原位,垂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继续了?”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把眼镜摘了下来随意放到一边,长指摩挲着架子上的栏杆。   这语气好像怪怪的,是怨她半途而废,还是责怪她不知羞耻?   付洒洒狐疑地抬头,少年靠在花架边,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原本梳得光洁的发型乱了些,几缕碎发搭落下来,有些许挡住了眼睛。   怎么说呢,他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变得特别有侵略气息……   付洒洒想起前几天看的那部囚禁play的小黄文男主,咽了口唾沫,干笑道:“还是不要勉强了。”   冰山可以肆意逗弄,黑化版的闻少爷却叫人完全招架不住。   对不起,是在下输了。   告辞!   付洒洒很明智地选择了鸣金收兵,乖巧地道:“还有点事,先走了。”   对方却不给机会,逼近一步:“成全你好不好?”   “什么?”付洒洒忍不住揪紧了礼服。   闻泱意味不明地笑笑,抓住她为了怕走光压住胸口的手,一点一点往外扳,“还遮什么?”   付洒洒目瞪口呆,在心里疯狂吐槽,去你妈的冰山人设,这剧本斗转直下,老娘驾驭不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都快挣扎到抽筋了,她整张脸都写着大哥求你变回去我错了不该逼你黑化。   最后,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松了力道,也不说话,眼底沉沉地盯着她:“怕了?”   付洒洒没回答,自觉逃过一劫,很识时务地把拉链拉好了。   他看她一眼,冷笑了下:“怕就别再纠缠。”   .   周日下午许柔过来,听完这段月夜插曲意犹未尽:“我操,面瘫腹黑男,还有变身属性,绝美啊……呃,就是稍微有点拔diao无情。”   21岁的跳级天才研究生,说话粗鲁到连饱览小黄书的付洒洒都没法接,她抱着胡萝卜形状的抱枕狠狠砸了一下表姐:“泰拳警告一次,你正在和未成年少女对话!”   许柔很鄙夷:“什么样的未成年会半夜三更问我要种子啊。”智商高的人说话总是不留余地:“他都想扯你衣服和你在花房一发入魂了,结果说翻脸就翻脸,可不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嘛。”   听了这话付洒洒很不以为然,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得很。闻少爷那一晚的发狠纯粹是被她缠烦了,故意吓吓她,好让她知难而退呢。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她顺着往下讲:“那你说该怎么征服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啊?”   “这还不简单呀。”许柔抱着限量版的唇膏套装舔了舔唇,瞅着对方眼巴巴的样子,突然话锋一转:“我怎么觉得你一直把我当免费军师呢。”   施施然翻了翻付洒洒的练习册,她刻意吊胃口,脸上一副你求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的表情。   要搁过去付洒洒早就求爷爷告奶奶了,但近两年在这个女魔头地方吃的亏太多了,慢慢也摸清了点门道,于是她耸耸肩:“那不讨论了,补习吧,学费我可给你了哈。”   许柔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个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我也是突然发现咱俩是半斤八两。”付洒洒微笑:“你刚上大学那会儿,天天意淫偶然过来上公开课的名誉教授,三年过去了,你连人家手都没摸到吧。”   虽说一表三千里,但姐妹俩在心仪的男人面前双双碰壁,叫人不得不感神奇的血脉相连。   许柔难得没反驳,愣神想了一会儿,神情很是古怪,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迅速解锁屏幕,翻开相册给付洒洒看了张图。   敞着浴袍半裸的昏睡男人,还有俊脸上乱七八糟的红唇印,最不能忽视的,是那双摸着腹肌的纤纤玉手,很是眼熟。   WTF!!!付洒洒惊了,上去就要抢手机:“你这是迷.奸!”   “迷你个大西瓜。”许柔一巴掌拍开她的手:“郎有情妾有意,我俩是情到浓处,干柴烈火,你懂个屁。”   三年没正眼看过你的老古板突然开窍了,可能吗?付洒洒摆明了不信,只是这照片又是事实,叫她无从落井下石。   “要不要我传授几招。”许柔相当得意。   付洒洒都快嫉妒死了,这好比两个年年落榜的穷书生,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金榜题名从此平步青云了,能不眼红吗。   最终为了爱情她还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好姐姐,我没有多余的彩妆可以上贡了。”   许柔佯装生气瞪大眼:“我像是这样不讲情面的人吗?”   你就是那样的人,付洒洒没敢吱声,等着对方下半句呢。   果然,许柔用拖鞋蹭了蹭书桌下的小保险箱,笑得不怀好意:“过两天是我们大学的舞会季,怎么着你也得贡献一下你的后冠让姐姐艳冠群芳吧。”   许柔口中的后冠,是付烨特地从拍卖行提早送给付洒洒的成人礼首饰,虽说价格不是特别离谱,可造型却是别致到了极点,上头镶了玫瑰造型的红宝石和碎钻,带了英伦风情,又兼有少女的俏皮。   付洒洒还想在十八岁生日当天戴着它和闻泱二人世界呢,当下就拉长了脸拒绝:“想都别想。”   许柔靠过来点,吐气如兰:“我可是只用了三步就让荆教授投降呢,你真的不想知道吗。”她的声音听上去就像蛊惑人鱼喝下毒.药的巫女。   太能拿捏人性弱点了,付洒洒心痛地倒在床上,有气无力:“舞会当天来拿。”   “哎呀,我的宝贝妹妹。”许柔激动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恶心死了!”付洒洒疯狂擦脸,“废话少说,快传授秘诀。”   “听好了。”许柔正襟危坐:“第一,天天给他发自拍照,特诱惑的那种。第二,三不五时就去他面前转,加深印象。”   这么简单?付洒洒狐疑:“那第三呢?”   “认识他朋友,约他出来灌醉他,然后开个房间,为所欲为。”   ???   “你是不是耍我。”付洒洒总算听出名堂了:“你这前两步完全多余,最后一步才是关键吧。”   许柔拍拍她的嫩脸,笑眯眯地道:“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得手了。不过你还没满18岁,为了生理健康,不建议尝试。”   ……毫无参考价值,付洒洒深深觉得自己还是被套路了一波,这还不算完,后来正式开始补习的时候,许柔毒舌三连发更是让她陷入深深懊悔。   “这么简单你都不会?”   “你在侮辱高等哺乳动物的智商。”   “在外面不要承认你是我妹妹。”   呵呵,这脆弱的亲情。   付洒洒憋了一肚子火,到了晚上周墨约她双排的时候,她急需在游戏里发泄一下,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她手里有个黄金小号,用来带新人最好了。   一发七连胜,每把都杀到超神,付洒洒的刺客把对面都打到想退游了。至于周墨,专挑能划水的辅助,激动地躺在温暖泉水疯狂打666。   “洒洒,我拉个朋友哈。”第八把排位时,周墨按了取消,然后有个LZ英文缩写字母的人也进来了。   这种局只要发育得好一带三没问题,付洒洒很自信:“随意。”   这一把刚开,她照例打字:“留野躺好,带飞。”这次系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看她连胜,就开始安排挂机队友了,中单从开局就挺尸。下路是周墨和LZ的双人组,完全不懂猥琐发育的真谛,被对方打野抓了好几次,开局五分钟两人加起来送了4个人头。   她今天心情可是不怎么好,毫不客气地打字:“ADC别送了行吗。”   小鲁班没理她,蹦蹦跳跳还是和人家正面刚。   王者局都没这么难打,这把是周墨的铂金晋级局,付洒洒不想让他掉星,只能打起精神提手速,偷掉主宰拿到暴君,双buff的阿珂五连绝世牺牲自己带走了对面所有人。己方还存活射手和主宰龙,接下来只要点水晶就赢了。   结果神他妈ADC,一个劲点兵线不点水晶,眼睁睁拖到对方全员复活,惨遭翻盘。   付洒洒这下是真忍不住了,连周墨朋友的面子都不想给了,开了语音就喷:“鲁班你是不是傻逼,你特么没设点塔键啊?”   LZ没反应,退了游戏。   付洒洒一拳打在棉花上,暗自内伤,退出游戏界面后,被设置免打扰的微信有了好几条消息,全是周墨发来的——   “别喷adc,是熟人。”   “???没看见吗?”   “姑奶奶我求你了,那个LZ是泱神。” 第9章   一晚没睡好的代价是堪比熊猫的黑眼圈,付洒洒站在周一早集会的人堆里,脸色比女鬼还难看。周墨比她好不了多少,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下楼梯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还可怜兮兮和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颇有些同命相连的味道。   其实付洒洒喷菜鸡喷得不无道理,周墨本来也没打算拉闻泱,是对方主动邀请他的。可前者害怕自己的粗暴在心上人心里留下阴影,后者则担心让同桌发现昨晚三排的人里有一个他的疯狂追求者。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最后只有两个人受煎熬。   闻泱一身制服站在主席台前,和高一高三的另外两个月考榜首一起,接受嘉奖。左手边是眼镜哥,右手边是雀斑弟,他在中间,愈加衬得俊秀无双,脸上是一贯的疏离表情,似乎在听校长说话,目光又不经意掠过下面的人。   他在看我。在场女生立马产生了错觉。   “洒哥。”陆绛梅小幅度回过头和大佬说话:“你男人一举一动都撩人,果真是不自知的美丽最要命。”   付洒洒哪里敢抬头,昨晚气势十足地骂他是个傻逼,还不怕死地开了语音喷,凭借他对声音的高度辨识能力,估计是瞒不过去了。   周墨稍微比她乐观点,眼观鼻鼻观心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脑子里不断设想一会儿的开场白,妄图瞒过嚣张打野的真实身份。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失去这个同桌,一个考试门门满分却从不遮掩答案的天才,一个思路异常清晰三言两语就能让人茅塞顿开的逻辑大师,就算农药菜得抠脚,他也认了。   两人各怀鬼胎,那一厢年级主任还在喋喋不休:“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三位同学分享学习经验。”   付洒洒游魂一样跟着拍手,一边缩着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曾青排在她旁边,一脸三八样:“洒哥心情不好?双休日和你老公撕逼了?”   付洒洒没理他,已经准备掏出手机去某宝给闻泱买赔罪礼物了。   曾青想了想,又做了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是那个来啦?”   管甜听不下去,白了他一眼:“gay里gay气,娘出天际。”   曾青嬉皮笑脸,还在往付洒洒那边靠:“洒哥你不是铁血真汉子吗?汉子也会来大姨妈呀?”   付洒洒斜眼看他:“怀疑的话等下一起去厕所比比,我掏出来绝对比你大。”   “……”曾青乖乖闭上了嘴。   这周早集会因为有发言环节持续时间特别长,久到大部分人都不耐烦了,高三那位仁兄还在滔滔不绝,大概是第一次拿到榜首的成绩,他斗志昂扬地展望了未来,回顾了过去,甚至还把未来要填的志愿和学弟学妹分享了一波。   轮到闻泱时,群众们长舒一口气,众所周知,这座冰山是出了名的节约口水,每次都用没什么想说的敷衍带过。   只是今天,似乎情况又有变了。   他接过隔壁递来的话筒,在全校师生面前微微一笑:“提醒诸位几句,换季时节注意控制情绪,否则容易诱发心脑血管疾病。”说完他也没看校长的眼色,长腿一迈就下了台。   什么意思???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直接让众人大脑都当机了。   付洒洒也是毒舌系的佼佼者,怎么会听不出对方拐着弯在咒她呢,要换做寻常妹子被暗恋对象这么一梗早就伤心欲绝了,可她偏偏能苦中作乐,还有闲情逸致发了条万年不更新的朋友圈——   万千人群中,他说着只有我才懂的暗号,这大概就是爱情。   回到教室后,朋友圈已经炸了,付洒洒叼着家里带来的吐司面包,没骨头一样侧着脑袋趴在桌上,单手划着屏幕看看评论。   五成的人表示活久见竟然看到她发布动态了,四成的人都在好奇她的恋爱对象,剩下一成的……付洒洒瞄了一眼,全他妈是妖魔鬼怪。   [操,酸到聪慧过人的我失手打翻了试剂] 来自刻薄表姐。   [接受火刑吧,可悲的异性恋们] 来自遥远的小学同桌。   [暗号是指摩斯密码吗?我来考考你,翻译下这句..-. ..- -.-. -.- -....- -.-- --- ..- ] 来自……这傻逼是谁啊?付洒洒服了,把手机又扔回了课桌里。   上课铃声打响,十班众人还在打打闹闹,人声鼎沸,菜市场一般。陈芬芳推开教室门,拿着课件资料往讲台上重重拍下:“你们想造反啊?!”   对于灭绝师太,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于是三两成堆的人赶紧做鸟兽散了,挪到位置上坐好。   “上课前我先跟大家说个消息。”师太推了推眼镜,素来向下耸拉的嘴角破天荒弯起:“本周五也就是11月12日的校庆晚会因礼堂改建取消了。”   平地里惊雷,噩耗让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们黑了脸。十班的几个少年高一入学就组了个乐队,去年在校庆上唱了beyond的歌一炮而红,今年也是早早备好了曲目,排练好一阵子了。至于其他同学,自个儿班的人出风头,他们在下面也与有荣焉,说不期待是假的。   作为鼓手的曾青尤其愤怒:“凭什么啊?”   陈芬芳扫他一眼:“我说了,改建,场地没了。”她听着此消彼长的抗议声,太阳穴隐隐作痛,只得加大音量:“别吵!还有补偿方案!”   众人又安静下来,眨巴着眼睛看她。   陈芬芳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周五学校放假,组织全校看爱国电影,我们高二年级的安排在下午场,班长等会儿下课跟我去拿电影票。”   这补偿方案让所有人都在骂娘,但是转念一想,怎么都比待在学校上课好吧,再说了,不去看在家睡大觉也是好的。   陈芬芳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帮家伙在想什么,冷笑道:“我会在现场点名,没来的旷课处理。”   ……一阵鬼哭狼嚎。   管甜趁乱隔着过道给大佬扔纸条,付洒洒眼下正顶着巨大作案压力在桌下用某乎app关键字查询[男友生气该送什么礼物],排名第一的答案竟然是会生气的男友留他狗命还有何用,第二名更辣眼睛,指明让女朋友穿上情趣内衣把自己打包好送过去。   付洒洒一阵恶寒赶紧锁屏,而后她摊开数学课本竖起来,才把纸条打开,上面言简意赅地写了一句话:闻泱也会去看电影。   废话,她当然知道。于是大笔一挥,朕已阅,又把纸条扔了回去。   管甜和陆绛梅凑在一起,看到大佬写了什么后捶胸顿足,那表情跟吃了屎没什么两样。   付洒洒莫名其妙,用口型发问:干嘛?   管甜瞅准陈芬芳转身写板书的机会,拉着同桌摆了个亲密的姿势。付大小姐琢磨了半天她们两个头靠着头,手摸着手欣赏黑板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好像有什么念头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等等!   我操!   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来了!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激动到手足无措,接下来就再也不能平复心情了,眼巴巴熬过一节课后,她给周墨打了个电话,约他中午去校门口川菜馆吃饭,有要事商量。   “洒哥,什么事啊?”经过几晚的农药战斗友谊,周墨已经可以亲热地喊一声对方响当当的名号了。   付洒洒殷勤地给他夹了片酸菜鱼,笑眯眯开口:“他没给你摆脸色吧?”   “没啊。”周墨还挺天真的:“泱神应该不知道那个打野是你吧。”   付洒洒老母亲般关爱地看着他,觉得有时候人傻也是一种福气,她清了清喉咙,酝酿了一下:“那个……”   “是为了换电影票才请我吃饭的吧?”这个时候他又不傻了。   付洒洒放下筷子,沉默地盯着他。   小白兔周墨哪里是对手,马上就被这无形的压力折服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想你。”   “你不用道歉。”付洒洒摆手,又让服务员上了一瓶雪碧,给他倒了一杯,很淡定地道:“你猜得没错,我是有这个想法。”   这样毫不掩饰目的又坦荡荡的作风反而让周墨不好意思了,再怎么说也是熟人了,他举杯和她碰了一下,认真道:“洒哥,不是我不帮你,我们班的影票被班长打乱了才发的。”   言下之意就是闻泱的票和他不是邻座,换了也没用。   “还有这种操作?”付洒洒有点意外,她打听过,隔壁几个班都是按顺序发的。   周墨耸耸肩:“我们班长说这叫为了防止骚乱。”见她露出狐疑的神色,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递过去:“你自己看吧。”   通讯录新的朋友界面有七八十条加好友请求,清一色的妹子头像,验证信息大同小异,同学,电影票卖吗?   ……妈蛋,全世界都是我的情敌!   付洒洒久久说不出话来,老实讲,根本没想过他受欢迎的程度会这么恐怖,仔细回忆平时明目张胆在追的好像也没几个。   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忘了大部分的妹子都是矜持款的,她们害羞又怕被拒绝,只能选择偷偷暗恋。学校组织的这次全体观影无疑是雪中送炭,为广大少女们的心事牢牢盖上了遮羞布,黑灯瞎火的影院,佯装不小心碰碰手,又或者悄悄看一眼校草的侧颜,多带感啊。   “完了。”付洒洒顿感危机感爆棚,饭都吃不下了,她咬着筷子,怎么都不肯死心:“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几排几座的啊?”   “票发下来的时候我也没在意。”周墨笑笑:“但是现在论坛上已经有人在高价收购百花厅六排十六、十八座的票了,我想大概他的位置是十七吧。”   闻言她飞快打开学校BBS,标着HOT热帖的收购帖已经盖了五百多层楼,全是在下面求闻泱邻座票的。   付洒洒气到炸裂,飞速开了个新贴——针对隔壁贴,本人愿意出最高价的双倍收购这两张影票(PS:两张都要),有意者可站短私信,本人二十四小时在线。 第10章   后悔。   透彻心扉的后悔。   傍晚回家后,付洒洒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屏因她而起的跟风帖——   “我出最高价四倍收购男神邻座影票,请联系我!”   “我八倍,谢谢!”   “滚开,老娘十六倍!”   鼠标往下翻了翻,她中午发的帖子,已经沉到第五页了。   原来贫穷真的可以限制一个人的想象力,这么算下来,这张影票怎么也要小一千了,都快赶上演唱会门票了。   付洒洒躺在床上挺尸状陷入沉思,如果她把这个月剩下的零用钱拿来竞标,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可能就只能吃食堂,再不能去校外的小饭馆潇洒了。   是选择爱情,还是满足食欲?   她陷入两难,根本没注意到房门被悄悄打开了。   付烨手里盘着两粒文玩核桃,故作严肃地敲了敲门:“洒洒,爸爸有事找你。”   哇塞,财神爷来了!   付洒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特别乖巧:“爹,刚从公司回来呢?我给你捏捏肩?”   “不了,女侠手劲太大,小人消受不起。”付烨拒绝地很干脆,盘腿在她床前的厚绒毛长毯上坐下。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开口——   “心肝小公主……”   “付烨同志……”   付洒洒抖了抖,一听到这个称呼就起鸡皮疙瘩,她拱了拱手:“您先请。”   付烨微笑:“今年寒假你妈妈说要一起去海岛玩玩。”   “去呗。”付洒洒挠了下毛绒公仔的胡须,随意地道:“二月初就放假了,也好久没和你们一起出去了。”   付烨没答腔,神色.欲言又止。   付洒洒狐疑:“没了?就这事?”   付烨把两个核桃放到一边,特别轻快地道:“你妈妈说想在二月十四出发,那天刚好是我和她的十八周年结婚纪念日呢。”   “挺好的啊,到时候我多给你们拍点照。”付洒洒百无聊聊地把玩偶垫到下巴下面,匍匐着朝付烨爬过去,双手刚刚撑到毛毯,脚还没来得及跟上时,就听付烨轻飘飘开口:“可是我不想让你去呢。”   扑通,付洒洒很狼狈摔在了毛毯上。   “我是你亲生的?你为了二人世界要留我一个人在家?”她翻了个身,义愤填膺地盯着他。   付烨毫无愧疚感:“姚妈过年不回去,会给你弄饭的。”   付洒洒深吸一口气,摊手:“精神损失费,谢谢。”   “记着,要和你妈说是你自己不想去,可不是我逼你的。”付烨千叮咛万嘱咐,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个大红包,看来早就是有备而来。   付洒洒不想看到这个妻奴,指着门:“赶紧出去,我要单方面断绝父女关系一小时。”   “两小时吧。”付烨特别甜蜜地补刀:“我陪你妈妈去成衣店,你别打电话来。”   ……说好的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呢?   付洒洒狠狠摔上门,借由点钞票的举动发泄心中愤懑,随着金额的增大,她的眉眼慢慢地舒展开来。   果然,毛爷爷才是治百病的良药。   她把红包稳稳地塞到抽屉里,刚好看到书桌上电话屏幕亮起,顺手就接了:“喂,梅儿。”   对方很紧张:“洒哥,搞到票了没?”   付洒洒很无奈:“情敌太多,正准备砸钱呢。”   “等等,论坛炒那么高,也许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弄出来的,你先确定下泱神的票是不是六排十七再说?”   ……   妈耶,好有道理。   但是要怎么确定呢?付洒洒很焦虑,挂完电话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脑子一热,忍不住用家里座机给他拨了电话。   接通的那一刻,话筒里传来人声鼎沸的环境音,莫名有点熟悉,间或夹杂着“37号请取餐”的机械女音。   “喂?”他好像正在吃东西,嗓音有点含糊。   付洒洒淡定地按了挂断键,她算是听出来了,闻泱不就是在学校附近那家粥店嘛。瞥下时间,正巧晚上九点,看来是刚下晚自习没多久。   择日不如撞日,她火速换上外出衣服,在心里默念,等等我,马上到!   .   中定区的小吃一条街,刚好对着几所高校和办公楼,是学生党及上班族们解决温饱的好去处。其中又以鼎记粥铺最为出名,价优味美,分量还足,基本饭点都没位置,要靠拼桌来解决。   闻泱这张桌子已经挤了四个大汉了,喝粥的时候连肘关节都打不开。即便是这样,店家还是把一张塑料板凳硬塞到了他们中间。   “谢谢,就放在这。”付洒洒无视身后刚刚空出来的位置,又把凳子往少年身边挪了挪。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直接唤店员过来,大概是要买单了。   这一看就是有故事的。   同桌的汉子们很识趣,端了碗就去后座了。   付洒洒看着他面前没怎么动过的食物,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服务员刚过来询问有什么需求时,她就迅速接话:“我们再要一笼灌汤包,一碗黑米粥,谢谢。”   这里用的是我们,自然而然就让店员误解了他们的关系。   店员小姐姐直接就问男生收钱了:“一共二十块。”   少年垂下眼,表情还是漫不经心的,眉心却微微皱了下,随后他掏出一张一百放到桌上,起身要走。   ……   非常遗憾,没走成。   付洒洒果断伸了两条腿勾住他的小腿肚,得意洋洋的脸非常欠揍。她取了一双筷子,搓了搓,而后又撑着下巴看他:“大庭广众的,就算逼急了也别黑化哦。”   他手指在桌上扣了扣,眼睛里满是嘲弄:“矜持被狗吃了?”   “是啊。”她幽幽叹了口气,然后正色道:“我要重新回答你那一晚的问题。”   他摆弄手机,头也不抬。   付洒洒不以为意:“你那天晚上说成全我好不好,我现在说好,还来得及吗?”   闻言他的眼睛用力闭了闭,忍了下,没有发作。   付洒洒盯着他刚喝过热的东西殷红的薄唇,摸了摸下巴:“啊,有点后悔,不该半途而废的。”   “……”   她再度补充:“反正早晚都是你的人嘛。”   说完这话,似乎空气都沉寂了。   服务员刚好过来送新点的粥和包子,放下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少年放在桌上的手指。   付洒洒很紧张:“没事吗?”   他搓了搓指尖,有些不耐地动了下腿:“你要缠到什么时候?”   “等我吃完。”付洒洒慢条斯理夹起一个包子,笑笑:“其实我就是顺路到这儿来散个步,谁知道这么巧遇上了你。”   “恩。”他淡淡接话,掏出手机回拨了个号码。   姚妈的声音很快在电话那头响起:“您好,这里是付宅,请问找哪位?”   他当然是没有说话的,等到对方主动挂了电话后,才和对桌的少女挑眉:“顺路?付宅?”   很尴尬。   付洒洒说不出话,闷头喝粥,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偷瞄他。   良久,他轻轻开口:“你自找的。”   什么意思?   下一刻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的手从桌下穿过,放到她膝盖上,作势要打开……   太、太羞耻了!   付洒洒直接投降了,甚至面红耳赤地把椅子往后搬离了一点。   少年已经站起身,两手撑着桌角,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最后一次。”   付洒洒脑子嗡嗡的,哪里还有心思去分析这四个字的意思,眼见着他出了粥铺,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过来找他的目的,还没来得及问影票呐!   追出去的时候,外头小巷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夹着嬉笑打闹,而后是某个轻佻的嗓音。   “昨晚隔壁学校挺火的那妞竟然亲自上我家来辅导功课,还好老子自制力强,把学习的念头压下去了。”   周遭一阵哄笑,随后是某个溜须拍马的声音:“绝了,我睿哥真他妈是个人才。”   墨菲定律说,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有可能发生。命运太能开玩笑了,自从闻家晚宴后,还没清静两天呢,又特么冤家路窄遇上了。   付洒洒小心将自己隐入阴暗处,目送梁修睿一行人进了隔壁饭馆,她又四处张望了下,确定找不到闻泱的身影后才回了鼎记。舀了一口粥放入口中,她一边给群里发消息:[我现在不敢和梁变态正面刚了,你们说这是什么心理啊?]   [望梅更渴:当年孑然一人,一无所惧,如今心有牵挂,自然贪生怕死。]   [毒死人的甜甜圈:洒哥,你这叫避嫌,不动声色拉开和其他男人的距离。]   满意地放下手机,付洒洒对着空气中的梁修睿比了个中指。   一墙之隔的汀兰居,冷菜还没上完,酒已经喝过三巡了,满脸通红的胖子点头哈腰:“睿哥,我特别特别特别敬仰您,今天您肯赏脸一起吃饭真把我激动坏了。”   梁修睿还没说话,一旁的肖措已经笑了:“睿哥是你爸啊?还用您。”   “肖兄弟说对了。”胖子仰头灌了一口白的,又道:“可不就是在世父母,要不是睿哥,老子头上的绿都能开染坊了。”   这事儿说来巧,梁修睿的前女友带着某绿茶闺蜜哭哭啼啼来三中苦等负心汉要个说法,绿茶为了壮胆带了小狼狗,结果这男的嘴巴不干不净被三中的混混们修理了一顿,这一幕正好被跟踪绿茶的正牌男友也就是胖子看到。   “那天实在太解恨了。”胖子一想到小白脸被按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就爽爆了,他殷勤地又开了一瓶酒:“来来,睿哥,我敬你一杯。”   “不喝。”梁修睿推开他的酒杯,牵起嘴角:“我说你都20了吧,还在复读呢?”   胖子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咧开嘴嘿嘿直笑:“我早就不想念了,家里烦,逼的。”   说话间,热菜也差不多上齐了,梁修睿还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他没动筷,别人也不敢动,只能干喝酒,没过一会儿喉咙都开始发烫。   葛耀看了下他脸色,递烟过去:“睿哥?”   梁修睿不耐地皱眉:“你们聊,不用管我。”   说是不用管他,可是谁能真忽视三中的老大呢?葛耀和肖措也没心思和旁边的妞说话,就独留胖子一个人唾沫横飞,把他五年高中生涯活生生说成了单口相声。   正讲到今年去新学校复读,一直玩手机的人就抬起了头:“你十九中的?”   胖子愣了一下:“对的。”   梁修睿舔了下唇:“付洒洒,认识吗?”   胖子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印象,为难道:“睿哥,我是真的很少去上课,是您喜欢的妞?我去打听下?”   肖措踹了他一脚:“我睿哥又不是瞎。”   闻言梁修睿倒是没什么反应,手指拨了下打火机的齿轮,状似不经意地道:“是不是还有个闻泱?”   “这个我知道。”胖子兴奋地拍了下桌子,笑道:“长得比娘们还好看,每次去食堂,都有一大堆妞在门口求偶遇。睿哥,你看我表演。”语罢,他捂着胸口扮着花痴脸模仿那些女生,夸张地发出抽气声。   见状在场的妹子们笑到花枝乱颤,素来阴沉的梁修睿都牵了牵嘴角:“万人迷?模范生?”   “绝对香馍馍。”胖子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又小心试探道:“睿哥,不是您情敌吧?不瞒您说,这小子整天冷着一张脸,装的一手好逼,老子早就看不惯了。”   确实挺惹人厌的,梁修睿心想,闻家晚宴和他第一次见面,那副清高的样子真他妈叫人受不了,最屈辱的是对方还是他名义上的小舅舅。   操,想起来就光火。   他垂下眼,薄唇抿着,脸上已经是风雨欲来的阴暗。   肖措和葛耀交换了一个眼神:“睿哥,要不我们?”   话没说全,不过很明显,这就是要找人收拾一下闻泱的意思了。   确实是个好提议,平日里看不惯的哪个没被梁修睿修理过,只是闻家毕竟不是寻常老百姓,他思忖片刻,就觉得不妥,正要开口作罢,电话就响起来。   屏幕一闪一闪,是梁母的电话。   梁修睿看了一眼,随手就按掉了。可下一秒,铃声又催命似的,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站起来,狠狠踹了一下桌子,不甘愿地出门去接听了。   “阿睿,你在哪里?”因为心急,梁母的声音有些尖锐。   梁修睿点了根烟,应付道:“在外面。”   梁母马上情绪不对了:“你又在鬼混是不是,你能不能让妈妈省点心……”   “没事我挂了。”梁修睿听着母亲的哭声,烦躁到不行,自从他爸赌博把公司也赔进去后,他妈就开始神经质了,一开始是天天寻死觅活,被他拦了好几次,现在抱到闻家大腿了,日夜监督他的生活,跟看犯人一样。   “你敢挂我电话!”梁母激动起来,过会儿又忍耐着放软嗓音:“我昨天去过闻家了,你太爷爷说以后资助你出国,和你小舅舅一块。”   “是吗?”听到这句话,他笑出声来:“可把我开心坏了,老子选上太子伴读了!”伴随着最后一个字,手机被他用力摔到了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   这动静大到包厢里头的人都跑了出来,胖子特别惶恐:“睿哥,没事吧?”   “没事。”梁修睿靠在回廊上,伸出脚踩在还未熄火的烟头上,冷冷地道:“你不是看那小子不爽吗?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嗳。”得此重任,胖子还挺高兴的:“睿哥放心,就明晚,我找人堵那小子,到时给您直播哈!” 第11章   周四,约会之夜。   扎着高马尾的少女在学校超市里转了好几圈了,购物篮里塞了满满的零食和饮料,稍稍有点沉,她单手拎着,毫不在意地又往里头丢了两包果冻CC。   “洒哥,买这么多,麒麟臂开始发烫了吧!”曾青屁颠屁颠,跟着她到收银处,从篮子里翻出一包好丽友,故意惊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今天是周四,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捕捉到在自习室做题的闻泱,付洒洒的心情那是相当美丽,于是配合道:“等下赏你。”   “哇,小人谢主隆恩。”   超市老板正在往小本本里记账,闻言抬起头:“慈禧和李莲英呐?”   付洒洒对做慈禧没意见,自诩宇宙第一直男的曾青可就不干了,两脚微微分开站定,他摆了个古惑仔的姿势:“老板,你看清楚我像谁!”语罢,他又迅速把柜台上用来削水果的刀子塞到付洒洒手中。   “怎么样,陈浩南和山鸡!”   “……”傻逼。   懒得理这个白痴,付洒洒轻轻一跳,坐到离地不高的柜台上,双腿优哉游哉地晃着,扭头道:“大叔,结账。”   老板早就习惯她的率性了,一边帮她算钱一边道:“洒啊,怎么前两周一直没见你来买东西啊?”   以前的付洒洒在学校三点一线,教室、厕所、超市。最近已经连续十天没出现了,也难怪对方好奇。   “前阵子减肥。”她有些不好意思。   “哦。”老板了然地看一眼摊了半张柜台的高热量零嘴,拍拍她的肩膀:“反正都这样了,还在乎什么呀,多吃点。”   什么叫做都这样了?   怎么说也是微胖界的杨贵妃好吧,付洒洒刚想反驳,自动门上的欢迎光临声音响起,她因为背对着柜台坐的缘故是逆光角度,只看得到几个少年的轮廓。   “洒哥,形象!”曾青上前一把拽下她。   付洒洒差点没站稳摔个狗吃屎,因为惯性使然,她往前冲了一步,几乎要扑到中间那个少年的怀里。   秋季午后,惊慌失措的女主和打完篮球的男主,多么唯美的邂逅。   结果……偶像剧都不敢这么演好吗!对方身姿矫捷,轻轻巧巧避开,完全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   站得近的周墨只得扶了一下:“没事吧?”   付洒洒摇摇头,一个箭步拦在正弯腰从最底层货架取矿泉水的人面前:“喂!”   少年缓缓直起身,他刚运动完,睫毛有些湿漉漉,右眼下的小小红痣愈发鲜艳,汗水划过弧度优美的下颌,没入校服外套内的T恤领口。   若是陆绛梅在场,大概会高喊禁欲系和妖孽系的完美结合体!   美色当前,付洒洒不免有些口干舌燥,想要质问他的话在口里滚了滚,变了味道:“那个……我给你买饮料吧?”   在场的几个男生不约而同哄笑起来,他们都是实验班的,哪个不认识泱神的头号狂热粉,能一再碰壁迎难而上,妹子绝对勇气可嘉。于是善意地给两人留出空间,几个人窝到角落里侃大山去了。   闻泱朝同窗们扫了一眼,破天荒搭腔:“可以。”   听到这句话付洒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了,她不动声色往他那里挪了半步,缩短两人距离,“你要喝什么?红牛好不好?”   “随便。”今天的闻冰山似乎特别好耐性。   男主这么配合,不演一番实在太对不起付洒洒的戏精性格了,她脚跟一转,把自己挤进货架和闻泱中间,而后指着最高那层的功能饮料区,歪着头佯装烦恼:“可是我够不到呢。”   你他妈一米七的人说够不到?!   原本津津有味看戏的曾青感觉这剧情太辣眼睛,赶紧低头抓了一把老板的瓜子压压惊。   付洒洒非常敬业,还保持着娇憨天真的姿势,按照三流小言的走势,这个时候他应该帮忙取下饮料,揉揉她的脑袋,然后宠溺地看着她。   闻泱正单手把袖子卷高,听到这话顿了下,随后牵起嘴角笑了笑。   这一笑就如大雪初霁,雨后初晴,付洒洒心跳如擂鼓,看着他缓缓凑近,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莫非美梦要成真了?   下一秒,凉薄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扣子开了。”   旖旎氛围烟消云散。付洒洒啊了一声,慌忙低下头,果然!衬衣第三颗扣子爆开了,露出粉色内衣的蕾丝边和若隐若现的深V。   闻泱拿了瓶佳得乐,看她手忙脚乱拉外套拉链的样子,难得有些扳回一城的乐趣,薄唇恶意弯起,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也不是没看过。”   什、什么!付洒洒还没从震惊回过神,那人已经走了,另外几个同班的见状也跟上,周墨回过头,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刚出门,闻少爷已经把饮料毫不留恋地丢给身边人了。周墨拧开瓶盖,递给他:“人家妹子特地买给你的,真的不来一口吗?”   “也对。”他停下脚步,淡淡道:“你把七夕节偷吃的那些巧克力吐出来给我尝尝?”   ……叫你多话!周墨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至于呆在超市的付洒洒自然没看到自己送的饮料进了他人肚子,她砸吧着嘴,还在回味刚才的场景。   曾青摇了摇她:“洒哥,回去午休了!”   付洒洒双手怀抱自己叹了口气:“怎么办,越接近他越泥足深陷,哎呀呀,让我魂牵梦萦的小东西,什么时候才肯乖乖束手就擒。”   还小东西……   曾青听不下去,捧着那包好丽友猛泼凉水:“醒醒,下午数学随堂测验!”   陈芬芳的魔咒,成功让付洒洒觉醒,她怨念地白他一眼,扎好购物袋,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后就打算离开。   自动门再度打开,擦肩而过一群人,为首的胖子人高马大,满脸油腻,一进来就嚷嚷:“有烟吗?”   老板磕着瓜子,表情很冷漠:“我这儿是学校超市。”   “你复读的是什么破几把学校。”染着红头发的小流氓从背后踹了胖子一脚:“赶紧给老子弄烟去。”   胖子躲开,皱着眉道:“行了,又不是让你来观光的,等下再说。”语罢,他又扭头和手背上纹满刺青的男人说话:“刚才从超市出去的小子看清楚了没?”   刺青男开了一罐雪碧,正咕嘟咕嘟往下灌呢,满足地打了一个嗝后,才哼道:“老子又不是瞎,就那个中间的小白脸吧,你打算怎么弄?”   胖子不吭声,谨慎地观察了一遍周遭环境,柜台不远处站了个刚买完东西的高中女生,玻璃门附近蹲着个瘦不拉几的少年,除此之外,没有闲杂人等了。   他这才放下心来,嗤笑:“怎么着今晚也得让他流点血意思意思吧。”   对话一字不落,全入了付洒洒的耳,她低着头,脸色晦暗难懂,曾青过来拉她,几不可闻地冲她摇了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超市,脚步飞快,一直到了教学楼下的树荫才驻足。   “泱神和人家结了梁子啊?”曾青挠了下耳朵,脸色也不好看。   “不可能吧。”付洒洒靠在树干上,觉得很荒谬,十九中作为H市第一重点高中,从来没有和外校打架斗殴的破事儿。就连作为吊车尾的国际班,最多也就是逃课,基本不挑事,更勿论平日里生人勿进的闻家少爷了。   “你电话借我下。”不管怎么说,她先警示一下总是不会错的。   “哦。”曾青愣愣的,把手机递给她。   付洒洒懒得和他解释自己被拉黑的惨痛历史,划开屏幕拨出倒背如流的号码,她把听筒挪到耳边,冷冰冰的机械女音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接通了没?”曾青上蹿下跳。   付洒洒沉默,不死心地又打了一遍,还是关机。接着右眼皮开始跳了,这种若有似无的不详征兆萦绕着她,等到看到一班属于他的位置空空如也时,付洒洒心里的弦绷到了极点。   “洒哥,快上课了怎么还过来?”周墨从窗边探出头,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刚见过面吗,难道相思成疾不能自控了?   付洒洒冲着他身边的空位一扬下巴:“人呢?”   周墨惊讶道:“你不知道吗?泱神下午去实验中学参加全国物理竞赛笔试。”看到她煎熬的样子,他又补充道:“笔试要三个小时,估计完事就回家,你今天应该等不到了。”   ……   付洒洒简直要疯了:“他手机关机了?”   周墨耸耸肩:“考试关机正常吧?”   付洒洒没辙了,她匆匆忙忙给群里发了个消息,让她们帮忙请假,然后直接打车去了实验中学。   位于近郊的实验中学,校训朴素到只有十六个字,崇德尚勤,求实创新,尊敬师长,友爱同学。   最后四个字简直了!付洒洒已经和一点都不友爱同学的门卫对峙十分钟了,她双手合十拜了拜:“拜托了大爷,让我进去吧,我真有急事。”   “拜我也没用,我又不是菩萨。”大爷铁石心肠,脸黑到连包拯都要退避三舍。拿起喷壶给窗台上的盆栽浇完水,他又强调:“你回去吧,今天有全国性的竞赛,除本校师生及有访客证的考生们以外,一律不得入内。”   付洒洒没辙了,乐观地想了下,等在考场外面和等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乖巧地帮那几盆花正了下位置,她又讨好道:“大爷,不让您为难了,我不进去了,就在您这等一个朋友,成吗?”   门卫大爷看了她一眼,终于大发慈悲地点点头。   付洒洒舒了口气,怕错过他们竞赛完出来的时间,她搬了把小板凳坐在窗边,屁股还没坐热,陆绛梅电话就来了。   “请问你还是我们国际班坚持只睡觉不旷课的洒哥吗?”   付洒洒干笑了下:“陈老师没说什么吧?”   “她说明天看完学校组织的电影后,让你去她办公室补考。”   没有人能在我手里逃过考试,哪怕只是随堂测验。付洒洒想起陈芬芳的名言,头皮都发麻,恰逢那一头上课铃声响起,她实在不想继续这个恐怖的话题了:“行了,今天事出有因,等回来再给你们细说。”   按理说,光凭那一段话,其实抓不住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第一,时间太笼统,只能判断是今晚;第二,压跟就没提到在哪儿动手;最后一点是最恐怖的,除了超市那三个人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帮手。   付洒洒想了下闻泱那稍稍有些单薄的少年身躯,尽管能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让他感动是最好的,但……她毕竟不是李连杰的师妹,单手难敌四拳啊。   于是一整个下午,门卫大爷就看着小板凳上的少女表情千变万化,时而哀叹时而兴奋,恍恍惚惚不知所谓。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宣告考试结束的广播响起,她才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站了起来。   周思茂带队来参加竞赛,手底下一共四个学生,除了走在最后的那个面瘫外,其余三个都苦着脸,他边走边安慰,经过大门边上的传达室时,冷不丁有道身影窜出——   “嗨,周老师。”   少女穿着十九中的制服,眼睛亮晶晶的,还有灿烂到可以和太阳肩并肩的笑容。   “你是……”周思茂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那个在办公室公然调戏闻泱的妹子吗?再回头一看,闲杂人等已经齐刷刷往两旁边退了一步,这样子就把男主角的位置让了出来。   被迫站在中心的闻少爷脸上第一次有了外露的情绪,明晃晃写着“为什么阴魂不散”的愠色。不过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点,这个世界上奇葩的人可不止付洒洒一个,因为三分钟后周思茂就用蹩脚的理由拒绝他上车,然后载着另外几个学生走了。   闻泱冷冷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身侧的少女跳到他身前,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来吧,殿下,让我送你回家。” 第12章   眉眼冷冽的冰山小王子,似乎连夕阳的余晖都无法驱散他身上的寒意,单肩背着书包,双手插着裤袋,他长腿一迈,走路速度都快赶上骑车的人了。   付洒洒背着双手在身后,玩心大起地踩着他的影子。   感谢父母的身高遗传,她也拥有傲人的大长腿,压根不吃力就能轻轻松松跟上。只是眼瞧着他越走越急,她忍不住拿手指勾了下少年的书包,“喂,周老师不让你上车,你生气啦?”   对方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仿若未闻,足下步伐倒是又快了几分。   付洒洒不以为意,悠悠拉长声:“闻郎……”这一声百转千回,情感度满分。路边刚好有家饭店,有桌客人坐在外头用餐,看到两人这副模样还以为是小情侣闹别扭,都嘻嘻哈哈笑起来。   偏偏她还在唤,一声比一声婉转,闻泱终于停下脚步,偏过头看她:“你有病?”   “对啊,相思病晚期,你要负责。”付洒洒认真道。   “……”闻泱用力按了下眉心:“别这么叫我。”   “哦。”付洒洒耸了下肩,跟在他身边走了还不到五十米,又忍不住开口:“那我喊你什么啊?叫闻同学也太生疏了吧。”她很苦恼地摸着下巴,半晌眼睛一亮,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有了!”   闻泱懒得理这个白痴,拿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准备看看附近有没有空车。可付洒洒是真的不想让他好过了,红唇一张就是惊天动地的四个字——   “临洲哥哥。”   “你说什么?”闻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付洒洒很得意,又喊了一遍:“临洲是你的小名啊?挺好听的。”最重要的是好像除了他家人外别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她感觉自己又赢在了起跑线上,狠狠甩了情敌们一条街。   这表字,本来在古时候是给不熟的人客套客套喊的。但到了闻泱这里,就有些变味了,他小时候某个晚上无意闯入过父母卧室,闻太太娇娇弱弱喊着闻郁“参瑾哥哥”,那叫一个古怪。当然,现在他是全懂了。   “临洲哥哥害羞了?”付洒洒看他耳朵尖上隐隐约约泛起了粉色,还挺稀奇的,这玩心一起来就很难压下去了,她变着花样在舌尖咂摸这四个字。   闻泱心里的弦彻底断了,做了人生中最大的让步:“除了这个,别的随便你。”   付洒洒反应超快:“老公。”   ……脸不要了?   素来优雅的闻少爷忍住几乎要破口而出的语气词,低头扫了一眼叫车软件,眼下是高峰期,根本没有司机接单。   他低下头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这个疯子待在一起了。   面前适时出现了分叉路,闻泱松了口气:“你家要走哪条路?”   付洒洒眼珠子转了一圈,立场很坚定:“死心吧,你走哪边我走哪边,今天我一定要送你回家?”   这可真是狗皮膏药了,怎么甩都不掉。   闻少爷面若冰霜,薄唇抿着不发一语。   能把泰山崩到崩于前面色不改的少年逼到这个地步,付洒洒也觉得自个儿有些过火,但是今日是无论如何不能松口的,她窥了下对方的脸色,讨好道:“我们打车吧,送你到家我就走,绝不纠缠!”   说来也巧了,在她这句话后,就有Taxi亮着空车灯朝他们开过来。   “运气真好。”付洒洒兴奋地挥手,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她正要上去拉开车门,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麻烦,泛月别墅。”闻泱飞快关上车门,然后从钱包里抽了一张毛爷爷递给付洒洒,语气不容置喙:“你等下一辆。”   说实话挺没风度的,换作别的女生也许他也就忍了,偏偏对象是缠人精中的战斗机,实在一言难尽。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只是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一步。要不怎么说他还是太年轻呢?不能忍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司机大哥不屑地白了这个貌似负心汉的少年一眼,探出头:“小妹妹上车啊。”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好人多。付洒洒微微一笑,却之不恭了。   一路上,闻泱都没再开过口,付洒洒坐在副驾驶座,和司机聊得热火朝天。   大哥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少年,自以为很小声地道:“你男朋友脾气不好哦。”   付洒洒笑嘻嘻:“美人多作怪。”   大哥趁着红绿灯拍了下她的肩膀,一脸不赞同:“你现在还小,不要以为外表就是全部了。”男人嘛,能多包容女朋友多赚钱就好了,长那么好看供起来那?   付洒洒点点头,她回头看了看。大概是想眼不见为净,对方已经靠着后座休憩了,他闭着眼,浓密眼睫低垂着,不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气质。   大哥看她痴迷的眼神,还想再劝什么,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打断了他。前面好像出了连环车祸,塞得水泄不通,三个车道全部被堵死,半步都动不了。   堵车不可怕,谁急谁尴尬。   付洒洒倒是不急,司机大哥看着不停跳动的计价器,好心道:“估计一时半会也通不了车,离别墅区也就十五分钟路程了,要不你们步行吧?”   闻言她有些不甘愿,讲道理,电影都是这么演的,一开始风平浪静,最后几分钟往往会出事。谁知道那伙混混会在那个犄角旮旯等着他们……   容不得她多想,后座那位少爷已经果断下车了。付洒洒赶紧把钱结给司机,跟着追上他的步伐。   “你等等啊。”她想去拉他的手臂。   闻泱抬手避过,清冷的眼睛里染上不耐:“别再跟着我。”   被拒绝这么多次,饶是厚脸皮如付洒洒也有点小怒了,她捏着拳头,想着送他到半山小径那里,他家的司机应该就会下来接了,然后她就狠狠冷他几天,叫他也尝尝弃如敝履的滋味。   闻泱哪里有兴致猜她的心思,以为这句话成功让她打了退堂鼓,脚步一转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前边就是H市著名的夜宵圣地,两旁都是海鲜大排档,现在是晚上七点多,也有不少人过来吃晚饭,瞧着还挺热闹的。   热闹是别人的,心酸是自己的。   付洒洒很委屈,偷偷摸摸跟在闻泱后边,一双眼睛还不忘四处打量周遭环境。   七点钟方向,坐着正在碰杯的高中生,安全。   十一点方向,下了班的白领们畅谈人生,安全。   一点钟方向,奇形怪状的彪形大汉们,安……等等!   付洒洒眯起眼,没看错的话里头就有那个超市里遇见的红发小流氓,身旁懒懒散散坐了一圈混混们,叼着烟交头接耳,对着一桌子菜筷子都没举,一看就是有问题。   闻泱经过时,果不其然被拦了下来。   红发男朝着他吐了一口烟,笑容异常猥琐:“喂,小子,哥哥最近手头紧,搞点钱花花?”他眯眼看着少年细皮嫩肉的脸,想着一会儿要怎么用刀子给他画点花才好看。   “我们木哥问你话呢,你他妈聋了啊?”又站起来一个抓着啤酒瓶的混混,骂骂咧咧地推了闻泱一下。   付洒洒心都揪起来了,想赶快去帮心上人解困,少年却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微微偏过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这就是让她不要上前的意思了。   周遭的空气像是凝结了,原本用餐的客人们全作鸟兽散,连夜宵摊的主人都假装忙碌,偌大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   “你要多少?”闻泱把证件取出,然后把整个钱包都丢给对方,“我身上就这么多。”   “挺上路啊。”红发男随手翻了翻,就把钱包扔给了身后的跟班,话锋一转,他又道:“我说你这么孬种,长得又跟个娘们似的,下面会不会没带把啊?”   “裤子脱了看看!”后面坐着的混混们都大笑着起哄起来。   闻泱也笑了,人是笑了,可漆黑的眼瞳根本瞧不出半分情绪,他把书包远远丢开,而后淡定地卷高袖子。   “哟哟哟,小白脸还要跟老子干架啊?”红发男夸张地拍着胸口:“人家好怕怕啊!”   闻言又是一阵嘲笑,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付洒洒气到浑身都在发抖,她跑到角落,从包里翻出伸缩棍,这还是付烨找人定制的防狼版本,小巧便于携带。手腕一甩,本来二十公分的金属就延展成了武器。   她单手执棍,贴在阴暗处朝目标靠近。   找茬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挥拳就朝少年打去,闻泱朝后一仰,回身就是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动作干净利落,跟拍武术指导片似的。   我的天!太他妈帅了吧。付洒洒捂着嘴,差点没喊出声。   不幸中招的红发男肋骨剧痛,退了好几步才止住。   妈的,有两下子。   他使了个眼色,后面的小流氓们全部站起来了,有两个甚至拿出了短刀,一步一步朝少年逼近。   “一起上吧。”闻泱冷笑了下,把外套也丢到了地上,眉间隐隐有了戾气。   “操,这么狂。”红发男一脚踢翻了桌子,给了个手势。   下一秒就有人搬着椅子偷袭,朝着他面门狠狠砸下,闻泱擒住他的手,连人带椅子就是一个过肩摔。刹那间,后边又突然窜出一个举着啤酒瓶的混混,他却仿佛没有注意到,眼看着就要躲不过了。   付洒洒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大喊一声:“小心。”   有时候,身体的本能动作比脑子更快,她下意识冲上去抱着心上人,想为他挡这一下。   如果这是一部爱情片,男主会搂紧女主慢镜头转一个圈,双双躲过暗器,而后男主狂性大发海扁一帮宵小大获全胜,最后两人在大街上热情拥吻。   可惜,这注定是一部灾难片,因为付洒洒遂不及防抱住了闻泱,让他耽搁了两秒,这原本可以避过的玻璃瓶在他头上砸了个粉碎。   付洒洒大脑彻底当机,她刚刚……做了什么?   鲜红的液体从少年光洁额头淌落,他好看的眉眼染上了朱色,唇角都沾血,整个人再不复平日的高雅圣洁。   “其实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吧?”恍恍惚惚中,她好像听到他这样问。 第13章   市第一医院急诊室外的等候区,早就人满为患,这一晚叫号系统出了问题,素质不好的病人已经开始乱插队了,护士扯着嗓子,不遗余力地维护秩序。   这乱糟糟的场面,在两位高中生的步入后倏然归于平静,交谈的人群一致压低了嗓,不约而同把目光放到了两人身上。   于是,闻泱就从鱼贯散开的人群中穿梭而过,他额角破了道口子,淅淅沥沥往外渗着血,本来白净的右脸颊上蜿蜒了好几道干涸的暗红色,他就顶着这么一副浴血突围的尊容,连抬手擦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付洒洒垂着脑袋跟在后面,没了平时的气焰,只能亦步亦趋跟着少年。   护士目瞪口呆,也不是没见过更严重的病人,只是对方的表情太叫人意外了,一般人受伤早就惊慌失措了,可他根本不在意,表情漫不经心,仿佛那个头破血流的人不是自己,连语气都是淡淡的:“不好意思,门口挂号窗口好像关了。”   “啊,系统坏了,你就在这排队吧。”护士反应过来,赶紧取了一大块医用纱布,正要递过去的时候瞥到一旁的少女,伸出去的手就换了个方向,“你先帮他压一下。”   付洒洒想了一下,没有动作。事实也证明她不去接是正确的,因为才刚听到这句话,闻少爷已经干净利落取过了护士手里的纱布,避嫌地很彻底,“不用,我自己来。”   语罢,他径自坐到角落处的长椅,再没看过付洒洒一眼。   这避瘟神的样子让周围的人好奇心都吊起来了。   本来准备拔鱼刺的路人甲阿姨喉咙也不痛了,拉住付洒洒口沫横飞:“小姑娘,怎么回事啊,你男朋友打架啦?是不是有人在追求你,他一生气就和人家去单挑啦!”   “……”八点半的狗血剧看多了吧?付洒洒无言以对,只是周围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八卦者实在太多,她眼睛转了转,就直接给了个最劲爆的理由:“今天没控制好自己,失手把他打伤了。”   妈耶,是家暴,听口气还不止一次!   众人大惊,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少年靠着墙,正在接听电话,他一手按着伤口,一手举手机,相当虚弱的样子。   好一幅凄凄惨惨的画面。   护士适时地出来,打断吃瓜群众们的窃窃私语,“17号到19号的患者不要随意离开,五分钟后等候就诊。”   三个号子的病人大概都不是什么严重的情况,此刻同情心爆棚,有位大哥站出来做了代表:“等下让那个少年仔先看吧。”   护士迟疑:“这个还得问下你们后面的人同不同意……”   同意同意,众人一致点头。   “我替他谢谢大家!”付洒洒感激地朝大家鞠了个躬,老阿姨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女孩子不要这么野蛮哦,当心男朋友跑掉。”   “恩,以后能哔哔的事情绝不动手。”她微笑着承认错误,然后替他买了本新的病例册后,就走到他身边坐下,打算一会儿叫他去候诊室。   这一厢,“家暴受害者”还在讲电话——   “恩,晚点回去。”   “没什么事。”   “我哪里冷淡?”   “妈!”   最后一句是相当罕见的无奈语气,付洒洒看他皱着眉应付闻太太的样子,总算有了点人气,再不像平时冷冰冰的了。只是眼角的血污好像有一点进眼睛了,他眯着眼,很不舒服的样子。   付洒洒壮着胆子从他手心抽出纱布,然后替他擦拭。但是,本想塑造温柔体贴形象的她实在是有点紧张,力道过大,甚至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这下连闻泱都忍不住嘶了一口,他掐住她的手腕,面色不善:“我的脸是你家地板?”   付洒洒缩了下脖子:“对不起嘛。”   闻泱松开手,又哪里觉得不对劲,这才想起他刚才忘记拿远听筒了。   果然!下一刻电话那头的音量猛然加大了,兴奋的女子嗓音连付洒洒都听得一清二楚。   “闻临洲,你和女孩子在一起啊?”闻太太激动到快要昏过去了。   “没有女孩子。”闻泱斩钉截铁,然后快刀斩乱麻:“回去再说。”   “我是女孩子啊。”付洒洒在旁边小声辩解,在得到某个肃杀的眼神后悻悻闭上了嘴。   闻泱总算结束了这个电话,一个两个都是胡搅蛮缠的主,他呼了口气,感觉失血带来的晕眩感更强了。   付洒洒今天内搭了件粉色长款卫衣,胸前有非常醒目的英文——little fairy。她鼓起勇气,想活跃下气氛,挺了挺胸膛:“看,小仙女下凡。”   “……”他侧过头,看她一眼。   就在付洒洒的笑都快撑不住的时候,对方终于接了话茬:“扫把星转世才对。”   ……这次轮到付洒洒语塞,想反驳些什么却发现对方说得也没错,要不是她,他也不至于狼狈到要来看急诊。想起刚才闻少爷危难关头还能分出心叫她不要插手,虽说最后双方只打了个平手,可临洲哥哥这样的好颜色,这般的好风度,实在是让人不心动都不行。   多巴胺在脑内迅速分泌,她忍不住又道:“就算是扫把星,我也只想做你一个人的。”   这般近似于诅咒的表白,简直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闻泱忍耐地闭了下眼睛,没有发作。   只是,就算是圣人,都有发火的一天,十五分钟后的诊疗室内,闻泱的耐心也终于到了临界点。   “嘶……”   “啊……”   “痛痛痛痛……”   付洒洒龇牙咧嘴,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一遍什么叫做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医生憋着笑,正在给少年清理伤口,每擦一下都要忍不住看一眼情不自禁化身配音CV的少女。   这不停干扰医生操作手法的行为无疑又加深了闻泱的煎熬,碘伏和酒精,哪个不是大杀器?伤口已经痛彻心扉了,耳朵还要饱受荼毒。   在经历镊子夹出碎玻璃渣的非人折磨后,他终于沉着脸开口:“付洒洒。”   “嗯?”她马上坐直身体,竖起耳朵。   闻泱眼睛朝门撇了下:“你出去。”为了尽快摆平这个缠人精,他破天荒地接了一句:“在门口等我。”   付洒洒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眼前仿佛刷过密密麻麻的弹幕:他怕我心疼不想让我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他真的好好我要爱他一万年。   诊疗室的门再度被合上,牛皮糖总算走了,素来心如止水的冰山小王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女朋友挺有意思。”医生笑了笑。   “……”闻泱扯唇意思了下,黑漆漆的眼里闪过荒谬,他微微抬高头,配合着对方给伤口消毒,没有接话的意思。   有点冷场,医生大概也想到是自己猜错了,他弯腰仔细查看他的额头,有点迟疑地道:“你这口子稍微有点长,要缝针,之后也可能会留疤,还有右侧发迹线也要给你剃掉一些。”   “没事。”   这世上总有不在意皮相的人,他洗去了那些血污,惊人美貌显山露水,唯有额角一道刺眼伤痕,这就好比艺术品有了瑕疵,总叫人惋惜。   就连急诊医生都有点不忍下手,只吩咐身边的助手准备医用器械。   付洒洒已经偷听好一会儿了,小心把门拉开一道缝,她的眼睛才扫过去,就和闻泱的撞在了一起。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好看的眉皱着,这一次的语气可就不怎么友好了。   付洒洒在胸前比了个心,志玲姐姐附体:“别担心,你就算秃头也会很帅喔。”说完,她又跟医生护士打了个招呼,马上变脸紧张兮兮地道:“我就在门口,哪儿都不去,麻烦有什么紧急情况随时叫我。”   “啊,我们会尽力的。”护士小姐呆呆的,不自觉被她的表情感染了,莫名其妙产生了站在了抢救室手术台前的错觉。   “那什么,等下见哈。”付洒洒这会儿已经不敢看闻少爷的脸了,火急火燎地关了门。   接下来的时间,她识趣地没有再去撩虎须,乖乖坐在长椅上等着。只是才等了短短十五分钟,兴许是被过分担心的心情影响到了,付洒洒就有些坐不住了,看一眼紧闭的诊疗室门,大约估摸了一下时间,她又站了起来。   外头夜色浓重,肚子咕噜噜直叫,她这才想起两人原来都没吃晚饭。踟蹰片刻她去自动售卖机地方买了瓶阿萨姆,又把奶茶放到校服里准备捂热。   买完饮料穿过长长走廊,右边是急诊大厅出口,有少年从左侧诊疗室走出,步履匆匆,背着书包的颀长背影异常熟悉。   付洒洒愣了一下,然后朝那边跑了几步,喊道:“闻泱!”   那人充耳不闻,径自朝外走。   付洒洒震惊,他竟然敢骗她,还说叫她在门口等他,结果眨眼就想甩她!   “闻泱!你等等!”   付洒洒绝望地看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对方是存了心要躲她,任她喊破了喉咙也是铁石心肠不肯回头。   急诊大厅又来了不少新看病的人,付洒洒心一狠,就在众目睽睽之中蹲下身去,举起手,像是抑制不住悲伤捂住了脸:“前面那个穿白衬衣的人,你走吧,我们的孩子……”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新一批吃瓜群众纷纷驻足。   少年脚步顿住,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医院白炽灯下,他的眉眼染上冷色,配上因为失血而泛白的薄唇,还真有点负心汉的意思。   付洒洒适时地把话卡在关键处,还蹲在那里,维持着沮丧的姿势没动,耳边脚步声愈来愈重,下一刻,她就被人用力拉起。   少年咬牙切齿:“走。”   手腕被拽得生疼,付洒洒还没意识到自己在花样作死,出了门不远处就是回廊,穿过那里就能出医院后门。   他在最后一个转弯处松开她,往前逼近一步,微低下头,警告道:“你……”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   “等等!”   她很自觉地把背贴到了柱子上,然后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耳侧,害羞道:“其实我特别想试试被你壁咚的感觉。”   “……”   “最萌身高差要不要来一发?”付洒洒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把膝盖往下蹲了蹲,直接降低了十公分的身高,用自认为非常有诱惑力的低低语调,“现在是不是想要做点什么?”   想打死你。他浑身一僵,脸色更难看了。   “或者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付洒洒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少年板着脸,最终垂下眼,叹了口气:“别喜欢我了,行吗?” 第14章   这一晚对闻泱来说,实在是有些不走运。   一年有六个月时间都在当空中飞人的闻郁竟然在家,这位生意场上以铁血手段著称的男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心慈手软,就连唯一的儿子都不能例外。   此时,翻了一半的财经杂志被搁置在茶几上,他看一眼衣衫狼狈的少年,淡淡道:“打架了?”   “恩。”闻泱不置可否。   闻郁连原因都没问,直截了当:“去反省。”   听到父亲的话,他倒是没什么意外,冷着脸把书包放下,直接往负一层的小祠堂走,只是还没来得及迈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女人紧紧拉住了手。   “反省个屁!”闻太太救世主一般杀出,怒瞪着丈夫:“闻参瑾,你没看到你儿子受伤了啊?”   闻郁一脸严肃:“又没断手断脚,叫他面壁思过而已。”   听听,这就是闻家男人的思维。闻太太觉得太凄惨了,三代单传的闻家长孙,饭都没吃上一口,头破血流地回家,居然还要受惩戒。   夭寿啊!怪不得闻家的后代都给养成冷血动物了。   “我不管,我不听,我不准。”闻太太三连完毕,看着儿子头上的纱布,有些心疼地道:“严不严重啊?是不是破了个大口子?”   闻泱任母亲捧着自己的脸上看下看,语气很无奈:“妈,就缝了三针。”   闻郁点头,一脸“我就说没事”的表情。   闻太太懒得理他,拉着儿子坐下,忧心忡忡:“你跟你爸一样,性格差劲到死,就一张脸能看了,现在破相了还会有人喜欢你吗?”   “……”被妻子点名性格差劲的闻郁只能默默拿起杂志继续看。   闻泱也懒得解释那么多,脱掉外套,换上佣人递来的干净衣物。   闻太太忽然想到了什么,暧昧地拿手肘顶了顶儿子:“对了,和你在一块的女孩子是谁啊?”   一提到付洒洒,闻少爷黑了脸,斩钉截铁:“是护士。”   ……没劲。   没有挖到八卦,闻太太又换了个方向,对着老公叹气:“以前就算是你,每天都能收到情书,为什么临洲这么不受女孩子欢迎啊?”   自从小学开始,她的儿子,就从来没有往家里拿回过一样小女生送的礼物,这不应该啊,怎么说也是校草级人物,还是说现在小姑娘的审美变了?   闻太太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她哪里能想得到,不是没有礼物,也不是没有情书,只是都被闻泱无情拒收了。   闻郁招架不住妻子稀奇古怪的问题,站起身来,指着儿子道:“你打赢没?打赢抄家训十遍,没打赢就去跪半小时。”   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闻泱面无表情地想,打到一半城管来了怎么算呢?话说回来,要是没有被付洒洒抱住挨了一个酒瓶子,他又怎么会拖那么久都解决不掉几个小混混?   那么勉强算是……打赢了吧。   于是他心照不宣地抄家训去了,闻太太被闻郁拖着回房间,只来得及嘱咐阿姨烧点粥给儿子垫垫肚子。   书房里,紫檀木桌铺了宣纸,已经泛黄不知有多少个年头的《闻氏家训》架在古风书立上,他手执羊毫,沾了一点砚台新墨,悬着手腕洋洋洒洒往下写。   过去都抄了几百遍了,便是闭着眼都可以,只是这一晚,当他抄到“仁心不可失,礼仪不可废,静思不可忘”时,笔尖的墨滴了下来,黑幽幽在纸上渲染开来,很是突兀。   脑子里忽然就回想起方才少女的回答——   “要我不喜欢你,除非你现在亲我一下。”   ……神经病。   闻泱搁笔,难得迷信了下,是否被那个缠人精逼急了,最近急躁易怒,连祖宗都来警示了。   接着,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不相干的人影响情绪了?   放在一边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瞥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点开来后,什么家训家规带来的平静buff全都消失殆尽了。   短信就一条——“我的新号码,你知道我是谁。没错,就是那个你奋不顾身流血流泪都要救的心爱女人。另:明天你还会去看学校组织的电影吗?”   付、洒、洒!   闻泱深吸一口气,感觉头上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抿着唇,血液里的好战因子开始叫嚣,原本不想理会的念头拐了个弯,他回道:“去。”   .   这周五的天气,格外寒冷。影院大厅里,十九中高二年级的学生乌压压一大片,几乎每个人都换上了冬装。   当然,付洒洒是例外的。衬衫短裙,光腿长靴,外罩黑色粗针毛衣外套,不得不说,这一身还挺显瘦的。   “洒哥,不冷啊?”管甜搓着手,半张娃娃脸藏在毛茸茸的围巾下面,只露出一双大眼。   付洒洒冻得鼻头通红,还在死要面子:“冷吗?我觉得还好啊。”   “大佬今天绝对燥热难耐。”陆绛梅暧昧地念起了旁白:“啊……骚动又火辣辣的心,任你风雪再大,又能怎样。我要见你,就是现在。”   最后一句像是有着魔力,悄悄把那朝思暮想的人引了出来。   理重实验班的学生姗姗来迟,明明是看电影,大部分好学宝宝还是带上了习题册争分夺秒。就因为这样,走在最后空手而来的少年就更显眼了。   他双手插兜,卫衣运动裤配了双复古球鞋,还是那张精致又稍嫌冷淡的脸,煞风景的是额上那一块纱布……   付洒洒清楚听到了隔壁班女生的窃窃私语——   “天啊,他怎么了!”   “暴殄天物啊,为什么伤在脸上……”   “怎么伤到的呀,他那样的人不可能打架吧?”   怎么不可能?付洒洒回忆昨晚,他那股子狠劲都能和三中那个梁变态相提并论了。   管甜把围巾往下扯了扯,一脸八卦:“洒哥,你知道内情吗?”   付洒洒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等到两个跟班急到要跳脚,这才附耳过去,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她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情节跌宕起伏,好一场大戏!   “卧槽。”自诩文艺小仙女的陆绛梅都忍不住骂了脏话:“你是说,他帮你挡了暗器,把你紧紧搂在怀里,然后你们一起去了医院,最后他还摸了你的头发和你说晚安?”   擅自改了剧本的付洒洒脸不红心不跳:“唔,差不多吧。”   “好浪漫,没想到冰山小王子的内心这么火热。”管甜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不知不觉就成了浪漫电影男主的闻少爷感受到了三束异常炽热的眼光,扭头就看了过来。   “哇,在看你在看你。”管甜比付洒洒还紧张。   “我的妈,眼神很宠溺啊。”阅文无数的陆绛梅已经开始脑补了。   “你们冷静点好吧。”付洒洒咳了一声,本来还没觉得怎么样,被她们大呼小叫的一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前面几个班开始检票进场了,实验班的几个男生来得迟,就落在十班后面。   脸皮堪称铜墙铁壁的付洒洒故意磨磨,直到能看到闻泱的侧脸才又欲盖弥彰地放慢脚步同对方拉开了点距离。   周墨从她身边走过,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观察了一下前方同桌的位置,这才打探道:“搞到票了?”   付洒洒比了个OK的手势,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得意。那天发帖没什么收获,第二天竟然有个神秘人雪中送炭,还留了个纸条希望她务必追到闻泱,最好能让他从此荒废学业,一蹶不振。   看起来实验班的竞争压力很大嘛……这么一想,果真还是做个学渣更轻松点。   周墨被她的情绪感染到,笑起来:“我看到他的票了,是六排十七,预祝你近水楼台先得月。”   付洒洒心情颇好地弯腰福了一下:“借公子吉言。”   .   因为不想搞出什么大动静怕打草惊蛇,付洒洒选择了晚一步检票,等到影厅拉灯正片放映再进去。   双手搭在影院贩卖零食饮料的柜台上,她扫了扫贴在墙上的套餐清单,毫不犹豫地下单:“情侣套餐。”   工作人员打了爆米花和可乐,变戏法似的又翻出一张粉色卡片递过去,“小姑娘很幸运哦。”   “啊?”付洒洒接过卡片,发现是张集邮卡,上面有五个框框,第一个框已经被爱心贴纸占了位置,她又翻到反面,后面印着影院二维码。   “您是今天第三百位购买情侣套餐的客人。按照我们影院的规定,您可以免费再享用四次情侣套餐,等到这张卡贴满爱心后,把您和男朋友的照片上传给客服小姐姐,还能获得IMAX首映影票。”   还有这等好事?!   付洒洒念初中那会儿沉迷于巨款零花钱的梦想,坚持不懈买了一学期的彩票,结果连个两块钱的安慰奖都没中过。   看来闻泱果然是她的幸运男神。怀着这样令人兴奋的想法,付洒洒悄悄推开了百花厅的门。   里头一片漆黑,只有大荧幕一闪一闪,上面枪林弹雨,正放着我大天.朝革命前辈们的英勇事迹。她伴着大炮坦克的背景音乐前进,心情莫名忐忑。   第六排中间空了个位置,电影院座椅的间距不算远,付洒洒怀抱着大桶爆米花和饮料,又怕影响到别人看电影,只得弯着腰小心翼翼摸索着走。   屁股终于挨到软椅的那一刻,她都有点出汗了。稍微平复了下心跳,她鼓起勇气把可乐迅速放到了隔壁那位的杯架里,对方犹豫片刻,拿起来喝了一口。   这时,电影里的先辈们已经攻入了敌人的碉堡,大吼:“同志们,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   没错,近在眼前。付洒洒在心里猛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她不动声色地微微侧了侧脸,身边的人戴着兜帽,看不见脸,身形倒是和闻泱一样。   呃……刚才他穿的运动外套有帽子吗?   付洒洒有些恍惚,又努力低头去辨认他的鞋子。   是黑的,颜色一样,放心了。她舒了口气,讨好地把爆米花递过去,那人伸出手,相当自然地抓了一把。   付洒洒猥琐地想,你一把我一把,到最后快吃完了,两只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在爆米花桶里十指相扣了……   为了目标快点达成,她吃得飞快,身边的人不知道是饿极了还是怕被她吃光,也拼命往嘴里塞。   幸好这是超大size的爆米花,还够吃上一阵子。付洒洒不想旖旎的氛围变成大胃王比赛,先行放慢了速度,对方看她这样,也不再狼吞虎咽了。   只是,原本想好的牵手画面并没有机会实现。那人开始变得非常规矩,等她拿完了一颗后才会伸手过来。   付洒洒急得要死,眼看着电影片尾曲都响起来了,她再也按耐不住,试探着碰了碰对方放在腿上的手。   谁知道他反应很大,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此时散场的灯也亮了起来,他摘下帽子,翘着兰花指控诉:“你竟然占我便宜!”   妈蛋,这是谁啊?!付洒洒震惊地看着那张青春痘均匀分布的脸,百口莫辩。   痘痘少年还在gay里gay气地抱怨:“哼,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零食,便宜你这个女流氓了。”说完,他夸张地跺了下脚,跑走了。   周围的同学哄堂大笑。几个实验班的人交头接耳:“这两个都不是我们班的吧?”   “对啊,那个女的好像在追泱神嘛,这么快移情别恋了?”   付洒洒听着风言风语,无地自容,恨不能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同一时刻,影院的最后两排,传来低低的笑声,闻少爷手背抵着唇,忍得很辛苦。   “喂,泱神,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周围同学莫名其妙,这么英勇凄壮的片子,不哭就不错了。   “没什么。”闻泱收起笑意,目光落到面红耳赤往外走的少女身上,她几乎是掩面而逃的姿态,毛衣外套滑落到肩膀,原本披散的长发也变得毛毛躁躁,明明不是娇小柔弱的类型,此时看上去却有点可怜。   不知轻重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们一直在对她指指点点,有同情,有好奇,有奚落,也有嘲讽。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刺耳极了。   他皱了皱眉,盯了她一会儿,直到人影消失不见后,缓缓收回了视线。 第15章   没什么比当众被羞辱后还要去学校补考更惨的事情了。   付洒洒恍恍惚惚咬着笔杆,脑子里一幕幕慢动作回放,痘痘男的肆意嘲笑,周遭同学的奚落,还有……不知道坐在哪个角落看她笑话的某个少年。   一定是他猜到她换了票,然后又把自己的票和别人掉了包。   可恶可恶可恶!   她是有多不堪,才让他这么避之若蛇蝎。   感觉眼睛涩涩的,活到十七岁都没哭过几次的付洒洒感受到了泪水在召唤,她死命睁大眼盯着试卷,不想让眼泪落下来。   陈芬芳坐在她对面,见她磨磨蹭蹭半天,一题都没写,火就上来了:“你想让我陪你到什么时候?全班五十四个人,就你缺考!”   付洒洒低着头,一声不吭。   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常,陈芬芳加重语气:“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周四干了什么,你去实验中学找闻泱了是吧?”她冷笑了一声,继续道:“你的月考总分加起来都不够他一门成绩!高考近在眼前,你却还在肖想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遥不可及……   这四个字彻底压垮了乐天派的付洒洒,颓败气息瞬间淹没她全部思绪,原来在别人眼里她的追求一直都像痴人说梦,她与他的距离,已然是巨大的鸿沟,怎么都跨不过去。   不知怎么她就想到不知哪里看来的那句话——   你我之间本无缘,全靠我纠缠。   想起那人自始至终都冷淡疏离的态度,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啪嗒一声砸在了试卷上。   物以稀为贵,平时没心没肺的小霸王哭起来足以让灭绝师太都忍不住反思自己,是否刚才把话说重了。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有些尴尬地拍拍少女的肩膀,“你现在应该努力学习啊,是吧,等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咳咳……”   话没说完,付洒洒抬起头来,长睫毛沾着泪,乌漆漆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湿润,她吸吸鼻子,嗓音有点沙哑:“对不起,陈老师,让您费心了。”   还算有救,陈芬芳很安慰:“那赶紧把卷子写完了吧?”   闻言付洒洒一哽,闭了下眼睛,两行清泪缓缓划过白嫩嫩的脸上,她的声音听上去更伤心了:“老班,请允许我整理一下绝望的情绪,明日再战。”   死丫头又耍花招。   明知道对方在装可怜,陈芬芳也没办法对着真·苦情戏影后·洒硬下心肠说不,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就让她回去了。   走出办公室,楼梯最下一阶坐着两个靠在一起取暖的妹子,听到脚步声齐齐回头。   付洒洒愣了一下,赶紧撇过头,飞快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痕。   陆绛梅装作没看见,拍拍屁股站起来:“洒哥,很快嘛,二十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付洒洒恩恩应着,走到她们中间。   管甜凑近,疑惑地道:“洒哥,你怎么眼睛红……唔。”嘴巴突然被人捂住,她恼怒地拍了下始作俑者的手臂,示意对方松手。   这白痴,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绛梅早就从一班熟人处打听到了消息,此刻怎么可能让迟钝的某人再戳大佬的伤心处,死命给她使眼色。   管甜后知后觉地领悟了什么,站到三个阶梯高的地方,张开双臂,居高临下地把付洒洒抱到了怀里:“大佬,别慌,你还有我。”   陆绛梅拿脚在地上蹭了一下,很轻地说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像他那样轻贱女孩子真心的人,根本不值得你那么喜欢。”   是啊,这样道理她都懂,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付洒洒苦笑了下,转开话题:“都没吃饭吧?走啊,我请。”   结果三个人在小吃街兜了一圈还不尽兴,陆绛梅强烈提议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需要一杯小酒来一醉解千愁:“洒哥,去喝酒,喝完就忘了他!”   “没错。”乖乖牌的管甜一反常态地投支持票:“去城北的那家VANILLA NIGHT!我来买单!”   中文名叫香草之夜的酒吧,只接待女宾,据说调酒师们全是善解人意的大美人,不但能调出口感惊艳的鸡尾酒,还能倾听情感类烦恼。   美中不足的是……稍贵了一点。   付洒洒坐在高脚椅上,随意看了眼酒水单,上头几乎没有小于三位数的软饮,更别提酒精类的价格了。   管甜很阔绰,对着中性打扮的酒保妹子微笑:“你好,麻烦给我们……”她停了停,又仔细研究了下单子上奇奇怪怪的名称,斩钉截铁:“三杯[失恋万岁]!”   付洒洒很想吐槽,这还没恋呢,怎么就失了。   酒保妹子眨眨眼:“酒精度很高哦,你们好像还没成年吧。”她又从柜台下抽出一本甜品MENU:“我们这里还提供各式各样的冰淇淋,试试吗?”   有病吧,来酒吧吃冰淇淋。陆绛梅刚想拒绝,就听到大佬发话了:“给她们一人一个香草球,给我一杯[敲你大爷]。”   别怀疑,真的有这杯酒,还在最后一页的隐藏菜单里。里面全是用来发泄的词组,不爽的时候点一杯应该挺尽兴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了。   “再来一杯[敲你奶奶]!”隔壁座的女孩子也哭着下了单,抓着调酒师的手不放:“他甩我,他竟然甩我!”   调酒师软言相劝:“他一定是瞎了。”   女生根本没在听对方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喊着:“梁修睿,你混蛋!梁修睿,你去死……”   付洒洒三人非常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抬起屁股朝这位失恋的妹子坐近了一个位置。   女生大概已经喝过一轮了,眼泪鼻涕一起下,说话都语无伦次:“我在他家看到了校服裙子!我多问……几句,他就叫我滚。”   调酒师也很愤怒:“渣男,脚踏两条船,不得好死。”   “没错!”女生用力捶在酒桌上,嚷道:“十九中的狐狸精,不要让我找到你!”   ……我说,这位同学,你骂谁呢?   付洒洒已经没心情听下去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晚好像就是自己把裙子甩给梁修睿了吧。   死变态,没想到竟然还有收藏女性私人衣物的癖好。   付洒洒一阵恶寒,又看了眼隔壁醉醺醺仪态全失的狼狈少女,她赶紧给自己敲了下警钟,可真够难看的,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她可万万不能这样,以后就算要放弃,也要潇潇洒洒地走。   半小时后——   付大小姐亲身演示何为实力打脸,伴随着惊人的怒骂:“闻泱,你个负心薄幸的混账!”她捏着酒杯,一副买醉姿态。   “洒哥,洒哥,别喝了。”陆绛梅和管甜两人一人一边扯着大佬,想让她站起来。   付洒洒把脑袋拱在桌上,晃来晃去:“闻泱,闻泱……临洲哥哥!为什么……”   管甜费劲地把杯子从她手中夺走,扭头问同伴:“洒哥到底叫的是哪一位啊?”   “你别管了。”陆绛梅焦头烂额,看到付洒洒已经在拿头撞桌子了,赶紧用手垫在她额头上,无奈道:“平时酒量不挺好的吗?怎么三杯就这样了。”   酒保小姐姐适时地解惑:“[敲你大爷]是我们这里最烈的酒哦,其实她刚才喝[敲你爸爸]会好一些。”   ……服了。   香草之夜,应该改名叫日他全家之夜才对。   匆匆忙忙买了单,两人扶着付洒洒站了起来,小丫头们没什么力气,个子又都比她矮了那么一截,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最后给她灌了两大瓶冰水,才稍微好一些,只是表情依旧很茫然,也不知道到底清醒了没有。   管甜试着松开勒手:“洒哥,自己能站吗?”   付洒洒使劲按了几下胸口,答非所问:“心很痛,不能呼吸!”   “洒哥!”陆绛梅恨铁不成钢,忍不住用力拍了拍她的脸:“你遇上他之前活得很好,请你立刻回忆一下我们叱咤风云的日子!”   管甜猛点头,她抱着大佬的手臂,感觉很心疼,又安慰了几句:“其实我觉得他对别人都挺冷淡的,就是对你还稍微有点活人气息……”   陆绛梅听得心惊肉跳,这傻白甜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十九中几乎所有人都清楚,闻泱对女生有多敬谢不敏,再鲜活的美人儿,在他地方都是一律碰壁,更何况是胡搅蛮缠的付洒洒?   他一定是心里是厌恶极了,只是碍于风度不能表现出来而已。   心里下了结论,陆绛梅的口气就很笃定了:“放弃他,你们不合适。”   刚说完,原本垂着脑袋的人就陡然挺直了身躯,眼角脸颊一片红,一手搓着衣角,一手揪着发尾,很是矛盾的样子。   “怎么了?”两人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还有些口齿不清:“我、我要死个明白。”   ******   夜晚的十九中,早没了白日的热闹劲。除了实验班的学生看完电影又回来自习以外,其他人早回家打酱油了。   此刻教室里后排位置上,几个男生围着最中间的少年,眼巴巴地道:“泱神,帮忙猜下月考题呗。”   “哪门?”他停下整理书包的动作,又随意坐回位置上。   周墨被推了出来,尴尬道:“最好是……每门都要。”   语数外,再加生化物,一共六门,每本教材都很厚,想猜题没个把小时是下不来的。这个要求,可以说是非常厚颜无耻了。   男生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互相看了一眼嘿嘿笑着。   闻泱耙了下头发,语气很散漫:“行啊。”   众人大喜,互相击掌之际又听到不咸不淡的威胁:“以后我桌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信……”   “保证不会再出现。”男生们一致摇头,怒表忠心:“就算有,也一定不是我转交的。”   “恩,那最好。”他扯了下唇,从桌子里翻出习题册,红笔在手里转了一圈,开始勾勾画画。   少年效率很高,不到半个小时,就把经典例题和必考范围全部列出来了。   周墨欢天喜地捧着这本册子,犹如收到了皇帝御笔签名的公文,激动得不得了,看来下个月的男女双打,可以稳稳避开。其他人都把关键处拍了照走了,他拥有同桌的权利可以拿走整本回家好好复习,实在是美滋滋。   “不走吗?”他关好后门,拉了灯,正要出去时发现闻泱还坐在原处,清隽的侧脸隐在阴暗处,神色难懂。   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刚才给谁发微信呢?”   周墨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结结巴巴:“怎、怎么会,我一直在看你划重点啊。”口袋里的手机似乎变得滚烫,他很慌张地往外走:“那个什么,我家里有事,先撤了哈!”   这做贼心虚的样子,傻子都能看出来。   闻泱按了下眉心,右眼皮跳得厉害,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走出教学楼时,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直到……他看到楼下靠着树干屈膝坐着的少女。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眼睛雾蒙蒙,声音傻兮兮:“喂,负心汉,爸爸等你很久了。” 第16章   闻泱没走近,偏过头看了少女一眼,她现在这个样子比在电影院落荒而逃还要更狼狈一些,树旁的路灯刚好照到她的侧脸,白嫩皮肤上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晕,眼角亮晶晶,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喝酒了?   他踟蹰半刻,想起这位缠人的功夫,实在提不起兴致应付。   “喂,你说话啊。”少女歪头盯着他,而后磨磨蹭蹭站起来,她的动作特别缓慢,因为脊梁蹭着后边的树干借力,衬衫翻起了边,露出一截莹白腰肢。   说起来,付洒洒也算是微胖界得天独厚的那一位了,个子虽然高,骨架子却不算大,肉全藏在下半身了,以至于腰身在对比之下还挺纤细的。   尤其是在这容易犯错误的月夜里,她靠着树微微仰头,那副略显乏力的样子,还真有点意思。   十七八岁的年纪,最是血气方刚,闻泱再冷淡都是个男人,哪怕脑子里没多想,目光已经不受控制地在那片走光处流连了一圈。   真是见鬼,他别过头,强装镇定地想,回去还得抄一下家书。   天之骄子的闻少爷,遇到没皮没脸的付洒洒,任你狠话说尽都不依不饶,他的人生里第一次出现了两个字——棘手。   史上第一麻烦小姐还在那头嘀嘀咕咕,口齿含糊不清,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啧,醉鬼,这德行扔到大街上早被变态捡走了。   不过和他没关系。   他垂下眼,没再看她,朝着校门走去。   夜晚的风忽然变大,卷起地上的树叶,刷拉拉直响,耳边夹着少女忽远忽近的嗓音,像在哭诉某人的无情。   闻泱冷着一张脸,经过校门口的果壳箱时不小心踢到了掉在外头的易拉罐,他低下头,那罐子在脚边打着转,执着地不肯停下来。   他看了一会儿,弯下腰捡起来,发泄一般砸进了垃圾桶,而后猛地掉头往回走。   树下的少女已经昏昏欲睡,头歪在肩膀上,眼睛尤不死心,徒劳地睁开,又支撑不住地阖上,反复了很多次。   “起来。”他毫无同情心,伸出脚轻踢了下付洒洒的鞋子。明明是控制过的力道,对方却顺着方向身子一歪软软倒在了草地上,脸和地面来了次亲密接触。   ……瞧着都疼。   结果就连这一下能没能震醒付洒洒。   闻泱居高临下地看她,如果这时候有第三者在场,一定会很惊讶智商超群的少年脸上竟然也有这么复杂的表情。   六分烦躁,三分无奈,最后一分是矛盾。   迷迷糊糊的某人把脸在草地上又滚了滚,嘟囔:“没良心……”   他沉默地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后者得寸进尺地靠上来,整张脸都埋入他的肩颈。   “你家住哪?”不自在地拉开距离,闻少爷很僵硬地用手推了下对方的头。   意料之中,她没有回应,温热的呼吸触碰到有些敏感的颈部皮肤,立马起了鸡皮疙瘩。   忍住要把她丢开的冲动,他掏出手机搜了下最近的药店,看到步行距离后,稍稍松了口气。   六百米而已,应该很轻松。   年轻人盲目乐观的特性在他身上一览无遗,二十分钟后,等背着60KG的付洒洒到达目的地后,闻泱运动衫里面的T恤已经全湿了。   店员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把背上的人放下来,先把女生的两只手放到柜台上,继而毫不温柔地按着她的脑袋,让对方保持脸朝下地趴着。   这是什么骚操作?现在高中生的谈恋爱模式都这么屌炸天了?   店员小姐姐直接懵逼了。   “要两瓶解酒药,谢谢。”   “啊,好的。”店员拿了货品出来,递过去,“一共十八块。”   闻泱空出一只手付了钱,单手把瓶盖拧开,然后捏着付洒洒的脸颊逼她把嘴巴打开,面无表情地把药往里面灌。   动作有点生疏,也没掌握好节奏,好多药都从嘴角漏出,他皱着眉,又把瓶口往里面塞了点。   这一下刺激到了咽喉,付洒洒哇的一声全喷了出来,暗褐色的液体喷了少年满脸。   “我真是……”操了。   他压下火,举起袖子擦脸,很快又开了剩下的另一瓶,这次把她的脸抬得更高,跟漏斗似的全灌下去了。   小姐姐捂住脸不忍再看,赶紧转过身碎碎念,你妹的,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一点都不贴心。   ******   十点过后,温度骤降,闻泱只穿了一件T恤加薄外套,刚才出了汗,现在被冷风一吹,冻得要死。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揽下这个烂摊子?半夜三更不回家,和个酒鬼坐在街边的长椅上。   身侧的少女不舒服地动了下身子,第十五次把头靠到了他的肩上。   这解酒药是假的吧?睡到现在都没有半分苏醒的迹象。   闻泱抬头看天,今晚没有云,星空挺美,不过在他看来,那星星一闪一闪的频率,好像在嘲笑他那该死的同情心。   下一瞬,身边少女的手机铃声大作,固执地响了很久,吵得他耳朵不得安宁。   这个时候打来,又这么急,估计也就家人了。他稍微思忖了下,就代她接了起来。   “洒洒,你们三个小姑娘玩那么晚还不回家。”许曼尼的口气听上去有点不高兴。   闻泱想了想,很快组织了一下语句:“您好,我是她同校同学,请您告知一下贵府的地址,我现在就送她回去。”   对方好像很意外,急急地追问:“她怎么了?”   这怎么解释,说她买醉?   闻泱皱着眉,决定避开话题:“她在洗手间,您先别心急……”   “我怎么能不急啊?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这次直接就打断了少年的话。   他叹了口气:“我是闻泱。”   良久的沉默。   十秒钟后,电话那头的语调莫名其妙轻快起来:“是你啊,是你我就放心了,那个什么,可以多玩会儿啊,12点前到家就可以。”接着她报了一个地址,然后就果断挂了电话。   这清奇的脑回路。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世人诚不欺我。   屏幕暗下来的那刻,他眯了下眼,清楚看到了上头反射出来的少女面孔,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很明显就是一副偷看的样子,见到他转过头,又做贼心虚地把头往他颈侧拱了拱。   好极了,敢情一直在装死呢?   他冷笑一下,站起身:“你爱睡大街随意,我不奉陪了。”   这下子付洒洒彻底惊醒了,不敢造次,连忙扯住他的衣角讨饶:“其实我就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没醒多久。”   “你自己打车。”他掰开她的手。   她固执地不肯放开,红着脸低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   “那你有问过我想不想吗?”少年转过头,轻嘲:“也对,你一直都是这样强加自己的意愿在他人身上,看对方挫败,你觉得很得意,是吧?”   不知道是被逼急了还是怎么的,他的口气比平时还要冷淡,夹着伤人语句,一点都没留情面。   “不对,不是的。”付洒洒惨白着脸,她仰着头,执着地去找他的眼睛,慌张到了极点:“我只是喜欢你。”   “所以呢?”见她红了眼眶,他愈发焦躁:“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外套的衣角还捏在她手里,他直接就把拉链拉下,从袖子那里脱了出去。   深秋天气,他就这么穿着一件短袖T恤头也不回地离开,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付洒洒抱着那件衣服低下头,上头还有属于他的体温,她一点一点收紧手臂,不敢再去看他的背影。   单恋竟然是这样的折磨。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她溃不成军,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冷风好像无孔不入,灌入空荡荡的胸膛,来回肆虐,每呼吸一下都是钝痛。她失魂落魄地向前走了一步,手放到毛衣口袋里时又摸到了那张千辛万苦换来的影票,以及赠送的第三百位幸运卡。   还以为可以一起看电影。   还以为可以奢想一下将来。   还以为他会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原来……只是痴人说梦。   路灯没有照到的阴暗里,她慢慢蹲下身去,任由眼泪沾湿衣襟。   这一刻她竟然有了逃避的念头,如果从来没有遇见过他就好了,没有遇到他,她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可惜,回不去了呀。 第17章   心碎的滋味太难熬, 付洒洒一个礼拜没吃什么东西, 脸都小了一圈,许曼尼以为她在节食,难得板起脸训了一顿,盯着女儿吃完鸡蛋牛奶才放她去学校。   走在路上, 她悄悄把手指塞进校服裙子的腰围转了转, 本来没有丝毫余地的部位宽松了些许。   哈,原来减肥这么容易,只要真心被践踏一次, 就够了。   付洒洒自嘲地笑了下,上周五到现在, 又过了七天, 七天的时间,她和他在学校竟然一次都没有遇上过。   恩,老天爷都意识到了,他俩果然是无缘无分。   压着早自习的铃声到了教室,付洒洒把脸埋到课本后面, 丧到不行。其实她也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局面, 明明恨极了他那样子不留情面, 心里却隐隐约约还不肯放弃。   这几天睡觉前还是会一遍一遍去回忆相处的细节, 闭上眼睛一遍一遍临摹他的样子, 有时候她甚至想, 如果不要这仅剩的自尊心, 是不是能继续没皮没脸地缠在他身边?   ……我他妈一定是疯了。   像是被自己的犯贱惊到, 付洒洒生气地拍了下桌子,引得全班都回头来看她。   “洒哥,怎么了啊?”曾青扭过身,趴到她桌上,小声道:“还为实验班那小子怄气呢?”   你怎么知道?   付洒洒忍住脱口而出的疑惑,看向隔壁,管甜和陆绛梅正往这边偷看呢,发现大佬的眼神后,连忙假装忙碌地翻起了英语课本。   低劣的演技令人捉急。   付洒洒也懒得计较了,她这些破事儿,几乎全校都知道,也没必要追究是谁说出去的。   “那晚他到底怎么你了呀?”曾青三八兮兮地继续追问,不负众望地得到了一个震怒的眼神。   付洒洒咬牙:“以后别和我提这个人。”   “这样啊。”他眼珠子转了转,舔了下嘴唇,欲言又止:“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   “曾青!”陆绛梅猛地站起来,随手抓了手边的习题册丢过去:“你再多嘴试试!”   纸张在空中被空气翻得哗啦啦,而后划过漂亮的抛物线,不偏不倚砸中了少年,册子一角还非常不凑巧地撞到了他的眼角,刺激得他直流泪。   曾青按着眼,火气也上来了:“你他妈想瞒到什么时候啊?”   一直没出声的管甜也难得冷着脸:“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们几个人平时都是打打闹闹的,关系挺要好的,哪里有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现在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低头。   付洒洒有点不在状况:“瞒什么东西啊?”   总觉得怪怪的,想多追问几句,坐前排的同学却打断了她——   “洒哥,有人找。”   等在十班教室门口的女生,长发大眼,心形小脸我见犹怜,就是表情有点倨傲,带着审视的眼光从上到下地扫了一遍后,才矜贵地开口:“你就是付洒洒?”   付小霸王正烦着呢,有人送上枪口,她毫不客气:“不,我是你爹。”   “你……”女生涨红了脸,低声道:“粗俗。”   “你有病啊?”付洒洒翻个白眼:“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对方被她气得够呛,咬着贝齿久久说不出话来,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是薛凝,闻泱的同班同学,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薛凝是和八班甄薇齐名的十九中校花,和前者不同的是,薛同学自诩美貌和才华与一身,平时走路都是高高昂着头,不屑和平行班的人交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男生也挺吃她这一套,背后给了一个冷美人的称号。   屁的冷美人,还不就是闻泱西装裤下的又一位奴隶罢了。   付洒洒清楚得很,对方这是来挑衅了,不过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怕过谁。于是她微微一笑,很缠绵的口气:“我是闻泱的绯闻女友,你也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薛凝再不能端住清高的姿态了,跺了下脚,她有些气急败坏:“我希望你不要再缠着他了,你配不上他。”   这句话就踩到付洒洒的痛处了,她直接送了对方四个字——关你屁事,而后转身就想回教室。   薛凝岂会让她如意,捏着拳喊道:“他已经非常厌恶你了,电影票就是他拜托我换给别人的。”   付洒洒面无表情地应道:“哦。”   薛凝不满足于对方的无动于衷,继续撒盐:“他说要找个和你相配点的,坐在一起才能培养感情,我觉得那个娘娘腔挺适合你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滚回实验班了。”   说完这句话,付洒洒非常迅速地走回教室,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给对方吃了个闭门羹。   回到座位上,她心里翻江倒海,不能平静。要搁平时付小霸王应该是不会相信这无稽的片面之词,可现在非常时期,首先是昨晚被心上人狠狠捅了一刀,其次是这薛凝知道这么多细节,不得不叫人生疑这换票戏码是否真的出自闻泱的手笔。   不堪和愤怒终于击垮了付洒洒,她翻开课桌板,开始找空白纸张,结果找来找去没影,只有上次写情书剩下的粉色爱心纸。   没事,就拿这个将就一下。   她发狠地咬着笔杆,在上头奋笔疾书。   陆绛梅和管甜对视一眼,有些担心地道:“洒哥,写什么呢?”   付洒洒冷哼:“分手信。”   .   中午付洒洒没去食堂,又打电话把闻泱的同桌叫了出来。周墨前几天才被严重警告过不能转交情书,当下就为难道:“洒哥,他不想看到这种信呢。”   付洒洒直接把信塞到他的手里,低嘲道:“你信我,这一封,他绝对很想看到。”   周墨捧着这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丢也不是,苦着一张脸,挣扎极了。   付洒洒晃了晃他的手臂:“就当我欠你一次,好吧。”   霸王花撒娇,威力非同凡响。   周墨竟然有点失神,总觉得她好像不一样了。下颔变尖了,脖子线条更清晰了,就连眼睛都带着不自知的少女风情。   “咳咳,好吧。”纯情少年耳根子有点发烫,抽回了手臂。   信既然决定送出去了,就割断了最后一丝念想。付洒洒鼻尖发酸,怕让自己后悔,她赶紧告辞:“我回去上课了。”   周墨还以为对方是相思如狂,近情情怯,婉转道:“其实你可以自己转交给他的,他现在……”   “别再说了!”付洒洒捂住耳朵,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溜得飞快。   周墨一脸懵逼,什么情况?他只是想说泱神现在住院,挺脆弱的,说不定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呢……   摇摇头,他看着手里的这封信,又抬腕查了下时间,午休还有一个小时,帮人帮到底,立马出发吧。   *****   私立医院的VIP病房,除了医疗技术过关,更以照顾病人全方位的隐私为由,来客需事先得到家属同意,才准上专用直达电梯。   周墨给闻泱打了三个电话才通,一接通就听到刻意压低的咳嗽,一阵接一阵,听得人心都揪起了。   “泱神,我来看你了。”   “恩……咳咳,我让人……咳咳,下去接你。”   到了病房,他第一眼看到了闻太太,她忧心忡忡坐在儿子病床边给他削苹果,嘴里还止不住数落:“闻临洲,你可真够能耐的。上礼拜五都快零度了,你牛逼哄哄地穿着一件短袖回家。周末发烧叫你去看病你不去,非要拖成肺炎满意了?”   少年没回答,冲母亲抬抬下巴,示意有人来了。   闻太太这才站起来,热情道:“是临洲的同学吧?你们聊,我先下去一趟。”   “伯母好,我是他的同桌。”周墨礼貌地回答。   闻太太微笑点头,走到门口,又探出头:“小墨,你们学校会有女同学来看他吗?”   这是什么问题?周墨有点尴尬。   闻泱听不下去:“妈!”   “人缘太差了,反省一下。”闻太太恨铁不成钢,关上门走了。   闻泱笑笑:“不好意思。”   周墨挠挠头:“你妈妈挺开明的,如果我是她儿子肯定早恋。”   语罢,他接触到少年的眼神,赶紧补救:“不不不,我不是鼓励你早恋,我就是……”   “行了。”闻泱按了下呼叫铃,等护士把点滴针头拔走后,他又道:“怎么特地过来?”   光这短短六个字,中间都夹了好几下咳嗽,看来是真的很严重。   “怕你漏过知识点呗。”周墨先是装模作样给他递了学习资料过去。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十九中大名鼎鼎的学神,高三课程都自学完毕了,还需要看笔记?   在对方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下,他摸着口袋里的信,越发不敢拿出手,怕刺激到他导致病情更严重。   闻泱扫他一眼,淡淡道:“是吗?”   周墨尴尬地笑了下,磨磨蹭蹭半天,才掏出了那封粉色的信,“有人托我转交……”他不敢看他,只觉得莫名其妙这病房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闻泱不发一语,冷场。   周墨已经扛不住这无形的压力了,把信收了回来,一个人嘀嘀咕咕:“算了,我就不该答应洒哥的。”   这时候,闻少爷又开口了:“谁?”   周墨硬着头皮:“国际班的付洒洒。”   “恩。”   恩是什么意思?周墨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面容冷淡,也看不出喜怒的样子,于是道:“你想看吗?”   他很快道:“不。”   周墨叹口气:“那我带走了?”   等了半刻,对方又不说话了。   周墨快疯了,到底要怎样?你想不想看,你给个准信啊。他站起身,决定不再受煎熬了,狗胆包天地把东西往他床上一丢,抱头逃命去了。   粉红色的信封,搭着素白的病房床单,很是突兀。   闻泱皱眉盯着看了好一阵子,才拿过来缓缓拆开,里面还是可笑的小学生字迹,一张信纸上就写了一句话——   再喜欢你,我就是狗。   写信的人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很是用力,好几处纸面都划破了。   很好,求之不得。   闻少爷冷笑了下,一把将它捏成团,丢到了角落。   ————————————————————————————   十九中校草人还躺在医院,绯闻恋情已经惊爆了整个学校。   灌水BBS上的首页置顶头条就是——男神有主了,我现在在教学楼顶,准备往下跳了,朋友们再见。   主页面是一段偷拍的视频,有少年背着一个长发妹子,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因为距离较远及拍摄者拙略的技巧,只能确认该男生是闻泱,并不能辨别出女主角的身份。   帖子已经顶到了一千多楼,比全校女生的数量加起来还要多。下面跟帖的妹子们情绪也很激动:   [楼主等等,算我一个,本人刚上天台了。]   [妈蛋,为什么我得不到的,别人能得到?]   [弱水三千,多取几瓢啊T-T]   [我现在只想知道,她、是、谁!!!]   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为焦点人物的付洒洒缩在操场看台上发呆,这会儿是中午,秋日的阳光还挺舒服的,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她却一个劲猛打喷嚏,根本停不下来。   谁在咒我?   付小霸王很郁猝,把校服外套的领口往上拉了拉,因为心情不好,最近疯狂失眠,她又将方才随手带来的英语课本往脸上一盖,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   午休时候,操场基本没人。   安静的环境,适宜的暖风,让她的意识很快变得模模糊糊,半梦半醒间,却有不速之客扰人清梦。   “阿凝,要不算了吧。”说话的是个女生,语气很犹豫:“全校疯狂找那个灰姑娘都没结果,我们哪里查得到啊。”   对方没说话,只传来一阵阵来回的脚步声。   付洒洒有一下没一下听着,她浑身都懒洋洋,根本不想动,自然也没有非礼勿听的觉悟,继续歪着身子假寐。   片刻后,那女生又开口:“你说那视频里的女的会不会是国际班那个……”   “你傻了吧!”尖锐的否定声响起。   音量惊人,付洒洒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这不就是昨天那个高傲的白莲花薛凝嘛。   像是注意到了附近还有人,对方压低了嗓音:“他怎么可能和这样没品的人扯在一起。”   女生继续道:“那如果你不放心,就去探病,旁敲侧击一下?”   薛凝叹口气:“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家医院,周墨那小子口风很紧。”   接下来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付洒洒听得云里雾里,待得两人走了后,才缕出关键性字眼——灰姑娘、探病、视频。   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心里又不是很确定,当下就给八卦舵主曾青发了消息:猴子,红buff区等你,速来。   十九中操场看台主要分成两大块,左边全是蓝色座椅,中间隔了石阶过道,至于右边,就是她说的红buff区了。   曾青来得很快,平时中午他都跟着付洒洒在小卖部潇洒,今天正寻找大佬的身影呢,就收到了召唤,这不,没三分钟就赶到了。   “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甩着袖子在空中打了两下,他单膝下跪,满脸严肃。   脑子有坑……   付洒洒今天可没心情同他一块儿疯,直接道:“视频里的灰姑娘是怎么回事?”   她刚问完,素来三八样的曾猴子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啊,鬼天气,怎么感觉有点热,又有点冷啊?”   付洒洒把腿盘上椅子,笑笑:“可能是你最近太欠揍的关系吧。”   曾青抖了一下,欲言又止:“洒哥,你就别打听了吧,对你不好。”嘴巴这么说着,他内心却十分渴望能继续体现自我价值,恨不能对方再多问几句。   付洒洒没接话,手指哒哒哒有节奏地敲着塑料椅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十秒后,曾青就憋不住了:“可别说是我说的哦,不然你那两个跟班要弄死我。”所有的大嘴巴在泄密之前总爱加上这么一句,仿佛这句话就是他们的免死金牌。   付洒洒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看他掏出手机,放了一段短片。   一开始是模模糊糊的街景,绝对的A.V画质,还有丧心病狂一般的画外音抽气声,这些都不是最刺激的。   等到付洒洒看到两个亲密的人影后,她比偷录的那个人还要激动,直接喊出声来:“靠,这哪个孙子拍的?”   曾青很困惑:“你的重点好像有问题?你不该问下泱神背上的妹子是谁吗?”   付洒洒没鸟他,心里已经翻起惊天大浪,上礼拜在香草之夜是真的喝多,只记得树下的些许画面,还有最后的分别,中间完全断片了。   可尽管这样,她也认得出自己的身影,异样的感觉再度袭来,她的脸微微发烫,看着视频里少年背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任劳任怨的样子,简直温柔地一塌糊涂。   说好要老死不相往来的念头立马就开始疯狂动摇了……   她狠狠打了下自己的脑袋,不可以妥协!   曾青为难地看着大佬纠结的模样,想起陆绛梅的殷殷嘱咐,牙一咬:“洒哥,从这个画面就可以看得出,泱神非常疼爱这个小女朋友呢。”   付洒洒蜜汁微笑:“噢?何以见得?请分析一下。”   这是什么反应?曾青有些慌:“就是他的妞睡着了,他宁愿累死也不把她叫醒,这就是传说中的宠溺吧。据知情人透露,他们走了整整三个街区呢。”   三个街区,若是闻少爷听到,定会冷笑出声。可见谣言散播的恐怖之处了,六百米直接夸张了十倍都不止。   付洒洒自然是不知情的,人嘛,心里有幻想的时候,谁不希望听点好听的,直接就把这知情人的信息划分到真实有效的区域了。   有些甜蜜,还有些矛盾。   她的脸上呈现出怀春少女和深闺怨妇兼备的神奇表情,直叫曾青叹为观止,还以为是药下得不够重,继续补刀:“他把外套给妹子了,自己发烧住院了你知道吗?”   ……晴、天、霹、雳!   付洒洒再也坐不住了,也不管曾青在后面大呼小叫,直接去食堂堵了周墨,后者正打菜呢,眼看就要排到了,就叫她从人群里拖了出来。   “洒哥!就不能等会儿吗?”周墨痛失打饭机会,眼泪都要掉下来。   付洒洒揪着他的袖子,紧张道:“他在哪个医院?”   此言一出,好几道目光就颇有深意地看了过来。   周墨头皮发麻,迅速往外走,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跟上。走到人少的地方,他才道:“昨天我说让你过去自己转交那封信,你没听我把话说完就走了。”   “我错了错了错了。”她不停搓手,“现在告诉我可以吗?”   周墨叹气:“可以告诉你,但是我估计你上不去。”   “什么意思?”付洒洒一愣。   “那医院私密性挺强的,要病人同意才可以探望。”周墨犹豫片刻,又道:“昨天我去送信,他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咳得更厉害了……”   付洒洒自动忽略了不想听的部分,直接问他要了地址。放学铃声一打响,她十万火急往家里赶,姚妈还在厨房熬汤,见到少女探出头:“洒洒今天这么早?”   “嗯啊。”付洒洒跑过去,急道:“姚妈,有没有可以止咳的秘方啊?”   “有啊,冰糖炖雪梨嘛。”   付洒洒猛点头:“我同学咳得很厉害,家里有备着这两样东西吗?我想熬了汤带着去探病。”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拒绝了对方的帮忙,耐着性子在厨房熬了一个小时,又去房间换了身衣物,然后火急火燎提着保温杯出门了。   别墅区门口似乎是某家全球连锁的动漫咖喱屋开业,狂热的二次元粉丝几乎把路口全堵住了。   巨大的海报挂在半空中,上面写着——“川崎先生合作限量款手办,大胃王挑战,一小时完成五份定食咖喱,即可获得!”   她随意看了眼,什么样的白痴会为了一个玩具模型吃五碗咖喱饭呐?简直吃饱了撑得慌。   因为路堵,她叫不到车,不得不让王叔送她去了目的地。   去的时候满腔柔情蜜意,到了的时候就……呵呵了。   站在贵宾等候区,付洒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接待处的妹子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已经询问过VIP病房的客人了,对方眼下不是很方便会客呢。”   “你和他说了我的名字吗?”付洒洒不肯承认失败。   “说了呢。”妹子还是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眼睛里却带了点同情意味了。   ……啊啊啊,闻临洲你混蛋!   付洒洒简直要气吐血,手上的保温杯沉甸甸,感觉都快拎不住了。   进退两难的时候,救星来了。   闻太太老远就看到有个小姑娘面熟了,走近了才发现是晚宴上见过的付家千金,手里提个保温杯,一看就是来探病的。   终、终于要盼来春天了吗?   她控制住情绪,同少女招了招手:“你是洒洒对吗?我没记错吧。”   看到心上人的母亲,付洒洒有些害羞:“伯母,您好。”   说起来闻太太平时交际圈颇广,有些见过一面的世家小姐早就忘记名字了,唯独付洒洒,那晚上出了点状况,反而叫她记忆犹新。   哎呀呀,有点期待啊。   闻太太毫不迟疑地转头和接待处交代:“把付小姐加到名单里,可以随时探访。”   我婆婆人也太好了吧!付洒洒美滋滋地想。   上电梯前,闻太太识趣地退了一步,正色道:“你先上去,我正好还有点事。”   付洒洒也没在意,到了最里头的病房门口,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抬手敲门。   “进来。”   她推开门,少年靠在床头,刚翻了一页书,听到响动,抬起头来。   他的脸色有些泛白,薄唇因为体温偏高愈加泛红,眼神都不若平时那么冷淡了,怎么看怎么一个妖孽病美男。   见她进来,少年先是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别有用心地看向角落处那粉色纸团。   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个字,但那薄唇漾开的嘲讽弧度却叫人怎么都忽略不了。   再喜欢你,我就是狗。   她想到昨天的冲动,有些尴尬。   但是!我付洒洒,闻临洲的女人,绝不认输!   怀着这样的信念,她先把保温杯放到地上,而后微微抬着下巴,把头发放下来。最后跟拍电影似的,缓缓拉下外套拉链,动作极具诱惑力。   简直是病房play的前戏,羞耻度爆表。   饶是镇定如闻泱,都搞不懂她到底想干嘛,直到她完全脱掉高领外套,露出雪白脖颈上的黑色chocker,那上头还别出心裁系了一根银色的丝带。   她走上前,一点一点把丝带拉长,然后一端放到少年手中,甜腻腻地拉长音:“主人——”   当狗就当狗,谁叫我还喜欢你。 第18章   说不清道不明, 闻少爷阴晴不定的心情竟然有所好转,长指在那根丝带上绕了一圈, 他随意拽了一下:“品种?”   ……喂喂喂,过分了吧。   付洒洒干脆坐到床边, 就着他的力道微微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怎么说也得是贵宾才对。”   “藏獒吧?”他的眉眼舒展开来,唇角微微翘着。   不知道为什么, 付洒洒就是能看出来他还挺开心的,之前的不愉快仿佛烟消云散, 她壮着胆子发问:“如果我承认的话, 以后可以一直跟着你吗?”   话音才落,他又板起脸了,下巴朝着病房内的会客沙发抬了抬, 示意她坐到那里去。   付洒洒佯装恼怒地从他手里抽回丝带,只是听到他一阵阵的咳嗽声后, 记起自己带了冰糖炖雪梨, 她又赶紧搬了保温杯过来。   “我亲手熬的。”她很是骄傲地打开盖子, 梨子的清甜气息不怎么明显, 除此之外, 还夹着一股奇特的味道。   好像哪里怪怪的。   闻泱扫了一眼,他鼻子塞住了,也嗅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看到少女的表情, 大概也知道没那么简单。   看着她殷勤喂过来的汤勺, 少年好看的眉毛又拧在了一起,长睫低垂,捂着嘴一直在闷声咳嗽。   “要不我先尝尝?”付洒洒以为他不放心自己的手艺,张嘴就咬了一口炖得微软的梨。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痛苦,让味蕾更煎熬。   这咸度,几乎令她怀疑人生。   明白盐和糖放错之后,付洒洒仍然死鸭子嘴硬,摆出一副享受的样子:“非常好吃哦。”   “恩。”闻少爷伸手,冲她挑了下眉。   付洒洒心惊肉跳:“你要吃?”   他坐直身子,表情漫不经心:“难道不是给我的?”   是给你的没错,但是我怕你吃完直接断气了……   “我现在有点过瘾,停不下来,明天再给你带新的。”付洒洒坚定地抱住保温杯不撒手,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   自己熬的黑色料理,含泪也要吃下去。   她觉得自己演技在线,还挺自然的,可这副样子落在闻泱眼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见过有人皱眉闭着眼睛享受美食的吗?怕是毒.药才对。   看不下去,他一把按在杯口,淡淡道:“别装了。”看她还要逞强,闻少爷终于把那恐怖的食盐炖雪梨夺过来,随后全喂了垃圾桶。   她呆呆地看着,不发一语。   闻泱皱眉:“你……”   “对不起。”   “什么?”他一愣。   付洒洒低下头,失了平时张牙舞爪的朝气,轻声道:“我好像挺笨的,什么都做不好。”她摩挲着手指,语气很低落:“那晚你也没说错,我遇见你之后,给你带来的都是麻烦。”   “……”   她吸吸鼻子,站起来:“我喜欢你,你的确没有理由一定要喜欢我。”   平日里嚣张的人,示弱起来,比寻常妹子还要可怜三分,要不怎么说物以稀为贵呢。再加上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小圈,眼下她垂着长睫的样子,坦白说还挺好看的。   可惜再美,也奈何不了某人的铁石心肠。   良久得不到回应,付洒洒的心坠入谷底,好像再厚脸皮都没有办法待下去了,她磨磨蹭蹭站起来:“我走了。”   少年拿过书又翻了起来,并没有看她。   她难受地吐了一口气,把手放到门把手上,没有回头的勇气:“再见。”   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身后传来清冽的嗓音:“忘了吧。”   付洒洒更委屈了,转过身喊道:“你这个人很不讲道理!我都已经这么喜欢你了,还叫我忘了你!就不允许我抱着回忆偶尔慰藉一下啊?”   闻少爷压着火,眼底沉沉:“不是这个。”   恩?那是哪个?   她慢吞吞收回握着门把的手,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随后,她突然兴奋地冲过来,扑到他身边,笑起来:“啊啊啊,你是让我忘了那一晚你说的话对不对?”   他别开脸紧抿着唇,却没有否认。   付洒洒厚颜无耻地绕到他脸的那一侧,不气馁地追问:“那……你还是有可能喜欢我的咯?”   “绝不。”这次他答得很干脆。   “……”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那我能继续喜欢你吗?”   他斜睨了她一眼:“我说不你会放弃?”   付洒洒很快引用了他的台词:“绝不。”   闻少爷嗤笑了一下,又不理她了。   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付小霸王也不再强扭这颗暂时不愿意离开藤蔓的瓜了,她搬了椅子过来,就这么坐在床边,眼神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他的脸。   少年光洁的额头上还有结痂的伤疤,那是为她受的伤。   一念及此,她的视线更灼热了。   被人用堪比二百瓦灯光的眼神盯着,就算修养再好都看不进书了,闻少爷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别盯着我。”   她撑着下巴,笑眯眯:“行啊,换你盯我。”   “……”他是有病才会和她搭腔。   付洒洒测了测身子,本以为他在看什么原文书或者什么高大上的课外读物,谁知道凑近后竟然发现这是一本漫画!   少年,这么中二的吗?   不过漫画里的主人公还挺熟悉的……   于是她又压低脑袋,扭着身子去找封面上画者的名字,还没看到脑袋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闻泱收起书,指着门:“你可以走了。”   不想走呢,想睡在这里。   付洒洒舔了舔唇:“闻先生,免费的夜间看护有需要吗?”   ……   闻少爷眼不见为净,直接把书盖到脸上,随后塞上耳机,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这举动就让付洒洒看清了封面上的作者——川崎雄二。   啊,真的好熟,是在哪里看过?   她怎么都想不起来,纠结得要死,回忆了好一阵子都没有结果,想再和少年说一说话,却意外发现对方似乎睡着了,书歪在一边,呼吸声浅浅。   付洒洒看着他,心里甜得能渗出蜜来,傲娇又别扭的冰山小王子,好像今天还有一点点温柔……   *****   回家路上,经过小区门口的拐角处时,那咖喱屋前照例围了一大堆粉丝,付洒洒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潜意识里仿佛有个声音让她抬头看,于是,那巨大海报上的画面倏然间就跳入了视线。   她歪着头端详海报上的字——大胃王挑战赛,可获得川崎先生限量版手办。   呃,川崎雄二?   不就是他看的那本书吗?   他那样子的人住院都不忘看漫画,可见是很喜欢这个作者了。   也想为他做点事呀,付洒洒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但是五碗咖喱饭的威慑力太大了,估计吃完她都得进医院……   这时身旁走过一对情侣,女生挽着男生的手,撒娇:“怎么办,人家超想要那个手办的。”   男生耸耸肩:“可是你老公我再厉害,都吃不下五碗咖喱饭啊。”   女生皱皱鼻子:“也对,什么样的主办方能想出这种活动啊,谁会去参加啊。”   男生搂着她,哈哈大笑:“你别说,可能还真的有这样的智障会为了限量手办铤而走险。”   ……两人相携而去,留下风中凌乱的付洒洒默默地听完了整段对话。   没事,我是智障我自豪。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奋力挤开人群。咖喱屋门口的迎宾小哥正在发排队的号码牌,看到她后抱歉地笑了笑:“妹子,用餐高峰期,一个小时后再来吧。”   付洒洒比划了一下餐厅前的海报,鼓起勇气:“那个……不是说挑战赛可以直接进去吗?”   迎宾小哥睁大眼:“你要挑战?”   付洒洒点点头。   小哥于心不忍地劝了一句:“目前为止,共有十位参加,而且都是男性,其中九位都失败了,剩下勉强完成的那一位,好像也胃部不适去医院了呢。”他挠挠头皮,又补充道:“你还是再考虑下吧。”   这个活动本来就是个噱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付洒洒心里也明白,可怎么办呢,她就是着了魔一样地想给他摘月亮呀。   悠悠叹了口气,她毅然推开了玻璃门:“老板,给我来五份咖喱定食!” 第19章   付洒洒为博闻少爷一笑, 成功作死, 把自己折腾成了女鬼,而且是一个拥有着惨白皮肤、涣散眼神、虚浮脚步的恐怖系列女鬼。   这两天付烨和许曼尼刚好去临市参加某企业家的开业酒会,姚妈也不巧回乡下请了两天假。付小霸王只觉自己奄奄一息,好不容易熬过一晚, 第二天白天根本没法上课, 呆在家里来来回回跑了十几次厕所后,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床上给心腹们发群消息。   [洒脱大王:999999, 我的菊花保不住了。]   [毒死人的甜甜圈:什么情况?]   [望梅更渴:大佬,莫非玩了什么禁忌Play……]   [洒脱大王:5分钟后接我去医院, 不然你们将失去我。]   得到召唤的二人急匆匆就来了, 按了门铃却没有回应。   “洒哥!”陆绛梅猛拍门,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她有些着急:“你在里面吗?洒哥!”   管甜冲外头等着的的士司机摆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再耐心多等一会儿。   终于,付洒洒拉开了门, 一扭一扭地往外走, 她的胃里像是有把刀子在翻搅, 火辣辣地痛, 要命的是咖喱味还一阵阵往上涌, 简直……   树荫下, 她没忍住, 又吐了一回。   管甜赶紧掏出湿巾替大佬擦擦嘴巴, 然后和陆绛梅一人一边搀着她往出租车走。   三人到了医院,晚上九点多,急诊还是人很多。等到付洒洒轮上的时候,她已经再度从洗手间释放过两回了。   “哪里不舒服啊?”医生照例问道。   付洒洒冷汗直冒:“拉肚子,一直没停过。”   医生皱眉:“吃了什么?”   她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咖喱饭。”说完,又小声补充:“五碗。”   医生也懒得问缘由了,这年头奇葩的病人多了,上次还有个脑子拎不清的吃了七十多个生蚝,救护车送来的。   “有没有呕吐,发烧的症状?”   付洒洒想了一下:“没热度,但是吐了好几次。”从咖喱屋出来她就憋不住了,迎着一大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把刚才硬着头皮猛塞下去的料理绝大部分都回馈给了大地母亲。   医生点点头:“今明两天状况严重必须挂点滴,我给你配点药,后天继续观察下,如果出现热度及时复诊。”语罢,他推了下眼镜,开始叫下一个病人进来。   输液室,满是黑压压的人头,三个小姑娘找了很久才瞄到一个空缺的位置,无奈八十岁的老太太在一旁虎视眈眈,她们也不好意思和长辈抢,只得作罢。   于是,付洒洒特别可怜地去了角落,在临时区域坐着板凳,她血管有点细,被实习护士戳了好几下才挂上点滴。   陆绛梅替她把袖子卷得更高一些,叹气:“又是和他有关的?”   付洒洒嘿嘿笑着,故意扯开话题:“你们知道吗,他住院了,我昨天去看他了,一直在咳嗽,挺严重的。”   管甜凑过来:“你连绝交信都甩给他了,还去看他干嘛?”   付洒洒难得被这傻白甜梗住,半晌都没找到能接的话。   陆绛梅也没开口,低垂着头玩手机,直到电量不足发出提醒后,她抬起眼,轻声道:“付洒洒,你这次又做了什么?”   她很少这样子连名带姓地喊她,上一次这么喊还是两人因为某件破事大吵一架。   “没什么,就有个餐厅刚好在搞活动吃咖喱饭送手办,我猜他应该挺喜欢的……”   陆绛梅很不客气:“所以你就像个智障似的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说着说着她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吼道:“请问你做这些他知道吗!我看你真的是不撞南墙不死心!”   付洒洒理亏,也明白好朋友在担心自己,她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脸:“你别生气嘛,以后我会虐他的。”   虐个屁!陆绛梅恨恨瞪她一眼。   管甜抓了抓马尾,犹豫道:“我说……既然付出了,就得有回报啊,咱也不能这么吃亏吧,得告诉他你受的苦呀。”   正在僵持的两人同时看过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付洒洒眼珠子转了转:“来来来,给我拍段VCR。”   ******   闻泱出院了,说来也奇怪,自从付小霸王来过以后,第二天早上他的热度就退了,傍晚拍了CT发现肺部症状减轻,没过多久连咳嗽都好了。   “洒洒绝对是你的福星啊。”闻太太一边指挥着人办理出院手续,一边和儿子絮絮叨叨:“这两天为什么不见她来了呢,你要不给她打个电话吧?”   闻少爷很冷漠:“我没有她的号码。”   嘶——   闻太太吸了一口凉气:“好没良心啊你。”   这话不知怎么就和记忆里那一晚醉酒少女的抱怨重叠在了一起,闻少爷莫名有些烦躁:“我先回学校了。”   闻太太还在后边大呼小叫:“临洲,有时间叫她来家里吃饭呀!”   ……一个两个都是有毒。   他垂下眼,摸出手机,属于她的那个号码发来的消息还在收件箱里静静躺着,他指尖摩挲了下,又按掉了亮着的屏幕。   回到学校,云端之上的闻少爷自然是老师关心,同学眷注,尤其是班上的女生,熟的不熟的都要来搭上几句,他本来就不喜欢应付这些,表情愈来愈冷,回答的字眼也敷衍到了单音节。   偏偏薛凝还不肯回座位,她也是按耐不住了,自从那个偷拍视频流出以后,她都好几天没睡好了。   “闻泱,论坛你看了吗?”   这话出了后,所有人都暗自看了过来。   闻少爷皱着眉,有些不耐:“怎么了?”   薛凝鼓起勇气:“那个就是……有一天晚上,你背着的女孩子是谁啊?”   薛女神完全拉下了面子,只求心仪的对象不要打碎她的幻想。能把众多学子们奉为冰山美人的薛凝,逼急到这个份上,也就只有十九中的杀手闻临洲了。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闻少爷站起身,擦肩而过的时候冷冰冰丢了一句:“和你有关系?”   薛凝面红耳赤,红着双眼坐到位置上,呜呜哭了起来。   闻泱却是头也不回,依旧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后门。   外头空气好多了,走廊另一端就是国际班的教室。三四节课的间隙,那个班级的学生大多无心学习,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打闹闹。   他看了一会儿,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人群里掠过,也不知在找谁的身影。看着看着,视线就突然和某个圆脸妹子对上了。   管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赶紧扯住陆绛梅的手:“目标出现,赶紧的。”后者心领神会,急急忙忙跑回教室取了个超大号的礼物袋出来。   两人手挽着手跑过来。   闻泱也没动,站在原地等着她们。   “这个给你。”陆绛梅把东西递过去。   他没接,眼睛扫了一眼漫画形式的外包装。   管甜急了,从陆绛梅手里夺过来,塞到他怀里:“洒哥叫我们转交你,说是你喜欢的,她为了这个去参加什么大胃王挑战赛,把自己搞进医院了,所以……你不可以拒绝。”   她一鼓作气说完,也不敢看那个气场颇为强大的少年,一个劲拿手肘顶同伴,示意对方接话。   陆绛梅硬着头皮:“洒哥说,还有段视频叫你看。”像是怕他走开,她动作极快地掏出了手机,打开录制好的短片。   少年靠在了栏杆上,半眯着眼,意外地没有拒绝。   镜头抖动地很厉害,先是医院的白墙,挂着点滴的其他病人,最后绕了一圈才看到少女……的下巴。   画面中很快传来熟悉的嗓音:“你妹啊,从上往下拍,拍瘦点。”   镜头又开始转,被少女的手调整了一下,然后定格在了一个还算恰当的位置。   短片中的付洒洒侧着脸,摆出一个忧郁的角度:“临洲哥哥,可能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已经……”她泫然欲泣,用没有挂着吊针的手按了下胸口:“川崎先生的作品,你喜欢吗?如果你喜欢,请把微信给我,不要让我带着心碎离开。”   她缓缓转过眼睛,看向镜头,还想说点什么,画风突然诡异地一变:“靠靠靠,没电了!”   黑屏,戛然而止。   好像拍得有点尴尬。   陆绛梅悻悻地收回手机,补充结论:“她想要你的微信。”   少年抱着那个有点可笑的巨大手办,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陆绛梅火又上来了:“你……”   “在哪?”   “什么?”   闻少爷好脾气地解释了一遍:“我问你她在哪?”   管甜笑着接话:“如果你今天不上晚自习的话,可以去第一医院输液大厅找到她。”   让他翘课?开玩笑吧。   闻少爷几不可闻地扯了下嘴角:“抱歉,我去不了。”   不但去不了,微信号都没给,气得陆绛梅和管甜脸都绿了,疯狂在心里diss他了好几百遍。   付洒洒在医院收到消息的时候,失望到了极点,花了那么多心思,丢了那么多的脸,结果他竟然半点没有感动……   难受,我真的是个傻逼。   她把头靠到椅背上,护士刚刚拔了针,贴了张胶布示意她按住。付洒洒心思根本不在这呢,甚至因为压错了位置,使得血渗得更厉害了。   手忙脚乱地想去要找纸巾,倏然有只白皙的手自她身后越过,代替她按住了伤口。   付洒洒扭过头,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嘲道:“我看你改名叫付傻傻吧?” 第20章   走在路上突然被五百万大奖砸中是什么感觉?   付洒洒只觉这一刻, 自己就是那天选之人。   她坐在椅子上, 还保持扭头的姿势去看身后的少年,他因为要帮忙按伤口,另一手撑在椅背上,不得不弯下腰凑近。   两人的侧脸近在咫尺。付洒洒心跳如擂鼓, 兴许是太意外太激动了, 她根本不懂收敛目光,直愣愣盯着他,一眨都不眨。   “自己来。”察觉她的眼神, 闻泱很快松开了手。   付洒洒按着手背,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闻少爷很敷衍地笑了下, 绕到她身前, 拎在左手上的礼物袋配色非常醒目,叫人想忽略都难。   付洒洒看他轻轻巧巧把东西放下,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她立马就紧张地站起来:“什么意思?你不要?”   他沉默了半晌,看着眼前这位一脸“如果你敢说不我就当场死给你看”的少女, 想说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 再没能开口。   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坐到身边的空位, 开始把大盒子从袋中取出来。   付洒洒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期待地道:“拆了看看?”   医院的白炽灯照得那双手光洁如玉, 他长指灵活地拆开包装袋, 那精巧的手办和漫画书里如出一辙, 美中不足的就是个头小了点。   这跟宣传根本不符嘛,付洒洒很失望,千辛万苦塞爆五碗咖喱饭,就换这么个玩意?无良商家!还我医药费!   她不无遗憾地道:“下次有机会的话再给你弄大的。”   “不用。”他很快出声打断。   又被拒绝了。   她难受地吸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匆忙跑出来穿的家居鞋,斑点狗的图样张牙舞爪,像是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闻泱侧头,淡淡道:“就这个。”   “什么?”   他叹口气,重复道:“不用再弄别的,这个就挺好。”   听听,心比天高的闻少爷都能出声安慰人了。   付小霸王激动得简直要哭出声,她睁着大眼,颤着声音:“临洲哥哥,我现在想扑到你怀里,然后你抱着我,转三圈,可以吗?”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闻少爷冷笑:“我可以拖着你,在这大厅走三圈。”   付洒洒不以为意,美滋滋地道:“我觉得我在你心里已经不一样了。”她说完,身边的少年就站了起来,单手插着口袋往外走。   她愣在原地,暂时没反应过来。   闻少爷回过头,一如既往地展开嘲讽模式:“你想在这充满细菌的地方呆多久?”   .   出了医院,朗月星空,一览无遗。   付洒洒因为这些日子厕所跑多了,走路只要一快某些隐秘部位就火辣辣地痛,偏偏身边少年人高腿长,她苦哼哼地并着腿,咬牙跟着。   闻泱在路灯处停下,打开手机软件准备叫车,才刚输入目的地,袖子就被人拉住。   “别啊。”付洒洒猛摇头,“不打车,我们走回去。”   “你确定?”他的视线向下垂,缓缓扫过她站姿诡异的腿。   “恩。”付小霸王咬牙。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恨不能和他天荒地老。第三医院离家太近了,如果打的估计五分钟就结束路程了。   闻泱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意思,扯扯唇:“随便你。”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付洒洒就像刚上岸的小人鱼,磨磨蹭蹭,跌跌撞撞,唯一的区别就是人家疼在脚底,她疼在……□□。   付小霸王实在是太难受了,连前面的人什么时候停下来都没注意到,差点就撞上去。   “付洒洒。”   她期期艾艾抬起头:“嗳?”   闻泱皱了下眉:“真不打车?”   付小霸王微笑,还在坚持做一个倔强的女孩:“不了,谢谢。”   他没说话,站在路边,打开书包把手办放了进去,然后慢吞吞地合上拉链。   从付洒洒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发现他好看的眉毛又拧在了一起,隐约透着点纠结味道。   让他为难了?   她摸了下脖子,打起了退堂鼓:“要不还是……”   闻少爷云淡风轻地打断她:“去吃饭吧。”走出两步发现对方没跟上,他又毫不客气地道:“不是想和我呆久点?”   付洒洒有点脸红,骚年,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不懂吗?   路边的粥摊,离付家别墅非常近了,付小霸王以前放学晚了三不五时就会同两个小跟班一起过来吃点夜宵什么的,要不是小店没有会员制度,她绝对可以算是VIP了。   闻少爷已经坐到长板凳上了,身姿笔挺,面容冷淡,和这浓浓接地气的摊位画风极为不符。   付洒洒心里有苦说不出,下一秒,络腮胡的大汉用力拍在了她的背上:“洒洒,怎么好久不来了?”   “啊,前阵子忙。”她磨磨蹭蹭走到闻少爷对面坐下。   老板挤眉弄眼:“男朋友啊?很帅哦。”语罢,他非常自来熟地抽走了闻泱手里的塑料菜单,“还看什么呀,就点你女朋友爱吃的就行啦!”   付洒洒心惊肉跳,拼命给老板使眼色。后者完全没意识到问题,张嘴就是:“老规矩?烤牛肠、烤腰子、烤鸡心各来十串?今天还有羊腰子,尝尝?”   听着这一串串只有糙汉才会吃的烤物名称,付小霸王捂着脸埋入手心里,趴在桌上装死。   完了完了,她再也不能伪装精致的猪猪女孩了。以后在他心里,一提起内脏就会联想起她,妈蛋,好气啊!   “挺特殊的口味。”少年低低的笑声散在风里。   付洒洒没敢抬头。   老板莫名其妙:“怎么了?”   闻泱正色:“那些都不要,就要两碗白粥。”   这么抠门。老板同情地看了一眼少女,就去后厨吩咐了。   付洒洒也是真的有点饿了,几天功夫就吃了点蔬菜,连蛋白质都不敢摄入,怕肠子抗议。此时哪怕眼前是一碗简简单单的白粥,她都觉得甚是美味。   尤其是能面对面地坐着,看一眼龙姿凤章的临洲哥哥,再喝一口热气腾腾的粥,简直不要太享受好吗!   气氛很融洽,就是少了点对话,略显寂寥。   付洒洒放下调羹,有些犹豫地开口:“你们班那个薛凝……”   他搅了一下筷子,漫不经心地道:“怎么?”   付洒洒一鼓作气:“她和我说电影票是你让她换的,然后那个男的也是你故意让她安排坐在我旁边,目的就是叫我知难而退。”   终于一吐为快,连呼吸都顺畅了很多。   少年抬眸,语气波澜不惊:“你觉得呢?”   问题又抛给她了。   付洒洒摸摸鼻子:“我当然是选择相信你啊。”   闻少爷笑了笑:“恩,所以给我写了再喜欢我就是狗的字条。”   ……有点难搞。   付洒洒在桌子下面搓着衣角,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少年伸出手,敲敲桌子:“不吃走了?”   “好吧。”她脸上写满了纠结,一副还想问点什么又不敢的样子。   回去的时候,谁都没有开过口,闻泱最后还是选择了打车。   快到的时候,付洒洒特别小声地道:“等下让车子停到小区门口,你陪我走进去可以吗?”   他靠着车窗半阖着眼,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等到天荒地老。   付洒洒才听到了那一个很轻很轻几乎要错过的嗯字。   活到十七岁,付小霸王还没有哪一刻能像这一晚那么幸福,她站在家门口的发财树下,提出了一个让诸多十九中女生辗转反侧的要求:“我想加一下你的微信。”   少年冷漠脸,给出的答案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不想。”   付洒洒咬牙:“求你了,我每天最多只给你发一条消息,然后你也不用回我。”顿了顿,她非常委屈地加上了一条不平等条约:“你要是什么时候不爽了,把我删了也没事。”   可以说是相当可怜了。   可惜闻少爷见惯的伎俩多了,初中开始就有妹子无所不用其极要他的联系方式,拒绝别人这件事,在他眼里就跟吃饭似的,寻常的不得了。   “既然要删,还加了干嘛?”他清清淡淡一句话,就堵住了付洒洒的嘴。调整了下书包肩带,他丝毫不留情面:“走了。”   脚步迈出,外套的一角被人揪住了。   付洒洒蹲在地上,还想挣扎。对方不肯妥协,执意要走,拖着她重心都不稳,眼看要栽倒时……   黑色的手机丢进了她怀里。   闻少爷黑着脸:“你自己弄,给你30秒。”   付洒洒猛然站起来,欣喜万分:“你同意了?”   “25秒。”   啊啊啊啊啊!她高兴坏了,连忙解锁了屏幕,规规矩矩加了微信,刚想把手机还他,又灵机一动把自己的备注名改了。   完美。   “我会遵守我的承诺,一天一条。”   少年没理她,加快脚步走了。   *****   自从加上微信后,付洒洒神乎其技地展开了骚操作,把闻少爷分到单独的群组,然后天天发只对该好友可见的朋友圈——   “超级想去看电影,原意同去的人在下面扣1”   “超级想去游乐园,愿意同去的人在下面扣1”   “超级想去吃夜宵,愿意同去的人在下面扣1”   她矜矜业业发了将近十来天,当然,闻少爷也从来没在朋友圈下面扣过1就是了。   这一天放学,付洒洒故意熬到了实验班下晚自习,鬼鬼祟祟跟在闻泱后面,边走边给他发消息。   才打了一个字,突然有人伸出脚绊了她一下。   而后就传来阴沉沉的嗓音,还带了点轻佻:“你把裙子留在爸爸地方不要了?”   梁修睿?!   付洒洒震惊,还以为他人间消失了,没想到还是阴魂不散……   眉目乖戾的少年伸出两指颇有些嫌弃地捏着她的校服裙,然后步步紧逼,将她推到小巷的角落里:“听说你和姓闻的小白脸走得很近啊?”   “关你屁事啊!”付洒洒拼命往后躲。   梁修睿冷笑:“你知不知道老子看他不爽啊?”   付洒洒还没来得及顶嘴,小巷里又步入一个身影,口气很冷淡:“哪里不爽了?告诉舅舅。” 第21章   舅舅和外甥, 好大的一台戏。   付洒洒听得云里雾里, 梁修睿的手还压在她的肩膀上,她都忘记要挣扎,只顾着看闻泱的脸了。   衬衫歪歪扭扭的痞气少年, 和表情迷茫的少女, 近在咫尺的距离,这画面, 怎么看怎么一个暧昧。   不过落在闻少爷眼里,就不是粉红泡泡了, 他眯着长眸, 在两人纠缠的部位扫了一圈,而后意味不明地盯着付洒洒。   那眼睛,黑漆漆,沉得吓人。   付小霸王一下子就反映过来, 撩起一腿踢向压制着他的人。梁修睿抬手挡了一下,也没和对方多搅和,就退了开去。   “你小子算哪门子的舅舅?”他从口袋摸出根烟, 点上后, 朝着闻泱挑衅地喷了一口。   一边是根正苗红万人称颂的乖乖牌, 一边是路子野性子烈的三中老大。正常状态下,反派人士总会更吸引眼球一点,但闻少爷双手插兜, 微微偏了下头的样子, 十足挑衅, 哪里还有半分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   “算你妈那边的,就是隔得有点远。”他弹了一下衬衣领口沾上的烟灰。   又黑化了,超屌。   “你小子果然欠收拾。”梁修睿低笑了下,又往前逼了一步:“前些日子还没吃够苦啊?是不是一个啤酒瓶不够?”   这话一出,叫付洒洒很快就联想到了被混混们追围堵截的那一晚。   原来幕后黑手是梁变态!   付洒洒怒了,忍不住就要上前臭骂他几句。   “心疼了?”梁修睿侧过头,想要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可惜……还没抓到就被人截胡了。刚才还在他身后的少年横过来,眨眼功夫就挡在了付洒洒前面。   闻少爷扯唇:“小外甥脾气挺大。”   “你他妈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啊?”制霸三中这么久,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顶撞他。梁变态不得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个他所认知的长相好看到能吃软饭的小白脸,那晚胖子回报说四个人都干不过对方一个,他还不信……   “听说你挺能打的?”   闻泱顿了一下:“还行。”而后若无其事地把书包丢给了身后的少女。   似乎很快暴风雨就要降临了。   付洒洒激动起来,这两人……是要为我开打吗?   没想到她也有这么风光的一天,不知不觉就记起BBS上女生们广为流传的名句——我有一个梦想,终有一天,修睿的坏,闻泱的好,都将臣服于我的足下。   她现在真的很想去发个帖——不瞒各位,我,付洒洒,已经替大家完成了夙愿。   戏瘾毫无征兆地发作,付小霸王像一只花蝴蝶一般踮着脚转圈进了箭弩拔张的两人之间。   她一边护着闻少爷,一边对着梁变态尔康手:“不可以!就算你打死他,我们也不会有结果的。”语罢,她泫然欲泣地扭过头对着身后的少年低诉:“闻郎,带我走。”   梁修睿:“……”   闻泱:“……”   两人同时默契地往旁边迈了一步,绕开了付洒洒。   付小霸王很不开心:“干嘛啊?”   梁修睿掐灭烟头,嘲道:“别在爸爸面前犯病。”话音刚落,头就被狠狠打了一下,他惊讶地看着狗胆包天的少女,因为太意外,话都说不出来了。   付洒洒理直气壮:“怎么跟小舅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东西。”   气焰很嚣张,表情也特别喜感。闻泱都忍不住牵了下嘴角:“你给我站到旁边。”   可以说是男友力MAX了。   付洒洒脸红心跳,很没出息地躲到一边去了。   在她看来,梁变态虽然能打,可闻少爷技巧性更好一些,一看就是练过的,所以她也不是很担心,抱着他的书包走到墙角选择强势围观。   主角有了,观众有了,接下来就等好戏上台了。   偏偏老天不遂人愿。   梁修睿的电话响了又响,他本不予理会,可对方压根不肯放弃,突兀的铃声盘旋在这寂静的巷口,无端惹人心烦急躁。   他咒骂了一声,最后还是选择了接听,刚一接通就是鸡飞狗跳,他狠狠踢了一脚墙,咬牙道:“又怎么了?”   女人在那头哭天喊地:“你爸回来了,在砸东西。”   “我马上到。”他冷下脸,挂断了电话,路过闻泱的时候,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今天先放过你。”   闻泱笑笑没说话。   付洒洒跳起来:“别急,你舅舅舅妈会一直等着你哈。”   梁修睿没理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下来就是传说中的独处时光了。   付洒洒很甜蜜:“你特地帮我来解围的啊?”   他从她怀里取过书包,淡淡道:“路过的。”   骗鬼呢,刚刚还走在她前面呢。付洒洒很得意,但是看破不说破的道理,她懂。这些日子咖喱饭的余威还在,天天清粥小菜,她瘦了不少,体重直接下了3KG,导致每晚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天仙下凡。   “泱泱。”她大胆地换了个称呼。   越喊越离谱。少年皱了下眉,决定眼不见为净。   付洒洒狗胆包天,直接挽住了他的手,绕到他跟前,正色道:“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闻少爷挑眉,丝毫不讲情面地甩开了她。   付洒洒也不气馁:“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特别的?”   月色下,她的脸明媚动人,眼睛亮晶晶,带着毫不掩饰的心动和爱慕。   闻泱愣了一下,别开脸:“恩,是很特别。”   这一刻,付洒洒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开心到结结巴巴:“真、真的啊?”   他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对,特别蠢。”   ……死傲娇。   付洒洒很无语,发现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在回消息,眼睛转了转又道:“我给你发的微信你都看了吗?”   “没看。”   付小霸王很不开心:“为什么不看啊?”那天她还特地备注了一下在他手机里的微信名,把【洒脱大王】改成了【你的洒洒】。   【你的洒洒】发来了一段语音,【你的洒洒】发来了一张照片,想想就带感。   见他没回应,她又生疑:“你不是又拒收我消息了吧?”心念一动,付洒洒迅速解锁自己的电话,把之前编辑好的消息发给了他,然后伸长脖子去瞅他的屏幕。   结果!!!   她看到了什么?   闻少爷的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以下几个字——   【你的狗】发来了一条消息。   ???   你的狗???   “你就这么对我?”付洒洒不敢置信。   闻泱没忍住,好看的唇角弯起,他心情颇好地道:“是你自己说的吧。”   【再喜欢你,我就是狗】   呵呵,记仇的男人。   付洒洒第一次没有理会他,气冲冲拎着梁修睿甩下的校服裙子走了。   *****   隔天是周五,12月6日,刚好距离付洒洒生日还有10天。   一大早,陆绛梅和管甜就围在她旁边叽叽喳喳:“洒哥,今年生日怎么过啊?和去年一样KTV的干活怎么样啊?”   曾青也转过头:“哇,好啊好啊,我最近正想开开嗓呢。”   “开你妹啊。”付洒洒趴在桌上:“我还没想好呢。”   说是还没想好,其实她从加到闻少爷微信的那一天就开始预告了,天天都要刷一条分组可见的倒计时【18岁生日还有X天,真希望他可以陪我去看一场电影。】   明明心里知道不可能,还是在期待他会在12月16日能主动给她发消息。   陆绛梅察言观色,很快得了结论:“你想和闻泱哥哥一起过吧。”   管甜叹气:“难受,想哭,大佬有了男人就不要我们了。”   付洒洒笑得很心虚:“怎么会……我先去下厕所啊,一会儿就快上课了。”   她走出教室,脚跟一转,不由自主又拐到了实验班的方向。   只是这次很不巧,闻泱被周思茂叫走了。上一次的物理竞赛结果已经出来了,他拿了全国一等奖,H市所在的省只有两个名额,这么一来他可以保送Z大了。   拿着奖状出了办公室,手机震了一下,闻泱拿出来,【你的狗】发来语音请求。   啧,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直接就给挂了,然后屈尊降贵地给她发了个消息:想被删掉?   对方很快就不敢造次了。   他点进那个红红火火一串炮仗的头像,翻到她的朋友圈,满屏都是生日预告。   他要是真和她去看电影,智商都能拉低两个档次……   下楼的时候刚好遇到五班的两个男生蹲在拐角处抽烟,一人拿着小视频,一人拍着对方的肩膀,笑得人仰马翻。   “昨天我朋友给我发了这个咖喱屋开业的视频,说大胃王挑战赛有个我们学校的女生参加了。”   “真的啊,我看看。”   闻泱驻足,鬼使神差地偏过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叫他没办法再挪开脚步了。   视频里的少女疯狂吞下食物,时不时焦急地看向墙上的挂钟,周围的环境也很乱哄哄,看热闹的占大对数,还有不少人在讥笑她。   她皱着眉,表情已经很痛苦了,还在死撑。   视频被人剪辑过,只有几十秒,最后她拿到手办的时候,开心地笑起来,满脸的脏污,狼狈到了极点。   他站在原地,心突然就抽了一下。   五班的两个男的抽完烟站起来了,一边下楼一边评头论足:“这女的别他妈是饿死鬼投胎吧。”   “有点面熟啊她,是不是国际班那个狂追校草的倒贴货啊?”   “你别说,她最近好像在瘦了点,那胸那腰……哎哟!”话才说到一半,男生被人从十几阶楼梯上踹了下去。   他们口中的校草正站在平台处,一脸阴沉地盯着他,那眼神,好像要杀人。 第22章   五岁的时候, 她的生日愿望是能拥有山一样大的蛋糕。   十岁的时候, 她的生日愿望变成了能拥有隐身的超能力。   十七岁的时候,她的生日愿望就是和他正儿八经地约一次会。   再一次看了下堪称独角戏的朋友圈,付小霸王忧郁地扶额,实在太难攻略了, 最近好不容易有点松动的迹象,给他发晚安会回个恩字, 可要说再多点热情,也没有了。   “冻~死~我~了~”凄凄惨惨地哀嚎了一声, 她把脸贴到了课桌上。   管甜靠过来,隔着过道戳她的脸, 一边还不忘和同桌讲话:“小梅,洒哥最近变瘦了好多。”   陆绛梅收起言情小说,哼哼:“这大概就是咖喱饭的力量吧。”   “屁咧!”付洒洒拍掉傻白甜的手指, 正色道:“恋爱的力量, 谢谢。”   说话间, 教室门被推开。   陈芬芳把上课资料放到讲台上,然后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等到喧闹声渐渐平息后,她才开口:“学校扩建的事情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吧?”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   陈芬芳惊讶挑眉:“你们没关注公告栏?”   公告栏还需要关注?   显然, 在国际班这帮纨绔眼里, 除了开学第一天分班情况会留意一下, 平时压根记不起这玩意儿来。   陈芬芳按了下眼角, 无奈道:“公告都发了两天了, 你们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啊?育才楼要重建了,我们年级部分学生下学期要暂时到C校区上课。”   哪部分啊?众人有些惶惶,C区在郊区,是十九中的初中部,因为路途有点不方便,采取住宿制,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平日里都享受惯了,哪里受得了住校啊。   曾青憋不住了:“老班,您直说了吧,哪几个班过去啊?”   付洒洒脸都绿了,如果她不幸被分到了C区,而闻泱不过去的话,那岂不是一周只能见一次了?   “六到十班过去。”   灭绝师太的话彻底击碎了付小霸王的念想。   噩梦成真了……   其实学校这样分配也不无道理,高二年级十个班级,一班二班是理科文科的实验班,剩下的都是按成绩依次往下分配的,这次把最后的五个班级安排到封闭制的校区去,也是为了让他们收起心思好好拼一把,毕竟下学期就是高三了。   可惜付洒洒心如刀割,完全无法体会老师们的用心良苦。她的鞋在地上搓来搓去,焦虑得不得了。   完了完了完了,攻略难度要彻底变成地狱级了。   说好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眼下看起来,是完全没戏了。   陈芬芳推了下眼镜,听着教室里的鬼哭狼嚎,微微一笑:“考虑到某些因素,年级主任把高二的摸底考试提早了,就定在下周,如果你们有信心进入前三百名的话,就可以去五班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流放C校区了。   听到这个解决方案,少年们的心情并没有变好一点,年级前五百还能扯一下,前三百?还是做梦比较快。   陆绛梅得意地摸摸管甜的脑袋:“我上个月考了98名呢,如果你求我的话,我就陪你去蛮荒之地怎么样?”   管甜甩开她的手,指指隔壁桌的少女,低声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担心一下洒哥比较好。”   付洒洒已经魔怔了,在桌下给许柔疯狂发消息,强烈要求天天三顿补课,代价是做牛做马结草衔环都可以。   许柔的回应方式简单多了,直截了当地发了张图片过来。   大溪地的海,南太平洋的天,还有……她身侧那位神情慵懒的超级大帅哥——Z大名誉教授荆念。   这狗粮来得猝不及防。   付洒洒绝望了,人在悲观和冲动双重蛊惑之下,很容易做一些不理智的行为,她东拼西凑求助邻座的基友们才凑齐了前几个月的考试卷子,然后拿了几本教科书,放学后破天荒去了自习室。   装备带得很齐,决心也下得很足。   付洒洒摊开英语教材,又把试卷仔细摊平,来吧,让她先感受下月考试卷的第一题。   Only after my friend came ____   A.did the computer repair   B. he repaired the computer   C.was the computer repaired   D. the computer was repaired   呃……怎么感觉答案长得都差不多?简单地思考了几秒,她选择放弃,结果下一题就更蛋疼了,是考介词的用法,她哪里分得清?   翻遍英语课本都找不到答案,付洒洒病急之下乱投医,给闻少爷发了消息:【请问第一题选什么?】   对方竟然秒回了一个【C】。   付洒洒心里甜甜的,又问:【大神,请告诉我为什么选C?】   【傻子都知道ABD不对】   ……好一个良师益友呢。   她眼睛转了转,又发:【闻同学,我在图书馆,今晚一起补习好吗?】这句话特别熟悉,是借用前阵子八班甄薇在食堂公然搭讪闻少爷的语句。   她刚发完,前面就传出了刻意压低的笑声。   周墨在不远处冲她挤眉弄眼,笑容很是促狭,至于他身边的少年,塞着耳机正低头看书,不就是朝思暮想的那一位吗?   付洒洒的心事公然被戳破,稍稍有些恼羞成怒,【干嘛拿他手机啊?】   【我手机没电了,用他的给家里报平安。】   【哦,那我现在有个请求。】   【什么?】   【麻烦发以下这句话过来——洒洒,我的女王,我已为你臣服。】   她把头发勾到耳朵后面,舔了舔唇,意淫的魔力是无穷大的,哪怕心里清楚不是他本人发的,夜深人静时候拿出来细细品味也该爽爆了才对。   看到这消息,周墨脸红了下,侧过头观察了下泱神的状态,见对方还在刷题,似乎没有察觉这边的情况……   他吐了口气,大不了一会儿删除这条聊天记录好了。   周墨同学被付洒洒带得恶作剧的冲动无法遏制,他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按键,打完这句话,正想点击发送时……   闻少爷面无表情地抽走了他的手机,扫了一眼后淡淡道:“你很闲?”   周墨很尴尬:“没啊。”   他没再说什么,看了下时间,把手机放回口袋,又拿了一套卷子出来。   有现成的老师在,付洒洒可不会放弃,她都想好了,一石二鸟之计,又能学习,又能培养感情。于是她果断收拾完东西就往闻泱那一桌走去。   周墨很识相地朝旁边让了个位置。   付洒洒得寸进尺,指指隔壁:“我觉得左边那一桌更适合你。”说完,她迅速补充:“回去带你上星耀。”   当然,最后一句是特地压低了嗓音才说的。   游戏深度上瘾患者立马就闪人了。   图书馆的自习室挺贴心,给每桌的角落位置都配了台灯,少年静坐的样子都是赏心悦目,浓密长睫低垂着,小扇子一样,扑棱扑棱煽动着付洒洒的心。   这个人,简直好看到犯规!   “临洲哥哥。”她小声唤道。   少年充耳不闻,把卷子翻了一面。   付小霸王不死心,把两只手指放到桌上,特别幼稚地模仿走路姿势,灵活地挪到他的笔尖附近,不让他写东西。   终于,他把笔丢开,带着警告意味盯着她:“付洒洒。”   付小霸王把脑袋搁到手臂上,仰着脸看他:“分校区的事情你知道吗?”   “恩。”他把耳机绕了下,放回原位。   “那你都不难过?”   “……”   付洒洒气愤地道:“我们有可能会整整一个学期见不到面!”   少年挑了下眉:“所以呢?”   “所以我为了不和你分开,我决定发愤图强。”她信誓旦旦地道,随后又想起了什么,略带失望地捂住了脸:“可我什么都不会,下周就要分班考试了……”   他难得有耐心听着她侬软的抱怨,绕来绕去都是什么不想见不到面担心情敌太多等等诸如此类的废话。   最后她下了结论:“如果真的我去了C校区,你一定会把我忘了的。”   ……神逻辑。   闻少爷抿了下唇,很想走掉偏偏脚却不听使唤,挣扎了一会儿,他叹口气,还是把上个月替同学整理的期末重点范围递给了她。   付洒洒欣喜接过:“给我的?”   闻泱整理完东西,站起身:“全背会也许三百名还有希望。”   她满怀希冀地看着他:“如果你能教我,是不是前一百都不是问题?”   这次他没再理她,经过周墨时拍了下对方的肩膀,随后两人都出了自习室。   付洒洒垮下肩膀,还没丧满三十秒,那个黑色的头像罕见发来了消息——【你的诚意,摸底考见分晓。】   ******   自从被闻少爷一句话灌了迷混药之后,付洒洒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白天听课,晚上奋斗,就连下课时间都在拼命研究他划出来的重点难题。   不得不说天才还是棋高一着,他给的复习资料不单单画了范围,还有他自己的备注和解析,比标准答案容易理解多了。   付洒洒怕父母担心自己的睡眠问题,每晚都悄悄关了灯,后半夜用手电筒在被窝里复习。   人都是这样,越学不好越不想学,等到稍微尝到了点甜头,就自信心爆棚根本停不下来了。   说的可不就是付小霸王吗?   等到她拿出英语随堂测验卷,发现能对上七七八八时,摸底考试也悄然而至。   考完后,除了物理基础实在太差无能为力之外,其余的,她竟然自我感觉都挺不错的。   这一天,12月15日,付洒洒生日的前夕,公告栏放榜了。   天气有些潮湿,小雨淅淅沥沥,她没撑伞,站得很近,目光从上往下数。   第一名,二年一班,闻泱。   呼,放心了。   视线掠过中间大部分无关紧要的名字,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   第三百零一名,二年十班,付洒洒。   雨势好像突然变大了点,她揉了揉眼睛,不肯放弃地盯着,仿佛不眨眼就能把那个零一给去掉似的。   陆绛梅看不下去,走过来给她撑伞,轻轻道:“洒哥,已经进步很多了。”   “凭什么?”她轻声自言自语,而后突然用力伸手去抠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这么对她,明明这么努力了,还是不行?这301名,是老天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对吗?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赶紧躲开。   她不顾身边人劝阻,把名字的那一块撕下来,然后笑了笑,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梅儿,我是不是特别不走运?”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跑进了雨中。   身后不远处,少年盯着她,神色晦暗难懂。   .   回家后,心情也没有变好一些,路上付洒洒还弄丢了一个卡包,里面放着上次集体观影的票券和情侣套餐幸运卡。   真他妈倒霉透了。   她把抱枕砸到床上,又发了条朋友圈:【我被全世界放弃了,连我的幸运卡都离我远去。】   丧到极点的时候,应该要选择放空自己。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蒙头睡觉。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点,手机嗡嗡地震起来,她模模糊糊接起来:“喂?”   少年清冽的嗓音传来:“幸运卡是什么?”   她下意识回答:“是中兴影院第三百个购买情侣套餐的幸运儿。”   “恩。”   电话挂断了。   付洒洒却再也睡不着了,盯着手机通话记录发呆,是在做梦吗?刚才……是他给她打的电话吧?   ******   十一点的中兴影院,剩下的排片都是午夜场的了,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都没什么观影者,柜台的小哥百无聊赖地对着爆米花机发呆。   过了很久,来了一对姐妹花,买了超级优惠的情侣套餐,取了票后,被头戴鸭舌帽的少年拦在半路。   “可以让我看下你们的小票吗?”他说。   妹妹一脸惊艳地看着对方,太、太帅了吧。   “当然可以,给你。”姐姐强自镇定,庆幸刚刚买了爆米花还没来得及把小票丢了。   “谢谢。”少年接过,扫了一眼,NO.228。   他没有再理会对方想要号码的请求,直接快步走向柜台,“请问,你们这里还有第三百名赠送幸运卡的活动吧?”   柜台小哥打了个哈欠:“有的,但是今天看电影的人不多,三百名凑不到了呢。”   “是吗?”他僵硬地整理了下帽子,迟疑了半晌,不自在地道:“麻烦给我来七十二份爆米花。” 第23章   付洒洒在生日前夕的这一晚23:37分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自称是送外卖的。   她以为是无聊的骚扰, 就挂掉了。   谁知道对方一遍一遍打,根本不肯放弃,最后她探出头去,还真发现有个穿制服的小哥站在她家的铁栅栏外。   付洒洒没办法, 只能趿拉着毛绒拖鞋出去,外头风很大, 她不由得裹了裹长款睡袍。   等到看清面前的景象后,她却迟疑着不敢走近了。   比人还高的超大袋爆米花, 装在透明的包装里,扎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 异常壮观地立在她家门口。   送货的小哥看到她,松了口气:“是付小姐吗?麻烦签收一下。”   ……恶作剧吗?   付洒洒震惊,怎么会有人送这玩意给她, 如果是生日礼物的话也太扯了吧。她签了名字, 迟疑道:“请问是谁委托您送货的?”   小哥跨上小毛驴, 义正言辞:“抱歉,我们不能透露客人隐私的。”   付洒洒:“……”懦夫无疑,有本事送没本事昭告天下。   她在爆米花大山边上慢慢绕了一圈,然后蹲下来掏出手机, 咧开嘴来了张自拍。   昏黄的路灯, 别致的礼物, 还有笑容灿烂的少女。   构图还挺好。   她打开微信, 找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头像, 把图片发了过去,接着慢吞吞地打字:【睡了吗?】   LZ:【?】   啊,竟然还没睡。   洒脱大王:【我收到了一个奇怪的礼物,怀疑是暗恋我的对象送的。】   对方没回。   她站起来,把爆米花拖着往家里走,一边又给他发了条语音:“你不回是代表吃醋吗?”   LZ:【……】   洒脱大王:【你总是对我这样冷淡,很可能会失去我。】   又没回。   付洒洒有点烦躁,干脆坐到玄关下的阶梯上,拨通了号码,响了两声接起后,她舔舔嘴唇:“你十点多问我幸运卡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他好像在外面,呼吸微喘,嗓音有些模糊:“随便问问。”   付洒洒也没在意,抓了下拖鞋上的狗头,低声道:“今天放榜了。”   “恩。”   “那……你看到我的分数了吗?”   “看了。”   就这样?   她的情绪立马失落起来,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特冷场。身边的爆米花袋子被风吹得窸窸窣窣的,她没来由一阵烦躁,很快道:“不打扰你了。”   另一边,少年快步走在街上,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停住,他垂着眼,还在怎么思考要怎么回答时,耳边倏然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忙音。   看来这家伙今天果然是受刺激了。   他揣着口袋,里头是那张72份爆米花换来的幸运卡,他取出来看了看,手指捏着卡片一角摩挲了好一会儿,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给她发消息:【我捡到了你的东西。】   洒脱大王:【你捡到了我丢在你那里的心,却还不肯还给我。】   ……又发神经。   他来回踱了两步,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天人交战,而后特无奈地学她发了张照片过去。   付洒洒点开那张卡片时,惊喜到无以复加,倒不是说这张卡有多珍贵,只是它代表着她心里的lucky男神——闻少爷,所以丢了的时候她的心情才会特别沮丧。   她眉眼都挂着笑,噼里啪啦打字:【在哪里捡到的?】   这一次过了很久,对方才回:【在昌烨街。】   是离她家不远的路口,难道他在附近?   付洒洒抬手看了下时间,23:53分,再七分钟就到她的十八岁生日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脑子里蛊惑她,她不受控制地再次拨通了他的号码,小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你现在能把卡送过来吗?”   她憋着气,心跳声一点点加大,又期待又害怕。   少年的呼吸声有规律地自那头传来,像是带着魔力,微热的感觉一点一点渗进她的四肢百骸。   几乎要等到天荒地老,两人在电话里谁都没吭声。   付洒洒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在那里等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捂住了嘴,吃吃笑着从台阶上蹦了下去,半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回屋取了样东西。   她站在家门口的巷子等他,远远看他朝她走过来。   月光温柔萦绕少年周身,他长得那样好看,完全是春闺少女们的梦中情人模样。   她心心念念的少年,真的来找她了。   付洒洒不由自主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的见面,他抬伞后的惊鸿一瞥,就一眼,她就沦陷了。   此刻,当他随手把鸭舌帽摘下的时候,她还是一样脸红了,说话都结结巴巴:“辛、辛苦了啊。”   “出息。”他嗤笑了下,直接从口袋里摸了卡片给她。   付洒洒刚要接过,手机闹钟就响起来,糟糕,23:59分了!她连忙把首饰盒子打开,取出付烨送给她的那顶玫瑰后冠,双手捧着递过去:“快快。”   “怎么?”他轻皱了下眉。   “帮我戴上,很重要!”她焦急地催促:“这是我们付家的一个传统!成人礼那天一定要完成的仪式。”   ……什么鬼。   他挑了下眉,还是接过来,略带敷衍地往她脑门上一压。   付洒洒直接喊停,要求重来:“注意尊重一下我们家的传统,庄严!神圣!”   闻泱:“……”他被缠得没办法,拨了下她耳边的长发,然后帮她戴上后冠。少女遂不及防地抬头,他的指尖不小心就擦过了她的脸颊,触感细腻温热,足以叫人流连。   “你想知道这个传统的具体意思吗?”她说。   他别开脸,很快道:“不。”   “哦,既然你苦苦哀求,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付洒洒耸耸肩,非常不要脸地凑过去:“就是……所有成功在付家女儿们十八岁生日那晚帮对方佩戴首饰的男子,都能和她们终成眷属呢。”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纵然从小被蝴蝶们缠惯了的闻少爷,也绷不住面皮了,他把卡塞到少女手心,“走了。”   付洒洒拦在他面前:“我成年了,可以恋爱了。”   闻泱:“……”   “就是不知道你成没成年。”她挠挠头皮,偷偷抬眼瞅了一下他,而后尴尬道:“你生日什么时候,你应该比我大吧?”   这话问得底气相当不足,口口声声说爱人家,结果连人家的生日都不知道。   闻少爷果然冷了脸,又重复了一遍:“走了。”   付洒洒还在纠缠:“你告诉我,我刻在心上。”她举起三指,认真道:“我发誓。”   她的眼睛清亮,如被山泉冲刷过的曜石,叫人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沉沦。   闻泱仓皇地退一步,一定是鬼迷心窍,才会觉得她好看。   “求你了,临洲哥哥。”   那种挫败和无力感又涌上来了,他扯扯唇:“圣诞节。”   “我靠,为什么你比我小!”付洒洒跳起来,很不爽:“以后叫你临洲弟弟了。”   “你敢?”他眯了下眼睛。   付洒洒轻咳了声,期待地看着他:“圣诞节我们一起过吧?我请你吃饭,谢谢你今晚捡到了我的卡。”她把卡翻来翻去,有些忐忑地等他的回答。   闻少爷当然拒绝了:“不用。”他已经很久没过生日,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付洒洒充耳不闻,还在折腾手里的卡片,似乎有哪里不对,这张卡特别新,而且角落处的有效期虽然小,还是能辨别出来的——12月15日至12月30日。   刹那间,那一人高的爆米花,那莫名其妙不肯透露客人信息的送货小哥,还有半夜三更在外面晃悠的少年,全部串在了一起。   “原来是你。”她盯着他,心底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再也遏制不住地疯长,狂喜一瞬间就占据了所有思绪。   他的脸色也很古怪,大概也是察觉到她发现了什么,头一次生出了逃避的念头,也没和她打招呼,转身就走了。   付洒洒木偶人一样机械地掏出手机,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几个基友发来的生日祝福消息,她点开三个人的群,颤抖着打字:【我快要休克了,他好像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第24章   他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   梦里, 他回了学校, 有个面容模糊的少女靠在树上,喊着他的名字。他不受控制地走近,对方的衬衫松松垮垮,莹白肌肤晃得他口干舌燥。   她抓着他的手, 缓缓撩开了下摆,他明明想拒绝, 却在她扑入怀里的时候失去了所有力气。搂着对方顺着力道往后倒的时候,身下的草坪突然变成了大片爆米花……   少女捧了一把这带着奶油味的小零嘴, 咯咯笑起来:“临洲哥哥,你现在还不敢承认吗?”   说话这句话, 她的脸突然清晰起来,乌发红唇,娇媚又天真的五官, 是如此的熟悉。   他要承认什么?   他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他的手就像是有了自我的意识, 如此迫切地想要贴近她,指尖下的皮肤触感如棉花糖一样,模模糊糊还能听到她慌乱又无措的呼吸……   荒谬又旖旎的梦境,在清晨第一缕阳光透入卧房的时候, 消散不见。   闻泱闭着眼, 脑子里还是一幕幕不可描述的画面。门外佣人们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倏然坐起, 腿间的粘腻叫他脸色更难看了。   一定是疯了吧, 才会做这么荒诞可怕的梦。   闻少爷拿过纸巾擦了擦, 然后光着脚去了浴室。十二月的天气,不到5℃的温度,他面无表情地冲了一个冷水澡。   出房门想把床单毁尸灭迹的时候,才刚到六点。   闻郁上周去洛杉矶还没回来,闻太太爱睡美容觉不到日上三竿绝不醒来。这个时间点,闻家的老太爷应该还在打太极,照道理客厅应该没人……   但,事与愿违。   “临洲。”闻老爷子穿着唐装,坐在摇椅上品茗,扫了一眼孙子手里的可疑物品,轻皱了下眉:“你一大早要去哪?”   “睡不着,想去花房坐会儿。”他很淡定地把这团东西塞到书包里,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问道:“您今天没晨练?”   闻老爷子嗯了一声,把茶盏递给佣人,桃木珠子在手心里一颗一颗盘着,他没开口,气势已经很凛冽了。   闻泱垂眸:“您有事要同我说?”   “确实是有点事连我这个老家伙都想不通。”他眯着眸,眼神犀利,依稀窥得见那份独有的强者姿态。   闻泱站起身,直接道:“请爷爷明示。”   闻老爷子冷着脸:“你要保送去Z大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和我们商量下?”他盯着眼前态度恭谨的少年,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能感受到对方的桀骜。   “这是我自己的人生。”   听听,这叫什么话!   “你再说一次!”闻老爷子呼风喝雨惯了,掌握欲极强,闻郁小时候叛逆得厉害,已经快把他气中风了。后来为了防患于未然,他在孙子九岁的时候就早早将其送出国去,早点独立早点成熟,一直到去年才允他回H市念高中。   强权之下,看似平静的湖面,其实早就暗潮汹涌。   闻泱退一步,慢慢抬起头:“Z大很好,我打算在那里本硕连读。”   好个屁!闻老爷子怒道:“我之前和你说过,想接管我们闻家的生意,就必须拿到HC商学院的……”   “爷爷。”他轻声打断,语气很冷淡:“我不会再出国的。”语罢,他笑了笑:“我在美国一个人呆了七年,您觉得还不够?”   良久,老人叹了口气:“你在怨我?”   “没有,其实我挺感谢您的。”他自嘲地道:“这七年,确实让我成长了不少。”充满着歧视的恶劣环境,白人们肆意的恶作剧和无尽羞辱,得亏了这些,才让他拥有了铜墙铁壁。   拿过书包,闻泱弯下腰慢条斯理地系鞋带:“我先去学校了。”   身后有个沧桑的声音传来:“但凡和我们家沾上点生意的,子女们再不济都是常青藤名校,你以后要怎么服众?”   他打开门,微微侧过头:“您既然不放心,就再过继个孙子吧,我看最近来我家攀亲戚的人还真不少。”   “大逆不道!”闻老爷子气到把茶盏摔了,把拐杖冲着孙子一顿挥:“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肯妥协?”   少年漆黑的眼里染上寒意,一字一顿:“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我肯定会完成您的夙愿。”   ******   付洒洒自从昨天被闻少爷千里送爆米花的行为彻底暖到后,已经发了一天一夜的花痴了。   “原来他这么喜欢我!”她拉着管甜的手,用恶心死人不偿命的调调:“你几不几道,他大半夜跑过来给伦家送生日礼物,简直苏苏苏、苏炸了!”   ……我炸你个大西瓜。   “怎么看都不是他的风格吧?”陆绛梅毫不客气地泼冷水,“洒哥你是不是又用不存在的事实强行锦上添花了?”   也不怪陆绛梅这么想,上次闻少爷脑门子被砸去医院那次,就被付洒洒颠倒成了英雄救美,此刻她的怀疑,绝对是合情合理。   “怎么可能。”付洒洒浮夸地翻白眼,掏出手机给他们看昨晚的聊天记录。   妇女之友曾青也忍不住扭过头来,看了半天,他迟疑道:“是我眼睛瞎了?完全看不出哪里苏啊?”   上面全是付洒洒的长篇大论,泱神就回了四句话,其中两句还是只有标点符号没有字的。   “你懂个毛线啊!”管甜很捧场:“不动声色的苏,才是真的特能苏。”   付洒洒摸摸她的脑袋,很是欣慰:“还是傻白甜最懂我。”   曾青嘁了一声,单膝跪在地上,张开双臂:“洒哥,12月16日还没过去,今天依旧是您的生日,晚上让我们为您颂一首忠贞的赞歌,庆祝十八年前您的诞生!”   ……去KTV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服了。   付洒洒也不想扫兴,看着周围小伙伴期待的脸,很是阔气:“行啊,晚上我请大家嗨皮,你们随便点吃的喝的,就去刚开的那家糖果,怎么样?”   糖果这个地方,一般直男还真不敢来,大片大片的粉红色,随处可见的气球和玩偶装饰,还有打扮成芭比娃娃的服务员小姐姐,非常适合拥有洛丽塔梦的高中妹子。   当然,曾青是除外的,他很享受这个氛围,拿着棒棒糖形状的摇铃,坐在包厢里的公主脚凳上,他一脸陶醉:“哇,我的少女心都要炸了。”   陆绛梅:“……”   管甜:“……”   除了付洒洒,在座几位都差点吐了,只有她从进包厢开始就在不停发消息。   曾青很八卦:“洒哥,男主角会不会来啊?”   付洒洒头也没抬:“努力着呢。”   陆绛梅和管甜对视了一下,同时耸肩,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没戏两个字。开玩笑,让泱神来这么娘炮的地方,比碟中谍的任务还不可能好吧。   《向天再借五百年》的背景音乐响起,曾青已经开始鬼哭狼嚎了。付洒洒掏了掏耳朵,正巧铃声响起,她直接出去接电话了。   “搞定了没?”   周墨特别小声:“他好像开始怀疑了,不肯走了。”   付洒洒搓了搓手:“你们现在在哪?”   “在糖果前面一个路口,你要堵人就快点吧,我……”没说完,电话就被掐断了。   付洒洒急了,迈开长腿就往前跑。   临洲哥哥,等等我呀。   街边的风吹得她长发飞扬,她终于在信号灯变成绿色之前拦截到了少年,双手放在膝盖上,她跑太急喘得厉害,连话也说不完整。   闻少爷瞥她一眼,直接对着周墨嘲弄地笑了下:“这就是你那个成绩太差被你姑妈赶出家,晚上急需突击不然就要自杀的堂妹?”   周墨尴尬望天,悄悄拽了下少女的衣角。   “是我的主意,你别怪他。”付洒洒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白天邀请你好多次,你都不理我,我只好拜托小墨墨拉。”   她说话的时候特别专注地盯着他,和梦里一样的脸鲜活极了。   他只稍稍看了一眼就收起了视线,见她还要上前拉他,温热的触感似乎近在咫尺,他反射性就退了一大步。   反应大到惊人。   周墨和付洒洒都愣住。   闻少爷黑了脸:“就坐半小时。”   付洒洒嘻嘻笑起来:“好呀。”   闻泱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三个人正在合唱SHE的《SUPER STAR》,当那句【你要往哪走,把我灵魂都带走】唱到一半的时候。   他们同时闭了嘴,感觉灵魂真的被某个人一波带走了。   “泱神!”三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洒哥终于苦尽甘来了,女追男,隔层纱,果然不假。   闻少爷扫了他们一眼,自发坐到了最角落,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进入冥想模式,看来是打算这三十分钟做和尚了。   付洒洒也不在意,招呼周墨坐下,然后给曾青使了个眼色。   曾猴子放下话筒,正好服务员进来,带来了罐装的果味鸡尾酒和一箱啤酒。他把玻璃杯一字排开,挨个往里面加混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子里亮晶晶,看起来很有诱惑力。   周墨吓到了:“要喝酒啊?”   陆绛梅斜着眼睛看他:“实验班的人都像你这么单蠢吗?”   周墨瑟瑟发抖,坐到一边尽量降低存在感。   曾青继续活跃气氛:“今天洒哥生日,来来,我们先每人敬她一杯。”   包厢里用了舞池效果的炫光灯,少年的脸忽明忽暗。付洒洒壮着胆子,把酒塞到他手里,冲他眨眨眼:“临洲哥哥。”   闻泱微微拉开距离,耳根莫名有点燥热。稍稍抿了一口酒,他放下杯子:“可以了吧?”   付洒洒笑笑:“我是寿星我最大,要不我们玩点刺激的怎么样?真心话大冒险好不好?同意的人举手!”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属于洒脱大王小分队的四只手刷的一下就举起来了。   周墨:“……”他有权利说不吗?   闻泱撇撇唇,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既然现在已经在里面了,他也懒得挣扎,既来之则安之。   “来来来。”曾青很兴奋,“规则很简单哈,酒瓶子第一次转到谁,就由谁来出题,可以指定在座任何人回答,如果被指定的人不想回答就要喝酒接受惩罚哈。”   六个人围成一个圈,付洒洒先转了第一下,力道没控制好,指到了周墨,他挠挠头:“我没什么想问的啊。”   陆绛梅冲他龇了龇牙:“你要再这么扫兴,信不信一会儿我转到你问你什么时候梦遗的?”   ……妈耶,吓死爹了。   周墨很识时务地指了指付洒洒:“什么时候喜欢上泱神的?”   够上路。其余四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付洒洒害羞脸:“2013年9月16日下午13点17分,我对他一见钟情。”   其余人都起哄起来,角落里的少年抱胸坐着,听到这句话又看了她一眼。   几个人同时激动起来,争做娱乐周刊狗仔队穷追不舍:“请问你对此有什么回应吗?”   闻少爷挑眉:“你们转到我了吗?没转到有资格问?”   说来也奇怪,他身上真的有奇妙的磁场,瓶子每次都是堪堪擦过他转到别人。   最后,他抬起手看了下,淡淡道:“还有三分钟。”   曾青咬牙,闭着眼睛狠狠扭了一下玻璃瓶,透明的瓶身在灯光折射下别样好看,眼看着要停到管甜面前的时候,他佯装不小心撞了一下桌角……   瓶子如愿停在了闻少爷面前。   付洒洒没脸看,作弊都没这么光明正大的好吗!   曾青见少年没质疑,就道:“我问了?”   闻泱懒懒靠回椅背:“随意。”   曾猴子吸了口气:“大家都说你不食人间烟火,我很好奇,泱神你有没有做过……春.梦啊?”   辣鸡!什么破问题!浪费机会!   付洒洒快气死了,从桌子下面偷偷伸手狠狠掐了一把曾猴子。他那样的禁欲系代表,怎么可能会有七情六欲啊……   在场的各位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叫人意外了。冰山小王子黑着脸,直接就把面前的三倍混酒干了。   付洒洒目瞪口呆:“你……”   再没了心思唱歌,也没了心思玩游戏。所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能叫他春宵一梦的对象是谁?能他妈让高岭之花破色.戒的神女是哪一位啊?   付洒洒有心想多问几句,可闻少爷的酒量真的不堪一击,半眯着眼已经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   实在有点不放心,他去洗手间的时候,她就在门口等着他。   出来后,少年脸上都是水珠,看来是刚洗了冷水脸,只是半醉半醒的状态并没有好多少,他的眼睛里像是蒙了水气,盯着付洒洒的样子邪气到了极点。   付小霸王咽了口唾沫:“你不能喝就把我的名字说出来啊,年轻人血气方刚,我又不会怪你。”   少年轻笑了下,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按在墙上,凑在她耳边低语:“梦到你算春.梦吗?是噩梦才对。” 第25章   这……应该算是壁咚吧?   付洒洒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异性压在墙上的感受, 手腕隐隐作痛, 微醺的他根本不能算温柔, 侵略感爆棚。明明身体其他部分都没有接触, 可她就是能感受到叫人脸红心跳的暧昧。   实在是太刺激了, 连呼吸都不敢放肆。   少年的脸近在咫尺, 清冽的气息沾上了酒味。天不怕地怕的付小霸王竟然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倒也不是害羞, 主要是怕犯错误……   最终, 她也只能这样虚张声势:“再这样我就要亲你了啊。”   他没动,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睫毛低垂着, 眼角还带着点醉意的粉。   真是蓝颜祸水。   付洒洒想起之前在闻家花房的遗憾, 脑子一热,就闭着眼睛凑了上去。果酒的甜味仿佛更浓了, 就在她以为美梦成真的时候, 下巴就被人捏住了。   不轻不重的力道,微微凉意的手指, 逼得她睁开了眼。   他单手撑着墙,微低着头, 有些困扰的口气:“比梦里还难缠。”   付洒洒反应过来:“你真梦到我啦?”她有些飘飘然。   其实这也不怪她。最近几天接二连三的惊喜, 再加上付小霸王素来爱自作多情的性格, 她感觉胜利的曙光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是什么梦啊?”见他抿着唇不语, 她追问了一句。   “说了是噩梦。”闻泱想要松开手, 拉开安全距离。结果对方一直喋喋不休不依不饶, 他有些恼怒,鬼使神差地用指腹在那看起来很软的下唇上用力摩挲了一下。   温度陡然就升高了。   炸、炸了!   付洒洒再怎么大胆也就是个今天才成年的小姑娘,她被对方无心的举动撩得毫无抵抗能力,脸蛋红得要滴出血来。   不远处的曾青本来想出去上个洗手间,结果看到这一幕,嘘嘘的欲.望都憋了回去,大气不敢出一声,蹑手蹑脚地回了包厢。   见他进来,陆绛梅直接用麦克风扩音:“你在厕所吃.屎吃这么快?”   曾青哪还有和她斗嘴的兴致,甩着两只手疯狂抖动,活像得了帕金森,迅速灌了一杯冰水后,他抓着周墨站起来:“你的同桌!”   周墨莫名其妙:“什么?”   曾青一脸叹服:“你知道他是个禽兽吗?”顿了顿,他在周围人迫不及待想要打死他的冲动中再度开口:“他竟然在占我们洒哥的便宜!”   ……不能吧?   应该倒过来才对,三人同时想道。   但是下一秒,门把手上就多了三只手。吃瓜群众们相视一笑,一个接一个探出了脑袋。   只是,绯闻风暴中心的男女主早就不在那里了……   ******   付洒洒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还会再度坐上H市最大的摩天轮。   让她想想三分钟前发生了什么?   她跟着闻少爷出门,然后前面有个软妹子一直缠着某位英俊少年,左一个辞哥哥右一个辞哥哥,嗓音侬软,甜到掉牙。少年大概是不喜欢这么幼稚的活动,但还是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陪她去坐了。   原来撒娇这么有用的吗?   付小霸王认真学习揣摩了一会儿,依样画葫芦地拉长音:“临洲哥哥,人家也想坐摩天轮嘛。”   夜晚的风让酒意散了不少,有些人醉得快醒得也快,说的可不就是我们闻少爷嘛。   此刻,听到对方异常惊悚的语调后,他停下脚步,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奥夫考斯。”付洒洒镇定地微笑,全然忘了几个月前她因为坐了趟气流颠簸的飞机后勾起幼年的恐高症阴影,随后怒发三条朋友圈的事情。   也幸好她之前不太更新动态,所以闻泱随意翻了翻就记住了她的这个小秘密。   顽劣的心一旦蠢蠢欲动,就很难压下去了,他勾着唇:“行啊。”说完,他直接走到附近的售票窗口,冲她抬了下头:“你想坐几圈?”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剧情会这样发展?   付洒洒这会儿可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了,她以为他不可能答应,所以才恶意卖萌,哪里晓得他轻轻巧巧一句话,就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视线上移,120米高的大型观光设施在星空下美轮美奂,为了提高游客的观景舒适度,连座椅下的部分都用了透明钢化玻璃。   付洒洒冷汗直冒,磨磨蹭蹭过去,问售票的工作人员:“您好,这个转一圈要多久啊?”   工作人员撕下两张票,朝他们递过去:“三十分钟。你们两个人是吧?”   三十分钟!   付洒洒疯了。   面前少女的怂样已经无法掩饰了,闻泱也不去接票,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要坐?”   “就……还是……坐吧。”她低下头,很没勇气地开口。   “……”宇宙钢铁直男闻临洲实在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在他看来,害怕就撤?何必非要嘴硬?   这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了,喝酒绝对会拉低思考能力。   照闻泱平时的水平,其实轻轻松松就可以推断出付洒洒纯粹是为了和他多呆一会儿,才强行装的逼。   只是这会儿他脑门子还有点热,直截了当买了票,长腿一迈,先坐了进去。   不足两立方米的空间颤颤悠悠,冲付洒洒张牙舞爪地示威。她捏着拳,感觉幼年时的可怕窒息感又来了。   摩天轮开始慢慢往上转,这两位还有一位傻站着,门都没关上,工作人员急了:“妹子你上不上去啊?”   “她不去。”闻少爷难得心软,直接替她回绝了,刚想叫她在下面等的时候,这位不服输的倔强女孩冲了上来。   闻泱:“……”   付洒洒故作轻松:“没事的,我小学那会儿经常去游乐园坐过山车玩呢。”   这句话是她坐上摩天轮后唯一一句语调正常的话。   接下来,越来越恐怖的高度,让付洒洒进入了彻底的焦虑状态,恐高的人一旦犯病,就容易晕眩、恶心,甚至身体失去平衡。   她靠着后背椅正襟危坐,这里没有扶手,她找不到依靠只得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   对面的闻泱也在打量她,这玩意居然能把厚脸皮的付小霸王吓到一言不发?   “喂,你什么情况?”他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鞋子。   付洒洒惨白着脸:“别动,会失去平衡。”   闻泱皱眉:“真那么怕?”   这晚的风有点大,坐在里面几乎可以感受到“我欲乘风归去”的缥缈感,在付洒洒心里,可不就是“我要归西”的意思么?   她有点坐不住了,这才过了四分之一圈,还要煎熬至少20分钟……   “我不该上来。”   “什么?”   这一次付洒洒没说话,不停地深呼吸,她想起小学春游那次被困在过山车上的事故,短短三分钟,就好像耗过了漫长的一生。   外头是黑漆漆的夜,底下是渺小的景物。   她觉得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闻泱总算是察觉出蹊跷了,对面的少女茫然无措的脸,惊慌的眼神,还有坐立难安的样子,怎么看都是煎熬。   他想了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有些无奈地道:“要我怎么做?”   “啊?”付洒洒还捂着眼睛不敢看外头,挺了好一阵子,总算过了最高点,开始下降了,她的毛衣领口被冷汗打湿,变得黏腻腻。   “松手。”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凑了过来。   下一刻,手腕又被他捉住了。   不同于KTV里的那次,现在他的力道是温柔的,慢慢把她的手从眼睛上挪开,然后带着安抚性质地道:“快结束了,你别往下看。”   “我做不到啊。”她不安地吞口水,越是害怕,越是要看,真是个死循环。   本来应该要珍惜独处的时光,结果却变成了这样子丝毫不浪漫的灾难片现场。   付洒洒对自己非常失望,轻声道:“我搞砸了。”   搞砸什么?   尽管没听懂,闻少爷还是能看出她的丧气,可他实在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僵持了半天之后竟然说出了一句不可思议的话:“圣诞节你想一起过?”   付洒洒还在度日如年,一开始没注意他说了什么,等到反应过来时,整个脸又恢复了生机勃勃,激动地拉住他:“你认真的?”   ……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很快抽回手:“开玩笑的。”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再加上不停下降的高度,付洒洒心不跳了,眼不眨了,心心念念都是刚才那句话。   “我们订那个旋转花园餐厅好不好?很多人在上面求婚的啊!”   闻泱:“……”   付洒洒美滋滋地拿起电话:“我现在就预约。”   闻少爷很懊恼,膝盖仿佛中了一箭,有种掉到狐狸洞的感觉。   ******   回到家又是十一点了,这几天连续迟归,连闻太太都开始怀疑儿子是不是早恋了。   对此,闻泱一律用略带讽刺的笑容回应了。   闻太太觉得没趣,也就不再追问。   他回了房间,打开手机随意查了下付洒洒说的餐厅,点评有七千多条,几乎是清一色的五星好评——   【女友觉得很棒,求婚成功了!】   【在这里跟他表白,他说他其实也喜欢我,幸福到快要死掉了。】   【准备了很久的结婚纪念日,老板还送了香槟和玫瑰,谢谢~】   【想要挽回绝情的他,本来以为不可能了,没想到餐厅的小提琴手特地过来给我们拉了一首那时的定情曲目,真的太感动了T-T】   什么鬼?全是水军吧?   而且他刚才为什么会答应和她去这种恶心巴拉的地方?   闻少爷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得出了结论,一定是五碗咖喱饭造成的愧疚心在作祟。   这么一想,他稍微安慰了下,就当是带着宠物去高级餐厅遛弯吧。   洗漱完准备歇息的时候,手机又震起来,他撇撇唇,也没看号码,直接道:“付洒洒,你有完没完?”   对方沉默,随即轻笑起来。是低沉的男人嗓音。   闻泱这才低下头,发现是+001的国际区号,他迟疑了一会儿,试探道:“陆衍哥?”   男人语调很轻佻:“开窍了?有妞了?”   闻泱立刻否认:“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对方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调调,也没过多纠缠这个问题,继续道:“你高三还念吗?”   闻泱皱起眉:“念。”   “HC商学院的offer上个月就给你发了吧?”   “那又怎样。”他拉开抽屉,看着那团皱巴巴的录取纸,冷笑:“从头到尾联系学校的都不是我本人。”   男人在电话那头啧啧了两声:“果然是翅膀硬了,都要和闻老爷子分庭抗礼了。我说你这么排斥出国,不会是真有妞了吧?”   他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妞没有,但是养了条狗。”   “你现在说话都和我有代沟了。”男人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行了,我也就问问你近况,怕你又被你爷爷轰出家门。就这样吧,我要去陪我的妞了。”   闻泱下意识留他:“哥!”   对方的声音已经飘远:“怎么?”   闻少爷有些尴尬:“你……有过很多段吧?”   愉悦的低笑声再度响起:“走肾的挺多段,走心的……目前还没有。怎么,你要咨询什么情感问题?”   “也不算情感问题吧。”他的目光看向最高层的柜子,那里面全是手办,中间有一个尺寸特别迷你,他走过去,把它取出来放到桌上,继而道:“如果一个人为你做了很多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在面对她的时候,常常会无可奈何,甚至也会……”   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对方凉薄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我的好弟弟,你要相信我。这不是心动,只是怜悯罢了,男人天生都是热爱追逐的勇士,怎么可能被手到擒来的猎物困住步伐呢?”   陆衍的话一圈圈在少年心底荡开,带着洗脑效果,成功让闻少爷的内心平静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把手办推远了点。   哦,原来只是不值钱的同情心在作妖。 第26章   一家神奇的餐厅, 预约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   付洒洒自十六日之后, 每个晚上都在尝试预定位置, 无奈网上公开的这个号码相当邪门,她都快打了七八十次了,就是怎么都拨不通。   开玩笑,好不容易能有这个机会和闻少爷共度美好的圣诞节,替他庆祝一下生日,她还打算正儿八经地表白一次。要是因为没有提早预订导致约会泡汤,那他妈就很尴尬了。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她终于按捺不住了。这一晚是平安夜, 付洒洒下了课就打车去了屋顶花园餐厅。   H市最繁华的地段, 寸土寸金的位置, 竟然有一家开在高楼顶层的露天餐厅, 这逼格,足以吸引好些个为博美人一笑散尽千金的有钱公子哥儿了。   付洒洒虽然心里不想承认, 但她的这种行为无疑就是倒贴到了极点。在感情世界里, 女孩子仿佛被动一点, 就能得到万般宠爱。哪里像她,眼巴巴上赶着还要看闻少爷脸色。   特别是此刻望着餐厅内成双入对的情侣,随处可见替妹子们主动切割牛排大献殷勤的男人们, 至于对桌的美人儿,哪个不是矜贵优雅端着架子。   心痛, 以后一定也要做一下高傲的公主才行。   她把脸贴在玻璃上, 悠悠叹了口气。临窗的客人吓了一跳, 叫来领班指了指这个方向。   付洒洒这才不好意思地退了开去,穿着马甲的服务生很快推开门走到她身边,微笑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她摸摸鼻子,有些涩然:“我想订明晚的位置,可是你们的预约号码好像有点问题啊。”   服务生微微欠了下身子:“抱歉,这位小姐,我们的圣诞节套餐已经约满了,所以那个电话暂时关闭不再对外开放了呢。”   ……不是吧?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击碎了付洒洒的心。   她瞪大眼睛,还要挣扎:“可是我从九天前已经开始预约了?!”   果然是高中生,脑子想得很简单呢。全城最受欢迎的约会之地,提早三十天是至少的吧?服务生表情微妙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还是很温和的口气:“下次可以尝试更早一些。”   没戏了。   她失望地垂下头,掏出手机,找到闻少爷的聊天框,却怎么都发不出订不到餐厅的消息。   如果她这一秒发了,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他的反应是什么。他大概会松了一口气,亦或是淡淡回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吧。   啊!不甘心!   付小霸王失魂落魄地按了下电梯,刚要进门的时候,又被人喊住了。   对方的话无疑是雪中送炭:“等等,其实还有三桌位置……”   她惊喜地回头:“那我现在可以订吗?”   服务生很为难:“是这样的,这三桌呢,是我们整个餐厅观景最好的三个位置,也是我们老板钦点的诚意座。”   所谓诚意座,花了心思的人才能成为上宾,不接受预定不接受任何裙带关系走捷径,唯一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排队。   “排队有什么讲究吗?”付洒洒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这家餐厅的老板,大约是个爱折腾人的奇葩。   服务生欲言又止:“我们餐厅每天早上七点会做开业前的日常整顿,这个时候过来的前三位客人,就可以预订当日晚上的诚意座。”   很简单嘛。付洒洒轻松道:“我明天六点就过来。”   “请容许我提醒您一下,凌晨过后就会有人来那里排队了。”   她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拐角处的三把躺椅……   槽点满分,老板奇葩。   这餐厅,为什么还不倒闭?   付洒洒很无语:“你的意思是说,我得占着这三个坑的其中一个,守到天亮,才能拥有明晚进入餐厅的权利?”   “是的呢。”服务生点头,好心建议道:“不然让您男朋友过来排吧?我们这里还有女孩子排队的先例呢。”   疯了吧,让那个冰山来露宿屋顶?   付洒洒纠结了很久,叹口气:“不用,就我吧。”   因为担心位置被别人抢了,她直接就放下书包窝到躺椅上了,这会儿才晚上七点,至少还要煎熬十二个小时。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她又给小跟班打了电话:“傻白甜,你帮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呗,和她说下晚上我在你家过夜。”   管甜难得有了警惕心:“洒哥,你在哪里?”   付洒洒三言两语带过,千叮咛万嘱咐:“别告诉梅儿啊,我怕被她教育三天三夜。”   管甜沉默,很久以后才道:“你付出的太多了,值得吗?”   “行了,以后坚决让他付出,我只负责坐享其成!”付洒洒脑袋夹着电话正从书包里掏纸巾擦鼻涕,一副乐天派的样子。   管甜叹口气,挂了电话。   ******   十二月的天,夜半的温度,太冷了。   她裹着羽绒服,把躺椅往边上推了推,和身边的两个陌生男子隔开距离,其中一个开着视频和女朋友在聊天——   “亲亲,我竟然看到有妹子在排诚意座,下次是不是该换你了?”   “我怎么可能干这种累活,你想分手是吧?”   年轻男人马上讨饶:“小祖宗,我错了,明年圣诞节你要是想吃了,我还过来给你排!”   付洒洒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全部,说不心酸是假的。   这几天,发给他的消息,回应永远都是只有一个字的敷衍,她都有些魔怔了,如此冷淡的他和那个晚上给她送爆米花的少年是一个人吗?   她站起来,躲到角落处,不死心地给闻少爷打了电话。   漫长地嘟嘟声过后,电话终于被接起。   付洒洒舔舔唇:“临洲哥哥,那个什么,我订到位置了哈?”   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喊了声:“喂?在吗?”   良久,他的嗓音才响起:“再说吧。”   付洒洒的心都拧起来了,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这样卑微又惶恐,她小心翼翼地道:“不是说好了吗?”   “我可能有事。”他淡淡道。   “你都说了是可能呀。”她故作轻松地道:“我会早点去餐厅等你的,实在不行你就办完事来吧。”   ……又是一阵沉默。   “随便你吧。”最后他先掐断了通话。   好冷淡。   付洒洒吸吸鼻子,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她蹲下来抱着膝盖,感觉风更大了。   一夜无眠,躺椅并不舒服,她在上头辗转反侧,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心悸发慌,就连喉咙也干得要命。   她想,胜在年轻,以后可万万不敢熬夜了。   开门的服务生还是昨天那位小哥,见到白净脸上挂着黑眼圈的少女无不惋惜地道:“你男朋友也太狠心了点。”   付洒洒笑笑,她现在头痛得快爆炸了,一句话都不想说,接过代表预定成功的卡片后,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卸下了。   千辛万苦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却因为那个人敷衍的态度,变成了鸡肋。   ******   十九中的最后一节课才刚结束,周思茂就把闻泱叫到了办公室,他的表情异常严肃,直接把一叠材料丢到了桌上。   “我说你什么情况?学籍保留?高三不念了?”   “恩。”   周思茂掐了下眉心:“你别跟我开玩笑,Z大的保送名额都下来了,你现在跟我说你要退学?”   “周老师,我下个月要去HC商学院报道。”少年说话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垂着眸,只隐隐约约窥得到眼睛下边的一片青色。   明显是没休息好,难掩憔悴。   周思茂都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大概也听说过闻家家主的强权作风,欲言又止:“你家里……”   “家里没事。”他迅速打断,很轻地笑了下:“有机会的话,还是会去Z大念硕士的。”如果,有这么一天的话。   周思茂也只好安慰:“那个商学院挺难录取的,去年我们H市就去了一个高考状元,要论国际排名比Z大还高了一大截。”   “是吗?”闻泱抬起头,低声嘲道:“那挺好的。”说完,他冲周思茂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时隔三周,他又回了私立医院的VIP病房。   这次病床上的主角换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他闭着眼,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可以感受到生命在悄然流逝。   闻郁从飞机上下来后听到父亲心梗住院,两天都没合眼,此时看到儿子来了,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同你爷爷前阵子起争执了?”   闻泱不语,默认了。   下一瞬,脸颊就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被打得偏过脑袋去,嘴角被牙齿磕到,渗出了血。   “你不该忤逆他。”闻郁站起身,脸色沉得吓人,“你到底说了什么让他情绪这么激动?”   闻泱抬手擦了下嘴角,自己那天说了什么?让他过继孙子?他被气死了自己就替他完成夙愿?   大逆不道的罪已经铸成,他慢慢走到病床前,弯下腰:“是我错了,请您快点好起来。”   闻郁直接打电话让特助订好机票,而后冷道:“给你两年时间拿到金融学和管理学的Bachelor,然后你才有资格再来和你爷爷请罪。”   “恩。”他在病床前立了很久,直到手机消息又一次推送进来,才回过神。   十几条消息,从【我到了哦,等你】,到【八点了耶,周围的人都开吃了,我也有点饿。】,最后是【临洲哥哥,我还在等你】。   胸口闷闷的,传来些许刺痛,他想,她还真能勾起他乏善可陈的愧疚和怜悯。   长指轻轻敲了几下键盘,他回道:【我不过去了】。   .   付洒洒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时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22点,她的面前只放了一杯柠檬水,和别人的饕餮大餐形成鲜明对比。   过去的四个小时里,她见证了三位男人的求婚,两对情侣的破镜重圆,每一次她都是机械地跟着拍拍手。   只有这一次,消息进来的一瞬间,恰逢隔壁桌的少女表白失败哭出声,她仿佛也尝到了心碎的滋味。   服务生过来,善意地提醒:“抱歉,我们的主厨快下班了,您的朋友还没有来吗?”   少女的头颅低垂着,一声不吭。   他只得敲敲桌子:“小姐,您还好吗?”   “我不好。”她抬起头,眼泪忽然大颗大颗掉下来,弄花了特地让许曼尼帮忙画的眼妆。   服务生惊了一下,赶紧把纸巾递过去。   她接过,哽咽着又重复了一遍:“我一点都不好。”   服务生歉意地退出去,留给她私人空间。   周遭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停留在付洒洒身上,她穿着洋装,妆容精致,一看就是在等重要的人。可她偏偏哭得那么伤心,大概是等的人……永远不会来了吧。   付洒洒浑浑噩噩地站起来,饥肠辘辘的胃传来了灼烧感,加上整夜未睡的后遗症,她连推开餐厅门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好心人帮了一把,她才能走出去。   外头温度骤降,她捏着手机,又看了一遍这条消息,只觉整颗心都被寒冰笼罩了。   为他排了整夜的队,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为他盛装打扮的自己,原来一点意义都没有。   想起了管甜的那句话,你做了那么多,值得吗?   她真的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心,鼓起勇气电话拨出的一瞬间,就被无情地按掉了。   接着,有消息进来——   【我要出国了。】   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死死盯着这五个字,心被一点点撕开,密密麻麻的痛。   既然注定无疾而终,为何要给她希望?   她撑着墙,慢慢弯下腰,用餐完毕的客人陆陆续续走到她身边一同等电梯。   她非常努力地深呼吸,想要再撑久一点,想要不那么丢脸,可最后还是溃不成军。   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她尝到了自己的泪水,又苦又咸。   【我放弃了。】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谢谢你的绝情,让我一夜长大。 第27章   Z大, 全国TOP3的综合类院校, 屹立了一个多世纪, 风雨飘摇的年代都培养出了一大批有志之士,还推动了近代史上的新文化运动。   不过这些记忆实在有些太遥远了,对于Z大的近几届学子来说,最值得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这么几件事——   1、风华绝代的荣誉教授荆念又回Z大开选修课了,选课当天学校网络全线瘫痪,开课当天更夸张,楼道里差点发生了践踏事件。   2、Z大第一美男谢清宴战无不胜的泡妞连胜纪录被迫中止。   3、拒绝校草的据说是位大一新生,在其索要联系方式时毫不留情地抨击了他的长相。   谢清宴是什么人?2013届的邻省理科状元, 热门专业建筑系的高材生, 感情史和智商一样牛逼, 每次撩妹台词也很简洁扼要:   【同学, 你长得很像我下一任女友。】   别怀疑,就是这么瞎的一句话, 让全校女生心甘情愿前赴后继上去送死, 被伤透了心以后也倔强地默默暗自神伤, 不肯说一句他的坏话。   没想到,天地好轮回。行走的荷尔蒙竟然被KO了?   一时间,这位大一学妹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有知情人打探出了她的身份, 2014届历史系,付洒洒。   此刻, 位于风暴中心的女主角正在食堂大快朵颐, 周遭围了两个同寝室的吃瓜群众。   “洒洒, 你的审美有很大问题啊。”钟露莹撑着脸,拨了拨碗里的米饭,不可思议地道:“他哪里不好看了?”   刚打完汤回来的邱苗一脸花痴:“就是,谢清宴已经帅到我合不拢腿了好不好。”   语罢,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为何那个幸运儿不是自己?   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她们又正值20来岁情窦初开的年纪,能说出这些话一点都不奇怪。   付洒洒已经很习惯了,女生宿舍夜聊就这么几个话题:谢清宴,谢清宴的现任女友,谢清宴的下任女友候选者。   真的是神烦。   让她止不住又想起了高中时候自己的光荣事迹。   “不说这个了好吧?”付洒洒有点不开心,第二食堂最喜欢吃的鸡腿饭都没了滋味。   邱苗和钟露莹交换了个眼神。同寝室一个月了,对方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长得巨好看不说,性格还洒脱率真非常好相处,眼下这样的表情,看来是真的很不喜欢谢清宴了。   付小霸王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尴尬,于是转了话题:“荆念教授的课你们选上了没?”   说到这个,邱苗尤其激动:“我怕校园网卡,我他妈早上九点钟跑到网吧去操作,结果一直给我显示网页链接有问题,等到进去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其实本来进去旁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荆念这个人吧,平日里慵懒迷人,偏偏上课一板一眼,选修课名单外的不相干人员一律不得入教室。   所以才有了Z大这么疯狂的一课难求的画面。   付洒洒对此嗤之以鼻,荆念这厮,之前高高在上把许柔胃口吊得不要不要的,现在还不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被对方改造成忠犬了?   所以说一物降一物,这话绝对没错。   钟露莹也叹了口气:“荆教授可是华尔街资本大鳄,我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他才会再来Z大开课了,难受。”   付洒洒自从和陆绛梅管甜去了不同的学校天各一方后,觉得十分有必要再收两个跟班,于是她敲了敲桌子,微笑:“诸位,我有办法让你们去旁听。”   “啊啊啊!真的假的?”   “稍等。”她故作神秘地点点头,然后给荆念发了条消息:   【荆教授,选修课我带两个同学一起来上呗?】   没回。   呃……想了想,她又重新打了一句:   【亲爱的姐夫,跪求三张选修课门票?】   这次回的就快多了:   【OK】   呵呵,爱情面前谁都是奴隶。   付洒洒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冲身边两位妹子挑了下眉:“搞定了。”成功得到美人们的欢呼和拥抱后,她的胃口也好了起来,鸡腿饭还剩一大半,她拿着勺子满满舀了一口饭,正准备往嘴里塞时——   有只白皙修长的手从身前越过,轻轻拿走了她的吃饭家伙。   “菜都凉了呢。”清清润润的嗓音极好听,足以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全场焦点立马就聚集到谢清宴身上。   付洒洒彻底陷入茫然。   这张脸,第二次看,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长眉漆目,挺鼻薄唇,精致的五官和那个人有七分相似。   要说区别,大概就是前者气质冷然卓绝,后者则更轻佻一些吧。   “学妹?”谢清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种懵逼的表情他在女孩子地方看多了,当时在新生报道处偶遇的时候对方也是怔怔盯着自己的脸,根本移不开目光。   啧,她拒绝他应该只是欲擒故纵吧?谢清宴自信地想。   付洒洒没说话,把视线艰难地从他的脸上挪开。   谢清宴在她身边坐下,把从校外买的食物放到桌上,好看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她一人,慢条斯理地开口:“吃这个吧,我特地为你买的。”   周遭一片抽气声,妹子们嫉妒地都快发狂了。   邱苗和钟露莹很识趣地朝外挪了一个位置,坐在不远处看戏。   付洒洒垂下眼,这漫画包装的盒饭如此熟悉,熟悉到身体里的血液都慢慢变凉了。   忍住想杀人的冲动,她黑着脸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着少年道:“没人告诉过你吧,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吃的东西就是咖、喱、饭。”   说完,她也没看对方脸色,直接就走出了食堂。   .   九月还是开学季,社团招新的任务繁重,Z大主校区里面有条文化街,大部分的摊位都设在那里。   付小霸王心情不美丽,本想出来散散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中午的时间,大部分社团的工作人员吃完饭都跑过来了,新生们也很捧场,三三俩俩驻足,有些填表格,有些指手画脚地咨询着什么,瞧上去还挺热闹的。   要不干脆也加个社团打发打发时间?   她好奇地一家一家看过去,漫画社、舞蹈社、插花社、辩论社,这些还挺常规的,但是慢慢往下走,画风就离奇了……   通灵社,三位蒙面黑衣长袍的性别未知生物冲她招了招手。   相声社,打着快板的搞笑少年们挤眉弄眼。   摸金校尉社……没眼看了。   走到最后就两个摊位,右边的是谢清宴同好会,少女们互相打闹,然后特别小心翼翼地把他的照片和海报摆出来。   付洒洒一阵恶寒,把目光放到了左边,左边的摊位什么装饰都没有,三位身形高大的工作人员抱胸坐在后面,一脸正气。   黑底红目的社团标牌特别显眼——痛打负心汉社。   666,可以说是非常吸引她了。   付洒洒毫不犹豫地把手拍到台面上,激动道:“给我表格!我要报名!”   ******   付洒洒高二学期末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心碎,不但暴瘦了十斤,甚至连上学的心思都没了。整个人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她能考上Z大,其实全是许柔的功劳,压着她学习,压着她上课,拼命洗脑告诉她大学的小奶狗有多么迷人,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森林云云。   虽然表姐毒舌又抠门,但全心全意替她着想的人,除了父母以外,也就是她了吧。   越想越感动,付洒洒忍不住给她发了信息:   【仙女小姐姐,我爱你哇!】   许柔很快就回了:   【切记,在外面不要说是我妹妹,专业调剂,吊车尾,丢死人了。】   妈的,让感动见鬼去吧。   因为专业冷门,她们寝室同专业的就三个人,另外三个是考古系的。大一的课不多,下午一点多就能舒舒服服回去睡回笼觉了。   付洒洒躺在床上,正眯着眼迷迷糊糊呢,手机就震了起来。   她特别愤怒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下时间。   果然!又是13:17分!   连续几个月了,每周周四下午这个时间,就有一个陌生的代理号码给她打骚扰电话,任她痛骂他祖宗十八代都不说话,简直快把她逼疯了。   你问她为什么不拉黑?   拉黑没用,下一周又会生成随机号码了。   今天的付小霸王,脾气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大,她接起电话就是一阵吠:“你有病是不是?你他妈暗恋我就直说好吧?不出声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欠打?”   迅速地骂完,她心一狠就把手机关机了。   总算可以睡了。   结果梦里还是那么苦楚,她又回了那个餐厅,华美的裙子仿佛被粘在了椅子上,她从二八年华的少女等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妪,身边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不见他。   临洲哥哥,你为什么不来?   她听到梦中的自己撕心裂肺地大喊。   阳台的门砰地一声被风关上,付洒洒突然就被惊醒了,冷汗浸湿衣衫,她深吸了一口气,爬下床穿上拖鞋。   邱苗刚从外面腐败回来,叼着烤串道:“洒洒,楼下有人等你。”   “谁啊?”她烦躁地抹了一把汗。   邱苗笑嘻嘻:“你把我们校草迷的神魂颠倒的,人还不肯放弃呢。”   付洒洒火了,有病!   她披了件外衣就往下走,谢清宴插着兜站在宿舍楼下等她,背影挺拔颀长,真是像极了梦里的那个少年。   说不清是什么心里,付洒洒对着那样相似的一张脸,产生了变态的报复快感,冷冷道:“你别纠缠了,行吗?”   谢清宴挑了挑眉,还是一如既往地轻佻散漫,轻笑道:“你上次说不喜欢我这种类型,我倒是不知道,我是什么类型,这么惹你嫌弃?”   “实话告诉你吧。”付洒洒磨了磨牙齿:“我现在就烦你们这种,爱装逼的小白脸。” 第28章   被对方直接贬为爱装逼的小白脸后,谢清宴还是好风度地保持微笑, 在有兴趣的异性面前, 他的下限向来拉得很低。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他漂亮的嘴角微抿, 乌黑眼瞳灿若星辰, 忧郁的样子, 绝对可以溺死一大票无知少女。   付洒洒不吃这套,主要是过去的审美level太高了,现在对好看的男人抵抗力非常强劲。   “没有偏见。”她把外套拉链往上提了下,下意识避开他的脸。   谢清宴笑笑:“我脸有毒?”   “……”付洒洒梗住,撇去她的主观因素, 这张脸绝对是上苍的宠儿, 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大美人,她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   最后她憋了半天,爆出了一句超扯淡的借口:“我现在年纪还小, 不想谈恋爱,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回轮到谢清宴沉默了。   如果对方是高中生, 说这话没什么毛病。但在不亚于狂欢季的大学时代, 这种拒绝的理由闻所未闻。   他意味不明地盯了她很久,随后很轻地笑了一下:“OK, 我明白了。”   付洒洒松了口气:“就这样, 我上楼了。”   她第一次拒绝人,心理还有点负担, 不过等到回了宿舍收到那样一条短信后, 她的愧疚感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我跳级过一次, 年纪也很小,不如一起探索下早恋的真谛?】   长得帅,还这么不要脸,也是服气。   付洒洒很无语,邱苗给她递来一块烧烤年糕,她愤愤地一口咬下,嘴里含含糊糊:“什么人呐。”   邱苗凑过去看了眼手机,一本正经地拍拍她的肩膀:“洒洒,相信我,你已经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自求多安。”   “不能吧。”付洒洒摆明了不信,心高气傲的人一般吃过一次瘪就会知难而退了,像谢清宴这样的天之骄子,还能凑上来给她打脸?   她又对比了下铜墙铁壁的自己,当年穷追猛打的时候也有好多次心灰意冷,最后还不是放弃了?   所以说,没有什么真的执着,最多就是伤得不够彻底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也没把谢清宴当回事。   结果第二天,他再度出现在宿舍楼下的时候,付洒洒终于认清了现实,显然,她对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还是认知度不够。   “早餐?”眉目如画的少年冲她晃了晃纸袋。   M记的包装,看来是一大早去买了。   付洒洒很头疼,周围驻足停留的观众太多了,她想大概是自己高中的荒谬行为让老天爷不高兴了,才特地派了个这么相似的少年来折磨自己。   “我求求你了,哥。”她双手合十拜了拜,压低声音:“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   谢清宴把咖啡塞到她手里,笑得人畜无害:“跟我约一次会?”   ******   约会当然是不可能的。   付洒洒自认没那么婊,不喜欢人家还吊着,于是她干脆就把谢清宴的号码拉黑了,改了作息昼伏夜出,倒也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这天是周末,先前报名的【痛打负心汉】社团打电话叫她去参加新社员见面会。宿舍其他人约会的约会,图书馆的图书馆,她感觉一个人闲着也无聊,随手撸了个妆就出门了。   活动地点在问题中心的D302教室,紧挨着隔壁的心理辅导室。   怎么感觉怪怪的。   付小霸王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突然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发现是某张戴着黑框眼镜的严肃面孔,于是点点头:“社长好。”   杨明宇推了下眼镜,从文件夹里翻了一下她的资料,问道:“付洒洒?”   她楞了一下:“对。”   “进去吧,其他人都到了。”   付洒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约约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当初填资料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求,除了姓名联系方式外,就写一个被负心汉伤透心的事迹就行了。   等到进了教室,里头一大堆暗自神伤的妹子们靠在一起窃窃私语,这种不祥征兆愈加明显。   她很不适应这沉闷伤感的气氛,自发地坐到最后一排了。   杨明宇清了清嗓子,站到讲台的位置,先点了一下人数,随即拿着话筒道:“诸位好,相信报名之前大家已经打听过我们这个社的来历及相关情况了吧?”   众人一致点头。   付洒洒黑人问号脸:???   杨明宇满意地颔首,继而道:“那废话不多说了,有谁愿意第一个来分享?”   话音刚落,有个红着眼眶的胖妹就站了起来:“社长,我先。”   杨明宇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对着其他人抬抬手,鼓励的掌声很快响起。胖妹踩着掌声的点站到正中间,吸吸鼻子道:“谢谢你们,踏出这一步,真的很需要勇气。”   她抹了把眼泪,陷入回忆里:“我男朋友……不,是前男友,上个月把我甩了,和比他小三岁的高中生在一起了。”   闻言众人一致唏嘘,感同身受地叹气。   付洒洒已经疯了,敢情这是一个互诉情伤的心理类社团?她无限懊恼,后悔自己太冲动,还没打听清楚底细就随意加入。   要知道,在Z大社团活动也是占学分的,要是弄不好的话对评奖学金什么都有影响。   她如坐针毡,缩着脖子趴在桌上,尽量降低存在感。   无奈时间流逝地太快,所有人都凄凄惨惨诉说了一遍自己的苦情戏码,只剩下付洒洒了。   杨明宇意有所指地看向教室后排:“呃,我们好像还有一位没上台,大家一起给她一点勇气!”   轻声的安慰不断响起——   “去吧,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妹子加油,只有说出来才能忘掉那些渣男。”   “直面它,打败它!”   这些话好比穿肠毒.药,付洒洒抬起头,笑容都快端不住了。   不想把伤口暴露给别人看,也不想再回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谁来救救她。   慢吞吞地站起身,她一点一点朝前挪着步子,整齐的掌声似鼓点催促,连绵不断敲打在她的胸口。   接过话筒,付洒洒尝试着开口:“我曾经……”三个字过后,剩下的却是怎么都挤不出来了,她颓败地垂下头,站在那里不发一语。   杨明宇出来解围:“没关系没关系,如果没有做好准备也不勉强,下次……”   “没有下次了。”有不速之客冒然打断。   谢清宴从后门不请自入,云淡风轻地顶着在座人的目光,拉过低着头的少女,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负心汉,但我已经浪子回头了,所以她可以退团吧?”   杨明宇目瞪口呆。   谢清宴耸耸肩:“退团申请回头交,不打扰各位了。”   他拉着她的手腕穿过回廊,对方没有任何抵抗力,安静的像个木偶娃娃,完全不是前几次遇到的元气满满的模样。   两人一直走到操场才停下,谢清宴在跑道附近松了手,故作轻松地道:“大小姐,至于躲我躲那么凶吗?问了你的舍友才知道你来参加这种奇葩活动。”   她还是耸拉着脑袋。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贸然去抬她的下巴有点失礼,就微微弯下身子观察她的表情。   谁知道,啪的一声,对方的手很凶残地盖在了他的脸上。   “谢谢。”她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按着他的脸:“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的脸。”   谢清宴:“……”谁能告诉他,他的脸到底怎么了?   ******   经历了这一出后,谢清宴开始堂而皇之地进入付洒洒的生活。   雷打不动地送早餐,雷打不动地食堂偶遇,雷打不动地选修课蹭位置。哪怕被拒绝了也不生气,睁着漂亮的眼睛叹一口气,叫她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学校里谣言四起,大家都在传校草这回要死在学妹手里了。   谢清宴深谙瓦解敌人内部关系的道理,每次早餐都买三人份的,也不让付洒洒下来拿,就给她的室友打电话。   钟露莹已经完全倒戈了,啃着包子,恨铁不成钢:“洒洒,他真的很有诚意哎。”   邱苗吸了一口热腾腾的豆浆,搬了凳子坐到付洒洒隔壁,认真道:“你是不是介意他的过去啊?但是电视剧不都那么演的嘛,他遇到你之前有很多很多段,但是只有你才是他的真命天女!”   “吃人嘴短啊,真要不得。”付洒洒慢条斯理往脸上拍爽肤水,挑眉道:“因为感动和他在一起,能长久吗?”   钟露莹正色道:“男人不可以,女人绝对可以,因为我们天生就是感性的。”   谬论。   付洒洒翻个白眼,把上课的书放到挎包里,正要准备出门,收到了一条意外的消息。   【好久不见,中午一起吃个便饭吧】   上午的课结束,她按时赴约,周墨坐在茶餐厅的靠窗位置,冲她招了招手:“洒哥,这里!”   付洒洒入座,笑眯眯地道:“小墨墨,怎么那么久才想起我呀。”   周墨笑了一下,没回答。自闻泱出国后,他有点担心,尝试去C校区找她,每次她都是避而不见,不知道是怕见了他忆起故人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也在Z大,医学系,你还不知道吧?”   付洒洒有点尴尬:“刚开学有点忙,没顾得上联系你。”她叫来服务员要了两罐啤酒,拉来拉环,递过去:“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了行吧?”   “我哪敢啊。”周墨和她碰了一下杯,仰头灌了一口。   一年多的时间,青涩的少年也能面不改色地喝酒了。   付洒洒有些怔忪,看来我们都长大了。   “洒哥最近怎么样?”周墨转着手心的易拉罐,状似无意地道:“学校里关于你的新闻不少啊。”   付洒洒撩了下头发,冲他眨眨眼:“我一直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你忘了吗?”   这番举动既俏皮又熟悉,一下子就把两人距离拉近了。   “洒哥就是洒哥,还是那么叱咤风云。”周墨忍不住笑出声来,趁着服务员上菜的间隙,他在心里酝酿了下台词,轻声道:“去年春节的时候……”   付洒洒啃了口菠萝包,随意道:“什么?”   周墨叹口气:“去年春节的时候,他回国了一次,有没有……”   付洒洒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用力放下筷子,厉声道:“好了!”   周墨垂下眸。   “别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放软嗓子:“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不要提他的事情,求你。”   接下来谁都没说话,死一般的冷场。   周墨紧紧皱着眉,过了很久才缓和气氛:“那就不提吧,我近来一直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来着,谢清宴?”   对方给了台阶,自然是要下的。   付洒洒也给他倒了杯酒,很随意地道:“是的呀,Z大校草,浪的一逼。”   “他好像在追你?”   付洒洒顿了几秒,看向他:“你问这个干吗?”   周墨撇开眼:“我就随便一问,前阵子看到你们一起在食堂吃饭,还以为你交男友了。”   付洒洒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脸,然后笑起来:“恩,说不定真的会成为我的男朋友呢。”   “他不好。”周墨很快驳斥。   “怎么不好?我觉得他很好,又温柔又浪漫,长得又帅。”   周墨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他长得那么像闻泱!你只是把他当替代品!”   他说话的嗓音很大声,周围的客人都纷纷侧目。   付洒洒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站起来:“抱歉,我要先走了。”   周墨没脸喊她,无力地垂下手靠回椅背上,外头的阳光一下子就变得刺眼起来,他半眯着眼,摸出手机给某个人发消息:   【兄弟,我尽力了,你再不回来,就迟了。】   同一时刻,两万公里外的纽约,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HC商学院附属的图书馆还是灯火通明,这学校每年能成功毕业的概率只有五成学生,严苛到了极致,也正因此,留学生们额外刻苦,不鏖战到凌晨两三点是不会回去的。   二楼的某张书桌旁,有个白人小哥正对着奋笔疾书的亚洲少年大发牢骚:“Vincent,我实在搞不懂,三年的课程你非要压缩到两年内,把自己逼这么紧有意义吗?”   少年没抬头,只淡淡道:“我没有时间了。”   白人小哥夸张地摇头:“你们中国人真的牛逼,你快要成为我们学校第一个最短时间拿到双学位的天才了!”   少年笑了下,端起杯子抿了口黑咖啡。放在桌上的手机震起来,他打开看了一眼,忽然沉下脸,勾着杯子的手指莫名其妙松了,黑色液体倾倒出来,把资料都弄湿了。   白人小哥手忙脚乱地扶正杯子:“Shit,你什么情况?”   少年没回应,还在看那条消息,灼热的咖啡滴到裤腿上,他却完全没察觉到烫,只是没头没脑地轻叹了一句:“我好像,真的没有时间了。” 第29章   付洒洒火了, 火得一塌糊涂, 火得悄无声息。   在Z大, 众人提起谢清宴总要再提一句历史系的系花, 然后再叹一句烈女怕郎缠,不知她能坚持多久。   妹子们大多眼红,恨不能替付洒洒答应校草。至于其他单身的热血青年们, 那更绝了, 不约而同都对她起了点心思, 还有一个寝室一同打赌看谁能先抱得美人归的。   这就是一种奇葩的比较心理了,你谢大帅哥追不到的,要是我追到了, 成王败寇,以后你见了我也要绕路走。   在这种诡异的较劲氛围中, 付洒洒情书收到手软, 鲜花扔到无奈,骚扰电话接连不断,她连手机都不敢开了。   “洒洒啊洒洒,你为何倾国倾城惹人惦念。”对着镜子幽幽叹了口气, 付小霸王戏精上身,婀娜多姿地转了个圈,而后扑到床架子边,佯装嘤嘤哭泣。   弱风扶柳, 我见犹怜。   邱苗正敷面膜呢, 看到这一出就绷不住表情了, 憋笑得实在辛苦,她一把扯掉了纸膜,冲上去就拧这个大戏精的腰间软肉:“你还万人迷,我把你蛇精病的样子拍成小视频给你放到论坛上信不信!”   “放,你尽管放。”付洒洒把长发扎起,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换了个画风:“本将军征战沙场数十载,还会怕你区区一个刁民?”   邱苗:“……”   两个人正斗嘴呢,寝室的门咔哒一声,被人用钥匙从外面转了一下。   付洒洒和邱苗呼吸一窒,飞速滚回床上躺好。   钟露莹很辛苦地拎着三人份的盒饭和奶茶,好不容易空出一只手开了门,就看到里头二位的精彩装死画面。   “行了,别挺尸了,知道你们醒着。”她翻个白眼,把东西放到桌上,哼哼:“我是造了什么孽?去完图书馆还要负责给你们两个智障带晚饭。”   通常来说,寝室里最勤快的那一位总是不幸的。其余三位考古系学生常年跟着教授东征西走,付洒洒和邱苗则宅到死懒到令人发指,就剩下钟露莹还有点正常作息,也正因此,她不幸地肩负了外卖小哥的责任。   “滚下来吃饭!”   “喳。”   三人围在前阵子买的小桌子边吃饭,邱苗庄重地点了香薰蜡烛,铺上蕾丝桌布,然后在烛火中故作神秘地开口:“进食前我们先聊一个超级振奋人心的话题,你们知道国庆节前一晚的狂欢活动吗?”   钟露莹先是怔怔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也激动起来:“我我我我知道,你也知道吗?”   邱苗眉飞色舞:“你知道我知道?”   钟露莹哈哈大笑:“我知道你知道,但我以为你不知道我知道。”   付洒洒的眼珠子跟钟摆似的,不停在两个少女脸上晃来晃去,最后她被这绕口令一样的对话搞疯了,伸手拍了拍桌面:“太太们,冷静点!”   邱苗吃吃笑起来:“Z大的传统,国庆前一晚是迎新晚会哦。”   付洒洒狐疑:“可是我们并没有准备节目啊。”   钟露莹适时地解惑:“哎呀,我们学校不一样,是由学长学姐们来表演,当然这不算什么,最期待的重头戏是……”   “邂逅之舞!”两人异口同声,双手交握。   什么鬼?   付洒洒感觉云里雾里:“你们到底在讲什么?”自从上了大学,她的消息越来越不灵敏了,和高中那会儿天差地别,一念及此,她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我是村通网?”   邱苗同情地拍拍她的肩:“因为你不关注论坛嘛,上面早就吵翻天了,大家都在猜今年开舞的女主角会是谁。”   邂逅之舞,新生晚会的启幕,由大一女生投票出来的学长邀请某位新生同舞,一年就这么一位幸运儿,别提有多风光了。   付洒洒听完这科普,陷入深深的思考,半天都没有说话。   钟露莹推了推她:“傻了?”   “我们学校是不是特别中二?”   “啊?”   付洒洒吸了口奶茶,夸张地搓着手臂:“我靠,Z大好不好!百年名校!迎新就迎新,还搞什么上流社会开舞,以为拍流星花园?”   她是真的无法理解,这么历史悠久的学校,能组织这么匪夷所思的晚会。   其实这锅Z大还真不背,一开始是没这么多戏码的,后来不知哪一届某位校草在晚会开始时当众和新生表了白,两人含情脉脉跳完舞就在一起了。   从此,这莫名其妙的传统就延续下来了。   “我觉得超级浪漫,而且今年票选的最佳男主角是……登登登登!”邱苗摆了个爱心,花痴道:“我们的清宴哥哥呢。”   听到这句话,付洒洒立马起了鸡皮疙瘩,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钟露莹猛地上前作势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因为你的存在,今年的女主角我们大家都没戏了!”   ……我让给你好不好?   付洒洒无语望天,脑瓜子被旁边人晃得生疼。   这还不是最糟心的,因为接下来阴魂不散的谢清宴就来电了。付小霸王龇牙咧嘴了半天,后悔前阵子因为他帮她在社团解围而放他出了黑名单。   “接啊!”吃瓜群众还嫌不够热闹,主动替她按了免提。   属于他特有的清润语调很快传来——   “洒洒,下来。”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这么霸道总裁。   付洒洒很想吠一句叫他滚开,邱苗已经当了叛徒:“学长,她马上下楼!”   恐怖的是,最后她还是被轰出了寝室。   初秋的天气,还带了点夏末的温度,谢清宴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却还是担得起公子如玉这四个字,任谁经过,都要看他一眼。   见到少女不情不愿的样子,他轻笑道:“还以为你不会来。”   付洒洒叹气:“你成功用包子油条收买了我的室友们,我给你双击666!”   谢清宴眨眨眼:“双击完后是不是要刷一波礼物?我也不要别的,下周的迎新晚会上陪我一小时?”   果然,来了!   付洒洒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打算要拒绝,谁知道对方就跟变戏法一样,绕到树后捧了个巨大的礼物盒出来。   “公主殿下,您的礼服我准备好了,可以有荣幸邀您跳一支舞吗?”   月光下,他的眼睛染上清辉,几乎拥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付洒洒长这么大还从没被同龄异性这样珍重地对待过,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但……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他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更进一步,只垂下眸低声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大一新生的晚会,作为被票选出来的那个人,我不太想和别人跳舞。”   强势并不可怕,最叫人防不胜防的是适当的示弱,尤其是配上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付洒洒很没出息地心软了,她知道锲而不舍地追求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也知道不停地被同一个人拒绝会承受多大的失落。   某种意义上来说,谢清宴和她,是同一类人。   对着这样的他,她最终只能选择点头。   “洒洒,我很开心。”少年笑起来,右边脸颊上有个浅浅的酒窝。   她模模糊糊看着那个酒窝,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人,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哪怕是笑,都带着点清冷意味。哪里像谢清宴,平时轻佻散漫,笑容却率真可爱。   眼前忽然被黑影挡住,她怔了下:“干嘛捂我眼睛?”   “有时候,我觉得你总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她仓皇地退了一步,矢口否认:“我没有。”语罢,急急忙忙跑开了。   谢清宴看着她的背影,站了很久。   ******   新生晚会很快来临了。   这几乎是Z大全校单身狗们的狂欢,连大四忙着实习的空巢老人们都赶回来参加,怕错过鲜嫩嫩的学妹们。   礼堂早就被装扮成了偏欧式的风格,吊灯、花柱、香槟台,还有blingbling闪瞎眼的舞台。   付洒洒站在巨大的鲜花拱门下,怀疑自己来到了婚礼现场。   浮夸,太过可耻的浮夸!   奢靡,痛心疾首的奢靡!   她穿着大开背的红色礼服,雪白肌肤上的蝴蝶骨形状优美,再往下,就是盈盈一握的小腰,衬着那恰到好处的背沟,勾得人心痒痒。   几乎所有男生都在盯着她。   谢清宴快步走过来,给她披了件西服外套,苦笑道:“我真是作茧自缚,给你挑错衣服了。”   付洒洒反而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和许曼尼出席的宴会多得去了,再暴露的礼服都看别人穿过,最重要的是气质,气质对了,什么衣服都会显得优雅。   她摸了摸今天梳的赫本头,自信地想,我就是高贵的小公举。   这时候,全场灯光大暗,追光打在了谢清宴身上,付洒洒吓了一跳,赶紧挣开他的手退了退。   主持人故作神秘地拉长音——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一起高喊今晚国王的名字!”   振聋发聩的欢呼声很快响起,伴着有节奏的谢清宴三个字,充斥了整个礼堂。   付洒洒惊呆了,这家伙居然这么受欢迎吗?   主持人接着渲染气氛:“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哪位幸运的姑娘可以得到王子的水晶鞋。”   妹子们跟疯了一样尖叫,选我选我选我选我!   ……感觉来到了邪教现场呢。   付洒洒看着朝她走来的谢清宴,莫名有了逃避的冲动,无奈邱苗和钟露莹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闪现出来,架着她不让她动弹。   少年弯下腰,白皙修长的手在她面前展开。   她咬着牙,在周遭人的灼热视线下缓缓把手递给了他。   圆舞曲的音乐很快响起,谢清宴很好风度地搂着她,手心避开了她光裸的皮肤,落在腰间的缎带上。   他们配合得这样默契,付洒洒相当意外,这种社交舞,没有特地学过还是会有点生疏的。   可他真的跳得很好,甚至还能带一带时不时走神的她。   一圈一圈的转,他的脸在灯光反射下变得模模糊糊,付洒洒的耳朵听不见了那些喧嚣和欢呼,费力地眯着眼睛去看他的五官。   他们真的很像。   她分了心,步子都乱了,踩了他好几下。   谢清宴稍稍用了点力,半强迫地带着她跳完了全曲。   音乐结束,掌声雷动。   随即,劲爆的夜店舞曲引爆了这场狂欢。人流如潮水涌动,疯狂占据了舞台,青春和肆意在这里张牙舞爪,叫人兴奋。   付洒洒扯着裙摆,逃离了现场,她像午夜场的灰姑娘,没了南瓜车和魔法,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谢清宴在宿舍楼下追上她,拽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回来:“洒洒!怎么了?”   她垂着脑袋,忍住眼底的涩意:“对不起,我还是不能……”   话没说完,落入一个怀抱。   他只抱了那么一秒,很快把她放开,很认真地道:“你的过去,我不在乎,也不会问。我不要你现在就接受我,但是,别抗拒我,行吗?”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路灯下,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还是那副茫茫然的表情。   谢清宴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等你想清楚。”   这次她点了点头:“恩。”   谢清宴还想说点什么,铃声突兀地响起,他看了她一眼,接起来,口气有些无奈:“你们先玩,我晚点过去。”   付洒洒把外套还给他,说道:“你回现场吧,大家都在等你,我上楼睡觉了。”她推着他往外走了两步,然后洒脱地挥了挥手:“别担心,明早起来我又回满血复活。”   谢清宴回头盯了好一阵子,见她状态不错,才放心离开。   F栋的宿舍楼在北校区的最偏僻处,进了大门还要走很长一道回廊,才能到楼梯口。   这晚的灯泡好像坏了,整个楼道黑漆漆的,很是吓人。   就算没心没肺如付洒洒都心里都有些毛毛的,尤其是高跟鞋的回音在地上哒哒哒地响着,更加渲染了恐怖氛围。   平时看的鬼片非常应景地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了。   她双手环胸,加快脚步,眼看着快到楼梯口了,拉开铁门的一瞬,嘴巴突然被人捂住,接着是某只手强势环住了她的腰间。   她绝望地喊不出声,被人从后面抱着拖到了一楼未上锁的储物间。   房间里一样黑漆漆,她面朝着墙壁被压着,双手被人轻轻松松反剪在了身后,耳边是偷袭者温热的呼吸,一下接一下喷在了敏感的颈侧,她不适应地想偏头,却被他禁锢地更用力。   过了很久,那个人终于大方慈悲松了她的口。   她怕激怒对方,不敢大喊大叫,只得放软嗓子:“你想要什么?我身上带了钱,都给你。”   对方没说话,只是把手又放到她腰上,然后一点一点收紧。   付洒洒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下一秒,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他刚才是怎么抱你的,恩?” 第30章   如果不是腰间的手臂触感这样真实, 如果不是耳畔的呼吸声这样灼热,付洒洒一定会怀疑此时此刻的自己产生了幻听。   快要过去两年的时间, 六百多个日子,她从一开始的夜夜失眠到中途的自我暗示,直到现在,自欺欺人一般的麻木。   以为已经痊愈了,以为再想起这个人的时候不会再撕心裂肺。可是听到他的声音后,那瞬间卷席而来的回忆似蛛网笼罩, 逼得她再无抵抗之力。   被丢在路灯下的她,被遗忘在餐厅的她, 还有嚎啕大哭蹲在电梯旁的她。   她放弃了挣扎,无力地将额头抵在了墙上,不敢回头去看他,怕看一眼, 就会示弱, 怕看一眼,泪水就会掉下来。   闻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将她转过来,她整个人毫无生气, 任由着他动作。   “付洒洒。”他喊她。   她紧紧闭着眼, 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嘴唇咬得死紧, 一副饱受折磨的样子。   闻泱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个样子, 记忆中的少女, 一直都是明媚张扬,带着点肆意和狡黠。在他面前一往无前,好像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的她,从未露出过这样绝望的表情。   他突然就煎熬起来,不敢细想他离开的日子里她是如何度过的,也不敢去深想那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窗外月光隐隐绰绰,视线瞥到她手腕上被他抓出来的痕迹,闻泱终于冷静下来:“抱歉,我刚下飞机,有些不理智。”   十二个小时的航程,他反反复复盯着周墨发给他的消息,未曾合眼,再加上之前连轴转的高强度学习,让他在看到那样刺眼的拥抱画面后,一瞬间脑子里的弦就断了。   那一刻,他清楚认知到了男人骨子里最卑劣的占有欲和嫉妒。   闻泱自嘲地笑了下,面前的少女依旧没有动静,几缕碎发黏在她颊侧,他思忖了片刻,伸手想替她勾到耳后去。   长指刚要触及,她倏然撇开头,避了过去。   “因为你大少爷的心血来潮,所以我就要被你像奴隶一般羞辱,对吗?”   她睁开眼,说话的语调冷冰冰。   闻泱愣了一下,皱着眉道:“你没必要这么贬低自己。”   “是吗?”她俯下身,捡起刚才剧烈挣扎时掉下的手包,淡淡道:“一直贬低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是你令我放下自尊。   是你令我退无可退。   是你令我……卑微又无助地活着。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兴许是怨恨,兴许是不甘,他的回归令她嗅到了些许报复的快感。   付洒洒挺直了脊梁,朝他走近一步,继续道:“是不是很失望?”她很散漫地笑起来:“我现在不想当你的狗了,你心理不平衡了,所以千里迢迢来我这里找存在感,对吗?”   不对。   他垂下眼,不明白她忽如其来的敌意是何用意,但解释的话在喉咙滚了两圈,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心高气傲的少年,无法拉下颜面修复岌岌可危的破碎关系,这大概是最大的悲哀。   闻泱叹口气:“再给我半年时间。”再半年,就能毕业,以后岁月漫长,他会补偿。   这时候的闻少爷还觉得缠人精小姐会一直在原地等。   可他又怎么能这般自信。   受过伤的人不一定会选择原谅,流过泪的夜晚也不一定会成为烙印。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尤其是当她说了那样一句话后,他的镇定自若,他的风轻云淡,统统被打回原形。   “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时间仿佛静止,少女抬着头,一字一句地加重语气:“过去的我一直在漫无止境地等你,忽略了身边的人,现在我发现,除了你之外,其实我还有很多别的选择。”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心口的刺痛从隐隐约约变成了难以忍耐的频率。   这陌生的情绪来得太着急,伴随着怒火,闻泱不受控制地把她拽到身前:“别的选择是谁?是刚刚那个人吗?他有那么好?”   付洒洒才捡起的手包又掉到了地上,她的火也上来了,男女之间天生的力量悬殊令她痛恨起自己的软弱。   睁着一双大眼,她丝毫不客气地道:“他当然好,比你贴心比你主动比你会哄人开心……”   话没有办法说完了,下巴被他用力掐着。   少年的脸近在咫尺。   那眼神已经充满了阴鸷和攻击性,他盯着她可恶的红唇,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叫她闭嘴,叫她不要再说这些让他难受的话。   鬼迷心窍一般低下头,他在快要碰到她唇瓣的时候轻声道:“他亲过你吗?”   付洒洒挣不开,被迫微仰着头看他。   他的鼻息在她脸上温温热热地肆意蔓延,她有些晃神,曾经多少次想到过这样的场景,想得心都疼了,眼下梦想要化为现实,她却只剩下悲哀。   被粗暴地禁锢,被恶劣地对待,他留给她的,永远都是难堪。   “他是我男朋友,你觉得我们亲过吗?”付洒洒扯了下嘴角:“当然,我也不介意比较下你们的吻技。”   语罢,她顺从地闭上了眼。   月光和少女,旖旎又暧昧地氛围,只要再低一低头,就能尝到那心醉的滋味。   可闻泱如同被人下了定身咒,巨大的无力感包裹了他,他十九岁的人生里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挫败过。   颓败地放开她,他靠回墙上,窗外月色一半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昧。此刻,哪里还寻得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年,徒留失意一人罢了。   付洒洒深吸了口气,绕过他朝外走。   每走一步,她都要告诉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回头。   那些日子太可怕了,被噬心蚀骨的回忆折磨,她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他,远离这朵罂粟花。   付洒洒用力地拉开门,冷风猛然灌入,让她起了一身寒意,心比身上更冷,她强忍着眼睛的酸涩,鼓起勇气朝外走。   身后又传来少年的嗓音:“你说不喜欢我了,那还留着这个做什么?”   付洒洒回头,心惊肉跳地看到他捡起了被她塞在手包内袋的幸运卡,大概是刚才连续的碰撞,才让它掉到了地上。   少年两指捏着那张卡,眼睛紧紧锁着她的一举一动。   付洒洒掐着手心,冷汗直冒。   踟蹰片刻,她佯装轻松地道:“哦,你说这个啊。”转过身抽过了那张卡,她当着他的面将它利落地撕成了两半,轻飘飘一脚踩着碎片,她不以为意地笑笑:“你别在意,我只是忘记丢了而已。”   他没再挽留,视线落在地上,那卡片上头的红章都没有集满,就教人毫不留情地丢弃了。   窗外的风刮得更急了,莫名其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又摸出了手机,壁纸上的傻姑娘还对着爆米花山比着V字。   他看着看着就笑起来,突然铃声响起,打断了回忆,他看了下来电,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的周墨很焦急:“怎么样啊泱神?搞定了没?”   “搞砸了。”他缓缓蹲下去,捡了片碎纸,端详了半天,低嘲道:“我好像,真的被放弃了。” 第31章   简直没有比这位更混蛋的人了, 出现3分钟, 后遗症N小时。他大少爷屁股拍拍飞回了纽约, 徒留另一位当事人满腹心事。   付洒洒国庆回了家都不能消停, 连续好几晚做梦都做到了闻少爷,不过幸好这几次的梦还比较解气,都是她翻身做女王狠狠虐他的画面。   报复带来的快感无疑是强大的, 她竟然没有去思考为什么那个时间点他会出现在宿舍楼下, 倘若她能静下来想一想他回国的原因, 兴趣还能更解气点。   哈,当年你对我爱搭不理,现在让你高攀不起, 可不就是这个理吗?   于是,等许柔的手机第十七次收到【主公, 要事相商, 茅庐一聚】的消息后,她也不得不狠心推开荆念那双在自己身上游走堪比艺术品的手,在男人意犹未尽的眼神中腿脚发软地出了门。   十月份的天气,她围了一根超级夸张的羊绒围巾, 刚进门就被床上的少女揪掉了。   付洒洒看到对方脖子上青青红红的吻痕就坐不住了,连连惊叹:“震惊!是什么让貌比潘安的华尔街点金胜手对着表里不如一的污妖王饥不择食,这究竟是人性的丑恶,还是道德的沦丧?”   许柔冷笑了一声, 在打嘴炮这件事上, 她还从来没有输过。   “19岁, 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一次,我可以把你刚才那段话理解为嫉妒吧?”   妈的,够毒。   付洒洒牙痒痒,有心想拿抱枕锤她几下,那面容非常具有欺骗性质的伪白莲花妖女已经不客气地躺到了她的床上,还摆了个特别慵懒的造型。   “有什么事情快说,等下我还要回去再喂一波禽兽。”   ……污,没脸听了。   付洒洒自动过滤了这碗耀武扬式的狗粮,趴到床边:“仙女柔大人,我想咨询一点少女心事。”   其实谈到感情问题,许柔也发表不出太多的高见,可自从她用尽手段泡到荆念后,就开始自封为恋爱高祖了,连带着把付洒洒也洗了一波脑,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耻下问。   “我遇到了一个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面的人。”付洒洒按了下心口,很是纠结。   许柔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道:“我前妹夫啊?他不是在美帝过得挺好的嘛。”   付洒洒目瞪口呆,不愧是智商160的变态,不参加门萨俱乐部可惜了。   许柔接着吐槽:“这逼高三那一年说走就走,害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带你走上正途,现在好不容易你有点人样了,又想回来收割果实了?”   语罢,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翻个白眼:“他倒是想得美!”   付洒洒被她吓得一惊一乍,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反正……我也搞不清楚他是什么心理,一开始见到他我真的心里巨难受,但是后来当着他的面说狠话,我又觉得挺爽的。”   一边爽,一边心疼,这滋味,绝对销魂。   后来那天晚上她回去后笑着流泪的样子把一寝室的妹子都吓到了,还以为是谢清宴做了什么,整个晚上都在开导她。   “我一定是魔怔了。”   许柔听得直摇头:“你俩的状况这不是很明显嘛,你,对他旧情未了,他,对你后知后觉。”   很恐怖的推论。   付洒洒直接矢口否认:“我没有,我已经放弃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否认的越快,心里越有鬼。许柔懒得去拆穿她那点小心思,凉凉地道:“他回来和你说什么了?”   付洒洒回忆了下狗血的片段,没脸和她细说,只含含糊糊说了点大概。   结果,就三言两语的剧情,许柔已经脑补出了一出大戏,啪啪啪鼓起了掌:“刺激刺激,连男配都出现了,还是喜闻乐见的替身梗!”她抱住自己的肩膀,语气夸张:“按照这个三流台言的尿性发展,闻少爷马上就要黑化了,接下来他就会对你各种强取豪夺,把你绑在床上……”   神他妈强取豪夺。   “醒醒!他还在美帝呢!”付洒洒疯了,这车开得毫无征兆,她都替对方脸红。   “不是再半年就好了?”   “我不会等,也不想等。”   眼见少女的心情变得低落,许柔也收起了插科打诨的态度,叹气:“洒洒,你得想清楚,如果他真的回来,甚至一反常态对你俯首称臣,你难道不心软吗?”   他那样的人,会俯首称臣吗?   付洒洒恍恍惚惚,随即咬牙:“我不想再体验心碎的滋味了,我不是自虐狂,算了吧。”   许柔耸肩:“那感情好,你下周回校就答应那个会撩骚的小哥哥吧。”   这么随便?她一脸不敢苟同。   许柔激将法:“听过吗?要放弃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新的人。”   ……但这个新的人如果长得很像旧的人呢?这不就是把伤口随时曝露在空气里,时不时触景伤情,光想想就够膈应的了。   付洒洒沉痛地下决心:“我选择单身。”   许柔挥挥手:“随意,反正我对我未来的妹夫就两个要求,第一,有钱;第二,孝顺。”她非常用力地强调了下半句:“尤其是孝顺姐姐!”   付洒洒:“……”   “至于你,挑男人可就太简单了,秉持着一个原则就行。”   付洒洒本不想搭理,无奈嘴贱多问了句:“什么原则?”   许柔语不惊人死不休:“男人,最重要的是活好。”她微笑着补充:“当然,技巧型选手更受欢迎呢。”   “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付小霸王跳起来,疯狂拿枕头拍她的脸。   许柔很愤怒:“你是不是脑子有坑?有钱、孝顺、活好,这种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居然还要捶我!”语罢,她也奋起反抗。   这一个下午,就在两姐妹的打打闹闹间过去了。原本阴霾的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开出了太阳,仿佛驱散了心头盘旋的凉意。   ******   返校之前,付洒洒特地研究了下她们系的课表,周一到周五,一共26节课,除了周三全天满课以外,其余日子基本下午都休息。   她难得反省了下自己的堕落,最近不是躺在宿舍混吃等死,就是躲避谢清宴的纠缠,压根没有一点高三发愤图强的影子。   最后付小霸王总结了一番,得出结论——就是因为闲的蛋疼,才会总胡思乱想。   那么怎么办呢?忙起来呀!   付洒洒托老爹的关系在Z大附近找了份兼职,付烨之前问她是不是钱不够花,她回答说要体验生活。   然后,付烨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爹给你找了一份吃吃喝喝就能挣钱的工作,快谢主隆恩。】   谢个鬼啊!!!   付小霸王盯着眼前这栋超高层建筑,愈来愈怀疑付烨这话的水分,她拿着名片按了电梯,一同进去的全是西装领导的高质量精英人群。   幸好,在十七楼下的就她一个人。   前台是个目测体重80KG以上的重量级妹子,看到她进来挣扎着想站起身。付洒洒连忙友好地劝她:“没事没事,你坐着。”   妹子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声音倒是异常甜美:“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付小霸王把名片递上去,礼貌地道:“这是你们蒋总的名片吧,那个我来之前给他发了个消息,不知道他……”   “哦哦哦。”妹子很快反应过来,轻笑道:“您是付小姐吧,蒋总已经和我交代了,因为他今天约了供应商谈事情,所以您这边的工作安排由徐经理和您细说。”   公司的效率还挺高,一分钟后,付洒洒成功和徐经理在会议室碰面了。   “付小姐,幸会。”徐恒伸出手,眼里的惊艳成功恭维了付洒洒。   这厢,付小霸王也在打量他,三十来岁的年纪,有些微胖,啤酒肚看起来特别明显,不知怎么,这公司的职员身材都有些富态,她刚才瞥见好几个经过的青年男女,没有一个是瘦子。   “幸会。”她点头微笑,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   徐恒给她倒了杯茶水,递过去:“付小姐还是大学生对吧?我们这里相对自由,每周直播20个小时,除了时薪外,还有客户的打赏抽成。”   等、等等!直播是什么鬼?   付洒洒对成为网红这件事完全没兴趣,她马上摆手:“徐经理,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我不太想做女主播呢。”   徐恒很有耐心,笑道:“放心,我们这里主要是卖食品饮料的,直播只是一种宣传手段,你过来跟我看一下其他人的工作状况就明白了。”   说完,他站起身,很有风度地替她拉开了门。   铺着羊绒地毯的走廊两侧都是一间间的直播工作室,里头有妙龄少女,也有中年油腻大叔,和印象里的直播不同,他们不怎么说话,因为……都在忙着吃呢。   付洒洒看着最近房间里的一位软妹呲溜呲溜吸着拉面,莫名感到饥肠辘辘起来。   “这是辛小迪,算是我们公司的金牌销售。”徐恒指指里头,很得意:“一天能卖好几万桶拉面呢。”   付洒洒总算是看懂了,这公司直播只是为了吃给潜在客户看,客户们看得高兴就能在直播界面上点点手指下单购买,不得不说,这创意还挺鬼才的。   “那我也和她们一样?食物方面……可以随意吃?”   徐恒很有耐心:“我们现在重点推广的是糕点类和零食类,当然,其他的你也可以选,只要你没课的时候,过来播两个小时就行了。”   付洒洒有些担心:“如果流量不好呢?”   徐恒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付董是我们长期的合作伙伴,请不要太在意,就当是实习就可以了。”   这就是黄袍加身,可以横着走的意思了。   付洒洒觉得很稳,乐滋滋地签了协议,还给自己取了个【扶我起来,我还能吃】的主播ID号。   名字响当当,销量……却不尽如人意。   因为她有点莫名其妙的偶像包袱,怕被同校的人认出来,每天都戴着墨镜在直播间啃零食,也不和观众互动。   这就导致了每周一次的销量清点,她的成绩永远都是最后一名。连付烨都给她打了电话,问是不是兼职不顺心,要不要换一个。   付洒洒不想认输,连续失眠了好几天之后,她破罐破摔在朋友圈发了条动态——   【看火辣女主播享受美食,请来www.chigeinikan.com,搜房间号777520,每晚八点,不见不散。】   总算是有点效果,曾青、陆绛梅、管甜替她在高中班里宣传了一波,同班的纨绔们连着给她砸钱,尽管观看人数还是少得可怜,但至少不是最后了。   徐恒很欣慰:“洒洒,加油,争取本月销售保十争八。”   付洒洒心虚得要命,连应都不敢应,灰溜溜回工作间了。   这一晚,她播到很晚,差不多是晚上11点的时候,刚想关软件下线,屏幕突然眼花缭乱,系统跟疯了一样提示——   Bmh给【扶我起来,我还能吃】赠送517桶拉面   Bmh给【扶我起来,我还能吃】赠送333包奶油泡芙   Bmh给【扶我起来,我还能吃】赠送464听醇香咖啡 第32章   【吃给你看】公司里销量最好的宣传主播主要分三类,一是软乎乎的萌妹, 特别能利用外貌优势让宅男们心甘情愿掏腰包, 二是骚话连篇的小哥哥,撩得单身女青年们芳心乱颤, 至于第三类,走的都是有毒路线,博出位来赚眼球的。   相比于以上几类,付洒洒就播得很随意了,说好听点是循规蹈矩, 说难听点就是不敬业了。本来她作为关系户, 其他人对她根本没什么要求, 最多就是付她点时薪, 就当养了个闲人算了。   结果自从这位Bmh先生出现后,夜复一夜地给付小霸王砸钱, 少则几千, 多则上万,一副富二代怒捧女星上位的姿态,这就导致她在公司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就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蒋总都特地过来慰问她了。   “洒洒, 在这里兼职还习惯吗?”蒋冰口气特别亲昵,平日里的女强人架势一旦卸下,连笑容都如沐春风起来:“如果有哪里让你不满意, 随时找我。”   付洒洒很上路, 点头如捣蒜:“谢谢蒋总, 我在这里挺好的,同事们都很照顾我……”   蒋冰微笑着打断:“叫我冰姐就行了。”   瞧瞧,人一旦有了地位,水涨船高,连高管都要刻意拉拢你了。   付洒洒顿了两秒,也不矫情,直接就喊了一声冰姐,对方亲热地应了,然后拉着她道:“最近你直播间的那一位,我们给他开通了特殊VIP服务,以后他发弹幕不需要额外付费。”   ……神秘大佬大概还不知道有弹幕这玩意吧?   付小霸王静下心来回忆了下,神秘先生每次都是默默地出现,默默地在结束前疯狂砸她一脸食物,然后默默地退出,全程都很低调。   唯一的一次交流,是他私信了一封message,问能不能把直播时间固定到傍晚五点左右。   如此有礼貌的金主爸爸,实在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付洒洒在心里给Bmh打了九十九分,剩下的一分勉勉强强扣在他不会用弹幕这件事好了。   另一边,蒋冰还在励志为金主爸爸服务:“洒洒,我们在考虑,如果他本月消费额度满三十万,以后就让你每周抽一天单独吃给他看。”   ……震惊,1V1私密play!   虽然知道隔着屏幕也激不起什么水花,但付小霸王还是觉得别扭,退一步讲,这和网恋有什么区别啊?   像是看出了她的挣扎,蒋冰拍拍她的肩膀:“有件事忘了和你说了,之前我们和Z大签过大学生实习服务协议,到时候学期末我给你开个证明,可以抵一个学分。”   ……学分赛高!   “好的好的,绝对没问题。”付小霸王很快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不过10月29日晚上她留心记了下对方的消费记录,发现还差了几万后,悄悄松了口气。   ******   付洒洒直播这件事情,连Z大的舍友都不知道,当初发朋友圈的时候她怕太招摇特地屏蔽了大学认识的人,以至于同寝室的两位都以为她下了课在某家咖啡或者奶茶店体验生活。   这一日是周三,下午有两节基础课,大概四点半才能结束。付洒洒坐在阶梯教室里,有些心不在焉,担心赶不上约定好的直播时间。   《中国古代史》的讲课教授是个特别有古典韵味的美人,年过四十却不显年纪,说话轻声细语,脾气也好到惊人。   在她的课上,从来没有人喧嚣吵闹,因为学生大多都被……催眠了。   付洒洒身边同学大多阵亡,只剩下钟露莹负隅顽抗,倔强地拿笔撑着下巴不肯倒下去。   付小霸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门,啪叽一下把她按倒了,后者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同周公幽会去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真的很寂寞呢。   付洒洒幽幽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和教授对上,后者刚说到五代十国的历史,正发散思维说到黄巢这位大齐皇帝,瞥见后排某位少女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后,不由得暗示性地冲她微笑:“如果哪位同学对黄巢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   ……糟糕,最怕和老师不经意的对视,迟早药丸。   她赶紧拿书装模作样地翻起来,根本没注意到后门悄悄被拉开,然后某个身影迅速闪到了她的左侧,放下椅子光速落座,动作一气呵成。   付洒洒侧过头,谢清宴冲她挑了下眉,而后站了起来:“老师,我认为黄巢其实就是个学渣,考不中进士一怒之下拉了亲戚和帮众造反,结果运气还挺好的,顺风顺水赶跑废物唐僖宗登基了。”   教授惊讶片刻,很快赞许道:“概括得非常好。”   谢清宴微微一笑,却之不恭。   这厮绝壁是代表理工男来历史系挑衅的吧?付洒洒很无语,瞪着他低声道:“你来干嘛?”   谢清宴也不回应,盯了她片刻后,居然转过头像模像样地听起课来了。   哼,德性。   付小霸王也懒得理他,打开【吃给你看】app在自己的主页上发了条公告,意思是要推迟开播时间半小时。   这是公司的要求,每个主播固定了档期以后,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需要提早公示,以免客户们空等。   付洒洒加起来都没几个粉丝,这条也就是发给Bmh看看。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她火急火燎要走,谢清宴长腿一伸,将她挡在了里侧。   “学长很棒棒哦。”钟露莹特别猥琐地嘻嘻笑着,从前桌爬了出去。   付洒洒目瞪口呆,她今天换了裙子,却不幸没穿安全裤,实在不敢冒着走光的危险,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赶了,她皱着眉,口气很不好:“好狗不挡路。”   谢清宴也不生气,桃花眼甚是多情:“我不挡着你,你又玩失踪怎么办?”他撑着手臂凑过去,就这么把少女堵在了最里面靠墙的位置上。   付洒洒推了他一下,无奈道:“哥,我真有急事,下次叙旧行吗?”   答案是……不行。   “什么急事啊?”谢校草凉凉地看着她,一副我有大把时间陪你耗的样子。   付洒洒心一横,抬高腿就想效仿钟露莹爬出去,谢清宴一愣,很快拉住她的手臂制止了她:“洒洒,用得着吗?我就这么像洪水猛兽?”   他难得冷了脸,精致眉眼间染了些许寒意,瞧上去和某个人更像了。   “没啊。”付洒洒不自觉又撇开视线。   这一次就没这么好糊弄了,谢清宴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你认真回答,你究竟是不喜欢我这个人,还是不喜欢我这张脸?”   付洒洒没打算说真相,还是用那一套来搪塞:“我说了我年纪还小……”   “恩。”他松开手,垂下眼道:“所以你高中的时候年纪就不小了?”   他这话无疑是一枚定时炸·弹,她不敢置信地抬头,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谢清宴冷笑了下,吐出两个字:“闻泱。”   仿佛潜伏在水底下的平静被暗涌搅乱,偌大的教室只留了她和他对峙,风雨欲来的征兆一触即发。   付洒洒气到浑身发抖:“你凭什么查我?你凭什么?”她用力推了一下他,喊道:“你觉得你喜欢我,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去刨根问底我的过去?”   谢清宴抿着唇,不发一语。   付洒洒握着拳:“让开。”她拿着书面,硬生生挤开他,想要从桌椅间的缝隙走出去。   谢清宴只好退一步,在她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拉住她的手,叹气道:“洒洒,你这样对我不公平。就因为我和他长得像,所以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她停住,然后果断甩开了他的手,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道:“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原因。”是我的伤口还没愈合,是我还会想起那个人,所以,我才不能接受你。   ******   赶到公司都过七点了,她打开直播软件,心事重重地咬着新推出的产品——即时加热饭团。   Bmh没来,所以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氛围愈加冷清了。   经过谢清宴这么一闹,付洒洒也没什么心情应付其他客户,板着张死人脸一句话都不说,在她的刻意作死下,剩下的观众都跑到别的主播地方去凑热闹了。   挺好,乐得清静。   她愤愤咬了一大口饭团,刚想破罐破摔再开罐啤酒时,系统叮的一声响起,提示有VIP进入直播间。   想到学分,再想到优渥的提成,付洒洒面对金主爸爸,不得不强颜欢笑,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哈罗,字母先生。”   对方的回应简单粗暴,看到她嘴里的食物,顺手砸了一千个饭团。   ……壕!   付洒洒记起蒋总的殷殷期盼,觉得还是要讨好一下金主爸爸,于是道:“我们给您开通了免费弹幕,点击那个红色爱心的图标,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可以直接发送喔。”   她快被自己矫揉造作的声音恶心死了,结果对方完全不解风情,硬是不发弹幕,拒绝沟通。   行吧,怪人。   兴许是这样安静的氛围让她有了倾诉的欲.望,付洒洒趴到桌上,只露出一双大眼对着摄像头,低声道:“今天心情有些糟糕,可以和你说说吗?”   她等了一会儿,系统提示【Bmh给您赠送了一颗OK糖】。   倔强BOY,只送礼物不发弹幕,感觉有点可爱。   付洒洒笑了一下,一鼓作气地道:“我身边出现了一个男孩子,他真的让我特别纠结,不想伤害他,可又不能和他在一起,你说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任何动静,她耸耸肩,继续往下说:“我朋友都劝我和他在一块,说这样可以忘记过去的人。”她喝了口啤酒,眯着眼道:“我还真想把过去都忘了,重新开始呢。”   接下来她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最后大概是喝得有点微醺了,有些不理智地道:“是不是我只要和他在一块了,就能忘掉那个人呀?”   她晃了晃易拉罐,无意间瞥到屏幕,这一看就吓得酒醒了。   最大号字体的红色弹幕,占据了整个画面——   【!!!!!!!!!!!!!!!!】   感叹号什么鬼?付洒洒舔了下唇:“你的意思是我不能这么做?其实我觉得我也不讨厌他,不讨厌的意思应该也是有点喜欢吧?”   她刚说完,对方又开始刷屏——   【这绝对不是喜欢,是同情心作祟】   一连发了一百多条,一副要给她洗脑的样子,吓得付小霸王酒瓶子都掉了。 第33章   天刚发亮, 微弱晨曦透过未遮严实的窗帘, 在木质地板上洒下点点光亮, 闻泱靠着椅背,眯眼看着电脑屏幕上正眉飞色舞说话的少女。   【谢谢金主爸爸, 明晚五点,不见不散哦。】   听听, 这叫什么话。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 然后随意点了几下鼠标给对方又砸了五百多包薯片。   合上笔记本后,倦意就扑面而来,已经连续一个月多月了,学位论文赶到凌晨一点,然后五点起床,他基本连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都保证不了。   走到厨房简单弄了吐司和黑咖啡, 他还没来得及吃,周墨的微信消息就弹出来:【又去给她捧场了?那一大堆零食怎么搞,售后给我打电话说要送货上门。】   他单手撑着料理台, 一边给对方回消息:【租个仓库堆着吧, 我把钱打给你。】   周墨秒回:【……能不能理智点,她要是播个一年半载的,你岂不是要把金库全砸完?你好像这次出来都没问家里要钱吧?】   他顿住,取过面包机上的吐司咬了一口, 只回了个恩字。   俗话说得好,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本来闻泱作为闻家唯一的孙子, 钱这种俗物, 对他来说就是一堆数字而已。可偏偏他物质欲.望淡薄,平日里没什么花钱的冲动,再加上高中跟着闻郁在股市拼杀赚到了一桶金,久而久之,零花钱生活费这种东西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有点尴尬。   不食人间烟火的闻少爷查了一眼账户余额后,难得发了会愣。思忖了片刻,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闻郁打了个电话。   运气还挺好的,通常晚上都在视频会议的闻总裁居然秒接:“你有什么事?”   公事公办的口气,闻家男人们的交流就是这么匪夷所思。   闻泱习以为常,淡淡道:“父亲,您最近与纽约芬达利酒店的并购案谈妥了么?”   “还没有,你直接说。”   闻泱接话:“我想加入您的金融谈判团,并且有信心把价格再往下压一个点。”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闻郁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你要是真能做到,随便你开条件。”   在商言商,血亲之间也不能例外。   闻少爷很满意:“我就两个要求,第一,我要这百分之一利润的两成作为报酬,二……”他垂下眸,正色道:“等这学期末拿到商学院的学位后,我要回Z大念研究生。”   对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先做到了再说吧。”   电话被挂下。   闻泱笑了一下,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刚那句话的意思就是接受这条件了。他喝了口咖啡,又回到书桌前翻开行程本,在12月24日上重重画了个圈,标记【Return】。   ******   十二月中旬就是期末考试周,所有人都进入了地狱模式。在Z大,你只要敢挂科,就要直接做好重修的准备,因为补考卷子非常变态,通过率根本不到百分之十。   连付洒洒都不得不寝室图书馆两点一线,至于兼职吃播那一块,也只得和公司请了假暂时停下来了。   她在主页上留了公告:【因主播私人原因,停播两周,请见谅。】发完后,她又觉得有点对不起金主爸爸,特地给Bmh也发了条内容一样的私信。   之后,付洒洒就开始天天泡在图书馆了,幸而历史系大一基本是常规课程,死记硬背比较多一些,她自认记性不错,所以这一块倒是不需要特别担心的。   但是,大一最恐怖的其实是《高等数学》好吗!   付小霸王奋斗了整个高三,也就把高考数学150分考了个及格,她和数学,是真的没有眼缘。   高数这门课,她每节课都认认真真听讲,仔仔细细做笔记,恨不能同板书结合为一体,然而,课后练习却还是和无字天书似的,很迷。   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辅助来助她登顶数学的奥秘!   付洒洒直接pass了钟露莹和邱苗两位同病相怜的少女,依旧把目光放到了可持续性发展的许柔身上,只是才讲了两句话,她就被毫不留情地打击了:【高等数学都不能及格的人,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条咸鱼,她当时就非常气愤地掐掉了电话。   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张皮。   但是当她苦坐自习室却毫无半点头绪后,她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自尊心值几个钱啊?为什么被妖女一激就丧失理智了呢?   身边的人积极地出谋划策:“洒洒,我听说有个人高数非常强哦,大一大二每学期都是满分呢。”   付洒洒面无表情地抬手:“不必多说。”   钟露莹还不肯死心:“你和校草哥哥分手了?”她刚说完,脑门子就被眼前的少女重重弹了一下,她立马捂着额头睁大眼:“干嘛弹我?”   “注意措辞!”付洒洒斜睨着她:“什么叫分手?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好吗?”   自从那一天历史课闹得不欢而散后,谢清宴就没有再纠缠过付洒洒,学校论坛都在传校草移情别恋,近些日子和外语系的系花出双入对。   钟露莹特别生气:“那个女的长得根本没有你好看!谢清宴瞎了吧?”   是吗?付洒洒若有所思地道:“我觉得挺好看的呀。”她放下笔,看着自门外步入的一对男女。   少年龙姿凤章,少女娇美清纯。   好一对璧人。   “清宴哥哥,可以帮我补习数学的吧?”甜腻腻的撒娇声。   谢清宴没理,漆黑的眼漫不经心掠过付洒洒这一桌,付小霸王不想被当成活靶子,装模作样把书竖了起来,挡住对方的视线。   偏偏钟露莹现场直播特别起劲:“他们坐下了,完了完了,靠得很近!我的妈,这系花也太不矜持了吧,就快把胸蹭到他手臂上了。”   付洒洒听不下去,揪了一下她的脸:“闭嘴吧,人家谈恋爱关你鸟事。”   她心里隐隐约约松了口气,对着谢清宴,她真的有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愧疚感。他给了她所有公主般的礼遇,连自尊心都放下了,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幸好还分得清感动和爱的区别,付洒洒叹口气,拉着小伙伴站起来:“走吧,回宿舍温习。”   钟露莹感同身受地道:“洒洒,别在意。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绿。”   付洒洒:“……”   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稍稍八卦留意了下妹子的神态,眼角含春眉目带情,一副芳心暗许的样子。   再看一眼男主角……   呃,男主角好像正在盯着她。   感觉不妙,溜了溜了。   付洒洒很没种地拉着钟露莹跑路了,半路上蒋总来电,语气委婉地问她是否能抽空播一晚,VIP客户发电邮来询问主播近况了。   啊,金主爸爸竟然在担心她,有点贴心。   付洒洒一个下午晃在图书馆,这会儿刚好卡着饭点,正饥肠辘辘呢,想起公司的美食,她心念一动,找了个借口就让钟露莹先回宿舍了。   刚出电梯,蒋冰就迎上来:“洒洒,抱歉,知道你最近要考试……”   “没事,我正看书腻味呢。”付洒洒把书包从肩膀上放下,轻轻地甩了甩,笑道:“五点了吧,这就开播。”   蒋冰点点头:“客户今天指明说想看你吃奶油蛋糕。”   ???   付洒洒不懂这是什么梗,不过客户的需要就是我们的责任,她深谙此理,也就没多问。   推开直播间的门,桌上放了个特别可爱的草莓戚风蛋糕,瞧上去就挺诱人的。   她很快开了直播软件,几乎是同一秒,系统就提示Bmh的ID进入了房间777520。   似乎是正等着她呢。   付洒洒有些不好意思:“骚瑞骚瑞,字母先生,我最近忙着备考高数,焦头烂额的,实在顾不上直播了。”   弹幕自左向右划过——   【Bmh:高数很难?】   付洒洒没看出来这句话是嘲讽语气还是认真发问的意思,她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实话实说:“非常难,感觉我都要秃头了。”   【Bmh:……】   付小霸王继续发牢骚:“我们学校挂科了基本不给过补考,一想到要和学弟学妹们一起重修,我的老脸都丢尽了。”她把高数的教材从书包里取出来,对着摄像头晃了晃:“瞅瞅,就这玩意,害得我生不如死,真想一把火烧了算了。”   【Bmh:烧吧。】   付洒洒:“……”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呢。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指指蛋糕道:“不聊这些了,你是不是最近想订购我们的草莓戚风?我吃给你看吧!”   【Bmh:不急。】   【Bmh:你们老师划重点了吗?】   “圈了几道习题,但我看不懂。”她无奈地皱着眉。   【Bmh:你翻开重点部分。】   【Bmh:翻开给我看。】   付洒洒愣愣的:“你也想学高数?”   【Bmh:……】   【Bmh:想及格就照做。】   这说话的方式莫名熟悉,付洒洒身体比脑子执行力更快,直接把书翻开放到摄像头前面。   【Bmh:近点。】   付洒洒往里面凑了凑。   【Bmh:再正点。】   付洒洒调整了下手腕的角度。   【Bmh:手能不抖?】   妈的,突然好想打死他!   付洒洒忍气吞声,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场直播会变成‘高数是否真的很难’的讨论会。   不过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她经历了一场高数速效班的魔鬼补习。对方的思考和逻辑能力卓绝,几乎是她刚把题目放到镜头前,没几分钟他就把解答过程用弹幕写出来了。   因为有些数学符号不能打出来,他就很巧妙地用了相同音译的字母代替,不得不说,这个人不仅是个天才,还是个特别擅长梳理关键点的好老师。   付洒洒心服口服:“谢谢金主爸爸,今天不要给我砸礼物了,换我为你服务吧。”   【Bmh:那能播晚点吗?】   【Bmh:学校有门禁?】   付洒洒连忙道:“没事没事,我们公司给每个主播都准备了一个房间,如果有需要可以入住,你不用担心,今晚我播到你下线为止。”   【Bmh:不用,就到十二点就可以。】   为什么是十二点?   后知后觉的付洒洒被考试周折磨到大脑完全短路,压根没想起来过了零点就是12月16日,她的生日。   当【洒爷赛高】的微信群又开始一年一度的狂轰乱炸时,屏幕上的弹幕也亮了起来——   【Bmh:生日快乐,吃蛋糕吧。】   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窜出,一闪而逝,快得让她抓不住。   付洒洒僵着脸,慢吞吞地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Bmh:你们公司主页公开了每个主播的信息,上面有写。】   这就很操蛋了。   因为……   “我当时登记给公司的资料是我瞎编的呢。”她盯着摄像头,轻声说。 第34章   当付洒洒说完这句话后, Bmh直接退出了直播间, 连个招呼都没打, 完全有别于他往日的好风度。   这做贼心虚匆匆忙忙下线的样子叫人不怀疑都不行,她关了软件和麦克风, 直接去了售后部。   售后中心是这家公司最忙的部门,通常都要等全部主播们下线之后才能下班, 不但要整理今日订单, 还要协同资产管理部清点存货。   此刻,开着暖气的办公室一片鸡飞狗跳,戴着黑框眼镜的油头男子正单脚踩在椅子上怒喊:“老夫日发零食三万单,蒋魔头竟然还能狠心驳回我的加薪申请!”   “同志们,该反抗了!”他大手一挥,不停游说身边一位恨不能手脚并用的同事:“走, 今天就翘班!”   青年咧着嘴,刚想搭腔,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半透明玻璃门上的人影, 赶紧轻踹了下口无遮拦的人, 故作大声道:“啊,我的心情为什么如此愉悦?这应该是加班带来的充实感吧!”   眼镜男心领神会,一边注意着门那边的动静一边道:“没错,我的眼里只有工作, 真的很感谢蒋总给我进公司的机会呢。”   付洒洒就在这疯狂溜须拍马的台词中推开了门, 五个工作人员同时停下动作, 然后秒切上进的画风, 就像被放了气的车胎一样瘫倒在座位上。   什么情况?   她抓了下头发,直接走到眼镜男身边,小声道:“伟哥,能麻烦你帮我查下Bmh这个ID的发货地址可以吗?”   张伟没说话,推了下眼镜,一脸不苟同地看着她。   付洒洒莫名其妙,见对方刻意地挺着胸膛,不由得就把视线放到他的工作牌上——   售后主管,Tony Zhang,外加像素感人的两寸工作照。   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反应过来,乖巧道:“托尼老师,我有个客户的订单好像出了点问题,能帮忙确认下地址吗?”   “当然可以。”张伟非常豪迈地指挥另一位同样拥有着洋气外文名的实习小哥:“夏洛特,帮忙看下777520房间VIP的出货清单。”   还有人嫌弃自己的本名?付洒洒在心里默默吐槽,小时候很多同学平舌音翘舌音分不清楚,都喊她付傻傻,这名字够蠢了吧,可就连当时的她都没怎么在意这个事情呢。   看来男人虚荣起来,果然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她等了片刻,实习生就把单子给她了,长长的流水一直拖到了地上,连阅遍人傻钱多公子哥的张伟都咂舌道:“洒洒,这绝逼是你的追求者吧?”   付小霸王嘿嘿干笑了下,低头去找上面的地址,等看到Z大校区的熟悉街道门牌后,她松了口气,随即心里又有股隐约的失落感。   我他妈究竟在失落些什么啊?   察觉到这可怕的心情后,她在走出办公室后自虐般地打了自己一耳光,犯贱!   力道不轻不重,但是在这深夜里,啪的一声还是挺清晰的。   蒋冰站在走廊尽头望着给自己掌嘴的少女,难得有些目光呆滞。   付洒洒面红耳赤:“蒋总,业绩不好,检讨一下。”   蒋冰:“……”   ******   圣诞节前夕,期末考的成绩下来了,付洒洒得亏于那位暗恋她的金主爸爸的经典高数讲解,顺利把总成绩提高到了班级第十名,人生中第一次获得了奖学金,虽然是末等,她还是激动得要死。   付烨得知这消息后,比女儿还兴奋,直接给她发了个五位数的红包,这让付洒洒更领悟了好好学习才能挣大钱的真谛。   502寝室里,邱苗佯装愤怒地拍打舍友的背,嘤嘤道:“说好一起挂科一起补考,你怎么忍心丢下我!”   付洒洒微微一笑:“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能想到,我付某人在掉下山崖之后,竟然遇到了高人!”   钟露莹狐疑地凑过来:“到底谁给你补习的?”等了一会儿,她见对方神色恍惚,又道:“干嘛神神秘秘的?不会是谢清宴吧?”   “怎么可能。”付洒洒直觉否认了,按谢校草的风格,来直播间早就堂而皇之地直接宣布身份了,哪会藏着掖着还用代号。   这些日子,Bmh没有再出现过,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她点开他的资料,发现最后一次登录是12月15日,也就是她生日前夕那天。   所以这位金主爸爸到底是谁呢?没有人会默默付出不要求回报的吧?她本来以为这几天对方会主动在学校搭讪她,然后说明身份,谁知道对方相当沉得住气,硬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大概真的是有钱烧得慌的公子哥吧,最后她也只能这样下了结论。   身边两位美少女已经在讨论其他八卦了,叽叽喳喳好一阵子才发觉付小霸王不在状态,邱苗把双手拢成喇叭状,放到她耳边大吼一声:“回魂!”   付洒洒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去,没好气地道:“不想让爸爸带你出去搓一顿了是吧?”   邱苗抠了抠耳朵:“什么?大声点听不见。”   钟露莹嘻嘻哈哈:“洒洒,我们在说今晚的联谊呢,你去吗?”   联谊,退一步讲就是大学单身男女的相亲,只不过没有那么硬性的严苛条件,不看房不看车,看对眼就行了。   付洒洒对这种快餐式的感情没什么兴趣,抱着三等奖学金的奖状不撒手,轻笑道:“我不去,我要陪着我的宝贝在这里春.宵一度。”   丝毫不意外她的回答,钟露莹摊了摊手:“行吧,你不去我们还多点竞争优势,不然那帮理工直男绝对争相当你的颜狗。”   付洒洒看到邱苗已经坐下慎重其事地开始化妆了,不由得好奇道:“这么隆重?和什么系联谊啊?”   “建筑系呗,他们僧多粥少,我们粥多僧少,凑在一起刚好。”邱苗抹了层口红,抿了抿唇:“斩男色,好看吗?”   “好看!”付洒洒很捧场,双手点赞:“你今晚绝对能摆脱母胎solo的称号。”   邱苗气到炸裂:“……”   钟露莹赶紧过来拖住她:“稳住,等下脱妆了,走走走,快到时间了,小奶狗在等我们呢。”   两人拉拉扯扯,总算出了寝室。   付洒洒躺床上看了会小说,还是陆绛梅推荐的恶俗台言,雷到无力吐槽之后,她瞥了眼时间,六点半了,是时候出去觅食了。   正值饭点,女生宿舍楼下,佳偶们靠在一起喁喁私语,成了一道壮观的风景线。   有白裙子的少女飞奔扑到了男生的怀里,后者搂着她刮了下鼻子,笑着问道想吃点什么。也有二十四孝好男友捧着外带苦等女生下楼,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后,赶紧上前怒表忠心。   付小霸王站在一楼宿舍大门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忽而有香水味飘过来,她扭过头,发现是前阵子图书馆偶遇的外语系系花。   此时此刻,系花满面泪痕,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坚定地朝树下走去,树下似乎站了一个少年,身形挺拔,穿着黑色大衣,气质卓然。   付洒洒闲得蛋疼,立马朝外跟了几步,决心做好一名称职的吃瓜群众。结果等看清那少年的长相后,她又后悔起自己的莽撞。   桃花眼,凉薄唇,不是谢清宴又是谁。   接下来的发展,堪比狗血大剧,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系花妹子,冲到谢校草身前,扬起手狠狠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嘶,好疼。   付洒洒龇了下牙,刚准备悄悄退离战场,一不小心就和男主角的视线对上了,她有点尴尬,这个时候装不认识有点太过分了,只得上前打了声招呼:“嗨,好久不见。”   “过瘾吗?”谢清宴插着裤兜,表情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因为刚才吃了一个巴掌感到羞恼。   付洒洒哈哈哈哈了半天,比了个胖球选手的姿势:“刚才她好像用的是反手,这样借不上力,如果是我,就横板直拉,这样更过瘾。”   谢清宴:“……”   “你们吵架啦?”她指了下妹子跑走的背影道:“不试着挽回一下?”   谢清宴皱着眉,不发一语。   最怕空气突然的沉默。   付洒洒尴尬症发作,再不能待下去了,刚想告辞的时候对方拉住了她。   谢清宴将她轻轻带到身侧,垂下眸:“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付洒洒赶紧摆手:“嗳,其实你不用特地和我解释……”   “对!”他倏然出声打断,好看的眼睛里染上薄薄愠怒,“你说的没错,我是没必要和你解释,毕竟你心里没有半分我的位置。”   不知道该回应什么,付洒洒低着头,有些不安地绞着衣角。   谢清宴盯着不知所措的少女,突然就心软了,他想,这个人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他之前的荒唐。   “对不起。”他叹口气:“是我一厢情愿。”   付洒洒听着很难受,一厢情愿四个字她比谁都领悟得深,那种一次次撞南墙一次次血肉模糊的心碎滋味,她怎么忍心叫别人在她身上得到这种反馈。   “谢清宴。”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也不想让你做备胎,但是……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朋友,像之前那样,行吗?”   谢清宴怔了半晌,倏然笑了起来:“好啊。”他伸手拿掉她头发上的落叶,正色道:“平安夜,我们寝室约了一起吃饭,要不一起吧?放心,用我朋友的名义出席,保证不让他们乱猜。”   付洒洒想拒绝的,可大概是他的笑容太晃眼,心底的愧疚太深刻,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聚餐在校外的一家小饭馆,谢清宴寝室其他人都带了女友,早就到了,看到他们两人进来后,马上善意地起哄起来:“哇,三嫂!你终于点头啦!”   付洒洒不好直接否认驳面子,求助地看向身边的少年。   谢清宴替她拉开椅子,落座后拿筷子轻轻敲了下桌子,笑骂道:“老四你欠打啊?胡说什么呢,这是我朋友,付洒洒,历史系的。”   被称为老四的肖一彬心领神会:“大美女啊,我们早就听说过了,今天有眼福了,来来,我先敬系花一杯。”   谢清宴按着付洒洒的杯子,不让对方倒酒,淡淡道:“她不能喝。”   “哦哦哦哦哦——”在场几位又挤眉弄眼起来。   “没事。”付洒洒把他的手挪开,她早发现其余几人的女朋友杯子里都是啤酒,似乎没人喝饮料,她也不想搞特殊化,直接就举起杯子:“来,干杯!”   她一口干掉,自信满满,开玩笑,我,付洒洒,杜康的传人好吗?!!!   一个小时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谢清宴按着眼角,头疼地看着付小霸王上蹿下跳,卷着袖子要和几个男生吹瓶。   可那几个男生怎么样了?都一个个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呢。   他抱歉地和舍友的女票们打了声招呼,强行把付洒洒拖走了。   餐厅外面是条小道,两旁都是梧桐树,上头挂满了装饰用的彩灯,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过了九点,因为临近大学城的关系,街上没什么人。谢清宴牢牢拉着醉意朦胧的少女,不让她四处乱跑。   “天在转!”她一手指着天,笑起来:“我的世界都在转!”   “别转了,我先送你回去。”谢清宴用尽洪荒之力才把她拉住,这喝醉酒的人,力气怎么这么大,他百思不得其解。   “有点晕。”她打了个酒隔,走不了直线,歪七扭八,有点滑稽。   谢清宴相当无奈,再磨蹭下去就快到门禁时间了,他踟蹰片刻,绕到她面前,把她背了起来。   “我要寄几走!”付小霸王很不合作,趴在他背上疯狂晃腿。   谢清宴额头都渗出汗来,微微侧过头威胁:“再乱动我摔你下去了哈!”   非常神奇,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对方安静了下来。   温软的呼吸喷在耳侧,他莫名感到心跳加快,不知不觉就放缓了脚步,恨不能这一刻能到天荒地老。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他听到了对方无意识的呢喃,不由停住:“洒洒?”   她在他肩头费力地抬起头,痴痴地道:“临洲哥哥,今天别灌我醒酒药了好吗?”   像是一把刀慢慢捅进了心窝,谢清宴不能呼吸,明明知道她的过去,为何,胸口还是这么疼?   ******   飞机呼啸落地,这一班是国际航班,深夜从纽约出发,因为时差的关系,到H市还是晚上十点来钟。   少年步履匆匆,把行李递给接机的司机:“冯叔,我还要去一个地方,你先帮我把这些带回去。”   司机有些矛盾:“可是太太在家里等。”   少年点头:“我知道,所以你先回去和她交代一声,我晚上在外面过夜,叫她不用担心。”语罢,他径自拦了辆的士,直接吩咐目的地:“花园餐厅。”   平安夜这一晚,H市最火爆的餐厅里自然是没有空位的。   服务生略带歉意地冲着少年道:“先生,如果是今晚的话,很抱歉,我们这里只营业到11点,而且也没有位置了。”   他抿了下唇:“没事,我想问的是明晚。”   “明晚是圣诞节,没有提早一个月预约肯定不行呢。”尽管这么说,服务生还是尽责地翻了下预约册,然后他揉了下眼睛,惊喜道:“啊,您的运气真的很好,有个人上午把位置退了,您现在要订吗?”   少年很快道:“我不订。”   服务生很无语,这个人是来玩他的吧?下一秒,他听到了更加奇葩的一句话——   “我来排诚意座。” 第35章 闻少爷的番外   01 她在我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二零一四年一月, 临近万家团聚的日子, 闻泱又一次踏上了海外求学的征程。   机场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旅行团的游客跟在导游身后大声谈笑,临近分别的情侣在入关处吻得难分难舍, 空气中盈满了热闹和伤感,这尘世的纷纷扰扰, 在这里呈现地淋漓尽致。   他坐在候机厅的软椅上,广播音乐放着火星哥的《when I was your man》, 忏悔又缠绵的情歌, 缓缓唱出一个痛失所爱追悔莫及的男人心事。   闻泱垂眸翻着书, 那歌词就像有魔力似的往他耳朵里钻, 当【cause my heart breaks a littile when I hear your name】响起, 隔壁有人惊喜地唤了一声:“莎莎!”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 循声望去, 两个姑娘兴奋地抱在一起, 陌生的面容,并没有一点一滴相似她的地方。   胸口隐隐作痛的感觉又来了,他皱了下眉,塞上耳机, 想隔绝这该死的音乐。闭着眼睛休息了片刻, 他的手机震起来, 周墨发来了消息——   【登机了没?】   他靠回椅背, 回了个【还没】。   等了一会儿, 对方没回。   闻泱也没在意, 广播开始循环响起请DL1006航班的旅客登机的提醒。他拖着行李箱,走到商务舱入口,刚把登机牌递给空姐,就接到了周墨的电话。   比了个歉意手势退出队伍,他按了通话键:“喂?”   对方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接下来我要说的,也许你会觉得我多事。”   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闻泱捏了下拉杆箱的把手,淡淡嗯了一声。   “洒哥两个礼拜没来学校了,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听说她的情况很不好。”   “是吗?”他抿了下唇,然后道:“和我有关系?”   对方一下子激动起来:“泱神,为什么……”   他直接打断:“我要登机了,落地再说。”   挂掉电话,闻泱重新回了队伍中,喉咙深处似乎有根刺,如鲠在喉,咽不下也吐不出来,他没来由地烦躁,快轮到的时候顶着空姐诧异的目光又一次退了出去。   长指翻着通讯录,他找到那个号码,刚拨出去又反射性地挂断,反反复复三次后,他点开微信界面,开始打字——   【没去学校?】   听上去很蠢,删掉。   【那天我没赴约,是因为……】   蠢到爆,删掉。   空姐站在不远处礼貌地提醒:“商务舱的客人请到这边登机。”眼神明明白白看着他,那明显就是催促的意思了。   他认命地叹口气,迅速打了五个字【圣诞节很抱歉。】发出的一瞬间,所有不适的症状烟消云散。   系统音叮的一声提示,几乎是秒回的速度,他轻轻笑了下,点开。   【你还不是她(他)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删了?   他压下心底的火,把手机揣进兜里,心想,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不在乎。   02 我好像被她下了蛊   在商学院的生活,绝对谈不上愉快。随处可见的傲慢白人和战战兢兢的留学生,在这里,只有用实力碾压,才能获得他人的尊重。   金融和管理的双学位,两年的时间,基本是不可能的任务。闻泱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屋,没有时间交朋友,没有时间喝咖啡,除去吃喝拉撒外,一天要保证十六个小时的学习。   这就更需要高质量的睡眠来补充精力,只是,他的睡眠质量实在算不得好,他开始频繁地做梦,一开始是支离破碎的片段,梦里的姑娘笑意妍妍勾着他的书包,亦或是死缠烂打跟在他屁股后面。   到后期,他经常会梦到泛着白光的屏幕,【我放弃了】四个字如梦魇如影随形,伴着她声嘶力竭的呐喊,经常让他醒来后冷汗涔涔。   他甚至百忙之中去咨询了心理医生,对方是个华裔,特别古怪地告诉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是潜意识里不想被放弃,建议他找梦里的姑娘一解相思之苦。   相思?太可笑。   闻泱面无表情地付完账单,走出了诊疗室,陆衍刚好打电话过来约他吃饭,他之前因为太忙拒绝过两次,这一回,他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西餐厅里钢琴流泻,爵士女歌手嗓音沉沉,唱着蓝调曲目。   陆衍饶有兴致地翻着菜单,开口:“难得一起吃饭,这家餐厅的牛排特别出色,尝尝?”   闻泱点头:“你定。”   陆衍下了单,随意卷高衬衫的袖口,打量了他半晌,笑起来:“什么情况啊你,黑眼圈堪比国宝,我给你拍张照发到家族群里?”   “哥。”闻泱头疼地喊了一声。   女服务生走过来,给他们上了前菜,微微弯下腰,露出制服里的深沟,画着浓妆的深邃眼睛挑逗地看向陆衍。   没办法,这男人和男孩,还是有点区别。   陆衍天成风华,活脱脱一个妖孽,举手投足都勾得女人心痒难耐,尤其对轻熟龄至熟龄阶段的雌性生物,更是一万点暴击。   “Call me。”她冲他眨了下眼,把写着自己号码的纸质杯垫递了过去。   陆衍没接,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女服务生自讨没趣,只好悻悻走开了。   连闻泱都有些意外,挑高眉道:“转性了?”   “算是吧,一不小心走心了。”陆衍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又道:“你呢?之前没交女友,干脆出国换换口味?”   闻泱没回应,摩挲着玻璃杯,黑漆漆的眼睛里瞧不出什么情绪。   陆衍太了解他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在国外的七年怎么说也是同舟共济,见他这个德行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要有什么就直接和哥说。”   他又转了下杯子,低声道:“就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人。”   陆衍怔住:“哪个?”   闻泱抬眸:“我出国前你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同情心作祟的那一位。”   “我说过吗?”陆衍这会儿像得了失忆症。   “算了。”他颓败地耙了下头发,继续道:“我最近一直梦到一个人,我……在一个重要的日子爽约了,她似乎最近过得很不好。”   陆衍一脸高深莫测:“是妹子吧?”在得到他的肯定答案后,他耸耸肩:“你要心疼就飞回去看一眼,你闻少爷又不是打不起飞的。”   “这不是心疼!”   “啊?”   闻泱黑了脸:“是你告诉我,这是同情心作祟。”   陆衍终于意识到当年口无遮拦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让自己这位情感白痴弟弟错过了什么,他摸着下巴,在对方想杀人的目光中抛出一句:“趁着春假回国吧,别一个人牵肠挂肚了。”   闻泱还在挣扎:“我不喜欢她。”   陆衍很无奈:“好好好,不喜欢。”   不喜欢你恼羞成怒个鬼啊?   03 你埋下的刺终于成了毒.药   暴雨倾盆的那个晚上,他又失眠了,这一晚,没有梦,却依然无法入睡。   他坐起来,打开床头的灯,静坐了几分钟后,他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解锁了手机,找到她的微信,他面无表情地按了删除。   系统提示【是否确认删除,并且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当然。   有什么聊天记录?无非都是她一个人自说自话而已。   他想按下确定,手却不听话地按了返回,一点一点往上翻,都是她的语音,有一些旁边还挂着红点,显示未收听过。   紧紧捏着手机,他犹豫片刻,将它们点开。   少女欢脱的嗓音很快传来——   【嗨,临洲哥哥,第一条语音,记得收藏!】   白痴,谁会收藏这玩意?   他扯了下唇,又往下听。   【今天是怒吃五碗咖喱饭的我,明天我将会给你惊喜,期不期待?】   是那个手办吧?   他恍恍惚惚记起,出国前把那个东西丢到角落了,也不知道打扫阿姨会不会弄坏。   【你送的爆米花太多了,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但……我找了三十多个真空袋,装起来了,希望能吃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吧。】   爆米花的保质期有多久?还想去一次医院?蠢得没救了。   他听着听着就笑起来。   原来她发过那么多条消息,每次的语气都不同,或兴奋或忐忑或迷茫或激动,可是围绕的中心永远都是他。   他把扬声器关掉,把听筒放到耳边,认真听了最后一段话,2013年12月24日,她说:【临洲哥哥,明天我想和你正儿八经地表一次白,如果你拒绝了……那我明年圣诞再试一次好了。】   他不知道平安夜她曾经发过这样的消息。   他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期待圣诞节的。   他甚至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剧烈的疼痛侵袭了他的心脏,她埋下的一根刺终于成了致命毒.药,让他蹙眉都难以压制下去。   无法控制地定了机票,他想,他应该还来得及。   再回到H市,是商学院春假的一天。   他什么都没有带,就拿了护照和钱包,飞机落地后已经是深夜,十二个小时,他基本没有合眼。   说来可笑,十九年以来,第一次那么忐忑。   他等在她家楼下,用事先买好的电话卡给她打了个电话,漫长的嘟嘟声过去,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他来回地踱步,隐在墙角处,不停地去张望她卧室的窗户,里头黑蒙蒙一片,不知道她是睡了还是没回家。   等待的滋味是煎熬的。   他只能一遍遍看她与爆米花的合照,酝酿一会儿的台词。   不远处的路上,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前面的少女垂头丧气,后面的那一位则一直猛拍着她的背。   他眯着眼打量了很久,越看越熟悉。   她瘦了,原本婴儿肥褪去,只剩下巴掌小脸了,校服衬衫穿在她身上竟然有些空荡荡。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出去。   走在后面的那一位猛然开口:“付洒洒,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每天失魂落魄地给谁看呢!”   少女垂着脑袋不发一语。   “你要还不肯放弃,我马上给你订机票,你千里追夫,我没意见。”   听到这句话,少女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了决心:“不,我已经放弃了。”   对方冷笑了下:“希望你说到做到。”   少女仰起头:“我现在一想到那个人,就跟噩梦一样,我衷心的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出现了。”   永远……都不要出现了吗?   他停在原地,陌生的刺痛扎在心头,愈来愈深。   他惨白着脸,想说的话再不能开口。   能不能等等我。   能不能别放弃我。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第36章   周墨在圣诞节那天回了H市, 原因无他, 就是接到了刚回国某人的召唤。自打高中以来, 他感觉自己彻底沦为了伴读书童,至于主子, 则毫无置疑是闻少爷了。   他匆匆忙忙赶到了对方定位的地点,发觉竟是一家开在顶楼的露天餐厅。已经就座的少年透过玻璃窗冲他点了点头, 示意他进门再聊。   这一天是约会的火爆日子, 满餐厅的佳偶们你侬我侬。香槟玫瑰巧克力,连空气中都是恋爱的味道。   他顶着服务生古怪的目光进了门,坐下后忍不住抱怨道:“兄弟,你不是吧?这种日子约我吃饭。”   还特么挑了个这么浪漫的地方?最后一句话他没敢吐槽,因为对面那位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眼底下泛着的青色非常明显, 连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没睡好?”他忍不住又问了句。   闻泱刚刚问服务生要了杯冰水,喝了一口后才清醒了点,淡淡道:“通宵排的队, 叫你过来试试菜。”   试菜?   周墨满腹狐疑, 迟疑了一会儿才试探道:“你本来想约的人应该不是我吧。”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不过谁都没捅破就是了。   闻少爷翻着菜单,头也没抬:“她不知道我回来了。”   周墨叹气:“打算怎么搞?”   闻泱很快道:“我准备在Z大拿经济学的硕士学位,前阵子电邮和学校联系了, 下周先过去报道。”   周墨目瞪口呆:“你不用参加全国研究生考试?”他感觉嫉妒使他质壁分离, 在听到下一句话, 他连红眼病的勇气都没有了。   闻少爷一脸淡然:“我把在HC商学院发表的学士论文给Z大的导师看了, 没什么问题。”   呵呵,人比人,气死人。   众所周知,Z大的研究生比本科更难考,录取率比国家分数线要高了一大截。   周墨是真的不愿相信有人能凭着电邮就保送研究生,转念一想自己是临床医学本硕连读,又平衡了,问道:“你老板是哪位?”   硕博研究生们都爱把导师称为老板,导师拿课题,研究有经费支持的项目,然后根据每个月根据学生的工作量发钱,可不就是老板么?   闻泱把菜单合上,耐着性子道:“吴咏蒙。”   卧槽!   周墨在心里连骂了好几句脏话,这位绝对是享誉国内外的经济学大牛人物,研究的项目有国家斥巨资支持,脾气也很古怪,每年招的学生就那么一两个,有时候觉得资质不够干脆就不收了。   他眼巴巴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是吴老啊?”   “你要刨根问底到什么时候?”闻少爷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冷冷盯了他一眼,招来服务生点菜。   周墨适时地闭上了嘴,只是对方报的菜名越来越不像话,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越皱越紧。   “彩虹甜羹,热吻巧克力,炽热北海道……”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眼看着服务生的眼光越来越炽热,他忍不住插话:“别点太多甜食了,我女朋友喜欢吃咸的。”语罢,他强行对着点菜的小姐姐掩饰道:“我女票现在还堵在路上。”   小姐姐摆了一个安抚的表情,神情很暧昧。   闻少爷没理他,继续道:“你们这里还有什么菜是受女孩子欢迎的?”   服务生微笑:“还有浓情泡沫,也是一道甜点,两个人一起用双头吸管分享的,要试试吗?”   听上去就很基佬的样子。   周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劲给对面使眼色,幸好闻泱没有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放弃了品尝这道菜。   等菜的过程中,两人又叙了会旧。最后绕来绕去,话题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回到了付洒洒身边的隐藏情敌上。   “你上次和我说有个建筑系的追她很紧?”   周墨忧心忡忡:“对,Z大的校草,浪荡公子哥,挺会来事的。”   闻少爷挑眉:“校草?”   周墨楞了一下,很快捧场:“当然当然,只要泱神你过去,有你珠玉在前,他怎么敢造次。”   闻泱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谢清宴。”   谢清宴是吗?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然后一点一点收紧手心,把一旁空了的气泡水罐子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闻少爷黑着脸的样子绝对是江湖文里的大魔头反派,叫人寒毛直竖。   周墨围观了全程,只觉突然发冷,坐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大声说话。   ******   期末考完了,奖学金也评了,整个一月份,付洒洒都过得相当潇洒,专业课全部结束,就剩下几门旁听不计学分的选修课了。   有些男学生提早收拾包袱回家了,为什么特地强调男学生,那是因为大部分女生还在眼巴巴等着荆念的课。   他的课时间很奇葩,大概是为了配合荆大帅哥宝贵的时间,他在每学期中旬才开课,然后一周一节,一直上到学期结束。   即便如此,众多女学生们还是甘之如饴,哪怕没有选上他的课,也守在教室门外,争当望夫石。   付洒洒领着两个跟班赶到的时候,荆念正在点名,眼光在她们三个身上随意扫了一下,就放人进去了。   他穿着黑色衬衫浅色裤子,衣服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但是那质地和剪裁,瞧上去就觉得不是凡品。   “是不是手工定制的那种啊?”邱苗捅了捅大佬。   付洒洒是知道荆念身家的,但也不好透露出去,只得含糊道:“哪那么多定制?电视剧看多了吧你。”   荆念合上点名册,撑着讲台,口气一如既往地慵懒:“册子上54位,在座却有87位,我先谢谢你们的捧场。”   “但是大家都知道我的规矩对吧?”他走到门边,替诸位女士拉开,很有风度地道:“抱歉了,下次选课赶早。”   姑娘们懊恼地叹一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钟露莹撑着下巴花痴:“啊,教授真的好迷人,感觉我已经溺死在他的笑容里了。”   邱苗也捧心道:“不敢想象,他以后的女友该是多么优秀多么完美的一个人,才能配得上他。”   付洒洒在心里呵呵一笑,是个满嘴跑火车污力MAX的妖女。   不知道是不是她默默诋毁许柔的行为被荆念发现了,接下来的时间,她没能和往常的选修课一样埋头睡觉,荆念三不五时就要叫她起来回答问题。   但是金融方面的知识她完全不懂,只能翻着书瞎掰硬凑,荆大帅哥也不恼,只是微笑着叫她坐下,又点另一位踊跃举手的妹子来补位。   排挤小姨子?嫌命太长?   付洒洒很愤怒,下课之后死命拨开人山人海围着荆念的女同胞,大喊:“教授!我有问题不懂!求解惑!”   荆念看了她一眼:“出去说吧。”   付洒洒在全场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昂首挺胸跟在了万人迷的身后。外头不知不觉下起了大雨,水珠沿着建筑外檐滴滴答答落下来,将走廊和室外隔绝开来。   她加快步子和他并排,恨恨道:“姐夫,你这么对我我姐知道吗?”   荆念停住,推了下金边镜框,淡淡道:“就是她让我多点一点你的名,好叫你上课不要睡觉。”   ……妈的,够狠。   付洒洒恨铁不成钢:“不要对她言听计从!你会后悔的!”   荆念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甘之如饴。”他根本不介意这个问题,至少在某些神魂颠倒的时刻,那个小妖女是言听计从的,那就可以了。   付洒洒冲他的背影翻个白眼,邱苗和钟露莹赶上来,一人一边挽着她的手臂八卦道:“教授和你说什么了呀?”   “行了。”她费力地把手抽出来,给两个花痴一人一下脑门暴栗:“醒醒,他有女朋友了!”   邱苗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唉声叹气:“失恋了失恋了,我失恋了。”她转过头,垂头丧气地扯了扯钟露莹的衣袖,发现对方像被施了定身咒,不由道:“你这打击比我还严重呐?”   钟露莹张着嘴愣愣的,眼睛盯着雨帘外,痴痴地道:“妈妈,我又恋爱了。”   付洒洒顺着她的视线朝外看。   雨中,有少年撑着黑伞朝她缓缓走近。   黑发白肤,冷眉长眸。   倾城好颜色,叫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她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听到他说:“同学,教务处在哪里?” 第37章   一切都似曾相识。   如果时光倒流, 可以回到过去看一看, 再对比现在这个场景, 那几乎就是翻拍模式。   她还是站在走廊下, 他撑着伞站在雨中。唯一的区别就是脚下少了个哀嚎的小混混, 身边多了两位舍友。   付洒洒真的能理解寻常少女看到闻少爷的心情,但吃相这么难看的, 可真是有够丢脸的。   钟露莹已经自发朝前走了一步, 连发丝沾到屋檐下的雨珠都顾不上,柔声道:“稍微有点远, 不过我可以带你去。”   邱苗被人捷足先登,非常心痛,爱情不分你先我后, 她想了想,也立刻接话:“一起去吧, 我怕你们迷路。”   ……神他妈迷路。   付洒洒在心里冷笑了下,不想参合这些破事。经历过前几个月他突如其来回国堵她之后, 再次见到他, 冲击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了。   如果她努力压下不规则的心跳声,甚至可以勇敢地和他对视。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许柔的那句话, 像个女王,要他俯首称臣。   付洒洒昂着头, 长长的脖颈似白天鹅高傲, 她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 艳丽的五官如暗夜盛放的蔷薇,危险又美丽。   闻泱还在看她,眼神幽深,带着隐隐约约的势在必得,收了伞后,他迈上台阶,微微低下头,又问了一遍:“你能带我去吗?”   他靠得很近,少年清冽的呼吸几乎近在咫尺。   付洒洒没有退让,仍然死命hold住淡漠的脸,如果这时候给她一支烟,她应该是沧桑夹烟的手势。   配着想象中的那画面,她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说出了台词:“不能,滚。”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钟露莹和邱苗同时摆了个惊恐的表情,天呐,她怎么可以做到对着这样一张盛世美颜说出那样没有礼貌的话?!   邱苗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呃……抱歉,我室友今天心情不太好。”   谁知道付洒洒还在继续对着闻少爷补刀:“主要是因为看见你,本来我心情还挺好的。”   暂别三个月,当刮目相看。   “是吗?”闻泱轻轻笑了下,俊秀的眉眼舒展开,那杀伤力又往上蹭蹭蹭加了好几个档次,眼看就要爆表了。   钟露莹瞅瞅这边,又瞅瞅那边,狐疑道:“你们认识?”   付洒洒:“不认识。”   闻泱:“认识。”   钟露莹:“……”   这他妈绝对是旧识吧?   两位吃瓜群众立马脑补出了一段虐恋情深的故事,两人对看一眼,很有默契地找了个烂借口:“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我们先走了。”   不相干的人离开了,留下的只有沉默。   冷场,比尴尬更难受。   付洒洒有心想走,又怕刺激到他,上一次被捂着嘴拖进储藏室的阴影还在,她撇开头,雪地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台阶边上的水滩。   他站在她身边,也不说话,看着外头的雨帘,若有所思。   良久,她终于忍不住,深吸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回来?”   闻泱侧过头,盯着她的眼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为什么把我删了?”   “怕我自己纠缠。”付洒洒很直接,她伸手出去接了点雨,看了一会,将它们甩到地上,轻声道:“那么你呢?你现在耿耿于怀,是因为不甘心,还是什么?”   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回应。   于是她也开始学会讽刺的口气了:“所以你都是这样子随心所欲强加于你自己的意愿于别人头上吗?看我无能为力的样子,你很得意对吧?”   当初她喝醉酒去学校堵上晚自习的他,他在街头说狠话,现在她要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付洒洒。”他皱着眉,又开始连名带姓地喊她。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希望你别纠缠。”她一字一句地说完,退了一步,也没撑伞,转身就跑进了雨里。   闻泱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体会到了无力感,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他是想要尝试着挽回的。   大概是这可怕的自尊心还在同自己作对。   他叹了口气,给导师打了个电话:“吴教授,我是闻泱,我刚到Z大,现在在南校宿舍区附近。”   吴咏蒙很快就派人来接了,年龄相仿的少年,板寸头小麦皮肤,瞧上去就很精神。   “你好,我是秦毅,比你早入学一年,和你以后一个老板,现在研二。”   闻泱礼貌颔首,主动伸手:“师兄。”   秦毅微笑:“太客气了,喊我名字就成。”他和对方握了下手,继续道:“我带你去教务处吧,院长他们都在等你。”   经济系及建筑系,堪称Z大的招牌,全国最顶尖的学子一溜烟地全往这里挤。前者属于经济与管理学院,占的地理位置也是最好的,南临绿地公园,北眺钰束长河,学习之余还能出来看看风景。   此刻五楼的教务处,吴咏蒙和李院长谈及闻泱时,依然难掩欣赏之情:“我看过他发表的论文,真的是很有想法的一位年轻人。”   李院长频频点头:“难得吴老你那么看中一个人,竟然都没面试,光凭电邮和视频就定了他的保送名额。”   吴咏蒙摆摆手:“其实他可以直接在商学院拿到master学位,却依然想着要回国,这份心,太难得了。”   “是啊。”李院长也叹了一声。   两人说话间,敲门声传来。   “进来吧。”   闻泱推开门,微微弯下腰:“院长,吴教授,学生来迟了,抱歉让您二位久等。”   吴咏蒙笑着道:“你这还叫来迟?本来我这边的项目还没正式启动,这不眼看着春节快到了,想让你下学期再来报道。哪里晓得你这么热忱,非要一月份过来。”   闻泱笑了笑,没有多解释什么。   李院长示意他坐下,接过话茬:“在国外也修的是经济系?”   闻泱道:“稍微有些区别,拿到的是金融和管理的学位。”   “双学位啊。”李院长叹了声:“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要不是吴老把你看的紧,我都想挖人了。”   吴咏蒙哈哈大笑:“李元培你一个国际商务专业的导师凑什么热闹。”   李院长被怼了一句,也不恼,拿了一叠资料出来,递给少年后又打趣道:“怎么样,我们两个亲自给你办入学手续,什么感想?”   闻泱双手接过,低下头道:“学生感激之至。”   吴咏蒙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这几天先放松下,和你师兄熟悉下校园环境,我们经管院的研究生住宿条件还挺好的,在新建的北校区。”   北校?那岂不是和南校很远。   闻泱回忆了下刚才步行过来的路程,犹豫道:“我可以申请住在南校吗?”   吴咏蒙不解:“啊?为什么?”   闻泱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有个妹妹,在南校读书,我挺不放心的。”   李元培思忖片刻,很爽快地应了:“也没问题,南校区也有多余的宿舍,就是条件会艰苦一些,还有你每天过来找吴老要多费些时间。”   闻泱很快道:“没事。”   吴咏蒙也没怎么在意这个话题,直接道:“那就先这样,你明天早上九点来我办公室。另外,秦毅还等在门口吧?让他先带你去转转,吃个饭什么的。”他早就注意到对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太好,好心想让他先补充点体力休息一下,谁知道说完话后少年还等在原地。   “还有事?”   闻泱抿了下唇:“吴教授,李院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元培给吴咏蒙续上茶,扭头道:“说吧,没事。”   “我对Z大本科的历史系仰慕许久,想在不影响吴教授项目进程的前提下,偶尔去旁听几节课。”   ……历史系?   李院长和吴教授同时对看一眼,是那个录取分数最低的历史系吗?他们应该没听错吧?   闻泱正色道:“我会合理安排时间,期盼两位老师能够允许。”   李元培犹豫道:“我这边是没问题,主要还是看吴教授,毕竟他才是你的专业导师。”   吴咏蒙喝了口茶,敲敲桌子:“你知道我们这里研究生是不可能再取得另一专业的本科学位吧?”   闻泱颔首:“我只是想旁听而已,当然,若您这边为难的话……”   “我没什么为难的。”吴咏蒙在特别欣赏的晚辈面前,变得特别好说话:“到时候让李院长去文学院打个招呼就是了。” 第38章   Z大整个历史系的女生在新年的第一个月迎来了狂欢季, 原因无他, 最近的必修课上连续好几天都出现了一位极品少年。   注意,此极品乃真正字面上的意思,不但美貌天成,气质也很清冷。历史系常年阴盛阳衰,男生大多弱鸡, 没几个能看的, 这会儿来了这么一位男神, 直接把广大妹子们的审美level拉到了一个再难触及的高度。   自此, 系里的男生存在感更低了。   有道是, 颜即是正义。没过十二个小时,这位小哥哥的个人情况就被巨细靡遗地扒了出来,只剩下生辰八字暂时不能得知。   21岁的双学位海归天才,经济学大牛人物吴老亲自力荐的研究生保送资格, 听说家世低调又显赫,最难得的是还长这么好看。   活脱脱玛丽苏小说男主再世好吗!   人一旦有了幻想, 就很难压下来了, 不管他是处于什么目的来旁听,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谁都懂。   只可惜美男出现的概率有些捉摸不定,有时是下午来, 有时是一大早, 比较难捕捉行踪。于是, 整个一月份系里女生的出勤指数高得离谱, 没有人翘课, 没有人迟到,连专业课的老师们都颇感欣慰。   付洒洒已经震惊了,这些人比高中时候的闻少爷后援队还要狂热。BBS上历史系版块的置顶帖就是——【今天,他出现了吗?】   每一天,都有妹子在下面留言,将他当天的衣着,出席课程的名称,还有预计下次出现的时间做个推算。   太他妈恐怖了。   付洒洒在邱苗打开的页面上瞄了一眼,就不忍直视地道:“你们至于吗?说好要做谢清宴的头号脑残粉,这么快倒戈了?”   邱苗乐滋滋地跟帖,根本没在听她说话。反倒是钟露莹暂停正放着美剧的Ipad,郑重其事地站起来,双手放到付洒洒肩上:“女王,打个商量,谢清宴归你,闻泱归我,行吗?”   付洒洒:“……”   钟露莹颤抖着手:“你、你居然两个都想要!”   付洒洒保持着放空状态,无力吐槽。   “其实我想说……”邱苗合上笔记本,慢吞吞地开口:“那个闻泱小哥哥也是H市十九中的,你们是旧识吧?”   前两天雨中那一幕,两个人都很古怪,要说不认识,那绝壁是不可能的。   付洒洒叹口气,室友旁敲侧击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咬了下唇,低声道:“我以前追过他。”   没想到对方会直接爆了个惊天大料,邱苗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追、追到了吗?”   “你觉得呢?”她反问了一句。   钟露莹插嘴:“我觉得你俩高中应该在一起过,然后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分手,现在是最精彩的破镜重圆部分了。”   “我就说嘛。”邱苗拨了下刘海,恍然大悟:“这经济系的研究生怎么会跑到我们这偏门来旁听本科课程,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付洒洒根本不想去深究这其中的隐秘,她的过去,她的荒唐岁月,早在两年前的圣诞节晚上和记忆一起埋葬了。   他的出现,不过是又在提醒她的愚蠢罢了。   她拆了包饼干,在嘴里泄愤地嚼,这是【吃给你看】公司带出来的新品种,味道还可以,嘎嘣脆,孜然味。   这厢两个八卦天王还在讨论:“哎,你说闻泱是不是长得有点神似谢清宴。”   “对对对。”邱苗猛点头:“眉眼那里特别像,不过两个人还是挺好分辨的,一个浪荡不羁,一个高岭之花。”   无论是轻佻公子哥,还是高冷冰山男,带给女人的感觉都是只有一种,那就是征服欲,想让他们为自己浪子回头,想让他们为自己俯首称臣。   想想就超级带感。   钟露莹脑补了太多,有些挡不住,连忙捧起书道:“走走走,下午《中国近代史》,上次他也是这节课出现的,我们赶紧邂逅一波。”   走到门边,发现某人还在床边晃着脚优哉游哉,不由狐疑道:“洒洒,快迟到了,还不准备?”   付小霸王面无表情地将小饼干丢进嘴里:“老子今天,翘课。”   嘴上很逞强,心里还是有点慌,等到两位室友都到了教室后,付洒洒又特别孬种给她们发消息,意思是点名了帮忙喊一下。   这一节课,大家都在期待的少年姗姗来迟,妹子们的心都揪起来了,炽热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拼命猜测他会坐在哪里。   结果,非常遗憾,他很快掠过在场人的面孔,在邱苗和钟露莹身上稍稍停顿了两秒,随即替诸位学生关上门,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钟露莹气死了,给付小霸王留言:【妈的,我后悔了,谢清宴继续归我,闻泱这个薄情的男人送你了。】   付洒洒呵呵一笑,把手机丢到抽屉里,眼不经为净。   *****   临近放假,还留校的除了课业繁忙的医学系外,就属CAD画到天昏地暗的建筑系最苦逼。   系主任们还挺通情达理,暗示学生会组织点活动,注意劳逸结合。组织部长绞尽脑汁,弄了个3v3的篮球赛,先去外面功能饮料品牌拉了赞助,然后特别请了谢清宴作为建筑系代表出征,早早就把广告打了出去。   报名的队伍还挺多的,主要是第一名的奖金挺优渥,另外,男生们都存了点心思,既然校草要来,那妹子们肯定也少不了,到时候好好表现一下,脱单岂不是指日可待?   在预赛的前一个晚上,付洒洒接到了谢清宴的电话。说起来这厮大概有十来天没出现过了,平安夜一起吃完饭她喝醉后就断片了,醒来以后他就不再死缠烂打了,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大转变。   男人,你的名字叫善变。   付洒洒也懒得去猜他的心思,两个人冷了好一阵子,所以这会儿他又等在宿舍楼下时,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谢清宴口气很委屈:“洒洒,我前阵子生病了,现在病好了马上来看望最亲爱的朋友,这都不可以吗?”   我信了你的邪!   养生少女付洒洒没好气地掀开被子,在晚上九点钟告别了亲爱的被窝,趿拉着毛绒拖鞋下楼了。   谢清宴一身休闲打扮,塞给她几张票,眨眨眼:“明天来看我发挥哈!”   什么东西?付洒洒摊开手心,发现上头印着【蓝牛杯Z大3v3热火篮球赛预选赛VIP】,她怔了一下:“我们学校组织的?”   谢清宴轻笑:“对啊,你能来给我送水吗?”   “不能。”她没好气地把票塞回给他:“我都没听说我们历史系有队伍参加,我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谢清宴不说话了,眼睛似星辰大海,目光隐隐带着期盼,想让她心软。   付洒洒叹气:“想给你送水的妹子从这里排队可以直接绕到培菊楼,这个殊荣我不敢一人独享啊。”她说完,潇洒地挥了挥手,打算上楼继续睡觉。   手遂不及防被人拉住。   “你记得那晚吗?”他说。   付洒洒愣了一下:“什么?”   谢清宴几乎要脱口而出问她那个人的事情,可惜话到唇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调整了下心情,他故作轻松:“那晚你喝多了,吐了我一身,你知道我那衣服多贵吗?现在让你买瓶水看我打球,给你个赔罪的机会。”   真的假的?付洒洒使劲回忆了下,怎么都想不起来,最后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胡乱应了。   谢清宴笑起来:“那就这么定了,中场休息我等你的水哈,你要是不给我送,我就渴死算了。”   付洒洒:“……”神经病。   第二天是周末,大家都没课。整个篮球场馆都爆了,竟然还有好多人挤在门口互相询问还有没有多余的票卖。   至于吗?付洒洒再次感受到了谢清宴的召唤力,左右护法一人挽着她的一条胳膊,喜笑颜开:“我们洒啊,就是牛逼,不但能弄到荆念教授的选修课入场券,还能拿到篮球赛的VIP门票。”   “行了,别拍马屁了。”她抽回手,一身鸡皮疙瘩。   三个人进了球场,入眼可见的是硕大的横幅以及各式各样的应援牌,这尼玛是演唱会现场吧?   付洒洒坐在位置上,谢清宴正热身,看到她来了,跑过来弯下腰,趴在围挡上同她说话:“水买了吗?”   “渴死你算了。”   谢清宴摆了个受伤的表情:“你不给我送,我真的会渴死。”   付洒洒真的没碰到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周围的女孩子们视线灼灼,嫉妒的目光都快让她烧起来了……   “我知道你特别没良心。”他无奈地扯了下唇,给她丢了瓶功能饮料,“我替你准备了,麻烦大小姐中场休息递给我,我需要幸运女神的鼓励。”   付洒洒翻个白眼:“烦死了,知道了。”   “清宴,继续啊!”队友在一边喊他,他回头敬了个潇洒的美式军礼,随即跑开,留下女生们此起彼落的花痴惊叹。   邱苗和钟露莹同时靠过来,在付洒洒手上不轻不重掐了一把,以儆效尤。   半小时后,比赛开始了。   啦啦队的衣衫非常火爆,小蛮腰配百褶短裙,直接把气氛炒到了沸点。等双方队友开始握手的时候,现场的欢呼声已经压不住了,付洒洒拿着刚发的应援塑料喇叭,吹了几下,四处张望的时候她竟然发现对面前排坐了个黑色卫衣的少年,身影特别熟悉。   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她不自在地别开目光。这一场是建筑系和医学系的比赛,她随即在场上队员里发现了另一个熟人——周墨,他穿着湖人队的蓝色队服,笑得很自信。   莫非闻少爷是来看高中同桌比赛的?   接下来的时间她分了心,也没怎么关注比赛。但是即便她不关注,场上情况也是一边倒,谢清宴有如神助,过人转身,还能斜仰跳投,帅到人神共愤。   邱苗神志不清醒地大喊:“谢清宴,我爱你!”   她这一喊,周围的人也开始喊了,满场都是谢清宴我爱你。   一直到中场休息的哨音响起,付洒洒的耳朵里还是这几个字,感觉魔音绕耳,怎么都散不了。   她拿起放在脚边的功能饮料,还在想怎么悄无声息地给他送过去,谢清宴又风骚地跑过来了,在万众瞩目下自发伸手拿过她的饮料,还不要脸地揉了下她的头发。   主持人带头起哄,全场都是尖叫。   付洒洒赶紧把头低下去,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对面那位黑衣少年的脸色已经冷到了极致。   下半场很快继续,医学系这边出了点状况,控球后卫的脚抽筋了,状况有点严重,暂时上不了场。   医学系好不容易才凑齐了人打球,也没带替补队员,眼看就要弃权了。周墨垂头丧气,看着比分牌上刺眼的【45:17】,有些不甘心。   正在裁判要宣布结果的时候,看台上有人站了起来,单手扶着围挡跳下来,动作一气呵成,异常潇洒。   他摘下卫衣兜帽,出众的长相,令全场哗然。   “我来替补。”他径自走到医学系的队伍里,话是对着裁判说的,眼睛却冷冷盯着谢清宴。 第39章   本来以为对方弃权下半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赢了, 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建筑系其他几位球员们很不爽,直接跟裁判抗议, 意思是之前没有出现在候补名单上的现在也不能上场。   裁判当然也明白规则, 于是直接摇头否决。   看台上嘘声四起,谁都不想好不容易弄来的门票只值半场价。历史系的妹子们尤其愤怒, 经过这阵子的露水同班情缘,闻少爷在她们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大有凌驾于谢清宴的趋势。   钟露莹拿矿泉水瓶敲击着栏杆,吼道:“凭什么不让他上场?我抗议!”身边的人有样学样, 敲击声有节奏地响起,颇有古时鸣金杀敌的阵仗。   付洒洒安静地坐着,表情淡然,与这热闹氛围格格不入。尽管表面不动如山,她内心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坦白讲,之前是压根没想过那个人会这般戏剧化地出现。   酷炫的出场方式, 中二的台词,外加藐视一切的态度。换做别人的话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可那个人偏偏就是不喜欢成为风头浪尖话题中心的闻泱。   那个听到女生尖叫就要皱眉的面瘫, 那个喜欢坐在角落独享静谧的不合群人物,那个为人处世低调又疏离的优等生……   感觉人设崩了呢。   “看不出来他这么热血啊?”觉得崩了的人显然不止付小霸王一人, 邱苗摸着下巴想了片刻, 突然拉着她的手暧昧道:“你说他是不是吃醋了?”   “什么啊。”付洒洒很无语。   邱苗越来越觉得这猜测是真的, 笃定道:“我觉得是,这场篮球赛已经不单单是寻常的较量了,那是雄性求偶的修罗场,哇,刺激刺激。”   嘘声还在继续,不同于观众们的亢奋状态,场上处在漩涡中心的两位少年倒是不发一语。   话没说半句,两人的眼神已经在空中无形缠斗数百招了。有一个长得像自己的陌生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你的情敌呢?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闻泱没理会裁判的哨声,对着对面正在转球装逼的少年挑眉:“你就是谢清宴?”   谢清宴又拨了一了下球,讥笑:“你就是那姓闻的小子?”   这话摆明就是挑衅了。   闻少爷没什么功夫打嘴炮,直接道:“我替补,代表医学系比赛,没意见的话麻烦让你的队友闭嘴。”   “行啊。”谢清宴扭了下脖子,很散漫地道:“一会儿可别说我欺负学弟。”他消息没有女粉们灵通,还没来得及打听闻泱来Z大的身份,只知道他和付洒洒同年,想当然地就把其归到大一新生了。   周墨很看不惯他嚣张的气焰,有心想帮闻少爷说明保研的事实,却被后者一个眼神制止了。   谢清宴成功说服了裁判,中场休息还剩下最后一分钟,下半场比赛很快就要拉开帷幕。   闻泱也没带什么球衣,直接站在原地双手拉住下摆脱掉了卫衣,因为动作有点大,里头的T恤被拉高了一点,露出若隐若现的腹肌。   现场又是一阵狼嚎。   “我靠,瞧上去斯斯文文,竟然还有腹肌!”钟露莹恨不能上去亲身感受一下那肌肉的线条。   邱苗舔了下唇:“裤子最好也换一下吧,公狗腰人鱼线什么的我也很想看啊。”   付洒洒没脸再听,尽管她很想驳斥这二位注意尺度,但是想到自己刚刚视线也没控制住在闻少爷的腰腹间流连了好久,她就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馆内高挂的显示屏倒计时重新归为零,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   双方中锋跳球,建筑系这边的更人高马大一点,球很快传给了后卫,他运着球,很自信地避过了周墨,正想三步上篮时,有人凭空绕后,从他手里截断了球。再回头时,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用同样的步伐上篮,轻轻松松拿了两分。   这只是第一次而已,接下来建筑系的球丢得莫名其妙,常常运着运着就到了闻泱手里,他重心压得很低,两只手来回运球,明明没什么太多花样,可动作就是行云流水,看得人惊叹连连。   谢清宴在比分被追到【76:71】时终于绷不住那张平时漫不经心的脸了,他拍拍队友的肩膀:“所有球都传给我。”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成了闻泱和谢清宴的solo,两个人要说实力,是不分伯仲的,只可惜谢公子上半场耗了太多体力,速度上稍逊一筹,闻少爷也很聪明,不和你硬刚,压着三分线投射,一投一个准。   这势均力敌的战况已经白热化了,整个球馆的人都在喝彩,也分不清到底为谁呐喊,要说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燃!   付洒洒被现场的情绪感染,都有些坐不住了,她本来就是第一排,眼下和两个基友一块,趴在围挡上,也在声嘶力竭地喊加油。   谢清宴回头看了她一眼,汗水挂在他的睫毛上,他的表情因为透支的体力敲上去有些可怜,付小霸王恻隐之心被触发,冲他挥了挥手。   他马上笑起来,临空送了个飞吻。   骚包,付洒洒嗤了一下,没给他回应,不知怎么闻少爷也侧过头来,明明隔得很远,她却清清楚楚感受到了那一眼的冷冽。   比分87:86,最后的十五秒钟,关键的两分。   谢清宴刚才和心仪的姑娘眉来眼去,有点分心,犯了个低级错误,队友给他传的球没有拿稳,居然被周墨给断了。他咬着牙,又发力冲刺了一段,幸好还是追上去抢了回来,体力严重透支,为了求稳,他把球回传给队里的神射手,对方一个急停,很快退到三分线外跳投。   橘红色的球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越来越靠近篮筐,胜利近在咫尺。   全场屏息,莫名的安静,气氛紧张到不可思议。   周墨尝试着跳了一下,很无奈地看着这个球的高度,心想只能等奇迹出现了。   结果奇迹还真他妈来了,离得最远的闻泱在篮筐前一把盖下了这个球。他单手挡着要来骚扰的对方中锋,在结束前来了一段精彩的大秀,□□运球过人,然后中场白线不远处起跳,当着谢清宴的面,单臂大风车将篮球狠狠砸入框内。   全场鸦雀无声,这种NBA的桥段竟然在Z大上演了。   开挂了吧?所有人都这么想。   裁判吹响了终场的哨音,医学系赢了,靠了这一位救世主,直接翻盘,骚操作,绝对值得双击666。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简直要掀翻了屋顶,妹子们狂热地挤到前排来,付洒洒感觉重心越来越往下,她本来个子就高,围挡才到她的胯骨附近,被推了好几下以后,渐渐没办法稳住身体,竟然就这么直直栽了下去。   离地至少有两米多高的距离!   “洒洒!”邱苗和钟露莹惊惧地大喊,她们二位自顾不暇,想伸手去拉她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垫在了她身下,随后是少年隐忍的闷哼。   付洒洒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这才发现是谢清宴替她做了人肉坐垫,她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惊慌起来:“没事吧?”   他慢慢抬起头,苦笑道:“脚踝那里估计扭了。”   付洒洒心都揪起来了,毕竟是为她才受的伤,而且他那么喜欢篮球,以后不能打了怎么办?   “有校医在吗?”她环顾四周,刚撇头就瞅到闻泱站在她附近,眉头紧皱,双手紧握。   奇怪,刚才他不是明明在篮筐下和队友庆祝吗?怎么一眨眼飞到这里来了。   谢清宴适时地开口:“洒洒,陪我去医务室吧。”   “好。”她连同几个建筑系的学长一起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谢清宴挑衅地看了一眼情敌,不顾对方沉下来的脸色,亲昵地压着付洒洒的肩膀一瘸一拐地朝外走。   两人靠得很近,看在某些人眼里,那是相当的刺眼。   周墨上前拍拍闻泱的肩膀,叹气:“苦肉计,比你豁的出去。”   他站在原地,盯着付洒洒的背影和她肩上那只碍眼的手,一直盯到看不见为止。慢慢弯下腰,他捡起了篮球,一开始轻轻地运了几下球,而后越来越重,越来越暴戾,最后狠狠砸在了墙上。   “操。”   赢了世界,却输了你。 第40章   谢清宴的伤不算很严重, 他脱下鞋袜后, 校医用手摸了下伤处, 无视他挤眉弄眼刻意夸张的表情,淡定道:“骨头应该没事, 肿得也不算厉害,贴点膏药行了。”   “不对啊。”谢清宴吸着凉气尝试着动了动腿, 很纠结地道:“您瞧, 我稍微动一动,就觉得痛彻心扉,根本连站都站不住。”   付洒洒没接腔,她视线扫了眼对方的脚踝,说真的,确实没怎么肿, 她幼年时下楼梯拐了一下,都比他厉害多了。而且谢公子的演技并不怎么在线,身为戏精女王的她看了都捉急。   “那……”校医迟疑了许久, 终于说出了让某人心花怒放的回答:“真那么痛的话去市医院拍个片子看看吧, 也许骨裂了也说不定。”   骨裂。   没见过骨裂还能一瘸一拐走路的。   付洒洒无力吐槽,谢清宴已经迅速点头:“我觉得也是,不照X光我心难安。”   校医还是冷漠脸:“那膏药不给你配了,自己去看急诊吧。”他刷刷刷写完就诊记录, 就挥挥手示意送客。   谢清宴依旧坐着不动如山, 饱含期待地盯着替他捧着外套的少女。付洒洒还能怎么样呢, 只好过去伺候这位大爷站起来。   “别离我这么近。”她没好气地拍了下对方搁在自己肩头的手, 刚出完一身汗的谢大校草闻起来真的有点酸爽,她远远地撇开头,改用嘴巴呼吸。   谢清宴轻笑:“爱妃怎可如此嫌弃,也不怕伤了朕的心。”   “公公胡说些什么呢。”付洒洒顿住,抬起头一脸真挚地望着他:“昨儿个您才入宫去了势,莫非是魇症犯了?怎么今日就敢对皇上大不敬起来。”   谢清宴:“……”算我输。   两人打了车到了学校最近的私立医院,挂了急诊后坐在等候区,看病的人依旧很多,等到晚上九点来钟都没有能够轮上。   付洒洒昨天晚上在被窝里用手机看小说到两点多,这会儿困意上来了,扛也扛不住,连着打哈欠,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   谢清宴把她的头按到自己肩上:“借你睡。”   付洒洒摇摇头,坐直了身子:“没事,应该快轮到了吧。”她虽然精神状态有些疲惫,但眼神还是挺尖的,居然被她看到有个同系的妹子在不远处的输液大厅挂盐水。   令人引起误会的亲密举动最好还是别了,省得被人看到回学校后又是绯闻谣言满天飞。于是她强迫着自己靠着椅背,一边百无聊赖地盯着墙上的叫号显示屏。   谢清宴看出她的勉强,低声道:“要不你先回去吧。”他垂着头,情绪有些低落,任谁都能听出来这句话有多不情愿。   付洒洒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高二那晚她在挂水时候心心念念的场景,那时候是多么想闻少爷能过来陪一陪她,哪怕只是一分钟,都是奢望。   心忽然就一软,她揪着毛衣上的小球球,弯着唇角:“做人能直接点吗?”   谢清宴一愣:“什么?”   付洒洒恶意地笑起来:“你明明就很想要我留在这里,你的脚伤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之前花了那么多功夫演戏,现在又要赶我回去?”   被戳破心事,厚脸皮的谢大校草也不觉得尴尬,他眉眼舒展开,卸下了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深情到犯规。   付洒洒赶紧撇开眼:“拜托,别对我来这套,我已经不是无知少女了。”   谢清宴抿着唇,20岁的少年,经历过那么多吊儿郎当又荒谬的快餐感情,这一次是真的浸润在了糖罐里,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人,无法自拔。   “洒洒。”他软下声音唤她的名字。   付洒洒心惊肉跳,这厮不是要在这里表白吧?她努力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又害怕他即将说出口的那些话,纠结得要命,连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谢清宴欣赏够了,终于笑出声来:“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   付洒洒在心里冷哼了下,不想知道呢。   对方当然听不见她内心的OS,依旧道:“你真的很特别。”   付洒洒很自然地接话:“我真的很特别,清纯又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噗。   谢清宴深情人设一秒破功,笑到生活不能自理,被她连连打了好几十下都没收声,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两人正打打闹闹呢,叫号系统的机械女音开始循环提醒74号病人请到220科室就诊。   一连喊了三遍,谢清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咦,我好像是74号?”怕过号又要排很久的队,他急急忙忙站起来,飞速朝220科室奔去。   大概是太心急,他忘了扮演伤残人士的身份,连跑带跳,健康得不得了。   付洒洒跟在他屁股后面,在他快进门时用力咳嗽了一声:“喂,动若脱兔静若瘸子说的就是你吧?”   ……尴尬。   谢清宴差点被门槛绊个狗吃屎,只能微微一笑:“佛曰,看破不说破,女施主,你越界了。”   急诊的医生等了老半天了,态度算不得耐心,不过也可以理解,一晚上不睡觉连看百八十个病人,任谁脾气再好都要崩溃。   “你腿没事。”他呷了口茶,和学校的那一位给的答案一样:“跌打酒有吗?回去擦一下。”   谢清宴看了一眼付洒洒,还在死撑:“我觉得可能骨裂了。”   对方直接开怼:“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付洒洒有些打抱不平:“您就给他开个检查的单子行吗?公立医院晚上不开放CT,我们也是特地找到您这里的。”   话说到这份上,医生也没辙,拿过病历写了几句,就伸手道:“收费卡呢?”   两人对看一眼,很迷茫。   医生很不耐烦:“没买?浪费我时间,去挂号大厅把磁卡买了再来,我们这里先交费再看病。”   他们还来不及反应,下一个病人就迫不及待地推门进来了。   付洒洒只得让谢清宴坐回候诊大厅,自己跑到收费窗口,只是问了几句后她又悻悻走回来。   他见她空手而归,皱眉道:“怎么了?”   付洒洒抓了下头发,不抱希望地道:“你没带身份证吧?这边破规矩挺多,非要身份证才能注册登记就诊卡。”   答案自然是没有,不但证件没带,手机钱包也都连同换洗衣服落在球馆的男更衣室里了。   谢清宴无奈道:“哎,算了算了,不看了。”他倒是无所谓,反正原来目的就是为了和她待久一点才故意夸大病情,现在医院不给通融也没什么大不了。   付洒洒想到耗了这么久的时间,半途而废实在不是她的风格,于是认真道:“我回去给你拿,你在这里等着。”   谢清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太晚了,我不放心。”   “学校里很安全,再说球馆都那么迟了也没人。”   他拉住她,又重复了一遍:“我真不看了。”   付洒洒摇头:“怎么说也是为我受的伤,给个赔罪的机会吧?少年。”   她的脾气还挺执拗,认准了的事情很难回头,谢清宴经过这些日子同她的相处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了这一点,最后也只得叹一口气:“我的柜子是最靠淋浴间的那个,上面贴着NBA的标志,挺好找的,密码锁是……”   他停了一下,有点脸红:“你的生日。”   这要怎么接话?   付洒洒胡乱地应了,转身就跑出了大厅。   ******   十点钟的球场,没了白天的喧嚣,沉寂得可怕。   付洒洒缓缓走过被人打扫干净的塑胶地面,就在几个小时前,少年技惊众人的空中暴扣还历历在目,人群的尖叫,他眉目里的肆意,成就了一场盛宴。   妈蛋,总是会想到那个人。   她咬着唇,努力晃了几下脑袋,想把那些画面都甩出去。谢清宴的消息适时地发来:【洒洒,随时汇报行踪,我有点担心。】   【就拿到了,马上过来。】   回完微信,她赶紧绕到球场另一侧的男更衣室,Z大财大气粗,体育场的室内蓝球馆斥资数十万,就连更衣室都是顶配,都快赶上市区豪华健身房的会员休息区了。   付洒洒硬着头皮,推开了LOGO显示为男性的那间门。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来沐浴露的味道,还有花洒出水的声音。   这么晚竟然还有人在洗澡?   忍住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她加快动作,根据谢清宴提供的线索,飞快找到他的柜子,输完1216这几个数字后,柜门应声而开。   里头乱七八糟东西一大堆,付洒洒也顾不上了,把他的衣服和球鞋一股脑塞到运动包里,刚把包从柜子里拖出来——   通往沐浴间的玻璃门哐当一声,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付洒洒遂不及防与对方打了个照面。   神呐,她看到了什么?   裸、裸男!一个下半身只围着浴巾的裸男!   同时也是一个拥有着精致锁骨,六块腹肌外加人鱼线的绝世美男。刚洗完澡的水汽在他身上若有似无地萦绕,他的头发湿漉漉,眼睛好像蒙着水光,叫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沉沦。   如果他的脸不是那么熟悉……就更好了。   “付洒洒。”   她忍不住退了一步,避开视线:“抱歉,我只是来拿东西。”   闻泱的视线冷冷落在她抱着的物品上,那包的拉链还没来得及拉好,露出半截男士外套的袖口。   心底的火一点一点上来,感觉就要压不住了。   他慢慢逼近,轻轻松松夺过她手里的东西,眼睛都没看一下直接甩到了角落里。   付洒洒又一次被逼到了角落,背顶着柜子,她无处可逃:“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什么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双手撑在她身侧一点点收拢,把那小小的空间压缩得越来越小。   付洒洒很不爽被关在笼子里逗弄的感觉,忍不住飙了脏话:“关你屁事啊!”   “怎么不关我的事?恩?”他低低地反问了一句,单手绕过去若有似无地抚摸她脖子后面的肌肤。   那里真的很敏.感,她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恼怒道:“我现在就要走,让开!”   让开是不可能的,他的心境自看到她折而复返时变成了狂喜,又在触及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衣物后演化成了妒忌。   这妒忌似毒.药,令他浑身焦躁难安,失去了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只想把她禁锢在身边,哪里都不让她去。   “这么晚了你还和他待在一起?”他压着她,舔了下唇:“怎么?拿了他的衣服还要给他送去,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有那么好?”   少年的体温烫得惊人,明明她穿了厚厚的外套,可还是能感觉到要命的暧昧。她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神复杂,夹着势在必得的狠意,叫她心惊胆颤。   他根本没在等她的回答,压低了声音,像是情人间的低语:“不是说好喜欢我,转身就去他人地方投怀送抱了。”   状似苦恼地轻叹了一声,他微微垂下头,抬高她的下巴:“我等不了了。”   什么?   付洒洒想说的话刚起了个调,双唇就被他咬了一口,她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哑巴了?”他稍稍退开了点,长指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唇,轻笑:“我早该这么做才对。”伴随着语句,他搂住少女的腰,一手用力压着她的后脑勺,占有欲极强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舌尖攻城略地,她只能紧咬着牙关,支离破碎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小兽的垂死挣扎,只能激起猎人的盎然兴致。   最后在她怀疑要缺氧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   付洒洒想都没想,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一下她用了全身力气,瞪着眼死命盯着他,又羞又气。   可接下来对方轻笑着说出的话,才更可怕——   “打都打了,那就再亲一遍好了。” 第41章   一个人无赖起来究竟有多可怕?   不, 应该是说一个平日里淡漠疏离, 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偏执起来有多恐怖……   付洒洒这会儿可算完全意识到了, 男女之间天生的力量悬殊让她不得不处于劣势,双手被高举抵在墙上, 她全身的力气都快用尽,只剩下喘气的份。   偏偏他还不肯放过她, 薄唇若即若离, 每当她想用刻薄语句还击的时候,他总能未卜先知,身体力行地让她闭嘴。   放肆的亲吻,羞耻的距离,还有低喘的呼吸。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堪比她看过的任何一本小黄漫, 漫画里的男主总是用这样强迫的禁锢姿势让女主臣服,然后……   不能再往下想了。   付洒洒耳根子都红到要滴出血来,她没想过自己的初吻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呈现, 知道短时间内无法脱身, 她干脆破罐破摔地闭上了眼,紧紧抿着唇,一副死鱼脸,想叫他知难而退。   “我有那么糟糕?”少年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随后是低低的笑意:“没有到要忍受的地步吧?”   付洒洒琢磨了半天才知道他指的吻技, 可她哪里晓得好与坏的区别, 前前后后也就他这么一个。   她曾在高中的岁月里, 自遇见他开始,日复一日地去幻想他们的未来,其中当然也有旖旎的梦境,教学楼下,她家门前,亦或是图书馆角落,想象着少年的吻似花瓣轻轻落下,那该是怎样的温柔又缠绵。   但,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她没有了憧憬和喜悦,只剩下震惊和恼怒,还有隐约的屈辱感。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闻泱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少女软软地靠在墙上,低垂着脑袋,没有了平时张牙舞爪的生气。   他这从方才上了瘾的甜蜜毒.药里清醒过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放浪,迟疑道:“你……”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他几乎要破口而出的道歉。   付洒洒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她想要弯下身子去捡,身边有只手已经快她一步捡起。   闻少爷眯着眼,看清来电号码和联系人名字后,原本还算淡然的表情瞬间斗转直下,谢清宴三个字,如附骨之蛆,更如眼中刺肉中钉,叫他血液里蠢蠢欲动的好战因子又开始叫嚣。   “接吧。”他皮笑肉不笑地将电话递给她。   付洒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刚想按下接听的绿色键,只觉腰间一紧,继而是天旋地转,她惊呼了一声,反应过来时自己就坐到了休息间的置物矮柜上。   少年站在柜前,两手撑在她身侧,冷冷道:“告诉他,你去不了。”他暗示性地压了一下她的唇角,眼底沉沉:“我不介意有些事情提早完成。”   变态!   付洒洒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他的口里说出,她简直要疯了,偏偏电话还跟催命似的一声接一声,固执地不肯停下。   闻泱也不催她,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她的发梢,间或看一眼屏幕里的号码。   她最后还是接了起来:“喂。”   谢清宴比想象中还紧张:“洒洒,过很久了,你还没好吗?刚才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你都没回。”   “啊,那个……”她停了几秒,小声道:“这边有点小状况,可能要耽搁一会。”她把话筒拿得很近,怕对方听出这边有什么动静。   闻泱这会儿倒是退了开去,走到一旁又拿了条干毛巾擦头发,他的眼睛因为干布擦拭湿发的举动半闭着,半晌又转过脸冲她微微一笑,那唇形明明白白说着——   【你去不了。】   我怎么就去不了了?   付洒洒被压迫得实在太惨了,想当年也是肆意妄为的小霸王,她跳下矮柜,使劲擦了下嘴唇,咬牙道:“学长,再过十分钟……”   “抱歉,你等不到了,她和我在一块。”手机跟变戏法一样,轻轻松松就到了闻泱的手里,他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愉悦地欣赏了一会儿对方气急败坏的嗓音后,才施施然挂掉,顺手还帮她关了机。   付洒洒的心沉到了谷底,寒意和无力感折磨着她,她捏紧了拳,微微颤抖着。   耳边还是他自信又冷漠的语调:“我说过,你去不了。”   他把卫衣重新套上,过来拉她的手。   付洒洒避开,轻轻喊了一声:“临洲哥哥。”   闻泱遂不及防,愣在原地,他的心因为不由自主的喜悦而期待着,如果说先前还有不甘心的成分在,这一刻听到这四个字,他才完完全全意识到她有多重要。   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恩,带你去看电影。”再给她买一百张幸运卡好了,这样子以后吵架可以任由她撕,也不怕定情信物什么时候会消失不见。   她不吭声,良久突然对着他鞠了一躬,是那种用来悔过道歉的方式。   闻泱皱起了眉,眼瞳微敛,没有开口。   她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过去的我,给你带来困扰,非常抱歉。”   他莫名有些心慌,不想听到她接下来的话,仓皇地打断:“付洒洒。”   她慢慢直起腰,笑了一下:“你大概体会不到那种心情,放弃一人的滋味,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难过的事情了,天天像被利刃反复戳刺,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闻泱垂下眼,没有辩解。他想,他没有尝过放弃的滋味,可却早早尝过了被放弃的绝望。   “不过,幸好我走出来了。”她故作轻松地道:“我现在过得很开心,你希望我开心的,对吧?”   “洒洒。”他抬眸看她,目光难得脆弱,他想放下自尊跟她再说一说话:“其实我……”   “让我说完。”她没有再给机会:“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你的存在提醒了过去的我有多荒唐,过去的我犯下了多不可饶恕的错误。”   话如无形利刃,字字诛心。   他抿唇不语,良久道:“喜欢我是个错误?”   “是的。”她深吸一口气,正视他的眼睛:“让我们结束这个错误。”   闻泱看着她,没有恼怒,没有追问,什么都没有。他必须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跳起来求她留下。   如果不要这可悲的自尊心,她是不是能回心转意?   少年素来镇定的面容里因为初识情爱滋味而染上茫然,湿发滴下来的水珠落到眼睛里,很涩。   他只能紧紧抓着手里那块毛巾,谨慎地开口:“那年的圣诞节,我爷爷住院,所以我没有赴约。”   “恩,那些都不重要了。”付洒洒走到角落,把谢清宴的包重新抱起来,走到门口时又道:“我想开始新的生活了。”   新的生活,没有你,就不会时刻扯动心脏的那根线,不会有期待和失望。那样子,更好。   走出篮球馆,有人步履匆匆,差点和她撞个满怀,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   谢清宴伸手拽住她,见她满面泪痕,心都揪起来:“洒洒,怎么了?”   她把包塞给他:“以后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我是个卑鄙的人。”   他闻言怔住:“什么意思?”   付洒洒的世界一片水光,她想其实她可以对谢清宴更绝情一些的,如果她更果断一些,就不会有另一个人受伤。   可她大概是潜意识里贪恋那相似的容颜,怀念那个人所没有的温柔,才会一次又一次纵容谢清宴出现在身边。   真是又贱又矫情。   她拿手背抹了一把眼泪,边哭边笑:“学长你很好,我太渣了,配不上你。”   谢清宴苦笑:“怎么好端端又给我发好人卡了?当朋友都不可以吗?”   付洒洒决心结束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她刚说了一个字,身子被人向后一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刚才被她狠狠拒绝的少年和谢清宴斩钉截铁地宣誓主权:“好人卡请你手下,另外,当朋友也不可以。”   谢清宴眼里蕴起怒色,冷道:“你算什么东西?”   闻泱没再理他,只低头去找心爱姑娘的眼睛,叹道:“我回Z大念研究生,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你。”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心,他的脸面,统统放下。   从现在起,他愿做女王的裙下之臣。 第42章   付洒洒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心情还有点微妙, 这种两男争一女的戏码莫名狗血, 让她根本无力吐槽。   当然,最难招架的是说出为她而来Z大的闻少爷, 她都没勇气回头和他对视,怕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星辰璀璨, 怕自己忍不住筑起的高墙节节崩塌。   说好要开始新生活的呀……   悠悠叹了口气, 她坐在阶梯教室里,左右护法都不在,只留她一人孤单寂寞冷。说来女人也是绝情,之前说好要陪荆念要学期的最后一天,结果知道他有女友后,邱苗和钟露莹昨天就坐高铁回家了。   于是这节成了付洒洒放假前的最后一次选修, 上完这堂课她就可以回寝室收拾包裹准备滚蛋。Z大给的春节假期向来优渥,足足有四十天,她已经提早和付烨还有许曼尼报备过了, 准备走完亲戚就去泰国溜溜。   为什么是泰国?   因为小时候, 但凡寒暑假,她都陪着付烨去各个剧组给许曼尼探班,祖国的大好河山几乎都踏遍了。至于泰国,飞机旅程短, 符合她恐高的最大限度, 本来她还考虑了下越南, 可搜了搜相关网站, 美食部分的天平一溜烟地倾斜给了前者,于是她也就不再纠结了。   正打开旅行app搜攻略,右边位置忽然一沉,她侧过头,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掉到地上。   入目的是某张千娇百媚的脸,偏偏搭了双初恋滋味的迷蒙大眼,气质清纯又妖孽,绝对是一眼就能叫男人心猿意马的祸国妖女。   付洒洒目瞪口呆:“你不是在德国做学术交流吗?”   许柔托着腮帮子,打了个哈欠:“姐姐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你少说点废话。”语罢,她坐直身子,目光一点一点扫过讲台上的男人。   长腿窄臀,还有那束在裤子里的腰线,只有她知道,那里发力时候拱起的弧度有多迷人。   舔舔唇,她冲他眨了下眼。   荆念握着粉笔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地写板书,他的字很特别,飘逸狂放,不太符合其斯文俊秀的长相。   付洒洒清楚地听到许柔啧了一声:“道貌岸然的假正经。”   “能不这样吗?”付小霸王搓了搓手臂,一阵恶寒:“就几天没见,非得跑到母校来千里追夫,至于吗?”   许柔叹口气:“我要是没在回国的第一时间跑来见他,晚上我就得去半条命你信吗?”   什么意思?付洒洒愣住,良久才反应过来,低声暗骂:“妈蛋,注意场合,你身处神圣的象牙塔,别随随便便就带我上高速。”   接下来的时间,空气中都是狗粮的腐蚀味。   荆念依旧玉树临风,讲课的风格一如既往地洒脱,只是低下头翻阅教材前,总会若有似无地往许柔这里看,那眼神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许小妖女就甘之如饴了,甜滋滋的样子非常欠揍。   付洒洒终于忍不住在他们第十七次眉来眼去的时候撞了下许柔的手,后者总算停止了虐狗行为,凉凉地道:“有何贵干?”   “我春节想去泰国,你之前不是去过吗?有什么推荐?”   许柔思忖半晌,突然猥琐地笑起来,然后压低嗓音道:“我给你说个地方,曼谷有条巷子叫帕蓬,里面全是极品。”她拿过空白纸,在上面圈圈画画,凭着超高的智商和记忆力竟然描出了大概的位置。   付洒洒感觉不妙,原本想叫她说一下风土人情和经典的餐厅,结果……   “都是超级粘人的小狼狗,200泰铢你可以和他聊一整个晚上的天。”许柔眉飞色舞:“你还可以随便摸,感受一下真正的腹肌和公狗腰。”   付洒洒:“……”住口,我不想再听。   污妖王一旦发病,很难停下来了:“知道我□□男人的平均size吧?”她很自觉地从表妹的笔袋取出记号笔,继而又把桌上的矿泉水瓶和笔放在一起:“瞧瞧,到了那里你会看出差距,毕竟小狼狗们都是只穿着一条白色胖次的呢。”   付洒洒崩溃了,对着荆念猛使眼色:【姐夫救我】。   荆念微微一笑,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快下课的时候,前排有个胖胖的妹子突然站了起来,涨红着脸道:“荆教授,我有三个问题,代表全班女生问您,可以吗?”   荆念从小到大被女人追惯了,这些年上过的选修课虽然不算多,但每到学期末的时候总有一两个小插曲,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干净利落地把粉笔扔回盒子里,他很有风度地道:“问吧,就当是给你们的新年礼物。”   在座女生们都幸福地笑起来,就连许柔都忍俊不禁。   付洒洒很奇怪:“你不吃醋啊?”   小妖女摆了个无所谓的手势:“我的男人受欢迎,是我的荣幸,自信的女人从不担心被挖墙角。”   佩服佩服。付洒洒心服口服地闭上了嘴。   小胖妹鼓足勇气:“请问您介意女生倒追吗?”   荆念挑眉:“不介意。”   “那……介意师生恋吗?”   荆念笑起来:“我只是Z大的名誉教授,也算不上老师,下学期估计就不会来开课了。”   小胖妹得到了鼓舞,问出了最后一个全场瞩目的问题:“那您现在有女朋友吗?”   气氛很紧张,妹子们都屏息等待男神的回答。   荆念先望了一眼许柔,小姑娘平时张牙舞爪的,这会儿睁着双眼期期艾艾,总算有点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了。   他轻咳了声:“没有。”   全场欢呼,掌声雷动。   许柔成功黑了脸,付洒洒都替她感到虐心。   不过下一秒,荆念轻轻松松走下了讲台,一把将咬牙切齿的小妖女拉到怀里:“女朋友确实没有,现在给大家介绍下我未婚妻,你们的学姐,许柔。”   ******   不得不说荆念这厮玩起浪漫来真的叫人招架不住,付洒洒坐在回H市的高铁上,还在回味他给许柔求婚的场景。   原来荆大帅哥早就预谋好了,特地叫许柔来听他的课,然后两人坐私人飞机去了某座无名岛,岛上是空运的鲜花和顶级乐团,就为了带给她一场无与伦比的求婚盛宴。   现在这座岛有了名字,叫做Rachel in Dream,瑞秋是许柔的英文名。   妈的,长得帅还这么有钱,不但有钱还这么有情调,不但有情调还这么宠老婆,叫别人怎么活!   许柔大四的时候狗胆包天强睡了荆念一晚,结果就这样把华尔街最年轻的钻石王老五给睡到手了,这剧情堪比灰姑娘大作。   付洒洒唉声叹气,早知道她当年也铤而走险,把……   咳咳,不能再想了,再想真的走火入魔了。   正值春运,火车上的人非常多,形形色色的各类务工者和学生党们挤在车厢里,不少人没买到坐票,就这么铺着报纸坐在走道里。   她上完厕所,小心地经过无座的乘客们,回到了一等座的车厢,家境不错的前提下,她也不会委屈自己,能买好的就买好的,毕竟Z大距离H市虽近,也要四个小时的车距。   只是等付洒洒站到了12F的位置旁,那里已经坐了一位抱小孩的大婶,正半解着衣衫给孩子喂奶。   她抬头瞅了瞅行李栏,确认是自己的位置没错,她的书包和拉杆箱还放在上头。可是对方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一副没看到她的样子。   付洒洒耐心等了会,毕竟孩子吃奶重要。她想了想站到了大婶身侧,帮忙挡了隔壁座几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半刻钟过去,付洒洒的境界相当尴尬。   孩子喝完了奶,睡着了。   大婶喂完了奶,也睡着了。   就剩她一个人傻兮兮站在车厢的过道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乘务员来来回回兜售泡面零食时她还要躲到一边让位。   付洒洒不是圣母,忍了好久终于拍了拍大婶的肩膀,后者醒过来,还有点起床气:“啥事啊?”   她指了下座位号:“ 不好意思,您坐了我的位置。”   大婶站起来,皱着眉:“你这女娃子咋这样,俺也是买了票的,什么叫做坐了你的位置?”   付洒洒把自己票翻给她看:“这个确实是我的位置,我的行李也在上面。”   对方直接耍无赖:“俺娃累坏了,走不动了,要不你做做好事吧?”   这就是道德绑架了。   付洒洒长那么大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看着在她位置上睡得正酣的小男孩,又听着周围乘客的窃窃私语,牙一咬:“我花钱买的票,不能让。”   这话一出,后排看上去像是大婶的几个老乡站起来了,你一句我一句地讽刺付洒洒,那意思就是不尊老爱幼白读书了云云。   付小霸王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她正准备把乘务长叫过来评理,有人先她一步,抱起了座位上的小孩。   小孩子茫茫然站在地上,睡眼朦胧,看到有个好看的哥哥拿着巨大的棒棒糖,不由得咯咯笑起来:“要……团团要这个。”   闻泱蹲下身子,把糖给他:“恩,给你。不过这个位置你要还给姐姐。”   小孩子哪里顾得上听他讲话,欢天喜地地抓着糖跑开了。大婶心急如焚,狠狠地白了这个程咬金一眼,赶紧去追儿子了。   付洒洒不明白他是怎么凭空出现的,惊道:“你……”她停了几秒,古怪道:“你不是跟踪我吧。”   闻少爷落落大方:“算是吧。”他把少女按到位置上,把刚买的零食放到她前面的小桌板上,说:“我就在前面车厢,有事叫我。”   语罢,来去三分钟,挥挥衣袖走了。   这是什么操作?付洒洒一脸懵逼,等到下了火车后,付烨派了王叔来接,她跳上家里的大奔,少年还提着行李站在出口,眼神专注地好像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王叔都打趣:“洒洒,你男朋友啊?”   “才不是。”付洒洒很快否认,只是她回过头,看着他的身影,为什么觉得有点寂寥的意味呢?   .   一周后的大年三十,付家的惯例是要在一起守岁到十二点,三个人前一天晚上心血来潮斗地主斗到大半夜,这会儿撑得都很辛苦。   春节晚会的背景音乐也成了催眠摇篮曲,付烨一听到主持人的倒计时,立马摇摇晃晃站起来:“不行了,我和你妈要去睡了。”   许曼尼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洒洒,红包明早再给你。”   两人相携上楼。   付洒洒强打起精神,回了房间给【洒爷赛高】小分队发微信红包,管甜抢红包非常积极,陆绛梅则反应有点慢,过了很久才发了一张迪士尼的烟花表演图。   漫天的花火,夜光幻影秀。   实在太好看了,她忍不住发了条语音:【为什么你们都不在H市啊,我也好想放鞭炮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伙伴们都不在,往年都要一起通宵,如今形单影只,很无聊呢。   她瘫到床上,困意袭来,半梦半醒间,就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一阵一阵从窗边传来,像是什么人在用石头砸她的玻璃。   她懒得起来,只是对方耐性太好了,坚持不懈地恶作剧,维持了整整半小时。   付洒洒火了,年三十还有这样的脑残?   她推开窗,探出去大吼:“有病啊?”   “恩,我有病。”楼下的少年轻笑,抱着一大捆仙女棒,幼稚地像个中二症状晚期患者。 第43章   莎士比亚名著中, 朱丽叶曾在月夜的阳台上探出头去, 同偷偷前来幽会的罗密欧互诉衷肠,两人站得一高一低, 这也成了该剧里最经典的一幕之一。   此时此刻, 付洒洒扶着推拉窗,竟然莫名其妙想到了这部爱情悲剧,她看向楼下的少年,很不怀好意地道:“喂, 罗密欧, 我俩不会有好结局的。”   闻泱抬头:“我妈还挺喜欢你。”所以小说中因为世家仇恨所造成的生离死别并不可能存在。   付洒洒哽了一下:“可我妈并不喜欢你。”   “是吗?”他微微一笑:“那我过几日登门拜访一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付洒洒:“……”   年三十这晚还挺寒的,过了十二点温度就到零下了。有句话说得好, 北方干冷是物理攻击,南方湿冷是魔法攻击, 物理攻击尚能抵挡, 魔法攻击直接渗入骨血, 裹上棉衣都没什么卵用。   他穿得很单薄,棉质棒球服外套搭着休闲裤,付洒洒看着都觉得一阵哆嗦,想起这个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倒也不是为了风度,很久很久之前问过他一次, 只淡淡回答说裹得和个熊似的行动不便。   拜托, 就算变成熊也好过冻成狗吧。   尤其是他执着地等在她家楼下, 因为温差呼出的气都成了白色,呼啸而来的北风在他没有围巾的光裸脖子上肆虐,大概是实在太冻了,他把烟花棒单手揽住,空出一只手手摸了一下颈后,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来,认真道:“不是说要仙女棒吗?”   “我什么时候……”付洒洒差点咬到舌头,才想起一个小时前她抱怨无聊发了条朋友圈【新年快乐,红包拿来】,配图是一个女壮士在怒吼等老子挥完一千根仙女棒,就能变瘦变白变漂亮。   她也懒得问为什么删了他还能看到自己的朋友圈,毕竟还有周墨这么一个狗头军师在,她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一千根买不到。”   “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只买到六百多根,没货了。”   付洒洒心里涌起异样的情绪,曾几何时,他随口说的一句无心之语她就铭刻在骨血里,拼了命也要替他完成心愿。现在,她该叹一句天道好轮回吗?   想象中报复的快感并没有出现,她甚至感觉胸口闷闷的,这滋味并不好受,她沉默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两人对视了很久,直到又一阵风刮过,闻泱怀里最上边的仙女棒掉到了地上,他呼了口气,视线落在她挣扎的眼睛里,低声道:“我现在没有空余的手,所以……你能下楼来帮忙捡一下吗?”   心高气傲的少年,放软了语调,月色都在给他打同情牌,叫人难以拒绝。   付洒洒咬了下唇,狠狠心关上了窗,想了想又把窗帘给拉上了,杜绝了外头的一切风吹草动。   翻出手机通讯录,找到标记为【一个永远不会再联系的人】,她叹口气,还是给他发了消息:【我要睡了】。   他回得很快,也很简单,就一个【晚安】。   那就……这样吧。   她把灯关了,躺到床上,被子拉高过头顶,在黑暗里睁着眼,越安静的环境心跳声就越清晰。   砰砰砰,一声又一声。   她就这么耗着,也不做其他的,直到被窝里闷热难耐,才把头钻出来感受了下新鲜空气,然后继续做一只缩头乌龟,周而复始。   说来也奇怪,本来和父母一块守岁时困得要死,眼下却毫无睡意了,她默默数着数字,从一到百,从百到千,好不容易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从窗台前跳过,凄厉地喵呜了一声,她一下子就坐起身,烦躁地看了下手机,显示凌晨两点四十八分。   他应该走了吧?   套上厚珊瑚绒长袍睡衣,付洒洒镇定地想,饿了,得去一楼厨房找点吃的。佣人的房间都在楼下,她怕吵醒他们,放轻了脚步扶着楼梯缓缓往下走,拐到料理台时,她拿了个苹果,就这么坐在家里的吧台上啃起来。   一口咬下去,甘甜的味道没尝到,差点咬到舌头。   妈的,见鬼了。   感觉压不住脑子里的念头了,她放弃抵抗了,直接提了盏小夜灯往玄关走。   微弱的银色月光自门缝泄入,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打探周围环境,就冻得受不了,原来不光光是雨,还有雪。   雨夹雪的滋味太恐怖了,她哆哆嗦嗦地把小夜灯放到鞋架上,按亮了门外的灯。   门口空无一人,果然是走了。   分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她低着头用左脚踩了一下右脚毛绒拖鞋上的狗头,然后转身往回走,只是一转竟然发现左侧那只用来装饰的半人高花瓶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烟火棒。   什么意思?   人离开了留点纪念品?   总是这样子,什么都不说,随心所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半点人味都没有。   无名火慢慢燃起,她有些泄愤地从花瓶中抽了一根仙女棒,拿出来狠狠折断,正想丢到地上时,有熟悉嗓音传来:“没火机吗?”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她慢吞吞地回头,屋檐下的少年神出鬼没出现在了身后,雨水沾湿了黑发,有几缕耷拉下来,不听话地落在额前。   昏黄灯光落在他脸上,他的鼻梁秀挺,薄唇优美,就是神色有点疲倦,见她呆呆的样子,他又轻笑道:“我也没玩过这个,不过得有打火机才能点燃吧?”   雨珠沿着屋檐滴答滴答,她垂下眸,轻声道:“我说了我睡了。”   “恩。”   “为什么不走?”   “……”   “你现在是在打苦情牌吗?”她把手里断成两截的烟火丢掉,上前踹了一脚他的小腿,咬牙道:“别来这套。”   他没躲,也不辩解,只淡淡道:“没有。”顿了顿,他很轻很轻地说:“本来已经走了,但是有点不甘心。”   等了一个小时,又困又冷,属于她卧室的灯光早已昏暗,似乎一切都没有希望了。他漫无目的地离开了这里,在街上逛了一圈,不知怎么就想起同样的雨夜,她被他丢在大街上的无助和彷徨。   于是,身体比脑子更诚实,他还没怎么思考,脚步就自发将他带回了原地。折腾了大半夜,身心俱疲,在看到她出来的一瞬间,他想,一切还是值得的。   她在门外的椅上坐下,裹紧了睡袍:“那你现在甘心了,可以走了。”   “还不够。”他指了下花瓶的方向:“不玩了?”   付洒洒没好气:“我家没火机。”付烨作为生意场上的奇葩存在,从不抽烟,家里剩下的都是妇孺,也没有尼古丁的爱好,自然就没有打火机这类玩意了。   他想了想,直接道:“等我五分钟。”现在去买,应该24H的便利店有货吧。   她赶紧扯住他的袖子:“不用了,太晚了。”是真的太晚了,三点多了,再过两个小时,家里的帮佣阿姨都要起来了。   他从善如流地顺着她的力道抓住了她的手,慢慢和她十指相扣,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见她挣扎起来,放软了嗓音:“就一会。”   她被他拉着,掌心发热,酥酥麻麻。深夜总是能叫人的心都变得比白日更软一些,更何况还有雨雪的点缀。   过了十分钟,她听到他问——   “我可以再要一个新年礼物吗?”   她侧过脸,有些防备:“你别动手动脚的。”   低低的笑声响起,他很快将她搂入怀中,在她紧闭的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即很快退开,翘起唇角:“谢谢你的礼物。”   比起强势,温柔更叫女人溃不成军。   付洒洒眨着眼,心跳快得不像话。   “该轮到我了。”他抿了下唇,拉开外套的拉链,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和一个红包,放到她手心:“新年快乐。”   失而复得的幸运卡,以及……红包里的一张银行卡。   付洒洒目瞪口呆地拿着卡,这是要包养她的节奏?   闻少爷的脑回路不同于常人,正色道:“Z大节前传了一桩求婚盛宴,女主角是你表姐吧?”他犹豫了下,别扭道:“我现在只有这个,岛和飞机……”   “等、等等。”付小霸王慌了:“你要和我求婚?”   闻泱:“……”   付洒洒赶紧把卡还给他:“我才20岁,大把的青春,不想过早踏进婚姻的坟墓。”   这话莫名其妙就踩到闻少爷的雷点了,本来只是说发个红包让她开心下,没想到她直接发散到求婚了,发散就发散吧,结果还直接拒绝?丝毫不给面子。   他把卡塞到她的睡袍口袋里,笑笑:“现在是太早了,等我毕业吧。”   付洒洒惊慌失措,他研究生毕业也就两年,按照他那个读书像喝水似的尿性,说不定一年就完成了。   两个人在年三十,啊不,应该是大年初一的凌晨风牛马不相及地表达了一番对婚姻年龄的看法,谁都没记起来一个事实——目前他和她连男女朋友的关系都不是。   最后还是付洒洒反应过来,直接冲他挥挥手:“我们冷静下,好吧?”她火速关上门,也没管他的脸色,直接回房间就寝了。   闻泱也不想逼得她太急,给她发了条消息就打车回去了。   付洒洒躺在床上,收到短信:【洒洒,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闻少爷的原意是交往,付小霸王直接误解成了毕业后就结婚,这不,第二天一早,她就把去泰国的机票改签了,匆匆忙忙整理了行李……逃婚去了。   等到年初五,所有耐心都用尽,电话关机,消息不回。闻少爷铤而走险,带了一大堆名贵的礼物登门造访。   付烨开了门,见到闻董家的太子爷后,不由得一愣。   闻泱礼貌弯下腰:“伯父,晚辈来给您拜年。” 第44章   泰国的天气热到爆炸, 在国内零下瑟瑟发抖, 在这里可以直接热裤T恤,付洒洒也不例外, 穿着一字领上衣露着一双大长腿, 趿拉着人字拖,优哉游哉地游走在曼谷的大街小巷。   本来说好大一的暑假【洒哥赛高】三人小分队一起去旅行的,结果管甜被父母强行架回了老家,陆绛梅则偷偷和她的小男朋友去东京迪士尼嗨皮了, 就剩下付洒洒有空了。她也不敢和父母说一个人出国, 怕他们担心,就假装还和闺蜜一起,弱弱地撒了个谎。   说起来她性格大条, 别人觉得孤单旅行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她看来, 其实也挺享受。她刚刚预定了19点在湄南河的泛舟烛光晚餐, 眼下时间还早, 就和付烨还有许曼尼报了下平安。   结果付烨平时疯狂发语音的行为突然有了改变,默默发过来一张图片。   角度诡异,一看就是偷拍,但是沙发上坐着的那位美少年侧脸为何如此熟悉!!!   付洒洒惊了, 赶紧打字:【他来干嘛?】   【不知道啊,带了一大堆礼物。】付烨在那一头也很迷茫。   付洒洒抖了一下:【靠, 不会来下聘礼吧?】   收到这条消息后, 付烨差点没拿稳手机, 用哈哈哈哈的笑声掩盖了一波尴尬。今天年初五,许曼尼刚好回许宅有点事,他因为要在家里和印尼的工厂沟通发货时间所以没和她一起去,正准备一个人喝点小酒乐呵乐呵,哪里晓得有人不请自来了。   来的还是他们付家最大合作商闻氏集团闻郁的独子,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半个衣食父母了,毕竟每年最大的三千万订单都是闻氏一家独揽的。   “闻……”纠结了半天没想好要喊他什么,称呼贤侄嘛,他和闻郁没那么熟,叫闻少爷嘛,阶级观念又太强。   闻泱适时地接话:“伯父,喊我临洲好了,家里人都这么唤。”   付烨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临洲,小名啊?”   “表字。”他双手接过,看了一下青瓷杯里的茶水,又细细品了一口才道:“您这茶是白毫银针吧?”   “对对对,你也有研究啊?”付烨激动起来,他这个人吧,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和人论论茶经,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就能品出茶叶好坏,实在是难得,他心里对闻少爷的好感一下子就上去了。   这也得亏当年付洒洒受情伤时付烨有大半年时间都在印尼盯着工厂,不明白真实情况,要不……按照他的率真性子,早就拿着扫把轰对方出去了。   闻少爷点了下头:“研究谈不上,前年曾经陪家父去了趟福鼎茶园,听那里的采茶师傅讲过几日课。现在他们还常常寄新茶过来,您要喜欢,下次我也给您带点。”   “太客气了。”付烨也没说接受,他在老婆孩子面前傻白甜不代表是个没脑子的,怎么说都是生意场上跌打滚爬几十年的人了,骨子里也是精明得很,知道无功不受禄。非亲非故的,送你小几千一两的名贵茶叶,必定有所求。   “应该的。”闻泱也没在意,他抬眸瞅了下墙上的挂钟,五点四十五分,在饭点拜访别人其实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他真是昏了头了。   “临洲,不如今天在我家吃个便饭吧?”付烨已经准备让姚妈多弄几个菜了。   “您别忙了。”闻泱连忙坐直身子,略微低下头组织了下语句。   付烨想到女儿刚才那条下聘礼的奇妙微信,再看到少年略有些纠结的表情,他不由道:“是为了洒洒的事情?”   闻泱坦然道:“是。”   付烨震惊:“你不会真是来提亲的吧?”   这脑回路清奇的一家人……   闻少爷默默放下茶盏,低声道:“是这样的,我有几天没有联系上她,有点担心,所以过来问问。”   付烨一般是不过问女儿的情感问题的,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她高中的时候对闻家长孙动过心。   闻泱年少有为,学业、人品、外表都是一等一的顶尖,在整个商界圈里,谁不叹一声闻郁好福气?女儿毕竟也二十岁了,要是和这样的男孩子交往,坦白说,他也不会刻意反对,顺其自然就是了。   “她和高中同学去泰国玩了,没跟你说吗?”   答案是否定的,不但没有说,还逃难一般选择第二天就匆匆而别,一副真要逃婚的模样。   头疼地按了下额角,闻泱站起身:“谢谢伯父告知,既然是旅行,我就放心了。”   付烨摆摆手,很自然地道:“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不会多问,不过女孩子嘛,发发脾气正常,我们做男人的就多担待点。”顿了顿,他又拍拍少年的肩膀:“洒洒性格已经很好了,对吧?”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有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他的掌上明珠,连闻家小儿都要拜倒在石榴裙下,可不是扬眉吐气么。   闻泱笑了一下:“是,她很好。”   付烨挑了下眉,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   闻泱既然刚才已经站起来了,就打算告辞了,他再度给长辈鞠了个躬:“伯父,晚饭就不叨扰了,我父母可能还有些安排。”   听他这么说,付烨也不便多留,指了指地上一大堆名贵的玩意,为难道:“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   闻泱退了一步,微笑:“请您习惯就好。”   习惯???   付烨摸了摸下巴,看着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   ******   付洒洒没能等到付烨的消息,反而是污妖王许柔一个劲叫她去帕蓬巷感受下小奶狗的温暖,顺便再帮她加深一下当时的记忆。她被烦得没办法只能答应吃完饭有时间去看看。   晚上七点钟,她准时凳上了湄南河边上的船只,靠河岸的餐厅很有特色,好几家都提供了船上烛光晚餐的服务,菜单会提早和客人商讨,然后厨师现场制作,可以一边享受美食一边欣赏沿途美景。   她坐在敞篷的木船里,桌上透明花瓶里放了白玫瑰,一盏复古的油灯挂在船檐,泰式料理特有的香气弥漫在鼻尖,实在是身心都很愉悦。   忍不住就发了张和玫瑰花的自拍,放到朋友圈里——   【今天在曼谷的洒哥,依然含苞怒放。】   发完她就没管了,吃了会东西后才想起看手机,评论倒是有好几十条,周墨的回复最显眼,十几个感叹号加问号:【泱神还在国内,不是和谢清宴去的吧?!】   呵呵,又忘记把这个人屏蔽了。   付小霸王翻个白眼,直接给他回:【叛徒,再通风报信,狗头铡伺候。】   周墨心甘情愿做了闻少爷的走狗,奴性这东西吧,一时三刻也改不过来,他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瞬间就给主子打电话汇报了,后者反应倒是挺淡然的,说她和两个小跟班去的,没有谢清宴什么事。   ……可是陆绛梅的朋友圈明明五分钟前才显示从东京回国,心情很嗨云云。   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把截图发给闻少爷了。   这下彻底捅了马蜂窝,再淡定的人遇到情敌危机都要掉一层皮,清冷在云端的闻泱也不能例外。   陆绛梅悲催地在放完行李后,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被周墨约到了十九中附近的茶餐厅。   她喝了一口冰柠檬红茶,瞪着对面:“你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不然我直接把我的四十米长刀拿出来了。”   周墨干笑:“老同学了,请你叙旧不行啊?”   陆绛梅嗤了一下:“我俩只是聊友关系,请勿深入。”翻着菜单她毫不犹豫地勾了一大堆贵的,叫来服务员点完单后,她无聊地把两只筷子左右搓了搓:“有话直接说,我吃完饭赶着回去补美容觉。”   周墨先罗里吧嗦扯了一大堆Z大的破事混淆视听,而后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刚才看到洒哥更新动态了,她去泰国了啊?”   陆绛梅看他一眼:“对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新马泰而已,你又不是没去过。”   周墨嘿嘿一笑:“她和谁去的啊?”   陆绛梅也嘿嘿一笑:“你帮谁问的啊?”   很尴尬。   周墨同学实在学不会撒谎的技巧,羞愧地低下了头。   服务员过来上菜,陆绛梅把云吞面吹了吹,拿起勺子喝了口汤,然后随意道:“行了,我都听洒洒说了这两年的狗血剧情,总之他俩的事情让他俩自己解决,我们就不参合了。”   周墨苦笑,他倒是不想参合,可有人威逼利诱啊。   陆绛梅还想说几句,突如其来的视频邀请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说曹操,曹操到,洒脱大王四个字在屏幕上很是显眼。   周墨比她还激动:“接啊!”   陆绛梅犹豫了一下,周墨很快坐到她边上,小心翼翼将自己移出摄像头范围,替她按了接受。   爵士风又暧昧的音乐很快传来,然后是付洒洒猥琐的笑声:“梅儿,猜猜我在哪,女人的天堂!你敢信?”   陆绛梅仔细随着她镜头旋转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昏暗的灯光,优雅的高脚烛台,矜贵的女王座,不得不说,这装修还挺别致的。   男人们低沉的笑声勾得人心痒痒,她不由得好奇:“到底在哪啊?不知道我是声控吗?这么好听的嗓子,不让我看看脸?”   付洒洒很快满足了她,把镜头稍稍抬高了点,入眼全是年轻的小哥哥,哦不,应该说是衣衫半裸的小哥哥。付洒洒身边就有这么一位小狼狗,似乎是亚欧混血的脸,帅得人神共愤,正给她含情脉脉地剥着葡萄。   “卧槽,洒哥,你去红.灯.区拉?”   付洒洒用手指在镜头前晃了晃:“嘘,低调,我这位小哥哥卖艺不卖身的。”   周墨脸上一阵黑,心里默默为闻少爷点蜡,不知怎么回事,在他心里,闻泱的头上开始出现了一坨绿云。   陆绛梅阅遍小黄文无数,尺度非寻常女子所及,当下也荤素不忌起来:“你帮我问问他,是不是做牛郎的都要尺寸惊人?”   付洒洒迟疑片刻,竟然真的豁出老脸去问了,得到答案后她又是一阵嘻嘻嘻嘻的魔性笑声:“他说他有20cm,是不是很刺激啊?”   接下来信号有点不好,突然就断了。   紧接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两人周遭的空气突然凉嗖嗖起来。   陆绛梅放下手机,扭着头往斜后方看,这一看就吓了半条命。   后桌那位戴着鸭舌帽的少年,尖尖下巴秀挺鼻梁,不是闻少爷又是谁?他站起来,摘掉帽子,脸色比鬼还难看,冷冷扫了她一眼,就推开门走了。   这会儿在泰国胡天忽地的付洒洒还没有意识到危机,等到她第二天去大皇宫转了一圈回酒店后,那前台大厅的接待人员示意她有位先生等了她一天了。   她狐疑地走到贵宾室,闻少爷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翻杂志,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淡淡道:“刺激吗?”   付洒洒愣住:“什么东西?”   他冷笑了下,又重复一遍:“我说20cm,刺激吗?” 第45章   听到这句话,付洒洒涨红了脸, 有点尴尬, 不过更多的是气急败坏, 明明她只是在和梅儿视频的时候才提过牛郎店的事情, 为什么他会知道?   不过眼下重点不是这个, 她拽着斜肩小包的带子,刻意避开了他的问题,口气很不客气:“你来这里干嘛?”   “你说呢?”闻泱放下杂志, 眼眸似墨, 暗沉难懂。   付洒洒被他高高在上的态度弄毛了,过去是这样, 现在也是这样,有过的温柔都是昙花一现,到头来还是一副皇帝老爷的面孔, 等着别人低声下气去讨好。   他的心思这么难猜, 她不伺候了!   火气一上来,付洒洒也顾不得了, 直接掉头就走, 不管他千里迢迢追到泰国有什么目的,总之,和她没关系。   下榻的酒店是属于国际连锁的一个牌子, 不算是顶尖, 但也是五星里口碑较好的一家, 不但硬件设施舒适, 连服务方面都无可挑剔。   电梯门口还有专门的服务生帮忙摁楼层,付洒洒先进去,死命去按那个关门的按钮,泰国小哥一脸迷茫:“Miss ,What happened?”   付洒洒英文不咋地,出门在外全靠肢体语言,只能冲他摇摇头,两道门慢慢合上,徒留五公分左右的宽度时,白皙纤长的手指横搁在中间,莫名突兀。   “Don't let him in!”付小霸王很生气,因为情绪高涨,她的洋文都莫名其妙溜起来:“He is tracking me!”   泰国小哥一脸为难,电梯门开开关关的,也不知道弄坏了是不是有人赔偿。   闻少爷脸不红心不跳,冲着服务生巴拉巴拉一通,纯美式发音,语调好听到爆,听上去和母语没什么不同。   付洒洒没听懂,泰国小哥秒懂,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Ladys always like the wind.”说完,他伸出手,礼貌地冲在场唯一的女士道:“May I ha.ve your card please?”   电梯是要刷卡才能上楼的,这也是酒店的安全隐私措施。她瞪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心不甘情不愿掏出房卡递了过去。   二十七层的指示灯很快亮起,服务生递回门卡的时候闻泱当着付洒洒的面先行接过,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揣到了兜里。   中途的过程两人谁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出了电梯,长长的走道两侧都是房间,地上铺着绒毯,付洒洒半步都不肯走,赖在安全通道那里恨恨道:“你什么意思?”   前面的少年根本没理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翻看着房卡外的信息,侧目搜寻着房间号。   1716前,他停了下来,冲着不远处的少女淡淡道:“你不过来?”   付洒洒咬牙:“我死也不。”看这架势他是不打算另开一个房间了,倒也不是她保守古板,可她订酒店的时候有点仓促,房间特么是情侣大床房,还是圆床,特暧昧的那种!   闻泱点点头:“好。”   他慢条斯理地开了门,把行李拖进去,没有再看付洒洒一眼。   门很轻地阖上了,尽管这样,落锁的声音还是清晰可辨。   付洒洒不敢置信,竟然会有人无耻到这个地步,尤其是这样一位富二代中的佼佼者,连另开一间房的意思都没有,还要鸠占鹊巢。   妈的,不能忍。   她蹭地蹿过去,用力拍门:“喂!你是不是有病啊?”   幸好这会儿是饭点,绝大多数的客人都出去觅食了,不然听到神似雪姨的连绵不断拍门声,定要发狂投诉。   里面的人像是聋了,任她喊了半天都没人应。   付洒洒又委屈又心寒,缓缓靠着门背面滑坐到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她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傻逼,遇到这个人就没辙,被虐得毫无还手之力。   正低着头长吁短叹呢,突然有双手自她腋下穿过,把她提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站稳,又被他按到了怀里。   “你能不能叫我省点心?”无奈的低语。   付洒洒挣扎道:“我又怎么了?”   见她还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闻泱松开她,脸色冷了下来:“你一个女孩子,跑到那样的声色场所,还和不三不四的人乱来,像话吗?”   “不三不四的人都比你强,至少人家不会惹我生气。”付洒洒不甘示弱,嗤笑:“你一个老师家长眼里的乖乖牌,强行侵入到姑娘家的房间,这就像话了?”   “比我强?”他的耳朵自动过滤了后半句,皮笑肉不笑地道:“哪里比我强?”   付洒洒自知失言,不敢再挑衅他,往后退了一步。   闻泱的神情已经变了,如果说原本还有点情绪外露的人气,这会儿全部消失不见,冷冰冰的脸,黑漆漆的眼,外加周身萦绕的低气压,实打实的大魔头本尊。   他松了松衬衣领口,歪了下脖子,冲她走去:“是二十公分比我强?”   付洒洒的脸比哭还难看:“没,没呢。”知道男人最忌讳这个,她连忙道:“还是你最强。”   “哦?”他把她逼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强?”   这话就很难接了。   付洒洒在床上双手撑着身子倒退着往后爬,想要越过去开门,等他冷静了以后再回来,可是对方早就洞悉了她的行为,轻轻松松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脚踝。   闻泱轻轻松松一拽,就让她刚才爬出去的距离成了负数。他的手自长裙下探入,光滑纤细的小腿,触感比丝绸还细腻。   付洒洒眼睁睁看着他欺上身来,双腿被迫成了一个极度羞耻的姿势,裙摆因为动作上翻,都快卷到了大腿根部,她惊慌失措地抬手推他:“你要干吗?”   “要啊。”他笑了笑。   对待失了智的黑化版闻少爷,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脱身,男人大概都有点恶趣味,越是挣扎就越是来劲。   她的双手被他单手扣着,至于他另一只手……   付洒洒看了一眼,发现他在解皮带后,魂飞魄散地求饶:“对、对不起,我错了。”   他停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道:“没错啊,你没试过,确实不知道孰强孰弱。”说话间,皮带被一点点抽了出来,他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带。   付洒洒死命想缩回手,整张脸红得不像话,耳边还是犹如恶魔般的声音:“你不妨亲自对比一下。”   对比什么?二十公分吗?   她紧紧闭着眼,手指握拳怎么都不肯松开,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感觉他在一根根掰自己的手指,她愈加紧张,不自觉就带上了哭腔:“临洲哥哥!”   四个字,带着魔力,立马让变身的闻少爷停了下来,身下的少女白嫩肌肤染上桃色,红唇鲜艳欲滴,长腿还绕在他腰侧,一副等人采摘的样子。   他喉头动了下,本来还没什么反应,现在一下子就感觉血全往某些部位涌去。   付洒洒不敢动,还躺在原处装死,但心里知道这一劫算是逃过去了。忽而感觉床边一轻,她睁开眼,发现他退了开去,于是也缓缓坐起身,一手忙不迭地把裙摆整理好。   闻泱走到浴室,花洒的冷水直接开到最大,裤子都没脱,当头就淋。   付洒洒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而后蹑手蹑脚地起来,小心翼翼地取上钱包和护照,准备去楼下再开一间房。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躲一下吧。   路过浴室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瞄了一眼,花洒的水让他的线条无所遁形,长腿劲腰,还有裤子黏在皮肤上的那种禁欲感。   ……有毒,不能再看了。   她刚想收回视线,结果湿.身.诱.惑的男主角关了水,回头淡淡道:“还想跑?我不介意把刚才的事情做完。”   付洒洒梗着脖子:“我们一起睡不合规矩。”   闻少爷取了浴巾,擦着头发,笃定道:“我不碰你。”   “我会信?”付小霸王从被支配的恐惧中缓过来,这会儿又开始作死了:“你知道男人的五大谎言吗?”   他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当着她的面把湿掉的衣服脱了,然后找了件黑色的宽松T恤。   付洒洒鄙夷地补充:“1、我是处男;2、我就解开内衣看看;3、我就进去不动;4、我不会S在里面;5、我也是第一次。”   闻泱换衣服的动作一顿,继而扯了下唇:“荒谬。”语罢,他略有深意地暗示:“我不是一个喜欢半途而废的人,放心,我不会只看看不动。”   付洒洒:“……”再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是真的忐忐忑忑,不停思考要怎么解决晚上一张床的困境,是他睡沙发还是她睡地板呢?   结果证明,闻少爷真的只是来吓吓她的。   两人去外面吃了晚饭回酒店后,他又掏出了一张房卡,在她愤愤的眼神中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语气还很波澜不惊:“还敢去那种地方吗?”   付洒洒很凶狠:“不了!”   闻少爷满意地笑笑:“早点休息,明天陪你出去转转。”   哈!谁带谁转还不知道呢。   付洒洒在心里嗤笑,她可是做了整整三个礼拜的攻略。回了房间,她先是窝在沙发上整理了一下这些天拍的照片,拼拼凑凑还要美图修颜,弄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手机抗议电量不足。   她自然而然地去拿充电器,结果满屋子找了个遍,却怎么都找不到,也真是见了鬼,明明早上还在的。逼不得已,她只好硬着头皮去敲隔壁的门。   敲了很久,对方才姗姗来迟,喉咙沙哑:“怎么?”   付洒洒听着这破锣嗓音,再看到他惨白的脸后,觉得有点不对劲,试探着摸了下他的额头,惊道:“卧槽,你发烧了?” 第46章   大概是年三十那一晚通宵等人,又淋了雨落下了隐患, 刚才冲了冷水澡后, 闻泱就觉得有些头晕, 强忍着不适陪她出去吃了饭后, 回来后嗓子眼就开始冒火, 随后冒冷汗,总之发烧的症状都有了。   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听到了扰人的敲门声, 还有少女特有的欢快语调, 真是要命,他想。   什么叫做病来如山倒?   从床边到门, 不过就是短短几步路,他头痛的厉害,等到扭开门把手的时候, 闻少爷头一次感受到了肉身的脆弱。   不仅仅是他自己觉得弱, 付洒洒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很快拿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 不寻常的体温差异让她有点紧张:“你发烧了。”   他很快否认:“没有。”   逞强是所有高傲又内心铜墙铁壁的男人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似乎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他们总希望自己尽善尽美。   闻少爷也不能例外,哪怕此刻T恤汗湿, 黏在身上, 哪怕浑身发冷, 骨头酸胀, 他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超脱表情:“天气有点热而已,你还不睡?”   见他这么笃定的样子,付洒洒也就没再多问,直接点明来意:“那个什么,我充电器找不到了,你有充电宝什么的吗?”   他点了下头,弯腰从行李箱里面给她找,蹲下的一瞬间,头重脚轻的感觉更明显了。   付洒洒等了一会儿,发觉他真是磨蹭得够可以,完全不像其平日里简洁明朗的作风。于是她跟了过去,站在他身边道:“找不到吗?”   少年没回应,也没抬头,还维持着低头的姿势,默默地举高手把东西递给她。   付洒洒才刚接到充电宝,闻少爷就颓然靠着墙坐倒在地,他单手支在膝盖上撑着额,呼吸有些急促。   这模样,要说没病,绝逼不可能。   她很快回忆了下方才晚饭出门前他冲的凉水澡,恍然大悟,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作死就不会死,仗着自己年轻体壮就为所欲为,现在吃教训了吧。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幸灾乐祸,付洒洒拉着他的手,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闻泱抬眸:“别动,我坐着休息一会就好。”   还在嘴硬。   “随你的便吧。”付洒洒都要被气笑了,也没和他废什么话,拿了他的房卡就出门了。   闻泱也不知道她是生气了还是怎么回事,眼下实在没有力气喊她,想了想也就由她去了。他缓缓张开四肢躺倒在木质地板上,太阳穴一跳一跳,每一下都隐隐作痛。   发烧不是最难受的,头疼才是。   他根本没办法睡着,只能强逼着自己阖眼,耳鸣的感觉忽远忽近,好像留学那会儿过度透支精力的后遗症在这一刻一股脑儿涌上来了,连有人开门进来都没察觉。   付洒洒蹑手蹑脚地走近,特别小声地道:“你睡着啦?”没有得到回答,她干脆也在他身旁坐下来,仔细观察了下他的脸色,两腮透着不太正常的红,嘴唇却泛白。   啧啧,小可怜。   她拆开刚买的耳温枪,放到他耳朵里给他测了□□温,楼下药店的买的,也不知道准不准。拿出来的一瞬间,警告的红灯亮起,显示39.1摄氏度。   付洒洒吓了一跳,又测了一次,这回儿还是同一个数字,一点没变。她试探性摇了摇他,毫无反应。   完蛋了,不是昏迷了吧?   她紧张起来,怕他休克,非常用力地拍他的脸,还尝试着去掐人中:“醒醒!”   闻泱吃痛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道:“付洒洒,你是来折磨我的对吧。”   付小霸王:“……”醒着干嘛不早说啊。   门铃声适时响起,打破这尴尬局面,她走过去开了门,酒店的工作人员送来了她要的一桶冰块,还给了一个小小的药箱。   药箱就算了,异国他乡,也不知道药效和国内的一不一致。付洒洒去卫生间倒出冰块到洗手台里,剩下的冰怕融化放到冰箱,而后把毛巾打湿,敷到他的额头上。   凉意透过柔软的布料渗入皮肤,他半眯着眼,感觉清醒了点。   阳台的落地窗开着,纱幔被热带的风吹得飘荡,屋子里床头的灯之前被他调到了最暗,静谧又温柔的气氛,如果他的鼻塞能不这么严重就好了。   付洒洒还在小声嘀咕:“物理降温据说会有效,舒服点了没?”   他轻轻点了下头,眼睛因为发烧的关系像是蒙着水雾,难得瞧上去有些忧郁。要不怎么说男人脆弱的样子更像个孩子呢?   付小霸王的心莫名软了,只是嘴上还想挖苦几句:“你说你这个样子,还能和牛郎店的小哥哥比试本领吗?”   他扯了下嘴角,眯着眼看她,那眼神已经有了警告意味,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明早。”   付洒洒嘻嘻哈哈:“现在不行吗?”   男人,最听不得的两个字是什么——不行。   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口气。闻少爷用尽浑身力气,把挑衅的少女拉到身上,付洒洒挣扎个不停,蹭着蹭着就感觉对方身上的某些部分起了变化。   她慢慢睁大眼,不敢置信:“病入膏肓了,你还能???”   闻泱没再搭腔,只扫了她一眼。   付洒洒不敢造次,连忙从他身上起来,揭开他的毛巾,又给他换了一盆冰水放进去,重新搅干了放回原位。   夜晚的时间,安静又漫长,异国他乡的地点,独处的氛围里,总有些话蠢蠢欲动。明明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在冰毛巾的作用下振奋起来,他看着忙忙碌碌来回置换毛巾的少女,终于忍不住拉住了她:“洒洒。”   付洒洒一愣,他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地喊她,印象里几乎没有亲昵地唤过这两个字。   有些期待,有些茫然,更多的情绪,她实在分辨不出来,只能轻声恩了一下。   他把毛巾往上挪了挪,让视线更清晰一些,舔了舔唇,喉咙口的话绕了几圈,始终没说出口。   付洒洒也不吭声,垂着脑袋拿手指摩挲着地板的缝隙。   良久,才听到他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似古井里深压的石头,忽如其来叫人搬走了。付洒洒的心揪在一起,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轻松,她深吸了口气:“别逼我回忆,行吗?”   就这样保持现状,什么都不捅破,就很好。   他苦笑了下,抓住她划拉地板的手指,低声道:“我一直是个挺自私的人,遇到你之前,我要的东西尽在我掌握中。”   停了几秒,他咳嗽了下,又继续开口:“我很反感惊慌不安的情绪,也讨厌麻烦,这些东西,譬如失望、难受、自责、抱怨等种种,在我过去的人生里几乎不存在。但是,高二那一年,我全体会到了。”   付洒洒忍不住插嘴:“你什么意思啊你?我很麻烦?”   他笑笑:“确实是个大麻烦,一开始我很抗拒,大概是真的不喜欢你带给我的这些陌生情感,可后来……”   “后来呢?”她催促。   闻泱叹气:“后来我知道,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我的人生根本不算圆满,因为我在也不能体会到随之而来的期待和甜蜜。”他仔细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都是因为你的存在。”   突如其来的内心剖析让付小霸王僵在原地,这几乎可以算是表白了吧?   她抽回手,依旧不能释怀:“你知道很冷很冷的天有个人排了一晚上的通宵座位吗?”   “我知道。”   “你知道有个白痴吃了五碗咖喱饭就为了拿一个手办吗?”   “我知道。”   “那你知道有个白痴因为喜欢的人不辞而别,每天醒来都是巨大的失落感几乎恨不能死掉吗?”   “……”   他没有再说【我知道】这三个字,因为这种抑郁的滋味他在纽约的两年几乎日夜都在煎熬,正因为了解这切肤之痛,他才不能顺其自然地说出接下来的要求。   接下来那个,希望她能重新接受他,重归于好的要求。   最终,他小心翼翼地道:“这次,换我追,行吗?”   付洒洒微微仰高头:“追人的时候就得低声下气点。”   闻少爷咬牙:“求你。”   付洒洒微笑:“还要加上称谓,女王陛下。”   闻泱:“……”   “哈,口口声声说追我,结果心比天高,算了算了。”她作势要走,手腕再一次被人拉住。   低哑的嗓音响起:“女王陛下,请赐我追求您的权利。”   付洒洒得意极了:“那得看你的表现,下个月是不是你们研究生院的迎新晚会啊,听说你是优秀生代表?”   闻少爷眉心一跳,不祥的预感接踵而至。   “那就先来个当众表白热热场子吧。” 第47章   一夜无梦至天亮。   鸟叫和树叶的沙沙声缠绵在耳侧, 热带特有的潮湿空气随着风徘徊不去, 她在朦胧中醒了过来, 意识还未完全清晰,只觉腿上横搁着重物,压得她脚都微微发麻。   付洒洒不舒服地动了动,没能把压力甩掉,反而彻底把自己弄醒了。她睁开眼,面前倏然是放大的精致面孔,闻少爷的脸近在咫尺,大概是昨晚出了一身汗热度退去, 他的面色正常多了。   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剪影, 皮肤好到让女生都要自惭形秽, 睡着的时候唇形天然上翘, 完全不似其平日里冷漠的姿态,带了满满清冽的少年感。   妈的, 这个人长得真的很犯规。   付小霸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等到又一阵风吹入的时候, 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目前的暧昧姿态。   她几乎是窝在他怀里,而他的手搭在她腰间,小腿压在她膝弯处, 神似无尾熊的纠缠法。   睡相这么差的吗?   等等!   为什么他们会在一张床上?   付洒洒惊悚起来,努力让大脑运转, 使劲回忆昨晚的剧情。先是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顺便帮他物理降温, 然后……   然后是什么?好像是和他说了一句自己有点困, 再往下就怎么都记不起来了,完全断片。   她猛地一挣,也不管会不会弄醒闻少爷了,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自己,衣服完整,裙子稍乱。   紧接着,付洒洒联想起羞羞小说中那浑身酸痛双腿打颤的初体验,尽管心里知道他们清清白白,她还是抱着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翻开被子在床单上细细查找痕迹。   就在付小霸王活像个神经病四处翻找时,闻泱也醒了,经过一晚的休息,年轻人的免疫功能在他身上表现地淋漓尽致。   此时此刻,他头不疼脑不热,喉咙都清清爽爽,刚醒的时候还懒洋洋的,他也不开口,好整以暇地观察着翻江倒海的少女。   付洒洒忙活半天,总算消停,这么大的阵仗,想来他也不可能继续睡着吧?   视线上移,和对方打了个正着。   闻少爷笑了一下:“在找什么?”   付洒洒转了下眼睛:“昨晚……”   “恩,昨晚。”他很随意地就把话接走了,眼神很无辜:“昨晚你要我抱你到床上,缠着我不放。”   付洒洒哽了一下,又试探道:“我们应该没有……那个对吧?”   闻泱下了床,转过身把T恤脱了,昨晚出了一身汗,全身都湿了,他在行李箱里重新找了件干净衣服,才道:“哪个?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付洒洒微微睁大眼,他的身形不是那种肌肉男的无脑壮,反而是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的劲瘦有力,腰线漂亮,侧面还有若隐若现的肌肉纹理,是传说中的人鱼线吗?   她清楚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想了想,她还是选择直截了当:“请问我俩有没有发生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行为?”   闻泱回过头,扣上衬衣的下摆纽扣,口气很不以为然:“有没有你自己不清楚?”   付洒洒无言以对,纠结了半天,她小心翼翼地道:“如果特别快的话也有可能感受不到?”   特、别、快!   这次是真不能忍,闻泱黑了脸,连名带姓地喊她:“付洒洒。”嗓音蕴着警告,显然是触犯到了男人不可侵犯的某部分尊严。   “别激动别激动,没有就没有。”付小霸王自知失言只能打着哈哈,揣着兜里的房卡准备打道回府,走到门边时,发现他也跟了上来,她扭过头:“你干嘛?”   闻泱淡淡道:“什么时候回国?”   “我订的机票是后天。”   “行,那走吧。”   走去哪里?付洒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困惑道:“我今天是有自己的行程安排没错,但你大病初愈,还是算了吧。”   离开泰国的前一天,她早就想好了,要去最长的峡谷漂流,想想就刺激。   “你在房间休息吧。”她想了想,漂流途中沾上的水可不是一星半点,昨天才因为冷水澡发烧,要是今日体温又上来,那就不是开玩笑的了,反复高热绝对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不用。”在固执这一点上,闻泱绝对是独树一帜的存在,行动力也惊人,直接把门关上,从她衣服兜里取出房卡,走至隔壁房间,拿出她的随身书包。   动作一气呵成,叫人无从拒绝。   “还不走?”他把书包甩到单肩,看着她:“你带路。”   既然是他自己作死,也怨不得她了,付洒洒只能默默地跟上了。   位于泰国南部的沙墩,素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加持,风景独到,带着原始的美感。这里的湾赛通漂流,全长八公里,要花费整整两个小时才能完成。   因为危险系数比别的地方高一些,所以旅游团为了安全起见一般不会带游客到这里。这也就是付洒洒想要的,毕竟旅行这回事儿最怕人挤人,能少排点队自然是最好。   两个人买完票,根据工作人员的安排穿上救身衣,被告知要求授权安全责任书,付洒洒也不管上面说了什么,英文这玩意太天书了,她大笔一挥就准备签名。   闻泱拦住她,慢条斯理地读了好几遍,还仔细询问一旁的工作人员相关条款。   付洒洒急了:“快去排队啊!”   闻少爷无奈地叹口气:“别急,这是紧急状况的应对,万一出点事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付小霸王很无语:“能出什么事啊?”她看了下等候漂流的队伍,现在是上午九点了,人开始慢慢多起来了,估摸要排十五分钟才能轮上。   “快!”她恶向胆边生,不由分说压着闻少爷就签字画押。   上了漂流船的时候,他们谁都没穿一次性雨衣,闻泱觉得这玩意很傻,付洒洒觉得影响行动,于是两人无视周遭群众的瞩目,衣着光鲜地坐定在了橘色的小船中。   水流确实很激进,颠着他们忽上忽下。付小霸王刚才强烈要求坐在前面,迎面而来的水宛如洒水车降临头顶,她只要敢尖叫,就能直接灌饱肚子。   最可恶的是身后是时不时有低低的笑声传来,她气了个半死,双手紧抓着船身,怒道:“你这是要追求我的样子?你就是这样嘲笑你的女王?”   闻少爷凉凉地道:“女王金口玉言要坐前排,鄙人怎么敢不从。”   付洒洒没办法,自己作的死,哭着也要忍下去。   经历过大转弯,感受了一把惊险的失重感,她被水糊了眼睛,不由得伸手去抹水珠。有限的视野里,她仿佛看到前边有一艘船搁浅了一般一动不动。   同样意识到不对劲的还有闻泱,他使劲辨认了下,发现那里是一处很大的落差,下面隐隐绰绰露出半块大石,水虽然急却有些浅,那艘船应该是不巧卡在了上头,正在等工作人员过来。   可是他们能等,付洒洒和闻泱却不能等了,电光石火间,他们就要撞上去了。   她惊叫一声,死命闭住了眼,迎接即将而来的碰撞。   结果没等来意料之中的灾难,反而听到了扑通一声,她只觉得后边一轻,仓皇地回过头,闻泱已经跳到了水里,两手用力拉着船,想叫它停下来。   水流没至大腿中段,底下是错综复杂的石头,又滑又难落脚,他摔了一跤,手下意识就松开了,船眼看着要飘走,他眼睛焦急地看向少女,见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也不管脚底下的情况了,狠命就是往前一扑。   付洒洒心都揪到了嗓子眼,见他费力地拉着船,另一手还要攀着峡谷边的山壁来稳定重心,她连忙道:“你快上来!”   要在这样的水流中稳住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闻泱估量了下形势,摇头:“我没把握现在跳上来,你别怕,前面的船已经在联络工作人员了。”   山壁上全是不知名的植物,长满了倒刺,犹如荆棘,他顾不上太多,为了让船不被冲走,他只能拽紧那些东西,倒刺一点点扎入手心,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   付洒洒看到他的手开始流血,殷红色液体顺着手腕往下淌,触目惊心的红,她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去掰他抓着船的手:“你松开!”   他摇了下头,又看了她一眼,少女的脸因为惊恐变得惨白,他是了解她的,在外面翻天覆地,骨子里还是个小姑娘,遇到危险状况怎么可能冷静下来。   若他松手,让她一个人飘走,指不定会吓哭呢。   他笑了下,安抚道:“我没事,你别再抠我的手了,不然我可能会摔倒,下面都是礁石,你不想看我头破血流吧。”   付洒洒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眼泪却争先恐后地从眼睛里落了下来,她吸着鼻子,不敢再去看他的手,只觉得自己真的任性,为何要来玩这种危险系数如此高的游戏?   漫长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等到工作人员来的时候,闻泱浑身都被汗浸湿了,他上了救援船,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摊开手心,那里早就血肉模糊了。   付洒洒哭成傻逼:“怪我不好。”   他空出一只手,给她擦了下眼泪,口气很嫌弃:“女王殿下也太怂了吧?”   付洒洒又哭又笑,泪眼朦胧里,又看到他额头上的伤疤,那里还是高二那年他为她挨的那下啤酒瓶所造成的旧伤。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又唤了一声:“临洲哥哥。”   闻泱抬眸,周围都是泰国佬,他也不怕他们听见,直接就问:“现在还要去台上公开表白吗?” 第48章   因为漂流事件所受的伤, 闻泱的右手被绷带缠了起来, 只剩下长指露在外面,幸好都是皮外伤, 所以只要最近一周注意避水和清淡饮食,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付洒洒想要主动承担办理登机手续的相关工作,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行李箱和护照全被他轻轻松松夺走了,留下淡淡一句话:“我还没废。”   她乐得清闲,两手甩甩跟在他屁股后面。值机完后, 因为时间还早,登机时间在三个小时后, 闻泱就起身去买咖啡,付洒洒则习惯性地打开了农药, 有一阵子没玩了, 版本已经更新了两次, 所以补丁内容有点大。   等她终于载入游戏的时候, 闻少爷刚好回来, 递给她一杯, 付洒洒接过,喝了一口, 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爱喝这个?”   抹茶拿铁,付小霸王最钟情的选择。   闻泱没接话, 只是坐到她身边, 从随身书包里抽出一本书, 付洒洒瞄了一眼,差不多有整块砖那么厚,里面列了奇奇怪怪的数字和曲线图,而且全英文无中文注解,属于那种一看就让人想原地爆炸的那种学术类图书。   “这什么啊?”付洒洒伸长脖子。   闻泱翻了一页,随口道:“我导师推荐的,还挺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付洒洒甩甩头,全身心地投入到她认为真正有意思的MOBA类游戏中了。   因为有差不多整整三个赛季没打,她的段位已经从王者掉到了铂金。而铂金局那就是日了狗的存在,五个位置都有可能选出三个射手四个法师这样的阵容,要是过去的付洒洒,还能勉强带飞,可如今她有点手生,实在无力回天。   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战绩零杠五。   打完辣眼睛的一盘,她忧伤地叹了口气,怀疑是不是自己水平下降了,老了,提不动刀了。   闻泱适时地放下书:“双排?”   付洒洒想起当年他拿一手鲁班,带着主宰先锋不点塔专点炮兵车结果被翻盘的神操作,立马拒绝:“不了,谢谢。”   这就是显而易见的嫌弃了,闻少爷竟然也没冷脸,扯了下唇:“那打匹配好了。”   匹配输了也不掉星,付洒洒迟疑片刻,就同意了,她点开邀请界面,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阵尴尬,手指僵在屏幕上不动了。   高三的某个冬夜,为了抑制手贱她毅然决然地把他的微信删了,还暗自下了决心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见面连招呼都不必打。   当时很自信,如今……   “加吧。”他早就准备好了名片二维码,漫不经心的样子瞧上去没什么破绽。   付洒洒狐疑道:“你就是为了加我微信才说要和我双排的吧?”她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在发现他本来白净的耳垂隐隐约约泛红后,不由得笑出声:“你这也太傲娇了吧?你想加就加啊,你要加我也不会不同意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你要说……”   她像个大话西游里的唐僧絮絮叨叨,闻少爷忍无可忍:“付、洒、洒!”   他直接拿过她的手机代劳,付洒洒也没抢,主要是怕残障人士在争来夺去的画风中再度加重病情。   两个人加完了好友,就开了游戏。   这局阵容还挺正常,付洒洒选择兰陵王打野,闻泱则用了明世隐辅助,本来野辅联动,可以把对面脆皮随便杀着玩。   可惜就玩了仅仅十分钟,付洒洒的火越来越大,后来实在憋不住,非常罕见地强退了游戏。   闻少爷放下手机,看她一眼:“怎么?”   付洒洒深吸了口气,摆出一个扭曲的笑脸:“你知道我玩的是兰陵王,大招是隐身吧?”   他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付洒洒疯了:“那你老在我隐身的时候给我牵狗绳!你到底想干嘛!”   她蹲在中间河道草丛的一边,他蹲在另一边,而他恨不能让对面敌人全知道自家打野的位置,给她使用了一技能的增益buff,于是两座中塔间非常搞笑地出现了一根灵魂锁链。   瞎子都知道河道两边有埋伏好吗!   付洒洒深深怀疑智商超群的天才是否在某一方面有很大的缺陷,就王者农药而言,他简直是用脚在操作,猪队友无误了。   闻少爷笑笑,口气很无辜:“我看对面有个关羽。”   付洒洒恶狠狠地道:“所以呢!你以为我俩躲在草丛拉着绊马索?能给他摔个狗吃屎?”   她的眼睛亮晶晶,双颊红扑扑的,神色生动极了,像炸了毛的猫咪。他翘了下嘴角:“那就不玩了吧。”   反正本来的目的也就是加回微信而已,游戏输赢根本无所谓。他抿了口咖啡,取过书继续看了起来。   候机厅的金属长椅是面对面摆放的,间距很宽敞,不过从刚刚开始,就有若有似无的探寻目光,带着灼热和兴趣,一直在朝闻泱这边频频张望。   付洒洒很敏感,直接抬起了头,对面坐着好几个妙龄少女,差不多大的年纪,时不时看着闻少爷交头接耳,继而互相嬉闹一番。   这种惊艳又羞涩的神情,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偏偏始作俑者还在聚精会神地看书,侧脸清隽迷人,他不说话垂着眼的时候带着斯文书卷气,叫人忍不住就起了点坏心思。   付洒洒也是实在太无聊了,将他的书轻轻盖上,而后顶着对面探究的目光,矫揉造作地拉长音:“老公——”   闻泱差点以为自己幻听,要不是她最近表现地太像寻常女孩子,他怎么敢忘了,戏精女王的存在。   付洒洒拿手迅速撩了下他的下巴,甜甜地道:“人家想要chris的7号色口红。”   闻泱的左手在硬皮书上轻点了两下,直接站起身来:“知道了。”   付洒洒:“……”请问你知道了什么?   她不放心地跟了上去,见他真的在Chris柜台驻足时,立马拉住他:“我开玩笑的,我平时不太擦口红,不用给我买,而且七号色是大热门,肯定没货。”   一旁的中国籍导购迅速插嘴:“今天刚到了五十支。”   付洒洒:“……”   这时身边打打闹闹来了对情侣,操着一口极具地方特色的方言,女孩子二十来岁,满脸娇羞:“都怪你昨晚硬逼着人家,害我走路都疼。”   这口音是H市附近的,所以付洒洒基本全能听懂,心下有些诧异,这种事情……就不要大庭广众拿出来讲了吧。   没想到男的更无耻,直接用普通话回应:“宝贝我根本忍不住啊,什么样的窝囊废能和喜欢的女人共处一室却不碰她啊?那绝逼是硬不起来的怂货。”   导购正在给闻泱包口红,提醒他是要信用卡交易还是现金时,见他恍了一下神,于是又问了一遍。   闻少爷心思已经不在这了,听着那个低级的男人大放厥词,他的脸色很是难看。   付洒洒也有点尴尬,而且显然那对爱侣也要来买口红,越走越近,女生拿了一支试色口红冲男朋友撒娇:“我想要7号色。”   男人大手一挥:“买,那个服务员,给我们拿支新的。”   导购微笑:“先生稍等,我先给这位客人结账……”   “等等。”闻少爷冷冷地开口:“那五十支,我全要了。”   ******   有时候吧,男性的自尊心真的让人匪夷所思,就为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能干出各种奇葩的不理智行为。付洒洒回国后,提着那一大袋价值上万的口红,先给亲朋好友发了一圈,后来返校后,又送了两支给室友。   邱苗特别激动:“谢谢皇上赏赐,这色号我以为早断货了。”   付洒洒打着哈哈,任谁也想不到,她家里还藏着二十多支同款。口红要搭配妆容和衣服,这一模一样的颜色,堆积在她手里,时间长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过期……   钟露莹见她神思恍惚,还以为其有心事,试探道:“那个谢清宴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付洒洒听到这名字顿了顿,整个春节除了互发了一波祝福消息外,也没有其余的互动了。上次篮球馆外,他只淡淡看了一眼她,就走了。   没有问她为什么被耽误没回医院,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连电话都要叫另外一个男人接。   大概是真的死心了吧。   付洒洒叹口气,这样也好,不耽误他就好。   钟露莹晃了晃她:“洒洒?”   “恩?”   “学长这次开学的新造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造型啊?”付洒洒摇摇头,手机像是有了心灵感应一样震了一下,她拿起来,竟然是谢清宴的消息,简简单单就两个字:   【阳台。】   她皱了下眉,移开推拉门,寝室其余两位也跟着走到阳台。付洒洒张望了下,楼下有一位戴着帽子的少年,穿着一身黑,看不清容貌。   看到她探出脑袋后,少年行了个表演礼,而后把帽子掀开,那发型桀骜不驯,一边理得极短,还用剃刀拉了三道长痕,露出若隐若现青白的头皮,配着他那副轻佻散漫的气质,更像负心汉了。   付洒洒目瞪口呆,低头打字:【系主任没杀了你?】   谢清宴秒回:【我就问你,我现在,和他,看起来还像吗?】   付洒洒烦躁地甩了下脚上的拖鞋,和他挥挥手,直接就回床上了。   邱苗走过来趴在她的枕头边上,小声道:“还有个八卦,听吗?”   “不想听。”她有气无力地道。   “和你高中那一位倒追的男神有关哦。”   付洒洒转过脸:“说。”   “果然是旧情难了。”邱苗嘻嘻笑起来,在对方怨毒的眼神中才慢慢止住了笑意,正色道:“那个一直在我们历史系听课的美少年原来是研究生院吴老带的高材生,听说经济系本科的妹子们没事都爱跑吴老的办公室,就想和他来段邂逅呢。”   这都是用烂的老梗了,之前付洒洒都用得不能再用了,她也没在意,抠了抠耳朵:“还有什么刺激的?”   邱苗拍她一下:“这位可没有谢清宴那么好说话,拒绝人的时候基本不开口,只用眼神杀死对方。”说完,她模仿了一下冷冰冰的死人脸。   动作表情都是满分,惟妙惟肖。   害得做面膜的钟露莹频频踹她,模糊不清地喊:“妈的,别惹我发笑,长皱纹。”   付洒洒听得都有些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有呢?”   邱苗咬牙,抛出了最后一个惊天大秘密:“春假回来后,经济系的系花主动倒追了两个礼拜,你那前男友……呃,前暗恋对象被缠得烦了,直接就说了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表示要在研究生院的迎新晚会上公开表白,现在整个学校都在猜我们的另一位校草梦中的神女是谁呢。”   我靠!   付洒洒猛地坐起身:“迎新是今晚?”   邱苗怔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她就看到室友从上铺身形矫健地跳了下来,然后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钟露莹大喊:“快快快,别错过表白大戏。” 第49章   Z大本科的迎新晚会有传说中的邂逅之舞, 可以和票选出来的最佳男主角开舞, 集梦幻浪漫中二于一体,满足妹子们的少女心。相比本科生们而言, 研究生院的迎新可以说是相当无趣了。   总结一下, 就是各类发言,校长讲完了院长讲,院长讲完了导师讲,今年更恐怖,导师讲完了还有优秀学生上来致词, 各专业都有一个,加起来都过十位数了……   绝对是一场冗长又催眠的无趣大会, 时长三小时到五小时不等,全程都是尿点。因为其中还有研一代表分享本科时候获奖论文的环节, 所以院长特别向Z大的本科生们公开了迎新座谈会。   学校内网主页很早就公开了这次会议的时间和地点, 顺便把要上台的优秀代表做了个简介, 还贴心地附了照片。   本来这种校网根本没有人会去关注, 但……阴差阳错还真有位蛋疼到无聊的朋友点开了页面, 看到了一众精心修饰过的照片中独有的那一张证件照。   少年长眉凤目, 唇红齿白,看向镜头的表情很淡漠。   不但美貌天成, 学霸战绩也耀眼到闪瞎众人的狗眼,两年获得HC商学院的双学士, 再破格保研至Z大, 免试入了吴咏蒙麾下, 论年纪,似乎才只能上大二的样子。   智商颜值均在线,这可就不得了了。   于是这么一张面瘫脸的照片,被好事者传到了BBS上,瞬间盖起了高楼。不到半天,就顶到了一千层,再然后,历史系的妹子们杀到,表示在她们的论坛版块中,该男神已经火过有一阵子了。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还是颜狗多,甚至还有好事者发起了新一轮校草的投票,候选者就两位——谢清宴与闻泱。   因为晚饭没吃,付洒洒在走到报告厅的路上,边啃汉堡边听八卦,短短十分钟,就被狗仔天后科普了巨多,信息量太大,她一时半会都消化不了,忍不住开口问:“那投票结果怎么样?”   邱苗耸耸肩:“谁还关注这玩意啊,无论谁票数高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位都是……”   “单身!”钟露莹兴奋地接话,而后又瞅了一眼身边的室友,意味深长地道:“要不是朋友妻不可戏,我早就上了……”   付洒洒给她比了个大拇指:“您随意,我们高中阵亡的妹子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这还是保守估计,暗恋的就更别提了。”   递情书的,送巧克力的,制造邂逅的,全都无疾而终。闻少爷自始至终都是杀手,踏破一地少女心,片刻不留情。   好像坚持最久的也就她了吧,付小霸王恍恍惚惚地想,男人果然是犯贱的动物,当初哭着求着要他垂怜他郎心似铁,眼下她头发甩甩想大步离开了他又痴情不悔了。   妈的,不给他多来点下马威怎么对得起当年智障的自己?   付洒洒咬牙切齿在心里默默立了Flag,完全没注意到邱苗在偷偷拉她的袖子,她下意识就停下了脚步,低垂的视线触及到地上的影子后,慢腾腾抬起了头:“学长。”   谢清宴难得穿了衬衫长裤,人模人样的,就是这发型痞帅,搭在一起就有种斯文败类的即视感。   她刚想吐槽几句,就听邱苗甜甜地道:“学长新发型很衬你。”   付洒洒:“……”   “谢谢。”谢清宴笑笑,扭头看向腮帮子鼓鼓正在咀嚼食物的少女,问道:“你去报告厅?”   付洒洒点点头。   “一起吧。”他很自然地走到了她们中间,说瞎话的本事就和讨论天气一样那么信手拈来:“我每年都会去听研一学长们的新生致词,感觉受益匪浅。”   邱苗和钟露莹对看一眼,这环节不是今年才新增的吗?   不过看破不说破的道理她们都懂,谢清宴哪里是想听报告,纯粹是为了接近付洒洒呢。   都过了整整一个学期了,他还没放弃,期间软钉子硬钉子都吃了不少了,付洒洒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迷人到了这地步,能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的谢公子痴情成这样。   两位舍友非常识相地放慢脚步落在了后头,她对上他的眼睛,叹口气:“谢清宴,你是偏执狂吧?”   他苦笑,指指自己的脑门:“大概吧,什么时候这里想通了可能也就放下了。”   喜欢一个人想拥有是很正常的事情,越是得不到越是心心念念,就连谢清宴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付洒洒比了个手势在两人间画了一条隐形线,正色道:“朋友的界限,ok?”   “当然。”谢清宴轻笑:“绝不跨越雷池一步。”   “行,那走吧。”   报告厅位于北校区,要绕过研究生的宿舍后才能到,闻泱本来已经申请住到南校区,没想到那边床位紧张,他不得已就和同门师兄秦毅同住一个公寓,就这事还被对方取笑了很久。   北校是新建的公寓楼,比南校那劳什子六人间高端多了。   谁会想不开选择经济旅馆放弃豪华饭店那?是不是傻……   “我听生活辅导员说,你又去问南校那边的宿舍空缺了?”秦毅恨铁不成钢,对着师弟直晃脑袋:“南校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啊?也没见你交女友啊。”   闻泱驻足,淡淡道:“有。”   “啊?”   他的表情莫名柔和下来,笑了下:“女友,会有。”   秦毅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是经济系那个大二的小学妹?天天带着舍友在我们公寓楼下苦蹲你的那一位?”他想起来还有些唏嘘,据说还是个系花呢,身后也是一大堆狂蜂浪蝶,偏偏踢上这块不解风情的大铁板,要换做他,遇到如斯美人,早就投降了。   见他还是冷漠脸根本没兴趣搭腔的样子,秦毅就知道自己猜错了,没忍住为妹子打抱不平:“我看她三天两头给你送晚餐,吴老最近天天卡着我们的时间,她就一直苦等,付出那么多,你不感动我都感动了。”   听到这番话,闻少爷的内心毫无波动,只是把等下用作汇报分享的资料从书包里拿了出来,边走边翻。   秦毅也是个话痨体质,除了刚见面时候假正经了一会,早就原形毕露了,平时他的朋友都嫌弃他废话连篇,只有和清冷出尘的师弟在一块时,才能尽情发挥,对方除了冷冷赏他一眼外,基本不会叫他闭嘴。   不过今天,显然是有些太聒噪了,闻泱皱了下眉:“师兄似乎对我的感情世界很感兴趣?”他把讲义翻到最后一页,轻轻摩挲了下。   “哈哈哈,我就是好奇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绝世佳人能得到你的青睐。”秦毅干笑了下,眼睛瞥见他手上的资料后,惊道:“操,你逗我呢?”   那页讲义没有文献没有概论,只有几段简洁的手抄字体,尽管意境挺隐晦,还是能读懂这是一封……情书。   闻泱也没遮,大大方方给他看,挑眉道:“如何?”   秦毅被吓到结结巴巴:“她、她们在传的是真的啊?你真要在优秀代表致词的环节上和人当众表白啊?”   闻泱合上讲义,微微一笑:“对啊,期待吗?”   秦毅还想追问那个女主角是谁,结果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就停在了原地,不但脚步止住,脸色也从刚才的阳光明媚转至暴风骤雨。   迎面而来的一男一女,外形抢眼,很是登对,男生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不停地说着趣事,惹得少女频频发笑,画面很美,就是有点虐狗。   秦毅想绕开,没想到师弟长腿一迈,和两位来了个狭路相逢。   付洒洒根本没在看路,差点撞到来人,被谢清宴拉住,才堪堪站稳,反射性想道歉,刚抬眼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闻少爷。   他的眼睛黑漆漆,看不出什么情绪,可这么久时间相处下来,她绝对能意识到他的心情基本已经到了临界点了。   “嗨,又见面了。”谢清宴先行打招呼,很愉悦的口气:“我和洒洒正准备去听你作报告。”   “是吗?”闻泱笑了笑。   最近两人没见面,因为吴咏蒙的研究课题开始启动了,他忙到连去历史系旁听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晚上和她发发消息。   没想到百密一疏,苍蝇蚊子还挺多的。   他垂下眸,稍微盘算了下,就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抬手替她擦掉嘴角的污迹:“没吃晚饭?”   付洒洒还没缓过来:“恩啊。”她嘴巴还塞着汉堡,费力地咽下后又轻声道:“我和学长半路遇上的。”   说完话,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费劲和他解释!   说好的要翻身做女王的呀!   付小霸王很生气,反观闻少爷,那可不就是雨过初晴拨开云雾见青天,心情大好,亲昵地凑到她耳边:“我准备好了,女王陛下。”   她耳根子微微发烫,故作镇定:“好好表现。”   身边的吃瓜群众除了谢清宴外都很兴奋,秦毅、钟露莹、邱苗三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副嗅到奸.情的模样。   只留下,黯然神伤的谢公子,一点点捏紧了手心。   Z大报告厅可以容纳一千人,分上下两层,音响设施先进,杜比环绕声,堪比影院。   校长不标准的普通话被放大了好多倍,付洒洒坐在红色软椅上,忍不住抠了抠耳朵,询问右边的邱苗:“你估计他还要讲多久啊?”   邱苗也很无奈:“根据网上匿名帖,校长院长要占去一个半小时,研究生导师还有一个小时。”   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拿出手机来打游戏。   付洒洒靠在椅背上,想强行入睡,结果音响效果太好,校长的话堪称魔音入耳,根本无法屏蔽,她只能强撑着放空精神。   谢清宴有备而来,递给她一副防噪耳塞:“无聊的话就别听了。”   付洒洒接过,塞到耳朵里,啊,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翻翻朋友圈,看看小说,倒也自得其乐,美中不足的是胃部不适,越来越不舒服,隐隐约约撑到的感觉。   她刚才吃得急,胡乱塞了两个汉堡下去,这会儿彻底胃胀了。   “我想吐。”她小声和左边的钟露莹抱怨:“我去下洗手间吧。”   钟露莹还没来得及说话,台上吴咏蒙的演讲结束了,他拿着话筒,语气是掩饰不住的自豪:“各位同学,隆重和大家介绍一下15届研一的闻泱,本科论文发表在全球著名财经学术期刊上,来,我们欢迎他上台做分享。”   顷刻间掌声雷动,白衣少年从第一排步出,行走站立,无一不是风景。   他走到大厅正中,接过话筒:“各位,在作报告前,我有几句话想说。”   来了!   付洒洒很激动,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她的胃也开始抗议了,情况比刚才更遭,未消化的食物在里头翻江倒海,她捂着嘴巴,跟个害喜的孕妇没什么两样。   钟露莹拍拍她:“什么情况啊你?要不要现在就去洗手间,我陪你。”   在这个节骨眼离开就太遗憾了,付洒洒很倔强地摇了摇头。   台上的少年言简意赅:“我有一个喜欢的人,过去因为无知我伤了她的心,现下我想弥补,恳请她能给我一个机会。”   气氛先是一窒,随后是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任谁也想不到迎新座谈会能发生这么刺激的事情,还是这位最优秀最高不可攀的天才少年引发的!座谈会原本犹如一潭死水,无聊到爆,突然有戏剧化的转折发生,足以让昏昏欲睡的学生们血液沸腾起来。   刹那间,尖叫、起哄、掌声交织在一起,气氛瞬间白热化。   见状学校领导们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但毕竟对象是天之骄子,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   闻泱信步闲庭,慢条斯理朝付洒洒走去,步子虽慢却很坚定。   走到少女面前时,全场静寂,他拉着她站起来:“洒洒,能不能……”   “呕。”她突然用力推开他,在他面前弯下腰不堪忍受地吐了出来。   闻泱:“……”   众人目瞪口呆。   用呕吐来拒绝,太侮辱人了吧。 第50章   付洒洒从洗手间吐完后, 用冷水洗了把脸,三月初的天气, 即便在南方也带了些凉意,沁凉的水珠自她额上滚下, 然后淌落衣领中,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胃部翻江倒海的感觉总算消停下去了, 可脸上的燥热感却依旧存在,倒也不是害羞, 纯粹是丢脸丢出来的窘迫。   想起刚才闻少爷刚才那微微诧异的眼神,想起刚才全场那死一般的寂静, 付洒洒哀嚎了一声, 再没了会报告厅的勇气, 直接打道回府了。   天色已晚,她回了寝室没开灯, 直接跳到床上,盘着腿坐着把被子蒙到头顶,手机在黑暗里幽幽散着光,手指微微动了动, 还没来得及给邱苗发消息,对方就先行发来了一个问号。   【现场直播?】   她犹豫了一下, 忍不住挠心挠肺的滋味, 回了个壮汉猛点头的表情。   对方堪称打字机, 系统提示的正在输入提醒就闪了一会儿, 大段大段文字开始刷屏——   【他的裤子好像溅到了你喷出来的食物残渣, 第一排某个妹子给他递纸巾,被他无视了,啧啧。】   【牛逼牛逼,被你当众吐了一身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回台上作报告,虽然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汇报结束后有提问环节,我擦,好多人举手啊!】   付洒洒在密封的空间里感觉快被闷死了,看到这条消息后,一把掀开被子卧倒在床上,回道:【不会都在问和我有关的问题吧?】   等了一会儿,对方没回。   她舔了下唇,又发了个催促的表情。   邱苗直接弹了个视频请求过来。   付洒洒眉心一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按了接受。水果机摄像头像素算不得好,声音传递倒还挺灵敏的。   “学长好,学术方面的问题不敢多请教,只想问问,刚才那女生是你的前女友吗?”   镜头被拉得离演讲台很近,放大后看不清少年的五官,只能辨别出他单手插兜倚在台边的从容姿态。   “不是。”他很快地道:“未来会是,当然要去掉前字。”   噢噢噢噢,一阵起哄。   院长出来说了几句话,普通话标准程度感人,付洒洒没听清,大意是希望同学们少问无关紧要的事情,多关注论文方面的学识性问题。   当然,这话说完后,吃瓜群众也不敢不给院长面子,于是乎现场就慢慢沉寂下来。   少年拿着话筒,很随意地开口:“那今天就到这里,谢谢……”   总算要结束了,付洒洒捧着手机,长吁了一口气。这时候镜头忽然一抖,视角发生了改变,映入谢清宴的面容。   继而面容一晃而过,他似乎……慢慢站了起来。   付洒洒清楚地听见他不怀好意的语气:“我还有个问题。”   这家伙想干什么啊!   她愤愤锤了一下床,装死地把脸埋入枕头里,耳朵露在外面,还在密切关注着手机那端的状况。   “敢问闻学长,她都当着你的面吐了,莫非你还看不出她的拒绝之意?”   话音落下,人群骚动。   就连窝在寝室的付洒洒靠着这简陋的现场连线都能察觉到众人交头接耳的状况。她把头抬起来,镜头也恰到好处地给到了风暴中心的男主角一个特写。   她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闻少爷笑了笑,语气波澜不惊:“是吗?我不介意,也许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暧,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扯了……   付洒洒在全场的哄堂大笑里挂断了视频,默默地爬下床,拿起热水瓶给自己倒了杯茶,双手捧着杯子慢悠悠转着。   她感觉心情很复杂,说实话,本来也没打算在现场答应他,酝酿好的台词就是要拒绝的,暂时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总觉得想起当年的自己还是会一阵唏嘘。   可真让他沦为全场笑柄时,她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好像有根无形的线在拉扯心脏。她可以想象,明天BBS上的头条会是什么:   【惊!新晋男神当众表白惨遭对方呕吐袭击!】   妈蛋,就不该吃那两个汉堡。   付洒洒追悔莫及,预想的女王般姿态在全校师生面前冷冷说不而后拂袖而去的画面变成了捂着嘴满脸通红地跑走……   天差地别的人物设定,很尴尬。   她拉开推拉门,走到寝室阳台上,刚好九点半,宿舍楼下大批大批约会回来的小情侣搂在一起依依不舍,空气中都是虐狗的味道。   大概是那边的迎新会结束了,钟露莹打电话过来问她去不去吃夜宵,谢清宴请客。   醉翁之意不在酒,付洒洒也不傻,想都没想,直接就让对方把电话转给谢,并且很直白地说自己胃不舒服躺着睡会儿不想出门了。   谢清宴也很有风度,并没有因为女主角的缺席丢下邱苗和钟露莹,还真的带着两个妹子去学校外的大排档潇洒了。   路灯把楼下佳偶们的身影拉得长长,晚风吹动树叶婆娑,形单影只的时候,总是特别多愁善感。   这时候,潜意识里就希望有个男朋友的存在。   而闻泱的突然出现,就如神来一笔,时机不早不晚,刚好就赶在她最脆弱的时候。   此时此刻,即便付洒洒不想承认,但她还是在看到楼下那道熟悉身影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   他抬头,视线和她交集,正拨着电话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付洒洒听到自己的铃声响了一下就停了,她没理会手机,保持着趴在阳台的姿势一动不动。   闻泱也不着急,他刚从报告厅赶过来,途中还去了趟学校的医务室,见她没有下楼的意思,就拎着袋子坐到边上的长椅。   说起来Z大也是又奇葩又人性化,给每个女生宿舍楼下都安了两把长椅,这椅子吧,平时没人坐,也就是妹子们约会前磨磨蹭蹭耽误了时间,男朋友们等到花儿都谢了也好有个地方歇歇脚。于是,这一块小天地又被戏称为【候妻室】。   闻少爷就在候妻室坐着,随手拿了刚才做汇报的材料看,大有对方不下来他就看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付洒洒都打了两盘游戏了,探出头去发现他还在,她发泄地踢了了一脚凳子,批了件风衣朝外走。   少年全神贯注,拿着笔在资料上备注提要。   付洒洒气不打一处来:“喂,不是等我吗?”现在还装什么逼……   “来了?”闻泱合上资料,拍拍隔壁的空位,示意她坐下来。   付洒洒岂会如他所愿,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模仿他的冷漠脸:“有什么事快说,很晚了,到本宫就寝的时间了。”   他盯了她一会儿,唇角漾开勾人角度。   美貌绝对是大杀器,付洒洒不争气地红了脸,又加重语气:“有屁快放。”   闻少爷站起来,把袋子递过去:“胃好点了?”   付洒洒接过来,随便翻了几下,发现都是药,有一种还挺眼熟的,是那种促进胃动力的消化咀嚼片,她抓了下马尾,迟疑道:“你……”   “恩。”   恩什么呀。   付洒洒不知道说什么,他又开口了:“下次晚饭别吃那么急。”   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神专注,隐约带着笑意。   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温柔。   想到他方才孤身一人面对整个报告厅吃瓜群众们的评头论足,付洒洒莫名其妙就内疚了,身边有对情侣抱在一起难舍难分,妹子说话的声音几乎柔得可以掐出水来。   她轻咳了一下,决定也给这一位一点甜头,毕竟,打一颗巴掌赏一颗糖,才能最大概率更长久地去折腾他呀。   怀着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付洒洒恶心巴拉地拉长音:“真的真的很感动呢,谢谢,人家心里扑通扑通的。”   话音刚落,隔壁的小情侣秒回头,目光惊悚。   闻泱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淡淡补充了一句:“抱歉,有种药忘记买了。”   “什么?”   “脑残片。”   “……”   好一个不解风情的宇宙钢铁大直男。   付洒洒气急败坏地扭头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   大一的下学期,不同于上学期的轻松,课表很满,一周有三十节课,有时候一整天都有课,要从早上一直坐到晚上,随堂作业也不少,回了寝室还得埋头苦干一会儿。   付洒洒在文科类作业上,一直秉持着能抄绝不自己翻书的思路,很可惜其余两位舍友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三个人定下协议,轮流做主笔,每人轮一天。   三月十四号,刚好不幸是付小霸王的受难日,她咬着笔杆把书翻得哗啦哗啦响,耳朵还竖在那里听邱苗和钟露莹八卦。   两人先三八了一会最近热播的韩剧小鲜肉,然后齐齐转过头:“洒洒,你今晚不出去?”   付洒洒困惑:“今天什么日子?”   邱苗夸张地瞪大眼:“白色情人节呀,谢清宴没约你?”   “没。”   “闻男神呢?”   “……”也没。   付洒洒咬着手指,大概有一个礼拜多没见着闻少爷了,前阵子他三天两头来宿舍楼下晃,晃得宿管阿姨都眼熟他了,最近倒是消停了不少。   听到答案,钟露莹和邱苗对视一眼。   “完了。”   付洒洒挑眉:“什么东西?你们把话说清楚好吧,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钟露莹也不啰嗦,直接把刚才朋友圈看来的图片转给室友,“喏,你自己看吧。”   图是某个妹子的朋友圈截图,有巨大的心形蜡烛,铺了一地,地点在北校的研究生院附近,靠着人工湖,旁边还有片小树林,就环境而言,还挺浪漫的。   付洒洒看了半天没研究出花来,挑高眉:“什么鬼啊?”   钟露莹恨铁不成钢:“仔细点,没看到截图上的ID啊,是林语芯!”她怕对方继续问出什么智障的问题来,干脆一次性解释到位:“就最近疯狂倒追你们家泱神的那一位,经济系大二的系花,传闻她要在今晚当众表白,还造了势,很多人会去围观的哈。”   ……这么奔放的吗?失敬失敬。   付洒洒有种后浪死在沙滩上的英雄落幕悲凉感,摇摇头叹息:“又是一缕芳魂要断送在闻少爷的长刀下了。”   皇帝不急,太监们急死了。   钟露莹和邱苗架着她就直奔目的地,付洒洒也不挣扎,她拒绝承认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不爽情绪,权当是去看热闹了。   那里早就围了一大片人,林语芯众星拱月一般站在正中央,红唇雪肤,也是出众好姿色。   付洒洒隐在人群里,看她指挥着几个跟班点起求爱蜡烛,就知道男主角快来了。   果然,人群一阵骚动。   秦毅先出现,唯恐天下不乱地拉着师弟朝林语芯走,边走边怂恿:“看看啊,看看也不会少块肉,人都等那么久了,不看不好吧?”   闻泱的耐心已经快消磨到几点了,对于付洒洒以外的女性,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原本打算不予理会直接绕道离开,可在瞥见人堆中的少女后,他又改了心意,顺着秦毅的力道朝前走。   林语芯羞红了脸:“学长……”   闻泱很不耐烦:“你哪位?”   付洒洒没忍住,这台词太熟了,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林语芯马上就认出了她,就是那个报告厅给心上人难堪的那个眼中钉!   情敌详见,分外眼红。   系花小姐柳眉倒竖,很不客气地指着付洒洒:“你来干什么?”   呵呵,有种。   付小霸王也被激起了火气,朝前走了两步,冷冷地道:“捉奸,谢谢。” 第51章   没有什么比当众围观二女一男的狗血戏码更刺激的了。   一边是艳名远播的清纯系花林语芯,一边是刚进学校就让校草谢清宴俯首称臣的付洒洒, 白蔷薇对上红玫瑰, 势均力敌的美人, 叫吃瓜群众们大饱眼福。   尤其是在男主角也在场的情况下,再配上蜡烛满地、火焰跳跃的浪漫场景, 更是如同置身电视剧狗血片场, 叫人整个胃口都被吊起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付洒洒脸不红心不跳, 轻轻巧巧就说出了捉奸二字。古往今来, 这词基本都用在原配捉拿小三的原则性问题上,可此时此刻, 三人之间,就没有一条线是双向箭头的,要么是妾有情郎无意,要么是郎有情妾装傻。   林语芯还挺会抓重点的,语气不善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前几天你在报告厅当面给学长难堪了吧。”   那惊天动地的一吐,让多少人唏嘘, 替闻少爷鞠了一把同情泪。   付洒洒耸耸肩:“那又怎样。”她转过头, 看向几米外的少年, 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讲话,单肩斜背着书包, 单手插兜, 潇潇洒洒, 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剧本和付小霸王想象的太不一样了。   林语芯倒是很开心,大概是被无视的人不止自己一个,所以之前闻泱问她是哪位的羞耻感立马就烟消云散了。她拢了拢长发,朝少年走近一步:“学长,你没有女朋友吧?”   周围一阵嘶嘶声,邱苗和钟露莹最起劲,躲在付洒洒背后一个劲拿手指戳她,输人不输阵,怎么可以给寝室丢脸?!   万众瞩目下,闻少爷很随意地开口:“没啊。”   付洒洒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脸上打转,她知道这个人的黑化属性值又上升了一点,指不定正在给她下套呢。   休想逼她就犯!   忍住,绝对不能在今天低头。   她不肯示弱地抬眸,和他的眼神对上,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少年暗沉的眼底有隐约的期待,   “你觉得我有吗?”他眯着眼笑的时候有点雅痞,长指拨了一下付洒洒的长发,他没费什么心思去在意旁人,只是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今天没吃多吧?”   付洒洒咽了下口水,还没回答,眼前就挤进某个不识相的身影。不甘被忽视的林语芯强行秀存在感:“学长,我认为你今天可以有女友。”   系花小姐半侧着脸看向心仪的对象,这个姿势她在镜子前面练了千百次了,楚楚动人之中还带了点妩媚,绝对是大杀器,相信没有任何男人能抗拒。   有些围观的男生眼睛都直了,连秦毅都有点把持不住,在人群里替师弟捏了把汗。   闻泱笑了笑:“是吗?”   下一刻,他直接把付洒洒从碍眼的林语芯身后拉过来,半强势地揽住她的腰。   夜色迷蒙,星空闪耀。   良辰美景,还有“好心人”赠送的一片爱情蜡烛的海洋。   “今天不会吐我一身吧?”他低低地笑。   “什么?”   闻泱抿了下唇:“女王殿下,给个名分?”   付洒洒每个细胞都在努力抵抗这个人的诱惑,可他长得实在是太犯规,尤其靠近看更是想喊救命,她大脑还没怎么转呢,热心群众已经异口同声地喊起来——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场面声势浩大,堪比求婚现场,林语芯气得泪眼朦胧,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当然,除了之前的她带来的两位跟班追过去,其余人压根就没在意她的去向。   付洒洒下意识看向舍友,她们疯狂点头,只差没在脸上写【疯狂为闻男神打call】。   她叹口气,心里已经举了白旗:“我……”   一切都在往水到渠成的方向走。   吃瓜群众们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慈祥老母亲的微笑。   只要付小霸王简简单单说完我答应你,就可以钦定佳偶天成这四个字了。   闻泱心跳急剧加速,尽管面上不显山露水,手心的汗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秦毅在旁边撅起嘴,给他比了个一吻定江山的猥琐姿势。   真要这么做?人有点多啊。   他有些犹豫。   电光石火之间,粗嘎的中年大妈嗓非常煞风景地炸开:“谁又在破坏学校秩序?”   伴随着话语,彪悍的生活指导员裘敏杀到,人群自动为她开路,她风风火火一脚踏灭半片蜡烛,一手拨开依偎的两人,怒道:“说了很多次,求爱去校外,上次扫玫瑰花瓣浪费了多少时间,你们知不知道!”   Z大生活指导员裘敏,又兼校纪律组组长,平日最擅长的事情有三样,其一,深夜去小树林抓有辱斯文的情侣,其二,空降表白现场破坏气氛,其三,十一点雷打不动蹲校门口给晚归学生记过。   大概是更年期快到了,她的脾气变得日渐暴躁,谁都不敢惹,众人瞬间就做鸟兽散了。   付洒洒和闻泱没办法顶着对方的压力撤退,只能留下来。   裘敏扫了他们一圈,别有用心地道:“谁和谁表白呢?主动表白的人留下来把这堆蜡烛扫干净了再走,不然明天广播台会让这位勇敢的同学声名远播。”   闻泱头疼地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蜡烛,为了制造出惊人的效果,林语芯买了九百九十九根,摆放的范围也很广,要打扫的话没有一小时下不来。   他想了想,总不能让她大半夜留下来打扫卫生,只能认命叹口气:“老师……”   付洒洒很快接话,一手指着少年,斩钉截铁地卖队友:“是他!”   闻泱:“……”   付小霸王继续落井下石:“他对我死缠烂打,被我拒绝了。”   闻泱:“……”   付洒洒:“老师您的责罚真的很棒!相信他会改过自新的。”   裘敏很欣慰,挥挥手:“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十点半了。”她转过头,瞬间变脸,阴恻恻地笑:“你去问你们宿管阿姨借一下扫把簸箕,我就在这等着你。”   闻泱没接话,还看着毫无愧疚心的少女。   付洒洒哈哈笑着跑走,跑到半路回头比了个手势:“临洲哥哥FIGHTING。”   夜风中,徒留这个没心没肺的姑娘留下的一长串笑声。   他听着听着也笑起来,摇摇头,蹲下身把蜡烛一一熄灭。   ******   付洒洒回了寝室,两个舍友正在吃榴莲,见她进门,赶紧拿了一块最肥的果肉塞到其嘴里,讨好之意不言而喻。   付小霸王冷笑:“裘敏一来,跑得比谁都快,狗子们,爸爸不爱你们了。”   “别介啊!”钟露莹佯装嘤嘤哭泣:“我是想留给你们二位一个在美好春季夜晚独处的机会,哪怕是打扫,画面也很美,对吗?”   “对你个大西瓜!”付洒洒白她一眼:“幸好爸爸机智,舌灿烂花,才得以脱身。”   邱苗咽下嘴里的果肉,一脸不可思议:“我擦,你把男神抛下了?你可真狠心。”   付洒洒怔了一下,不爽道:“要比狠心,我怎么可能赢过他。”   这话就颇引人深思了。   邱苗和钟露莹对看一眼,自从闻泱降临后,她们对这一位的过去实在好奇到不得了,可怕舍友难受,又不敢多问。   付洒洒有很久很久没有再做过那个被他抛下在餐厅的梦了,她恍恍惚惚地想,是不是真的好转了?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邱苗欲言又止:“洒洒,总觉得你们俩怪怪的。”   钟露莹接话:“对呀,感觉早该在一起,但是你一直在抗拒些什么,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付洒洒垂下眼,尝试着又回忆了一遍,发现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受,她很轻地笑了下:“高二那年的九月十六日,我对他一见钟情。接着,我开始追他,追了整整一年半……”   她很平淡地叙述着那一年的事情,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邱苗在听到餐厅那一段的时候红了眼睛,钟露莹则一声不吭,唯有紧皱的眉头泄露了她挣扎的心情。   时间线推进到闻少爷国外归来空降Z大时,邱苗忍不住狠狠捶了下桌子,怒道:“妈的,不能答应他!”   钟露莹在寝室地板上跳来跳去:“渣,太渣了。”   付洒洒两手往下按了按:“朋友们,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邱苗仰天长啸:“你必须要虐死他!”   “对,虐他!”   “狠狠践踏他的尊严!”   “对,践踏!”   两个人一唱一和,吼得付洒洒太阳穴隐隐作痛。   “坦白说,我今天都快投降了。”她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邱苗跪求:“让他下岗,让谢清宴上岗吧。”她双手抱胸,低叹了一番,又突然精分地咬牙切齿:“不,不行,还得虐他!”   钟露莹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如何狠狠践踏一个冷漠男人的自尊心】等到排名第一的答案跳出来后,她会心一笑,搂着付洒洒的脖子:“看看,校庆快到了,他们院不也要出节目吗?就这个吧,还挺有意思。”   付小霸王凑近,惊讶地挑高眉:“这个太为难他了吧。”   钟露莹恨铁不成钢:“如果他足够喜欢你,这点牺牲算什么,你告诉他,只要他做到,你就可以给他一周的男朋友试用期。”   付洒洒将信将疑,只是扫了一眼网上的最优答案,她又觉得非常辣眼睛。在舍友的怂恿下,她还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同一时刻,研究生公寓楼里,收到短信后,闻泱第一次在刷牙时呛到了泡沫,在浴室咳得撕心裂肺。   秦毅凑进来:“师弟,怎么了?”   闻泱冷着脸:“校庆我们院要出节目?”   秦毅莫名其妙:“干嘛?你要参加啊?”   “不知道。”他放下牙刷,又看了眼手机,表情难看到爆。   第二天,因为太好奇,秦毅跟着闻泱去了院里的校庆动员大会,经济系的研究生们大多课业繁忙,遇到表演比赛什么的能避则避,各类活动一概推脱。可惜今年李院长强行给了一个指标,要求必须出一个节目,而且不可以是诗朗诵等可以浑水摸鱼的节目,一定要体现新颖度,否则格杀勿论。   强行被推出来的临时组织部长很无奈:“大家说出什么节目?要不演话剧吧?”   下面的人叽叽喳喳:“可以可以,爱情剧吧,小女生都爱看。”   秦毅一拍脑袋:“罗密欧与朱丽叶?”   部长扫了一圈,很坚定地看向风华绝代的闻少爷:“你演罗密欧怎么样?我们这也就你形象符合了。”   闻泱很快拒绝:“不。”   秦毅很激动:“我,我,我吧!”   部长为难地看着他神似嫩牛五方的脸,选择无视:“那男主角等下再选,我们先选女主,哪位妹子愿意演朱丽叶?”   学霸妹子们大多害羞,你推我我推你半天没人回应。   良久,人堆里好不容易探出一只手。   部长大喜过望,等看清那手的主人后,吓得站都站不稳了。   闻少爷面无表情地道:“我演朱丽叶,怎么样?” 第52章   他好像生气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只看了她一眼,都没有打招呼。   付洒洒怔忪了下, 下意识扭头去看那个挺拔的背影, 他没有回头, 反倒是身边的那位师兄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什么意思?   联想起之前她给他发完那个辣眼睛的要求后, 他隔了很久才回复了四个字:【如你所愿】。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个噩梦, 梦到涂着烈焰红唇的闻少爷穿着女装和谢清宴手挽手,对她微微一笑:“我弯了, 你高兴了?”   草草草, 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身冷汗。   这滋味很不愉快,即便此刻她在第二食堂吃上最心爱的鸡腿饭时, 嘴里的美味饭菜都如嚼蜡,半点味道都没了。   “吃快点啊,大小姐,我们还得排练呢。”对面的邱苗非常不客气地夹走了她碗里的另一只鸡腿,郑重道:“作为领舞你可不能胖啊, 就让我来替你承受罪恶吧。”   “放肆!”付洒洒打了下她的筷子,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凭着高超的手速护住了自己的食物。   邱苗撇撇嘴, 没和她计较, 捧着汤碗长吁短叹:“好羡慕钟八卦, 不用参加校庆表演,到时候安心当个吃瓜群众就行了。”   钟八卦即钟露莹, 她因为身高不够165cm侥幸躲过一劫。   历史系每年校庆都会出一个古典舞的节目, 一开始倒是没固定下来节目的形式, 有独舞,也有男女对跳,可自从某一年系里四大美女合跳了昭君出塞拔得头筹后,就莫名其妙立下了不成文的规矩,以后历史系的节目,均是清一色娘子军。   想当然的,在校庆前夕票选中,她们的舞蹈也以百分之九十五的比重成了最期待的节目。   有期待,也就有压力。   系主任特地请了隔壁高校舞蹈系授课的资深老师过来,别的系排练节目最多十来天,她们可就惨了,提早一个月就开始伤筋动骨了。   付洒洒恨啊,恨自己为什么手贱要在新生情况调查表上填特长舞蹈,说起来她本来想填食量惊人,怕惊到老师就做罢了。   小时候付烨夫妇也是想把她培养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大家闺秀,结果钢琴断断续续学了一年荒废,长笛七七八八吹了一学期作罢,也就是舞蹈坚持得久一点,但……   她特么当年学的是拉丁舞好吗,热情奔放明媚大胆,和那种腰肢柔软飘逸脱俗的舞种根本没没半毛钱关系。   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筛人的,她在心里默默吐槽,紧接着,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听到了她的内心OS,肩膀上传来遂不及防的猛烈力道。   付洒洒不标准的一字马被迫成形,喊得撕心裂肺:“痛痛痛痛痛。”   老师也是女的,自然不可能怜香惜玉,一边加重手劲一边微笑:“加油啊,你们主任对你们期望很大哦,去年也是我排的舞,拿了第一呢。”   言下之意,今年要是给她丢脸,就走着瞧吧。   付洒洒和周围鬼哭狼嚎的四位妹子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同病相怜,可怜兮兮。   这一次排的是霓裳舞,她们提早看过专业舞蹈学院的视频,真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明眸善睐,长袖善舞。   付洒洒跟着节拍扭了几个姿势,不得不说她的悟性还是不错的,大概是幼年拉丁舞的基础在,她学动作很快,就是飘逸的感觉硬生生被她跳出了点诱惑的味道。   老师倒是不以为意,鼓励道:“挺好,就放开去跳,动作尽量做饱满,这曲子是描述天宫琼宴,仙子齐舞的画面,我相信大家一定会让所有人都赞不绝口的。”   “太好了,我一直觉得我是小仙女呢。”邱苗厚脸皮地道。   付洒洒佯装生气:“为什么抢我台词?”   妹子们都嘻嘻哈哈笑起来,忘了皮肉之痛,授课的老师给她们画了一张超大的饼,为了惊艳全场,她们都更加发奋起来。   彼时练舞一时爽,回寝待机时间长。   等到瘫到寝室床上的时候,大腿两侧的肌肉酸胀,腰背隐隐作痛,付洒洒死狗一般无法动弹,邱苗比她好不了多少,抱着靠枕鬼哭狼嚎:“露莹姐姐,求求你行行好,晚上帮残障人士打个饭吧。”   周五下午没课,钟露莹吃完午饭就窝在寝室追剧,这会儿正兴头上呢,她头也不抬直接道:“点外卖吧,到时候我下楼去拿,吃炸鸡怎么样?”   邱苗练了一下午,早就饥肠辘辘,此刻正剧烈分泌口水中,馋道:“可以可以,就点□□。”   付洒洒用最后的力气踹了一下床栏杆,正色道:“注意,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后来炸鸡送到的时候,两个人都没下床,齐齐昏死过去,睡了个昏天暗地。钟露莹也没忍心叫她们起来,自己一个人晚饭加夜宵干了一个全家桶。   ******   真正校庆的那一天,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地点定在南校的大礼堂,校长致辞完后,照旧播放了一段Z大百年来的历史纪录片,这部片子出自Z大09届优秀毕业生、现在的大导演柯瑾之手,拍的角度新颖,完全不觉沉闷,反而看得群情高涨,众人皆为母校热血澎湃。   付洒洒拼命鼓掌,拍得手掌都快红了,身边的邱苗推了她一下,催促:“还不走?换衣服了。”   她愣了愣:“急什么啊?不是说节目七点才开始吗?”   邱苗不由分说拉着她站起来,边走边道:“你傻啊,我们的妆容比较特别,请了化妆师过来的,经费有限,就那么一个,至少得轮一个小时呢,早点准备早点候场。”   付洒洒无异议,跟着她就到了后台,幕布后距离舞台不远处有两间休息室,差不多就是演职人员候场的地方。   因为时间还早,只有历史系跳舞的几个妹子和化妆师在,她是领舞,妆容稍微有点区别,为了怕妆糊掉,被排在了最后一个。   付洒洒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刷朋友圈,不知怎么就翻到了一条某初中男同学发的心情:【无理取闹的女人最可怕,幼稚是原罪。】   看起来像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呢。   她不以为意地划着手指,很快翻过了这条,只是接下来再看什么,就像被洗脑了一样,有个声音一直在循环念无理无脑这四个字……   啊,要疯了。   付洒洒挠了下头皮,返回聊天界面,一点点朝下拉,拉到差不多七天前,才出现了那个毫无特色的黑色头像。   点开后,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来的【晚安】,她似乎是睡着了没回。   付小霸王很是心力憔悴,情况陷入了死局,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这次是太作了点,可不虐虐他又觉得对不起自己那仅剩的自尊心。   两相权衡后者剩,才会造成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局面。   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结束这场冷战,她叹口气,把手机放了回去,没有看见刚才一闪而过的系统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化妆师把她叫了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五官,颇为欣赏地道:“长得很精致呀,桃花妆会很适合你。”   付洒洒也不懂什么叫做桃花妆,胡乱点了点头,安分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等到在镜子前睁眼的一瞬,她还是惊到了。   长挑的眼线,还有晕开的淡淡桃色珠光眼影,咬唇妆锦上添花,搭着她柔媚美艳的脸,真是天生尤物。   邱苗忍不住爆了粗口:“卧槽,你这特么是祸国妖姬吧!”   化妆师也很满意:“你们都别出去了,就在这换完衣服安心等主持人报幕,留点悬念。”   说真的,衣服比妆容还别致,加上挑出来的都是历史系一等一的美女,水袖纤腰芙蓉面,更具看头。   于是乎,舞台幕布一拉开,干冰刚刚弥漫开来的时候,台下就是齐刷刷的惊叹。   姿容昳丽的少女们坐在道具桃花树下巧笑倩兮地佯装打闹,而后琵琶声响起,她们一个接一个站起,双臂长展,轻轻甩袖,这亮相成功让台下的男同胞们猛吹口哨。   这还不是最精彩的,等到鼓点密集起来的时候,最中间领舞的少女越转越快,月白纱裙几乎在舞台上开出花来。   观众们屏息凝神,突然,鼓声戛然而止。   她高高踢了下腿,而后下腰,跟玩轻功似的做了个后空翻,这下全场都炸了。   “女神!我爱你!”有人喊了一声。   “女神嫁我!”接着又有人不甘示弱。   随后就是乱七八糟的示爱语句了,分不清谁喊的。   不过这些都没有干扰到台上表演的少女们,她们做完最难的一套动作后,步态优雅地走回到桃花树下,恢复开场姿势。   只有方才转圈的少女,冲着众人盈盈一拜,云裳为衣玉作骨,美艳不可方物。   气氛炒至最高点,现场的男生们恨不能徒手变出玫瑰花来,可劲地往台上仍。只可惜美人如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在幕布后。   付洒洒气喘吁吁地跳完回了后台,系主任和老师都等在那,表情非常自豪:“辛苦了,表现得很好,不出意外我们历史系今年还是第一名。”   邱苗嘿嘿笑起来:“还行吧。”   主任非常善解人意:“你们要是累的话不想看节目就回去休息。”   邱苗巴不得回去躺着呢,刚才劈叉劈得韧带都废了,她拉着付洒洒,小声道:“走不?”   付小霸王擦了把汗,若有所思:“你先回去吧,我想看会儿节目。”   邱苗不理解:“有什么可看的啊?节目单我早就拿到了,无聊得很。”说完,她停顿几秒,倏然一拍脑袋:“啊,对对,我差点忘了,还有女装大佬的精彩秀。”   女装大佬……   付洒洒难以想象闻少爷穿女装的画面,她咽了下口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让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在全校师生面前沦为笑柄有点那个啥。   分不清是愧疚还是烦躁,她问身边人:“经济系研一的节目在第几个啊?”   邱苗回忆了一下:“最后一个吧,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听上去就挺无聊的,不过要是有男扮女装的情节,指不定会很有趣。   付洒洒也顾不了太多了,她的大脑回路有时候还挺简单的,暂时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抓着问同学那里借来的卸妆液和柔肤棉,她去了洗手间准备先把妆卸掉。   凉水冲了一遍又一遍,她怕把借来的衣服弄脏所以相等脸洗干净了再换上自己原来的衣物。再抬头时,她从镜子里看到了中世纪贵族打扮的几个学生,从身前经过。   付洒洒停了几秒,很快上前追问:“同学,请问闻泱要和你们一起演出的吗?”   这群人看到她的打扮,也愣了一下,随后有个妹子指指舞台方向:“啊?泱神昨晚和吴老忙课题到很晚,好像刚才拿着剧本去休息室临时抱佛脚了。”   休息室?可她刚刚才从休息室出来啊。   付洒洒很困惑,仔细在舞台后边找了一圈,又发现了一道很旧很旧的门,透过百叶窗缝隙可以看到里面是废弃不用的声控设备,大概是过去的音控室吧。   她有些忐忑地开了门,里头没开灯,外头光影泄入,让脸上盖着剧本假寐的少年慢慢坐直了身。   他眯着眼,口气很冷漠:“我还没换好裙子你就来了?”   付洒洒语塞:“那我等下再来好了。”   闻泱没说话,几步就到她身边,单手把门关上,轻轻落了锁。他把她困在门边,微微低下头借着窗外月影打量她。   刚才看她跳舞时候心情很微妙,眼下穿着古装披着黑发的样子可真是够要命的。   付洒洒抵着他:“你不背台词啦?”   闻少爷一副破罐破摔的语调:“不想背。”   付洒洒:“……”   狭小的空间暧昧滋生,如藤蔓缠卷,让人无端燥热起来。   “我先行使一下试用期男朋友的权利好不好?”   感觉到他的唇若有似无在自己耳边徘徊,付洒洒面红耳赤,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没有做到我的要求。”   他顿住,往后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沉默地看她。   付洒洒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强行镇定道:“要是少了你这个女主角,你们班的节目怎么演啊?”   他叹口气:“你就非得折腾我?”   她闭上眼,想要再狠一狠心,努力去想他的坏,可惜事不由人,回忆的零星片段都是利于他的,半夜来她家楼下等她,泰国奋不顾身拉住漂流船,甚至连高二时候送幸运卡给她,全都是温馨甜蜜的回忆。   心软得一塌糊涂,付洒洒垂下眼:“对不起。”   他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的皮肤,慢条斯理地道:“那就给个补偿。”   付洒洒下意识反问:“什么补偿?”   闻泱低笑了下,揽住她的腰,一点点拉近距离。   付洒洒大气不敢出,少年近在咫尺的脸比任何事物都更具诱惑力,也不是第一次亲了,她自欺欺人地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柔软的触感。   付洒洒紧张地睁开了半只眼睛,这样子实在是又蠢又可爱,惹得闻泱又扯了扯唇角:“怎么着也是你道歉,得你主动吧。”   “……”   他在她唇边一公分停住,也不着急,好耐心地等着。   付洒洒心跳得不像话,僵持了很久,终于把手环到他脖子后,亲了他一下。   “就这样?”闻少爷很不满。   她两手捂住自己的嘴,警惕性很高:“试用期只能这样了,我得走了,室友还在等我。”   闻泱笑笑:“行吧。”   他让开门的位置,站到一边。   “等下演出加油吧。”付洒洒松了一口气,冲他挥挥手。   刚刚接触到门把手,她又被人拦腰抱起,放到音控室的台子上。   闻泱不依不饶:“本来想放过你的。”他忍耐地道:“但是,你穿得太有问题了。”   制服诱惑,还是古装版本的。   真忍不了,也不想忍。   他凑过去吻她,一开始轻轻的,后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土崩瓦解,又逼着她张开口,陪他沉沦。   付洒洒隐隐约约听到主持人的报幕声,惊慌失措地推他:“你们节目开始了。”   谁知道他恶劣地笑了下:“他们嫌我女装扮相太丑,把我换掉了,只说让我做个替补。”   付洒洒目瞪口呆,为什么会突然有种日了狗的心情? 第53章   四月十六日这一天, 付洒洒莫名其妙就脱单了。   和十六这个数字是真的有缘,一见钟情的日子是九月十六, 她的生日又是十二月十六。   果然是666,很强。   心像被在蜜糖罐里泡着, 甜滋滋的,恋爱buff萦绕周身, 付洒洒还坐在音控台上,因为一站一坐的身高落差关系, 她的头抵着少年的胸口,耳边传来对方急促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震着耳膜。   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紧张。   她笑了下, 抬起头, 以为会看到一张恋爱脑的脸,结果闻少爷依旧没什么表情, 眉眼高洁秀雅,还是传闻中的那朵高岭之花。   ……这货绝逼是口嫌体正直的代表人物。   不信邪地戳了下他的胸口,付洒洒轻哼:“干嘛假正经?”   “什么?”   她跳下桌子,胆子大起来, 和他近身贴在一起,低低地拉长音:“我说你明明就很激动, 为什么要板个死人脸?”   闻言他抿了下唇, 大概是没什么经验, 也不懂这时候应该要说一些甜言蜜语, 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不知所措的样子, 好像有点可爱。   刚才还被狠狠压着亲的付洒洒终于找回了一点主场优势,她大着胆子把手勾到他脖子后面,绕过去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耳垂。   “别闹。”他很明显身子僵了一下,像被点住了穴道,不自在地撇过头去。   但,她怎么可能不闹。   付洒洒根本没有缩回手的意思,还在对方耳朵那里的嫩肉处摩挲了下。   温度明显比她指腹高出一截,这下是可以完完全全地确定了,傲娇少年也在害羞。   付洒洒咽了口唾沫:“临洲哥哥。”   这会儿闻少爷又君子起来,两只手规规矩矩放在裤兜里,哪里都没乱碰,少女的臂膀挂在他脖子后,其实他只要低一低头,就能一亲芳泽。   喉结滚了滚,他佯装镇定:“怎么了?”   付洒洒吃吃笑起来:“你说现在是我的脸红还是你的更夸张一些?”   室内光线很差,只有月光的银辉透过玻璃窗,可那窗子好久没人擦,也蒙上了灰尘。   付洒洒看不清闻泱具体的脸色是怎样,半开玩笑地猜测,没等到他的回应,她愈加好奇了,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门的方向。   如果她把门拉开,等到外头灯火通明揭晓一切,是不是就能看到冰山人设秒变羞涩boy呢?   付洒洒很自信,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中。   一直到纷乱脚步声响起,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伴着秦毅特有的欢快语调:“师弟,太不讲义气了吧,躲到现在还不出来。”   电光石火间,付小霸王来不及放下她的手,还跟个无赖恶棍调戏良家妇女似的挂在闻少爷身上。   最可怕的是,来的不止秦毅一人,还有经济系研一本次的演职人员,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气氛很诡异。   双方僵持,谁都没开口。   良久,秦毅干笑了下:“那啥,我们演完了,一起吃点夜宵?”   付小霸王没脸见人,默默转过身子,不想面对他的同班同学。闻泱侧头看了她一会儿,很淡然地牵过她的手,介绍道:“我女朋友,历史系二班的付洒洒。”   卧槽,惊天大瓜。   众人表情微妙地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而后有个妹子推了推秦毅,后者心领神会,继续充当炮灰:“藏得可真够深的,什么时候的事啊?”   付洒洒垂下眸,眼观鼻鼻观心。   闻少爷很从容:“高二。”   秦毅感受到了被欺骗的愤怒,明明说好没有女友,为何一夜之间就脱单?还特么告诉他是场爱情马拉松,是想炫耀情比金坚吗?   “那叫弟妹一起吃点?”尽管内心感慨万千,初恋初吻犹在的秦师兄还是热情邀请了历史系的大美人一同用餐。   付洒洒刚要接话说好,就被闻泱抢了台词:“不了,今天情况特殊,改天我做东。”语罢,他冲着同窗点点头,随即拉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付洒洒走到寝室楼下还很不解:“干嘛拒绝啊?我看他们都人挺好的。”   他挑眉:“你认真的?”   交往第一天就和一大堆人一起过?不认真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不过付洒洒还是秒懂了,她惋惜地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叹道:“啊,快到寝室关门时间了。”   “我们研究生公寓没有这个规定。”   “……”   “你可以考虑下。”   付洒洒猛地抬起头:“你、你有点得寸进尺了吧。”   他微微勾起唇,答非所问:“转正期要多久?”   “呵呵。”她使出嘲讽技能,没再理他。古装裙摆很长,她提着两侧的裙扭头要走。   身后的人又缠上来,叹息:“我接下来的日子里都会非常忙,吴老的课题研究方向很多元化,要费很多心思。”他顿了顿,有些无奈:“不一定每天都能陪你,甚至可能一周都会见不到面。”   明明在一个学校,却偏偏要忍受异地恋的煎熬。   所以他才会提出要她搬过来的离谱要求,明知道她不会答应,还是孟浪地说出了口。   “没事啊,就视频也行啊。”眼下付洒洒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是!   在五一节前夕,整整两周都没有正儿八经约过会,只能在深夜时分见到匆匆赶至寝室楼下的男朋友,付洒洒是真的忍不了了。   坦白说,每个晚上都能接到闻少爷的晚安电话,也能从话音里听出他几乎每个晚上都在研究院。她尝试着理解他繁忙的课业,可恋爱中的女人,哪个能完全保持理智头脑冷静思绪呢?   于是在她忍不住朋友圈晒了一条【请大家踊跃发言,单身和脱单的最大区别是什么】之后,五一节前的最后一个周五傍晚,吴咏蒙例行布置任务的紧要时刻,闻泱有些不理智地请了假,空降在历史系大课教室外。   女生们陆续步出,每个人经过时都要贪恋地看他一眼。   付洒洒磨磨蹭蹭,在钟露莹和邱苗有异性没人性的眼神中落在了最后面。视线刚一触及他,她立刻就懊恼起自己的任性。   他的精神不算太好,额间有淡淡印记,这阵子大约是皱眉皱多了,眼底青黑明显,一看就是睡眠严重不足。   付洒洒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闻泱也没在意,接过她的书包,正色道:“五一节你回H市吗?”   她摇摇头。   他轻笑了下:“怪我不称职?不会要延长试用期吧。”   付洒洒主动去牵他的手,还是摇了摇头。   闻泱笑笑:“如果你确定不回H市的话,我们可以在五一假期好好约会,你不是喜欢看电影吗?”   听到这话,付洒洒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唇畔不自觉漾开笑容,她想要大声说好,手机倏然震起来。   “Surprise!”陆绛梅的电话措不急防,声音在那头听上去很兴奋:“洒哥,听说你即将形单影只在Z大过五一,我和傻白甜十五分钟前刚下高铁,现在已经杀到你们大学城了,感动不?”   付洒洒:“……”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不在,不需要的时候争当电灯泡。   ******   四月三十日当晚,久别重逢的三人小分队再次重聚,饭桌上,陆绛梅缠着两位突然开窍的当事人,要求回顾心路历程。付洒洒口水都说干了,才让她消停。   到了正式放假那天,就连忙成狗好不容易有了假期的周墨同学都不肯回去,固执地要留下来,美其名曰老友叙旧。   “你想追我们甜甜吧?”付洒洒鄙夷地瞪着他。   周墨面红耳赤,小心看了眼管甜的位置,她正在玩具店外疯狂□□一只毛绒章鱼,确定安全后,他才开口:“帮帮我呗。”   付洒洒拍拍他的肩:“她什么都好,就是特别不开窍,你自求多福。”   周墨抓了抓脑袋,想起那么多次给对方明示暗示地发短信,她就是根据字面上的意思逐字回复,看来是真的迟钝了。   革命的路还很长啊。   周墨再度叹了一口气。   五个人一块,除了吃饭逛街,看电影好像也不太合适。最后不知道是谁起的馊主意,他们选择了打麻将来增进感情。   付洒洒自诩麻神,不参与小朋友之间的战争,坐在闻泱后面,一会儿给他递茶,一会儿给他叉水果吃。   这虐狗的画面,深深刺痛了在场另外三个人的心。   陆绛梅看不下去,因为一直输,她的两张毛爷爷都飞走了,心情十分不美丽。   “洒哥给我摸张牌!”她冲着对面勾了勾手指。   付洒洒站起来,从善如流地替她摸了一张。   “我靠,最后一张八万!”陆绛梅激动地把牌一推,喊道:“来来来清一色,麻烦给钱。”   管甜不开心了,在下一轮里也让付洒洒摸牌。也是奇了怪了,她又给摸了一张好牌,这次更夸张,清一色对对胡。   “洒哥你好旺旺啊。”她瞪大眼睛,给大佬比起大拇指。   周墨不信邪,做了一把朝难胡的字一色,全是东西南北中发白,而且牌桌上别人已经打了一圈字了,后边的仅剩无几,就剩下一个中和发财。   闻少爷早就算出他胡什么了,很冷漠地道:“你要的发财在我手里。”   周墨咬牙:“洒哥也旺旺我。”   付洒洒哈哈一笑,觉得这些人都疯了,把她当招财童子了。但是气氛好,朋友间闹闹还挺有意思的。   她搬了凳子过去,替周墨拿了张牌,是个花。   陆绛梅和管甜的心都揪起来了,妈的,这要是给他杠上开花,还不直接破产啊。只有闻少爷没什么反应,概率上来说,太渺茫了。   付洒洒补了张花,模仿赌神:“各位观众!”   啪,牌被翻开在桌上。   鲜红的字体,硕果独存的一个红中!   周墨一下子就跳起来,疯狂搓手:“回本了回本了回本了,啊啊啊啊。”   陆绛梅咬牙切齿:“洒哥你坐下吧,公平起见,接下来别帮任何人摸了。”   付洒洒无所谓:“其实我就想安静地吃会瓜。”   自动棋牌桌哗啦啦地整牌,这把打了没一会儿,闻少爷早早听牌,长指敲了敲桌面,他语气很漫不经心:“没道理给你们摸了牌不给我摸吧?”   众人表示无异议。   付洒洒当然要好好表现啊,她先虔诚地念了一段咒语,而后双手合十祈祷了半分钟,等到另外三个人快要忍不住跳起来打她的时候才满吞吞摸了一张牌。   闻泱看了下,是张三条。   他做的是筒,不要条,算算时间还早,另外三家应该还没上听,于是就直接把三条打了出去。   牌还没完全落到桌面上。   另外三个人同时推牌:“胡了!”   陆绛梅:“哇,洒哥还在旺我!我又对对胡了!”   管甜:“好幸运,我就胡这坎档三条!”   周墨:“抱歉,泱神,你的女朋友似乎不怎么旺你。”   说完,三人对视一眼,哈哈哈哈魔性地笑起来。   付洒洒:“……”   闻泱:“……” 第54章   每逢佳节必叹短,作为学生党, 付洒洒真是恨不能天天放假, 不要上课。五一节就短短三天, 她陪着管甜和陆绛梅在Z大附近转了一圈,玩得乐不思蜀。   周墨在最后一天假期陪着管甜回了H市, 只说是想家了, 付洒洒懒得拆穿他, 这厮几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可惜傻白甜同志还一脸庆幸地感叹有同伴一同坐高铁真好。   陆绛梅也懒得做电灯泡,刻意找了个借口错开了高铁班次, 还特别善解人意地不告而别,留下条消息给付洒洒:【洒哥,看你们成双入对, 我实在咽不下狗粮,回学校找我的意中人了, 勿念,好好享受你们的二人时光。】   她是好意给两人留了些独处空间, 无奈吴咏蒙真的是工作狂魔, 兴致一来在研讨组群里召唤几位爱徒, 闻泱首当其中, 被点名明早交一份模拟数据分析。   已经晚上七点多钟, 付洒洒坐在大学城口碑最好的川菜馆里, 被泡椒牛蛙辣得直流汗, 一边还不忘吐槽:“你导师怎么这样啊, 完全不管人晚上睡不睡觉的。”   闻泱还低着头回复消息,他家教甚严,在面对长辈时遣词造句总是特别严谨,因为心思不在她那里,所以也没在意她说了什么,只随意嗯了声。   待得放下手机,他才有时间扒了口饭,见桌对面的少女沉默地盯着自己,他一愣:“怎么?”   付洒洒拿筷子敲了下杯口,压低嗓子:“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   “你还没有意识到我的重要性。”   闻泱失笑:“何以见得?”   付洒洒清清嗓子:“当初是你说为了我才回Z大念研究生的吧?”说完也没等他回答,一顿连珠带炮的控诉:“现在人追到了,才不到一个月工夫,你就对我好冷淡。”   闻少爷无奈:“我哪里冷淡?”   “那你把回消息之前我说的话重复一遍。”她的眼睛里满是控诉,长睫毛颤颤巍巍,故作凶狠。   恋爱的女人拥有无上的权利,刁难一下又何妨。   如果闻少爷够解风情,这时候就该选择做聋做哑答不出来从而让女朋友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   可智商超群的人总有短板,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报出了付洒洒之前的台词,一字不差,记忆力卓绝,语罢还反问她:“对吗?”   “不对。”   无理取闹。   闻泱总算看出点什么了,碰巧服务员过来上了一道油爆大虾,他拿过湿巾仔细擦了擦手指,而后卷起衬衫袖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剥虾。   不得不说好看的人连做这种日常举动都是赏心悦目的,他的手指白皙纤长,染上红油后莫名有种奇异的美感。   尤其是当他剥出虾肉朝她嘴边递来时,付洒洒完全没有抵抗力,张口咬住食物后还不肯尽兴,下意识就着他的指尖轻轻吮了一口。   可以说是很挑.逗了。   闻泱惊讶地挑眉,指腹酥酥麻麻,还有着刚才她肆意妄为留下的余热。   付洒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荡漾,努力压下心底的燥意,她嘴硬道:“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轻薄我男朋友犯法?”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又是黑漆漆一片。   付洒洒败下阵来,先行别开视线。   良久,听到他淡淡说了四个字:“欢迎来搞。”   噗。   搞你妹啊!她差点没把刚含到嘴里的可乐喷出来。   闻少爷笑了笑,很快就把剩下的虾都剥完了,拿筷子一个个给她夹到小碗后,他又给自己倒了杯可乐。   突然有只素白的手过来,盖在了杯子上。   付洒洒一脸严肃:“你不能喝这个。”   “怎么?”   “你懂的。”她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闻泱沉默片刻,抬眸看她:“我们真的要讨论这个?”   再怎么说也就是个20出头的小姑娘,付洒洒也没办法和他深入地探讨碳酸饮料对男性雄风的影响,只能语无伦次地重复:“我也听别人说的,总之……别喝就是了。”   “恩,那就不喝了。”他从善如流地推开杯子,找服务员要了瓶矿泉水。   付小霸王松了口气,只是他接下来那句话又让她差点心肌梗塞——   “为了你的幸福,不喝可乐也没什么。”   ******   回寝室的路上,空气都是甜的。   大概是真的太久没见面了,付洒洒一路上都在偷看少年的侧脸,能一见钟情不是没理由的,他长得实在太符合自己的审美。   眉梢眼角,无一不精致。   她从小到大受到漫画书的荼毒,就爱那种肤白貌美的禁欲系美少年,闻泱的出现,彻底满足了她的幻想。   一想到这个人从此以后为她所有,付洒洒忍不住晃了晃被他牵着的手:“描述一下你现在的感受。”   宿舍楼近在眼前,马上就是分别。   他停住脚步,踟蹰半晌,很快道:“我在想怎么回去导数据库,晚上学校内网总断。”   付洒洒:“……”再见。   她想要抽回手,结果对方却和她较劲。耳边传来少年止不住的轻笑声,她恼羞成怒:“和你的数据库谈恋爱去吧。”   十点来钟,女寝楼下照旧是你侬我侬的场面。小情侣太多,粗粗数一数就有七八对,依偎在一起喁喁私语。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付洒洒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见状闻少爷笑得愈发开心,也就是逗逗她而已,没想到反应这么大。想要做点什么安抚女朋友的时候,导师的电话来了。   他皱了下眉,还是接了起来。   付洒洒无视他请求等待的眼神,直接就上楼了。刚打开门,没有选择回家决定咸鱼三天的邱苗从床边探出头:“洒洒,你妈妈刚才打寝室电话了,打了好几个问你回来了没。”   “啊?”她赶紧摸出手机,发现竟然没电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付洒洒有点心急,等不及手机充电开机了,她因为没买电话卡,不能用寝室里安置的座机拨号,就问邱苗借了一下。   匆匆忙忙拨出熟悉的数字,她一听到接通的声音就唤道:“妈妈。”   不同于平日优雅的语调,许曼尼的嗓音听上去有点沙哑:“洒洒呀,我和你同学说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叫你不用特地回过来。”   付洒洒垂下眸没说话,她不太和家里打电话,主要是现在科技太发达,家庭群里天天发语音聊天,除非付烨很忙,否则有时候一天能发上数百条。   印象里自从上大学开始,也有过电话没带或者等等原因导致暂时联系不上的状况,许曼尼从来也没有紧张到给寝室猛打电话。   她捏着话筒,很小声地道:“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怎么会呢。”对方很快否认,然后故作轻松地道:“也就突然想听听女儿的声音,所以给你打了电话,你不用太在意,晚上早点休息。”   嘟嘟嘟的忙音打断了付洒洒即将冲出口的疑问。   她慢慢转过身,走到厕所洗了把冷水脸,越想越不对劲。因为待在厕所的时间太长,邱苗有些不放心地下了床,敲了敲门:“洒洒,没事吧?”   付洒洒拉开门:“没事。苗苗你帮我明天请一天假吧,我得回家一趟。”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就踏上了回H市的行程,高铁行驶速度很快,路程也不远,一个小时就到了。   窸窸窣窣摸钥匙的时候,姚妈跑过来一把拉开了门,惊道:“洒洒,你怎么回来了?”   付洒洒点点头,朝楼梯努努嘴:“太太还在睡觉?”   “也不一定吧。”姚妈欲言又止地道:“这几日太太的睡眠都不太好,有时候通宵在看剧本。”   剧本???   付洒洒反应不过来,许曼尼息影二十年了,可以说生下她之后就彻底告别娱乐圈了,要复出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啊?   她咚咚咚地跑上楼,把耳朵贴到主卧室门口。   果然,里头传出熟悉的声音,语调激昂,抑扬顿挫,一听就是在读台词。   “妈!”付洒洒敲了敲门。   许曼尼脸色很古怪:“洒洒,你怎么……”   付洒洒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剧本,急道:“妈妈你在想什么呢?好端端的为什么又要演戏?你腰椎不好,不能长时间站立的你不知道吗?”   许曼尼息影,也不单单是为了相夫教子,更是因为年轻时拍动作片掉威亚摔下来,差点半身不遂落下了病根。   “闲着无聊嘛。”   付洒洒压根就不信这鬼话,随手翻了翻剧本,名字恶俗,台词狗血,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制作的电影。   “我爸同意你复出?”   许曼尼摇摇头:“你暂时别和他说。”   付洒洒顿觉荒谬:“那是付烨同志要破产了?需要你挣钱?”   意料之中的否认没有等到。   空气里突然溢满压迫感。   付洒洒深吸了口气,不敢置信地道:“爸爸的公司真出问题了?”   知道女儿猜到了些什么,许曼尼颓然地坐下来,面容惨白,睡袍裙摆皱不拉几,哪里还有半分优雅大美人的形象。   付洒洒心疼得要死,上去抱着她:“我二十一岁了,一起分担好吗?”   许曼尼叹口气:“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她长话短说,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其实事情倒谈不上复杂,新年后,照旧是和各大合作商重签战略协议的时候,今年贷款政策缩紧,银行要求证明的资料更多,需要拿到双方红印的合同才能正式放贷。   印尼工厂的货款一直没要到,付烨有些心急,资金链一旦吃紧,什么都难办。他眼巴巴等着放款的那天,最大的合作商却倏然选择了其他公司,不再同付氏合作。   没有了合同,就没有了贷款,一切都陷入了死循环。   粗粗算了一通,竟然有五百多万的缺口。付烨四处奔波,就为了这笔钱两个月都待在印尼,连家都没回过一次。   “我真的不想你爸爸太辛苦。”许曼尼红了眼眶,拿手捂住了眼睛,哽咽道:“这些年我们都被他保护得太好,压根不清楚他为了公司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付洒洒一声不吭,酸涩的情绪挥之不去,从小到大,她要的东西,付烨就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她成绩不好,她四处惹事,都是他帮忙擦的屁.股。   他不但是一个好父亲,更是一个好朋友。   家中变故陡生,她的心都揪起来,难以想象付烨现在会是怎样焦头烂额的心情。   “妈,你先别慌,也别急着复出拍戏,我们再想想办法。”   许曼尼犹如没了主心骨,压抑多日的脆弱爆发出来,更是抑郁。付洒洒好说歹说哄她睡了,悄悄合上房门,她神思恍惚地来到了付烨的书房。   慢吞吞坐到老板椅上,付洒洒摸出手机,想给爸爸发条消息试探下情况。正打字呢,眼睛无意识瞥到了角落的公文袋,上面盖着公司的绝密章。   她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打开它,里头只有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粗粗看了眼,从上到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合作商以及合作年限,2015年这一栏几乎所有合作商都打了勾。   也正因为如此,排在最下面那一位的叉才格外显眼。   她又凑近仔细看了看。   闻氏集团,2015合作意向,无。 第55章   因为家里的变故,付洒洒两天都没回学校, 一直待在家里安慰许曼尼, 她的母亲从小被外公娇惯到大, 结婚后又被付烨宠上天,性格实在算不得坚强。   在给付烨打了电话得到一定会妥善解决此事让她不必担心后, 付洒洒仍然不放心, 五百万的缺口, 不是小数目,他们家虽然不是小门小户,可也不是那种传统意义的豪门, 都是付烨千辛万苦步步为营才打下的江山。   正因为担心付烨一个人扛压力,又看到闻氏企业的拒绝意向书后,她满脑袋都是某个荒唐的理由, 猜测是否闻郁不同意他们交往所以出手警告一下。   心里有点乱,所以她给许柔发了微信, 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对方回的消息言简意赅:【蠢, 胡思乱想再多, 还不如直接向闻少爷问个明白。】   道理……她当然都懂。   只是要怎么开口?   你爸正在搞我爸, 帮忙解决一下?   付洒洒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个什么劲, 酝酿了半天都没和他摊牌。莫名其妙请假回家没有和他说, 最近连消息都回得只言片语, 她像是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绕来绕去都没法出来。   闻泱这阵子也很忙, 吴咏蒙喜欢每晚开研讨会议总结项目进展,没到十点是不会放人离开的。但忙归忙,他还是清楚意识到了她的冷淡,也是病急乱投医,他竟然征询了母胎solo师兄的意见。   秦毅脸上还挂着剃须用的泡沫,一脸坚决地道:“你陪她的时间太少了,她不爽了呗。”拿毛巾随意擦了擦脸,他又语重心长拍拍少年的肩膀:“不要以为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女人是拿来疼的。”   闻泱:“……”竟然被单身狗抨击了。   不懂如何恋爱的闻少爷尝试着学习套路,在某日的历史课公开选修课上不请自来,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惊喜是有,可是是别人给他的,还要加个双引号。   邱苗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洒洒家里出了点事,这两天请假了,她没和你说吗?”   话刚出口,她立刻感受到了周围温度骤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捅了娄子,她没敢多说话,拉着钟露莹溜了。   徒留闻少爷一人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手机,那上面还是他几分钟前问她要历史系最近的课表,可惜,她没回。   两个人在交往一个月后,还没怎么甜,就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冷战,算算时间,差不多有四五天没联系了。   热恋中的情侣,两三个小时不互相骚扰一下对方,那都很难得了,更不要说是长达一百个小时的了无音讯。   付洒洒在夜深人静躺在寝室床上时,也会翻来翻去地看他给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我以为你不该这么幼稚。】   哈,她幼稚什么了?   闻少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她开始烦躁,然后这种阴郁的心情慢慢发酵成了燎原大火。   一个没忍住,付洒洒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杀到了研究生院。   吴咏蒙是Z大经济系的标杆人物,自然拥有独立的研究所和办公场地,这些年他已经很少开公开课了,每学期就设立一门商务经济基础意思下,其余的时间全部投入到项目中。   他本身就是个工作狂,对待门下的几个学生也是这般要求。不过今晚他有几个商界朋友要应酬,实在推不掉,就先走了。   偌大的研究所里,就剩下没几个人,闻泱面前三台计算机,一台分析数据,一台建模,还有一台是副业,被他用来盯外盘了。   他不远处的长桌旁,有同个研究所的妹子心不在焉地整理材料,一边偷偷瞄他几眼,小心翼翼地道:“师兄,你还不回去啊?”   他恍若未闻,头都没抬,还在拿笔不断记录变化的数据。   少年侧脸清隽迷人,妹子脸红心跳,最近没有看到他和女朋友成双入对,她大着胆子凑过去,没话找话:“师兄,我每次建模都建不好,数据导入总是出错,你可以教教我吗?”   她能问出这句话,只能代表对闻少爷的了解程度远远不够。   果然,下一句话就能让人万劫不复——   “我有什么义务要教你?”   他还低着头,连赏对方一眼的欲.望都没有,仿佛身边站的只是团空气,毫无存在感。   妹子的脸青红交替,尴尬到爆,自尊心炸了,她提着包就往外跑,没注意到门外站的人,还和对方的肩膀撞了一下。   付洒洒吃痛,还被骂了一句没长眼睛,火更大了,想要回击时那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妈的,流年不利。   她气势汹汹推开门,闻少爷转过椅子,两手交握支着下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好整以暇地等她。   “气消了?”他淡淡道。   付洒洒怔住,而后否认道:“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闻泱笑了笑:“过去的一个月里,你平均给我发的消息字数都在二十五字以上,五月过后不超过五个字。”   和数据帝辩驳,真没什么胜算。   她犹自挣扎:“我就是有点心情不好。”   “不好到失踪两天,回家都没和我说一声?”   “……”   付洒洒没吭声,这理由确实挺蹩脚,她拿手不断搓着衣角,从小到大的习惯了,一紧张就容易这样。   闻泱拿手揉了揉眉心,终于心软败下阵来:“过来。”   他冲她伸出手。   付洒洒也不矫情了,再度看到他,才知道思念折磨的滋味,她走过去,把手放到他掌心里,温顺极了。   要不怎么说温柔才是最隐形的武器呢?   闻少爷把心爱的姑娘搂到怀里,天大的气都消了,两个人身高差了15公分,他的脸颊边就是她柔软的发丝,他把她搂得更紧一些,放软嗓音:“洒洒。”   她窝在他怀里,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出什么事了吗?”   付洒洒转转脑袋,从他怀里挣开,大眼里满是迟疑,欲言又止。   闻泱叹口气:“我是你男朋友,对吧?”   可是……接下来她可能会疯狂Diss他爸爸呢。   付洒洒犹豫半晌,决定换一个温和的方式:“我想问你个问题,就是有两家企业,他们一直合作良好,可是今年因为某些原因,其中一家突然选择不再续订合约,造成了另一家周转不良,濒临破产,你觉得这家毁约的企业是不是很过分?”   很诧异她会问这样的经商类题目,闻泱挑了下眉,还是如实相告:“既然合约都没定,那又怎么有毁约一说?”   付洒洒咬牙:“可是之前都合作那么多次了啊,凭什么说不续约就不续约啊。”   闻少爷皱了下眉,觉得小姑娘还是想得太天真,他跟着闻郁也经历过不少了,商场如战场,根本没有半分人情可言。   “我想被放弃的那家要么是实力不够,要么是技不如人输给了竞争对手,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说得理智又无情,尽管挑不出错误,付洒洒在情感上还是不能苟同,口气就不客气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啊?”   闻泱:“……”   付洒洒直接就把最后那块遮羞布给挑开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出什么事了吗?刚才我说的那两家合作单位,就是闻氏和我爸爸的公司,因为你父亲中断了合作,导致银行贷款不能分拨,眼下我家里一团乱。”   刚才温存的美好气氛荡然无存,眼下只有少女的箭弩拔张。   他盯着她的眼睛,很久都没开口。   付洒洒咬牙:“我就想问你一句,你父亲是否反对我们交往?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   “是的话怎样?”闻泱冷笑了下:“你要跟我分手?”   付洒洒想说不是,可人在吵架时总是不肯轻易低头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某些时刻该死的自尊心真是要命。   见她沉默,他心底的火就压不住了,轻嘲道:“你家里出了事情,第一时间没来找我,眼下却又质问我冷血,你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点。”   他说得都对,付洒洒没什么好为自己辩驳的,她内心很清楚,纯粹只是迁怒于他罢了,因为那个人是他的父亲,所以她才不能毫无芥蒂地去请求他的帮忙。   最终,她还是说了气话:“那你干嘛委屈自己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去找个善解人意的好了。”   闻泱瞬间冷了脸,取了资料,从她身边走过,冷冷道:“我们暂时不要见面,冷静下。”   一般男人说冷静,那就是分手的前兆了。   付洒洒像是被巨石击中了脑袋,整个人都惊慌失措,对不起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可他却没给她机会,直接就走了。   ******   隔天晚上,闻泱连夜回了H市。   他连晚饭都没吃,因为没打通闻郁电话,直接向特别助理乔尼询问了对方的位置,得知在开视频会议后,他打了车就直接去了公司。   闻氏集团在H市黄金区域建了一栋楼用做总部办公,四十七层就是闻郁专属的总裁办公室。   乔尼很早就尽责地通知了闻总裁,只可惜工作狂人在上班时间六亲不认,只说了让他在门口,就继续开会了。   闻泱也没在意,早就习惯了。   等到十二点的时候,乔尼又确认了一遍,得到许可后,示意他进去。   闻郁站在落地窗前,这顶层的挑高足有四米二,显得办公室愈加大气,窗外霓虹灯与广告牌的光辉交织在一起,站在他这个角度,可以独揽风景。   闻泱站到他身后,“父亲。”   闻郁没转头,口气不冷不热:“我还以为你就在Z大生根了,几个月都不回家。”   按照往常父子的对话模式,闻总裁是不会在意儿子回不回家的事情的,他能这样问,纯粹是因为闻太太思念成疾。   “最近导师布置了很多课题。”   “哦。”   简单的交流完了,又是一片死寂。   “还有事?”闻郁坐回老板椅上,翻了下行程表,随即道:“我明早飞洛杉矶,还有不到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让儿子该干嘛就干嘛去,别打扰他休息。   闻泱抿了下唇:“您拒绝和付烨的合作,我可以问下原因吗?”   闻郁抬头看他,难得有些意外:“你问这个干嘛?”   他很固执地重复了遍:“请您告知。”   闻郁也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执拗起来拽都拽不走,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两份报价方案,丢到桌上。   闻少爷粗粗扫了一遍,付烨这边确实贵了点,但另外一家是新兴起来的小公司,就实力方面,应该还是前者更胜一筹才对。   他有些不解:“就为了这点净利率?您就放弃了一个长达七年的合作伙伴?”   “小子,你还嫩着。”闻郁撇了下唇,淡淡道:“付家一直给我们供货的是定制式电子小板,本来就小众,市场更新换代太快,对小板的需求明显下降。我换一家大板小板都做的供应商,随时调整货量,不但风险小多了,连报价都没有那么昂贵。”   闻泱无法反驳,可想到付洒洒失望的表情,他脑子一热:“您这样会不会太赶尽杀绝?对方眼下资金周转有点问题,不如……”   “我们家是开慈善院的?”闻郁不耐地打断:“你今天一直帮付烨说话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一语点睛,直击要害。   闻泱垂下眸,很久以后,他说出的话让闻郁都大吃一惊——   “我在和他女儿交往,不排除以后结婚的可能性。”   都是亲家,不要闹得太难看。   闻郁是何等聪明人,马上就心领神会,儿子的私事,他向来不插手。可在商言商,商人本质的他实在很难放弃利益,更何况,和小公司的合约已经签了,毁约的话还要赔偿一大笔违约金,得不偿失。   见他犹豫,闻泱很快道:“我会加快读研时间,尽早毕业来公司帮您。”   闻郁阴晴不定地看了他一眼,狐疑道:“之前你一直强调毕业后给你两年的时间创业,我想你不单单是为了要证明自己,也是为了自由吧?”   闻泱默认了。   闻郁冷哼:“为了女人,自由都不要了吗?”   闻泱笑笑:“您当年为了母亲,不也是和爷爷对着干了很久吗?”   闻郁:“……”   闻泱从随身带的书包里抽出一份新的报价方案和合同初稿,放到桌上,带着惊人的气势:“您把这些都签了,我毕业后一定会给公司创造更大的利润。”   闻郁挑眉:“威胁我?”   闻泱笑起来:“不,是求您给我未来丈人一个面子。” 第56章   有时候,冷战比什么都可怕。   把话摊开来大吵一架或许还能当场重归于好, 可在他决绝说出最近不要见面冷静一下的话后, 付洒洒丧到不行。   她也曾懊恼为何要口不择言说气话, 可世界上终归没有后悔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室友拼命给她洗脑, 大概意思是女孩子不能低头, 一次低头以后地位就永远要被他踩在脚下了,务必要等男方先来求和云云。付洒洒一开始还忍了几天,可闻少爷毫无风吹草动, 她就慌了。   百度也好,某乎也罢,她都搜了一圈, 得出一个悲哀的事实,分开冷静一下约等于分手。   如果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也就罢了, 可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付洒洒每天晚上都是默默把4G给关了, 然后给他微信发一句晚安, 当然, 因为没有网络, 所以是带着红色未发送警告标志的晚安。   感情里, 似乎谁爱得多谁就是弱者。女人天生更敏.感一些, 也更容易胡思乱想一些, 在疯狂失眠了好几个晚上之后, 付洒洒终于决定要多关注些别的事情来分散下注意力,至于和闻少爷的情爱纠葛,还是先不去想了。   不得不说,她还是挺幸运的,正发愁无聊呢,就有人送上门了。上学期在【吃给你看】公司做直播白混了两个学分,这学期她的课业加重没有再去,可刚巧在这节骨眼上,对方又伸出了橄榄枝。   副总蒋冰特地给她打了电话,说五月二十号那一天有一个告白日的特别节目,邀请了每位主播打赏名单上最壕的那一位来直播间,进行一对一的亲密互动。   付洒洒想起了那位一掷千金的Bmh先生,自从马甲掉落之后他就没再出现过了,其实她对于曾经帮她补高数的好心人还是挺有报恩之心的,就是公司给的表白台词太辣眼睛。   但是蒋冰实在太会拿捏人心,看准了付洒洒的吃货本质,承诺参加完这次活动后送当季新品全套试吃,于是后者就乖乖投降了。   活动设在了晚上九点,这个时间点对付小霸王就不是很友好了,一般至少也得播个两个小时,等结束已经过了熄灯时间了,而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课,她又不能睡在公司,来回赶确实有点麻烦。   但斟酌了一下利弊后,付洒洒还是毅然决然地跳上了Taxi。   驾轻就熟摸到了和邦大厦17层,运营部经理徐恒早就在门口等她了,口气很亲昵:“洒洒,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付洒洒微笑,顺手接过他递来的粉色纸袋,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件黑白相间的连衣裙,不算太露骨的设计,就是配色很微妙,再加上胸前的褶皱蕾丝,看上去莫名有种女仆装的即视感。   徐恒补充道:“今天所有的主播都要穿统一的活动服。”见她有点犹豫,他又拍拍她的肩:“放心,咱们主营是零食饮料贩售,不搞那些噱头,这衣服很正常,完全不暴露,不信你等会换上就知道了。”   付洒洒将信将疑地去了更衣室,衣服确实是不暴露,可款式是一字肩的,架不住她胸前宏伟,坐着的时候稍微不小心就容易有一道V字诱惑。   她打开摄像头,调整了好几遍,总算找到了一个不那么sexy的角度。活动还挺隆重,恰逢【吃给你看】第一季度销量破千万,整个直播室都被布置成了马卡龙色,去年销售额度最高的七位主播被剪辑在一起,做了一期片头。   紧接着,直播画面就被分割开来,1v1的独立成加密区,剩下的是公开区,公司请了最近颇受好评的大胃王美少女,为其他在线的潜在客户直播。   付洒洒坐在软椅上,耳朵里还塞着联络用的通讯耳机,徐恒正在确认各个直播间的情况,其余几位金主爸爸都很捧场地来了,正在兴高采烈地砸钱呢,就她这里形单影只,凄凄凉凉。   “怎么回事?”徐恒正在质问客服部:“777520房间的客户到底联系过没有?”   客服小哥战战兢兢:“对方没有提供手机号,只有电邮的通讯方式,但是收到我们的活动邀请函后给了肯定答复。”   “那怎么没来?”徐恒这次有点气急败坏。   客服小哥小声辩解着什么,付洒洒因为电波串流噪音明显,震得耳朵疼,就把耳机取下来了。   不来也好,反正她就是打算找个清闲的地方吃吃喝喝罢了,随手拆了一包辣味鱿鱼丝,又开了一罐椰奶,她相当自得其乐,完全无视于外头的水深火热。   可以说是一位相当不称职的主播了,竟然毫不关心金主爸爸的动向。   而另一边,几公里外的Z大经济研究院,灯火通明。吴咏蒙和几个学生正开讨论会,曲曲折折的经济分析图画了满黑板,他说得兴致高昂,不经意瞥见了最前排有些不在状态的少年,不由打趣道:“怎么,困了?”   闻泱按掉手机,笑笑:“没有,打扰到您了,请您继续。”   吴咏蒙看着下边几位弟子们有些涣散的神色,想到这些日子他们几乎天天都奋斗到半夜,难得反省了下自己是否给太多压力了。   “今天就到这吧,早点回去休息。”他大发慈悲地挥了挥手,随即先行步出了教室。   秦毅兴奋地站起来,给闻少爷比了个大拇指:“师弟,牛掰啊,救人无形之中,胜造七级浮屠!”   闻泱没理他,皱着眉摆弄笔记本电脑,这几天没日没夜的,都没顾得上关机,居然在这节骨眼蓝屏了。   “坏了吗?”秦毅凑过来道:“不急的话明天我让我弟过来看一下,他计算机系的,修这个在行。”   闻少爷面无表情地道:“很急。”   秦毅:“……”   闻泱放弃地阖上了笔记本盖子,正色道:“师兄你的电脑放在公寓吧?借我用一下。”   秦毅苦笑:“大神,给我们留条活路啊,别告诉我你晚上还要回去加班加点弄数据?”   这世界上怎会有这样的人,已经聪明到爆炸了,还比别人更刻苦,实在是BUG一般的存在。   闻泱也没和他解释什么,步履匆匆往公寓赶。   秦毅无奈,他今天出门匆忙,钥匙和电脑都落下了,也只得跟着少年加快脚步。   看来是真的要鏖战通宵了,师弟既然忙成狗,他这个做师兄的也不好意思甘落人后。秦毅刚打开门就义正言辞地拍胸脯:“我决定了,也得好好鼓起干劲来,怎么样,今晚我来导数据,你来做测算如何?”   他握着拳,充满斗志地喊道,只是对方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到最后,秦毅莫名心虚:“师弟?”   闻泱很自觉地捧起他的电脑,淡淡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想看会儿视频轻松一下。”   逗我呢???   这还不算最意外的,接下来秦毅彻底石化,因为他那位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弟当着他的面打开了某个直播视频网站,脸上还挂着蜜汁微笑。   他顿了顿,伸长脖子去看显示屏上的画面:“什么主播能让你魂牵梦萦?”   闻泱很快站起,端了电脑走至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前淡淡道:“抱歉,我不习惯与人分享。”   秦毅:“……”   告诉我,你他妈是不是在看小电影。   ******   付洒洒是真没想到Bmh会空降直播间,十点四十分了,距离活动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系统提示的贵宾音效响起时,她还有些迷茫,徐恒见她摘掉了联络耳机,一个劲在门外给她比手势。   付洒洒硬着头皮举起了公司准备好的气球,特别扭捏地摆了个萝莉的造型,放软嗓音:“嗨,字母先生,又见面了。”   距离上次直播,她的身份有了变化,眼下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再和别的异性亲密聊天,哪怕隔着屏幕都有点尴尬。于是做完这个动作后,她很快摆正了姿态,无视徐恒夸张的脸色,不再刻意撒娇卖萌。   对方也很沉得住气,进来五分钟什么反应都没有。   要说这么久没联系,总该说得什么叙叙旧吧。   付洒洒静静等着他的弹幕。   三分钟后,有条加亮语句从左而右划过——   【Bmh:裙子太暴露了。】   付洒洒:“……”   【Bmh:换回你自己的衣服吧。】   付洒洒心情复杂,又有些尴尬,只能干笑:“没想到被唯一的观众嫌弃了,哈哈哈哈,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一下。”   【Bmh:唯一的?】   付洒洒认真道:“对啊,房间都加密了,别人进不来。”   【Bmh:别换了,这样挺好。】   付洒洒无言以对,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才是吧。   两个人很随意地聊着天,因为他话不多,所以基本都是她在说学校的趣事,对方沉默地听着,偶尔发一两条弹幕表示回音。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外头忽而下起了暴雨,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付洒洒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她平生最怕的两样东西,恐高和打雷,再没有心思直播下去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她抱歉地对着摄像头鞠了个躬:“有点晚了,我想回学校了。”   【Bmh:带伞了吗?】   付洒洒怔了一下:“我问同事借一下。”   她等了一会儿,对方没回。   抬手关掉摄像头,正准备把直播软件也下线时,眼角余光瞥见屏幕上的两个字后,她僵在了原地。   【Bmh:洒洒。】   她在公司主页上的名字一直是【扶我起来,我还能吃】,从来没有公布过自己的真名,公司也有保密协议,不可能外泄她的资料。   那么……   她飞快地把屏幕关掉,往后退的时候踩爆了装饰气球,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电光石火间,有个人的名字慢慢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蛛丝马迹显露,一点点将迷雾拨开。   他要求五点之前直播。   他指导高数的语气那么熟悉。   还有他的ID:Bmh。   她轻轻在嘴里念了几遍,突然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窗外的雨势变得更大了,雨滴密集打在玻璃上,劈啪作响,付洒洒缩回椅子上,大脑犹如棉絮搅在一起,乱糟糟的。   竟然是他。   她早该想到的啊。   付洒洒发了好久的呆,在一个惊雷之后猛地站起来,来不及换衣服,披上外套就朝外跑,连徐恒叫她都没应。电梯间外,她颤着手拿出电话,十一个熟悉的数字拨出,她听着一声一声的等候音,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期望他立刻能接起。   冷冰冰的机械音不断提示对方暂时不能接听。   她失魂落魄地下了楼,大雨滂沱中,有人立在屋檐下,右手拿着一把收起来的黑伞。   那人转过身,叹一声:“走得太急,手机忘带了。”   付洒洒还站在原地打量他,少年的头发沾了水,外套最下边的扣子甚至扣错了一颗。   这个样子有点狼狈。   可她却笑不出来,只是很轻地问了一句:“是从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吗?”   “不是。”   他慢慢走近,替她理了一下乱掉的长发,又帮她把长毛衣拢了拢,低声道:“比那个时候还早得多。” 第57章   深夜的雨越下愈大, 水珠绵延不断敲击沥青马路, 偶有修路形成的不平低坑,被雨水倒灌,在路灯下反射着光晕。   付洒洒光顾着说话, 根本没注意脚底下的状况,一脚踩到了水坑里。她还穿着那条女仆装连衣裙,膝盖以下都光着, 泥水四溅,脚上的小白鞋立马就毁了。   这是双新鞋……   说不心疼是假的,右鞋里湿漉漉,全是水, 付洒洒不得已单脚站立, 把重心靠到右侧的少年身上, 弯腰想把鞋脱下来把水倒一倒。   “笨死了。”闻少爷毫不客气地吐槽, 他把伞大半都撑在她头顶, 左边身子全打湿了。伞面滑下的水滴肆虐着T恤领口, 薄薄的布料黏在他白皙的颈部皮肤上, 他不舒服地侧了侧头。   付洒洒扶着他的手臂稳住自己,抬眼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他发丝上的湿润, 她重新穿上鞋,把伞柄朝他那里推了推:“你别淋雨。”   伞就这么点大,雨势又那么凶猛, 两个人就算靠得再近, 都有一个人注意要被打湿。   “我没事, 淋点雨无所谓。”闻泱淡淡道。   “可是两年前的某一天,你好像因为淋雨住院了呢。”   “……”   那个深秋的夜晚,逞强离去的少年,医院的VIP病房,现在回忆起来,没有苦涩,只有莫名的喜感。   付洒洒尝试着忍了一下,没忍住,终于笑出声来。她眯着眼,长睫毛微颤,很是快活的样子。就是这得意没办法维持三秒,就被拽到了他怀里。   他低下头,鼻尖轻抵着她,语气阴恻恻:“你还好意思?是谁给肺炎病人拿了盐炖雪梨,恩?”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是从压低了发出的,跟润了调和油一样,诱惑得要命。   美色当前,怎可屈居人下。   “那我现在补偿你。”付洒洒在未黑化的闻少爷面前,还是能站得住脚跟的,此刻她选择遵从本心,微微仰高头去触碰了他的唇。   他五官之中,除了眼睛外,就属嘴巴最出彩。唇形优美,尽管唇薄略显负心,可唇珠饱满,一看就很适合接吻。   好像从来没有主动亲过他,付洒洒闭着眼,去勾他的脖子。   夜幕当做布景,雨声成了BGM,闪电和路灯都化为专属灯光,她全速沦陷,感受到他迷人又灼热的呼吸,心都酥了大半。   印象中的唇齿相接并没有出现,她舔了下他的唇,侬软地抱怨:“松口呀……”   “别在大马路上。”闻泱深吸了口气,眼底火苗乱窜。   远处的汽车远光灯晃得人眼睛疼,也难为他这个时候还能理智下来,明明已经口干舌燥,还能拉着她到巷口的拐角处。   路边一整排的店铺早就关门,只有广告灯牌一闪一闪,屋檐恰到好处挡住了雨,他连收伞的间隙时间都没有,随意朝旁边一丢,而后重重压上她的唇。   他的动作有点粗鲁,搂着她腰的手臂克制不住力道,见她乖巧柔顺的样子,更加控制不住地去品尝她口中那甜蜜的滋味。   付洒洒被他亲到唇舌发麻,整个人晕晕乎乎,半睁着眼睛去描摹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没了半点刚才的主动权,只能含含糊糊喊他的名字:“闻泱……”   他顿了顿,稍稍退开一些,呼吸还在起伏:“不是这个。”惩罚性地咬了她的耳垂一下,他又道:“喊我什么?”   喊他什么?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思考了,感觉他的手指冰凉,褪掉了自己半边的毛衣外套,然后弹琴一般在锁骨处萦绕,她哆嗦了一下,轻呼:“临洲哥哥。”   不喊还好,一喊就彻底失控了。   闻泱根本没办法把视线挪开,她的裙子领口有点低,胸前风光一览无余。血液开始发烫,属于男人天性的某部分掠夺欲.望蠢蠢欲动,他的喉结滚了一下,手绕到背后去拉她的裙子拉链。   背后突然的凉意让她清醒,付洒洒看到他隐忍的神色,面红耳赤地去推他:“不……不要。”   衣领已经滑落下来,要死不死地挂在关键部位,少女雪肤红唇,眼睛朦胧带着些许水光,无一不在挑战他的自制力。   真要命。   闻泱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停下来,等到停下来之后,他立刻把外套披到她身上,继而转过身,撑着墙不再看她。   付洒洒摸索着拉上拉链,脸上还火辣辣的,真是疯了,黑暗真是罪恶的源头,差点就要擦枪走火,还在大街上……   等了良久,他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稍稍走近一步,试探道:“呃……你还好吗?”   能好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事情硬生生戛然而止,而且不止一次了,闻少爷面无表情地想,再多几次,估计就影响下半身幸福了。   付洒洒起了个馊主意:“要不找个旅馆你冲下冷水澡?”   “你确定去旅馆?”他慢慢站直身子,扭过头看他,眼睛里还有点没退下去的温度。   “……”   他又冷静了会,把可怜的伞捡起来,叹道:“走吧,送你回去。”   看得见摸得到吃不着,呜呼哀哉。   ******   Z大门禁挺严,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付洒洒有闻泱助纣为虐,踩着他的肩头翻墙,很快顺利潜行回了寝室。   她附耳在门上,先听了会动静,而后悄悄用钥匙拧开锁,蹑手蹑脚进门后,秉着呼吸来到了床边,刚脱了外套准备去浴室洗漱一下。   两道手电筒的强光,遂不及防分别从左右床铺的上方袭来,几乎闪瞎了她的眼。   付洒洒不得不拿手遮挡了一下,嗔道:“要死啊,大半夜不睡觉,想吓死爹啊!”   邱苗疯狂拿着手电摇晃:“说,夜不归宿,和哪个野男人滚混去了!”说完,她动作敏捷地爬下床,先取了废弃床单塞到门缝里阻挡光源,随即拿出应急灯点亮。   明黄色的光源很快把室内的黑暗驱散。   钟露莹坐在床上,手电都忘了关,表情带着莫名的兴奋:“我操,你丢一血了?”   付洒洒白她一眼:“少给老子放屁。”   “哇,你穿着情趣制服,脖子肩膀全是红痕,还敢说我放屁?”钟露莹拍了下床,指着她道:“还不速速招来!”   邱苗跟个苍蝇似的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不时嗅嗅鼻子,被她嫌弃地推开后故作深沉:“施主,我在你身上已经闻不到了少女的芬芳。”   付洒洒:“……”   邱苗叹息:“只剩下少妇的沧桑。”   钟露莹哈哈大笑,付洒洒也忍俊不禁,作势要去打她。两个人在寝室里绕着桌子跑,一个追一个逃,直到门外纪律组的脚步声响起,才同时停下动作,安安分分关了灯,大气不敢出一声。   风声过后,三个人围在桌边,开了场深夜研讨会。   邱苗先发制人:“我没想到泱神居然这么猴急,看来再清冷的男人也抵抗不了骨子里的劣根性。”   “我觉得还好吧,他们都交往两个月了,这才二垒,进度条表示捉急。”钟露莹摊摊手,继续用手电筒给自己打光:“我认为,泱神这样的,睡到就是赚到,加油,我的洒!”   付洒洒很无语:“服了,这年头谈恋爱都直奔主题的?”   其实付小霸王还算比较保守的,尽管阅片无数理论知识丰富,可总是处于一种有贼心没贼胆的状态,年纪小的时候被鸡汤文字荼毒了不少,她甚至还有种想留到婚后的冲动。   邱苗惊恐万分:“你想憋死他?婚后?你在搞笑?”   付洒洒小声:“那也不能现在啊,这才在一起多久啊。不是有句话嘛,男人上完床之后连约会都省了,每次都是HOTEL见,从此再也别想有什么花前月下了。”   此话说完,两位舍友都陷入了沉思。   付洒洒狐疑:“你们经历过?这话是真的?”   钟露莹尴尬地笑了一声:“你别管那么多,都什么年代了,女性也要解放身体解放思想!”   “解放你个头。”付洒洒鄙夷道:“一血还是很珍贵的,不能轻易交出去,再看看吧。”   邱苗还在暧昧地盯着她脖子上的草莓,手电筒凑近,她啧啧有声:“啃得那么用力,还有齿痕,你老公吸血鬼啊?”   “我去洗澡!”付洒洒耳根子发烫,不能再去回忆雨中屋檐下的那一幕,匆匆忙忙跑到浴室逃难,无视室友们的讨伐和控诉。   花洒的水温热,冲刷着身体。   她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少年黑沉沉的眼,禁不住浮想联翩,不知道那样的人到达巅峰点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沐浴露被水冲掉,地板一片泡沫,她脚下一滑,差点摔跤。   妈的,不能再想了。   付洒洒用力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画面从脑子里驱赶掉。   因为洗澡耽误了很久,裹着浴巾出来时,刚才两位生龙活虎的大将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爬上床,手机在枕头边震了一下,上面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许曼尼发来的,时间是半小时之前:【洒洒,家里事情解决了,闻家和你爸爸又续约了。睡了,勿回。】   她开心地笑起来,隐隐约约猜到了是谁的手笔。   满怀着期待点开了第二条消息,少年的话言简意赅,又充满着警告性:【下次见面别穿裙子了。】 第58章   经过家里生意波折这么一遭, 付洒洒突然有了危机感, 本来她的人生没有什么太多规划,毕业后去家里公司挂个闲职,或者出国镀层金回来开家店打发时间。   她父母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压力,考试成绩什么的也一概不问,其实这样教育子女并不好, 甚至有点过分溺爱的意味,付洒洒没变成不学无术的小太妹可以说是万幸了。   但是眼下,在收到付烨从印尼发来的近照后,她的心情倏然沉重起来。四十出头的年纪, 他的两鬓几乎霜白, 眼睛也不若记忆中那么神采奕奕了, 尽管照片上他笑得一如既往地灿烂, 可那疲惫感却依旧掩饰不住。   她拇指轻轻摩挲着照片, 只觉眼睛有些酸涩, 原来不知不觉间, 父母已经慢慢变老了。   付烨还在给她发消息:【明天这里有一场珠宝拍卖会,六一儿童节礼物提早给你准备下?】   付洒洒笑起来, 小时候每到儿童节前夕她都会死皮赖脸地求着付烨给她买各种玩偶,每次都要求到在地上打滚他才会哈哈笑着应允。现在长大了,不喜欢娃娃了, 可他还记着她是个小姑娘, 每年六一节都给她准备礼物。   【付总, 别破费了,还是留点钱哄我妈开心吧。】她慢吞吞打着字,而后舔了下嘴唇,继续敲击屏幕上的字母:【爹,我想大四实习就去公司帮你。】   【付大官人:好哇!多少月薪才能聘到你这样的人才?五万够吗……再贵出不起了。】   他配了一个农民工搬砖流泪的表情。   付洒洒抬头观察了一下老师的动静,继而又把脑袋缩到书本后摆弄手机:【爹,我认真的。我想转专业去商科,不然你的公司以后谁继承?】   对方没回。   她等了一会儿,才收到一条语音,特别特别长,因为在上课不方便听,转换成文字后,大意是商科很难念,不想她太辛苦,公司以后不行就并购给其他大企业云云。   付洒洒很无奈,这也没办法,她念书一直是吊车尾,给父母灌输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混吃等死,这也就造成了如今的尴尬场面,等她想好好奋斗女承父业的时候,付烨居然苦口婆心劝她放弃。   很气。   她没再说什么,默默把手机收起来。下课后就去了系主任办公室,想了解一下转专业的要求。   结果去的时候斗志满满,回来的时候……完全没了信心。   在Z大,如果想转专业,不但要求本专业绩点3.7(85分~89分)以上,还需要在学期末参加新专业的考试,并全部通过。   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任务了,上学期付洒洒绩点3.2拿了奖学金,那已经是天外来的狗屎运了。结果现在要求更变态,直接又提高了0.5的水准……   还有那个什么新专业考试,课都没上过就想考及格?无疑是天方夜谭。   付洒洒很忧伤,这种忧伤的情绪一直维持到了晚饭时间。   对面是惊才绝艳的美少年,饭桌上是满满一大盆小龙虾,生活看上去很美好,可她还是不住地叹气。   “你不是说小龙虾治百病解千愁么?”闻少爷抬眸,把山一样堆在不锈钢盆里的龙虾海往她地方推了推,语气有些嫌弃:“我先说好,我不爱吃这玩意。”   付洒洒撑着下巴看他:“不吃可以,但男盆友应尽的义务你懂的吧?”她朝隔壁桌努了努嘴。   闻泱侧过头,黑框眼镜男正非常殷勤地给女朋友剥虾,手速惊人,五秒一个,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训练。   付洒洒眨巴着眼睛,特别做作地拉长音:“临洲哥哥,人家不想手油腻腻的,可人家又想吃,怎么办呢——”   闻泱:“……”   “人家……”   “够了!”闻少爷忍无可忍,冷着一张脸戴上一次性手套,他生性洁癖,为了怕沾上油污套了三个,而后卷高袖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剥虾壳。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连剥虾的动作都是赏心悦目。   就是速度慢了点。   付小霸王有点羡慕地看着隔壁桌大快朵颐的妹子,忍不住催促:“能快点吗?”   蹬鼻子上脸这种人,说的就是付洒洒。   闻少爷自从谈恋爱以后,别的没什么变化,忍耐力见长,要搁过去他大概早就拂袖而去了,如今竟然也能好脾气地坐在那里,一边听女朋友指挥一边埋头做苦力。   把最后一块虾肉沾了沾酱汁,丢到她碗里后,他摘掉手套,正色道:“之前说晚上有重要的事和我说,是什么?”   “等下再说。”付洒洒叫来老板又要了三斤麻辣小龙虾。   闻泱:“……”   她笑嘻嘻地给他戴上新手套,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可乐,状似不经意地道:“你觉得我念企管系怎么样?”   他剥虾的动作一顿,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想转专业?”   付洒洒点点头:“恩。”   闻泱很快思索了一下,继续道:“Z大的商科非常出名,经济、会计、企管都是热门专业,我觉得很不错。”   能得到闻少爷的认可,付洒洒与有荣焉,冲他挑了挑眉:“英雄所见略同。”说来也奇怪,本来心里还忐忑有些没底气,被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又充满了干劲。   一定是爱情的魔力。   付洒洒甜蜜地笑起来。   闻泱没有注意到她的状况,理性思维使然,还在分析前景:“去年企管系的就业率是Z大的前三,你毕业以后找工作……”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了。   付洒洒很生气地拍了下桌子:“你,未来的霸道总裁,怎么可以对心爱的女人说出找工作这样的话!”   闻泱:“……”   付洒洒又犯病了:“拿钱砸我,快点。”   这是一家夜宵摊,桌子都摆得很近,被两人的对话吸引,隔壁几桌的吃客们都竖起了耳朵,频频侧目。   闻泱的脸皮已经没有年少时那么薄了,从钱包里抽出卡,暗示性很足地递过去:“晚上不回去了,恩?”   周遭一片窃窃私语。   女大学生和金主爸爸,多么具有八卦效果的一对。   “好啊。”付洒洒很满意对方配合演戏的举动,眯着眼开心地抓了下马尾,她心情一好就喜欢摆弄自己的头发,缠在手指上绕啊绕。   不过一码归一码,正事还是要继续谈的。   回去的路上,付洒洒把对家里公司的顾虑以及转专业的难度都同他说了一遍,而后忐忑道:“你觉得可行吗?”   “就凭你一己之力,难度太大了。”闻泱扣着她的手,停下脚步看她,拉长音道:“不过……”   付洒洒讨好地拿脸蹭蹭他,接话:“不过谁叫我有个全世界最聪明的男朋友呢。”   这马屁拍的,闻少爷也很受用,好看的唇角翘了起来:“距离期末考一个多月,企管有几门公开课和你们历史系的差不多,你自己复习就行,剩下的专业课程我每个晚上帮你补习。”   付洒洒眼睛亮起来,这位简直是外挂一般的存在,就没有他不会的。她再一次感叹了一声:“我超幸福。”   他在分开的寝室楼下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低笑:“我也是。”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地狱般的存在了。   既然要挑战3.7绩点,付洒洒再也没能逃课,毕竟平时分占一大半,万一点名不在,那期末考考得再好都没用。   她白天安安分分上课,午休抓紧时间在寝室看企管系的教材。邱苗和钟露莹大概知道了她的情况,为了表示支持两人中午吃完饭就安静如鸡不发出任何声音,留给她一个静谧的空间学习。   闻泱还是很忙,最近课题研究节点到了关键处,没到11点基本是不能从院里出来的。于是他每天早上五点来钟起床整理补习要点,晚上还要陪付洒洒在自习室鏖战到凌晨,真是有种身体被掏空的错觉。   想想当年,在HC商学院的学习强度,也就不过如此了。   临近五月底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睡眠不够造成精力有限,替她补习的时候甚至会偶尔走神,只能靠黑咖啡续命了。   某一天结束学业后,他照常花了将近二十分钟陪她从北校的图书馆走回南校寝室,一路上哈欠连连,困意绵延不绝地袭来,如果这时候面前出现一张床,应该一秒就能入睡。   付洒洒突然停下来,任由他拉她都没动。   闻泱皱了下眉:“怎么了?”   付洒洒小声道:“我发现最近每天浪费在走路的时间上就有一个小时,等下你还得走回公寓吧?”   这不是废话吗。   闻少爷不置可否,这几天都是先送她回寝室,再走回研究生公寓,来来回回非常麻烦,也没有什么代步工具,这么看来学校太大也是烦心事。   付洒洒心疼地摸摸他的下巴,上面有青色胡渣硬茬,大概是太忙了,他早上都没来得及刮胡子。   “早点回去吧。”他又拉了下她的手,实在是扛不住,太困了,只想倒头就睡。   付洒洒涨红着脸,声音比蚊子还小:“要不……要不那什么……”   闻泱挑眉看她,面前的少女双眼闪烁,面上半是害羞半是慌张,好像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下一秒,惊天动地的话不是好像,是真的来了。   “要不最近我们住一起吧?” 第59章   闻泱其实前阵子就有搬到校外的念头了, 主要是研究生公寓那里用的还是校园网,卡得要命, 导数据库的时候经常出错, 以至于在这毫无技术含量的事情上要来回倒腾好几次,白白浪费好多时间。   他之前让周墨租了个仓库用来放【吃给你看】公司寄过来的食品,说是仓库, 其实也可以称为LOFT风格的小公寓,五十几平的面积,两室一厅一卫还带厨房,除了其中一个房间放东西以外, 另外的空间几乎都没利用起来。   付洒洒看到这个房子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 除了和学校近点也没什么特色, 但当闻少爷示意她打开里间的那扇门时, 她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很微妙,于是小心翼翼拧开了门把手。   因为是晚上, 这个房间又不带窗,里头一片漆黑。   她摸索着打开了灯,视线重归光明的那一刻, 她只觉自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两排货架依次靠着墙壁, 堪比超市的存货量, 包装炫目的各种零食简直塞爆了架子。付洒洒双手张开紧紧拥抱着一整箱巧克力夹心脆,故作哽咽:“感谢天感谢地, 已经断货三个多月的东西竟然在这里找到了。”   “不感谢一下我?”闻少爷挑眉, 走过去随意拣起一包看了一下保质期, 确认没问题之后,耳边忽然传来了嘎嘣脆的咀嚼声。   他侧过头,少女拉开了一罐软饮,正一边啃巧克力棒一边畅饮,嘴里含含糊糊:“洒家这辈子值了。”   她倒是很享受。   闻泱难得出神,回忆了一下当初在直播间一掷千金的岁月,那时候压根也没想过会有一天,能带正主过来消耗这些本来无处安放的玩意儿。   他沉浸在思绪里,眼前忽然有白嫩小手挥了好几下,这才反应过来:“恩?”   付洒洒递过去她正在喝的饮料,眨眨眼:“洒哥牌强推,你值得拥有。”   闻泱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怎么说呢,男人大多不爱这种口感。因为太酸了,他好看的眉毛轻皱,阻止了她继续投喂的举动,低声道:“你自己喝吧。”   她举着易拉罐的手停在半空,怔怔地看着他,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闻少爷反思了下,觉得这句话应该也没伤到她啊,下意识就问道:“怎么了?”   付洒洒非常宝贝地把饮料双手轻捧,用播音腔开口:“请问您看清楚了吗?这是维他柠檬茶,我司历年的销冠。”   闻泱静静地看着她装逼,不发一语。   “维他柠檬茶,爽过吸□□!”她张口咬着吸管享受地吸了一大口,而后夸张地咽下,斜眼看他:“懂不懂!”   闻泱:“……”   不是很想懂。   女朋友大脑异于常人,也是心累。   手机设置的备忘录提醒响起来,闻泱低头看了看,迅速扯出还在美食间流连忘返的付洒洒,“等下九点我要回院里开会,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大概说下喜欢什么风格。”   她被拉着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头空荡荡,除了木质地板就是白墙,不过……不就只住一个月吗?搬张床就好了呀。   洞悉到她的困惑,闻泱好耐心地解释:“我打算毕业前一直住这了,不管你要住几天,都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来布置。”   付洒洒狐疑:“房东不介意?”   “那就买下来啊。”他很随意地道。   有钱人的世界,果真不同凡响。   付洒洒双手抱拳:“失敬,是在下输了。”   闻泱揉了下她的脸,无奈道:“别打岔。”他从书包里取了纸笔,根据户型画了个草图,听她天马行空发散思维说了一大堆后,很精准地概括:“一张床,一把吊篮椅,一个梳妆台。”   “还有长毛绒地毯!”   “现在是夏天了。”   付洒洒任性三连:“我不管,我还小,我就要。”   闻泱哂笑:“你不会要求在三伏天不铺席子盖棉被睡觉吧?”   话音刚落,她就惊呼:“你怎么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和喜好,对于付小霸王来说,夏天裹棉被开空调是最爽的事情,没有之一。   闻少爷静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忍了。   两个人说了好一阵子话,差不多就到点了,出去锁好门后,闻泱照常做二十四孝好男友,送她回寝室。   今夜星光美好,月朗风清,是很适合散步的天气。   可惜吴咏蒙的电话轰炸跟不要钱似的,闻泱不得不加快脚步,付洒洒停下来,宿舍楼大概目测还有五百米距离,她松开牵着的手,认真道:“你别送我了,就快到了,你赶紧去忙吧。”   “没事。”   “真的不用,我特别希望你好好努力以后努力挣钱,以后能让我在八万平方的床上醒来。”   “……”   知道她是懂事故意不让他送,可这话说出来又逗比得可爱。   闻泱轻笑了下:“好,我争取啊。”   她微微踮脚在他脸上落下一个晚安吻,挥挥手跑走了。   ******   闻少爷的效率很高,大概是不到三天功夫主卧的软装就全部搞定了。付洒洒看到现场传过来的视频少女心都炸了,小清新又简约的风格,完全符合她的审美。尤其是那张床,铺了厚厚的床垫和被子,看上去就很好睡。   她忍不住给他发了个五毛钱的红包,附言:【干得漂亮。】   他很快回道:【把换洗衣服整理一下,带上资料和书,今晚就搬过来。】   这么快?   付洒洒莫名有些忐忑,慢吞吞地打字:【我忘了问了,就一个房间,你睡哪里?】   良久,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的时候,消息又来了。   【我睡客厅,有沙发床。】   她提起的心慢慢放下,随之而来的心情竟然有些失落?不受控制地回忆了在泰国时那天早上醒过来的场景,美男在旁,睡眼朦胧……   啧啧,可惜了。   她叹口气,还是决定对自己的节操负责,咬牙发送:【那最好,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不是不信任他,但这家伙黑化起来的前科实在太多了,付洒洒也觉得自个儿有点矫情,按照钟露莹的说法两个多月进度条都该到全垒打了,可她就是没办法做好准备。   大概是总觉得自己喜欢他比较多,所以才会把身体当成最后全身而退的机会,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付出。   她胡思乱想一大堆,结果闻少爷轻轻巧巧几个字就让她溃不成军——【只要我想,我就能。】   妈的,公然挑衅。   付洒洒气死,把手机一甩眼不见为净。   开始翻箱倒柜地整衣服,她打算最近备考的一个月就不回寝室了,因为南校的住宿区和上课的地方还隔挺远的,来回走也不方便,所以该备的都要备上。   行李袋拉链刚要拉上的一瞬,两个舍友从外面回来了。   邱苗提早就得知她要搬出去一阵子的消息了,也没觉得奇怪,只是默默打开了自己的柜子,给付洒洒丢了几片面膜进去。   “不要熬夜啊,女人老得快。”她语重心长地叮嘱。   钟露莹倒是很镇定,背着手踱着步在寝室里绕圈圈,付洒洒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干嘛啊!”   “说是备考,其实不止一个人吧?”   付小霸王老脸一红,无言以对。   钟露莹摸着下巴想了很久,继而从鞋柜最底部抽出了一个薄薄的文件袋,很神秘地递给了舍友,猥琐地笑起来:“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付洒洒拿手一捏,里面分散着十来个正方形的片状物,没见过猪跑也见过猪走路,她很快反应过来,烫手山药一样丢掉,嗔道:“靠,你留这个干吗!”   钟露莹很鄙夷:“我也是交过男朋友的人好吗!日本进口货给你了,只有0,01毫米,不用太感谢我。”语罢,她很主动地把文件袋塞到了付洒洒那一堆书的最下面,拉上拉链后交到她手里。   付洒洒还想挣扎,被她按住了肩膀。   钟露莹沉痛地点头:“相信我,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除非他不是男人,不然你都不可能完璧归赵了。保护好自己,ok?”   付洒洒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走出寝室,闻泱已经在等她了。   她一路上苦于没机会把这玩意丢掉,一直愁眉苦脸的,搞得闻少爷还以为她是学习压力太大,破天荒温柔安慰了几句,犹如暖男附体。   等到了公寓后,差不多是饭点了,两人为了节约时间叫了外卖,付洒洒不小心把汤汁倒到了身上,衣服裙子全脏了,不得不洗澡清理一下。   浴室里蒸汽袅袅,她挤了点沐浴露在海绵球上打出泡沫,恍恍惚惚听到他敲了敲门:“洒洒,你资料放在哪里,我先帮你圈重点,一会儿我要回院里一趟。”   她擦了下被洗发水迷到的眼睛,下意识道:“在我那个包的最下面一格。”   冲干净后,她关上水,拿过浴巾开始擦干。   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翻包的声音。   付洒洒满足地想,有个学霸男朋友真好啊。   就是她的包有点乱,还放了几本小言,不知道会不会被他说教。   等等!   她的包里……   似乎不止小言。   啊啊啊,卧槽!钟露莹给的成.人用品忘记丢了!   付洒洒犹如遭到雷击,匆匆忙忙套上睡裙往外冲,仓皇地补救:“你先别……”   “别什么?”闻少爷好整以暇地拿着那个文件袋,慢条斯理把封口的线撕开,往下倒了倒。   鲜红色的TT争先恐后落到桌上。   广告字体异常醒目——   今夜,让我们之间的距离成为负数。 第60章   如果不是那玩意的包装和形状都太具有代表性, 付洒洒会以为他手里把玩的东西是什么艺术品。   长指夹着其中一片鲜红,闻泱模仿转笔的动作, 娴熟地将它从食指翻到无名指, 动作漫不经心,眼神却带着意味不明的探究。   付洒洒感觉自己被盯上了,此时此刻无疑变成了掉入陷阱又瘸了腿的小鹿, 她不由自主退后一步,无助地辩解:“这个是我室友硬塞给我的。”   “是吗?”他歪了歪头,很轻地笑了一下。   邪气滋生。   那表情就是你不必解释,我什么都懂。   付洒洒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早该在路上找机会丢掉的, 现在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她。   她内心里已经给闻少爷配上了画外音——之前义正言辞地说要复习, 结果却明目张胆带着TT,没想到我的女朋友这么欲求不满?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闻泱压根没想那么多, 视线和注意力全被眼前的少女侵占了。她刚洗完澡,因为慌张没怎么擦干,小脸绯红, 耳根子都泛着粉色, 长发湿漉漉往下滴着水珠, 那晶莹的透明液体滑过她薄薄的颈部皮肤,一直没入睡裙领口。   领口不算大, 是保守的款式, 可禁不住被打湿, 紧紧贴在她曲线毕露的身上。   察觉到他侵略性十足的视线,付洒洒心跳都快了,她现在是中空,内衣都没穿,本来这睡衣是成套的,还有条长裤,可刚才跑出来脑子一片乱,只想阻止他,根本没关注自己衣衫不整。   有句话怎么说的,真脱光了也就那样,最要命的就是罗衫半解欲露不露的样子。尤其是她此刻光着两条白嫩的长腿,因为紧张脚趾不安地缩在一起,一股子怯生生羞答答的柔弱姿态。   叫人无端就起了暴戾之心,想狠狠折一折这朵花,看看她能承受到什么地步,是哭着讨饶还是娇娇地攀附他。   闻泱清楚感受到了血脉贲张的冲动,抬眼看一下时间,八点四十分,距离研究所的会还有不到半小时。   得走了,不然要出事。   他垂下眸,很快走至浴室里又拿了一条干浴巾出来,连人带头给她罩住。   付洒洒视线被遮挡,遂不及防愣在原地,很不解:“干嘛呀?”   “别动。”闻泱压下她的手,在她耳边哑声道:“也别说话。”   她没有再挣扎,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被他抓着的手腕那处烫得惊人,感觉脉搏那里的皮肤被他用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   不是什么色.情的举动,可在看不清的状况下,加上近在咫尺的是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空气中平白就多了几分旖旎暧昧。   付洒洒莫名就想到了小言里的恶俗台词——你点的火,你负责熄灭。她有心想灭火,可对方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每每她想开口时,他就会恶劣地拿指腹压着她的下唇,叫她不得不闭紧了嘴,害怕玩出什么舌尖上的禁忌play。   两个人闷不吭声,静默了许久。   而后,她感觉压力骤减,终于找准机会扯掉了头上的浴巾,愤愤不平地指着他:“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闻泱冷静下来,眼睛里总算没有奇怪的情绪了,他把书包整理了下,意有所指地道:“刚才听你的声音我满脑子就只想着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三个字几乎就要冲口而出,不过很快付洒洒就反应过来,双颊比刚才还要火辣辣,她不敢相信,传闻中的冰山小王子会这样崩坏自己的禁欲系人设。   “走了。”他没再看她,临出门前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晚上补习,你换身衣服。”   这就是废话了。   不用他提醒,付洒洒很自觉换上了长袖长裤,连帽卫衣的拉链拉到最上端,五月份的初夏天气,她还像活在深秋里。   闻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热出一身汗拿着书本猛扇的样子,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上手去扯她的外套。   拉链一点点往下拉开的声音令人胆颤心惊。   付洒洒很清楚地察觉了他在生气,黑漆漆的眼瞳压着戾气,薄唇紧抿,动作也算不得温柔。她被拉链最下面的金属扣打了一下手背,还挺疼的,忍住没吭声,心里却感到有点委屈。   他动作一僵,视线往下就瞥到了对方手背皮肤上的那道红痕,她皮肤娇嫩敏感,稍稍用点力就能留下印子。   心还是软了。   特别是此刻听她小小声地抱怨:“我做错什么了?”   闻泱轻轻将她带到身前,低下头去找她的眼睛,叹了口气:“别这么防着我。”   这么防着,让他觉得自己在女朋友心里毫无地位,甚至和外面那些陌生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没有一定要得到些什么,保持原状也可以。   她还小,不到20周岁,他也不是不能等。   他大抵明白她心里还有些疙瘩,安全感极低,所以才会用一些幼稚的想法来保护自己,她似乎认为身体是最后一道防线,要是轻易丢了就会全盘皆输。   他尊重,也理解。   过去他的种种,总是在她的记忆深处埋下了祸根。   客厅的钟滴答滴答走着,秒针摆动的节奏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总是格外安静。   过了很久,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闻泱眉心一跳,想说点什么就被她的动作止住。她在他面前,咬着唇双手拉着T恤下摆,干净利落地脱了下来。   黑色内衣衬着雪白肌肤,惊心动魄的美。   “临洲哥哥。”   他别开眼,听她细声细气地道:“其实我没有什么不可以给你的。”   心猛地一疼。   软玉温香入怀,闻少爷没有了蠢蠢欲动的不安分,只是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头顶的柔软发丝上,淡淡道:“不用勉强。”   “没有。”付洒洒摇头,挣开他的怀抱,双手绕到身后想去解内衣。   美人投怀送抱,可闻泱的心里一片平静,拿过衣服又给她披上。   也不怪他,这种逼良为娼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强扭的瓜不甜,他深谙此道,更何况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实在……一言难尽。   付洒洒察觉到了不对:“你不想?”   不是不想,是不能。   闻泱揉了下她的脑袋:“十一点了,学习。”   付洒洒脱口而出:“你现在硬不起来?”   闻泱:“……”   他的眼睛用力闭了下,压下火气,但是没忍住那声操,暗骂了一句后,径自走到书桌前,把她带来的那些资料丢到桌上,乒乒乓乓一阵响。   付洒洒自知忍到闻少爷了,也不敢造次,乖乖过去了。   于是这一晚,从之前好几次都濒临危险边缘,可到最后也只是安安静静啃了一晚的书,叫人不得不佩服闻临洲的定力。   ******   第二天是周末,付洒洒睡到自然醒,起床拉开卧室的门,沙发上没有了闻泱的踪影,她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习惯性朝洗漱间走。   走到半路,脚步顿停。   她抠了抠耳朵,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若是她没听错的话,刚才里头隐忍的那一声闷哼是来自闻少爷的?   他他他、他不会在自渎吧……   心里有了大胆的猜测,付洒洒控制不住地把耳朵贴到门上。里头传出窸窸窣窣的古怪动静,好奇心害死猫,她秉着呼吸转动了门把手,刚拉开一道缝……   “你的教养被狗吃了?”少年绷着脸,就是眼角的那点猩红泄露了蛛丝马迹。   付洒洒经过一晚的休养生息,又没皮没脸起来:“樯橹灰飞烟灭哦,你懂的,年轻人要节制呀。”   闻泱:“……”   他耳根子发烫,可硬不下心肠去吓唬她,只得绕开她选择眼不见为净。   不得不说付洒洒这厮骨子里还是爱耍贱,别人已经要放过她了,她还爱作死。跟着闻少爷背后上蹿下跳,嘻嘻笑着:“你这么快结束了?”   闻泱猛地转过头:“你想死是吧?”   她退一步,捂着嘴直笑,被他一把按到餐桌上。腰间是他故意挠她痒痒的手,付洒洒尖叫着扭来扭去,想要躲避。   蹭着蹭着,就蹭出了火。   血气方刚的年龄,一是晨间反应还没消退,二是刚才被她一闹也没释放出来。一股子邪火上来,闻少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低下头就用唇舌去撬她的牙关。   付洒洒还在笑,被他堵了个正着。   睡衣裙摆大敞,他的手从下而上,游走在每一寸光裸肌肤上。   慢慢的,她就笑不出来了。   陌生的颤栗和情潮让她茫然睁着眼,隐隐约约想要些什么又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直到腿心一凉,薄薄的布料被丢在了一边。   她仓皇地想坐起身,却被他的手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别动。”他说:“我不会过分。”   可……这怎么能叫不过分。   付洒洒没有办法思考,咬着手背呜咽,没过多久,她就溃不成军,在他的指尖逗弄下绷直了腿,而后软下身子,大口地喘气。   闻泱擦了擦手,居高临下地看她。   她还躺着,衣衫凌乱,表情天真又困惑,带着狂喜之后的倦意,可人极了。   他看着看着就燥热起来,拉着她的手去解自己的皮带。   她半睁着眼,没有抗拒。   可煞风景的敲门声却倏然响起,有个声音异常耳熟:“闻临洲,三个月不回家,我白生你了?”   这个时候,什么狗屁欲.望都退了。闻泱没吱声,脸色难看地把付洒洒抱回卧室,仔仔细细盖上被子后关上门退出来。   深呼吸了两口,他皱着眉打开门。   闻太太柳眉倒竖:“你还有良心吗?闻临洲?” 第61章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母, 闻太太看着挡在门前的儿子,尽管他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瘫脸, 可她还是能察觉到对方的不自然。   T恤领口扯得乱七八糟, 裤子皮带松了一半,就连眼角都泛着点不正常的红,可以说是非常古怪了。   闻太太是过来人, 即便从小到大都没给闻泱上过什么青少年生理健康课,但这不影响她对形势的判断。   绝对有鬼,空气里还有点没散去的暧昧味道。   她伸长脖子,眼尖地瞥到了客厅里有一团黑色的布料, 皱巴巴的样子, 被人随意丢在了餐桌边上, 隐隐约约还分辨得到蕾丝花边。   这是……   她犹不死心, 还眯着眼细看。少年已经反手掩上了门,阻碍了她的全部视线。   闻泱冷着脸, 语气带上了点无奈:“妈。”   闻太太的思绪短暂地停滞了两秒,而后瞪大了眼,因为表情夸张, 保养得宜的脸上都挤出了几道浅浅的鱼尾纹。   “你刚才……”她颤着手, 指着儿子, 一脸不敢置信。   闻泱垂下眸,也没什么辩解的欲.望。就在他以为母亲要开始说教的时候, 肩膀突然被用力锤了一下, 而后耳边传来异常欢快的语调。   “有女朋友了怎么不和妈妈说啊?”闻太太喜笑颜开, 不停轻拍着少年的背脊,催促道:“她在里面吧,带我见见呀。”   闻泱回答地很生硬:“现在不方便。”   确实不方便,想到刚才她迷迷糊糊满脸潮红的样子,睡裙底下可是全真空什么都没穿的,要是这会儿让母亲进去,那就不是尴尬二字能概述的了。   闻太太是何等的人精,立刻秒懂,她替儿子拉好歪了的领口,眨眨眼:“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楼下有一家不错的西餐厅,等下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闻少爷下意识拒绝:“妈,我们……”   闻太太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很快打断道:“啊,突然想起来那家店生意看起来很不错,我得赶紧去订位置了。”   她挎着当季格纹包,风风火火地下楼,拐角处停下来,冲儿子招了招手,微微一笑:“你们慢慢整理,我可以等。”   闻泱:“……”   心情莫名暴躁,他抿了下唇,开始琢磨为什么母亲会知道这里的住址,稍稍思考了片刻,有个人的名字跃然于层层迷雾中,他冷笑着摸出手机,给周墨发了个消息:【我妈来了。】   周墨先回了一串省略号,而后是大段大段的致歉词,最后直接弹了个语音请求过来。   闻少爷想都没想就挂断了,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周墨猛发宽面条泪的小人表情也没能引起高中同桌的垂怜,闻泱直接锁屏了界面开了静音模式,随即长腿一迈,直奔主卧。   卧室里安安静静,床上有个人把自己死命裹在被窝里降低存在感,小腿以下还露在外面,脚丫子一下下蹭着床单。   “不难受?”他微微弯下腰,单膝撑在床上,想去掀她头顶部分的被子。   付洒洒怎么会让他如愿,更加用力地拽紧,大喊:“让我死了吧。”   因为隔着层厚物,她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闻泱听不太真切,不过大意也能揣测出她的意思,连人带被将她抱到自己腿上,然后剥粽子一样把被子往外拉开。   少女的脸露了出来,眉眼间满是懊恼,贝齿咬着红唇,嘴里念念有词:“完了完了完了……”   “完什么呀?”他漫不经心地拨了拨她腮边的碎发。   付洒洒生气地打开他的手,怒道:“你妈要来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   为什么要在那样的时候突然出现,尽管闻太太没有看到她的脸,可早晚会知道和她儿子白日宣淫的辣个女人是谁……   很气。   也很伤。   她哀嚎一声,把脸埋到男友的颈窝里疯狂蹭:“临洲哥哥,我决心要珍惜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闻少爷被她的碎发弄得有些发痒,稍稍拉开距离道:“什么意思?”   付洒洒很煎熬:“我觉得不久的将来她肯定会甩给我一张支票要我滚蛋,请问我该义正言辞地拒绝还是该黯然神伤地接受?”   听到这话,他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她:“你觉得呢?”   她回忆了下电视剧里悲情女主的下场,几乎每一个都是倔强地撕掉了支票心碎离去,而后中途被未来婆婆虐得死去活来,相当惨烈。   “我选择money。”付洒洒点点头,随即来了个神转折:“然后继续和你搞地下情。”   闻少爷翘起唇角,难得夸了一句:“聪明。”   放在裤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本不予理会,可对方却不依不饶,系统提示音响个不停。   闻太太这一秒疯狂打脸,说好让他们慢慢下楼不急,结果还不到十五分钟就拼命催促——   【把我儿媳妇带下来!】   【现在!!】   【闻临洲!!!】   一个比一个加重的感叹号。   闻泱是真的没脾气了,长长地叹口气,他母亲从来都是这个性子,说风就是雨,小时候他被匆匆送出国,她那会儿还在东京陪着父亲出差,知道消息后不顾父亲阻拦连夜买了机票,然后硬生生在纽约陪了他一个月才走。   他不自觉陷入回忆,神情恍惚。   付洒洒见他捏着手机若有所思,有点担心:“你妈妈责令我们分手?”话音刚落,脑门被轻轻敲了下。   他抬起眸:“想什么呢。我妈说请我俩吃饭,就在楼下,走吧。”   神转折。   付洒洒抠了抠耳朵,还想说点什么就被他拉了起来,动作有点大,睡裙翻起,雪白的两条腿一览无遗。   他盯了一会儿,别开眼:“我在门口等你。”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很小声地道:“你帮我把那个……那个什么捡回来。”她的胖次,还可怜兮兮落在餐桌边上。   闻少爷没说什么,从柜子里把她放着随身衣服的包拎过来,放到她面前,淡淡道:“换新的吧。”停了一秒,他压低嗓子:“那条全湿了。”   全湿了……   他说着荤话,表情还那么禁欲系,简直混账到了极点。   付洒洒倒吸一口气,羞到原地爆炸。   ******   【Judy’s sunday】是知名的西餐厅,虽是连锁品牌,可这里的牛排有口皆碑,价格也算不得贵,因此Z大附近的这一家生意格外火爆,如果是饭店过来,那基本是要等翻台的。   幸好闻太太来得早,占了私密性最好的位置,她心不在焉地翻着菜单,视线频频朝餐厅正门看去,等到心心念念两道身影出现时,忍不住站起了身。   付洒洒硬着头皮,扛住巨大的心理压力,徒劳地想要扭转自己的坏印象。为了这顿饭她特地换了一身绿茶标配小白裙,把黑发放下披在肩上,只盼能塑造出白莲花人设。   闻泱走到两人之间,言简意赅:“妈,我女朋友,你见过的。”   付洒洒还垂着脑袋,细声细气地道:“伯母。”   闻太太半张着口,久久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少女,她确实是见过的,但差不多有三年了吧,最后那次儿子肺炎住院时两人曾经打过照面,后来就再无音讯了。   “洒洒,原来你们交往那么久了啊?”她很激动地握着付洒洒的手,同时还不忘怒瞪儿子,恨他隐瞒地下情。   付洒洒很尴尬,她和闻少爷的渊源,太久也太复杂,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清,只能胡乱地点头应付。   闻太太也不介意,特别亲切地拉着她入座:“11点了,我们边吃边聊。”   服务生过来,正要征询女士的意见。   闻太太直接把菜单甩给了儿子:“干坐着干嘛啊,你来点!”说完一秒变脸,继续慈母般对着付洒洒微笑:“我们临洲脑子不好,有点不体贴,以后你多担待。”   脑子不好。   要是让吴咏蒙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被亲妈直接归为脑子不好的那一类,非得呕出血来。   付洒洒忍笑着说好。   闻少爷倒是没什么反应,冷静自持地勾选着菜单,前菜主食包括餐后甜品都各点了一道。   服务生走后,趁着上菜间隙,闻太太开始了层出不穷的发问模式,闻泱尝试着解围了很多次,可后来发现两个女人越聊越投缘,到后来几乎是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拜许曼尼所赐,付洒洒对当季口红包包的熟悉程度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位豪门太太,谈起女孩子都喜欢的物品也是眉飞色舞。   闻太太听得超开心,她本来就对性格开朗的人抱有额外好感,更何况对方是儿子的女友,又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爱屋及乌之下,她对付洒洒更满意了。   殷殷期盼之下,她抛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问题:“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噗。   付洒洒正喝柠檬水呢,一口还没咽下,差点呛了半死,求助地看向闻泱。   他也皱着眉:“我们都没满法定年龄,至少等毕业后。”   闻太太不以为意:“那你们下周有没有时间?”   付洒洒满脸困惑:“啊?”   闻泱绷着脸,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闻太太笑得好不开心:“你们来之前我给你爸打了电话,叫他约付董和他太太周六吃饭呢。”她拉过付洒洒的手,语不惊人死不休:“到时候先把订婚日子敲下来,你们没意见吧?” 第62章   和闻太太吃完这顿饭后, 付洒洒就陷入了一脚踏入爱情坟墓的状态,可怜她还没过21周岁,少女梦都没做够, 就莫名奇妙被绑定了。   尤其是收到许柔逃婚的消息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请帖上个月就到她手里了, 据说荆念请了为皇室定做手工婚纱的传奇大师, 又在珠宝拍卖会上豪掷五千万拍下蔷薇之冠, 眼下万事俱备,可新娘却跑了。   付洒洒眼巴巴地给表姐打电话, 可系统提示音永远都是不在服务区。她和许柔的关系其实是非常亲密的, 因为家里是独女的关系,她完全把对方当成了亲姐姐, 有什么欢乐和悲伤也是第一时间分享, 从未藏私过。   可眼下她竟然悄无声息地溜了也没给自己打招呼……   付洒洒超人的想象力很快发散开来, 疯狂给仙女柔发微信:   【你逃婚了???】   【你在婚床上发现了其他女人的头发?】   【荆念突然硬不起来了?】   【妈的, 快给我回消息。】   她心急如焚等了三天, 没等到许柔的回音,却在Z大遇到了早已结束了公开课的荆教授。   他站在阳光下,白衣黑裤,身姿笔挺,照例是女学生们频频回头的焦点人物。   如果说闻泱是峻岭高峰上的白雪,那荆念无疑是清晨萦绕在山林里的迷雾, 少了点生人勿近的冷冽, 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神秘。   这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对女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付洒洒近距离看他,都有些晃神,暗骂一声许柔的不知好歹,放着家世巨壕的绝世美男不要,学什么三流言情小说逃婚。   “知道她在哪吗?”他的声音暗哑,摘下眼镜拧了拧眉心。   付洒洒这才发现他今天有些不一样,原来是戴了眼镜,再仔细瞧了瞧,那双平日里勾得人心痒痒的桃花眼里满是血丝,一看就是好几天没休息好。   能让气场强大、手段高明的荆大美男憔悴成这样,许柔可以说是很棒棒了。   她在心里默默为准姐夫鞠了一把辛酸泪,尽管很同情,可事实上小妖女去哪里她确实不知道,也只能老老实实摇了摇头:“骚瑞啊,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回。”   荆念沉默,良久自嘲地笑了笑:“看来她是想清楚了。”   付洒洒也没接话,感情的事情旁观者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没有追着去问前因后果,只是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下个月的婚礼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   心已经双手奉上,只要她开口,命都能给她。   这个节骨眼上,只能天涯海角地去绑她回来了。   荆念垂眸,冷声道:“除非你姐姐插了翅膀,否则婚礼一定会继续。”   哇哦。   霸道总裁既视感。   付洒洒很满足,争当叛徒,不亦乐乎:“姐夫放心,有我在呢,一有风吹草动我就联系你,妥妥的。”   荆念点头,随即报了一串数字,示意道:“我的私人号码,你随时可以拨打。”   他的神情很肃穆,仿佛国际刑警,要追回十恶不赦的大盗,只不过对方偷的,是他的心。   看来上完床后男人越来越冷漠,女人越来越纠缠的现象在许柔这对身上得到了强有力的回击。中午付洒洒跑到北校研究生院去找闻泱吃饭时,还在唏嘘:“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想结婚啊?”   “你又听到什么新闻了。”闻少爷抬眼看了她一眼,拿着筷子给她挑葱。   谈恋爱之后,付洒洒越来越矜贵了,就连难伺候程度都日渐上升,明明不爱吃葱,非要点小葱拌豆腐,这可不就是折磨人吗?   也亏得闻少爷容忍力高风度好,要一般公子哥早就不耐烦了。   “算了,家丑不可外扬。”付洒洒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欲言又止地吊胃口。   “你随意。”闻泱放下筷子,喝了口汤,也不追问。   哈,真是一个毫无八卦心的BOY。   付洒洒本来就藏不住什么话,别人越不想听,她就越想说,只是荆念家世太牛逼,不能随意议论,只得换个话题:“就那什么,你妈妈说的订婚是认真的吗?”   “当然,她曾在我六岁的时候和我爸赌气说要把头发绞了去当姑子,当天晚上我们家隔壁的理发店就关门大吉了。”   “……为什么?”   闻泱嗤笑了下:“她理了个光头,激怒了我爸,殃及池鱼了。”   付洒洒目瞪口呆,闻太太这骚操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以说是相当6了。   “所以。”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忐忑道:“她是真的约了我父母吃饭,要一起商量婚事吗?”   闻泱掀了掀眼皮,状似不经意地道:“你很不情愿?”   “没啊。”   她就是有点没信心,特别是听到许柔的惊天大逆转之后。   北校食堂挺冷清,据说是厨师做饭太随意,偶尔还有柿子炒鸡蛋这样的黑色料理出售,令人食欲大减。   闻泱本来还没觉得有多难吃,只是这会儿看到少女略带纠结的表情后,心情瞬间down至谷底,轻嘲:“我实在不懂,到底是我给你的安全感太少,还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总在往后退?”   付洒洒梗住,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确实是有点犹豫,大概是从前阴影过剩,总觉得幸福只是昙花一现,眼前的温暖不过泡沫,瞬间就要破灭。   他叹口气:“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明确了。”   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她顿了顿,不停地拿勺子去搅豆腐,心里乱乱的,直到把餐盘弄得乱七八糟后,才小声道:“特别特别怕你会走开。”   闻泱:“……”   她放低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订婚了怕你后悔,结婚了怕离婚,我是不是没救了?”   付洒洒的人生,一直都是自信猖狂过了头,只有在他面前,才患得患失到了极点。   他站起身,走到她旁边,顶着食堂几百号眼睛,在她发顶上亲了一下:“放心吧,对你,我早已药石罔效。”   ******   五月底的时候,预示着考试季的来临,不足最后十天,付洒洒读书读到天昏地暗。   晚上两个人在公寓里挑灯夜战,不到三点基本不睡觉,这种高强度的补习之下,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基本都是放下书倒头就睡,醒来一睁眼又是拼搏的一天。   等到正式考完的那一天,付洒洒高度紧张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有闻少爷辅导,企管系几门专业课考试成绩应该能合格,这个学期历史系的绩点也都能过3.7,问题不大。   刚好闻泱去院里忙课题,她就请钟露莹和邱苗一起去学校外的小饭馆搓一顿。   傍晚的时间,刚好就是饭点,等翻台的人比里面吃饭的还很多。三个人排着队,叽叽喳喳说着趣事,倒也不觉得无聊。   聊了一圈系里最近的八卦,邱苗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发现没,最近谢大校草的新闻似乎很少啊。”   听她这么一说,付洒洒也意识到了,谢清宴不但毫无任何消息,就连人都失踪了,以前三天两头偶遇,最近好几个月了都没碰到过一次。   只有钟露莹知道内幕,捧着刚从隔壁买的冻奶茶吸了一口,爆料道:“我听我一个建筑系的朋友说,他主动申请去悉尼交流一年,这阵子都在准备材料,连课都很少来上。”   付洒洒惊了:“这种惊天大料你藏那么久?”   钟露莹白了她一眼:“我以为你只闻新人笑,不愿意见旧人哭了。”   付洒洒:“……”   邱苗哀嚎了很久,一直在抱怨以后学校里养眼的越来越少了,她要去Z大附中培养小狼狗云云。   三个人吃完饭分道扬镳,邱苗和钟露莹去宿舍午休,付洒洒则回了公寓整理行李,准备明天搬回寝室。   这个下午,她的右眼一直在跳,冥冥中预兆了某些事情的发生。   两点五十八分的时候,手机亮了起来,谢清宴三个字在屏幕上很显眼,她犹豫了片刻,按了接听。   “今晚0点的飞机去澳洲,来送我?”   付洒洒坐到床边,抱着电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很耐心,等了很久也不催促。   最后,她轻声道:“抱歉,我去不了。”   他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付洒洒怔怔看着手机,半天没缓过来。她完全可以想象谢清宴此刻在经历些什么,这种滋味,当年她在闻泱身上感受得太多了。   单恋如此折磨,还叫人头破血流。   她不由得开始问自己,是不是太心狠了?   可不狠,又怎么能让他不抱希望尽快忘掉自己?   一个下午,她躺在床上,都没有好好休息,闻泱一直在忙,也没有回公寓。等到晚上八点钟,谢清宴又来了消息:【以后大概永远不会再见了,实在不想祝你们百年好合,就祝你未来前程似锦吧。】   她深吸了口气,心被扎了一下,有点疼。   就像当年在餐厅外的电梯厅,她仿佛将谢清宴代入了自己,苦等又等不到心上人的绝望,谁人能知。   她站起来披上外套,拿了包匆匆往外走。   就这一次吧,哪怕是为了同情心。   公寓楼道黑漆漆,灯泡坏了,她走得很快,下楼梯的时候差点扭了一下,重心不稳就要往前扑。   一双手适时拉住了她,而后是闻少爷熟悉的嗓音:“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第63章   付洒洒没想过最后会是这样戏剧化的局面。   她竟然被迫带着正牌男友去送追求者的机, 好说歹说将闻少爷按在候机大厅的长椅上,后者还心不甘情不愿,漆黑的眼幽幽看着自己, 语气凉飕飕:“真要送他?”   付洒洒很头疼:“我保证,就十分钟。”   好歹也是同校学长, 就算他动机不纯为了追求她才献的殷勤, 可事实上来说她刚进Z大时也帮了不少忙, 心情最低落的时候也是他一直陪着插科打诨转移了注意力。   对谢清宴,除了愧疚, 还有感激。   不过闻泱对着情敌可不懂什么叫做心慈手软, 此刻心情如鲠在喉,十分不舒坦, 他皱着眉, 还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一分钟。”   大概是再理智的男人在感情面前都幼稚的可怕。   付洒洒很无奈:“一分钟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好吗!”   闻少爷淡淡道:“那就别说了。”反正姓谢的没有赢面, 去国外疗一疗伤也好, 就不要再浪费他们的宝贵时间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不讲理的某人, 付洒洒在人群里穿梭而行,机场里人声鼎沸,广播和各种脚步声混在一起,使得她将手机贴在耳边都听不清楚谢清宴发来的语音消息。   她只能站在原地,抬高手拍了一张身后vip休息室的照片,刚刚发送出去就等到了他的回复。   【在那里等我。】   付洒洒退到边上, 还没等到谢清宴呢, 屏幕上就来了闻少爷的轰炸:【就十分钟, 我不想做绿巨人。】   ……有病吧。   她把手机收好,正四处张望,肩膀忽而被人轻拍了一下,回过头,谢清宴就站在身后。   运动拖鞋五分休闲裤,外加宽大的黑色T恤,他再不是学校里那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反而是更适合他雅痞笑容的随性打扮。   “还以为你会真狠心到不来。”谢清宴笑了笑。   他身边没有行李,应该是已经办完登机手续了,左手捧着杯咖啡,他递过去:“抹茶拿铁。”   付洒洒摆手:“不用,你自己喝……”   他很快打断:“没事,就最后一次了。”   很多事情,冠上最后这两个字后,就显得尤为伤感,除此之外,也更让人难以拒绝。   “谢谢。”付洒洒停顿了两秒,就从善如流接了过来,太久没和他聊天,也不知道能找什么话题,只能干巴巴地开口:“怎么突然就想去澳洲交流?”   这话一出,他立刻侧过头来,轻笑了下:“你说呢?”   嘴角很浅地勾了个弧度,眉眼却没有舒展开来,这笑意,根本没到眼底。   付洒洒很尴尬,不好接话,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   谢清宴也没说破,其实挺可笑,这么多年叱咤情场,自以为是惯了,哪里晓得第一次动心就踢到铁板。她的降临,绝对是老天来惩罚他过去的荒唐。   求而不得,是这样的痛苦。   如果那个人没出现,兴趣还有点胜算。   谢清宴想到闻泱,更加郁猝,胸中烦闷挥散不去。视线在人堆里迅速扫了一圈,尽管没找到某个讨厌的身影,他还是很笃定地道:“他也来了吧?”   付洒洒垂下眼,默认了。   谢清宴摇了摇头:“幸好你没带他来我面前。”相似的脸,同一个心仪对象,却是一个胜者一个loser,怎么都是意难平了。   此时,机场广播开始了每个整点的报时,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了,距离起飞还剩下不到一个半小时。   付洒洒指指不远处的安全检查区,小声道:“你还不进去?”   谢清宴靠着墙,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盯着她瞧。少女红色连衣裙衬得皮肤奶白,天生有些褐色的发丝柔软散在脑后,明明是偏文静的打扮,可整个人的气质又充满了生机勃勃。   自己大概就是被这股子活力给吸引了吧。   他自嘲的笑笑,看她挣扎很久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就知道是谁不耐烦在催促了。   也罢,输了就是输了,只怪爱情也有先来后到,实在叫人恨得牙痒痒。   谢清宴单手拿着登机牌和护照,等她长吁一口气抬起头时,退了一步:“走了。”故作潇洒地转身,硬着心肠没有回头。   付洒洒目送他离去,也有些感慨,Z大的校草,万人迷同志,就这么甩下一堆为他神魂颠倒的莺莺燕燕们,去了两千四百多公里以外的袋鼠国,看来以后女生卧谈会的夜话男主人公要换名字了。   她还在怔忪间,那人却猛然刹车,脚跟一转又回了头。   付洒洒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搂在了怀里,他的手劲很大,让她隐隐作痛,不由得挣扎起来:“学长。”   “我真的很不甘心。”他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   朝思暮想的姑娘,魂牵梦萦的姑娘,无数次在宿舍楼下翘首等待的姑娘,自今天以后,天各一方,也许再也不能相见。   人生这么短,也无法重来,他注定要抱憾终生了。   付洒洒很是为难,闻少爷指不定在提刀赶过来的路上呢,照他那个变态的占有欲,要是看到这个场景,肯定又要黑化了。   一念及此,她又加重了力道,想要推开他。   只是,颈侧突如其来的温热和湿润击溃了她。   那……应该是眼泪吧?   付洒洒闭上眼:“对不起。”   谢清宴苦笑了下:“如果换成另外三个字,我想我会更开心。”他贪恋地感受着她的味道,又深吸了口气。随即松手,怕让自己后悔,他这次连再见都没说,头也没回地过了安检。   看着他的背影,付洒洒难得发愣。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闻泱以外的男生而揪心,又酸又涩的伤感击中了她,令她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某个嗓音响起:“舍不得?”   付洒洒回过头,干笑:“哪有。”   闻少爷不发一语拉着她就走,回去的路上全程冷漠脸。付小霸王内心忐忑,好几次尝试着搭话都被他单音节给堵回来了。   两个人之前是在楼道上遇到的,闻泱没回公寓就跟着女友来了机场。眼下开了门,看到摆在客厅的那一袋行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要搬走了?”   付洒洒硬着头皮:“恩,因为已经考完了,所以……”   闻少爷冷冷接话:“所以我的利用价值就到此为止了。”   付洒洒:“……”   她实在是很难和这个状态的他去沟通,有点难缠有点幼稚,还有点无理取闹。   没错,就是无理取闹,这位一向冷静著称的高智商天才,竟然也拥有这么中二的情绪。   “我在想,是不是我一直对你太纵容了,才让你这样有恃无恐。”他扯了下唇,眉眼间的戾气开始加重。   这神情很熟悉,黑化的前兆。   要搁在平时,付洒洒也就讨饶了,可今晚实在是心情不佳,谢清宴给她带来的情绪波动太大了,让她不由自主再次想到了当初那个破碎了一地少女心的自己。   于是这一晚,她没有丝毫互动的意图,哪怕他低下头来亲吻时都紧咬了牙关,不肯服输。   这就彻底激怒了闻泱,尤其是在刚见完情敌后的敏感时期,她的抗拒,无疑是在告诉他,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他,甚至,姓谢的小子也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这个真不能忍。   他半强迫地把她压到床上,撑在她上方看她,见她从头到尾紧闭着眼,心底的火愈加压不住,冷笑了下:“现在是什么意思?见完那小子后悔了?”   付洒洒紧紧咬着唇,一动不动,任凭他的手肆无忌惮地游走,甚至从背后拉开了连衣裙的拉链后,她也未曾睁开眼。   无声的抗议。   他的暴戾心被激起,手劲愈发大,直接扯着她的领口往下剥,布帛撕裂的声音在静谧的深夜里很是刺耳。   男人的劣根性在这一刻完全曝露,她越倔强,他就越要她求饶。   而付洒洒,也和他较上了劲,他越疯狂,她就越要用无动于衷来反击。   两人都在憋着一口气,看谁先服输。   最终,当他长指轻轻巧巧勾起她的底裤边缘作势要往下脱时,付洒洒还是睁开了眼,微张的唇,略有些苍白的脸,隐隐约约透着恐慌。   闻泱暂时停下举动,掐着她的下巴:“你求我,我就停下。”   付洒洒的回应是别开了头,不再看他。   “很好。”他笑了下,不再给她退路,一手推高她的腿,一手迅速解开皮带。   当两腿间被抵上某处火热时,她终于红了眼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没想过的,没想过第一次会这样草率,没想过会被这样冷漠粗鲁地对待。   没有爱抚,没有亲吻,什么都没有。   他的态度,实实在在表达出一个意思,就是要折辱她。   付洒洒难受地掉下泪来,忍不住去锤他:“你混账!”   这一哭就很难停下来了,她皱着鼻子,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哭到抽噎。泪眼朦胧里,她也看不清身上人的表情。   半晌,身上压力骤减,他退了开去。   “别哭了。”闻少爷懊恼地低叹一声,又连人带被地将她抱起坐到腿上:“我还没进去,你哭个什么劲。”   付洒洒睁着眼瞪他,脸上写满了控诉。   闻泱抬手给她擦眼泪,挫败道:“你不能总是叫我急刹车吧。”   “我是你养的情妇吗?你生气了就可以拿这种事情来惩罚我?”付洒洒气急了,一口咬在他肩上,见他没躲,咬得更凶了,直到牙根酸胀才松了口。   听到这话,他难得语塞。   良久,他亲了亲她的眼睛:“抱歉,其实……”停了一会儿,他艰难地开口:“其实没有安全感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付洒洒从他怀里抬起头,怔怔道:“什么?”   闻少爷低嘲:“每次我看到你和别的异性在一块,哪怕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我都感觉自己心态快要崩了。”   “你真的很好,可恨的是,懂得欣赏的人永远也不止我一个。”   “我以为胜券在握,可你不断逃避订婚的话题,甚至上周我以考试忙帮你推了双方父母的饭局后,你都是松一口气的表情。”   “洒洒,我比你更不安。”   这些话,全是他内心的独白,也是他难得的示弱。   付洒洒全然愣住了,他在人前表现得太强大也太自信,可以说是从来没有退缩过。她压根没想过,他也会有这种烦恼。   “可是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啊。”她脱口而出。   闻泱皱着眉:“那我应该比很喜欢还要再多很多地喜欢你。”   挺拗口,但也挺直接的。   付洒洒的表情阴转多云,尤其是在他退开从抽屉的角落处拿出一个小小的红盒子后,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前阵子买的,本来想做订婚戒指,你既然还没准备好,就先戴着玩玩吧。”   付洒洒接过来打开,切割完美的钻石在灯光折射下熠熠生辉。   目测来看,不小于三克拉。   她惊了下:“你爸赞助的?”她对珠宝有初级的判断,这个颜色净度切工都很完美,没有七位数绝对拿不下来的。   闻泱皱了下眉:“怎么可能。”   付洒洒咂舌:“我感觉你目前的财力买不起吧。”   “没事,我还挺有钱的。”闻少爷风轻云淡地一笔带过,他没提到的是,为了买这个,他把当年替闻郁谈成并购案的所有提成都扔进去了,这还不算,还把所有股票基金账户都变现了,现在可以说是两袖清风,一穷二白了。   “这绝对可以当结婚戒指了。”付洒洒小心地把盖子合上,放到床头柜上,斜着眼睛看他:“你这算不算一掷千金博我一笑啊?”   闻泱把她捞回来,抱着不肯撒手:“那能不能不搬走啊?”他口气有些委屈:“我研二只会比研一更忙,根本没什么机会见面,只盼着晚上能一亲芳泽了。”   “不行。”付洒洒义正言辞地拒绝:“我舍友都盼着我回去。”   他在她耳垂上舔了下,轻声:“狠心。”瞥见她光裸的肩膀后,又有些心猿意马,手指在她的肩颈线条上来回摩挲。   付洒洒感觉有种颤栗般的酥麻感,最羞耻的是,臀下隔着条被子都能感受到某处坚硬。   她微微侧过头,结结巴巴:“你……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啊?” 第64章   其实付洒洒问的无疑是废话, 眼下根本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   要是闻泱真的想,这个节骨眼上, 稍微用用强,也就水到渠成了, 可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 她的耳垂鲜红欲滴, 连带着颈侧那一块都粉嫩嫩的。   再感受一下,怀里的少女正双手撑着床面, 明明坐在他腿上, 可大概是真的很羞耻,偏偏硬要拉开一点距离, 因为用力使得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还是太勉强了啊。   他垂下眼, 踟蹰片刻, 就把她抱到一边。   曾经有太多次机会可以占有她, 可每一次事到临头都心软了, 她还是太小了,虽然表面喜欢虚张声势,内心还是个懵懵懂懂又莽莽撞撞的小姑娘。   小姑娘追在他屁股后面那么多年,为他做了那么多看上去可笑又愚蠢的事情,为他伤了心失了魂,可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交往三个月, 她的眼神偶尔还会闪烁, 看着他的时候除了爱慕还有点不确定。他不是没有察觉的, 只是想着,再多给她一点安全感,再多一点,就能让她更高枕无忧。   今天也是被嫉妒冲昏了头,看到姓谢的小子抱了她,便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当时那一刻就想让她揉入骨血,让她全身都打上他的标记,让全世界都要对他的女人退避三尺。   结果还是吓到她了。   闻泱轻轻地低叹一声,不再看她,怕又动了什么妄念。双腿间胀痛难受,他扯了抱枕盖住,站起身想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   付洒洒从背后扯住他的手臂,小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是不是真的很想……”   他扭过头,扯扯唇:“你说呢?”   这简直问的就是废话了,能不想吗?不想的话还他妈叫男人吗?   “恩。”   恩是什么意思?   闻泱回头看她,手还被她拉着,他随意晃了晃:“不给点时间让我冷静冷静?”   付洒洒没接话,只是默默掀开了被子,她的内衣刚才被他解了一半,后面的搭扣还松着,肩带已经滑落,胸前大片风光,一览无遗。   她跪坐在床上,雪白的肌肤衬着深蓝色的床单,两种颜色,碰撞出极致的美。   闻泱暗骂一声,喉头动了动,压抑道:“穿好衣服。”   付洒洒没理,去床头抽屉里把那个珠宝盒子翻了出来,拿出戒指的那一刻,她瞥到了内侧刻着几个字母。   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暗有乾坤。   流畅的花体英文,尽管有些小依然很好辨认——【My precious】   我的珍宝。   她愣了一下,随即收拢了手心,攥紧了那枚戒指,钻石边缘的戒托有些膈应,她浑然无所察觉,只是清楚感受到了心跳的频率。   闻泱站在床边,比她还紧张,订做戒指的时候对方问他要不要刻字,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冒出了这两个词。   可当时定制的时候是一回事,被她发现后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的耳根子开始发烫,眼下也只能轻咳一声:“怎么了?”   付洒洒笑了下,把戒指递给他:“帮我戴上。”   床头的台灯照得她的脸半明半昧,她近乎虔诚地伸出左手。   玉白的指尖,带着凉意的铂金质感,闻泱很缓慢的把戒指一点点套入她的无名指,而后与她十指相扣。   付洒洒眨眨眼:“位置错了?”   订婚是中指,结婚才是无名指。   “没错。”他斩钉截铁。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没开口。心意相通的滋味如此美妙,黑夜都似乎染上了巧克力的甜,朦朦胧胧中,情愫迅速发酵,席卷了整室的暧昧,让人喘不过气来。   闻泱的呼吸声不若方才淡定,他看着她关掉了灯,而后磨磨蹭蹭从床上半坐起身,声音故作老练:“少年,约吗?”   窗外的月光比追光灯还能找角度,她的肌肤白得晃眼,半坐的姿势似无声的邀请,无疑在挑战他的自制力。   闻泱一直都没动,静默地站在床边,比雕塑还敬业。   付洒洒面红耳赤,不敢相信自己都那样主动了他却矫情起来了,忍不住就拿脚尖轻轻踹了他一下,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喂,你要不要……”   话是没办法说完了。   只因他已经拽住了她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一拉,付洒洒重心不稳仰面躺倒,感觉他的吻落在了小腿上,湿湿润润的舌尖比任何东西都狡猾,一点点往上侵蚀,完全不讲道理。   她的理智完全崩溃了,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像一条跳上岸的鱼,没办法回到海里,只能急促地喘息。   闻泱也根本没手软,叫他魂牵梦萦的姑娘,在午夜梦回时,他都记不清自己在幻境里折腾了她多少次,此时此刻美梦成真,他哪里还控制得住。   四肢百骸都叫嚣着要发泄,他重重地吻她,唇舌攻城略地,比任何一次都急切,也比任何一次都粗鲁。   她不安的低呼声全都淹没在他的侵略里,在那一刻痛楚降临时,她没有哭,无助地拿手推他,小幅度摇着头:“不……”   他豆大的汗全落在她的身上,身下的动作一次比一次狠,咬牙道:“忍忍,我现在收不了手。”   付洒洒被他折磨到说不出话,除了攀附,没有别的办法。   她的娇喊和美妙,似催化剂,令他变得更兽性。他心知肚明该让她休息了,可每一根神经都兴奋到了极点,身体比大脑更贪欢,他停不下来,也不想停。   最后她尖叫着要逃离时,他才放过了她。   付洒洒一身黏腻,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就沉沉睡了过去。只是半梦半醒间,又被闻少爷弄醒,被压着从后边来了一回。   “你是人吗?”她哑着嗓子,带着哭腔。   “不是。”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笑:“我就想死在你身上了,洒洒。”   ******   第二天清醒时,已过十点,身边空无一人,付洒洒看着天花板,心情很复杂,这一天其实有课,她想了想,也没什么挣扎,直接决定翘了。   窗边的垃圾桶里满是纸巾和用完的TT,她没脸看,想起来去冲一下澡,脚刚沾地一发力就嘶了一声。   一直以为言情小说里女主初夜后娇弱无力的样子是无病呻吟,而男主能发情一整晚纯属虚构,等到这一天真的降临在自己身上时,付洒洒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她抱着被子,手腕内侧都有青青紫紫的吻痕,这个样子别说是去上课了,就连出门都不能了。   真他娘的禽兽。   付洒洒欲哭无泪,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强颜欢笑,骗自己这波不亏。   可是最气的是罪魁祸首消失了,还真是许柔说的拔吊无情吗?她不敢相信,刚想拿过手机给他打电话时,门啪嗒一声开了。   闻少爷神清气爽地走进来,衬衫黑裤,一如既往地禁欲系装扮。   付洒洒狠狠白了他一眼,表里不如一的渣渣。   他晃了下左手上的包装袋,挑眉:“喝点粥?”而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药,拆了一板出来,正色道:“还是先润润喉?”   付洒洒定睛一看,金嗓子喉宝。   他妈的。   想骂他的时候,嗓子非常不争气,声音跟个破风箱似的刺耳,她愤怒地捶了下床,视线瞥到床单上某一处殷红时,脸一红,捂上被子原地装死。   低低的笑声,很快传来。   付洒洒僵持许久,还是被他从床上抱起来,他的吻落在额头上,语调带着点恶劣的得意——   “你是我的了。” 第65章   因为期末考已经结束, 付洒洒才能毫无心理压力地翘了选修课,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懒洋洋地靠着抱枕,半眯着眼看闻少爷打扫房间。   房间里冷气开得很足, 厚重窗帘隔绝了六月的毒辣日光。他把地上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捡起来, 又把垃圾桶的塑料袋扎好,而后洗了洗手,回来把打包的粥拆开。   海鲜粥的香味很快飘散开来, 郑记粥铺名不虚传, 光是闻到味道就叫人垂涎三尺了。   付洒洒自从醒来后还没吃过东西呢,此刻早已经是饥肠辘辘,无奈浑身酸痛难耐,她连伸出手去拿勺子的想法都没有, 眨巴着眼盯着闻泱,暗示求投喂的意思非常明显。   他笑了笑, 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一次性汤勺,先舀了一勺放到嘴边吹了吹。   付洒洒眼巴巴地伸长脖子,还没张开口就看到他把勺子放到自己口中, 舒展着眉眼很是愉悦地将美食咽了下去。   ……狗东西, 没有良心。   他居然还在笑,笑声低沉, 黑漆漆的眼里满是促狭。   付洒洒真的有点生气了, 板着脸吐槽:“拔屌无情, 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这罪名其实按得有些重了, 闻少爷一早就起了,不忍心吵醒她,顶着烈日去了八公里外的网红粥铺,就为了给她买一碗总挂在嘴上的招牌海鲜粥。   好心当做驴肝肺,他也不恼,放下碗勺,站在床边弯下腰和她脸贴着脸。   两人鼻尖的呼吸相互萦绕,付洒洒又有点脸红心跳,昨晚的香艳画面不合时宜地跳出来,她朝后缩了缩,虚张声势:“干嘛,我说错了?”   “你在抱怨吗?”他蹭了蹭她的鼻尖,压低嗓子,一字一顿:“那我不□□好不好?”   付洒洒:“……”   人一旦无赖起来,就基本天下无敌了。   闻泱抬高她的下巴,在那有些红肿的唇上又舔了一口,轻喃:“好不好?”   付洒洒气急败坏地要拿抱枕丢他,无奈武力值相差有些悬殊,哪怕本来足够彪悍,也因为一整个晚上的摧残而大打折扣,她根本没来得及出手,就再度被抱到他的腿上侧坐。   “别闹,喂你。”   他垂着眼给她舀粥,五官依旧精致,不笑的时候清冷出尘,怎么都没办法和那个丧心病狂的禽兽联系在一起。   付洒洒有些走神,盯着那弧度美好的薄唇,莫名其妙就耳根子发烫,昨夜他几乎把她全身都……尝遍了,那唇舌逗留在肌肤上的触感仿佛还没消失。   察觉到她闪烁的目光,闻泱抬眸,意味深长地漾开唇角:“别急,等下先喝完粥再喂饱你。”   既然喝了粥,还哪来的喂饱一说?   付洒洒大脑短路,稍微思忖片刻又突然反应过来,差点没忍痛跳起来:“不要!”   她很用力地重复:“我只想喝粥。”不想吃肉。   闻泱不以为意地笑笑,环着她的腰,跟哄娃娃似的一勺接一勺地喂她。不得不说郑记受欢迎还是有原因的,那鲜味全部浓缩在了粥里,好吃到舌头都要掉了。   付洒洒餍足地咽下最后一口,嘴角还沾了点白粥。   怎么说呢,白粥的痕迹其实和某些液体还挺像的,尤其是挂在唇畔的样子,看在有心人眼里,就很暧昧。闻少爷也是刚尝到甜头,少年血气方刚的,这一会儿就蠢蠢欲动了。   他帮她揩掉污痕,手指却还不肯离去,若有似无地摩擦着她的下唇,眼神都变了。   经过昨晚的惨烈,付洒洒已经能清楚辨别他发情前的征兆了,她的后半夜根本没睡觉,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解锁了各种姿势,而且只要忍不住哭喊出声他就会更暴戾,完全没把她当人看。   衣冠禽兽本尊。   她张口咬了他指尖一下,好不容易摆脱那只可恶的手后,才别扭道:“你别……我还疼。”   最后三个字声若蚊蝇。   闻泱没有下一步动作,瞥到床单上那块血迹,经过一晚已经变暗。他皱了下眉,难得反思,昨夜是不是太过分了,明明她还是第一次,他却硬生生强逼着她沉沦了好久。   见他沉默,付洒洒愈加心慌:“我要洗澡。”   她跳到地上,也没看他,龇牙咧嘴地一扭一扭朝浴室走。闻泱面无表情地从后面掐着她的腰抱离地面,语气很无辜:“我有那么可怕?”   付洒洒:“……”   他替她弄好热水器温度,开了水,再把她放到浴缸里,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今天不碰你。”   是吗?她的视线不受控地朝他有异常的裤腿根部看去。   闻少爷笑了笑:“但明天就不一定了。”   说完,他信守誓约,很君子地退了出去,留了她一个私人空间。   闻泱很自信,这大概是得到一血后的盲目自信,他在她午睡的时候去了研究院和吴老开会,好不容易结束后赶回去,居然是……人去楼空,连带着行李都不见了。   只留一条孤孤单单的消息——【洒脱大王:我舍友来接我摆驾回宫啦,晚饭不和你吃了,勿念。】   他铁青着脸给她打电话,听到她在那头叽叽喳喳和室友聊天,开心得不得了,好半天才回他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   还有脸问怎么了!   到底是谁拔屌无情?   闻泱心情很糟糕,被敷衍的滋味不太好受,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在她问他是不是在院里时,鬼使神差答了是。   这下可好,她还卖乖地提早挂了电话,美其名曰不打扰他学习。   好,好极了。   闻少爷紧紧捏着手机,恨不能现在就去把这位没心没肺的姑娘抓回来,再狠狠地调.教一番。   ******   放暑假前的那段空闲时间,付洒洒计划和两位室友去隔壁市的古城转一圈,她本来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毕竟最近和闻少爷几乎可以算是没碰过面。   一来他很快要研二了,课题进入白热化阶段,吴咏蒙丧心病狂,最近推迟到12点才肯放人。二来她想着暑期两个月,可以三天两头约会,以解相思之苦。   于是整个六月的后半旬,他们除了在食堂吃了两顿饭,就再没有独处的机会了。   闻泱忙完给她发语音的时候,她早就和周公在梦里下棋了。而在她有空想和他甜言蜜语一番,他却总在院里倒腾数据,冷冰冰地回一个忙字。   虽不是牛郎织女,也是情路坎坷呀。   付洒洒踏上去古城的征途时,还不胜唏嘘,被两位同行的小伙伴一阵白眼伺候大骂重色轻友后,才收敛了点。   高速大巴上,她摸出手机,慢腾腾打字:【我去古城玩一下,可能会晚几天回H市,你到了给我发消息。】   【哦。】   收到他的回复,付洒洒有些失望他的冷淡,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同一时刻,他正站在她们宿舍楼下,手里提着早餐,兜里揣着两张回家的高铁票。周围熙熙攘攘的学生扎堆去食堂,他很认真地看着手机,神色寂寥。   .   闻泱刚回家就被一个电话召唤到了公司,闻氏企业的金融大厦在H市占着最好的位置,闻郁背对着落地玻璃窗,埋头审批公文,听到特助的敲门声后才放下笔:“进来。”   乔尼矜矜业业,毕恭毕敬地带着太子爷前行,而后带上门,留他们父子独处。   闻泱坐到真皮沙发上,不发一语,视线已经带了点探究意味。   闻郁本就是雷厉风行的人,直截了当:“我和你妈要去趟西班牙,大概一个月,这段时间,你来接管公司,有什么不懂可以参考乔尼和其他分管副总的意见。”   顿了顿,他又道:“年中盘点已经做完,剩下需要你决策的事务影响不了公司运营,放心做。”   听到这番话,一直面无表情的闻少爷都惊讶地挑了下眉。   可不是嘛,闻郁向来把儿子当陌生人,一下子给了爱的鼓励,实在是太出乎意料。   尽管有些困惑,闻泱还是点了点头,家族生意早晚要接手,先熟悉起来也不为过。   “就从现在开始。”闻郁取过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大步朝外走,丝毫没有留给儿子适应的时间。   这一刻,才是资本家的嘴脸,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费压榨的空间。   闻泱倒是没什么意外,拿起内线电话喊乔尼进来,后者飞速赶到,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闻……”他想了下,直接沿用闻郁的名头:“闻董。”   少年的面容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和睿智,逻辑清楚地布置首要任务:“麻烦乔特助通知各分管总一个小时后开会,另外,给我一份年中盘点的资产报表。”   乔尼怔了下,心里泛起惊涛骇浪,这才二十出头的人吧,气场不输闻郁,就连处理公事的果断程度,都和他老子一模一样。   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转身就按太子爷的吩咐去办事了。   闻氏集团养了一千来号人,业务涉猎较广,主营房地产、金融、电子三大类产业,光每天早会就要两个小时。   闻泱这会儿才意识到吴咏蒙的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学校好歹还能睡个囫囵觉,在公司……他基本就睡在总裁办公室配套的休息室了。   因为太忙,他没有办法去接女朋友回家,高铁到达的时间他早就得知,可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闻泱头痛欲裂,分.身乏术。   付洒洒也很奇怪,要说冷战嘛,也不像,可要说情比金坚,两个人大半个月没见面了,他都不急。   直到闻太太在登机前给她打了个电话,付小霸王才恍然明白了闻少爷的处境,感情是闻氏夫妇去国外潇洒,留儿子一人打工的惨剧上演了!   闻太太很温柔:“洒洒,他应该特别想见你吧,你要是没事的话暑假就去我们公司挂个闲职吧,我都安排好了,你找乔尼,晚点他的电话我会发给你。”   付洒洒很没出息地答应了,相思病发作,实在难熬,而且她心里有点愧疚,之前连说都没说一声就抛下他和室友出去旅游了。   干脆去他公司给他一个惊喜吧。   第二天,她在联系完特别助理后,兴冲冲去商场买了套高端OL制服,在镜子前照了很久,又觉得清汤挂面的头发很幼稚,她还做了个大波浪的造型,外加烈焰红唇,随后雄赳赳气昂昂去报道了。   四十七楼的总裁独立办公室,乔尼尴尬很久,站在办公桌旁欲言又止。老板的太太莫名其妙说要给太子爷安排一位秘书,还是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大学生,这简直了!   他实在很难说出口,只能试探:“闻董,您工作这么忙,要不再招个实习生来帮忙忙?”   闻泱皱了下眉,实在无法相信这种白痴的话会从乔尼口中说出来。他随手又翻开一叠会议纪要,头都没抬:“没别的事了?”   乔尼愈加汗颜:“是这样的,其实是您母亲……”   他的话没说完,门口一阵骚动。   付洒洒不顾门口安保阻拦,竭尽全力拗了个造型:“我来应聘霸道总裁的秘书!” 第66章   画面异常喜感。   安保们尽心尽责, 拦着付洒洒不让她随意靠近总裁办,至于后者, 尽管双手已经被迫挂在了两位大汉的臂膀上,还在努力保持妩媚可人的形象。   乔特助扭过头, 脸上是青红相接的尴尬,因为震惊,他都忘了叫他们住手。   其实这事也不怨乔尼, 闻太太确实授意特助安排一个在校生做太子爷的秘书,可却因为上飞机时间匆忙忘了说明白付洒洒的身份, 搞得精明能干的乔特助云里雾里, 也没事先和安保人员打好招呼,这才出了眼前的大乌龙。   付洒洒眼看着就要被架下楼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狗血古言里去拦官轿的苦逼女主, 明明目标近在咫尺,却被护卫无情地拖走……   很惨。   也很气。   尤其是看着闻少爷插着兜翘着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她怒从中来, 不顾一字裙的限制奋力往后一跳, 猛地甩手, 吼道:“松开, 我寄几走!”   气到舌头都发麻,吐字都不清晰了。   闻泱忍不住笑出声,清清润润的嗓因听在付洒洒耳里无疑是火上浇油, 这种哔了狗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过来解围都没有阴转多云。   “付小姐是我的……”他顿了顿, 眼里还有没褪去的笑意, 轻咳一声:“是我的特别秘书。”   付洒洒仰高头,赏了左右两位安保一人一个白眼后,拍了拍发皱的裙摆,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进了总裁办。   乔尼是何等的人精,早就看出了两人关系的不一般,得罪了太子爷的女朋友不可怕,怕的是万一修成正果,那得罪的可就是未来的老板娘了。   但是误会都造成了,他也只好小心翼翼地措辞解释:“闻董,抱歉,是我准备不周……”   “没事。”闻泱丢下这两个字后,就反手关上了门。   想象力丰富的乔特助脑补了许多,对着外头负责接内线的小助理努努嘴:“看好了,闻董没出来前,别让任何人打扰。”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闻泱逻辑缜密考虑周全,早早就落了锁。至于付洒洒,完全没把自己当客人,直接坐到老板椅上转了一圈,而后优雅地左右腿交叠,对着闻少爷勾了勾手指。   霸道总裁范儿一览无遗,不过是女版的。   闻泱立在办公桌前,先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在她眼神的疯狂示意下顺着她的手微微弯下了腰。   “要是这个换成狗链就好了。”付洒洒拉着他的领带,轻轻往自己方向扯了扯,半眯着眼道:“现在轮到你给我当狗了吧。”   当年在医院,她把脖子上的银色丝带放到他手里,眼下风水轮流转,是她翻身当女王的时刻了。   “好啊。”他漫不经心地应着,随手松了松衬衫领口。   第一颗纽扣也解开,隐隐约约露出锁骨。   付洒洒看他解扣子很顺手的样子,不由得起了点危机感,他双手撑在桌上,俯身凝视她的姿态非常具有压迫性。   她忍不住松了手,往后退了退,转椅的轮子在铺了地毯的位置滑不太动,她退了没多远距离就被他捏住了手腕。   顺势一提。   付洒洒被迫站了起来。   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张办公桌,可脸和脸的距离已经不足十公分,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温热的鼻息。   付洒洒脸红心跳,这会儿仔细看他才发现这两年又长开了点,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多了几分成年男人独有的魅力。更要命的是,为了符合身份镇得住气场,他把刘海全部往后梳还戴了半框眼镜,恰好就是她最防不胜防的斯文败类款。   “干嘛凑那么近……”她虚张声势。   他没说话,黑眼似深潭,看似平静无波,却暗藏危险。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吻猝然落下。   她还睁着眼,迷迷茫茫的就被撬开了牙关,没有办法抵抗,他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在红唇上辗转厮摩。   那样用力,带着惩罚的意味。   付洒洒被亲到舌尖发麻,想咬牙又怕伤到他,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半是可怜,半是可爱。   良久,闻泱停下,还没有完全放过她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咬嘴里含糊低哑道:“有你这么没良心的?恩?”   付洒洒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丢下他跑出去旅游的事儿算账呢,也不敢狡辩,只是唇上酥酥麻麻的滋味太难熬,她忍不住也还以颜色,咬了他一下。   这下就捅了马蜂窝,勾得闻少爷欲念倾巢而动了。   他轻轻巧巧绕过桌子,一开始还能面不改色地把电动窗帘关上,待到转过身的时候,侵略感就爆棚了。   付洒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在桌上,腰肢被迫弯成了令人心折的弧度,双手无助地抵着他的肩膀,幸好嘴皮子还算利索,低呼道:“你疯了?”   他埋首在她颈侧低语:“我想了好久了。”   可不是么,自从一个月前初尝禁果后,闻少爷又做了好几十天的和尚。这年轻人嘛,要是没试过不会惦记,可既然早就领略过了那等妙曼滋味,哪怕他白天忙成狗,晚上都是难熬地辗转反侧。   她穿着职业套裙,衬衫下摆被他从裙腰里抽了出来,手似游蛇,灵活窜入内衣边缘,眼看着要擦枪走火。   付洒洒用力推他:“等等。”   闻泱哪里还能分心,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要停手了,在公司里白日宣淫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另外一句:“我们快点。”   快你妹啊!   付洒洒不敢相信清心寡欲的人竟然要和她在办公室上演禁忌play,她感到裙摆的拉链开了后,花了十分力道捏住他的手,认真道:“不行的。”   他的眼角猩红,忍得很辛苦,还是抬头去看她。   “没有那个。”她说。   闻泱愣了片刻,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挫败地埋首在她颈侧,半天不发一语。   人生三大悲剧,上厕所忘带手纸,手机没电却无充电线,另外一个,应该就是为爱鼓掌时没有必备用品。   就算再混账也不能让她有未婚先孕的风险,尽管忍耐力濒临临界线,闻少爷还是起身了。   付洒洒咯咯咯地笑起来,一边整理衣物一边不怕死地去撩他,语气特别犯贱:“其实人家也很想帮你的,可是没办法呢……”   他回过头:“你确定?”   笑容漾开,邪气十足。   付洒洒的不祥预感再度得到证实,十五分钟后,她的左右手酸到颤抖,始作俑者餍足了,还拍拍她的脑袋叫她在休息室睡一会儿。   “床单被子都是新的,你一个人玩会,等我今天忙完带你去吃饭。”闻少爷重新扣好皮带,再度披上了禁欲系男神的皮。   付洒洒欲哭无泪,生无可恋脸倒在沙发床上。   ******   自从乔尼在周一的全员早会上隆重欢迎了付洒洒之后,尽管没有明确点出她的职位,其他职员们还是意识到了什么。开玩笑,能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特助青睐有加,这位绝对是有背景的。   茶水间里八卦满天飞,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大多都是猜测是闻郁的亲戚,或者乔尼的小情儿,倒是没有闻泱的桃色绯闻。   主要原因还是付洒洒这几天规避风险死活都不肯再去闻少爷的办公室,她占了接线小妹的位置,坐在秘书部的最外头,和总裁办隔了一条走廊。   乔尼苦口婆心地规劝:“付小姐,内线电话非常多,可能会比较辛苦。要不您还是进里面帮着闻董处理公文。”   顺便红袖添香。当然,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付洒洒摇头,看着几分钟前闻少爷发来的那一条魄力十足的微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注意,这句话没有标点符号,预告了他的势在必得。付洒洒几乎可以想象他的神情和语气,她鄙夷地回道:【不想和精虫上脑的人交流!!!】   这次对方没回。   她伸长脖子,看他还在里面开视频会议后,就讨好地对着乔尼一笑:“乔特助,我们一楼有什么部门啊?”   乔尼如实相告:“一楼是几个样板展示间,除了前台没有职能部门。”   付洒洒微笑:“那二楼呢?”   “二楼是电子信息技术那一块的。”   “啊!”她猛地站起来,很是兴奋:“我能去二楼上班吗?”   付烨的生意就是专门负责电子信息这一块的零件,付洒洒其实转专业完全为了能以后帮一帮老爹的忙,眼下她有机会能在业界闻名的大集团实习,怎么能错过机会?   一念及此,她加重语气:“拜托。”   乔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狐疑道:“那闻董这边……”   付洒洒愉快地接话:“我会和他说的,您不必担心。”   乔尼探头也看了下闻泱的动静,他塞着蓝牙耳机,面前的视频设备还开着,双手同时回邮件,忙到飞起,似乎不是能被打扰的时刻。   他犹豫了下,决定晚点再汇报她的动向。   付洒洒跟着乔尼下到二楼,电子信息部虽然听上去是个部门,其实不然,它算是独立的区域公司,行政、人事、策划、运营线都有,此刻,副总黄齐正在会议室和几位部门经理拍板最新的宣传方案。   别人在开会,自然不好打扰。   付洒洒和乔尼在会客室坐了会。   只是黄齐无意间看到特助的身影,也不敢怠慢,暂停了会议先行出来,精明的眼扫了一圈付洒洒又回到乔尼身上:“特助有事找我?”   乔尼笑笑:“给你安排个人手。”说完,他凑过去在对方耳边嘀咕了几句,拍了拍黄总的肩膀。   黄齐连连点头,很是客气地把付洒洒迎进了会议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高管莅临了。   PPT上是下半月的宣传案,在座的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瞥见两人进来后,齐刷刷闭了嘴,探究的视线若有似无掠过少女。   付洒洒落落大方地鞠了个躬,也没开口,安安静静坐到后排的椅子上。   黄齐非常照顾她,也不知道乔尼刚才说了什么,他每次选方案的时候都要问一下她的意见。   策划部做了三个PLAN,几乎所有人都选了方案B,只有付洒洒选了A,黄齐顶着巨大的压力,拍板了A方案。   晚上总裁汇报会的时候,黄齐把她也带上了,开会的人非常多,除了中间会议桌的一圈,两侧还放了五六十把椅子。她降低存在感,坐在最角落。   六点整的时候,闻泱来了,全场肃静,注目礼凝视太子爷。   他拉开主位的椅子,没有什么废话,直截了当:“开始吧。”   因为这是第一次和太子爷开会,不了解他的性格,几位分管副总选择性地报喜不报忧。有些产业链还不够熟悉,闻泱哪怕是察觉了不妥也只是皱了皱眉,等到风投融资那一块开始天花乱坠时,他冷了脸,随口就报了几个国际上的对比数据,讽刺道:“各位真是专业的?”   风投的领导是位三十来岁的海归青年,大概是一帆风顺管了,没怎么受挫过,心理防线比较脆弱,一听到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心辩驳却被闻少爷接二连三的质问压得抬不起头来。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地尴尬症都发作了。   黄齐在心里骂娘,暗叹运气不好,竟然排在这个傻逼后面汇报,不过幸好,还有太子爷女友助阵。   他深吸了口气,示意助理放PPT。   “下半旬的全国信息科技大会,我们这边也做好了这块的宣传方案,下面我先把方案的初衷和执行简单讲解下。”   他用电子笔翻了几页,投影仪清晰投出了产品介绍。   “这次主要是……”   “抱歉。”闻泱突然出声打断,眉眼冷冽,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众人惴惴不安,听着太子爷用指腹在桌子上不耐地敲了几下:“我就想问问黄总,你们每次方案都只有一个?”   黄齐咽了口唾沫:“不是,最终呈现给您的是挑选出来的成果。”   闻泱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而后冷笑道:“我就想知道,究竟是哪位高人能选出这么一个毫无美感和新意的方案,是你,还是你们整个团队啊?” 第67章   开会现场气氛有些压抑, 在闻少爷的强气场下, 原本还有些小声讨论的动静也全部消失殆尽, 只有他长指慢悠悠敲着桌面的声音, 一下一下,似催促似不耐, 令黄齐的心理压力愈来愈大。   付洒洒在闻泱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想站出来了, 可黄总偏偏回头看了她一眼,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她立马就意识到了眼下的处境, 如果她真的承认了宣传方案是她推崇的,那么黄齐所在的部门无疑成了笑柄,竟然让一个实习生来拍板这么重大的决策。   于是她只好将起身的动作改为整理压在椅子上的裙摆, 若无其事地又坐了回去。   黄齐脑门上汗都沁出来了, 这事儿说来也是怪他,想拍马屁结果拍到了马腿上, 竟然拿工作当儿戏,也不怪太子爷苛责。   “闻董,抱歉, 是我们这边决策失误, 下班前我会再拿一稿出来,给您过目。”   闻泱捏了下眉心,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接过了乔尼递来的遥控翻页笔来回审阅, 他天生就带着点冷峻气质, 不说话的时候特别明显。   付洒洒自从和他交往后, 感受到的是他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温情,早就忘了当年十九中生人勿进的泱神,如今大魔王重现江湖,不由得替黄总捏了把汗。   闻泱若有似无地往角落里的少女瞥了眼,再看回黄齐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于是也不再咄咄逼人,淡淡提了几个修改意见就翻篇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这场会开完,付洒洒深深认识到了职场的艰辛,黄总算是替她背了锅。她骨子里还挺仗义的,担心会影响到对方的前途,有心想替他说话,等电梯的时候就跟着踏进了总裁专属的那列专梯。   乔尼很贴心地止步没有跟上去,冲她微微一笑。   付洒洒也点点头,等电梯门合上的时候歪过头看向闻泱,后者顺势也侧身,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圈。   “那个方案你选的吧?”口气很笃定。   “你都猜到了还问什么。”付洒洒也没什么狡辩的心思,在闻少爷的智商碾压下,一切借口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牵起一边嘴角,弧度看上去有些嘲弄:“审美堪忧啊,那个宣传配色大红大绿的,你真喜欢?”   付洒洒hold住了她最后的倔强:“超级喜欢!”语罢,她拿指尖勾了下对方的手心,笑起来:“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昏君的滋味,按照我的喜好……”   “不。”闻少爷拒绝地很干脆:“按照你的喜好,公司要倒。”   付洒洒:“……”   吃过午饭她就没再去二楼了,闻泱的意思是没必要待在电子信息部,他会让助理整理一下这个部门运作的相关资料,从基础看起,以后再慢慢深入。   于是她的工作从总裁特别秘书变成了总裁办休息室咸鱼少女,可以趴在沙发床上边啃鸡爪边学习,顺便累了的时候还能视奸闻少爷。   休息室的门是磨砂的,中间有一块半透明,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窥到他的侧脸。   工作时候的闻泱是严谨的,全身心的投入,并没有因为女朋友在身边就分心。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同理可得男人也是如此。   付洒洒着迷地欣赏了一会儿美男,而后把手机静音偷拍了一张他的侧颜,又现场自拍了张拼在一起,喜滋滋发到了【洒哥赛高】的群里。   【洒脱大王:霸道总裁和小娇妻的现实版。】   等了一会儿,群里热闹起来。   【毒死人的甜甜圈:娇妻?洒哥见家长了?】   【望梅更渴:洒哥不会是先上车后补票了吧?】   两人清奇的脑回路让付洒洒难得语塞,翻了个身又继续打字,只是字没打完消息就更疯了一样持续刷屏。   【望梅更渴:我怎么感觉右半部分你是躺在床上?】   【毒死人的甜甜圈:这是在哪里?酒店?】   【望梅更渴:妈耶,大佬你是不是被拿了一血?】   付洒洒彻底崩溃了,两个基友的思维实在太跳跃,她都跟不上了。   【洒脱大王:冷静下好吗?我在闻氏集团陪太子爷加班。】   【望梅更渴:加完班再滚一下床单的节奏?】   【洒脱大王:……】   话题扯得越来越远,后来在她们一致逼问关系进展到什么地步时,付洒洒终于缴械投降,选择把手机丢到一旁,眼不见为净。   这一晚闻少爷晚上没有视频会,七点来钟就收拾好了东西,两人准备一起去看场电影。   中兴影院除了高中那次学校组织的爱国电影外,还真没找到机会再去过。不但如此,确定关系之后,因为他的时间实在有限,约会的次数不超过两只手,匮乏的可怜。   付洒洒提早在官网订了票,等闻泱从地下室把车开上来后,接到了许曼尼的电话。   她听着话筒一边母亲难得严肃的声音,眉头都皱了起来。   闻泱扶着方向盘,等她挂完电话后才淡淡道:“怎么了?”   付洒洒很纠结地道:“我妈叫我现在就回去。”她是真的很意外,许曼尼一直以来都是很纵容她的,很少限制她的自由,刚才那不容置疑的口气简直叫她怀疑人生。   “那就先回去。”闻泱打了右转灯,利落地掉了个头,后视镜里看到少女欲言又止的表情后,又道:“怎么?”   付洒洒吞吞吐吐:“那什么……我妈叫你也一起。”   付家别墅就在不远处,许曼尼在家里也是一身雍容华贵,实打实的名媛范,听到门铃响起后慢条斯理喝了杯果茶,也没有起身迎客的意思。   姚妈开了门,给闻泱拿了拖鞋。   付洒洒率先进去,飞扑向母亲:“娘娘吉祥。”   许曼尼赶紧放下杯子,避开差点被她撞到的危险,嗔道:“总是毛毛躁躁,没个女孩子样。”   付洒洒嘿嘿一笑,看向身后的人,想拉着他坐到沙发上。   闻少爷没理她,还站在许曼尼身前,礼貌地颔首:“伯母,我是闻泱,上次和您在我爷爷的寿宴上见过。”   许曼尼懒洋洋应了声:“坐吧。”   她的语气绝对称不上客气,也正因为如此,付洒洒才觉得奇怪,许曼尼虽然自持矜贵,可待人接物一向客气,就连小时候给她开家长会,都是能博得老师家长一致好评的。   反倒是闻泱没什么表示,从善如流地坐到了沙发上。   客厅里静悄悄,大摆钟的滴答声分外清晰。   许曼尼没开口,闻泱也不能贸然找话题,至于付洒洒,一直狐疑地盯着母亲,不懂她骨子里卖的是什么药。   又过了很久。   “听说你们最近在交往啊?”   付洒洒抢着要开口,被母亲白了一眼了后悻悻闭上了嘴。   闻泱点头:“是的伯母,今年四月份开始的。”   问完一个问题后,许曼尼又不接茬了,摸了摸女儿的长发,停顿了片刻指向楼梯:“洒洒你先上去。”   这架势,感觉是特地支开付小霸王的。   “干嘛这么神秘呀。”付洒洒磨磨蹭蹭不肯走,直到闻泱安抚地对她一笑,示意她先上去后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回了房间。   许曼尼看到女儿没出息的样,叹口气:“还是这么一根筋。”她想起高三时整日整夜把自己关在房间的小姑娘,心情复杂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其实我今天把你叫来,是有些话想问问你。”   闻泱眼神清澈,正色道:“伯母请。”   许曼尼打量了他一会儿,见其面容俊秀无双,举手投足都是优雅,也难怪她的傻姑娘会心心念念这么久了。   “其实你们交往,我到现在都是持反对意见。”她又呷了口茶,盯着他的眼睛:“你应该不知道你的不告而别给她带来了多大的灾难吧。”   闻泱沉默,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留学的那段日子,午夜梦回时也有大汗淋漓醒来的那刻,后悔和懊恼无时无刻折磨着他,令他不得安宁。   他苦笑了下:“我理解。”   许曼尼摇摇头:“洒洒是我唯一的女儿,你们现在都小,感情的事情总是有些草率……”   这一次,闻泱轻声又坚定地打断了:“不,没有草率。”他抬眸,眼底沉沉:“我们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   许曼尼差点被水呛到,咳了好一阵子才道:“你们才多大。”   闻泱一本正经:“明年12月我就满法定年龄了。”他站起身,弯下腰对着贵妇人深深鞠了个躬:“伯母,很抱歉,过去的我轻率自负,不懂得珍惜洒洒的好。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她难过分毫,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少年言辞灼灼,眼神诚恳。   许曼尼竟然有些心软,方才想好要狠狠给他一个下马威的念头早就烟消云散,她很长的叹了声:“行了,再看看吧。”   再看看,也就是有戏了。   闻泱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在长辈面前,他一向很有分寸。   反倒是付洒洒,按耐不住跑下了楼,正逢付烨回来,提了一大包东西,一进门就眉飞色舞:“姚妈,辛苦你了,今天给我们做几道你的拿手菜。”   姚妈是巴蜀人士,家乡菜重麻重辣,她的手艺也很好,刚好付洒洒全家都爱吃辣椒,她也就三不五时弄点特色给他们祭祭五脏庙。   他把合作伙伴特地从老家带来的干辣椒递给姚妈,放下公文包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闻泱,愣了一下:“临洲?”   语气很是熟稔。   当年谈论品茶足足聊了三个多小时,闻泱和未来丈人的关系可谓是一日千里。   许曼尼的视线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   付烨犹不自觉,满脸欣赏之色,拍着闻泱的肩膀,很是热情:“临洲晚上一起吃饭啊?”   付洒洒很顺地接话:“对对对,一起啊。”   许曼尼:“……”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桌子辣椒点缀的菜,付洒洒知道闻少爷不能吃辛辣,他胃不好,留学那阵子三餐不准时,落下了一些小毛病。   可眼下,这位和付烨不停碰杯,面不改色吃完许曼尼夹过去的菜,还能进退有度谈笑风生的少年,真的是那位一吃辣就煎熬的闻少爷吗?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回去的路上,他就去路边的超市店买了两瓶矿泉水,他的胃里火辣辣,连口腔都烧得慌。   喝了酒不能开车,闻泱把车放在付洒洒家里,准备打车回去。她坚持送他,不舍得太快分别,两个人在家门口的大街上散了很久的步。   月明风清,蝉鸣和树叶的沙沙声带来夏季独有的味道。   “你也太逞强了。”她有些心疼,看他猛灌水的样子,晃了晃被他牵着的手:“你不用什么都依着我父母啊,适当的拒绝一下不要紧。”   “没事,他们开心就好。”闻泱停下来,微醺状态下眼睛比平日还要能放电。   付洒洒心跳漏了一拍,不敢再看他,只能目视前方:“我妈和你说了什么,好像后来还挺满意你的……”   闻少爷半开玩笑地道:“她说叫我入赘,只要入赘,一切好说。”   “啊?你答应了?”付洒洒当真了,许曼尼以前还真说过这样的话,要她找个上门女婿继承付烨的公司,以后大家都轻松。   “不答应的话万一被棒打鸳鸯了怎么办。”他让她走到里侧,语气很无辜:“反正我爸也不怎么疼我,我在家里的地位一言难尽,就是……”   付洒洒追问:“就是什么?”   闻泱耸肩:“就是少了一大波家业继承,以后我就是穷光蛋了。”   “……没事。”   “不,你没有搞懂。”   夏风夹着他嘴里淡淡的酒味,比任何佳酿都要醉人,付洒洒被他拉到街边的石阶上,和他平视。   他的眼神缱绻,看一眼就沉沦。   舔了下唇,他拉长语调:“我的意思是,穷光蛋办不起两次仪式,订婚和结婚只能两者择一。”   傻子都知道要选哪个。   付洒洒耳根子热起来,紧张地眨着眼,还在做无谓的挣扎:“那什么……我们还小。”   “恩,还小。”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明年完婚后可以连续过七八年的二人世界,挺自在。” 第68章   大一结束的这个暑假,过得既甜蜜又充实,直到体重计上的数字猛地往上窜了两公斤,付洒洒才意识到了危机。   正因为过去胖过,才知道瘦下来的生活有多美好。   牛仔裤的大腿缝终于不会再被磨破,买衣服时也可以随心随意地只挑款式就好,甚至把头发全部往后扎露出整张脸时,下颔线条也是清晰好看的。   不能再吃了。   返校高铁上,付洒洒非常为难地推开了炸鸡桶,这还是刚才在火车站她心血来潮使唤闻少爷去买的。   刚才死命说要吃的是她,现在摆出一脸决然表情的也是她。   “不吃算了。”闻泱也习惯了她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戴上附赠的一次性手套,随手拿了块黄澄澄的鸡翅膀。鸡肉炸得恰到好处,酥皮上还有黑胡椒的颗粒,肉香味引人食指大动。   付洒洒难耐地咽了口唾沫,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美食,根本舍不得挪开视线。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进食,跟拍广告片似的,终于忍不住问道:“香吗?”   “还行吧。”闻泱靠着椅背懒洋洋的,片刻后又拣了只鸡腿递过去。   付洒洒摆出惊恐的表情,连连摆手:“你想让我重回高中时候的巅峰体重吗?”   高中时期她是什么样?   闻泱难得晃神了会儿,那段记忆还挺深刻,他的脑海里很快浮现出一个带着婴儿肥双下巴的喜感少女,总是风风火火来实验班,光明正大求偶遇,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从不知放弃为何物。   那时候年少轻狂,觉得这样的纠缠不胜其烦,眼下想起来,心里却比蜜还甜。他摘掉手套,擦了擦湿巾,把她的脸转过来,眼神非常专注。   付洒洒有点害羞:“干嘛。”   闻少爷一本正经:“相信我,我喜欢你从来不是因为你的外表。”   付洒洒:“……”突然好想打他是怎么回事。   .   回校后,替她安顿完行李,闻泱急匆匆去了研究院,吴咏蒙的项目获得了一个里程碑的节点突破,很快就要去德国交流,这会儿打算和几个得意门生一起开个短会。   付洒洒目送他离开,还在回味男朋友的背影,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打开一看,还是他发来的消息:【刚忘了说,转专业手续最好在今天办掉,你把学生证、校园一卡通都带上。】   她想起这一茬,心情就很复杂,专业是她想转的没错,但这样一来就要和钟露莹和邱苗分开了。不但上课不能在一起,寝室的话估计也得转。   在历史系主任办公室填完表格后,她把转单带上,又去了商学院教务处,负责转系录入的老师仔细查询了她的上学期绩点,而后给她开了转系证明,示意流程差不多办结了,只要去宿管中心重新分配寝室就可以。   整个商学院都在北校,企管系也不例外,付洒洒不清楚宿管中心具体的地理位置,小声询问老师。对方说了两遍,见她还没完全搞懂,依旧很耐心:“我让你们学姐带你过去。”   学姐?   付洒洒愣了一下。   不远处的桌子后面,有个娉婷身影站了起来,随着她的走近,精致又骄纵的脸渐渐清晰。   心形小脸,栗色长发,眉眼间满是倨傲,这张面孔莫名熟悉。付洒洒犹豫片刻,试探道:“林语芯?”   对方仰高头,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直接冲老师点点头,走至回过头,很是不耐的口气:“还不跟上?”   付洒洒也懒得和她计较,人对于曾经的手下败将总是有点怜悯心的,想起林语芯当初蒲了满地的求爱蜡烛声势浩大地和闻少爷表白,结果被自己当众打脸,怎一个惨字了得。   心有芥蒂,气场不和。两人路上再没说过一句话,直到宿管阿姨拿了702宿舍的钥匙给付洒洒,林语芯低头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我们班的啊,我会让她们好好照顾你的。”   照顾当然是加双引号的。   付洒洒运气不好,企管系的寝室全满,一个床位都没多,她只能分到隔壁经济系那里。而那三位早早入住的学姐,其中一个叫林语萌的还是林语芯的亲戚,从她搬进来的第一天,就立场鲜明地划开了界限。   一开始还好,就是孤立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她们三人抱团聊天吃饭。这个其实无所谓,付洒洒大半时间都呆在教室图书馆,午饭也都和钟露莹邱苗一起,寝室也就是睡睡觉而已。   可渐渐的,她们变本加厉了。   付洒洒最喜欢两条连衣裙被剪出了洞,化妆包里的口红断成两截第二天被发现横尸垃圾桶,甚至连乳液化妆水那些瓶瓶罐罐,每天回来后摆放的位置都和出门前不一样,不知道她们动了什么手脚。   人性真的很可怕,就为了林语芯这份得不到回应的爱情,为了这种说起来都站不住脚的可笑理由,就能去欺凌一个无直接利害关系的无辜舍友。   付洒洒自认不是小白花,高中之前的暴脾气可是让她直接被冠上了小霸王的名号。她最后给了她们一次警告,在寝室群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了一番话,得到【你已经被管理员移出该群】的回应后,她冷笑了下,决定以暴制暴。   寻常的妹子受了委屈大概是早就跑到男朋友地方嘤嘤嘤了,付洒洒不然,她内心里已经阴测测地幻想那三个炮灰跪地求饶的画面。   这些日子闻泱依旧忙到脚不沾地,睡前给她打电话却总是听到阳台的风声,和平时在被窝里闷闷的声音截然不同。   他觉得古怪,周五总算抽了空接她下课吃饭,等菜的间隙掐了下她的脸:“新环境怎么样?”   付洒洒含含糊糊:“就那样吧。”   周围人声鼎沸,就餐高峰时候的嘈杂让他听不清她的话,只得拉她坐到身侧,又问了一遍:“最近怎么都在外面接电话?”   懒癌晚期少女,过去只要回了寝室,那一定在床上瘫着,不到饿死的那刻绝不下楼。   付洒洒想了想,也没有要瞒他的意思,眼珠子转了转:“快问快答?”   早就习惯她莫名其妙的跳跃思维,闻泱扯了下唇:“行啊。”   “黑色还是白色。”   “黑色。”   “御姐还是萝莉。”   “御姐。”   “长发还是短发。”   “长发。”   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他耐着性子,陪她玩这幼稚到发指的游戏。茶餐厅的吊扇在脑门上吱呀吱呀转着,空调冷气不太给力,他随手拿着菜单,有一下没一下替她扇着,半垂着眼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懒洋洋的,实则回答问题的反应速度快到惊人。   付洒洒绕了一个大圈子,总算点到了正题:“以德报怨还是以眼还眼?”   闻泱停了半晌,黑漆漆的眼眯着,一点点扫过她的脸,她正襟危坐的姿态跟小学生一样,看得出来挺在乎他的答案。   他喝了口水,薄唇轻启:“若是君子的话,应该要选以德报怨。”   付洒洒垂头丧气嗯了一声,被对方抬起了下巴,他的手指刚放下冰柠檬茶,贴在肌肤上是微凉的触感。   两人视线胶着。   闻少爷轻笑:“我还没说完呢。但凡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甘当小人,睚眦必报。”最后四个字他加重了语气,配着今日一身黑的装束,十足十的反派角色。   付洒洒忍不住弯起嘴角:“你还记得那个林语芯吗?经济系的系花。”   “谁?”闻少爷薄情得很,压根记不起来这号人物了。   这种我的眼里没有其他异性的表现成功取悦了付小霸王,九月初还有些闷热的天气,她抱着他的手臂,粘得和牛皮糖似的。   “最近寝室里她们联合搞我,我打算搞回去。”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闻泱皱了下眉,她说的话听上去不怎么严重,可仔细去琢磨,背后的含义就有点渗人了。校园霸凌的新闻看了很多,临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他的神情都变了,捏着杯子的手都不自觉用力,冷道:“她们干了什么?”   付洒洒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不想让他太操心,更何况……   “你不是要和吴老一起去德国交流么?”   他恩了一下,半垂着眼若有所思,很久才叹道:“要去一周,这周你先搬到公寓来,下周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付洒洒塞了一口云吞面,胡乱应着,还没咽下又被他转过脸来。   “别让我担心。”   “……知道了。”   九月九日闻泱去了德国,付洒洒没能遵照他的嘱咐搬去公寓,她和钟露莹邱苗商量了一下,去数码市场买了个小摄像头,装到了窗帘的最顶部。   这事儿坦白说有些不厚道,不过她早就想好了,若是她们没再惹她,她就翻篇,一个月后把这玩意儿拆掉丢了,也不存在泄露隐私什么的。   接下来白天她安安分分上课,晚上和原寝室的两个妹子一起吃吃喝喝,很晚才回去睡觉。   前三天相安无事,录影里也没什么东西。到周四的时候,下了一场很大的暴雨,她回来已经快十一点要熄灯了,匆匆忙忙洗漱完就准备上床休息。   寝室里悄无声息,这三个人一反常态没有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付洒洒也没在意,北校的宿舍摆设是下边书桌,上边床铺,所有人都是上铺,她抓着固定的金属竖梯往上踩。   脚底除了金属凉意外,还有说不明道不清的滑腻感。   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重重摔到了地上。   一瞬间,灯光大亮。   几个装死的人一下子活了过来,探出头来,讥笑声不绝于耳。   “没事吧,要不要帮你拨120急救啊?”   “看她平时闷声不吭的,喊起来还挺凄厉的。”   付洒洒痛到眼泪都流出来,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爬起来,背部火辣辣的,动一下就龇牙咧嘴。   万幸的是她只踩到了第二格,否则爬到顶端再摔下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从来没有想过人会坏到这种地步。付洒洒不知道的是,另外三个人除了其中一位是林语芯的表姐外,另两位都是谢清宴的狂热粉,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嫉妒,让人变得更丑陋。   付洒洒撑着桌子大口地喘气,慢吞吞坐到椅子上,无视周遭不绝于耳的冷嘲热讽。   等到缓过来后,她摸了下竖梯横档,上头油腻腻滑溜溜,像是被刷了植物油黄油之类的。   “谁干的?”她轻声问了一句。   自然是没有人搭理的。   付洒洒扯了下唇,用关联的app直接调出了今天的监控,画面不算模糊,故事线也很清晰,三个人下课买了面条调料在宿舍煮东西吃,然后倒油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就来她这边兴风作浪了。   她收起手机,把桌子狠命一推靠到床铺边,跳到桌面上,伸手就去抓那位刷油的带头学姐。   “你干嘛!”对方显然是吓到了,结结巴巴:“不是我做的,你找我没用!”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付洒洒笑了,身高优势以及良好的身体素质,让她轻轻松松就拽住林雨萌纤细的手腕,然后发狠一用力,硬生生将其从床上拉出来。   林雨萌身高不足160cm,体重才堪堪80斤,怎么是付小霸王的对手,半个身子都凌空,然后砸到了桌面上。   另外两人吓傻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付洒洒冷笑了下,见她还是尖叫个不停,直接骑到她身上给了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让气氛都凝固了。   林雨萌这个时候才害怕,但凡她能花点时间去打听下付小霸王初中的光荣事迹,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付洒洒压着她,还能好整以暇地扳手指:“我有三支口红不见了,还有两条裙子毁了,我妈给我的面霜莫名其妙少了一大半,好多次洗澡的时候热水器跳掉了,都是你干的吗?”   林雨萌拼命摇头,眼泪不要钱一样的流。   付洒洒抬头看向另两位:“那是你们干的?”   没有回应,取而代之是两只坚定的手,目标一致地指向了躺在桌上默默流泪的少女。   情比纸薄,这三位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姐妹花吧。   付洒洒耸耸肩:“那只能算你倒霉了。”   她卷高袖子,抡起臂膀,实打实赏了林雨萌五个锅贴,把那张白净的小脸都打得红肿起来后,才收手。   “你知道上个月隔壁院校有个女生在宿舍爬床时踩空脑干出血去世了吗?你应该不知道吧?”   付小霸王松开她,拿过桌上杯子,在她恐惧的眼神中慢慢把水往她脑门上浇,淡淡道:“我们Z大这么好的学校竟然出了你这样的败类,你说我要是把监控带子给系主任看,他会是什么表情?”   威胁堪比□□爆炸,林雨萌一下子就慌了,扯着付洒洒的袖子讨饶:“别……你别,我错了,对不起行吗?”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卵用。   付洒洒逼着她跪在地上,打开摄像头让她对着镜头说了最近干的好事,录完影后拍了拍她的脸:“记住今天的事情,以后长点脑子。”   语罢,她果断收拾行李,连夜搬出了寝室,这个恶心的地方,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去了。   -   闻泱回来的时候,是北京时间凌晨三点,飞机上没睡,他时差全乱了,太阳穴一跳一跳,脑门子涨得疼。   钥匙转动的时候竟然奇异地发现门没锁。   他迟疑了半晌,没来得及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付洒洒蹦出来,嘻嘻哈哈。   闻泱放下行李,反手关上门,站在原地打量她,少女穿了真丝质地的睡袍,暗紫色衬得皮肤更白,长发散在身后,慵懒又天真。   裙摆很短,才到大腿根部。   领口略低,露出胸前大片美景。   她这个样子,无疑是暗夜里最诱惑的妖姬,哪怕不做出什么引人遐思的动作,也足够令他口干舌燥。   他的喉结滚了下,若无其事地道:“今天怎么在这?”   付洒洒站在原地没动,舔了下唇,有点紧张:“那什么……以后都搬来和你住行吗?”   闻泱半秒都没耽搁,把她抱起来抵到墙上,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她答案。根本来不及去卧室,他太想她了,思念深入骨髓,令他的动作都带了点急切和粗鲁。   尤其是此刻她绵软地唤着疼,尾调百转千回,声音销魂入骨,他魂都飞了,胡天忽地压着她在沙发上又来了一回。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总是身心通畅的。   闻泱抱她洗完澡,还有些意犹未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她的腰上的颈椎骨,低低地笑:“怎么这么主动?”   付洒洒把头埋在枕头里,又被他拖了出来,她红着脸,小声道:“九月十六日。”   “恩?”   她睁大眼:“你不记得了?”   闻泱没说话,黑眸里满是笑意,见她有些急了,才咳了咳,压低声音道:“同学,请问教务处在哪?”   记忆又被拉回那个雨天,撑着黑伞的少年,惊鸿一瞥后的悸动。   真好,原来他们都记得。   付洒洒满足地叹一声:“四年了。”   “是,四年了。”他重复了一遍,把她抱到怀里,她的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红痕和青紫暧昧极了。   她被他的手弄得有点痒,笑着躲开:“禁欲系男神能不能有点自觉性?人设都被你崩坏了。”垂下眸若有所思,又靠过去好奇道:“想什么呢?”   闻泱抬眸,语气有些轻佻:“我在想,一直白睡付叔叔的闺女似乎不太好。”   付洒洒:“……”   他顿了顿,黑眸染上热烈:“给个名分?”   这求婚求得毫无新意,辣鸡中的战斗鸡。   要不是付洒洒念在他坐了长途飞机刚才又很卖力,否则早将他踹下床了。一把扯过被子裹紧自己,她面无表情地对着光溜溜的闻少爷道:“什么时候学会打动别人的时候,再提名分的事情。”   直男的情商总是堪忧的,闻泱问了师兄秦毅,问了同桌周墨,甚至连陆衍那么不靠谱的哥哥都参考了,还没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三个月里,闻少爷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直到付洒洒生日前夕,闻太太盛情邀请她去家里做客,于是趁着周末两个人回了H市。   闻郁陪闻老爷子去交际了,家里只有闻太太一人。话说回来,闻太太贵太太做久了,也是闲得无聊,三不五时就叫设计师过来,改改软装布置,美其名曰为生活添点惊喜。   付洒洒一进门就看到了正中央的三角钢琴,黑色漆面,镶金线条,奢华又大气。她被闻太太亲昵地拉着坐到了沙发上,还在频频回头看那架钢琴,好奇道:“伯母,您会弹吗?”   闻太太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儿子,笑得不怀好意:“我不会,但是临洲……”   “妈!”闻少爷站起来,很生硬地道:“我上楼一下。”   他这欲盖弥彰的态度很值得玩味,付洒洒看着他的背影,决定还是不能放过能挖大料的机会,转头对着闻太太:“他怎么了?”   闻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忍住笑,一个人乐了半天后才娓娓道来。   大意就是闻泱学了八年的琴,天赋极高,小学还被推荐到市古典乐团参加了一场新春演奏会,结果回来后发誓再也不碰琴了。   付洒洒听得云里雾里:“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闻太太停了半刻,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泪继续道:“就那个演奏会,他表演完毕准备谢幕的时候,四手联弹的搭档摔了一下,把他的……”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   付洒洒:“……”   “把他的裤子扯下来了。”闻太太拍着沙发垫,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几千双炽热的眼睛下,彬彬有礼的小绅士鞠了个躬,遂不及防下.身清凉。   想到那个画面,付洒洒也忍俊不禁:“这么惨的吗?”   闻太太猛点头:“对,还有照片,我去找给你看看。”她兴冲冲上楼,无奈闻少爷站在二楼拐角处,咬牙道:“妈,够了。”   他不由分说半搂半抱地逼着母亲下楼,推她去了厨房:“您说今天亲自下厨帮洒洒过生日,都四点了,还不准备。”   闻太太无奈,只得作罢。   他回了客厅,付洒洒已经坐到了钢琴前,近乎膜拜地打开了琴盖,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滑过。   她有点遗憾地道:“我小时候也有机会学,可那时候就三分钟热度,没过多久就嫌枯燥放弃了。”   闻泱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挑眉:“那么喜欢?”   付洒洒试探:“你给我弹一首?”   他毫不留情:“拒绝。”   付洒洒无话可说。   -   她的生日一周后,就快到圣诞节。   圣诞节同时也是闻泱的生日,这一天,他满二十二岁了。   两人决定要去花园餐厅一偿夙愿,说起来前两次都是悲剧,一次是付洒洒苦等一夜,一次是闻少爷同周墨gay里gay气吃了一顿圣诞大餐,两者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付洒洒很早以前就订了位置,同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去排诚意座,最好的观景位置没什么意义。   闻泱发消息说好,他这几天晚上都没回公寓睡觉,不知道在忙什么。她有些不安,直到平安夜当晚才看到他胡子拉渣一脸疲惫,当下就心疼地摸摸他的脸:“那么忙明晚要不别回H市吃饭了。”   他反手抱住她:“不用,我都安排好了。”   第二日,H市的街上飘着铃儿响叮当的曲调,圣诞氛围浓郁又甜蜜。付洒洒穿着白色羊绒大衣裹着红围巾,感受到餐厅内的暖气后,才脱掉了外套。   闻泱替她拉开椅子,见她四处张望,不动声色地拿菜单挡住她的视线:“点菜。”   付洒洒心神不宁:“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闻泱扯了下唇:“哪里怪?”   她压低声音:“门口没有等翻台的客人,然后……”她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我们附近桌子的人全部都戴着帽子,是什么鬼?”   邻桌的客人们帽子围巾全副武装,埋头吃饭,话都不说一句。   付洒洒怕失礼也不敢多看,就觉得古里古怪,侍者上了汤,她拿着汤勺轻轻敲了下盘子,洒脱道:“不管了,我们先庆祝下。”   高脚杯里的香槟冒着气泡,她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微笑道:“我的圣诞礼物呢?”   闻少爷哂笑:“我的生日礼物呢?”   付洒洒夸张地吸口气,指着自己:“有这么漂亮温柔的女朋友了,还敢奢求什么礼物?”   闻泱笑笑没说话,他的眼睛紧盯着对桌的少女,而后在她疑惑的眼神里慢慢抬高了右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顷刻间,一片漆黑。   所有的灯都灭了,像是被人拉了闸。   付洒洒慌乱地站起来,周围全是凳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她大声呼喊闻泱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良久,一切沉寂下来,又是连呼吸声都能听到的安静。   “洒洒。”有个声音低唤。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手心冒出了汗,在黑暗里朝着他的方向摸索着前进。   下一瞬,有一束柔白的灯光倾泄,不知不觉间,餐厅前半部分成了舞台的样子,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海间立着一座白色钢琴,至于钢琴后,则坐着她朝思暮想的青年。   褪去了高傲和冷漠,他的眉眼温柔,冲她笑的样子足以融化任何坚冰。   付洒洒心跳如擂鼓,寸步不能动。她看不清他的手指,只能听到优美的钢琴声流泻,前奏过后,他凝视着她,爱意无从掩饰,只能任由歌词来渲染——   If i walk would you run   If i stop would you come   If i say you’re the one   would you believe me   他唱得其实很糟糕,甚至有些小跑调,她想咧嘴冲他嫌弃地嘲讽一下,对视的那刻眼泪却大颗大颗落下,滑到唇畔,她伸舌舔了一下。   不苦,很甜。   她又哭又笑,像个傻子。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   所有人都摘掉了伪装,付洒洒彻底傻眼,那些面孔如此熟悉,他和他的父母,还有管甜、陆绛梅、曾青……   几乎玩得好的那些伙伴都到场了。   她捂住嘴,看着他走到身前,哽咽道:“你早就计划好了,是吗?”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她又道:“前阵子夜不归宿,就为了这个,是不是?”   “是。”他耳根子也有些发烫。   两个人默默对视,一眼万年。   围观群众都替他们着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求婚呀!”继而是此起彼伏的催促声。   闻少爷失笑,从善如流地单膝跪下,戒指就被他捏在指尖,他虔诚地仰头,一字一顿:“嫁给我。”   用的是肯定句,还是那么自信又不讲理的霸道。   付洒洒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答应他三个字,把他拉起来,迫不及待投入了他的怀抱。   “好。”   十七岁的时候遇见你,就决定要嫁给你,幸好,只花了五年的时间,在二十二岁的时候,美梦成真。   有过痛苦,有过挣扎彷徨,可那些回忆,如今想起来,也似沾了蜜,再没了苦楚,只有怀念。   这一生,没有一刻比眼下更幸福。   她按着胸口,努力不让心跳出来。   他替她套上戒指,庄重又小心翼翼地在她眼睑上印下一吻:“夫人,未来的路还请多多指教。”   -全文完- 第69章 番外(一)   付洒洒生闻汀翊的时候, 不满24岁,有经验的妇人们都说年轻恢复得快, 可这是产后的事情。她生产时依旧痛得死去活来,甚至因为宫口开得很慢,催产针打了效果甚微, 她活生生在待产室嚎了一个晚上。   剧痛之下什么脏话都骂得出来,她指着闻泱劈头盖脸地一顿喷,什么都是你害的我不要生了闻临洲你混账诸如等等, 到最后喷得实在没力气了,才默默流着泪倒回了了床上。   闻泱一直陪着她, 任由她掐着手心, 指甲深嵌入肉,血都出来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一遍遍安抚着她。   太过心疼之下, 他直接转头问护士长:“现在转剖腹产行不行?怎么样能做到不痛?”   护士长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正要开口时, 付洒洒突然撑着手坐起来,怒道:“你来生!你来生我就不痛!”   虽然说天大地大,产妇最大, 但这分寸也实在太过了点。许曼尼听女儿骂了女婿差不多两个多小时了, 闻郁夫妇还在身边呢,她觉得有点尴尬, 就过去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别喊了, 一会儿生的时候还要花力气。”   付洒洒满脸都是汗, 鬓角的发全湿透了,宫缩越来越密集,这可比经痛来得严重多了,怪不得人家说十级阵痛,就像同时断了二十根肋骨一样,一点都没夸张。   泰山崩于面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闻少爷终于失了冷静,蹲在她床前吻了吻她的额头,懊恼道:“洒洒,抱歉,我发誓,就这一次让你受苦。”   付洒洒大口呼吸,妇产科的主任亲自过来做了下指检,也是松了口气:“行了,产妇准备好了,推进去吧。”   闻泱急切地跟在推床边上,准备陪完全程,这家私立医院提供的VIP服务是可以让丈夫陪产的。不过付洒洒很固执,明明气若游丝了,还挣扎道:“你……留外面。”   不想让他看血淋淋的画面,怕有心理阴影。   闻泱看着她倔强的眼神,还是妥协了。   等待的滋味是煎熬的,幸好分娩过程不算长,一个小时之后,婴儿洪亮的啼哭声在产房里响起。   闻汀翊就这样来到了人世间,等他和妈妈同时被推出产房的时候,闻泱看都没看儿子一眼,直接就去环抱娇妻轻声安慰了。   这厚此薄彼的征兆才只是个开始。   闻泱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闻家育儿的铁血方式,和闻郁当年并没有什么不同,从不说晚安故事从不亲亲抱抱举高高,只有一板一眼的对话方式。   闻老爷子给曾孙起了表字潭清,这二字城府及坦荡并存,意义颇深。至于付洒洒比较烦这种文绉绉的套路,私下里给儿子起了个小名,叫做香香。   有点女气,但是超可爱不是吗?闻香香,听起来就想会心一笑。   更何况,闻汀翊四五岁的时候长得比女孩子还精致,简直就是睫毛精转世,配上红润小嘴和雪白皮肤,任谁看了都想狠狠抱他到怀里逗弄一番。   当然,闻少爷是除外的。   他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儿子这么大了还要跑到主卧来睡,这在他看来是完完全全就减少了夜晚的某种乐趣,剥夺了他身为男人的权利。   其实这事儿真不能怪闻汀翊,是付洒洒母爱泛滥,非要抱着儿子一起睡,美其名曰让父子培养感情。   感情没培养出来,却莫名其妙让闻汀翊越来越像他爸了,小小年纪总是板着一张脸,也不怎么爱说话。因为闻家的好基因,他聪慧过人,和幼儿园的小伙伴也玩不太到一块去,显得有些孤僻。   付洒洒很担心,她问了好多遍:“香香,为什么每次我去接你的时候你都不和其他小朋友说再见呀?”   闻汀翊老气横秋地道:“他们话都说不清楚,我累。”   听听,这是一个五岁的小孩能说出来的话吗?   付洒洒没辙了,明里暗里让老公多陪陪儿子打探一下他的内心世界,毕竟有些东西父子之间羁绊深,男人和男人,也许更能沟通吧。   闻泱不以为然:“有什么关系?我小时候话更少。”   直到有一天中午,闻汀翊没在幼儿园吃午餐,一个人背着小书包默默回了家,他的头发乱七八糟,眼角淤青明显,脖子上还有红肿划痕,这一看就是和人打架了。   看到儿子这样,付洒洒心都揪起来了,当了妈以后就特别脆弱,她还没说话就红了眼眶,抱着他道:“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妈妈,我没事。”他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看得出在强忍泪意。   付洒洒赶紧让佣人拧了块热毛巾过来,放慢动作在他的眼睛上轻轻按压,柔声道:“香香没关系,你可以哭出来。”   闻汀翊抿着唇,泪水在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打着转,就是不肯落下来,他吸吸鼻子:“爸爸说不可以,哭过一次就不配当男人。”   付洒洒沉默,决定晚上等闻少爷回来好好沟通下育儿方针,他平时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小手胡乱抹着眼泪,闻汀翊垂着脑袋坐到沙发上,一声不吭。   他这个样子,比直接哭诉还要叫人心疼。   付洒洒叹气:“为什么打架?”她揽着儿子的肩膀,感受到他突然抬起头,语气很恼怒:“他们说我爸爸不疼我,从不接我回家,也不来活动课陪我。”   这绝对是闻临洲的锅。   付洒洒也很愤怒,强压下火气,她又道:“那你生爸爸的气吗?”   闻汀翊点点头,半晌又摇摇头,平日里故作深沉的包子脸上难得露出了委屈神色:“我不能生气。”   “恩?”   “爸爸很早就告诉我了,他是因为妈妈的存在才勉为其难接受我的。”   禽兽啊!!!   付洒洒震惊了。   晚上闻泱回家的时候,家里一片漆黑,他打开灯,看到鬼魅般坐在客厅的老婆后,怔了一下:“洒洒,为什么不开灯?”   付洒洒冲他招了招手,笑得很诡异。   闻泱松了松领带,眉宇间有点疲惫,他已经正式接手了闻氏的生意,今天连轴开了八个小时的会,忙到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尽管身体透支,却还是没办法敷衍她。   他笑了下,凑过去刚想偷个香,就被她敏捷地躲过,而后手臂被狠狠拧了一下,他嘶的一声,苦笑道:“姑奶奶,又怎么了?”   付洒洒把儿子白天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下,同时加重语气:“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心智都不全的小家伙说这样的话,什么叫做你是因为我的存在才接受他?”   闻泱撇了下唇,没有辩解。   那天的情况怎么说呢,有点复杂,他在书房和纽约那边通视频电话,儿子过来敲门问可不可以陪他一起做手工。   他怎么可能有时间,直接拒绝了。   结果小家伙就像是受了刺激,大吼一声要不是因为妈妈,早就和他绝交了。   绝交?好大的胆子。   闻泱当时也是幼稚过了头,竟然和五岁的亲生儿子斤斤计较,所以才说了那样一番话。   这些来龙去脉和付洒洒说了也没用,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看了下时间,十点来钟,于是脚步没停,直接去了儿子的房间。   闻汀翊的梦想是当个宇航员,所以房间整个都是宇宙的色调。天花板上银河系拼成的夜光灯带隐隐发亮,床头台灯都是恒星样式,很是别致。   他没敲门,直接扭开了把手。   被窝里的那团隆起几不可闻地抖了一下。   闻泱挑眉,淡淡道:“睡着了?那我走了。”   床上的小人儿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来,非常迅猛地扭开了台灯,而后跳下床道:“我没睡,我醒着。”   他光着脚站在地上,头发跟鸟窝似的,睡衣毛茸茸,是付洒洒给他挑的小熊款式。   萌到肝颤,可惜了脸上的淤青和伤痕,大煞风景。   “拖鞋呢?”闻泱皱了下眉,把他抱回床上,想起身把台灯的光线调暗点时,衣袖被拉住了。   闻汀翊大眼睛里满是受伤的情绪:“爸爸别走。”   毕竟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喜怒哀乐都没办法掩盖。   “我没走。”闻泱抓着他的小手,帮他把被子盖好,坐到床边,一本正经地道:“你打赢了吗?”   闻汀翊张着小嘴,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小声道:“没有,他们有三个人。”   以多欺少,非君子所为,鉴于发生地点在幼儿园,也就没什么好吐槽的了。闻家崇尚强者为圣,优胜劣汰再正常不过,闻泱想了想就道:“明天放学回来你就开始上武课吧。”   闻汀翊惊喜道:“真的?”他在过年的时候听曾祖父说过,家里有专门的格斗老师负责教导防身术,等到小学就可以开始正式习武,没想到爸爸竟然提早让他学了。   闻泱还是很毒舌:“恩,省得你再打输丢我的脸。”   闻汀翊哪里还能仔细去听对方的话,早就欢呼地抛起了枕头,这一刻总算有了小孩子的天真样。   闻泱看了一会儿,凉凉地道:“别高兴得太早,作为回报,以后你不可以再到主卧过夜。”   听到这句话,闻汀翊瞬间就被击垮了,好半天都没缓过神,长睫毛颤了颤:“一周一次都不可以吗?”   闻泱无奈:“你和你妈每个白天都能碰到,为什么非要晚上相聚?”还专门挑最黄金的时段过来,可以说是非常不识相了。   他眯着眼盯着儿子,妄图用气场碾压。   谁知道那小人儿垂着头,很轻地说了一句:“可是我和妈妈白天能碰到,和爸爸碰不到。”   所以,想和爸爸待久一点。   这个回答,是几乎没怎么感受过父爱的闻泱意料之外的,他的心重重震了下,第一次为人父,他想得太简单了,只是把闻郁给他的那一套照搬,完全忽略了儿子内心的真实渴望。   记起幼年时趴在窗边一次次等闻郁回家的场景,记起成绩拿到年级第一兴冲冲回家告诉父亲却得到冷脸相对的画面,他终于意识到了如今的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弯下腰破天荒亲了亲儿子的小脸,他有些生硬:“那就一周一次,不能再多了。”   闻汀翊乖巧地点头,满足极了,拉高被子小声道:“其实我喜欢爸爸和妈妈一样多。”说完,他像是害羞极了,扭过身子不再看闻泱。   “快睡吧。”闻少爷笑出声,拍拍他的小屁股,熄了灯替他关上房门。   父子俩的感情日渐升温,尽管常常还有争执不下的时候,却也能打打闹闹缠成一团。   付洒洒很满意,这份功劳全部归功给了自己。   闻汀翊越长越俊秀,上小学的时候,屁股后面已经跟满了狂蜂浪蝶,他的性格虽然淡漠,但是比起年少时的闻泱还是好了很多,尤其是面对女性时,他保持了一个绅士该有的礼貌。   情书从不当面撕,礼物也不会随意拒收,一股脑塞到书包里选择回家丢掉。   付洒洒已经很习惯了,现在的小孩子都早熟,一点都不奇怪,她拆了一包儿子书包里的巧克力,笑得不怀好意:“香香,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闻汀翊把包倒过来往下倒,里头噼里啪啦落下好多五颜六色的信笺。   付洒洒夸张地抽气,转头和正在看财经杂志的闻少爷八卦:“喂喂喂,你儿子这个受欢迎程度比你还牛逼!”   闻泱随意瞥了眼,不做评论。   付洒洒把这些信收起来,毕竟也是一番心血,她决定好好珍藏,也算是不辜负小姑娘们的厚爱吧。   闻汀翊盯着老妈的动作,随即伸手从里头抽出一封黑色的信,作势要撕。   付洒洒赶紧抢过:“你干嘛?”   闻汀翊指指脑袋:“写这封信的人这里有点问题。”   付洒洒扭过身,刚好争抢间信封口开了,信纸掉了下来,她饶有趣味地捡起,见儿子没有疑义,就拿起来认真读了一遍:   【闻同学,请和我交往,不然我会打断你的腿——柳若水留。】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散发着浓浓的黑道大佬气息,就是字写得狗爬一样,横七竖八,破坏了这份霸气。   大概是内容太惊世骇俗,闻泱都转过了头,惊讶:“谁写给你的?”   闻汀翊对着别的女生都是彬彬有礼,唯独听到柳若水三个字时,眉毛拧成了死结,不耐道:“是一个神经病。”   付洒洒打了他一下,偷笑:“没礼貌,人家小姑娘喜欢你,是你的荣幸。”   闻汀翊:“……”   闻泱放下杂志,以过来人的惨痛经历发出了警告:“我劝你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别和他一样,负气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第70章 谢清宴番外   谢清宴刚委婉拒绝了前一任女友要求复合的电话后,寝室虚掩的门就被人猛地从外推开了,肖一彬大步迈进,招呼两个还在电脑前疯狂点鼠标的重度网瘾少年们:“快快快,想脱单的跟我走,老三除外。”   “我怎么就除外了?”排行第三的谢公子不爽了,捏了个昨晚狂欢留下的空啤酒罐子,冲对方毫不留情地丢了过去,表情阴恻恻的:“我也是单身,谢谢。”   听到这话,游戏中的室友们同时停下了鼠标,回头冲他比了个中指。肖一彬的反应更激烈,在狠狠捏爆了那个易拉罐之后,鄙夷道:“你的禽兽行为分布太广,从建筑系到外语系,哪里都有你的受害者,麻烦这次高抬贵手,放过大一学妹吧。”   今天是新生接待日,理工科狼多粥少,单身汪们早早就去学生会蹲点拿了代表志愿者的黄袖套,肖一彬母胎solo到20岁,一马当先,早饭都没吃就去领了装备,叫人不得不感叹爱情的伟大。   谢清宴没理他,随意换了身轻便的休闲服,白色上衣卡其色长裤,外加斯文败类必备的金丝边眼镜。   肖一彬也是时下大学生们的打扮,T恤牛仔裤,可站在肤白貌美的Z大校草身边,生生被衬成了乡土气息外露的暴发户儿子。   很气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谢清宴身后,化身逼逼机:“老三你等会不要先说话啊,我要是有合眼缘的妹子……”   前边的少年脚步顿停,回眸的眼神饱含深意:“我什么时候和你争过?上学期末的那次联谊,我可是一整个晚上都没开过口。”   肖一彬沉默,回忆起那个黑色的周五,心情更糟糕了,文学系的妹子不是该更注重内在吗?却依然被这小子高深莫测故作神秘的微笑脸给迷惑,魂都掉没了,害得他一人在角落自斟自饮,好不可怜。   “老三。”   “又怎么了?”   肖一彬上前两步,拍拍他的肩:“你信吗?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有人收拾你。”   谢清宴拂开他的手,挑眉:“欢迎来搞。”   说话间,两人到了Z大东门处。天气很棒,万里无云,就是日头有点猛,九月初夏季的余威还没过去,空气里的热浪依旧叫人黏腻腻出了一身汗。   校办公室代表的红色横幅拉起,标题鲜明:【欢迎2014届新生来到Z大,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   横幅下数十张长桌一字排开,工作人员正在登记发放入学手续流程单。而大二大三的志愿者们,则负责领着学弟学妹们去各院宿舍区报道。   人群黑压压的,队伍也很长,一眼望不到头。谢清宴漫不经心地靠在学生会的桌旁,他手臂上没戴黄袖套,所以辅导员们也没安排他去接待新生。   可尽管如此,妹子们灼热的视线还是有意无意地往这里扫,甚至还有大胆的学妹拿了资料,撩着头发对他眨眨眼:“学长,C区宿舍在哪?能带我去吗?”   肖一彬赶紧上前,把万人迷牢牢挡在身后,口气颇为厚颜无耻:“学妹,我带你去,他是路痴,你跟他走绝逼会迷路。”   语罢,他丝毫不顾及舍友,半拉半拽地提过妹子的行李箱,殷勤地像个鞍前马后的小太监。   谢清宴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他长了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眯着眼看人的时候尤其性感,惹得好几个妹子明明走远了都还舍不得,频频回头。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Z大的后勤服务也是一流的,分工明确,效率惊人。就是报道的人数实在太多,五千多号新生,哪怕有拿着扩音器喇叭的工作人员维持队伍秩序,也有不少人挤来挤去。   人多的地方,总是少不了是非纷争。   艺术系和历史系被分在二序列,有个朋克头的哥特风男生边排队边打农药,踩到了前边妹子的鞋,后者惊呼一声,见他头也不抬没有道歉的意思,也只好默默忍了。   结果朋克头依旧不看路,这次更狠,把她右脚上的鞋子都踩了下来,妹子差点绊个狗吃屎,小脸涨得通红:“你这人怎么回事!”   朋克头玩着手机,白她一眼:“哔哔什么啊?”   妹子气急了,周遭的人都是成群结队的,就她一个人来报道形单影只,也找不到友军,只能单脚跳着把鞋穿上。   挺可怜的。   谢清宴本来也是为了看室友跳脚才故意跟来的,根本不是为了做好人好事。照平日里他还真没那么好心,不过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昏昏欲睡,也有点无聊,他掀了掀眼皮,刚要开口——   “就哔哔你怎么了。”清亮的女声响起。   花容月貌的少女自人群里步出,无袖荷叶边短袖外加白色热裤,浅色衬得她皮肤白腻,跟奶油似的。说话的时候带着点恣意,神情桀骜,和那娇媚的五官揉在一起,有种冲突的美。   谢清宴饶有兴味地盯着她,见过的美人多了,可这么呛口的还是第一次。   朋克头终于放下了手机,吼道:“你他妈算哪根葱?要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原先被欺负的妹子过来拉少女,小声嘀咕了几句,意思就是算了。   朋克头很嚣张:“踩一脚又死不了,真把自己当金枝玉叶了。”   这话实在过分,不少热血青年已经蠢蠢欲动了,连不远处的辅导老师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气氛紧张,有白热化的趋势。   朋克头见苗头不对,想溜了。   但是,这个世界总是邪不胜正的,随着脚趾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他凄厉地哀嚎了一声,低下头发现少女压了全身的重量,恶意地用后跟碾压他的脚尖。   “哔哔什么啊?我不小心的。”少女慢条斯理地收回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给我等着!”   眼见着围拢的人越来越多,朋克头甩下一句话跑了。   少女甩了下马尾,眉眼张扬,笑得很肆意:“我等着啊,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历史系付洒洒,欢迎切磋。”   付洒洒么?   谢清宴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对方像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突如其来地回眸。   视线交融,他没有在她眼里看到惊艳和痴迷这两种最常见的感情。   取而代之,是震惊和茫然,甚至还夹杂着点痛楚。   这么强烈的又复杂的眼神让他莫名其妙,仔细排除了一遍,这位视大一新生,确实不可能是他的某一任前女友。   他的好奇心被勾起,在她登记完手续后自来熟地牵过她的行李箱,不顾她的反对走在她身侧。   “学妹,我们之前见过?”   “没有。”   谢清宴听着这冷冰冰的回答,轻笑:“那怎么看我跟看负心汉似的?”   “哪有!”她一个踉跄,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又仓皇地别开头。   他实在没弄懂,姑且就把这种表现归类为隐藏的爱慕吧,招牌式情圣笑容挂上,他微微低下头,说出了战无不胜的那句台词:   【同学,你长得很像我下一任女友。】   颇为自信地等她的回应,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她冷冰冰地道:“抱歉,我非常不喜欢你的长相。”   三十二度的天气,蝉鸣声在耳朵里逐渐隐去,这句话像被扩音器放大了无数遍,震得他嗡嗡的。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异性嫌弃过长相,哪个不是死心塌地夸他长得俊俏?   不甘心和男人骨子里的征服欲被激起,他开始频繁地进入她的生活,自习室、食堂、选修课教室,无孔不入。   鲜花晚餐外加礼物炮轰,这些她统统不要,她的心就像铜墙铁壁,也不算是针对他,是完完全全封闭了所有异性的接触。   一定是有什么故事吧,他想。   刚开始还没有刻意去打听她的过去,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接近,就越吸引,到最后,他是真真切切地泥足深陷,唯一一根救命的树枝能拉他出来,而树枝的另一头,就在她手里。   得知那个人的存在,是在圣诞节的夜里。   他背着她,走过长长的街,她喝醉了,趴在他背上。那一刻,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荒地老,而她迷迷糊糊抬起头,说的那句临洲哥哥,也让他的心彻底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回寝室后,他入了魔怔,肖一彬递过来一根烟,叹气:“兄弟,我真该给自己一嘴巴,当时说希望有人收拾你,现在要是能收回就好了。”   从来没抽过烟,他自嘲地笑了笑,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入肺,火辣辣地痛,他咳了几下,又是一口,自虐带来的麻木至少比心碎的滋味好多了。   退回到朋友位置后,希望的曙光又仿佛触手可及。   他喜欢的姑娘不再刻意躲着他了,潜移默化的陪伴和习惯兴许能带来水到渠成的感情。   那个时候的他,还比较天真。   “你就是谢清宴?”   篮球场上,第一次见到她口中的临洲哥哥,对方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将他逼到了死胡同。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每次看到他的脸眼神总是闪烁,原因无他,他和她的意中人,长得实在太像了。   他把这个荒谬曲折的桥段告诉舍友后,他们一致沉默了,啥都没说又买了一大箱啤酒回来,酒后吐真言,肖一彬连连说了三十几遍算了吧,劝他放弃。   他听着,苦笑了下,要是能放弃,就好了。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写过,不要同情自己,同情自己是卑劣懦夫干的勾当。   但是那一阵子,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了,相思入骨成了病,直到他在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后,现实让他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懦夫,选择一走了之。   逃避,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不用回来面对,那就更好了。   2017年的平安夜,他从校友口中得知了她的婚讯。彼时,他在南半球的某一处湖边垂钓,湖面上涟漪一圈一圈,鱼儿已经咬住了食饵,只要提竿就能捕得战利品。   朋友转发的电子请帖自动跳开,他的钓鱼线毫无征兆地断了。   鱼落回到湖中,溅起好大的水花。   一时间,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人,心空荡荡地可怕,他只能费劲地深呼吸,脑子里却全是他搂着她在新生晚会上跳舞的场面。   纤细的腰肢,光滑的裸背。   狡黠的笑容,乌黑的长发。   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默契的舞步。   每一幕,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原来,他根本从没有忘记,逃避,只是让记忆变得更深刻。   用力闭了下眼,他鬼使神差拨出了牢记于心的十一个数字,等待音只响了一下,就被人接起。   【喂。】   他没有说话,等她又喂了一声后,才道:“是我。”   她很惊喜地欢呼:【学长!那么久不联系,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   语调一如既往地轻松俏皮,还是他熟悉的那位姑娘。他把手垫到脑袋后面,仰天躺下去,从裤袋里掏出钱包,里头夹着一张她的照片。   是她在医院陪他看崴伤的脚腕,他趁着不注意的时候偷拍的。不算清晰的一张侧脸,却陪他度过了那么多个漫长的深夜。   他手指眷恋地摩挲了很久,在她催促了好几声后才道:“洒洒,要结婚怎么也不通知我去喝一杯喜酒?”   她咯咯笑起来:“你不是还在澳洲吗?怕你来回飞的贵。”   贵吗?他不知道,这些年在国外拼了命地挣钱,也就是拿工作麻痹自己而已。不过他听得出来,姓闻的小子占有欲爆棚,还在介意他的存在,所以她没给他发喜帖,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久没见面,有太多的话想说,临到嘴边也就变成了一句望自珍重。   新婚快乐是不可能说了,如果可以,希望她不要快乐,黯然神伤,然后给他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虽然很恶毒,但最后他还是去了婚礼现场。   闻家的套路一直都是既低调又奢靡,大手笔花了七位数订了环球中心做主婚宴场地,门口却设了重重警卫,一定要有特制的请帖才能进。   他当然是没有的,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过来干嘛,神思恍惚地买了机票,神思恍惚地过了安检,而后神思恍惚地站到现在。   警卫不止一次朝他这边看来。   他笑了笑,不以为意。   祝福钟声响起的时候,她终于出现在漫天花雨下,洁白长纱半掩住脸,她被那个男人紧紧牵着,一同接受大家的祝福。   他远远地看一眼,转身走了。   为什么感情要分先来后到。   如果我比他先到,是不是今天的新郎是我?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