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重生黑化后，被团宠小公主萌翻了！
作者：百里砂
简介：
　　团宠+萌宝+主日常主亲情+治愈+配角重生+真三岁半
　　珠珠是全京城公认最会投胎的崽崽。
　　爹爹权倾朝野，娘亲富甲天下，舅舅骁勇善战，一堆堂哥表哥待她如珠似宝，连皇帝伯伯都把她当亲闺女宠。
　　一直到珠珠做了一个梦……梦醒后，大佬们全都重生了。
　　哥哥：既然你从没把我当亲人……
　　奶团子迷迷糊糊扒上来：亲人？
　　亲几下？
　　叭叽
　　一脸口水的哥哥？？
　　堂哥：我恨这个世界，但我更恨你！
　　奶团子对空气挥起小拳头：别怕！
　　珠珠帮你打介个世界！
　　情绪被打断的堂哥？？
　　黑化大佬们：这个崽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不确定，再看看。
　　不久后……谁都不许欺负我家珠珠！

第001章 珠珠保护锅锅
　　“打！给我狠狠的打！”
　　端王妃的声音，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若我的珠珠儿有半分闪失，你就给珠珠儿偿命！”
　　她恨恨摔帘子进了屋，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奶团子，忍不住又滴下泪来：“珠珠儿，娘的珠珠儿，你要是撇下娘，娘也不想活了……”
　　她用帕子掩着面，泣不成声，屋里的丫环婆子无不泪流满面，满屋都是绝望的气氛。
　　就在这时，床上的小奶团子睫毛轻颤。
　　她头上还缠着细布，血一团团渗出，更显得小脸苍白，此时正呼吸急促，小嘴微张，像是被魇住了。
　　太医候在床边，手一刻不曾离开她的腕脉，迅速察觉，抬头一看：“王妃娘娘，小郡主好像醒了……”
　　端王妃哭声一停，急步过来，扑到榻上，声音都带着颤抖：“珠珠？珠珠儿？”
　　下一刻，
　　奶团子抽了抽鼻子，猛的张开眼睛，哭出声来：“娘亲！”
　　端王妃泪如雨下：“珠珠儿，你可醒了，吓死娘亲了……”
　　珠珠也哇哇大哭。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个很坏很坏的小孩，她总是骗人，欺负人，还打人……所有人都讨厌她。
　　后来，她看到哥哥死了，他说，盛明珠，我恨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她好害怕！好难过！
　　可珠珠不是坏孩子呀！
　　她明明好喜欢哥哥，一直盼着哥哥回来。
　　别人都有哥哥，她也想有哥哥，她想跟哥哥拉手手，想跟哥哥最最好，她可以把最喜欢吃的点心和最好看的衣服，全都分给他。
　　可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她？
　　是因为她偷跑出去爬假山摔下来了吗？
　　娘亲以为是哥哥把她推下来的，好生气，后来她一直没醒，娘亲快急疯了，哥哥过来看她，她就叫人打哥哥板子。
　　哥哥的腿断了，养了很久很久的伤，每天都痛的厉害。
　　可就算这样，哥哥还是跟她说，算了，你还小，我不生你的气。
　　一想到哥哥那时的样子，珠珠心里就难过的不得了。
　　门外是噼哩啪啦的板子声，珠珠一下子回过神来：“锅锅！”
　　“不怕啊，”端王妃柔声安慰：“乖宝儿不怕，有娘亲在，谁也不能害娘的珠珠儿，娘给你出气！”
　　珠珠急了，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不气，不打锅锅！”
　　端王妃双手扶住她小脑袋：“小祖宗，可别摇了，还伤着呢！本来就笨，再摇更笨了！你还叫他哥哥……他把你害成这样，娘怎么能轻饶了他！”
　　珠珠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惜小嘴巴不够使，急的扑腾了两下子，一把推开她手，就想往下跳：“锅锅没害珠珠！不许打锅锅，珠珠要救锅锅……”
　　门外。
　　盛明麟趴在凳上，正咬紧牙根，忍受着板子拍在身上的剧痛，清俊眉宇间铺满了汗珠。
　　正是这样的剧痛，才让他终于确信，他居然回来了。
　　他生母已故，父亲续娶了谢氏，外公担心他，借着学业的由头，把他接到身边养着。
　　可外公去世了，他便被送回到了父亲身边。
　　前世，此时的他，还沉浸在外公死去的悲伤中，他以为父亲会安慰他，会疼爱他……但一踏进家门，就听到了小孩子的哭闹声，妹妹正因为牙痛哭的天翻地覆，父亲、母亲、所有人全都围着她，安慰她，根本没人理会他。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看着眼前众星捧月般的情形。
　　就在那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他已经是个外人了。
　　他知道从此再无人为他撑腰，他对那一家人敬而远之，他躲着妹妹从不与她碰面，可还是没能躲过。
　　他今日出门，看到她独自一人站在假山上，摇摇欲坠，他下意识冲过去想接，她已经一头栽了下来，面对端王妃的询问，她哇哇大哭着说：“哥哥推我。”
　　盛明麟猛的一闭眼，发出了低哑的哧笑，嘲笑那个傻子一样的自己。
　　更可笑的是，他被打的腿都断了，足足养了一年多的伤，可后来，他居然还觉得她年幼无心，原谅了她，然后，就是十余年的噩梦！
　　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把她当妹妹，然后一次一次被她陷害，遍体鳞伤，死无全尸！
　　他咬紧了牙关。
　　就在这时，门帘一掀，端王妃抱着女儿出来了。
　　珠珠一眼看到哥哥，立刻挣扎下地，跌跌撞撞跑过来，毫不犹豫的往他身上一扑。
　　盛明麟痛的闷哼了一声，咬牙狠狠的看向她，却看到了一双红通通的大眼。
　　奶团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不要打锅锅！”
　　端王妃低呼一声，忙不迭地冲过来：“珠珠，你干什么！”
　　奶团子两只小圆手，死死地扣着盛明麟的脖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端王妃一时居然拉不开。
　　她的眼泪，啪哒啪哒地掉在盛明麟脸上：“别打锅锅！呜呜，娘亲，你打珠珠吧……珠珠错了，珠珠坏！珠珠不该寄几爬山山……”
　　端王妃愣住了。
　　她皱了皱眉，问她：“是你自己摔下来的？不是哥哥推的？”
　　奶团子用力点头，语无伦次：“珠珠寄几离家出肘，寄几爬山山，摔下来，系珠珠的错，不是锅锅的错，不要打锅锅……”
　　盛明麟猛的闭了闭眼。
　　他没想到，这一世，她居然会说出真相。
　　前世，可是不管旁人怎么问，她都咬死了是他推的。
　　可那又怎样？
　　她现在还不到三岁，还没有日后的狠毒残忍……可将来，她还是会成为那个蛇蝎心肠，不把旁人性命当回事的盛明珠。
　　端王妃沉默半晌，斜了盛明麟一眼，然后搂住闺女，柔声安慰：“珠珠儿乖，你还小呢，一时口误也是有的，哥哥是大人了，不会跟你计较的……咱们先回屋去，让太医给瞧瞧。”
　　盛明麟直听的冷笑连连。
　　珠珠三岁的小脑壳壳想不明白太复杂的事情，她只知道，哥哥这一次被打断了腿，很痛很痛，她要保护哥哥的腿！
　　她仰着小脸儿央求：“太医瞧锅锅！瞧锅锅腿腿！”
　　“好好好，”端王妃连声答应着，“珠珠先跟娘亲进来啊，乖。”
　　“不肘，珠珠不肘，”奶团子紧紧搂着盛明麟的脖子，小脸贴紧他的脸：“珠珠要保护锅锅！”
　　盛明麟眉头紧皱。
　　小团子湿乎乎的脸，贴在他脸上，给他一种相依为命般的错觉。
　　短暂的恍惚后，盛明麟冷笑一声，她保护他？
　　前世，所有的伤害，可都是她招来的！
　　………………★★★★★★………………
　　真三岁半团宠文，珠珠是个乖宝宝，所有的坏事全都不是她做的，划重点，全都不是她做的。
　　哥哥们也都是好哥哥，虽然重生后短期内有误会，但肯定不会虐团子哒，也不会虐哥哥，亲情治愈文，全员宝控，放心看吧！
　　一切事情后文都有解释，求不要养肥我，求收藏求票票，星星眼求小天使每天都来看我呀，超级大么么哒(づ￣3￣)づ╭❤～

第002章 阖府都爱小呆瓜
　　端王妃不敢使劲拉闺女的小胳膊，急的一头汗。
　　旁边周嬷嬷赶忙劝道：“王妃娘娘，既然小郡主心善，那不如一起瞧瞧。”
　　端王妃无奈地摆了摆手。
　　太医赶紧上前，一个掀开盛明麟的衣裳验伤，另一个小心翼翼捧着团子的小脑袋瞧了瞧，又柔声哄道：“郡主，容臣请个脉。”
　　珠珠根本听不见，她哭得停不下来，一边呜呜哭一边不住地叫：“锅锅，锅锅。”
　　盛明麟神色冷然，并不推开她，却也并不答应，全当她不存在。
　　周嬷嬷在旁边瞧着，心里就直犯嘀咕。
　　她心说哪怕他发火骂人呢，也比这么阴沉沉一声不吭地好，心思太深了，不像个小孩子。
　　端王妃打错了人，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她一个当娘的，刚才以为闺女醒不过来了，快要急疯了，不管不顾就叫动了手。
　　可盛明麟毕竟算是她儿子，一个晚辈，她实在拉不下脸来道歉，就道：“好了珠珠儿，别哭了！他受着伤呢，没空儿理你！咱们先进去，叫太医把脉……”
　　奶团子整个儿哭成了泪包包，啥都听不见。
　　这头上还伤着呢！
　　端王妃又心疼又着急，咳了一声，瞥了盛明麟一眼，见他一直冷着脸不为所动，心里又有点儿冒火：“盛明麟，你用不着给我摆脸色，珠珠儿才多大？她摔成这样，一昏就是一天，她没法解释，你倒是解释啊？你没推她，你解释解释啊！”
　　盛明麟猛然抬眼，狠狠地看向了她。
　　他没有解释吗？
　　可她信了吗？她疯了一般要为女儿出气，何曾听过他的解释？
　　端王妃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一看他这眼神儿，当时就火了：“盛明麟，我虽没生你，却也算是你的嫡母，纵是一时失察打错了你，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你还要杀了我不成？”
　　奶团子忽然转身，往她身上一扑。
　　端王妃赶紧蹲下，把闺女接在怀里。
　　珠珠的小手手捂住她嘴，哭哑的小奶嗓子软软的：“娘亲，别骂锅锅，锅锅的祖祖不在了，锅锅心里哭哭。”
　　盛明麟猛的一怔。
　　他没想到，在这个家里，最先想到这一点的，居然是一个奶娃娃。
　　短暂的安静中，太医小声禀报：“王妃娘娘，大少爷幸喜没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伤，养上一阵子就没事了。”
　　奶团子的哭声暂停了一下，仰着小肉脸问太医：“这，这系什么意思？”
　　太医连忙道：“回小郡主，意思就是，大少爷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她问：“几天系几天？”
　　太医想了下：“最多十天就能好。”
　　周嬷嬷连忙道：“主子啊，把手手数一遍，就是十天了。”
　　奶团子缩回小胳膊，拨拉着手指头，一边抽哒着一边数：“一，呃，山，五……”
　　端王妃沉着脸，想说什么又没说，摆摆手：“行了，送他回去吧。你过来给珠珠把脉！”
　　盛明麟被抬了回去，在院门口漠然回头，就见众人环绕中，奶团子已经数了三遍，然后开始着急跺脚脚了，“好多呀，十天肿么辣么多……”
　　盛明麟嘴唇微动，低声骂道：“小蠢货。”
　　他别开脸。
　　身后，小奶嗓子哭唧唧：“十天太多惹，数都数不过来。”
　　“你这个小呆瓜！”端王妃气的戳了她一指头：“你管他做甚！他都不理你！”
　　奶团子委屈巴巴对手指：“可系，珠珠不想锅锅痛痛。”
　　盛明麟没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她如今只有一点点大，扎着两个发包包，碎发散乱在脸颊两边，更显得小腮肉嘟嘟，大眼乌溜溜，可爱极了。
　　是的，她如此狠毒残忍，却生就了这么一副好模样，永远漂亮可爱，永远无辜乖巧。
　　可就算当年，她的装模作样也只对着那几个上位者，他什么也没有，一肚子市侩的盛明珠，哪会浪费时间演戏给他看？
　　他紧紧的盯着她。
　　奶团子察觉到了，一抬头，就迎上了他的目光。
　　她还挂着泪的小脸上，瞬间就亮起了惊喜，小手手指着他：“娘亲！锅锅在看珠珠！”
　　她就像抓到了什么证据，小尾巴翘了起来，理直气又壮：“锅锅爱珠珠！”
　　谁爱你了！
　　盛明麟恼羞成怒，迅速别开了眼，拍了拍门板示意快点走。
　　端王妃无比敷衍地哄闺女：“对对，阖府都爱你这个小呆瓜，赶紧回去上药吧！”
　　奶团子被哥哥的注视安抚了，乖乖被娘亲提回去上药，还不忘认真拜托太医：“大人，你要快点治好锅锅哟，你连辣么苦的药都会做，一定能治好锅锅的！”
　　太医满口答应：“小郡主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
　　端王妃没好气的打断：“行了，一天没吃饭了，你不饿？”
　　奶团子一愣，小手摸了摸肚子，咽了下口水：“饿。”
　　端王妃在床边坐下，一手笼住闺女小下巴，给她喂了半盏水漱口，一边又端过粥来，亲自喂她吃。
　　珠珠小肚子咕咕叫，忙忙地吃了好几口，又想起哥哥，于是伸出小手手，指着桌上的菜：“这个给锅锅次，这个给锅锅次，这个也给锅锅次……”
　　端王妃一拍床板：“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也送过去？”
　　奶团子眼儿一下子睁大，一脸惊喜：“可，可以吗？”
　　端王妃：“……”
　　于是盛明麟刚回到自己院子，外头就源源不断往这送东西。
　　一碗蛋羹，一碗粥，两盘点心……到晚上，还送来了一只偌大的布老虎。
　　周嬷嬷一脸恭敬：“这是小主子心爱之物，每天晚上都抱着睡觉的。小主子说道，让它替她保护哥哥。小主子年幼心善，自己还伤着，却一心想着大少爷……”
　　盛明麟内心冷笑。
　　这些人一趟一趟，旁敲侧击，其实就一个意思。
　　她都对你这么好了，你再计较之前的“误会”，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但经过一下午，已经足够他从重生的怨愤中冷静下来。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如今只有八岁，短期内，他不可能脱离端王府，便宜爹一时半会儿也倒不了。
　　他只能忍，忍到长大一点，忍到时机到了，然后，在端王府倒下之前及时抽身！
　　今生，他没有断腿，只要远离盛明珠，他可以有辉煌的未来。
　　盛明麟垂下眼，做出了心有触动的样子，低声道：“多谢嬷嬷，也请替我多谢郡主。”
　　周嬷嬷心满意足地退下，回去就甜言蜜语地哄主子：“大少爷收到布老虎，欢喜得很呢，他说知道主子待他好，等他好了就来看你……”
　　“真的？”
　　团子顿时惊喜了！
　　她没想到哥哥原来辣么爱她！
　　于是她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用麻烦锅锅！珠珠现债就去看锅锅！”
　　“不不，”周嬷嬷当场目瞪口呆：“小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端王妃在闺女身后用力瞪她，周嬷嬷灵机一动：“奴婢过来的时候，大少爷已经睡了，大少爷伤还没好，要多休息，若是小主子再去找他玩，他睡不成，就好的慢……”
　　“噢！”团子被说服了：“那，那珠珠也睡觉觉，明千早上债去看锅锅。”
　　端王妃和周嬷嬷齐齐松了口气，周嬷嬷连忙给她拉拉被子：“好好好，小主子最乖了啊！”
　　西院中，
　　盛明麟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却居然睡的极好，甚至难得起迟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窗户阳光炫目，叫他恍惚了好一阵子。
　　他自己扶着墙站起来，梳洗了，又把扔在地上的布老虎放在了桌上，随身小厮也把早饭送了上来。
　　也许是因为昨天珠珠的态度，所以，一向懒散的小厮难得殷勤，主动给他在椅上铺了厚厚的垫子。
　　盛明麟才吃了一半，便有小厮过来禀报，送上了一封名帖：“大少爷，有一位自称是你舅舅的客人过来。”
　　盛明麟眼神扫到那粗制滥造的帖子，心头猛的一跳！

第003章 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外公临终之前，把家产都留给了他。
　　可其实，他上头还有一个不成器的舅舅。
　　这位舅舅年轻时便十分荒唐，恋上青楼女子，硬要纳回家，之后宠妾灭妻，与岳家闹翻，又与外公决裂，被外公赶出家门，还不时回府找外公要钱……外公葬礼上他便几次试探，如今，又找上门来。
　　前世此时，他刚断了腿，发着高热，神志不清，府里又无人为他撑腰，糊里糊涂就被他骗走了文书。
　　外公为官多年，却两袖清风，所谓的家产，只是一些文人之物，值钱的也就一些古籍字画，等他病好了再去找时，外公写满批注的书卷，全都被他贱卖了。
　　这一世，他绝不会允许他祸祸外公的东西。
　　他缓缓的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陈庆余就被请了进来。
　　盛明麟就在自己院中待客，他向来能忍，虽然伤还没好，面上却一派淡定，道：“舅舅。”
　　陈庆余笑的满脸菊花开：“明麟啊，好久不见，舅舅来看你了！”
　　看着他谄媚的脸，盛明麟忽然悟了。
　　他这位便宜舅舅，今儿来，应该只是试探。
　　他虽是个无赖，也知道什么人不能惹，他身在端王府，他怎么敢盘算他手里的东西？
　　只是前世，他的处境太狼狈了。
　　想来，他是以为他得罪了父亲，所以才会落井下石，抢夺家产，借此讨好父亲。
　　可就算如此，他要摆脱他，还真不太容易。
　　因为陈庆余是外公仅余的儿子，而他却是孙辈，外公亲自教养他好几年，若是外公一死，他就与舅舅闹翻，名声立刻就会扫地。
　　而他是很需要名声的。
　　所以盛明麟态度十分平和。
　　陈庆余根本不知道啥叫客气，没两句，他就搓着手道：“你如今回了王府，这可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舅舅都吃不上饭了，你倒是接济接济舅舅！”
　　盛明麟不紧不慢道：“舅舅何事需要银子？
　　陈庆余道：“我寻思着做点小生意……”
　　“什么生意？”
　　陈庆余东拉西扯，一下子说漏了嘴：“我最近手气不好……”
　　盛明麟愕然：“你居然去赌？？”
　　陈庆余啧了声：“我就偶尔玩玩，你赶紧拿些银子出来，我说什么也要翻本！”
　　“不行！”盛明麟直接道：“就算外公在，也不可能让你去赌的！”
　　陈庆余呵呵一笑：“你以为老头子不知道？老头子光给我平债就平了三回了！怎么着，老头子养你好几年，一蹬腿你就不认帐了？”
　　盛明麟大怒：“你……”
　　就在这时，忽听院外人声传来。
　　陈庆余无赖的态度猛的一收，盛明麟也收起了怒色。
　　下一刻，就听踢踢踏踏，小团子懵头懵脑的走了进来。
　　她一手拖着一把木制长刀，头上还戴着黑金色的进贤冠。
　　冠帽太大，真往下掉，她艰难的用小胖手托着，一路磕磕绊绊拖进来，把木刀往地上一扔，扶着帽子就往椅子上爬。
　　荔枝赶紧上前，把她抱到椅子上，还帮忙把木刀放了上去。
　　团子两只手手托着帽子抬头，一眼看清果然是梦里的大坏蛋，偷偷松了口气，幸好赶的及！
　　于是她运了运气，大声道：“窝系大舅舅！”
　　盛明麟：“……”
　　陈庆余脸色都变了，迅速上前施礼：“草民陈庆余，拜见小郡主。”
　　奶团子急了，伸手去摸木刀。
　　帽子啪叽一下罩住了半张脸，啥都看不见了。
　　团子一手抓刀，另一只手托起帽子，露着一只眼睛，努力撑起气势：“窝不系小郡主！窝系大舅舅！”
　　陈庆余终于明白了，他乖觉的很，当场双膝跪地：“拜见大将军。”
　　奶团子满意了，大声道：“不许你欺负锅锅！”
　　陈庆余连忙道：“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来看望大少爷的。”
　　“骗人！”奶团子机智地道：“珠珠柴不信！”
　　她在梦里可是见过他的！
　　他就是一个欺负哥哥的大坏蛋！所以她才要快点来救哥哥！
　　她学着大舅舅的样子，用力在扶手上一拍，疼的当场呜了一声，忍着眼泪道：“荔枝姐姐，快把他打肘！”
　　陈庆余急道：“我真没有啊！”
　　“窝不管！”熊孩子珠珠道：“反正不许你来！窝锅锅不许你看！”
　　奶团子身边伺候的人，一水儿毫无原则的团控，荔枝立马板起脸来，示意小厮上前拖人。
　　陈庆余根本不敢挣扎，也不敢再嚷嚷，只向盛明麟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儿……然后就被拖了出去。
　　盛明麟看着小团子，心情复杂。
　　虽然小蠢货还是那么蠢，但，不得不说，她出面，确实省了他不少事儿。
　　团子仍旧维持着一手摸刀一手托帽的一只眼造型，艰难的抬起小下巴看着，直到陈庆余被拖出门，她才大松了一口气，脊背一塌手儿一松，帽子又落了下来。
　　她也顾不上扶了，一下子转头，对着哥哥的方向，开心邀功：“锅锅！珠珠把坏人赶肘了！”
　　盛明麟看着她。
　　然后他忽然抬手，摘下了她的进贤冠，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乌亮的葡萄眼，宛如清澈见底的小溪，映着他的样子，满满的天真懵懂，满满的亲昵欢喜。
　　与记忆中一点也不一样。
　　可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盛明麟趁着那些人还没回来，冷声威胁她：“盛明珠，你听着，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是你哥哥，我也不想跟你虚与委蛇！你再敢凑过来烦我，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团子大大的葡萄眼，一眨不眨地瞅着他，盛明麟狠狠地与她对视。
　　下一刻，团子用小手手捂住了脸，羞得小耳朵红红：“锅锅也好看！锅锅跟珠珠一样好看！”
　　盛明麟：“……？？”
　　他长吸了一口气，霍然站起，扶着墙往卧房走。
　　团子飞快地爬下椅子，屁颠屁颠追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珠珠扶锅锅！”
　　她的小手软乎乎的，被她一抓，盛明麟心头突生出一股烦躁，猛然低头，怒瞪着她。
　　她扎着两个发包包，颊边还留着碎发，显得整个团子都毛绒绒的，大大的葡萄眼儿灵透又懵懂，就像一只乖萌乖萌的小奶猫。
　　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恶毒之人，会有如此……叫人狠不下心的可爱模样？
　　他狠狠捏拳，指甲嵌进了掌心，然后面无表情地甩开她手，进了卧房，上了榻，趴在那儿。
　　珠珠立刻凑了过去。
　　她只有一点点高，站在榻边只能露出小脑袋，恰好跟哥哥的脸挨的好近。
　　哥哥的眉毛真好看，哥哥的睫毛好长，哥哥哪哪都好看！
　　团子瞧的目不转晴，一边小嘴叭叭的讨好：“锅锅你渴不渴？荔枝，锅锅要喝糖水！锅锅你饿不饿？樱桃，锅锅要吃点心！锅锅你腿腿痛不痛？要不要太医来捏捏？”
　　珠珠把下人指使得团团转，一边美滋滋越凑越近，小胳膊交叠，小脸也搁上去，瞅着他：“锅锅你真好看，珠珠稀饭锅锅！”
　　她往上一跳，叭叽一口，湿乎乎亲在了他颊上。

第004章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盛明麟就像被针扎了一样，险些跳起来。
　　他俊脸泛红，咬牙道：“够了！你走，我不想跟你说话！”
　　奶团子呆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她，眼中慢慢地蓄上泪。
　　那一刻，她大大的葡萄眼中，那受伤的小眼神儿，让人莫名便会心生巨大的愧疚。
　　盛明麟一瞬不瞬的与她对视。
　　奶团子含着两泡眼泪，茫然地想……
　　哥哥为什么还是不喜欢珠珠？珠珠帮你赶坏人了呀！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地道：“锅锅，系不系祖祖不见了，锅锅心里难过？”
　　她小手手比着心口，超真诚，“锅锅别难过，珠珠可以给锅锅当祖祖吖……”
　　盛明麟是真的真的，硬生生叫她给气乐了。
　　虽然她可能没有侮辱亡者的意思，可就算是无意的，他也受不了！
　　他眼中全是泪，咬牙切齿地道：“盛明珠，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滚！”
　　珠珠小身子一抖。
　　哥哥这时的样子，莫名与梦里那个哥哥重合了，叫她又害怕又难过又茫然。
　　珠珠的小奶嗓子直发抖：“可，可系，珠珠想跟锅锅好。”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他压低声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否则，我绝对不可能原谅你，永远不可能！”
　　珠珠的葡萄眼儿张的大大的，看了他好半天。
　　就在他忍不住要移开视线的时候，她抽泣了一声，超无助，“可，可西边，系哪边呀？”
　　盛明麟气到无语，猛的扭回了头，不去看她，冷声道：“你出去。”
　　奶团子在榻边抽着小肩膀哭了几声，又伸手抓了抓他，盛明麟一动不动，她就抽泣着转身，一路哭着出去了。
　　虽然下人都没在，但，她从他这儿哭着出去，只怕又是一顿板子。
　　他理智上知道应该忍，可面对前世害死他的罪魁祸首，他真的忍不了。
　　而此时，
　　珠珠两只小爪爪揣在一起，站在院门口大声哭，一边哭，一边不时地偷瞄着屋门，看哥哥有没有出来。
　　下人端着点心过来，一见小郡主哭成这样，当时就吓坏了：“主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大少爷欺负你了？”
　　珠珠摇了摇小脑袋，一边继续大声哭，眼泪全都用光了，只能干打雷不下雨。
　　几个丫环都是从小伺候的，心疼得眼圈儿都红了：“主子别哭了，奴婢去禀报王妃娘娘。”
　　“不，”珠珠哭得口齿不清：“不要，娘亲会打锅锅。珠珠寄几想办法……”
　　她又哭了好一会儿，实在哭不动了，哥哥也没有出来。
　　团子终于慢慢停下，想了想，下了决心：“珠珠要进宫，要找皇伯伯！”
　　荔枝惊讶的道：“主子不是最害怕皇上了？”
　　团子一脸坚定：“为了锅锅！珠珠不怕！”
　　行吧，于是荔枝蹲身把她抱了起来：“奴婢叫人安排车驾。”
　　端王爷与今上，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自小亲近的很，端王府的人进宫就跟回家一样。
　　所以，虽然端王妃不在，仍旧很快车马就位，珠珠在车上被洗了脸，换了衣服，去前头求见。
　　明熙帝得报，十分诧异。
　　明熙帝是个骁勇善战的武皇帝，个子高大，气势凛凛，又留了一把络腮胡子，面相十分威武。
　　尽管他很稀罕粉团子似的小侄女儿，可小侄女怕他怕的厉害，远远瞅见影儿都要哭，打小都没捞着抱一回，难得小侄女来找他，他也不管正在议事的朝臣，直接就叫进了。
　　珠珠在外头，不住的给自己加油鼓劲儿，直到被大太监郑忠顺抱进殿，还在嘟嘟囔囔：“珠珠不怕，珠珠勇敢！珠珠将门虎女……”
　　郑忠顺忍着笑，低声在明熙帝面前禀报了。
　　明熙帝不由莞尔。
　　然后他故作不知，朝着奶团子一拍手：“珠珠过来，皇伯伯抱。”
　　奶团子一眼瞅见凶凶的皇帝伯伯，还是有亿点点害怕，但为了锅锅，她鼓起勇气，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了过去，怯怯张手，然后被明熙帝一把抱起。
　　小团子又轻又小又软，手感好的出奇，明熙帝满意的颠了颠，瞅了一眼。
　　奶团子已经怂成了一坨坨，小脑袋埋的低低的，小手手扣在一起，连小短腿都蜷了起来，就像一只被捏住脖子的小奶猫，吓到抖抖索索的小模样十分可怜。
　　然而作为一个武皇帝/大男人，对孩子疼爱的方式就是玩孩子。
　　于是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摸了摸她头上的细布，一边问她：“珠珠来找皇伯伯做什么？”
　　因为害怕，奶团子的声音又细又奶，软软颤颤的：“想，想求伯伯一件事。”
　　“哦！”明熙帝道：“也不是不行，珠珠亲伯伯一下，伯伯才能答应你。”
　　奶团子身子一僵。
　　周围好几个重臣都一声不吭，默默围观陛下的恶趣味。
　　珠珠纠结了好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的小脸慢慢抬了起来，含着两泡眼泪的大眼偷偷瞅了瞅皇伯伯，然后，伸出两只小手手，虚虚抱住皇伯伯的脸，闭眼，小脸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
　　明熙帝被萌的不行：“再来一个。”
　　小奶团子大眼一睁，根本没想到皇伯伯居然说话不算数。
　　明熙帝一本正经地与她对视，奶团子迅速怂了，不敢说啥，又亲了一小口。
　　明熙帝：“再来一个。”
　　大臣们：“……”看不下去了真的。
　　只有奶团子面乎乎的没脾气，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又乖巧地亲了一小下。
　　明熙帝哈哈大笑，声震屋宇，成功把团子吓了一哆嗦。
　　然后明熙帝笑道：“说吧，珠珠想要什么，伯伯一定答应你！”
　　珠珠眼儿一亮，声音都大了一点点：“珠珠想让太阳从西边出来！”
　　明熙帝：“……？？？”
　　但皇帝就是皇帝，他当然不会说做不到，就不动声色地道：“哦，这样啊，珠珠儿为什么要让太阳从西边出来啊？”
　　奶团子就给他讲解了一下：“锅锅的祖祖不在了，锅锅不开森。珠珠说，珠珠给他当祖祖，锅锅就生气了……”
　　明熙帝：“……？？”
　　不是，这搁谁也得生气吧？
　　人家爷爷刚去世，你就想当人家的爷爷，这不就是让人家当你大孙子？
　　明熙帝咳了一声：“然后呢？”
　　团子糯糯道：“然后，然后锅锅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才会跟珠珠好。”
　　她大眼无比期待地瞅着他：“爹爹说，这个天下，所有所有人，都听皇伯伯的话，太阳一定也听！皇伯伯，你可以帮珠珠嘛？”
　　明熙帝又咳了一声，然后大手一挥：“当然可以！”
　　他转头叫旁边的大太监郑忠顺：“去把朕的太阳图拿来！”
　　郑忠顺连忙躬身应了，然后去皇帝库房，找跟太阳沾边儿的画，明熙帝抱着香香软软的小侄女，就跟撸猫一样，又搓又揉好半天，十分满足，十分解压。
　　此时的端王府。
　　听闻珠珠进了宫，盛明麟愕然。
　　要知道，前世，心理阴暗的盛明珠，极其害怕明熙帝，就算长大了，见面施礼还十分僵硬，她怎么敢进宫见皇上的？
　　就算要告状，直接找端王妃告状就好了，何止于惊动皇上？
　　他这个被她弃如敝履的哥哥，真的有这么大的份量，让她忍着害怕也要弄死他吗？

第005章 多养个便宜儿子
　　相比起被打一顿板子，他更不想见恶于皇上。
　　明熙帝雄才大略，英明神武，虽是个武皇帝，文治上也丝毫不弱，他想要的未来，不管开头如何，终究都是要“货与帝王家”的。
　　而且前世，直到他死，明熙帝仍旧活的好好的，若被帝王不喜，他的路就会艰难数倍。
　　但即便如此，他也并不后悔。
　　就算艰难又如何？
　　哪怕游学民间，也比前世好一千倍，一万倍！
　　就在这时，小厮一头冲了进来：“大少爷！快，快！宫里来人了！”
　　盛明麟霍然起身，迎出去几步，就见明熙帝的大太监郑忠顺抱着珠珠，被一堆人簇拥着过来了。
　　盛明麟上前施礼相迎。
　　八岁小少年生的秀致无双，哪怕此时有几分不安，仍旧显得十分沉静，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郑忠顺的态度放得更低了，口中连称折煞奴才……
　　盛明麟看着不像来兴师问罪的，心头也是略松。
　　后头几人过来问书房在哪，盛明麟茫然指了一下，那几个太监便进了书房，把一幅画，啪啪地钉在了西边墙上，是一副日出图。
　　郑忠顺这才放下珠珠，上前一步，指着道：“麟少爷，这是皇上赐给你的画。皇上说道……”
　　盛明麟急跪下听谕。
　　郑忠顺并未阻止，但也并没宣口谕，只和气地道：“小郡主言辞虽冒犯亡者，却天真懵懂，并无恶意，你既要太阳从西边出来，皇上便赐你太阳从西边出来，以后兄妹俩好好亲近，你也要尽长兄之责，多多照护幼妹才好。”
　　盛明麟施大礼：“明麟谨尊圣谕。”
　　他本来以为明熙帝是来警告他的，没想到却是安抚。
　　要知道，明熙帝可是一个敢把直娘贼、龟儿子什么的写在圣旨上的皇帝，他不会搞弯弯绕，既然话是这么说的，显然他就是这个意思，他并未责备他。
　　盛明麟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盛明麟身边只有两个小厮，幸好珠珠身边的宁嬷嬷是个老成的，笑眯眯的上前塞了荷包，然后一伙人躬送了郑忠顺出去。
　　郑忠顺前脚上马走了，后脚，珠珠就美滋滋往哥哥怀里一扑：“锅锅！”
　　盛明麟心情十分复杂，犹豫了一瞬，还是张臂，把小团子抱了起来。
　　珠珠终于凭本事把哥哥给拿下了，心里可美坏了，当时就叭叽叭叽，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一边软乎乎撒娇：“锅锅！”
　　盛明麟低低应了一声。
　　头一回得到回应，奶团子更兴奋了，一手牵着他的手，就把他拉回了自己院子。
　　做为众星捧月的小郡主，珠珠的院子富丽堂皇，旁人家能拿去当传家宝的东西，在她这儿随处都是，一人高的珊瑚树，也不过是个挂项圈链子的架子。
　　但这幅情形，盛明麟前世就见过许多次，十分淡定。
　　下人给他铺了厚垫子，他便在椅中坐下了。
　　珠珠撒开小短腿，在屋里跑来跑去，什么都想给哥哥看，不一会儿，盛明麟手里就抱了一堆。
　　什么猪吃豆豆……就一个缝起来的棉花猪，往嘴里塞“豆豆”，豆豆全都是指肚大的真·珍珠。
　　又是什么过家家，黄金打的架子床、小桌子、小椅子、书架之类的……那小架子床还是三进的，雕花精致极了，珠珠都搬不大动。
　　总之她这一屋子玩具，何止价值连城。
　　盛明麟心头默默感叹，一边耐着性子陪她玩了一会儿丢球球。
　　时不时用力扔出去，就能把她砸的四脚朝天，搁前世她早就要发疯，要叫人收拾他了，可现在，她笑的哈哈的，好像完全不觉得这是冒犯。
　　看她这面乎乎傻乐的样子，盛明麟实在不能不怀疑，难道那个歹毒的盛明珠，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下午，
　　端王妃一回府，就听说了这事儿。
　　她惊讶极了，打量了闺女好半天：“珠珠儿长本事了啊，居然敢自己进宫，自己找皇伯伯……”
　　团子张着小嘴巴哈哈笑。
　　她也觉得自己牛掰坏了，怎么能这么聪明哪！能想到求皇帝伯伯，还勇敢的亲了皇帝伯伯，就把哥哥想要的做到了！
　　她真是超棒哒！
　　端王妃又看了盛明麟一眼，啧了一声，没多说，只道，“摆饭吧。”
　　如今正值会试之期，端王等一干臣子还在贡院，这会儿还考着，等考完举子走了，贡院直接一锁，一直到阅完卷才能出来，所以不用等他。
　　盛明麟自打回来，倒是头一回跟她们一起用饭。
　　珠珠开心的不得了，吃到什么都想给哥哥吃，眼儿亮亮：“介个好次！锅锅次！介个也好次，锅锅次！”
　　盛明麟知道端王妃和满屋子下人，都在偷偷观察他，他镇定自若，只在视线触及奶团子时，展露柔软。
　　本来只是作戏，可看她吃的满脸满桌都是，实在忍不了，就取了公筷，亲自给她挟。
　　端王妃对闺女完全是放养，早早就叫她自己吃饭，不许下人喂。
　　自己吃，不担心弄脏衣服桌子还算合理，算是练练小手？可不教她怎么用勺子怎么拿碗什么的，他实在是无法理解。
　　心里想着，他手上拆骨去皮，大块分成小块，荤素软硬搭配，确保团子的小银勺，每一勺刨到的都很丰富。
　　奶团子最会顺杆儿爬了，一见哥哥有好脸儿，立刻开始撒娇：“珠珠不吃菜菜。”
　　“不可以，”盛明麟十分淡定：“菜菜跟肉肉是好朋友，它们不想分开，想去珠珠肚里团聚，所以要一起吃才行。”
　　奶团子一呆。
　　她张着小嘴巴想了想，觉得好有道理哦，于是佩服的看着他：“锅锅好腻害！”
　　“对，”盛明麟道：“所以珠珠要听哥哥的话，多吃菜菜。”
　　奶团子勇敢点头，张大嘴巴，吃下满勺青菜，皱着小脸嚼完了，还朝哥哥张嘴“啊！”
　　“嗯，珠珠真棒！”盛明麟熟练顺毛：“奖励一口肉肉！”
　　团子完全被忽悠瘸了，早忘了这桌上的肉本来是随便吃的，兴奋的吃了一口又一口青菜。
　　端王妃和周嬷嬷悄悄对视了一眼，放下了心。
　　不管他真心假意，能哄闺女开心就成，端王妃身家豪富，不在意多养个便宜儿子。
　　于是等用过饭，端王妃便道：“从今天开始，你房里再添两个小厮，两个丫环。月钱提到二百两。回头我叫冯管家过去一趟，你院儿里，尤其书房里，缺什么，都记下来，叫他抓紧去采买，免得有客人上门，还以为我薄待了你。”
　　盛明麟起身施礼，一板一眼：“多谢母亲。”
　　哪怕公侯之家的嫡子，月钱最多也不过十两、二十两，她张口就是二百两，的确大手笔，无愧她女石崇之名。
　　他如今只有八岁，又不出门交际，日用都是公中出，其实用不了多少月钱，但手里有银子，做事就从容。
　　前世，他虽然恨她，却并不厌恶她。
　　因为端王妃着实是个敞亮人，她讨厌你，全都是放在明面上的，从不搞那些阴私手段，而且就算再讨厌，他明面上的东西也不少，最多就是下人不殷勤而已。
　　若她真拿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后宅手段对付他，他也毫无办法，只能受着。
　　所以，单从这一点来说，他对她便有几分感激。
　　盛明麟心里想着，又恭敬道：“改日可否请母亲派人，与我一起，把外公的书籍搬过来？”
　　端王妃道：“可以。你叫冯管家安排就是。”
　　盛明麟又道：“多谢母亲。”
　　她们一问一答，忽听外头道：“主子，皇后娘娘派人过来了。”

第006章 得寸进尺的熊孩子
　　端王妃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皇后娘娘派了身边的福嬷嬷过来，问珠珠可好些了。
　　端王妃忙笑道：“珠珠儿还吃着药，但已经有精神了，晓得娘娘挂念珠珠，妾明儿就带她进宫给娘娘请安。”
　　福嬷嬷笑道：“娘娘听说府上大少爷也回来了，叫一起带进宫瞧瞧。”
　　端王妃应下，送了她出去，回来就跟盛明麟说了一下宫里的情形。
　　如今宫里没有太后，皇后就是后宫之主。
　　明熙帝比端王大十二岁，大婚的时候端王还是个小屁孩儿，帝后可以说是看着端王长起来的，实实在在的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珠珠又是皇家子辈唯一的女孩儿，皇后娘娘素来疼爱，只说这一次摔了头，光太医就打发过来好几拨。
　　其实珠珠还没好全，但她今儿自己跑去前朝，皇后肯定是得了信儿，不放心，估计也是想亲眼看看盛明麟心性如何。
　　帝后二人是结发夫妻，关系和睦，明熙帝如今刚过不惑之年，膝下有七位皇子，有三个都是中宫所出，足见爱重。
　　除了夭折的二皇子之外，皇长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已经出宫开府，三皇子府上有一个一岁多的皇孙，其它皇子还未有子嗣。
　　开了府的皇子进宫就少，所以，他们进宫，可能会遇到的，只有五、六、七、八皇子。
　　六皇子是中宫所出，今年十二岁，性情温和，不必担心。
　　五皇子是贤妃所出，今年也是十二，皮猴儿一样天天撩猫逗狗，遇见要躲着点儿，倒不是说他敢欺负珠珠，而是太皮了，逗起来没轻没重的，回回要惹得珠珠大哭。
　　七皇子生母是柳嫔，而且七皇子脸上有胎记，这在皇家很忌讳，所以他在宫里就像隐形人一样，很少出门；
　　八皇子还小，才七岁，生母是玉嫔，也是很少出门，都不必在意。
　　其实这些事情，盛明麟全都知道。
　　但继母肯跟他说这些是好意，他仍是恭敬听着，一边分心想起了两辈子的疑惑。
　　他怎么说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正室所出的长子嫡子，为何竟能这么多年养在外家，逢年过节都不回来？
　　以至于，他知事之后，居然是第一次进宫？
　　珠珠儿今天刚跟哥哥和好，还处于持续兴奋中，已经过了平时睡觉的时辰，还一点困意也没有，坐在旁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苦等着他们说完了，立刻冲着哥哥张手手：“锅锅抱！”
　　盛明麟四平八稳地站起来，抱起她走到塌前，跟她翻花绳玩。
　　才翻了没两下子，珠珠忽然闻到了什么味道，立马大眼一睁，整个团子灵活地往床里一滚，一把掀开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
　　一系列动作无比的熟练。
　　盛明麟还被她吓了一跳，转头看时，才见端王妃身边的周嬷嬷端着药过来了。
　　端王妃还愣了一下：“我都忘了，珠珠儿还得喝药呢！”
　　她站起来走到榻边看了看，“珠珠睡着了？”
　　盛明麟没说话，只慢慢掀开一点被子，抓住了团子的小胖手。
　　团子小胳膊一僵，双眼用力闭紧。
　　然后他慢条斯理的，从小胖手上，把绳子拆了下来。
　　端王妃眼睁睁地看着。
　　然后，盛明麟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撞，端王妃别开脸，自言自语：“算了，睡了就不喝了，她也活蹦乱跳的，少喝一次半次的没事。”
　　行吧。
　　你非要睁眼说瞎话，我又能怎样呢，又不能拆穿你。
　　看不到熊孩子受罪，盛明麟心中暗暗遗憾，起身施了一礼：“母亲，儿子先回去了。”
　　翌日。
　　盛明麟一早就起来了，用过早饭，就在院中等着端王妃那边收拾好叫他出门。
　　直等到日上三竿，书都看完一本了，仍旧没人来叫他。
　　盛明麟有些诧异，心说不会是他们自己去了吧？可皇后娘娘明明指名叫他去啊？
　　他想不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盛明麟先去了端王妃的院子，听下人说她在珠珠这儿，于是转到这边，还没进门儿，就听着里头一片嘈杂。
　　进去一看，满屋都是下人。
　　端王妃正端着一碗药，一手叉着腰，手上全是药汁。
　　珠珠光着小脚丫，站在架子床里头的床围子上，两只小圆手抓紧床柱子，与娘亲对恃，一边大声道：“珠珠不喝药药！肚肚一减减空也没有！”
　　端王妃唬着脸：“胡说，受伤怎么能不喝药？”
　　珠珠小脸紧贴在床柱上，振振有辞：“少喝一次半次没关系！！”
　　哦呵！
　　盛明麟内心涌起了看好戏的愉悦。
　　这话，可是昨天端王妃自己说的。
　　盛明珠本来就是个熊孩子，最会得寸进尺了，昨天晚上的药说不喝就不喝了，今天早上又想立规矩，立的起来吗？
　　他正想暗搓搓看会儿戏，奶团子已经一眼看到了他，欢快叫他：“锅锅！”
　　盛明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侧头时，端王妃已经转回身来，直接把药碗杵进了他手里，道：“你不是最喜欢哥哥了？那让你哥哥喂你喝药！”
　　盛明麟：“……？？”
　　他看着继母，当场辞穷。
　　但做为端王府食物链底层的人，他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地看向盛明珠。
　　丁点儿大的小奶团子，也正张着一双乌亮的葡萄眼，歪着小脑袋看他，小脸上写满了“怎么办怎么办那可是哥哥呀！”
　　一看熊孩子没有不给面子的意思，甚至还有点儿想讨好他的意思，盛明麟当时就支棱起来了。
　　他上前一步，就像一个真正的好哥哥，柔声道：“珠珠儿喝药好不好？再不喝，进宫的时辰要误了，哥哥从来没进过宫，哥哥真的很想进宫见见世面，珠珠儿就当帮哥哥的忙，好不好？”
　　珠珠当场被哥哥茶晕了，从床围子上下来，“那，那好吧。”
　　可是看看他手里的药汁，她挠了挠小脑袋，又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亏，于是伸出一根小手指：“锅锅亲一下，珠珠才要喝。”
　　盛明麟内心呵呵一笑，淡定的亲了她一口。
　　珠珠美滋滋地摸了摸，忽然想起昨天皇伯伯的神操作，于是道：“再来一个！”
　　盛明麟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又亲了一下。
　　珠珠：“再来一个！”
　　盛明麟又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每一下都亲的真情实感，温柔款款，毫不敷衍。
　　珠珠沉迷于哥哥的温柔无法自拔，“再来……”
　　端王妃走上一步，缓缓地道：“盛、明、珠？”

第007章 我真是记吃不记打
　　事实证明，古今中外，任何一个宝宝，都扛不过娘亲的全名杀。
　　奶团子当场怂了，双手一搂哥哥手里的碗，咕嘟咕嘟就干了。
　　就跟服了毒一样，团子当场就蔫巴了，小肉脸都激红了，眼里一下子全是泪，喉间干呕了几声，委屈巴巴看着盛明麟：“锅锅，下次亲亲，可不可以不喝药药？药药……可太苦了。”
　　盛明麟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本来应该挺爽的，却不知为何有些心疼。
　　眼前这张乖怂乖怂的小脸，跟记忆中那个嚣张歹毒的盛明珠，实在是相去甚远，让他满腔恨意，全都落在了空处。
　　端王妃把闺女抱过去，漱了口，吃了糖，又重新梳了头发。
　　盛明麟等在旁边，人都佛了，好像着急的只有他自己。
　　宁嬷嬷看出来了，含笑说了一句：“宫里不比外头，早上各宫娘娘都要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的。”
　　盛明麟恍然。
　　怪不得他们不着急，原来进宫根本不必太早，还要避开请安的时辰。
　　这个时候，就看出跟团子关系好起来的好处了。
　　若是在前世，哪怕这样顺口的提点，也是绝不会有人做的。
　　盛明珠这样蜜罐子里养大的姑娘，好像天生就会被所有人宠爱，她不爱的人，所有人都与她同仇敌忾。
　　盛明麟内心感慨，却不知为何，居然心平气和。
　　甚至在团子回头问他，锅锅这两朵花花哪个好看时，他还能走过去，亲手给幼妹的发包包上，系上了精致的花串。
　　小团子转头朝他傻笑，葡萄眼儿弯弯的。
　　珠珠头发挺多，但长的慢，扎完发包包，还会余下一些碎发，于是她的花串串全都是有小流苏的，系完串串垂下来，就会跟碎发垂在一起，在脸颊两边摇呀摇的，更显得团子小脸儿粉雕玉琢一般，可爱的人心都要化掉。
　　盛明麟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低头就在她脑门儿上亲了一口，亲完他自己都是一僵。
　　我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不不，这只是演戏罢了，装模作样而已！
　　盛明麟清咳了一声。
　　珠珠已经抱起了她最近心爱的小红马玩偶，然后伸出一只手手牵住哥哥，兄妹俩手牵手儿出了门。
　　皇宫对珠珠来说就是另一个家，但去熟了的地方，一旦有了哥哥陪，珠珠就好兴奋，一路小嘴叭叭没停过：“皇伯娘可好看，伯娘最爱珠珠惹，伯娘家有好多好吃的……”
　　进了宫，皇后遣了身边的大太监何宝来迎。
　　端王妃与他寒暄着，珠珠在后头拉着哥哥的手，继续吧啦吧啦：“这腻系皇伯伯住的，这腻小孩不能去，去了会变笨……”
　　盛明麟扶额。
　　如今皇上在乾清宫，皇后在坤宁宫，中间是交泰殿。
　　交泰殿在本朝，其实是皇后逢重大节庆时，接受朝贺的地方，平时不开，所以才不能进去。
　　直接解释清楚不好吗？为什么要说小孩不能去？搞的跟怎么着似的。
　　他这位继母，在教孩子上，怎么处处都不靠谱？
　　于是盛明麟弯腰把她抱起来，低声解释了。
　　“哇！”奶团子十分惊奇：“锅锅好腻害，什么都几道！”
　　盛明麟轻咳了一声：“但哥哥不知道皇后娘娘在哪儿，珠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吧？”
　　“对！珠珠几道！珠珠带你去！”
　　奶团子挺起了小胸脯，腿腿一摇下了地，拉着他手往前跑。
　　何宝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仍旧笑眯眯的跟端王妃说着话。
　　一行人进了坤宁宫，皇后娘娘一见珠珠，便张了手：“珠珠儿，快过来，叫伯娘看看，怎么摔了头？伯娘担心的不得了。”
　　珠珠往前跑了几步，却没松开手，献宝似的把盛明麟推了过去：“伯娘，介就系锅锅！”
　　皇后娘娘略微向后一靠，脸上泛起了礼节性的淡笑：“是麟哥儿吧？”
　　盛明麟折身见礼，口称娘娘千岁。
　　皇后娘娘抬目打量他。
　　小少年垂着眼，神情沉静温雅，愈显得眉眼墨画一般秀致无双，瞧长相，倒有七八分像端王。
　　皇后娘娘便道：“自家人说话，不必多礼，跟着珠珠儿叫伯娘便好。”
　　盛明麟恭敬道：“是。”
　　皇后搂过珠珠，细细瞧了一遍，这才转回来，状似随意的问盛明麟：“麟哥儿都读过什么书？”
　　盛明麟答道：“已将四书草草学过一遍，尚未深读。”
　　“已是很不错了。”皇后娘娘十分温和：“你父亲亦是满腹才华，又见识广博，你如今既回了家，便多听你父亲的教导……”
　　盛明麟心头暗暗诧异。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很怪。
　　你父亲“亦是”满腹才华，你如今既回了“家”，便“多听”你父亲的教导。
　　这种话在外头不算什么，但在宫里，已经算是很直白，倾向很明显的话了。
　　那就是一句话，现摆着你的才子爹，你有家不回，在外家一待好几年，实在不该！当改之！
　　父亲身为实权亲王，不可能不迎来送往，娶续弦是必然的，外公因此把他接走，确实显得有些小人之心，好像连端王这个亲生父亲都信不过似的，所以皇家不满意，不奇怪。
　　可，皇后娘娘是国.母，是后宫之主，哪怕与端王亲厚，说出这种倾向明显的话，也显得有些古怪。
　　说白了，弟弟也是臣，他身为臣僚家的子侄，根本就没有被皇后娘娘亲自敲打的份量，徒然失了身份。
　　这会儿来不及多想，盛明麟面上仍旧恭敬应对。
　　皇后又问了几句，珠珠等不及了，悄悄扒拉她手，皇后娘娘转头看她，珠珠小声小气地道：“伯娘，你说话累不累？”
　　皇后娘娘和端王妃对视了一眼，忍俊不禁。
　　皇后娘娘就吩咐人去拿点心。
　　端王妃笑道：“这是馋虫子又闹腾了！早上让她喝药，嚷嚷肚子里一点空也没了，一进了宫，就盘算娘娘的好东西！”
　　奶团子不好意思地搅着手指头：“对的，馋虫只在闹腾！”跟珠珠一点关系也木有！
　　两人看着她，更是发笑，皇后故意逗她：“今儿伯娘备的点心有点少，只够一个人吃，珠珠是想自己吃，还是给哥哥吃？”
　　珠珠一呆，张大了眼睛。
　　两人都看着她，半天，珠珠才吸溜吸溜口水，艰难地道：“锅锅吃！”
　　她看看盛明麟，小脸儿红红：“锅锅，珠珠阔不阔以帮你舔手指头？”
　　盛明麟默默扶额。

第008章 世上最窝囊的皇子
　　皇后娘娘和端王妃失笑出声。
　　端王妃笑道：“我饿着你了是吧！瞧这个没出息的劲儿！”
　　皇后娘娘抱着团子就亲了一口，一边笑道：“才不是呢，珠珠儿是跟哥哥友爱，对不对？”
　　珠珠猛点头，毫不心虚：“对哒！友爱！”
　　她朝哥哥露牙牙笑，大人们也不由得再次失笑。
　　随说着，点心也端过来了，皇后笑道：“乖乖儿，去吃吧，管够。”
　　珠珠偷瞄了一眼，放了心，美滋滋下了地，跑过来拉住盛明麟的手。
　　盛明麟站起来看向皇后，皇后笑着点点头，盛明麟便浅施一礼，跟着珠珠过去了。
　　遥遥看着兄妹俩坐在一起吃点心，皇后收了笑，低声道：“这孩子，瞧着倒还不错……就是一想到他那个娘，我心里就有些膈应……”
　　端王妃反倒劝他：“过去了，我都不在意了，娘娘也不必帮我抱不平。”
　　皇后轻轻拍拍她手，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这会儿已经临近中午，再有半个时辰就要用午膳，所以没敢叫珠珠多吃。
　　吃了两三块，宫女便哄着她：“郡主，御花园里迎春花开了一墙，可好看了，郡主要不要去看？”
　　奶团子很感兴趣：“要去，珠珠带锅锅去看！”
　　而此时，
　　七皇子也从咸福宫出来了。
　　十岁的少年面容冷肃，衬着右颊上一片红色的胎记，更显得诡异又冰冷。
　　三日之前，夜半子时，他从梦中陡然惊醒。
　　他的胸口，好像还残留着利刃穿心的剧痛，七皇子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的大口惊喘着。
　　好一会儿，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伸出手，却又中途猛然一顿，然后慢慢，慢慢地摸向自己心口。
　　没有刀。
　　他没有死。
　　他伸出手，借着月光，看着自己的手。
　　他好像不是没死成，而是变小了？
　　等等，变小了？
　　他呆愣了很久，忽然跳了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往外跑。
　　外头值夜的太监正在打瞌睡，吓了一跳，失声道：“是谁啊……七殿下？”
　　七皇子根本没空理他，一路飞奔去了正殿。
　　床榻上，柳嫔急匆匆坐起：“良儿？怎么了？”
　　七皇子猛的一下哭出声来，扑进柳嫔怀里：“娘！娘！”
　　柳嫔搂住儿子，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良儿，是不是做噩梦了？乖，不哭啊，娘在这儿呢！”
　　七皇子满心悲恸，直哭的撕心裂肺，最后连柳嫔都吓到了，惶惶然不住地唤他：“良儿？良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啊！”
　　七皇子终于哭完了，慢慢停下来，哑着嗓子低声道：“娘，儿子没事。”
　　他眷恋的抱紧娘亲，“儿子就是想娘了，好想娘亲。”
　　他真的没想到，他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还能再见到娘亲。
　　前世，
　　柳嫔虽不得宠，但因为宫里孩子少，所以也占了一宫主位，皇后娘娘为人公正，娘俩日子不算差。
　　可一切的平静，都在那一天被打破了。
　　盛明珠在御花园里玩，遇上了一条蛇。
　　当时，他正好看到，想都没想就过去把她拖开，踩死了蛇，救了盛明珠。
　　端王专门来谢他救命之恩，父皇便逗她玩，说让她给他当小媳妇。
　　其实这当然是玩笑话，没人会当真，但，在盛明珠看来，跟他牵扯在一起就是耻辱。
　　她私下万般嫌弃他，说他是丑八怪，赖皮狗……他没胆子跟炙手可热的小郡主对上，只能忍着躲着。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那样无趣的反应，无法令心肠歹毒的少女愉悦。
　　之后，就有了儿戏般的“魇镇皇后娘娘”。
　　在咸福宫翻出针扎小人的时候，她嚣张又得意，骂他是贱婢生的贱种，他愤怒到理智全无，冲上去要杀她，生生在她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
　　想想那时，他的确是太冲动，太傻了。
　　就因为她受了伤，本来是受害者的他们，变成了无理的一方。
　　盛明珠拿皇后娘娘做筏子，连魇镇这么忌讳的事情都闹出来了，居然只不痛不痒地罚了抄书，他反而被关了起来。
　　母亲为了救他，被迫自尽，说自己不配为母，带坏了他。
　　他终于被放了出来。
　　他恨透了盛明珠，一心想要杀她，为母亲报仇。
　　他差一点就做到了，可她的表哥却恰好赶了过来，他被一刀穿心而死。
　　临死之前他还在想，他可真是世上最窝囊的皇子啊，被一个臣女欺负成这样，又被臣子给杀了。
　　然后一张眼，他居然回来了，娘亲还活着。
　　他真的好开心。
　　他发誓，这一辈子，他绝不会让盛明珠再有机会害他，他要先下手为强！
　　也没几日，他就等到了这个机会。
　　今日盛明珠奉召进宫。
　　正好那晚他惊醒时，闹的动静有点大，娘亲请了御医，他便在文华堂告了三日假，今日是最后一日。
　　皇后娘娘今早还问娘亲，所以，只要他这时候去皇后宫里请安，皇后一定会叫他带盛明珠一起逛御花园。
　　至于要怎么动手……他本就不是个聪明人，他想了很久。
　　他听说盛明珠前两天从假山上摔下来，摔破了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好像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临风轩那边的假山上头，有一大块石头风化了，掉下来，砸到了六皇子的肩，伤的很厉害。
　　临风轩在御花园西边，石山上头有两个小亭子，下头则是一块很平的大石头，几个皇子去玩时，经常把那儿当石凳子坐。
　　所以，不管是去上头小亭子玩，走到那儿摔下来；还是坐在下面的石头上，那一块砸下来……两种都很有可能死。
　　七皇子赶在凌晨悄悄去看了，那块石头，确实已经松动了。
　　最好能骗盛明珠坐到石凳子上，他力气大，趁人不备上去踹一脚，石头砸下来，一定能杀死盛明珠。
　　她如今才三岁，一定很好杀。
　　他越想越是心头火热，想着在动手之前，再去看一眼。
　　结果还没走到，就听到了五皇子的声音。
　　七皇子心头一沉，急跑几步，果然见五皇子和几个伴读聚在那儿，五皇子正坐在假山下的石凳上，一手拿着弹弓，兴致勃勃地挑着小石子。
　　七皇子当时就急了。
　　他想让他们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他们自己离开。
　　结果他这么一站，便有下人看到他了，急请了安，五皇子一回头，大剌剌叫了声：“老七！你在这儿……”
　　“干什么”三个字还没出口，就听一声尖叫，上头一个伴读踩塌了石头，一头栽了下来。
　　七皇子满心满眼只有“这可是我给盛明珠安排的死局啊！！”然后脑子一抽就冲了过去，双臂一接那块巨石，猛力抛了上去。
　　水缸大小的一块假山头，就这么被抛上了亭子，砸到了亭柱上，轰的一声落了地。
　　原地只余下落了满头满脸灰的五皇子，呆滞地坐在那儿，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珠珠一行人才刚走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珠珠吓的啊了一声，一把抱住了哥哥的腿，整个团子瑟瑟发抖。

第009章 你是我的救命恩弟
　　七皇子听到声音，猛然回头，一眼看清盛明珠，心头顿时一阵咬牙切齿……
　　为什么，为什么砸到的不是她呢？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
　　而珠珠，在看清他脸的同时，也呆住了。
　　她总觉得这个哥哥，好像在哪儿见过，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在那个坏小孩的梦里。
　　可小孩脑壳容量有限，在梦里她和他都干了什么，隔了这两天，她早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虽然想不起来，但她还是有亿点点心虚。
　　珠珠儿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松开手，迈着小短腿走过去，绕到他正面，一着急还踩了他一脚。
　　团子伸着小手臂摇了摇，勉强站稳，讨好地仰起小肉脸：“锅锅，你好棒棒！你系大力士！”
　　乍见仇人，七皇子想都没想就飞起一脚。
　　丁点儿大的奶团子，被他一脚踹出去七八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里抱着的小红马儿也飞了出去，当时就懵了。
　　下一刻，又一块西瓜大的石头，带着泥土，轰的一下砸到了团子刚刚站的地方。
　　周围再次一片惊叫。
　　七皇子人都傻了。
　　反倒是盛明麟最先回神，急步过去，一把抱起妹妹远离了那一处，急道：“珠珠，你没事吧？”
　　珠珠完全吓呆了，大睁双眼，整个人都木住了，荔枝急道：“快快，先回娘娘那儿！快！”
　　于是一大帮人呼啦啦跑了回去。
　　一见到娘亲，珠珠猛然加载成功，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把皇后和端王妃吓的不轻，齐齐离座来接。
　　跟过去的大宫女锦玉飞快禀报了，不一会儿，五皇子和七皇子也被叫了过来。
　　五皇子回过味儿来，也后怕的想哭。
　　但他毕竟十二岁了，不好意思直接哭，于是顶着一头灰过去哄孩子：“珠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哇！！”他往地上一趴就嚎了起来。
　　而七皇子抱着头蹲在地上，满脑子只有“我想让盛明珠被砸，结果被砸的是老五？后来又掉下一块石头，结果我把盛明珠踹飞，躲开了石头，我是不是等于救了盛明珠两回？”
　　他气的想哭“我又救了盛明珠，我特娘的又救了盛明珠！！我这腿怎么这么贱呢！我不想要这腿了呜呜呜！”
　　好几个太医小跑着过来，挨个儿的看视。
　　五皇子的生母贤妃和七皇子生母柳嫔也先后过来了。
　　满殿呜呜吖吖，小孩哭大人叫的，乱了好一阵子。
　　其实受伤最重的，就是那个摔下来的伴读，五皇子虽然吓了一跳，但根本没受伤。
　　其次就是盛明珠。
　　她被七皇子一脚踹开，照着鞋印子掀开衣裳看了看，踹的是大腿侧，珠珠那小身板儿软的跟水豆腐一样，隔会儿铁定是要青紫的。
　　最后就是七皇子，徒手接石头，手心都被擦破了，小胳膊也青了，但并不严重。
　　皇后娘娘放下了心，有条不紊的安排，先把那个受伤的伴读送出了宫。
　　虽然假山是他踩塌的，差点伤到五皇子，但念在他也受了伤，就没加罪，先送了出去。
　　贤妃见儿子没事，也缓过来了，拭了拭泪。
　　贤妃是个明艳张扬的美人，平时其实没少欺负柳嫔。
　　毕竟在明熙帝的后宫，是标准的生子晋位，而生了皇子的主子里头，只有柳嫔最不受宠，连个正经封号也没有，生的儿子脸上又有胎记，太招人欺负了。
　　包括五皇子，平时也没少欺负七皇子。
　　可偏偏这一回，是七皇子救了她儿子……尤其，七皇子展现出来的大力气，真的太叫她后怕了，这样的大力气，要是以前五皇子欺负他的时候，他还了手？
　　那她儿子的小命都玄乎！
　　越想越吓人，贤妃有心向柳嫔示好，却有点拉不下脸来。
　　五皇子也缓过来了。
　　他是个皮实的，刚才吓的嚎啕大哭，但哭完就没事了。
　　小孩子没那么多想法，他转身拍了拍七皇子的肩：“七弟，谢谢你了啊，你就是我的救命恩弟！以后在宫里我罩你，谁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七皇子嗡嗡地道：“五哥不用客气。”
　　死过一回，他对五皇子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欺负，早就不在意了。
　　贤妃看在眼里，觉得这对母子实在是忠厚大度，心里倒真有几分愧疚了，就朝着柳嫔施礼：“这次真要多谢妹妹，多谢七郎救了五郎。”
　　柳嫔容貌娇柔，性子比容貌更娇柔，连声道：“贤妃姐姐不必多礼，良儿不过是凑巧赶上了。”
　　皇后娘娘冷眼瞧了一阵，又叫人把五皇子两人带下去换衣裳。
　　珠珠儿也哭累了，停下来中场休息，仍旧不住的打着哭嗝。
　　贤妃拉着柳嫔说了一阵子话，转头看到这边，便小声道：“小郡主今年是怎么了，这才几天，都遭了两回灾了！”
　　“是啊！”皇后娘娘也不由得点头：“等晏清忙完，你们找个地方好生拜拜，宁可信其有！”
　　端王妃抹着泪点头。
　　皇后娘娘又问珠珠：“乖宝儿，还疼不疼？”
　　珠珠又想哭，瘪了半天嘴巴，眼泪也没跟上趟，倒是语言能力加载成功了，点了点头：“疼，好疼……”
　　这会儿，换好衣服的五皇子，七皇子也回来了。
　　珠珠一见到七皇子，又想起来了，指着他：“锅锅，踢珠珠，珠珠一下就飞肘了！飞了……”
　　团子一边哭，一边从端王妃怀里下来，走到七皇子身边比了比，又飞快跑到殿门口那么远，往地上一坐，小手手用力指着地，哭道：“这么远！这么远！”
　　噗！
　　皇后娘娘和端王妃，又觉得好玩儿又心疼，一边掉眼泪一边笑。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大踏步进来了。
　　明熙帝个子高大，走路又昂首挺胸，压根就没看到坐在地上的团子，险些一脚踩到她身上。
　　急的身边大太监郑忠顺一把抱住了他腿：“陛下！小郡主……”
　　明熙帝这才看见地上这一小点儿，赶紧伸手把人提到手里，大手托着小屁股，问她：“珠珠还疼吗？”
　　珠珠一眼看到来了个新靠山，于是又涌出了一波新的眼泪，在巨大的委屈面前，连害怕都忘了，连说带比量：“锅锅，踢珠珠，珠珠飞了介么远。”
　　她又下来，给他倾情表演了一回，啪叽一下坐到了地上：“介么远！珠珠屁股疼疼！”
　　明熙帝轻咳了一声，忍着笑，又走回去，重新把团子抱起来，一边又叫起了皇后和端王妃，大马金刀的往上头一坐，这才看了两个儿子一眼。
　　七皇子深深地埋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捏着拳。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是，他是想杀她，可实际上，他又救了她，她却仍旧倒打一耙！
　　他心里恨的想要大喊大叫，可在父皇面前，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第010章 皇伯伯不吃小孩
　　座上，明熙帝笑吟吟地问：“哥哥踢了珠珠？那珠珠想让伯伯怎么罚他？”
　　七皇子胸口一炸，前世的噩梦一下子涌进了脑海中，让他险些站立不稳。
　　谁知，却听珠珠奶声奶气的声音道：“不呀！不罚锅锅！”
　　七皇子一愣。
　　他愕然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见哭花了脸的小团子，正认真摇头：“珠珠踩锅锅脚脚，锅锅才踢珠珠，锅锅没错，是珠珠先错的。”
　　明熙帝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敢情直到现在，她还没把事情给搞明白。
　　他已经听人禀报了全过程，甚至已经派人去看了，便笑着与她说了。
　　珠珠恍然大悟：“锅锅救了珠珠？”
　　“对，”明熙帝笑道：“那珠珠该怎么办？要不要谢谢哥哥？”
　　“要。”
　　珠珠就下了地。
　　七皇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珠珠走到他面前，仰着脸，朝他张手手，“锅锅，你矮一减减。”
　　她又想干什么？
　　想咬断我的咽喉？
　　想打我耳光？
　　七皇子愤怒极了，可父皇坐在上头，他还是咬牙蹲下，全神戒备：“郡主，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软乎乎的小团子扑了个满怀，她的小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软乎乎的小嘴，叭叽一下，亲在了他的脸上。
　　耳边，小奶音甜丝丝的：“谢谢锅锅！”
　　七皇子当场呆滞。
　　他面上有胎记，生在右颊，红色的一片一直延伸到右耳，十分可怕。
　　前世，盛明珠根本不会正眼看他，如今，这是怎么了？
　　这还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盛明珠吗？
　　他惊愕的看着她。
　　咫尺处，奶团子眼儿乌亮，撅起小嘴嘴，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七皇子猝然红了脸，连站都没迭的站直，迅速退后几步。
　　皇后娘娘失笑道：“七郎还害羞了。珠珠回来吧，谢过就好了。”
　　珠珠朝着小哥哥露牙牙一笑，转身走回去，皇后娘娘含笑跟她道：“这是七堂兄，珠珠是不是不记得了？”
　　珠珠乖巧道：“七锅锅。”
　　盛明麟坐在一角，静静地看着这位七皇子。
　　他当然记得上辈子他与珠珠的交集。
　　七皇子死得比他还早，他怎么说死的时候也弱冠之年，这一位……才十五就死了。
　　所以他几乎是一见面，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此时，一个十岁的隐形皇子，气质本该是怯弱的，可他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而且，他一向细心，七皇子踢飞珠珠时，根本没抬过头，他怎么知道上头又有一块石头？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在救珠珠。
　　可，也就是在这一刻，他脑海中好像天光绽现。
　　她，不是她。
　　事在自己时，当局者迷，可一旦跳出自己，他忽然就悟了。
　　她，绝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盛明珠。
　　她呆萌胆小，却善良温暖，她与那个盛明珠一点也不一样。
　　佛说三千世界，难道，难道是佛祖怜惜他，给了他一个新的世界？？
　　此时，派出去的御前侍卫统领周陆离也回来了，上前禀道：“陛下，那块石头，确实是自然开裂塌落的，并无人为的痕迹。”
　　周陆离略顿了一下，又续道：“那块石头，约摸五尺长，水缸粗细，极为沉重，臣无能，只能托举约摸一字（约五分钟）。”
　　“哦？”明熙帝不由微讶，随即，含笑看向七皇子：“七郎，你力气竟这般大么？”
　　七皇子乍然被君父一问，紧张的嗫嚅了一下。
　　明熙帝也不在意，随手指了一下桌案：“七郎，试试能不能把它举起来。”
　　七皇子上前一步。
　　太监正要过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就见他半蹲身，双手抄进桌子，就把桌案平平举了起来。
　　明熙帝不由神情一凝，身体也略微前倾，看着他。
　　七皇子双手托举着那桌子，转回身看向君父，看上去并不太费力，面容平静的等着他下一个命令。
　　明熙帝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七皇子就这么平平端着，静静等着。
　　足足过了一刻钟（约十五分钟）左右，他才微露出吃力的表情，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始摇晃。
　　明熙帝缓缓点头，周陆离上前一步，把桌子接了回来，明熙帝十分高兴，道：“好！很好！”
　　皇后娘娘也道：“不想七郎竟有如此天赋！”
　　明熙帝笑着点头，道：“七郎，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想做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搁后世，叫送分题。
　　但七皇子闻听这话，却是猛的一怔，心头突生出一股巨大的茫然。
　　他前世，好像一直在躲盛明珠和想杀盛明珠的噩梦中挣扎，从来没想过以后。
　　可现在，母亲还活着，他还没有跟盛明珠对上。
　　他，他还有未来吗？
　　他呆怔着，久久未答。
　　明熙帝是个爽快人，见不得儿子这副磨叽劲儿，不由得皱起了浓眉。
　　你倒是说话呀！可把珠珠看的急死了。
　　她从端王妃怀里下来，顾不上对明熙帝的惧怕，跑去安慰七皇子：“七锅锅，你不要怕呀！虽然皇伯伯看上去凶凶，但皇伯伯系好人！珠珠以前也以为他爱次小孩，其实他不次小孩的！”
　　明熙帝：“……？？”
　　七皇子看着她，珠珠朝他猛点头：“真的，珠珠不骗你！不信你看……”
　　珠珠转身回来，明熙帝故意唬着脸看她。
　　珠珠以为她和皇伯伯已经有一丢丢交情了，一见他这样，又很害怕。
　　但为了小哥哥，珠珠鼓起勇气走上几步……
　　越走近越害怕，珠珠不敢戳他手，闭着眼睛，手指尖虚扫向他的衣摆，声音都带着哭腔，“你，你看，皇伯伯系不系一减也不可怕。”
　　她哆哆嗦嗦：“珠珠一减也不哈怕。”
　　就在这时，恶趣味的皇上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胖手。
　　珠珠一声尖叫，就跟被踩了尾巴的小奶猫一样，一边哇哇惨叫一边拼命甩手：“救命呀！别次珠珠，别次珠珠！珠珠债也不敢啦！哇！！”
　　皇后娘娘无奈的道：“皇上……”
　　她快步离座，搂住珠珠，柔声哄她：“珠珠儿不怕啊，皇伯伯跟珠珠闹着玩呢。”
　　她嗔了皇上一眼，“皇上，快松手，当心晏清回来跟你闹。”
　　她叫的是端王爷的字。
　　明熙帝觉得这小胖妞可太好玩了，嘿嘿笑了一声，恋恋不舍放了手。
　　珠珠吓坏了，哇哇大哭着抱住皇后娘娘，皇后就把她抱走慢慢哄去了。
　　被小胖妞这一闹，明熙帝倒也消了气，转回来，又叫了一回：“七郎？”

第011章 满头都是小辫子
　　七皇子双膝咣的一下砸在地上，他就像不知道疼一样，抬头道：“父皇！儿臣想好了！儿臣想学武，想当大将军，想为父皇镇守疆土！”
　　他明显是个寡言的孩子，但，也正因为这样，这几句话反而显得格外诚朴，格外打动人。
　　明熙帝不由大笑出声：“好！”
　　他想了想：“你天生巨力，朕得为你找个好师傅，”他偏头道：“谢氏……”
　　端王妃连忙站起，略微一蹲身：“皇上。”
　　明熙帝抬手示意不必多礼，一边道：“朕记得，谢卿便是天生巨力？”
　　“回皇上，正是，”端王妃道：“妾的大哥，天生力气就比常人大些。”
　　“好，”明熙帝便道：“明日叫他进宫瞧瞧七郎。”
　　皇上没直接下命令，这是自家人的待遇，端王妃连忙应下了。
　　七皇子轻轻吸气，有些惊喜。
　　端王妃的哥哥谢大将军，是一生未尝一败的北境战神。
　　这要不是在明熙朝，这样的声望跑不出一个功高震主，可明熙帝自己也是名扬四海的神将，他有大才亦有大胸怀，再牛的臣子，他也敢信、敢用。
　　于是，谢家老爷子是国公，可谢大将军却能靠自己的军功封镇北王，但即便封了王，朝野上下，仍旧习惯叫他谢大将军。
　　大盛朝哪个小儿郎，不崇拜谢大将军？
　　七皇子当然也不例外。
　　他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有机会拜谢大将军为师。
　　小少年的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几乎不胜这惊喜。
　　贤妃一直坐在旁边，瞧着这边说完了，才娇滴滴地道：“皇上，今儿五郎可真是吓着了。”
　　明熙帝转头看向五皇子，挑起长眉：“你吓着了？”
　　五皇子正是最要面子的年龄，立刻道：“才没有！儿子才没有害怕！”
　　明熙帝平时对这个儿子不错，五皇子也敢说话，就讨好的笑道：“父皇，儿子也想学功夫。”
　　明熙帝呵呵：“武师父没教？你好生学了？”
　　五皇子小声道：“可儿子也想让谢大将军教。”
　　明熙帝只道：“不可。”
　　皇后娘娘抱着洗过脸的珠珠回来，温言解释：“七郎天生巨力，这是一种难得的天赋，皇上怕辜负了这样的天赋，所以才想为他单独寻一个名师……若没有哪一点格外突出，上书房教的，才是最好的，面面俱到。”
　　贤妃不敢多问，连忙蹲身，温婉道：“是。”
　　五皇子还是个小孩子，失望摆在了脸上，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明熙帝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直接道：“晚了，传膳吧。”
　　确实已经晚了半个时辰，午膳送上来，明熙帝便与皇后几人一起用饭，连端王妃也一起，就坐在一张圆桌上吃，连伺候的太监都不用。
　　而几个孩子在旁边另设了一桌，只有五皇子、七皇子、盛明麟和珠珠四个人，伴读全都打发下去了。
　　盛明麟瞧在眼中，忍不住再次诧异。
　　他在前世，从没见过皇上这么有人情味儿的一面，根本不像在规矩森然的深宫，反而似寻常人家一般。
　　耳边，
　　五皇子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五皇子也不坐下，就跟个皮猴儿一样围着珠珠转，不住地拨拉她的小流苏：“珠珠儿，嘿嘿，珠珠叫哥哥！叫哥哥！”
　　盛明麟转头看了看。
　　珠珠整个团子蔫巴巴。
　　她今天太累了，经过了这么一场惊吓，哭了两大场，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平时五皇子这么逗她早就哭了，这会儿，连哭都没力气。
　　盛明麟索性把她抱进自己怀里，托起小脸儿看了看：“珠珠儿，喝口粥好不好？”
　　珠珠累的不想说话，但哥哥说喝粥，她还是强打精神，朝他笑了一下下，软软应：“噢。”
　　真是好乖好乖。
　　盛明麟轻轻亲了一下她的发顶，端了一碗粥过来，吹凉喂了她一口，然后又慢慢的喂她吃菜。
　　五皇子在旁边，顿时就不爽了。
　　妹妹这么可爱，凭什么给盛明麟抱，不给他抱？他也想给妹妹喂饭！
　　于是五皇子就道：“你就是珠珠的哥哥？”
　　盛明麟十分从容的道：“是，五殿下。”
　　五皇子一副大尾巴狼德性，斜着眼道：“你多大了？”
　　盛明麟道：“八岁。”
　　“念过书没？”
　　盛明麟道：“念过。”
　　学渣五皇子憋了半天，把昨天才学的书想了起来，就叉着腰道：“那我考考你。那……就那个‘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何解啊！”
　　盛明麟简单答道：“自己不正直，也不能够要求旁人正直。”
　　五皇子憋住。
　　他想了想又问：“那‘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啥意思？”
　　盛明麟也不藏拙，问啥答啥。
　　主要是五皇子问的都太浅了，他不说，显得自己很笨，所以他对答如流。
　　大盛朝皇子都是五岁开蒙，五皇子今年十二了，才学到孟子，实在是个学渣，绞尽脑汁也没能考住他，被打击的不行，灰溜溜地回座位坐下了。
　　他悻悻然又毫无办法，只能拉同盟军：“七弟，你不想考考他吗？”
　　七皇子今年才十岁，而且学渣程度比起五皇子，那是有过之无不及。
　　四书的学习顺序是《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五年了，七皇子连个《大学》都没学完。
　　再说他也不想跟他们说话，如果可以的话，他根本不想跟盛明珠一桌吃饭！
　　所以从一坐下，他就一直闷头吃饭，头也不抬，不去看糟心的盛明珠。
　　五皇子这种皮猴子，哪里是这么容易放弃的，在旁边不住的拽他胳膊：“七弟七弟七弟……”
　　七皇子简直烦的不行，抬头看了盛明麟一眼。
　　盛明麟没理会她们，只照应着盛明珠，标准的一口粥、一口菜肉饭组合，很是细致温柔。
　　七皇子对盛明麟倒没啥恶感，颇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将来，也是被盛明珠欺负到死的命吧！
　　盛明麟抬头时，恰好撞到他这个眼神儿，一顿之后，简直无语了。
　　这位……你掩饰掩饰啊！也太明显了啊！
　　满头都是小辫子，我都不忍心多看！
　　他心里吐槽着，面上朝他无辜一笑，然后低头继续喂妹妹。
　　七皇子觉得他不咋聪明的样子，顿时就更同情了。
　　而珠珠，坐在哥哥怀里，只觉得越来越难受，全身都没劲儿，一边努力张嘴巴，让哥哥喂饭，一边伸出小短手，托住自己的小脑袋。
　　脑袋一直要歪歪，珠珠托呀托的，手腕子太软了，实在托不动。
　　珠珠喃喃地道：“锅锅。”

第012章 大盛第一权王
　　盛明麟应了一声。
　　珠珠眼儿里全是泪，迷迷糊糊地抓住他手：“锅锅，你帮珠珠托一下，脑袋好重呀，珠珠托不动惹……”
　　盛明麟猛然发现不妙，飞快地扔下筷子，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然后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急站起来，也顾不上失礼了，跑过去道：“母亲，珠珠好像发热了。”
　　正吃着饭的几人齐齐回头。
　　就见珠珠两颊烧的红通通的，木呆呆的样子，瞧着就不对劲儿。
　　端王妃和皇后娘娘几乎同时站起，端王妃一接过来，就觉得珠珠跟块小抹布一样，手脚都垂垂了，吓的心里咯噔一声。
　　皇后娘娘也吓坏了，连声道：“快，快，传太医！”
　　珠珠被娘亲抱在怀里，眼儿半睁半闭，脑子昏昏沉沉，只感觉眼前人影晃来晃去，晃的她头好晕，珠珠喃喃的道：“别晃啦，别晃啦，珠珠要晕啦……”
　　下一刻，她哇的一声，就把刚吃下去的饭吐了出来。
　　周围一片惊呼，珠珠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喃喃地道：“饭饭，对不起呀……”
　　她小脑袋一歪就昏了过去。
　　盛明麟当时就崩不住了，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到底是多乖多软的小孩儿，才会跟饭饭说对不起。
　　他信了她是真把他当哥哥的，所以他喂的饭，她才会格外在意。
　　两个擅小方脉的太医一路跑着赶过来，赶紧跪下轮着把脉。
　　殿中到处都是人，明熙帝很快就烦了，直接道：“你们先走！别在这儿杵着！”
　　都不用点名，贤妃五皇子、柳嫔七皇子两拨人，赶紧施礼退下。
　　七皇子几乎掩不住脸上的欢喜。
　　不会柳暗花明，盛明珠死在这一茬了吧？那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嫔却是忧心忡忡，儿子是救了小郡主一命，可也毕竟踢了她一脚，她这一病……不知皇上会不会怪罪啊！
　　殿中，明熙帝背着手站在榻前看。
　　毕竟他才惹小团子哭了一大场，他有点心虚。
　　老大一个皇帝杵这儿，搞的太医也战战兢兢，把完脉道：“皇上、娘娘放心，小殿下没有大碍。只是外伤淤血堆积，才会发热。而且之前的头伤也未全好，头伤之后，头晕头痛或者反胃呕吐都是正常的，还是应该卧床休息几日，不能跑跑跳跳。”
　　因为明熙帝是个武皇帝，太医说话全都是大白话，根本不敢扯那些医典。
　　明熙帝点了点头，皇后娘娘也嗔了端王妃一眼，端王妃有些讪讪的：“我这不是看她活蹦乱跳，还以为好了。”
　　明熙帝道：“现在如何？”
　　太医忙道：“先让小郡主安静睡一觉，外伤用冷帕子敷一敷。不必急着喝药，也不必急着吃饭，多休息比什么都好。”
　　明熙帝便道：“那就先让珠珠在宫里住下。”
　　端王妃只能福身：“是。”
　　于是宫女轻手轻脚地给团子换了衣服，拭了污渍，拿帕子敷着外伤处，其它人也吃不下饭了，各自在榻边守着。
　　小孩儿生病，最折磨大人，看她才这么一点点大，难受成这样儿，自己又说不清楚，就恨不得替她难受才好。
　　皇后娘娘和端王妃都忍不住眼圈红红。
　　明熙帝待了半个多时辰才走的。
　　到了晚膳时分，六皇子回来了。
　　本朝还未立太子，皇子们通常五岁开蒙，开蒙之后就移居南三所，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休沐不许回来。
　　上课时间是每日早朝后，卯初（5点）开始诵读，巳时（9-11点）讲书及练书法，午膳后练骑射或别的拳脚功夫，晚上则温习白天所学的课业。
　　只是六皇子和五皇子七皇子这种学渣不同，他是很爱念书的，就算休沐日也会在那边书房读书，只晚上回宫用一次晚膳，见见母后。
　　这会儿珠珠还没醒，几人草草用了饭。
　　端王妃不能留宿后宫，用过饭就出宫了，皇后娘娘倒是把盛明麟留下了，怕晚上珠珠醒了会闹。
　　隔了会儿，明熙帝又过来了，问皇后：“珠珠儿一直没醒？”
　　“嗯，”皇后娘娘道：“下午一直睡着，太医说脉象倒还好。”
　　明熙帝道：“朕要不要叫晏清出来？”
　　皇后娘娘一愣，委婉地道：“科举是为国取士，十分重要……而且珠珠并无大碍。”
　　见明熙帝不为所动，她又续道：“而且晏清那个脾气，他过来必要哭哭闹闹，珠珠反而要担心他。”
　　明熙帝顿时一脸的深以为然：“也是，那就算了。”
　　盛明麟在旁边听着，心情十分复杂。
　　哭哭闹闹？？这真的是在说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大盛第一权王？
　　他那个阴险狡诈……不是，聪明过人的亲爹？
　　他确定了，帝后是真的把他爹当孩子。
　　然后帝后就亲自守在了榻边。
　　被挤出来的六皇子，与盛明麟坐在一旁，他便问他：“你便是珠珠的哥哥？”
　　盛明麟道：“是。”
　　然后两人开始聊天。
　　说了没几句，就听皇后娘娘道：“珠珠？”
　　两人同时站起，快步往榻边走去。
　　珠珠还没全醒，惺忪着眼儿四处瞅，一眼看清明熙帝，当时就一个激灵，一下子张开了眼睛。
　　皇后娘娘赶紧推了明熙帝一把。
　　明熙帝十分不爽又无奈的起身走开，皇后娘娘则卸了珠串玉镯，连着被子把珠珠抱在了怀里，轻轻拍了拍，柔声问她：“珠珠儿，头可还疼？有没有哪里难受？”
　　珠珠小脸儿红扑扑，偎在皇后娘娘脸畔，好半天才糯糯道：“不疼了，也，不难受。”
　　皇后娘娘轻轻摸摸她额头，感觉还是有点热，就示意太医过来把脉。
　　一边又问：“珠珠儿饿不饿？”
　　珠珠反应仍是慢半拍，呆呆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下头小跑着吩咐备膳。
　　珠珠蔫蔫的没胃口，只吃了半碗鸡汤面，两三口蒸蛋。
　　一屋子人逗着她玩了一小会儿，又开始犯困，然后珠珠终于发现不对了：“娘亲？”
　　珠珠虽然时常进宫，但还是头一回在宫里留宿，皇后娘娘就怕这个，赶紧打岔：“珠珠，你看六哥回来了，你想不想六哥？”
　　六皇子配合的凑过来：“珠珠儿，六哥抱抱好不好？”
　　珠珠已经顾不上六哥了。
　　她打量四周，发现这儿不是她的院子，小嘴就开始瘪了：“娘亲，窝要娘亲……”
　　皇后连忙哄她，盛明麟和六皇子站在旁边，也帮着哄，但小孩儿真淘起来六亲不认，珠珠越哭越大声，急的皇后娘娘汗都出来了。
　　明熙帝终于忍不住了，心说一个有用的也没有，还得朕来！

第013章 一口一个小孩子
　　于是明熙帝上前几步，直接把两个少年扒拉开，冲着珠珠道：“生病了还不早点睡觉！找甚么娘亲！你娘亲又不会治病！”
　　正在哇哇大哭的奶团子猛的噎住了。
　　她小嘴巴还半张着，维持着要哭不哭的样子，拼命忍泪的样子简直可怜。
　　明熙帝一看有效，于是唬着脸继续训斥：“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朕命你赶紧睡觉，不然朕就吃了你！你这样不听话的小孩，朕一口一个！”
　　皇后娘娘也是服了：“皇上！”
　　而团子……真的被威胁到了。
　　她握紧小拳头，声音超大：“不次珠珠！珠珠听话！”
　　她眼睛闭的紧紧的，气势万千：“珠珠早就睡着了！你别说话惹！差点把珠珠吵！醒！”
　　明熙帝笑出声。
　　他弯腰瞅着她，本来想抓她睁眼，再说两句的，结果团子愣是没敢再张眼！
　　不一会儿，她捏紧的小拳头慢慢地松了，然后又慢慢滑下，居然真的睡着了。
　　大家：“……”
　　明熙帝直起腰来，十分自得：“咱就是说，哄孩子还得咱来！你们都不行！”
　　这都什么人啊？啊？
　　盛明麟真是叹为观止。
　　他前世只觉得皇上英明神武，算无遗策，简直就是千古明君，可为什么这会看起来……有点贱了嗖嗖的？
　　但不管咋说，珠珠真的睡着了，大家也是松了口气。
　　翌日，
　　端王妃一大早就来了。
　　妃嫔们来请安时，都表示要来瞧瞧珠珠，皇后娘娘没兴致看她们演，直接拒绝，很快把她们打发走了。
　　然后几个人就守着珠珠，一边低声说着话。
　　辰正两刻（8：30）左右，也到了珠珠平时醒的时辰了，忽听珠珠抽着小鼻子哭了起来，然后一下子醒了。
　　端王妃快步过去，珠珠已经哭着扑进了她怀里：“娘亲，皇伯伯次小孩，把珠珠手手次掉惹！”
　　她哭着举起了一只小胖手。
　　端王妃连忙安慰：“没有没有，这是做梦呢，你看手手不是还在？”
　　珠珠一愣，然后睁大眼儿仔细瞅了瞅，又开始哭：“不是这一只，不是这一只！这系新长出来的，不好看惹！”
　　端王妃：“……”
　　端王妃又好笑又心疼，赶忙又道：“不许胡说，皇伯伯爱民如子。”
　　珠珠问：“行么系爱民如子？”
　　“就是所有人都是皇伯伯的孩子，皇伯伯就像爹爹那样爱孩子们。”
　　“才不系！”珠珠直摇头儿：“皇伯伯寄几都说了，皇伯伯爱次小孩！珠珠这样的，顿顿都吃，一口一个！”
　　噗。
　　端王妃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皇后娘娘也是哭笑不得，一边解释了一句：“昨天珠珠闹着要找你，皇上吓唬她来着。”
　　她直摇头。
　　端王妃只能岔开话题：“珠珠儿不哭了，伯娘今早给煮了小汤圆，甜甜的，珠珠要不要起来吃？”
　　珠珠当场收泪：“要。”
　　丫环这才上前，伺候主子起床，洗漱换了衣服，还顺便叫太医来请了个脉。
　　小孩儿身体好没好非常明显，一睡饱了，就整个团满血复活，珠珠自己哒哒哒走到桌边。
　　皇后娘娘的宫女就一个抱着，一个帮忙喂。
　　珠珠也真饿了，一点不淘气，吃的那叫一个快，吃完了她叹口气，忧伤的道：“皇伯伯次珠珠，就像珠珠吃汤圆一样吗？汤圆好可怜。”
　　一边阿呜一口，吃掉了最后一个。
　　几人：“……”
　　这一茬过不去了是吗？
　　吃完饭珠珠就想往外跑，皇后娘娘问了太医，就道：“只许在殿前玩一小会儿，不许去御花园，也不许跑跑跳跳。”
　　盛明麟道：“伯娘，侄儿陪着珠珠吧。”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又另点了一个嬷嬷两个宫女陪着。
　　宫殿前头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又不让跑跑跳跳，主要是团子身上被踢的那儿还挺疼，也跑不起来，于是叫了两个小宫女在前头踢毽子，珠珠站在那儿看。
　　盛明麟看周围都是下人，这才蹲下，跟她道：“珠珠不要害怕皇伯伯。珠珠有没有听过大舅舅的故事？”
　　珠珠点了点头：“听过。”
　　“嗯，”盛明麟道：“大舅舅是神将，皇伯伯更是神将。皇伯伯少年时便入军伍，与你外公那一辈的老将们并肩做战，铸下了极多不败神话。”
　　看团子大眼迷茫，他又说的更浅显了一些：“在我们大盛国土之外……就是在我们的家外面，还有一些大坏蛋，他们爱杀小孩，也爱杀大人，抢走大家的东西，放火烧掉我们的房子……做很多很多的坏事，皇伯伯带着很多老将与军队，把这些坏人赶出了国土，让他们不能欺负我们家的人，这是非常厉害的。”
　　团子听的似懂非懂：“哇！”
　　盛明麟续道：“你看，假如说珠珠这么乖这么小的孩子，坏人就不会害怕，对不对？但是像皇伯伯这么威风这么厉害的大人，坏人才会害怕，对不对？”
　　这个团子听懂了，直点头儿：“对的。”
　　“所以，”盛明麟温言道：“所以珠珠不用害怕皇伯伯。这就好像在我们的小家里，爹爹是家主一样，皇伯伯是大盛这个大家的家主，天下的大家长，他会保护我们。他威风，他厉害，才能赶走坏人，而我们全都是他的孩子，他是不会伤害我们的。他吓珠珠，是因为珠珠可爱，他喜欢珠珠，想跟珠珠玩。”
　　奶团子认真地想了一下：“就像二舅舅喜欢珠珠，会把珠珠肚肚吸青一样吗？”
　　盛明麟：“……”
　　他一言难尽，还不能不点头：“对的。”
　　奶团子追问：“那皇伯伯，真的不次小孩吗？”
　　“对，”盛明麟认真点头：“真的不吃。”
　　“哦！”团子欢快地道：“几道啦！皇伯伯不次小孩！”
　　盛明麟：“……”
　　说了半天，还是只记住了不吃小孩。
　　他心累地站起来，一转身，就见好几个人站在身后，当先一人就是明熙帝。
　　盛明麟吃了一惊，赶紧上前行礼。
　　明熙帝完全没有偷听被抓包的自觉，哈哈笑道：“挺好挺好，说的挺好！”
　　旁边，穿着武将官袍的，就是谢大将军谢怀正。
　　他虽然只比明熙帝小五岁，但看外表就跟两辈人儿一样。
　　谢大将军也留了胡子，个子也高大，但他皮肤白皙，相貌俊美，气质温和内敛，根本不像那个传说中的威武神将。

第014章 人生怎么这么艰难
　　珠珠一见大舅舅，立刻眼儿一亮，张开手臂飞奔过去：“大舅舅！”
　　谢大将军含笑蹲下来接。
　　珠珠跑到一半儿看到了明熙帝，脚下猛的一拐，差点跌到地上。
　　谢大将军忙来扶时，她又想到什么，又拐了回来，扑进谢大将军怀里，还偷偷瞅了明熙帝一眼。
　　明熙帝瞧着有趣，哈哈大笑。
　　谢大将军抱着团子站了起来，小奶团子尽力张开小胳膊，抱住了舅舅宽宽的肩，小脸枕在舅舅肩上，软乎乎贴贴。
　　儒雅英俊的谢大将军，露出了标准的痴汉笑。
　　所以就说，为什么要生小姑娘！
　　皮小子养了多少，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
　　每次一见面，小胖妞都会这么软软贴贴好一会儿，虽然她没有说话，但一定想我想的不行！
　　啊我小外甥女好可爱，想把什么都给她！！
　　谢大将军大手轻抚着小外甥女的背，含着笑一言不发，一看就是已经被萌晕了。
　　后头几个皇子也走上来，盛明麟赶紧上前见礼。
　　这是几个已经出宫开府，也开始上朝办差的皇子，是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
　　珠珠听到声音，这才抬起脸来，一个个打招呼：“胖锅锅、三锅锅，四锅锅！”
　　大皇子：“……”
　　我真的不胖！
　　我只是脸稍微圆了一点点！身上的肉稍微多了一点点！
　　但谁舍得跟可爱的小堂妹生气呢，还不是只能笑的像朵花一样，连声答应着？
　　珠珠打完招呼，就双手捧住大舅舅的脸，跟他道：“大舅舅，珠珠戴帽帽，打坏人惹。”
　　“哦？”威武的大将军说叠字自然的不得了：“戴帽帽？”
　　珠珠直点头儿，小手手还在自己头上比量着：“呐个黑帽帽！珠珠戴黑帽帽！就系大舅舅！坏人欺负锅锅，坏人叫珠珠大将军……然后吓跑惹。”
　　她颠三倒四的给他讲述，几个大人已经听明白了，各自点头，看了盛明麟一眼。
　　盛明麟恭谨垂头不语。
　　等她讲完了，大家才举步进坤宁宫，三皇子和四皇子几乎同时朝珠珠张手：“珠珠，哥哥抱。”
　　珠珠毫不犹豫的投进了四皇子怀里。
　　三皇子好似毫不在意，耍宝道：“珠珠不喜欢三哥么？为什么不给三哥抱？”
　　珠珠毫不犹豫地道：“喜欢四锅锅，四锅锅抱。”
　　明熙帝哈哈大笑，三皇子也陪着笑了两声，眼底愠怒一闪而过。
　　不识抬举的小丫头片子！
　　珠珠正美滋滋地跟四锅锅贴贴。
　　所有皇子中，珠珠跟四皇子关系最最好。
　　其实皇子们长相都不差，毕竟明熙帝相貌堂堂，宫里娘娘也都美貌。
　　但，就比如大皇子吧，他胖；而三皇子吧，长的像明熙帝多些，是那种浓眉大眼的长相，其它皇子也各有各的“不好看”。
　　只有四皇子，是那种俊秀精致有少年感的长相。
　　所以在小颜狗珠珠儿眼里，皇宫里头的哥哥分为两类，四哥哥和其它哥哥。
　　珠珠又叨叨叨的开始跟四皇子说话，大皇子便问盛明麟：“都念过什么书？”
　　盛明麟简直一点也不意外。
　　珠珠身边的人，都对她有一种奇怪的责任感，对他这个关系亲近又突然回来的哥哥，所有皇子，回头还有她的所有舅舅表哥，肯定都得亲自过一遍才能放心。
　　他就按部就班的开始回答。
　　隔了会儿，其它几个皇子，也包括只有七岁的八皇子一起过来了。
　　七皇子本来是真不想过来的，但所有兄弟都来了，他实在没理由不来，只能磨磨矶矶地跟在后头。
　　珠珠一见七皇子，又发现了新目标，一激动嘴都瓢了：“光头锅锅！”
　　七皇子脸黑了。
　　是的，七皇子如今还是个小光头。
　　大盛有给孩子剃光头的习俗，满月剃胎发，百天后按期剃发，叫做“请发”。
　　尤其身体弱的，以及像七皇子这种样貌上、身体上有瑕疵，被认为是上天不喜的孩子，都是从小剃光头，“若佛子焉”。
　　大多剃到十岁左右就留发了，也有的会再大一点。
　　留发一年左右后，还需要专门择一个吉日“入囊”，意思是把头发总束于脑后，然后纳入纱囊中。
　　这会儿七皇子，虽然已经过了十周岁的生辰，但仍旧是小光头，剃的十分干净，锃明瓦亮可爱的很，当然了八皇子这会儿也是小光头，盛明麟倒是没剃。
　　珠珠一句话叫出口，也觉得叫错了，赶紧改口：“七锅锅。”一边跑过去，张开手求抱抱。
　　七皇子垂着头退了几步，不想抱她。
　　四皇子问：“七弟？”
　　七皇子一顿。
　　四皇子年纪虽不算大，但他性子严肃，弟弟们还是很怕他的。
　　七皇子只能勉为其难地上前一步，暗暗咬着牙根，把珠珠抱了起来。
　　然后珠珠凑过来，想跟他咬耳朵。
　　七皇子嫌弃的别脸，珠珠丝毫没察觉，又跟过来，最后七皇子身体都侧弯了。
　　两人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咬着耳朵，珠珠道：“窝大舅舅来啦！你几不几道大舅舅是谁？窝大舅舅就系谢大将军！”
　　其实珠珠根本没听到拜师那些事儿，她纯粹就是炫耀。
　　因为每个小男孩都爱她大舅舅，所以她要向光头小锅锅炫耀一下。
　　七皇子听得一僵。
　　他直到这会儿，才忽然想到这件事。
　　谢大将军，是她的舅舅，亲舅舅。
　　中二小少年心头顿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难受，好像他必须要向盛明珠低头才能拜谢大将军为师……可是盛明珠间接害死了他娘，凭什么啊！
　　他差点气哭！
　　人生怎么这么艰难呢！
　　上头，明熙帝叫他：“七郎过来。”
　　七皇子迅速把珠珠往地上一扔，三步并做一步冲过来，飞快的施礼，迫不及待：“谢大将军。”
　　“呵！”明熙帝发出了不爽的冷笑，道：“滚出去试试吧，别杵在这儿，碍了咱的眼！”
　　谢大将军常在君前，知道皇上并不是真的生气，就含笑施了一礼，带着七皇子出去试。
　　珠珠被扔在地上，还懵了一下。
　　早有好几个人上前扶起她，珠珠其实也没摔着，小手手指着大舅舅两人，葡萄眼儿张的大大的，问皇上：“舅舅？”
　　明熙帝一看她这个小样儿，就觉得萌，他笑着招了招手，珠珠犹豫了一下下，还是过来了。
　　然后明熙帝把她提到膝上，双手托住两只小胳膊，往旁边一分，大脸凑上去就是一通狂吸。
　　其它人：“……！！？”
　　盛明麟眼都睁大了。
　　这个皇上到底是肿么一回事？能不能有……哪怕一点点形象包袱？

第015章 吸完崽崽就翻脸
　　反倒是珠珠，对这个动作十分熟悉，小表情特别无奈，举着两只小胳膊让他吸了会儿崽崽，才又问：“大舅舅？”
　　明熙帝……吸崽崽……
　　珠珠又等了一会儿，艰难弯过小手，去扒拉他脑袋：“皇伯伯？”
　　明熙帝……吸崽崽……
　　以前瞧着眼馋但从来没吸过，难得逮到手，崽还没哭，明熙帝吸了个够本。
　　直到谢大将军试完了招把人都带进来了，明熙帝还没吸完。
　　然后团子转头问：“大舅舅，锅锅……”
　　明熙帝怕把崽崽吸哭了，主要是怕谢怀正先回答了，就抬头道：“你七哥不是力气大么，所以让你舅舅教教他。”
　　珠珠眼儿一亮：“舅舅教锅锅？”
　　她理直气壮地提要求：“珠珠也要学。”
　　然而皇上不是她爹，也不是她舅，皇上是个不要脸的，吸完崽崽就翻脸不认人的，他就道：“不行，你学不会。”
　　珠珠急道：“学的会！”
　　明熙帝笑道：“那行啊，那你每天进宫来学吧。”
　　珠珠讨价还价：“珠珠在家学。”
　　“那怎么行，”明熙帝不答应：“你要不就进宫来学，要不就不学，在你家学不行，朕不许。”
　　珠珠瞪大眼睛与他对视。
　　明熙帝天天被一堆臣子们演，对视什么的早就习惯了，那叫一个八风不动。
　　然后珠珠想了想，拿出了杀手锏。
　　她二话不说就从明熙帝怀里下来了，哒哒哒走到殿中间，熟练的往地上一趴，撅着小屁股就开始假哭，声儿还挺大。
　　盛明麟愕然。
　　他是真没想到，他才刚刚开导完，这小团子就敢跟皇上耍赖了。
　　盛明麟吓了一跳，赶紧去看上头几个人。
　　就见皇上笑吟吟的，一脸的“哈哈哈真好玩儿”，一点要怪罪的意思也没有。
　　而皇后娘娘虽然无奈，也仍旧有种迷之“珠珠儿真可爱”的感觉；甚至端王妃都没有起身请罪，明显习以为常了。
　　盛明麟默默扶额，好像忽然明白了，珠珠将来为啥会长成一个熊孩子了。
　　她长的太漂亮了，于是做啥都显得好可爱，连皇上皇后都纵着她，不忍心罚，那还有谁敢管教她？
　　再乖的宝宝也会被惯成熊孩子吧？
　　下一刻，恶趣味的皇上先动了。
　　他咳了一声，站起来，朝着珠珠走了几步。
　　珠珠的假哭略微一停，偷偷抬起一点点脸，朝他一看。
　　刚吸完崽崽的皇上，就像什么都没干过一样，背着手，唬着脸，这么高这么大的一只，大脚像只船一样，一脚就能把珠珠踩扁！
　　团子吓了一哆嗦，然后悄悄往旁边移，再次假哭。
　　明熙帝慢慢的，又往那走了一步，珠珠也顾不上假哭了，就像一只小螃蟹，小胳膊小腿直拨拉，一边哼哼一边侧移，一边侧移一边哼哼……
　　然后她终于移到了墙边，没处移了，小脸对着墙，瑟瑟发抖。
　　明熙帝又往前走了一步，脚都挨着她手了。
　　珠珠飞也似的收回了小手手，明熙帝脸上写着兴味盎然，咳了两声，脚又往前抵了一下。
　　团子被逼急了，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声道：“你，你不是皇上吗？”
　　明熙帝笑道：“对啊，朕是皇上，怎么了？”
　　团子声音低了八度：“皇上怎么能欺负小孩只？”
　　明熙帝咳了一声。
　　但对皇上来说，这点小尴尬等于不存在，于是他很快就不要脸的道：“朕何时欺负你了？朕只是在殿中走路，是你挡了朕的路。”
　　团子被噎住了。
　　然后明熙帝撩袍子蹲下，脸不红眼不眨的道：“而且，七郎是朕的孩子……”
　　奶团子立刻道：“可珠珠也是你的孩只！”
　　明熙帝：“？？？”
　　奶团子道：“娘亲说，皇上爱民如子！皇上系所有人的爹爹，珠珠和锅锅、和七锅锅、四锅锅，全都系你的孩只！”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还真不能算错。
　　明熙帝摸了摸胡子。
　　团子一看居然把他噎住了，顿时精神一振：“小孩只和小孩只的事情，大人表管！珠珠就要七锅锅回窝家！”
　　七皇子出声：“父皇，儿臣不想……”
　　然而两人都没理他。
　　明熙帝道：“那为什么你们不能一起住到宫里来呢？既然都是朕的孩子，就更应该住在朕这儿了。”
　　奶团子摇头：“那不行的。”
　　“为何？”
　　奶团子猫猫歪头，一本正经地道：“你怎么连介个也不几道啊？皇宫里，每天都有很多大人来，所以皇宫是大人的地方，窝家才系小孩的地方！”
　　明熙帝：“……”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然后笑道：“好，那就让你七哥哥跟你去住！”
　　七皇子忍不住再次出声：“父皇……”
　　谢大将军拍了拍他的肩。
　　皇上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你说什么，皇上也不会收回成命了，真当每一个人都有跟皇上耍赖的面子呢？
　　七皇子默默地低下了头。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当事人七皇子，根本就没有发言权。
　　珠珠十分开心，甚至还破天荒主动搂住皇帝伯伯，给了他一个软乎乎的亲亲。
　　明熙帝满意的走了。
　　还带走了谢大将军和大皇子三皇子，学霸六皇子也回去读书，倒是四皇子留下了。
　　他坐下喝了半盏茶，问盛明麟：“你是月初回府的？”
　　来了。
　　盛明麟对上这位前世算是朋友的故人，心情略有些复杂，面上平静道：“是。”
　　四皇子接着问：“珠珠前几日，为何会受伤？”
　　这事儿盛明麟还真知道，毕竟好几个人给他解释过细节。
　　他就道：“前几日珠珠牙痛，母亲不许她再吃糖，珠珠儿便闹小性儿，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其实是从窗子爬了出来，想去谢家找舅舅，但可能是迷了路，走到了假山边，爬了上去，我经过那儿，珠珠看到我，想来找我，忘了还在高处，直接从假山上头一迈，就摔了下来。”
　　他垂下眼，做出了自责愧疚的样子，低声道：“珠珠昏迷了大半天。”
　　四皇子直听的眉头紧皱：“那些下人，实在该好生教训才是！珠珠不过三岁，居然让她自己在房中，还爬窗？摔了怎么办？而且出院子，上假山都无人看到，下人大大失职！当重罚！”

第016章 一朵盛放的白莲花
　　盛明麟静静地听着。
　　确实，他也觉得，哪怕真是他把盛明珠推下山的，那首先该责罚的，也是珠珠身边伺候的下人。
　　可奈何，端王妃不这么想啊！
　　她根本没想过，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在珠珠还不能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下人必须得不错眼儿的盯着，把她的玩闹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能一昧听她的。
　　相比较来说，四皇子就很一语中的了。
　　前世，盛明珠从小就喜欢他，长大后对他，似有几分情窦初开的小心思，各种亲近讨好。
　　可堂哥不是表哥，同姓是不能婚娶的。
　　再说珠珠及笄的时候，四皇子都儿女双全了，珠珠这样的身份，难道还能做妾？
　　所以盛明珠这份儿小心思，四皇子一察觉到，就亲自出手掐灭了，之后便与她淡了来往。
　　其实要叫他看，四皇子少年老成，真的是看着珠珠长大的，对珠珠就像父亲对女儿一样，是真没有半丝绮念。
　　可他对她也是真的十分用心，处处照护，亲哥哥也就这样了。
　　所以盛明麟当初真没想到，他在察觉到盛明珠的心思时，会斩的这么果决；
　　第二没想到，在斩的这么果决之后，听闻盛明珠受伤，又那么尽心为她奔走；
　　第三没想到，他在亲自查清楚盛明珠所谓的冤屈不是冤屈，也查清了盛明珠平素的为人之后，对盛明珠那番痛心疾首的斥责和之后彻底的断交。
　　他觉得盛明珠已经没救了，他就跟她绝交，就连亲戚情也不要了，不论旁人怎么说也不改。
　　而且，他觉得，
　　盛明珠在被断交之后，好像也没有多伤心，倒是气愤多一些，在家大骂了好几天四皇子不识抬举。
　　倒是四皇子，虽然表面上冷冷地，倒着实是个重情之人，他好像觉得珠珠长歪了，也有他的一份责任，为此伤心了好一阵子。
　　四皇子这个人，严以待人，苛以待己，原则性特别强，他对他十分欣赏，也曾用心结交。
　　也所以，尽管他因为前世断腿，在珠珠摔下假山这件事上，毫不愧疚且余恨犹存，也绝不会在他面前露出半分。
　　毕竟这一世，他还是希望能好好跟他结交的。
　　两人聊了几句，四皇子就去找端王妃说话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认真的人，觉得有问题，就会亲自去解决，而不是只嘴上抱怨。
　　那边说着话，盛明麟起身去找珠珠。
　　珠珠正跟两个光头小锅锅一起玩。
　　在后宫这种地方，越是位卑的宫妃，养出来的孩子越乖。
　　就像八皇子，才七岁，已经非常懂事，一直凑合着珠珠玩，两人坐在垫子上抛布球球，八皇子一直笑容满面，温柔周到。
　　七皇子盘膝坐在一旁发呆，珠珠把球抛给他，他就看也不看的狠狠掷回去。
　　看到他，就好像看到几日前的自己。
　　盛明麟就过去问他：“你在想什么？不想去我们王府？”
　　七皇子又用那种看傻子的同情眼神儿看着他，盛明麟满脸无辜，宛如一朵盛放的白莲花。
　　然后七皇子道：“也不是。”
　　“那是什么？”盛明麟道：“进宫教，谢大将军出入不方便，而且在宫里练武处处不自由，连个大地方也没有，我们府上有练武场，可以随意跑马，想要什么，想什么时候练，全都随你，这不是很好？你不想学成谢大将军这样的神将？”
　　他说的随意，但七皇子已经得到了重点。
　　他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对，不管怎样，我要先学武，其它的……以后再说。”
　　他自己喃喃了半天，抬头看到盛明麟，忍不住劝了他一句：“离……离小孩儿远点，否则，会变的不幸。”
　　盛明麟一脸诧异：“这话何意？”
　　七皇子含含糊糊，也不看他：“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
　　盛明麟也不想再说了……这位就是个傻子，跟你很熟么你就敢冲我掏心掏肺？
　　不过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知道丧母之仇，是开解不了的，他只想让他消停点儿，别老把心思摆在脸上，也别动不动就莽上来，你先好生学武，好生拿眼睛看着，是或不是，过后再去判断。
　　他就笑着点点头，起身走了。
　　七皇子看着他的背影，也摇了摇头。
　　哎，你这傻子，跟你说了都不上心！活该你受欺负！
　　用过晚膳，珠珠跟着娘亲一起出宫，四皇子一直抱着她，直到出了宫门，才把她放上马车。
　　端王府比四皇子的府邸还近，端王府到了，四皇子还要骑马再走一段儿。
　　珠珠在门口依依不舍的跟四皇子告别，一边双手抱着他的脸，认真许诺：“四锅锅，你不要着急，等明天珠珠有力气了，再去找皇伯伯把你要来。”
　　四皇子好笑又无奈：“你要不来的，四哥哥已经长大了……”
　　“要的来的！”珠珠超自信，小手拍胸：“珠珠有办法！”
　　其它人：“……”
　　大家眼前都自动浮现了珠珠的“办法”。
　　四皇子扶额，习惯地开始教育她：“珠珠以后不许这样，有话要好好说，不可以耍赖，更不许趴在地上打滚。”
　　珠珠不服气：“可系好好说，皇伯伯不答应呀！珠珠没办法才哭哭的！哭哭也很费力气的！”
　　四皇子：“……”
　　四皇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不舍得再训珠珠儿，只眉头紧皱。
　　所以，他一直就觉得父皇还有端王叔他们，这种做法很不好，为什么她一哭一撒娇一耍赖就要答应她？
　　这样教孩子怎么行？把这么乖的珠珠都教坏了，全都是他们的错。
　　盛明麟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暗暗好笑。
　　说真的，四皇子也幸亏是长的太好看，要不然，他这个爱说教的性子，珠珠会喜欢他才怪。
　　端王妃笑道：“好了珠珠，我们该回了，跟四哥哥说再见。”
　　珠珠点头，在四皇子脸上亲了一大口：“四锅锅再见！你等珠珠的好消息哟！”
　　四皇子无奈地轻笑着，也亲了亲团子额头，才把团子还给了端王妃。
　　进了家门天都黑透了，珠珠还挺兴奋的，一边走一边道：“娘亲，我们去给锅锅挑院子吧？”
　　端王妃道：“明儿再挑，今天太晚了。”
　　珠珠转头搂着她的脖子，就叭叽亲了她一口。
　　端王妃道：“娘亲不吃这套，你早点睡觉，哪儿都不许去。”
　　珠珠道：“可系……可系……”
　　她可系了半天，终于从小脑袋瓜子里搜罗到了：“今日事今日毕呀。”
　　没文化的端王妃咳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是温柔道：“可是珠珠儿，你不能有了七锅锅，就不要亲锅锅了呀！”
　　她学闺女发的那个音儿，学的贼像：“你锅锅特别想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觉，所以我们明天再挑院子，好不好？”
　　珠珠被忽悠住了，转头看盛明麟。
　　盛明麟面对真·衣食父母，又能怎样，只好上前一步，含笑道：“对，哥哥想给珠珠讲故事。”
　　珠珠点了点头：“那好吧。”
　　于是珠珠回去躺在床上，盛明麟就随便找了个故事给她讲，讲了没两句，团子就睡着了。
　　她一睡着，端王妃就把脸一板，站了起来，道：“明麟先回去吧……珠珠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跟我出来！”

第017章 你要小心七皇子
　　盛明麟施礼退了出来。
　　珠珠身边所有的丫环小厮嬷嬷也全都出来了，只留下端王妃身边的周嬷嬷照顾珠珠。
　　院子外头已经点了灯，摆好了条凳，一伙人挨个儿趴上去，捂住嘴开始打板子。
　　盛明麟不好多看，瞥了一眼就走了，但也知道，估计是四皇子的话起效了。
　　珠珠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第二天一大早，太医验看过，终于把缠脑袋的细布给拆了。
　　外伤已经结痂了，但周围一片还青紫着，珠珠皮肤白，看着还挺吓人。
　　挨了板子的人看在眼里，顿时觉得自己挨的不亏，一个个也不敢表露出来，忍着疼伺候。
　　端王妃手头生意多，她又时常亲力亲为，一大早就走了，叫了盛明麟过来管束着她。
　　珠珠吃过早饭，就兴致勃勃的要去给小光头挑院子。
　　其实客院就那几个，也没啥好挑的，就挑了一个离练武场最近的，叫管家布置起来。
　　因为端王妃提前叮嘱了，不许珠珠跑跑跳跳，所以珠珠一直被丫环轮着抱，看着他们搬搬抬抬。
　　老管家是看着珠珠长起来的，很知道怎么哄她，不时就问一句：“小主子，这个放在这里好不好？”
　　珠珠瞅瞅，一本正经点头儿：“好。”
　　“那小主子，这个放在哪里呢？”
　　珠珠再瞅瞅：“这个系凉榻呀，要放在窗子下面！”
　　“哇！”众下人异口同声：“小主子真聪明！”
　　盛明麟瞧着，真是又无语又好笑。
　　尤其，珠珠其实是没有打赏下人这个概念的，端王妃虽然手松，也不会因为他们讨珠珠欢心就额外打赏。
　　他们完全就是自发的，就为了逗珠珠开心的。
　　自发的能搞成这样……说明这小团子，是真的讨人喜欢。
　　他犹豫要不要叮嘱团子两句，可又不知该怎么说。
　　总不能直白的说你要小心七皇子？
　　就算团子听懂了，她也不知道咋小心，就算小心了，凭她这一小点小身板儿，也没啥用。
　　关键是，他现在对团子，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他已经明白她很大可能不是他那个仇人，所以不想再出手对付她，但要说站出来保护她，又多少有些不大甘心。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花了约摸一个时辰，终于把屋子布置好了，盛明麟就过来道：“好了，珠珠累了吧？哥哥抱你回去吃点心休息一下？”
　　珠珠自觉得出了大力，于是点点头，还朝大家挥手手：“你们也要休息一下呀！”
　　一伙下人无不笑容满面的点头儿：“是！多谢主子。”
　　盛明麟抱着珠珠回了她的院儿，吃了几块点心，哄着她在屋里玩了一会儿。
　　等用过午膳，珠珠就开始犯困了。
　　她一睡着，盛明麟也抽空把自己院子整理了一下，缺的东西都报给管家，叫人去采买，又叫了几个小厮，回外公府上，把书拉回来。
　　外公院子不大，本来就没人了，外公去世后，他又打发了几个下人，如今只留了两家子人守着院子，平时打扫打扫，满打满算十来个人。
　　而书，尤其是一些古籍，平时是要小心伺候的，他不放心。
　　正整理着，周叔就低声禀报：“少爷回来了好几次，头几次走的后门，最后一次走的前门，都按着您的吩咐，没叫进，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但看少爷有些急了，前两天还想翻墙，小的假装不知道，把狗放出来，才走的，在院子外头骂了好一阵子，只怕……只怕左邻右舍都听见了。”
　　盛明麟直皱眉。
　　半晌他道：“书我搬走，之后他再来，你就让他进来吧，实在闹的过份了，就叫人去知会我……另外，以后每个月，我叫人多送二十两银子过来，他闹就给他，说一个月只有这些，多了没有，再闹就连这些也没了。”
　　话虽如此，他也知道，当奴才的去管主子，本来就管不了，陈庆余又是个没脸没皮的浑不吝，外公在时都管不了他，又哪会听奴才的。
　　所以他又续了一句：“他打人，你们就躲着点儿，没必要跟他硬杠。”
　　是，他知道摊上这种赌徒，给钱他更会咬上来，可不给银子，他一样会咬。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是晚辈，不管陈庆余干了什么，他说也说不得，打，更是打不得，又不可能杀了他。
　　二来，就算想打，想教训，他也没有人手。
　　这种事情，不可能大街上随便雇个人去干，一旦暴露出来，他名声扫地，外公声名也要受累。
　　盛明麟一时没有万全之策，只能先安抚了下人。
　　怕陈庆余进了门会不管不顾，他收拾的更彻底了一些，能搬的全都搬回去了，余下的也就是一些桌椅屏风之类的家俱，如果陈庆余连这个也要抢……那就让他抢吧。
　　他的名声越差，之后，若他真要做什么，也从容。
　　端王府里，珠珠睡午觉一醒过来，就眼巴巴盼着哥哥回来。
　　端王妃和盛明麟都不在，没人敢让她下地跑，她就只能在榻上抓着小脚脚，不高兴的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然后下人报上来：“主子，七皇子殿下过来了。”
　　“啊！？”珠珠眼儿一亮，飞也似的就要下榻。
　　旁边嬷嬷顿时哎哟一声，好几只手忙不迭的过来抱住她，穿衣裳的穿衣裳，穿鞋子的穿鞋子，连头发也没梳，珠珠就挣开手儿跑了出来。
　　远远看着一行人过来，珠珠叫的跟小哨子似的：“七锅锅！七锅锅！”
　　七皇子端着一个一眼假的笑，看着她跑过来，一把抱住他。
　　七皇子虽然才十岁，但个子已经很高了，珠珠小小一只，才到他腰。
　　七皇子故意等她抱住了，才猛的迈一大步，想让她摔一下子。
　　但珠珠抱的紧，居然被他带着走了两步，还以为哥哥在跟她玩，仰起小脸格格笑了起来。
　　七皇子心里顿时就不爽了，伸手把她提下来，生硬的问：“我住哪儿？”
　　珠珠开心的拉住他手：“珠珠带你去！”
　　七皇子狠狠甩开她手，珠珠再次伸手拉住，七皇子再一次狠狠甩开。
　　这一趟，皇后娘娘把身边的大太监何宝派了过来，瞧见这一幕，眉头都皱了起来，问：“殿下？”
　　七皇子登时心头一凛。

第018章 脑袋基本就是个摆设
　　前世，娘亲去世后，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不管不顾的，谁的面子都不给，连皇后也是想怼就怼，更何况一个奴才。
　　可现在……他内心再次提醒自己，他回来了，娘亲还在。
　　他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连累娘亲，他还要努力上进，让娘亲享到他的福气。
　　七皇子心里这么想着，连忙干笑了两声，问珠珠：“好不好玩？”
　　原来哥哥是在跟她玩吗？
　　奶团子傻乎乎地点头：“好玩！”一边又抓住了他的手。
　　小孩儿的手又小又软，七皇子由着她抓住，他迈步，她就颠儿颠儿跟着跑。
　　七皇子一低头，就能看到她毛绒绒的小脑袋，就像一只呆头呆脑的小傻猫，下头小短腿一迈一迈的，小小的鞋儿可可爱爱。
　　七皇子长长的吸了口气，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头一回见她的时候。
　　好像就是在去年？
　　那天，大哥和四哥正说着话，四哥忽然看到什么，笑着蹲下张开手臂。
　　他好奇转身看去，就看到珠珠举高小手手跑过来，扑进了四哥怀里，小孩儿哈哈的笑声可爱极了。
　　他那时在想什么？
　　他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人儿？要是能抱一下就好了。
　　正在回忆，就觉得脚下一绊，珠珠跑的气喘吁吁，朝他一扑，张开小手臂：“锅锅，抱。”
　　七皇子一僵。
　　珠珠指了指自己脑门儿，奶声奶气：“珠珠病病还没好，不能寄几走路！”
　　七皇子抿了抿唇，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动作僵硬。
　　珠珠也不嫌弃，自己蛄蛹了两下，调整好姿势，美滋滋的抱住了哥哥的脖子。
　　小团子软软香香的，还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七皇子全身都不自在，接连顺拐了两次，僵着身子进了客院。
　　虽然只隔了一天，但院子已经打理的很周全了，管家恭敬地道：“王妃娘娘想着殿下是来学武的，所以挑了离练武场近的一处，若殿下觉得不好，另挑一处也使得。”
　　七皇子四处打量了一下：“不用，就这吧。”
　　下人就鱼贯的把东西摆了进来。
　　其实也没带什么东西，就是一些衣服和正看的书之类的。
　　本来这种事是不用七皇子自己动手的，可是七皇子却迅速放下团子，亲自动手搬。
　　珠珠脚跟脚的黏着哥哥。
　　她太小只了，一搬起箱子，根本看不见脚底下这么小个人儿，好几回差点踢倒她，惊的一屋子下人大呼小叫。
　　何宝连忙拉住团子，把她拉到一边，蹲下跟她道：“小郡主，皇上说了，明儿七殿下的伴读们也会过来，另外，谢大将军事务繁忙，只怕没法整空儿教，所以，七殿下的文武师傅也会跟着过来。麟少也可以跟着一起听。这些话，郡主可别忘了跟王妃娘娘说。”
　　珠珠一心只想去帮哥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随便哦了一声，就往外跑。
　　何宝愁的叹了口气。
　　可这会儿王府主子只有这一个，他还得回宫复命，只得向七皇子道：“殿下，郡主，那老奴先回宫了。”
　　七皇子客气道：“公公慢走。”
　　何宝一走，七皇子脸就拉了下来，跟珠珠道：“我这儿忙着，你先走吧！”
　　奶团子很积极：“珠珠可以帮忙！”
　　“不用了，你能帮什么忙，”七皇子毫不客气：“你只会添乱！行了，你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他一边说，一边不容分说的提起团子，大步向外，放到了门槛外头，气的荔枝几人怒目相向。
　　七皇子假装没看到，胡乱的抓着桌子椅子，拉过来再推回去，好像忙得不得了。
　　珠珠十分失落，小眼泪都汪了起来，在外头道：“珠珠还想给锅锅，讲大舅舅的事情呢！”
　　她难过的扁了扁嘴，转身要走。
　　七皇子：“……？？”
　　你等等？
　　讲谢大将军？他想听啊！
　　只要跟谢大将军有关的他都想听！
　　本来，他虽然崇拜谢大将军，也只是像听故事一样，可现在，他有机会跟谢大将军学武了！
　　那就是天上的星星一下子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他昨晚兴奋的都没睡着，哪怕要见盛明珠都没能影响他的兴奋！
　　所以，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他还是厚着脸皮道：“哎，你等等，我忙完了，要不你过来讲吧！”
　　好在团子不记仇，一听这话，她眼儿一亮，就哒哒哒跑了回来。
　　七皇子随手把她抱起来，放在桌子上，就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讲吧。”
　　珠珠问：“你想知道行么呀？”
　　七皇子问：“你都知道什么？”
　　珠珠毫不心虚的拍了拍胸：“大舅舅的系，珠珠全都几道！”
　　“哦……”七皇子还有点儿羡慕，然后他假装不经意的问：“谢大将军，他真的能单手劈开石头？”
　　“当然惹！”珠珠道：“舅舅超会劈石头！可以一下子劈很多！”
　　她两只小手臂用力张，一直张到背后去：“像介……么大的都能劈开！”
　　七皇子内心激动狂呼“哇！！”
　　表面上道：“不可能吧？骗人吧？”
　　“才木有！小孩重来不骗人！”团子大声争辩：“珠珠亲眼看到的！”
　　七皇子信了：“哦！不愧是谢大将军！”
　　他兴致勃勃地又问：“谢大将军使枪的时候，真的看不到人影？真的水泼不进？就像一个球？”
　　奶团子没听懂，但还是狂点头：“对的，就系球！”
　　“哇！”七皇子兴奋道：“那谢大将军真的单手挽惊马？救了一个美貌姑娘？”
　　嗯？
　　奶团子大眼直眨，声音都小了一点：“对，对的，肯定系的！”
　　荔枝几个在旁边，抓着空儿喂团子喝水，直听的嘴角狂抽。
　　连三岁宝宝说的话你也敢信，你这脑袋，基本上也就是个摆设了。
　　不信你问问她谢大将军会不会飞？
　　团子一定会说，大舅舅超会飞的！飞的可高了！我亲眼看到的！
　　中二少年却觉得偶像本就是这么厉害，越听越兴奋，乱七八糟的问了一些传言，他又想起来一点别的，咳了一声：“那，谢大将军最喜欢什么呀？”
　　要问这个，奶团子可就不心虚了。
　　她毫不犹豫的比了比自己：“喜欢珠珠，大舅舅坠坠喜欢珠珠。”
　　七皇子一皱眉：“最喜欢你？”
　　“对的！”团子小下巴抬的高高的，神气活现：“大舅舅说，珠珠系他的心头肉！”
　　七皇子吐了口气，心里不爽又没办法，又问：“那，他最喜欢吃什么啊？”
　　珠珠道：“喜欢吃又又！跟珠珠一样，最喜欢吃又又！”
　　“那他最喜欢什么兵器？”
　　兵器？
　　珠珠声音重又低下去，别开脸吱吱唔唔：“嗯……舅舅行么兵器都，都稀饭！”
　　“哇！”七皇子眼都放光：“不愧是谢大将军！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

第019章 把团子骗出去杀
　　这，这也能过关？
　　奶团子有点吃惊，心虚的偷瞄哥哥，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
　　在这一刻，时常觉得自己脑袋不大够用的小胖妞，虽然还不能准确的理解，但，也真切感受到了啥叫智商碾压。
　　两人说个不停。
　　珠珠越说底气越足，小腿腿一直摇呀摇，自在的很。
　　而七皇子为了压抑兴奋，不时的低下头，就能看到她摇来摇去的小腿腿，小小一点儿的鞋子里盛着肉乎乎的小脚丫，一看就很好捏，特别想捏捏。
　　七皇子终于忍无可忍，大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小脚脚，脱口而出：“不许可爱！”
　　奶团子一呆：“诶？”
　　七皇子的脸，猛的一下子红透了。
　　他一下子站起来，在屋里胡乱转了一圈，然后忽然想到什么，扑过去打开一个箱子，抓住什么东西，过来塞给了珠珠，粗声粗气的道：“这是我娘给你的。”
　　他定了定神：“我娘说，那天你的小红马弄脏了，所以给你做了这个玩儿。”
　　珠珠有点懵，费力的双手抱住。
　　嬷嬷赶紧过来，接过来，给她看了看。
　　这是一只用红狐狸毛做的大兔子，填了棉花，做出了长耳朵大脚丫和三瓣嘴儿，耳朵根上还系了花，眼睛是用两块墨玉缝的，本来也就是墨玉珠子，可因为她在外围绣出了尖眼角，就显得格外灵动可爱。
　　珠珠当时就惊喜了，张开手手来接，一边道：“谢谢锅锅，谢谢娘娘，兔兔真可爱，珠珠稀饭！”
　　荔枝把她抱下来，这才把兔子放进她怀里。
　　兔子很大，只比珠珠小一点儿，她一抱，都看不见她人了，小脚一拨拉，不像她在走路，倒像兔子在走路，仔细瞅瞅，才能看到兔子毛两边，两只奋力扒着的小短手。
　　有，有点可爱。
　　七皇子别开了脸。
　　忽听下人纷纷道：“大少爷回来了。”
　　珠珠咦了一声，朝那个方向走了两步，想瞅瞅哥哥，又怕兔子沾到地，整个小身板朝上撅，一边努力歪头头去看。
　　下一刻，一只手拿开了大兔子，笑道：“珠珠。”
　　只抱了这一小会儿，珠珠就累的汗都出来了，兴奋的朝他扑过去：“锅锅！你回来惹！”
　　盛明麟一手拎着兔子耳朵提远些，一手搂住妹妹，朝着七皇子点头为礼，一边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不梳头？”
　　团子道：“珠珠急着见锅锅，没空儿梳头。”
　　盛明麟就把兔子给嬷嬷抱着，一边在椅中坐下，拉着她在身边，叫人拿了梳子来，动作生疏的给她扎了两个小辫子。
　　比起平时枣儿大的小发包包，小辫子看着更加呆萌，而且因为平时挽多了，还有点儿曲里拐弯的，可可爱爱，还老是扫耳朵。
　　珠珠伸出手儿摸了摸，朝着两个哥哥露牙牙笑。
　　七皇子自觉得大家已经把他的话忘了，脸上的红就褪下去了，看上去又沉稳严肃，挺像那么回事了。
　　盛明麟抬头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团子小脑袋，故意道：“珠珠，去问问七哥哥，兔兔可爱还是珠珠可爱？”
　　七皇子的脸又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珠珠完全没觉得不对，立马跑过去，仰着小脸问：“七锅锅，珠珠可爱，还是兔兔可爱？”
　　当着盛明麟，七皇子不敢太过份，吸了半天气，才皮笑肉不笑的道：“当，当然是珠珠可爱。”
　　珠珠开心地张开手臂一跳一跳，七皇子完全是身体比脑子快，一弯腰，团子就在他脸上叭叽亲了一口，一边奶声奶气道：“锅锅也可爱。”
　　猝不及防被甜到的七皇子：“……”
　　盛明麟等着团子又一蹦一跳回来，才又拿梳子，给她梳了一下颊边的小碎发，一边笑道：“谢大将军最爱珠珠，七哥哥也最爱珠珠，七哥哥也算是追随神将之后了。”
　　七皇子再次：“……”
　　不知为什么，这么一说，果然心里舒服多了。
　　盛明麟看着他的神情变幻，忽然就有了一种“一览众山小”般的感觉。
　　我实在是太聪明了，其它人……尤其是眼前这个人，实在是笨的叫人怜悯。
　　刚才他一回来，听说七皇子已经来了，珠珠在这边，还吓了一跳，书都没来的及收拾，就赶紧过来了，就怕下人疏忽，七皇子会趁机下黑手。
　　结果还没走到院子，就听到了两人的对答。
　　咋说呢，人就怕比较，想害人脑子不够使也是挺惨的，他真要是把团子骗出去杀，谁吃亏还真不一定。
　　心里暗暗唏嘘，俩人泛泛的聊着天儿。
　　不一会儿端王妃回来，也过来了一趟。
　　珠珠早就把何宝的话忘了，好在她身边的下人也没那么不靠谱，就把何宝的话转述了。
　　管家当时就在现场，也已经开始收拾院子了。
　　四个伴读只能住在一起，文师傅和武师傅得一人一个院子，哪怕他们不常留宿，但地方得有。
　　好在端王府地方大院子多，要不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真安排不开。
　　盛明麟听着端王妃安排，伸手点了点团子的小脑袋，心说你还真是给家里请回来一个麻烦。
　　自来极少有皇子待在臣子家里念书的，不光是随之过来的陪读和先生，后续也有一系列的麻烦。
　　管严管松了，学好学坏什么的，全都是麻烦，另外陪读个个也都是有家人的，平时来往，远了近了也都是麻烦。
　　好在这些事情，轮不到他来操心，等端王爷回来伤脑筋就是了，反正是他闺女找回来的麻烦，他当爹的不管谁管。
　　不过，兴许他根本不觉得这是麻烦呢。
　　珠珠也一直听着，然后忽然想到什么，过去拉了拉娘亲的衣襟：“还有四锅锅！娘亲，你忘了给四锅锅分院子啦！”
　　端王妃笑道：“你四哥哥有老婆了，人家才不会来我们家住。”
　　“没关系的，”珠珠道：“可以让皇伯伯下旨。”
　　端王妃哈哈的笑道：“行啊，那你去找皇伯伯下旨吧。”
　　珠珠点头：“哦！”
　　盛明麟：“……”
　　他真的是槽多无口。
　　你教育她啊！你教育她教育她教育她啊！！
　　你当娘的，不教孩子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不觉得自己很失职吗？？
　　他真的不想操心的，可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把团子抱到膝上：“珠珠，哥哥教你，你不能总跟皇伯伯赖皮，跟谁都不要耍赖皮，赖皮不好。”
　　珠珠不解，歪歪头：“为什么呀？”
　　盛明麟柔声哄她：“珠珠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可爱的小孩儿，珠珠的衣裳也是天下最好看的衣裳，若是顽皮耍赖，弄脏衣裳，岂不是不可爱了？”

第020章 扯后腿的母亲
　　盛明麟以为他十分机智，避开了四皇子的失败经验，珠珠肯定能听得进去。
　　没想到奶团子自信摇头：“不会哒！娘亲说惹，珠珠肿么都可爱！”
　　盛明麟扶额，“可这样很没礼数……”
　　“没关系哒，”团子道：“娘亲说，介叫天性！其它小孩，都是被规矩教傻的，好可怜。珠珠柴不会，珠珠冲明！”
　　盛明麟：“……？？”
　　奶团子以为把哥哥驳倒了，更得瑟了，摇头晃脑：“娘亲说惹，只要爹爹够努力，珠珠想干行么就干行么！谁都不敢惹珠珠！”
　　盛明麟：“……”
　　他真的是槽多无口。
　　这小奶团子，平时呆兮兮的，一说起这种事儿，歪理一套一套的。
　　在珠珠的教育这方面，他这位继母，绝对是一个扯后腿的存在。
　　他幽幽抬头，看向端王妃，端王妃恰好往外走了几步，开始吩咐丫环了。
　　七皇子做为被珠珠坑回府的那个人，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拔口相助，于是偏了偏身子，悄悄跟她道：“珠珠。”
　　珠珠抬头看他，七皇子偷瞄了一眼外头的端王妃，小声道，“我给你打个比方，你养了一只小狗，你手里有块肉，那，这狗就冲你摇尾巴啊，作揖啊，”
　　他随说随比量：“讨你高兴了，你把肉给它吃了，这样高兴啊，还是狗直接哇呜一口，”
　　他整个人猛然一跳，一口咬住了团子的小胖手，吓的团子哇哇叫了一声，又害怕缩手又要笑。
　　七皇子自觉得赢了一场，得意地松开嘴：“这狗哇呜一口，硬把肉抢走了，这样高兴？你自己寻思寻思？我这肉本来就是要给狗的，但我给行，狗自己抢了，我就不大高兴了，你说是不是？”
　　盛明麟默默地听着。
　　起先他还以为七皇子是故意骂珠珠是狗，后来他就发现，七皇子真没这个脑子。
　　于是他就接了一句：“所以，耍赖不好。”
　　珠珠捂着小胖手，呆呆地想了半天，“可系，珠珠没有咬皇伯伯呀！”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七皇子难得占据智商高地，声音都高了点，立刻道：“我的意思是，你觉着狗摇尾巴做揖讨你高兴要肉吃好，还是在地上撒泼打滚哭着要肉好？还是冲你汪汪叫威胁着你要肉好？”
　　盛明麟再帮着解释：“求人，要让他开心的答应，耍赖和威胁都不好。被迫答应，皇伯伯心里会不开心，皇伯伯因为爱珠珠，心疼珠珠，所以才答应，但珠珠也应该敬爱皇伯伯，不该让皇伯伯答应的不开心，你说是不是？”
　　珠珠听懂了：“哦！几道了！”
　　盛明麟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耍个赖皮真不算什么大事。
　　真正亲近的宗室皇族里头，规矩真没那么重要，就看五皇子跟皇上说话，就知道这些皇子们怕归怕，逼急了也是敢打滚耍赖的。
　　大节大义当然不能有失，但一些日常小事，不必太在意，全在圣心。
　　他当然担心，将来若有一日圣心不在，这些事情会有人秋后算帐，可如果因为担心这个，就教的珠珠拘谨，显得跟皇上生份了，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说白了，他是先入为主，因为太害怕珠珠会变成那个盛明珠，所以未雨绸缪，从小处教起。
　　他们这边说完了，端王妃也回来了。
　　然后她若无其事的道：“珠珠，明麟，让七哥哥休息一下，我们也该回了。”
　　珠珠哦了一声，盛明麟就抱着珠珠站起来，跟着端王妃回去了。
　　端王妃随走随跟他交待：“明儿两位先生过来，你好生招待，我叫谢管家跟着你，若有什么不妥当的，你直接吩咐他。”
　　盛明麟刚才就有点奇怪，连忙问：“只有两位吗？”
　　毕竟皇子的文武师傅，武师傅怎么也得两三个，文师傅七八个都算少的。
　　端王妃却道：“对，七郎的文武师傅就是各一个，武师傅我不太知道，文师傅叫许鹤书。文课就安排在烟海阁上，皇上不是说让你也跟着学么，你带他过去看看，顺便也接触接触，看合不合得来。”
　　她顿了一下，又道：“七郎进度慢，那许鹤书，听说毛病也多的很，你先凑合着听几天，若不成，等你爹回来，再单独给你请先生。”
　　盛明麟真诚道：“多谢母亲。”
　　他问端王妃：“为何说许先生……？”
　　端王妃就跟他八卦了两句：“七郎这个孩子，不大擅长念书，换了两回先生了，许鹤书是第三个。他是翰林院出身的，听说有点才华，只是性情太过较真儿，遇上事儿参个没完，谁也不怕，拗的很。”
　　她略压低声音：“听说，旁人私下都叫他棺材板儿，就是说他这个又臭又硬的脾气。皇上觉得他很多事情看不透，轻重不分，不适合朝堂，但又爱他才华，索性让他来教七郎。”
　　她顿了一下：“七郎虽不擅文，但性子诚朴，待师长也尊重，许鹤书觉得他不错，所以十分用心教授……虽然仍旧学的不快，但也一直没换了他，教了有三年多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问：“那七殿下的伴读都是哪几位？”
　　端王妃就细细跟他说。
　　珠珠坐在哥哥手臂上，晃着小脚丫，也不捣乱，眨巴着大眼听的十分认真。
　　这会儿端王爷不在，盛明麟正经得当个大人使，两人说的十分认真，根本没人注意到小团子。
　　而这会儿，何宝早已经回宫复命了。
　　先把事儿禀报了，然后，何宝就有点犹豫。
　　皇后娘娘就问：“还有什么事？”
　　何宝陪着笑脸道：“回娘娘，奴才兴许是想多了，只是奴才这么瞧着，七殿下，好似不大喜欢小郡主似的。”
　　“不喜欢珠珠？”皇后娘娘一愣，放下了茶盏：“怎么会？你看到什么了？”
　　何宝就把挣手的事儿学了学。
　　皇后娘娘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会，七郎见都没见过珠珠几回，怎会不喜欢她？珠珠这般可爱，谁会不喜欢他？只怕七郎是叫柳嫔教的太小心了，不敢离珠珠太近，怕担了是非。又或者因为模样，心里怯着，怕吓到珠珠，才会如此。”
　　何宝虽然觉得不大像，但也不敢多说了，连忙道：“娘娘说的是。”
　　皇后娘娘端起茶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就道：“你打发个人，去跟四郎说一声，明儿让他过去看看，麟哥儿还小，让他也提点提点。”
　　何宝心领神会，连忙应下，退了出去。

第021章 棺材板儿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别人还没来呢，四皇子先到了。
　　端王妃出身武将之家，又是个散漫任性的，还真有点儿怕这位爱较真儿的大侄子。
　　盛明麟倒是挺高兴的，坐着跟他说话。
　　也没多大会儿，四个伴读就到了。
　　大盛朝的伴读，身份大多不高。
　　比方说七皇子的伴读，有一个是他乳母的孩子，一个是七皇子外家的表弟，还有两个是年轻的翰林。
　　挑进士出身的翰林做伴读，这也是大盛朝的习惯，属于半个先生，平时也可以指点教导一二。
　　伴读这种身份，不需要三个主子招待，就叫进来施个礼，就叫人带下去安置了。
　　又隔了一会儿，武师傅先到了。
　　也是进来照个面儿，然后七皇子就亲自送他去他的院子。
　　七皇子前脚走，文师傅许鹤书也到了。
　　许鹤书相貌清矍，颌下美须，看起来十分温雅，根本不像传说中的“棺材板儿”。
　　几人正寒暄着，就听外头有人道：“主子！小主子慢着些！”
　　下一刻，小人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珠珠惦记着跟哥哥一起上学，早饭都没吃，就跑了过来，生怕漏了她。
　　进来一看赶上了，珠珠开心地不得了，主动朝着唯一不认识的人打招呼：“你就是许仙鹤吗？”
　　许鹤书：“……？？”
　　他拱手道：“郡主，臣姓许名鸿，字鹤书。”
　　他一说姓许名鸿，盛明麟忽然一皱眉。
　　他总觉得，许鸿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奶团子在旁边认真点头，觉得自己超有礼貌，学着娘亲平时与人寒暄的样子，奶声奶气道：“你的病病，痛不痛呀？珠珠的病病好痛呀。”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
　　许鹤书：“……？？”
　　他奇怪地道：“臣并未生病，郡主这话何意？”
　　“咦？”珠珠歪歪小脑袋：“可系娘亲说你毛病很多……唔……”
　　端王妃一把把她拉到身边，捂住了她的嘴，若无其事地道：“孩子胡乱说话，许大人不用在意。”
　　许鹤书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端王妃尴尬地咳了两声，飞快地道：“四郎明麟，带许先生去烟海阁看看吧。”
　　四皇子已经看出来了，吁了吁气，没说什么，站起来道：“许大人请。”
　　珠珠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咦咦唔唔地挣扎，虽然被捂着嘴，还是能听出来，她发的是“四锅锅”的音。
　　四皇子不忍心，就回身哄她：“珠珠，四哥哥一会儿再来看你。”
　　一听这话，端王妃就知道大侄子又要来给她上课了，不由得手一松。
　　珠珠趁机往外一扑，抱住了四皇子的腿：“珠珠也要去。”
　　四皇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言道：“哥哥要念书，这是正事，珠珠不许捣乱。”
　　珠珠飞快地道：“珠珠也要念书！”
　　四皇子道：“珠珠还小，还要再等两年。”
　　珠珠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不等，不等，珠珠要跟锅锅一起念书！”
　　四皇子板起脸：“不成，不许胡闹。”
　　珠珠松开手，熟练地往地上一趴，小手手叠在一起，正要假哭……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歪头头想了想，又爬了起来，合着小手手朝四皇子作揖：“四锅锅，求求你啦！四锅锅最好啦，珠珠最爱四锅锅啦，四锅锅想要什么，珠珠都给你，四锅锅快点开心好不好呀……”
　　她一边说着，还使劲儿摇了摇脑袋。
　　虽然她这个学小狗摇尾巴的行为有点蠢萌，但盛明麟看在眼中，忽然就好感动！
　　虽然团子有时候有一点点熊，可是她听劝啊！说了就改！真是不能更乖！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软毛。
　　四皇子也有点整不住脸了，迟疑地看向许鹤书。
　　许鹤书眉头打结，看向端王妃。
　　熊家长端王妃低着头，认真看着袖子上的绣花。
　　许鹤书沉声道：“郡主，学习不是玩乐，不能胡闹。”
　　“珠珠几道呀！”奶团子道：“念书系念书，不是玩，珠珠全都懂的！”
　　许鹤书又看了端王妃一眼。
　　端王妃终于咳了一声：“珠珠将满三岁了，聪明的很，此时开蒙也未尝不可？”眼看许鹤书要张嘴说什么，她续道：“皇上也答应了。”
　　许鹤书噎住了。
　　四皇子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此事，父皇确实答应了珠珠。”
　　许鹤书什么都没说，拱了拱手表示知道了，然后甩袖就走。
　　几人就沉默地往里头走。
　　盛明麟被刚才团子的表现鼓励到了，就问她：“珠珠为什么想上学？”
　　团子萌萌哒：“想跟锅锅一起。”
　　“还有吗？”
　　团子想了想，奶声奶气道：“珠珠也想跟锅锅一样，说很多珠珠听不懂的话。”
　　这话说的，就有几分向学那味儿了。
　　盛明麟便向许鹤书道：“许先生，珠珠虽然小，却很听话，她最多听不懂，却不会闹腾，先生照常讲课便好，不必担心她捣乱。”
　　许鹤书点了点头：“嗯。”
　　盛明麟不由挑眉，心说这位的性子，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虽然自太祖爷起，大盛朝就极为尊师重教，先生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但珠珠身为极得圣宠的小郡主，他又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旁边还杵着一个四皇子，尤其“皇上答应了”，那许鹤书还不顺着台阶下来？
　　还要摆脸色……那简直能说一句不识抬举了。
　　他也就不多说了，一路引着他过去，中途七皇子也过来了，珠珠被四皇子抱着，开心叫人：“七锅锅！”
　　七皇子假装没听到，十分恭敬地跟许鹤书说着话。
　　四皇子眯了眯眼。
　　盛明麟也敏感的察觉到了，他心说怪不得今天四皇子会过来，原来如此！
　　七皇子这一头的小辫子，实在太招摇了，这估计是叫谁留上心了，所以四皇子才过来看看。
　　他暗暗提起了心，一路与四皇子说着话，到了烟海阁。
　　烟海阁是外院的一个厅，在湖边，不算大，但用来学习也够了。
　　端王妃做事虽然随兴，府邸却打理得挺利索，处处都布置好了，甚至连适合珠珠坐的小桌子小椅子都摆好了，就摆在最前头。
　　珠珠一眼看到，兴奋地小脸都红了，跑过去坐下，一边叫：“四锅锅，你坐这腻！锅锅，你坐这腻，七锅锅，七锅锅，你过来坐呀！”
　　见七皇子不理她，珠珠跑过去，就去拉他手，七皇子想都没想就甩开了。
　　四皇子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却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盛明麟假装来回转悠，其实也暗暗留着心，就看七皇子要如何翻车。

第022章 上学比上刑还难受
　　下一刻，七皇子忽然想到什么，猛的一回身，啊呜一口，咬在了团子脸上。
　　脸上一痛，珠珠吓的大叫了一声，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又以为哥哥在跟她玩，呆呆地傻笑了两声。
　　七皇子得意地松了嘴，又在她的小胖手上啃了一口。
　　是真的啃，都留下牙印子了。
　　连盛明麟都呆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忽然来了这么一手。
　　四皇子快步过去，迅速弯腰看着珠珠的脸，一边斥责，“七郎！你干什么！”
　　“嘿嘿。”七皇子一脸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跟她闹着玩呢！”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昨天的成功经验！
　　他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直接收拾她，会被人看出来，但他可以吓她啊！
　　狠狠吓她！把她吓哭！
　　就像昨天一样咬她，假装和她玩，就算玩过劲儿了也没什么，在宫里，五皇子把她扯摔了也不是一回半回，不也没怎么样吗？
　　四皇子瞪了他一眼，把珠珠拉过来，轻轻揉着她的脸，还吹了吹：“疼不疼？”
　　珠珠含着泪花花，摸了摸脸：“有一减减痛。”
　　四皇子冷冷看向七皇子，“你多大了？闹着玩这么没轻没重？还不道歉？”
　　七皇子立刻道：“对不住。”
　　一边说，一边按了按她的头，结果一按之下，团子一个摇晃，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幸好被四皇子一把搂住，四皇子真的怒了，厉声道：“老七！”
　　七皇子这一回是真没注意，讪讪道：“我没使劲儿啊，她，她怎么这么软乎啊？”
　　四皇子怒瞪他。
　　“别生气，别生气啦！七锅锅只系有一减减笨。”
　　珠珠搂着四皇子的脖子，奶声奶气劝他：“七锅锅已经很可怜了，他寄几也不想当笨蛋的，所以我们要原谅他。”
　　七皇子：“……？？”
　　他犹豫着要不要争辩两句，他觉得他不笨啊！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呵了一声，抱起珠珠来就走了。
　　看四皇子似乎是打消了疑窦，盛明麟神情复杂……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
　　毕竟，像四皇子这种聪明人，估计是理解不了笨蛋的脑回路的，他不认为会有人用这种方法欺负小孩，所以就不觉得他有恶意。
　　珠珠还一心想着上学，摸了摸脸没当回事儿，就推着四皇子：“四锅锅，你要坐寄几的凳子！锅锅，七锅锅，你们快坐下，我们上课吧！”
　　四皇子没办法，只好在旁边坐下了，然后盛明麟和七皇子也坐下了，珠珠小手交叠在桌上，大眼卜灵卜灵地看着许鹤书，兴奋极了，只等他开讲。
　　七皇子略同情地瞅了瞅她，心说你就傻乐吧，很快你就会明白，上学比上刑还难受了！
　　许鹤书眉头都皱成川字了，沉着声音道：“郡主，虽然皇上允了，但臣还是要多说一句，读书不是玩乐，郡主若真要读，便不能半途而废，若做不到持之以恒，那不如索性不要读，免得误了旁人。”
　　珠珠也不高兴了，她觉得自己可认真了：“珠珠没有玩！”
　　“当真？”许鹤书道：“开始之后，卯初之前便须到，巳时讲书练字，郡主可能做到？”
　　珠珠呆了一瞬：“卯初，系行么时候呀？珠珠可能起不来！”
　　许鹤书看了四皇子一眼：“可见你的兄长，并未告知你读书之苦，才使得你以为这是玩乐……”
　　他叨叨不停。
　　四皇子已经怒了。
　　他也是个很讲规矩的人，但讲规矩和不会变通是两回事。
　　就比如说现在，他认为，只要珠珠不是出于捣乱之心，来了之后也确实没有影响旁人，那不管她为了什么原因想念书，念书终究不是坏事，所以就可以跟着念一下。
　　至于时间，根本不必苛求，能坚持多久，同样不必苛求。
　　毕竟就算只念一天，让她感受一下这个气氛，之后教她也好教，就算珠珠什么也没学到，对别人又有什么影响呢？
　　可许鹤书非得较这个真儿，这根本没有意义啊！
　　说白了许鹤书只是一个臣子，皇上都答应了，你搁这儿说个屁。
　　四皇子沉声道：“许大人，父皇已经允了珠珠一起学，许大人这是要抗旨？”
　　许鹤书丝毫不惧，朗声道：“此事既不对，臣自然要说，就算皇上在此，臣也敢据理力争。”
　　盛明麟忽然一惊。
　　就在这一刻，听着这句“臣也敢据理力争”，盛明麟一下子想起了他是谁。
　　前世，并没有七皇子进府读书这回事，这位一直给七皇子当老师。
　　一直到七皇子和珠珠那场冲突之后，明熙帝迁怒于他，贬下去做了个县令。
　　许鹤书这个人，脾气又臭又硬，但确实有才华，在县令任上，写出过两篇很有名的文章，痛批吏治腐败、科举弊端等等，写的真叫个一针见血，得罪了很多人。
　　后来四皇子欣赏他，一力举荐，把他捞回京城做了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在京城的地位其实是有点尴尬的，权力低于六部，干的又是最实际的工作，动不动牵扯到皇亲国戚，审完了皇上不满意什么的……总之就是不上不下，很难全身而退。
　　但自从许鹤书上任，那，真的是京城风气为之一清。
　　他才不管牵扯到的是谁，也不管皇上怎么想，反正案子我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于是，全城的世家子弟都老实了不少。
　　但也好几回把皇上气到大发雷霆，可最终……反正直到他死，许鹤书还坐在这个位子上，人称许青天。
　　前世四皇子十分欣赏他，两人处的好似忘年交，结果如今，眼见两人就要闹翻了。
　　盛明麟迅速站起来，向许鹤书道：“许大人，不在这个。子曰有教无类，珠珠既有向学之心，先生为何要将她拒之门外？”
　　许鹤书一顿。
　　盛明麟又道：“而且，珠珠年纪小，要全按七殿下的时间来，自然力有不逮，但能学一刻，就能多一刻的感悟；能多学一天，便能多一天的成效。先生同样讲课，却能多教化一人，岂非大善？”
　　他顿了一下：“至于先生所说珠珠所谓‘玩乐之心’，明麟觉得，这个说法太过狭隘了。珠珠只有三岁，她所抱的，自然有几分是玩乐之心，可抱着什么心思来求学的，又有何要紧？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将玩乐之心导入正途……这不是身为先生的责任吗？难道只有自小就一心向学之人，才配做先生的学生？”

第023章 银子粗性本善
　　许鹤书愣住了。
　　然后他正色拱手：“你说的对，是吾想左了。”
　　瞧，这不就行了？
　　这种人，千万不要用身份来压，要用道理说服他。
　　他不屈服于权势，只信服于道理，只要道理通，他就会心甘情愿地低头。
　　盛明麟含笑拱手，连称不敢，一派谦谦地退了下去，还迎上了七皇子写满“你居然驳倒了我先生”，那惊讶又崇拜的目光。
　　奶团子根本就没听懂哥哥在说什么，甚至也没听懂之前许鹤书对她的嫌弃，只是乖巧扣着小手手，等哥哥他们说完话。
　　然后终于说完了。
　　奶团子再一次把期待的目光投给了许鹤书，结果就迎上了许鹤书“我一定要啃下你这块硬骨头”的跃跃欲试的目光。
　　虽然啥也不懂，但奶团子还是莫名觉得有一点点不安，畏缩了一下。
　　许鹤书无比和颜悦色地道：“今日人不全，我们先试讲一下，就从三字经讲起吧。”
　　他眼神儿专注，盯紧奶团子，一边道：“先教第一句，来郡主，跟着臣念。”
　　他一字一顿：“人之初，性本善。”
　　珠珠乖巧跟着念，小嗓子奶乎乎的：“银子粗，性本善。”
　　“人，”许鹤书声音温柔：“跟着臣念，人，人……”
　　珠珠：“人，人。”
　　“好。人之初，性本善。”
　　“好。银～子粗，性本善……”
　　“郡主，不用说好，重新跟着臣念，人……之……初……”
　　团子大眼无辜地眨了眨：“不用说好……人……之……初……”
　　许鹤书吸了口气，震声，“人、之、初！！性本善。”
　　团子吓的一哆嗦，努力大声，“银、子、粗！！性本善！！”
　　……
　　十来次之后，许鹤书逐渐暴躁，脸都快要趴到她脸上：“人！！”
　　团子吓坏了，整个团子战术后仰，颤巍巍：“人。”
　　四皇子和盛明麟齐齐扶额。
　　只有七皇子看的眉飞色舞，简直快要乐死了，五年没学完《大学》的学渣，在三岁小宝宝身上得到了智商碾压的快乐。
　　许鹤书根本顾不上别人，瞪着团子，怀疑人生：“为什么？为什么单独念能念出来，一起念就念不对呢？这不合理！”
　　珠珠害怕极了，憋着眼泪看着他，整个团子怂成一坨坨。
　　偏偏这时候，小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珠珠赶紧伸手按住，生怕被许鹤书听到。
　　结果按住也没用，早饭没吃，小肚子叽里咕噜叫个没完。
　　珠珠小声跟它道：“别，别叫了，会被打的。”
　　小肚子继续叫，珠珠的声音越来越大，“别叫了，别叫了……”
　　许鹤书自以为和颜悦色地道：“郡主，你在说什么？”
　　珠珠吓得一哆嗦，实在憋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珠珠不系故意的！别打珠珠，珠珠乖，不闹人……呜哇，四锅锅快来救珠珠呀！”
　　珠珠连滚带爬地往凳子下头爬。
　　四皇子赶紧过去抱住珠珠，许鹤书默默地看着他。
　　四皇子脾气虽然冷硬，但对珠珠温柔的不得了，抱到外头，柔声哄着。
　　珠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系肚肚不听珠珠的话，老是要叫……珠珠不系故意的。”
　　四皇子回过神来：“珠珠没吃早饭？”
　　珠珠哭着点头，四皇子叹口气，跟里头道：“我带珠珠去吃饭了。”
　　他就抱着珠珠走了。
　　许鹤书看着两人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盛明麟在旁边咳了一声，道：“许先生，珠珠是不是很乖？只是三岁宝宝，本来就有很多音发不清的，她心里知道便好，等长大些自然就会了。”
　　许鹤书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盛明麟绽放出招牌白莲花无辜微笑。
　　许鹤书倒也没生气，就道：“你念过些什么书？”
　　盛明麟生平最不怵的就是被考较学问，笑眯眯地道：“四书都念过了，五经还未深读，日后还求先生多多教导。”
　　许鹤书顿时又活过来了，就道：“可以，你尽管来问便是。”
　　他随口开始出题，盛明麟对答如流，许鹤书十分惊喜……两人相谈甚欢。
　　七皇子又不能走，默默地缩在旁边，对盛明麟的佩服，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那边，
　　珠珠嚎啕大哭，可又饿的不行，叫人摆了饭上来，珠珠一边努力吃，一边又时时忍不住哭两声，然后抓紧塞两口，又忍不住哭两声。
　　四皇子在一旁急得不行，怕她吃下去难受，不住地给她抚胸顺气。
　　端王妃也急得不行，问她：“怎么了宝贝儿，乖乖不哭了啊，跟娘亲说怎么了？”
　　珠珠边哭边道：“那个大人，太可怕了，要打珠珠。”
　　“什么！”端王妃顿时就怒了：“我就说他毛病多吧！他还敢打珠珠，不行，我要进宫找皇后娘娘告状！”
　　四皇子默默看着她。
　　端王妃一边说着，就留意到了四皇子的目光，吸了口气，稍微平伏了一下：“四郎你说说，他是不是欺负珠珠了？”
　　“婶婶，”四皇子道：“并非如此，许大人只是照常讲课而已。一会侄儿再细细跟你说。”
　　“啊……呵呵呵。”
　　端王妃讪笑，她就知道，早上那个“毛病多”这一茬过不去，大侄子铁定要给她上课的……所以就说，端王爷怎么还不回来啊！以前这种课，都是他去听的！
　　可她也没办法，谁叫四皇子说的在理呢！
　　她只能先跟四皇子合力哄好了珠珠，等珠珠吃饱了，也哭累了，整个人缓过来了，就叫丫环抱下去洗脸了。
　　然后四皇子才开始跟端王妃说话。
　　四皇子身上有差使，抽出一上午的时间已经难得，午膳都没用就走了。
　　珠珠恋恋不舍地送别了美貌四哥哥，蔫巴巴地窝在娘亲怀里，端王妃颇有一点点幸灾乐祸地问闺女：“念书好玩不？”
　　珠珠摇了摇头：“不好玩。”
　　“那还想念书不？”
　　珠珠点了点头：“想念。”
　　“哈哈哈我就知道，娘小时候也最不喜欢……嗯？”端王妃忽然察觉不对：“你刚才说什么？”
　　珠珠好奇瞧她：“娘亲小时候不稀饭念书嘛？”
　　端王妃咳了两声：“哎，这，这不重要，这么难受你还要去？”
　　“要去呀，珠珠勇敢！”
　　团子歪头头，想着刚才的情形。
　　那个大人起先很凶，但，等哥哥说完那么长的话之后，他对她，就一下子变好了。
　　虽然她听不懂，但一定是因为哥哥说的话有用，珠珠十分神往：“锅锅好厉害，会说很多话，珠珠也想说，珠珠想跟锅锅一样厉害。”
　　端王妃默默点头，还挺佩服闺女的：“那行吧，那就去吧。”

第024章 锅锅也爱珠珠
　　盛明麟与许鹤书相谈甚欢，中午还一起用了饭。
　　他们讲的书，七皇子还没有学过，全都听不懂，简直如坐针毡，还不能走。
　　盛明麟瞧着他那个样子，更加愉悦，等用完饭回房，嘴角还弯着。
　　他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刚才跟许鹤书好一番讲论，也确实有点累了，就除了外袍，想在床上歪一会儿。
　　这会儿，挨板子的地方已经不疼了，但有一种酸乏的难受，盛明麟索性趴在床上看书。
　　才看了没多大会儿，就听一片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人未到，声先至：“锅锅！锅锅！”
　　盛明麟还没来的及起来，她就已经跑进来了，一见他趴着，立刻扑到床边，往上跳。
　　盛明麟索性也不起来了，伸手把她提了上来，丫环赶过来给她除掉鞋子，盛明麟随手把她搂在臂弯，笑道：“珠珠儿怎么没睡午觉？”
　　小团子嘴巴甜得很：“珠珠睡不着，想锅锅啦！”
　　盛明麟失笑，学着她的发音道：“想哪个锅锅啊！你的四锅锅呢？”
　　珠珠顿时皱起了小脸：“四锅锅走了，说有事情要忙，唉！”
　　“哦？”盛明麟故意一抬身，双手按住小团子，就跟按了只小兔子一样，她还一点不抵挡，眨巴着俩大眼看他，简直不能更萌。
　　盛明麟笑道：“四锅锅走了，来找我了？来，跟锅锅说，我和四锅锅谁好看？”
　　团子知道哥哥在跟她玩，咧开小嘴哈哈笑，盛明麟伸手挠她痒痒：“不许笑，快点说，哥哥和四哥哥谁好看。”
　　团子痒的在床上滚来滚去，笑了好半天，然后奶呼呼地道：“四锅锅好看。”
　　“嗯？”盛明麟立刻把脸一压，跟她顶了顶鼻尖儿：“好啊，说我不好看！呵你痒了！”
　　奶团子哈哈笑，小脚脚蹬来蹬去：“锅锅也好看！也好看！”
　　两人嬉闹了半天，盛明麟怕她笑过劲儿了，又拍抚了一阵子，都准备哄她睡觉了，结果团子忽然双手抱住他脸，奶声奶气道：“珠珠爱锅锅。”
　　盛明麟愣了一下，看着她。
　　奶团子大大的葡萄眼儿，带着独属于小孩子的天真和纯粹，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盛明麟觉得心就像被一根羽毛扫了一下子似的，有一种很难受又很幸福的酸软。
　　他嗓子都哽了一下，脸上笑眯眯道：“哦，爱哥哥？怎么个爱法？”
　　奶团子猫猫歪头，很认真地想了半天，糯乎乎道：“就系……四锅锅，要系像胖锅锅那么胖，珠珠就不喜欢他了，但，但锅锅就算不好看惹，珠珠也爱锅锅。”
　　盛明麟：“……”
　　他真是险些被小奶娃给说哭。
　　他左右开弓，在团子的小肉脸上狂亲了好几下，“锅锅也爱珠珠，最爱珠珠了。”
　　他很丢人的，偷偷掉了两滴眼泪下来，就在那一刻，好似云破日出，暖融融阳光照遍全身，驱散了阴霾，叫他胸怀都为之一畅。
　　两人又闹了一阵子，盛明麟才含笑道：“好了，珠珠儿乖乖睡会儿，哥哥陪着你。”一边假装看书。
　　结果小团子眼睛张得大大的，一点睡意也没有，看他不理她，她就爬起来，小腿腿一迈，就骑到了他身上。
　　盛明麟：“……”
　　也行吧，他就调整了一下姿势，端正趴好。
　　珠珠小小一点儿，毫无份量，毛绒绒的小脑袋歪在他脸侧，软乎乎的小手搂着他的脖子：“锅锅，珠珠不想睡觉觉，想上学。”
　　“嗯，”盛明麟的手回上来，揉了揉她的小肉脸，一边道：“那哥哥给你讲课。来，跟哥哥念。”
　　他指着书：“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奶团子：“君纸之#￥%&……”
　　她叽里咕噜飚出来一长串幼儿语，然后自己哈哈笑了起来：“珠珠不会念，介个是行么意思呀？”
　　盛明麟就道：“意思就是说，君子施行中庸之道，就像走远路，必须从近处走起；就像登高，必须从低处开始攀登……”
　　团子没听懂，小手手下意识在他脑袋上挠了半天：“哦！”
　　盛明麟连连失笑，又给她念了两个句子，然后就觉得她小脑袋越来越歪，越来越歪……最后猛的一滑。
　　盛明麟迅速抬手，接住了她的小脑袋，然后小心地偏偏身子，她就像块小抹布，慢慢滑了下来，啪叽，糊到了床上。
　　盛明麟随手给她摆了个姿势，枕上小枕头，盖上被子，然后就在旁边继续看书，一边不时别眼，看向她。
　　小团子睡的沉沉的，红扑扑的小肉脸天真无邪，嘟起的小嘴儿可爱的不得了。
　　盛明麟多看了几眼，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索性把书一放，侧躺下来，虚虚揽着她，睡了过去。
　　伺候的下人无声退下，只余下了两个贴身丫环在旁边伺候着。
　　宁嬷嬷过去跟端王妃学了学，端王妃笑道：“挺好，我就生了珠珠自己，也没个玩伴儿，这孩子只要没坏心，让他陪着珠珠玩，也不错，上学什么的，还真就得他帮忙看着。”
　　宁嬷嬷发自内心地道：“这世上任凭谁，哪有不喜欢小主子的，小主子那话说的，奴才在旁边听着，都替他觉得暖心！”
　　端王妃笑道：“嗯，珠珠这孩子，就是心肠好……”
　　她忍不住跟宁嬷嬷抱怨：“你说说，珠珠这脾性儿，就跟个面团儿一样，我教她耍个赖皮什么的，这怎么了？要是连耍赖皮都不会，那不是太好欺负了……”
　　宁嬷嬷连声附和：“对啊！就是啊！”
　　盛明麟并不知道主仆俩这番交谈，但他对端王妃的不靠谱，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
　　所以他操着老父亲的心。
　　等珠珠午觉醒过来，盛明麟先教了妹妹一些礼数规矩，然后去找了管家，安排了一下上课时辰。
　　正常来说，七皇子和伴读，是卯初诵读，巳时讲书，而珠珠起床一般在辰正二刻（8：30）到巳初（9：00）之间，加上吃早饭，再磨叽磨叽，就到巳初二刻（9：30）了。
　　盛明麟觉得三岁娃的睡眠时间，是必须要保证的，尤其珠珠脑袋还没全好，更不能太操劳。
　　所以他直接把珠珠起床这个时辰，定成了休息时间，不管学生还是老师，都在这个时间休息半个时辰，吃些点心，这样珠珠来了，可以直接进入听书阶段，不然中途过来，许鹤书肯定又有话说。
　　下午是学武。
　　珠珠一般睡午觉会睡到申初左右，所以他也把申初（15：00）到申初二刻（15：30）定为休息吃点心的时间，那珠珠睡醒过来玩一会儿吃晚饭，正好，活动活动，晚上还不会没胃口。
　　完美。

第025章 珠珠来陪哥哥了
　　珠珠并不知道哥哥为她操碎了心。
　　端王妃虽然没想到这一块儿，但她也有自己的安排，为了闺女上学，虽然不知道能上几天……也忙活了不少东西。
　　她叫人给珠珠做了十好几套书生袍。
　　就是仿国子监学子服做的，玉色襕衫，宽袖皂缘，只是把飞鱼补做成了可爱的大红鲤鱼，连配套的四方平定巾都有。
　　当然了这是礼服，常服也做了不少，各色头巾帽子袍子小靴子应有尽有。
　　珠珠一见就兴奋得哇哇的，恨不得立马就能跑去上课，晚上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抱着头巾睡了，早上破天荒不到辰正就醒了，然后就叮叮咛咛要去上课。
　　端王妃好歹哄着她吃了半碗饭。
　　她自己其实也挺兴奋的，亲手给闺女打扮起来，一整套全穿上，让她的丫环荔枝红枣俩人打扮成书童，给她提着超大的书箱子。
　　尽管直到现在，团子还一个字也不认识，但，端王妃把三百千、四书五经什么的全给买了，放在箱子里，提着还真挺沉。
　　一行十来个人，一路嘿呦嘿呦去了烟海阁。
　　来的太早了，诵读还没结束，珠珠自己小跑着走到烟海阁门前，往里一瞅，就忍不住：“哇！！”
　　诗书诵读，整个身体都要按着诗书的韵律摇摆，击节踏足，脑袋转圈，非常投入，全屋人动作都是一个幅度，看起来特别好玩儿。
　　许鹤书已经看到她了，就走过来，咳了一声。
　　珠珠一看到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想起什么，像模像样施礼，小大人儿一样：“先生早。”
　　许鹤书有点满意，捏着胡须点点头：“归座吧。”
　　珠珠听不懂：“咦？”
　　许鹤书只好道：“去坐下吧。”
　　珠珠点头：“哦！”这才哒哒哒过去坐下了。
　　一屋子人一边摇晃身体，一边眼睛努力斜过来，偷看她。
　　团子只有一丁点大，白生生，胖乎乎，眼睛大大，穿上玉色襕衫，还戴着头巾，巾沿儿压到眉毛，更显得小脸粉嘟嘟，尤其小手手一摆行礼的时候，有种小大人一样的萌感，萌的几个人全都露出了姨父笑。
　　许鹤书也打量了她几眼。
　　他脾气臭，但对事不对人，对小胖妞并没有什么恶感，只愁着要怎么教她。
　　团子小手手怂怂地扣在一起，一脸萌萌哒跟他对视……见他没凶，团子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指了指旁边：“珠珠也想跳这个舞。”
　　许鹤书叹了口气，就低头给她讲解：“他们并不是在跳舞，而是在读书，正所谓抑、扬、顿、挫，他们是在用身体摆动，来体会诗书中的句读韵律……”
　　团子双眼迷茫，小声道：“巨豆，系行么豆呀？”
　　噗……七皇子喷笑出声。
　　许鹤书冷眼扫过去，七皇子赶紧憋住，不住吸气，憋的脸都通红。
　　许鹤书又转回来，继续给她讲：“就好比昨日臣讲的，人之初性本善，在‘人之初’后头，其实是有一个断句的，念出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
　　他一边说，一边配合动作，在人之初后头会有一个摇晃。
　　小孩儿模仿能力强，他一边做，珠珠就跟着他摇头晃脑，一边奶声奶气地跟读。
　　许鹤书眼晴一亮，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教团子的办法。
　　于是他随讲随摇晃：“一般来说，你需要先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才会知晓如何断句，而身体摇晃，是为了加深句读格律的记忆。”
　　他再次从头教起，“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珠珠跟着一边晃一边念：“银子粗，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许鹤书很是满意，又念了两遍停下来，珠珠就一边晃一边念，一口气念了十来遍也不嫌烦，许鹤书盛赞她：“郡主果然聪明！”
　　珠珠一边念，小眉毛都飞了起来，小脸上写满了“对的没错，珠珠就是这么聪！明！”
　　盛明麟在后头瞧着，十分好笑。
　　七皇子学的，他早就学过去了，但他心志坚定，不在乎旁人干扰，所以旁人念他们的，他念他的，直到珠珠进来，才停了下来。
　　时间也差不多了，不一会儿管家就来敲响小铜钟，表示到时间下课了。
　　珠珠玩的正乐呵，根本不舍得下课，许鹤书也挺兴奋的，双手把着桌子，两人对着脸，团子念一遍，许鹤书就点头赞一声，念一遍赞一声，那叫一个师徒相得。
　　一口气念了一刻多钟，盛明麟才过去阻止：“好了珠珠，过来喝口水，别伤了嗓子。”
　　珠珠点了点头，一边爬下凳子，一边还在一遍一遍的念。
　　坐在凳子上还好，一下了地，她一摇晃，小腿腿就忍不住跟着拐过去，一路在地上画曲线。
　　七皇子在旁边，一心想着使坏，忽然趴在她耳边飞快道：“银子粗，金子瘦，珠珠笨，不会走。”
　　珠珠当时就被带跑了：“银子粗，金子瘦，珠珠笨，不会肘。”
　　其它人：“……”
　　许鹤书大发雷霆：“七殿下！！”
　　七皇子一缩脖子：“先生，我跟珠珠闹着玩的。”
　　许鹤书大怒道：“稚童开蒙，何等重要，怎么能叫你拿来玩乐！功课上不上进，只会耍弄这些小聪明，我本以为你虽愚钝了些，却胜在诚朴，如今却从哪里学来这样轻佻的行径……”
　　他滔滔不绝地骂了他两刻多钟。
　　珠珠生生被他吓得背都不敢背了，脚下拐了个大大的弯儿，跑去哥哥怀里藏好，拿过哥哥手臂抱住自己，呆呆看着他骂人，他声音一大，她都要跟着抖一抖。
　　许鹤书连口水也没喝，一直骂到钟声再响才停下，然后就罚了七皇子在外头面壁。
　　如今先生地位是很高的，打手板子、面壁、罚抄书都很常见，也不许伴读代受罚，只能自己来。
　　许鹤书如今给他们讲的是《大学》，开讲之前，许鹤书和颜悦色地跟珠珠道：“小郡主若听不懂，可以先去外头玩，待臣下课之后，单独为郡主讲解。”
　　珠珠起先还挺不服气的，觉得珠珠这么聪明，怎么会听不懂。
　　然后一听……还真听不懂。
　　珠珠坐了一会儿，然后就悄悄，悄悄往下爬，一边偷眼看许鹤书。
　　许鹤书没阻止，还朝她点了点头，珠珠迅速站起来，一溜烟儿就跑出去了。
　　七皇子站在外头面壁。
　　他时常被罚面壁，早就习惯了，能算计珠珠犯一次蠢，心里还挺高兴的，于是头抵着墙面，无声哼着曲子。
　　结果正哼着呢，就见一只小团子，慢慢挤了过来，然后仰起小肉脸，跟他眼对眼，用气音道：“锅锅，珠珠来陪你。”
　　七皇子眼晴向两边斜了斜。
　　两边都有下人，但是怕扰了上课，不敢挨太近，只在几步外照应着。
　　于是七皇子立刻朝珠珠做了一个巨丑的鬼脸。
　　珠珠还以为哥哥在跟她玩，一点也不害怕，哈哈笑了一声，然后一下子想到什么，两只小手手捂住嘴，眼儿弯弯朝他笑。
　　七皇子很不爽，又朝她磨了磨牙。
　　团子笑得更欢了。
　　七皇子气得不行又没办法，眼睛四处瞅，一眼看到旁边垂下来的花枝上，有一只蜜蜂。

第026章 理你一回我就是狗
　　七皇子低声吓唬她：“盛明珠你看，大虫子来咬你了！”
　　然而珠珠做为一个三岁宝宝，根本还不到怕虫子的年纪，顺着他的眼神儿瞧了瞧，立刻安慰他：“七锅锅别怕，虫虫不咬人哒。”
　　才怪！
　　七皇子呲牙一乐：“我不信，你试试，你抓抓试试。”
　　试试就试试。
　　粉听话的珠珠立刻伸出小胖手，一把薅下了那朵花，捏着花茎，就往他手里塞：“锅锅你看，虫虫根本不咬人哒……”
　　七皇子倒抽了一口凉气，迅速甩手，但……已经晚了。
　　蜜蜂毫不犹豫地就在他手背上蛰了一下子，七皇子疼地直甩手，咝咝吸气，还不敢大声嚷嚷……
　　看着盛明珠无辜的小眼神儿，七皇子活活给气哭了。
　　这特娘的合理吗！？啊！！
　　明明是盛明珠先动的手！
　　她把花都薅下来了！手指头都碰到蜜蜂了，蜜蜂非得不蛰她，非得蛰他这个外人！
　　这特娘的根本就不合理啊！这不是欺负人吗？
　　他眼泪哗哗往下掉，奶团子赶紧伸手来够他手，七皇子把手臂举得高高的，不给她碰。
　　珠珠只好拍着他的膝盖安慰他：“别哭啦，锅锅别哭啦，虫虫已经飞肘啦，锅锅别怕，珠珠帮锅锅把虫虫赶肘啦……”
　　老子才不是怕虫子！
　　把七皇子给气得，根本不想理她，奶团子用尽自己贫乏的哄人词汇，也没能哄好哥哥，终于急了，朝下人大叫：“快来人啊！七锅锅被虫虫吓哭啦！！”
　　七皇子：“……”
　　我不是我没有！！
　　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掀桌！
　　好在七皇子比较皮实，蜜蜂蛰了，也就一个小红包，叫了府医过来，挑出毒刺涂上药膏就好了。
　　珠珠根本没看到蜜蜂蛰人，也完全没觉得这事儿跟她有啥关系。
　　她凑在旁边，一边鼓着小肉腮帮哥哥呼呼，一边还不忘教育他：“锅锅，你以后可不要乱跑啦，不听话的坏小孩，才会被虫虫咬。”
　　七皇子差点气死。
　　他咬着牙根子，把手举到她眼前头：“这是蜜蜂蛰的！是你把蜜蜂抓过来，然后蜜蜂才蛰了我！你听懂了吗？听明白了吗？这是你的错！”
　　“柴没有！”珠珠据理力争：“柴不系珠珠！是你寄几不听话！”
　　“就是你！”
　　“才不系！”奶团子委屈吧啦：“你肿么不讲理呀！”
　　“是谁不讲理！到底是谁不讲理啊！！”七皇子气得满屋子乱跳：“明明就是你……”
　　“珠珠没有！柴不系珠珠！”奶团子大声道：“不可以骗人，骗人不好！你再说珠珠，珠珠就……就叫你小光头！”
　　啊啊啊！
　　七皇子气得想仰天长啸：“不管你叫我啥，我都没说错！你爱叫就叫！我才不怕！”
　　珠珠大叫：“小光头！小光头！珠珠债也不跟你好了！”
　　“谁稀罕！”小光头表示不屑：“我都懒得理你！你以后别跟我说话，跟我说话我也不搭理你！再理你一回我就是狗！”
　　下一刻，
　　门帘子一掀，谢大将军进来了。
　　本来还没哭的珠珠，当时就哇一声哭了出来，朝他张手手：“大舅舅，锅锅不讲理，欺负珠珠……呜呜呜……”
　　刚放完狠话的七皇子：“……”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谢大将军，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又惶恐又委屈。
　　谢大将军坐下，笑着拍拍她的背：“乖乖儿，不哭了啊，舅舅抱抱……”
　　七皇子哽咽着解释：“真的是珠珠拿花过来，蜜蜂才蛰我的……”
　　谢大将军朝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一边仍是柔声哄着小外甥女。
　　珠珠其实是有点犯困了，所以格外淘气。
　　哭了好一会儿，哭累了，才慢慢睡着了，谢大将军熟练地把她横抱了，轻轻拍着，一边低声问：“怎么这会儿睡了？”
　　荔枝赶紧上前解释：“主子一心想着上学，昨儿就高兴的很，挺晚才睡，早上又早起了半个时辰。”
　　谢大将军点了点头，大手遮着她脸，就把珠珠送回她院子睡了。
　　中午，谢大将军跟七皇子几个人一起用了午饭。
　　刚吃过饭不能练武，大家坐着歇了会儿，谢大将军也跟武师傅冯破竹问了问进度。
　　七皇子自觉得跟盛明麟同命相怜，抽空儿跟他吐槽了一下珠珠的不讲理。
　　盛明麟只含笑问他：“珠珠为什么忽然去抓蜜蜂？珠珠从来不爱抓小虫子玩的。”
　　七皇子一下子噎住了。
　　他这才想起了他自己满含恶意的教唆“你抓抓试试”。
　　所以，这他娘的难道是报应么？！
　　为啥报应搁他身上就这么快，现说现报的，上辈子盛明珠坏事做尽的时候，报应就迟迟不来！
　　这玩楞儿还带看人下菜碟的？
　　七皇子越想越气。
　　盛明麟带着诸葛亮一般的笑容，施施然走开。
　　所以啊，他才说，想害人脑子不够使真的挺惨的，这家伙又自作自受了！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谢大将军不光是阵仗功夫厉害，江湖功夫也不差，但譬如七皇子，因为他力气大，要因材施教，特训特练，可其它人，包括盛明麟，都只需要强身健体就可以了。
　　但七皇子几个人，包括两个翰林，都是从小学武的。
　　只有盛明麟是标准的“文弱书生”，打小就没学过武。
　　他如今八岁，说大不大，但要说学武，也确实有一点晚了。
　　所以当七皇子舞棍子舞得虎虎生风，兴奋得哇哇大叫时，他却要从站桩开始练，也就是扎马步。
　　扎马步这种事儿，看着不起眼，扎起来……是真累啊！
　　盛明麟只站了一会儿，就开始摇晃。
　　武师傅冯破竹其实也是好手，人也年轻，还不到三十岁，看着那边谢大将军教，也挺眼馋的，脑袋转过去看着那边，一边看都不看地敲了他腿一记。
　　盛明麟咬牙强撑，不一会儿，又开始晃，然后冯破竹继续敲。
　　一直到他再也撑不住，往后就倒，冯破竹这才接住他，拖到一边，蹲下给他捏松肌肉，稍微休息一会儿，扶过去继续站。
　　全程都顾不上看他。
　　盛明麟：“……”
　　听着那边七皇子兴奋地大叫，加上谢大将军不时的“不错！”“很好！”等等评语，盛明麟心里就一句话“风水轮流转啊！！”
　　那边，
　　珠珠一觉醒过来，两个时辰都过去了。
　　珠珠吃了也不知道算午饭还是晚饭的饭，穿上娘亲备好的另一套行头……小小的对襟红花罩甲，小小的翼善冠，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去上学。
　　过去一看，尘土漫天。
　　七皇子正拿着一根棍子，直耍得眼花缭乱。
　　珠珠儿已经忘了上午吵架还没合好，脚跟子都没站定，就忙不迭拍手手：“七锅锅好棒！”
　　这可是你先理我的！
　　七皇子暗暗哼了一声，假装没听到，甩的更快了。
　　团子也不知道害怕，小跑过来，抓住大舅舅的衣袖：“珠珠也要学！”

第027章 让坏人把珠珠吃掉
　　谢大将军扶了扶额，温言道：“珠珠要学，要先从基础学起，珠珠怕不怕累？”
　　“不怕！”团子脆生生道：“珠珠棒棒！珠珠行么都不怕！”
　　那行吧。
　　谢大将军就过来，在盛明麟对面，仔细给她摆了个马步，一边道：“不许动啊！一动都不许动，动了舅舅要打屁股的。”
　　珠珠乖乖站好，还咧着小嘴儿，朝盛明麟直笑。
　　盛明麟已经累得不行了，勉强还了她一个笑。
　　谢大将军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身去看七皇子了。
　　珠珠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到哥哥满脸是汗，就跑过去，举高手手给他擦了擦汗。
　　冯破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她。
　　毕竟这么点点大的孩子，本来也不指望她能学什么。
　　他就扭开了头，继续看着那边。
　　其实珠珠只能擦到哥哥下巴，一边还问他：“锅锅累不累？”
　　盛明麟无声点头，珠珠想了想，转身跑到旁边，抱住冯破竹的凳子，就往回拖。
　　眼睛看着那边后退要坐下的冯破竹，一下子坐了个空。
　　幸好他是学武之人，脚下迅速拿桩定住，才没摔个屁股墩儿。
　　他诧异回头，就见团子把圆凳子，费力地塞到了盛明麟屁股底下：“锅锅坐。”
　　还别说，高度还怪合适的。
　　盛明麟噗地一笑，那股劲儿猛的一下子就泄了，真的往凳子上一坐，抱住团子小脸就狠狠嘬了一口。
　　奶团子仰着脸，笑的跟朵花儿一样。
　　兄妹俩人正对着脸儿笑呢，冯破竹默默走过来，问她：“郡主？你这是？”
　　团子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一脸萌萌哒看着他。
　　冯破竹对着这么可爱的小脸，实在训斥不起来，主要他也不是许鹤书那种棺材板儿，也不敢训她，就低声下气地道：“郡主，你不是要练马步吗？练马步，是不能动的，麟少也在练马步，他也不能动，更不能坐。”
　　珠珠不解：“为什么呀？”
　　“因为你们在练马步啊？”
　　“为行么马步就不能坐呀？”珠珠道：“它不系叫马步吗？”
　　冯破竹一时没理解她想说啥：“对啊！”
　　团子歪着小脑袋，振振有辞：“就算骑马马，屁股下头也有马，为行么练马步，屁股下头不能有凳？”
　　冯破竹：“……？？”
　　还别说，还真挺有道理！！
　　他咂了咂嘴不知道说啥，只能过去请谢大将军。
　　谢大将军只能费力地给她解释，为什么要练马步，什么血气下沉啊，下盘坚稳啊……团子直听的双眼发蒙。
　　盛明麟在旁边看着都想乐。
　　然后他趁机歇了这么一小会儿，缓过气儿来了，就跟她道：“珠珠儿，哥哥问你，珠珠平时走路的时候，是不是屁股下头没有马儿，也没有凳子？”
　　奶团子点点头：“对呀？”
　　“嗯，那走路用什么走呀？”
　　奶团子立刻道：“用腿腿肘。”
　　“对，真聪明！”盛明麟笑着亲了口她脑门儿，又道：“哥哥再问你，走路的时候，腿腿是不是要一直动？”
　　奶团子再点头：“对的！”
　　盛明麟于是严肃地跟她道：“扎马步，也要用腿腿扎，但是腿腿不用动，这是一种省力气的好办法。等你练好了，将来再遇到可怕的吃小孩的坏人，珠珠就可以很快逃走。是不是很有用？所以珠珠想不想扎马步？”
　　珠珠被忽悠住了：“想。”
　　于是盛明麟退后一步，自己扎了一个，团子有样学样，也跟着扎了一个。
　　谢大将军看了看盛明麟，就过去给团子摆了摆姿势。
　　然而思想工作做得再好，废团还是一样废。
　　珠珠不一会儿就累得摇摇晃晃，大叫：“锅锅！锅锅，珠珠要摔倒啦！”
　　盛明麟看着她不说话，只偷偷用眼神儿示意谢大将军。
　　珠珠心领神会，又叫：“大舅舅，大舅舅，珠珠的腿腿说它站不住啦！”
　　谢大将军试图给她立规矩：“不许叫，不许动！坚持住！”
　　奶团子看了看大舅舅的凶脸，又努力坚持了一小会会，往后就倒，谢大将军全副心神都关注着她，立马上前接住。
　　奶团子躺在他的臂弯里，小眼神儿幽幽看着他，十分悲伤：“珠珠真的站不住了。要系真遇到次小孩的，就让他把珠珠次掉吧。”
　　谢大将军又心疼又好笑：“不会的，大舅舅保护珠珠，不会让坏人吃掉珠珠的。”
　　珠珠努力开动她三岁的小脑筋，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对啊：“那锅锅和珠珠，为行么要学功夫？我们不系有舅舅吗？”
　　谢大将军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盛明麟含笑道：“因为舅舅，也曾经是像珠珠这么大的小孩儿，他之所以长大了这么厉害，是因为他在像珠珠这么小的时候，就辛苦地扎马步，学功夫，所以将来他才能做大将军，保护小孩儿。”
　　珠珠听懂了。
　　珠珠是个特别有同理心的小孩儿，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就眼泪汪汪：“舅舅，你像珠珠呐么小的时候，累不累？”
　　谢大将军被她这小样儿萌的心肝儿颤：“不累乖宝，舅舅不怕累的。”
　　团子葡萄眼儿张得大大的，有好多话想说，奈何不知道该怎么说。
　　然后她尽力伸长小胳膊，搂住了舅舅宽宽的肩，小脸贴上去：“舅舅不怕累，可也累的！舅舅保护别的小孩儿吧，珠珠……珠珠寄几逃肘，舅舅就可以少用一减减力气。”
　　小孩儿的小心思，真是简单纯粹又滚烫，铁血大将军搂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就觉得，为了这么一句话，戎马半辈子都值了。
　　盛明麟也忍不住眼窝发酸。
　　珠珠真是又乖又软又善良，这样的小孩儿，就算再怎么娇惯，将来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他无比确信，她不是她。
　　然后，珠珠主动开始扎马步，累到不行还坚持扎。
　　谢大将军哪还敢给她立规矩，只能低声下气地求她不要扎了……珠珠还又坚持了好一会儿。
　　等熬到时间，珠珠累到不行，新换上的衣裳都汗湿了，谢大将军亲自把这个小祖宗捧回去，端王妃接过来，直接就惊呆了。
　　谢大将军就知道不妙，低眉顺眼地跟着，一声不敢吭。
　　果然端王妃转头就对他拳打脚踢：“谁让你认真教了！啊！谁让你教这么认真了！珠珠才多大点儿，你以为是你手底下的兵吗！？”
　　谢大将军从小就被妹妹欺负，早就习惯了，默默忍受完妹妹的花拳绣腿，连晚饭也没吃就被赶回家了。
　　端王妃本来真没当回事儿，她习惯了顺着闺女，珠珠要上学，那就上嘛，反正玩什么不是玩，上学还显得高大上一点，但不管上午还是下午，结果都不咋滴。
　　端王妃就开始想辙了。

第028章 养多少年都养不熟
　　端王妃就挑了一个帖子回了。
　　端王府每天不知道要收多少帖子，这会儿端王爷不在，收的都是官眷贵妇的帖子，尤其七皇子过来上学之后，一天时间就收了一大筐。
　　只是端王妃大多都婉拒了，但如今，既然想让闺女分心，她就回了一个帖子，于是第二天，于夫人便带着儿女上门了。
　　于夫人的夫家是德妃的弟弟，也就是三皇子的舅舅。
　　因为端王妃手头生意多，而于夫人的嫁妆铺子，跟她有生意来往，两人又是拐弯表姐妹，所以，平时走动算是比较多。
　　珠珠的哥哥执念，就是始于这家人的。
　　因为于家小姑娘，有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哥哥，据说念书也厉害，兄妹俩每次一过来，珠珠就羡慕得不得了。
　　端王妃就跟珠珠道：“明天于望哥哥过来玩，珠珠不去上学了好不好？”
　　珠珠的眼儿锃一下就亮了：“那锅锅呢？锅锅可以来吗？珠珠想让沐儿姐姐看锅锅！”
　　端王妃体会到了小闺女炫哥的心情，咳了一声，就派人过去问。
　　盛明麟倒不在乎告假，他本来就极为擅长读书，又比别人多读了这么多年，坐在学堂里也不过是充个人数。
　　基于同样的原因，许鹤书也不在意他告假。
　　于是第二天，不用上学的盛明麟起晚了。
　　比起珠珠，他是实打实练了一下午，早上爬起来，腿还有点打颤颤。
　　他一边艰难爬起来，一边连忙问：“客人来了吗？”
　　“少爷别急，”小厮连忙道：“小郡主还没起，客人来不了这么早的。”
　　盛明麟放下了心，这才洗漱吃饭换衣裳，端王妃还派人送来了一堆嵌宝腰带和玉佩什么的。
　　可他才八岁，能戴的饰物有限，但意思他领会到了。
　　他就问小厮：“来的是什么客人？”
　　小厮道：“是文兴侯府的世子夫人，文兴侯就是宫里德妃娘娘的父亲，世子是德妃娘娘的弟弟。”
　　盛明麟知道这位老侯爷，就点点头，又问：“世子夫人带着孩子过来？”
　　“是，”小厮道：“于夫人带着少爷小姐过来，于少爷今年十岁，于小姐今年五岁……”
　　说到这儿，小厮忍不住小声八卦了一句：“小的听荔枝姐姐说，他们每次来，都会拿走小主子的东西！”
　　懂了，眼皮子浅的小屁孩儿。
　　于是盛明麟果断抛弃低调奢华的路线，往富丽堂皇少爷那方面打扮了，因为他没剃光头，又长的极为俊秀，这么一打扮，颇有一种大人般的矜贵。
　　又等了会儿，端王妃那边来叫人了。
　　其实要是身份对等，他应该先去厅里等着才对。
　　但，哪怕侯夫人亲自来，在端王府面前也不够瞧，更何况只是个世子夫人。
　　所以他只需要等着端王妃派人来叫他就成，这样，是表示我们家懂礼数，拿你们家小公子也当客人待，让我家小公子来招待，不会失了身份。
　　盛明麟过去的时候，小孩儿没在厅里，盛明麟只向世子夫人施了礼。
　　于夫人笑眯眯地道：“这就是麟哥儿吧，哎哟哟，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她看了几眼，向端王妃道：“你说说，我跟你这么多年姐妹，还是头一回见麟哥儿呢！”
　　盛明麟内心呵呵了一声。
　　到旁人家做客，主家还是高门第，你一张嘴就带刺，不管刺谁其实都失礼，一看就不是个聪明人。
　　他八风不动，一派斯文优雅，就跟听不懂一样。
　　于夫人又道：“听说七殿下也到你们府上来了，怎么不曾见？”
　　端王妃似笑非笑道：“七殿下要上课。”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人家要上课，哪有闲工夫见你？你是哪个牌面儿上的人，能让人家龙子凤孙来见？
　　于夫人讪讪了一下子，自找台阶：“是我想多了，我见麟哥儿在，还以为他们这会儿没上课呢。”
　　“哦！”端王妃云淡风轻地道：“我们麟哥儿学太快了，四书都学完了，所以上不上课就不怎么打紧了。”
　　于夫人又讪讪了一下子：“麟哥儿是个好孩子，一会跟我们望儿好生聊聊，我们望儿也最喜欢念书了。”
　　端王妃点点头，和颜悦色地道：“麟儿去珠珠院儿吧，望哥儿兄妹俩已经过去了。”
　　盛明麟含笑应了，拱手退了下去。
　　结果才刚走到窗下，就听于夫人一副掏心掏肺的架势道：“你可得小心着些，别太实心眼儿了！这孩子可是那一位教出来的，只怕养多少年都养不熟！”
　　盛明麟脚下一顿，勃然大怒。
　　然而下一刻，就听端王妃道：“我们麟哥儿是个好孩子，十分懂事知礼。陈老爷子也是满腹才华德高望重，当年曾是皇上的师父！！再说了，人死为大，这样的话你敢说，我可不敢听。”
　　盛明麟轻轻吸气。
　　他知道，端王妃维护他，只是因为他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端王妃本就不是他的生母，她本就没有理由爱他，她不管为了什么维护他，他都感激不尽。
　　只是，他竟不知，外公居然曾经是皇上的师父？
　　为何外公从来不曾说过？
　　可既然是皇上的师父，那为何又早早致仕深居简出？
　　他心头疑窦重重，只是这会儿也来不及计较，就快步往珠珠院子走。
　　珠珠正跟于家兄妹在房里玩。
　　于沐儿坐在珠珠的妆台前，不住地指挥：“哥哥，我要戴那个！”
　　于望就从珠珠的妆盒中，拿出珠花，给妹妹戴上，一边又拿了另一个，转头温柔问着珠珠：“哥哥也帮你戴，好不好？”
　　珠珠完全没察觉不对。
　　主要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多到数不过来，她打小就没有小气不许旁人动这根弦儿。
　　她只觉得于望哥哥可真会选，戴上之后，她自己也觉得美美哒。
　　而且他还不住地夸她：“珠珠戴这个真好看！珠珠真是又大方又善良，跟沐儿姐姐最最要好了，是不是？哥哥就知道，珠珠最乖最懂事了。”
　　珠珠被夸的迷失了自我：“对哒，珠珠坠乖了！”
　　于沐儿尖叫：“哥哥，我还要那个！”
　　于望又给妹妹戴了，顺手给自己也系了块玉佩，随即转头对珠珠笑：“珠珠别急，等哥哥挑一个最好看的，给最可爱的珠珠。”
　　珠珠傻乎乎点头儿：“谢谢于望锅锅。”
　　于沐儿撒娇跺脚：“哥哥！！”
　　于沐儿的声音声音又尖又细又刺耳，还朝珠珠翻白眼，好像嫌弃她霸占了她哥哥。
　　伺候的丫环小厮看着真是要气死，一看到盛明麟过来，一伙下人都冲他使眼色打手势。
　　盛明麟站住脚，在帘子外头听了几句，心里就呵呵了。
　　这特么不就是明抢？？
　　而且于望满嘴放的那叫什么屁？不就是欺负团子小，不懂事么？
　　不过这种事，下人肯定会报给端王妃的，可端王妃是个手松的，她估计是觉得，只是抛费一点东西，能找几个人陪闺女玩，也不算什么。
　　盛明麟不知道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于家兄妹之前来，也会要东西，但并不像这一回这么明目张胆。
　　他们是因为，听说盛明麟回来了，珠珠又很喜欢他，担心自己玩伴儿地位不保，又担心他会看出什么来，以后不好下手，所以抱着最后捞一笔的心情，拿的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刚才珠珠想直接带他们去找哥哥，都硬被他们拉回院子了。
　　盛明麟一掀帘子就进去了，含笑道：“你们在玩什么？”

第029章 又菜又爱玩
　　珠珠一见哥哥，开心坏了，飞也似地跑过来：“锅锅！”
　　她抓住他手，一直拉到那一边，举高他手，疯狂炫耀：“这系窝锅锅！窝锅锅！窝锅锅坠坠好看！”
　　于家兄妹一起抬头。
　　盛明麟一见那两人的打扮，直接就气乐了。
　　这一身从头到脚，比珠珠房里的珊瑚架子挂的都全乎！
　　你们是来进货的吗？
　　他故意上下打量他们，“惊讶”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于望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长的其实很不错，称得上美少年，只是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子油滑精乖，叫人不喜。
　　于沐儿长的就很一般了，吊梢眉细长眼，五官都细薄，咋说呢，长的有一点像童版关公。
　　于望已经懂事了，被盛明麟的眼神儿看红了脸，然后装模作样地一拱手：“是麟弟吧？我叫于望，虚长弟弟两岁，在家中行二，你可以叫我望二哥。”
　　“嗯，”盛明麟淡淡一笑：“望二哥这是在玩什么？”
　　于望迟疑了一下，一脸雍容地笑道：“陪妹妹玩儿呢，小姑娘家家就爱玩这些饰物，我只好陪着他们玩。”
　　“哦？”盛明麟笑得温雅极了，好像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原来如此。”
　　他摸摸珠珠的头，微笑道：“珠珠儿，我们去玩球球，好不好？”
　　珠珠只要跟哥哥在一起，玩什么都行，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哦。”
　　于是几人就在房中，铺开大毯子玩抛球。
　　珠珠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她其实很活泼爱动，就是性子面乎乎的，反应不快，但本来就是哄孩子么，盛明麟也不着急，就慢悠悠的抛。
　　可于沐儿就一直在那催：“快点啊！哎呀你倒是快点儿！真磨叽！”
　　奶团子被她催的手忙脚乱，忍不住站了起来。
　　虽然这种空心充气的球很轻，可团子小胳膊没劲儿，根本抛不远，她就一路小跑到中间，才把球扔给她。
　　于沐儿就接过来，哈哈笑着抛给于望，还要一直叫唤，“哥哥给我嘛！”
　　一副全场她最能耐的样子！
　　一副就她有哥哥的样子！！
　　虽然这么大的孩子，可能都挺自我的，不会照顾更小的小娃娃，但盛明麟还是怒了，叫珠珠：“珠珠儿，过来哥哥这里。”
　　奶团子抱着球球回头，委屈巴巴：“可珠珠丢不远。”
　　盛明麟看着都心疼，直接道：“不远就不远，够不着就叫他们站起来捡。”
　　珠珠乖乖回来了，坐到盛明麟膝上，把球扔了出去，只扔出两三步远。
　　于沐儿翻着白眼想说什么，于望急用眼色止住，然后他站起来捡起球，笑道：“于望哥哥陪珠珠玩，好不好？”
　　他就轻轻抛给珠珠，珠珠接在手里，又开心了，双手举高高，用力抛还给他，于望接住，又抛回来。
　　于沐儿气道：“哥哥！”
　　于望回头瞪了她一眼，于沐儿气的直踹毯子，但也不敢再说了。
　　盛明麟才不管这俩人的眉眼官司，反正你把我妹妹给我哄好了，我管你服不服气。
　　两人对抛了几下，团子越玩越开心，站起来，举高小手手追着他，于望就一直往后退，转着圈圈，抛来抛去，逗得团子哈哈直笑。
　　就这么抛了一小阵儿，团子累坏了，停下来呼呼喘气。
　　于望含笑看着她，忽然抬高一只手，另一只手跟上去，在颊边轻轻击了几下掌，然后一脸陶醉地吟道：“举腕嫌衫重，回腰觉态妍。”
　　“哇！”
　　珠珠虽然完全听不懂，但她一听到这种一串一串的话，就觉得好厉害，也跟着拍手手：“望锅锅好棒，好有学问！”
　　于望矜持一笑。
　　而盛明麟霍然站起！气到咬牙切齿！！
　　这于望今年才十岁，可这油腻做作的动作，这一脸的自命风流，绝对是跟大人学的！
　　可特娘的你不懂别瞎用啊！
　　这是一首吟舞妓的诗！头一句就是“倡女多艳色”！
　　盛明麟一把抱住珠珠，把她的脸转回来，按在自己怀里，一边怒道：“于望，我妹妹是皇家郡主，你此举大不敬！我会禀报长辈，请父亲找令尊大人讨个公道！”
　　于望一呆，登时脸都吓白了。
　　他自小不爱读四书五经，就爱这些诗词曲谱，东学一句西学一句的，自诩风雅，却从不去追究来处，之前在外头吟了也没怎么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于沐儿才五岁，还未开蒙，一见这架势，顿时不高兴了，大声道：“我哥哥这是在吟诗，这是诗！你懂不懂啊！”
　　盛明麟冷笑一声，抱着珠珠转头就走，一边没忘了吩咐：“宁嬷嬷，郡主的东西看好了，若叫旁人‘不小心’带走了，唯你们是问！”
　　宁嬷嬷和荔枝等人心中暗暗振奋，响亮答应：“是！少爷！！”
　　盛明麟快步出来了。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但这生气也有五分是演的，这样的人家没必要多来往，借这个由头翻脸很合适。
　　他走出几步，略松开手，看了看珠珠，怕吓着她。
　　珠珠一点也不挣扎，乖乖地蜷缩在哥哥怀里，只大眼乌溜溜的转。
　　盛明麟柔声道：“珠珠儿怕不怕？”
　　“不怕，”团子声儿软软：“锅锅保护珠珠，珠珠都几道。”
　　她垂下眼，两只小手手绞在一起：“可是珠珠太笨了，珠珠想不懂。”
　　“胡说，”盛明麟柔声哄她：“珠珠儿才不笨，珠珠最聪明了。珠珠只是还小，等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又道：“他们全都是坏小孩，咱们不稀罕跟他们玩，有哥哥陪珠珠玩。”
　　“嗯，”团子立马就高兴了，张开手臂跟哥哥抱抱：“锅锅陪珠珠玩。”
　　盛明麟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再次加快步子，进了厅里。
　　端王妃两人还在闲聊，他们一行人风一样闯进去，还把她们吓了一跳。
　　盛明麟也没理会于夫人，飞也似地在端王妃耳边说了，端王妃大怒，直接道：“管家，送客！等我们爷回来，倒要去找侯爷理论理论！！”
　　于夫人一听就知道出事了，直吓的六神无主，想问几句，可端王妃哪还会理她。
　　她真要翻脸，连德妃本人站这儿也没用，更别说一个于夫人了。
　　不一会儿，于望和于沐儿也被强送了过来。
　　于沐儿吃相难看，珠花插了满头满身，还撒泼耍赖不想还。
　　但宁嬷嬷和荔枝等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终于得了主子的吩咐，哪还会跟她客气，她不还，宁嬷嬷直接上手给撸了下来，嘴上还要道歉：“哎，不敢劳烦于小姐亲自动手，有奴婢们伺候着呢！”
　　于沐儿一路哭着过来，一见于夫人，立马指着盛明麟告状：“娘！他欺负……”

第030章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于夫人吓的一个哆嗦，一把把她的手打了下来，然后捂住她嘴，一家子被管家强送了出去。
　　端王妃犹气的直打转转。
　　她一想到他们两个经常过来玩，而之前闺女也说过好多次，说于望哥哥会吟诗，难道都是吟的这样的淫词艳语？？
　　端王妃简直要气死了，连声道：“贡院到底什么时候开！王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连忙道：“总还得七八天。”
　　端王妃又来回转了几圈：“不行我等不了了！气死我了！我要回家找我哥！”
　　“母亲！”盛明麟无奈了。
　　他把珠珠让周嬷嬷抱走，一边温言劝她：“母亲，虽然此事的确叫人生气，但不宜闹大，与珠珠名声有损。”
　　虽然珠珠只有三岁，但女儿家的名声，就是这么容不得一点点瑕疵。
　　端王妃气得狠狠撕了两下帕子，但也听进去了，忿忿坐下。
　　盛明麟看她肯听劝，也松了口气，徐徐地道：“母亲，此事府里要下令封口，他们回去之后，自然要查问，查完之后，他们但凡不傻，也会封口。”
　　他顿了一下，“文兴老侯爷绝不敢让此事拖太久，就算明日不来，后天也一定会亲自来的，偏偏现在父亲又不在家，母亲有许多理由不见他……我觉得，母亲不如明日进一趟宫，与皇后娘娘聊聊此事。多拖一天，文兴侯爷就越难受，而且，他们有大过错在先，不论我们怎么处理，都不用担心结仇。”
　　要知道，此事真不是小事。
　　对着皇家郡主吟这样的诗，谁管你年纪多大，有意还是无意？
　　这是极大的羞辱！
　　所以，在这样的事情面前，盛明麟不发作那叫窝囊！
　　不管文兴侯府还是德妃，甚至算上三皇子，全都没有让端王府忍气吞声的份量。
　　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自然要为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
　　但盛明麟今年只有八岁，虽然外公不在了，之前也不怎么见面，没人了解他，可为了不显得过于早熟，他不敢说的太深。
　　反正后续要怎么做，端王妃想不到，皇后自然知道。
　　端王妃听进去了，立刻叫了管家来，下令封口。
　　她回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明麟，今儿这事，多谢你。”
　　盛明麟恭谨道：“母亲何必与儿子说这个？再说，儿子也是为了珠珠。”
　　端王妃点了点头，没再多说，想了想，又忍不住咬牙：“我还以为那小子脾气温和，珠珠又乐意跟他玩……我想给我闺女找个好玩伴儿，怎么就这么难！”
　　盛明麟挑了挑眉，忽然悟了。
　　他方才还想，为什么端王妃明明看不上于夫人，还要挑他们家给珠珠做玩伴？这一家子都不能说家风不正了，简直就是土匪强盗。
　　但这会儿，他忽然想起来了。
　　因为端王妃是个豪富的商人，而商贾在世家大族眼中属于贱业，虽然她们手头都有嫁妆铺子，但没有人像端王妃这样，生意做的这么大，又时常亲力亲为的。
　　加上端王妃出身武将世家，性子爽朗，直来直去，不喜欢玩那些个含沙射影啥的，明显跟那些人玩不到一起去。
　　于是乎，凑上来的，可不就是那些想占便宜想抱大腿的人了？
　　相比起来，文兴侯府的门第，只怕还算很不错的。
　　但他们是外戚，根基浅薄，之前连商贾都算不上，又没有实权，确实没钱，眼皮子浅也不奇怪。
　　其实越是底蕴深的世家，家中子孙越懂得家族的重要，珠珠这样极得圣宠的皇家郡主，不管谁陪她玩，都是要捧着的……又或者不是世家，是普通官宦人家，也会战战兢兢，不敢对贵人有丝毫不敬。
　　可偏偏，文兴侯府，就卡在这不上不下的中间，尊贵吧，又不够尊贵，主要是不够有见识。
　　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盛明麟想了想，便道：“母亲勿忧，等儿子略长大些，交几个性情好的朋友，到时候叫他们带着家中弟妹，大家一起玩就是了，珠珠这么可爱，带出去，旁人都要羡慕儿子呢。”
　　端王妃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他的眼神儿，瞬间多了几分慈爱，又拍了拍他的肩：“你是个好孩子。”
　　盛明麟含笑道：“多谢母亲夸奖。”
　　他略微一顿，又道：“其实珠珠很乖，又聪明，上学不是坏事，只是不需要借就七殿下的进度……母亲，烟海阁旁有个小亭，能不能叫人用帘子围起来，平时依着珠珠的时间，儿子或者许先生，给她讲些故事，边玩边学，只怕是能听进去的。”
　　端王妃的眼神登时更慈爱了，一挥手：“不用那亭子，那小破亭哪里坐的住人，我叫人把后头花厅给你打理出来。”
　　盛明麟一愣：“那不是一处宴客所在吗？”
　　“没事，”端王妃道：“哪里宴不了客，让他去旁处就是了。”
　　懂了，在珠珠的事情面前，端王爷也要靠边站。
　　盛明麟笑着应下，略微一等，看她没别的话了，才道：“儿子告退。”
　　端王妃点了点头，他就起身出去了。
　　经过这么一闹，端王妃身边的人和珠珠身边的人，对他瞬间多了几分自己人的情谊，他一出来，就有人告诉他：“郡主去了学堂。”
　　盛明麟快步去了。
　　而，
　　就在刚才。
　　珠珠被交给周嬷嬷抱走，然后就很不高兴。
　　因为她经常遇到这种“小孩不能听”和“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的情形，可她已经长大了呀！
　　她都上学了，为什么还不许她听！
　　对啊！她都上学了啊！她有许先生！
　　珠珠忽然灵光一闪，于是指挥周嬷嬷：“珠珠要去烟海阁。”
　　周嬷嬷就抱着她过去了。
　　这会儿上午的课都快上完了，大家正在练字，许鹤书在上头坐着喝茶。
　　珠珠觉得她跟许先生已经是好朋友了，于是下了地，在外头，冲着许鹤书补了一个礼。
　　许鹤书一抬头，不由失笑，就朝她点头示意她可以进来。
　　珠珠一见许先生点头了，立刻精神一振，疯狂朝他招手。
　　许鹤书虽然不解，但还是出来了。
　　珠珠一把抓住他手，就往外走，一边还叫周嬷嬷：“不许跟来，珠珠要跟许先生说‘正事’！别人不能听！”
　　下人只好离的略远些，然后珠珠绕到了太湖石后头，叫许鹤书：“先生坐这。”
　　许鹤书看了看那块石头，明显是经常被人坐的，只是矮了一点儿，他并不是多讲究的人，也就一撩下摆坐下了。
　　珠珠立刻紧紧挨着他坐下。
　　许鹤书侧头，看了看这个比他矮这么多的小东西，莫名就有一种抱过来揉一会儿的冲动。
　　许先生迅速咳了一声，制止了自己危险的想法，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经地问她：“郡主要与臣说什么正事？”

第031章 这个宝宝不讲武德
　　珠珠努力伸长小脖子，创造出咬耳朵的气氛，道：“就系，今天，于望锅锅来找珠珠玩，珠珠跟于望锅锅拍球球，锅锅和沐儿姐姐也一起拍球球，于望锅锅，说了长长一串的话，锅锅就生气了，”
　　她紧张地吸了吸气，两只小手手一起比量：“锅锅一下子抱起珠珠，说，妹妹系皇家郡主！你你大不敬！要……什么什么什么！”
　　她努力学盛明麟当时的话，但没记住后头的。
　　然后她眼巴巴地看着许鹤书：“先生，这系为行么呀？”
　　许鹤书非常无奈。
　　这是我能听的事儿？？
　　他努力给她解释：“郡主，你虽然跟臣说了这件事，但是你没有说那句话，所以臣也不知道令兄为什么会生气。”
　　“不系呀！”珠珠摆了摆小手手：“珠珠没问令兄的系，珠珠问的系锅锅。”
　　许鹤书只能继续解释：“令兄，是‘你的兄长’的意思，跟‘你哥哥’是一个意思，这是一种文雅的说法。”
　　“哦！”珠珠似懂非懂，点点头，她还没忘记初衷：“你还没说，这系为行么。”
　　许鹤书只能道：“臣不知道。”
　　“为行么？”珠珠发挥三岁好奇宝宝的本能，认真瞅着他，又问了一遍，“为行么呀？你不是锅锅的老师吗？你不是最有学问吗？你应该行么都几道才对呀！”
　　看着团子求知的小脸，许大人忽然懂了，什么叫……萌得人心软。
　　他努力给她解释：“因为天下的诗词千千万，能让你哥哥生气的，也有千千万，所以臣实在猜不到会是哪句。不过你哥哥既然生气，说明这句词儿不好，郡主又为什么要知道呢？”
　　团子听得双眼迷茫。
　　然后她低下头，小手臂也垂下来，扣着鞋子上的珍珠，颊边的小软毛遮住了她的小脸，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莫名就叫人觉得她一定很难过。
　　许大人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郡主在想什么？”
　　小奶团子的声音闷闷的：“先生说的话，珠珠听不大懂，锅锅说的话，珠珠也听不懂。”
　　三岁小奶娃，努力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珠珠想跟锅锅坠坠好，想跟锅锅一起玩，一起生气气……可系珠珠行么都不懂，珠珠肿么办呀！呜呜呜……”
　　她小手一伸，抱住了许大人一条腿，开始哭。
　　许大人：“……”
　　本来劝学什么的，他是最擅长的，不懂你就学啊！
　　这样的话他可以连说三个时辰不带重样的……
　　可现在，他僵坐在这儿，翘着脚把腿半抬起来，给小团子抱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幸好盛明麟快步走过来，把妹妹搂进了怀里，柔声哄着。
　　他刚才就过来了，听了一多半，真是又好笑又暖心。
　　他是真没想到珠珠会来找许鹤书求助。
　　看她仰着小肉脸，手手比量比量，认真给老头头讲故事，那画面真的很萌。
　　可能只有像珠珠这样，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娃娃，才会有这样的自信和勇气吧。
　　不管多陌生，或者多可怕的人，只要接触一下，有了一丢丢交情，给她一个笑脸，她心里就会认为，呀！你爱珠珠！你是珠珠的好朋友啦，那我们一起玩吧！
　　真是好可爱。
　　这样的心情，他永远也做不到，但是看到这样的珠珠，却不知为什么，让他觉得好满足。
　　他不住地亲她的小软毛，亲她沾了泪水的小胖手。
　　等珠珠哭的差不多了，他才假装咳了一声，跟许鹤书道：“先生，母亲会叫人把烟海阁后头的花厅打理出来，以后上午，不管珠珠何时过来，若遇上先生在讲书，我便给珠珠上课，若先生已经讲完书，那先生便给珠珠讲，一日有半个时辰左右便够了，可成？”
　　许鹤书捏着胡须点了点头。
　　他一说正事儿，果然珠珠就停了哭，在他腿上坐直了，眨巴着大眼听着。
　　盛明麟续道：“我瞧先生平时并不离府，那晚上，明麟若遇疑难，可否去请教先生？”
　　许鹤书点了点头：“可以，你尽管来。”
　　盛明麟笑着谢了，两人说着话回去。
　　许鹤书给他们放了学，七皇子便带着他那俩学渣跟班，呼的一下窜了出来。
　　明明只是三个人，却硬生生冲出了一大堆人的效果。
　　余下两个翰林伴读还在跟许鹤书说话，七皇子回头一瞅，觉得离的很远听不到，便过来道：“小哭包，怎么又哭了？你天天就知道哭！”
　　他脸上的幸灾乐祸，真是不要太明显。
　　奶团子虽然呆，但这种明显的话头还是会听的，立马还口：“小光头小光头！”
　　“光头怎么了，”七皇子摸了摸光溜溜的小脑袋：“这叫佛子，懂不懂？小哭包。”
　　奶团子伸着小脑袋，“小光头小光头！”
　　七皇子也伸着脑袋跟她顶牛，硬把她的头顶了回去，“小哭包小哭包小哭包！嘿嘿！”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
　　七皇子自从离宫，真的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你自己看看，你跟那个沉默寡言又孤僻的自己，是不是判若两人？
　　奶团子的头不够硬，力气也不够大，被顶了回来，小手手摸着脑门子，气鼓鼓的。
　　其实盛明麟还真有一点担心珠珠会一生气叫他丑八怪。
　　他是知道两人之间的冲突的，珠珠叫小光头，他不会真的生气，但是若叫他丑八怪，哪怕是孩子话，可那是他的心结，他是真的会生气的。
　　但珠珠明显没想到这个，她似乎完全就没觉得七皇子的胎记丑。
　　她摸了半天小脑袋，忽然想到什么，跟盛明麟道：“锅锅，下来。”
　　“哈哈，”七皇子乐得不行，昂着脑袋看天，“我还怕你下来？我一只手，就能打一百个你！”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妹妹放下来了。
　　结果，谁也没想到，珠珠小腿腿一拐，就冲进屋里，拉住许鹤书的手告状：“先生，七锅锅骂珠珠小哭包。”
　　七皇子一惊，昂到天上的脑袋一下子扭了回来，看着珠珠，目瞪口呆。
　　万万没想到，这个宝宝不讲武德。
　　许鹤书已经沉下了脸，走过来问他：“可有此事？”
　　七皇子气焰全收，低声下气：“先生，我，我就是……”
　　许鹤书噼里啪啦开训：“妹妹受了委屈，你做兄长的，不知道关爱，还要嘲笑……”
　　他滔滔不绝，七皇子只会说是是是。
　　团子扳回一局，得意极了，在旁边摇头晃脑，笑出了小白牙。
　　盛明麟简直要笑死。
　　真的是，每天都要被七皇子蠢到！！
　　但总之，七皇子再次被罚面壁。
　　但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罚面壁，就会耽误吃饭。
　　其实也只是晚吃一会儿而已，但珠珠不知道啊，她一看大家都吃饭了，只有七皇子在面壁，她就急了，指着问：“为行么七锅锅不次饭饭？”

第032章 太小了坏不起来
　　许鹤书正跟他们一起吃饭，温言道：“他不对，所以我罚他面壁两刻钟。”
　　珠珠立刻挤过来。
　　小团子还没桌子高，仰着小脸儿跟他讲道理，“可不次饭饭，哪有力气面壁呀！”
　　许鹤书：“……”
　　做为一个正经人儿，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盛明麟笑道：“可他叫你小哭包了啊！”
　　团子道：“可，可系珠珠只想让先生……”
　　她学着许鹤书训人的样子，把手手往身后一背，叽里咕噜飚出一串幼儿语，道：“介样。”
　　然后她从桌子下头跑出来，小手手远远指着七皇子：“不想让锅锅介样。”
　　盛明麟学着她的发音，笑道：“先生介样，是告诉他哪里不对，面壁，才是罚他。不对就要罚，所以七哥哥现在不能吃饭。”
　　珠珠大眼直眨，调动三岁宝宝全部的聪明才智，然后她道：“珠珠也叫七锅锅小光头了，珠珠也不对，”她拉住许鹤书的衣摆：“先生也罚珠珠。”
　　许鹤书想了想，就道：“珠珠小一点儿，罚的轻一点儿，那就罚珠珠站一刻钟。”
　　珠珠连忙点头，奶声奶气道：“谢谢先生。”
　　然后，她自以为不被任何人注意的……两只小手手各抓了一个包子，跑去面壁了。
　　盛明麟还真有点担心许鹤书不许，没想到许鹤书捏了捏胡子，就转回了身，一副没看到的样子，继续吃饭了。
　　珠珠儿偷了包子，自己心虚得不得了，小手手藏在怀里，烫疼了也不敢吱声，整个小身子都忍不住弯着，一路跑到七皇子那边，朝这边看了看，塞给他一个包子：“七锅锅吃。”
　　七皇子咽了咽口水。
　　他本来想很有骨气的说一句“不用你假好心”的……但，他真的很饿。
　　念书也是很费力气的，他又不爱吃点心，一上午饿的肚子直抽抽，于是他就机智的想……吃光她的饭，也是一种报复！
　　他立马接过包子，三口两口就塞进了嘴里，一边示意她，把另一个也给他。
　　奶团子一点没犹豫的，就把另一个也给了他。
　　珠珠其实也很饿。
　　上午这些事儿闹的，她也没吃点心，饿的小肚子咕咕叫，她仰着小脸儿，看着哥哥大口吃，馋的咽了咽口水，又举起小手手，吹了吹被烫红的手心。
　　七皇子把两个包子快速塞进嘴，一边得意的瞄了团子一眼。
　　本来以为能看到团子生气呢，结果却看到了这一幕。
　　看着她那小可怜的样儿，七皇子心里一下子就很不是滋味，好像自己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坏事，那种说不出的愧疚，一下子就把他给淹没了。
　　他都不敢看她，半晌才低声道：“你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现在……”
　　珠珠没听见，眼儿大睁：“咦？”
　　七皇子忽然一呆。
　　他忽然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啊……
　　为什么珠珠跟前世的盛明珠这么不一样啊？
　　一想到这一点，他心里突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让他几乎忘了呼吸。
　　但再一想，珠珠这时候才三岁，可能因为太小了，还……坏不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
　　七皇子低低喃喃，心情复杂极了，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短暂的安静中，盛明麟叫他们：“珠珠，到时间了，过来吃饭。”
　　两人一起转头。
　　七皇子大步走到桌边，抄起筷子就开始吃，头也不抬，珠珠也跑去跟盛明麟一起坐了，也忙忙地开始吃。
　　许鹤书十分失望的看了七皇子一眼，摇了摇头。
　　难道是他教的不好？
　　妹妹如此尊重哥哥，可哥哥，却一点也不爱护妹妹。
　　大家吃完了饭，许鹤书便走了，大家继续坐了会儿，珠珠就去睡午觉了。
　　谢大将军没过来，于是七皇子他们，按着之前教的继续练，盛明麟则继续扎马步。
　　等珠珠睡完午觉过来，盛明麟就过去跟冯破竹说了说，让他教给团子一个简单的拳法，主要是让她活动活动，不需要扎马步。
　　冯破竹就把团子带到回廊那儿，开始教她拳脚。
　　因为能看到哥哥们在练，所以珠珠也学的很带劲，在回廊上还不怕晒，练一会歇一会儿，等练到时间就一起放学，团子学的还挺得瑟。
　　第二天上午，花厅也收拾好了。
　　盛明麟提前过去看了看。
　　那边的花厅本来就挺空旷，比烟海阁还大些，能看到不远处的湖，是个方便观景喝茶的地方，夏天也凉快。
　　这会儿把桌椅一撤，就显得更空旷了。
　　谢管家道：“娘娘说了，少爷让怎么摆，奴才们再摆，全凭少爷吩咐。”
　　盛明麟点了点头，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突发奇想。
　　他就叫管家：“这一面白墙，做一些木板子，就立在墙边，木板外头做小楼梯，三阶就可以，要宽平一点，珠珠这么大，不用扶就能上下……”
　　他随说随比量，最后直接画了图出来：“木板上做出凹槽，然后叫人做一些寸许见方的小木块，木块可以放进凹槽里头，不会掉，也不会太紧，放完还要突出来一点，方便往下拿。对了，周边一定要磨平滑，不许有木刺。”
　　谢管家连连点头，一边细细记录。
　　头一天珠珠没用上，正好先读几遍。
　　珠珠性子虽然面乎，但模仿能力很强，尤其读诗摇头晃脑的，在她看来，很有玩儿的感觉。
　　所以教她“读”三字经，是真的不难，有的音有点咬不清楚，那就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到第二天，木板和小木块都来了，盛明麟叫人裁了一些方形的纸，把字一个一个的单独写了，贴到小木块上，然后，教完一句的字，再让团子自己拿着木块，去墙上拼句子。
　　可以爬台阶，又可以玩木头块，拼成句子之后再背，再讲意思。
　　就这么一边玩一边学。
　　又读又看字，这样就成功避免了，譬如“苟不教”的时候，团子会一直问“狗为什么不叫？”的问题。
　　反正被盛明麟这么三改两改的，团子玩的非常开心，学的也挺快。
　　得知这事儿的端王妃非常高兴，一高兴，就叫人送了一个纯金打的孔子像过来。
　　收到礼的盛明麟真是笑得不行，继母这个性子，也确实是非常有趣了。
　　这边岁月静好，文兴侯府，可就鸡飞狗跳了。

第033章 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本朝为了避免外戚专权乱政，宫妃多为小家碧玉，甚至有很多出自民间贫寒之家，极少接受臣子进送。
　　而且，外戚只封爵，不授官，所以，文兴侯什么的，说白了，只是个光头虚衔而已。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敢跟端王府对上？
　　一个不小心，连宫里娘娘都要被他们连累的！
　　老侯爷平时最疼于望这个嫡出金孙，这会儿又气又怕，啥也顾不上了，就差掐着他脖子问出了什么事。
　　于望知道闯了大祸，这会儿哪还敢隐瞒，哭着说了。
　　这句诗并不常见，老侯爷都不知道，世子在旁边一听就傻了，战战兢兢跟父亲说了。
　　老侯爷吓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回过神来，他抄着拐棍就开始打世子：“全是你，都是你！！”
　　世子十分好色，天天在府里饮酒做乐，养着一伙妾不妾偷不偷的歌女，吟那些酸诗……这不就叫于望学去了？
　　老侯爷快六十的人了，打不了几下就没力气了，柱着拐棍颤声道：“还有吗？”
　　于望吓的呜呜直哭，把之前吟过的，也都说了。
　　他内心深深觉得他爹那样很舒服，心里羡慕，经常偷偷来看，学的自然也都是那样的诗，几乎句句犯忌。
　　老侯爷听着听着，直接双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其实珠珠的丫环都不通文墨，之前吟的，根本没人记的住，但侯府不知道啊，直接吓傻了。
　　相比起来，讨要珠珠饰物什么的，都算是小事了。
　　都没敢等过夜，老侯爷就亲自到王府来请罪。
　　但端王妃直接没见他。
　　老侯爷只能第二天继续来，然后就听说，端王妃进宫见皇后娘娘去了。
　　老侯爷一听说端王妃进了宫，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勉强被家人搀扶着进了马车，当时就老泪纵横。
　　虽然，他也知道，端王府和宫里关系亲近，这事儿，早晚是要传到皇上皇后耳中的，可终究还抱着侥幸之心，直到现在，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完了，全完了。
　　端王妃可不会同情他。
　　把孩子教成这样放出来，得什么后果都是自找的！
　　她就径直进了宫。
　　进了宫，才见大皇子妃也在，瞧着好像还哭过似的，端王妃不由道：“我来的不巧了。”
　　大皇子妃急起身笑道：“婶婶取笑了。”
　　端王妃笑着坐下，皇后娘娘便问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没带珠珠儿过来？”
　　端王妃跟大皇子妃也相熟，也没避着她，就气忿忿道：“别提了，昨儿真真是气死我了。”
　　她就直接说了。
　　连那句诗，她都特意找来看过了，真是越想越生气。
　　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妃，都是识文断字的，一听之下，也十分气忿，但气了一会儿，两人同时一顿，然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要知道，今日大皇子妃进宫，是有缘故的。
　　如今，皇子们都大了，陆续成亲开府之后，很多事情也越来越明显了。
　　大皇子占着嫡长，性子温厚，拥趸者众，但三皇子也是文武双全，风头渐盛。
　　大皇子比三皇子早大半年成亲，但至今未立侧妃，也没有传出喜信。
　　倒是三皇子府，去年添了个儿子，虽然只是庶出，却沾光在是皇家唯一的孙辈，所以还是挺受重视的。
　　与君父说孩子，是一个基本不会出错的话题，于是三皇子时不时就跟明熙帝说起来，什么文儿会笑了，会叫父王了，会走路了……每次说，明熙帝就时不时会想起来，催一催大儿子。
　　本来大皇子也没怎么当回事儿，说笑两句就算了，结果昨天，三皇子却冒出来一句“知道大哥跟大嫂感情好，但也得体谅体谅父皇想抱孙子的心。”
　　这话，说的就太扎心了。
　　好像大皇子为了一个女人宁可忤逆不孝一样。
　　太重感情对一个皇子来说，可不算什么优点；不孝，那就更不用说了，沾上一点儿，一辈子就完了。
　　所以大皇子妃一大早就进宫，求皇后帮着指两个侧妃。
　　皇后娘娘是真气的不轻。
　　她是个很开明的婆婆，人家夫妻两人关系和睦，想先生下嫡子，她从来没有催过。
　　谁像三皇子那样，正妃侧妃妾室一大堆啊，这么多的女人，生一个庶子下来，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她也明白，男人的想法，跟女人本来就不一样，话说到这份上，这个侧妃，是真得着手找了。
　　但谁能想到，柳暗花明，端王妃今儿一进宫，给他们说了这么个事儿呢。
　　虽然心疼珠珠，但皇后娘娘是真有点想笑了，这才叫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你瞧瞧这荒唐恶心的家风！
　　明熙帝一旦得知，一定会想到三皇子那一院子女人！以后只怕连那个庶长孙都不待见了！
　　皇后略微一想，又跟端王妃和大皇子妃商量了几句，然后直接派了一个女官过去，以“私拿御赐”为名，斥责于夫人，命她禁足并归还御赐。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首先，皇后娘娘，为了保护珠珠的名声，不能说实话，又不能轻罚，用这个由头发作，很合理。
　　珠珠的东西，本来就有数不清是皇上皇后赐的，他们拿走的，必定也有，就算凑巧没有也是有。
　　但，这么一来，文兴侯府的名声，瞬间就臭到家了。
　　外人才不管你家少爷小姐多大年纪，这个贼名儿会跟你们一辈子。
　　德妃知道之后，不可能没反应。
　　但，
　　要知道，皇后才是后宫之主，文兴侯府想跟德妃通气，得先递帖子进宫，皇后同意了，她们才能进宫，进了宫也要先来拜见皇后娘娘，皇后见不见不说，这个步骤不能少……之后才能去见德妃。
　　换句话说，德妃现在应该是不知道娘亲出事的，就算有万一，她有私下的渠道知道了，她敢说出来吗？
　　那叫啥，那叫私相授受！
　　大盛朝是严禁私相授受的，真说出来，比那个罪还大！
　　所以，德妃不管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在听闻皇后娘娘用这种罪名发作她弟媳妇的时候，都一定会有所反应。
　　可在这个时候，她反应越大，错越大！
　　如今不好确定的因素就是三皇子。
　　三皇子得知这事儿之后，有可能先进宫找德妃，也有可能先去外家问情况，如果他先去外家，知道之后立刻回来请罪，那惩罚就算到此为止了。
　　可就算到此为止又如何？
　　皇上只要知道了实情，三皇子的“皇孙”优势便尽丧了。
　　所以皇后娘娘也没再做多余的安排。
　　只是心疼珠珠受了委屈，又挑了一大堆东西赏她，同时因为这件事中盛明麟有功，也挑了一些东西赏他。

第034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端王妃人还没离宫，女官就已经到了文兴侯府了。
　　于夫人直接都傻了，女官还没走，她就失声道：“怎么能这样！不可以这样的！望儿的名声……”
　　老侯爷急叫人把她拖了下去，一边低声下气地送走了女官，想塞银票，女官也没要。
　　老侯爷的心拔凉拔凉的，拖着步子走回来，还见于夫人哭着道：“凭什么，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吗？望儿才十岁！说错一句话怎么了！”
　　老侯爷又是一阵头晕，强忍着才没有厥过去。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儿媳妇这么蠢！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看不明白！
　　可再一看世子在旁边，也是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还跟他道：“爹，咱们去求娘娘吧！让娘娘找皇上做主！”
　　老侯爷气的胡子直抖……他怎么养出来一个如此糊涂，不知轻重的逆子！
　　他再也撑不住，眼一翻，往后就倒。
　　而，
　　此时的御书房，明熙帝正跟朝臣们议事，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在。
　　临近中午，郑忠顺才抓着空儿，在明熙帝耳边禀报了几句。
　　明熙帝一皱眉，直接把朝臣打发下去用饭了，然后赶紧起身摆驾坤宁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三郎去文兴侯府看看。”
　　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听的三皇子一脸懵，嘴上赶紧应了，出来一问，三皇子又惊又怒又怕，连饭也不迭的吃，赶紧去了外公家。
　　进了家门一看，那叫一个热闹。
　　老侯爷气昏过去，而于夫人自觉得罚的太重了，正哭着喊着，要递帖子进宫找德妃。
　　一把年纪的世子，一见他来，就哭着过来，求他做主！
　　三皇子还真以为自家人受了冤屈，连忙坐下让他舅舅赶紧说。
　　结果一听之下，三皇子头嗡嗡的，差一点就跟老侯爷一样气昏过去。
　　再看世子那张被酒色掏空的胖脸，还敢一脸委屈的，三皇子一脚就把人踹出去十几步远！
　　对着皇家郡主吟倡女诗，哪怕这个郡主是个不起眼没人要的，为了皇家尊严也不能轻拿轻放，更何况，珠珠儿真就是皇上皇后的眼珠子，心头肉！
　　他身为皇上亲儿子，都得捧着哄着做小伏低的，他们怎么敢！！
　　三皇子气得要发疯，可又毫无办法，这是他的外家，这是扯不开断不了的关系！
　　他们就是一坨臭狗屎，他也得捏着鼻子把他们夸成一朵花！
　　三皇子是个精明的人，他咬牙切齿的，先跟世子把事情掰扯明白了，然后才低声耳语：“到了这一步，你就别管名声的事了。名声成了最不要紧的了！父皇这么疼珠珠，就怕他觉得罚的太轻，事后还要找补！你也不想连累母妃的，是不是？”
　　他紧紧地盯着他：“你有多大本事，自己应该也有数，母妃和我若不好，你别说偎红倚翠了，连命也是难全！”
　　世子吓得直发抖：“还请，请殿下教我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自然是回宫向父皇请罪！”
　　三皇子哪会留下话柄，直接站起来，世子狗一样跟在后头，三皇子直到快走出院门，才自言自语似的，叹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啊，唉！外公一把年纪了，气成这样……”
　　他快步出了院门，上马走了。
　　留下世子呆怔当地，想了半天，忽的发起抖来。
　　过午，
　　端王妃带着一大堆赏赐回了府。
　　趁着珠珠午睡，她叫人把盛明麟叫了来，跟他把事情说了说。
　　端王妃自己也没发现，她不知不觉的，居然把这小孩儿当成可以商量事情的人了。
　　主要是，有些事情实在不能跟下人商量，这会儿端王爷又不在。
　　盛明麟倒是适应良好，静静听完了，便安慰端王妃：“母亲不必顾惜这等人，儿子也不认为那于望冤枉。他若真的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为何不敢在上位者和强者面前分风劈流？却只在不懂事的孩童面前口无遮拦？所以，他其实分明知道他说的不是好话，只是欺负珠珠不懂。这等人，就该重重惩处。”
　　端王妃不由得点头：“你说的对。”
　　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之后会如何。”
　　盛明麟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忽的想到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母亲。”
　　端王妃吓了一跳：“嗯？”
　　盛明麟语气突转快速，“母亲，有没有办法，派几个大夫去文兴侯府？不是以我们王府的名义，找一个更合理的由头？”
　　端王妃有点反应不过来：“为何？”
　　盛明麟其实是想起了前世三皇子的一些行为，知道他是个精明狠辣有决断之人，但这会儿不能这么说，因为这些事还都没发生，如今三皇子名声还是不差的。
　　盛明麟于是快速道：“儿子刚才换位想了想，若儿子是文兴侯府，会有什么破局之法，然后忽然想到，若是老侯爷有什么不妥当的……甚至有什么三长两短，那皇后娘娘和母后，就会显得有些咄咄逼人，逼死长者，有损声名。”
　　端王妃立马严肃起来。
　　她略微一想：“我与于陈氏是表姐妹，我找找表舅？不不，我想起来了，你父亲的好友崔鸣，是文兴侯的亲侄子，更合理。只是现在，我也不好去见他啊……”
　　“儿子去，”盛明麟道：“母亲放心，儿子去找崔伯伯说。”
　　他略微一想：“听闻崔伯伯藏书极多，儿子便说，想借书！”
　　“好。”端王妃立刻叫了大管家过来，先送了帖子过去，又备了一份礼，崔府的帖子不一会儿就回了过来，然后盛明麟便直接去了。
　　他听说过这位崔大人，却从没见过，但也无所谓，反正端王府摆在这儿，一般人谁会为了一个文兴侯府得罪端王府？
　　别说站队什么的，要知道，二皇子如今还不能算一艘船呢，顶多算一块大木头。
　　所以他并不担心。
　　崔鸣，字晓林，时任太常寺卿，他府上收到帖子，直接问现在有没有空，一看就知道是有事，所以府中一边回了帖子，一边就把崔大人叫回来了，接待了盛明麟。
　　盛明麟虽然年纪小，但这会儿代表端王府过来，崔大人就要正儿八经把他当客人待。
　　寒暄几句，盛明麟对他印象不错，听起来是个聪明人。
　　他就直接把文兴侯府的事情说了，一边委婉表示，门房禀报，说老侯爷走时面色极差，端王妃心有不忍，也不知道该不该找人探望一二？

第035章 一碗水端平
　　崔晓林心领神会。
　　这样的事情找到他头上，这就是端王府的人情啊！
　　就算什么也没发生，端王府的人情也到手了，若是发生了，那人情就大了。
　　就算为此会得罪文兴侯府又如何？
　　若真得罪了，那就说明，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那文兴侯府就完了，三皇子也差不多完了。
　　于是他垂了两三滴眼泪下来，表示我年幼时得老侯爷照拂，心中一直感激不尽，既然得知此事，哪能不管。
　　然后他当场叫了管家来，递帖子进宫请太医，还特意叮嘱了请两个。
　　盛明麟非常满意，谢了他，又借走一本古籍，圆了来时的说词，这才告辞走了。
　　文兴侯府。
　　世子想明白了三皇子的暗示，泪水涟涟的回来。
　　他对老父亲也有几分孝心，所以心里想着，难道一定要这样吗？
　　让于沐儿死不行吗？
　　这样一来，偷御赐的孩子才五岁，都羞愧的上吊自尽了，那还不够吗？
　　要是三皇子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气的喷死他。
　　五岁孩子偷东西不奇怪，可羞愧上吊？你这是把外人都当傻子了？
　　而且，说到底，你们冒犯的是皇权啊，只能用民间至大的孝道来扳！
　　在这种时候，一个孩子的命，真没有这么值钱！
　　世子哭了许久，又不敢不听三皇子的吩咐。
　　然后他终于下了决心，叫下人停了煎药。
　　片刻之后，老侯爷在室中悠悠醒转，叫了人来，却没有药……老侯爷远比世子要精明，看下人躲躲闪闪的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顿时泪如雨下。
　　但他最终也没有阻止。
　　事到如今，这也不失为一条保全家族的办法。
　　就这样吧。
　　但，老侯爷原本身体不错，虽然大惊大怒，却一时死不了，躺着歇了一下午，哭了一大场，什么都放下了，人反倒还精神了些。
　　世子得报，心情复杂。
　　他一脸痛苦的哭了一会儿，最终下了决心，进屋跟老侯爷磕了两个头，哭道：“爹，你别怪我，这都是殿下的吩咐。”
　　他哭着扑上来，拿起被子，就蒙到了老侯爷头上。
　　老侯爷拼命推着被子，他想告诉他这样不行，他的死必须要伪装成气急攻心之类的，否则很可能弄巧成拙！！
　　可世子已经听不见了。
　　外头有人大声说着什么，世子紧张之下，仍是什么也没听到。
　　直到有人惊呼出声，好几个人扑上把他拉开，赶紧掀开被子。
　　亮光一闪，老侯爷也吓了一跳，他剧喘着，一眼看清眼前人是崔晓林，老侯爷双眼一瞪，又昏了过去。
　　这一回，才是真的完了。
　　再说回宫里。
　　明熙帝中午到了坤宁宫，听皇后娘娘把事情说了，当时就勃然大怒。
　　明熙帝是真的宠弟弟的。
　　本来就是亲兄弟，从小处到大的情谊，又加上，先皇其实很倚重端王，可端王爷却从未觊觎过帝位，一心为他着想，甘为辅佐，他长年在外头征战，朝堂中若无端王坐镇，他是真的坐不上这个位子。
　　又加上，弟弟上一段婚事，他觉得委屈了弟弟，最后终于跟端王妃成了亲，又出了意外，这辈子只有珠珠儿一个了，端王爷又不肯纳二色，他更觉得委屈了弟弟。
　　种种之下，明熙帝对珠珠，那是真心疼爱的，连亲儿子也是远不及的。
　　如今一听这话，就气炸了肺，怒斥皇后娘娘罚的太轻。
　　皇后娘娘跪地请罪。
　　之后三皇子从外头回来，也过来请罪。
　　明熙帝理都不理，三皇子在外头，一气儿从申时跪到了戌时。
　　德妃娘娘得了信，急急赶过来，她这会儿还啥也不知道，听儿子说了，当时就蒙了，也跟着跪了下去。
　　其实明熙帝发过了火，自己也想明白了，知道这事儿暂时只能这么处理，渐渐也消了气。
　　而外头的三皇子，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摇摇欲坠，然后往旁边一歪，就昏了过去。
　　明熙帝又有点心疼儿子了。
　　毕竟天下的家长都有一样的毛病，我儿子肯定是没错的，不管做了什么，全都是外人的错。
　　所以他默许了太医给三皇子诊治。
　　不一会儿三皇子“悠悠醒转”，还挣扎着要下地请罪，连声说：“都是儿臣的错，父皇千万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
　　他泪如雨下，哽咽声声，一番表现，真真是情真意切。
　　明熙帝也不由动容。
　　就在父慈子孝的一幕即将上演之时，外头急报进来：“皇上，崔鸣崔大人有急事求见。”
　　明熙帝皱眉：“何事？”
　　郑忠顺嗫嚅了一下，看了三皇子一眼。
　　三皇子就觉得不妙，咧开的大嘴也不由得收了收。
　　郑忠顺只能低声道：“崔大人是文兴老侯爷的侄子，听说此事，担心老侯爷身体，请了太医过去探望……”他声音越来越小：“却意外撞见文兴侯世子，欲捂死老侯爷。”
　　明熙帝猛然回头，声音都变调了：“什么？”
　　三皇子摇了一摇，双眼一翻，这一次，是真的昏了过去。
　　很快，旨意就下来了。
　　德妃娘娘被贬为淑女……其实就是宫女。
　　文兴侯削爵，贬为庶人，逐出京城，世子弑父，犯恶逆之罪，世子夫妻皆凌迟处死。
　　三皇子虽然没有处罚，但，有一个弑父的舅舅，可以说一下子就绝了他的夺嫡之路。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
　　但不管知道真相的，还是不知道真相的……大多就一个想法。
　　一个不成器的儿孙，真的能轻易覆没一个家族。
　　那文兴侯世子，荒唐之名多少年了，不管是德妃，还是老侯爷，你们但凡好生管管，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而听说这结果的盛明麟，真的是目瞪口呆。
　　这个结果本不能说是意外，但与前世一比，就真的很意外了！
　　明熙帝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儿子身上有些糊涂。
　　他对儿子们一碗水端平，你有本事我就让你干，可问题是，你把儿子们胃口养大了，将来上位的人，真的能压伏住一堆手掌实权的兄弟吗？
　　反正在前世，三皇子真的很风光！一度手掌京畿治安，真真炙手可热！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外家表妹，很可能就是于沐儿，后来还嫁给了八皇子，这真的是三皇子之功。
　　可如今，他就这么倒了？
　　还没上台直接倒了？？
　　他是真的有些惊讶。
　　惊讶之余，他还不忘提醒端王妃：“母亲，三皇子只怕会记恨上咱们的。”

第036章 小人儿被迫承受了太多
　　端王妃摆摆手：“不用担心，你爹快出来了，这些麻烦事情，让他操心去。”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回答呢。
　　盛明麟不由好笑，点头应是。
　　珠珠小盆友完全不知道这场风波。
　　她第二天就把那些事情抛到了脑后，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就这么一天一截地学下来，已经学到了“悌于长，宜先知。”
　　日子也终于到了二月二十六，端王爷一行人，终于要从贡院出来了。
　　前后足有二十来天，但珠珠的小心眼儿里只装了新鲜热辣的哥哥，一时都没顾上想爹爹。
　　一直到前一天的晚上，端王妃说了一句“明天爹爹要回家了。”
　　奶团子一听，当场思念爆棚，眼泪说来就来，啪哒啪哒往下掉：“呜呜，珠珠想爹爹，想爹爹惹！”
　　端王妃乐了：“哟，终于想起来了？”
　　团子不听不听：“呜呜呜，珠珠要爹爹！想爹爹！”
　　端王妃能怎么样，自己惹哭的娃自己哄，哄了小半个时辰，团子才哭着睡着了，然后一大早就约了哥哥一起去接爹爹。
　　珠珠儿觉得，她想爹爹，哥哥一定也想了，所以正好一起去见爹爹。
　　其实对盛明麟来说，他跟他爹都隔了一辈子了，真是完全想不起来，但妹妹既然要他陪，他也不放心她那些不靠谱的下人，也就陪着过去了。
　　两人把马车停在贡院门口，把车门打开，珠珠趴在哥哥腿上，兄妹俩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点心，一边眼巴巴看着贡院大门。
　　等啊等，等啊等……点心都吃完了两盘子，也没见人。
　　珠珠从兴致勃勃到蔫头搭脑，最后往车里一滚，摊手摊脚地躺着，再也不肯起来了。
　　盛明麟正想建议先回家，就看到贡院的大门终于开了，一伙人说着话出来了。
　　端王爷一身红色官袍，双眸如星，容色俊美，身量清瘦又高挑，在一众老头子中，真是格外显眼。
　　此时他面上带着淡笑，仪态谦谦，比起盛明麟记忆中那个眉间有褶子的威严王爷，此时的端王爷，明显温雅得多。
　　盛明麟转头笑道：“珠珠儿，爹爹出来了。”
　　珠珠一骨碌就爬起来了，瞧了一眼，然后扒着门大叫：“爹爹！爹爹！”
　　才叫第一声，端王爷就转头看了过来。
　　然后他好像一点也不激动，朝着这边点了点头，又回头跟老大人们说了句什么，好似还开了句玩笑，然后才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了。
　　珠珠兴奋得很，在车上跳来跳去：“爹爹！爹爹！珠珠在这尼！”
　　端王爷步子略快了些，走到几步外，才一脸平静地道：“好了，爹爹看到了。”
　　珠珠张开手臂，从车上往下一跳，跳进了爹爹怀里，然后……下一刻，她就捏紧了小鼻子：“噫！爹爹好臭呀！！”
　　看了十天的卷子了，肯定一身的墨臭味儿，端王爷嘿嘿一笑，也不回答，迈步上了马车。
　　他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站在门边的盛明麟，直接一猫腰就进了车厢。
　　盛明麟正想跟着进去，就见端王爷往凳子上一坐，把闺女两个小胳膊往上一飞，脑袋凑上来，就在她身上一通吸，一边不住的道，“闺女，乖宝，珠珠儿，爹爹可想死你了……”
　　盛明麟被他这掐嗓子的声音吓的，生生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当然不知道在后世，这就是传说中的夹子音，他只觉得，一个老谋深算的朝臣，捏着这尖细嗓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而且这个把团子手臂举高吸崽崽的动作，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难道明熙帝是跟他学的？
　　珠珠被迫举高小胳膊，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抱住了爹爹的大脑袋：“爹爹，你真的好臭呀，你要洗找找呀！唉！”
　　小团子满脸都写着心累，小小的人儿真是被迫承受了太多。
　　盛明麟无声叹了口气，慢慢回手，把车门虚虚关上，一边示意车夫赶紧走。
　　太丢人了，可千万别叫他那些同僚们看见了。
　　一路就听着里头咿咿唔唔，盛明麟只能无语看苍天，他真的很想问问他爹，你身为一个权王，到底是怎么做到……毫无心理负担的，发出这种小奶狗一样哼哼唧唧的声音的？？
　　到了端王府，端王爷下了马车，仍旧不住地跟闺女贴贴贴，简直就是一个贴贴狂魔，一边还问：“珠珠想爹爹了没有？”
　　“想爹爹！”团子猛点头：“每天都想爹爹，想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珠珠都瘦惹！”
　　端王爷感动得呜呜的，“乖宝儿，爹爹也想你了！也想得茶饭不思了！”
　　珠珠指着盛明麟：“锅锅也想爹爹！”
　　端王爷一回头，这才看到盛明麟，略微尴尬：“明麟也在啊！”
　　是啊，我也在呢，你总算看到我了呢！
　　盛明麟四平八稳地向他施礼：“父亲。”
　　端王爷点点头：“嗯。”
　　然后就安静了。
　　父子俩人，是真的不太熟。
　　盛明麟一直住在外公家，平日只有父亲生辰、过年这两个时间回来，施个礼尬聊两句走走过场就回去了，这次是二月初回来的，他刚回来没几天，父亲就去主持会试了，话也没说过几句。
　　偏偏奶团子是个同理心特别重的小孩儿，就大眼骨碌碌的，给她哥使眼色。
　　盛明麟其实看懂了，但只能装看不懂，最后把团子给急的，就说出来了：“锅锅，你找爹爹抱呀！”
　　父子俩：“……”
　　端王爷咳了一声，把闺女移到左边，伸出胳膊，盛明麟木着一张脸走过去，两人极其敷衍地抱了一下子。
　　珠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歪歪小脑袋，很是不解。
　　盛明麟在她说话之前，飞快地道：“父亲，母亲一定在等你们了，儿子先去上课了。”
　　他抬手摸了一下妹妹小脸，飞快地走了。
　　端王爷快步进了院子，赶紧去洗澡换衣裳，珠珠也被抱下去洗澡。
　　端王妃早就盼着他回来了，他洗着澡，她就在外头跟他说这些日子的事情。
　　端王爷本来热情似火，想跟媳妇儿小别胜新婚一下子的，结果愣是被她说的小旗杆都耷拉了，愕然道：“怎么出了这么多事！”
　　“谁可不说呢！”端王妃道：“这一回啊，倒真是多亏了明麟这孩子。”
　　端王爷微微皱眉，没多说，然后又一一细问。
　　端王妃又补充细节。
　　夫妻两人说了个差不多，端王爷草草拭干身体，连午膳也没用，便换上衣裳，准备先进一趟宫。
　　结果珠珠跟爹爹这会儿还亲香着，洗完澡，就叫嬷嬷抱着在门口等，一见爹爹就张手手：“爹爹～～”
　　声音都拖着小尾巴，撒娇撒的那叫一个甜。

第037章 珠珠长大给伯伯开疆拓土
　　“哎～～宝贝儿！！”
　　端王爷也拖了个长尾巴，把闺女接过来，不舍得撒手，索性抱着闺女一起去了。
　　一见了明熙帝，端王爷下跪施礼，道：“多谢皇兄帮弟弟照应着珠珠儿。”
　　“行了，快起来，不用这么多礼，”明熙帝笑道：“你没在家，咱还能不给你照看着孩子？”
　　珠珠一路上只顾跟爹爹贴贴，都忘了汇报这些天的成果，一见明熙帝，大眼锃的一亮，朝他热情张手手：“皇伯伯皇伯伯皇伯伯……”
　　其实明熙帝知道弟弟是个情种，正准备叫他赶紧回去陪媳妇的，手都挥出来了，一见团子这么热情，登时受宠若惊？？
　　总之就立刻离了御座，把她抱了过来，笑道：“珠珠儿这是想皇伯伯了？”
　　奶团子一把抓住他龙袍的领子，把他拽过来，眼对眼地道：“珠珠念书啦！”
　　端王爷赶紧过来，想把闺女的小手手拽开，明熙帝倒是没当回事儿，随手把他推开，笑道：“都念了什么书，念给伯伯听听。”
　　珠珠儿迫不及待地点头，就往后仰。
　　明熙帝怕摔着她，赶紧搂住她背，结果珠珠双手抱住他胳膊，给送了回来，道：“不行哒！你介样珠珠没法念！珠珠还要巨豆的！巨豆可系很厉害的豆！”
　　明熙帝还真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连连失笑：“原来还要句读，那珠珠豆吧。”
　　于是珠珠一边摇，一边奶声奶气地开始背：“银子粗，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明熙帝和端王爷站成一圈虚护着她，本来只觉得小奶团子这样儿好萌，含笑听着，没想到珠珠居然真的背出来一长串！
　　一点都没错！
　　明熙帝诧异了，端王爷也惊呆了，一激动连旧时称呼都叫出来了，抓着明熙帝的衣裳：“四哥四哥！啊啊，我珠珠儿是个天才！”
　　明熙帝也满脸是笑，盛赞她：“珠珠儿真棒！真聪明！随你爹！”
　　虽然传说中别人家孩子还有三岁能做诗的，但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家孩子最棒！不接受反驳！
　　珠珠儿被夸的迷失了自我，小下巴都要昂到天上去了，骄傲地道：“珠珠还学武！珠珠文武双全！珠珠长大给伯伯开疆拓土！”
　　噗！
　　明熙帝笑的根本收不住，猛亲了她一口，赶紧把她放下，让她施展一下子。
　　比起有点唬人的背诗，拳脚上，珠珠就很不擅长了。
　　因为珠珠是个肉嘟嘟的小胖妞，平时又娇气的很，出门经常不带腿，小身板软的就跟棉花糖一样，所以她的拳脚……咋说呢，每一招都非常得出人意料。
　　明熙帝就看着她扭呀扭的，肉肉的小肚子特别明显，差点憋不住笑。
　　可她那小表情太认真了，明熙帝不能打击小孩儿，不住地咳嗽，勉强忍着没笑出来，面不改色地赞她，“珠珠真厉害，像你大舅舅！”
　　团子乐得合不拢嘴。
　　父女俩人在宫里领了一顿午饭才出了宫。
　　明熙帝还正儿八经赏了她一套文房四宝，又很符合流程地赏了文武师傅。
　　等回了府，早就过了团子睡午觉的时辰了，但团子太过兴奋，一点睡意也没有，扑棱着俩大眼跟爹爹叽咕个没完。
　　端王爷索性又抱着闺女去了练武场。
　　端王爷做事，向来面面俱到。
　　就好比明熙帝虽然待他极为亲厚，但他礼数上从来不缺，办完差使不管有没有事，都会先进宫见见他哥。
　　又好比此时，虽然七皇子不受宠，又是他亲侄子，但毕竟是皇子，份属君臣，所以他从宫里出来，也一定会去看看七皇子，方方面面的关心一下。
　　于是他就过来了。
　　今天谢大将军仍是没来，七皇子正在练枪。
　　还别说，虽然七皇子只不过是个小屁孩儿，但练起枪来，真有几分飞沙走石的气势，不愧是天生神力的。
　　端王爷在旁边含笑看着，连连叫好，等他结束一场，又嘘寒问暖关心了一番，还向冯破竹问了问进度，勉励几句……下一步肯定还得去找许鹤书，再之后还要吩咐一下管家，给他们在生活上，增加一点小细节，好显示叔叔对他们的关爱。
　　盛明麟在旁边扎马步，一边默默看着亲爹的表演。
　　说真的，做为一个小操心，他爹这副作派，他看了心里还挺踏实的。
　　总比端王妃那种，闺女跟皇上耍赖都不请罪的做派要好。
　　面对帝王，就是宁可做多些，万不可太粗疏的。
　　所以就说，就凭他爹这心机这做派，前世……不不，应该说另一个世界的前世，要不是那个盛明珠太作了，他们端王府，是怎么都倒不了的。
　　盛明麟正寻思着，就见珠珠摇摇晃晃朝他走过来了。
　　小团子估计是困了，半闭着眼儿，喝醉酒一样，小腿腿拐来拐去，一路画着弧，好不容易才拐到他面前，抱住他一条腿，小脸贴上他膝盖，就慢慢往下滑。
　　盛明麟保持马步的姿势，一边问她：“珠珠儿刚才进宫了？？”
　　珠珠稍微有了一点精神，抬起小脑袋，道：“爹爹抱珠珠进宫，跟皇伯伯说，多谢皇兄帮记记照应珠珠……皇伯伯说…说…”
　　她越说声音越小，眼儿一闭就睡了过去。
　　盛明麟赶紧收了势，把她抱起来，怕太阳晒着她小脸，快步几步，迅速站到了廊下头。
　　他早就发现，珠珠真是很擅长模仿，平时大人说话，别看她好多听不懂，但她真能记住不少。
　　他爹说的这句话，他觉得还挺合适的，不愧是他的狐狸爹。
　　要知道，中间出了这些事，等于是摁死了三皇子的外家，可偏又是弑父这种事，是他们自己作死……所以这个事，实在是不好说，怎么说都不合适，但他爹一句“多谢皇兄帮弟弟照应珠珠”，啧，一家人的感觉，同一战线的感觉，登时就出来了。
　　不错不错。
　　他又等了一小会儿，看了看端王爷那儿也差不多了，适时出声：“父亲。”
　　端王爷其实早就看见了，闻声回头，盛明麟就把珠珠抱给他：“儿子还要练武，请爹爹抱珠珠回去吧。”
　　端王爷这才笑着跟冯破竹告别，又勉励了七皇子和伴读两句，抱着珠珠走了，看方向，应该是先送珠珠回院子了。
　　盛明麟放了心，继续回来扎马步。
　　因为珠珠午觉睡得太迟了，所以下午也没来练武，一直到晚饭时分才把她叫醒。
　　端王妃因为对盛明麟印象不错，所以还把他叫过来，一家子一起吃个晚饭。
　　其实如今的盛明麟，是真不在意这个了，但他也知道端王妃是好意，表现的十分高兴。
　　珠珠刚睡醒，还有点儿没精打采，端王妃抱着她，慢慢地喂她喝水。
　　端王爷就在旁边跟盛明麟说话，问他这些事情都是怎么想的。
　　盛明麟彬彬有礼地应对。
　　端王爷直皱眉头，觉得他的表现，跟妻子形容的那个聪明孩子的形象，不大符合。
　　说了一会儿，珠珠也略微精神了些，看看两人，忽然发现了什么：“爹爹，你跟锅锅，长得好像呀！”
　　她小手手扒拉着自己的眼睛：“都系大眼睛！”

第038章 珠珠考状元
　　端王爷失笑：“傻宝，应该说，哥哥跟爹爹长的像。”
　　珠珠不觉得这有什么不一样，迷茫眨眼，端王爷就给她解释：“因为爹爹是爹爹，哥哥是爹爹的儿子，先有爹爹才有儿子，所以要说，儿子跟爹爹长的像。”
　　奶团子当时就被这一连串的爹爹给说晕了：“为行么爹爹……儿只……珠珠听不懂吖！”
　　盛明麟柔声道：“珠珠，就好比七哥哥送你的大兔子，然后，娘亲是不是又给你做了很多小兔子？因为先有了大兔子，再有小兔子，所以说的时候，要说，小兔子跟大兔子长的像。”
　　珠珠懂了：“哦！”
　　端王妃也看了几眼，笑道：“还真是，你们爷俩长得确实像，眼睛都长的好。”
　　两人的眼睛都是漂亮的桃花眼，睫毛长长，双眼皮的纹理精致极了，真真是神仙画手画出来一般的精致，一看就是父子俩。
　　端王爷瞥了儿子一眼，结果就见盛明麟含笑道：“还是珠珠最好看，珠珠是天下最好看的宝宝。”
　　团子开心了，笑出了小白牙：“锅锅也好看。”
　　端王妃也开心了，因为珠珠长得像她，她就笑着点了一下闺女的鼻尖：“小臭美。”
　　端王爷：“……”
　　端王爷这种人精子，瞬间就察觉到了。
　　盛明麟对珠珠，对端王妃，全都温柔细致又周到，唯独对他不咸不淡的！
　　呵！这臭小子！
　　还别说，盛明麟就是故意的。
　　珠珠且先不说，端王妃身为继母，又没有血缘羁绊，她对他的好，比规矩多上一分，他都极为承情。
　　可端王爷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这副样子，还想他尊重他信任他？
　　想得美。
　　于是，父子俩人打了一顿饭的机锋，你一句我一句的，互不相让，傻白甜珠珠母女毫无察觉，吃得还挺开心。
　　小孩儿午觉睡的晚，晚上就得赶紧睡，要不然过了那个困劲儿，没准能精神到半夜。
　　所以吃完饭不大会儿，端王妃就哄着她睡了。
　　端王爷本来想跟儿子聊聊的，这么一闹，还聊个屁，他就直接挥挥手把臭小子打发了，反正皇上给他放了三天假，有的是时间聊。
　　端王爷夫妻俩人酣畅淋漓了一晚上，早上还追加了一场。
　　忙完都日上三竿了，端王爷低声下气地伺候祖宗起了床，又紧赶慢赶，跑去哄闺女。
　　其实珠珠现在的生物钟特别准，吃完早饭一起过去的时候，盛明麟已经在花厅等着了，听到声音就放下书，扬起的笑脸在看到他爹时，迅速收了，一板一眼施了一礼：“父亲。”
　　表情变化那叫一个明显。
　　呵！
　　端王爷确定他就是故意的。
　　盛明麟也知道他爹看出来了。
　　但那又如何？
　　他就笑眯眯地带着珠珠开始学，不一会儿许鹤书也过来了，但他一般不掺和，仍旧是盛明麟给团子讲解。
　　先复习前头的，再教一句新的，教完了，再把这一句的字儿挨个儿认一认，然后就让珠珠拿着木块块，去墙上拼句子了。
　　端王爷看得津津有味。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盛明麟确实是真心对小团子的，很多事情，不用心，根本想不到这么周全。
　　所以他的态度立刻就软和了下来，还问他：“这个字，怎么不直接叫人刻上？这贴的纸都卷边儿了。”
　　盛明麟道：“我本来是想着，珠珠聪明得很，三字经很快就能学完，等学完了，这些木头块还可以粘别的字。”
　　端王爷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么朴实的回答。
　　他呆了半晌才道：“你母亲没给你发月钱？”
　　“发了。”盛明麟正色道：“母亲对儿子很好，照应十分周到，月钱从未延误过，日常所需也从未缺过。”
　　许鹤书颇为欣赏地看了他一眼。
　　孝道本来就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用不着大张旗鼓，在这种事情上认真解释，用辞绝不模棱两可，在他看来，就是孝，就是君子。
　　端王爷也觉得不错，点了点头才道：“我是说，不必在意这些小东西，我端王府还不至于用不起几块木头。”
　　盛明麟也不争辩，就道：“既然要换，就找人好生写过，这些字都是儿子自己写的，不太好看。”
　　他顿了一下：“另外，再叫人做些花样儿，譬如小猫小狗、小花小果之类的，隔一段时间换换，也省得珠珠玩絮了。”
　　“你等等，”端王爷震惊了：“这字，是你写的？”
　　这字儿写得真是很不差了，他还以为是许鹤书写的！
　　许鹤书胆子大得很，直接问他：“王爷竟不识令郎的字迹？”
　　端王爷讪讪了一下子。
　　许鹤书捏着胡子笑道：“臣瞧着，明麟的字是极好的，这是写给小郡主的，笔触浑圆，温润柔和，适合小孩儿学。明麟平日的字，却是干净利落，方圆兼施，清傲中见谦谦，假以时日，必成大家。”
　　盛明麟自己都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他的字，前世是苦练过的，这几日又慢慢练了回来，许鹤书十分赞赏，说得都有点夸张了。
　　端王爷跟许鹤书不算熟悉，但也知道他的本事和脾气，他既然夸，说明确实不错，小小年纪，两种字体都小有所成，这是真正的天才。
　　端王爷不由收起了散漫之心，心说真得跟这孩子好生聊聊了。
　　嘴上笑道：“许先生说不错，我也瞧着很不错，那还是你写吧，你把三百千都写过来，要做什么也都画个图样，吩咐管家去做就是。”
　　盛明麟一边应着，一边就过去找珠珠了。
　　珠珠已经爬上小台阶，旁边丫环帮她提着大篮子，她就一个一个翻字块儿。
　　翻到了，塞进去，按得啪叽一声，不一会儿，一句话就全按完了，珠珠自己下来，指着念：“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
　　“真棒，”盛明麟熟练地夸她，“珠珠儿真聪明，从来没有弄错过！珠珠儿可太棒了！”
　　珠珠儿站在那儿，被夸得晕头转向，小脑袋摇来摇去，颊上的小奶膘都悠起来了，不住地看爹爹，大眼写满了期待。
　　端王爷被闺女可爱了一脸，笑吟吟地看着，满脸都写着与有荣焉，手指都忍不住得瑟地在扶手上敲呀敲，满心全都是……
　　啊啊啊我闺女可太聪明了！我闺女是个天才！可能没几天她就把四书五经学完了，那到时候我要用什么理由才能让皇兄答应她去考状元呢？等她考上状元别人夸我的时候我该怎么说才能又炫耀到位又不会显得过于嘚瑟呢？
　　唉！真是好烦恼啊！！

第039章 认贼做哥的傻闺女
　　盛明麟一看他爹这个表情，就知道他爹在做啥梦。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真狐狸，一遇上闺女的事情就变憨憨。
　　要知道，平时上课，珠珠儿真没这么乖的。
　　小孩儿大多喜新厌旧，珠珠更甚，毕竟她从小到大，拥有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了。
　　所以，你就想想吧，连玩，都得常换常新才行，更别说学习了。
　　就木块块这一点小套路，能用两天，都是靠着团子对哥哥的爱，多了更不用说。
　　所以他平时给团子上课，真得连哄加逗，花样百出才行。
　　可团子今天为啥这么乖呢？
　　那还用说么！
　　她要炫耀啊！
　　上学这么厉害的事情，怎么能不向爹爹炫耀呢！她要让爹爹看到她在专！心！学！习！
　　所以，认字的时候，团子就一直在偷瞄爹爹，拼木块块的时候，更是一直回头看他。
　　奈何端王爷一时走神，根本没察觉到闺女的小心思。
　　但是团子什么的，耐心终究是有限的，看这会儿，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于是盛明麟果断祸水东引，温柔地对珠珠道：“珠珠，让爹爹给你讲解意思好不好？”
　　团子鼓着小肉腮，小脚脚重重跺了一下地面。
　　她不高兴，可又没法说！
　　毕竟她想让爹爹夸她学习专心，那，她要是自己跟爹爹要夸夸，不就显得不是真的专心？
　　可她明明都这么专心了，为什么爹爹就是看不到呀？
　　真是气死珠珠啦！
　　端王爷倒是很高兴，哈哈笑着把闺女拉了过来，“来来，珠珠儿过来，爹爹给你讲解！”
　　他指着木块块：“这首呢，就是首要的意思，孝，就是指孝敬父母，悌，就是指尊重兄长……”
　　他滔滔不绝，珠珠儿小嘴撅的能挂油瓶子了，爹爹也没有看到，没有给她补上夸夸。
　　熊孩子珠珠儿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小脚脚，就踩了他一脚：“珠珠不要听你讲！要锅锅讲！你讲的根本都不好！珠珠不要听！”
　　大才子端王爷懵了：“……啊？”
　　盛明麟早就等了半天了，含笑把妹妹搂了过来，抱到窗子边，柔声哄她：“珠珠儿不生气，唉，我们珠珠儿学习这么专心，这么用功，这么努力，是个天下第一的好孩子，可爹爹讲解却嘻嘻哈哈的，这样也太不严肃了，真是太不对了……”
　　小团子当时就眼泪哗哗。
　　虽然她不会总结，但小小的心里，回荡着一句话“哥哥懂我”！！
　　团子一把抱住了哥哥的脖子，委屈到语无伦次：“对，对的，爹爹太不对惹，珠珠要告诉皇伯伯，打爹爹屁股，呜呜呜……”
　　人精子端王爷瞪着兄妹俩人“相依为命”的背影，一下子就懂了。
　　这个小兔崽子！真是不教训不行了！上来就摆他一道！！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闺女这会儿心里一定在想，还是哥哥好！
　　许鹤书非常安静的在旁边坐着。
　　这要是几天之前，他有好几件事情，想要怼两句，争论个一二三。
　　但，可能是因为他和珠珠做了好朋友？？
　　总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渐渐就觉得很多事情不大好开口，尤其小团子用那么依赖的大眼睛瞅着他，还拉他手，跟他叽叽咕咕，许大人真的训不下去，只能在内心偷偷地碎碎念“对父亲这样说话不好啊”这样子。
　　盛明麟很快就哄好了妹妹。
　　找到了理论支持的奶团子，腰杆子挺得笔直，端王爷低声下气地伸手来搂她，团子毫不犹豫的，就把他的手给推回去了，高高昂着小脑袋，发出了奶声奶气却自以为很有气势的“哼！”
　　盛明麟笑眯眯拉着她小手手哄：“算啦珠珠儿，咱们不生气了，珠珠儿聪明又努力，根本用不着爹爹讲也能学好，对不对？”
　　“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套路的团子，骄傲的点头，甚至亲自翻开了书：“锅锅讲，珠珠冲明！珠珠学的可～快了！”
　　盛明麟就开始讲。
　　团子听得那叫一个认真，点心都没吃，超认真的学完了当天的课程。
　　盛·强迫症·明麟，心满意足地拿出笔，在当天的进度表上点了一点。
　　内心：
　　课程√
　　打击爹爹√
　　笼络妹妹√
　　完美。
　　目睹了这一切的端王爷：“……”
　　唉！你这个认贼做哥的傻闺女哟！叫爹说你什么好！
　　端王爷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把闺女哄过来，吃完午饭，盛明麟轻而易举把妹妹抱走，哄她午睡去了，临走之前，还抛给了他爹一个挑衅的小眼神儿。
　　端王爷：“……”
　　看着儿子的背影，端王爷当时就给气乐了。
　　他把门一关，秒变夹子音，一把抱住端王妃：“媳妇媳妇，我被人给欺负了！”
　　端王妃斜眼看他：“谁还能欺负你？”
　　于是端王爷义愤填膺绘声绘色地把儿子给控诉了一遍，端王妃越听越好笑，最后抱着肚子笑弯了腰。
　　端王爷一脸委屈：“你说这臭小子是不是很过份？”
　　其实端王爷已经快三十岁了，可奈何，他长的好看啊！
　　这么精致俊秀的美男子，大眼睛一眨，长睫毛扑棱扑棱，委屈起来一点也不违和，看着特招人疼。
　　颜狗·将门虎女·端王妃就吃这一挂！
　　所以，明知道他在装模作样，还是没忍住心疼了，哄他：“好了好了，跟自己儿子生什么气……明麟这孩子，这个狡黠性子，还不全都随你？再说了，明麟对珠珠是真没得说，珠珠这孩子看着乖，淘起来是真的淘，我天天听着下人禀报都头大，他却不急不躁的，特别有耐心。”
　　端王爷唉声叹气。
　　端王妃接着哄：“你平时这么忙，下人又不敢管束珠珠，有明麟管着珠珠，也不错，你好生跟他说，我瞧明麟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你这些年不管不问的，他心里终究是有些怨气的……”
　　端王爷这下不叹气了，轻轻拉住她手：“我想想他那个娘，心里就膈应。还是你心肠好，还能公正待他。”
　　“什么心肠好不好的，”端王妃摆摆手儿：“我可不算心肠好的人，只是我们学武之人，冤有头债有主，她得罪了我，我还没报仇，她就死了，其实我心里不大痛快，但不痛快归不痛快，我还没那么小心眼儿，把仇找补到一个孩子身上。”

第040章 所有小孩抢着上学
　　端王爷忍不住一把抱住她。
　　这在端王妃来说，确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盛明麟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过，所以她就不会把上一辈的仇，记到他头上。
　　他们家的人，真是骨子里带着豪气，对幼弱之人习惯多加照拂。
　　端王爷抱着媳妇儿蹭来蹭去：“媳妇你真好，媳妇你怎么这么好，媳妇儿我爱你。”
　　端王妃也觉得自己很不错，心情美滋滋，正想点头接下这话，就觉得有啥在戳着她。
　　端王妃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推开他：“你是牲口么！有完没完！我腰还疼着呢！快滚！”
　　“唉！”端王爷拉着她，眼睫一垂：“我心里难受，太难受了，我被儿子坑了，被闺女嫌弃了，如今我只有你了，媳妇，你怎么忍心拒绝我……”
　　大狐狸一边花言巧语，一边把美人儿半扶半抱往窝里拖，终于还是又得逞了。
　　白日宣啥，干脆麻利吃完一顿，伺候媳妇睡了，端王爷又过去找闺女。
　　珠珠还在睡午觉。
　　这会儿便宜儿子在扎马步，没人跟他抢，所以端王爷毫不犹豫就往闺女身边一躺，侧身看着香香软软的小闺女。
　　白天晚上的耕耘，他也有点累了，本来还心痒痒想戳戳小肉腮，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好在美男子睡觉是不打呼的，父女俩贴在一起睡的那叫一个香。
　　最后还是珠珠儿先醒过来。
　　搁下爪子就忘的团子，早已经忘了之前和爹爹的恩怨，毫不犹豫地爬起来，迷蒙着眼儿往爹爹怀里一扑：“爹爹。”
　　端王爷才刚唔了一声，团子又把眼儿阖了起来，小肉脸枕在爹爹脸上，迷迷糊糊打盹儿。
　　端王爷把她移下来，正想再睡会儿，珠珠小脚脚一翘，就架到了他脖子上。
　　端王爷：“……”
　　一来二去的，端王爷也清醒了，把闺女抱起来去放水，然后抱了会儿，珠珠也就醒了，跟他道：“爹爹，珠珠不想上学了。”
　　熊家长不在意地道：“不想上就不上，你还这么小呢！”
　　珠珠精神一振，小脸贴过来，提出了朴实的愿望：“那锅锅、七锅锅，都不上学了，跟珠珠玩。”
　　啊这……
　　虽然端王爷的确不是什么好爹，非常偏心，明知道盛明麟给闺女上课，可能挺耽误他自己的时间，还是假装啥也没发现。
　　但他毕竟还是个爹，实在说不出，要不儿子你别上学了，陪你妹妹玩耍吧……这样的话来。
　　于是端王爷咳了一声，柔声问：“那珠珠儿为什么不想念书了呢？”
　　珠珠道：“太累啦！不好玩！”
　　“啊？”端王爷连忙夸张地道：“不好玩吗？那为什么大家都抢着玩？你看每一个小孩略微长大一点，就要赶紧去念书，一定是因为念书很好玩！”
　　珠珠呆住了。
　　她想了想觉得好有道理啊，好像别的小孩，全都在念书啊！
　　她小手手回上来，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脑壳壳，有点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端王爷道：“可能是因为现在珠珠学的还太少，等学多一点，就知道哪里好玩了……”
　　他偷瞄着闺女的小表情：“将来，珠珠和别家小孩一起玩，别人全都会那种一串一串的话，珠珠也要会念才行，要不然，别人岂不是以为珠珠不会？”
　　对哦！
　　珠珠顿时深以为然：“珠珠上学！上学！珠珠要比别的小孩……嗯？”
　　她忽然想起来一些事：“于望锅锅……”
　　端王爷不想让她想起那个糟心的玩意儿，迅速岔开：“珠珠，明天爹爹带你和娘亲出城玩，好不好？”
　　“好耶！”珠珠很高兴，一下子坐起来：“那锅锅和七锅锅去吗？”
　　啊？
　　端王爷只好道：“珠珠想让他们去？”
　　珠珠猛点头，端王爷只好道：“那行，那爹爹去跟许先生说说。”
　　主要是端王妃一直惦记着之前珠珠连着倒霉的事，想去庙里拜拜。
　　大盛朝十分推崇佛教，初建朝时，连太祖皇帝和文武百官，都时常参加佛教法会，如今明熙帝偶尔也会召高僧入宫。
　　端王爷其实不大信这个，但为了合群也装作很信，再说了，难得休假，春暖花开的，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出去玩两天也不错。
　　他就一骨碌起来了，叫了人来给珠珠换了衣裳，梳了头发，然后就去给盛明麟和七皇子告假。
　　七皇子打小长在宫里，就算上辈子，也几乎没出过宫，更别说出城去玩了，还真有点儿心动，虽然是跟珠珠一起……他还是别别扭扭地答应了。
　　他去，两个伴读就得跟着去，两个翰林伴读直接叫他们回家了。
　　因为要带走皇子，端王爷还得进趟宫，跟他哥说一声。
　　明熙帝很高兴弟弟不跟他见外，大手一挥就同意了，端王妃也挺开心的，然后，照例叫下人开箱子，给一家人挑衣裳。
　　端王爷很耐心，陪着老婆孩子一直挑衣裳挑到晚上，还陪着珠珠给哥哥也挑了。
　　其实盛明麟的衣裳，端王妃这儿哪有，都是挑好了样子，叫人连夜制起来或者改一件。
　　一直等到珠珠儿睡了，端王爷才踏着月色出来，准备跟儿子谈谈。
　　盛明麟房里点着灯，他正在灯下画团子上课用的木块图样。
　　他下午扎着马步，脑子就一直在想这个。
　　要是只改个样儿，还是只能新鲜两三天，可要是玩法过于有趣，又会让团子专注于玩，忘了正事。
　　所以这个度要把握好。
　　反正也不用什么好木头，既然端王爷都说了不差钱，那就多做几样，一样玩絮了，就换一种。
　　端王爷就直接进去了。
　　盛明麟放下笔要施礼，端王爷摆了摆手，他就坐了回去。
　　端王爷自己坐下，看着桌上这些东西，兴致勃勃：“这是打算做成桃儿形状？既然要做果子，不如直接做成圆形，”他随说随比量：“就像一个小小的球，上头弄个钩子，然后弄个树，让珠珠往上头挂，一句一枝，岂不是新鲜有趣？”
　　盛明麟直接否了：“不成。”
　　端王爷道：“为何？”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珠珠挂东西的时候，有时候会站不稳，摇摇晃晃，像你比量的这样，做成树，不论是树干探出来，还是挂钩子的钉，都有可能伤着她。”
　　端王爷一想还真是：“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算了。”
　　盛明麟又道：“不过……做成圆形也可以，里头做成塔形，上尖下圆，仍旧把这个‘桃子’嵌进去。”
　　“嗯，”端王爷点头：“转圈成句，应该比较有趣。”
　　盛明麟点了点头，两人商量着画了几种，差不多确定了，盛明麟就把稿子交下去，让小厮送去给管家。
　　转回身来时，端王爷已经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道：“你觉得许鹤书如何？要不要给你单独找个先生？”

第041章 我要考科举
　　盛明麟挑了挑眉。
　　看的出来，端王爷这次是真打算好好跟他聊聊了。
　　要换了之前，说完一件事就得冷场了，但他就若无其事把话头递过来了。
　　他就道：“许先生很好，满腹才华，性情也正直，教授我十分耐心。珠珠也喜欢他，要说不好，就是他教学时不太灵活，但这一点对七殿下来说无所谓，换任何一个文师傅，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改观。”
　　端王爷咳了两声，没追究这个，就又道：“你喜欢读书？”
　　“是，”盛明麟道：“我会去考科举。”
　　端王爷一怔，转头看他。
　　片刻，盛明麟抬起头来，静静地与他对视。
　　端王爷瞬了瞬眼。
　　考科举……倒不是说不能考，但，盛明麟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划清界限”的感觉太明显了。
　　所以，端王爷想说，即便你考了状元，与我能给你安排的路相比，也是天差地别，你可知。
　　盛明麟则用眼神回答，我知，但我仍坚持。
　　所以，这孩子宁可考科举，自己凭本事往上爬，也不愿借助端王府的力量？
　　端王爷皱眉。
　　他正色道：“你是我儿子。”
　　“是，我知道，”盛明麟平平淡淡地道：“我知道父子是一个割不开斩不断的关系，休戚与共，荣辱共担。我知道，我就算真的凭自己本事考到进士，身为端王府的人，与其它人，也必然会有不同……这些，我拒绝不了，也没打算拒绝，但，其它的，就不必父亲费心了。”
　　他看着他，口吻温和却眼神淡漠：“父亲这么聪明，跟一个聪明人装父子情深太累了，我想了一下，觉得其实也没有必要装。我不会傻到与父亲为敌，也不会做有损端王府的事情，自毁长城，这一点，父亲大可以放心。除此之外，父亲需要我做什么，或者有的时候需要我怎么装，直接吩咐我便是，儿子一定尽己所能。”
　　言下之意，联络感情什么的，就没有必要了。
　　端王爷仍是看着他，盛明麟续道：“另外，我爱珠珠，也尊重和感激母亲，不会让她们担心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该演的时候我会演的，不会让他们知道咱们感情不好的。
　　端王爷看了他半晌，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站起来，道：“小屁孩儿。”
　　他转身走了。
　　盛明麟平静地低头，翻开一本书，却发现，有些看不下去了。
　　良久，他掷开了书，叹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够成熟了，今日这番话，也说的很有骨气。
　　他对父亲，心里是有怨气的……所以，宁可让他有所怀疑，也要把话说出来。
　　可原来，他对他，还是有几分期待的么？
　　所以他说完了，他就这么走了，他既松了口气，可心里，却也有几分怅然若失。
　　盛明麟缓缓抬袖，遮住脸，眼泪迅速涌出，洇湿了他的衣袖。
　　可，就在这个八岁的盛明麟，因为终于确认了父亲的无情，伤心哭泣的时候……
　　那个二十岁的盛明麟，却好像已经与他割裂开来，在心里冷静地想着“父亲说小屁孩儿，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天真幼稚？他的话明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哪里天真幼稚了？”
　　……
　　翌日。
　　大家一大早动身，一行人分了五辆车，端王爷夫妻俩、珠珠、盛明麟、七皇子都有单独的马车，两个伴读共乘一车。
　　珠珠还没醒，直接就被爹娘抱上了车，七皇子和两个伴读也都挤在了他车上，只有盛明麟没兴趣跟他们挤，上了自己的马车。
　　从大盛门出了皇城，街上越来越热闹。
　　七皇子兴奋莫名，与两个伴读挤在窗子边看，连路边挑担的小贩儿都觉得稀奇，指指点点，吱吱喳喳说个没完，声音不时的飘过来。
　　端王爷有点好笑，跟媳妇闲聊：“七郎这孩子，倒不像以前见时那么腼腆。”
　　端王妃笑道：“学武了，还腼腆的起来吗？”
　　“啊？”端王爷挑眉：“学武跟性情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端王妃道：“武是人的胆儿！就好比我四哥家的杨哥儿，长的多漂亮，小时候脸皮可薄了，一逗就脸红，自打学了武，整个换了个孩子，那天有人逗他，问他啥时候娶媳妇，他张口就说，你啥时把你媳妇送过来我就娶……兵痞子那套学的忒快，从此再也没人敢逗他了。”
　　端王爷听得哭笑不得，想想又道：“不过七郎确实天生巨力，我看那天破竹教他，幺、二、三、四、五……”
　　他本来只是想学学，结果团子睡的正香，一听这声音，一骨碌爬起来，还露着半截小腿腿，迈了几下，藕节似的小胳膊舞一舞，眼都没睁开，嘴里就跟着念：“幺呃山四五……”
　　端王爷：“……”
　　两夫妻笑的不行，赶紧把团子抱过来，轻轻拍着，以为她是睡蒙了，估计还能睡会儿。
　　没想到珠珠迷迷糊糊一张眼，瞅见娘亲的衣裳，一下子就清醒了：“珠珠的呢？”
　　她指着娘亲的衣裳：“珠珠的花花呢！”
　　“在这，”端王妃笑道：“你现在就起？”
　　珠珠点头，夫妻俩也不叫人，就搭把手照应着闺女洗漱了，把马车速度放慢，吃了早饭，才给她换上衣裳。
　　这衣裳都是珠珠自己挑的，一家子全都有一样的花纹，这头一套的上头都是缠枝纹。
　　其实缠枝纹也分缠枝莲，缠枝牡丹，缠枝蔓草啥的，但珠珠分不出来，就她觉得一样的挑了四套。
　　端王爷穿的就是简单的直裰，缠枝纹只在领子镶边那一点儿；端王妃的花纹在比甲上，而珠珠的花纹在小裙子上。
　　珠珠在家，很少穿这种花纹样式繁复的衣裳，乍一穿上，珠珠美的不行，自己提着小裙子，这边扯扯瞅一眼，那边扯扯瞅一眼，又摇摇摆摆的转了好几圈儿。
　　端王爷两人都笑着看她，珠珠转累了也不坐下，就倚在车壁上，端王爷想拉她坐在膝上，珠珠毫不犹豫的摆了摆小手手：“不坐，裙裙会皱。”
　　“没事的，”端王爷笑道：“我们舒开坐。”
　　“不行哒，”珠珠小脑袋摇成拨浪鼓：“裙裙会不开心。”
　　这臭美劲儿的，端王爷无奈扶额：“还得半个时辰呢，你能站这么久吗？”
　　珠珠点点头：“能的。”
　　她贴着车壁，小屁股一撅一撅，小身子扭来扭去，玩得还挺乐呵，玩着玩着，她一眼瞅见爹爹的花花，就想了起来：“锅锅呢？”
　　端王爷道：“哥哥在后头的车里。”
　　珠珠一伸手：“珠珠要去找锅锅。”
　　那行吧，端王爷就吩咐马车停一停。
　　正好这会儿也出了永定门，离开官道了，路上风景还挺美的，要是没有孩子捣乱，夫妻俩还可以就着车窗赏赏风景。
　　珠珠还以为第二辆车就是，老远就冲这儿叫：“锅锅！锅锅！”
　　其实第二辆马车是七皇子的，一看见珠珠要过来，吓了一跳，立刻缩回了脑袋，嫌弃地道：“她不会来找我吧？我可不想带孩子。”

第042章 有趣的宝宝
　　“不会啊，”伴读跃跃欲试：“小郡主这么可爱，你让她来吧，我来带她。”
　　“对啊！”伴读二号也道：“殿下，小郡主又乖又可爱，我真想抱抱她。”
　　七皇子：“……”
　　他看了看两人，感觉……好像被背叛了。
　　但这么大的孩子最要面子，小伙伴儿这么想抱抱她，全都这么期待的看着他，七皇子脑子一抽，脱口就道：“那，那还不简单？我一叫她就哭着喊着过来了。”
　　两人：“真的？那殿下快叫啊！”
　　七皇子脸上挂不住，真的把头伸了出去。
　　这会儿，端王爷听着闺女指挥，左扯右扯的，好歹把裙摆给闺女安排满意了，抱着她下了车，经过他们的窗口。
　　七皇子走到门口，矜持地道：“珠珠，你要不要上我这车来玩？”
　　他以为小屁孩儿一定一叫就来，手都伸出去，想抱她上来了，结果珠珠看了看他，礼貌地拒绝了：“不要啦，珠珠要去找锅锅。”
　　七皇子呆住了：“……？？”
　　他喵的！个小骗子！
　　天天追在我屁股后头哥哥哥哥的叫，想叫你过来给我的小伙伴儿玩一下都不肯！
　　七皇子颜面大失，气愤地一把拍上了车门。
　　盛明麟已经站在外头等着了，珠珠蹬着小腿腿上了他的马车，一把抱住他：“锅锅！”
　　盛明麟含笑接住她，还朝他爹点了点头，这才关上了车门。
　　一关上车门，珠珠立马推开锅锅，小胖手牵住裙子，摇摇摆摆地给他转了个圈圈：“好看吗？”
　　“好看，珠珠儿真好看。”
　　正好马车开始动了，摇晃了一下，盛明麟笑着一把抱住妹妹。
　　小团子双手抓住他的手，往旁边一分，小脑袋凑过来看他的衣裳，一边：“哇！！”
　　盛明麟穿的是一件曳撒，下摆撒开，前襟满是缠枝花，而腰下的百褶上则是做了一道花纹，看着真是俊秀又富丽。
　　珠珠猛点头，“锅锅好看！锅锅转圈圈！”
　　她自己先傻乎乎转了一圈儿。
　　盛明麟笑着跟妹妹大手拉小手，转了几圈，一边随手抱住她：“来，哥哥抱抱。”
　　“不行的，”珠珠再一次贴上车壁，小手手背在后头：“珠珠怕裙裙会皱！”
　　“啊，这样啊。”
　　盛明麟一脸认真地点点头，也不劝她，就往车角一坐，把书翻开，随看随点头：“啊，这本书真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呢……”
　　单纯的奶团子一下子就上钩了，忍不住往那瞄，往那瞄，然后迈着小脚脚，慢慢挪了过去。
　　但是哥哥坐在车角，她贴着车壁也看不到书页……
　　三岁小团子的脑子，根本想不到“其实我也不认识字，看到字看不到字也没有区别”这样的问题，她就问他：“锅锅，书里写了什么？”
　　盛明麟夸张地道：“写了一个有趣的宝宝，啊，真有趣呀！”
　　珠珠眼儿一亮，挤了过去，然后挤呀挤的，就挤到了他和小桌子之间，坐在他膝上，奶声奶气道：“珠珠帮哥哥翻书。”
　　盛明麟忍着笑点头：“好的。”
　　然后团子就正襟危坐，盯着那些字看，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终于忍不住问：“锅锅，呐个有趣宝宝债哪里呀？”
　　盛明麟笑出声，低头亲她的脑门儿……有趣的宝宝，不就在这儿吗？
　　马车很快就到了报国寺。
　　报国寺占地颇广，因为当年明熙帝还未登基时，陪太后来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报国寺地位很是特殊，进出的人非富即贵，一般人没有清场的资格。
　　端王爷倒是有，但他是走礼贤下士那路线的，所以也没有让人请场，只提前订好了院子。
　　因为七皇子还小，所以大家都住在了一个大院子里，方便照应，端王爷派人问了问，七皇子没想去问卦，所以就他们一家人去了。
　　珠珠虽然不大懂，但让跪就跪，让磕头就磕头，小小一只，动作一板一眼的，非常乖。
　　拜过佛，添过香油钱，端王爷才带着儿女，想去见见紫柏大师，一问旁边的小和尚，却被告知大师已经闭关一个多月了，不知何时能出关。
　　端王妃十分失望。
　　端王爷倒是不大在意，就安慰她：“俗语谓心到神知，更何况我们已经拜过佛，心意也敬上了，又何必非得面见大师，不如就在这附近多走走，亲近佛香，寻一下佛缘也就够了。”
　　盛明麟暗暗挑了挑眉。
　　他还以为父亲很信佛呢，原来根本不信……啥亲近佛香寻找佛缘啊，其实就是想到处玩玩呗？
　　但端王妃就被他说服了：“也好。”
　　珠珠有点怕周围那些高大的佛像，两只小手手抱紧爹爹的腿，小脸贴过去，怂哒哒一动不动，也不敢到处乱看。
　　一直到一家人出了佛殿，珠珠一下子活泼起来，飞也似地撒开手，跑过来抓住盛明麟的手：“我们去玩吧！”
　　“去吧！”端王爷点点头，又吩咐下人跟过去。
　　兄妹两人就牵着手出去了。
　　报国寺在半山腰，因为占地广，贵人多，想跟各种贵人偶遇一下的也多，所以下头算的上繁华，有很多酒楼店铺。
　　往上走，就主要是看风景山色了，走一段会有一个亭子，绕到山后头，还有一面瀑布。
　　珠珠来过好几次，毫不犹豫地拉着哥哥往后头走，想去玩水。
　　沿途都是碎石铺路，凹凸不平，珠珠的小脚丫实在太小了，不时就踩滑一下，她觉得还挺好玩的，提住小裙子，边走边蹦跶，一边唱着自编的小调儿：“小石头，小石头，小石头呀小石头……”
　　小孩儿的快乐，真是好简单，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乐的，可她就是很开心。
　　七皇子带着两个伴读，本来也在这边玩儿，一看见珠珠，就一皱眉，哼了一声，动作很大的转了一个方向。
　　珠珠本来根本没看到他，他这一哼，珠珠才看到了，立刻追着他：“七锅锅，等等窝！”
　　七皇子假装没听到，跑的更快了，转弯处险些撞到另一伙小孩，吓的对方惊叫出声，差点摔倒。
　　打头的锦衣小少爷也就七八岁大，抬头大骂：“赶着投胎啊！跑这么……啊！鬼啊！”
　　他吓得连连后退。
　　旁边的人连忙安慰：“不怕不怕啊，不是鬼，是个丑八怪！”
　　还有人冲上来就骂：“哪里来的丑八怪！乱跑什么，吓到我们少爷，你担待不起！”
　　七皇子一下子愣在了那儿，一言不发。
　　七皇子跟伴读穿的都是一水的“劲装”，其实就是袖口裤腿收束起来，方便施展拳脚的功夫装，是没有花色的，身边又没有下人，乍一看很像粗使小厮，所以对方嚣张的很。
　　而且七皇子和伴读极少出宫，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亮出身份吓人这个概念，一时就僵住了。

第043章 珠珠儿学没白上
　　锦衣少爷道：“快赶他走！我害怕！”
　　还真有人走过来想动手。
　　打架七皇子就不怕了，七皇子一下子回过神，捏着拳头就要冲上去开揍。
　　下一刻，一个小团子从他身边跑过去，一头撞在了小少爷身上。
　　那小少爷根本没防备，居然被她撞的一跤跌倒，珠珠也一头扑倒，趴到了他身上。
　　周围一片惊呼，荔枝极其敏捷地冲上去，飞快把自家小主子抱了回来。
　　珠珠犹在她怀里挣扎，好不容易下了地，她跑过去挡在了七皇子面前，大声道：“你们才系丑八怪！你们系丑九怪！丑，丑……”
　　奶团子焦急地拨拉着手指头，越急越数不过来，“丑很多怪！！”
　　小少爷气得尖叫：“可他本来就是丑八怪啊！谁的脸长那样！”
　　珠珠回头看了七皇子一眼。
　　七皇子一眨不眨地瞪着她，眼中燃烧着恨意。
　　下一刻，珠珠回过头，大声道：“锅锅才不系！娘亲说惹，这系老天爷爷不舍得的孩只才会有！这是老天爷爷的亲亲！”
　　七皇子一下子呆住了。
　　被怒火烧的嗡嗡的脑子，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他呆怔着，看着她小小的背影，那一跳一跳的小发包包，他心里一阵子恍惚，有一种……荒谬的，不知道是真是梦的感觉。
　　而对面，除了哭闹不休的小少爷，其它人已经安静了。
　　因为珠珠和盛明麟这一行人，一看衣着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惹不起。
　　有人附在小少爷耳边说着什么，估计是在劝他。
　　另一个少年走上一步，故作文雅道：“误会一场，你们先吓到我们，我们的言辞也有些不妥当，扯平了……有道是礼之用，和为贵，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奶团子精神一振！
　　心说这个我也会！！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就把她唯一会的嚷嚷了出来：“银子粗性本善！！”
　　众人：“……？？？”
　　七皇子做为一个学渣都觉得好丢人。
　　只有盛明麟面不改色，朗声道：“珠珠说的对！人之初性本善，尔等小小年纪，怎能这么容易就淡忘了良善的初心？”
　　珠珠抬着小下巴，骄傲得不得了。
　　七皇子真是佩服死盛明麟睁眼说瞎话，不是，应该说……胡说八道的本事了。
　　盛明麟强行拐过去，又拐回来：“而且今天是你们先冒犯了我们，说什么扯平不扯平的？”
　　他根本懒得废话，上前一步，说出了他们这个圈子的标准用语，“你们是哪家的人，冒犯七皇子殿下，还不向殿下请罪？”
　　对面几个孩子当时就吓傻了。
　　刚才还嚣张骄横的小少爷，可能听说过七皇子脸上有胎记的传言，脸都吓白了。
　　几个人惶惶了一会儿，互相一使眼色，齐齐向七皇子施礼赔罪，却耍了个小聪明，没有自报家门。
　　盛明麟也不追问。
　　反正这个要打听太容易了，他就抬手让他们走了。
　　然后他转头就夸珠珠：“珠珠真棒！念书没有白念！保护了七哥哥，震住了那帮小孩！”
　　珠珠得意极了，大眼都笑没了，咧着小嘴，笑出了小米牙：“嘿嘿嘿嘿……”
　　这会儿，早有下人回去报了信，端王爷亲自过来了。
　　老远一看珠珠没事，他就松了口气，一把把女儿抱了起来，又看向七皇子：“七郎没事吧？”
　　七皇子摇了摇头。
　　珠珠兴奋得不得了，扳过爹爹的脸：“珠珠保护了七锅锅！珠珠把坏人赶肘了！他说%#$!@”珠珠飚出一串幼儿语，“珠珠说‘银子粗性本善！’”
　　“哇！！”端王爷一脸惊叹：“珠珠好厉害！他说的没有珠珠说的好，这么大了还说的驴唇不对马嘴的，还是珠珠说的最好最恰当！”
　　珠珠弯着大眼，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哎！珠珠也太冲明啦！珠珠寄几都不相信！”
　　噗!
　　端王爷喷笑出声，笑的摇摇晃晃。
　　珠珠一瞅他，他立刻夸张地道：“爹爹是太开心了！”
　　一伙人回了院子，珠珠迫不及待地冲进去，又跟娘亲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遍。
　　端王妃笑着，不住点头，又捏了捏团子的小脸：“你啊，就是个事儿祖宗，我这儿香还没上完呢，你那儿就出事！”
　　奶团子捂住小脸：“珠珠没错，不系珠珠的错！”
　　“对对，”端王爷笑道：“珠珠儿没错，珠珠保护了七哥哥，还学以致用，把他们骂回去了。”
　　团子谨慎地问：“学你之用是什么？”
　　端王爷解释了一下，珠珠顿时猛点头，转向端王妃，拍着小胸脯：“珠珠学你之用了！珠珠棒棒！”
　　“嗯，”端王妃笑着顺毛：“珠珠棒棒，学没白上！”
　　珠珠开心的转圈圈，端王爷也不由连连失笑。
　　盛明麟站在一旁，瞥了七皇子一眼。
　　有些话，他不好说，但端王爷可以说，他真的有一肚子槽想吐好么。
　　你说说，七皇子一个皇子，不会亮身份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冲上去打人？
　　脑子呢？
　　知不知道什么叫皇家气度啊？
　　堂堂皇子动手跟人打架，打赢打输都丢人！
　　还有，这两个伴读到底是干嘛吃的？
　　既没有保护在七皇子面前，连出声帮主子叫出身份的事儿也不会干，你说说，要你俩有啥用？
　　要知道，在这皇城脚边，尤其在这种繁华之所，亮身份可以解决九成九的问题好不好！
　　再有，下人呢？
　　别跟我说主子跑太快，如果就因为主子跑得快，下人就跟不上，那这样的下人，真够得上掉脑袋了。
　　不过想想，七皇子一个隐形皇子，轻易见不着皇上，下人不殷勤也不奇怪。
　　可如果是这样，那端王爷就更得上心了，别他这边不好安排人，七皇子自己的人又没用，真要出点什么事……那真是不好交待！
　　心里想着，他挨近端王爷，在他耳边迅速说了一遍。
　　端王爷听下人禀报，是没有这么多细节的，听的一皱眉，两人一起看向七皇子。
　　七皇子坐在那儿，正双手抱着头，整个人半弯着。
　　他想着刚才的事情，越想越懊恼。
　　他发现，他差一点又因为冲动犯了错！！
　　明明前世他就因为冲动犯下了无法弥补的大错，今生，他居然还不能吸取教训！
　　差一点又冲动跟人家动了手！他怎么这么笨呢！
　　他用力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第044章 娘亲给你变戏法
　　珠珠本来没看七哥哥，但因为爹爹和哥哥都看他，珠珠跟着一扭头，也瞧见了。
　　奶团子吃惊得不得了，哒哒哒跑过去，想去抓他手：“七锅锅，别打寄几惹，疼疼呀！”
　　七皇子一把甩开，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滚！”
　　奶团子吓了一跳，不敢再伸手，小心翼翼弯下腰，小脑袋转过来，看他表情：“锅锅，你在哭哭吗？”
　　“谁哭了！”七皇子想控制着不要露马脚，可就是控制不住，眼泪直往下掉，一边抽噎一边粗声粗气地道：“不用你假好心！你，你不也天天骂我丑八怪！”
　　奶团子坚决不背这个锅：“珠珠柴没骂！丑八怪是不好的话，珠珠没说过！”
　　七皇子眼泪哗哗，眼睛通红通红的，抬起袖子来胡乱一抹，呜呜地道，“你，你就算现在没说，将来也会说的！肯定会说的！”
　　“珠珠柴不会！”团子完全不知道他的怒点在哪里，却坚持原则，大声道：“锅锅不系丑八怪！”
　　七皇子身体猛然一僵，然后眼泪掉得更凶了，伸手就想推开她：“你滚开，我不想跟你说话！”
　　珠珠被他的动作吓的猛一眨眼，然后她捏着小拳头，坚定地道：“就，就算锅锅打洗珠珠，锅锅也好看！珠珠系好孩只！重来不说谎！”
　　七皇子：“……”
　　他的满腔悲恸，一下子就变成了哭笑不得。这根本不是说不说谎的问题啊！！
　　端王妃平时并不爱干涉小孩子之间相处，因为她觉得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大人跟着掺和反而不好，所以一直安静看着，本来还有点生气的，但看七皇子自己凶巴巴，到头来自己直接哭崩了，又有点儿好笑……这孩子是真的傻！脑子不够使！她就走过来笑道：“在珠珠心里，七锅锅最好看了，是不是呀？”
　　“不系的，”团子摇摇头，然后开始扳手指：“四锅锅最好看，锅锅第呃好看，爹爹第山好看，”她看向七皇子：“你排第柿。”
　　七皇子：“……”
　　他真的是哭不下去了，眼泪还挂着，又控制不住的发笑：“你就认识这几个人吧！”
　　“不系呀！”珠珠那小眼神儿，天真无辜极了，猫猫歪头：“珠珠还认识舅舅，认识表哥，认识胖锅锅、三锅锅，五锅锅，认系好多好多人……”
　　所有人都被她闹的哭笑不得。
　　然后端王妃一手按住闺女小脑袋，给她转了个方向，轻轻一推。
　　珠珠习惯了霸道娘亲这个动作，乖乖走开，坐上爹爹的腿，仍是眼巴巴瞅着。
　　端王妃是有点侠义心肠的，看这孩子钻牛角尖，就准备点他几句，她摸了摸七皇子的头，道：“哭什么，多大点事儿！你啊，就是太小了，拥有的东西太少，所以才有闲心计较长相。”
　　她顿了一下，嘴角带笑：“就好像我小时候，刚学了一套长拳，高兴得不得了，但凡有人说我不会武，我就会气哭，闹腾得全家不安宁也非得要他认错……可过了一年，我学的功夫多的数不过来的时候，哪还记得什么叫长拳？再过几年，我开始学做生意，一天天钻进钱眼儿里，满脑子只有做什么生意赚钱，我要再开一个什么铺子，功夫什么的，提都懒得提了。”
　　七皇子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她。
　　端王妃笑着续道：“就比方说你吧，现在刚开始学武，却天生巨力，是个绝顶的好苗子，不出一年，同龄人中，将再无敌手！！到那时，谁不夸你年少有为？再过两年，你能从军了，在军中摸爬滚打，你的实力若能力压全营，全军，遇到的人，全都会夸你有乃父乃祖之父！”
　　她拍了拍他的肩：“七郎，到那时，你胸中装的是天下，心中想的是忠君爱国，那些嘲笑你的人，连你的脚跟子都摸不着……你自己想想，你还会有闲心在意长相这等小事吗？”
　　七皇子呆呆地看着她。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长辈。
　　柳嫔是一个极为柔弱的女子，她教他的，从来都是忍、让，躲……而且，她深信他的长相是遭了天谴，所以时时会哭着说对不起他。
　　他没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这样的长辈。
　　性子明快爽朗，眼神坦荡自信，每一句话，都温柔中带着坚定。
　　这样的坚定，甚至比谢大将军那种横刀立马的坚定，更打动人。
　　他眼中渐渐漫上泪，然后坚定点头：“我懂了，谢谢婶婶。”
　　端王爷坐在一旁，也是满脸的与有荣焉。
　　端王妃并不是那种出口成章的人，说话一点都不文绉，但她心中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说出来，就格外真诚，打动人。
　　而且，她根本不在意你是皇子，你会怎么想她，她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僭越等等……她从不想这么多，她只知道，你是一个陷入迷茫的小孩子，所以我要拉你一把。
　　做为一个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凡事习惯三四五六思的皇子……端王爷，真是爱极了媳妇儿这个性子。
　　看着端王妃开导完了，端·贤妻·王爷也放下女儿，过去与七皇子道：“来，我们聊聊。”
　　他就把人都带出去了。
　　珠珠很好奇，轻手轻脚地跟在后头，想跟去瞅瞅。
　　端王妃在里头叫她：“珠珠儿，还想玩水吗？”
　　珠珠立刻把爹爹什么的，抛到了脑后，转身猛点头：“想玩！”
　　端王妃就叫人拿了小篮子小竹筒什么的过来，亲自带着闺女去那边玩水。
　　这瀑布不算大，周边绿树长藤，瀑布下头有一汪水潭，引出一道水流往下，水流并不湍急，旁边还有几处小水潭，风景很美，很适合小孩玩，所以周围有不少人。
　　毕竟这年头，富贵人家下人多，就好比珠珠若去玩，身边十来个人是起码的。
　　人太多，看着有些乱，而且个个都玩水，也感觉不大干净。
　　珠珠已经忍不住要往那边冲了，端王妃赶紧抓住她，悄声道：“你等等，娘亲给你变个戏法。”
　　珠珠有点好奇：“什么戏法吖？”
　　端王妃笑道：“你瞧着。”
　　她就叫过嬷嬷来，吩咐他们去水边，把某某家的孩子得罪了端王府的事情宣扬宣扬。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
　　这大京城所有的“门槛”，除了皇宫那个，就是端王府了。
　　所以，这消息一说，这些人里头，但凡有个稍微聪明点的，怕惹事，就得赶紧走。
　　就算有心邂逅的，也不挑这个时候啊，怎么也得等打听清楚再说。
　　只不过，继母这一手，还真是不走寻常路，跟旁人做法一点也不一样。
　　果然，两个嬷嬷过去，假装不经意的这么一说……人杂么，也不知道他们是哪家的下人，但一听这话，宁可其有，顿时大家交头接耳，各自哄着小主子走了。
　　余下几个不大聪明的，一见别人全都走了，心里不安啊，也跟着走了。
　　珠珠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惊奇极了：“哇！！”
　　端王妃得意地笑，一松手：“好了，去玩吧！”

第045章 我哥哥可能不大聪明
　　珠珠立刻提起小裙子，飞奔了过去，所有小水潭边都是空的，珠珠看看这个不错，看看那个也不错，简直挑花了眼！
　　盛明麟站在一个小水潭边，叫她：“珠珠来这玩。”
　　珠珠答应一声，飞也似地奔了过去，也不管裙子皱不皱了，直接往水边一坐，小脚脚就往下伸。
　　盛明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脚，先试了试水温不低，这才给她脱了小鞋小袜子，珠珠迫不及待的把小胖脚往里头一踩，当时就溅了盛明麟和下人一脸一身的水。
　　熊孩子珠珠乐的格格直笑，更加欢脱的踩来踩去，啪叽啪叽，水花四溅。
　　盛明麟把湿手塞进她衣领子里：“小坏蛋。”
　　珠珠痒地直缩，张着嘴巴哈哈哈笑个不停，整个团子都笑软了。
　　盛明麟随笑着，迈到珠珠身后，把她的裙子笼上来，又把她挟起来，把她屁股下头坐的裙子也笼上来，然后才松了口气，退到一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端王妃看着他发笑。
　　盛明麟不解，迅速扫了自己衣裳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理了理头发，才问：“母亲？”
　　端王妃笑着道：“你跟你爹，性子可真是一样一样的操心，人家玩的正乐呵呢，你在那儿忙忙叨叨地收拾这，收拾那……又担心滑倒了啊，又担心有虫子啊，又担心硌了屁股啊，又担心凉了肚子啊，也不知道你们哪来这么多担心。”
　　盛明麟扶了扶额。
　　可是这担心不是很正常？
　　珠珠才这么点点大，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啊！
　　结果端王妃振振有辞地道：“别的先不说，我就问你，这裙子你笼上来有啥用？反正湿一点儿，和湿大半儿，都一样要换，天又不冷，为啥不索性让她玩个痛快？”
　　盛明麟一时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这番话，充满了什么都不对，又似乎哪哪儿都挺对的感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可若平时太过散漫，由着珠珠儿玩，那万一有什么事，也很难及时反应吧。”
　　“能有什么事？”端王妃小手一挥，颇有大将风度：“你不已经从里头挑了一个地势最平的水潭了吗？又不可能掉下去，顶多滑一下，两边这么多下人，也摔不着，哪来这么多万一？”
　　盛明麟哑口无言。
　　端王妃说着说着又笑了：“没事，我说我的，你们管你们的，我说了你们也改不了，有你们操心我也省事，挺好的。”
　　盛明麟：“……”
　　珠珠在那边拿着小篮子，盛满水，然后提起来，看着水漏下去，又盛满水，又提起来……就这么玩了一大会儿，又开始捡着水里的鹅卵石，不一会儿就捡了半筐，费力地提着，想去另一个水潭捡。
　　盛明麟忍不住就过去了，站在下方，防备她跌倒，还伸手试了试地面，会不会烫到她的小脚脚，然后才看着下人，一路簇拥着她过去了。
　　咋说呢，一看就是端王妃教出来的下人，这个时候居然都不扶着小主子。
　　盛明麟看了端王妃，端王妃正笑着看向不远处，一看就是在笑他。
　　盛明麟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也直接找了个水潭，脱掉了鞋袜，反正他还小，他怕什么！
　　瀑布这边有太阳，水也暖，泡进去还挺舒服的，珠珠满地乱跑，捡了一筐石头，就送来他身边，认真叮嘱：“锅锅，这系我们家的钱，你要看好它们。”
　　“好的，”盛明麟严肃点头：“我一定看好。”
　　珠珠换了一个篮子，继续走来走去捡石头，挑着又圆又滑又漂亮的，不一会儿就能捡一筐。
　　不远处端王爷带着七皇子几个人过来，珠珠一眼看到，远远便叫：“爹爹～～七锅锅～～”
　　“哎！！”端王爷答应着，向端王妃道：“不早了，准备用午膳了，我叫人去山上准备，我们爬一会儿？”
　　端王妃点了点头。
　　端王爷叫闺女：“珠珠！我们去山上吃饭饭了！”
　　珠珠小脸一别，假装没听到，盛明麟转头哄她：“珠珠，我们拿我们的钱，去山上给爹娘买饭饭吃，好不好？”
　　珠珠奇怪地看看他，然后用小湿手摸摸他头：“锅锅，这是过家家的钱，系石头，不系真的钱，买不了东西的。”
　　她小脸上写满了“我的哥哥可能不大聪明”。
　　盛明麟：“……”
　　几人笑的前仰后合，连七皇子也笑出声。
　　被憨憨嘲笑了什么的……盛明麟斜了他一眼。
　　两个伴读蔫头搭脑的，显然被训了，身边的下人一个也没在，显然也被罚了，他还好意思笑！
　　端王爷哄了好半天，珠珠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端王爷也没给她穿鞋子，直接抱着她往山上走。
　　一路阳光暖融融的，盛明麟慢悠悠地走在后头，七皇子自觉得跟他很熟，挨过来跟他说话：“我觉得我真是太笨了，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盛明麟心说你才知道？一边就道：“那就慢慢想。”
　　七皇子被他噎了一下，倒也不在意，就又道：“你觉不觉得，就是……那什么……”他吱吱唔唔。
　　就是……珠珠为什么这么不一样？
　　盛明麟用脚趾头猜，都猜得到他在想啥，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火候不够，还要再等等。
　　毕竟他们的仇恨，中间牵扯了他母亲的命，这是没办法抹消的仇恨。
　　所以他的摇摆，其实是很不踏实的。
　　假如这个时候他告诉他，此珠珠非彼珠珠，那他立刻就会惊坐起，提出一百个理由来反驳。
　　只有等到他已经发现，这个珠珠不可能是那个珠珠的时候，他再把窗户纸捅破，他才会恍然大悟。
　　所以小狐狸盛明麟一脸无辜的看他：“什么？”
　　七皇子挠头，犹豫了一下，“没事，算了。”
　　盛明麟点点头，也不追问，然后就不紧不慢地道：“你有没有发现，你非常不擅长控制情绪，总是迁怒旁人。”
　　七皇子点了点头：“刚才，端王叔也说我了。我……”他懊恼地抓头：“我太笨了。”
　　盛明麟淡定地道：“这跟笨不笨，其实没关系。”
　　虽然你也的确很笨就是了，盛明麟续道：“不过也无所谓，我教你一个办法，对你来说很合适，我保证有用。”
　　“真的？”七皇子怀疑地看他：“什么办法？你说来听听？”

第046章 不吟诗不说话
　　盛明麟四平八稳地道：“一旦你发现，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你脑子里就想着，许先生站在你面前，然后对你说，你在气什么？把你气什么写下来我看看。然后你脑子里就去写。”
　　他浅浅一笑：“我保证，写不到一句话，你就完全冷静下来了。”
　　你是魔鬼吗？
　　七皇子极度无语地瞪着他。
　　盛明麟微笑：“你就说，这个法子有没有用吧！”
　　还别说，你还真别说！！
　　学渣七皇子脑子里一闪过那个情形，真是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一想到要把自己生气的原因写下来给许先生看……呜，他以后再也不敢生气了好么！
　　奶团子被爹爹抱着走在最前头，湿乎乎的裙摆搭在爹爹肩上。
　　团子双手扯着裙摆玩，一会儿扇来扇去，一会儿又一下子蒙住头：“爹爹，爹爹！珠珠系新娘只！”
　　“嗯，”端王爷点点头：“新娘子真漂亮！”
　　“哈哈！”
　　团子摇来摇去，又偷偷掀开一点点，朝下一看，就见哥哥走在后头不远处，又美又雅，画儿一样好看。
　　团子远远叫他：“锅锅，锅锅！珠珠要跟尼成亲！”
　　盛明麟已经累到不行了，勉强控制着没张嘴喘.息，朝她笑了笑，点点头。
　　端王爷问：“珠珠为什么不跟爹爹成亲？”
　　“也可以呀！”珠珠大度地挥挥胖爪子：“大家一起成亲！还有娘亲，还有四锅锅、七锅锅！还有大舅舅和皇伯娘。”
　　端王爷：“……”
　　盛明麟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一笑，泄了劲儿，更爬不动了，索性停下来，扶着树喘气。
　　七皇子已经走出一段儿了，一看他这样子，又退回来，一把薅住他上臂，带着他往上跑了一段儿，一路冲上了山顶。
　　盛明麟心中刚升出几分感激，就见他嫌弃地放开了手，还嘀咕：“太弱了你，弱的跟个娘们儿一样。”
　　盛明麟：“……”
　　他冷漠地掸了掸手臂上不存在的灰尘，心想，呵呵！！
　　午饭设在山顶的一览阁，珠珠玩了一上午，一闻见香味儿，小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连声催促：“快点快点，饭饭都等急啦！”
　　荔枝飞快地抱着小主子下去，给她换了衣裳，端王爷几个人直接在旁边的泉眼上洗了手，大家围着一张大桌子坐下吃饭。
　　因为在外头，所以菜色也不像在府里时那么精致，鸡腿整小只这么摆上来，甚至还做了两种野菜。
　　珠珠馋的口水哒哒，伸手就想拿鸡腿，结果被烫了一下，一下子收回来，吹着小手手。
　　端王爷赶紧给她拿了一个，小心地吹着。
　　珠珠也凑上来帮忙吹，然后一手扒着他手，扒近了，小心翼翼地咬住。
　　咬的太大口，咬到了一点骨头，团子烫得眼泪汪汪也不舍得松嘴，努力扯，扯得小肉脸都歪了。
　　端王爷只好一手按住她小脑袋，帮忙扯了下来。
　　珠珠张着小嘴哈一口，嚼几下，又张嘴哈一口，好不容易把一口肉吃了下去，又伸头去啃。
　　小半只鸡腿下肚，安抚了饿劲儿，珠珠这才从爹爹手里接过鸡腿，自己抱着啃，小脑袋就开始转来转去，东张西望。
　　一览阁的四面都挂着竹帘，但还能隐约看到外头的风景。
　　珠珠晃悠着小脚脚，抬抬小下巴，示意了一下前头，问：“爹爹，那尼有什么？”
　　“哦，”端王爷放下筷子笑道：“宝贝儿，你走到那边，就可以看到山下，你会发现景色大不一样。有一位诗人曾写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写的便是这种感觉……”
　　珠珠看着他，大眼写满了迷茫：“哦！”
　　七皇子和两个伴读一水儿的学渣，一见端王爷这个架势，三人不约而同地略微塌了塌背，头都埋进了碗里，生怕被点到说感想。
　　盛明麟倒是不怕，但也懒得配合他，仍旧慢慢地吃。
　　端王爷引经据典地还没说完呢，珠珠已经对听不懂的这一面山失去了兴趣，又指了指另一面：“那边尼？”
　　“那边？”端王爷道：“那边是一道山崖，很危险，小孩子不能过去，因为十分险峭，直上直下，正所谓，‘青峰如屏高插天，悬崖积翠生云烟’……”
　　珠珠看了看他，叹口气，“唉！！”
　　端王爷懵了：“不是，你叹什么气？爹爹说的不对？”
　　奶团子摇头晃脑，“珠珠会呐么多诗，也没有天天说，爹爹为行么老这样！就不能好好说话！”
　　端王爷：“……”
　　“就是！”端王妃无情嘲笑他：“你爹啊，不吟诗不会说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念过书，还是咱们珠珠儿含蓄，会背这么长了都没有天天说。”
　　端王爷默默扶额。
　　盛明麟憋笑。
　　他知道，对于端王爷这种人来说，这种浅显之极的诗，就是说话啊！！
　　尤其风景这方面，比起解释一大套，他觉得直接挑出一首浅显的诗，解释起来更清楚更直观。
　　珠珠很快就抛弃了她爹爹，转头问盛明麟：“锅锅，那边有什么？”
　　盛明麟解释：“那边什么也没有，就是一片空地，可以玩老鹰抓小鸡，跳百索、摸瞎子之类的。”
　　珠珠一下子就懂了：“哦！那我们吃完饭去玩吧？”
　　盛明麟点头答应：“好。”
　　但珠珠早上在车上睡的不好，起得又早，吃完饭就困了，于是大家收拾收拾直接下山，只有七皇子跟伴读留下玩。
　　珠珠睡午觉起来的时候，几个皮小子已经疯了一中午，一个个晒的满头是汗，一阵风似地下来喝水吃点心，又一阵风似地要跑出去。
　　珠珠急了，撒开小腿腿追在后头：“七锅锅，珠珠也要去！”
　　七皇子脚下一顿，有点嫌弃地打量她：“带着你能玩什么啊！”
　　旁边的伴读却是眼前一亮，连忙道：“小郡主想玩什么，我们可以陪你玩。”
　　胖团子超机智地抓住七皇子衣摆，这才仰着小脸想了想：“珠珠要玩摸瞎子！”
　　七皇子啧了一声，但还是挥挥手：“行吧行吧，就陪你玩一小会儿，只能一小会儿啊！”
　　他头扭去看向前方，然后，勉为其难地向后伸出一根手指头，等她来牵。
　　但小孩儿最会看好赖脸儿，一看七皇子松口，珠珠才不满足于牵手手，立刻哒哒哒跑到他前头，两只小胳膊一栏：“七锅锅，抱。”
　　啧！得寸进尺！
　　七皇子一脸不情愿地抱起珠珠，一行人又龙卷风一样冲出去了。
　　等等！！
　　盛明麟一下子站了起来。
　　搞什么啊！！
　　为什么这对父母心这么大，随便什么人都能把珠珠带走！！
　　七皇子这个憨憨，对珠珠恶意满满，你们看不出来吗？他说不定啥时候脑子一抽就会伤害珠珠！
　　盛明麟转头，直直看着他爹。
　　片刻，端王爷抬起头来，一脸奇怪的跟他对视，好像完全不懂他在看什么。

第047章 翅膀硬了
　　身为一朵小白莲花，盛明麟对他爹这个表情，简直不能更熟悉，心里呵呵哒，站起来跟了出去。
　　留下端王爷和端王妃相对闷笑。
　　他们这种家庭，对孩子上心得很，不管被谁带出去，身边肯定有得力的人手看着，所以他们当然放心了，但盛明麟自己不放心非要跟去看，端王爷也不会给他解释，反正臭小子也没有问过他，不是么。
　　反正盛明麟就这么跟出去了。
　　哼哧哼哧好不容易爬到山顶，才发现，原来端王爷身边的几个长随也跟来了，正不远不近地照应着，看那个龙行虎行的架势，应该都是练家子。
　　咋说呢，端王爷还是靠谱的，这就是一个……就算七皇子忽然发疯暴走也能救走珠珠的布置。
　　盛明麟略微松了口气，就远远瞧了一会儿。
　　可能是因为珠珠太好抓了，又追不上别人，所以他们是每局都要手心手背一下，单独的就当瞎子。
　　呆团子只会出手背，而且每次要出了，小手手提前就在小脑袋后头摆好，超努力。
　　偏她只有一点点高，两个伴读一低眼就看到了，于是都配合着她出手背，七皇子显然没多想，出手背，大家全是手背，就重来一局，然后他就出手心了，于是……每一局都是他当瞎子。
　　虽然……但是……这都什么伴读啊？
　　不愧是七憨憨，这都看不出来？
　　盛明麟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四周，似乎没啥危险，山边边也一圈下人守着，就放了心，找了个树荫坐下来，拿出袖中的书看。
　　爱书的人，一看书就沉进去了，啥也听不见了，直到感觉肘上一痛，有什么砸到了他胳膊上。
　　盛明麟吓了一跳，猛然抬头。
　　先看了看团子那边，见几个人正玩的乐呵，又转回来，看了看头顶，这是一棵杨树，应该是不会掉东西的。
　　下一刻，就听有人道：“明麟！明麟！”
　　盛明麟一转头，就见陈庆余藏在不远处的坡下头，朝他讪笑。
　　盛明麟一皱眉。
　　他之前吩咐了下人，一个月给他二十两银子，但到如今也才十几天，他还没往那边送银子，那边也没报过来，估计是没出什么大事儿，怎么陈庆余居然找到这儿来了？
　　盛明麟心里思量，表面上，四平八稳走了过去：“舅舅怎么在这？”
　　陈庆余含含糊糊地道：“我这不是跟几个朋友，凑巧在山下头玩么，听说你们在这，就过来看看你。好久不见了啊，明麟，你手里有银子么？我是真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盛明麟沉声道：“我没银子，舅舅，你若肯回家住着，不出门，不见客，我自然好米好饭，为你养老。但，你若要去赌，那是万万不能。”
　　陈庆余瞪眼：“你……我可是你长辈，你少管我的闲事！”
　　“那好，”盛明麟一点不在意：“我不管你，你也莫要来找我。”
　　陈庆余怒道：“好啊，你小子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
　　盛明麟淡淡睇着他，也不争辩。
　　陈庆余怒得眼都红了：“你信不信我……我让赌坊的人，找你要债！”
　　“好啊，你来么！”盛明麟轻笑一声：“我倒不知哪家赌坊这么有本事，敢上端王府要债。”
　　陈庆余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进了端王府，还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你以为端王爷真把你当儿子？他不知道多恶心你！等他把你扫地出门，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这话什么意思？
　　盛明麟一皱眉，上前一步。
　　不远处的七皇子也听到了声音，往这边走过来：“盛明麟，谁啊？我好像听到有人呛嗓子说话？”
　　他满脸都写着“有没有可能有架打？”
　　盛明麟赶紧回头应了他一声，再转回来时，陈庆余已经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七皇子快步过来，也看了个背影：“这谁啊？”
　　盛明麟淡声道：“我舅舅。”
　　“你舅舅？”七皇子不解：“你舅舅，他怎么跟狗撵……不是，我是说，他怎么跑了？”
　　盛明麟想了一下，忽然问他：“你知道我家的事吗？”
　　七皇子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你家怎么了？”
　　“没事，”盛明麟就摇摇头：“珠珠叫你了，快去吧。”
　　七皇子皱了皱眉：“小孩就是麻烦，”一边飞快地跑了过去：“行了，别叫了！来了！”
　　盛明麟并没注意到，不远处端王爷的长随看了这边一眼。
　　他皱着眉头，在心里整合信息。
　　端王妃说过，他外公，曾是明熙帝的老师。
　　可是，他自从跟着外公住，明熙帝没派人去过，端王爷也没派人去过。
　　平日里，哪怕外公寿日，来的客人，他也只见过两次外公的徒弟，外公没有介绍他们认识，也没跟他们多聊，没有留饭，平日几乎没人来，就是他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外公，曾经在朝上犯过什么极大的错误？
　　那边，
　　七憨憨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就我一个人当瞎子？”
　　奶团子也跑累了，热的小脸红扑扑，一个小发包包都跑散了，一边呼哧呼哧喘着，一边跑过去安慰他：“七锅锅，别，别生气，珠珠陪你当瞎子。”
　　她双手拉着他手，让他把黑布系到她脸上：“珠珠当瞎子就好啦。”
　　“那倒不用，”七皇子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我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吧？我的运气有这么差吗？”
　　两个伴读傻笑着不回答。
　　七皇子在旁边青石上坐下，舒开腿：“算了算了，热死了，拿点水来。”
　　下人赶紧递上水，珠珠直接往他腿上一坐，还学着他也伸直了腿，小脚脚踩着他脚面：“珠珠也喝水。”
　　七皇子诧异地移开杯子：“不是，你怎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儿？我让你坐了么？”
　　“咦？”
　　奶团子没听懂。
　　她跑的累死了，索性往后一躺，正好跟他眼对眼，大眼懵懂的眨了眨：“锅锅？”
　　哥哥的眼睛好大呀，团子伸高小手手，摸了摸他下巴：“七锅锅，真好看。”
　　“真好看什么真好看，”七皇子嘀咕了一声，嘴角往上翘，看在她小嘴这么甜的份上，就没好意思把她掀下来，老气横秋地道：“小屁孩儿知道什么！人不能光看脸知道不？脸又不能当饭吃！再说了，好看的也有可能不是好东西。”
　　他嘴皮子一秃噜：“比方说你！”

第048章 发现美貌的眼睛
　　说完了，他瞬间脑补许鹤书出现在他面前，“你为什么说珠珠不是好东西，把理由写下来给我看！”
　　然后当场头皮发麻，后悔不迭，迅速看向团子。
　　结果团子完全没在意，跟他道：“锅锅，好看能当饭吃的。”
　　七皇子暗暗松了口气，随口反驳：“胡说八道！”
　　“不系胡说八道！”奶团子从他膝上爬起来，转了个方向。
　　他的腿是舒着的，团子一坐就直往下溜，七皇子下意识地就把腿蜷了起来。
　　然后珠珠坐在他膝盖上，认真地道：“娘亲说惹，好看能当饭吃的！娘亲说，珠珠介么好看，出去要饭，人家都能多给半碗！”
　　七皇子：“……？？”
　　团子小手指指他：“不信你去要饭试试！”
　　“我不！”七皇子又无语又好笑：“我才不去要饭！”
　　他看她头发搓的乱蓬蓬毛绒绒的，衬着圆嘟嘟的小肉脸，更像小奶猫了，忍不住揉了两下。
　　团子眨巴着大眼，软乎乎的笑，也不知道抵挡，瞧着真是特招人欺负，他忍不住双手齐上，胡乱揉了好几下，把头发全都揉过来遮住了脸。
　　珠珠伸出小胖手，把碎头发拨拉到后头去，一边跟他道：“七锅锅，我们回家吃点心吧？”
　　七皇子习惯性吐槽：“一会吃一会喝，就你毛病多。”
　　团子格格笑：“因为珠珠还没长大吖！要多次饭饭，才会长高高。”
　　她张开小胳膊：“锅锅背背。”
　　七皇子随手提起她放到石头上，转身蹲下，珠珠往他背上一扑，七皇子反手托住她小屁股，猛的一下就冲了下去，宛如脱缰野马：“走喽！！”
　　几个端王爷长随飞奔着跟上，伴读和下人也慌忙追上去，直跑的一路尘烟滚滚。
　　盛明麟拖着发酸的腿，慢悠悠跟上，一边想……长的好看能不能当饭吃不知道，反正忽悠一个憨憨是没问题的，要不然，七皇子能这么听话？
　　其实七皇子长的也挺好看的。
　　皇上相貌堂堂，宫里几个娘娘也都美貌，几个皇子真没有难看的。
　　柳嫔是那种尖鼻子白皮肤，有几分像西域美女的长相，七皇子的长相大半随她，眉睫浓黑深遂，连瞳仁都显得格外大而黑，浓墨重彩又精致的长相，要不是胎记，估计比四皇子都好看。
　　所以珠珠虽然是个小不点儿，却，确实拥有一双发现美貌的眼睛。
　　盛明麟随琢磨，随慢悠悠往下走，还不时驻足，看看周围的风景。
　　结果才走了一半路，就听到了珠珠兴奋的叫声，七皇子背着珠珠，就像一阵风，飞一般地……又从他身边冲上了山。
　　盛明麟无语地朝上看了看，不一会儿，又见他呼的一下从他身边冲了下去。
　　几个会武的长随一路追着跑，表情都很崩溃。
　　七皇子天生巨力，又不知道个怕，下山也敢疯狂冲，偏偏珠珠这么点点大，也还不知道怕，兴奋得直喳喳。
　　两人冲上来，冲下去……又冲上来，又冲下去……
　　盛明麟都走到住的院子了，还能听到珠珠开心地叫着：“再来一次！”
　　“不来了不来了，”七皇子喘的不行：“玩够了！”
　　珠珠奶呼呼问：“七锅锅，你系不系没劲儿啦？”
　　“谁说我没劲了！”七皇子当场暴起：“我有的是劲儿！！”
　　他又呼呼地冲了上去，又呼呼地冲了下来。
　　盛明麟：“……”
　　他真是莫名怜悯这个傻憨憨，叫住珠珠：“不玩了，珠珠，哥哥抱抱。”
　　珠珠也玩够了，伸出胳膊给他抱着，接过来热乎乎的一团。
　　盛明麟转头一看，就见七皇子整个人跟水洗了一样，小光头上全是汗水一道一道往下淌，衣服全都贴在了身上。
　　几个长随也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个衣裳全都湿透了。
　　一行人慢慢往院子里走，就见十几个人站在院门口，一见他们回来，就连忙施礼，还想走过来搭话。
　　盛明麟猜着是之前那个小少爷的家人来请罪了，也没多看，直接就进去了。
　　院子里早就备好了水，几个主子各自回房换衣裳，因为汗湿的太厉害了，几人连头发都洗了。
　　盛明麟如今还不大，散着头发就过来了，珠珠还没洗完，盛明麟就问端王爷：“父亲，那一家是什么人？”
　　“不用担心，”端王爷道：“不是什么要紧人家。”
　　话虽如此，端王爷对这种操心人也很了解，还是解释了一句：“这一家子，祖父那一辈儿，跟着太祖皇帝打过天下，做过将军。但后辈不成器，如今……有个孙女，就是那天那个少爷的姐姐，是三皇子的爱妾。”
　　又是三皇子？
　　盛明麟皱眉。
　　端王爷笑道：“你不用担心，不在于谁对谁错，三皇子是个聪明人，他吃了这么大的亏，当然记恨，但，除非……”他用你懂得的眼神看了看他，“他是不会出手报复的，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他前世没少听三皇子的事，对他也算了解，就道：“父亲，一个人在顺境中，聪明过人，懂得权衡，但到了逆境中却未必。尤其是那种复起无望的逆境……所以我觉得，还是要小心才是。”
　　端王爷不由得一凝眉，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好，我会留心的。”
　　父子俩简单说了两句，盛明麟就退了出来。
　　端王爷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
　　刚才长随来报，说了陈庆余来找盛明麟的事情。
　　但看起来，盛明麟没有要向他求助的意思，既然没有，那他也不准备插手。
　　陈庆余只是一个无赖，就算占着一个长辈名头，要收拾他也有很多种方式，到时候，看这臭小子有什么招儿再说。
　　随想着，端王妃已经把珠珠抱了出来，珠珠全身都包在大布巾里，小脸红扑扑，香香软软一小只。
　　端王爷接过来，就亲了一口：“乖宝儿！”
　　“爹爹，”团子有气无力地歪在他身上：“好累呀！珠珠爬了好多次山！”
　　骑着哥哥爬山，也是很累的，珠珠是真的累坏了，吃着晚饭就困得直点头儿，勉强填饱了小肚子，一抱起来就睡着了。
　　第二天就明显兴头不高，但中午，大家还是上山去吃了顿午饭。
　　主要是珠珠和七皇子都是无肉不欢那种人，而报国寺的素斋也就一般，连鸡蛋也没有，他们全都不爱吃。
　　吃过午饭，又去问了问紫柏大师还没出关，大家这才收拾回城。
　　珠珠在马车上睡了个午觉，醒过来不大会儿，也就进了城，一见到熟悉的景色，珠珠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她想起，她的荣耀事迹还有一个人可以炫耀！！
　　她一下子转回头，问端王爷：“爹爹，许先生在不在家？”

第049章 哪个耗子想见猫
　　“啊？”端王爷不解：“不知道啊，应该在的吧？”
　　珠珠点了点头，自己美滋滋地琢磨。
　　因为第二天就是休沐，所以到了端王府，七皇子就过来说了一声，想直接回宫。
　　团子摆手手：“七锅锅再见！”
　　端王妃随口笑道：“刚才不是还粘着七哥哥，这会儿怎么这么痛快？”
　　团子解释：“因为珠珠要找许先生说话，这系很有学问的系情，七锅锅听不懂。”
　　七皇子：“……？？”
　　虽然他的确是个学渣，但他还是有点不服气：“不是人之初性本善吗？这谁不懂啊！”
　　珠珠有点吃惊，呆了一下才问：“那，那你要跟珠珠一起去吗？”
　　七皇子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开玩笑，哪个耗子会想见猫？
　　他就道：“不，我想我娘了，我要回宫了。”
　　端王爷笑道：“我也得进宫一趟，我们一路走。”一边说着，一边就跳下了马车。
　　珠珠一进了府门，就过去拽着哥哥，要去找许鹤书。
　　虽然连告假带休沐有三天，但许鹤书是个光棍儿，自己住的院子是租的，肯定没这儿安静，所以他也没回去。
　　珠珠跑进去，又把她斗嘴赢了的事情，叽叽喳喳一通说。
　　许鹤书追问：“所以，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珠珠甩出一串幼儿语。
　　许先生整个人弯在椅子上，跟团子脸对脸，超耐心地解释：“我只想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才能知道，你的应对是不是正确，那一句话用出来，是不是合适。”
　　盛明麟听的憋笑。
　　可怜这位不会哄孩子的老实人！
　　团子挠了挠头，大眼特无辜地瞅着他：“那天的时候，珠珠还记得的！真的！但，但系刚才，七锅锅要回宫，珠珠就把脑子借给他了，就忘啦！”
　　“唉！”许鹤书叹了口气，直起了腰。
　　盛明麟正想打个圆场，就听许鹤书用那种平平板板的声音，快速地自言自语：“连你都敢惹，必定不怎么聪明；连这么小的孩子也欺负，必定不怎么良善；在你说出人之初之后没有及时反驳，以至于让你误以为得胜……有可能不敢，但即便不敢也明显无甚才学……无甚才学的孩童能说什么呢？”
　　他转向珠珠，恢复正常语气：“他是不是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珠珠听着耳熟，直点头儿，“对惹！”
　　“嗯，”许鹤书微笑捏着胡须：“他是不是还说，万事以和为贵？总不至于说，家和万事兴？”
　　珠珠猛点头：“对的！都对啦！”
　　盛明麟暗暗吃惊，又想起了前世他许青天的美名。
　　可惜他现在还太小了，四皇子也是初入朝堂根基未稳，否则，他还真想跟四皇子说说这个人才。
　　许鹤书又弯下腰来，拉着团子的小手，温言教导，“他说的不好，这样的行径也极不好。但你答曰人之初性本善，只能算……差强人意。若能答曰‘人不可貌相’，对这件事来说，就很合适。”
　　团子大眼一睁，明显似懂非懂，但……做为一个刚有学问的宝，跟很有学问的朋友说话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会不会显得不那么有学问？
　　奶团子小脸上写满了纠结。
　　幸好许鹤书当惯了先生，顺口就给她解释了，然后又续道：“又或者你可以说‘己所不欲，匆施于人。’”
　　他又给她解释了这句话。
　　奶团子双眼张的大大的，听得认真极了，明显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端王妃打发人催了两次，团子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一路走，一路背。
　　端王爷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等他们，远远就笑道：“跟你的好朋友聊了这么久？都聊什么了啊？”
　　奶团子叨叨叨说了，端王妃很诧异：“这听上去还挺好玩的，刚来的时候他可不这样。”
　　“是啊！”端王爷在旁边笑，“没想到这许鹤书，脾气这么轴，对珠珠倒挺有耐心。”
　　团子道：“因为珠珠跟他是好朋友！”
　　端王爷笑道：“珠珠说的对。”
　　说说笑笑用过晚饭，第二天大家都休沐，但珠珠还是积极主动地跑去上课了。
　　上午还好，下午武师傅不在，盛明麟只会扎马步，也教不了她，于是珠珠疯狂想念她的七哥哥，早早地就去大门口迎接，谁进来她都跑出来瞅，一趟一趟的也不嫌累。
　　足足等到日暮时分，下人才道：“小主子，七殿下回来了！”
　　珠珠精神一振，飞奔出去迎接，“七锅锅！”
　　她站在门口，开心的伸高小胳膊，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儿：“锅锅锅锅！抱！”
　　七皇子从马车上下来，远远看着她，神色莫名，然后，他冷着一张脸，远远绕过她，闷头往前走。
　　傻乎乎的奶团子还以为哥哥在跟她玩，欢快地追上去，一把抱住他腿：“七锅锅！珠珠可～想你啦！”
　　七皇子脚下猛然一顿。
　　他缓缓低头，一双深遂幽黑的瞳仁，紧紧盯着她。
　　团子莫名就有点点害怕，眨了眨大眼睛，慢慢，慢慢地松开了手。
　　七皇子一言不发的迈开步子，大步走了，留下孤零零一个团子，茫茫然不知所措。
　　盛明麟直瞧得心头暗叹，快步上前，抱起了她。
　　奶团子小嘴一瘪，指了指七皇子的背影，眼泪就一串串的掉了下来。
　　单纯的小奶团子，根本就搞不懂，为什么……明明她已经跟七哥哥好了，七哥哥还背她上下山了，可一天不见，他又讨厌珠珠了。
　　而盛明麟稍微想了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七皇子回了宫，见到了柳嫔，于是，又想起了当初的仇恨。
　　还是那句话，杀母之仇，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七皇子这种人，心思简单纯粹，他这会儿一定后悔极了，自责极了，整个人都陷入了痛苦中……所以，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要让他跟珠珠单独相处，要不然，这种人，一个冲动就有可能做出什么事来。
　　盛明麟也有些头疼。
　　所以，聪明人好对付，这种一根筋的人，真是不好对付，时不时就自己钻了牛角尖。
　　他要不要现在就跟他说，珠珠不是那个珠珠？
　　可他又不能暴露自己，这话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才能相信？

第050章 人要学会取舍
　　珠珠难过得不得了，小脸枕在哥哥肩上，她也不呜呜哭，只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看着简直可怜。
　　荔枝几个人心疼坏了，连声安慰。
　　盛明麟也柔声哄她：“不哭了啊，七哥哥可能是刚跟娘亲分开，所以心情不好，不是珠珠的错。珠珠你想，珠珠要是跟娘亲分开，一次好几天，是不是也不开心？”
　　团子的好处是很讲理。
　　她想了想，撑起身，眼泪汪汪地问他：“锅锅，系不系七锅锅不能来？系不系珠珠不对？”
　　盛明麟心里一叹，但还是道：“没事的珠珠，离家求学，是每一个小孩子都会经历的，只是有的早些有的晚些，能出宫长长见识，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不然呢，他说不对，珠珠再跑去求皇上怎么办！
　　皇上亲自下的令，又不能朝令夕改，就算想改，也要过上一年半载，找一个合适的由头才行，要不然皇上的面子往哪儿搁。
　　珠珠乖乖地点头，低头抠着小手手，“那他娘亲，很舍不得他吗？”
　　盛明麟道：“是啊，他的娘亲很舍不得他，他也很舍不得……”
　　一句话还没说完，团子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眼睛张得大大的。
　　盛明麟莫名看着她，团子又加上了一只小手手，大眼眨了眨，凑他近些：“锅锅，你小声点儿，别说出来。”
　　盛明麟：“……？？”
　　他想问，什么别说出来？却又被捂着嘴。
　　团子脸上还残余着两滴泪，伸出小爪爪抠了抠，朝他凑的超近，跟他鼻尖对着鼻尖，小小声地道：“这种事情，我们就要假装不几道！娘亲说惹，那些买东西的人，肯定舍不得银子，可系，我们想要他的银只，就要假装不几道！哥哥也系一样的，珠珠想要七锅锅，就要假装不几道他娘亲舍不得他。”
　　盛明麟：“……”
　　她慢慢离他远些，小眼神儿瞅着他，叹口气：“要不然整么办呀，钱那么好，锅锅也那么好，珠珠就是想要。人……人……”她挠头半天，才把那句话给想了起来：“人要学会取舍。”
　　小团子奶声奶气，一本正经，还附赠了一个猫猫歪头头。
　　盛明麟被萌了一脸，然后叹口气。
　　端王妃啊……真的，珠珠所有的稀奇古怪，锅都得端王妃背。
　　但他还是顺着团子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快点走吧，要不然万一七哥哥回来找珠珠，那珠珠不是没办法假装不知道了？”
　　团子猛点头，深以为然：“对，对的。”
　　于是盛明麟抱着她就走了。
　　到了第二天，珠珠早上醒来都忘了，结果下午一见到七皇子，又想了想来，迅速朝后一躲。
　　七皇子听到声音一抬头，就见她藏在红色的廊柱后头，只露出小手小脚和半张脸，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偷看他，还朝他傻笑，头上的小毛包包晃了晃，就像龙的小角角，可可爱爱。
　　七皇子猛然转身，离她远远的，把一杆长枪使得风雨不透。
　　结果到了晚上，明熙帝忽然派人过来传话，说明天给七皇子和盛明麟放假，让他们陪着珠珠去祈福。
　　盛明麟还有点懵，好在现在一家人晚饭都是一起吃，吃的时候他便问了问。
　　端王妃只道：“明儿是珠珠生辰，要去她干娘那儿一趟。”
　　她顿了一下又道：“估计皇上是听说你们在山上玩的好，所以才想着叫你们陪着珠珠，哄哄她吧？”
　　盛明麟恍然。
　　对哦！珠珠生在三月初三上巳节，明天就是珠珠三周岁的生辰。
　　盛明麟还真忘了，正寻思要送她些什么，就见珠珠愁眉苦脸的，盛明麟有点奇怪：“珠珠怎么了？”
　　“唉！”团子小大人儿一样，叹了一口气：“珠珠不喜欢过生辰！”
　　盛明麟惊讶：“为何？”
　　团子皱着小眉头道：“珠珠不喜欢干娘挂钱钱。”
　　盛明麟还是没听懂，正要再问，端王爷直接道：“不用多问，风俗而已。”
　　盛明麟看他神色沉沉，有些惊讶，看向他，端王爷与他眼神撞上，并未移开视线，最后，是盛明麟先移开了视线。
　　端王妃柔声哄她：“珠珠儿，明天回来，舅舅表哥都来找珠珠玩。”
　　珠珠稍微有了一点精神：“他们不上学吗？”
　　“上啊，”端王妃笑道：“所以他们休沐的时候没休，就攒着好明天一起告假。”
　　团子就开心了一点：“好哦！”
　　娘俩说话的空儿，端王爷又向盛明麟道：“既然皇上说了，你就去吧，不必露面，走个过场就是了。”
　　这话？
　　盛明麟是个心沉的，出了那边就一直琢磨。
　　端王爷的不快，一点也没掩饰，可是珠珠生辰，他为何要不快？为何要冲他发脾气？
　　他想了想，叫了小厮进来问了问。
　　这事儿府里有不少人知道，不是秘密，所以小厮就跟她说了。
　　据说，珠珠是早产的，还不到八个月就生了，刚生下来时身体不好，当时担心养不活，就认了个干娘。
　　每年生辰，端王妃都要带她去见干娘，干娘要给她挂锁，也就是用红线穿一枚铜钱，挂到珠珠脖子上，一岁一枚，要一直穿到十二岁。
　　早产的……盛明麟心头莫名一个惊跳。
　　端王府这种人家，早产一定是出了意外，而这个意外，跟他家的人有关？？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小厮：“你进府几年了？”
　　小厮道：“奴才进府不到三年。”
　　盛明麟有点失望，又有点放松，又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生母的事情？或者，你帮我打听打听，我重重赏你。”
　　小厮偷瞄他。
　　盛明麟敏锐地问：“你知道什么？”
　　小厮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道：“奴才不敢乱打听，王爷对这个很在意的，乱嚼舌根子，奴才小命不保。”
　　盛明麟喃喃道：“对这个很在意？”
　　他看着他：“你与我说，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你说的。”
　　小厮本来就是他的奴才，不出意外这辈子都是他的奴才，迟疑许久，还是声音极小地道：“奴才进府的时候，王妃娘娘已经生了，那时候，还有人骂陈氏阴魂不散，”
　　他一顿，看看盛明麟，盛明麟朝他点头，他才又道：“好似是她使了什么招，才令得王妃娘娘小产，那时王爷在外头办差，回来之后发了老大的脾气，还进了宫，然后就听说陈氏……自尽了。”
　　盛明麟惊呆了。
　　不管前所今生，他对此都一无所知。
　　他一直以为是生母死去之后，端王爷才续娶谢氏，却原来，他们成亲之后，母亲才死去的？
　　而且又是自尽？
　　他之前还在想七皇子这杀母之仇，无法放下，他没有想到，他们中间，也牵扯了一条人命！！
　　他脸色惨白，半晌才道：“还有吗？你还知道什么？”
　　小厮有点害怕，小声道：“后来端王爷就痛罚了几个人，严令下人不得议论此事，不得提起陈氏。那时候奴才刚来，也不敢乱打听，奴才别的就不知道了。”
　　盛明麟长吸了一口气。
　　好久，他才低声道：“你先下去吧。”
　　小厮无声施礼，退了下去。

第051章 再也不跟你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端王妃带着珠珠上了车。
　　太早了，珠珠没睡够，一路都被端王妃抱着打瞌睡。
　　等到了地方，盛明麟直接跟端王妃道：“母亲，儿子在马车里看书，等母亲和珠珠回来。”
　　端王妃点了点头，很满意他的知趣，又向七皇子道：“七郎也别乱跑，也在山下等着吧。”
　　七皇子应了一声，端王妃就亲自抱着珠珠往山上走去。
　　说是山，也不过是个小土坡，一路爬上去，就看到了很大的篱笆院子，瘦伶伶的老婆婆，正弯腰摘着地下的菜。
　　端王妃赶紧又晃了晃闺女，等她精神了，才上前一步，笑着打招呼：“刘姐姐。”
　　老婆婆脸上露出了一个笑，迎过来两步，“安宁来了，珠珠也来了。”
　　老婆婆笑的很慈祥，但脸上沟壑遍布又满是老人斑，嘴里又没牙，珠珠很害怕她，嗓子都是虚的，细声细气打招呼：“干娘。”
　　老婆婆笑着点头。
　　一般认干娘，都是认儿女双全四世同堂的人，又或者认佛道两家的人，但珠珠当时情形危急，端王妃就想找个命硬的，最后认的，是一个“人瑞”。
　　大盛朝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就赋役全免，八十岁之后朝廷还给发钱粮，百岁之后不光发钱粮还发下人，这样的老人就叫“人瑞”。
　　这位人瑞，一生迭遭大难都没死，虽然没成亲无儿无女，却一直活过了百岁，是真的命硬长寿。
　　她本名叫刘小草，后来过了百岁之后，明熙帝亲自赐名长寿，所以远近的人都叫她长寿婆，有不少人想认她做干娘的。
　　但大约人老了，总会有些神叨，这位老婆婆也是，有人求上门来，她摸摸头，总是说不合适，这种朝廷养着的活人瑞，也没人敢强迫她。
　　所以到后来，只认了三个干亲，珠珠就是其中一个。
　　那两个孩子都大了，小的也过了十二岁了，珠珠是最小的，认的时候，长寿婆就已经一百零三岁了，如今过了三年了，老人看着还精神矍铄，还能自己摘菜做饭。
　　端王妃叫下人把礼物搬进去，然后就叫她们去外头等着，自己带着珠珠进了堂屋坐下，陪老人说说话。
　　因为上回想见紫柏大师没见着，端王妃心里老觉着不踏实，今天特意来早了一些，就想着蹭蹭长寿婆的福气。
　　老婆婆倒是很喜欢珠珠，一坐下，就搂过她来，从头到脚的摩挲。
　　老人的手又干又皱，指甲又长，又凉凉的，珠珠最怕被她摸，可是别的事情端王妃肯依着她，这件事却绝对不依，所以团子也不敢闹，就像一只被拎住耳朵的小兔子，怂怂地缩在老人怀里，由着她从头摩挲到脚，小胳膊小腿捏了无数遍，还不时的低下脸，干瘪的嘴，亲在她脸颊上，因为没有牙，亲一下，就好像被鱼嘴裹一口似的。
　　珠珠怕得大眼里全是泪。
　　端王妃瞧着也不忍心，不住地打岔。
　　长寿婆耳朵也不聋，脑子也没糊涂，笑呵呵地跟她说话。
　　一直到巳正（10点）时分，长寿婆才取了铜钱过来，然后凑过来，慢慢解开珠珠颈上的红绳子，把那个钱给她串上，又把红绳子系紧，笑道：“好了！”
　　珠珠一听这话，撒开小腿就往外跑，一溜烟跑出了屋门。
　　端王妃连忙道：“珠珠顽皮，老姐姐别见怪。”
　　长寿婆笑眯眯地道：“不见怪，这样的伶俐丫头，我喜欢着呢……安宁啊，”她叫着端王妃的闺名：“最近这孩子，是不是遭了什么灾啊……”
　　端王妃一惊，瞪大眼，正想说你怎么知道，就见她一瘪嘴：“好似还不止一回。”
　　“是啊！”端王妃就道：“就是啊，我担心得很！前两天还去报国寺上了香！”
　　“不用这么麻烦，”长寿婆慢悠悠地道：“这孩子啊，就是福气太多，命弱，担不住，你叫她来我这，住上三个月，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端王妃犹豫了。
　　而外头，珠珠一口气跑出了院子，才发现娘亲没出来。
　　回去找娘亲又不敢，自己出去吧，柴门还关着。
　　珠珠站在那儿，往这走走，往那走走，为难得小嘴直扁，想哭又不敢哭。
　　就在这时，忽听不远处，七皇子的声音道：“不用跟！我就在这坐坐！”
　　珠珠精神一振，飞也似地往后跑，小脸几乎挤进篱笆里，就看到七皇子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
　　珠珠一喜，小声叫：“七锅锅！七锅锅！”
　　叫了好几声，换了好几个篱笆缝，七皇子都没有听到，勾着背不知道在做什么。
　　珠珠又不敢大声叫，怕被老婆婆听到，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一个篱笆缝一个篱笆缝的换，然后一不小心，就把小脑袋挤了出去。
　　珠珠一呆，想退回来，退不回来，又挤出去，又挤不出去，忍不住放大声音：“七锅锅！”
　　七皇子吓了一跳，转回头，珠珠徒劳地朝他伸着小短手：“七锅锅，救命。”
　　七皇子明显犹豫了一下，珠珠的小手手，无力的推着树枝：“珠珠喘不过气来，珠珠要死掉了，呜呜，珠珠不想死……”
　　七皇子一个激零，飞也似地冲上来，然后双手插.进篱笆里头，把住她腋下一拔，就硬生生把她拔了出来。
　　珠珠嗷得一嗓子，觉得全身哪哪都痛，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七锅锅，珠珠痛痛。”
　　她委屈巴拉，想去抱住他脖子。
　　而七皇子，纯粹就是手比脑子快，一下子把她拔出来之后，自己就懵了。
　　他下不了手杀她，可现在她自己找死，他还要救她？这都第二回了！！
　　七皇子一下子就把她扔在了地上，珠珠一呆，仰脸看着他，眼泪将落不落：“七锅锅？”
　　“别叫我！”七皇子狠狠地锤了自己一下，咬牙切齿：“别叫我，别理我，别跟着我！再过来老子打死你！”他甩手就走，大步流星。
　　珠珠惊呆了。
　　回过神来，她也气死了，朝她的背影大叫：“你是大坏蛋！珠珠再也不跟你好了，再也不跟你好了！！”
　　她气呼呼的爬起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迈着小短腿就走，边走边哭。
　　走着走着，忽得脚下一滑，珠珠一脚踩空，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第052章 吃了熊心豹子胆
　　端王妃实在不放心珠珠住过来，到最后也没松口。
　　长寿婆就有些不高兴了，瘪着嘴道：“那她再出什么事情，可不要找我！你别后悔！别后悔！”
　　她浑浊的老眼紧紧地盯着她，叫端王妃心里不安极了。
　　出来之后，她皱着眉头一路沉吟，下人也不敢打扰她，直到她走到马车边要上车了，荔枝忍不住了：“娘娘，我们主子……要住下吗？”
　　端王妃先还没在意，等回过神来，她脸刷得一下就白了：“珠珠呢？珠珠没下来？”
　　其它人也吓坏了：“没见小主子，小主子一直没出来啊！”
　　“不可能啊！”端王妃提起裙子就往回跑：“珠珠出来都快两刻钟了！”
　　众人一呼啦跟着往上跑，晚了一步出马车的盛明麟惊了一下，急问旁边的小厮：“这山还有别的路吗？”
　　小厮也急得不行：“这，这种山到处都是路啊！”
　　盛明麟急抬头看了看。
　　这山很矮又很小，草木稀稀落落，别说野兽了，连摘野菜都没多少，更谈不上景色，应该没几个人过来，那珠珠应该没事？
　　谁知道下一刻，就听山上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珠珠！珠珠！！”“小主子！你在哪！！”
　　盛明麟心头一沉，也顾不上多想，一撩袍子就往山上跑。
　　山上正一团乱，十几个下人没头苍蝇似的到处跑着叫着，惊慌失措。
　　盛明麟扫了一眼山上，到处都无遮无掩的，几乎一目了然，心里就是一沉。
　　他心思机敏，一瞬间心里就想了极多。
　　今日，是极少的……珠珠不会带很多下人，又身在这种三教九流之地……的情况，这种情况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而且，珠珠胆子小，性子又软又乖，她自己根本不敢到处乱走，就算出来了，也只会来找自家下人，就算找不到，也只会在一个地方猫着。
　　找不着，就怕是出了什么事！！
　　他也顾不上礼数了，一把抓住端王妃：“篱笆里头都找了？屋子里头也找了？没有夹壁暗道？”
　　端王妃已经是六神无主，一听这话，连声道：“快去，去找找有没有暗道？”
　　好几个下人赶紧冲过去，盛明麟也冲了进去，亲自动手找。
　　但屋子很小，连墙带地面找了一圈也没有，出来找了找院子里也没有，盛明麟急问长寿婆：“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陷阱？”
　　长寿婆满面惊慌，迅速摇了摇头：“这，这就是一座秃头山，啥也没有。”她低下头。
　　盛明麟紧紧地盯了她一眼，然后快步出去。
　　就见有人正问着七皇子，七皇子道：“我没见她！”
　　盛明麟一看他的神色，当时就咬牙切齿，冲上去一把抓住他：“你到底见没见！还不快说！”他随问着，心就直往下沉：“要是珠珠有半分闪失，你……我就杀了你！”
　　七皇子被他的神色吓到了：“珠珠到底怎么了！”
　　“她不见了！”盛明麟急得声音都哑了：“你到底见没见她！你倒是快说啊！”
　　七皇子咬牙道：“我刚才坐在这儿的时候，珠珠被篱笆卡着了，是我把她救出来的，然后我就往下走，没见她了。”
　　盛明麟道：“真的？”
　　七皇子也急了：“我骗你干什么！她，她去哪了？”
　　盛明麟看他焦急之色不似作伪，略略放心，一把松开他，去找篱笆那个空儿。
　　找着了，就直接叫人：“周嬷嬷，你带着锦衣、玉食，往这边找；宁嬷嬷，你和荔枝红枣去那边；荣富荣贵，你们去那边，长留长命这边。”
　　他满头大汗，声音却冷静又清晰，“珠珠乖得很，跑不远，先只找这小山，不管找着找不着，一刻钟就要给我回信！”
　　端王妃已经急的六神无主，下人也都找的全无章法，所以盛明麟这一吩咐，大家完全下意识的，就听从了，然后迅速分成几拨散开。
　　七皇子也吓坏了。
　　他在原地僵立片刻，撒开腿，飞也似得跑下了山，也开始到处找。
　　盛明麟不住地深呼吸，闭上眼，想着还有什么遗漏的。
　　端王妃也等不及，不时朝下道：“找着了没？”
　　下头纷纷应声：“没有！”“这边也没有！”
　　不对，就这么一座山，若是珠珠自己走，早就应该找到了。
　　一定是出事了。
　　盛明麟定了定神。
　　他转身扶住端王妃：“母亲，我们先派人去通知父亲，稳妥起见，也通知谢家，多些人手来找。可成？”
　　端王妃手脚冰凉，咬着牙连声道：“对对，快点！快点！还有兵马司！”
　　盛明麟点了点头，直接下去，叫车夫骑着马，分头去通知端王爷、谢府，和南城兵马指挥司。
　　然后他再爬上来，扶住端王妃，略微强硬地把她扶进屋，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端王妃双眼大睁，努力回忆刚才的情形。
　　却见盛明麟来回一顾，直接从旁边拿起了一把菜刀，转头就逼到了长寿婆脸上：“我妹妹在哪？”
　　长寿婆猝不及防，吓的哑叫一声。
　　端王妃也惊住了，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又没说，也一眨不眨地看着长寿婆。
　　盛明麟其实只是觉得她刚才的表现不对劲，想诈一诈她。
　　他只有两分把握，却表现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一字一句地道：“皇家郡主你也敢动，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不说！？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只有八岁，人又瘦小，但长寿婆也不过是个干瘪老太太，被他气势所慑，吓得嘴唇直抖：“我，我咋会知道！”
　　“你还敢抵赖！！”盛明麟咬着牙根子：“这京城就这么大，我们要找，肯定能找得到的！你老老实实自己说出来，看在你是珠珠干娘的份上，母亲自会为你求情，要不然，你就等着大卸八块！死无全尸吧！”
　　老太婆吓坏了，浑浊的老眼骨碌碌地转。
　　盛明麟一看她这个样子，心里就有底了，又气又恨，手都发抖，却强压着声音：“还不说！？”
　　端王妃也看出来了。
　　她眼都发红，却平着声音道：“我们珠珠既认了干亲，自然是把你当亲娘待，也是要依着孝道来的。你只要说出来，我保证不怪你！”
　　长寿婆抖着嘴唇：“一会，一会儿肯定能找着的！珠珠福大命大……”
　　一会儿？
　　盛明麟眼神一厉，刀猛得一推，血喷了出来：“你设了局让珠珠走丢？？你找了旁人把珠珠抱走？”
　　长寿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如此敏锐，脖子又疼，一下子就崩了：“我错了，我错了，饶命啊！别杀我！！”
　　端王妃恨得指甲掐破了掌心，怒道：“快说！我的珠珠儿在哪！！”

第053章 珠珠别怕
　　这会儿，端王爷还在礼部衙门里。
　　明熙帝虽然经常让他办临时差使，但其实他身上挂的官职却是礼部尚书。
　　因为会试和假期耽误了不少时间，端王爷案上也积压了一些公务，忙了一上午，正打算跟同僚一起用个午饭。
　　结果还没出门，就有人把车夫带了进来，车夫跪下就磕头，声音都打颤颤：“王爷，出事了！小主子失踪了。”
　　端王爷脸色都变了：“什么？”
　　很快，端王爷带着三百锦衣卫出了宫。
　　而谢府，因为珠珠生辰，本来就有好几个人提前告了假，带着府卫也追了上来。
　　长寿婆所在的小山，归属南城兵马指挥司，指挥使姓赵，只是一个六品官儿，自己是没有调兵权限的，但也带着几十个熟悉地方的小吏赶了过来。
　　本来就离的近，三拨人马几乎是同时赶到，盛明麟已经在山下等着了，一见端王爷过来，他急冲上来：“父亲！”
　　他也不等他问，飞快地就开始说。
　　他们审了长寿婆，长寿婆招认，她和她干儿子设了一个局，就是想着让珠珠“走丢”，然后她干儿子找到，把珠珠送回来，好拿一些赏赐，二来，也显得珠珠更加多灾多难，好劝说端王府，允许珠珠在她这儿住上两三个月。
　　据说长寿婆会一个借人寿命的法子，但必须跟被借的人一块儿待八十一天……但这个，盛明麟还没来得及细问。
　　但，现在的关键是，珠珠不见了，她那个干儿子也不见了！
　　本来长寿婆两人商量的就是吓吓人，并不敢把事情闹大，所以她的干儿子本来应该在山下等着，不出半个时辰就把孩子送回来的！
　　可现在人不见了！
　　端王妃已经派人去他住的村子守着了，但现在还没找着人。
　　因为长寿婆的干儿子，本来就是顶得朝廷给她下人的缺，平时也就他们母子二人在这里，所以一时根本找不到别的线索。
　　盛明麟满头是汗，神色焦急，语速飞快却条理极清晰，言简意赅。
　　即便在这种心情下，谢大将军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端王爷点了点头，迅速回身吩咐，“你们，就按平时轮值分成四队，四处搜寻，赵大人，你的人熟悉地方，让他们缓着来，慢慢去附近打听，找到珠珠，或者有消息，我自有重谢。”
　　赵指挥连声答应着，急带着人去了。
　　谢大将军道：“我已经叫人去了城门，叫人严加盘查。”
　　谢家那几个孩子也快急死了，谢从杨道：“我们也去！姑父，我们也去找！”
　　“你们先别急，”端王爷也额头见汗，道：“她那个干儿子我见过，没什么见识，他做不了这种事，也没这个胆子，此事一定是出了岔子，或者……被人将计就计了，”
　　他顿了一下：“你们出去，别提什么身份，别胡冲乱撞，就耐住性子，去那些犄角旮旯的小店，一个个去问，若有人看到，必有重谢，这附近人住的稠，不可能没人看到的！现在关键是找线索，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不可能跑多远！”
　　谢家几人连连应着，迅速去了。
　　谢大将军和端王爷又上来，仔细看了看四周的地势。
　　谢大将军把长寿婆拉过去亲自审问，端王爷转头想找盛明麟时，却不见他人影。
　　宁嬷嬷上山下山好几趟，已经跑的筋疲力尽，瘫在地上，一边跟他道：“王爷，少爷说他要出去找找，带着小厮去了。”
　　这边人仰马翻，而此时的珠珠睡的正香。
　　她从山坡上滚下来，摔进草里，还没爬起来，就被人从后头一把抱住，还被一只臭臭的手捂住了脸。
　　奶团子吓坏了，拼命挣扎，不一会儿就昏了过去，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一张开眼睛，就看到了稻草编的房顶。
　　珠珠觉得脸好疼，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只臭臭的手，她大眼里迅速汪上泪，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喃喃地道：“娘亲……娘亲……”
　　门吱哑一声开了，有一个黑皮青年快步进来，道：“哟，你醒了？”
　　珠珠一看不认识，更害怕了，眼泪直往下掉：“窝要娘亲！要娘亲！”
　　“哎，你先别哭啊！”青年连忙过来想抱她，珠珠吓的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爬到了床里头，整个团子蜷成一团：“呜呜别杀珠珠，珠珠是好孩只！别杀珠珠！”
　　青年只好退后几步，一边道：“你乖啊，别怕，我不是坏人！抓你的坏人我已经把他打跑了，我真不是坏人啊，你看我长的一看就像好人是不是？是我把你救下来的。”
　　小团子又慌又怕，抱着自己小小的膝盖，拼命想大声，声音还是挺小：“娘亲！爹爹！快来救珠珠！珠珠害怕！”
　　青年连声哄她，她哭到头蒙蒙，根本听不进去。
　　青年挠头，索性退到门口，朝上叫：“沉昭！沉昭你快来！这小孩怕我！老是哭！哄不听！”
　　不一会儿，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道：“我也不会哄小孩。”
　　“没事，”青年直接拉住他胳膊就把他拉了进来：“你好看，小孩就喜欢好看的！”
　　少年被他拉了进来，一抬眼。
　　少年容色夺人，灼灼如阳，哪怕一身粗布衣裳，仍旧漂亮到满室生辉，尤其身边站着一个黑皮青年，就更显得他宛如尘埃中的明珠一般，出奇地美好瑰丽。
　　小奶团子虽然不会说，但小小的心里也觉得他好看，慢慢停了哭，眼儿瞪得大大的看着他。
　　少年上前两步，含笑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奶团子呆了呆，喃喃地答：“珠珠叫珠珠。”
　　“嗯，珠珠乖，”少年道：“你知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一提到家，团子又想哭了，小嘴都瘪了起来，哽咽地道：“债王府。”
　　“王府？”
　　少年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视线。
　　然后少年问：“王府？你爹姓王？”
　　珠珠摇了摇头：“爹爹姓盛，锅锅和珠珠也姓盛，娘亲姓谢。”
　　国姓啊！
　　少年沉吟道：“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珠珠毫不犹豫地道：“端王。”
　　两人齐齐一震。
　　珠珠的眼泪，啪哒啪哒地掉了下来：“珠珠要找爹爹！锅锅，你帮珠珠找爹爹好不好？珠珠有钱，珠珠给你钱！很多钱！”
　　黑皮青年迅速插言，“你别急啊，哥哥马上就叫人去打听，端王府在哪……那什么，珠珠啊，你饿不饿？”

第054章 我们输不起
　　奶团子的心思立马被带跑了，摸了摸肚子，点点头，慢慢地停了哭。
　　黑皮青年暗暗松了口气，连声道：“好好好，珠珠啊，你等会儿，哥哥端饭来给你吃！”
　　一边说着，一边拉住少年的胳膊，强拉着他出去了。
　　屋里只余下了珠珠一个人，团子看看左右，害怕起来，翻了个身，往床下头爬，就看到床下头摆着她的小鞋子。
　　但她有一屋子下人，从来没有自己穿过鞋，小胖脚套了半天也没套进去，也不会解带带，索性光着脚丫往外走。
　　一走到门口，奶团子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哇！！”
　　屋外是大片的绿色，团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一出屋门就是草的情形，稀奇得不得了，迈着小短腿出来瞧了瞧。
　　到处都是深浅不同的绿，还有红，还有黄，还有连绵的山坡，一眼望不到边，看在三寸丁的小团子眼中，十分壮观。
　　团子小脑袋转来转去，瞧了一小会儿就没了兴趣，想找刚才的小哥哥要饭吃，可找了半天都找不到。
　　团子小心翼翼往旁边走了几步，脚下有一点硌，她小脚趾都蜷了起来，弯着腿腿慢慢地走。
　　肚子很饿，团子饿的直咽口水，幸好她鼻子很灵，很快就从满天青草香药草香里，闻到了一点饭香气。
　　珠珠顺着香味儿找过去，绕过茅草屋，就见不远处，刚才的两个小哥哥正头对着头，低声交谈着什么。
　　珠珠提着小裙子，小心避着地上的石头，摇摇摆摆走过去，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端王……”
　　这要是自家人，团子早就扑上去了，但小孩子在外人面前总是不敢太放肆的，所以团子怂哒哒咽了咽口水，走过去，在他们脚边乖巧蹲下，小手托腮，等他们说完。
　　黑皮青年说话带着些口音，又急又快：“端王爷不成，那还有谁成？端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听说关系亲近，难得我们意外救了他的女儿，听说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必定十分疼爱，那我们求他帮忙，总有几分把握的！”
　　“可我们输不起，”少年的声音十分冷静：“我们若找上端王，必定要把当年的事情合盘托出，可若他不帮我们呢？不帮我们，也绝对不会容许我们离开，很可能会暗中对我们下手！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将再没机会翻盘。”
　　“可不找端王，我们又能怎么办？沉昭，就算你将来能成为一方巨贾，又或者考科举当了状元，也不过是个小官儿！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儿也就是端王爷了！难不成还能直接找皇帝？那还不如找端王！再说了，那起码得是十几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变数太大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不能莽撞行事，好在救了他女儿，也算结了一份善缘，先了解了解端王为人再说。总之，要慎重，绝不能孤注一掷。”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
　　最终黑皮青年叹了口气：“算了，听你的。”
　　他叉着腰正要转身，眼角余光划过什么，脑子里一时没反应过来，脚都抬起来了，才猛然回神，眼睛瞪的快要脱眶，看着脚下。
　　小小一只的奶团子正蹲在他脚边边，眨巴着大眼听得十分认真，见他看过来，还很有礼貌地跟他道：“叔叔，你们说完了吗？珠珠饿了，想吃饭饭。”
　　“啊……呃……呵呵呵哈……”黑皮青年尴尬得头皮发麻，除了傻笑已经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漂亮少年倒是反应机敏，温和地道：“怎么不穿鞋？”
　　一边说，一边把她抱了起来，团子问他：“锅锅，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垂了垂眼，道：“我叫霍……霍正。”
　　“霍正锅锅，”团子小手手扣在一起，没哭没闹，从头到脚都写着乖巧，也算有几分郡主风度：“你可以送珠珠回家吗？”
　　“可以，”少年准确地回答她：“吃过饭，就送你回家。”
　　黑皮青年已经飞奔去了灶房，不一会儿，就闻到油香味儿，他端着一碗鸡蛋过来了。
　　鸡蛋就是炒蛋，还炒得十分不匀，有的地方有点糊，有的地方还稀乎乎，但珠珠已经饿了，接过筷子，挟了挟没挟起来，她直接往下一趴，小嘴凑在碗边，就往嘴里扒拉。
　　黑皮青年看着她毛绒绒的小脑袋，想说什么又没法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又过去端了一锅粥来，给她盛了一碗，又给少年和自己也盛了一碗，道：“一会儿我送她回去。”
　　少年点了点头，眼神复杂：“一起吧。”
　　…………
　　那边。
　　端王爷一接手，盛明麟想了想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就直接带着小厮出来了。
　　他在想，这个世界，与他的前世，大致相同，所以前世的记忆，仍旧可以借鉴。
　　前世珠珠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次也没有。
　　所以，出手的如果是端王府的仇家，不可能一直不下手，哪怕没成功，只要动过手，他也应该听到一点消息的。
　　也所以，他倾向于，这很有可能是巧合。
　　他从珠珠钻出来的篱笆开始，一寸一寸的找，七皇子走的方向，是往东的，珠珠如果追过去，肯定不会失踪，那，团子很可能是被气出了小脾气，所以朝相反的方向走的。
　　相反的方向，没有路，而且已经被下人踩得有些乱了。
　　盛明麟一会儿弯腰，一会儿直起来，估摸着珠珠的习惯，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凹进来的坡面。
　　盛明麟精神一振，拨开叶子看了看，然后毫不犹豫地往下一钻，一步一步走下去，果然在下头找到了一点痕迹。
　　头顶是密密的树冠，非常低矮，哪怕盛明麟也无法站直。
　　他一路用手拨着，仔细看着脚下的草，还有树叶折断的痕迹，然后顺着那道痕迹往外走。
　　走出来时，是一条小路，平时应该有不少人走，比一般的乡间小路宽一点，也坚硬一点，看不出痕迹。
　　盛明麟只能继续往外走，才走了一步，就见不远处，七皇子抱着头蹲在地上。
　　盛明麟脚下一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他一直觉得，他死时年少，又失去母亲，所以傻一点，情绪控制不好，他全都体谅了，可是这会儿，他真是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
　　他体谅他，谁来体谅他的妹妹？才三岁大的小娃娃，那么乖，那么甜甜软软的，今天还是她的生辰呢！
　　盛明麟也顾不上身后的小厮了，咬牙切齿地给了他一脚，骂道：“混蛋！”

第055章 你跟着我
　　七皇子猛一抬头，看清是他，下意识地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盛明麟怒道：“平时动不动就发疯迁怒，堂堂男儿，枉有一身力气，欺负一个三岁大的小娃娃！！如今做下错事，又不知道弥补，坐在这儿懊恼后悔，有用吗？你能不能做一点正确的事？”
　　七皇子低声道：“你，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抹了一把眼泪，又道：“我找了，我找了好几遍了，我没有找到，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办才是对的！我是个混蛋，可是我真没想让珠珠……我心里难受，我该怎么办啊！”
　　他语无伦次，眼泪直流，猛然抬臂捂住脸，发出小狗一样的悲呜。
　　盛明麟长吸了一口气，咬牙吼道：“你跟着我！”
　　他说完就往前走，不一会儿，七皇子强忍着哽咽跟了上来。
　　盛明麟也不理他，一边仔细观察，一边不时地停下来，细细体会。
　　他在想，表面上的东西，家里下人，还有锦衣卫，已经找了好几遍了，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那些他们来不及关注到的小角落。
　　如果是巧合，长寿婆那个干儿子，之前肯定就在这儿，那他和之后那个“变故”，中间肯定是有交集的，所以，他现在找的就是这个交集处。
　　这个交集处……一定就在附近！一定就在路上！
　　因为只有路上，才会有人“路过”，才符合“巧合”！
　　他一寸一寸搜索路面，然后眼神一凝！
　　他看到了一处脚踩过的痕迹，迅速蹲下，仔细一看，然后猛然往外探身。
　　七皇子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你干什么？”
　　盛明麟一把抓住他：“你下去看看！下头好像有人！你下去仔细看看！”
　　七皇子倒是很听话，往下一看，虽然没看到有人，仍旧往下一跳，然后就手脚并用往下爬。
　　其实这边并不高，就是一个山边小路，只是有些陡，七皇子不一会儿就到了底，一手扶着山壁，左右一找，然后就惊住了，道：“真有人！！”
　　盛明麟半个身子都快要趴下去了：“是什么人？”
　　下头似乎有个凹洞，七皇子身子往里一埋，只能听到声音传出来：“是个男人，三四十岁，好像死了……不，没死，还有气。”
　　盛明麟一喜，急道：“先别动他。”
　　又转头向小厮道：“快，快去禀报父亲！”
　　小厮飞也似地去了，不一会儿，端王爷就一路飞奔，亲自过来了，连端王妃都跑下来了。
　　他是带了锦衣卫来的，顿时好几个锦衣卫飞也似地下去，有人把那人拖了上来，也有人检查着周围的痕迹。
　　端王爷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他。把他弄醒！”
　　锦衣卫上去就是一脚，跺在那汉子胸口，汉子一声闷哼，身体弓起，然后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锦衣卫喝问：“小郡主在哪！！”
　　汉子一看眼前这么多人，全身一抖，瞬间回神：“小郡主……被人抢走了。”
　　锦衣卫完全没费事儿，汉子就竹筒倒豆全说了。
　　他本来是想找机会抓走珠珠的，但珠珠恰好自己摔了下来，他当然是赶紧过来抓她。
　　结果紧张之下，捂得太用力，珠珠就不动了。
　　汉子出来叫她也不醒，以为自己把孩子捂死了，当时就吓坏了，吓的六神无主，就想把孩子赶紧扔了，然后他就自己逃命。
　　但他没干过这种事儿，心里害怕，站在路边闭着眼正要往下扔，有一个骑马的青年路过，一下子把他喝住了，把珠珠抓了过去，喝问他是不是拐子。
　　汉子当时惊慌失措，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青年看视了珠珠，就脸色一变，骂他丧尽天良，然后就一脚把他从上头踹了下来。
　　他当时疼极了，可是又怕他追下来再打，本能的往里头一滚。
　　但那人并没有下来再打，他就听见马蹄声迅速远去，他就昏了过去。
　　端王爷和端王妃互相交握着手，直听得脸色惨白。
　　珠珠被人救走了，可珠珠似乎情形不大好。
　　端王爷张了张嘴，竟不敢再问，更不敢细想，全身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就在这时，却听盛明麟道：“马是从什么方向来，往什么方向去的？”
　　端王爷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小少年脸色差得厉害，脸色苍白，更衬得一对眸子墨灼灼的，却出奇地冷静，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汉子。
　　汉子连忙指了指：“从那来的。往哪去了，我，我没看到。”
　　盛明麟都没听他说完，就直接往他说的来处去了，七皇子紧紧跟在后头。
　　端王爷也迅速分了人过去。
　　锦衣卫都是骑马的，路过这两个少年，温言道：“麟少，臣载您一程？”
　　“不用了。”盛明麟道：“我走路就好，我想找找，有没有容易忽略过去的小地方。”
　　他这么一说，锦衣卫觉得有道理，也分出几个人步行，虽然这一路只有山路，按说没有岔路的，但万一呢？
　　这会儿已经下午了，几人都没有吃饭，盛明麟本来就文弱，已经筋疲力尽，但仍是强撑着，慢慢往前走。
　　七皇子忽然上前一步，道：“我背着你！”
　　盛明麟道：“不用！”
　　七皇子道：“站得高看得远！”
　　盛明麟长出了一口气，就让他背了。
　　锦衣卫一路搜索，不一会儿就越到了他们前头，盛明麟也不着急。
　　他们也许都是稽查好手，可就因为这样，所以有时候想法会受到惯性影响，而他什么也不会，就用常人的眼晴去看，反倒更容易发现巧合……毕竟找这么半天都没人看到，说明这个救珠珠的人，也非寻常人。
　　都不知走了多久，天都有些昏暗了，盛明麟忽然看到了什么，道：“停下！”
　　七皇子一下子停下。
　　盛明麟一眨不眨地看着左手边，又缓缓地转回头来，看着这边。
　　那儿是一条小河，粗估有个三丈来宽，河对面的草面上，有一条隐约的痕迹，像是一条小路，往远处延伸而去。
　　但，河上又没有桥，也没有曾有桥的痕迹，为什么会有一条顶着河的“┳”形路啊？
　　总不可能是钓鱼？
　　盛明麟皱着眉，来回看着。
　　身后忽有人道：“你在看什么？”
　　盛明麟听出是端王爷，但也没有回头，缓缓地道：“我在想，这个宽度，马儿能不能一跃而过。”
　　端王爷道：“若有人骑着，最多也就跃两丈，而且这里还没法助跑，但是……”
　　他细细打量那条路：“但是若遇上功夫好手，提气带马，也不是不可能。”
　　他直接回头叫人：“搭个简易桥，我们要过去！”

第056章 文武双全探花郎
　　行军搭桥是常见的，锦衣卫也是会的，而且这里又不是野外，用不着砍树，直接去村人家弄了几块门板钉起来，往河上一搭。
　　端王爷一撩下摆就要过去，锦衣卫镇抚使连忙道：“王爷，不安全，容臣等先试试……”
　　端王爷并没理会他，一路小跑就冲过去了，盛明麟和七皇子也随后跟上，三人顺着路就往前走，锦衣卫忙不迭地跟了过去。
　　而这会儿，
　　珠珠正在吃炒蛋。
　　打小娇生惯养的小郡主，还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炒蛋，糊不说，连盐都没匀，动不动就一口咸到发苦。
　　但珠珠饿坏了，加上胆子小，在外人面前不敢闹腾，还是乖乖地吃了下去，嗓子齁得直发疼。
　　终于吃完了，团子委屈地大眼全是泪，蔫头搭脑地坐在那儿，就等他们送她回家。
　　而黑皮青年还一心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她忘了刚才两人说的话，虽然她也不一定听得懂，可是万一呢！
　　所以他疯狂打岔：“珠珠还要不要吃点别的？我们这儿虽然是药园子，但好多也能当菜吃的，马齿苋你吃不吃？蒲公英吃不吃？”
　　他一边说，珠珠就不住地摇头。
　　三岁小娃娃的情绪，已经快到临界点了，小脑袋一摇，眼泪就直往下掉，看着简直可怜。
　　黑皮青年心里更加慌，连忙道：“那珠珠喝点粥吧，喝完粥我们就走，马上就送你回家！”
　　珠珠儿一听，立刻转头去看那粥。
　　这就是大人用的那种碗，很大，盛的满满地，团子两手一捧，就烫了一下。
　　团子委屈地扁扁小嘴，扯了扯袖子遮住手手，颤巍巍地捧了起来，小嘴凑上去喝。
　　大碗把她的小脸全遮住了，只能看到她的小短手和上头两个发包包，小嘴嘴努力裹呀裹，可粥表面都凝固了，裹了半天也裹不进嘴。
　　黑皮青年看着都着急，忍不住给她托了一下，“你举起来喝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珠珠就被下头的粥烫了一下，发出了小猫一样的低叫。
　　两人都吓了一跳，四只手齐上，迅速把碗扒拉下来，就见团子嘴巴两边，留下了一道月牙状的粥痕，粥还在慢慢流下来，样子非常搞笑。
　　两人没忍住：“……噗！”
　　奶团子当时就崩不住了。
　　本来就委屈，还疼，还被漂亮小哥哥嘲笑，小郡主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窝要爹爹！窝要娘亲！要锅锅！珠珠要回家呜呜呜……”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他们都完全不会哄孩子，只能手忙脚乱地给她擦脸。
　　遁声而来的端王爷一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端王爷猛然往这边一冲，又迅速按捺住，抬手打了两个手势，训练有素的锦衣卫飞快散开，形成包抄之势。
　　几乎与此同时，两人也听到了声音，迅速抬头。
　　少年反应机敏，一把抱起珠珠退后，青年闪身挡在了两人面前。
　　珠珠有点被吓到，哭声暂停了一下，然后她一眼看到了爹爹，猛然张手，“爹爹！！”
　　端王爷快步向前，少年也是一皱眉，然后走上几步，把珠珠送了过去。
　　珠珠挂着一脸粥扑进了爹爹怀里，真真是委屈大发了，嚎啕大哭，端王爷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盛明麟看着这一幕，长长地松出来一口气，一下子就全身无力，瘫坐到了地上。
　　七皇子又哭又笑，也挨着他坐下。
　　锦衣卫已经把那两人围了起来，低声询问。
　　虽然这两人很可能不是坏人，而且还救了珠珠，但牵扯到端王府，还是要谨慎的。
　　端王爷并没有在这儿等结果，随哭着，抱着珠珠就小跑着走了。
　　盛明麟想起身，却一时起不来，眼看着端王爷和珠珠走了，他才往这边看了一眼，触到少年的面容，他不由得一呆。
　　霍沉昭？
　　这不是霍沉昭吗？
　　他的前世记忆中，霍沉昭十五岁便高中探花郎，不光生得俊美无俦，且允文允武，通晓医术，听说还画得一手好画，极得文人拥簇，风光一时无两。
　　他的武如何，盛明麟不曾亲眼见过，可他在文上实在称得上惊才绝艳，文章辞藻华美，却又锋锐凛冽，风格极为鲜明，盛明麟到现在还记得许多，心中十分佩服。
　　所以，那时的霍沉昭，当真是无数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不少人家都想与他结亲，但他却都婉拒了。
　　因为他这个很特别的名字，大家都猜测他是不是背负了什么事情。
　　毕竟沉昭什么的，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沉冤昭雪，虽然也有可能沉字只是字辈，但后头加上一个昭……也太巧合了，越是高位者越不相信巧合。
　　而且霍沉昭虽然年纪小，办事却极为沉稳，明熙帝很看好他，他入仕之后先是外放三年，把下县治理成了上县，被明熙帝召回来之后，又奉旨办过两桩差使，都办得十分漂亮，最后一次，听说临行之前，明熙帝动问他这个名字是何意。
　　霍沉昭便叩头道：请允臣回来禀报。
　　明熙帝允之。
　　其实这就很大程度上，相当于皇上答应给他翻案了。
　　毕竟，皇上喜欢你，要重用你，肯定会叫锦衣卫把你查个底朝天的，所以很可能，他的事情明熙帝早就知道了，只是估计牵扯多，或者别的原因……所以帝王要看看你有没有足够的价值，让他为你翻案。
　　但，霍沉昭死在了回程的路上。
　　这位横空出世令无数人惊艳的小探花，还未及弱冠，生命就戛然而止。
　　据说他是被亲近之人刺杀而死。
　　大家都猜测，是他的仇家动的手。
　　虽然有很多文人，甚至有很多女子自发悼念他，但对于帝王来说，人死了，他的价值就消失了，最终他的事情也没有揭出来，谁也不知道他的冤情是什么，可能帝王私下会做些什么，但这些，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上一世，霍沉昭与珠珠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
　　这一世，他却意外救了珠珠，也许他的命运也会有些不同。
　　若是能帮，他也不介意帮他一把。
　　七皇子凑过来，低声问他：“我们走不走？”
　　盛明麟定了定神，收回视线。
　　他看锦衣卫都离得很远，没有人注意他，他也不想再等了，就喃喃地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一样。”
　　七皇子微愣：“谁？”
　　他比了比那边：“那两人？”
　　“是啊，”盛明麟道：“不过这也不奇怪。佛说一日月照四天下，覆六欲天……”
　　他只说了一半儿，想起七皇子的文化水准，就迅速改口：“世上，有很多很多的小世界，你看，我们有时候会觉得一个人似曾相识，或者一个地方好像来过，又或者一样东西，我们明明记得放在了哪里，一转头，却又找不到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七皇子下意识跟着他的思维走，一脸恍然：“我真的经常这样！我明明记得我把东西放在那了，但一转头，在别处！有时候甚至找不到！”

第057章 终于说通了
　　盛明麟内心呵呵哒，表面上仍旧淡淡地道：“我不是说了，三千大千世界？其实何止三千，可能有万万千千不计其数个小世界……可能每一个小世界，都有一个盛明麟，有一个你，有皇上，有端王爷，有珠珠……偶尔我们可能会误入别的小世界，比方说……”
　　他故意想了一下才道：“比方说这里是明熙十年，那边已经明熙二十年。又比方说你见到一个我，我已经老了，或者还是个小娃娃，甚至于，说不定那个我是个大坏蛋……这都有可能，是误入了别的小世界。”
　　七皇子的脸色渐渐变了。
　　他其实不太懂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但，如今，他心里正被一些事情塞的满满的。
　　他脑子不够使又完全没有人可以商量，所以，在这个时候，沾点边儿的事情，都会让他跟那些事情，联想到一起。
　　七皇子脸色发白，喃喃地道：“有没有可能……去了就回不来？”
　　“应该很少吧？”盛明麟状似无意地道：“偶然魂魄误入常见，但你去了不回来，那，难道是有极为挂念的人？留恋不想走？可这样的话，那边那个七皇子，难道死……咳咳，不见了？”
　　七皇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可不就是不见了吗？
　　他在那边已经死了啊！！
　　所以他根本不是回来了，是来了另一个小世界，他太过挂念娘亲，所以就留在了这儿！！
　　这里的珠珠，根本不是害过他的那个珠珠！！
　　明明很明显啊！这个珠珠跟那个盛明珠，明明一点也不一样啊！
　　珠珠又乖又软的，可他，他都干了什么！
　　七皇子表情似哭似笑，整个人都快魔怔了。
　　盛明麟看在眼中，暗暗的松了口气，看来他是信了。
　　七皇子这种一根筋，信了就是信了，他不会像他这种人那样。
　　他这种人，哪怕信了还会反复思量，哪怕确认了还时不时会觉得别扭，可是七皇子就不会。
　　所以只要说通了，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盛明麟总算了了这桩心事，心里崩紧的弦儿一松，眼前渐渐发花，身不由已地往后一仰，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这边，
　　端王爷也等不及锦衣卫牵马，一路狂奔，回到了那个小山坡。
　　端王妃一看见闺女，就哭得不行了。
　　她金娇玉贵养着的小团子，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衣服脏兮兮的，头发都成了小刺猬，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地。
　　太医已经过来了，急匆匆先扶了个脉，看了看没什么大碍，又草草擦了手脸，换了衣裳，检查了身上也没有什么大伤。
　　等洗过脸才发现，团子小脸上有几道淡淡的乌青和月牙状的小伤，一看就是手指头硬捂的时候掐出来的，她皮肤雪白，就显得这乌青格外明显，看着就像花了脸的小奶猫，还有一点呆萌。
　　端王妃忍不住又掉了泪，心里真真是恨得不行。
　　看闺女没什么大碍，端王爷也冷静下来了，一行人都是两顿没吃，他就吩咐人先备饭菜过来，大家先用饭。
　　放出去的人手也陆续叫了回来。
　　别的不说，谢家几个人一回来，就直奔着珠珠去了。
　　珠珠本来像块小泥巴一样糊在端王妃身上，小表哥们一回来，就不由分说地把她扯了下来，好多小胳膊交错着，把她抱在中间，哭个不停。
　　珠珠哭了好几场了，实在后力不继，抵挡不住小表哥们的爱，只能张开小胳膊，整个团子摊在胳膊丛里，时不时地呜呜几声。
　　最后小表哥们终于哭完了，团子也慢慢缓过来了，奶呼呼地安慰一屋子表哥们：“珠珠没事了，珠珠不疼！”
　　她忽然想起来，哭肿的大眼环顾左右，“锅锅呢？”
　　端王爷也是一愣，“明麟没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下人连忙上前禀报：“少爷昏倒了，刚被一位锦衣卫大人背回来，太医大人已经过去诊治了。”
　　端王爷咳了一声，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我过去看看。”
　　端王妃哭得声音都是哑得，但她对盛明麟实在是感激极了，站起来道：“我也去看看。”
　　她走出去两步，又叮嘱谢大将军：“大哥你盯着珠珠，眼都别眨。”
　　谢大将军叹了口气，点点头，两人这才出去了。
　　屋子就这么大，太医直接在院子里给盛明麟把脉，盛明麟其实就是又累又饿，这会儿已经醒了，端王爷道：“没事吧？”
　　盛明麟点点头，端王妃弯腰用帕子给他拭了拭脸，哽咽道：“好孩子，你待珠珠的好，母亲全都记着。”
　　盛明麟对端王妃，就温和多了：“母亲不必多想，这都是孩儿份内之事。”
　　旁边锦衣卫镇抚使走过来，低声向端王爷禀报。
　　黑皮青年自称叫周行果，少年自称叫霍正，两人是师兄弟，那片药园子是周家的。
　　周行果本来要去京城药铺买一味药，走到那里，看到那个汉子刘大要把珠珠扔下去，就过去救下了，然后一检查珠珠正在昏迷，他就赶紧折回药园子，让霍正救治。
　　两边口供对上了，应该没问题。
　　霍正？
　　盛明麟静静听着，端王爷低声吩咐他们再细查查，一边就沉吟了一下。
　　盛明麟知道他在想什么，就主动道：“既然他们救了珠珠，不如明日儿子代父亲过去谢谢他们。”
　　端王爷道：“你身体可撑的住？”
　　“无事，”盛明麟道：“我只是饿了。”
　　端王爷就点了点头。
　　盛明麟去，很合适，虽然“霍正”救了珠珠，但是端王爷身份摆在那儿，要端王爷亲自去，就有些不妥。
　　派下人去当然也可以，并不算失礼，可一来，端王爷走的是礼贤下士的路子，二来，他们也是真心感激的，派下人去，显得对珠珠也不够重视。
　　于是就暂时这么定了，大家草草吃了饭，留下了几十锦衣卫善后，另外的人，带着老太婆和刘大一起回了京。
　　已经亥时，城门都关了，但明熙帝不放心，派了好几拨人过来，这会儿还有一拨人在城门口等着，现开了城门，放他们进去。
　　端王爷和端王妃带着珠珠进了一趟宫。
　　珠珠早就哭累了，已经睡了，明熙帝也没有抱她，就着端王爷手上一看，就气得咬牙切齿，怒道：“这干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端王爷安慰他：“皇兄别气，好在有惊无险。”
　　明熙帝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团子小脸，神色还是有些阴沉。
　　在皇城根儿，对一位皇家郡主下手，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戳帝王雷点了。
　　端王爷又劝他：“无知者无畏，老妖婆和那刘大都是毫无见识之人，哪晓得什么上下尊卑，但凡略有些见识的人，又哪敢对珠珠下手。皇兄又何必跟这等愚顽之人生气。”
　　明熙帝点了点头，又摸了摸珠珠脑袋，道：“行了，不用担心朕，朕全都知道。”
　　他收回手，淡声道：“你放心，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端王爷一愣，抬头看他。

第058章 勇敢珠珠不怕喝药
　　端王爷迅速察觉，明熙帝的意思，是怀疑三皇子，毕竟最近只有他们有冲突。
　　而且，明熙帝在怀疑三皇子之后，毫不犹豫地就在儿子和弟弟之间，选择了他。
　　这叫端王爷十分感动。
　　其实要说这事儿端王爷没多想，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这种生在宫中长在宫中的人，但凡遇上事情，就没有不多想的。
　　可是，端王爷做事谨慎。
　　上次盛明麟提醒他，他觉得有道理，就派人私下留意了，倒不是说留意就能查到一切，而是一个人如果真有此心，所办的事情又何止这一桩？总该有一些端倪才是。
　　所以他不觉得此事跟三皇子有关。
　　但这种事情不好挑明，端王爷只道：“皇兄不必多想，这只是巧合，珠珠沾了皇兄的福气，所以才能逢凶化吉，得贵人相助，与旁人哪有什么关系。”
　　明熙帝拍了拍他的手背：“行了，你不必多说，朕心里有数。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
　　端王爷只得应了。
　　出了宫回府，夫妻俩也累的不轻，叫了下人来给珠珠换衣服，一摸脸，端王妃心里就是格登一声：“赶紧叫太医！”
　　太医本来就没走，忙不迭地过来，一摸之下，连忙道：“小郡主有些发热，但把着倒没什么大碍。”
　　于是一屋子人赶紧张罗着熬药，然后叫醒珠珠喝。
　　珠珠本来睡得沉沉的，端王妃抱在怀里，往那边晃就往那歪，弯成虾米了都不醒，结果药碗一端上来，珠珠小鼻子皱了皱，一下子就被苦醒了。
　　端王爷还想趁她半梦半醒往里灌，珠珠迷迷糊糊地，双手推住了药碗。
　　端王爷赶紧攥住她小胖手，绕过来要给她灌，珠珠挣手挣不开，又困又难受，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团子也折腾一天了，哭都没劲儿哭，也不张嘴，就小声小气的哼哼，端王爷端着药碗倒了半天也没倒进嘴，又不敢使大劲儿，只一会儿，就急了一身汗。
　　端王妃忍不住道：“不喝是不是也行？”
　　太医无语地道：“娘娘，不喝，明日不是更严重？”
　　于是两口子又折腾了半天，都洒了一身的药汁，最终端王妃想起来了：“让明麟来，珠珠上次喝药，是明麟喂她喝的，顺顺当当就喝下去了。”
　　下人也顾不上大半夜的，赶紧去叫盛明麟。
　　倒是不一会儿就叫了过来，下人小心地上前禀报：“少爷也有些发热。”
　　端王妃连忙道：“赶紧叫太医把把脉。”
　　“母亲，我没事。”盛明麟脸都烧的发红，却仍旧挺平静的，见珠珠迷懵着大眼，就伸手来抱：“珠珠，哥哥抱抱。”
　　珠珠被折腾了这么半天，也算清醒了，抱过来，就跟他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小胖手，摸了摸他的脸，有气无力的安慰：“哥哥不哭。”
　　“嗯，珠珠也不哭，”盛明麟伸出手给太医把脉，一边温柔道：“我们勇敢，不怕苦，一起喝药。”
　　太医把了一把，道：“与小郡主的情形差不多，都是这一天断了水，又忧急……”
　　端王妃打断他：“那药能不能一起喝？”
　　下人熬药，尤其给珠珠熬的，肯定会多备一些的，太医想了想，道：“也可，也对症。”
　　端王妃立刻就叫人端了来，盛明麟一手搂着珠珠，抬手就把药喝了，一边朝珠珠比了比，一边笑道：“珠珠，该你了，珠珠这么勇敢，喝药药这种事，珠珠才不怕呢，是不是。”
　　端王妃忙不迭地，就把药碗递给了珠珠。
　　小团子被架的太高，不好意思撒娇耍赖，小嘴不住的扁，委屈巴拉，但终于还是双手接过药碗，一闭眼儿就喝了下去。
　　顿时一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盛明麟连声赞她：“珠珠真棒！真是将门虎女！”
　　小团子眼泪汪汪的看他，终于忍不住往他身上一倒，眼泪掉了下来：“锅锅，我们这么好看，还要受这么大的委屈……”
　　盛明麟差点笑出声，摸着她的小脸，轻轻拍着，又慢慢改成横抱。
　　珠珠抽抽噎噎，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盛明麟就站起来，要把她交还给端王妃。
　　结果珠珠的手儿抓着他的衣襟，一拽就哼哼，端王妃道：“算了，你们都去外头碧纱橱睡吧。”
　　盛明麟正要拒绝，端王妃直接挥手：“行了，你才多大，又病着，回去我也不放心，带着珠珠去凑合睡一晚上得了。”
　　端王爷也道：“去吧，太医照应也方便。”
　　盛明麟也实在没力气跟他们多说，索性就抱着珠珠过去了。
　　端王爷两口子也累坏了，草草收拾睡下，一晚上也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难得所有人都起迟了，端王爷还算起的早的，起来一看一屋子人都在睡。
　　问了太医，也没有叫醒他们，就悄悄起身出来了。
　　本来打算今天叫盛明麟去药园道谢，既然盛明麟病了，端王爷就索性打发管家去了，又派了人去宫里知会了一声。
　　盛明麟是真的睡得很沉，一直到感觉到一只凉习习的手，在他额上轻轻一摸。
　　盛明麟迷迷糊糊，喃喃出声：“娘亲……”
　　那只手一顿，然后轻轻拍了他几下，份外温柔。
　　盛明麟觉浅，几乎是自己出声的同时，已经清醒了过来，尴尬得不得了，只能继续装睡。
　　端王妃倒是没当回事儿，拍了几下，就悄悄抽身走了。
　　她走了好一会儿，盛明麟这才慢慢张开眼。
　　团子蜷缩在他怀里，小胖手叠在那儿，睡的正香，盛明麟伸手摸了摸她小脸，感觉好像不热了，略微放心，就轻手轻脚地往后退，然后坐了起来，一坐起来，就是一阵头晕。
　　珠珠的丫环荔枝站得近，连忙扶了他一把：“少爷，小心。”
　　盛明麟定了定神，这才站了起来，道：“我没事。”他看了看珠珠：“珠珠似乎也不太热了，母亲呢？”
　　荔枝道：“主子在用早膳呢，少爷您过来这边洗漱便成。”
　　顿了一顿又道：“哪里是不热了，您和小主子都还发着热呢！”
　　盛明麟一愣，才想起来是自己手热，他就点点头，起来洗漱了，他一起，珠珠也迷迷糊糊醒了，于是一屋子下人又伺候着珠珠洗了脸，稍微有点精神了，又哄着她吃了点东西，喝了药。

第059章 把漂亮锅锅带回家
　　药一喝下去，端王妃顿时松了口气，跟盛明麟道：“珠珠儿，打小就是喝药愁人，不管怎么哄也不听。”
　　盛明麟道：“珠珠似乎是鼻子灵，所以格外不能耐苦，老远就能闻到药味儿。”
　　“那倒是，”端王妃笑道：“珠珠确实鼻子灵，有一回没记住脸，凭着香味儿还把人记起来了。”
　　说了这一句，她又道：“行了，别说了，你也赶紧去歇着，太医说了，药其次，主要就是休息。”
　　盛明麟也没客气，搂着珠珠又睡了。
　　因为早饭吃的太晚，连午饭也没起来吃，一直睡到下午，才觉得身上轻快了，脑子也回来了。
　　又把珠珠叫起来吃了晚饭，珠珠的热度也退下去了，但整个人还是没精打彩，看人时大眼睛都没精神，盛明麟千哄万哄地，才给面子吃了半碗粥。
　　还不到时辰，端王爷和端王妃的饭还没端上来，就坐在旁边，各自处理事务，不时抬眼看看兄妹俩。
　　管家回来，禀报道：“霍小郎和周小郎，都不肯收礼，硬叫奴才拿了回来。”
　　管家毕竟是去道谢的，两人既然不要，那管家也不能硬放下，只能拿了回来。
　　端王爷倒也不奇怪。
　　身为实权王爷，他当然希望给些财物了了这个情份，但，但凡这些人不傻，就知道端王府的人情，比什么金银财宝都值钱。
　　但端王爷还怕欠人情吗？反正又没有人能强迫他还。
　　端王爷就点了点头，管家上前一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一张纸双手奉上：“那位霍小公子，给了这张方子，说他给小郡主把过脉，小郡主有血虚之症，宜食补。”
　　端王爷微讶，伸手接了过来。
　　珠珠是早产的，胎里带来的血虚之症，但因为不太严重，加上珠珠不好喂药，所以只能拖着。
　　端王爷虽然不觉得他能有什么好方子，但还是接过来看了看，都是一些阿胶木耳红枣之类的寻常食物，他就道：“正好，送去给赵太医看看。”
　　管家应声去了。
　　盛明麟在旁边听到，想说他的医术确实很好，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替他说话。
　　倒是珠珠略微打起了精神，问：“漂亮锅锅？”
　　“你还记着呢？”端王爷乐了：“那孩子倒真是长的漂亮。”
　　端王妃看着帐本子，随口道：“比哥哥长的还漂亮？”
　　珠珠煞有介事的摇头：“不是一种漂亮。”
　　盛明麟也不由得好笑，一边问：“珠珠在那儿一醒过来，那个哥哥就在了？”
　　“不系的，”珠珠道：“一开始，有一个可怕的黑叔叔，后来漂亮锅锅才来的。”
　　她奶声奶气地给他讲述，还讲到了两人说话，她在旁边等。
　　盛明麟听的挑眉，倒是端王爷笑问：“他们说什么了？”
　　珠珠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想了半天。
　　主要是周行果说话有口音，她听不懂，就只霍沉昭的话，记住了一点点。
　　就道：“找端王，翻盘子！”
　　屋里的人都笑了，只当是孩子话，只有知道内情的盛明麟，心里隐隐有猜测。
　　他在想，出了这样的事，端王爷，甚至皇上，肯定都会把霍沉昭查一遍的，虽然这时候查，只能算浅查，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已经查的很细了，能不能把他的冤情查出来呢？
　　就听珠珠道：“爹爹，我们可以让漂亮锅锅回家住吗？”
　　“回家住？”老父亲不爽了：“人家自己有家！你自己也有哥哥！不能一看见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就要让人家过来住。”
　　珠珠问：“费钱吗？”
　　“对，”端王爷故意一脸严肃，道：“费钱，很费钱。”
　　珠珠遗憾地放弃：“那就算惹！”
　　端王爷：“……”
　　他也没想到闺女放弃地这么容易，不由发笑，朝那边的端王妃眨了眨眼。
　　另一边。
　　锦衣卫连夜审了长寿婆。
　　长寿婆所谓的借人寿命的法子，其实非常粗糙。
　　简单来说就是先认干亲，然后把两人的生辰八字缝到枕头里，再同吃同睡八十一天，每天把孩子从头摩挲到脚，最后再把生辰八字烧了喝下去等等。
　　整个操作非常草成，充满了跳大神的乡土味，也就糊弄糊弄没念过书的人。
　　明熙帝本来还有些好奇，听完直接气乐了：“要是这样就能借寿，那……”
　　他摇了摇头没往下说。
　　大盛朝扶持佛教，连帝王也时常召见高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轻信一些玄之又玄之事。
　　因为，说白了，一旦帝王把佛教当成一种维护统治的手段，控制百姓的利器，那对其的敬仰之心，自然会就少一些。
　　但他虽然不信，很多人却是信的。
　　而且老妖婆是真的长寿，所以明熙帝也怕有人当真了，所以直接叫锦衣卫把这些事封口，对外只说他们想掳走珠珠伪装走失，好骗取钱财等等。
　　但，连明熙帝也没想到，这一次，倒是盛明麟立了大功，刘大是他发现的，通往周家药园的小路也是他发现的。
　　但，还是那句话，帝王从来多疑，所以不管是“霍正”，还是盛明麟，也包括三皇子，锦衣卫全都重新查了一遍，最后差不多能确定，这就是一个巧合。
　　明熙帝道：“麟哥儿确实聪明。”
　　“是，”锦衣卫大小头目都是帝王心腹，所以镇抚使说的也直接：“麟少冷静细致，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蛛丝马迹。”
　　明熙帝点了点头，又问：“珠珠可好些了？”
　　大太监郑忠顺连忙禀道：“听说热度退下来一些了。”
　　他度量着皇上的意思，又道：“麟少也发热了，但小郡主就是听他的话，旁人都哄不下她喝药，只有麟少能哄，半夜叫他过来哄了小郡主吃药呢。”
　　明熙帝点了点头：“是个好孩子，倒不像他那个不着调的娘。”
　　旁人不敢接这话，明熙帝也不用人接话，想了想又道：“珠珠这阵子，确实不顺，你去护国寺，请衍一大师明天一早去端王府一趟，看看珠珠。”
　　郑忠顺连忙应了，退了下去。

第060章 手掐前世今生
　　宫里通知了衍一大师，又派人告知了端王府。
　　宫人一走，端王妃就直皱眉头，端王爷问：“怎么？”
　　端王妃低声道：“那个老妖婆，不就是衍一大师算出来的？结果是个害人的老妖精！我觉得衍一大师……”
　　她还没说完，端王爷忽然想到什么，猛的一下顿住了。
　　端王妃还吓了一跳，“怎么了？”
　　端王爷喃喃地道：“我，我在想，那位霍小郎，他那个地方，距离老妖婆那儿，顶多也就三四里……杏林，他是个大夫啊！难道衍一大师说的，根本不是老妖婆，而是这位霍小郎？”
　　端王妃双眼大睁，也呆住了。
　　衍一大师，是护国寺的僧人，明熙帝偶尔会召见他，也算是御用高僧了，所以旁人轻易不敢去找他，就算要找，也得先去求皇上。
　　但，珠珠刚出生时，因为情形不大好，所以明熙帝曾命他过来给珠珠瞧了瞧。
　　衍一大师与旁人不同，他擅长的是《达摩一掌金》，又叫达摩一掌经，其实主要就是看手相，号称能知人休咎、忧虞、悔吝、得失，洞若观火，出言必中，极为神秘。
　　但之前，此法只是在民间秘传，后来太祖皇帝打天下时，偶然遇到一位高僧，承他算了一次，惊为天人，后来开国之后，就把他请了过来，便是衍一大师。
　　前后算起来几十年了，衍一大师也是近百岁的高龄，据说仍旧精神矍铄，所以显得加倍厉害些。
　　说回来，当初珠珠情形不好，衍一大师过来看过之后，说她年纪太小，很多东西还看不出来，但他也给指了一条路，说出宣武门往西南走，约摸五到十里，遇杏林而止。
　　当时他们先是看到一棵杏树，然后又打听到这儿有一位高寿老人居住，顿时觉得找对了地方，就认了干亲。
　　但如今再一想，一棵树哪里称得上杏林？
　　而杏林指代的本就是大夫，也很有可能，指的是周家药园那边啊！
　　若说霍小郎是珠珠的转机不是更合理？这一回不就是他救了珠珠？
　　盛明麟听两人说个不停，忍不住插了一嘴：“若说路程，到长寿婆地儿，应该还不到五里，至多四里左右。”
　　“对对，确实！”
　　端王爷越想越对，叫人：“那个食补方子，太医看了吗？怎么说？”
　　下人赶着去请人，端王妃喃喃地道：“若这一着是这样的，那，衍一大师还说，珠珠命中有灾煞，什么死中有生，祸中有福什么的，难道不是在宣佛理，而是真的？”
　　端王爷连忙安慰她：“别急，别急，我们明天细问问。”
　　“怎么细问啊！”端王妃嗔道：“他每次只说那么一点点！不清不楚的，问也不说！”
　　盛明麟听着两人说话，缓缓退后，坐到了窗边榻上，拿起一本书来看，心里却在想……死中有生，祸中有福？那，算的还挺准。
　　听说达摩一掌金号称“掌为无字天书，手掐前世今生”……所以他能看出什么来吗？
　　还有，珠珠的灾，算不算已经过了？
　　像他和七皇子这样的人，以后还会不会有？
　　明儿倒是要找机会好生听听才是。
　　下人急匆匆回来，赵太医也跟着回来了，施礼道：“王爷，臣已经瞧过了，这个方子，看起来虽然寻常，但细细琢磨，配伍却十分精妙，而且，最大的好处是，按这个方子做出来，必定香甜柔软，没有药气，小郡主可能会爱吃。”
　　端王爷缓缓点头。
　　太医院不缺小方脉高手，但，再好的药也得吃下去才能有效。
　　每次喂药哭一大场闹一身汗，想也知道对身体不好，再说了，小孩肚子就这么大，哪怕药尽量熬少，喝下去也耽误吃饭。
　　所以，若能做的好吃，又有效，慢慢调养着，哪怕效果不那么明显，也是极好的。
　　端王爷是真的有点上心了，转头低声跟端王妃道：“明日问问，若真是他，我再请皇兄深查查，看这个人能不能用。”
　　盛明麟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真要是早早就把霍沉昭查清楚，对他来说，应该是好事吧……看上一世皇上那个架势，这个冤情起码跟皇家端王爷这些皇上放在心头的人无关，但除此之外，再是位高权重，在皇上和端王爷看来，也只在值不值得而已。
　　到了晚上，珠珠的热度也没有再反复，大家齐齐松了口气，太医也终于敢去睡觉了。
　　端王爷也没让盛明麟走，让他在碧纱橱多住两天，等病彻底好了再走。
　　珠珠睡的早，醒的也早，第二天早早就醒了，起来一看哥哥还在睡，就乖乖地自己玩。
　　于是等盛明麟醒过来一张眼，就见团子两条小腿腿举的高高的，正饶有兴趣的数着脚趾头，小声小气，生怕吵醒了他，简直乖的不行。
　　盛明麟笑道：“珠珠？”
　　团子一转头，顿时很开心，一下子转过来，就来抱他的脸。
　　盛明麟笑道：“刚摸了脚丫，又摸我脸！”
　　话虽然这么说，他也没让开，团子笑的眼都弯了：“珠珠脚脚不臭哒！”
　　“嗯，”盛明麟伸手搂住她小屁股：“珠珠是个香宝宝……给哥哥吃一口。”
　　他张嘴假装要咬，团子笑的哈哈地，满床躲来躲去。
　　两人闹腾了半天才起床，吃过早饭没多大会儿，衍一大师就过来了。
　　珠珠也已经换好了衣裳，被娘亲抱着，乖乖站在那儿迎接、
　　虽然衍一大师没有什么明面上的身份，但他是皇上的座上宾，所以大家自然要客气一些。
　　端王爷亲自把人领进来，寒暄了两句，请他坐下，又把珠珠放在他面前的小桌案上，衍一大师笑着抬眼，细细端讪了几眼珠珠的小脸。
　　珠珠一脸懵地被他看，一边也张着一对大眼看他，然后习惯地猫猫歪头。
　　衍一大师轻轻给她正了一下脸。
　　珠珠一呆，考虑了一下，学着他的动作，小手手也捧住他的脸，给他正了正。
　　端王爷直咳，道：“珠珠不要乱动。”
　　珠珠眼睛张大，指了指他，意思是他先动的啊……可又不敢说话。
　　“无妨。”
　　衍一大师笑着道，他把雪白的长胡子拨到一边，略微理了理袍子，这才伸出手：“郡主，把手放在这儿。”
　　珠珠连忙把手手放了上去，大眼卜灵卜灵看着他，就差在脑门子上写个乖巧。
　　衍一大师笑道：“一只手便可。”
　　他便轻轻拿开一只手，又把珠珠另一只小胖手，翻了过来，托在掌心细看。
　　珠珠大气也不敢出，只大眼骨碌碌，东瞅西瞅的，还朝爹娘呆兮兮地笑。
　　端王爷夫妻也屏声息气，安静等着。
　　端王妃悄悄用眼神儿警告闺女乖乖的，一边忽然想起来……其实衍一大师长的也不好看啊，也很老，也有老人斑，可是珠珠就一点也不怕他。
　　但那老妖婆，珠珠从一开始，就害怕的不行。
　　所以人家都说，小孩儿心净，最知道善恶，也是有道理的。

第061章 阴差阳错麒麟子
　　其实也没多大会儿，衍一大师也没有太多的动作，便将团子的小手放下了，含笑道：“小郡主最大的灾煞已经过了，此后，虽仍有波折，却不会再有此等意外之灾，而且不止如此，她还能为旁人消灾解祸，身边亲人朋友，俱能得她之益。”
　　所有人，包括端王爷，齐齐吸了吸气。
　　不怪端王妃之前埋怨，衍一大师之前说话，的确是惜言如金，寥寥几个字，像这次一说一长串，还说的这么直白的，他真是从没见过也没想到。
　　不但自己没病没灾，还能为别人消灾解祸，身边亲人朋友，都能得益……这个批语，牛大发了好么！
　　要他不是皇上亲弟弟，甚至有可能，珠珠立马就能被接进宫！
　　消灾解祸，益及身边亲人啊！这种事情本就是宁可信其有的！
　　端王爷面上还稳的住，问：“仍有波折？”
　　衍一大师道：“不必担心。”
　　意思就是不严重？
　　端王爷又道：“大师，还有一事，之前我们兴许是找错了人，这一回，珠珠失踪，得一小神医相助，偏那神医的药园，就在宣武门西南处……”
　　他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道：“如今珠珠灾煞已过，那此人，是否还要想办法接到珠珠身边？”
　　衍一大师笑了笑不再说话，摸了摸珠珠的头，就往外走。
　　端王爷虽然遗憾，倒也不觉得意外，便亲自送他出去。
　　衍一大师胡须飘飘地走过，眼神儿扫过盛明麟，忽然一顿，停下来打量他。
　　盛明麟心头一跳，还真有点怕他说出什么来，便低头恭谨行礼。
　　端王爷含笑道：“大师，这是本王的长子明麟，大师要不要瞧瞧他？”
　　衍一大师一言不发。
　　盛明麟等了片刻，缓缓抬眼，就见衍一大师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地注视着他，那种感觉，与其说是慈悲，倒不如说是宁静。
　　叫他也不由自主地平静了下来。
　　半晌，衍一大师忽然转头，向端王爷道：“你说的那人，与郡主命数有颇大助益，若那时接来，能挡灾煞，若此时接来，当助神异。”
　　端王爷不由得一挑眉。
　　衍一大师转回来，注视着盛明麟，道：“此番阴差阳错，却得麒麟子，王爷已是得了令爱之益了。”
　　盛明麟心头怦怦直跳，看着父亲把他送了出去。
　　他没想到这位大师这么厉害。
　　他这些话，让端王爷来听，可能还有些不明白，但是叫他听，简直就等于什么都说了。
　　那位霍沉昭，既然文武双全又聪明绝顶，若是两年前就被放到珠珠身边，那，他重生之后的表现，未必瞒的过他的眼睛，就冲他展现出的敌意，若是霍沉昭爱护珠珠，甚至只是为了保护珠珠，就一定不会让他们多来往。
　　没有来往，他看不透珠珠与那个盛明珠的不同，对她就会一直抱着敌意……那相应的，很多事情就会改变。
　　那最终，他就算擅长读书，一个满心仇恨的人，又哪里称得上麒麟子呢？
　　他还没感慨完，端王妃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肩，猛摇了两下：“明麟明麟！！”
　　盛明麟吓了一跳：“母亲。”
　　端王妃压着声音：“到底什么意思！他说的都是什么意思！你快给我解释解释！”
　　盛明麟扶了扶额。
　　端王爷送人还没回来，但是端王妃是个急性子，主要是，珠珠也偎在他脚边，瞪着大大的眼睛，等他说话。
　　可其实，衍一大师说的已经很直白了啊！
　　盛明麟只好又给她们解释了一遍。
　　端王妃问：“有助神异是什么意思？”
　　盛明麟道：“我也在想这句话。譬如说，一个人文才出众、又或者武功卓绝，都可以称的上良才，却很少有人称之为神异……只有像一些奇才，偏才，譬如说……”
　　他一时居然也想不出有什么例子，半天才道：“譬如像今日的衍一大师，就很神异。”
　　珠珠居然听懂了，小手手乱摇，“珠珠柴不要当和尚，光头不好看！”
　　盛明麟失笑道：“我只是举个例子。”
　　却听端王爷一边走进来一边道：“又或者是神医。若真的厉害，也能称的上神异了。”
　　他一边说一边抱起珠珠：“我带珠珠进宫一趟。”
　　端王妃问：“我要不要去？”
　　“不用，”端王爷道：“我去就成，一会就回来。”一边抱着珠珠就走了。
　　盛明麟再次感叹他爹做事周到。
　　今天衍一大师，本来就是被皇上的人带过来的，破例说了这么多，皇上肯定知道了，所以端王爷立马就抱着珠珠进宫给皇上看看……那皇上就算心里有三分不快，就类似于“祥瑞居然没在我家”这种？
　　应该也瞬间就没了吧。
　　不过明熙帝看起来是个性情中人，可能只会觉得“我弟弟真是一心想着我呀”之类的吧？
　　皇上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前头宫人禀报了，后头端王爷就带了珠珠进宫，兄弟俩人就像头一回见似的，对着珠珠的小肉脸看了半天。
　　珠珠懵懵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只小胖手齐上，一下子就推开了，小嗓子奶凶奶凶：“看什么看，债看珠珠就亲你啦！”
　　明熙帝笑得不行，把团子抱过来放在膝上，一边道：“珠珠是朕的小祥瑞，朕给你封个护国公主好不好？”
　　“皇兄，那又何必，”端王爷笑道：“珠珠还小，不如以后再说。”
　　明熙帝想了想，也没坚持，道：“衍一大师今天倒真是说了许多，麒麟子，这个评价也算颇高了。”
　　“是啊，”端王爷道：“明麟这孩子不错。所以我寻思着，上书请封他为世子，皇兄说行不？”
　　明熙帝点了点头：“可以。”
　　端王爷又道：“另外，那两个人，皇兄帮我深查查，要没什么事，我就找个由头接到府里。”
　　明熙帝很高兴弟弟不跟他见外，笑着应了，又逗了珠珠半天，留他们用了午饭，端王爷才带着珠珠回了府。
　　一进家门，顿时一大帮人呜呜吖吖的迎了过来，好几个声音此起彼伏：“珠珠！珠珠儿回来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珠珠本来都要打瞌睡了，瞬间清醒，回头一瞅，眼儿一亮，也热情张手手：“表锅锅～～”

第062章 一大半要赖他
　　奶团子有四个舅舅，八个表哥。
　　表哥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七岁，基本上可以说囊括了珠珠整个社交年龄圈，本来足够她炫耀了。
　　但，谢家教子十分严格，轻易不允许孙辈告假，休沐什么的，更是形同虚设，所以珠珠轻易见不着表哥们。
　　前两天虽然见了，但那会儿珠珠刚被救回来，又难受又后怕的，根本没说两句话，所以今天一见，珠珠开心得不得了，小白牙都笑出来了，在爹爹怀里一跳一跳，朝着小表哥们的胳膊丛里扑。
　　谢家小表哥们虽然都是皮小子，但照应妹妹时却非常细心，所以端王爷也没啥不放心的，就朝他们胳膊上一放。
　　一伙皮孩子们挤成一团，合抱着一个粉雕玉琢小团子进了厅里。
　　珠珠很有礼貌，每一个人都叫了一遍：“外公好！！大舅舅！二舅舅！三……四舅舅好！！”
　　被叫到的都笑着点头答应。
　　今儿除了谢三舅没来，其它人都来齐了，真是过年都没这么齐。
　　端王爷当初两度追妻，没少跟这伙大舅哥们打交道，熟的很，就坐下跟他们说着话。
　　端王妃已经把衍一大师的话说了，大家商量着还是尽量保密，虽然就算不保密，能盘算上的，也不过就皇上皇后，但这种事情传开来，对珠珠坏处大于好处。
　　大人们低声商议着，珠珠那一拨孩子们也在叽叽喳喳。
　　小表哥们七嘴八舌地问：“你进宫了？见到皇上了？”
　　在谢家长辈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满京城的小孩都崇拜谢大将军，但谢家的小儿郎们却崇拜明熙帝。
　　但崇拜归崇拜，还没被正式带出来交际的小孩儿，是真没见过明熙帝本人，每次一听说珠珠见驾，就羡慕得不行不行的。
　　珠珠以前害怕明熙帝，进宫也只是远远瞧瞧，但现在，她不怕了啊，有好多话可以说，就骄傲地给表哥们讲。
　　表哥们听得双眼放光：“哇！”
　　“我什么也能见见皇上呢？”
　　奶团子想了一下，伸出一只小胖手：“这只手手，刚柴摸过皇伯伯！给你们摸摸，就好像你们也摸过啦！”
　　“真的？”
　　顿时好几个孩子都凑上来摸，全都摸完了，谢七郎才想起来道：“你摸过之后没洗手吗？”
　　团子一听，也呆住了：“好像……洗过惹。”
　　大家面面相觑。
　　奶团子猫猫歪头，想了一下：“不要紧哒！你们想跟皇伯伯说行么，就跟珠珠说，”她指着自己的小嘴巴：“话系不会被洗掉哒，珠珠可以帮你们说！”
　　几个小儿郎精神一振，然后几乎异口同声：“下次征漠北我们能不能去？”
　　珠珠叽里咕噜地跟着背。
　　端王爷几人听在耳中，也没有阻止，这种话就算珠珠真的记得，真的转述了，皇上也只会高兴，不会觉得冒犯。
　　就在这时，七皇子悄悄过来了。
　　自从前天回来，他就一直想跟珠珠道个歉。
　　但，昨天珠珠他们病了都没上学，今天仍旧是告假没去。
　　七皇子忍不住，也偷偷告了个假，想过来看看。
　　下人把他带过来，七皇子往里一瞅，满屋子都是人。
　　小孩子一大帮，围着珠珠，里三层外三层的，外头几个大人坐着喝茶，全都是人高马大的魁梧身量，相比起来反倒是谢大将军长相俊美，有几分儒雅，但气场却是最强的。
　　总之，七皇子打眼一看，腿都软了，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但谢大将军已经看到了他，放下茶盏站起来：“七殿下。”
　　其它人的脸，齐齐转了过来，然后各自放下茶盏要施礼。
　　七皇子连忙讪笑，根本不敢叫他们施礼，飞也似的冲了进来，一直冲到那一堆小孩身后，嘴里道：“你们聊！我来看看珠珠！”
　　端王爷含笑道：“七郎先坐吧，他们还得闹腾一阵子。”
　　七皇子连连摆手，“不用，我不坐！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理我。”
　　随说着，就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就看见不止一道不善的视线扫过来，对上他的眼神，那几个少年一呲牙，皮笑肉不笑：“七殿下。”
　　他们可是听说了，要不是七皇子，珠珠根本不会遭这份罪！
　　他们也不是不讲理，非得逼他哄珠珠玩，可是你不爱跟珠珠玩，那你就别把珠珠从篱笆里头拽出来啊！
　　珠珠才一点点大，胆小的很，你不拽她出来，她在篱笆里头，怎么会出事？
　　再退一步说，你既然都拽出来了，你把珠珠送到下人那边行不行？甚至你叫一嗓子叫下人来接行不行？
　　把个三岁小娃娃一个人扔到山坡上头，就算没遇见坏人，遇见个小虫子，或者磕着碰着也不是小事吧？
　　就没有这么办事的！
　　不管他有意无意，珠珠出事儿，真是一大半得赖他！
　　所以谢家儿郎们都憋着一肚子火，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发出来。
　　七皇子本来就不擅交际，加上心虚，被他们这一看，更是抬不起头来，勉强稳着声音，低声道：“珠珠，那天，对不起了。”
　　珠珠本来是个搁下爪儿就忘的，但不知道为啥，一看到七皇子，居然神奇地把那天的事情想了起来，于是大声道：“你系大坏蛋！珠珠再也不跟你好了！”
　　那边，几个大人交换了视线，只当没听到。
　　七皇子低声下气：“对不住，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其实七皇子要是有盛明麟的本事，随便插科打诨地哄几句，估计也就哄过来了，但他老老实实道歉，小孩子什么的，是最会得寸进尺的生物。
　　于是珠珠一别小脸儿：“哼！你肘！珠珠不跟你玩！”
　　七皇子脸孔涨红，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然后谢六郎笑嘻嘻地道：“七殿下，我跟珠珠最要好了，要不这样，听说七殿下擅武，我们去练武场过几招，要是你赢了我，我就帮你哄珠珠，好不好？”
　　这一招，其实挺直白的，一般人都不会上当。
　　但是比起哄孩子，打架，七皇子擅长啊！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
　　几人也没想到这么容易，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顿时，大家一呼啦就去了。
　　那边几个大人完全没有阻止。
　　等他们都走了，谢二舅才问：“不用叫人看着？”
　　“不用，”谢大将军淡定地道：“他们这伙人加起来，也不是七殿下的对手，正好也叫他们长长记性，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学了几年功夫，就以为自己是盖世英雄了，毛还没长齐就天天盼着打漠北。”
　　他不说这话，大家还不怎么感兴趣，一说，连几个大人也都感兴趣起来，纷纷放下茶碗：“走，过去看看。”
　　于是大家，连着端王妃都过去了。

第063章 打遍同龄人无敌手
　　大人们过去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打了起来。
　　如今七皇子是十周岁，跟谢五郎、六郎、七郎算是同岁的。
　　所以为了不显得欺负人，是谢七郎先上去的。
　　谢家儿郎都是五岁开蒙，只是他们与七皇子不同的是，他们都是学武为主的，武上不成，才会考虑学文。
　　所以都是实打实苦练了五年了，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头，也算是打遍同龄人无敌手，一个个都十分自信，又打着替妹妹出气的念头，一上来就全力施为。
　　然后，就身体力行地被诠释了，什么叫“一力降十会”。
　　珠珠在旁边，拼命给小表哥加油鼓劲儿。
　　但谢五郎谢七郎飞快败了之后，团子也发现不对了，瞪大眼睛看着。
　　谢家小儿郎们交换了个视线，十四岁的谢二郎就站了出来。
　　他算得上少年英才，功夫好，人也沉稳，上去之后也不冒进，稳扎稳打。
　　但，七皇子这种天生巨力的，稳扎稳打是没有用的，所以，也就十几招，谢二郎也败了。
　　谢家小表哥们全都露出了怀疑人生的神情。
　　七皇子还没打过瘾。
　　而且他脑子里就没有让让他们这根弦儿，笑出了一口大白牙，看着他们，一心只想着我赢了你们赶紧给我说好话去吧……
　　但是这神情，看在谢家小表哥们眼中，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谢七郎性子急，一看就冒火，走上一步就想开口。
　　谢大郎几步上前，一脚就把他踹了回来，然后含笑施礼道：“七殿下当真神武，我等远不及也。”
　　半大孩子学着说场面话的时候，奶团子还站在那儿，张大嘴巴，呆呆看着，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七皇子还了个礼，来回找了找。
　　但小表哥们长的差不多，他也没认出刚才说话的是哪个，就直接跟谢大郎道：“我赢了，那，你们谁去哄珠珠？”一边说，一边就瞧着珠珠。
　　谢大郎一噎。
　　要知道，打架跟打架也是不一样的！
　　他那个狂风骤雨的打法，让他们输的这么难看，这什么给面子递台阶示好……总之这一类的意思，那是一点一滴也没有啊！！
　　可是这话他又不能挑明，下意识地也看向珠珠。
　　珠珠被他们一看，这才回神，小嘴巴一下子就闭上了。
　　然后她想了一下，掉头就往回跑，跑到大人那边，一手抓住谢大将军衣摆，一手抓住谢二舅舅衣摆，然后就拼命往这边拽。
　　两个大人摸不准她什么意思，也就顺着她过来了。
　　然后珠珠站在两个舅舅之间，叉着小腰，超像一个大反派，奶凶道：“表锅锅还没输！你还没有打败他们的爹爹！娘亲说惹，这叫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大人们：“……”
　　七皇子倒是不在意，道：“行啊，打完，我们就和好是不是？”
　　珠珠想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外公。
　　国公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员猛将，但现在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
　　团子觉得可能舅舅们就算输了，也没法让他们的爹爹打了，就转回来，点头：“对的！你打赢舅舅就和好。”
　　七皇子一顿，瞪大眼：“我，我怎么打的赢谢大将军？”
　　他总算聪明了一回，弯下腰跟珠珠打商量，“我们只打，打输了也和好，行不行？”
　　珠珠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吃亏：“那，那好吧。”
　　大人们笑着听他们打完商量，然后谢二舅舅去兵器架上，挑了一杆枪，笑道：“七殿下，咱随意过几招。”
　　七皇子道：“行。”
　　于是大家迅速散开，两人动起手来。
　　这两人打，跟孩子们，就能看出明显的不同了。
　　小表哥们也是看的目不转晴，毕竟天生巨力学不了，但是谢二舅舅的打法却是可以学的。
　　而且，因为谢二舅舅打的很有章法，反过来，也能看出七皇子招式方面的稚嫩和偶尔的反应不及，若真的打起来，这就是取胜之机。
　　所以谢二舅舅也是边打边指点他。
　　孩子们不住的蹦哒叫好，两人足足打了半个多时辰才停下，七皇子满脸的乍惊乍喜，道：“谢谢你。”
　　谢二舅舅笑道：“七殿下客气了。”一边就抬手，遥遥把枪掷回了架子。
　　珠珠被爹爹抱着，大眼都快瞪酸了也没看明白，一见停了，连忙问：“舅舅，谁赢啦？”
　　谢二舅舅笑道：“我们不是在打架，是在切磋，没有输赢的。”
　　珠珠眼儿一张，很懂地点了点头：“原来舅舅输了。”
　　谢二舅舅：“……？？”
　　他无语地道：“舅舅没输啊？我没说我输了啊？”
　　“唉！”团子叹了口气，皱着小眉头，垂头丧气：“娘亲说惹，赢惹的人，都直接说赢惹，但凡说奇奇怪怪的话，那就是输惹……珠珠全都懂的！”
　　所有人：“……”
　　大家默默地看向端王妃。
　　端王妃咳了一声，迅速打岔：“行了行了，既然打完了，大家赶紧回去吧，这一头一身的灰！”
　　亲妹妹，能怎样。
　　几个舅舅只能点点头，若无其事的理理衣裳要走。
　　七皇子追了几步：“珠珠，那，那我们合好了吗？”
　　他是个实诚人，道歉没到位，心就跟悬在空中似的，已经两晚上没睡好了，就期期艾艾地看着团子。
　　团子有点儿不甘心。
　　可是舅舅都打输了，她没有理由赖帐。
　　于是团子一脸凶巴巴地道：“合好了！”
　　七皇子松了口气，认真道：“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要是我凶你，你就打我，我不还手。”
　　珠珠眼儿一亮，伸出小手手：“那我们拉钩，你不能赖帐不还，也不能兵.不.油.炸。”
　　七皇子迅速伸出手，惊喜交集：“拉勾。你放心，我肯定不油炸。”
　　其它人：“……”
　　几人想了一下才明白珠珠说的是兵不厌诈，再说了赖帐就赖帐，不要加“不还”了啊！
　　可是看看两人这表情，七皇子显然没察觉到任何不对……算了，可能文盲之间有特殊的沟通方式。
　　谢家人用过晚饭才走的，七皇子也过来一起用了饭，盛明麟本来说了几句话就回自己房间了，也被叫回来一起用了饭，气氛还挺融洽。
　　直到谢家人走了，盛明麟要回院子，忽有一个小厮小心翼翼的过来施礼，讨好地道：“少爷，奴才有事情禀报。”
　　盛明麟一看不认识，就是一怔。
　　端王妃在孩子教育方面有点不靠谱，却是治家有道，端王爷也是个擅长细务的，所以端王府上下，规矩井然，他还头一回遇到来递小话的，还有点好奇，问：“何事？”

第064章 偷走我的大聪明
　　那小厮赔笑道：“少爷，奴才今儿出门采买，角门那边儿，有一个瘦削的青年人一直在那转悠，一见奴才等出门，就凑过来打听少爷的事情，还想让人捎话请少爷出门一趟……奴才寻思着，告诉少爷一声。”
　　盛明麟点了点头，随手赏了他一个小银锞子。
　　倒不是他大手笔，这是端王妃专门给他备的，一个重六钱六，打成小元宝的样子，就是专门用来打赏下人的，他虽然觉得有点多，但他一个小孩子，也不能自己出门再打一批小的啊，只能就这么凑合用了。
　　那小厮接了赏，连连谢着下去了。
　　盛明麟沉吟着慢慢往前走。
　　陈庆余找上门来，并不奇怪，一个赌鬼有时候真的无所畏惧。
　　估计他已经来了不止一回了，但珠珠说了不许他再来，珠珠身边的下人肯定已经吩咐了门房，所以门房就不会通传……不管珠珠有多小，她的话是没人敢不当回事的。
　　所以，这个小厮，应该是得了谁的授意，过来告诉他一声，卖个好。
　　估计也是因为麒麟子之类的传言，认为他也算一个正经主子了，所以……
　　他还没寻思完，后头端王妃的丫环锦衣追了上来：“少爷，小主子闹着找你。”
　　盛明麟愣了一下：“珠珠不是已经睡了？”
　　他还是特意等她吃完药才走的。
　　但他还是转身，跟着锦衣走了几步，就听到了团子的哭声，他听习惯了，这一听就知道是在假哭。
　　果然他一进门，团子的小胖手就放了下来，小肉脸上一点泪也没有，开开心心朝他一伸手：“锅锅抱。”
　　盛明麟含笑过去抱了，一边问：“珠珠不乖乖睡觉，哭什么？”
　　团子偎在他怀里：“珠珠想让锅锅搂搂睡觉觉。”
　　“好，”盛明麟笑道：“那哥哥教珠珠念书，若是珠珠会了，哥哥就搂珠珠睡。”
　　一边说，一边就把团子放到了床上，把袖里的书拿了出来。
　　他还穿着见客的大衣裳，也没往榻上躺，只坐在床边，一手轻轻拍着她，单手翻开了书，平着声音念：“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注《郑伯克段于鄢》
　　起初团子还问两句，念了没多大会儿，她眼儿就慢慢阖起，睡着了。
　　盛明麟笑着收起书，又等了一会儿，见她真的睡了，才悄悄起身，正准备跟端王爷说句话就走了，就见团子忽然呜呜地哭了两声，两只小手手胡乱推了两下，哭道：“不喝，不喝药药，苦……呜呜……”
　　她手手慢慢放下，又睡了过去。
　　几人都哭笑不得。
　　这几天喝药，快难为死小人儿了，做梦都梦见喝药。
　　端王妃低声问：“那个方子，做出来了吗？”
　　“做出来了，”周嬷嬷也小声回答：“起先做出来有些硬，厨房又重新做了几回，这会儿瞧着不错了。”
　　端王妃道：“明儿端上来让她尝尝，若能吃下去，就别一个劲儿的喝药了吧。”
　　端王爷直接道：“现在端上来我尝尝。”
　　下人应声去了，盛明麟回了自己院子，不一会儿，他这儿也送过来一盘子。
　　这糕做的还不错，厨子别出心裁的分了三层，外围两层是枣味的，颜色偏深，里头那层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偏浅，切出来一小条一小条的，看着还怪好看，又松软香甜，口味也有变化，吃起来还不错，估计珠珠能爱吃。
　　果然，第二天早饭端上来，珠珠不知不觉就吃了几块，端王妃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边，盛明麟过去跟许鹤书说了一声，然后，他准备出门见见陈庆余。
　　之前他们说的那些话，一直在他心里搁着，他准备找他问问，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是从角门走的，果然一出了角门，就看见陈庆余在墙角伸头探脑，一见他，兔子一样蹿了过来，喜出望外：“你总算舍得出来了！”
　　盛明麟神色一冷，正要说话，忽听身后有人道：“锅锅！锅锅！！”
　　盛明麟当场头大，迅速转身，果然就见小团子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他腿，甜甜叫人：“锅锅！”
　　盛明麟赶紧道：“珠珠儿，哥哥这里有事，等回来再陪你玩好不好？”
　　奶团子仰着小脸道：“珠珠想陪着锅锅。”
　　荔枝道：“主子，娘娘吩咐了主子不许出门的。”
　　奶团子一听，连忙把踩在门台子上的小脚脚收了回来，两只脚脚都踩在这边边，理直气壮道：“珠珠没有出门！”
　　荔枝连忙顺毛：“主子真乖，娘娘知道了一定开心。”
　　珠珠还是抱着哥哥不撒手，一边问：“锅锅要去哪儿玩呀？”
　　“哥哥不是去玩，”盛明麟无奈地道：“哥哥是有事。”
　　陈庆余一直伸头探脑的，见两兄妹亲亲热热，他也胆壮了许多，凑上来道：“小郡主，你哥哥过来找我呢！”
　　珠珠脚脚不敢动，整个小身子前倾，双手搂着盛明麟，歪头头看他，小眉头都皱了起来。
　　小奶团子毛绒绒一个，看上去柔软乖巧又无害，陈庆余被下人挡了这么多天，想争个面子，就乍着胆子一伸手，摸了摸团子的头：“你乖啊……”
　　盛明麟大怒，一把拍开他手：“大胆！”
　　陈庆余吓了一跳，
　　团子也吓了一跳。
　　奶团子习惯了被人摸头头，虽然不高兴给坏人摸，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但是一看哥哥这么生气，团子大眼一眨，立刻跟哥哥同仇敌忾了，大声跟陈庆余道：“不许摸我头头！你以为我不几道！你就系想偷走我的大聪明！！”
　　她以为自己超凶。
　　其实小小一只，奶乎乎乍毛的样子真的很萌。
　　盛明麟的火气顿时就消了些，一手按住她小脑袋，轻轻揉了揉，一边道：“珠珠乖，先回去找七哥哥玩，哥哥这儿有事，等回来再去找珠珠玩。”
　　珠珠又瞅了瞅陈庆余，小大人一样拉着他手：“可系珠珠不放心，坏人欺负锅锅肿么办？”
　　“不会的。”盛明麟柔声哄她：“哥哥很厉害的，不怕坏人。”
　　陈庆余有点不服气，道：“小郡主，我也算是你舅舅……”
　　荔枝当时就呛着嗓子道：“咱们主子的舅舅是谢大将军，你是什么玩意儿，也敢找主子攀亲！”

第065章 都是你娘造的孽
　　陈庆余不敢争辩，讪讪笑着退后一步。
　　盛明麟又揉了揉团子的头，弯腰亲亲她小脸：“乖，珠珠回去吧，哥哥一会就回来。”
　　团子瞧着气氛不太对劲儿，这才松了手，乖乖退了回去，仍是眼巴巴看着他。
　　盛明麟朝她招了招手，就转身走了，陈庆余悻悻地，伸手就来勾他的肩膀，被他迅速让开了。
　　珠珠呀了一声，又想追过去，宁嬷嬷连忙上前一步，道：“主子要是不放心，不如叫花生他们跟上去？”
　　珠珠一听也是，立刻回身道：“你们快点去保护哥哥。”
　　顿时，四个小厮都追了上去。
　　盛明麟本来只带了两个小厮，但是珠珠既然把人打发过来，他也没在意，就带着陈庆余，直接回了外公的院子。
　　然后把下人都打发走，盛明麟才道：“你一趟一趟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陈庆余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啪叽一下就跪下了，痛哭流涕，“明麟，你救救我，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明麟啊，我们才是一家人，端王爷是不可能把你当亲儿子的，只有我才是真心疼你的……”
　　盛明麟由着他哭了一会儿，才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把我当亲儿子？”
　　陈庆余犹豫了。
　　盛明麟道：“你不想要钱了？不说清楚，我不会给你一文钱。”
　　陈庆余咬了咬牙，猛然站了起来：“说就说！！这都是你娘造的孽！！要不是你娘，我这会儿就是官家少爷，有权有势，钱多的花不完！这些，全都是叫你娘给毁了的！这全都是你们娘俩欠我的！！”
　　他气忿忿地发泄了一会儿，这才开始说：“就，当年，你娘看上了端王，就跟魔怔了一样，啥都不管不顾了……”
　　他从头到尾地开始讲。
　　盛明麟本来还安静听着，却越听越是惊骇。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的。
　　当年，端王爷和如今的端王妃谢安宁，两情相悦，家里也都同意了，只差一道赐婚的旨意。
　　可他的生母陈氏，爱慕端王爷，几次示爱，什么落水之类地手段尽出，全都被端王爷拒绝了，最后，因为她闹的太过，甚至当场给了她一个没脸，命她当众跪了一刻钟。
　　之后，陈氏居然在皇后的宫殿上设局，给端王爷下了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此举，真是胆大包天，找死都没这么找的。
　　但，陈外公曾是明熙帝的授业师父，豁出一切为她求情，可能是为了避免皇上为难，端王爷最终答应了亲事。
　　之后，外公请乞骸骨，皇上并未挽留，直接就答应了，这明显是心里有气。
　　然后外公就变卖大部分家产做善事，只留下了一间小宅子，自此深居简出。
　　而陈氏这边，虽然成亲了，但端王爷却不回家了。
　　据说，他拼命向皇上要差使，天南地北到处跑，经常是这桩差使还没办完，另一桩差使就连上了，连年节都不回京城，就算回来，也只回皇宫。
　　陈氏成了个笑话，虽有端王妃之名，却根本没法出门交际。
　　后来陈氏抱着年幼的盛明麟拦在皇宫门口，堵到了端王爷，但端王爷直接叫长随把她拉开，马都没下就走了。
　　陈氏一怒之下，就直接跪到皇宫门口，请旨和离。
　　据说，才跪了不到两刻钟，就有太监过来问她是不是真要和离，陈氏说是，太监当场拿出旨意宣了，允许他们和离。
　　而且她人还没回府，端王府的管家，已经把她的嫁妆都收拾了出来。
　　陈氏愤恨不已，但也没有办法，抱着盛明麟走了，听说还与陈外公吵了一架，然后，便自己用嫁妆置办了庄子去住了。
　　几个月后端王爷回京，陈氏叫陈庆余过来传话，说她已经病重活不了几天了，求他去见她一面，好把儿子还给他。
　　其实这当然是假的，陈氏只是笃定端王爷不会容许王府血脉流落在外。
　　但没想到，端王爷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直接就道：“她和她儿子的死活，本王全都不在乎，让她们死远点。”然后就叫人把陈庆余打了一顿赶了回去。
　　再之后，端王爷就留在了京城，然后，开始讨好如今的端王妃谢安宁。
　　谢安宁在端王爷成亲之后，一直没有嫁人，而且这件事本也不是端王爷变心，所以两人很快和好，皇上下旨赐婚，端王爷自成亲之后，几乎没出过京。
　　…………
　　盛明麟哪怕已经做了一些思想准备，也完全听傻了。
　　他努力想从陈庆余的话中找一些漏洞，或者夸大之处，却发现没有……他说的就是实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竟会是这样的。
　　他的生母，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皇宫里给端王爷下药？？她到底有没有为外公想过半点？
　　但凡换一个皇帝，你把不明药物带入皇宫，哪怕下药不成，诛九族都不奇怪啊！！
　　包括后来皇宫门口拦路，儿戏般请求和离，又抱走他试图要挟端王爷等等……全都充满了不管不顾的疯狂和情绪化，完全没有权衡和思考。
　　爱情，真的会叫人变成这个样子吗？
　　陈庆余察颜观色，冷笑道：“你以为这就完了？还早着呢！王妃娘娘怀着孩子的时候，她趁着端王爷不在京城，拦路挑衅端王妃！后来王妃娘娘受了惊，小产了，她回去就上吊了！她倒是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她可从没想过！”
　　“别说我了，就连你，打从端王爷说了那句话，她再没抱过你一回！一看见就烦得什么似的！她不招男人待见，倒嫌弃你没用！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就还有一口气！都快叫她给活生生饿死了，猫花子一样，哭都没劲了，你敢信？这也叫当娘的！要不是我把你抱给你外公，你哪能长这么大！”
　　他越说越恨：“她打小就这样！做事不管不顾的！为了一个男人，连脸都不要了，连死都不怕！根本就没长人心！可她不怕死，我们还想活！”
　　陈庆余顿了一下：“所以你明白了不？家产就是叫她折腾没的！我找你要，哪里不对了？这都是你们娘俩欠我的！老子可是陈府独子！家业都该是我的！”
　　盛明麟一言不发，整个人都呆怔着。
　　陈庆余瞅他几眼，又放软一点声音：“你也别难受了。我怎么说也是你老舅，端王爷恨你还来不及，哪会真把你当儿子？但咱们，可是实在亲戚，俗话说娘亲舅大，有我一口饭，就饿不着你……”

第066章 舍不得珠珠
　　他说个不停，盛明麟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端王爷是性情中人，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待见他，几乎毫不掩饰。
　　而端王妃……她并不是善良，她是胸怀大。
　　她心中所想的是外头那一大摊子生意，从不拘泥于后宅小事，所以，虽然她也不喜欢他，却愿意放他一马。
　　反正，假如同样的事情放到他头上，他是绝不会有端王妃这样的度量的。
　　可，陈氏偏偏是他的生母。
　　她的罪孽，就是他的罪孽。
　　若前世早知道这些事情，哪怕被盛明珠亲手杀了，他也不会觉得她过份的。
　　盛明麟忽然一愣。
　　对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前世，端王爷和端王妃一个字也没对他提过？
　　然后他又想，
　　他们大约是觉得，不该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承担生母的罪孽吧。
　　他们内心实在君子，他远不及也。
　　他径直沉思，陈庆余忍不住了，一拉他手臂：“你倒是说句话啊！”
　　盛明麟定了定神，跟他道：“三天之后，你回家一趟，等我出来，给你送点银子。”
　　陈庆余一喜：“好好，你可多拿点儿啊！”
　　“你放心，”他笑的温柔：“你先走吧！”
　　“好好。”陈庆余连声答应着，喜气洋洋地转身，还不忘回头安慰他：“你也放宽心啊，这种事情气也没用，谁叫咱摊上了呢！”
　　一边说着，就开门出去了。
　　盛明麟仍是坐在房中，静静地想，好像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一直过了午饭时辰，小厮们悄摸摸换了两回茶，他都一动不动，小厮终于忍不住低声请示：“少爷？少爷？要不要用膳？”
　　盛明麟一下子回神，然后长吸了一口气。
　　他低声道：“我不饿，我不吃了，叫周叔过来一趟。”
　　小厮赶紧把这边的下人周叔叫了过来，盛明麟低声吩咐他改造出一间屋子，把门窗都密密钉死，只留下送饭和运恭桶的门户，然后才站起来：“走吧。”
　　他回了端王府，躺在榻上，又开始出神。
　　他在想，他是不是应该隐姓埋名，离开端王府？
　　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又何必赖在端王府？
　　可是珠珠，珠珠会哭的吧。
　　他又想起了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声音，那双懵懂纯净的大眼睛，她说“珠珠爱锅锅。”
　　他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眼泪流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大步进来，一手拿开他挡住脸的手，然后愣了一下：“明麟？”
　　盛明麟猛然一惊，迅速坐起，呆了一瞬，才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
　　端王爷皱眉对他上下打量：“怎么了？”
　　盛明麟笑得比哭还难看，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我没事。”
　　端王爷沉默了半晌，见他不说，也就点了点头，道：“我请了旨来，封你做世子。”
　　一边说，一边要把圣旨给他，盛明麟震惊不已，就像被烧着似地，猛然让开了手，瞪着他。
　　端王爷握住圣旨，道：“怎么？”
　　盛明麟捏着拳，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声道：“我听陈庆余，说了当年的事，父亲，对不起……”
　　他眼泪直流，哽咽着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端王爷长吸了一口气，在榻边坐下，伸手搂过他，轻轻拍着他背。
　　盛明麟忍不住放声大哭。
　　端王爷只这么揽着他，也不多劝，一直等到他哭了一阵子，慢慢缓过来了，他才沉声道：“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明麟，她虽然是你的生母，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她这个人，十分无情无义，不可以常理论之……她生你，并非出于爱子之心，养你时，也从未给你半分慈爱……不光是对你，对你外公你舅舅，她都凉薄到令人发指，好像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
　　他忍不住露出了厌恶的神色，随即，长吸了一口气：“一个这样的人，你把她做的事情，背到自己身上，不过是在自寻烦恼，所以，忘掉那些事，也忘了那个人，做你自己就好。”
　　盛明麟怔怔看他。
　　端王爷拍拍他肩，岔开话题：“陈庆余，你打算怎么处理？”
　　盛明麟定了定神：“我想，在外公家里给他收拾出一个房间来，然后就把他关在那儿，先关上两年再说，不然他这样滥赌成性，给他多少银钱也没用。”
　　“不用，”端王爷道：“我来处理吧。”
　　盛明麟问：“父亲的意思？”
　　端王爷道：“我直接把他扔到军中，叫人看着他。”
　　盛明麟点了点头，觉得也挺好。
　　扔到军中，只要逃不出来，再烂的人也能训出个人样来，而且陈庆余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坏人，他就是荒唐没出息罢了。
　　却听端王爷道：“你知不知道，当初那个青楼女子……”
　　他摇了摇头，没往下说：“行了，总之，这些事情都不必再提，这圣旨你好生收着，回头我找个好日子，办个宴。”
　　一边说着，一边就站起身走了。
　　盛明麟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被他这么一说，他的愧疚一下子就消了许多，然后，又忍不住要一再一再的思量，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陈庆余的荒唐，本来就是始于他恋上一个青楼女子。
　　可端王爷这口气，好似在说，这中间有蹊跷？
　　端王爷自己，是不会做这种事的，说白了，以他的身份地位，若真用这种方式对付旁人，那绝对是自降身价，下策中的下策，万不得已才会用，为了陈庆余，完全没必要。
　　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不可能，是说……这个青楼女子是他的生母弄来的吧？
　　盛明麟想到这儿，骇笑了一下，又不知为何，缓缓地收起了笑。
　　端王爷说她凉薄到令人发指……陈庆余又明显什么也不知道，甚至后期姐弟两人明显还有来往，所以，前期，在没撕破脸的情形下，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陈氏，出手毁了唯一的亲弟弟？？
　　盛明麟越想越是脊背生凉。
　　至于，为什么他没有怀疑端王爷，因为……珠珠出生的时候，他已经五岁了啊！已经记事了啊！
　　可他却从未见过生母！他连陈庆余都见过好几次，却从没有见过生母一次！
　　忽然，外头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有个小厮跑过来，急道：“少爷！七殿下要带着我们主子下湖，奴才们拉不住！”
　　盛明麟吓了一跳，顿时什么想法也没了，把圣旨一放，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第067章 看一眼就消气了
　　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珠珠睡午觉醒过来时，盛明麟还没回来。
　　于是珠珠想起了刚刚和好的七哥哥，很有兴头地换好了衣裳，然后就跑去练武场找七皇子玩。
　　七皇子之前跟谢二舅舅打那一场架，很有心得，这两天一直在没白没黑的加练，但一看到珠珠过去，还是一下子停了下来，冲过来热情招呼：“珠珠！”
　　他这么一大只，忽然冲过来，还把团子给吓了一跳，猛然往后一退。
　　七皇子赶紧伸手拽着她。
　　看他笑的一口大白牙，灿烂得不得了，团子也很开心，仰起小肉脸，朝他笑了一下：“七锅锅！”
　　“哎！”七皇子响亮地应着。
　　以前也没觉得这一声七锅锅这么好听啊！现在咋听着好听得不得了！甜进人心里去了！
　　七皇子的激动无法按捺，兴冲冲地道：“珠珠，你想玩什么，哥哥陪你玩！”
　　团子眼儿一亮，立马指了指他手里的长枪，提要求：“珠珠也想玩介个杆杆。”
　　“长枪？”七皇子一点儿也没觉得为难：“来来，你想怎么玩？”
　　于是团子飞快地跑过去，站到七皇子面前，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把两只小手手放到了杆子上。
　　团子肯定是玩不动的，于是七皇子索性一手挟着她，单手开始舞枪。
　　七皇子在“文”上有多菜渣，在“武”上就有多神勇，哪怕是单手，也舞的跟个轮子一样，唰唰的。
　　团子就贴在他胸前，代入感简直太强了！
　　团子情不自禁地在他怀里跳来跳去，小胖手一抬一抬，追着那枪影，好像是她自己在舞枪！
　　珠珠兴奋地小嗓子喳喳的。
　　荔枝几个丫环提心吊胆，眼都不敢眨。
　　要是旁的，他们看到团子有危险还能冲上去护一护，但这个……他们看都看不清！简直急得要命！
　　七皇子就像一个人来疯，又转圈又突刺，还带腾挪转身的，一口气耍了两刻多钟才停下来，珠珠也跳累了，停下来还兴奋地直喘。
　　七皇子笑着屈起一条腿让团子坐坐歇歇，一边低头看她：“珠珠，好玩不？”
　　团子猛点头：“好玩！”
　　七皇子笑道：“那哥哥再……”
　　荔枝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主子！”
　　七皇子和珠珠吓了一跳，一起抬头看过来，荔枝连忙道：“不如……不如换一种别的玩，老玩一种，可能有点不好玩了。”
　　“也行，”七皇子就抱着团子转身，远远一掷，把长枪掷了回去，然后抱着团子走到兵器架前头，抬手一划，那叫一个豪气：“你想玩什么？”
　　七皇子抱她，是一手挟着，另一只手平在她腿下头，珠珠就完全是舒舒服服坐着的，伸着小脑袋左瞧右瞧，拿不定主意。
　　荔枝几个人已经快要晕倒了。
　　兵器架上琳琅满目，有好多种，但都是弓箭、长刀、长剑、矛、斧、戟、叉……这一类的，总之，全都是亮闪闪的一看就是利器！相比起来长枪都算好的了！！
　　眼看珠珠的小胖手，就要指向钩戟，荔枝灵机一动，指着兵器架后头：“主子你看，那是什么？”
　　珠珠瞧了一眼。
　　那其实就是一个破木盆，是平时下人们捡箭枝用的，因为通常是两人合抬，所以是椭圆形的。
　　珠珠瞧着那木盆，“好像小船哦！”
　　“是呀主子，”荔枝连忙道：“要不然主子坐在桶里，让……”
　　她正想说你坐在桶里，让七皇子来拉着玩儿，结果珠珠恍然大悟：“对哦！七锅锅，要不，我们去划船玩吧？珠珠坐在船里，七锅锅帮忙划。”
　　七皇子毫不犹豫一点头：“好啊，哥哥陪你去！”
　　他回身招手：“走，我们去划船！”
　　两个伴读本来就跃跃欲试，立马答应下来，然后两人抬着木盆，七皇子抱着珠珠，很快就到了上午上课的湖边，冯破竹也不敢阻止。
　　荔枝等人还想劝劝，但珠珠有人撑腰，别着脸儿假装没听到，七皇子更是胆大包天，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干的……于是荔枝等人一合计，赶紧派了一个小厮来请救兵。
　　盛明麟一路狂奔过来的时候，七皇子已经在木盆转圈绑好了绳子，把珠珠放进木盆里头，正要往湖里推。
　　木盆本来就不大，一推更是摇摇晃晃，盛明麟一看之下，真是三魂吓没了两魂半：“珠珠！！”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水边，跌坐下来，扯住绳子把珠珠扯了回来，一把抱进了怀里。
　　冲得太快，整个身体都前倾，差点连着珠珠一头栽进去，后头七皇子赶紧上来，把他扯了回来，道：“你干什么啊？”
　　盛明麟气得直发抖：“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一个天然湖！不是自家挖的！！很深！有淤泥！这能是小孩玩的地方吗？！你……你……”
　　他气得都说不下去了。
　　七皇子看着他，咽了咽口水，没吭声。
　　奶团子也有点被吓到了，眼儿张的大大的，一眼看到她亲哥肿成桃子的眼睛，团子顿时怂了。
　　珠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还是觉得七哥哥好欺负一点，于是小心翼翼地道：“七锅锅，你，你几道错了吧？你以后可不要这样啦！”
　　七皇子完全没意识到团子在推锅，连连点头：“对，对，我的错，我的错，你说说，你不高兴就骂两句，打我两下也行，我又不还手，至于哭成这样吗？”
　　珠珠猛点头：“对，对的，”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胖手，捧住盛明麟的脸，转过来看自己，努力咧嘴巴笑：“锅锅，珠珠介么好看，系不系看一眼就消气啦？”
　　盛明麟：“……”
　　确实，被小团子这么一说，他的火气莫名其妙就没了。
　　他也看出来了，他刚才哭的眼都肿着，他们估计以为他是为了这个哭的。
　　于是盛明麟直接默认了，抬起手，拭了拭已经干了的眼角：“珠珠，你不知道，哥哥刚才真的吓坏了，你能不能答应哥哥，以后不许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玩？”
　　团子满口答应：“锅锅你就放心吧！珠珠一定不会哒！”
　　“那我们拉钩。”盛明麟道：“要是珠珠骗哥哥，哥哥会哭三天。”
　　团子大眼一睁，被吓到了，双手摸西瓜一样狂摸他的头：“不要哭啦，不要哭啦！锅锅，哭三天眼睛会不好看哒！”
　　盛明麟道：“那珠珠记住了？”
　　团子猛点头：“记住记住了！”
　　两人拉了拉钩。
　　七皇子在旁边挠了挠头，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但是看看盛明麟那眼，确实是哭过，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于是讪讪地道：“可是珠珠想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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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一碗加一勺
　　盛明麟一看他这个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这个世上，就有这么一个人，跟团子不合好也叫人操心！合好了更叫人操心？
　　他好歹还记着对方是个皇子，不能揍，主要是也揍不过。
　　他就咬牙道：“端王府没有船吗？想玩水不能叫人抬船出来划吗？非得用这么不安全的方式玩？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你想过要怎么办吗！而且这个木盆连个棚顶也没有，这么大的太阳，晒坏了珠珠怎么办？”
　　“对哦！”七皇子瞬间听进去了，立马把两只手掌一并，遮到了团子头上，一边还埋怨盛明麟：“你都说了这么大太阳，那还不赶紧带珠珠进去，还在这叨叨个没完！”
　　盛明麟：“……”
　　他觉得他可能有一天，是被七皇子给活活气死的。
　　一伙人鸡飞狗跳地进了团子平时上课的小花厅。
　　珠珠一身小裙子已经脏的没法看了，七皇子也差不多，所有人都晒的满头汗，下人赶紧打了水来，加上盛明麟，各自洗了脸换了衣裳。
　　七皇子光头也有光头的好处，连头都洗了，连擦都不擦，换完衣裳，顶着一头一脸的水坐在那儿，单看这样子，真是一点也不像个宫里出来的皇子。
　　盛明麟用凉水略微敷了会儿眼睛，出来的晚了一点，就见团子站在窗子边，荔枝正拿着两个小木字块，仔细地检查她手指，一边轻轻夹了一下。
　　一看盛明麟出来，珠珠立马把手手藏到了身后，朝他露牙牙傻笑。
　　盛明麟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木盆的刺儿，刺到珠珠手指头了。
　　本来就是啊，那种练武场上抬过来的木盆，能多有光滑啊？又脏！就这么搬过来就给孩子玩？
　　再看看傻乎乎的七皇子，更加生气。
　　于是盛明麟和颜悦色地向珠珠招手：“珠珠，你还记得这些书吗？”
　　团子立刻道，“当然记得啦！”
　　她就用小手手指着，一列一列地念：“银子粗，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嗯，孟母……”
　　她开始磕巴了。
　　盛明麟问她：“珠珠不是已经背过了，为什么现在又不会了？”
　　他看了看七皇子：“你问问七哥哥会不会？”
　　学渣七皇子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顿时精神一振：“我来我来！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他呱呱往下背，背了也没几句，盛明麟就摆了摆手，故意一脸奇怪地问团子：“珠珠，你本来都会了的，但现在却不会了，可七哥哥又会了，难道是他偷走了珠珠脑子里的书？”
　　珠珠：“……？？”
　　她一手摸着自己的小脑袋，下意识地看了看七皇子。
　　七皇子连忙解释：“不是，不是珠珠，我五岁就开始学了，我早就会背三字经了，你看要是你有，我没有，我才有可能是偷你的，我自己也有，我根本没必要偷你的是不是？”
　　锅推不出去，团子闷闷点头：“那，那珠珠肿么不会了，珠珠明明都会了的！”
　　她想了半天，开始眼泪汪汪：“难道珠珠变笨了……”
　　“不是，当然不是了！珠珠怎么会笨！”七皇子急的直叹气：“唉！算了算了，就当是我偷你的好了，你别难过啊，咱们再学一遍，我给你念！”
　　但团子还是有点不能置信，两只手手抱着头，眼巴巴看着她的聪明亲哥：“为行么呀？珠珠费了好大力气柴学会的，明明都很会了呀！为行么还会忘掉？你们也介样子吗？”
　　盛明麟走过来，温言道：“是的，我们也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念书要坚持，要每天都念，如果偷懒了，或者有事情耽误了，就很有可能会忘……但其实，只要努力记住了，就算忘了，也像躲猫猫，一抓就抓到了，一想，就想起来了。”
　　他顿了一下，看团子听明白了，又续道：“但如果更努力一点点，”他用手比出很小的一点点：“只要一点点，记得很牢，那就算过几十年都不会忘的。”
　　团子眼儿一亮，抓住他举起的手指：“那珠珠阔不阔以，只背这一减减？”
　　盛明麟：“……”
　　他只能道：“不成的，这就好像吃饭一样，你可以吃一碗饭，再加一勺就吃饱了，但不吃那一碗，只吃那一勺，就等于没吃。”
　　团子认真理解了一下，点点头，“那，那锅锅，等以后珠珠念书，等念到……”她指了指他的手：“一碗饭加一勺的时候，锅锅记得要告诉珠珠呀！”
　　盛明麟能说什么。
　　他只好道：“好吧。”
　　他抬抬手：“现在，你可以再去把之前的念一遍。”
　　于是七皇子就抱走她，开始给她一遍一遍的念。
　　直到这会儿，端王爷才进来了。
　　他起先是真不知道，主要是这边的人都不知道端王爷回来了，所以没往那边报信儿。
　　后来主子们换了衣裳，下人拿回去收拾，端王爷才得了信儿，在外头听了几句才进来。
　　他一进来，下人们也跟着进来，纷纷朝盛明麟施礼：“给世子爷道喜了！”
　　盛明麟含笑点头，示意贴身小厮打赏。
　　珠珠也听到了，转回头，端王爷笑着逗她：“珠珠，哥哥是世子了，珠珠开不开心？”
　　珠珠问：“是玉露姐姐的哥哥那个世子吗？”
　　珠珠说的玉露姐姐，是齐王府的。
　　明熙帝行四，端王爷行五，下头关系略为亲近的兄弟，就是行六的楚王，和行七的齐王了。
　　其实太祖皇帝有二十多个儿子，但其它人死的死，小的小，又或早早就藩，所以关系就淡一些。
　　盛玉露就是齐王的小女儿。
　　齐王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盛玉露今年七岁了。
　　因为齐王在藩地时做事荒唐暴虐，所以去年的时候，明熙帝才把人召进了京，时常也能见个面，倒是齐王世子还留在藩地。
　　端王爷笑道：“对，就是那样的世子。”
　　团子就问：“世子跟锅锅，有行么不一样？”
　　端王爷想了想，就道：“当了世子，朝廷会给他发钱。”
　　“发钱吖……”团子顿时一脸羡慕的看向盛明麟，逗的盛明麟笑了一声。
　　团子转回头来：“那爹爹，阔不阔以让七锅锅也当世子，那我们不就有两份钱了？”
　　端王爷失笑道：“不行的，七哥哥又不是爹的儿子。”
　　“那有什么关系吖，”团子伸出小胖手，拉住爹爹的手，大眼卜灵卜灵，殷殷劝说：“反正皇伯伯有好多儿只，我们阔以跟他要两个，四锅锅也可以要过来。”

第069章 养漂亮锅锅费钱
　　端王爷哭笑不得：“宝贝儿，这个真要不来。再说了，就算四哥哥七哥哥都是爹爹的儿子，世子也只能有一个，你想想，一个世子发一份钱，要是世子多了，是不是皇伯伯就穷了。”
　　团子一听也是哦，点了点头，小表情还挺失望：“哦！”
　　盛明麟笑着道：“珠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奶团子理所当然地道：“养漂亮锅锅费钱！要系珠珠有很多钱，就可以养漂亮锅锅了。”
　　大家：“……？？”
　　老父亲端王爷十分心酸：“还惦记那小子呢？我都没仔细看，有那么好看么？”
　　珠珠认真点头：“好看的，比四锅锅还要好看一减减，排第一好看。”
　　内心同样是老父亲的美哥哥也十分心酸：“这个人啊，对珠珠来说就是个新玩具，没拿到手就一直惦记着，到了手也就那样，两天就不新鲜了。”
　　端王爷呵呵。
　　盛明麟不动声色地瞥了端王爷一眼，看端王爷的神情，似乎是还没查到什么。
　　倒是七皇子好奇，问：“珠珠最喜欢漂亮的人，还跟皇后娘娘要了宫女，真的有这件事吗？”
　　端王爷又呵了一声，一指荔枝：“那不就是！”
　　荔枝抿嘴笑，过来施了个礼。
　　珠珠快两岁的时候，过年进宫，一眼相中了那会儿还是德妃宫女的荔枝，眨都不眨地紧盯着人家看，后来正吃着点心，她自己一个人摇摇摆摆下了地，那会儿穿的又多，真跟个球一样，艰难地骨碌到荔枝面前，把点心给了她，还朝她仰着脸儿笑，逗的满殿的人都笑的不行。
　　然后皇后娘娘提了个话头，皇上就答应了，德妃笑得十分难看，但还是把这个宫女给了珠珠。
　　现在想想，荔枝很可能是德妃放在身边，预备着有机会的话推出去固宠的，结果被珠珠要了过来。
　　好在她自己也没有那个心思，再等一两年，放出去嫁了人，仍旧可以回来伺候珠珠，当个掌事嬷嬷用。
　　这么一寻思，他们端王府，得罪三皇子这一支的事情，还真不少，不过皇上处理长寿婆的时候没说什么，估计是三皇子也确实没做什么。
　　端王爷心里寻思着，仍旧跟几个小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一边还没忘吩咐人把船收拾出来，到明天可以上船去玩，到时候不管是湖面还是湖边都得先清理一遍，预备下去玩之前，也得提前准备好会水的下人和仆妇。
　　所以，七皇子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玩法儿，是真的不行，以后绝不能让他单独带珠珠玩。
　　本来聊着聊着，珠珠已经把漂亮锅锅给忘了，结果到晚上，再端上红宝糕……就是用霍正给的方子做出来的那种糕……的时候，珠珠不爱吃了。
　　这几天，顿顿吃，团子终于吃絮了。
　　于是到了晚上，端王妃也忍不住问：“那个霍正，查清楚了没有？到底能不能用啊？起码多给几道食补方子，换着吃也行啊！”
　　端王爷本来不怎么着急，既然老婆孩子都急，他就去问了问。
　　结果经手的锦衣卫道：“查出来一点端倪，臣等正在深查。”
　　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个人有问题，他们正在继续追查，还不知道会查出什么来。
　　端王爷登时就不好多问了。
　　而珠珠，其实就是想起来才说一句，大半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
　　第二天，她很积极地跑去上课，然后盛明麟直接把上课的地点，放到了船上。
　　船不算大，却造的十分精致，盛明麟也没有教三字经，挑了两首浅显的风景诗出来，随吟随讲解。
　　这对团子来说，就像讲故事一样，团子听的津津有味，很快就把两首诗都背了下来。
　　天不冷不热的，荔枝在床边铺了一床软席，珠珠坐在那儿，抓着鱼食喂锦鲤。
　　湖里的锦鲤养的很多，聚过来红红的一大片，有的甚至跃起来接，起先珠珠还吓一跳，后来，她直接往鱼嘴里一把一把扔鱼食，乐的哈哈的。
　　很快到了中午，七皇子他们下了课，一阵风一样跑到湖边，朝着这边招手：“哎！珠珠！过来接我们上船！”
　　珠珠赶紧催：“快点快点，接七锅锅来玩。”
　　盛明麟道：“直接叫他们去提膳，我们在船上吃饭。”
　　荔枝应了，朝船上打了两个手势，小厮就飞奔着去了。
　　等接上七皇子三人，又把食盒提上船，盛明麟叫人把两边的窗子都打开，大家坐下吃饭。
　　随吃着，七皇子就一脸严肃地问他：“你听说了吗？”
　　盛明麟问：“什么？”
　　“就刚刚，”七皇子压低声音，脸上是小孩子学大人说话的那种兴奋和故作老成：“我听修远说，中州发了瘟疫！”
　　盛明麟手一顿。
　　他一下子想起来了，前世也有这事儿！
　　中州跟南直隶接壤，南直隶有留都！而且中州离北直隶也很近，换句话说，离京城也很近！
　　但起初时，京城并没有十分重视，只例行派了官员过去。
　　毕竟看奏疏，瘟疫只发于一县，而那一县，此时已经关了城门不许人出入了。
　　可没想到，原来瘟疫的范围远不止那一县，关城门之前就已经到处都是了，而且因为害怕，很多流民涌向京城，所过之处，也在将瘟疫往外传播！！
　　所以明熙帝急命端王爷负责此事。
　　因为端王爷之前就处理过类似的事件，加上本来就懂一些医术，身份又压的住，所以他去最合适。
　　可端王爷把那些流民劝回去，就费了很大力气。
　　在死亡面前，大家全都是不理智的，他们认为逃往京城是生，回到中州就是找死，铺天的怨恨朝着端王爷涌过来。
　　端王爷为了安抚民心，进入中州后身先士卒，也感染了瘟疫，病的很厉害……差点回不来。
　　而这场瘟疫前后拖了一年多，死了二十多万人，最严重的是，瘟疫还波及了大盛粮仓湖广地区，所以端王爷哪怕病没了半条命，却不但没功，反而有过，只是因为明熙帝尽力维护他，所以才没有加罪。
　　盛明麟越想越害怕。
　　他在想，他在重生之后，就一直纠结珠珠七皇子这些事儿，居然忘了他最该注意的！
　　前世的事情如果都会发生，那他很应该未雨绸缪才是！
　　单以此事来说，最起码，不要让流民离开中州，不要把瘟疫带入各地！
　　可是，他要怎么跟老狐狸端王爷说呢？

第070章 美貌有学问但娇弱
　　“明麟？明麟！？”
　　七皇子碰了他两回，盛明麟才猛然回神。
　　七皇子惊讶地瞪着他，然后咳了一声，假装无意地道：“你想什么呢？跟我说说？”
　　盛明麟看向他，七皇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看许先生他们，都一脸严重的，直叹气，我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到底为什么这么严重，你教教我。”
　　盛明麟在心里迅速权衡，想着能不能利用一下七憨憨。
　　一边就直接倒出一点茶来，把盘子移开一些，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草草画了几笔：“这里是中州，这里是京师，这里是南京陪都，离这么近，你自己说严不严重！”
　　“可是，”七皇子是真的不懂：“可是有病就治啊，朝廷肯定会派大夫去，就算离的近，又怕什么？”
　　“你先要弄明白，什么叫做瘟、疫。”
　　盛明麟正色道：“瘟疫不像你想的那样，生病了，喝药，然后就好了，就没事了……而是会流毒无穷，瘟疫是会度人的。就比方说，中州有人得了疫病，朝廷派大夫过去，大夫给他们一把脉，可能立刻就染上了疫病！又或者，这个县和那个县有同一条河流，河流也可能带去疫病；这样的情形会愈演愈烈，身处一个处处都是病人的地方，谁又能幸免？”
　　“再有，你身边好多人都得了疫病，熟悉的人就这么一个一个死去，你怕不怕？想不想逃走？这样逃出来的人多了，就会把疫病带到更多的地方，所过之处，一传十，十传百，转眼就是一乡一县一省……到那时，几千几万人都得了疫病，朝廷就算派大夫去，治的好吗？治的过来吗？有这么多药吗？”
　　他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每耽误一天一时，就是千万条人命。”
　　七皇子有些震惊：“这么可怕？瘟疫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有，”盛明麟正色道：“史书上比比皆是。瘟疫过后，十室九空，历朝历代都有。所以曹植曾有诗‘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七皇子越听越惊，两个伴读，连同旁边伺候的下人也不由得吸气，所有人的眼神都盯在盛明麟脸上。
　　盛明麟脸颊还带着婴儿肥，却双眸沉静，明明年纪小小，却莫名叫人信任，又心生佩服。
　　奶团子就坐在两人身边，虽然听不大懂，但也感受到了那种气氛，吃东西的动作都小了许多，
　　她一边扒拉饭，一边瞧瞧哥哥，又瞧瞧哥哥画的画，一边瞧着，一边习惯地猫猫歪头，总感觉，这幅画，好像在哪儿见过似地，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具体在哪见过。
　　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珠珠继续扒拉饭，一边又把眼神放到了哥哥脸上，越看越是美滋滋。
　　这就是珠珠的哥哥！
　　又好看，又聪明，又有学问！！棒棒哒！珠珠超爱的！
　　奶团子就着哥哥的脸，嗷呜吃了一大口饭。
　　船沐浴着小风，摇摇晃晃，大家都在安静的思考，只有团子……吃饱饭开始犯困了。
　　团子乖的很，从来不闹觉，直接过去把哥哥的手臂拨拉开，小身子塞过去，往他怀里一倚就睡着了，盛明麟甚至都还没来的及把她抱起来。
　　盛明麟也乐了，笑着把她横抱了，一边示意下人划船上岸，送她回了院子。
　　于是等珠珠醒过来的时候，哥哥们已经去练武了。
　　盛明麟仍旧在扎马步……因为中间请假，所以他到现在还没学别的。
　　团子只瞥了一眼，就果断放弃了她美貌有学问但娇弱的哥哥，欢脱地跑向了七皇子。
　　七皇子本来在练刀，看了她一眼，就破功笑出来了。
　　因为珠珠是一跳一蹦地过去的。
　　这估计是学着七皇子和伴读，可是七皇子和伴读都精瘦精瘦的，跑起来跟个草上飞一样。
　　而珠珠是个小胖妞，一身的小软肉肉，走路还没多稳当，还非要单腿一跳一蹦，时不时保持不了平衡还要歪一歪，不倒娃一样，看着简直好玩。
　　七皇子笑着收了刀递下去，一边朝冯破竹打了个手势，表示他课后会自己加练，补足时间，一边就迎上来，双手抱起了珠珠：“珠珠宝贝儿！”
　　他猛亲了一口，把团子的小脸都给亲扁了。
　　然后才问她：“珠珠想玩什么，七哥哥陪你玩。”
　　珠珠立刻回手，指着后头：“玩车车。”
　　七皇子一抬头，这才发现后头丫环小厮们，抬着一个小木车。
　　仿着鸠车的样子，只是常见的鸠车都是铜制的，只能拿在手里玩，但这个是木头制的，人可以坐上去的，比木马还要大一些。
　　样式就是前头一只鸟，鸟翅膀的位置安着两个轮子，后头是鸟身子和鸟尾巴，珠珠可以骑在鸟身子上，抱着鸟脖子，前头有人拉起来，哗哗往前跑，就会很好玩。
　　七皇子一看，立刻把团子放到了鸟背上，随上前走着，拣起了绳子，慢慢倒退着拉了几步，笑道：“还挺顺当的！”
　　盛明麟忍不住叮嘱：“别太快！别去地势起伏太大的地方。”
　　经过上午那一出，七皇子对他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尊重，点点头：“行。”
　　一边拉着珠珠就跑。
　　其实整个练武场都挺平坦的，拉快了也挺安全，又菜又爱玩的团子，对这种不用自己费力气又有一丢丢刺激的小游戏，非常喜欢，兴奋得不住喳喳。
　　盛明麟一直看着，也不由得嘴角带笑。
　　等撑足了时间，他停下来缓了缓，就叫身边的小厮：“你去找谢管家或者冯管家，跟他说，珠珠玩的这个小车，让他在鸟背上，就是珠珠坐的这个位置后头，加一个半圆的靠背，衬些软东西进去，比抱鸟脖子舒服。”
　　小厮应声去了。
　　盛明麟眼睛还看着那边，心里又在想瘟疫的事情。
　　说是肯定要说的，而且越快越好，但要怎么说呢？
　　怎么说，才不会暴露自己？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说词。
　　所以啊，他有时候真希望他爹像他继母那样，没那么多心眼儿。
　　唉！

第071章 明珠蒙尘
　　珠珠玩了两刻多钟，玩的一身是汗，小嗓子都快叫哑了，被盛明麟强行抱下来时，两只小腿腿还直踢蹬，兴奋得不得了。
　　盛明麟搂在怀里，给她抹了抹头脸上的汗，又喂她喝了半杯水。
　　他提前叫人备了空竹，就叫人拿上来，让七皇子几个人玩，然后让团子看。
　　虽然七皇子没玩过，但他就属于除了念书不行啥都行的那种人，冯破竹稍微一教，他没两下子就玩得像模像样，还无师自通了绕身转，打圈转，看的人眼花缭乱。
　　一下午大家玩了个痛快，等吃完晚饭，团子早早就睡了，随睡着，还不时地嘿嘿笑两声，逗的端王妃忍俊不禁。
　　等把团子送回去，两口子也睡了，倒是盛明麟还在灯下念书。
　　漆黑的夜里，睡得正沉的奶团子，发出了模糊的两声：“锅锅，呜呜，锅锅……”
　　珠珠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梦了。
　　可今晚，她又梦到了那个坏珠珠，和哥哥临死时那一刻。
　　但是，这一次，在哥哥死去之后，坏珠珠还在继续长大。
　　她遇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大哥哥，她想嫁给他，但他怎么都不肯，珠珠求了爹爹，但不知道为什么，爹爹也没能做到。
　　珠珠从小从没遇到过这种，想要的得不到这种事。
　　于是坏珠珠就一直纠缠他，他要什么，她就给他什么，给他钱、给她珠宝，还偷娘亲的房契，偷爹爹书房的东西，他要什么都给他。
　　珠珠看的急死了，拼命想去打那个坏珠珠，可是怎么都打不到；想告诉爹爹娘亲，可是爹爹娘亲也听不到。
　　再后来，她就看到爹爹每天都在皱眉叹气，看到娘亲在流眼泪，最后锦衣卫来抓走了他们，关了起来。
　　她看到，坏珠珠一直在哭喊，爹娘怎么劝她都不听。
　　后来，那个白胡子老头头来了，站在栏杆外头，瞧着她叹气，眼里写着她看不懂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
　　梦中，珠珠大哭出声：“爹爹！娘亲！”
　　守夜的红枣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可是不论怎么叫，珠珠也不醒，只是不断的哭喊着，叫着爹爹娘亲，小脸憋的通红，眼泪哗哗往下掉。
　　红枣吓坏了，赶紧把荔枝和宁嬷嬷叫了起来，又打发人去主院报信。
　　盛明麟正要睡，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侧耳一听，赶紧提着灯笼过来了，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了珠珠的哭声。
　　盛明麟急奔进来，把珠珠抱在怀里，可仍是怎么叫也叫不醒。
　　外头端王爷和端王妃急急奔进来，一看这架势，也吓坏了，连声道：“珠珠！珠珠！！”
　　珠珠猛得停下了哭喊，然后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她漂亮的葡萄眼张的大大的，眼神儿起初还有些迷糊懵懂，但下一刻，她就哭了出来，张开手手：“爹爹、娘亲！！呜呜，你们不要走！”
　　端王爷和端王妃连忙上前，合抱住闺女，柔声安慰。
　　盛明麟起身给他们让开空儿，赶紧叫人拿过安神茶，给珠珠喂了两口。
　　安神茶比起安神汤，味道已经小多了，但珠珠还是一下子就被苦清醒了，小脸都皱到了一起，哭都不哭了，把脸一藏，小手手伸出来推开：“不喝药药。”
　　“好好好，不喝了。”
　　能喝两口，已经算不错了，端王妃继续抱着她安抚，好一阵子，珠珠才慢慢缓了过来，但仍是像块小泥巴一样趴在娘亲肩上，两手搂着她脖子。
　　端王爷也松了口气，大手在后头，不住地拍着她的背：“乖宝儿，到底梦见什么，吓成这样子。”
　　珠珠呆了一呆。
　　刚才还很清晰很清晰的梦，就哭了这一小会儿，就有好多记不起来了。
　　珠珠虽然人小，但本能就觉得这个梦很重要！一定要快点跟家里人说。
　　于是她迅速转身，一下子就从人群中找到了聪明哥哥：“锅锅！”
　　盛明麟赶紧上前。
　　珠珠双手抓住了他的手，仰起小肉脸看他，盛明麟被她这郑重的小表情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小脑袋：“怎么了？”
　　团子的小嗓子都有一点哑，“锅锅系家里最聪明的人，要跟锅锅说！”
　　端王爷：“……？？”
　　旁边下人知机的递上一个凳子，盛明麟就坐下来，凑的更近一些：“好，那珠珠说吧，哥哥听着。”
　　珠珠想了一下，眼泪就流了出来，抽泣着道：“珠珠梦到，锅锅死了……呜呜呜，锅锅你别死，坏珠珠不要你，珠珠要你。”
　　盛明麟一怔。
　　他当时就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给打晕了，由着珠珠扑进了他怀里。
　　软乎乎的团子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湿乎乎的眼泪抹在他脸上：“锅锅，珠珠好难过，锅锅别死。”
　　“别怕，珠珠儿不怕啊！”端王妃连忙道：“这是梦，不是真的，你看哥哥是不是好好的？”
　　盛明麟迅速回神，喉间咽了咽，才道：“对，哥哥好好的，珠珠不要怕，珠珠是个好孩子，又不是那个坏珠珠，哥哥当然会好好的，珠珠放心。”
　　端王爷听着这话头，微微眯了眯眼。
　　然后，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挥手，下人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而珠珠立刻被安慰到了，点了点头，小手手摸着他的脸：“珠珠的锅锅，这么好这么好，又冲明又好看，为行么坏珠珠要欺负锅锅？”
　　盛明麟一时没忍住，眼中迅速涌上泪。
　　他飞快低头，跟团子顶了顶脑门，哽咽地道：“因为她坏，但珠珠不会，珠珠是乖宝宝，哥哥最爱珠珠了。”
　　他吸了半天气，才忍着没哭出来，道：“然后呢珠珠？”
　　“然后，”珠珠小手手敲了敲脑门：“然后，珠珠长大了一减减，比……好像比荔枝姐姐还大一减减，遇上了一个好看的大哥哥……”
　　她喃喃地讲述。
　　一讲到坏珠珠偷书房东西的时候，端王爷不由心惊，插言问：“那个大哥哥，珠珠认识吗？”
　　珠珠摇了摇头：“不认识。坏珠珠觉得他比四锅锅好看，可系他根本就不如四锅锅好看吖，也不如哥哥好看，更不如漂亮锅锅好看！他系丑八……丑十怪！”
　　端王爷安抚地摸她的头：“然后呢？”
　　于是珠珠继续往下讲。
　　讲到牢狱之灾的时候，端王妃也有些崩不住了。
　　珠珠还在继续：“后来，那个白胡子老头头来了……”
　　“衍一大师？”端王爷非常冷静，笑的温柔，安抚地摸着珠珠的头：“珠珠儿，要叫大师。”
　　“哦！”团子乖巧改口，糯糯道：“白胡子大师带着珠珠，从铁棍棍房间里头出来了，然后，又来了另一个白胡子大师……不，不系，那个大师的胡只和头发，一半黑一半白，他看了坏珠珠好久，然后就摇摇头……”
　　她学着老人家摇头的样子，摇了摇小脑袋，声音都模仿出了一丝老年人的沧桑感：“明珠蒙尘啊……”

第072章 辜负了这个天赋
　　端王爷眉头深皱，温言道：“然后呢？”
　　“然后呀，”珠珠想了想：“然后，坏珠珠在房间里坐着，两个大师在远处说话。说了好多，珠珠听也听不懂，就说……天眼通啊……天生神通太难得啦！”
　　端王爷也不由得吸了吸气。
　　珠珠续道：“然后一半黑一半白的大师就走回来了，他一直要教坏珠珠念听不懂的书，还问坏珠珠，你不想救爹娘了？”
　　团子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珠珠想救呀，珠珠想念那个书，可系珠珠一个制制也不认识。然后坏珠珠念着念着就哭了，就扔书，摔东西，砸到了黑白大师的头，好多锦衣卫跑了进来……坏珠珠太坏啦！后来大师就走了，爹娘也戴着木板板走了……”
　　她在自己脖子上比量了一下，直听得几个人心惊胆战。
　　正所谓刑不上大夫，端王爷身为实权亲王，皇上是他亲哥，就算真的犯下大罪……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他谋反了，也只会死，不会戴枷的。
　　再说了，还有谢大将军呢！他们夫妻俩都戴枷，总不可能谢家也倒了吧？
　　还有……天眼通，佛家的天眼通。
　　大盛朝极多儒佛双修的人，端王爷对佛理也有一些了解。
　　佛家说的神通，分为五通，一是天眼通、二是天耳通、三是他心通、四是宿命通、五是身如意通。
　　再加上漏尽通又叫做六通。
　　但常说到的，只有前五通，称之为“世俗通”，意思是能通过修行得来。
　　其中天眼通，指的是超越肉眼的障碍，可见常人所不能见者，简单来说，就是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其实修行到一定境界的人，差不多都能修出一点点神通，但觉醒了神通的人，却绝不敢轻易使用，因为你要是本末倒置，一昧求神通，很快就会失去这种能力。
　　因为在佛家，神通不属于正道。
　　佛家不许为求神通而学神通，最终求的是佛理，所以才说“莫忘初衷，方得始终”。
　　但，天生神通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梦，所谓的“明珠蒙尘”，又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
　　盛明麟坐在那儿，紧紧地捏着拳，勉强控制着不颤抖。
　　他在想，珠珠这个梦，可能是那个盛明珠经历的事情，也就是说，那个世界，他死之后，她所经历的。
　　他死的时候，刚过弱冠之年，那时珠珠刚及笄。
　　在那个时候，端王府似乎就有变故了，只是他临死前病的挺重，也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变故。
　　但这个暂且不管，他在想，是不是就因为那个盛明珠是“天生神通”，可她却辜负了这个天赋，所以那位大师才会说“明珠蒙尘”，而之后，那位大师才会试图教导她佛理，想让她彻悟？找回天生神通？
　　最后……是失败了吗？
　　父子两人都思考了挺久，但最终，两人的念头都聚集到了……
　　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不分明是故意钓着珠珠，好借她来对付端王府的？？
　　盛明麟咳了一声，问她：“珠珠，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人？”
　　端王爷也盯着闺女，等着听。
　　珠珠想了半天：“不几道呀！”
　　她的小眼神儿无辜极了，理直气壮道：“他不好看的，珠珠才不要看！”
　　端王爷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半天他才道：“他不好看，而且心又坏，我们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才能收拾他……珠珠想想，难道坏珠珠没跟他说过话？”
　　奶团子呆住了，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于是又努力想了想：“对了，坏珠珠叫他……金鱼锅锅！”
　　“金鱼？”一直没发言的端王妃一脸嫌弃：“一听就是一个油滑的人！滑不留手！”
　　团子点头：“对的！”
　　有文化的父子俩：“……”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这个人叫瑾瑜、或者金玉？
　　但两人：“安宁/珠珠说的对！”
　　团子又道：“而且，他很穷，吃饭没有菜菜！也没有又又！只吃馒头，他还大声跟坏珠珠说，有钱有势又于何！银只买不到德行！”
　　她捏着小拳头，努力学那人那个劲儿，看得几个人又好气又好笑。
　　然后她还很好奇地问娘亲：“德行不是骂人的话吗？为行么还要用钱钱买？”
　　差一点就要脱口骂出“德性”的端王妃咳了两声，迅速决定，以后想骂别人德性的时候，就改成“瞧他那样！”
　　总觉得味儿差了许多……没有了老京城人骂人那个酸辣爽利的劲儿。
　　端王爷闷笑着岔开话题，问：“还有吗珠珠？”
　　团子双眼大睁，呆呆地坐着，想呀想的，然后忽然想起来：“黑白大师老系让坏珠珠看一个画画，有一减减像锅锅今天画的那样！”
　　盛明麟一愣，“我？我今天没画画啊？”
　　他脑子里迅速把今天做过的事情过了一遍，然后猛然想了起来：“在桌子上画的那个？”
　　珠珠点头。
　　盛明麟倒抽一口气，抬头看着端王爷：“我在桌上画的，是舆图。今天七皇子提到了中州瘟疫，我就画了舆图给他讲解……”
　　端王爷也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看舆图啊！
　　让那个珠珠看舆图，肯定是因为，珠珠的天眼通，跟社稷或者疆域有关啊！
　　他真真是心惊胆战，也顾不上心疼闺女了，又问了几句，但珠珠已经想不起来更多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端王妃忽然问：“珠珠，你以前做过这样的梦吗？”
　　团子道：“做过。”
　　端王爷两人都有些吃惊：“以前也做过？”
　　团子点头，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上次梦到了什么？”
　　盛明麟心弦都是一崩，虽然他也不知道她之前做过梦，但本能就觉得，跟他有关。
　　却见团子认真地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摇头：“好久啦，珠珠都忘啦！”
　　盛明麟暗暗松了口气。
　　珠珠又努力想了半天，小手敲了敲脑壳壳，又道：“可是上次做梦，珠珠以为自己就系坏珠珠！好难过！但系这一次，珠珠想打坏珠珠打不到，叫爹娘也听不到，珠珠都急死惹！”
　　两个半大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上一次做梦，她就像自己在做这些事，可是这一次，她却明明白白是“旁观者”。
　　这又意味着什么？
　　端王爷轻轻吸气，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温言哄她：“好了珠珠，爹爹都记住了，没事了，珠珠睡吧。”

第073章 无灾无难到公卿
　　珠珠把梦都说完了，也放下了心，乖乖点头。
　　盛明麟起身，把珠珠交到端王妃怀里，端王妃便把她横抱了，轻轻拍着。
　　团子的眼睛张的大大的，又呆呆想了半天，看着娘亲，问：“爹爹、娘亲、锅锅，都会好好的，系不系？”
　　“对，”端王妃道：“全都会好好的，那都是梦，珠珠不用担心。”
　　她轻轻亲亲她小脑门：“睡吧，乖宝。”
　　珠珠这才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端王妃放下珠珠，抬头看着端王爷，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口气，低声道：“我在这儿陪着珠珠，你们都回去吧。”
　　端王爷点了点头，轻轻捏了捏她的肩安抚，这才转身，跟盛明麟一起出来了。
　　两人都是操心狂人，随走随沉吟。
　　直到出了珠珠院子，盛明麟道一声：“父亲，我回房了。”
　　端王爷唔了一声，脚下就一拐，与他并行，盛明麟心头一跳，明白了什么……但一想起当初陈庆余说的话，反倒又突生出一种释然，一言不发的随着他走。
　　等进了盛明麟的院子，叫人点了灯，倒了茶上来，盛明麟就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门一关，端王爷就抬起眼来，定定地看着他。
　　盛明麟安静地与他对视。
　　聪明人之间，其实根本不需要说太多，所以盛明麟直接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只是有些匪夷所思，说了你也未必信。”
　　端王爷正色点头。
　　于是盛明麟就跟他说了，包括他自己的心理历程和猜测也都说了，但并没有提到七皇子。
　　端王爷一直没有打断他，更没有质疑他，甚至没有看他，只垂眼静静听着。
　　对盛明麟这种人来说，坦白其实是一件很没有安全感的事情，但端王爷这个态度，却叫他舒服了不少，主要是这样一来，以后跟端王爷说话，其实很方便了，也算是一桩好事。
　　不然他又能怎么样呢？
　　说都说了。
　　盛明麟把自己安慰好了，缓缓坐下，自倒了一杯茶来喝。
　　端王爷久久沉默。
　　盛明麟也不催促。
　　也不知过了多久，端王爷低声道：“你这番话，以后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我知，”盛明麟道：“但这次瘟疫，父亲也要及时应对才好。”
　　端王爷点了点头，然后他忽道：“你说，珠珠这个梦，我要不要跟你们皇伯伯说？”
　　“我不知道，”盛明麟坦然地道：“我前世几乎没见过你们相处，我也不了解皇伯伯是怎样的人。”
　　其实他自己觉得，告诉皇上比较好。
　　因为珠珠这个梦，绝不是空穴来风，简直称的上未卜先知，绝对跟天眼通是有关系的。
　　但，珠珠太小了，梦也太虚渺了，不能说没有用处，但用处真的不算大，一梦就梦到十几年之后去了。
　　可端王爷不管做了什么事，要处置一个亲王，肯定是绕不过皇上的。
　　圣心在你时，这样的坦白，会让皇上更加爱你护你。
　　圣心不在你时，一个与天眼通有关的小郡主，也会让皇上处置起来心有顾忌。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珠珠这种情况太特殊了，这天眼通之类的，早晚还是要请教衍一大师的，就算请教别的高僧，也很容易泄露消息，若到那时候暴露，还不如现在说。
　　但，这跟盛明麟此时，其实是差不多的情形。
　　就是，虽然他知道，跟端王爷说了之后，以后行事会很方便，但是，若还能有别的好选择，他还是希望能把这件事情捂一辈子的。
　　但，除了好处，还有另外一点，“坏珠珠也是珠珠？”，这一点比较难解释。
　　端王爷听了盛明麟的话，他懂了，他信了，但端王爷是打算把盛明麟这边瞒下来的，那，如果没有这方面的佐证，皇上会怎么想？
　　他摸不准皇上的反应。
　　所以也不敢提出建议，还是让端王爷自己决定就好。
　　端王爷也没再问，摆了摆手，就直接走了。
　　盛明麟躺到床上，一晚上辗转反侧，根本没睡着，早上跟许先生告了个假，估摸着珠珠起床的时辰过去看了看。
　　珠珠还没起，端王妃也还在，看脸色也是一晚上没睡。
　　一见他，端王妃就招手叫他过去，小声道：“珠珠刚才醒了，问她做了什么梦，只记得白胡子老头头了。我叫下人都不必提，忘了就忘了吧，怪吓人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小声道：“儿子明白。”
　　端王妃又道：“你说说，唉……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就是那个什么公卿那一句？”
　　盛明麟想了想：“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对，就是这一句！”端王妃叹了口气：“我真没盼着珠珠多厉害，就平平安安就好了，反正我和你爹，总能护着她的。可这如今，这些事儿，听着玄乎，我心里担心的很。”
　　“母亲不必担心，”盛明麟温言道：“衍一大师之前说的话，您忘了？所以，不管珠珠再有什么奇怪，也都是好事，完全没必要担心的。”
　　端王妃连连叹气，但还是点了点头。
　　盛明麟道：“儿子在这守着珠珠，母亲先去休息一下吧？”
　　端王妃摆了摆手：“我哪里睡的着。”
　　旁边周嬷嬷也劝：“要不主子进去，陪着小主子歪一会儿，也让小主子多睡会儿。”
　　这个倒是行，端王妃就点点头，掀帘子进去了，直接合衣在珠珠身边躺下，阖了眼假寐。
　　盛明麟坐在外头，又习惯地从袖中掏出书来看。
　　正看着，外头管家把昨天他吩咐的小车子送了进来。
　　就是大鸠车的样式，加了一个圆弧的小靠背，盛明麟拿着仔细看了看，觉得还是不安全，又跟管家说，在鸟头后头，加一个圆环，做成鸟儿口衔圆环的样子，看着又有趣，而珠珠在后头就可以把着那个圆环，又舒服又安全。
　　管家应命去了。
　　盛明麟来了兴致，又叫人取了笔墨来，在桌上重新画了一张图。
　　就是做成马儿的样子，但是把马腿做成四个小轮子，珠珠骑上去之后，可以用两条腿在旁边拨拉着走，也顺便练练小腿腿，而且比起叫旁人拉着走，也算是多一种玩法。
　　至于把手，就直接把马耳朵做成下头圆柱上头尖的，珠珠就可以用小手攥着了。
　　画完了，他仔细看了看，又想着别跑快了，小脚脚别进轮子里，就在四个小轮子外头，画出了挡板，看看没什么问题，就叫小厮也送去给管家。
　　结果刚交下去，就见一人急匆匆进来：“世子爷，宫里来人了，宣郡主进宫。”

第074章 高僧梦鬼
　　盛明麟微吃了一惊，急示意外头的丫环去叫醒端王妃。
　　端王妃刚有点迷糊住，就被这一声吓醒了，她随手拢了一把头发，快步出来，跟盛明麟一对眼。
　　盛明麟急朝她指了指自己，端王妃犹豫一瞬，点了点头。
　　两人都在想，一定是端王爷跟皇上说了，那宫里单独传珠珠，一定是要问珠珠什么。
　　那家里人跟去反倒不好，可珠珠这会儿还没醒呢，他们哪放心直接让宫人带走……所以让盛明麟去就比较合适了，半大不小的一个孩子。
　　至于盛明麟，则纯粹就是觉得端王爷不管说了什么，他可以过去打个配合，让端王妃说，他不大放心。
　　也就这一会儿，郑忠顺已经进来了，端王妃连忙道：“郑公公略等等，我去叫醒珠珠。”
　　郑忠顺连忙问：“郡主还未醒？”
　　“是啊，”端王妃道：“昨夜发了梦魇，早上就起迟了。”
　　郑忠顺笑容满面地道：“那便不必叫了，横竖路上也还有一段时间，让郡主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既这样……”端王妃道：“麟儿，你去抱着妹妹，跟郑公公走一趟。”
　　盛明麟应下，就进去抱了珠珠，他是抱习惯的，珠珠哼唧了一声，往他怀里一窝，又睡着了。
　　郑忠顺也没阻止，就笑眯眯地行了礼，带着他一起走了。
　　话分两头。
　　端王爷想了大半夜，还是觉得这件事情要告诉兄长。
　　如今，兄弟们全都就藩了，像齐王这种虽然在京城，但其实是犯了事被抓过来的，只是还留着面子。
　　只有他，自始至终留在中枢，且一直手掌实权。
　　他对兄长当然有孺慕之情，但他也知道，身为帝王，与普通人本就不一样。
　　所以，他也很明白，他走到如今，并不止因为是亲兄弟，也并不止是因为“从龙之功”，更多的是，他这么多年，真的什么都没瞒过兄长。
　　所以，明熙帝真心疼爱他，愿意交付信任。
　　信任这种东西，累积起来很难，要毁掉却容易，他并不想失去如今的一切，也不想让兄长伤心。
　　早上上朝时，端王爷就脸色憔悴。
　　果然明熙帝就留意到了，下了朝，就叫他过来一起用早膳，一边问他：“这又是怎么了？多大人了，一有点事儿，脸上就挂幌子。”
　　端王爷本来就是个感性的人，被兄长一句话说的，险些下泪。
　　明熙帝一看他这个架势，也稀奇了，停下筷子问他：“到底怎么了？在这京城，还有谁敢欺负你不成？你与四哥说，四哥给你做主！”
　　端王爷听着这话头，更觉得感动，道：“皇兄……”他抹一把眼泪：“皇兄用完早膳我再说吧。”
　　明熙帝瞪了他一眼，道：“咱还没这么娇气，你说就是！”
　　一边说着，又摆手叫伺候的人下去了，只留下了一个郑忠顺。
　　端王爷低声道：“皇兄，昨夜珠珠梦魇，不住地叫爹娘，我与安宁过去叫了半天，才总算叫醒了，然后她就给弟弟讲了讲她的梦，虽然讲的有点颠三倒四，但，听起来，绝不是寻常孩童的梦，很多事情，珠珠不可能知道。”
　　明熙帝点了点头。
　　端王爷续道：“珠珠的梦里，有另外一个珠珠。珠珠叫她‘坏珠珠’，因为她觉得他很坏，比如说明麟吧，珠珠这孩子……皇兄也知道，珠珠是个看脸的，一见明麟就亲得什么似的，可是梦里的坏珠珠，却很不喜欢明麟，欺负明麟，甚至，逼死了明麟。”
　　这说词，端王爷是反复斟酌过的。
　　他把盛明麟的记忆，糅进珠珠的梦里一起说了。
　　其中，两个珠珠这一点，确实很奇怪，但，却是一切事情的基点，没办法隐瞒。
　　他徐徐往下说，只是说的更简略了一些，但大概走向却是没错的。
　　最终他道：“我细问了明麟，他在桌上绘舆图，给其它人讲瘟疫之可怕，但是说的略为文绉，”
　　他简单提了几句，又说回来，道：“珠珠应该是听不懂的，但却觉得害怕？只记住了那舆图，所以才会做这个梦？”
　　他看着明熙帝：“很多事情，弟弟实在想不通。”
　　明熙帝并没有停下筷子，一直在慢慢地吃，但也不时会问两句。
　　毕竟，就从衍一大师出现之后，这件事情就不是小事了，他当然要问清楚。
　　端王爷也没再说话，站起来亲自给皇兄布了几筷菜，这才坐回来，自己快速吃着。
　　一直到两人都吃完了，叫人收拾了，慢慢喝着茶，明熙帝才道：“舆图兴许是个引子，但咱们珠珠儿这个梦，也着实非同小可。”
　　端王爷点了点头。
　　等了半天见明熙帝没再说话，他又道：“不能问问衍一大师吗？”
　　明熙帝呵了一声：“那老和尚……”
　　他中途又改了口：“衍一大师，给珠珠算过那一次之后，就跟朕说要闭死关，朕当时还没当回事儿，便允了，如今看来……只怕跟珠珠有关！”
　　端王爷一慌：“难道说，珠珠以后……”
　　他的意思是，难道衍一大师认为，珠珠有可能变成那个坏珠珠？所以才会避开？
　　明熙帝摇了摇头：“你说说你，怕什么！年轻时就沉不住气！你放心，不会如此的！珠珠那孩子，朕看着长大的，朕还能不晓得她？打小胆子就小，又甜又乖的一个好孩子，这样的孩子，就算娇惯些，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他顿了一下：“而且衍一大师之前已经说了那些话，若珠珠真的变坏了，那些话不就成了胡说八道？所以，绝没有这个可能，朕倒是觉得，这是天佑大盛，衍一大师已经算到，珠珠要觉醒了，担心泄露太多天机，所以才躲了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但还是要打发人去问问，珠珠泄露天机，对她有没有什么坏处？”
　　一边说，一边示意了一下，郑忠顺赶紧出去找了个人吩咐了一声。
　　明熙帝又道：“至于，还有一个坏珠珠……”他笃定一笑：“这是警示！你忘了高僧梦鬼的事？”
　　端王爷一脸恍然，对啊！高僧梦鬼啊！
　　这件事，是说晋州那边的一个高僧，晚上梦到进入阴曹地府，看到鬼卒点囚，就像屠宰猪羊。
　　而高僧恰好看到一个面熟的人当了胥吏，就问询于他，胥吏说道：“天界众魔，都是以人为粮的，魔吃人，就像人吃谷物……”等等。
　　具体故事有些长，也十分传奇，且因为就发生在当世，知道的人也挺多。
　　端王爷自然也知道。
　　他也知道明熙帝会想到这个。

第075章 小郡主福寿绵绵
　　明熙帝道：“仙家警世，多托以神鬼。但，珠珠太小了，人要知事了才会怕鬼，知礼了才会敬神。像珠珠这么小，尚且懵懂，不论是神还是鬼，在她面前，她不知敬也不知怕，那还有什么用处？”
　　“所以，只有像她自己、或者爹娘兄长，这种身边的人有什么事，她才会明白，才会畏惧！才能起到教导的作用！珠珠这样天生神通之人，几乎等同于握着一本救世之书，她若不知警醒，自然容易出事。”
　　“不然呢？你自己说，这整个情形，是不是不合理？”
　　“珠珠是堂堂的千金贵女，王府郡主！与外男交往，都别说想嫁给他了，就算是女子，就算是朋友，你不查个三五遍，敢放手让两人相处？还偷金银珠宝？还偷进你书房？？你没长脑子？这都不警觉？还有戴枷……朕还活着呢！说一句到底的话，哪怕你真干了什么事，朕也不可能这么对你！你在朕心里就是朕的长子，当爹的对儿子，哪里能狠得下心肠？”
　　端王爷差点泪崩：“四哥！弟弟对四哥的心，也是一样的啊！”
　　“嗯，”明熙帝温言道：“四哥知道。所以，这中间种种，根本经不起推敲！”
　　“但一旦去掉这些，衍一大师、还有那位大师所做的事，加上天生神通，再加上舆图……这整个故事是不是就流畅合理了？但，这样的一个故事，珠珠能懂吗？她能知道怕吗？所以那一些，不得不加！”
　　说真的，要不是端王爷听过盛明麟的话，他也会这样想。
　　所以明熙帝会这样想，一点也不奇怪。
　　端王爷只默默点头。
　　看他们说完一段儿，郑忠顺赶紧报了上来：“皇上，衍一大师果然闭关了，派去的人问过了，守着的弟子便说道，衍一大师闭关前曾说，小郡主福寿绵绵。”
　　这话，不就是说吐露天机，对珠珠没有害处？
　　明熙帝也是习惯了这些老和尚们的作派，有话不好好说，非得拐个弯儿……就无奈地点了点头。
　　端王爷也是心里大石头落了地，喜出望外。
　　明熙帝看他这样，也不由失笑，就叫郑忠顺把珠珠抱来。
　　所以，聪明人确实容易想多。
　　不光盛明麟，就连郑忠顺，都以为皇上是想再问问珠珠，可其实，皇上只是觉得，我珠珠儿真是个大宝贝，快点抱进宫让朕亲一个！
　　于是珠珠睡得香香的被抱进了宫。
　　明熙帝一听她还没醒，简直哭笑不得，就亲自抱过来，笑眯眯看着，越端详越高兴，还跟弟弟感叹：“咱也算是盛世明君了，所以才会有祥瑞降世。”
　　端王爷无比真诚地道：“四哥当然是盛世明君！千古一帝！”
　　明熙帝美滋滋笑纳了，还颠了颠珠珠。
　　团子被这么又倒手又颠的，终于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瞧见明熙帝，团子糯乎乎地问：“皇伯伯，你来珠珠梦里啦？”
　　明熙帝笑道：“对呀！皇伯伯想珠珠了，来看看珠珠。”
　　“哦！”团子道：“珠珠也，也想你啦！”
　　随说着，眼皮又往一起粘。
　　还没睡醒就跟她说话，要换了别家孩子早闹了，珠珠不但不闹，还强撑着眼皮陪你聊。
　　所以就说啊，自家这小团子，真是怎么看怎么乖，怎么娇惯都惯不坏的。
　　明熙帝真是喜欢得不得了，笑着继续跟她聊：“想伯伯什么了？”
　　珠珠又强撑开一点眼皮，声音都含含糊糊，“想，想把皇伯伯家的漂亮锅锅，都，都要来我家。”
　　明熙帝大笑：“那要不，你拿你哥哥来换？”
　　团子一下子睁大眼：“那不行的。”
　　“嗯？”明熙帝唬起脸：“为什么不行？只想跟皇伯伯要？不舍得给一个？”
　　“因为……因为……”团子彻底精神了，眼儿张大，呆呆地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呀，寄几不愿，勿施于人，系珠珠错啦！”
　　明熙帝：“……”
　　他颇为震惊地朝着端王爷看了一眼。
　　端王爷也没想到，珠珠居然还知道这句话，而且用得也算恰当。虽然说错了，但也正因为理解了意思才会说成这样。
　　明熙帝大手搂着团子小脑袋，给她转了个圈儿，不让她看见端王爷，然后直接两手一举，把个小奶团子摆到了御案上。
　　端王爷赶紧上前阻止，明熙帝朝他直摆手，意思是你别出声。
　　端王爷只好退了回来。
　　然后明熙帝问珠珠：“这个，是谁教你的？”
　　珠珠道：“许先生呀！”
　　“嗯？”明熙帝还真没想到许鹤书这种棺材板儿，居然还能有心思哄孩子，诧异地道：“许鹤书？他教你的？”
　　见团子点头，他问：“什么时候教你的？”
　　团子奶声奶气地道：“就是，上一次有坏人骂七锅锅，珠珠说……银子粗性本善！许先生说，介样吵架不对，差什么意的……要说，寄几不愿勿施于人，要不然，也可以说……人，人不可相貌？意思就是说，长的好看，跟心眼儿好不好，完全没关系……就会吵赢。”
　　明熙帝边听边点头，还认真给她纠正了一遍。
　　然后他才问：“珠珠儿昨晚做梦了？”
　　珠珠一呆，想了想，“好像做了。”
　　明熙帝问：“做了什么梦？”
　　下头端王爷屏声息气，然后就听团子叹了口气：“珠珠做梦，梦到爹爹、娘亲、锅锅，怕黑不敢寄几睡，全都来找珠珠哄，珠珠哄一个，又哄一个，根本哄不过来……都累坏珠珠啦！唉！”
　　端王爷：“……？？”
　　明熙帝：“……？？”
　　明熙帝道：“就没有，梦见点儿别的？”
　　团子想了想，小手指头挠了挠脸：“好像，好像有……”
　　明熙帝笑道：“是什么呢？”
　　团子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想不起来啦，你寄几又不系不几道，为行么还要问珠珠？”
　　明熙帝一愣：“你的梦，朕怎么会知道？”
　　“可系你来珠珠梦里了呀！”珠珠小嘴叭叭，小手手还一指他：“系你寄几说，想珠珠惹，来看珠珠呀？”
　　明熙帝：“……”
　　端王爷闷笑。
　　明熙帝瞪了弟弟一眼，咳了一声：“但是皇伯伯来之前，珠珠梦到了什么，伯伯不知道啊，好像有一个很坏的珠珠……？”
　　珠珠终于想了起来。
　　她一下子直起了小腰，葡萄眼瞪得溜圆：“对的！！坏珠珠！坏珠珠欺负锅锅！还偷东西！还打黑白大师！”
　　她已经忘的七七八八，只有印象深刻的几点：“偷东西不对，打人也不对，皇伯伯……”
　　她双手拉住他大手，大眼殷殷：“你系皇上，你把坏珠珠抓肘吧！

第076章 跟伯伯天下第一好
　　“好！”明熙帝一口答应，而且立刻就一脸严肃地吩咐郑忠顺：“去把那个坏珠珠抓了！关起来！让她不许去找珠珠！”
　　郑忠顺全程听着，当然知道要怎么凑趣，也严肃着脸连连应声，假装出去吩咐了。
　　明熙帝转回头，果然就见团子那大眼中，崇拜的光都要溢出来了，双手抱着他脸，叭叽叭叽亲了好几口，“谢谢皇伯伯！皇伯伯棒棒哒！”
　　明熙帝一脸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情，珠珠儿想，伯伯自然会帮你。”
　　团子激动得不得了，张开手臂跟他抱抱：“珠珠坠爱伯伯惹！珠珠跟伯伯天下第一好！”
　　明熙帝得意地抱住团子，还没忘飞了弟弟一眼：“嗯。”
　　端王爷：“……”
　　盛明麟全程瞧着，真真是大开眼界。
　　哪怕之前瞧见过明熙帝吸崽崽，今天仍旧惊讶得不得了。
　　明熙帝并不是耐着性子在套话，他看上去好像只是因为喜欢珠珠，所以对涉及到她的所有事情，都格外宽容。
　　因为他的问话，真的一点寻根究底的意思也没有，全程顺着团子来，不紧不慢的，完全不在意珠珠东拉西扯，跟他想像中的帝王，一点也不一样。
　　明熙帝又问了几句，但团子确实已经忘了。
　　明熙帝完全不奇怪，毕竟在他想来，这种神异之梦，忘了才正常，能记得多少，传达多少，都是要看缘法的。
　　他又叫郑忠顺取了几张舆图来。
　　他这儿的舆图，一般有三种，一种是军事舆图，一种是普通的疆域图，一种是简略的。
　　军事舆图和普通疆域图，其实看上去都很密密麻麻，简略的则只标了行省和府县。
　　珠珠挨个儿看了一遍，一看到简略版的舆图，她就看住了。
　　她坐着时，桌子高度打到她脑门儿，看不清，她就直接在明熙帝膝上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桌上细看，一边还跟明熙帝道：“珠珠认识这张画画！”
　　明熙帝一手搂着她小肚子，还捏了捏，侧着身子来看：“你梦里见过？就是这样的？”
　　“对的，”珠珠又认真瞅了瞅，指着中州：“这里冒黑气气。”
　　黑气气？
　　明熙帝吃了一惊，站在下头的端王爷也吃了一惊，凑了过来。
　　明熙帝道：“冒黑气？在哪里？”
　　珠珠伸出小胖手，指着：“这腻！”她想了想，另一只小胖手也伸出来，两只小手指一对，指了极小的地方：“在这腻，冒黑气气。”
　　瘟疫，就在这里。
　　“现在吗？”明熙帝盯着舆图问：“你现在看到它在冒黑气气？”
　　“不系哒，”珠珠摇了摇头：“就是，坏珠珠看的时候，珠珠也看，就看到冒黑气气了。”
　　所以，还是要托之以梦境的。
　　这倒也合理，不然的话，实在是太过神异了。
　　明熙帝沉吟着瞥了瞥团子。
　　这一瞥，看她小腮肉鼓鼓的，跟个肉包子一样，忍不住就戳了一下子。
　　团子被戳了，小手手抓住他手指头，一抬头，然后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回了明熙帝怀里，桌面上只露着一对大眼睛，眨了眨：“爹爹，你肿么在这里？”
　　“呵。”老父亲冷嘻嘻道：“爹爹一直在这儿啊！还听到珠珠跟伯伯天下第一好了。”
　　团子两只小手手巴住桌面，一脸的心虚：“可，可，可系伯伯帮珠珠，赶走了坏珠珠呀！皇伯伯保护我们，皇伯伯超腻害的！”
　　正在思考的明熙帝，朝着弟弟丢了个得意的眼神儿。
　　端王爷又能怎么样，又不能说他在骗你啊！
　　只好点点头，道：“那好吧，本来爹爹小时候，是跟皇伯伯天下第一好的，如今让给珠珠儿，你排第一，爹爹排第二。”
　　“嗯，”团子点了点头：“谢谢爹爹。”
　　明熙帝失笑着，拍了拍团子的背：“行了，下去洗把脸，直接传午膳来吧，珠珠想也饿了。”
　　团子点了点头，早有宫女上前，小心的把她抱了下去。
　　她一下去，端王爷便上前一步，施礼道：“皇兄，臣弟请旨去中州。”
　　明熙帝道：“不可。”
　　“皇兄，”端王爷道：“臣弟这一趟，非去不可。很多事情，都要在这一趟中验证，旁人去臣弟也不放心……皇兄别担心，就算臣弟一无所知，都能大难不死，这一次也算是未雨绸缪了，一定没事的。”
　　明熙帝仍是道：“不成，咱不放心。”
　　端王爷的意思，是有关这次疫情的严重程度，走向、包括他自己的遭际等等，都需要验证，他自己去，可以亲眼看，亲身感受，这样，之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就有参考了。
　　但是明熙帝的意思，是让别人去看就好，明知道他九死一生，他不想让他冒这样的险。
　　端王爷还想再求，明熙帝直接一摆手，还瞪了他一眼：“不许，朕说了不许！不必再说了！”
　　端王爷只好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团子被洗干净送回来，午膳也摆了上来，大家一起用了饭。
　　然后明熙帝道：“不用急着出宫，送去皇后娘娘那儿午睡，麟儿也过去吧，皇后娘娘念叨你们好几天了，晚上一家人一块坐坐。”
　　盛明麟连忙应了，抱着珠珠出来，便叫了个人出宫去端王府报个信儿，要不然端王妃在家，估计是提心吊胆。
　　然后一行人才往皇后娘娘宫里来了，不一会儿，端王妃也进了宫，来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便笑向盛明麟道：“麟哥儿，你母亲说你最爱看书，你若不困，我叫人带你去书房，你自己想看什么，随意拿着看就是，不然我们聊些闲话，你听着也无聊。”
　　盛明麟连忙起身谢了，自有人带他去书房。
　　说是随便看，但哪里能动，哪里不能动，自然有人跟他说，盛明麟便随意选了一本，坐在外头看着。
　　皇后娘娘便跟端王妃聊天，结果足足等了快两个时辰，皇上那边都处理完事情，与端王爷一起过来了，珠珠还没睡醒。
　　端王妃怕她晚上走了困，就过去硬把她叫醒了。
　　团子没有起床气，叫醒了也不闹，就是蔫哒哒地没精神，垂手垂脚地趴在端王妃肩上，一动不动。
　　皇后娘娘笑着逗她：“珠珠儿，珠珠儿？你怎么好久不进宫来看伯娘？难道是忘了伯娘么？”
　　“没有忘呀！”团子眼儿张大了点儿，认真回答：“伯娘介么好看，珠珠每天都想！不会忘哒！”

第077章 住在珠珠心心里
　　皇后娘娘笑出声：“那要是伯娘以后老了，不好看了，珠珠就不想了？”
　　团子道：“也想的！但系那样，伯娘就不能跟四锅锅一起住惹，要跟胖锅锅一起住惹！”
　　皇后娘娘：“……？？”
　　尤其团子还拿那种小眼神儿瞅着她，认真劝说：“伯娘，那边可挤惹！”
　　皇后娘娘笑得收不住，用帕子遮住脸笑了半天：“原来伯娘本来是跟四哥哥住在一起吗？住在哪里？住在珠珠儿的心里吗？”
　　“系的，”团子一本正经地点头头，坐回来，超认真地扳着手指：“伯娘和爹爹、娘亲、锅锅、四锅锅、七锅锅、漂亮锅锅，荔枝姐姐……全都好看，一起住在珠珠的一个心心里，胖锅锅他们住另一个心心里。”
　　皇后娘娘撑不住笑出声，直笑得身上发软，坐在椅子上，端王妃也忍不住失笑，连下人也忍不住偷笑。
　　小孩儿的奇思妙想，真是有趣极了，尤其配上她小大人儿一样的样子，就显得格外可爱。
　　就连在外头说话的明熙帝和端王爷都忍不住进来了，也在笑着。
　　奶团子被笑的一脸懵，大眼转了转，看看满屋子的人，奇怪地问：“你们为什么笑呀？你们系在笑珠珠吗？珠珠说的不对吗？”
　　“没有没有，”皇后娘娘连忙安慰她：“我们没有笑珠珠，我们是觉得珠珠儿好聪明，原来珠珠儿有好多颗心心啊！”
　　“对呀！”团子理所当然地道：“你们没有吗？你们只有一个心心吗？那，那多挤呀！”
　　她认真劝说：“有这么多人住，还系要多一点心心柴好！介个不费钱的，债心里想一下就可以！想要多少个，就有多少个！”
　　皇后娘娘又忍不住笑出来。
　　端王爷抄着手叹道：“这么多人，住的过来吗？”
　　“住得过来呀！”团子一脸我被你笨到了的表情，瞧着他叹了口气：“介是心心，又不系真的房只！心心想住多少人，就住多少人！想要多大的房只，就住多大的房只！”
　　端王爷：“……”
　　皇后娘娘打趣他：“珠珠儿这表情，晏清你看着熟悉不？像不像学堂里的先生，遇见朽木？”
　　端王爷叹了口气，跟皇后娘娘笑道：“皇嫂，你就别取笑我了，你知不知道珠珠儿昨天还说，麟儿才是家里最聪明的人。”
　　皇后娘娘诧异，回头笑问珠珠：“哥哥是家里最聪明的人吗？”
　　团子毫不心虚地点头，“对呀！”
　　“那爹爹呢？”
　　团子摇了摇头，瞧着爹爹，弯了大眼儿直笑：“爹爹有一减减笨，但，但系没关系哒，珠珠还系那么爱爹爹！”
　　端王爷：“……”
　　明熙帝笑道：“你怎么知道哥哥聪明？”
　　“锅锅就系冲明呀！珠珠当然几道了！”
　　团子立马站了起来，朝着他道：“锅锅什么都几道，什么都懂！还会念很多书，会说很多一串一串的话，还给七锅锅讲画画，讲的可～好了！锅锅可～冲明啦！珠珠心心里，锅锅住的房只，都写着冲明两个制制！”
　　她冲着所有人比出小剪刀，小胖手晃呀晃的，得意得很。
　　盛明麟默默用手遮住眼，又感动又好笑。
　　“哟？”明熙帝道：“住的房子都写着聪明俩字儿？你知道聪明俩字儿怎么写吗？”
　　团子吃惊得眼儿张大，看着他。
　　然后小胖手就慢慢地收了回来，藏到身后，不好意思地朝他直笑，大眼都快要笑没了：“你肿么几道，珠珠不会写呀？珠珠心心里的事情，你怎么也几道？你也太冲明啦！”
　　“对！咱就是这么聪明，”明熙帝点了点头：“所以呢，朕住在珠珠儿哪颗心里？是好看心？还是不好看心？”
　　团子挠脸，偷瞄他。
　　明熙帝唬起脸，还往前走了两步，严肃地看她。
　　团子迅速低下头，抠了抠小手手，眼神儿别开，小声道：“要不，那要不珠珠给你另开一个心！你寄几住！”
　　明熙帝被她这心虚的小样儿萌到了，脸就没整住。
　　团子偷偷一瞄，一看他的神色，顿时放心了，大声道：“皇伯伯又冲明又腻害，没有人比得上，所以皇伯伯可以寄几住一个大心心！”
　　噗！明熙帝哈哈大笑。
　　一伙人逗孩子逗的非常开心，然后大家一起用了晚饭，仍旧是那种不用下人伺候，一家人坐一个大圆桌，边吃边聊那样。
　　等用过晚饭要走了，皇后娘娘还恋恋不舍，抱着团子亲了又亲。
　　回了家珠珠也困了，端王妃就把她抱走哄她睡觉，端王爷示意盛明麟跟着他，两人一路进了端王爷的书房。
　　端王爷有两个书房，前面是待客的大书房，没有什么要紧东西，后头是小书房，守卫称得上森严，上辈子盛明麟一次也没来过。
　　端王爷直接开始写奏疏。
　　盛明麟站在他对面，帮他磨着墨，他既然没避着他，就说明可以看，他就顺便看了几眼。
　　端王爷写的就是这次瘟疫的事情，主要是说这次瘟疫是大旱之后，以之前的经验来看，这时的瘟疫很大可能是鼠疫，而鼠疫的特点就是发病极为快速，所以他认为，虽然之前的奏疏上写的只有一县，但实际情形，必定比这个更严重，且中州又离两京很近，若控制不住，很可能会波及两京……等等。
　　总之就把盛明麟说的那些，全都写上了。
　　而且，他在举例的时候，对之前几次瘟疫的情形，写得十分详尽，根本不需要临时查阅，怪不得外头人常说端王爷博闻强记，又怪不得瘟疫处理不了，端王爷会临危受命。
　　盛明麟看他写完了，才问：“父亲通医术？”
　　端王爷苦笑摆手：“通什么医术，我只是经的多了，多少算有经验。”
　　当初明熙帝初登基时，朝中人员都需要一个过渡，那时候遇到这样的差使，他都是抢着干。
　　因为但凡沾到一个疫字，这差使就怎么都论不上“功”了，稍微一不慎就是“过”，本朝又重佛法，重天人感应，处理不好，皇帝是要下罪己诏的……所以没人愿意干。
　　于是，他干的多了，也就懂得多了。
　　端王爷一边搁了笔自己检查，一边道：“其实就算你不说，这封奏疏我也会写的，之前中州递上那一封，明显就是避重就轻，所以……”
　　他看了看他，跳过中间的话，直接道：“何至于那么严重？”
　　盛明麟摇了摇头：“不知。”
　　端王爷点了点头没再说，又另取了纸，开始写信，随写随道：“明日上了这封奏疏之后，我上午必定不得空儿，中午时，我会托故出来，然后马上离京去中州，等我走了之后，你就拿端王府的牌子进宫，把这封信，趁没人的时候，亲手交给你皇伯伯，听懂了吗？”

第078章 调皮捣蛋的两全
　　盛明麟吃了一惊：“父亲？”
　　端王爷的意思是，皇上不放心，所以不让他去，但如果他自己已经去了，先斩后奏了，为了避免他被别人攻讦，那皇上肯定会给他补上旨意和人马，假装是他同意的。
　　盛明麟心里也有些纠结，低声道：“父亲，其实你不去，对事情也没有很大的妨碍。”
　　“不，这一次不同以往，我必须去。”端王爷摇了摇头：“你皇伯伯不让我去，纯为私心，是疼我。可其实，论公，我是非去不可的，很多事情，都需要我亲自去，才能细细估量。”
　　他摆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结束：“行了，按我说的做。另外……”
　　已经开了头了，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问：“儿子，用不用我哄你两句？”
　　盛明麟：“……？？”
　　他简直哭笑不得。
　　你说说，堂堂一个王爷，年近而立了，要不要这么皮。
　　端王爷自己也笑了两声，就道：“你信珠珠，就不必担心我，珠珠儿厉害，那我这一趟就去的值，很值，你自己琢磨琢磨就懂了。”
　　他顿了一下，接着上头的话头道：“另外……”
　　说哄两句，还真就两句。
　　盛明麟面无表情地听着，端王爷续道：“你母亲做事随性，大而化之，有时候想的不够周到，我不在府中，诸事你都多上心，有事便找你母亲，你俩商量着来。”
　　他抬了抬眼，“这个家，你好生给我撑起来，护好母亲，照顾好珠珠。”
　　盛明麟正色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尽己所能。”
　　端王爷点了点头。
　　于是父子间正式的谈话结束，端王爷把信折好了，绕出书桌递给他，还伸手要拍他的肩：“行了，回去睡吧。”
　　盛明麟让了一下身。
　　端王爷一手把住他，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特意走出来拍你肩的，这是表示我器重你必须有的动作，你躲什么？”
　　盛明麟扶额：“你手上有墨。”
　　“墨？”端王爷看了看自己的手，立刻又拍了拍他的肩，还贱兮兮地在他衣服上蹭了下手指：“墨怎么了，一点点墨你就嫌弃你的老父亲了？”
　　盛明麟也顾不上接他的怪话，道：“我听闻治瘟疫，要把病人隔离，还有，要用布覆盖口鼻，还有，喝的水一定要干净，尸体和衣服都要好生处理，掩埋或者焚烧……”
　　端王爷道：“行了，这些我都知道，你回去睡吧。”
　　他坐回椅中，又道：“麟儿啊，别一天天的操心，跟个小老头儿一样，八岁就要好生顽皮捣蛋，闯些祸让大人头疼……我还是很希望有机会揍儿子屁股的。”
　　盛明麟：“……”
　　盛明麟叹了口气，默默出门，心情复杂，有点难堪有点好笑，又……像是心泡在温水里一样，温暖又舒服。
　　虽然端王爷说的很皮，不慈父也不严父，可里头藏着的“我补你一个开心的童年”的意思，却叫他心生感动。
　　既然被托付了重任，于是隔天，早上诵读完了，盛明麟就先出来瞧了瞧珠珠。
　　反正现在的情形就是，他在文课上很受优待，想干嘛就干嘛，想走就走，反正他自己晚上会学习。
　　而七皇子在武课上很受优待，也是想干嘛就干嘛，想走就走，反正他自己晚上会加练。
　　盛明麟到了前头，就见珠珠抱着两只小胳膊，小身子扭开，正在生气。
　　盛明麟问：“珠珠儿怎么了？”
　　奶团子超生气地道：“爹爹没跟珠珠说，就出门惹！他到底有没有把珠珠放债心上！”
　　盛明麟默默扶额：“……”
　　虽然盛明麟不像四皇子，会给她上课，但端王妃还是有点心虚，咳了一声，道：“珠珠儿别生气了，吃饭吧，粥都要冷了。”
　　奶团子看了看粥，抿了抿嘴唇，小胖手摸向勺子，但还是道：“珠珠根本就次不下！气都气饱了！”
　　盛明麟笑道：“珠珠，爹爹临走之前说，不许珠珠吃红宝糕。”
　　果然团子立刻就道：“哼！那珠珠就把糕糕全都次光！珠珠不听话！”
　　荔枝立刻把红宝糕的盘子移了过来，团子拿了一条，阿呜咬了一大口，然后居然一口气吃了四条，一顿饭啥也没吃只吃了红宝糕。
　　结果到中午的时候，盛明麟仍是过来吃饭，就听见端王妃道：“爹爹临走前还说，珠珠不许吃这个菜、这个菜……”她一口气点了四道菜。
　　盛明麟：“……”
　　团子疑惑地看着她，端王妃一脸坚定，团子道：“你骗人！”
　　端王妃道：“没有啊，娘亲没有骗你。”
　　“骗了！你骗了！”团子急地都站了起来，伸出小手一个一个指：“介个，介个，明明就是新做的！还冒气气！爹爹根本就没回来，怎么会几道？”
　　端王妃咳了一声，看向盛明麟。
　　盛明麟只想说你别看我了，你骗的也太敷衍了，我真的圆不过来。
　　就在这时，外头端王爷的长随进来禀报，说端王爷已经出城了。
　　盛明麟也就漱了口，道：“母亲，那我进宫了。”
　　端王妃点了点头。
　　盛明麟又向团子道：“珠珠儿，哥哥还没吃饱，珠珠帮哥哥留饭好不好？你尝尝哪一种好吃，就给哥哥多留一点。”
　　团子乖乖点头：“好哦！”
　　荔枝立刻给她拿了一个大盘子过来，珠珠就开始一个一个尝。
　　盛明麟笑着弯腰，亲了口她的脑门儿，这才拿了端王府的牌子进了宫。
　　这会儿明熙帝也刚用完饭，正要召人，进行下一轮的议事，听说盛明麟过来，还愣了一下，然后就一下子明白了，迅速叫进了。
　　盛明麟行了礼，把信给了明熙帝。
　　明熙帝道：“混蛋玩意儿又来这套！不听话！”
　　他气得摔了两次信，还是只能掏出来看了看，边看边冷笑，又道：“麟儿，你说说你爹是不是不像话？嗯？”
　　这话还真不好回答。
　　盛明麟恭谨道：“皇伯伯，麟儿不敢言父过。只是麟儿觉得，做弟弟自然可以调皮捣蛋，做臣子自然要为君分忧，父亲一心想要两全，才做了错事，心是好的，不如皇伯伯等他回来，再重重罚他。”
　　明熙帝：“……？？”
　　他都被这孩子给气乐了，什么叫两全？调皮捣蛋的两全他可不想要！
　　可这话说的又亲近又有礼，说得他火气都消了。
　　明熙帝呵呵两声，道：“行了，你回去吧。”
　　盛明麟含笑施礼退下。
　　后头明熙帝只能着急忙慌地下旨，点齐人马，给弟弟送出去，端王府收拾的行李也顺便送了出去，端王爷便立刻赶往中州。

第079章 还能指望你学啥
　　盛明麟回去的时候，果然桌上给他留了一盘子菜。
　　珠珠人小，筷子还用不好，盘子里留的菜看的出已经很用心了，但还是有点乱七八糟。
　　荔枝在旁边笑着道：“主子样样都尝过，觉得好吃才会给世子夹的，最好吃的十筷，普通好吃的三筷，很认真的数着夹，最后主子自己都吃撑了。”
　　盛明麟轻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有点洁癖和强迫症，但在妹妹身上例外的双标哥哥，就坐下，慢悠悠的把盘子里的菜都吃了。
　　厨房也不可能真让他吃剩菜，又余外配了几样小菜上来，盛明麟快速吃完了，这才赶紧去上武课。
　　一边扎着马步，一边就在脑子里复盘当时这场瘟疫。
　　但他那时候才八.九岁，很多事实在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家里气氛紧张，大家无不忧心忡忡，尤其听说端王爷染病的消息之后，更是愁云惨雾。
　　直到一年多之后，那时瘟疫已经波及了湖广，太医院终于试出了有效的方子，当时端王妃还曾经叫人配了很多药，派人送去，连家里的下人都上手帮忙，他也帮忙了。
　　可惜那时病人太多了，仍旧无力回天。
　　但，那个方子因为对鼠疫极为有效，后来还在朝廷邸报出现过，所以他还记得。
　　方子名为解毒活血汤，用桃仁八钱，红花五钱，还有当归、连翘、柴胡、葛根等等，视病症的严重程度，可以用原方，也可以增加药量和服药频次。（注：出自罗汝兰《鼠疫汇编》）
　　盛明麟精神一振。
　　只要有现成的方子，这一次又去的及时，情形一定是可控的！
　　他一兴奋，忘了自己还在扎马步，直接一屁股摔到了地上，疼得叫了一声。
　　把旁边七皇子都吓了一跳，拖着长刀过来，一把就把他提了起来：“你没事吧？你说说你，怪不得这么长时间还在扎马步，你连马步都扎不好，还能指望你学啥！”
　　盛明麟：“……”
　　他默默站直了，吸着气，冯破竹也过来道：“没事吧？扎马步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得幸亏这会儿不热，要不然昏过去都有可能的。”
　　他扶着他走了两步：“要不要叫大夫？”
　　盛明麟本来想说不用的，但一转念，他便道：“那我去找府医瞧瞧。”
　　冯破竹点了点头，他就扶着腰慢慢去了。
　　去了之后，他就直接跟府医要了他想到的那几味药，让他一撮一撮地捏出来，他一个个看过，努力回想，尽量把完整的方子弄出来。
　　因为家里人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叫太医，太医在这边甚至有专门留宿的院子，所以府医平时清闲的很，难得世子爷来了，伺候得那叫一个殷勤周到，给他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连对应的书都给找出来了。
　　盛明麟正一边看一边回忆，就听到外头团子叫他：“锅锅！”
　　盛明麟应了一声，就见七皇子抱着团子进来了。
　　团子小脸上写满了紧张，一进来，就伸出小胖手，兜住他下巴，抬起来看了看：“锅锅，你还疼不疼？”
　　“不疼了，”盛明麟小声笑道：“我出来躲个懒儿。”
　　“哦！”团子登时就明白了，小手手捂住嘴巴：“珠珠懂的，珠珠不会告诉冯师傅的！”
　　盛明麟笑着点头：“谢谢珠珠。”
　　七皇子问他：“你干什么呢？”
　　盛明麟道：“我记得很久之前，曾经听说过一个方子，对鼠疫有效，所以我回想一下。”
　　“哦！”七皇子顿时也严肃起来，脚尖勾过凳子，在他身边坐下，一手搂着团子，一手捏了一种药闻了闻，“就这几味药？这都是什么？哟，还有一点点香。”
　　珠珠也学着他的样子，闻了闻。
　　她总感觉好像在哪儿闻过这个味道一样，又扒拉过他的手来，小鼻子怼上去，用力闻了闻，然后直接伸出小手，从他指尖捏了过来，闻来闻去。
　　盛明麟随口道：“红花本来就是一种干花，当然香了。”
　　七皇子又捏了一个桃仁：“这个是不是能吃？好不好吃？”
　　府医连忙道：“七殿下，桃仁是不宜直接吃的，苦，而且吃多了会中毒。”
　　“中毒？”七皇子迅速丢开，在自己袖子上蹭了蹭手指，转头一看珠珠，吓了一跳，赶紧把她小手给拍开：“不能吃！”
　　把盛明麟也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去扒她嘴。
　　团子乖巧张大嘴巴，让哥哥看了看，然后才道：“珠珠没有吃，珠珠在闻香香。”
　　盛明麟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七皇子也道：“这有什么香的，你喜欢，我带你去外头摘花玩儿。”
　　“不系的，”团子道：“珠珠就是想起来，在漂亮锅锅的园子里，也有很多这样的花花。”
　　“哦？”盛明麟问：“珠珠怎么知道？你进去看了？”
　　“不系，珠珠闻到的，”团子摇了摇头：“因为珠珠饿了，想找黑叔叔和漂亮锅锅要饭饭，就走来走去，就闻到了。”
　　盛明麟笑着揉了揉她小脑袋，一边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七皇子虽然知道这是正事儿，但等久了，还是有点无聊，就道：“珠珠，我们去外头边玩边等你哥哥，行不行？”
　　珠珠犹豫了一下。
　　盛明麟回头笑道：“哥哥叫管家给你做了一个新的小木马，你让人去问问，做好了没？”
　　珠珠顿时眼儿一亮，朝七皇子怀里一扑，走到门口又有点不好意思，挥手手：“锅锅，珠珠玩一会会就回来陪你！”
　　盛明麟笑道：“不用，哥哥忙完了就去找你玩。”
　　团子于是很开心地去了。
　　盛明麟不懂医术，纯粹靠着好记性，慢慢把方子捋了出来，感觉齐了，就把纸转向府医，道：“你说这个方子如何？”
　　府医便接过来细看。
　　府医虽然在端王府坐冷板凳，但医术并不差，刚才就在琢磨，接过来之后，嘴里便念念有词，反复思量了半天才道：“配伍极恰，但，有没有效，小的也不敢说。”
　　盛明麟也不太在意。
　　鼠疫本来就难治，这个方子出现之前，也不知道流传过多少办法。
　　譬如五香连翘汤，又譬如肿块处割开放血；还譬如疖痈出现之后，穿刺引流脓血……但都效果不好，但这个方子，却是公认效果拔群的。
　　到时候给端王爷捎过去，端王爷自然知道是哪儿来的，有没有效，他那儿有的是病人可以试，一旦能治好，就全是端王爷的功劳。
　　他就把方子收进袖中，一边吩咐府医：“刘大夫，今天的事情，不要说与外人。”

第080章 永远是我手下败将
　　府医一愣，谨慎地道：“世子爷的意思是？”
　　盛明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这估计是以为他要争权，跟继母别苗头，拉他站队呢！
　　他假装没察觉到，迅速解释：“我的意思是，不要往府外去说，府里，不管父亲还是母亲都没什么的。”
　　府医这才松了口气，连声道：“世子爷放心，小的嘴严的很，府里的任何事情，就连小的家眷，小的也是从不多说半个字的。”
　　盛明麟点点头，叫小厮赏了他，这才出来了。
　　他慢慢往练武场那边走，还没走到，就听到了木轮子压在地上的碌碌声，听上去十分欢快，想来团子应该很喜欢。
　　盛明麟不由加快步子，含笑走了进去，然后……愣住了。
　　偌大的练武场上，七皇子和两个伴读，一个一个木马，正你追我赶，玩的十分乐呵。
　　因为木马本来是给珠珠这么大的孩子玩的，他们坐上，一个个大长腿乍的高高的，就跟三只大蚂蚱一样。
　　再往旁边一看，珠珠正被荔枝抱着，满眼羡慕地瞅着。
　　盛明麟：“……”
　　他真真是气乐了。
　　这个七皇子，能不能，哪怕是靠谱一回？
　　他过去抱过珠珠，问：“珠珠怎么不去玩？”
　　团子道：“珠珠划不快，七锅锅就说，帮珠珠示范一下……”
　　荔枝小声告状：“然后就示了一刻多钟，主子叫了好几遍，七殿下也没听见。”
　　一边说着，七皇子也看见他了，赶紧长腿一拨拉，过来了。
　　虽然按身份算，他才是皇子，但面对盛明麟，不知道为啥，心里就有点儿怯。
　　七皇子就讪讪地道：“这个小马车还行，就是不大适合小孩玩。”
　　盛明麟微笑道，“不大适合珠珠这样的小小孩玩，但七殿下这样的大小孩玩，正合适，是不是？”
　　七皇子讪笑，假装没听到，道：“来来，珠珠，你玩玩。”
　　奶团子一点不记仇，就张开手臂让他抱了，放在了车子上。
　　其实盛明麟倒也没生气，就算七皇子不是皇子，他两辈子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如今到了端王府，能这么欢脱，忘掉前世那些仇恨，也是好事。
　　他就跟了过去。
　　珠珠一坐，就瞧出问题来了。
　　管家可能是考虑到安全，“马背”做的很宽，珠珠的小短腿有点够不着，所以她要往这边歪歪，脚脚勉强够着地，小短腿拨拉一下，又往那边歪歪，又拨拉一下，划的很慢。
　　七皇子玩的时候，就像猛虎……猛狗下山，又凶猛又蠢萌；珠珠一玩儿，就像小船在水里慢悠悠漂呀漂，衬着她一摇一摆的背影，又悠闲又可爱。
　　七皇子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弯着腰，不住地道：“珠珠儿，是不是太慢了？七哥哥帮你推快一点？”
　　“珠珠，七哥哥帮你拉马车？
　　盛明麟直接道：“让她自己玩，练练小腿儿，不用多快。”
　　看七皇子还是跟着，他直接叫人：“把那两个拿过来。”
　　拿过来才发现，花样什么的，还是略微不一样的，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才做了三个。
　　不过高度差不多，盛明麟就把两个木马并行，叫七皇子：“七堂兄，你过来。”
　　七皇子很高兴地过来了：“咱俩一人一个？”
　　“不，我就不用了，”盛明麟道：“你一个人，坐这两个，慢慢跟在珠珠后头玩吧。”
　　“啊？”
　　七皇子试着伸开大长腿，一下坐了两个，两手抓着两个马头，一开始还拨拉不开，稍微适应了一下，就又划得挺快了，一边两条腿交替划，一边叫团子：“珠珠，来啊，来追我啊！”
　　团子点头，答应的脆生生：“哎！”
　　然后小胖妞也开始努力划，小嗓子都在努力“嘿！嘿！嘿！”
　　七皇子玩起来十分认真，哪怕是跟三岁团子比，他也用尽全身力气，根本不知道让人。
　　团子也追地非常努力，一边跑一边叫：“七锅锅！等等我呀，这匹马儿跑不快！”
　　“不是马不快，是你不快！”七皇子大笑：“哈哈哈，你永远是我的手下败将！”
　　盛明麟捂住眼，真的是不忍直视：“……”
　　最终，一个轮子承受不住七皇子野蛮的玩法，咔嚓一下子坏了，七皇子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左一斜，然后滑到了地上，屁股着地，一时没爬起来。
　　珠珠终于追上来，咣一下撞到了他背上，气喘吁吁：“珠珠，追，追上你啦！”
　　荔枝几人赶紧过去，把团子抱下来喝水，也把七皇子扶了起来，七皇子还挺遗憾：“这木马也太不经用了！”
　　盛明麟只能呵呵哒，毕竟匠人也想不到是你这么一大只在玩。
　　他弯腰给珠珠喂了几口水，一边问：“珠珠玩得开不开心？”
　　团子一边猛喝水，一边点头：“开心！”
　　盛明麟问：“追不上七哥哥，也开心吗？”
　　“开心呀！”团子道：“七锅锅开心，珠珠也开心惹！”
　　七皇子当场就感动的不行了，一把推开盛明麟，双手薅过团子，左右开弓猛亲：“珠珠儿，我真是爱死你了，我的亲亲珠珠儿，你绝对是大盛朝最可爱的小孩儿！”
　　珠珠被亲的格格直笑，小手手推着他脸，躲来躲去，看两人玩的挺乐呵，盛明麟心想算了……他也不教他哄小孩了，就这么相处着就得了。
　　但这个小木马还得改良。
　　最好能改良到七皇子可以陪着珠珠玩，但又不占优势……盛明麟心里琢磨着，忽然一下子想到了老鹰抓小鸡。
　　玩老鹰抓小鸡的时候，老母鸡后头的小鸡，都是抓着后衣摆的，一下子一长串，那他可不可以，把这些小马车，全都连到一起？
　　前头做的大一些，让七皇子上，他使劲儿，后头略小一点，团子只需要在上头坐着，不用自己出力，就能跟着跑。
　　他直接叫人拿了笔墨来，就在这儿画图。
　　一开始是大马连小马，总感觉不安全，最后他索性把后头画成了小马车的样子，只是这个“马车”，只能放一个座儿，可以让团子坐上去，前头也有扶手，很安全。
　　画完了又觉得，这样团子岂不是看不到风景了？
　　于是又另取了一张纸，画成亭子的感觉，上头有盖儿，下头是半截木板，团子坐下能过腰，不用担心会摔下来，又能看风景。
　　随画着，七皇子和珠珠已经又玩了一趟回来了，七皇子咣咣灌水，一边问：“你画的这是什么？”
　　盛明麟就给他们解释了一下，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七皇子听得惊叹极了：“你也太聪明了吧！你怎么想到的啊？！”
　　团子在旁边合着小手手，同款震惊脸：“锅锅也太冲明啦！珠珠都不敢相信！”
　　她激动万分地贴过来：“是珠珠的锅锅！大聪明锅锅！”

第081章 珠珠会哭小声一点
　　盛明麟失笑着摸摸她小脸，团子就抱住他胳膊，往他身上爬，盛明麟索性直接回手，把她托到了自己背上，示意荔枝看着点儿，一边在图上加小细节。
　　亭子盖加一个装饰，四角挂上小铃铛。
　　团子搂着盛明麟的脖子，趴在他肩上看，一边提要求：“珠珠要一个花篮，挂在这里，香香的，又好看。”
　　盛明麟点了点头，给她加上了。
　　七皇子叉着腰在旁边，也提要求：“我的马上，能不能来根缰绳，马鞍子什么的，也都给我配齐了，对了，我要枣红马，就是谢大将军骑的那一种。”
　　“不行，”盛明麟无情拒绝：“枣红马颜色不搭配，还是白马好看。”
　　团子连忙安慰七皇子：“大舅舅也有白马哒！他什么颜色的马儿都有！”
　　七皇子就接受了：“那行吧。”
　　三人好一番商量，画出图来，交给管家去做。
　　盛明麟还特意叫小厮拿了钱出来，让管家打赏工匠，让他们赶着做出来。
　　工匠们拿了赏，自然格外上心。
　　只是盛明麟这边画的只是一个样子，工匠还得考虑很多，主要是安全，还有就是使用中，比如拐弯是否流畅啊，会不会颠簸啊，前头的“马儿”急停，会不会撞上啊，前头跑起来后头会不会吃灰啊……等等小细节。
　　所以第二天没能做出来。
　　倒是端王妃听说了这事，又叫人给盛明麟送了一匣子小元宝来，方便他打赏人。
　　盛明麟也把药方子连着端王府的信，叫人送去给了端王爷。
　　按说这也算是完成了一桩大事儿了，但爱操心的人，操心完一件事，会接着操心另外一件事，所以盛明麟又开始操心别的了。
　　他就问了端王妃，让想找一些关于瘟疫的记录，太医院的记录也行。
　　端王妃直接找了谢三舅舅，当天晚上就送了过来，足足两大箱子，叫端王妃看看，简直是一辈子看不完的架势，但盛明麟就很高兴地叫人抬了回去，每天完成作业之后，便抽一两个时辰看这些。
　　到了第三天上午，小马车送了过来。
　　不管是前头的马，还是后头的车，全都打造得精致漂亮无比，就跟个摆件儿一样，团子一看就喜欢上了，马上就想坐上去。
　　可盛明麟实在觉得这个活儿不雅观，不想做，就告诉团子：“这次的马儿，只有七哥哥能骑，哥哥的腿不够长，没法骑。”
　　团子恍然，于是立刻搬了一个小板凳儿，坐在学堂外头，双手托着腮，苦等七皇子放学。
　　许鹤书本来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但，每次往外看，都能看到团子小小的身影。
　　小小一只，也不吵，也不闹，就乖乖等着，见你看她，还冲你直笑……莫名就叫人心头发软，不忍心叫她多等。
　　于是许鹤书破天荒提早了一刻多钟放了学，七皇子狂奔出来，顺手一捞，就把团子捞进了怀里：“是不是车子来了？”
　　“对哒！”团子当场兴奋：“我们去坐车车！”
　　七皇子抱着她就去了，一见那车，他当场惊喜：“哇！！”
　　虽然团子已经哇过一轮了，但还是跟着他：“哇！！”
　　两人绕着车子走了一圈，你哇一声，我哇一声，然后七皇子迫不及待地把团子塞进车里，长腿一迈，上了马，意气风发地一抖缰绳：“来吧，珠珠儿，哥哥带你去玩！”
　　珠珠大声回应：“去玩！”
　　于是两人轰隆隆一趟，又轰隆隆一趟，饭都不吃，就在那儿玩。
　　盛明麟只好出来叫她们。
　　结果他在那儿站了半天，两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珠珠倒是看见他了，指着他，跟七皇子道：“锅锅也想玩！”
　　“啊？”七皇子满头大汗，也不停下来，就大叫：“给你骑一会儿？”
　　盛明麟慌忙拒绝：“不不，我不……”
　　团子大声帮忙解释：“锅锅骑不了！锅锅腿短！”
　　她指着亭子顶：“锅锅，你可以坐到介上面！七锅锅拉得动！”
　　盛明麟只能再次拒绝：“不不，我怕高！”
　　团子：“……”
　　奶团子暂停了一下快乐，发愁地看着她又腿短又怕高的哥哥，最终还是拍拍小腿腿，一脸坚定地道：“要不锅锅就坐债珠珠腿腿上吧！珠珠不怕痛！珠珠会哭小声一点的！”
　　盛明麟：“……”
　　我妹妹怎么这么可爱！！
　　他被哄的晕头转向，小马车一停下来，他就抱着妹妹亲了半天。
　　珠珠完全不懂哥哥的亲点在哪里，小脸写满了懵，但还是乖巧仰起小脸给亲，简直不能更乖。
　　等大家吃过饭，珠珠睡了午觉回来，又玩了一下午。
　　七皇子虽然不累，但玩了一下午就觉得不好玩了，就跟盛明麟商量，“你说，咱们要不要把马换成真马，然后呢，把后头亭子整大一点儿，我们可以跟珠珠一起坐，应该也挺好玩的吧？”
　　“好，”盛明麟道：“然后，我们给这个东西取名叫‘马车’，你说好不好？”
　　七皇子一挠头，自己也乐了。
　　还真是，这不就是马车么！
　　盛明麟笑着道：“把后头做大一点，倒也可以，多坐两个人，但前头不能用真马，不好控制。怕拉不动的话，可以做两匹木马，两个人骑，甚至不做马儿，就做个把手，叫下人拉着玩也行。”
　　七皇子想像不出来：“你先叫人做，等做出来再看。”
　　盛明麟点了点头，这一次也不画图了，直接让管家交待工匠，试做几种看看。
　　然后他就抱着珠珠回去吃晚饭了。
　　一边吃着，端王妃便跟他道：“明儿，是皇长子及冠之礼，本来没打算大办的，但今天皇上提了一嘴，大家晚上都去大皇子府乐呵乐呵。”
　　她顿了一下：“那明儿上午，你与七郎先过去一趟，晚上我们一家子都去……对了，你，连着七郎，我回头叫管家送过去几样东西，你们挑挑。家里的礼我已经送过去了，这是你们兄弟间的礼。小孩儿不需要送太规整的礼，就这么个意思。”
　　盛明麟应了一声。
　　端王妃就细细跟他说一些需要注意的礼数规矩。
　　哪怕盛明麟上辈子曾经办过这样的事，有一些事情也是头一回听到，随听随点头。
　　端王妃说完了才笑道：“我一向是个礼数粗疏的，但你不一样，你年纪还小，又是个会念书的，将来是要走仕途的，有些事情，还是注意些才好。”
　　盛明麟听这口吻不像端王妃，不由得心头一跳，想起她刚才教的规矩，也是细致极了，有的事情不像她会知道的，毕竟女眷圈子，跟外头还是不一样的。
　　盛明麟便问她：“母亲特意为我问过旁人吗？”

第082章 娘亲坠坠漂亮
　　端王妃笑道：“也没多特意，就随口问了几句。”
　　盛明麟心中感激，低声道：“母亲放心，儿子都明白的。”
　　端王妃含笑点头。
　　虽然她打听这个，一半也是为了端王府，但也有一半是为了盛明麟，她做的时候只求问心无愧，并不求人感激，但盛明麟能明白，能感激，却也叫她心里很舒服。
　　两人说着话，奶团子在旁边坐的笔直，眼睛张得大大的，就像一只昂着脑袋的小松鼠，只等着轮到她。
　　奶团子的好处就是，大人说正事儿的时候，她从来不闹腾，有话想说都忍着不抢。
　　所以端王妃一说完了，赶紧回头问她：“珠珠儿要说什么？”
　　团子道：“明天，珠珠也去胖锅锅家吗？”
　　“对呀，”端王妃道：“珠珠儿也去。”
　　团子眼儿一亮，大声道：“那珠珠要坐新车车去！”
　　端王妃只是听说打了一辆新马车，但没见过，她没当回事儿，随口就答应了：“好啊，就坐新车车。”
　　阻止不及的盛明麟只能收回手，默默扶额。
　　端王妃一看他这个表情，顿时觉得不妙了：“新车什么样啊？”
　　团子抢答：“可～漂亮！可～快惹！”
　　端王妃用手比了一个高度：“不会是这样小小的，只能坐着玩儿那种吧？”
　　“不系的不系的，”团子双手朝上比量：“很高高，系一匹好看的马马，七锅锅骑着，珠珠坐在后头，车车上有铃铛，还有花花，可好看惹！”
　　“哦！”端王妃放心了：“那没事儿，不就是小点儿的马车呗，珠珠想坐就坐。”
　　团子开心了，嘴巴甜得不得了：“谢谢娘亲，娘亲坠好惹！娘亲坠坠漂亮惹！”
　　端王妃被哄得十分开心，美滋滋地给闺女夹菜。
　　盛明麟只能默默低头。
　　这要是端王妃没答应，他还有可能哄团子改变主意，但端王妃已经答应了，他去阻止，很有可能变成坏哥哥，他才不要当珠珠心里的坏哥哥呢！
　　于是他吃完饭，借口去找七皇子，飞快地告退了。
　　然后他和七皇子，各挑了一件礼物，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大皇子府。
　　冠礼并非生辰之日，而是卜选出来的吉日，也有很多人会提早行礼，十二岁到二十岁都有可能，十五岁的最多，又或者在娶亲前完成冠礼，很少真的拖到二十。
　　且本朝冠礼，多半非常简单，不宴请宾客，只家人参与。
　　但明熙帝觉得，大皇子娶亲前后他不在，未办冠礼，委屈了他，所以想给他补办冠礼，办的热闹一点儿，那大家还能不凑趣？
　　所以非常热闹。
　　也有很多人过来与盛明麟打招呼。
　　毕竟他如今已经请封了世子，那就是端王府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了。
　　盛明麟并没打算在这种时候结交什么人，非常低调，表现的就像一个略微聪慧的孩子，果然很多人试探过后就没了兴趣，说笑几句就走了。
　　倒是有个华服男子过来，跟他道：“我是你七叔。”
　　盛明麟一脸恭敬地施礼：“七叔。”
　　七叔，那就是齐王爷了，按理说跟端王爷差不多的年纪，但看起来怎么老很多的样子。
　　齐王爷盯着他看了半天，道：“你长的倒是不像你娘。”
　　他一副怀念的口吻：“你娘当年，也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呢，只可惜啊，老五就是看不上，啧啧啧……”
　　他口吻轻浮，盛明麟暗暗咬牙，但摸不准他的路数，不好立刻怼回去，只静静听着。
　　齐王爷一脸做作的悲悯，又道：“你娘也是死的惨，其实说起来，她也只是无意中冲撞了你继母，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呵！
　　原来是来挑拨离间的，故意说的不清不楚，等他追问呢？
　　于是盛明麟不紧不慢地道：“七叔，你方才说的人，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生母，一个是我嫡母，我身为人子，不便听长辈之间的纠葛。所以七叔，我年少识浅，着实不太懂，七叔为何要特特来找我说这个？”
　　齐王爷眼神一厉。
　　但还是笑着道：“我也是瞧见你，想起了一些往事，才多了句嘴……唉，我向来心软，不忍见你这孩子，浑浑噩噩过活，认贼做……咳咳！”
　　他故作失言，捂嘴咳了两声：“七叔失言了，呵呵。”
　　盛明麟内心冷笑，直接道：“多谢七叔关爱，侄儿一定会将七叔的厚爱，转述给父亲母亲的。”
　　齐王爷一愣，收了笑，瞪着他。
　　盛明麟面上含笑，温文尔雅，却分毫不让。
　　七皇子是跟他一起来的，只是他怕交际，也不会说话，所以一直站在角落，没往他身边站，远远看到这架势，怕他吃亏，迅速赶了过来。
　　这边两人对恃片刻。
　　齐王爷伸出手，手指几乎指上他鼻子：“本王好心教导你几句，你这小子，不识好歹……”
　　其实齐王爷这会儿能倚仗的，也就一个长辈身份，并不敢对他做什么，只是放句狠话好让自己下台。
　　但七皇子不知道啊！
　　齐王爷回来才一年多，而七皇子因为脸上有胎记，每次宫宴都称病，压根儿就不认识齐王。
　　一见他敢动手，七皇子直接冲上来，抓住他手指就给撅了回去，一边大声呵斥：“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还敢打人！”
　　齐王爷当年也是弓马娴熟的武将，但如今，早就荒废了，被他一撅，当场疼的身子一弯，跪到了地上，惨叫出声。
　　那边四皇子正跟几个朝臣说话，吓了一跳，迅速赶过来，远远便喝斥：“七郎，松手！”
　　七皇子倒是乖乖松开了手，但还是不怎么服气，小声告状：“是这个人要打明麟，我才还手的！”
　　四皇子抽了抽嘴角，赶紧扶起齐王：“七叔，没事吧？”
　　盛明麟也赶紧上前扶他，一边假惺惺地关心道：“七叔，你没事吧，都是侄儿不好，身体太弱了，堂兄也是担心侄儿才出手的，还请七叔见谅。”
　　齐王爷差点儿没气死。
　　他这话说的，好像他真打他了似的！
　　齐王爷怒道：“我只是与你说句话！何曾动过手！”
　　“是，是，”四皇子面色不变，十分淡定地道：“七郎向来莽撞，这都是误会，七叔可要叫太医来瞧瞧？”
　　话说到这份上，齐王爷哪有脸叫太医？
　　只能黑着脸说了声没事，然后借坡下驴，由着四皇子把他请到了里头。

第083章 只有亲娘敢这么说
　　其实盛明麟今天也算是一个重要人物，不少人都暗暗关注他，所以他和齐王爷这场冲突，看到的人很多，连隐约听到的都有，各自交换着眼神儿。
　　尤其是刚才试探过一遭的人，各自心里都哟呵了一声：你小子，还藏拙呢？！差点儿就叫你糊弄过去了！
　　倒是之前打过一回交道的崔晓林暗暗发笑，然后过来递了个好，低声跟他道：“世子爷也不必多想，齐王爷便是这样爱热闹的性子，喜欢多些是非。”
　　盛明麟：“……？？”
　　所以他的意思是，齐王爷并不是跟端王爷关系不好，所以才来挑拨他们父子母子的关系，而是，他就喜欢挑拨离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崔晓林迎着他的视线，笑了两声，正想再说话，便见谢大将军走了过来，崔晓林一拱手就走了。
　　谢大将军站到盛明麟身边，伸手颇亲近地按住他肩，靠近自己，然后才低声道：“不必理会他，他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当他放屁就好，宁可让一步，不必起冲突。”
　　盛明麟低声应了。
　　他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齐王爷的事。
　　齐王爷就藩之后，胡作非为，闹出来很多事情，实在过份了，明熙帝才把他召回了京。
　　但，召回京之后，就等于之前的事情翻篇儿了，只要他不再惹事，基本上也不会有事了。
　　可这种情形下，譬如皇子们，譬如他，跟他计较起来，就跟欺负人似的，惹急了他真躺地上打个滚，他啥事儿也没有，你名声就不大好了。
　　这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怪不得他敢四处挑衅。
　　谢大将军过来，只是表示一下态度，就是虽然不是亲舅舅，但我们谢家还是认这个外甥的。
　　说了两句，冠礼也就开始了。
　　上午并不宴客，冠礼结束就各自回家，盛明麟和七皇子属于自家人，倒是可以留下用饭，但他还是婉拒了，就跟七皇子一起回来了。
　　上了马车，七皇子才问他：“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事了？”
　　盛明麟有点无奈。
　　七皇子上辈子，真是透明人一样，柳嫔性子太柔弱，一遇到什么事就让他报病，一来二去的，教得他也自卑的很，不爱与人交际，文上不擅长，也没人发现他力气上的天赋，枉活到十五岁，什么也不懂……
　　这辈子，阴差阳错出了皇宫，从头开始学，虽然笨一点儿，却待人真诚，就像刚才，也是一心护着他的。
　　他就道：“不要紧，这不算什么错事。”
　　他仔细给他解释了一下，七皇子恍然点头：“我明白了，他现在就是坨臭狗屎，所以敢跟我们比烂，要是刚才，我没出来，他一打你，你立马躺地上装昏，就该他哭了。是不是？”
　　盛明麟：“……”
　　这话，还真不能算错……但却叫他不知道怎么评价才好！
　　回了家，盛明麟跟端王妃说了说这事儿，端王妃没当回事儿：“不用理他，他其实啥也干不了，也就是不时的蹦跶两下子，恶心人罢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
　　晚上赴宴，一般过午就可以去了，但端王妃还是等着珠珠午觉醒来，才招呼人动身。
　　直到出门前一刻，马车都套好了，伴随着熟悉的碌碌声音，端王妃终于看到了闺女的新马车。
　　端王妃：“……？？”
　　她还抱着一丝希望，看向比较靠谱的盛明麟：“这，这就是珠珠说的新车车？”
　　盛明麟默默点头。
　　端王妃再次：“……”
　　一大一小已经欢脱地到了面前，端王妃讪笑道：“乖宝，你这个车车……可能到不了胖哥哥家，他们的家很远的。”
　　“没事哒没事哒！”团子的小嗓子又脆又奶，充满了按捺不住的兴奋：“七锅锅不怕累！”
　　“倒不是累不累的事儿，”端王妃道：“就是，坐这样的车车上路，可能会有人笑话你。”
　　“不会哒不会哒，”团子道：“珠珠有车车，他们没有，他们一定会羡慕地哭哭哒！”
　　她兴奋地在车上站了起来，小手挥舞，开心地直冒泡泡：“肘吧肘吧，我们快点走吧！珠珠的新车车都等急啦！”
　　端王妃没办法了，只能吩咐人好生跟着，又多叫了几个护卫。
　　上了马车，她用帕子遮了遮脸，低声吩咐车夫：“快走快走！别看他们！别离太近！千万别让别人知道我们是一家的！”
　　恰好听到的盛明麟：“……”
　　一连三个“别”，也只有亲娘敢这么说了。
　　他也默默地上了马车。
　　七皇子和团子赶在他的马车前头，在众人簇拥下出了门。
　　盛明麟有心想离远一点儿，但又不大放心，还是紧跟着他们出了门。
　　于是，碌碌声中，所有人齐齐扭头，全都看到了这辆花里胡哨的小马车……
　　端王妃非常没有慈母爱，马车驶出了城里能驶的最快速度，一溜烟儿就没影了，于是只有盛明麟的马车跟在后头。
　　盛明麟已经尴尬到脚趾抠地，可珠珠他们完全不觉得尴尬！
　　奶团子非常开心，非常得意，小脑袋摇来摇去，整个团子一颠一颠，在座位上跳舞，小白牙都笑出来了！
　　而七皇子也昂首挺胸，宛似将军大胜还朝，骑着高头大马，在接受百姓围观！
　　估计他这辈子的自信都用在这时候了。
　　盛明麟只能：“……”
　　虽然真的很羡慕，但他真的做不到。
　　果然啊，有的快乐，只有真正的孩子才能享受到，做了大人之后，就再也没办法享受这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快乐了。
　　端王府和大皇子府，一东一西，确实有点远，所过之处，众人围观……
　　但其实这种事儿，也就是大人自己觉得尴尬，旁人看见了，并不会觉得怎样。
　　尤其珠珠太可爱了，开心的样子特别有感染力，百姓们都瞧着她直笑，小孩子也都羡慕得不得了，不时有小孩子跑近来看，珠珠还朝他们挥手手，一边不时的叫荔枝他们：“你们走慢一点呀，都挡着别人看珠珠啦！”
　　荔枝几人：“……”
　　恰好有两个人，从旁边的药店里出来，见到这一幕，略微停步。
　　结果就叫珠珠给看到了，远远打招呼：“黑叔叔！漂亮锅锅！”
　　两人：“……”
　　关键是，被珠珠这么一叫，百姓们也齐刷刷转头，看向了他们，还有人道：“还真挺漂亮呢？怪不得叫漂亮哥哥。”
　　小团子没得到回应，继续叫：“漂亮锅锅！漂亮锅锅！”

第084章 四哥哥抱珠珠
　　霍沉昭确认了团子叫的真是他，不由得面上泛红，却只能上前一步，施了一礼：“郡主。”
　　奶团子扶着栏杆，笑的跟朵花儿一样，热情邀请：“漂亮锅锅，你要不要跟珠珠去玩呀？”
　　霍沉昭含笑道：“不了，多谢郡主。”
　　盛明麟推开车门走出来，朝他含笑点了点头，霍沉昭也拱手回礼，然后恭谨地退后几步，让开了位置。
　　又有百姓道：“这个娃娃也漂亮呢！”
　　“对哒！”珠珠的小奶嗓子超大声：“这系珠珠的锅锅！珠珠的锅锅有好多大聪明！”
　　盛明麟强忍着尴尬，站着给妹妹撑场子，笑的风度翩翩。
　　也就在这个时候，霍沉昭忽然向七皇子走近，轻声说了一句话。
　　七皇子愕然转头看他，霍沉昭向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远远退开。
　　因为小奶团子太好玩了，句句给回应，百姓们也都觉得有趣，主要是护卫没赶人，大家胆子也大了，有人就问：“那骑马的又是谁呀！”
　　“系七锅锅！七锅锅超腻害，力气超大！”
　　“你有这么多哥哥啊！”
　　“对哒！珠珠有呐～么多锅锅，”奶团子小胳膊尽力张大：“还有呐～么多舅舅，珠珠的舅舅，就系谢大将军！”
　　众人发一声喊：“哇！！”
　　这都快给人家背家谱了，盛明麟愁坏了，又不舍得打断团子的快乐，于是道：“好了，堂兄，咱们快一点儿。”
　　七皇子很听他的话，瞬间双腿一蹬，加快速度，从众人面前飞快划过。
　　后头霍沉昭和周行果远远看着，马车驶出去一段路，七皇子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周行果小声嘀咕：“凭什么你是漂亮哥哥，我就是黑叔叔？我黑吗？好吧我是有一点点黑，可我老吗？我一点都不老啊！我只比你大五六七八岁而已！”
　　霍沉昭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低声道：“行了，走了！”
　　两人快速上了马车，直到驶出城，看前后无人，周行果才道：“你刚才跟那个人说什么了？”
　　霍沉昭微微摇头，没有回答。
　　周行果忧心忡忡：“你说说，这么久没动静，端王府这个线儿，搭不上了是不是？”
　　他自言自语：“也是啊，堂堂的端王府，什么厉害人没有，咱们的方子，有可能根本到不了端王爷面前……那是不是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霍沉昭低声道：“搭不上端王府，未必是最坏的结果，怕只怕……”
　　周行果问：“什么？”
　　霍沉昭的声音低不可闻：“怕只怕，已经有人查出了我们是谁，查出了当年的事情，为了保护那个人，会对我们……斩草除根！”
　　周行果倒抽了一口凉气，瞪着他。
　　而，
　　另一边，珠珠一行人终于到了大皇子府。
　　虽然小马车有点奇怪，但真到了这种富贵场上，没人敢说半句不好听的，纷纷赞小马车好看，又赞珠珠可爱。
　　奶团子被一堆恭维哄得迷失了自我，举着小手手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小屁股扭来扭去，根本不舍得下车。
　　虽然也有人心里暗暗酸她没规矩，可奈何，身为皇上皇后心尖子上的小郡主，她，就是规矩。
　　四皇子远远看到，不由嘴角含笑，远远道：“珠珠！”
　　团子已经很久没见四皇子了，一见是他，顿时开心起来，在车里朝他伸手：“四锅锅！珠珠想你啦！”
　　四皇子应了一声，加快步子，谁知才刚走了几步，旁边忽有个小小身影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他下摆：“四哥！”
　　四皇子低头一看，微微一愣。
　　是齐王府的盛玉露。
　　她眼露惊喜，朝他伸出手臂：“四哥，抱。”
　　四皇子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
　　他跟盛玉露不熟，毕竟齐王爷如今虽然人在京城，但他是有封地的藩王，四皇子傻了才跟他们府上多交往。
　　倒不是连抱抱孩子也不行，可盛玉露已经七岁了，一个女孩儿家，他又不是亲兄长，也不好说抱就抱啊！
　　他就没动。
　　小孩儿对于心爱的小伙伴儿，都是有独占欲的，团子虽然人小，但她又不傻，一见有人跟她抢四哥哥，当时就急了，忙不迭地下车，跑了过来，张着手手：“四锅锅，抱珠珠！抱珠珠！”
　　四皇子毫不犹豫地一伸手，就把珠珠抱了起来。
　　盛玉露身体一僵，头深深埋着，谁也看不清她的神情，四皇子就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玉露，一起进去吧。”
　　盛玉露往后退了两步，仍旧没抬头，低声道：“不，不了，玉露还要等兄长过来。”
　　四皇子嗯了一声，也没多说，就抱着珠珠进去了。
　　盛明麟嘱咐了自家下人，先把小马车送回家，也与七皇子一起进去了。
　　聚在门前的人也就各自散开，下人这才上前，招呼车夫整理马车，空出门前的路来。
　　盛玉露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一直等到门前的人都走光了，才慢慢抬起头来。
　　小女孩堪称清秀的脸上，爬满了嫉恨和怨毒，叫她稚嫩的五官都有些扭曲，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的小姑娘。
　　身后有个半大少年快步过来，随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还不走？巴巴跑上去，你不是以为四殿下什么人都肯哄吧？”
　　他发出一声哧笑，大步往前走。
　　盛玉露迅速低下头，低的头跟身子几乎成了┓角，遮掩了自己的神情，好一会儿，才默默跟了上去。
　　四皇子抱着珠珠，随走随跟她说话。
　　盛明麟跟在后头，七皇子忽然凑过来，在他耳边道：“明麟，就刚才，那个霍什么……就是珠珠说的那个漂亮哥哥，他跟我说了句话，他说……你的胎记我能治。你说这事儿能信不？”
　　盛明麟一愣，他问：“刚才？”
　　“对，”七皇子点了点头：“他跟珠珠说完话，你出来之后，他忽然凑上来，跟我说了这么一句。”
　　盛明麟恍然。
　　霍沉昭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物，更何况，他既然背负家仇，肯定心心念念在此，所以，他一定想到了，有人会查他，查到之后，有可能会对他下杀手。
　　所以，他不得不尽量给自己加一些份量。
　　不止是出于前世的神交，就算出于私心，盛明麟也是希望霍沉昭能来的。
　　毕竟，霍沉昭是神医，也属于治瘟疫的专业人才了，他若能出头，能入仕，那端王爷就不必总是去冒险了。
　　他就跟七皇子道：“他哪里敢骗皇子？他既然敢说，那一定是真的。你想治吗？”

第085章 大盛第一权王
　　七皇子摸了摸脸，点点头：“我想治。”
　　他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婶婶劝我的话，我也觉得有道理，可能男儿汉，相貌不大重要吧！可我还是想治好，治得跟旁人一样。我治好了，我娘就不用总是为我难过，总是掉眼泪了。”
　　盛明麟温和道：“你想的没错，相貌再不重要，能治好当然更好。那，等我们回去好生商量商量，能不能请他来给你治治。”
　　七皇子点了点头，眼神信赖地瞧着他：“你这么聪明，我听你的。”
　　盛明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放弃了解释/教育/撇清，十分无奈地道：“好吧。”
　　一行人进去之后才发现，今天来了不少小孩子。
　　打眼一看就知道，大多是冲着珠珠和盛明麟过来的。
　　到了端王府这个地位，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天天挖空心思，想跟他们拉近关系，今天，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大好机会。
　　因为一来，珠珠过了三岁生日，按大家的习惯，就属于已经养住了，带出来的机会就多了，也敢放开让孩子们自己玩了。
　　盛明麟又早早封了世子，那就是端王府的继承人，能趁他年少时拉近关系，绝对是好事。
　　所以今天来的人，大多是四五岁，最多七八岁的小姑娘，和七八岁到十一二岁的少年郎，也大多都是哥哥带妹妹来的。
　　这么一来，四皇子索性抱着珠珠过来，专门招待孩子们。
　　因为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都没出宫，七皇子则纯粹是因为他现在住在端王府，所以才能跟着过来玩，本来他来招待很合适，但，他不会啊！
　　所以四皇子就直接过来了，亲自抱着珠珠喂饭。
　　盛明麟对四皇子的靠谱程度，还是很信任的，就没太注意珠珠那边，只稍微照应着七皇子这边，一边跟身边人说着话。
　　能坐在这儿的人，大多家世极好，哪怕纨绔一些，不擅长文武，但交际礼数上绝对都是不差的，聊起来十分舒服。
　　就连小姑娘们，虽然年龄都不大，但也都教的很懂规矩，一个个细声细气的捧着珠珠说话，瞧着场面也挺可爱的。
　　齐王府来的是次子盛贤志，带着七岁的盛玉露。
　　齐王爷如今已经摆烂了，但盛贤志才十四，他可不甘心以后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最起码放他们回封地啊！
　　于是不管对四皇子还是盛明麟，都十分殷勤热情，几乎称得上谦卑了，与他爹截然不同。
　　倒是盛玉露，一直低头吃饭，好像连话也不敢多说，瞧着有点奇怪。
　　难得遇到这么多小伙伴儿，珠珠吃的十分开心。
　　但她属于觉多的那种小孩子，加上今天坐着小马车跟人互动，累坏了，一吃饱了，就开始打哈欠了。
　　周围的人都是乖觉的，一看她打哈欠，纷纷停了口，珠珠就更是眼皮打架，伸手抱住四皇子一条胳膊，就开始往那边歪。
　　四皇子扳起她小肉脸看了看，就直接把她横抱了，道：“你们先用，我送珠珠先去歇会儿。”
　　端王妃那边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他准备先把珠珠放到客房睡会儿。
　　盛明麟赶紧站了起来，七皇子也想跟着站起，四皇子随往外走，随跟他道：“七郎留下，替大哥招待着。”
　　一屋子人纷纷起身，送了他们出去，七皇子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满脸讪讪，根本不知道招待客人需要做什么。
　　好在这屋里有的是小人精，一看就知道他的性子，立刻就有人起了个头：“今日见到七殿下与小郡主的马车，当真别致，是七殿下叫人做的吗？”
　　七皇子连忙道：“不是，是明麟画了图叫人做的。”
　　于是很快就说了起来。
　　那边，四皇子抱着珠珠进了客房，随走着，珠珠就闭上眼儿睡着了。
　　两人都属于身份高的，不用急着出去，就都坐下了，叫人送了茶过来，慢慢喝着。
　　四皇子问他：“中州那边的瘟疫，是不是有些严重？端王叔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
　　盛明麟道：“明麟不知，父亲似乎只是按着以前的经验推断，觉得疫情可能会很严重，也不可能只在一县，所以早早过去，防患于未然。”
　　四皇子点点头，半晌才道：“原来如此？可我总觉有些奇怪。”
　　盛明麟缓缓抬头，看着他。
　　四皇子仍旧一脸平静，与他对视。
　　盛明麟心头居然莫名地有几分好笑。
　　所以说这人啊，不深交，真的有很多东西看不到。
　　他前世只觉得四皇子性情冷静坚毅，又认真严谨，却从没发现，他还有这么狡诈的一面。
　　端王爷“先斩后奏”这事儿，只能糊弄糊弄小官儿，很多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四皇子显然猜到了，在中州瘟疫，和端王爷一定要去赈灾，为此甚至不惜先走一步，逼皇上下旨……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儿，所以他来套他这个八岁小孩的话了。
　　但盛明麟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宫里长大的孩子，哪能连这么点心眼都没有？像五皇子、七皇子这样的才是异类。
　　而且他比较喜欢四皇子，也乐意送个人情给他。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有些事情真的瞒不久，比起其它人，四皇子的人品他还是比较有信心的，给他透个信儿，将来，他说不定还能帮忙遮掩？
　　于是他就道：“堂兄不必多想，父亲只是担心瘟疫波及两京而已。”
　　四皇子点了点头。
　　盛明麟这一句话，听上去虽然什么也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
　　他的意思是，端王爷确实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但瘟疫也确实会比较严重，所以端王爷才赶过去的。
　　于是问题就来了……他们怎么知道瘟疫会很严重的？
　　而，最让四皇子好奇的是，盛明麟一个闭门读书的小孩，怎么能立刻看穿他的意图，又能答的这么……合适的？
　　天赋异禀？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各自沉吟。
　　一直到小厮来报，说端王妃那边散了。
　　四皇子亲自抱了珠珠，让荔枝她们给她裹上了披风，大皇子夫妻把他们送到门前，四皇子正要把珠珠抱给端王妃，就见珠珠两只小手挥了几下，然后猛然哭出声来，大哭道：“救命！救命！救救珠珠呀！”
　　盛明麟和端王妃同时抬头，心里格登一声，急急扑过来：“珠珠？”
　　…………☆…………
　　友友跟我说，珠不能儿化音。我解释下，“珠珠儿”的儿，不是儿化音，就是正常的三个字，珠、珠、儿、这样。就好比很多地方会叫孩子，“乖乖儿”、“娇娇儿”，或孩子小名+儿，是一个表示疼爱的说话习惯。
　　顺便，珠珠就是珠珠本珠，不是穿来的，也不是平行世界过来的，小奶团无CP，漂亮锅锅只是竹马之一。
　　另外，我发现有人猜中了我的后续情节！！
　　啊啊啊你们好聪明啊！太聪明了！！作者抱着丁点大的脑仁子瑟瑟发抖！请点五星好评为作者君补充下智商呀★★★★★

第086章 珠珠勇敢珠珠棒棒
　　接连叫了好几声，珠珠听而不闻，喃喃地道：“不给，不给，就不给！打洗珠珠也不给！”
　　所有人：“……？？”
　　团子的小奶嗓子超级坚定：“爹爹系珠珠的，娘亲系珠珠的，四锅锅系珠珠的，全都系珠珠哒！”
　　四皇子：“……？？”
　　下一刻，珠珠两只小短手往外推呀推，哭的稀里哗啦的：“别打珠珠，呜呜，要不把胖锅锅给你，五锅锅六锅锅全都给你，不要钱……”
　　唯一在场的大皇子：“……？？”
　　团子继续哭：“胖锅锅也很好哒……呜呜呜，好吧，四锅锅给你惹，别打珠珠惹，呜呜呜……”
　　其间，端王妃和盛明麟都在拼小命地叫珠珠，晃她，摇她手，揪她小耳朵，但她就是没醒。
　　一直到说完这句话，奶团子痛失美哥，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一下子张开了眼睛。
　　她一眼看到四皇子，立刻呜呜哭着抱紧了他：“四锅锅，呜呜呜，系珠珠的……”
　　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了周围的情形，一下子想起自己在做梦，于是哭得更加真情实感了：“四锅锅，坏珠珠跟珠珠抢四锅锅，珠珠勇敢，珠珠保护四锅锅，没，没有被她抢肘！珠珠棒棒！”
　　四皇子：“……”
　　我都听见了。
　　但是，算了，跟小团子有什么好较真儿的。
　　于是他道：“珠珠勇敢，珠珠棒棒，四哥哥谢谢你。”
　　“不，不用谢！这都系，珠珠应该做哒！”
　　团子一点不心虚地点头儿，抱着他道：“珠珠要找皇伯伯。”
　　四皇子道：“你找皇伯伯干什么？”
　　珠珠眼泪汪汪地道：“皇伯伯骗人，骗珠珠！珠珠要找皇伯伯问问。”
　　四皇子皱着眉头，还想细问，盛明麟轻轻推了端王妃一把，端王妃会意，上前把珠珠抱了过来，道：“我们带珠珠进宫求见皇上，你们要不先回？”
　　大皇子诧异地想说什么，却又中途顿住，立刻吩咐人备马车。
　　然后大皇子和四皇子，全都跟着进了宫。
　　盛明麟再一次感叹，皇家真是不缺聪明人啊……两人估计都察觉到什么了，但，察觉到之后，不是避开而是跟上来，这里头，对珠珠又或者端王府的情谊，最少有三分。
　　几人很快进了宫，明熙帝也立刻就叫进了。
　　他提前就得了禀报，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直接过来，把珠珠抱过去，一边就道：“你们先下去吧，”顿了一下又道：“麟儿留下。”
　　盛明麟已经随着人走出去几步，又迅速转身回来了。
　　明熙帝熟门熟路地把团子往御案上一摆，就问她：“珠珠儿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团子眼儿张得大大的，问他：“坏珠珠，不系被皇伯伯抓肘了吗？为行么又来找珠珠呀？”
　　明熙帝立刻就一脸震惊：“什么！！她居然又去找珠珠了？难道这恶人还敢越狱？”他眼角余光扫到一脸懵的团子，迅速改口：“她居然逃走了？朕十分生气！郑忠顺！！”
　　郑忠顺连忙爬下磕头：“奴才在。”
　　“还不去问问！怎么能把这样的坏人放走！”
　　明熙帝说完咳了一声，郑忠顺偷偷抬脸，明熙帝就冲他比量着自己的脸，意思是让他待会儿找个好看的锦衣卫来演戏。
　　要不说郑大总管是帝王心腹呢，这么难懂的事情他居然也懂了，连连点头，退了下去。
　　盛明麟十分无语。
　　皇上啊，你赶紧问啊，你再演一会儿，团子就把梦给忘光光了啊！
　　果然团子被他演的一愣一愣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懵。
　　好在明熙帝也没那么不靠谱，转头就问道：“珠珠儿，那个坏珠珠，又来干什么了？”
　　团子一下子回神，抓着他的大手，摆在了脖子上：“坏珠珠，介样打珠珠，珠珠怕怕。”
　　明熙帝神色一厉。
　　刚才只是在演戏，这会儿他却是真怒了，冷然道：“她掐你？”
　　珠珠儿不会形容这个动作，只猛点头，明熙帝眼都冒火：“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孤魂野鬼，还敢伤朕的小郡主！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咬了半天牙，又和颜悦色地道：“她说什么了？”
　　珠珠想了想：“她说……都系我的，都系我的，我才系郡主，端王府系我的，爹娘系我的，四哥系我的！所有宠爱都应该系我的！”
　　她努力学着那个珠珠的声调，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她眼睛红红，舌头长长，珠珠怕怕。”
　　“不怕啊，珠珠儿不怕，不怕，有皇伯伯在这里，谁都伤不了你！”
　　明熙帝把她抱进怀里，大手轻拍着她背，好一会儿才问：“她还说什么了？”
　　团子张大眼睛努力想：“她还说……行么天生祥瑞，在我面前，屁都不是……”
　　“她还说……一个小傻子，凭什么都爱你……”
　　“她还说……我得不到就会叫他……”
　　会叫？毁掉？
　　听得出来，团子对不怎么理解的话，记的就很零碎，但第一句她听的懂，就能全都记住。
　　明熙帝浓眉微凝：“她只说了爹娘和四哥？还说别人了吗？”
　　团子摇了摇头：“没有。”
　　明熙帝静静思量，一边仍是不住地拍抚着团子。
　　团子也把小肉脸挨在皇伯伯脸侧，小手手摸着他的大胡子，觉得挺安全。
　　盛明麟安静地站在下方，心头诧异。
　　他在想，为什么珠珠会频繁地梦到坏珠珠？
　　坏珠珠年少时痴恋四皇子，后来，又爱那什么“金鱼”，但在这一次的梦里，却又跟珠珠要四皇子，这是为什么？
　　而且，珠珠在第一个梦里，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坏珠珠。
　　第二个梦里，是一个游离在外的旁观者。
　　第三个梦，却好像在与坏珠珠对抗……这又意味着什么？
　　盛明麟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皇伯伯，坏珠珠在梦里，不会伤害到珠珠吧？”
　　明熙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浓眉打结，直接道：“明日，朕去把衍一叫出来！”
　　盛明麟略微放心，心思也开始转。
　　然后他问团子：“珠珠，你除了爹娘，最爱四哥哥吗？”
　　团子道：“不系呀。”
　　盛明麟耐心地道：“那最爱谁呀？”
　　珠珠甜甜地朝他笑，眼儿都笑弯了：“珠珠最爱锅锅呀！还有七锅锅，还有四锅锅。”

第087章 珠珠不能养费钱的东西
　　他这一说，明熙帝立刻想到了什么，微微眯眼。
　　所以，他之前的推断，只怕是有问题的。
　　如果坏珠珠，只是用来警示珠珠的，那，为什么她专挑四皇子来“讨要”？
　　四皇子在珠珠心里，并不是第一位啊！如果是为了警示，那应该向珠珠讨盛明麟才对。
　　毕竟，盛明麟，与端王府，与爹娘，才是一体，一家人，才更合理啊！
　　不不，还是不对。
　　这整个就不合理，什么叫这些应该是她的？跟珠珠要这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一时真是琢磨不透。
　　这时候，郑忠顺也把人带了回来。
　　明熙帝就叫进了，果然是一个年轻又英俊的锦衣卫，穿着飞鱼服，更显得修长挺拔，一进来就连声请罪，道：“臣一时疏忽放走了要犯，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明熙帝看了看团子。
　　团子大眼写满了迷茫，搞不懂他为什么大晚上来找皇伯伯要饭。
　　于是明熙帝只能给她解释：“那个坏珠珠，就是被这个人给放走的，都吓到珠珠了，珠珠说要怎么罚他。”
　　锦衣卫偷偷看了一眼郑忠顺，按他嘱咐的，抬起了脸，道：“求郡主开恩。”
　　团子本来都开始犯困了，但瞥了他一眼之后，眼儿立刻张大了一点，觉得他有一点点好看。
　　于是团子坐的端正了一点，小手手把乱头发拂回去，猫猫歪头头，一本正经地道：“珠珠没有害怕呀！”
　　“啊？”连明熙帝都愣了一下，瞧了瞧她：“没有害怕吗？”
　　“没有呀！”团子眼睛睁的大大的，完美诠释了啥叫睁眼说瞎话：“珠珠勇敢，珠珠将门虎女！珠珠行么都不怕！”
　　那，那行吧！
　　于是明熙帝道：“那这个人，就不罚了？”
　　珠珠点了点头，朝那人露牙牙笑。
　　那锦衣卫也十分乖觉，连忙谢恩，珠珠美滋滋看着他退出去，立马打个哈欠，重新窝回了明熙帝怀里，而且还毫无形象地把小脚脚翘到了明熙帝胳膊上。
　　她困得口齿不清，还跟他分享经验：“好看的人，做错事，也，也没关系，看看就不生气惹。”
　　唉！
　　明熙帝十分发愁，这个看脸的毛病哟！可怎么办！
　　帝王为了哄孩子，叫了锦衣卫来演戏，外头大皇子和四皇子诧异地不得了，又不敢问。
　　一直到珠珠睡着了，明熙帝也没叫他们进来，直接就叫人把珠珠送回府里了。
　　到了第二天，珠珠还没醒，明熙帝就派人过来传盛明麟和珠珠。
　　盛明麟就猜到是咋回事儿了，抱着珠珠出来，果然，明熙帝穿着便装在外头，然后直接带着他一起去了护国寺。
　　帝王真打算干啥，闭关也挡不住，于是明熙帝就表面客气实则很不客气的，把衍一大师硬叫了出来。
　　衍一大师倒也没有生气，他就很和气的跟明熙帝道：“贫僧所窥知的，已经都告诉王爷和郡主了，郡主之后如何，贫僧已是无能为力，但贫僧在闭关之前，便已经写信给师兄，想必也快来了，待师兄来此之后，由他教授郡主便好。”
　　团子听得似懂非懂，有点被吓到：“珠珠不要剃光头！”
　　衍一大师对她十分和气：“郡主莫怕，不需要剃度，也不需要学佛理……硬要说的话，”他沉默了挺久，才低声道：“师兄兴许能算郡主身边的护法罢。”
　　明熙帝微吃了一惊。
　　盛明麟也暗暗吃惊。
　　不是引导，不是规劝，而是“护法”，那，就相当于，他们相信“明珠”不会再“蒙尘”，相信珠珠是天生祥瑞，会福衍家人。
　　盛明麟道：“大师，所以舍妹就算再做噩梦，那些邪魔外道，也伤害不了她，对吗？”
　　衍一大师含笑看着他，却不回答。
　　明熙帝也不好过于逼迫他，便道：“令师兄，何时会来？”
　　衍一大师道：“很快，”他似乎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便道：“不必贫僧指引，待他来了，见了，自然认得出。”
　　两人同时想到了珠珠梦里那“黑白大师”，各自思量。
　　等从护国寺出来，明熙帝忍不住低声吐槽：“每一回跟这些大师打交道，朕都得急一身汗！”
　　盛明麟安慰他：“皇伯伯，其实衍一大师该说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是皇伯伯爱护珠珠，所以才想一再确认而已。”
　　明熙帝叹了口气，沉吟了半晌，忽问他：“昨天，那个霍沉昭说，能治七郎脸上的胎记？”
　　盛明麟微吃了一惊。
　　但一想，明熙帝估计早就在查他了，那知道他真名并不奇怪，想来也有人监视，所以昨天他跟七皇子说话，皇上立刻就知道了。
　　明熙帝这是，终于在不知道谁，和珠珠之间，选择了珠珠？
　　盛明麟心头思绪一掠而过，但面对帝王，他也不敢演太多，只顿了一下，好像一下子想通了霍沉昭是哪个一样，答道：“是的。”
　　明熙帝道：“你派人过去，请他去端王府，给七郎治……到时，提前给四郎下帖子，让四郎与你一起，”他看着他，“你们，好生与他聊聊。”
　　盛明麟道：“是。”
　　明熙帝就没再多说，转头笑问团子：“珠珠儿，你还记得漂亮锅锅吗？”
　　团子道，“记得呀！”
　　明熙帝笑道：“珠珠喜不喜欢漂亮哥哥？”
　　“喜欢呀！”团子道：“漂亮锅锅介么好看，谁会不喜欢？”
　　明熙帝笑了两声：“那伯伯把漂亮哥哥送去你家住，好不好？”
　　没想到团子摇了摇头：“不好。”
　　“啊？”明熙帝都蒙了：“为何？你不是喜欢那个漂亮哥哥吗？”
　　团子比他还奇怪：“可系爹爹说养他很费钱。”
　　明熙帝莫名：“费钱怎么了？费钱就不养了？”
　　团子眼儿睁大，超惊讶地看着他，“费钱为行么还要养？”
　　“不是，”明熙帝道：“你不是喜欢吗？他不是漂亮吗？”
　　小奶团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声音都大了：“可，可系漂亮就债心里看呀，在心里，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又不用钱！不用养他哒！娘亲赚钱很辛苦，还要养珠珠，珠珠不能债养费钱的东西惹。”
　　明熙帝：“……”
　　团子与他对视良久，叹了口气，两只小短手在自己头上一阵抓，然后摁到了他头上，大眼写满了同情：“皇伯伯，珠珠把大冲明，送给你一减减吧。”
　　明熙帝再次：“……”
　　朕可真是谢谢你了！

第088章 拿一份钱打三份工
　　盛明麟在旁边艰难憋笑。
　　明熙帝哭笑不得：“堂堂皇家郡主，怎么这么抠门儿！好了好了，你不用担心费钱，皇伯伯给你出钱！”
　　结果团子仍是摇头：“不行哒。”
　　“为什么？”明熙帝道：“皇伯伯给你出钱也不行？”
　　团子小大人儿一样叹气：“可系，皇伯伯也没钱呀！皇伯伯要养的人太多啦！爹爹说，有好多坏大人，只拿钱不干活，皇伯伯好可怜呀，珠珠不能要皇伯伯的钱，等珠珠长大，赚钱给皇伯伯养大人。”
　　正要说朕怎么可能没钱的明熙帝：“……”
　　明熙帝一下子就被感动到了！！
　　他搂着团子小脸，猛亲了两口，一边跟郑忠顺感叹：“朕的珠珠儿，是一心爱朕，一心想着朕的！！就连大人，都未必能克制心底的欲望，可朕的珠珠儿，明明喜欢那个漂亮哥哥，可就因为担心朕，就不养他了，珠珠儿真是太乖了，太懂事了！”
　　郑忠顺不愧是郑忠顺，立马泪水涟涟地道：“是啊皇上，小郡主才这么点点大，就时时想着长大为皇上效力，这份赤子之心，真是朴拙又滚烫啊！”他拭泪。
　　明熙帝深以为然：“是啊！！”
　　盛明麟：“……”
　　他这个替人尴尬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治好，也不知道霍沉昭治不治得了。
　　明熙帝本就是抽空儿出来的，直接回了宫，然后叫马车把盛明麟和珠珠送回了端王府。
　　后半截皇上只顾了感叹了，也没给珠珠解释清楚漂亮锅锅的问题。
　　于是唯一靠谱的盛明麟，只能在马车上跟珠珠解释……
　　虽然养漂亮锅锅很费钱，但是他很有用处，他可以给七锅锅治脸，别的太医全都治不了，所以必须要请他来。
　　如果觉得不划算，还可以让他教你念书，教你学武，甚至教你学医，就等于他拿一份钱，打三四份工，这就很划算了，就不费钱了。
　　团子越听眼睛张的越大，满脸的恍然大悟，明显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今天端王妃也没出门，正在家等着听信儿，盛明麟就跟她说了，也让她派人去请霍沉昭，表面上只说给七皇子治病。
　　端王妃一点没耽误，立马就派人拿着端王府的帖子去了。
　　霍沉昭收到帖子，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端王府如果想杀人灭口，没必要这么麻烦，所以，肯用他，起码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所以他一点也没拿乔，只说要准备药物等等，明日一早便去，管家自然表示，到时候会派马车来接。
　　盛明麟等管家回来，确定好时间，就给四皇子写了一封信，然后才去找七皇子。
　　七皇子虽然憨一点儿，但他又不傻，昨天晚上进那一趟宫，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今天早上盛明麟和珠珠又都没来，他连长枪都没心思练，一看他来了，立马就过来了，道：“你们没事吧？昨天珠珠怎么回事啊？”
　　“没事，”盛明麟道：“明日一早，霍沉昭就过来给你治脸。”
　　七皇子当场惊呼出声：“霍沉昭？那，那孩子是霍沉昭？”
　　盛·操心·明麟其实已经料到了会这样，所以才提前过来的，他就一脸单纯地道：“对啊，他的真名叫霍沉昭，怎么了吗？”
　　七皇子连忙把嘴巴合上，道：“没，没事。”
　　他瞅了瞅他，显然犹豫着，要不要跟他分享一下大秘密。
　　盛明麟没有躲。
　　主要是他觉得，七皇子早晚憋不住，跟他说，总比跟别人说好一些。
　　但七皇子犹豫了半天，还是忍着没说，迅速避开他的眼神儿，讪讪地道：“我就是觉着，这孩子的名字，还挺奇怪的啊！”
　　“是啊！”盛明麟道：“一个挺有故事的名字，所以明天，你不要多说话，听着就好，到时候四堂兄也会来，我们两个套套他话。”
　　“行行，”七皇子满口答应：“你放心，我肯定不说话。”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给他透信儿：“听说此人，文武双全，又通医术，主要是年纪不大，才十二三，所以，若给你治好了，说不定王府会把他留下，给珠珠当个小先生用。”
　　“哦，那他肯定行啊，他可是……”七皇子差点儿说漏嘴，艰难地咬住：“可是很漂亮的，总，总之，他一看就特别行。”
　　盛明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万年不变的扎马步了。
　　下午四皇子回了信，第二天一早就过来了。
　　端王妃不在，毕竟只是来了个小大夫，用不着端王妃亲自招待。
　　七皇子要诵读完才过来，所以只有盛明麟迎出去，含笑施了一礼：“四堂兄。”
　　四皇子道：“叫四哥就好。”
　　一边说着，一边就坐了下来，直接问他：“你叫我来，是何意？那个霍沉昭，有什么问题？”
　　因为很多东西在信上不好说，所以盛明麟只说了之前救过珠珠那个大夫，可以为七皇子治脸上的胎记，所以请四皇子过来帮忙瞧瞧。
　　其实当初衍一大师给珠珠推的命数，别人虽不知，但四皇子应该是知道的。
　　但盛明麟还是简单跟他说了说，包括霍沉昭那一部分，也说了。
　　然后他才道：“前天我们在街上遇到了霍沉昭，他主动与七哥说，能治他脸上的胎记。昨日皇伯伯带着我与珠珠去了一趟护国寺，回来的时候，皇伯伯便吩咐，让他来给七哥治一下，又命我叫四哥来，与他好生聊聊。”
　　四皇子点了点头，又追问：“衍一大师说，他‘能助神异？’”
　　盛明麟点了点头。
　　四皇子沉吟了一下，又问：“他叫霍沉昭？”
　　盛明麟道：“他救珠珠的时候，自称叫霍正，霍沉昭这个名字，是昨日皇上说的。”
　　他点到即止，但四皇子已经明白了，缓缓点头。
　　然后他又问：“珠珠做梦提到我，你说这是何意？”
　　四皇子问这个问题，盛明麟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这种事情，叫谁都会多想……也不是，七皇子这种憨憨可能不会多想。
　　但，总之，四皇子肯定会多想啊！
　　因为有衍一大师批命在先，那，依着皇上对端王府和珠珠的厚爱，那铁定是排除万难，马上立刻就得把霍沉昭弄来啊！毕竟这不光对珠珠好，对其它人，对皇上自己也是大好事啊！
　　偏偏没有立刻弄来。
　　偏偏霍沉昭又叫霍“沉昭”。
　　又偏偏这时候弄来了，还特意叫他过来。
　　这中间的权衡啊，各种门道啊，四皇子但凡长了政治筋，都不可能不犯思量。
　　而这一犯思量，中间珠珠做梦进宫，又召了锦衣卫等等，就成为了一个关键事件。
　　可这话他不能说啊！
　　盛明麟就道：“四哥，此事我不好说。”

第089章 珠珠跟锅锅心连心
　　四皇子道：“那你猜测呢？”
　　盛明麟道：“珠珠儿是天生祥瑞，珠珠儿喜欢的人，比如四哥你，也是出类拔萃的，这样优秀的人物，怎能不遭人觊觎？但‘我觉得’，四哥也不必担心，有珠珠在，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四皇子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然后他忽然道：“那天，我听珠珠在梦里跟人争执，提到了我，我突发奇想，想起了之前齐王府的盛玉露……”
　　盛明麟猛然一惊。
　　因为他知道珠珠不是第一次做梦了，心里先入为主，所以，他真没跟现实中的事情联系起来。
　　但四皇子这么一说，他脑子里迅速把那时的情形过了一遍，一边问：“之前，那位玉露郡主，也爱找四哥抱吗？”
　　“不，”四皇子看着他：“我从来不招小孩喜欢，只有珠珠儿从小爱找我抱，而盛玉露，我们之前唯一说的话，也就是宫宴上她叫一声四哥。”
　　盛明麟严肃起来：“多谢四哥，我会去求皇上，查查此人的。”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这么简单。
　　四皇子身为皇子，不好查藩王家里的事情，所以肯定是皇上的人去查比较好，也当然是端王府这边的人开口要求比较合适。
　　四皇子点了点头，就开始慢慢喝茶了。
　　而盛明麟也在想，那天珠珠不光见了盛玉露，还见了霍沉昭。
　　霍沉昭在这件事情上，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又或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霍沉昭与那个盛明珠有过什么交集？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那个命格有益于珠珠的“神异”之人？
　　只是巧合吗？
　　所以，那位黑白大师，到底什么时候能来？他真的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外头脚步声响，七皇子大步进来了。
　　他很惧四皇子，施了个礼，就坐到了盛明麟身边：“还没来？”
　　“没呢，”盛明麟道：“我们不在这儿招待他，一会儿等珠珠起了，吃过早饭，我们去你院中。”
　　七皇子点了点头，兴致勃勃：“听说他功夫不错，要不要留他在府里住几天？看有机会切磋一下？”
　　盛明麟道：“看看吧，看他要如何给你治，若要住，我在我院中收拾一处地方……”
　　“不用啊！”七皇子道：“直接住我那儿不就行了？平时给我治病还方便？”
　　盛明麟心说我怕他套你话啊，你嘴皮子一秃噜，被他知道端王府也有求于他，那，以后就比较被动了。
　　四皇子显然也想到了差不多的，就道：“还是住在明麟那边吧，你本也是客居，住你院中，不方便。”
　　七皇子不敢反驳，道：“哦。”
　　于是三人默默喝茶，也没多大会儿，珠珠过来了，朝里一看，就眼儿亮亮，十分惊喜：“哇！！锅锅！四锅锅！七锅锅！”
　　团子如今的头发长长了一点点，碎发也都梳拢成了发包包，颊边只垂下了两个胖鼓鼓的小流苏，是跟衣裳一样的桃红色，摇来摇去的，瞧着真是呆萌俏皮又可爱。
　　三人不约而同的放下了茶碗，面上含笑。
　　团子跑进来，拉拉这个手，拉拉那个手，开心地不得了：“你们都在呀！”
　　“嗯，”盛明麟笑道：“珠珠儿快点吃饭，待会儿，漂亮锅锅要来了。”
　　团子眼儿一睁，连连点头。
　　盛明麟十分熟练地照顾她吃了早饭，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一起往七皇子院中去。
　　团子一手拉着哥哥，一手拉着七哥哥，甩着小胳膊走的开开心心，走几步就要叫一声：“四锅锅！”
　　四皇子笑应一声，没几步她又叫：“四锅锅！”
　　四皇子仍是笑应一声。
　　然后团子跟盛明麟道：“锅锅，珠珠还想债长一只手手，珠珠要系有山只手手，不就又跟锅锅牵、又跟四锅锅牵，又跟七锅锅牵了？”
　　盛明麟异常淡定地道：“那漂亮锅锅来了，你牵不牵？”
　　团子认真考虑了一下，“那，要市只手手？”
　　“再有一个比漂亮锅锅还漂亮的小哥哥，比荔枝姐姐还漂亮的小姐姐，你牵不牵？”
　　团子：“……”
　　团子停下来，扳着手指头算她还需要长几只手，算了好半天也没算出来。
　　七皇子笑道：“珠珠，那你不就成了螃蟹了？”
　　他两只手比在脸旁边，哈哈笑道：“吃过没？螃蟹！八只手！这样走路！”他开始横着走。
　　珠珠一下子想了起来，顿时吓到了，小脑袋摇成拨浪鼓：“珠珠不当螃蟹！珠珠不当螃蟹！”
　　“不当，”四皇子转身，把珠珠抱了起来，“别听七哥哥吓人。”
　　团子抱住他脖子，小嘴巴像洒了糖：“四锅锅，就算没有手手牵，也没关系，珠珠跟锅锅心连心。”
　　四皇子笑的胸腔震动：“好，四哥跟珠珠心连心。”
　　盛明麟失笑：“珠珠这小嘴儿，哄人真是一套一套的。”
　　二门处，容色灼灼的少年静静伫立，微微偏头。
　　管家一边吩咐小厮去通报，一边就含笑引领：“霍小公子请。”
　　霍沉昭点了点头，客气的道：“劳烦管家爷。”一边就随着他慢慢往里走。
　　盛明麟一行人刚在七皇子院中坐下，不大会儿，霍沉昭便到了。
　　因为他算是珠珠的救命恩人，所以盛明麟往外迎了迎。
　　珠珠有样学样，哒哒哒跟出来，站在哥哥身边，合着小手手，大眼卜灵卜灵，跟盛明麟道：“锅锅！你看呀！”
　　盛明麟一边含笑做出迎客的样子，一边抽空道：“看什么？”
　　团子抓着他的衣襟，被他拉着往前走，小手指着霍沉昭，奶声奶气：“漂亮锅锅身上的仙气！闪呀闪呀闪闪的！”
　　盛明麟：“……”
　　还别说，霍沉昭这种明朗的长相，确实灼灼如阳，满堂生辉，比起四皇子那种俊秀精致挂的长相，显得更加耀眼一些。
　　他也来不及多说什么，霍沉昭和一同前来的周行果，已经走到了面前，齐齐施礼：“霍沉昭/周行果见过世子爷、郡主。”
　　盛明麟一边想着他居然报真名了，一边道：“霍公子，周公子，不必多礼，快请进。”

第090章 大理寺管不了的冤
　　霍沉昭进来，向四皇子两人施了礼坐下。
　　盛明麟含笑道：“霍公子，周公子，上次承蒙你们救了珠珠，第二日我本想登门道谢的，偏偏回来之后，我与珠珠都病了，起不得身，父亲便遣管家去了，失礼了。”
　　霍沉昭小小年纪，却十分沉稳，连道不敢，一边温文尔雅地道：“小郡主天潢贵胄，福星高照，我们不过是恰逢其事，不敢说一个救字。”
　　两个半大少年，说了半天客气话，盛明麟的态度谦和温雅，毫无架子，霍沉昭也略微放松了些。
　　然后，四皇子忽然单刀直入地问他：“你名沉昭？这个名字，可有什么说道？”
　　旁边的周行果脸色都变了，霍沉昭倒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垂下眼道：“回四殿下，草民这个名字，取自沉冤昭雪，内中确有隐情，牵扯数条人命，请恕草民暂时不便告知。”
　　霍沉昭是个很有决断的人物，他明显是猜到他们会查他，所以连化名也不用了，直接用了真名，而这个解释，也十分坦荡。
　　四皇子道：“既有冤，为何不去大理寺申冤？”
　　霍沉昭缓缓抬眼，直视着他：“草民的冤，大理寺管不了。草民希望有生之年，可以有机会告御状，求圣上裁决。”
　　四皇子不由一顿。
　　但他性子刚直，也喜欢这种刚直之人，便点了点头。
　　霍沉昭起身施礼，道：“四殿下，世子爷，草民虽有冤，对圣上却是全心景仰，敬若神明的，草民贪心的很，想要既洗沉冤，又展抱负，故，两位不用担心草民会对诸位有丝毫不利，草民绝不会这么做的，草民想要的，一直都是堂堂正正的御前翻案。”
　　四皇子挑了挑眉。
　　盛明麟含笑道：“沉昭是想以医入仕？”
　　霍沉昭道：“不瞒世子爷，草民想考科举。”
　　“哦！”盛明麟道：“冒昧问一下，沉昭你今年多大了？”
　　霍沉昭道：“周岁十三。”
　　哦！
　　盛明麟心说他前世中探花时，也不过才十五岁，如今，该学的，应该都已经学会了吧？
　　四皇子犀利道：“就算你中了状元，大盛朝每三年就有一个状元。”
　　“是，多谢四殿下提醒，草民明白，”霍沉昭平和地道：“草民对医道略为擅长，想必与旁人略有不同。”
　　四皇子直接问：“那中州瘟疫，你可有了解？”
　　“听说过，”霍沉昭道：“若需草民效力，可否多告知一些内情，譬如感染瘟疫之人的病症？”
　　盛明麟接过话头，道：“中州已经干旱许久，粮食几乎颗粒无收……”
　　三人说个不停。
　　盛明麟和四皇子，一个软一个硬，一个迂回一个直接，默契打配合，无形之中刀光剑影。
　　但，憨憨七皇子和大聪明团子都毫无察觉。
　　奶团子乖巧把手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笑眯眯看着霍沉昭，就跟看画儿一样，十分开心，十分满足。
　　七憨憨也自以为不被任何人察觉地，频频偷看他。
　　毕竟前世，霍沉昭是一个十分传奇的人物，谁都听过几句，难得见着活的了，那还不多看几眼，满足一下好奇心？
　　一屋子人各忙各的。
　　盛明麟却是越聊越心惊。
　　他前世大半的时间都待在端王府，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他以为那个治疫良方，是很多太医一起做出来的，但……聊着聊着他就发现，这个方子，很可能出自霍沉昭！
　　因为他们一说，霍沉昭就猜到了可能是鼠疫，而且他说出的方子，与他想起来的方子，好几昧药都重合了！
　　怪不得前世他点了探花之后，如此迅速就被用了起来，一定是因为之前就献过药！
　　盛明麟十分愧疚。
　　霍沉昭无权无势，背负大仇，在这种前人束手无策的瘟疫上，他与他的家族，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精力，才能有所得，可他横插一手，等于阻碍了他的晋身之阶。
　　但再一细问……他发现，如今霍沉昭拟出的方子，应该是不完善的。
　　霍沉昭绝不是一个会用人命为自己加筹码的人，他不会藏着方子不用，所以，前世，应该确实是在一年多之后，他们才试出了最终有效的那个方子。
　　这一年中，死了太多太多人，疫区扩大了很多很多，端王爷也差点病死……所以，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这个方子，他可能还是会提前拿出来的。
　　但，他确实觉得对不住他，有机会，一定要帮帮他。
　　于是盛明麟的态度更加温和。
　　最终，几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各自低头喝茶。
　　团子终于等到了现在，眼儿一亮，就下了椅子，在霍沉昭面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大眼不住地偷瞄他，就差在脸上写一句“抱我呀抱我呀”。
　　其实，霍沉昭一向很得小孩儿喜欢，若换一个人，他早就抱了，哄小孩儿什么的，他也算擅长。
　　可现在……端王府，是他翻案的第一步，亦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他实在不能不患得患失，根本不敢冒冒失失去抱她，只能朝她微笑。
　　团子急得不行，开始在他面前小碎步平移，平移……大眼一直瞅着他，一边小声叨叨：“珠珠好忙呀！珠珠可忙啦！好多事情呀！珠珠马上就要肘啦！”
　　霍沉昭：“……”
　　盛明麟瞧着好玩儿。
　　主要是团子这么想让漂亮锅锅抱，但也没说出来，没往人膝上扑，也是很有郡主范儿了，很内外分明了。
　　他就开口道：“不如沉昭抱抱珠珠？毕竟珠珠儿很忙，难得她现在有空儿。”
　　霍沉昭点头应了，微笑道：“郡主，失礼了。”
　　一边双手一把，小心地把团子抱了起来。
　　团子超配合地抬起了小手臂，还蜷起了小腿腿，整个团往上一跳，生怕他抱一半儿又反悔。
　　霍沉昭已经抱稳了，朝她笑了笑：“郡主。”
　　团子美滋滋：“漂亮锅锅！”
　　她伸出小胖手，摸摸他头，又拍拍他脸，又摸摸他头发，到处点点戳戳摸摸。
　　盛明麟起初还低头喝茶，只当没看到，后来看她戳个没完，才道：“珠珠？”
　　团子嗯了一声，盛明麟道：“不许这样！这样不好。”
　　团子猫猫歪头：“锅锅，珠珠还小，你说的话，珠珠根本就听不懂。”
　　盛明麟：“……？？”
　　他抽了抽嘴角，只能进行下一个流程：“沉昭之前说，你能治七哥的胎记？”
　　“是的，”霍沉昭道：“七殿下这样的胎记，我那日粗粗一瞧，应该是能治的。”
　　他看着团子，犹豫着要不要把她放下，七皇子已经自己站起，走过来：“那你再仔细瞧瞧，到底能不能治。”
　　霍沉昭就站起来细看。
　　团子贡献了力所能及的劳动，抓着七皇子领子让他低下来，然后，帮忙抱住了七皇子的脸。
　　霍沉昭凑近，团子也跟着凑近，三张脸挤在一起。
　　团子一点没觉得自己是个凑数的，超认真地瞅着七皇子，小脑袋越来越往里，差点把霍沉昭都给挡住。

第091章 珠珠是为了这个家
　　四皇子瞧着，抽了抽嘴角，直接过去，把团子抱了过来。
　　团子倒也没坚持要回去，只伸长小脖子，仍旧凑着脸看。
　　只一会儿，霍沉昭便道：“可以治，而且不难治。第一次大约需要三天，每次大约需要半个时辰。隔两个月之后再治一次，一般就好了……若是恢复地不太好，可以再隔两个月再治一次，最多三次，一定能好。”
　　他一说起治病，整个人状态都有些微妙的不同，真的底气十足，道：“天气很快就要热了，最好能尽快开始。”
　　盛明麟道：“有危险吗？痛吗？”
　　“没有危险，略微有一点痛，若是七殿下怕痛，可以用些麻沸散。”
　　“不用，”七皇子道：“我不怕痛！现在就治吧！”
　　四皇子道：“别急，马上就休沐了，你先进宫跟柳嫔娘娘见个面，与她说一声，然后再开始治。”
　　主要是他们得先进宫跟皇上说一声。
　　盛明麟问了一句：“沉昭，这是你家的独门秘技吗？”
　　“不，不是，”霍沉昭道：“我不在意这个的，若不嫌弃，可以叫太医过来瞧着。”
　　四皇子赞道：“沉昭仁心仁术。”
　　霍沉昭道：“不敢。”
　　盛明麟道：“那沉昭就先在我们府上住下吧，需要什么，不管药物还是日常所需，就吩咐管家去置办。”
　　霍沉昭起身道谢应下。
　　盛明麟就叫了二管家进来，让他带他们去他院中。
　　等两人走了，团子还朝着他们的背影挥手手，霍沉昭走出去一段路，回头时看到了，又回身浅施了一礼。
　　团子心满意足的放下了胖爪爪。
　　盛明麟道：“也不早了，咱们去前头用饭吧，早点吃完了，四哥，我们一起进宫？”
　　四皇子点了点头，一行人就出来了。
　　七皇子这会儿回过味儿来了，满心欢喜，按捺不住，忽然就从四皇子怀里，把团子薅了过来，然后抱着团子，助跑两步，嗖的一下跳上了墙。
　　团子吓的尖叫了一声，就跟小猫花子一样。
　　七皇子嘿嘿笑着，又跳了下来。
　　团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跳了上去。
　　团子再次一声尖叫！
　　四皇子和盛明麟几乎异口同声地道：“七郎/七哥！”
　　七皇子假装没听到，就这么一路蹦蹦蹦地过去了，直上直下的蹦，速度快得不行……盛明麟追了半天也没追上，简直气死了。
　　一直到他自己蹦跶够了，喘着气停下来等他们，盛明麟走过去，皮笑肉不笑的道：“七哥，辛苦了。”
　　“啊？”七皇子笑道：“我不辛苦啊！”
　　“不，这种事你就别瞒我了，”盛明麟无比温柔地道：“从跳蚤修成人，一定很辛苦吧！”
　　笑点奇高四皇子：“……噗！”
　　七皇子摸摸小光头，嘿嘿地笑。
　　团子也跟着捡漏儿哈哈笑。
　　盛明麟把妹妹抱回来，问她：“珠珠怕不怕？”
　　团子摇了摇头：“不怕呀！好玩哒！”
　　四皇子伸手摸了摸团子的小脸，一边教育她：“珠珠，以后不许摸外人的脸，这样没规矩，不好。”
　　团子振振有辞地道：“可系，不系珠珠想摸哒，珠珠也没办法，珠珠系为了介个家。”
　　四皇子：“……？？？”
　　他居然没听懂：“为了这个家？什么意思？”
　　“就系，”团子道：“就系锅锅说，虽然养漂亮锅锅费钱，但系，让他多干活儿，就不费钱了。漂亮锅锅又不知道珠珠有大冲明，漂亮锅锅还以为珠珠是小笨蛋……所以珠珠可以摸走他的大漂亮，比干活还，还沾便宜！”
　　团子挺着小肚子，十分得意：“介个就叫，就叫……走路……嗯，拐弯……”
　　团子拍着自己的脑壳壳，想了半天也没把那个词儿想起来，就转头求助她的大聪明哥哥：“叫什么来着？珠珠想不起来啦！”
　　盛明麟默默捂脸，但还是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思维，主要是端王妃的习惯，推断了一下，试着道：“回头钱？”
　　“对哒！！”团子猛点头：“对哒，介个就叫，回头钱！”
　　四皇子的表情，一言难尽。
　　只有七皇子十分捧场：“珠珠真聪明，说的有道理！那我到时候，他给我治的时候，我就假装磕碰的地方疼，让他给我治，那不就等于一次治了两个伤？划算得咧！”
　　团子连连点头：“对哒对哒！七锅锅真棒！”
　　七皇子笑出一口大白牙，伸着大手跟团子击掌。
　　四皇子：“……”
　　他跟盛明麟道：“辛苦了。”
　　盛明麟笑的坚强：“没关系，我习惯了。再说，我处理不了，还可以求助兄长。”
　　他做势朝他一礼：“是不是啊？兄长？”
　　四皇子笑了一下，点点头，认可了他将来有可能的“求助”：“嗯。”
　　盛明麟挺喜欢四皇子这种寡言又认真的性子，笑着追加了一句，表示我不是在开玩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四皇子仍是点点头，明显也挺喜欢他的：“可。”
　　四人一起吃了午饭。
　　一直等到珠珠午睡了，四皇子和盛明麟才进宫求见。
　　其实这个时间也是刚刚好，明熙帝也是刚用完膳，正清闲着，听见两人到了，就叫进了。
　　两人进去，跟皇上细细禀报了。
　　明熙帝并不意外，显然已经查到了，如今只是再确认一下。
　　明熙帝就道：“这个霍沉昭年纪不大，却是少年天才，医术绝佳，四郎去太医院挑几个人，到时候跟着他，好生跟他学学。”
　　四皇子听着这意思，便应了下来，起身告退。
　　明熙帝又跟盛明麟道：“霍沉昭进府之后，你要不错眼的看着珠珠，看珠珠会有什么反应，尤其是睡觉的时候，有事情及时处理，珠珠身边的人也要管束好，不要闹开。”
　　盛明麟连声应下。
　　然后他才道：“皇伯伯，明麟想起珠珠那天做梦之前，曾在大堂兄府门口，见过玉露郡主……”
　　他细细地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道：“当时其实并没有起什么争执，珠珠也没有被吓到，按说无事的。只是明麟总觉得有点凑巧，今儿见了四哥，问了问他，四哥说道，往常玉露郡主，与他并不亲近。所以明麟觉得……这是不是有一点奇怪？也不知明麟是不是想多了？”
　　明熙帝听得十分认真，点了点头：“朕叫人查查。”

第092章 皇上的好大儿
　　明熙帝还挺喜欢盛明麟这个说话方式的。
　　做为一个武皇帝，他特烦一些人，来都来了，还非得装模作样说“不知这话当讲不当讲”，你特娘的来了不讲，敢情是特意来消遣咱的吗？
　　所以，就得像盛明麟这样，有话就直说，管什么皇叔啊郡主啊，反正我只护着我家的人。
　　于是明熙帝颇为赞赏地道：“还是明麟细心，就得这样才好，珠珠儿是朕的心头肉，又是咱大盛的祥瑞，偏这些事情，咱们还有些摸不透，这个时候，不管多小的事情，都不可轻易放过，就得好生查查，查查放心！”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尽管来与咱说，有什么猜测，也尽管告诉咱，你在咱的心里，比四郎他们也不差什么，你爹这会儿又不在，朕就是你亲爹！儿子跟老子，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说是不是！”
　　盛明麟一脸的受宠若惊加孺慕，连声应下了。
　　等出去，他默默地抹了一把脸。
　　皇上说话，真是太……太没架子了，时不时咱呀咱的，连朕都不自称，就跟老农拉家常一样，他真有点儿招架不住，估计演的不大好，眼泪也没来的及挤，还得跟郑忠顺多学学。
　　孰不知，他一走，明熙帝也是啧了一声：“这小屁孩儿，还跟朕装上了！朕又不是骗孩子，在朕心里，晏清的儿子，就是朕的儿子么！”
　　郑忠顺自然是好好好，是是是，皇上说的都对，一边暗自吐槽……端王爷自己，可也是皇上的好大儿呢，所以这辈份到底该怎么论？
　　此时，端王府。
　　珠珠睡午觉醒过来，一听说哥哥和四哥哥都进宫了，就想去找新鲜的漂亮哥哥玩。
　　于是下头人给她换了衣裳，重新梳起头来，珠珠就迈着小短腿，来找霍沉昭。
　　这会儿，霍沉昭才刚刚安顿下。
　　得益于端王妃做事大气，所以盛明麟回府的时候虽然不受待见，但分的院子，却也是除了主院和珠珠院子之外最大最好的。
　　院中正房面阔五间，前后出抱厦三间，两边还有耳房，院中有竹，清幽雅致，又颇为堂皇大气，其实还挺适合爱读书的小郎君住的。
　　霍沉昭一看这陈设，就知道是主子的院子。
　　他反倒放下了心。
　　毕竟，请个大夫，哪怕是给皇子治病，也顶多住个客院客房，用不着安排进主子院子的，这明显还有别的想法，所以想把他放在身边看着。
　　只是，别的什么想法呢？
　　虽然他自负有文才，可是，堂堂端王府，还能缺了才子不成？
　　又或者为了医术？还是为了小郡主对他的偏爱？
　　霍沉昭一时琢磨不透。
　　周行果平时最是跳脱，但，自打进了端王府的门，就大气也不敢喘。
　　直到霍沉昭写完了需要用的东西，把管家打发走，两人草草用了饭，把下人也打发走……周行果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小声跟他道：“这才叫王府啊！这一路走进来，我眼都不够使了，真气派啊！”
　　霍沉昭小声道：“你先回去吧。”
　　“我现在就回？”周行果有点犹豫：“我不大放心，我寻思多陪你两天。”
　　“不用，”霍沉昭道：“我这儿一时没事了，你在这儿也拘束，不如先回去照应药园子。“
　　周行果想了想，点点头，自言自语：“也是，端王世子看着挺和气的，而且他们要你给七殿下治病，肯定不会对你怎么着……那我可真走了？”
　　霍沉昭不由一笑，低声道：“走吧。”
　　他就送了他出去，让小厮带着他去找管家告辞。
　　管家十分客气，主动表示要用马车送他，周行果受宠若惊，连忙拒绝，管家就要送给他一匹马代步……于是最终，周行果还是诚惶诚恐地接受了马车送。
　　霍沉昭倒不知道这个。
　　主要是他初来乍到的，不方便擅自在王府里走来走去，所以只把周行果送到了院门口就回来了。
　　才刚回来，就听到门前传来了脚步声，熟悉的小奶嗓子叫着：“漂亮锅锅！黑叔叔！”
　　霍沉昭赶紧迎了出去。
　　他平时穿的衣服，都是普通的粗布袍子，此时也是，可愈是朴素，却愈显得容色灼灼，漂亮得出奇，站在竹林旁，天然就是一幅画。
　　一看就特别难养。
　　一看就特别费钱！
　　但是真的很好看吖！布灵布灵的！
　　团子哒哒哒跑过来，仰着小脸道：“漂亮锅锅。”
　　霍沉昭迅速蹲下：“小郡主，有何吩咐？”
　　团子问他：“你会念书吗？会巨豆吗？”
　　霍沉昭道：“会一点。”
　　奶团子眼儿一亮：“那，你很有学问吗？”
　　霍沉昭不解她为什么问这个，下意识地想谦虚一下：“我年纪还小，才疏学浅，称不上有学问。”
　　团子没听懂：“介，介个词儿系什么意思呀？”
　　霍沉昭只能给她解释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丁点大的小奶团子眼中，透出了浓浓的失望来……甚至还有一点点难过和忧愁。
　　她问他：“那，你还会什么呀？很厉害的那一种。”
　　霍沉昭心思飞转，然后他果断改口：“小郡主，我们读书人，说话都很谦抑的……”
　　他给她解释了什么叫谦抑，然后厚着脸皮低声道：“我念过很多书，我很有学问的。”
　　团子眼儿一亮：“比许先生还有学问吗？”
　　霍沉昭问：“许先生是谁？”他咳了一声：“大可以叫出来比一比。”
　　团子立刻拉住他手：“那肘吧，珠珠带你去找许先生。”
　　霍沉昭就跟着她走了。
　　这会儿都下午了，许鹤书不在学堂，团子在下人提醒之下，去了许鹤书的院子，然后跟他道：“许先生，漂亮锅锅来跟你比学问啦！”
　　许鹤书捏了捏胡子：“哦？”
　　霍沉昭只想捂脸。
　　可当着团子，也没办法解释，只能红着耳朵施了一礼，道：“小子霍沉昭，请许先生出题考考我。”
　　许鹤书就随口问他：“你都念过些什么书？”
　　霍沉昭道：“举业用书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先生尽管考便是。”
　　举业用书，顾名思义，就是服务于科举的，不止是四书五经，还有别的，足有几十种。
　　许鹤书让他进去，随手从案上取了一本书，就开始考，霍沉昭对答如流。
　　而，对珠珠来说，就是两人开始说听不懂的话了。
　　看看这个，听不懂，但是一串一串的。
　　看看那个，也听不懂，但是也一串一串的！
　　团子抱住小手手，眼儿亮亮。
　　哇！他们好有学问啊！！
　　盛明麟从宫里一回来，就听说珠珠去找霍沉昭了。
　　盛明麟心里格登一声，生怕他的傻妹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赶紧小跑着去救火。
　　幸好走了一半儿，就听说到了许鹤书这儿，盛明麟心里松了口气，就叫人先把管家叫过来。

第093章 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
　　明熙帝让他留意团子的反应，尤其晚上做梦的时候。
　　盛明麟自己也不大放心，索性让管家在珠珠房间外头收拾一张榻出来，他准备在那儿睡一阵子，省得团子一梦魇就闹腾得厉害，时间长了，消息很容易传出去。
　　还得跟端王妃说说，珠珠身边的人也要敲打敲打。
　　盛明麟一边琢磨着，一边进了许先生的客院。
　　许鹤书已经问过一轮了，看表情明显十分满意，见他来了，便笑道：“明麟，这位小霍公子，学问扎实，比你也不差什么了。”
　　霍沉昭略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他是从小被叫做天才的，倒没想到，在许鹤书口中，比起八岁的世子爷，只是“不差什么”，不由得暗暗心惊。
　　盛明麟其实是有点惭愧的，毕竟人家是实打实的十三岁小孩，他却是从二十岁那时候回来的，比人家多学了七年。
　　盛明麟便笑道：“先生，沉昭是神医，学兼数门，哪里是我能比的。”
　　霍沉昭连忙起身，道：“世子爷谬赞，沉昭不敢当。”
　　盛明麟朝他一笑，抱起团子，问她：“怎么想起来找许先生了？”
　　团子萌萌哒道：“珠珠想知道，漂亮锅锅什么地方坠厉害。”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自以为不被任何人察觉地，眼珠骨碌碌，朝他使着眼色，眼中写满了“就是那个呀，一份钱四份活儿什么的，你懂的！”
　　盛明麟真的愁得慌。
　　他就想问问，到底谁会教孩子，他得去请教一下，孩子到底应该怎么教。
　　就因为他那个皮皮爹一句“费钱”，他圆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往下圆了。
　　团子以为已经跟哥哥说清楚了，于是又下了地，跑过去问霍沉昭：“漂亮锅锅，你还会什么呀？”
　　霍沉昭根本不敢谦虚：“我还会武，也还不错。”
　　团子立马拉着他：“肘吧，肘吧，我们去找七锅锅比武。”
　　霍沉昭跟着他就去了，七皇子一看他们过来，立刻兴奋起来，大声道：“霍沉昭！来啊！切磋一下！”
　　霍沉昭点了点头，就脱掉外衣，挑了一把枪，过去了。
　　两人迅速战到了一起。
　　盛明麟和珠珠都是武盲，珠珠的判断标准是风大看不清就是厉害了，盛明麟看冯破竹十分兴奋的叫好，就知道霍沉昭果然挺厉害，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小小孩儿，允文允武，学兼数门，本来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可现在，他明显处处隐忍，他是真的不敢得罪端王府。
　　前世他科举入仕，等于没有站队，且一下子站到了人前、君前，行事反而从容一些。
　　可现在，他救了珠珠，进了端王府，就只能把注押在端王府上头，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盛明麟抱着珠珠走远一些，在廊凳上坐下，摸了摸团子的头，声音很低又很温柔：“珠珠，之前爹爹说的不对，哥哥说的也不对……哥哥重新给你解释一下。我们用费钱不费钱，来估量漂亮哥哥，这是不对的。因为，漂亮哥哥是我们请来的客人，也是能治七哥哥的神医，他不是下人，不需要我们养。”
　　战圈之中，霍沉昭神色复杂，远远瞥过来一眼。
　　盛明麟是真没想到他这么远也能听到，仍旧耐心地教着妹妹：“珠珠懂了吗？因为七哥哥是我们的亲人，我们想让他好，所以我们请他来给七哥哥治病，就跟请太医，是一样的。”
　　团子似懂非懂：“所以，养他不费钱的，是吗？”
　　“珠珠，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他不像荔枝、不像宁嬷嬷，他不是我们的下人，而是我们的客人，就好像以前来做客的客人一样，他们有自己的家，不需要我们来养……”
　　团子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可系，可系客人会肘呀！珠珠不想让漂亮锅锅肘。珠珠想养漂亮锅锅，又不想娘亲辛苦，珠珠想不费钱地养漂亮锅锅……”
　　虽然小奶团子说话，逻辑还有点儿不清楚，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其实她只是想留下漂亮哥哥而已，“干四份活儿”、“不费钱”什么的，只是一个小奶团子笨拙的挽留方式。
　　盛明麟心软得不行，坐下合抱着妹妹，一遍一遍地亲她的小脑门儿：“乖宝，珠珠想他留下，哥哥自然有办法，一定会让他留下的。但是珠珠不要再拉着漂亮哥哥，去找他会的本事了，好不好？”
　　“好的呀！”
　　小奶团子乖乖点头，一边问：“为行么呀？”
　　盛明麟对妹妹，一向温柔得不行：“因为，珠珠，你看，你有很多很多的衣服、玩物等等，可如果，现在有一个人，他除了他自己，什么也没有，那……跟他讨东西，可能会叫他觉得难堪，嗯，难过。哥哥这样说，珠珠能听懂吗？”
　　团子大眼迷惘，想了半天，然后眼泪就蓄了起来，伤心地道：“就，就好像坏珠珠，跟珠珠要爹爹娘亲和四锅锅一样吗？”
　　奶团子伤心地小嘴唇直抖，举起一根手指头，小胖手颤呀颤的：“珠珠只有一个爹爹、一个娘亲、一个四锅锅呀，珠珠寄几也没有多的！坏珠珠想要，珠珠就好难过，还怕她打洗珠珠，又好害怕……系，系这样的难过吗？”
　　盛明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解释：“……”
　　团子已经呜呜地哭了起来，一头扑进哥哥怀里：“漂亮锅锅对不起，珠珠不几道他难过，珠珠错惹，珠珠债也不敢惹……呜呜呜……”
　　远处一边打架，一边句句入耳的漂亮锅锅：“……”
　　他的眼中也泛起了泪雾，然后迅速眨去，心里有些酸楚，但……更多的是放心。
　　有这样的世子爷、这样的小郡主，端王府也一定很好很好，这让他觉得放心，安心。
　　七皇子这一场架打的酣畅淋漓，收了势，还非常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不愧是霍沉昭，真厉害，打的真爽！”
　　盛明麟都懒的管七皇子了，管也管不了，他自己根本不觉得这是说漏嘴。
　　好在这种事情，一般人也想不到重生上头去，只可能以为他看过他的资料。
　　所以盛明麟也没急着岔开话题，十分坦然的样子，道：“好了，都累坏了吧，沉昭赶紧回去歇歇。快到晚膳时辰了，我跟珠珠也要回去了，问之，”他叫自己的小厮：“送霍公子回去，这些日子，你与思之好生伺候着霍公子。”
　　小厮应了一声。
　　盛明麟向霍沉昭点了点头，就抱着珠珠直接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盛明麟就跟端王妃把这些事说了。
　　端王府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一家人经常在吃饭的时候说事儿，边说边聊，慢悠悠地吃，气氛还挺融洽的。
　　端王妃道：“要不我陪着珠珠儿睡？”

第094章 决定他们生死存亡
　　盛明麟不好意思地道：“别了，还是我陪吧，除了我自己，谁陪我都不大放心。”
　　端王妃笑了半天：“行吧，那你先陪珠珠儿几天。不过我也得说说你，你虽聪明，毕竟年纪还小，身子骨还没长成呢！平时该吃吃，该睡睡，少想点事情，少干点活儿，别累着了。”
　　盛明麟道：“母亲放心，儿子都明白的。”
　　“嗯。”端王妃进入了一个话题：“珠珠儿，娘亲跟你说，娘亲有钱，有的是钱……养的起珠珠，珠珠想养别的，也不用担心钱不够，钱都管够的。”
　　奶团子阿呜吃下一口肉肉，吃完了才空出嘴巴来说话：“可系，这不系钱不钱的问题。”她学着哥哥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漂亮锅锅系客人，客人不能买的，买了他就难过给你看。”
　　端王妃习惯了团言团语，意思完全领会到了，点点头：“是啊，虽然不知道这孩子家里出了什么事，可是，他现在也不过十三，那，出事的时候，肯定比这还小，这么点点大的孩子，背负着家仇，也确实很不容易……”
　　她看了看闺女，拿过帕子，缠在手指上，然后把一个大碗顶在手指上，给闺女解释：“乖宝，这就像，这么细的手指头，顶着这么重这么大的碗，你看，当手指头叫帕子遮住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么细这么弱，会觉得我很厉害，能顶住这么大的东西。”
　　她示意下人拿住上头的大碗，然后慢慢把帕子往下解：“他会的文啊、武啊、医啊，就是这个帕子，遮住他自己，保护他自己，叫人家看不透他，以为他很厉害。可是，如果我们一直问他，逼着他把这些底牌，一个一个的揭开，最后露出来的……”
　　她指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也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无权无势也无钱的半大孩子，太好欺负了。那，可能会有坏人欺负他，他的仇人也会趁机下手，这样很危险，很吓人的。珠珠儿，娘亲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这个讲解真的朴实又直观，珠珠这一下子是真明白了，葡萄眼儿张得大大的，猛点头，双手攥住了娘亲的手指头。
　　盛明麟也十分惊讶。
　　他一直觉得端王妃做事随性，教育孩子时常拖后腿，没想到，在这样的事情上，竟能讲解的如此明白。
　　团子道：“可系珠珠，已经，已经撕了帕子啦！那现在，珠珠肿么办呢？”
　　“没关系的，”端王妃含笑道：“珠珠还记不记得娘亲与你玩的小屋子？每个木条条插的时候，那榫头，大了也不行，小了也不行，要的就是一个合适，这人啊，也是一样的。”
　　“等将来，我们只要告诉他，你这个人，这样的本事，恰好是我们端王府想要的，他自然就放心了，安心了……那这会儿珠珠问他会什么，就变成好事了。”
　　“不过这些事情，等以后，让爹爹和哥哥去做就好，珠珠儿才三岁，珠珠什么都不用想，觉得开心就跟他多玩一会儿，觉得不开心就少玩一会儿，全依珠珠，都没关系的。”
　　奶团子眼神懵懂，乖乖点头。
　　等团子吃完饭，玩了一小会儿，开始犯困了，盛明麟就跟她一起回房间，端王妃也过来看了看，
　　珠珠儿的房间也是面阔五间，只是她这边暂时不需要正经待客，所以明间摆的待客椅子不多，倒是各种玩物多不胜数，满满当当，就像一个玩乐间。
　　珠珠自己住在西稍间，给盛明麟收拾的暂住的榻摆在东稍间，中间只隔着明间，所以那边若有声音，很快就可以过去。
　　端王妃进去看了看，叫人把隔断上挂了一排书画，这是为了不透光，又加了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也放了守夜小厮睡的榻。
　　盛明麟连说不必，端王妃笑道：“依我的性子，一屋子都得重新换过才成，我这已经是凑合了。你晚上要念书，我担心你怕影响珠珠，蜡烛也不舍得多点两根，再伤了眼。”
　　“我跟你说珠珠儿一睡着，就跟个小猪一样，不用担心闹醒她，你必不信我的。所以我这么草草收拾收拾，起码你读书写字都方便，再说了，也不能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哪怕只住几日，也不能叫你受了委屈。”
　　盛明麟心头温暖，连声谢了，送了嫡母出去。
　　站在院子里，端王妃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回身跟他道：“麟儿，你跟你爹，都是聪明人，我这话，我当闲话说，你也当闲话听听，不对也别在意。”
　　盛明麟连忙道：“母亲有话尽管说，儿子听着呢！”
　　端王妃道：“其实这些事儿，也是我爹从小教我们的。那时候我哥还不是将军，我爹时常说，千万别觉得国公府有多厉害，但，一定要时时记得，在很多人眼中，国公府很厉害。”
　　盛明麟微怔，细细咀嚼这句话。
　　端王妃给他解释：“千万别觉得国公府多厉害，所以平时得谨言慎行……但也要时时记得，出了咱们这个圈儿，在很多人，譬如百姓啊，甚至小官小吏的眼中，国公府就是一个能轻易决定他们生死存亡的庞然大物，所以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咱得收着来。”
　　“就好比现在，叫我看，只要那霍沉昭的仇人不是咱们，那就行了，不用寻思太多！咱身份摆在这儿，不用跟他见招拆招的算计，真没必要！我的意思不是礼贤下士，或者对他多好，我是说，咱敞亮着来，犯不着叫人猜。反正咱就是打算留他，那就直接跟他说，你只要做到什么，我们就给你什么，说清楚了，他心里踏实了，咱说话也方便。”
　　盛明麟张大着眼，半晌没回答。
　　但是，在这一刻，他真的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家风。
　　神将家风，保护弱小；名臣家风，光明磊落。
　　在他们的行事准则中，没有“收买人心”，只有“人心换人心”，也许有一点傻，却可亲又可敬。
　　端王妃续道：“我是这么想的，但也未必合适，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是个聪明孩子，你斟酌着来就成，母亲信你是一心为了珠珠的。”
　　盛明麟声音发轻，强忍着才没露出哽咽的音色：“多谢母亲，国公爷的胸怀，着实叫人佩服，母亲肯教导我这番话，明麟心中，也是感激不尽。”
　　端王妃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利索地走了。
　　盛明麟送了她出去，一直看着一行人背影消失，才无声低叹，抬起手，也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

第095章 不敢输的少年人
　　其实端王妃这个想法没错，只要他的仇人不是他们，那，直接跟他说清楚，各取所需，霍沉昭心里会更踏实，以后，万一有需要他配合的时候，也更方便。
　　看起来是两不相欠的交易，可当这交易一方是端王府时，霍沉昭反而会更感激。
　　只是不符合盛明麟这种人的行事习惯。
　　像端王爷、盛明麟这种人，会习惯的先观察，甚至试探，看清他的人品，而且还会习惯地掩藏“我们亦有所求”这一点，好在谈判中完全占据主动。
　　所以，说白了，端王妃的做法，是，我先认为你是好人，我诚以待你。
　　但这种方式比较适用于大众，譬如你是父母官，面对很多人的时候，这样的作派，会很快赢得百姓的信任和爱戴。
　　但，不适合面对单独的人。
　　为什么呢？
　　因为，仓廪实方知礼节，衣食足方知荣辱，“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有时不是骂人，而是满满的悲哀。
　　很多百姓连温饱尚做不到，真的不能指望他们懂太多道德上的东西，他们的日子太苦了，所以，上位者太过谦和，就等于让一无所有的人看到登天梯，他们本能的就会紧紧抓住，到时候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不成恩，反成仇。
　　对百姓自己，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但，单说霍沉昭这个人的话，他觉得，端王妃这样的方式也可以用。
　　盛明麟在珠珠房中守了一晚上，珠珠安安静静的，没出什么事儿。
　　早上盛明麟回去，见霍沉昭也起了，就直接跟他道：“沉昭，来我书房坐坐。”
　　霍沉昭拱了拱手就进来了。
　　盛明麟一边挑着这几天要看的书，好放在珠珠那边，一边就跟他道：“明天休沐，后天才开始治，这两天你若无聊，就来我书房里看书，笔墨之类也可随意取用，不喜欢看书，叫他们送你去药房也可。我这几天晚上不回来住，有事你就叫他们去找我。”
　　霍沉昭应了一声。
　　盛明麟又道：“我下午还得学武，最近告假太多，不好意思不去了。珠珠儿若来找你玩，你就陪她玩一会儿。珠珠儿性子又乖又软，又聪明又讲理，可爱得不得了，从来不乱发脾气，绝不是别家那种爱闹腾的坏孩子，更不是那种听不懂话的笨孩子，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靠谱哥哥以为自己很中肯，甚至都没有夸妹妹，只是实话实说。
　　然而霍沉昭闻言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应了一声，漂亮的羽睫半敛着，沉静而温雅，却也谨慎而隐忍。
　　生于斯长于斯的盛明麟，忽然就体会到了，一个不敢输的少年人，面对一个，能决定他命运，一句话可以否决他所有努力的上位者的心情。
　　盛明麟好像什么也没察觉到，仍旧挑拣着书，一边笑着续道：“你安下心，先给七哥治胎记，至于其它的，你也不用担心，我给你一句实在话，我们确实是想给珠珠儿找一个能给她当夫子或者伴读的人，因为你救了珠珠，又合珠珠儿眼缘，所以我们觉得你挺合适。但你放心，我们并不会逼迫于你，就算不成，也是一份交情，若是成了，待珠珠儿长大些，还要换女夫子，你仍旧可以去考状元，两不妨碍。”
　　霍沉昭恍然，道：“多承赏识，沉昭荣幸之至。”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笑道：“其实你会医术，对我们来说，也是意外之喜，上次你叫人送来的食补方子，珠珠吃了好几日，这样的方子，还有没有？”
　　霍沉昭嘴角弯起了一点弧度：“还有的，我一会儿写出来。”
　　“谢了。”盛明麟笑道：“珠珠儿快醒了，我得走了，你若想看书，可以在这儿多待会儿。”
　　他拍拍他肩，就直接走了。
　　看着他出门，霍沉昭才缓缓坐了下来，小厮上了茶，就恭敬地侍立门前。
　　他是学武之人，他没有感觉到被窥伺，也就是说，小厮并不是派来监视他的，只是来伺候他而已。
　　情况比预想的好了太多，霍沉昭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道：“劳烦，我要写方子。”
　　小厮连忙过来铺纸磨墨，霍沉昭一连写了三种适合珠珠的食补方子，叫人送去厨房，这才小心的挑了一本书，出了书房。
　　盛明麟上午时间自由，直接在珠珠院子里陪她玩了一上午，下午不好再告假，只能又过去扎万年不换的马步。
　　那边，团子睡午觉醒过来，荔枝蹲下，给她穿上了丁点儿大的小花鞋。
　　奶团子翘起小脚脚看了看，叹口气：“新鞋鞋介么好看，还有好多发发，一定也很想出去玩吧？”
　　“对呀！”荔枝连忙给她递台阶：“那主子，我们去找漂亮哥哥看新鞋鞋吧？”
　　“不行的，”团子摇了摇头：“珠珠今天不能去。”
　　“啊？”荔枝道：“主子不想去找漂亮哥哥啦？”
　　“想去吖，”团子忧伤地低着小脑袋：“但系，珠珠可以控制窝寄几。”
　　荔枝几人都有些懵：“为什么呀？主子为什么要控制自己？”
　　团子道，“因为珠珠昨天让他难过惹，他可能一天两天忘不掉，所以珠珠要等第三天债去。”
　　荔枝毫不犹豫地道：“主子，奴婢觉得他肯定已经忘了！”
　　“不会哒，”团子一脸的我虽然小但我不好骗，道：“他背辣么～长的书都不忘，别的系情，肯定也不会忘的。”
　　荔枝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劝了。
　　小厮核桃伸头进来，笑道：“主子，奴才听说，上午的时候，霍公子拿出来好几个点心方子，让厨房做呢！厨房不会做，霍公子还去教了教，说是专门做给主子吃的呢！”
　　团子眼儿一亮：“真的？”
　　荔枝立刻道：“不如主子去找漂亮哥哥道谢？这是礼数。”
　　团子连连点头：“对哒对哒！珠珠有礼数！珠珠要去道谢！荔枝姐姐，你帮珠珠拿那个球球，还有小兔子，小猪，小房子……”
　　一通指挥之下，所有下人手里都抱了东西，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那边。
　　霍沉昭正在桌前看书，得了信儿迎出来，就见眼前一大堆人，团子仰着小脸，甜甜地跟他说：“漂亮锅锅，你给珠珠做点心，珠珠来谢谢你。”
　　霍沉昭连忙道：“小事情，不必谢。”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郡主觉得好吃吗？”
　　啊？
　　团子有一点点懵：“珠珠还没有吃到，还没有做好。”
　　两人一个对视，团子大眼一眨，立刻道：“但，但系珠珠心里已经甜到啦！”
　　老实孩子霍沉昭：“……”
　　小奶团子说话一套一套的，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接，玩笑又不敢开，教育又不敢教。
　　好在团子根本不用他接茬，自己就可以一直说下去，她就道：“漂亮锅锅，介些都是珠珠喜欢的玩具，你可以挑一个，两个也行。”

第096章 又会武又靠谱的哥哥
　　霍沉昭连忙道：“不必了郡主，我的方子都是前人医典，我不过是取而用之，当不得郡主一谢。”
　　“咦？”中间的话团子没怎么听懂，大眼迷惘地瞅着他：“介些，你全都不喜欢吗？那，你喜欢钱钱吗？”
　　霍沉昭：“……”
　　他没法解释，只好就近把一个丫环手里的小猪抱了过来，看着是棉花做的，没想到一抱还挺沉。
　　霍沉昭也没多想，就道：“我喜欢这一个，那，我拿走了？”
　　“好的呀！”
　　珠珠儿大方点头，觉得她跟漂亮锅锅已经是朋友了。
　　于是她立刻就从荔枝手里，把彩球抱了过来，十分期待地看着她：“漂亮锅锅，你想玩这个球球吗？珠珠可以陪你玩。”
　　霍沉昭连忙道：“想玩。”
　　他迅速把小猪给小厮拿下去，然后出去跟珠珠一起玩彩球。
　　两人对抛着玩了一会儿，但是当彩球无意中打到一根竹子，霍沉昭整个人在竹林里一荡，一招海底捞月，转身轻松把球球抛回了珠珠怀里。
　　奶团子当场双眼放光：“哇！！”
　　霍沉昭也当场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然后，开始把蹴鞠的一些花样儿，拿过来玩。
　　他本来就生的漂亮之极，年纪又小，衣着简朴，彩球绕身飞舞时，那场景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珠珠儿眼都不够使了，整个团子超级兴奋，不住地跑来跑去，小嗓子喳喳的。
　　荔枝这些下人，瞧着也开心。
　　因为盛明麟不会武，而七皇子不靠谱。
　　霍沉昭完美弥补了这两点，玩起来不但花样儿多，而且还会时不时跟珠珠互动，不会只顾着自己玩，也不会没轻没重的伤到珠珠，连下人都轻松。
　　霍沉昭一边玩，一边留意着珠珠，看她张着小嘴巴开始喘了，就抬脚来了一招飞弄，准备收式了。
　　彩球在他足尖高高飞起，下一刻，却听得一声尖厉鸟鸣。
　　霍沉昭和团子一起抬头。
　　就见半空中，彩球撞上了一只黑鸟，黑鸟又是喳的一声叫，有羽毛飘落下来，彩球随之落下，黑鸟叫的很凶，一边疯狂喳喳喳，一边飞走了。
　　团子仰着小脑袋，呆呆地看着，小脑袋随着鸟飞往那边偏，重心不稳，差点一屁股坐倒。
　　霍沉昭反应机敏，赶紧一手托住她后脑。
　　团子就这么枕在他手上，呆呆地问他：“它系不系在骂我们？”
　　霍沉昭咳了一声：“有可能。”
　　于是团子大声道：“鸟鸟！你别生气啦！我们不系故意哒！对不起呀！！”
　　远处，黑鸟的破锣嗓子：喳喳喳，喳喳喳……
　　团子想了想，果断转成了鸟语，撅着小嘴嘴，小胳膊都下意识地支楞了起来：“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呀啾啾啾！”
　　霍沉昭被可爱了一脸，嘴角带笑。
　　团子叫了半天，侧头听听，没有声音了，这才站直了，道：“应该没事了吧？”
　　“嗯，”霍沉昭道：“没事了。”
　　球是他踢的，这会儿他本来应该惶恐的，可是奶团子这么小只，软糯糯又呆兮兮的，天生就能叫人放下一切戒备，所以他这会儿，居然一点也不紧张。
　　两人就在竹林的石桌上坐下，荔枝几个人赶紧上来给她喂水，小厮也给霍沉昭端了茶上来。
　　两人各自端着杯子喝水，团子一边喝一边东张西望，一眼看到了不远处枝上的鸟儿，吓了一跳：“漂亮锅锅漂亮锅锅！”
　　霍沉昭连忙道：“怎么了？”
　　团子伸手飞快地指了一下，又怕鸟儿看到，迅速收手，假装东张西望，只大眼骨碌碌，焦急地给他使眼色：“鸟鸟又回来啦！怎么办呀！”
　　“没事的，”霍沉昭安慰她：“应该不是那一只，那一只已经跑了。”
　　团子小声又焦急地道：“可，可系他们长的一样呀！就涮不是那一只，也系它的朋友！它在看我们，它在看珠珠！肿么办！”
　　霍沉昭偷偷从桌角摸了一枚竹叶，轻轻弹出，然后若无其事地道：“别怕，它飞走了，应该只是路过的。”
　　团子用两只小胖手捂住脸，只露出一点点缝缝，瞧了瞧，放下了心：“哦！”
　　荔枝抽空又给她喂了几口水，一边笑道：“主子别担心，鸟鸟又不认得路，找不到我们的。”
　　团子问：“鸟鸟不认路的吗？”
　　荔枝几人眼都不眨，齐齐点头：“不认路的。”
　　团子松了口气，然后又想到什么，小脑袋转来转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刚才掉的那根黑羽毛，于是哒哒哒跑过去捡起来，走到院子门口，用力朝外一扔：“嘿！”
　　羽毛多轻呀，一下子就飞回来了。
　　团子吓了一跳，赶紧又捡起来，更加用力的朝外一扔，小脚脚一跺，“嘿！”
　　羽毛落到了她的脚边，吓的团子原地蹦了一下。
　　霍沉昭迅速跃过来，捡起羽毛，屈指弹出，黑羽毛嗖的一下，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团子松了口气，抱住他腿：“这样鸟鸟就找不到我们惹，对不对？”
　　“嗯，”霍沉昭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别怕，这样一定找不到了，鸟鸟……”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听到了什么，猛然转头，就见好几只黑鸟，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霍沉昭讶然。
　　他没想到，鸟居然真的回来了，有仇当场报什么的……
　　团子顺着他的眼神儿，往那边一看，也吓坏了，大声道：“快，快跑呀！鸟鸟来叨我们啦！”一边说着，一边一把掀开他衣襟，小脸埋了进去，拼命朝里拱着，顾头不顾腚。
　　霍沉昭：“……”
　　几只鸟儿已经飞了过来，然后……集体拉屎，一时满天飞粪。
　　霍沉昭迅速闪开，几个下人也不由得低叫着纷纷闪避。
　　团子压根儿就没敢看，小脸藏在他怀里，听到下人叫，团子急得伸出小胖手，胡乱遮住他脸，一边道：“快跑呀！去找锅锅！锅锅一定有办法的！”
　　虽然霍沉昭杀这几只鸟儿轻轻松松，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让小孩儿看到这种情形，于是依言朝着练武场飞奔。
　　两人一闯进去，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团子一听到大聪明哥哥的声音，可算是敢把小脸露出来了，朝着他拼命招手，大声道：“锅锅！快救救珠珠呀！救救珠珠的脸脸！”
　　盛明麟快步过来，把住她小脸细看：“珠珠的脸怎么了？”
　　“是鸟鸟！”团子道：“鸟鸟来叨珠珠惹！”
　　盛明麟皱眉，看了看霍沉昭，霍沉昭连忙解释了一下。
　　七皇子兴致勃勃：“鸟怕什么，等我去拿弹弓，全都打下来。”
　　团子急忙摆手：“不行的。”
　　“啊？”七皇子莫名：“为什么？”

第097章 不把人当人的龙子凤孙
　　团子道：“因为，系我们先打鸟鸟的呀！我们先错的，鸟鸟没错呀！我们不能因为鸟鸟好欺负，就一直欺负它，就系，就系……”
　　三岁·没文化·团子努力组织着语言，“就系……打架，不是看谁好欺负谁腻害的，要看谁对谁错！错了就要改，不然，就不系好孩只！”
　　盛明麟立刻盛赞她：“珠珠儿说的对，珠珠真是又聪明又明理又君子，比很多大人都强的多，珠珠儿真棒！这个是谁教珠珠的？”
　　奶团子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系大舅舅！”
　　七皇子当场祭出了迷弟的眼神儿：“谢大将军教的一定是对的！那，你说怎么办啊？”
　　他看向盛明麟，团子也跟着看向她的大聪明哥哥。
　　盛明麟扶了扶额，认命地开始想。
　　霍沉昭抱着珠珠，微微发怔。
　　有时候，触动人心不需要长篇大论，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一个行为就够了。
　　这世上有不把人当人的龙子凤孙，也有肯跟鸟鸟讲公平的小郡主。
　　霍沉昭轻声笑道：“小郡主，其实，鸟又不像人这么聪明，它应该不知道球是我踢的，它有可能以为，球也是一只鸟儿，那我们，要不要把球藏起来？”
　　盛明麟扬了扬眉，道：“要不然就这样，我们把球粘上一个鸟嘴，然后，放到院子外头的树上……等鸟儿打败了它，应该就消气了，就没事了。”
　　团子连连点头：“好呀，就这样，锅锅坠冲明了！”
　　她一碗水端平：“漂亮锅锅、七锅锅和珠珠，都有很多大冲明！”
　　于是大家回来，把彩球的气放了，粘上了鸟嘴和鸟眼，然后，找了一棵不远不近的树，把它虚虚地撑在了树梢头上。
　　然后大家就坐在厅里，远远瞅着，看鸟儿来不来。
　　晚饭连盛明麟和珠珠都没回去吃，都聚在这边吃的，眼看天都要黑了，大家还以为鸟儿不来了，结果黑鸟们真的来了，一来就是十好几只，然后，果然被显眼的彩球骗到了，开始攻击彩球。
　　四个人都站在窗边看着。
　　七皇子简直惊讶，不住地道：“哟！你们看啊！一个接一个地往上冲！这架势，老鹰也就这样了！”
　　“这到底什么鸟啊？这么凶？气性这么大？还带组队报仇的？”
　　霍沉昭道：“是乌鸦，听说乌鸦气性很大的，报复心也强，而且还能认人……所以，轻易不要惹乌鸦。”
　　他顿了一下，声音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我小名叫鸦奴。”
　　七皇子光顾着看鸟了，根本没听到这句。
　　倒是盛明麟，多看了他一眼。
　　富贵人家，有时候担心孩子养不活，会在孩子的小名儿后头加一个奴字，最常见的，譬如唐高宗李治，小名就叫稚奴。
　　只有奶团子听不出什么深意，傻乎乎问他：“为什么要叫鸦奴呀？不好看呀！”
　　霍沉昭微笑，柔声跟她解释：“据说我生下来时，头发特别多又特别黑，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小名儿。”
　　团子看了看他的头发，又看了看外头的乌鸦，纠结了好半天，才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安慰：“鸟鸟虽然有一减减黑，但也系有一减减好看的！叫起来也有一减减……威风！”
　　霍沉昭轻笑了一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一群乌鸦已经“大仇得报”，欢快地飞走了，只有瘪了的彩球躺在地下。
　　霍沉昭跟盛明麟道：“我可以抱抱她吗？”
　　盛明麟还没说话，团子就热情主动地张开了小胳膊，就差直接跳过去了，霍沉昭就把她抱了过来。
　　盛明麟呵了一声，伸手捏了一把她的小屁股，团子痒的格格直笑，在霍沉昭怀里扭来扭去。
　　霍沉昭含笑看着她，低声跟她道：“小郡主说的都对。”
　　哪怕是一只不招人喜欢的笨乌鸦，能遇到小郡主，也是很好很好的一件事。
　　团子扒着窗子看了好半天，很快就开始犯困揉眼睛了，盛明麟就抱着她回去睡觉。
　　霍沉昭也回了房间，看到珠珠送给他的小胖猪就在枕边，霍沉昭目光柔软，正想抱起来细看，结果手一滑，就有一堆珍珠，骨碌碌地从小猪嘴里吐了出来。
　　看着几十颗价值连城的大珍珠，一直冷静的霍小公子目瞪口呆。
　　以他制药的眼光来看，这是真·珍珠，可是拿这么大的真珍珠给小孩子玩？
　　他一大早抱着小猪去找盛明麟，盛明麟对这个小猪吃豆豆也是印象深刻，无奈地道：“这是珠珠的东西，珠珠说了算。她送你就是你的了，这个，虽然在你我这等俗人眼中价值不菲，可在珠珠眼中，也只是一样玩物。”
　　霍沉昭无奈的道：“沉昭是个俗人。”
　　“我也是俗人，”盛明麟摊手：“但我没办法，我拿回来，珠珠看到了，会给我讲道理的。”
　　霍沉昭道：“你可以藏起来。”
　　盛明麟道：“那下次珠珠去找你玩的时候，问你‘珠珠送你的小猪吃豆豆呢’，你怎么回答她？猪猪在，豆豆丢了？”
　　霍沉昭：“……”
　　最终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抱着猪猪回了房间，甚至，还很小家子气的，数了数珍珠的个数。
　　没办法，这么大的珍珠，丢一颗，他真有可能半辈子赔不起。
　　今天是休沐之日，七皇子一大早就回了宫。
　　但盛明麟缺席了太多武课，所以下午仍是坚持去扎马步了。
　　于是团子睡午觉起来，仍旧溜溜达达来找漂亮哥哥。
　　霍沉昭正在药房制药。
　　因为考虑到开始治的时候，太医需要来学习，所以他暂时没有把药粉合起来，只是把需要的药准备好，全都捣成药粉。
　　于是团子是在府医那儿找到他的。
　　霍沉昭经过昨天的乌鸦事件，已经跟珠珠迅速熟悉起来了，也没有再诚惶诚恐，没有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跟她玩，而是先问她：“小郡主，我在制药粉，你想不想看？若是你不想看，我们就出去玩。”
　　奶团子喜欢一切新鲜的事情，点了点头：“珠珠要看。”
　　于是霍沉昭把她抱在膝上，让她自己拿着药杵，他扶着她的小胖手，捣了几下，一边给她讲解：“这个叫做药杵，这个罐罐叫做药臼，里面的药粉叫……”
　　团子抢答：“桃仁！不能次！有毒！”

第098章 珠珠儿说了算
　　“对的，是桃仁，”霍沉昭有点奇怪：“郡主为何会知道？”
　　团子指了指府医：“介个伯伯教过呀！”
　　府医连称不敢，心里也很诧异，毕竟他也只说过一次而已。
　　霍沉昭含笑赞她：“郡主好聪明。”
　　团子被夸得美滋滋，特谦虚地道，“珠珠只是有一减减聪明。”
　　她小手手指着桌上，“珠珠还认得介个，介个叫连翘！介个叫葛根！”
　　她说一个，就偷瞄霍沉昭一眼。
　　霍沉昭觉得夸小孩儿总不能只用一个词，但业务不熟练，一时没想到该换什么词儿。
　　奶团子小小失望，扭回头，一下子又想到了一个：“珠珠还认得红花，红花有一减减香！”
　　小孩儿一心要显摆，从他膝上下来，走到药柜旁边，小狗狗一样闻了闻，又踮高脚脚闻了闻，指着一个柜子：“介个里头系红花。”
　　霍沉昭十分惊讶。
　　她明显不识字，是闻出来的，而红花因为容易受潮又容易生虫，所以并不是直接放在七星斗柜里，而是用药罐装着的，这样都能闻出来，是真的鼻子很灵。
　　她站在柜子那里等着，霍沉昭连忙道：“小郡主好厉害，真是又聪明又厉害。”
　　奶团子终于开心了，笑出小白牙，哒哒哒走回来：“锅锅也腻害！系锅锅写方子，珠珠来找锅锅玩，柴认得了一减减。”
　　霍沉昭把她抱起来，随口问：“什么方子？”
　　团子道：“不几道啊，就系锅锅写的方子。”
　　霍沉昭有点奇怪：“原来世子爷还通医术？”
　　他看了看府医。
　　盛明麟可是说了这事儿不许外传的，府医别的事情不敏感，对这种事情却警惕的很，若无其事地笑道：“世子爷写写画画，好像写了很多药名呢！是不是方子，我倒不知的。”
　　听他含糊其辞，霍沉昭迅速警觉，也不再追问，假装什么也没察觉到，就笑着继续捣桃仁，一边给团子讲解：“桃仁，是山桃的种子，这味药性平，归心、肝、大肠经，可以活血祛瘀，润肠通便，止咳平喘……”
　　他其实只是因为碾药粉要碾好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就索性给她讲药了。
　　团子完全没有不耐烦。
　　她坐在他膝上，摇着小腿腿，窗外的阳光映在桌案上……
　　手边窗棂的影子、耳边霍沉昭的声音，还有身周弥漫的药香，都给她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漂亮锅锅以前经常这样教她似的，可漂亮锅锅明明才刚来呀！
　　团子的小脑袋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她两只小手手抓住药杵，使出吃奶的劲儿，努力帮忙，还不时伸头看看药碾碎了没有，非常认真。
　　于是霍沉昭就一直给她讲了下去，讲完了药典，再解释每一句是什么意思。
　　奶团子不时回头，大眼布灵布灵地瞧着他，还一本正经地点头儿，好像真能听懂似的……让霍沉昭也讲的很有兴致。
　　两个人居然在药房消磨了一下午，最后需要用的药全都碾完了，团子还意犹未尽，霍沉昭只好又跟府医要了一些药来，给她示范药碾子。
　　于是等盛明麟找过来的时候，就见霍沉昭踩着药碾子，团子踩着他的脚背站着，撅着小屁股，整个团子半弯着，挂在他双手上，紧盯着药碾子里的药，那叫一个认真，撑门立户的架势都出来了。
　　盛明麟：“……”
　　他只能跟府医聊着，等他们把这一船药给碾完了，才跟团子道，“珠珠儿，该吃饭了。”
　　团子严肃道：“可系药还没碾完。”
　　“啊！”盛明麟立马伸手捂住肚子：“哥哥好饿，哥哥的肚子都饿痛了，珠珠儿，先陪哥哥去吃饭好不好？”
　　团子抬头一看，立刻点了点头，下了地，还伸手帮他揉了揉肚子。
　　盛明麟拉住她手，团子回过手，又拉住了霍沉昭：“肘吧肘吧！我们去次饭饭。”
　　霍沉昭连忙要拒绝。
　　盛明麟笑道：“没事儿，一起去吧，母亲不是那种爱讲规矩的人。再说了……你多待几天就知道了，这个家啊，是我们珠珠儿说了算的。”
　　于是霍沉昭连衣裳也没换，就被团子拉到了前头。
　　这其实还是端王妃头一回见他，一见他，端王妃便笑道：“怪不得珠珠儿叫你漂亮哥哥，你这孩子，是真的漂亮。”
　　霍沉昭脸都红了，连连拱手道过奖，端王妃毫无架子，就招呼他坐下。
　　这会儿的桌上，才把他昨天给的三种方子做了出来，毕竟这次不像上次，是有药材的，那自然得先研究，试吃，不能直接给主子端上来。
　　所以隔了一天才端上来的，也都做成了一条一条的。
　　盛明麟给她洗干净手，让她拿着吃，珠珠儿一闻，就小脸儿一别，推开他手：“是药药。”
　　“不是药药，只是有一点点药味儿，”盛明麟道：“这是漂亮哥哥做的药糕，你尝尝做的好不好。”
　　团子明显迟疑了。
　　她看了看霍沉昭，又看了看药糕，然后又看了看霍沉昭，最后眼儿一闭，拿出了喝苦药的劲头儿，咬了一口。
　　一桌子人都忍笑瞧着她，团子眼睛用力闭紧，小表情无比坚决，就跟要服毒一样。
　　但嚼了几下之后，她眼睛慢慢张开，小表情是“咦？”
　　然后她双手压住哥哥的手，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盯着糕看了好半天，才试探着张嘴，又咬了一小点儿：“不是药药。”
　　“对，”盛明麟笑道：“虽然是药做的，但不是药药，不苦的，是甜的，好吃的，对不对？”
　　团子点了点头，盛明麟这才把糕给她自己拿着，坐回来吃饭了。
　　因为团子很贪新，什么东西新鲜了她就比较有兴趣，就把三种药糕全都尝了。
　　每种药糕都做成了三寸来长，不到一寸宽的小条条，吃完三条，再吃点菜和粥就饱了。
　　端王妃也很满意，笑着跟珠珠道：“漂亮哥哥是神医，他可喜欢做这样的药糕了，做好了，珠珠多吃一点儿，他就会很开心，所以珠珠儿以后每顿都吃，好不好？”
　　团子：“……”
　　她偷眼瞧瞧霍沉昭，又迅速转回来，吱吱唔唔地道：“珠珠，珠珠……也很想让漂亮锅锅开心，但系，珠珠的嘴巴，有时候不听珠珠的话，珠珠也木有办法。”
　　霍沉昭看端王妃又要说话，连忙道：“没关系的郡主，我会很多种糕，一种不喜欢吃，就换另一种，常换换就好了，不用……不用非要嘴巴听话的。”
　　团子的小腰板儿当时就挺直了：“那好吧，那珠珠一定努力吃。”
　　她朝他露牙牙笑，霍沉昭也朝她笑了一下，端王妃笑着，也没有再说。
　　吃完饭，端王妃还跟霍沉昭聊了几句，一直到珠珠儿打哈欠了，三人才一起出来。
　　回来之后，珠珠儿洗脸睡了，盛明麟就回了隔间，叫过荔枝来，记下珠珠今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才刚写完，就听外头有些声音，小厮进来禀报：“世子爷，王妃娘娘过来了。”

第099章 本该是我的哥哥
　　盛明麟本来就没睡，赶紧迎出去，用气音道：“母亲？”
　　端王妃正常声量的一声麟儿都叫出来了，被他这样子闹的，赶紧又把声音小下来，笑道：“我想起来一件事儿，过来跟你说一声。”
　　盛明麟转身请她进去，端王妃摆了摆手，就站在院中道：“我才听人说，有个老和尚，这两天，一直在皇城这边转悠，听说个子高大，头发一半黑一半白……”
　　她比量了一下：“不是那种花白，是左半边差不多全白，右半边差不多全黑……长的非常奇怪。我听旁人说了，一下子就想起珠珠说的黑白大师来了，我觉得肯定是他！”
　　“我心说那他转悠什么，总不能是找不着端王府？我就叫人去问他要去哪儿，结果问他也不回答，就跟魔怔了一样，一直在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呀，不对呀’，我的人跟了他大半天，他就没说别的话，偶尔开口，就是说这个。你说这是咋回事儿？咱们怎么办才好？”
　　盛明麟也很诧异。
　　衍一大师说，他的师兄很快就来了，他和皇上都认为是指珠珠说的黑白大师。
　　可这都好几天了，也没来，倒有个疑似黑白大师的老和尚在街上转悠，他说“不对呀”又是什么意思？什么不对？
　　盛明麟问：“母亲可知道，他来了几天了？”
　　端王妃道：“我叫人打听了一下，好像昨天就来了。”
　　盛明麟又问：“他转的是哪里，母亲可知？”
　　端王妃道：“听说，皇城内外，尤其长安街两头，就这些达官贵人住的地方，他都转全了，一天转好几遍，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对了，听说他还有点厉害，说是有闲人好奇跟着他，但是跟着跟着，他就不见了，还把那些闲人吓着了。”
　　盛明麟皱眉，认真想了一下，低声道：“母亲，依儿子的意思，咱们什么也不做。毕竟咱们也不认识那位大师，不知是不是他。就算是他，也不知道大师这么转，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咱们不小心扰了他就糟了。而且，他既然大模大样的转，锦衣卫一定也知道了，皇伯伯也就知道了……总之，不如先等等。”
　　端王妃点了点头：“行，那就先不管他。”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想起来道：“不知这位大师，下榻在何处？”
　　端王妃道：“这个倒不知，我叫人查查，不过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房中，珠珠儿一下子哭了起来，声音尖细：“娘亲！”
　　两人都迅速转身，小跑着进了房间。
　　盛明麟随走随快速吩咐，“周嬷嬷留下，其它人全都出去，荔枝管束着他们，叫人都离远些，都管好嘴，谁都不许嚷嚷！”
　　他声音严肃，一屋子下人下意识地执行命令，快速退了出去。
　　那边端王妃已经抱起了珠珠。
　　珠珠仍是叫不醒，但两人好歹经历过两次了，也不是太紧张，盛明麟一边吩咐周嬷嬷备温水和帕子，一边一眨不眨地盯着珠珠的脸。
　　端王妃不住地叫着珠珠的名字。
　　虽然明知道珠珠有可能听不到，可她的珠珠儿还这么小，自己在那样的梦里得多害怕啊……她就一直不断地叫她，想着万一呢？
　　好在这一次，并没太久，团子就一下子张开了眼睛，哭着道：“漂亮锅锅！”
　　“珠珠儿不怕啊，”端王妃柔声哄她：“漂亮哥哥没事呢！乖宝儿不怕啊！”
　　盛明麟接过周嬷嬷递上的帕子，轻轻拭去她额上的细汗，一边又给她喂了半盏温水，这才柔声道：“珠珠儿，漂亮锅锅怎么了？”
　　团子道：“坏珠珠和金鱼吵架，坏珠珠说，我心里几有你！我只系看中他的本事！他本来该系我义兄的！我只把他当锅锅！”
　　她捏着小拳头，努力学着坏珠珠尖厉的声音，端王妃心疼地搂紧她，盛明麟也不住的搓着她的小胖手。
　　团子顿了一下，又道：“金鱼朝着窗窗，说……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一个没爹没娘，什么什么倒，一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的人，当然比不上一个什么什么的花花郎啦！”
　　奇的是，明明文绉绉的话珠珠全都记不住，但，听到的人，全都神奇地一下子就懂了这丫的在说什么。
　　端王妃咬牙道：“这是什么后宅贱皮子教出来的贱话！装模作样的狗玩意儿……”
　　她勉强咽住没多说，怒得直运气。
　　团子颤颤微微地道：“他们吵呀吵，吵了很久，珠珠也听不大懂，然后金鱼说，你要我相信你，除非你亲手杀了他。坏珠珠说，杀就杀！我杀给你看！”
　　团子打了个哆嗦，眼泪掉了下来，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就是好害怕。
　　她喃喃地道：“坏珠珠，就找娘亲要钱，娘亲问她要钱做什么，她说……你，你又，又生不出儿只，赚了钱不就系给我用的，要点钱抠抠收收，天天就几道问为行么……”
　　她太小了，这样刻薄的话只是似懂非懂，努力学了几句，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说了好多，娘亲好生气，娘亲倒在地上，珠珠扶不到，呜呜呜，锦衣姐姐骂她，不孝！被她踢到地上……呜呜坏珠珠欺负娘亲，珠珠好想打她，为行么珠珠打不到她，珠珠好没用……”
　　端王妃也气得脸色发白，又连忙抱着珠珠安慰，“不哭啊，那都是梦，皇伯伯请了厉害的大师了，邪魔外道进不来我们王府的，没有人能欺负娘亲和珠珠，珠珠不怕啊……”
　　奶团子一边呜呜哭着，又怕自己忘掉了，含糊不清继续讲：“坏珠珠，不扶娘亲，从娘亲旁边走过去，拿走娘亲的盒盒就跑了……把盒盒给了金鱼，金鱼拿着盒盒出门，肘呀肘，肘了好久，找到一个人，说‘成了’……”
　　“然后，有人给漂亮锅锅送一封信，漂亮锅锅下了马马，进了一个院院，然后……然后有好多人打他，漂亮锅锅打不过……黑衣服的叔叔踩着他，把布布拉下来，”
　　她做了一个拉下面罩的动作，“跟漂亮锅锅说，没想到吧，帖只上有毒！你什么什么的事情，跟阎王爷说吧！”
　　她终于说完了，整个团子一下子瘫软下来，软在娘亲怀里，眼泪直掉：“漂亮锅锅就洗掉了！珠珠好害怕，珠珠好难过，珠珠不想让漂亮锅锅洗掉！”
　　盛明麟下意识地抱紧她，双眼大睁，脑子飞快地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前世那个惊才绝艳的探花郎，原来是这么死的！
　　那个“金鱼”背后一定有人，坏珠珠只是一个被他们推出来的替死鬼而已！想必就是为了把这件事情，栽到端王府头上！
　　可那个坏珠珠，就为了证明自己对他无心，就要毫不犹豫的杀死他？？真是又蠢又毒！叫人作呕！
　　这件事情，应该是发生在端王府出事之前！
　　还有，“他本来该是我义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本来该是？

第100章 天生祥瑞之身
　　隔院中，
　　霍沉昭在榻上安静地盘膝而坐。
　　几个主人院错落分布，相隔并不远，夜里又静，珠珠一叫出那声娘亲，他就听到了，也听到了后头叫的漂亮锅锅。
　　他本来纯粹是出于医者之心，担心小孩子惊着了，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去请个脉，就一直静静地听着。
　　但，盛明麟一进去，那一连串的吩咐，明显不是第一次，也明显不是寻常做梦。
　　事情也许跟他有关，所以霍沉昭很不君子地听了下去。
　　却越听越是震惊！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坏珠珠，什么邪魔外道？什么大师？
　　这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他的……死亡？
　　此时，
　　盛明麟想得脑子都要炸开了。
　　其它事情暂且不说，他觉得，“本来该是我义兄”这句话，实在太太太重要了，瞬间推翻了他很多想法。
　　这让他觉得，那个邪魔外道，是有计划地在夺舍！！
　　就是为了抢走珠珠“天生祥瑞”之身！
　　还有珠珠众星捧月的皇族郡主身份，天下第一权王的父亲、天下首富的母亲，疼爱她的四皇子，以及那位文武医画皆绝，“本来该是义兄”的霍沉昭！！
　　也许还有别的！很多很多！
　　盛明麟背心发凉，更加用力地抱着珠珠。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觉得，一只手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
　　盛明麟渐渐回神，才发现他和珠珠居然都在端王妃怀里，端王妃脸色也很苍白，却仍旧十分温柔地，轻轻拍抚着他。
　　盛明麟根本控制不住，眼泪一下子模糊了视线，脱口叫了一声：“娘亲！我，我一定会保护好珠珠的，我会保护好这个家，保护好这个家的每一个人，我绝不会让那邪魔外道有机会伤害我们……”
　　端王妃摸了摸他的头：“小屁孩儿别想太多，如今还不到你担责任的时候，这种事情，让高个子来，你先好生长大，再想其它的不迟。”
　　盛明麟眼泪还在流，忍不住噗的一笑，又哭又笑半天，才慢慢地松开了珠珠。
　　他定了定神，道：“明日一早，我就进宫见皇上。”
　　端王妃点了点头。
　　不止是因为端王爷不在，而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必须得跟皇上说。
　　这跟一般的阴谋诡计不一样，哪怕端王爷不得皇上喜欢，这种玄异古怪之事，明熙帝也绝不能容，更何况，他们兄弟关系是真的好，所以，皇上这条金大腿，一定要抱的紧紧的。
　　盛明麟凑过来，亲了亲珠珠的小脸：“没事了，珠珠睡吧。”
　　团子也哭累了，伸出小手手，摸了摸娘亲的脸：“娘亲不生气惹，珠珠乖乖，珠珠是好孩只，”她哭的干巴巴的小嘴，亲了亲娘亲的下巴：“珠珠和娘亲坠坠好。”
　　端王妃感动得眼圈红红：“娘的乖乖宝儿，娘有珠珠儿，娘不生气，不难过。娘开心得不得了。”
　　她摆手让盛明麟回去，一边就抱着闺女歪倒：“乖宝儿，睡吧，娘亲跟珠珠儿一起睡。”
　　盛明麟起身要退出去，团子却又糯糯道：“锅锅。”
　　“嗯？”
　　“漂亮锅锅不会洗掉的，系不系？”
　　“嗯，”盛明麟道：“他不会有事的，哥哥会保护他的。”
　　团子放心了，往后一倒，端王妃伸手兜住她小屁股，就把一小只搂进了怀里。
　　盛明麟出来，又敲打了一遍下人，叫人散了，把守夜的下人都安排好，这才回来躺在榻上。
　　明明疲惫地很，脑子里却像崩着一根弦，两太阳都疼得厉害，怎么都睡不着。
　　他闭着眼睛，在心里慢慢地琢磨。
　　上一次做梦，珠珠与坏珠珠对峙。
　　而这一次做梦，珠珠又成了一个旁观者。
　　这足以证明，这个梦不是循序渐进的，也不太有规律，似乎是触到什么，就会一下子想起相关的一小段儿，非常零碎。
　　那么今天，珠珠接触到了什么？
　　上一次珠珠做梦，是因为瘟疫地图。
　　这一次，霍沉昭已经来了第三天了，但珠珠今天才做梦，难道是因为……药？
　　还有四皇子。
　　前世的盛明珠爱慕四皇子，是真的爱慕吗？如果真的这么爱，后来又怎么会移情别恋爱上那个“金鱼”？
　　也许她接近四皇子，只是因为四皇子有些特别？哪里特别？
　　一想到这一点，盛明麟忽然心头一跳，猛然坐了起来。
　　他想到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前世，大皇子没有子嗣！！
　　他好像有什么隐疾，与大皇子妃成婚之后一直没有子嗣，后来娶了侧妃又有了妾室，仍旧没有子嗣。
　　大皇子占嫡占长，礼法上最为名正言顺，但没有子嗣，而三皇子，前世虽然没倒但不是嫡出……那会不会，四皇子就是下一任的帝王？
　　所以前世的盛明珠，才要接近他？？
　　否则的话，从珠珠的话中推断，“金鱼”与四皇子完全不是一种类型，坏珠珠的爱，多少有些不合理。
　　这种种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也太可怕了，盛明麟冷汗湿衣，双手抱头，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端王妃捧着蜡烛过来，在隔扇前站了站，本来想叫他的，但看他坐在榻上一动不动，想的入神，犹豫再三，又无声地叹了口气，退了回去。
　　盛明麟一夜未睡。
　　第二天早早起来，看珠珠睡得摊手摊脚，小脸无忧无虑，略微放心，就向端王妃道：“娘亲，我进宫了。”
　　他偷偷改了称呼，端王妃好似完全没听出来，点了点头：“早些回来休息，你那脸都不是正颜色了。”
　　盛明麟朝她笑了一下，就转身走了。
　　盛明麟是掐着时间去的，进了宫等了没多大会儿就下了朝。
　　明熙帝一边叫人传膳，一边就示意他在对面坐下，道：“莫急，莫慌，坐下吃饭，咱边吃边说。”
　　盛明麟没有皇上的城府，是真吃不下去，但还是勉强喝了半碗粥，一边就仔仔细细地跟他说了一遍。
　　明熙帝眉头都拧成疙瘩，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于是盛明麟把自己“夺舍”的猜测也说了，四皇子和大皇子的事情当然没说。
　　明熙帝越听越怒，破口大骂：“特奶奶滴！要了血命了，日你哒哒，老子最烦这些掉儿筋滴糟烂事！作死滴畜生玩意儿，别叫老子抓着你个痴比，非得扒了你滴皮，一窝子都填上草，挂庙门头上风干……”
　　他骂得乡音太重了，盛明麟听得一愣一愣地，只知道是在骂人，但没咋听懂。
　　明熙帝毫无皇帝包袱，骂骂骂咧咧地吃完了早饭，把碗一推，叫人收拾下去，才道：“那个老和尚，今儿要没去你们府上，老子括死他！搁咱这儿翻生吊顾滴，真当咱没脾气了……”
　　他又含混地骂了两句，盛明麟默默点头。
　　明熙帝又道：“那盛玉露，朕叫人查了，没查出什么异常……阖京城差不多的人，朕叫人扒拉了好几圈儿，也没找着叫‘金鱼’这个音，长的好看的孩子！再查啥？再找谁？你倒说说！”
　　他拧着浓眉吐槽：“朕就烦这样的事！磨了鼓捣！弯弯绕绕！有啥事不冲着咱来，折腾一个奶娃娃！他娘滴！”
　　盛明麟迟疑了一下，还是一咬牙，离座施礼，道：“皇伯伯，明麟有一不情之请，求皇伯伯允准。”

第101章 伴君如伴虎翻脸如翻书
　　明熙帝道：“何事？”
　　盛明麟垂着头道：“明麟斗胆，求皇伯伯，让四哥去试探一下玉露郡主。”
　　明熙帝一皱眉，向后一倚。
　　他一直没什么架子，直到这会儿，笑容一收，哪怕并没有疾言厉色，帝王威仪已是赫赫。
　　盛明麟额上汗出，却跪得笔直，垂首道：“明麟绝非敢质疑皇伯伯，以及锦衣卫大人的办事能力，可是明麟反复思量，都觉得那一天的事情，太过于巧合。”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双手呈上：“这是明麟做的记录，也许不算全。珠珠迄今为止，做过四次梦，三次梦中，她都类似于旁观者，但只有那一次，是与坏珠珠对峙，偏偏不提别人，只提了四哥，这实在有些巧合……”
　　他顿了一下：“明麟真的很担心妹妹，哪怕只有一线可能，明麟也想一查到底，故才斗胆请求……明麟僭越，请皇伯伯责罚。”
　　明熙帝看了看那张纸。
　　上头写的极为细致，珠珠每天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一些小关键点还都自写了批注，是真的用心。
　　明熙帝微微眯眼，思忖了好半晌，才把纸还给了他，道：“你去找你四哥，把这些事情，细细跟他说了，然后叫他找个由头，试试盛玉露。第二，让他去珠珠儿身边，做几桩事，一天做一桩……全做完之后，看情形，叫四郎给朕一个结果。可听懂了？”
　　盛明麟跪着施礼：“多谢皇伯伯，明麟懂了。”
　　“嗯，”明熙帝点点头，然后一脸刚发现的样子：“哎！明麟你怎么还跪着了？快起来！你这孩子，老是跟咱这么见外，咱不是说了，你爹不在，咱就是你亲爹，你有话就直说，咱还能罚你不成！”
　　呵呵！
　　我信你才是傻了！
　　伴君如伴虎，前人诚不欺我。
　　翻脸如翻书，帝王果然那啥。
　　郑忠顺过来扶起他，盛明麟一脸感激，还配合地被明熙帝拍了几下肩，才告退出来。
　　他有点腿软，下了御书房台阶，扶着柱子缓了好一会儿。
　　有个等着见驾的大人看到了，还扶了他一把：“世子爷？你这是怎么了？”
　　盛明麟也不认识他，连忙道：“多谢这位大人。”一边就要走。
　　三皇子恰好过来，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远远便笑道：“明麟，今儿怎么有空入宫了？”
　　盛明麟笑着拱手：“三堂兄，真巧！”
　　三皇子道：“咦？你脸色怎么不大好？”
　　盛明麟笑着让开身，比手道，“我没事的，三堂兄快忙，明麟不敢误了你的事！”
　　周边几位大人，无声交换了几个眼色。
　　这些权利场上的人说话，向来就是如此，句句都有门道。
　　三皇子说，今儿怎么有空入宫？
　　一般人下意识就会回答：我这不是有个什么什么事么……
　　三皇子说，脸色不大好。
　　一般人会说……病了/睡的不大好等等，不管是真话还是托词，都能透出些什么。
　　可这小世子，真是滑不留手，若无其事就把两个坑都避过去了。
　　怪不得端王爷会早早给他请封世子，端王府，后继有人了啊！
　　三皇子面上若无其事，心下已经愠怒。
　　盛明麟这应对，在旁人看来是机智，可在他看来，就是下他的面子！
　　果然，端王府从来就是站在皇后那一边的！处处与他做对！
　　但三皇子面上仍旧温雅又谦和，笑着与大人们说话，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他只能忍！
　　盛明麟倒没在意三皇子，他问了宫人，便出来找四皇子。
　　四皇子如今襄理工部，盛明麟叫人请了他出来，先施了一礼。
　　四皇子挑眉：“怎么？”
　　盛明麟低声道：“我可能害了四哥，不敢求四哥原谅，先向四哥请罪。”
　　因为在这个时候，明熙帝还身强力壮，一个皇子如此“特殊”，其实并不能算是好事，但为了珠珠，他还是不得不拉他下水了。
　　四皇子倒是十分平静：“说吧。”
　　盛明麟道：“请四哥找个安全的地方。”
　　四皇子就直接把他带回了府。
　　四皇子的书房，阔朗而雅致，后头书多的，简直就是书海。
　　但这会儿盛明麟无心欣赏，坐下把事情细细跟他说了。
　　这事儿他都君前奏对好几次了，这会儿也不过是再说一遍，倒是不用怕说错什么。
　　四皇子直听得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半晌他才道：“那个邪魔外道，她……”他顿了一下，才续道：“爱慕于我？”
　　“不知，”盛明麟道：“只有珠珠说的只言片语，分不出是爱慕还是别的，但很明显，不管为了什么，那邪魔是觊觎四哥的。”
　　四皇子沉吟半晌，道：“你的意思是，盛玉露，就是那个邪魔？”
　　盛明麟苦笑：“四哥，我真的不知，我知道这很异想天开，匪夷所思，很可能只是凑巧，可现在没有别的线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探一下。”
　　他顿了一下：“不过皇伯伯说的，让你带着珠珠做些事情，我倒觉得，应该有用的。”
　　只是对四皇子来说，未必是好事，因为现在，很明显四皇子没那个意思，可万一试出什么来……他之后行事可能就比较束手束脚了。
　　四皇子倒似乎不太在意，垂目沉吟，手中习惯地把玩着玉镇纸。
　　外头有人通报，说有四个锦衣卫奉命过来。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视线，叫进了，锦衣卫只说他们是负责调查盛玉露的人，奉皇上之命过来帮忙。
　　四皇子便道：“那你们说说。”
　　锦衣卫平平板板地道：“玉露郡主周岁七岁，还未开蒙，生母位卑，去母留子，养在侧妃名下，不受宠。齐王殿下对子嗣不甚看重，对女儿尤其如此，父女俩长年不得见面，侧妃亦不常见她。”
　　“玉露郡主性情孤僻，寡言少语，臣等盯了三日，她毫无异状，没事的时候便绣花，绣技平平。被下人冷待、被兄长嘲讽都毫无反应，听心跳呼吸，并非故作平静，整个人都有些死气沉沉……臣等已经问过她身边的人，据说她从来就是如此，叫人去试探，贴身丫环也未觉得她有任何不对。”
　　盛明麟越听越诧异。
　　依他对那个盛明珠的了解，她绝不是这种能忍的性子，难道真的是他猜错了？那盛玉露的异常又是为什么？
　　他微微发怔。
　　四皇子忽然问他：“今天，那个小大夫开始给七郎治脸了？”
　　盛明麟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他问了，才点点头，四皇子道：“盛玉露那边，等我安排好了，就叫人去接你。另外，这几日，我会对外说我旧伤复发，进端王府住几天。”
　　盛明麟愣了下：“玉露郡主那儿，我不去也可，我去，会不会有点奇怪？”
　　“不用担心，”四皇子道：“我会安排好的。”
　　盛操心当然也想亲眼看着，就点了点头。
　　四皇子道：“另外，还有一件事。”

第102章 好兄弟一辈子
　　盛明麟抬头。
　　四皇子仍旧把玩着玉镇纸，轻微的敲击声均匀响起，他半晌才道：“我在想，那邪魔图谋的，除了我，霍沉昭、还有谁？”
　　他看向他：“明麟，你有可能也是其中一员，七郎呢？别人呢？”
　　“但我又在想，我们知道什么人对珠珠有影响，或者对那邪魔有影响，这有没有意义？毕竟，珠珠做的梦，其实真正有用的，还是……舆图上的黑气。”
　　盛明麟微微心惊。
　　他所重者，家，或者说珠珠。
　　四皇子也疼爱珠珠，但他先想到的却是“国”。
　　盛明麟道：“四哥的意思是，我们最应该做的，是试出在什么情形下，珠珠才能窥知灾厄？”
　　“对，”四皇子赞许地看他：“珠珠儿天生祥瑞，福及家人，这当然好，可除了这些无形的东西，当然还是窥知灾厄，或者类似的能力更加重要。”
　　在珠珠梦里，教导坏珠珠学这个的，是那位黑白大师。
　　盛明麟问锦衣卫：“那位大师，是不是衍一大师的师兄？不知几位大人可查清楚了？可有什么安排？”
　　“回世子爷，”其中一个锦衣卫道：“已经查过了，那人确是衍一大师的师兄，法号度厄，皇上吩咐人跟着他了，说今天务必要‘劝’他去端王府。”
　　盛明麟点了点头，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也点了点头，道：“那就先这样，你们跟着我，还是跟着明麟？”
　　锦衣卫便分了两个好看的，跟着盛明麟走了。
　　端王府，
　　一大早来了四个太医，然后端王妃就带着太医过来找了霍沉昭，霍沉昭先教太医们制药，又细细讲解治法和药理。
　　那边七皇子一大早回来，洗过澡就过来了，看着这边，有点心慌，问：“婶婶，明麟呢？”
　　端王妃笑道：“明麟一大早有事进宫了，怎么，你害怕？”
　　中二少年哪能承认这个，连忙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害怕！我是看明麟没在，随口问问。”
　　端王妃笑着，也不揭穿他，就道：“别担心，有婶婶看着你呢！”
　　七皇子点了点头。
　　结果光制药粉，就制了好半天，也不知道太医为什么有这么多问题，霍沉昭倒是不紧不慢，给他们讲解。
　　七皇子本来的紧张都等得消下去了，无聊地在一旁坐下。
　　那边，
　　盛明麟一回府先来看妹妹。
　　珠珠儿这一回倒是没起多晚，正打着小哈欠吃早饭。
　　盛明麟看她小脸粉嘟嘟，葡萄眼儿仍旧懵懂，吃饭也吃的挺香，一点没受噩梦影响，真是又放心又羡慕。
　　小奶团子真好，搁下爪子就忘了。
　　他问旁人：“娘亲呢？”
　　荔枝福身道：“娘娘去七殿下院中了，太医已经到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先出去吩咐管家给度厄大师收拾个院子出来，回来就跟珠珠道：“珠珠儿快吃饭，吃完饭，我们去陪七哥哥治病。”
　　团子立马精神起来，张大嘴巴阿呜阿呜干饭，很快填饱了肚子，吃得太快，还打了一个嗝，团子不好意思地双手捂住了嘴巴。
　　盛明麟看外头太阳太烈，还叫人给她打了把油纸伞，这才抱着她出了门。
　　两人到了客院，一进门儿，团子把手手放下来想说话，先打了一个嗝。
　　七皇子刚被指挥着躺下，一见两人过来，就打了声招呼：“明麟，珠珠儿。”
　　团子跑过去，拉住他手想说话，又打了一个嗝，七皇子人躺着，屈指弹了弹她肉乎乎的小肚子：“吃这么多？小西瓜都熟了。”
　　团子的小耳朵红了。
　　三岁宝宝也是要面子的。
　　于是团子努力收了收小肚子，道：“柴不是！珠珠都没次饱！系，系因为珠珠担心七锅锅，急着来看七锅锅，没来的及嚼，才会胖胖的！”
　　“哦！”七皇子立马就信了：“珠珠别担心，我这没事。”
　　团子小小心虚，习惯地拉上哥哥：“锅锅也跑得可着急啦……”
　　七皇子听啥信啥，看了盛明麟一眼：“你说说，我这儿又没啥事，你用得着这么着急？”
　　盛明麟：“……？？”
　　但他还是道：“你家人不在，我们还能不陪着你。”
　　七皇子感动坏了，虽然嘴笨没说话，但大眼里写满了“好兄弟，一辈子。”
　　盛明麟：“……”
　　摊上一个憨憨，他又能怎样，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尽量罩着吧！
　　奶团子越想说话，越是一直打嗝，团子想了想，机智地过去拉了拉霍沉昭的手。
　　霍沉昭笑着弯腰，双手按住她眉头，轻轻揉了两下，团子一下子就不打了，大声道：“漂亮锅锅好棒！”
　　霍沉昭笑道：“多谢。”
　　他跟她道：“郡主，我要开始给七殿下治病了。”
　　团子：“哦！”
　　霍沉昭续道：“要用针，会比较吓人，郡主最好不要看。”
　　端王妃赶紧站起来，道：“珠珠儿乖，娘亲带你出去等。”
　　团子有点犹豫：“可系，珠珠跟七锅锅是好朋友，要一起次糖一起次饭……”
　　盛明麟帮忙解释：“她要跟你同甘共苦！”
　　七皇子感动坏了，一手把团子扯过来，亲了一下：“珠珠儿真好，七哥哥爱死你了！”
　　奶团子乖巧跟他拥抱。
　　盛明麟道：“珠珠，漂亮哥哥开始治病之后，这个屋里，只有病人和大夫能留下，我们不是大夫，所以我们只能出去等，要不然会……”
　　团子脱口而出：“珠珠也是大夫呀？”
　　盛明麟心头一跳：“珠珠儿也是大夫？”
　　端王妃笑道：“珠珠儿什么时候成了大夫了？”
　　团子小脸写着迷惘，挠了挠头，被盛明麟趁机抱了出去，盛明麟低声问她：“珠珠觉得自己是大夫？”
　　团子道：“珠珠也不几道，但系……珠珠总觉得，好像，就系刚才那时，应该跟漂亮锅锅一起留在屋里似的。”
　　盛明麟温柔道：“是吗？那珠珠留下做什么呢？”
　　团子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不几道呀。”
　　盛明麟点了点头。
　　这倒是验证了他的猜测，为什么之前没做梦？
　　就是因为昨天霍沉昭教她制药了，药，对珠珠来说应该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他岔开话题，指了指新来的两个锦衣卫：“珠珠，你看这两个大人好不好看？”
　　团子瞅了瞅，点点头。
　　于是盛明麟就叫人把好几天没玩的车车拖了过来，前头的木马是依着七皇子身量做的，但锦衣卫都是笔挺好看的大人了，腿当然够长，于是就让锦衣卫陪着团子玩车车。
　　盛明麟在旁边，低声把事情跟端王妃说了。
　　端王妃半晌才叹道：“太费脑子了！真是难为你了，你爹在就好了，这种事情，不归我想的。”
　　盛明麟哭笑不得，一边又问：“爹爹没写信回来吗？”

第103章 漂亮哥哥会飞
　　端王妃摊了摊手：“就是临进中州时写了一封，说要进中州了，进了之后肯定没空写信，也怕信上带毒度了人，所以会少写信，但让我不要担心什么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微微出神。
　　霍沉昭用了半个多时辰，就收了手。
　　盛明麟进去瞧了瞧，就见七皇子胎记的位置，涂着一层黑色的药，但那种感觉不像是涂上，倒像是渗透进了皮肤里头似得。
　　七皇子自己照了照镜子，就直皱眉头，道：“真丑！”
　　外头团子玩了一身汗，听说治完了，三蹦两跳就进来了，七皇子赶紧用镜子遮住脸，珠珠从下头看，他就遮下头，珠珠踮脚看，他就遮上头……
　　团子还以为哥哥在跟她玩，格格笑了，抓住他手：“七锅锅，治好了吗？”
　　“还没，”七皇子只露着眼道：“要三天之后，这三天都不能见人。”
　　“不能见人？”团子忧愁道：“可系，珠珠会担心你呀！”
　　七皇子当时就抗不住了，“宝儿！乖宝儿，你怎么这么乖！哥哥真想亲你！”
　　光说不亲，团子懵懵眨眼，小肉脸歪歪，凑过来。
　　七皇子举着镜子，无比犹豫。
　　盛明麟安慰他：“你不用担心，珠珠儿很擅长土里淘金的，你怎么样她都觉得好看的。”
　　七皇子又皱眉又憋不住乐：“你说说，你这人，夸这么肉麻干什么！”
　　盛明麟：“……？？”
　　我这句话真不是在夸你啊！！
　　但七皇子还是小心地移开了镜子，倒是也没敢去亲她。
　　团子大眼瞪得溜圆，凑过来仔细瞅了瞅，还给他吹了吹：“七锅锅，疼疼吗？”
　　“不疼，”七皇子大刺刺道：“治的时候有一点儿疼，用的这么长的针。”他比量了一下。
　　团子吃惊吸气：“介么长的针！！七锅锅怕不怕？”
　　七皇子骄傲地道：“我一点都不怕。”
　　“哇！”团子的小脸写满了佩服，“七锅锅棒棒！”
　　一大一小脸对脸聊的十分乐呵，哇哇哇哈哈哈不停，看起来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岁，盛明麟嘴角狂抽，捂住自己的大聪明默默离开。
　　因为治疗期间不能见太阳不能见风也不能碰水，最好不要出汗，所以七皇子被关在屋子里不许出门。
　　奶团子觉得七锅锅生病了很可怜，又不能出门肯定特别无聊，所以午觉一睡醒了，就过来陪他。
　　七皇子一天不练武，正浑身难受，一见团子来，就给了她一根棍儿，要教她练长枪。
　　团子任由他抬胳膊抬腿的教，本来还觉得挺好玩儿的，但七皇子要求太高了，团子完全是被拎来拎去，摆来摆去，小胖腿从来没抬这么高过！
　　两刻钟之后团子气喘吁吁：“不行啦，珠珠累啦！”
　　“再坚持一会儿，”七皇子正教得带劲儿呢，低声下气地求她：“再多练一小会儿，我还有七十多式等着教你呢！”
　　才学了三式的团子：“……”
　　团子基于对七哥哥的爱，又多坚持了一小会儿，累得摇摇晃晃：“珠珠真的不行啦！珠珠的腿腿站不住啦！”
　　七皇子急得不行，甚至都开始拽文了：“你得努力啊，要一天多坚持一点，将来才有可能成为神将！这就叫做不积蛙　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哇！”团子热情捧场，一边偷偷跑去椅子上坐下，一边问：“蛙步系行么呀？”
　　学渣七皇子咳了两声，含糊地解释：“就，就是……反正这个蛙步吧，总得来说吧，这一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你学习不从小地方开始学，就永远学不成大的。所以你今天多坚持一点，时间长了就能变厉害，跟你舅舅差不多厉害。”
　　团子大眼写满了佩服：“七锅锅好有学问！连青蛙都懂！”
　　七皇子小小得意，下意识地，就在团子旁边的椅中坐下了，“还行吧！”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说个不停。
　　旁边守着的小太医：“……”
　　虽然我也不算有才华，但常见的句子还是知道的，那能是蛙　步吗？那是不积跬kuǐ步吧？
　　但他也不敢纠正皇子，只能当做没听到，一边暗忖，怪不得前辈们一直教导他在宫里不能长耳朵不能长嘴，应该就适用于这种时候吧？
　　七皇子错估了团子的废，他觉得练这么一小会儿，那不就跟没练一样？
　　结果团子累到手软脚软全身软，软趴趴在椅子面上蜷成一团，就像一只猫猫。
　　到下午，几个太医和霍沉昭进来施了个礼，老太医一眼没看到，差点一屁股坐到她身上，吓得连声请罪。
　　团子也没劲儿说话，只抬了抬小手手。
　　霍沉昭问：“小郡主累了？我帮你捏一捏？”
　　团子小脸不动，只大眼瞧向他，眨了眨，霍沉昭就把她抱到膝上，小心地给她捏着穴位。
　　废团的废哥盛明麟进来，也累到没力气，软着腿坐下，没听到团子叫哥哥，还有点不习惯，问：“珠珠儿这是怎么了？”
　　霍沉昭道：“累到了。”
　　盛明麟怒瞪了七皇子一眼。
　　七皇子有点不服气：“这能怪我吗？就玩了一小会儿，两回加起来都没有半个时辰！我都没认真纠正她动作，差不多的我都假装没看到呢！”
　　盛明麟呵呵哒：“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谢倒不用，”七皇子叹气：“真不是我说，你们兄妹俩这身体，是真不行，你看看你，弱成这样，扎马步就差扎到地老天荒，珠珠也是，小手小脚一点劲儿也没有……”
　　盛明麟：“……”
　　扎心了。
　　真的扎心了。
　　他真的弱到这个程度了？都弱到七皇子用成语的程度了？？
　　霍沉昭看着他，轻咳了一声：“世子爷，你扎马步，扎了多久了？”
　　盛明麟无力地道：“三事两事的，请了一些假，前后也有两三个月了吧？”
　　霍沉昭道：“你若不介意，下次你扎马步，我过去给你梳理梳理？”
　　盛明麟当然不介意，这可是能教太医的少年神医啊！
　　他道：“多谢多谢，感激不尽，我真的不想再扎马步了！”
　　霍沉昭嘴角微弯，又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似乎有些忧思之疾，长久必然成病，但如今还好，不必用药，我可以帮你配个方子，平日便代茶来喝，调理一下。”
　　盛明麟点头：“多谢，劳烦，有什么好东西，全都快点拿来吧！”
　　霍沉昭失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小话唠团子一直趴在霍沉昭膝上，一声不吭。
　　霍沉昭捏完停了手，她还一动不动，盛明麟低头看了看，团子大眼还半睁着，但瞧着已经没精神了，昏昏欲睡。
　　盛明麟怕她睡着了，耽误了吃晚饭，赶紧把她抱过来，道：“珠珠？珠珠儿醒醒？”
　　他晃了半天。
　　团子就像一块小黏糕，软乎乎随着晃，小脑袋摇来摇去，就是不张眼，盛明麟心里觉得可爱，一边笑着一边道：“珠珠儿，快看快看，漂亮哥哥会飞！”

第104章 我怎么可能不聪明
　　盛明麟本来只是逗孩子，但霍沉昭笑了一下，就站起来，从团子眼前走过，袖子一摔，轻飘飘飞了出去。
　　奶团子大眼慢慢张大，小脑袋就跟有绳儿牵着一样，跟着他慢慢转了过去。
　　这小样儿，盛明麟差点憋不住笑，抱着她出去，站在门口看，霍沉昭回头看了一眼，又脚尖一点，飞上了树。
　　比起七皇子直上直下的跳蚤神功，霍沉昭飞得那叫一个仙气飘飘，特别有高人风范。
　　团子兴奋拍手，大眼锃亮，哪里还有半点睡意：“好看！漂亮锅锅系仙女！”
　　盛明麟笑道：“不是‘仙女’，珠珠可以说，是‘神仙’。”
　　团子立马改口：“漂亮锅锅系神仙！”
　　霍沉昭站在树梢上一拱手，表示不敢当，一边又飞了下来，落地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七皇子叫了一声好，心痒痒地想出来看，又怕有太阳，只能手搭凉棚，站在门边边叫好：“厉害厉害！漂亮啊！”
　　他还跟盛明麟道：“明麟你看看人家！”
　　盛明麟呵呵哒：“你也看看。”
　　可惜憨憨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道：“我不是在看了？人家这功夫真绝了啊！”
　　盛明麟：“……”
　　小厮小跑着过来禀报：“世子爷，度厄大师到了。”
　　盛明麟笑容一收，立刻跟两人告别，抱着珠珠就走了，一边走，一边低声跟团子道：“珠珠儿去瞧瞧，是不是你梦里的黑白大师，然后悄悄地跟哥哥说。”
　　团子乖乖点头，他这才抱着珠珠进了厅。
　　站在厅中的僧人回过身来。
　　这僧人完全不似衍一大师的慈眉善目，反倒有几分金刚怒目的意思。
　　方面大耳，铜铃大眼，个子高大魁梧，头发胡子也的确是半黑半白的，虽然并不是泾渭分明，但一边黑的多，一边白的多，乍一看，也确实“黑白分明”。
　　盛明麟一边欠身为礼，一边看了一眼团子。
　　团子也正盯着度厄大师看，习惯地猫猫歪头，小表情有点儿困惑。
　　本来她已经不大记得梦里的黑白大师长什么样子了……每个梦做完了，她都忘得很快。
　　但因为黑白大师长得太奇怪了，所以一见到，就想起来了一点点，于是团子一转身，两只小手手抱住哥哥耳朵，小声道：“他系黑一减减的黑白大师。”
　　度厄大师显然听到了，浓眉一轩，双目神光绽绽。
　　盛明麟索性直接问团子：“黑头发比珠珠见到的更多一点是不是？那位大师更老一点点，是不是？”
　　团子直点头儿：“对的。”一边看了度厄大师一眼。
　　度厄大师正盯着她看，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团子刚说了他小话，有一点点心虚，就朝他傻笑了一下。
　　度厄大师也咧嘴笑了，然后上前一步，抓住了团子的小胳膊，把小胖手捋出来细看。
　　端王妃也坐不住了，走过来站在旁边等着。
　　度厄大师细看了团子两只小手，又盯着团子的小脸看了半天，好不容易看完了，端王妃正提心吊胆等着他开口呢，他却又一转头，盯着盛明麟看了一会儿，伸手抓过他的手，开始看。
　　端王妃愕然，看了盛明麟一眼，忍着没打扰，只把珠珠抱了过来。
　　度厄大师看完盛明麟双手，盯着他道：“还有吧？”
　　盛明麟道：“大师的意思是？”
　　度厄大师道：“应该还有一个人，叫过来贫僧看看。”
　　他说的毫不模棱，也不容置疑。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根，就叫人把七皇子叫了过来。
　　这会儿也顾不上许多了，先保证珠珠的安全，至于重生什么的，如果真的暴露了……那就暴露了吧！
　　七皇子一脸懵的被请了过来，脸上还带着药。
　　度厄大师大步过来，抓住他手，就开始细看，两只手全都看过，点了点头。
　　端王妃早就等急了，道：“大师看出什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度厄大师道：“归邪返正，否极泰来！无甚不妥！极妥！”
　　端王妃问：“我女儿平安无事，是不是？”
　　度厄大师点了点头，端王妃又道：“那大师看我儿子与侄儿，又是为何？”
　　度厄大师道：“祥瑞降世，自然会有众星拱卫，如今诸星归位……嗯，还缺一人，找到此人，便高枕无忧了。”
　　端王妃一怔。
　　盛明麟飞快地道：“大师的意思是，我与七哥，是……拱卫祥瑞之人？还有一人，与我们的情形差不多，也是拱卫祥瑞之人？”
　　度厄大师点了点头。
　　端王妃飞快地道：“那这个人，去哪儿找？”
　　“贫僧不知，”度厄大师说话倒是实在得很：“贫僧不知此人在哪，亦不是何等样人。待他出现了，若阴差阳错，未曾结识郡主，即未曾归位，那贫僧，便瞧不出他的命数……只除非如你们这般，已经在祥瑞身畔，贫僧才能瞧的出。”
　　端王妃好险没脱口说出“那要你何用”来。
　　盛明麟道：“那，在那人没归位之前，珠珠是否还会有危险？”
　　“不会，”度厄大师摇头道：“绝无性命之忧，亦无大病大灾，至多有一些小波折而已。”
　　可小波折他们也不想有。
　　盛明麟吸了口气，又道：“请问那害珠珠之人，如今何在？是否还有机会害珠珠？”
　　度厄大师摇头：“不知。”
　　盛明麟追问：“那，珠珠是否会有……被人李代桃僵的危险？”
　　度厄大师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祥瑞岂能轻易被人取而代之！”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真的没有可能吗？可如今种种，都预示着，会有这样的可能。”
　　“不可能，不会！”度厄大师摇头：“祥瑞未成之时，也许会有种种灾厄，但如今，祥瑞已显，自然是诸事顺遂，逢凶化吉。”
　　团子窝在娘亲怀里，根本听不懂，只能扑棱着俩大眼，乖巧扣着小手手，一声不吭。
　　七皇子站在一旁，同样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也一声不吭。
　　两人无意中撞上视线，在这一刻，不管是七皇子，还是团子，心中都升起了一个怀疑。
　　难道我不聪明？！
　　不然，为什么我听不大懂？
　　不可能吧！我怎么可能不！聪！明！
　　哼！
　　短暂的安静之后，端王妃问：“大师之前在街上，一直在说‘不对呀’，这又是何意？何事不对？”
　　她这一问，度厄大师也皱起了眉，道：“贫僧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但，总觉得，有一桩极大的事情不对劲，可反复参详，就是参详不出。”
　　端王妃被他说的紧张起来：“会不会有什么灾厄？”
　　“不似灾厄，但也不似祥瑞，古怪的很，贫僧还要再参详参详。”
　　忽听有人道：“大师何不顺其自然？有些事也许是时机未至，大师不如先放一放，且安心辅佐祥瑞，教导她可教之事……若不对的是灾，祥瑞兴，自然灾厄消；若不对的是福，祥瑞兴，亦可相辅相成。”

第105章 一天不损我睡不着觉
　　几人回头看去，就见四皇子站在门外，似乎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团子碍于气氛，没敢大声叫他，只用气音道：“四锅锅！”一边朝他笑出了小白牙。
　　四皇子大步进来，向端王妃点点头，一边接过珠珠，随手摸了摸她的小脸。
　　盛明麟心中暗暗佩服，他一向觉得自己很聪明，但四皇子一开口，就……怎么说呢，境界高下立现。
　　度厄大师紧紧地盯着他。
　　四皇子由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抬眼看过去。
　　度厄大师似乎是微吃了一惊，然后才道：“你说的对，是贫僧着相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沉声道：“敢问大师，为何会有祥瑞降世？”
　　度厄大师道：“国运、明主，亦或两者皆有。”
　　盛明麟和四皇子，同时微微挑眉。
　　大盛朝太祖皇帝，布衣出身，推翻异族政权，恢复汉人统治，拨乱反正，堪称得国最正的皇帝，且一生勤政，反腐反贪，对民间轻税薄赋，文治武功皆大成……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亦是励精图治，知人善任，国运昌隆。
　　所以说国运，应该是对的。
　　至于明主，是指当今，还是下一任天子？
　　当今自然称的上明主，但珠珠，如今只有三岁半啊！
　　两个聪明人同时想到了什么，都没有说话。
　　倒是端王妃，又问了一句：“大师，之前曾有一个人，是衍一大师所说的，与珠珠命格有益之人，不知此人，与麟儿两人有何不同？他是不是你说的第三个人？”
　　度厄大师摇了摇头：“此人，与这三人，完全不一样。”
　　“哦？”盛明麟和四皇子几乎同时道：“有何不一样？”
　　度厄大师指着盛明麟道：“你三人与她，命格缠绕，休戚相关，皆应时应事，为国运明主而生……而那人，则更似一个引路人，将祥瑞之气，化为神异之技。”
　　四皇子沉吟道：“大师的意思是，祥瑞虚无缥缈，可能改变了很多，但谁也不知道改变在哪儿……而他教了珠珠具体的本事，譬如医术，譬如别的，珠珠的祥瑞可让这一‘技’极为卓绝，而珠珠也以此技来襄助国运明主，是这样吗？”
　　他一边说，度厄大师便不住点头：“正是如此。”
　　四皇子凝眉。
　　盛明麟道：“大师可要见见此人？”
　　度厄大师道：“暂时不必见。”
　　“这话何意？”盛明麟道：“此时见有何不妥？何时才需见？”
　　度厄大师道：“方才看，此事似有变数，不如待有了结果再见不迟。”
　　盛明麟道：“大师的意思是，此事，完全取决于珠珠？所以此时见不见那人，无关紧要，自珠珠身上就能看出结果？”
　　度厄大师点了点头。
　　盛明麟与四皇子交换了一个视线，暂时没有要问的了。
　　于是盛明麟就施礼道：“还请大师暂留端王府，教导珠珠。”
　　度厄大师道：“她并非我道中人，我并没有什么能教导她的。”
　　盛明麟微觉诧异。
　　但，度厄大师教导坏珠珠，是源于珠珠的梦，具体是教导，还是教化，珠珠只怕也分不出来，也许度厄大师只是想以佛法引她向善？
　　四皇子道：“祥瑞干系重大，如今又诸事未定，还请大师暂留一段时日，也许什么时候时机到了，大师便知道，该教珠珠什么了。”
　　度厄大师想了想，双手合什：“贫僧谨尊台命。”
　　幸好盛明麟是个操心狂，已经提前吩咐人给度厄大师收拾了院子，然后就亲自送了他过去。
　　忙活了这么半天，晚饭都耽搁了，晚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珠珠本来就累了，困得不住磕头，眼皮不时就黏在一起。
　　盛明麟怕她磕到碗里去，索性把她抱进怀里，一手托着她下巴，一边小心地喂饭，一边不住地逗她说话。
　　其它几个人也在低声交谈。
　　端王妃道：“以前的大师们，就给人感觉啥都知道，就是不说，瞧着急得慌，这一位说话倒是实在，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可这样，就感觉他其实啥也……咳咳，能干的事情不太多，也急得慌。”
　　盛明麟安慰她：“娘亲，其实度厄大师说的已经很多了，将来之事，能知道一点点已经很难得，哪能手把手教呢？”
　　“唉！”端王妃叹气：“说的也是。”
　　七皇子忍不住小声道：“可他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拱卫？珠珠没事吧？”
　　四皇子皱眉道：“度厄大师说得已经很直白了，你听不懂？”
　　七皇子讪讪地道：“我，我来的晚了一会儿……有好多没听着……”
　　盛明麟给他解围：“珠珠没事，珠珠很好。大师的意思是，我和你，从命数上看，会环绕于珠珠身畔，卫护珠珠，辅佐珠珠。”
　　七皇子道：“这个我倒听懂了，我就是没搞懂，我保护珠珠还说得过去，你这么弱，你怎么保护珠珠？”
　　？？？
　　盛明麟无语：“你一天不损我睡不着觉是不是？”
　　“啊？”七皇子茫然：“我没损你啊！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我怎么损啊？我是觉着，你连这么难的诗书都这么精通，学这么简单的武，那不是跟玩儿一样？所以我奇怪你怎么还不好好学？”
　　盛明麟：“……”
　　算了，跟个傻子计较什么。
　　四皇子淡声问他：“保护就是打架？你也不小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的事情，有多少能用打架来解决？你想做将军，你以为功夫好就能做将军了？大军一动，辎重粮草，诸事繁杂；上了战场，排兵布阵，乘虚迭出……种种都要用脑子！力气再大功夫再好，在战场上，也不过是汪洋中的一叶小舟！你也该多想想才是！”
　　七皇子被他说的呆怔许久，然后才问：“那四哥，我怎么才能学会这些？”
　　四皇子垂了垂眼。
　　他与七皇子其实并不亲近，教导他也没指望他能听进去。
　　但他听进去了，虚心请教，四皇子也觉得心情舒畅。
　　懂得感恩的孩子，哪怕憨一点儿，也是讨人喜欢的。
　　四皇子便道：“你若当真不喜欢念书，那便不必学的太深，待我找机会禀过父皇，会跟许大人说一声。学完四书之后，便开始学兵法罢，到时请父皇找人教你，莫要指望谢大将军，他只怕没太多空儿教人。”
　　七皇子连忙点头：“谢谢四哥。”
　　说话间，珠珠也已经睡着了。
　　端王妃从四皇子开始训弟弟，就安静下来，赶紧吃过饭，便抱着闺女送回院子。
　　七皇子被四皇子看了一眼，非常乖觉地走了，于是厅里只余下了四皇子和盛明麟。
　　四皇子问：“七郎的脸，三天就能好？”
　　盛明麟点了点头：“据说是第三天下午就可以把药洗掉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叫了随身太监过来，拿出一张图，道：“你们把这张图，挂到珠珠儿房中，或者她常待的地方。”

第106章 珠珠慧眼识人
　　盛明麟展开一看，是一幅新画的舆图。
　　画得很大，标注的也很细，估计是考虑到珠珠的喜好，还用了不同的颜色来画山川河流，外头还勾了花边，乍一看画风还挺可爱的，跟四皇子冷静寡言的样子十分不搭。
　　盛明麟连声道：“还是四哥想得周到，我明儿就叫人挂好。”
　　四皇子点了点头。
　　他今天来此，主要就是来看度厄大师和送画的，两人对了对消息，四皇子就起身走了。
　　盛明麟昨天一夜没睡，白天又忙了一天，也累了，回去也没再看书，早早就睡了。
　　一夜无话。
　　七皇子的脸，上午需要换药，换药的时间也有两刻钟左右，盛明麟早上起了，先过去看他换药，回来就叫人把舆图挂到了珠珠这边的墙上，然后又过去看了看度厄大师。
　　下午的时候，便约着霍沉昭一起，去了一趟练武场。
　　盛明麟扎马步扎到撑不住的时候，霍沉昭就抬手，从他全身上下，依次轻轻拍过。
　　盛明麟就感觉，每一拍，他的掌心都似乎有无形劲气透入，穴位处微微发涨，全身都似乎更有力气了。
　　就这么叫他拍了两三回，盛明麟居然扎马步扎了整个下午，连冯破竹都啧啧称奇。
　　到了第三天下午，霍沉昭就教了他一套拳脚。
　　盛明麟虽然文弱，但过目不忘，他示范了一遍，他就开始跟着他走招，一开始还觉得胳膊腿儿发僵，动作做不到位，但两遍走下来，全身都活动开了，就感觉越来越流畅。
　　盛明麟一口气练了十来遍才停下，停下之后居然也没有觉得很累。
　　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就收拾了往回走。
　　霍沉昭跟他道：“你若不嫌单调，就只练这一套拳脚，若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时间也不必太长，一天走两趟，休息一下，再走两趟就足够了，多练效用不大。等过两个月，我可以再教你几套。”
　　盛明麟点了点头，问他，“七哥到今天就成了，不用多等几天？”
　　“不必，”霍沉昭道：“其实两天就好，三天已经足够了。”
　　两人说着话过去了。
　　傻团子这两天下午一直陪着七皇子，这会儿也在，端王妃也过来了。
　　霍沉昭就亲自动手，给七皇子把药洗掉了。
　　团子和娘亲哥哥站在后头，全都眼巴巴的等着。
　　七皇子洗完一回身，脸上还挂着水，三人就忍不住齐齐哇了一声。
　　真好看！
　　其实若是细看，那一片还是有一点点凹凸不平的斑点的，但因为七皇子极为优越的五官，让人完全忽略了这一点点瑕疵……一眼看去，双眼深遂，五官俊美，真真阳光少年。
　　几个太医也十分兴奋，全都凑过去看，一边议论纷纷。
　　团子兴奋地跑来跑去，小嗓子喳喳地，“七锅锅好看！七锅锅坠坠好看！”
　　霍沉昭含笑道：“这几天不要用力搓，清水撩着洗一洗就好，擦拭也要轻轻地。会慢慢恢复的，等上七八天，外伤愈合，残留的药也吸收了，痕迹就会变的更加不明显。”
　　七皇子连连点头，想伸手摸，端王妃赶紧抓住他手：“别摸。”
　　她仔细打量他：“哎哟我真是眼拙，之前真没看出来你这孩子这么好看，还得是咱们珠珠儿，慧眼识人！”
　　珠珠说好看的几个人，全都是真好看！
　　盛明麟是俊朗温润，四皇子是清俊矜厉，霍沉昭是瑰丽璀璨，而七皇子原本长相不显，这会儿一看，一点不输旁人，眉眼深遂，俊美凌厉，不说话不笑的时候贵气十足，完全看不出憨气。
　　可就算这会儿，他正咧着大白牙笑，也显得整张脸明亮又灿烂，仍旧看不出半点憨气，站出去很能唬人。
　　团子更兴奋了，捞起话尾巴继续喳喳：“珠珠棒棒！珠珠慧眼识人！”
　　七皇子叫一屋子人看得都不好意思了：“也就那样吧。”
　　端王妃道：“改天进宫让皇上娘娘看看，一定高兴！”
　　七皇子点了点头，又照了照镜子：“再等几天，等休沐的时候，给我娘……给父皇母后瞧瞧去！”
　　就在这时，跑来跑去的团子忽然一停，然后她问：“可七锅锅介个，系老天爷爷的亲亲呀，那治好了，还有亲亲吗？”
　　大家都是一懵，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有端王妃异常淡定的道：“有啊，只是看不到了。”
　　团子仰着小脸，认真道：“可看不到，不就没有了？”
　　“谁说没有了？当然有啊！”端王妃抓住闺女小胖手，把袖子往上一撸，露出了肉嘟嘟的小胳膊，二话不说亲了两下，指着问：“能看出来吗？”
　　团子压根儿没反应过来，呆兮兮地答：“看，看不出来。”
　　“那亲了吗？”
　　“亲了。”
　　端王妃道：“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
　　团子盯着自己的小胳膊，恍然点头：“明白啦！”
　　这也太呆了，太可爱了。
　　盛明麟笑得简直停不下来。
　　这真是一点不掺假的亲娘俩，亲的！
　　七皇子这一好了，对盛明麟来说，也算是了了一桩大事。
　　如今就只等四皇子那边。
　　但四皇子一直没叫人传信，他自己没过来，盛玉露那边也没说怎么着。
　　盛明麟等得都有点心浮气躁了。
　　虽然知道找合适的机会可能不容易，再说四皇子手头的差使也得提前安排，可心里就是挺着急的，想早一天解决。
　　幸好隔天上午，四皇子府的人就过来了，说明日一早，卯初（5点）左右，让他带着珠珠、七皇子和大夫，一起去趟龙泉寺。
　　大夫？霍沉昭也去？
　　四皇子的意思，是他先试探一下，再让霍沉昭试探一下？
　　如果没试探出来，说不定还要让他和七皇子也去试探一下？
　　不过他和七皇子去估计没用，之前又不是没见过，在假珠珠眼里，估计他们两人啥都不是，只有他的傻妹妹才把他们当宝。
　　盛明麟应下，然后赶紧过去找了端王妃一趟。
　　端王妃因为上次的事情，十年怕井绳，都不相信端王府的护卫了，直接写信去将军府借了几十个护卫，当天晚上就过来了。
　　四皇子没跟他定具体的计划，盛明麟心里就有数了，直接把调度的事情交给了锦衣卫。
　　果然他们没有推托，直接应下了。
　　至于说词么，七憨憨好糊弄，团子也好糊弄，倒是霍沉昭那儿，两人称得上一见如故，霍沉昭这人也聪明，不好糊弄。
　　所以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含糊其辞，而是直接跟他道：“明日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暂时不能跟你解释，但我保证，我绝不是在害你。”

第107章 她就是她
　　霍沉昭应下了。
　　翌日一早，一行人出了城。
　　锦衣卫安排盛明麟三人和珠珠坐了一辆马车。
　　七皇子果然完全没多想，只当是出来玩的，他脸上现在一天一个样儿，今天痕迹更轻了，他还挺高兴的，趴在窗子上，看着外头的景色，兴致勃勃。
　　龙泉寺离得很近，也就十几里地，很快就到了。
　　到了之后，盛明麟一行人只带了十余护卫，从侧门进去，爬上石阶，进了厢房，四皇子已经到了，朝他们点了点头。
　　然后锦衣卫就过来，朝霍沉昭施了一礼，道：“霍公子，这边有一个药田，劳烦霍公子帮着分辩一下？”
　　本来就是个借口，霍沉昭点了点头，随着他去了。
　　七皇子虽然有点憨，但一看到四皇子，就感觉到非同寻常的气氛了，凑过来问盛明麟：“到底来干嘛了咱们？”
　　盛明麟也用气音道：“我实在抱不动了，你帮我抱一会儿珠珠行不行？”
　　七皇子立刻忘了自己的问题：“来来，早说啊，就知道你弱。”
　　盛明麟呵呵哒，把他安排到凉快的角落，摆好姿势，才把团子轻轻放到他怀里，然后七皇子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低头笑眯眯看着团子小脸，一动不动了。
　　盛明麟这才走过来，跟四皇子站到了一起。
　　这间厢房四四方方，跟大雄宝殿是一个折角，站到正面看那边清清楚楚，若走到侧边，　就正对着进庙的路。
　　这会儿在侧边，他一眼就看到盛玉露和一个少年，正拾级而上。
　　四皇子低声跟他道：“这是齐王次子盛贤志，今年十四了，齐王平日不理俗务，这边的事情，大半是他出面。”
　　盛明麟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盛玉露，盛玉露站在那儿，头低的很厉害，感觉都快成一个角了，他低声问：“她以前也这样？”
　　四皇子嗯了声：“据说从小就这样。”
　　说话之间，锦衣卫已经带着霍沉昭过去了，似乎很意外般，拱了拱手：“二公子怎么在此？”
　　盛贤志也不认识他。
　　但锦衣卫毕竟不同寻常，他也不敢拿大，连忙笑容满面道：“我带妹妹来上香……大人这是有公干？”
　　锦衣卫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道：“不算公干。”
　　盛贤志一看他和气，顿时更亲热了，问：“这一位是？”
　　锦衣卫便道：“这一位是端王府请来的神医，姓霍……哎，霍公子，你看小郡主做什么？”
　　霍沉昭先朝他拱拱手，又向盛贤志道：“草民霍沉昭。”
　　盛明麟几乎把眼睛贴到了窗缝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但盛玉露完全没什么反应，好像没听到一样。
　　霍沉昭又道：“小郡主似乎有些奇怪，不知方不方便，抬头让草民看看。”
　　盛贤志立刻道：“抬头让人看看！”
　　盛玉露似乎打了个哆嗦，然后抬起头，但双眼仍旧死气沉沉，没什么异常。
　　略等了几息，不远处一个人打了声招呼，这边的锦衣卫便拉住霍沉昭：“走了走了，”又向盛贤志道：“二公子，有事在身，失陪了。”一边“急匆匆”地走了。
　　盛明麟低声道：“她对霍沉昭，毫无反应。”
　　四皇子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盛贤志就带着盛玉露进了大雄宝殿，草草上了柱香。
　　刚刚出来，有个少年人从旁边走过，似乎是无意中看到了盛贤志，远远打招呼：“二公子！”
　　盛贤志一转头，立刻就跟着去了，甚至都没交待一声。
　　盛玉露站在大雄宝殿门口，靠着柱子，呆呆站着，一动不动。
　　四皇子和盛明麟，都紧紧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四皇子才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试试。
　　于是他出了厢房，从后头略微一绕，沿着台阶慢慢走上去。
　　盛明麟一眨不眨地看着盛玉露，她一动不动，一直到四皇子走到大雄宝殿门口，叫了一声：“玉露？”
　　她回头。
　　就在那一刻，她整个人的感觉，一下子就变了。
　　之前，她暮气沉沉，眼神无光，走路都是拖着脚板走，好像老朽到毫无心气的老人家似得。
　　可就在那一刻，她眼中一下子就多了一种……怎么说呢，不大正常却很亮的光，脸上的神情，也多了一丝掩不住的骄纵和嚣张。
　　盛明麟心跳如擂鼓，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甚至，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漏刻。
　　她已经扑上去，抓住了四皇子的袖子，道：“四哥！”
　　四皇子一脸平静：“你怎么在这儿？”
　　“盛玉露”低下头，很难过似地，眼中含着泪，又故做坚强地别开脸，道：“二哥领我来，但碰到了朋友，不知道去哪了，我不敢乱走，已经在这儿等了很久了。”
　　盛明麟长吸了一口气。
　　真的太不一样了。
　　盛玉露木呆呆的，都没啥表情，可这个人，又装可怜又撒娇，表情丰富。
　　而且，盛明麟如今天天跟珠珠在一起，能够很直观的感觉到，她与珠珠的不同。
　　小孩子撒娇，就只是撒娇，呆萌得很，最多会瞅着大人的脸，看你有没有笑。
　　但，大人撒娇，会时时注意自己的仪态美不美，哭得好不好看，连眼泪含而未落都是门道儿。
　　这种感觉虽然微妙，但在有心观察的时候，真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盛明麟看出来了，四皇子也看出来了，锦衣卫肯定也看的出来。
　　这个躯壳里，装的是一个大人的灵魂、一个已经识情懂情的女人的灵魂。
　　倒是“盛玉露”自己没有察觉，她拉着四皇子的袖子，带着撒娇的鼻音，央求道：“四哥带我出去好不好？我连下人也没带进来，我一个人，好怕呀！”
　　四皇子平静地道：“我带你走了，贤志去何处找你？不如你在此再等等。”
　　“盛玉露”道：“那，我要四哥陪我等，好不好？”
　　四皇子点了点头，“可。”
　　他就站在她旁边，伸手扶住了栏杆，“盛玉露”整个人倾向他，仰着脸，故作天真娇柔，道：“四哥今日来做什么的？”
　　四皇子道：“明天就是浴佛节，明麟要带着珠珠来吃一天素斋，我恰好有空，便过来瞧瞧。”
　　“盛玉露”一脸惊讶，小手掩口：“啊？四哥你都上朝办差了，每天这么忙，为什么这种小事情，还要麻烦你？珠珠也太不懂事了，谢王妃实在是太娇惯她了。”
　　屁啊！混蛋啊！
　　盛明麟眼睁睁看着，真是气的肝儿疼，真恨自己没有皇上那么多骂人的词儿！想骂她都不知道骂什么！
　　他确信了，这就是她！
　　毒到极至，偏又蠢到极至，连挑拨都挑拨得如此浅白，就是她了！
　　而且，是一个拥有那一世记忆的她！对珠珠和娘亲，都有浓浓的敌意！

第108章 一言惊醒梦中人
　　四皇子神色平静，并没有出言维护珠珠。
　　于是“盛玉露”又一脸好奇地道：“谢王妃自己不来吗？”
　　四皇子顺着她的意思道：“她有事不能来。”
　　“盛玉露”学着小孩子天真可爱的样子，歪了歪头：“啊，人家知道了！明日是浴佛节，好像也是送子娘娘诞呢！我听我娘说，她想约几个人去拜送子娘娘，但好像谢王妃她……”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句话实在是太扯了。
　　盛玉露的亲娘，她这辈子根本没见过，养母一年都未必能见一次。再说了，她才七岁，哪家娘亲会跟她扯这种闲话？
　　所以，她为什么敢扯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别人看出她不是盛玉露？
　　四皇子皱了一下眉，表露出一些好奇，道：“端王婶怎么了？”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她遮遮掩掩地道：“人家只是听说，谢王妃曾经对别人说过，她拜送子娘娘也没用，她已经生不出来了。听说她经常因为这件事，跟人发脾气，唉，这种事情人家不敢乱说的。”
　　四皇子板脸呵斥：“你既然知道不能说，为何还要说？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女孩儿家能说的？以后不要再说了！”
　　她娇哼了一声，一别脸儿：“我又没乱说，你凶我，人家不理你了！”
　　四皇子抬步往外走了几步，她动了动，但也没有转回头来，四皇子于是又停下道：“你一人在此不安全，也晒的很，不如去厢房待着。”
　　“我偏不，”她娇嗔地道：“你要先向我道歉！不然你就看着人家晒死好了，哼！”
　　哼个屁啊！
　　盛明麟恶心得不行。
　　但还是只能忍着恶心继续看。
　　这种话他其实挺熟悉的，假珠珠时常说这种话，拿自己辖制人，好像所有人都深爱她不舍得她受一点点苦一样。
　　四皇子当然不会道歉，他皱眉道：“你平时在家也这样？”
　　这句话，其实已经很犀利了，摆明了“我看出了你和盛玉露的不一样”，可她仍旧不慌不忙，甚至还朝他抛了一个媚眼：“人家只有对你才这样，人家最喜欢四哥哥了。”
　　她伸手就拉住他手，还晃了晃。
　　四皇子平着胳膊被她拉着，道：“你我见都没见过几回吧？”
　　“那又怎么样？”她道：“在我眼中，四哥与旁人是全然不同的。”
　　四皇子直白道：“你喜欢我这样的长相？”
　　她顿了一下，似乎想说句什么，转而又笑了，娇滴滴地道：“四哥的一切，都叫人家喜欢。”
　　所以，不是长相，她图谋的是别的东西。
　　其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她整个状态都很奇怪。
　　她勾搭四皇子，勾搭的并不迫切，也并不认真，却不知为何自信无比，好像男人全都是蠢货，会轻易被她的甜言蜜语？或者长相？或者风情？总之被她一哄就会相信她似地。
　　可四皇子再怎么也是龙子凤孙，全天下选出来的美人儿都在皇宫里，从小看到大！
　　如今也已经成了亲，不能说妻妾成群吧，后院也是有几个女人的，她到底凭了什么，会觉得她这年龄这身份这长相，这浅薄粗劣的勾　引，能勾　引到他呢？
　　盛明麟正在沉吟，忽见盛玉露神情微变。
　　她娇嗔的神情还残留在脸上，但眼中那种半似疯狂的光却一下子没了，她看了看左右，又一下子看到四皇子，吓的一怔，头一下子低下去，又成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四皇子迅速察觉到了，叫了一声：“玉露？”
　　盛玉露也不抬头，蚊子哼哼一样，道：“四哥。”
　　四皇子又说了两句话，发现“她”没再出现，就直接道：“你既不愿说话，那，”他就回身吩咐随行太监：“你们在这儿伺候着。”
　　一边就直接走了。
　　他绕了个弯子进了厢房，盛明麟仍在盯着那边。
　　四皇子也没打扰他，坐下静静地思忖了一会儿，才问锦衣卫：“大约多久？”
　　盛明麟道：“约摸一点（约24分钟）。”
　　时间连锦衣卫也没想过要记，不由得多瞧了他一眼。
　　盛明麟看了看厢房另一边，七皇子抱着珠珠，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正跟丫环们低声说着话，并没有注意这边。
　　丫环小厮们倒有机灵的，但察觉到主子的意思，也不敢回头，霍沉昭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正背对他们，盘膝坐在蒲团上。
　　盛明麟这才坐过来，低声道：“她明显是个大人！女人！”
　　四皇子点了点头，亦低声道：“她在大雄宝殿门前也敢出现，并无半点忌惮，似乎不是什么妖魔。其二，她出现和消失，似乎自己也不能控制。其三，她虽然对我有所图谋，但似乎并不需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也不真正在乎我喜不喜欢。其四……她对端王婶和珠珠都有敌意，但对端王婶的敌意，比对珠珠还要重。”
　　盛明麟深深点头。
　　就没见过，叫端王妃叫“谢王妃”的，要不就叫王妃，要不就叫王婶，加上姓氏是什么意思？
　　可她为什么要恨端王妃？
　　哪怕她这么作，前世端王妃对她仍是掏心掏肺，她凭什么恨端王妃？
　　而且那种感觉，为什么像女人之间的嫉妒？？这不是很奇怪吗？
　　盛明麟忍不住道：“此人愚蠢又急躁，只管自己想什么，不在乎旁人怎么想，不止是受情绪左右，更似乎，有恃无恐。”
　　“对，”四皇子低声道：“这才是最难办的。她为什么能这么有恃无恐？难道说……杀了她，她就有可能换个人夺舍？”
　　锦衣卫忍不住插话：“此人步步算计，兴许就是要借咱们的手，害珠珠小郡主！”
　　盛明麟不由拧眉。
　　那倒不会，那人绝没有这样的城府。
　　但她也的确有恃无恐，似乎还有底牌，似乎根本不怕盛玉露死。
　　四皇子拧着眉，喃喃地道：“若寺庙都无法影响她，那还有什么能辖制她？”
　　他本来都做了两手安排，若在龙泉寺没有异常，还要在外头试一试的，可现在……
　　盛明麟忽道：“四哥。”
　　四皇子抬头看他，盛明麟低声道：“其实，情形也没有那么糟。你看她的心性，如果她能选，她绝不会选盛玉露，所以，她可能没有那么厉害。”
　　这句话，堪称一言惊醒梦中人！
　　是啊，假如她能选，那，看她那个迫不及待，甚至什么什么不满的劲头儿，她怎么也要选个皇子妃，甚至妃子什么的做做。
　　就算不考虑这个，单以身份什么的来说，她直接选珠珠不是更好？
　　可她如今却是齐王府的盛玉露。
　　齐王，戴罪之身困居京城的闲散藩王，盛玉露，完全不受宠的庶出女儿……这样的身份，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
　　这足以证明她不能选。
　　大家顿时都略松了口气。
　　四皇子又站起来，从窗边看了一眼，盛玉露仍旧呆呆地站在那儿，太阳都上来了，也不知道躲，真就跟个木头人一样，看着……不大正常。
　　四皇子低声道：“你们说，‘盛玉露’知道‘她’的存在吗？”

第109章 系了我的绳就是我的人
　　盛明麟低声道：“我觉得她知道，但我觉得，她可能不知道那人干了什么，因为她一‘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看看左右，看到你时还吓了一跳，足以证明，她根本不知道中间发生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对她来说，感觉可能就类似于昏厥过去，有一段时间啥也不知道。”
　　四皇子点了点头：“明麟观察敏锐。”
　　他顿了一下：“所以，就算问她，也只能知道那人是何时出现的，并不能知道更多。”
　　盛明麟道：“但可以知道，‘她’是只看到你才出现，还是别的时候也会出现。”
　　四皇子点了点头，对他道：“你也去试试。”
　　盛明麟道：“我去只怕没用。”
　　话虽如此，仍旧出去走了一圈儿，果然“她”没有出现。
　　那边，珠珠儿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
　　被七皇子抱着，热乎乎地就跟挨着火炉子一样，她醒的比平时还早一点儿，眼儿半睁半闭，见到七皇子，她喃喃地说了句什么，翻了个身，小屁股一撅，怼开火炉子，继续睡。
　　四皇子看到了，就走过去，小心的把团子接了过来。
　　盛明麟就抓着七皇子出去，也在盛玉露面前转了两圈儿，还跟她说了句话，“她”仍旧没有出现。
　　团子虽然迷糊着，也感觉到抱她的换了人，眼儿半睁半闭，瞧了瞧，软乎乎叫他：“四锅锅。”
　　四皇子道：“珠珠醒了？”
　　团子喃喃地道：“还，还没醒……”
　　隔了会儿，又含含糊糊地道：“珠珠的……心心已经醒了，眼睛还没有醒，还要再睡会儿。”
　　四皇子嘴角微弯：“那珠珠的眼睛再睡会儿。”
　　团子又迷糊了一会儿。
　　盛明麟看了看时间，就过来把她接过来，稍微开了一点窗，逗着她：“珠珠看外头有什么？”
　　微凉的风吹进来，带着一点草木香，团子张了张眼，然后就慢慢精神了，来回看了看：“咦？”
　　她有点开心：“我们出来玩啦？”
　　“对呀！”盛明麟笑着道：“出来玩了，所以珠珠儿快点吃早饭，我们出去玩一会儿再回家，好不好？”
　　团子连忙点头，他便把她交给荔枝抱下去。
　　他们这样的人家出门，日常用的都是带全了的，很快团子就被换好衣服出来，荔枝给她梳好发包包，早饭也端上来了，就坐着吃饭。
　　小团子周围全是人，盛明麟转了两圈儿，根本插不上手，索性也不跟他们抢了，就走到一边坐下。
　　反正他是亲哥，回家就能抱，想抱多久抱多久，他急什么。
　　结果才刚喝了两口茶，团子就转头叫他：“锅锅。”
　　盛明麟还有一丢丢小得意，类似于“哎呀可不是我要抢是我妹妹硬要黏我呀”，一边就拿着茶杯去桌前坐下了，伸手把妹妹给抱过来。
　　结果团子伸手抱住他的脸，问他：“锅锅生病了吗？”
　　盛明麟还愣了下：“没有啊。”
　　“骗人！”团子指了指茶杯：“锅锅喝药药惹！”
　　盛明麟这才回过神来，他已经开始喝霍沉昭配的药茶了，大多是陈皮甘草之类的，其实药味不重，结果团子就闻到了。
　　他就解释：“哥哥没有生病，也没有骗珠珠。这种茶不是药，是用来调理的……可以疏肝解郁，嗯，就是喝了之后会开心，会解忧，会没有烦恼。”
　　团子眼儿大张，瞳孔地震：“没有烦恼？”
　　盛明麟道：“对呀！”
　　团子大眼瞪的溜圆，盯着他瞧了半天，发现他不是在逗小孩，顿时就更惊讶了，小手手差点指进茶水里头去：“可系，它寄几就系烦恼啊！它介么苦，它寄几就很烦恼！”
　　盛明麟：“……”
　　他被她这小样儿逗得失笑出声，抱着她连亲了好几口。
　　兄妹俩闹了一小会儿，盛明麟又把她抱正了，喂她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忽然掠过了一个闪念，他动作一停。
　　珠珠已经等不及了，双手把他的手扒拉过来，阿呜把饭吃了，盛明麟只能又专心投喂。
　　四皇子低声吩咐下人，把盛玉露带走。
　　他今天不打算让珠珠与盛玉露照面了，他想看看，在珠珠不知道盛玉露的存在，而盛玉露又曾见到他这种情形下，珠珠会不会做梦。
　　于是等珠珠吃完早饭出来，寺院里外都很清静。
　　虽然龙泉寺没啥好玩的，但胜在新鲜，尤其四个最喜欢的漂亮哥哥全都在身边，团子光是看着都很开心。
　　七皇子到处溜达了一圈儿，觉得没意思，就跃到了围墙上，也不嫌脏，趴着往外看，珠珠看到了，就叫他：“七锅锅，珠珠也要看！”
　　七皇子就跃下来，把团子扛到了肩上，重新跃回去。
　　盛明麟看的提心吊胆：“沉昭，沉昭你去看着珠珠！”
　　霍沉昭就跃上墙，站在了七皇子身边，将军府的护卫，也站在墙下头。
　　珠珠倒是坐的稳稳当当，双手抓着七哥哥的耳朵，下巴搁在小光头上，舒服得很。
　　下头不远处就是小山坡，一个青年正把一根五彩绳儿递给一个姑娘，嘴里说着：“这绳子送给你。”
　　姑娘娇羞别脸，手却往后一伸，青年喜滋滋的把绳子系到她腕上，一边抓住她手：“系了我的绳，就是我的人了。”
　　团子看的津津有味：“哇！！”
　　她问七皇子：“为行么系了绳绳就系他的人？”
　　七皇子正是半懂不懂却自以为很懂的年纪，有点不好意思，随口糊弄团子：“因为，因为绳子是他的，所以系上了，就是他的人了，就，就可以一起去看龙舟了。”
　　团子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哦！”
　　那边，四皇子和盛明麟远远站着，凑在一起说话。
　　盛明麟年纪小，个子不够高，正踩着石头，一手还抓着四皇子的肩保持平衡，附耳道：“四哥，我刚才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之前，沉昭给七哥治病，珠珠忽然冒出来一句，说她也应该是大夫，也应该在屋里……但是呢，珠珠儿又从小怕喝药，鼻子特别灵，一点点苦都受不了，这是不是有一点矛盾？所以我在想，度厄大师说的变数，会不会就应在这里？”
　　“有可能。”四皇子皱眉，“有变数，但霍沉昭的命数没变，这意味着什么？本来他应该教珠珠医术的，但有可能，他会教珠珠别的？他还会什么？”
　　盛明麟沉吟道：“沉昭似是文武双全，别的么……”
　　他虽然说着话，眼神儿却片刻没离开过妹妹。
　　然后，他忽然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停下话头，仔细看着那边。
　　七皇子这会儿盘膝坐在墙头，珠珠坐在他脖子上，两人叽喳不停。
　　霍沉昭站在两人身边，一只手虚按在团子背上。
　　本来他一直侧头看着团子，似乎在听她说话，还不时会笑一下，但他们这边开始说话之后，他就站的笔直，不再向团子那边转脸了。
　　盛明麟心思一动，然后，忽然用着比现在更小声的声音，说了一句：“沉昭，你听到了吧？”

第110章 皇帝舒不舒服不重要
　　盛明麟本来只是试探。
　　但，话音未落，就见霍沉昭的背一僵。
　　然后，他迟疑了一下，缓缓转身，朝他点了点头。
　　盛明麟暗暗心惊，也朝他点了点头，看着他转了回去，再默默地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也有些惊讶，毕竟离得真的挺远的。
　　但既然他已经听到了……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盛明麟一边迅速回想他之前可能听到过什么……一边假作不在意，又继续跟四皇子道：“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四皇子道：“一会儿回宫，听父皇的示下。”
　　盛明麟嗯了一声，又问他：“对了四哥，你何时来我们府上？”
　　四皇子道：“今天就过去。对外便说，我奉母后之命过来，恰好遇到你们，遇到了霍沉昭这个神医，看出了什么，所以搬过去暂住几日，调理旧伤。”
　　盛明麟不由笑了：“这个说词挺合理的。四哥以前受过伤？”
　　四皇子道：“几年前曾受过一次伤，其实如今已经好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因为一会儿还得进宫禀报，所以等珠珠儿玩了一会儿，大家就收拾收拾上了马车。
　　这会儿街上更加热闹，店铺里全都在卖五色彩绳，珠珠瞧见了，顿时又想了起来，跟荔枝道：“珠珠也想要介个绳绳。”
　　荔枝赶紧出去吩咐了。
　　小厮跳下马车，直接买了一大包回来，笑道：“这种东西卖的不贵，大家都是图吉利，一块碎银子就能买一大包。”
　　团子接在怀里，立刻就用小手手捏了一根，举高高跟盛明麟道：“锅锅，介个绳绳送给你。”
　　“哦，”盛明麟伸出手：“谢谢珠珠。”
　　“不行的，”团子摁着他的手：“你还没害羞！”
　　我还得害羞？？
　　盛明麟只好抬袖遮脸，害羞了一下，团子这才把绳子给他系到了腕子上，美滋滋地道：“系了窝滴绳绳，就是窝滴人啦！”
　　盛明麟：“……？？”
　　这都跟谁学的？
　　盛明麟看向七皇子。
　　七皇子没做贼也心虚，只讪讪一笑。
　　霍沉昭只好代为解释：“我们站在墙上的时候，外头……有很多。”
　　盛明麟也没办法，好在小屁孩儿根本不懂啥意思，学着玩儿，学就学了。
　　结果没想到，珠珠转头就捏着一根绳绳，送给了四皇子、七皇子，然后是霍沉昭，然后是荔枝。
　　快到端王府时，一听说盛明麟和四皇子要进宫，珠珠立刻也跟着进了宫。
　　盛明麟和四皇子去前头找皇上禀报，七皇子和珠珠就直接去了皇后那儿。
　　七皇子照个面儿，就去见柳嫔了，珠珠捏着绳绳送了一圈又一圈儿，皇后娘娘和漂亮宫女，每人手上平均三四根绳。
　　那边，明熙帝听着两人禀报。
　　之前度厄大师的话，虽然锦衣卫肯定已经禀报过了，但他们还是又说了一遍。
　　说到明主什么的，盛明麟暗中提心吊胆，担心皇上多想，间接害到四皇子，但没想到，自信心爆棚的皇帝，压根儿就没往下一任什么的想！
　　他非常自得地道：“咱的功绩，上天也是看在眼里的！还给咱送个祥瑞过来，唉！真是愧不敢当！”
　　可你的口吻一点不敢当的意思也没有。
　　盛明麟两人自然是赞美皇上英明神武千古名君……
　　明熙帝听了好一阵子，才一摆手：“行了行了，别老说这些没用的！朕不在意这个！倒是那盛玉露，”他直接叫过锦衣卫：“去，找几个人，扮成拐子，把她给朕拐出来！拐到之后先揍一顿，看她疼不疼！”
　　盛明麟/四皇子目瞪口呆：“！！！”
　　两个心思细腻做事谨慎的人，都觉得这样不大妥当，四皇子道：“父皇，是不是再考虑一下？万一……”
　　明熙帝直接摆手：“别跟咱说万一！抓不抓都有万一，但不抓咱憋屈！这些日子可把咱憋屈坏了！赶紧抓了咱就舒服了！”
　　两人又不能说皇帝舒不舒服不重要？
　　明熙帝又道：“再说了，你自己不也说了？在大雄宝殿门前头，也没耽误那人出来！龙泉寺可是有舍利子的！还曾经有那什么金蛟化龙，这都不行，咱再多找几个老和尚，又能有啥用？”
　　所以，就直接莽上去了是吗？
　　两人都无言以对。
　　虽然明熙帝这么处理，确实简单粗暴，但，也不能说没用。
　　人放在他们自己手里，总归放心一些，就算有万一，也不会比不抓的“万一”更多。
　　明熙帝又问四皇子：“你还没去找珠珠儿做梦？”
　　四皇子道：“儿臣今晚就去，儿臣会在端王府借住几日。”
　　“磨矶！”明熙帝啧了一声：“一点点小事这么磨矶！”
　　他斜了儿子一眼，又问他：“你准备干点什么事儿？”
　　四皇子道：“儿臣第一天准备先教珠珠念书，隔天再……”
　　明熙帝看也不看地从桌上抓了一本奏疏，扔进他怀里：“教珠珠念念这个试试！”
　　四皇子吸了口气，起身施礼，道了一声儿臣僭越，就直接把奏疏收进了怀中。
　　确实，牵扯到国事，是最可能有用的，若是无用，再慢慢试别的就是了，只是这种事情犯忌讳，皇上不说，他们也不敢提。
　　明熙帝看上去并不十分在意，就问：“珠珠儿也进宫了？”
　　两人都应是，明熙帝就站起来道：“走，咱们去你母后宫里用午膳，瞧瞧咱的小珠珠。”
　　三个人就去了皇后宫中。
　　一进门儿，珠珠就瞧见了，一溜烟儿从皇后膝上下来，抓着一根五彩绳跑过来，仰着小脸：“皇伯伯，皇伯伯，介个绳绳送给你。”
　　“哟！”明熙帝倒是很高兴。
　　他当然知道送五彩绳是什么意思，但傻团子又不懂，于是他嘿嘿笑了两声，伸出手：“那就来吧。”
　　四皇子和盛明麟都想到了什么，迅速让开身。
　　果然，团子严肃地纠正他：“你还没有害羞！”
　　明熙帝：“……？？？”
　　他道：“朕还得害羞？”
　　“对呀！”团子道：“每一个人都得害羞才行。”
　　明熙帝虽然没有皇帝包袱，但他爷们包袱巨重啊，立刻道：“那朕不要了！”
　　“不行的，不行的！”团子抓着他衣襟不撒手：“家里每一个人都要有，一个都不能少！”
　　“唉！”明熙帝叹气，“那你说，要怎么害羞！”
　　团子就给他示范了一下：“就是介样，再介样……”
　　明熙帝于是转回身，然后把手背了起来。
　　珠珠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对，伸高手手，去够他的手……
　　明熙帝本来就高，珠珠踮脚都够不着，而且她一够，明熙帝就往前走，团子举着手手一直在后头追呀追的，怎么追也追不上。
　　就这么遛团子遛了好半天，明熙帝终于满意了，停下来，大手摁住团子小脑袋，转了一转：“行了，朕都说了朕不会害羞，直接给朕吧！”
　　一边纡尊降贵的把手递给了团子。
　　但团子是个非常认真的宝，她仰着小脸道：“不行哒不行哒，必须害羞哒……你不会就学呀！”
　　明熙帝道：“朕学不会。”
　　“很简单的呀！你介么冲明肯定能学会的！”团子急得不行，“珠珠可以债教你几遍。”

第111章 青蛙皇帝别生气
　　“哎，你这孩子咋这么死心眼儿，”明熙帝反正是不可能当众害羞的，只能道：“朕都说了学不会，你再这样，朕可要生气了！”
　　团子连忙拍着他的膝盖劝他：“你别生气呀，青蛙。”
　　明熙帝：“……？？？”
　　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团子摸着自己的小脑袋，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一笑：“后头忘啦！”
　　明熙帝一脸的怀疑人生：“你先别管后头了，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奶团子超理直气壮，还有一丢丢文化人的骄傲：“青蛙呀！”
　　明熙帝：“……？？？”
　　什么玩意儿？他皱着眉头问她：“什么青蛙？？”
　　团子道：“就系呐个……呐个……”
　　她实在想不起来了，只能朝大聪明哥哥求助：“呐个，青蛙一跑一千里，跑到江河湖海里，呐句话……怎么说的呀？”
　　盛明麟想了想，试探着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团子连连点头：“对的，就系这个啦！”
　　屋里所有文化人：“……”
　　从来没被人骂过的皇帝，怒气顿时就冲着他过去了：“麟儿学业要上心！怎么能犯这种错误！你爹可是自小能做诗的天才！”
　　盛明麟：“……”
　　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
　　你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我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然后皇后娘娘问团子：“珠珠儿，这句话，是哥哥教你的吗？”
　　“不系呀！”团子小脸天真又可爱，张嘴就把罪魁祸首给卖了：“系七锅锅教哒！”
　　刚表示了子不肖父的意思，就知道是自己亲儿子的皇帝：“……”
　　最终明熙帝自找台阶，道：“传朕的话，七郎抄《荀子》全篇，”他顿了一下，可能是想起《荀子》字太多，改口道：“荀子劝学一百遍！抄完拿来给朕看！”
　　然后他都准备一拂袖走了，只有团子还记着初衷，小手手抓着他的衣襟，偷瞧着他的脸色，弱弱地道：“……害，害羞。”
　　明熙帝：“……”
　　你能不能忘了这茬！能不能！能不能！！
　　盛明麟快步过来救场，蹲下搂着团子，道：“珠珠儿真是太爱皇伯伯了，看龙舟这样热闹的事情，怎么可以漏了皇伯伯呢，是不是。”
　　团子点点头：“对的。”
　　盛明麟又道：“可是珠珠，你忘了哥哥教过你，皇伯伯是皇帝，很厉害很厉害的皇帝，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所以皇伯伯不用害羞，珠珠直接把五色绳送给皇伯伯就好。”
　　团子被哥哥搂着，迟疑地抬起乌溜溜的葡萄眼，瞅着他。
　　明熙帝故意唬着脸。
　　奶团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变脸，小眼神儿变得怯生生，小手手绞着绳绳，奶软奶软的小样儿，一看就特好欺负。
　　明熙帝顿时手痒起来。
　　他想了想，觉得刚才的尴尬，这团子必须得负责。
　　在内心把团子的罪名给定好了，他伸出大手，把盛明麟拨拉到了一边，双手拔萝卜一样，就把团子拔了起来，然后大步去上头坐下，把两条小胳膊一飞，大脸凑上去，就开始吸崽崽。
　　盛明麟：“……？？？”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什么蛇精病皇帝啊！啊！！
　　奶团子也很懵，她手里还捏着绳绳，莫名就被抱起来吸肚肚了。
　　团子不大乐意给吸，又不敢不给吸，只能怂哒哒地叨叨：“皇伯伯凶珠珠，珠珠不跟你好了，哼，不给你吸肚肚……”
　　小嗓子又奶又细又小，委屈的小样儿，又可爱又可怜。
　　皇后娘娘赶紧过来解救她：“皇上，不早了，传膳吧？”
　　“唔，传，传。”
　　皇帝根本没打算放开团子，猛吸了一气儿小肚肚，还拿过小手手吹气，吹的噗噗响，玩的不亦乐乎。
　　皇后那边一声令下，饭就摆上来了，皇后再次道：“皇上，别逗珠珠了，快用膳吧。”
　　明熙帝含糊应声，仍旧吸个不停。
　　团子想找皇伯娘抱，结果被皇伯伯的大手箍着，一动都动不了，团子终于生气了，于是动用唯一能活动的小脚脚，又踩又踢，奋力挣扎：“救命呀，伯娘，快救救珠珠呀。”
　　皇后娘娘跟明熙帝是少年夫妻，不怎么怕他，见他耍无赖，索性上前直接扒开他手，把团子解救出来，抱着连连安抚：“乖宝儿，不怕啊，伯娘在呢。”
　　团子小嘴都扁着，委屈巴啦地咕哝：“珠珠债也不喜欢皇伯伯了……”
　　大家正想围过来安慰珠珠，就听明熙帝忽然闷哼了一声。
　　大家吓了一跳，齐齐转头。
　　就见明熙帝伸手捂着胸口，皱紧眉头，面露痛苦，大声道：“怎么回事！咱这里为啥这么疼，难道珠珠把我踢坏了？”
　　盛明麟瞪圆了眼睛，是真的被皇帝的无耻给震惊到了！！
　　翻遍史书，就从来没见过……好吧，汉高祖刘邦的不要脸程度大概能稍微跟他比肩。
　　但老实的团子，一下子就信了！
　　她刚冒出来的眼泪还挂在脸上，眼儿大睁，瞧着皇伯伯，明显被吓坏了。
　　然后明熙帝蹒跚地走过来，拉着团子的小手，跟郑忠顺道：“算了算了，不用叫太医了，珠珠也不是故意的。”
　　连郑忠顺都一时没能接上戏：“……”
　　团子眼泪汪汪：“珠珠不系故意的……呜呜，皇伯伯你痛不痛，珠珠错惹，珠珠债也不敢了。”
　　明熙帝点了点头，一脸大度：“嗯，没事！皇伯伯知道珠珠不是故意的，要不珠珠亲亲皇伯伯，这事咱就算了。”一边说一边凑了过来。
　　团子含泪嘟起小嘴巴，在明熙帝脸上亲了亲，眼泪都糊到了他脸上，还用手手摸着他的胸口，哭到咬字不清：“呼呼，冲冲飞，冲冲飞……”
　　四皇子和皇后，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儿看着他。
　　明熙帝假装没看到，放下了手：“珠珠儿真乖，现在一点都不痛了！来来，咱吃饭去！”
　　然后，整顿饭，团子都在认真照顾他，笨手笨脚地给他夹菜菜，还用小手手护着，往他碗里送，明熙帝就端着碗来接，动不动还咳一声，吓得团子赶紧给他拍背……
　　太欺负人了。
　　太欺负团了。
　　偏偏盛明麟和四皇子，还啥都不能说。
　　一吃完饭，盛明麟和四皇子一刻都不敢多留，立刻抱着团子出了宫。
　　然后趁着团子睡午觉的空儿，把今天的事，跟端王妃说了说，当然，“盛玉露”那些难听的话并没有细说。
　　说完了，两人略微一商议，就把霍沉昭请了过来。
　　霍沉昭的人品，本就是四皇子亲自过了眼的，而且，既然注定了将来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又已经知道了一些，再瞒来瞒去的，徒然显得小人之心，不如敞开了商量商量。
　　于是就把他叫过来说了说，霍沉昭垂着眼听完了，却说了一句，道：“我观玉露郡主，似乎有病。”
　　四皇子和盛明麟，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有病？”

第112章 别让盛明麟知道
　　“是的，”霍沉昭道：“沉昭不懂佛法玄理，但单以医字而论，玉露郡主的面色……如果我在街上看到这样一个人，在没把脉的情形下，单看面色和眼神，我会觉得，她是痴愚之人，也就是，傻子。”
　　盛明麟脑子里又闪过什么，他随想随慢慢地道：“那，如果她真的是病，你能治吗？”
　　霍沉昭道：“能治，但不一定能治好，最多只有五六成的把握。”
　　“五六成？”盛明麟道：“就算治不好，也治不坏，终归是有一点用处的，是不是？”
　　霍沉昭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本能的答道：“是的。”
　　盛明麟转向四皇子：“四哥，我在想，志怪话本中常说的离魂之症，或者魂魄不全，若是让大夫来瞧，是不是便是沉昭所说的这种病症？而如今盛玉露这种情形，应该就类似于……两个魂儿在争一个身体？如果我们让真正的盛玉露变的厉害些，那，那个人会不会就打不过？打不过又会如何？”
　　“有道理，”四皇子沉吟了一会儿：“但，盛玉露变厉害了，与盛玉露死了，对那人来说，是不是一样的？终归是那个身体她不能用了。而且，药是作用于身体的，会不会两个魂儿都受益？所以，具体该怎么做，还是要找懂这个的大师们看看才是。”
　　盛明麟建议：“四哥，不如我们给那人取个代称，说话方便。”
　　四皇子随口道：“犬彘？”
　　盛明麟笑道：“何必如此斯文，直接叫她鱼眼便是了，刚好跟‘金鱼’也很搭。”
　　四皇子呵了一声，也没有反对，毕竟鱼目混珠么，她痴心妄想要取代珠珠，叫鱼眼也确实直白又精准。
　　然后盛明麟又道：“对了，四哥既有旧伤，不如让沉昭瞧瞧？若能调理，便调理一二，四哥也亲自感受一下沉昭的医术？”
　　四皇子点了点头：“也好。”
　　他就伸出手，给霍沉昭把脉。
　　盛明麟枕着一只手斜坐在一旁，仍在沉吟。
　　他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琢磨透，可他虽然聪明，却从不曾娶过亲，也没接触过太多女子，不了解女子的想法，只是觉得处处不对劲，却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霍沉昭很快就收了手，道：“四殿下的旧伤，其实已经恢复了，但当时受伤太重，终究是影响了身体，所以虽然殿下一直没断了练武，仍旧比旁人要力弱些。我可以施以针灸，辅以汤药，但效果不大……我倒是有一个治法，比较受罪，却效果极好，不知殿下要不要试试？”
　　四皇子问：“什么办法？”
　　霍沉昭道：“这算是我们霍家独门的治法，叫做压穴法。”
　　简单来说，就是用牛皮制作一种衣服，而牛皮里头，做入一些锥形，里头可以放药，到时候活动起来，这些锥头就抵在各处穴位上，强行刺激气血。
　　四皇子听着，不由得微微点头。
　　他曾见过力士举鼎，会把腰部紧紧束起，也曾见过师傅指点他们射箭，也会用手紧紧按住他们肩部穴位，所以这个治法应该是有用的。
　　四皇子问：“要多久？”
　　霍沉昭道：“一日至少要绑半个时辰，穿上之后要练武，能坚持半个月就有效果，若能坚持更久，比如两三个月，必然效果拔群，之后可以停一段时间，停两三个月左右，然后再戴半个月到一个月，就差不多可以了。只是这种治法会很痛，不止是穴位痛，身体也会比较难受。”
　　“可以，”四皇子道：“需要我做什么？”
　　霍沉昭道：“我先为四殿下量身，然后我会画出图纸，还请殿下找人去做。”
　　四皇子点了点头。
　　于是盛明麟便叫人取了尺子出来，让霍沉昭给四皇子量身。
　　可能是因为要卡穴位，所以量的十分复杂，珠珠那边午觉都醒了也没量完。
　　盛明麟就先去看妹妹了。
　　又隔了一刻多钟，霍沉昭才量完，然后坐下画草图。
　　草图也十分复杂，好半天没有画完，四皇子瞧了一会儿，就跟他道：“沉昭，你画完直接给直温，需要什么，直接吩咐他就行，我去看看珠珠。”
　　他身边的太监周直温连忙上前施礼，霍沉昭点头应下，四皇子抬步就走。
　　结果还没出院子呢，就叫人给拦住了，传话的人小声道：“四殿下，王妃娘娘说，让殿下悄悄地过去一趟，别叫世子爷瞧见。”
　　不让盛明麟知道？
　　四皇子一愣，皱了皱眉，但还是过去了。
　　霍沉昭仍旧画着图，头也没抬。
　　隔了会儿，盛明麟抱着珠珠过来了，咦了一声，笑道：“四哥呢？”
　　霍沉昭轻咳了一声，一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盛明麟已经坐下了，把珠珠搂到膝上，托着她小脸问他：“珠珠儿睫毛这么长，你说要不要剪剪？”
　　霍沉昭：“……？？”
　　他抬头看了看，确实挺长的，但他虽然是个大夫，剪睫毛什么的还真没听说过，只好问：“不舒服吗？”
　　奶团子刚醒，还有点儿没精神，小手手胡乱搓了搓：“有一减减碍事。”
　　霍沉昭轻轻给她捋了两下：“小郡主，最好不要剪，有睫毛挡着，灰尘才不会飞进眼睛里。”
　　团子软乎乎地答应：“哦！”
　　盛明麟轻轻笑着，也给她捋了几下：“沉昭，四哥呢？”
　　霍沉昭只好道：“不知。”
　　盛明麟也不太在意，就跟团子道：“走了珠珠儿，我们出去找找四哥哥。”
　　他一边说着，就牵住妹妹的手，还轻轻悠着，想让团子精神一点儿，霍沉昭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世子爷，要不我稍稍给她剪一点点？”
　　盛明麟回头笑道：“你刚才不是还说……”
　　霍沉昭下意识地回避了一下他的视线。
　　盛明麟本就是个极聪明的人，话说一半儿，就不由得一凝眉，察觉到了什么。
　　他笑容微敛，沉默了一会儿，就牵着珠珠走回来，笑吟吟地道：“沉昭，你那个图画完了吗？我瞧瞧那种衣服，是什么样子的，也长长见识。”
　　霍沉昭便把桌上的草图朝他转了转，仔细给他讲解。
　　讲解完了，他瞥了盛明麟一眼，盛明麟仍旧笑吟吟的，神态轻松，还不时的逗逗妹妹，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他很难过。

第113章 赌上九族之命
　　那边，端王妃在室中来来回回的打转。
　　一见四皇子过去，她赶紧摆手让下人都退出去，道：“四郎。”
　　四皇子坐下，看她神情焦躁，便温言安抚：“婶婶别急，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他向来冷静，端王妃叫他带的也平静了一点，直截了当地问他：“那个恶人，她骂我了吧？”
　　四皇子垂了垂眼，没有回答，端王妃正色道：“她有没有骂我生不出儿子？”
　　见他仍是不答，端王妃有些急：“你倒是说啊！我不生气！我就是问清楚！”
　　四皇子只好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端王妃反倒像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猛得喘出来一口气，在旁边坐下，正色道：“四郎，按说这种话，婶婶不该跟你一个孩子说。可毕竟事关重大，婶婶就直接问了，你也不用回答，你就自己想想，这满京城，可有什么，譬如我生了珠珠之后伤了身不能再生了……之类的传言？”
　　四皇子还真愣了一下，他细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对！”端王妃道：“我生了珠珠儿，小产确实伤身，但我怎么说也是将门出身的，自小练武，后来哪怕懒了些，练的不勤勉了，身子骨也是很好的，从没有哪个大夫说过，或者暗示过，说我伤了身，从此不能生了，真没有！一个也没有！”
　　她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可是，就有人，这么骂过我。”
　　端王妃性子急，一边说着，就忍不住站起来，在室中兜了两个圈子，又勉强按捺住，坐回来，道：“就是麟儿的生母陈氏。”
　　她低声道：“四郎，这事儿在我心里，压了好几天了，我不是个聪明人，怕想的不对，可又不忍心跟麟儿说。麟儿是个好孩子，心思细，又心肠软，小小孩儿家，我怕他听了伤心难受。可是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当初，那陈氏来冲撞我时，那会儿我还怀着珠珠，尚不知男女，她就口口声声地骂我，‘你又生不出儿子’，我就非常奇怪，她好像从那时起，就笃定我生不出儿子，当时王爷还在府里查了很久，又请了太医院院首给我把脉，生怕她之前下过什么暗手，却没有查到什么……后来，珠珠做梦，梦里，那恶人说，‘你又生不出儿子’，我一听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她声音都有些不稳当：“在这世上，只有陈氏一人这么骂过我，旁人再没有了，如今又有一个……我实在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可我就是觉得太巧了。而且陈氏那个禀性，心里眼里只有一个男人，无君无父不在乎家族也不在乎名声……总之，我觉得这个作派，怎么就这么像呢？”
　　四皇子越听越惊。
　　他向来是个极冷静的人，但此时，却觉得心头翻起了惊涛骇浪，都顾不上安慰端王妃了。
　　当初的陈氏，他真的是记忆犹新。
　　毕竟，古往今来，敢在皇宫里给一个王爷下药，还成功了的，真是独一个。
　　说一句到底的话，就算要玩阴的，陈氏身为帝师之女，想赖上端王爷，真的有很多机会，多用一点心思手段，两边体体面面的结亲，让端王爷捏着鼻子认下，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可是，她却选了最蠢最疯狂的那一种。
　　一来，赌上了九族和家人、自己的性命。
　　二来，名声也一点没有了啊！堂堂一个王妃，她日后怎么出门交际？
　　总之，陈氏为人，处处让人想不通。
　　时人极重宗族，可陈氏好像全不在意。
　　时人最重孝道，陈氏好像也全不在意。
　　就连九五至尊的君王，陈氏似乎也缺少敬畏。
　　但当时，大家只觉得她是爱惨了端王爷，爱到疯魔，不顾一切，所以才一时冲动的，尤其陈氏又生的极为美貌，也是有不少人爱慕的，觉得她一个姑娘家，爱端王爷至此，也有些可怜。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陈老爷子教导明熙帝这么多年，他登上帝位也是出过力的，明熙帝很尊重也很感激他。
　　明熙帝看着大而化之的，却从来不杀功臣，下不了手杀他们，但当时还想着给她一个妾，最多侧妃就够了，后来是端王爷不忍兄长为难，便答应了娶她做正妃。
　　这其实也是因为，端王爷深深知道谢安宁的脾气，不管是侧妃还是妾，只要有了这么一个人，他就再也娶不到谢安宁了，于是，正妃侧妃就无所谓了。
　　端王爷向来极其尊重皇权，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放在皇权之后，所以，他既然答应了，就是决定要娶了，也决定跟谢安宁彻底断了的。
　　可后来，端王爷再不回家……这中间，也是有事情发生的，否则以端王爷的性子，娶都娶了，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让人误会他对皇兄不满的行为？
　　据说，是陈氏派人欲劫持谢安宁，并且还找了十余个叫花子，意图轮番侮辱她。
　　谢府的护卫，哪里是几个乌合之众能对付的。
　　那会儿谢大将军还在边关打仗，是谢二舅舅抓了人，直接私下交给了锦衣卫。
　　明熙帝大怒，私下派人去处置她，却发现她怀孕了。
　　看在皇室血脉的份上暂时没杀她，但，明熙帝已经彻底厌了她，决定让她生产时“意外死亡”，去母留子，为了让弟弟完全从这事中撇出来，所以才会派差使让他出京的。
　　四皇子忍不住问：“然后呢？为何她没死？”
　　“因为没死成，”端王妃道：“就是，我听说……当时她生的时候顺顺当当就生下来了。后来，过了很久，我无意中听到王爷与我二哥说话，说是已经动手了，确认那药她喝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有影响，据说生的还挺顺当。”
　　她看着他：“这里头似乎有好多事情，说是陈氏有些古怪，王爷不肯与我说，你回头问问锦衣卫。”
　　四皇子沉吟了半晌，就起身，叫过皇上派来的锦衣卫，吩咐了几句，锦衣卫应命而去。
　　四皇子走回来，看端王妃脸都是白的，便温声安慰：“婶婶不用担心，度厄大师说，这些邪魔外道害不到珠珠的。”
　　端王妃苦笑：“是倒是，可我怎么越琢磨越吓人呢，先是陈氏，又是盛玉露，在珠珠梦里还是珠珠，她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
　　四皇子正色道：“只要她害不到珠珠，婶婶便不必怕。至于之前的陈氏，就算她现在还活着，婶婶怕吗？”
　　端王妃一愣：“我当然不怕。”
　　“对，”四皇子道：“陈氏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盛玉露同样无碍大局。如今……有珠珠的梦提醒我们，待将来一切揭晓，前帐后帐，一并算了就是。”
　　端王妃缓缓点头，也被激起了意气：“对，不管有谁想害我的珠珠儿，我都会……杀得她片甲不留。”
　　这句话，这样说有些好笑，却，莫名豪气。
　　四皇子不由一笑：“婶婶说的对。”
　　………★★★★★………
　　提醒一下，皇帝皇子什么的，全都是土著，是古人，在很多事情上，观念与现代人会有很大的不同，我们没办法要求在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生长出一个有男女平等之类观念的异类对不对？跳出时代说对错就是耍流氓。所以穿越女高喊男女平等或者与丫环称姐道妹才是可笑的一件事，就是因为背离了大环境。
　　总之，绝对没有不尊重女性的意思，角色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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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太吓人了
　　四皇子从端王妃那儿出来，一路走，一路沉吟。
　　他是个缜密之人，在听过珠珠梦中之言后，脑子里就为这个人，构建出了一个形象，然后，每多得到一点信息，就一点一点完善。
　　可在今天，听到端王妃的话之后，就感觉豁然开朗，好像脑海中那个形象，一下子就具体起来了。
　　太像了。
　　真的就像端王妃说的那句话，“眼里只有一个男人，无君无父不在乎家族也不在乎名声”。
　　他随想着，慢慢往西院走，远远听到那边正在闹腾，团子的小奶嗓子喳喳的。
　　过去一看，就见大家正在院中丢沙包。
　　端王府没有这么朴实的玩具，这还是听霍沉昭说了，大家临时用帕子装了豆子缠的，一个个小小的，打着也不痛，倒是五颜六色的。
　　珠珠小小一只，胳膊没有劲儿，扔沙包也扔不远，只能跑得离别人很近很近，再把手手举得高高的，猛力一扔……才能勉强打到。
　　不定哪会儿，一紧张手一松，沙包就从她脑袋后头掉下去了，白蓄了半天劲儿，结果打到了自己小屁股。
　　而且别人一打她，团子就紧张得不得了，沙包还没打出去，就哇哇直叫，双手抱着小脑袋，一溜烟儿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那小样儿实在太逗了，一伙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四皇子远远站着，笑着看了一会儿，结果后头就有锦衣卫递过来一个袋子：“殿下，这是陈善娘的卷宗。”
　　这么快？居然还有专门的卷宗？？
　　四皇子略微吃惊，接过来抽了几张看，只看了两页，就皱起眉来，往院中走，经过他们的时候，直接叫了一声：“明麟！”
　　盛明麟应了一声，又笑着扔了两个沙包，这才跟着他进了屋，洗了手坐下。
　　四皇子的手放在袋子上，沉声跟他道：“你母亲想到了一些事情，与你生母有关，你母亲说你是个好孩子，心思太细心肠又太软，所以不忍心与你多讲，怕你伤心难过。我倒觉得，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不是坏事，你年纪虽小，却聪明敏锐，我信你能从这些不必要的桎梏中挣脱。”
　　他的手，在袋子上轻轻一拍：“所以，你要看吗？”
　　盛明麟听在耳中，只觉得云散日出，刚才堵在胸口的难受一下子就没了。
　　“我要看。”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站了起来：“四哥，我们去书房。”
　　两人进了书房，才把卷宗打开细看。
　　盛明麟才看了几句，就一下子明白了，端王妃想到了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心里深深觉得“她”是邪魔外道，不是正常人，所以，他真没有为“生母”难过或者愧疚的心情，反而十分冷静。
　　卷宗中的记录，是从陈氏生产开始的。
　　明熙帝已经决定让她死，但为了皇室的颜面，不能直接下毒，要的是她的死，表面上看很正常。
　　生产过程中，本来就是要喝补汤的，把补汤换成能让人大出血的药，一点都不难，而且当时，陈氏也是毫无察觉地喝了下去。
　　但她生的很顺利，没有死，也没有大出血，只在稳婆说出母子平安之后，惊讶地说了一句：“不是女孩吗？”
　　因为这种药本来就有可能失败，或者起效没那么快，所以当时皇上也没怎么当回事儿。
　　后来陈氏对儿子不怎么上心，照顾得很敷衍，只一天天地打发人去告知端王爷，催他回府。
　　明熙帝得知之后，又生了一场气，再次叫人下手。
　　仍旧没有用。
　　锦衣卫加重了药量，第二次下手，仍旧没用。
　　皇上得知之后，索性让人换成了毒，仍旧没用。
　　陈氏的身体，好像百毒不侵，不管是药还是毒，喝下去都完全无害，陈氏仍旧活蹦乱跳，娇艳如花。
　　本来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最吓人的是，端王爷终于办完差使回了一趟府，然后，陈氏立马就面色苍白，还吐了血。
　　但，那个时候距离下毒已经过了五六天了啊！
　　前五六天毫无症状，端王爷一回府，就忽然发作出来，这也太吓人了，而且关键是，这个毒最厉害的就是无症状啊！要的就是死的无声无息啊！可她却病的这么……我见忧怜。
　　然后呢，端王爷去看了看孩子，把下人什么的全换了，又叫管家上心照应。
　　但一直没有去看陈氏。
　　于是陈氏等不及了，第三天的时候，去找了端王爷。
　　要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端王府满府都是探子，陈氏身边更是，可没有人看到她配药，也没有人看到她买药，但端王爷就是中了药，完全没有理智，立刻就要跟陈氏敦伦。
　　明熙帝得报，觉得太诡异了，怕对端王爷不利，就找人把弟弟强行弄了出来，结果一出来他就恢复了，太医一把，完全没有中过药的迹象。
　　明熙帝又想起之前她在宫里下药，当时因为是丑事，又是当场抓到的，所以没有注意药的问题，但想想，陈氏母亲早故，父亲又没有妾室，她一个千金小姐，哪来的这种药？
　　明熙帝立马就想把她抓来拷问。
　　结果去抓的时候，她正跟孩子说话，当时的盛明麟还不到一百天，却抓着她的手指不肯放手，稍微一扒拉，就哇哇大哭，哭得背过气去都不松手。
　　报回去，明熙帝想着终究是弟弟的子嗣，不忍心，便说还是暗查吧，但端王爷自己也彻底不回府了。
　　…………
　　卷宗下头，就是监视陈氏每一天的记录了，太过繁复，盛明麟暂时跳过那些，先看了看别的。
　　里头还有一些对陈氏闺中的调查。
　　盛明麟越看越震惊，道：“四哥，我觉得娘亲的猜测是对的，这两个人，可能真的是一个人。”
　　他顿了一下，“当时珠珠的梦中，那坏珠珠……那鱼眼说，‘你又生不出儿子，赚了钱不就是给我用的’，我一直觉得这句话有些别扭，现在想想，第一句确实太古怪，不像女儿对母亲，反倒像后宅女子争宠，又恶毒又酸气四溢……可其实，第二句更古怪！她为何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女儿也可以继承家业？”
　　要知道，如今家业承继，真的极少极少会考虑女子的。
　　女子是要嫁人的，父母的陪伴大多只到及笄，余下大半生都在夫家，之后又会有儿女，就连女子自己，心里也是更向着夫家的。
　　当然了，寻常人家逼不得已还可以招赘，可他们是王府！不管女儿还是赘婿，都是不能继承爵位的！
　　所以，假如说，盛明麟死了，端王妃不再有别的子嗣，那他们最可能的做法，也是过继。
　　过继一个儿子，好继承端王爷的爵位，支应门庭，出将入仕，奉养父母，也为外嫁的姐妹撑腰，这才是正常的做法。
　　这真不是不疼爱女儿，而是越疼爱女儿，才越会为女儿安排好这一些，有娘家，娘家有人，外嫁女才有底气，真有个万一，也有个地方可去。
　　否则的话，家业给女儿，不就等于给了女婿？那端王府不就等于不存在了？那端王爷辛苦这一辈子为了什么？死后何人能祭祀香火？

第115章 珠珠太丢撵啦
　　所以，假珠珠这话，真的很古怪。
　　盛明麟指着资料上：“你看，陈氏也是如此，她理直气壮地争陈府的家业，把弟弟当成争家产的对手来对付。”
　　那陈氏在闺中时，与弟弟的关系不好。
　　陈老爷子对陈庆余略好一点，她就会生气会闹腾，说他重男轻女，后来长大些，甚至偷偷出手对付陈庆余，找青楼女子勾引他，引诱他去赌博游乐……下手之狠毒，何止是把他当成争家产的对手，简直是当仇人来对待。
　　陈庆余的荒唐，几乎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的。
　　只是表面上没有撕破脸，所以有很多事情，陈庆余根本不知道。
　　可陈庆余是她唯一的弟弟啊，哪怕陈庆余没出息，起码也当个人使，就算你进了宫成了娘娘，宫外头有个自己人，也能跑跑腿不是？
　　所以，这真的很古怪，很不寻常。
　　四皇子看着，脱口道：“难道她原本是个男子？”
　　“不会吧，”盛明麟道：“她对你的样子，应该不像男子啊！”
　　确实。
　　四皇子眉头紧皱，有些作呕，半晌才道：“珠珠儿是天生祥瑞，鱼眼很有可能是提前就知道了这个，所以，她才处心积虑，嫁给端王叔，然后，想生下祥瑞，一生荣光。可是她没有想到，生下来的是你，所以，她才会说那句，‘不是女孩吗？’又所以，她才会不疼爱你。”
　　盛明麟点了点头，神情平静：“对，可能是这样的。不过，她不止是不疼爱我，对外公舅舅也完全不孝不悌，她可能不是人。”
　　四皇子道：“但，知道她曾经是陈氏，对我们现在，有什么帮助吗？”
　　盛明麟轻轻摇了摇头，袖中的手捏着拳，犹豫着，要不要吐露重生之事。
　　他曾经觉得重生是他最大的秘密，他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可现在，跟珠珠的安危比起来，他又觉得，这个秘密，并不那么重要。
　　四皇子没有注意他的神色，道：“先这样吧，这些抽空再细看，锦衣卫应该已经抓到盛玉露了，等他们那边试探一二再说。”
　　盛明麟无声点头。
　　余下的日常记录厚厚一叠，一时肯定来不及看完，两人就先收拾好出来了。
　　一出来才发现，七皇子已经回来了，正跟珠珠他们丢沙包玩。
　　盛明麟还有点稀奇，道：“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
　　“我也想的！”七皇子道：“可是父皇忽然派人传话，让我抄啥荀子，一百遍！到底出啥事儿了？我都没在父皇跟前儿，怎么会忽然叫我抄书的？”
　　盛明麟呵呵哒：“是不是你教的珠珠，不积蛙步？”
　　“对啊，”七皇子一边把沙包扔得嗖嗖的，一边道：“我跟珠珠说过这话，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盛明麟气乐了：“那能是蛙步吗？你不会不要乱教啊！你知不知道珠珠傻乎乎地对着皇伯伯叫青蛙！！”
　　七皇子吓了一跳：“啊！真的？”
　　荔枝是宫里出身，也是一直跟在旁边的，就上前解释了，七皇子直挠头：“我，我又不知道，那不是蛙步吗？我明明记得是啊？”
　　盛明麟拿了根棍子，在旁边划了“蛙”、“跬”两个字，道：“不积跬步！跬！举步一次为跬！”
　　七皇子讪讪：“长得也差不多么？”
　　团子伸着小脑袋看了看，小声帮腔：“对呀！”
　　她小手手挠了挠脸，问哥哥：“所以珠珠说错了，对吗？”
　　盛明麟一对上妹妹，态度立马就温柔得不得了了，把整句话都在地上写了，然后给她讲解，团子听了半天，仰着小脸问，“那，别人也几道珠珠说错了吗？”
　　盛明麟咳了一声：“没关系的，珠珠还小，说错了也没什么。”
　　团子小脸皱巴巴：“可系珠珠还以为寄几很有学问才说哒！珠珠太丢撵啦！”
　　丁点大的小人儿，还知道丢脸了。
　　七皇子笑道：“没事没事，还有我呢！我陪你一块丢脸。”
　　“这是什么好事吗？”四皇子瞪了他一眼，温柔对团子道：“珠珠儿，你好好念书，将来出口成章，就可以去宫里找回面子。”
　　团子问：“行么系出口姓张？”
　　四皇子解释了一下，团子很感兴趣，大眼锃亮：“珠珠坠喜欢出口成章惹！”
　　四皇子道：“那珠珠就要好好念书，就像之前哥哥教你那样，每天都上课，学习。”
　　这样吗？
　　团子一呆，想了半天：“那，不好好念书，能出口成章吗？”
　　四皇子道：“不能。”
　　“哦……”团子想了一下：“那，珠珠就不要出口成章了吧！”
　　四皇子：“……？？？”
　　盛明麟笑道：“为什么啊？出口成章多好啊，人人都羡慕你，夸你有学问。”
　　“系挺好哒，”团子大眼布灵布灵，特别真诚地道：“可系念书太累啦，一点也不好玩，一想到念书介么累，珠珠就觉得，不出口成章也没事哒！反正珠珠还有很多别的本事可以夸！”
　　盛明麟也：“……”
　　七皇子在旁边引团为知音：“对啊！珠珠说的太对了！念书太累了，我一拿起书来头都要大了，所以虽然看别人出口成章我也挺羡慕的，但我是真不行！唉！”
　　团子连忙安慰他：“七锅锅别着急，其实我们的巨豆，省着点用也够用的！”
　　七皇子没听懂：“什么？”
　　团子续道：“因为皇伯伯又不系许先生，他有可能根本听不懂，不几道我们说错了。”
　　其它人：“……？？”
　　盛明麟正色道：“珠珠不许胡说！皇伯伯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不可以背后说皇伯伯，不可以对皇伯伯不敬！”
　　团子从小听多了这样的教导，连忙点头：“珠珠错啦，珠珠不说了！”
　　盛明麟缓和了神色：“行了，先去吃饭吧。”
　　于是四皇子、七皇子，连着霍沉昭一起去了前头吃饭。
　　四皇子以前也常来，但自从上朝办差之后，就很少有空在端王府吃晚饭了，难得晚上还在，团子很高兴，整顿饭都黏着他，吃完饭还赖在他怀里，伸着两条小腿腿，不时还翘翘小脚脚，奶声奶气跟他说话。
　　四皇子想着她晚上可能会做梦，他这种操心狂人，当然想亲眼看看，于是就低头问她：“珠珠儿，晚上四哥抱你睡好不好？”
　　团子本来都有点儿犯困了，一听这话，眼儿立马张大了，伸手找端王妃抱，一边还道：“不要不要，四锅锅是大人了，要寄几睡。”
　　盛明麟好笑。
　　小孩儿就是这样，白天跟你玩的再好，到晚上睡觉时，还是只认自家人的。
　　盛明麟忽然想起来，前世鱼眼总喜欢跟四皇子说“一起洗澡澡”、“一起睡觉觉”什么的，当时大家只当是孩子话，哈哈地笑一阵子就算了，可现在再想，这不分明是躲在小孩皮下轻薄狎戏？
　　如果她们的猜测属实，那，她可是生过孩子的妇人了，披着孩子皮说这种话……真是叫人做呕。
　　晚上，端王妃仍是把珠珠送回去才走，四皇子不放心，索性过来跟盛明麟合住，就等着珠珠儿做梦。

第116章 珠珠做了一个好梦
　　两个操心狂人凑到一起，看了半晚上卷宗，余下的半晚上也崩着根弦儿，根本没睡好，结果珠珠睡的那叫一个香甜，一晚上都没醒。
　　早上过来看看，小奶团子还睡得呼呼地，小脸肉嘟嘟粉润润，那叫一个无忧无虑。
　　盛明麟和四皇子不约而同地伸出一根手指……中途两人一顿，互看了一眼，然后默契地一人一边，戳了几下小肉脸，团子咂巴咂巴小嘴儿，仍旧睡得香甜。
　　两人轻着脚步出来，去盛明麟院中用饭，随走随小声说话。
　　盛明麟低声道：“这足以证明，珠珠做不做梦，不是那鱼眼能控制的。”
　　“对，”四皇子也道：“兴许也不是上天能控制的，哪怕珠珠不自知，应该也是缘于她自己的‘天眼通’”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
　　其实他现在越来越觉得，珠珠梦到鱼眼的事，不是天眼通，而是跟他的重生差不多的原因。
　　珠珠能看到舆图的异像，也就是说，能看到灾情，这才是属于天眼通的本事。
　　他皱眉沉吟。
　　两人吃着饭，锦衣卫也把消息报了过来。
　　昨天他们已经把盛玉露给拐了出来，而且为防万一，还又多找了两个孩子，装得很像真正的拐子。
　　过程中，也假装对别的孩子动手，还找机会揍了盛玉露一顿，甚至还试了试民间什么黑狗血桃木棍什么的，但，盛玉露木呆呆地，反应不大。
　　锦衣卫道：“她非常奇怪，告诉她我们是拐子，她也不惊慌，打别人，她也不在意，打她，她好像也不疼……也不是完全不疼，但就感觉，疼得不厉害一样，没有那种忍不了的样子，不哭不喊的。但又不是傻子，问她话，她也能回答，答的也对，反正就奇怪得很。”
　　他顿了一下：“不管怎么试，那鱼眼好像一直没出现。如今已经假装把她卖出去了，关在一处地方，皇上说，让衍一大师和度厄大师过去看看。”
　　四皇子点了点头。
　　锦衣卫禀报完，就拱手退下，去请度厄大师了。
　　盛明麟去了书房继续看卷宗，而四皇子拿了一部分到这边，边看边等珠珠起床。
　　因为昨天珠珠没做梦，所以，他准备今天给她念念奏疏，看能不能做梦。
　　刚过了辰正（8点），团子就开始哼哼唧唧，宁嬷嬷抱下去把了尿，又放到床上，迷糊了一会儿，才正式醒了。
　　洗了脸换上衣裳梳好发包包，珠珠迈着小短腿一出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四皇子坐在那儿看书。
　　珠珠眼儿一亮：“哇！！”
　　四皇子不由嘴角带笑，放下卷宗伸手：“过来抱。”
　　团子哒哒哒过去，无比配合的张开小胳膊，四皇子就把她抱到膝上，珠珠美滋滋的看着他，四皇子问她：“珠珠做梦了吗？”
　　团子点点头：“做了呀！”
　　四皇子有点吃惊：“做梦了？做了什么梦？”
　　团子猫猫歪头，可爱吧唧地道：“珠珠一出来就看到四锅锅，系一个好梦！”
　　四皇子：“……”
　　冷口冷面的四皇子也被她逗的整不住脸。
　　尤其她说完了，还靠到他肩上，小脸贴贴，小手拍拍，眉眼弯弯的样子，显然是真的超开心，在她小小的心里，哪怕每一天都能见面，仍旧每一次见面都很欢喜。
　　四皇子亲自喂她吃了早饭，吃完了，还牵着她手手出去溜达了一圈儿，这才回来，拿出奏疏准备教她。
　　团子一听说四哥哥要给她讲故事，本来还挺高兴地，主动坐到他膝上，还帮他翻开了奏疏。
　　然后，四皇子念了第一句，“礼部尚书奉旨督办中州事务臣弟盛承棠谨奏。”
　　团子双眼大睁，写满了迷惘……半天才道：“介系什么意思呀？”
　　四皇子其实也是过于严谨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哪一点会有用，所以就索性从头念到尾。
　　他就道：“礼部尚书，这是一个官职的名字，他如今临时去中州，相当于钦差，因为没加官职，所以加上一句奉旨督办中州事，盛承棠是你爹爹的名字，你不知道你爹爹的名字吗？”
　　团子双眼蚊香转呀转：“爹爹不系叫端王爷吗？为什么又叫糖糖？”
　　四皇子道：“端王是你爹爹的爵位，盛承棠是你爹爹的名字，你皇伯伯登基之后，所有藩王的‘承’都改成了‘成’，只有你爹是特旨未改，所以仍旧叫盛承棠。”
　　他用手指在桌面上写出了这两个字，团子瞧着，迟迟疑疑的应：“哦！”
　　四皇子摸摸她头，继续往下念。
　　这一封其实就是寻常奏事，说了说中州此时的情形，因为奏疏本来就行文严谨简练，说的又是正事，非常枯燥，哪怕四皇子已经尽量解释得浅显，团子仍旧听不大懂。
　　主要是很多事情，小娃娃心里压根就没有概念。
　　可是珠珠又本能地觉得，这很重要。
　　这一定就是大人们说的正事，又跟爹爹有关，又是四锅锅给讲的，团子超想听懂。
　　她小胖手在奏疏上抓呀抓，然后攥紧，放到自己小脑袋上按住，又换一只手抓呀抓，又攥紧，按到小脑袋上。
　　终于发现了她这一连串行为的四皇子：“……”
　　四皇子又觉得好玩又好笑，“珠珠，你在干什么？”
　　“哦！”团子一手按着小脑袋看他：“珠珠听不大懂，找手手帮帮忙。”
　　她递出一只小胖手，超努力，攥的紧紧的，保证不会漏了一点点：“四锅锅，你要不要？”
　　面对团子真诚的小眼神儿，四皇子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四哥不要，你自己留着用吧。”
　　团子：“哦！”
　　然后继续抓抓按按，忙得不得了……
　　四皇子扶了扶额：“是不是四哥讲得不明白，我再给你讲一遍。”
　　四皇子又给她讲了一遍。
　　团子终于停下了动作，小脑袋朝这歪歪，朝那歪歪……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点点虚。
　　四皇子问：“珠珠儿听懂了吗？”
　　团子点了点头：“懂了……”
　　认真严谨四皇子：“那你给我解释一遍。”
　　还，还要解释？？
　　团子双眼一下子睁大，然后怯生生的瞅了瞅他。
　　四皇子就那么看着她。
　　团子默默转回来，看着一个字也不认识的奏疏，又看了看四皇子，然后……磕磕巴巴开始解释：“就系，就系，介个病病，整个中州介个地方都有饽饽次了，所以爹爹就把整个地方都，都管起来了，不许人出门，也不许人回家，还不许人走路……还有，药药很有用，病的轻的吃了有用，病的重的也有用了，但系，但系爹爹没有手，还要买药材……”
　　四皇子并不知道她把“波及”当成了“饽饽”，虽然觉得有点怪，仍旧鼓励道：“还算可以，我再给你补充一下，不是没有手，是没有人手，就是没有人……”
　　吧啦吧啦，然后：“你再说一遍。”
　　“我再给你补充一下。”
　　一次一次又一次，念天书的痛苦，终于耗尽了团子对爹爹的思念、以及对四锅锅的爱。

第117章 四锅锅怎么会有错
　　团子看了看四哥哥画儿一样漂亮的脸，和修长又漂亮的手，把怒气放到了眼前的奏疏上，大声道：“四锅锅，你看那里！！”
　　她一指门口，四皇子配合着朝那看了一下，然后团子小短手灵活无比地，把奏疏啪叽一合，就从自己的小褂子下头塞了进去。
　　奶团子只有一点点大，小褂更是一点点大，而奏疏是硬的，一塞进去，就在胸前凸出四四方方的一块。
　　团子两只小手按着下头，下巴压着上头，被硌的眼里都冒泪花花了，仍旧坚强的一动不动。
　　四皇子：“……”
　　他看着她，犹豫着该怎么办。
　　珠珠整个团子都快弯成小虾米了，大眼盯着他，一脸无辜：“四锅锅，出，出什么事啦？你为行么要看珠珠呀？”
　　四皇子莫名就被可爱到了，叹了口气：“算了，不想学就先不学了。”
　　他想给她把奏疏拿开，结果一伸手，团子就飞快地把他的手给推开了，全身上下就嘴最硬：“四锅锅，介里什么也没有！不要摸！”
　　那好吧。
　　四皇子只好道：“我出去看看你哥哥忙完了没有。”
　　一边站起来，负手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噼里啪啦好一阵子。
　　四皇子自觉得给小团子留足了藏东西的时间，就慢慢转头，结果就看到团子正焦急地满地乱跑，把奏疏扔到凳子底下，想想不行，又钻进去拿出来，又放到窗台上，想想不行，又拿出来。
　　四皇子看着都替她着急，示意了一下周直温。
　　周直温赶紧凑过去说了两句话，团子恍然大悟，赶紧把奏疏放到了刚才的桌子上，然后荔枝过去，给盖上了一块帕子，团子松了口气。
　　两人迅速退开，团子自己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四皇子的腿：“四锅锅。”
　　“嗯，”四皇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走，我们出去找哥哥玩会儿。”
　　两人就溜达着往那边走。
　　四皇子悄声吩咐锦衣卫把奏疏送回宫，一边随口问：“珠珠，你家里的院子，为什么都没有取名字？”
　　团子摇了摇头：“不几道呀！”
　　荔枝低声解释：“听说最早最早是取过的，后来王爷回来，不喜欢，全都不用了，我们王妃娘娘又不在意这个，就一直主院、东院、西院这么叫。”
　　四皇子懂了。
　　应该是陈氏取过，后来端王爷不用了。
　　团子对院名没有向往，正一蹦一跳地踩自己影子玩，很是自得其乐。
　　四皇子一低头，就能瞧见她在脚边边转悠，脑袋上两个小小的发包包，胖乎乎的小流苏一甩一甩，连小小的鞋儿都可可爱爱。
　　四皇子嘴角带笑，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待珠珠念了书，给自己取一个好听的院名。”
　　团子小身体一僵。
　　她抬起脸来，超诚恳地道：“珠珠可以让锅锅给取的，锅锅聪明，锅锅有学问，锅锅可以取。能让锅锅做的，为行么要麻烦珠珠寄几？”
　　她生怕四皇子坚持要让她自己取，撒开小腿就往前跑：“珠珠去找锅锅！”
　　四皇子：“……”
　　书房里，盛明麟已经看完了很多，笔记都做了好几张，就见团子飞也似地冲进来，一把抱住他腿，“锅锅锅锅！你快帮珠珠取名只！！”
　　“啊？”盛明麟把她抱起来：“珠珠不是有名字了？珠珠不好听吗？”
　　“不是不是，”团子道：“给珠珠的院子取名只！”她拍着他，特别着急：“快一点快一点呀！四锅锅就快要进来了！”
　　“好好好，”盛明麟道：“那就叫‘玥园’吧。”
　　玥，是传说中上天赐予有德圣皇的神珠，珠珠的大名叫盛明珠，再加上度厄大师说的命数，玥字挺合适的。
　　四皇子一边走进来，一边道：“那你的园子，可以叫泽园。”
　　白泽，是一种瑞兽，号称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同样是贤明天子，“王者有德”才会出现的，跟玥字很搭。
　　盛明麟笑着拱了拱手，表示过奖了，一边就道：“那四哥帮我们写好不好，我叫管家去制匾。”
　　这种家里小辈的园子，四皇子这种做兄长的来写，不算什么，四皇子本就写了一手好字，也没有推辞，就叫人上了笔墨，帮忙写了，交给下头去制匾。
　　团子一直乖巧缩在盛明麟怀里，一声不吭。
　　盛明麟还有点奇怪，托起她小脸看了看：“珠珠儿这是怎么了？”
　　荔枝小声禀报了，盛明麟一想就能想出四皇子教团子是什么样，忍不住好笑，“四哥，根本不用从头到尾学会，我当时在桌上画舆图，也就寥寥几笔，这种事情，好像是接触到就可以的。”
　　四皇子道：“多做一点，总比少做一点强。”
　　那倒是，奏疏这种东西，不能长久放在他手里，他找个由头自己写一封奏疏倒是容易，可不经皇上手，万一没用呢？
　　四皇子洗了手回来坐下，也有点儿好笑：“我都怕珠珠烦了我，更不爱念书了，那真是我的罪过了。”
　　“那倒不会的，”盛明麟学着珠珠的口吻，道：“这么好看的四锅锅，肯定是没错的。”
　　团子猛点头，深以为然。
　　对的，介么好看的四锅锅肿么会有错呢，就算有，也是奏疏和桌子椅子、窗子外头的风有错！
　　两人看着她的小表情，都不由得失笑。
　　四皇子看了看桌上的记录：“看出什么了？”
　　盛明麟把玩着珠珠的小手：“我觉得，她那时候，比起现在，还算是有点城府的，不那么急躁……另外，我觉得，她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妖狐啊？不然，为什么她每一个异常之处，都特别地……娱人？”
　　当着团子，他说的十分隐晦，四皇子点了点头，低头细看。
　　珠珠别着脸儿，根本不敢问他在看什么，就拉着哥哥的手，朝外拉，朝外拉。
　　盛明麟笑道：“四哥，我陪珠珠出去玩一会儿。”
　　四皇子应了一声，盛明麟就带着珠珠出去了。
　　这会儿新制成的小沙包已经送了过来，一个只比枣儿略大，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很轻，六面都是不同颜色，漂亮得很，几个人就继续丢沙包玩。
　　正玩得乐呵呢，就见锦衣卫带着郑忠顺过来了。
　　四皇子从窗口看到，赶紧出来，郑忠顺施了礼，对着团子道：“郡主，皇上有话要对郡主说。”
　　盛明麟连忙教着妹妹施大礼，郑忠顺仍是没有正儿八经宣口谕，只弯着腰笑道：“皇上说，他会极多的句读，你哥哥、四哥哥和许先生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你说错的他当然听得出来，要不然也不会罚你七哥哥了；他还有极多的大聪明，你和你爹，你哥哥、四哥哥，加起来也没有他一个人多……你若是想要，就多进宫，让皇上吸肚肚，皇上就会送你很多的学问和大聪明。”
　　四皇子/盛明麟极度无语：“……”
　　只有团子接受良好，小眉毛都抬了起来，表情丰富得不得了，郑忠顺连忙道：“郡主可是有话要跟皇上说？”

第118章 跟三岁宝宝较真儿
　　团子摇了摇小脑袋：“没有！”
　　郑忠顺还愣了一下：“没有吗？”
　　“没有！”奶团子的小表情超级坚定：“锅锅说惹，皇伯伯是九和五！不能说皇伯伯，不能对皇伯伯不敬！珠珠系个好孩只！珠珠听话，珠珠不说！”
　　说完她仰脸看了看盛明麟，小脸上写满了“夸我”。
　　盛明麟于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乖。”
　　团子美滋滋点头儿，十分骄傲：“珠珠系坠乖坠乖的小孩！珠珠不信，但珠珠不说！”
　　盛明麟扶额：“……”
　　郑忠顺笑的满脸菊花开：“那小郡主为什么不信啊？”
　　珠珠道：“因为皇伯伯……”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把话咽了下去，然后开始打手势。
　　小手手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头，摇摇头；然后又哒哒哒走几步，朝一个方向指了指；然后走过去，指了指四皇子的头，又指了指盛明麟的头，两只小手手还一拍一开，做了一个翻书的手势，摇摇头。
　　一通比划完了，她萌萌哒看着郑忠顺，一脸的“你懂了吗？”
　　郑忠顺忍笑忍得颧骨都高了起来，吸了吸气才道：“世子爷，请问那一边有什么？”
　　盛明麟也知道皇上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就一脸无奈地道：“霍沉昭在那边住。”
　　“哦！”郑忠顺笑道：“多谢世子爷，奴才知道了。”
　　团子点点头，强调：“珠珠没有说皇伯伯坏话，珠珠系好孩只。”
　　“是是是，”郑忠顺连忙道：“郡主当然是世上最好的好孩子。”
　　他笑着退下。
　　后头锦衣卫也瞧得满脸是笑，等他走了，才上前道：“四殿下，世子爷，皇上说，让两位过午进宫一趟。”
　　两人都应了，于是等吃过午饭，珠珠睡午觉的时候，两人就进了一趟宫。
　　鱼眼的事儿，有锦衣卫随时禀报，没有啥大进展，两人就没进宫，进来的时候还在寻思皇上这回是为啥让他们来。
　　结果明熙帝一见他们，就道：“珠珠儿到底为啥觉得咱不聪明？为啥会觉得咱连个不积跬步都不懂？咱看起来像是没念过书的吗？咱难道不是文武双全么？上天都说朕是明主，给咱送祥瑞！为啥珠珠儿看不出来？这还不够明显吗？！而且她指你们的头是什么意思？意思你们的学问比朕多呗？”
　　两人：“……”
　　你堂堂一个皇帝，跟个三岁小宝宝较什么真儿啊！
　　两人其实都不是嘴甜的人，但，眼前之人是皇上，能怎样，还是只能想词儿。
　　结果皇上根本不用他们安慰，自己叨叨叨吐槽了半天，一挥手：“行了，咱忙着呢，你们回去吧。”
　　两人：“……？？”
　　敢情皇上叫他们来，就是为了听他说这些废话的？他们除了施礼还一个字也没说！
　　两人默默告退。
　　一路安步当车，刚过了箭亭，迎面碰到三皇子，含笑道：“四郎，听说你旧伤复发了，可还好？”
　　四皇子言简意赅：“无事。”
　　三皇子一脸关心地道：“怎么还住到端王叔府上了？还找了个民间大夫？若真是医术好，直接招进府里用不是更方便？
　　四皇子淡淡地道：“那大夫，还在给七郎治脸。”
　　三皇子摆了摆手：“那也用不着你过府吧？不过是个民间大夫，咱们用他是抬举他，让他多跑一跑又怎样，四郎啊，你有时候总是这样，善心发得不是时候。”
　　皇族世家，在很多事情上，规矩确实挺大，譬如此时，三皇子占着一个兄长的名头，他说话，四皇子就不好还口。
　　三皇子这是成心恶心人。
　　因为四皇子做为一个已经成亲开府的皇子，轻易是不会去别人府上住的，尤其端王爷这会儿还不在。
　　所以旧伤复发什么的，纯粹就是一个由头……谁都知道是由头，谁都知道肯定是有事，而且这事肯定是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正事。
　　所以，不提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而三皇子，却非得把这由头当成真事儿来大说特说，他又不是七皇子这种憨憨不懂这里头的道道，那就纯粹是心气儿不顺故意来恶心人一把了。
　　四皇子明显已经习惯了，非常淡定，但盛明麟却不想忍。
　　这事儿，本来就是他把四皇子拉进来的，四皇子完全没有怪过他，虽然四皇子不怪他是因为珠珠不是因为他，但他仍旧很感激。
　　而且，论私他喜欢四皇子的为人，论公，四皇子很有可能是“明主”呢！
　　于是盛明麟笑眯眯地道：“三堂兄，这跟善心有什么关系？是我跟珠珠喜欢四哥，才找由头硬拉他来住的啊！”
　　三皇子噎了一下。
　　但他脸上一点看不出尴尬，笑呵呵地道：“倒是我多事了，行行行，那我不打扰你们兄弟亲近了，咱们改日再叙。”他拍了拍盛明麟的肩，笑着走了。
　　等他走远了，盛明麟才道：“三堂兄脾气倒是挺好的。”
　　他的意思是，明明生气还笑嘻嘻的，心机真深！
　　四皇子看了看他，嘴角微弯：“我不曾生气，你也不用理他，他是个很能忍的性子，得罪他，没什么好处。”
　　盛明麟道：“无所谓了，我们府上，跟他的过节，也不是一桩两桩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端王府里。
　　团子午觉醒了，听说四皇子和哥哥进宫了，就过来找霍沉昭玩。
　　虽然现在霍沉昭跟他们越来越熟，但毕竟背负的太多，行事仍旧谨慎，平时极少出门。
　　天越来越热了，窗子是开着的，临窗书写的少年眉眼眣丽，映着四周清雅修竹，有种万绿丛中一点红般的绝艳。
　　奶团子不会形容，但就是觉得好好看，远远就叫：“漂亮锅锅漂亮锅锅！”
　　霍沉昭也已经听到声音，搁了笔迎出来：“郡主。”
　　团子进了屋，问他：“你在写什么？”
　　霍沉昭其实是在帮着七皇子抄荀子，毕竟一百遍一时半会儿抄不完，盛明麟这两天又没空，而且这种罚抄，其实是半开玩笑的，所以别人帮着抄皇上并不会生气，霍沉昭问过盛明麟之后，就帮着抄了几遍。
　　霍沉昭笑答：“荀子。”一边岔开话题道：“郡主想玩什么？我可以陪你玩。”
　　团子跟他炫耀：“珠珠上午也念书了，四锅锅教珠珠念书，念了很久很久。”
　　霍沉昭问：“郡主念了什么书？”
　　团子道：“宙书……”
　　霍沉昭正想问是什么奏疏，就见团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亮亮的眼儿一下子就蒙上泪，小嘴一扁，眼泪就啪哒啪哒往下掉：“呜呜，珠珠想爹爹惹，想爹爹！”
　　她想扑到霍沉昭膝上，中途想起来他不是自己家的人，于是呜呜哭着扑到了墙上，小脸怼着墙面，眼泪直流，“爹爹肿么还不回家，他系不系不要珠珠惹！！”
　　霍沉昭头一回直面六月天一般多变的小孩儿，愣住了，赶紧安慰：“郡主不要难过，王爷是去办差的，他一定也很想郡主的，不是不要郡主。”

第119章 第二人活了过来
　　霍沉昭本来就不太会哄小孩，加上身份有别，他很多动作不能做，很多话也不太敢说，急的汗都出来了：“郡主不要哭了好不好？郡主……起码找个软一点的地方哭好不好？”
　　四皇子和盛明麟一回来，就听到了团子在哇哇大哭。
　　两人赶紧加快脚步进来，一眼就看到小小一只的团子趴在墙上，旁边蹲着霍沉昭，后头还蹲着半屋子下人，各自绞尽脑汁想词儿安慰。
　　盛明麟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珠珠！”
　　团子一回头，两人：“噗！”
　　团子呆兮兮的，小脸怼墙哭，这一回头，脸上花里胡哨，一片片的白。
　　盛明麟赶紧过去把她抱过来，四皇子帕子都掏出来了，就见团子小脸往盛明麟肩上一埋，哭得小肩膀一抖一抖，伤心得不得了。
　　行了，这下子擦干净了。
　　四皇子默默收起了帕子，一边问：“怎么回事？”
　　霍沉昭连忙解释了，四皇子点了点头，低声道：“是那封奏疏。”
　　奏疏是端王爷的，团子瞧了肯定想爹，可奏疏是皇上给的，他们又不能挑，盛明麟伸手轻轻拍着珠珠的背，也不急着安慰。
　　团子哇哇哇哭完一阵子，开始抽哒了，盛明麟才按着小脑袋道：“珠珠不哭了，珠珠想爹爹，那我们给爹爹写信好不好？”
　　团子一下子就被带起了兴致：“写信？”
　　她撑起小身子，瞧着他，“可系珠珠不会写信。”
　　“没关系的，”盛明麟温柔道：“哥哥会写，哥哥可以帮忙。”
　　团子猛点头：“好，给爹爹写信。”
　　于是盛明麟抱着她在桌边坐下，问她：“珠珠要写什么？”
　　头一回写信的团子略兴奋，想了半天才道：“爹爹，珠珠想你惹！可想可想可想惹……”
　　盛明麟把着她的小手，在纸上书写，也不修饰辞句，团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写，团子发不清的音，他也照写不误。
　　虽然团子几乎一个字也不认识，但看着自己写下的字，还是有一点点激动！
　　四皇子和霍沉昭坐在旁边喝茶，安静瞧着，珠珠想到什么说什么，叨叨叨说了好半天，纸都写满了，才把兴奋劲儿挥洒了个差不多。
　　然后署名珠珠，盛明麟最后拿过她小手，给她涂上一点墨，在后头按上了一个虚虚的胖爪印儿。
　　团子看着满纸黑白，激动万分：“系珠珠写的信！珠珠写的！”
　　“对的，”盛·哄团高手·明麟一边招呼人端水来洗手，一边笑道：“是珠珠写的，珠珠真棒！”
　　团子双手举着信，超级膨胀：“珠珠真棒！锅锅也棒！珠珠以后要每天都给爹爹写一封信！”
　　“好，”盛明麟看了一眼漏刻：“那我们拿这封信，给娘亲看看好不好？”
　　珠珠连连点头，也不肯要人帮忙，也顾不上看路，自己双手举着信往外跑，差一点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滚下去。
　　盛明麟招呼了一声四皇子，一手拽着团子后衣领子，一路跟着她出去了。
　　团子一路跑过去，喜滋滋地把信给了端王妃，端王妃虽然没学问，但字当然是认识的，连忙接过来看，一边夸她：“珠珠真棒，珠珠儿也太厉害了吧！比娘亲强多了！”
　　团子被夸得迷失了自我：“珠珠给你念念。”
　　她就站在椅子上，大声念：“爹爹，珠珠可想你啦……”
　　她自己说的，自己早就忘了写的啥了，却念得自信无比，小嗓子那叫一个脆生生，一口气念了好半天。
　　盛明麟笑着，忽然想到，低声跟四皇子道：“奏疏？写信？”
　　他的意思是，万一珠珠今天晚上做梦，那跟奏疏有关，还是跟写信有关？
　　说完了他自己也回过味来，奏疏不好试，写信还不好试么？再试就是了。
　　结果到了晚上，珠珠仍旧一晚上安安静静。
　　操心狂人盛明麟睡不着，还亲自过来瞅了瞅，但珠珠就是没醒。
　　大家本来都十拿九稳，珠珠肯定会做梦的，结果居然没做梦，搞得第二天时，大家都不知道要拿什么来试了。
　　四皇子低声道：“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盛玉露那边。
　　盛玉露这会儿在一户农家的地窖里。
　　虽然明熙帝说的简单粗暴，但锦衣卫办事可不敢简单粗暴，哪怕盛玉露看着木呆呆的，但谁知道，那邪魔会不会躲在她身体里头窥伺外头呢？
　　所以从头到尾他们都演得挺卖力的，比方说此时，他们就伪装成有个傻儿子的乡下人，买了个小丫头当童养媳的，要不是主子催得急，其实还应该多等两天才找到“买家”的。
　　锦衣卫刻意把两位大师分开，衍一大师是先到的，盛玉露被喂了药，昏睡着，从地窖抱了上来。
　　衍一大师就执起她手，才一拿起手，就微吃了一惊，抬头看她的脸。
　　冒充买家的锦衣卫小头目，就把她抱到腿上，托直了她的脸，让衍一大师细看。
　　衍一大师仔细看了许久，又低头细看掌纹，半晌，他才道：“此人的命数极为怪异，她原本是个天奸命宫，父母缘薄，兄弟情寡……但，虽不得家人宠爱，却也衣食无忧，晚年安适，儿孙跨灶，总得来说，一生较为平顺，但现在……”
　　他停了口，又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才道：“约摸三年之前，遇一无妄之祸，命宫晦暗不明，死中有生，生中有死……尤其最近，似有雪上加霜之势，恕贫僧看不透。”
　　锦衣卫虽然不敢多说，心里也不由得犯嘀咕，心说你是不是见谁都是这一套啊，当初说珠珠小郡主，也是什么死中有生，祸中有福……等等？
　　锦衣卫道：“那不知道是灾是福？”
　　“是灾，亦是劫，”衍一大师这句话倒是没有模棱两可，直接道：“如今生机渺茫，可以说九死一生，且就算侥幸逃得一命，命数也无法恢复了。善哉善哉！”
　　锦衣卫问：“还有吗？”
　　衍一大师摇了摇头。
　　锦衣卫小头目追问：“此人十分重要，大师不论看出什么，还请直言。”
　　衍一大师犹豫了许久，还是道：“此人掌中，似乎还掐着旁人的命数，但太过隐晦，两者交糅，贫僧实在推演不出。”
　　锦衣卫小头目又问了半天，衍一大师只是摇头，小头目也不敢太过逼迫他，只能把他送回去了。
　　又隔了一会儿，才把度厄大师请进来。
　　度厄大师比起衍一，就直接多了，他拿过手掌来一看，直接就道：“这位小施主，是被人害了啊！八字可有？”
　　锦衣卫早有准备，把盛玉露的八字给了他，度厄大师看了几眼，手指在她掌中抚过，寸寸掐算，反复推演了好几遍，才道：“她掌中掐着两个人的命数！似乎有人想侵占她的命数……源于三年之前，但，直到，大约在今年二三月间，这‘第二人’才‘活’了过来。”
　　锦衣卫小头目听的精神一振。
　　果然还是这位大师说话利索！

第120章 无心插柳说不定成了呢
　　结果还没等他张口问，度厄大师浓眉又是一拧，道：“不对。”
　　小头目一愣：“何处不对？”
　　度厄大师却不理他了，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半晌才答道：“不知道哪里不对，但就是不对。”
　　外头，打扮成卖家妇人的锦衣卫同知秦江白站了起来。
　　秦江白年纪不大，如今才二十岁，为人却极为敏锐冷酷，杀伐果断，又有一手乔装的本事，不管是妙龄少女还是耄耋老汉，乔装起来都毫无破绽，所以年纪轻轻，就爬到了锦衣卫同知的位置。
　　这一次盛玉露的事情，就是他负责的。
　　他掀帘子走了进去，直接拿过度厄大师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八字：“大师瞧瞧这个八字，是不是与她有关。”
　　秦江白给的是陈氏的八字，本来这个八字一看就跟眼前的孩童不搭，但度厄大师还是下意识的用这个八字推演了一下，结果越推越怪。
　　不是父母，不是亲眷，却渊源极深。
　　秦江白道：“大师不用管合不合常理，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度厄大师看了看他，大手摸了两把光头，犹豫半晌才道：“只看掌纹，这个八字，倒似乎就是她，又似是而非，‘第二人’历经三生，所求始终不能如愿，而且，似乎还造成了泼天大祸，遗害无穷，可又好像还未发生……总之，处处矛盾，难以解释……”
　　度厄大师虽然是个和尚，但性子还挺急，一边说一边就直摸脑袋：“到底怎么回事呢？明明这么清楚，怎么就是看不透呢……”
　　秦江白等了半晌，看他想不出结果，才道：“大师能不能直接把‘第二人’除掉？”
　　度厄大师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这个人的命数，似乎干系极大，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只怕会出大事。”
　　秦江白想了想，又道，“大师，若等上几天，‘第二人’会不会变的更厉害些？会不会看得更清楚？到那时候，会不会就有法子对付了？”
　　度厄大师手一停，想了想：“可能会，但，每一天，对这个小施主……不管是命数还是身体，害处都极大，而且修补不了。”
　　秦江白道：“那直接杀死他，是不是两个人就一起死了？”
　　度厄大师一愣：“可此人，就是原本那人，乃是无辜受累。”
　　秦江白敛目。
　　其实，不管是齐王府，还是皇上，都不怎么在乎盛玉露的死活。
　　就看人都丢了，齐王府也没闹出多么大动静，就知道这些人，找都懒得找。
　　所以，如果能除掉“鱼眼”，死一个盛玉露，皇上一定会答应的。
　　可当着和尚，这句话不能这么说。
　　秦江白道：“大师方才也说了，一不小心就是泼天大祸，所以，此人虽然无辜，但若实在救不了，也没办法。”
　　度厄大师瞪着铜铃样的大眼，瞧了他半晌。
　　但他们这一门，是修因果，而不是修三业的，也就是说，他们是认可恶有恶报，而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所以，他们通常不会干涉太多，也不会一昧劝人行善。
　　度厄大师最终还是啥也没说，狠狠地一抓头皮：“让我想想办法，贫僧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他自己叨叨念念，转身就走了。
　　秦江白派了人去跟上，一边自己也换了衣服回去禀报。
　　他其实想着让四皇子过来一趟，然后，等到鱼眼出现的时候，再让度厄大师看看。
　　可是这事儿他自己做不了主，得报上去再说。
　　端王府中。
　　一大早，四皇子府的人，把压穴的牛皮衣送了过来。
　　并不是一身都是牛皮，而是一条一条，因为要对应穴位，所以还挺难制作的，端王府的人，还按着霍沉昭说的，去了周家药园子，拿了之前周行果用过的一套，对着样子才做了出来。
　　霍沉昭帮着四皇子穿上，感觉就像是全身缠上了牛皮条，是贴身的，一穿上外袍，几乎看不出来。
　　皇子们都是从小练武的，四皇子穿好了，就开始练拳脚。
　　一动起来，就感觉穴位处又酸又胀，但丹田中却慢慢蓄起了一口气息，手脚越来越有力气，穴位处却也是越来越疼。
　　四皇子是一个很坚毅的人，面上神情如常，动作也毫无窒滞，只汗出如浆，不大会儿就连外裳都汗湿了，看着连头发眉毛都格外漆黑了些。
　　盛明麟看着，就不由得心惊：“本来还想跟着做一个的，现在看，还是算了，我怕疼。”
　　霍沉昭也站在旁边看着，道：“世子爷穿不合适的。”
　　盛明麟笑跟他道：“如今这么熟了，你直接叫我名字便成，然后我就叫你，”他故意笑嘻嘻地叫了他一声：“小鸦奴。”
　　霍沉昭也笑了一下：“世子爷既真心与我结交，又何必在意一个称呼。”
　　他不愿意，盛明麟也不勉强，又把话题带回去道：“为何我穿不合适？”
　　霍沉昭道：“四殿下从小练武，筋骨不弱，只是气弱，而世子爷……”
　　盛明麟懂了：“你就直接说我身体弱呗？”
　　霍沉昭笑着，没有回答。
　　盛明麟叹了口气，就走到一边练武了。
　　四皇子一直练了半个多时辰，才停下来，汗水顺着鬓角直往下流。
　　霍沉昭也没想到他这么能忍，上前帮忙卸下，又伸手逐一轻拍穴位，帮着舒缓疼痛。
　　四皇子面无表情地缓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叫人备了水沐浴，换好了衣裳，再出来时，神情动作如常。
　　只有霍沉昭知道，其实他这会儿应该疼得厉害，当初周行果第一天戴的时候，叫的跟杀猪似得，惨叫的声音二里地外都听得到，到他这儿，一声都没吭过。
　　三个人一起用早饭，四皇子并不避讳霍沉昭，直接道：“你们说，我今日该教珠珠什么？”
　　四皇子身上有差使，不能在这儿待太久，本来以为“国事”一定行的，结果没想到不行，再教什么，好像都不太有把握。
　　霍沉昭低头吃饭，并不回应。
　　盛明麟道：“其实四哥不用急，而且你也不用一直待在这儿，你该忙就忙，晚上过来住，或者抽空过来就成，谁也不知道，能触动珠珠的是什么，说不定无心插柳反倒成了呢。”
　　四皇子点了点头，就道：“那我今日教珠珠认舆图，明日我该去趟衙门了。”
　　盛明麟嗯了一声。
　　于是四皇子仍旧在外头等着珠珠起床。
　　才刚坐了没多大会儿，外头就报，锦衣卫同知秦江白求见。
　　四皇子怕吵醒了团子，出来与他在院中说话。
　　秦江白把昨天的记录给了他，一边道：“殿下，皇上吩咐，让你今日抽空过去那边一趟。”
　　四皇子点了点头，道：“那午后吧。”
　　秦江白应了一声，恭敬站立，等着四皇子把记录草草过一遍。
　　屋里，团子一醒过来，就听说四皇子在外头。
　　团子顿时就很开心，头发都还没梳，就哒哒哒跑出来，站在门边叫：“四锅锅！”
　　四皇子回了一下头，秦江白也抬头看了过来，团子瞧见新来的人，眼儿亮亮，歪了歪头，可可爱爱地道：“漂亮姐姐。”

第121章 七老坟
　　秦江白轻咳一声，施了一礼：“臣秦江白，见过小郡主。”
　　团子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他。
　　秦江白保持微笑。
　　其实珠珠认识锦衣卫的衣裳，但秦江白这会儿在办差，没有穿官服，一身素袍，长相又秀致无比，男生女相，乍一看，确实很像个姑娘家。
　　珠珠十分惊讶，都顾不上卖萌了，小心翼翼地道：“你系个锅锅吗？”
　　秦江白道：“是的，臣是男儿身。”
　　团子点头：“哦！”
　　她哒哒哒跑过来，抱住了四皇子的腿，仍旧眼巴巴的瞧着他。
　　四皇子一边看着记录，一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因为还没扎发包包，团子满头都是小软毛，摸着跟个兔子一样，手感好得不得了，四皇子就摸个不停。
　　团子顶着时不时遮眼的碎头发，仰着小脸，大眼乌溜溜地看着秦江白。
　　秦江白悄悄低眼看她，她便朝他弯了眼儿笑。
　　秦江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道：“郡主有什么吩咐？”
　　“没有呀，”团子真诚赞美他：“你真好看，比漂亮姐姐还好看！”
　　秦江白道：“多谢郡主，臣不敢当。”
　　“敢当的！”团子摆摆小手：“不用跟珠珠客气，这系珠珠应该夸的。”
　　秦江白：“……”
　　他有点好笑，看团子瞧他瞧得很开心的样子，就没话找话地道：“郡主吃饭了吗？”
　　团子道：“珠珠还没次，你次了吗？珠珠可以请你次饭饭。”
　　秦江白笑道：“多谢郡主，但臣已经用过饭了。”
　　团子想了想，小胖手比出了很小很小的一点：“一减减也塞不下了吗？”
　　秦江白：“……”
　　他常在君前走动，并不是胆小的人，又是极擅长察颜观色的，既然小团子这么想邀请他，他便笑着道：“若郡主想让臣陪郡主用饭，那是臣的荣幸，臣十分乐意。”
　　珠珠立马回头，荔枝连忙道：“奴婢马上就去吩咐。”
　　四皇子早就看完了，看两人已经聊上了，就叫了他进去坐下，然后摆上饭来。
　　秦江白便真的坐下，跟团子一起用饭。
　　那边，盛明麟估摸着珠珠醒了，想过来看看四皇子讲舆图，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盛明麟脚下一顿。
　　秦江白？？
　　秦江白这个人，在外头的名声不大好，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但锦衣卫毕竟地位超然，这些缺点也可以是优点，反正明熙帝用他用的很顺手，才二十许的年纪，就成了锦衣卫同知，也算是帝前的红人了。
　　但前世……
　　他记得那时候臭鱼眼好像才五岁多不到六岁，万寿圣节，也就是帝王生辰时，在宫里碰到了他，非要找他抱。
　　值得一指的是，秦江白表面上冷酷凌厉，其实还是很喜欢孩子的，所以便抱了抱，鱼眼把他指挥的团团转，又是摘花又是喂鱼的，好像还挺喜欢他的。
　　盛明麟那时与鱼眼关系不好，也不怎么关注她，结果临近午时，有人跟他说盛明珠那边出事了，他赶过去时，就见秦江白跪在地上，那鱼眼被端王妃抱着，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道：“他把手伸进我衣服里头，摸我还亲我……”
　　盛明麟当时极为震惊。
　　可能不止是他，所有人都觉得，这么点点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说谎！又怎么可能懂这种事！
　　其实现在想想，如果她真的不懂，又怎么会知道这种行为不妥当？她藏在小娃娃皮下，一定又做了什么！
　　但那时，谁都冷静不下来，秦江白极力否认，可所有人都不信他。
　　主要是秦江白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年过弱冠还未成亲，很多人说他是断袖。
　　总之，震惊过后就是暴怒，端王爷大怒，一脚就把他从台阶上踢了下来，明熙帝也完全没有怀疑，勃然大怒，不由分说地赐死了他。
　　中间有没有波折，盛明麟不太了然，只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约摸月余，有几个残疾老人来敲了午门外头的登闻鼓。
　　大盛朝中，登闻鼓每日都有监察御史值守，敲了登闻鼓，但凡有重大冤屈，一定能够上殿面君，但，为防恶意越诉，要先廷杖三十。
　　这几个老人都已经风烛残年，而且每一个都是残疾，断腿的，断手的，甚至只有半截的。
　　但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挨了廷杖，也见到了明熙帝，由此，也揭开了秦江白离奇的身世。
　　秦江白，父母不祥，是被人丢在街头的。
　　当时，街上有一伙被采生折割的叫花子，也就是故意断手断脚好方便乞讨的人。
　　秦江白，就是被这样的一群人互相掩护着，艰难养大的，甚至他的名字，都是养他的几个叫花子，抓签儿决定的，这是三位老人的姓氏。
　　而“秦江白”的秦，是一个读书人，被同乡给害了，腿也断了，眼也瞎了，却十分有见识，教了他许多。
　　秦江白十岁的时候，就设法把采生折割的头子送进了大牢，然后一路艰难求生，先是救了一位官员，然后就一直在这位官员身边辅佐，一直到三年后官员回京，举荐他进了锦衣卫。
　　初有积蓄，他就把几位爹爹接到了京城，然后努力往上爬，养着几位爹爹……毕竟这些人全都是残疾人，自小乞讨，一身是病，不能做工，还要吃药，养着也是一大笔银子。
　　本来他已经是指挥同知，日子终于好过些了，可是没想到，飞来横祸……
　　几位老人从小看着他长大，如今他不明不白的死了，自然要豁出命为他讨个说法。
　　这些人千辛万苦到了朝堂上，好几个人说着说着，头一低就没气了，余下的人，抹一把泪，接着往下说，短短故事分了好几个人才能讲完，最后，只余下了一个人……
　　据说当时的情形极为惨烈，不忍卒视，他们真的是抱着必死之心在申冤。
　　就连端王爷也为之震惊，他倒不是觉得珠珠说谎，而是觉得，可能有误会。
　　但，人已经死了。
　　明熙帝私下把“实情”告诉了最后那个老人，还叫人把珠珠抱了过来，据说，最后那位老人，看到这么小的小孩，当时就泪如雨下。
　　他可能觉得小孩不会说谎，可秦江白也没错，他喃喃叫了两声“幺儿，幺儿”然后就这么睁着眼，流着泪，坐在那儿死了。
　　明熙帝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此事之后，他暗中叫人葬了这几位老人，亲提了“七老坟”三个字，还派出钦差，狠治了一阵子各地的采生叫花子。
　　可见心里是极后悔了。
　　真是每想起一桩，都觉得那臭鱼眼罪孽深重，都数不清她害了多少人。
　　盛明麟站着发怔，四皇子察觉到了，向外看了一眼，盛明麟迅速回神，这才举步进了屋子。

第122章 你小时候那么乖
　　秦江白起身施礼。
　　团子开心地叫他：“锅锅！”
　　她指着秦江白，给他介绍：“锅锅，这个锅锅他不系漂亮姐姐，但系比漂亮姐姐还漂亮！”
　　傻团子说的超真诚，并不知道赞美一个大男人长的像女人，不能算是夸奖。
　　盛明麟摸了摸团子的小脑袋，笑向秦江白道：“秦大人不要见怪，珠珠儿还小，夸人的词儿不够多。”
　　秦江白略有些诧异，连忙道：“臣不敢，臣并不介意，世子爷太客气了，臣当不起。”
　　四皇子正亲手喂珠珠吃饭，一边示意身边的太监，把昨天度厄大师和衍一大师的记录递给盛明麟，盛明麟就低头细看。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两个时间点：三年多之前、今年二三月间。
　　三年多之前？
　　珠珠儿如今三岁多。
　　二三月间？
　　他“回来”就是二月间，正好是会试之期。
　　一瞬之间，宛如醍醐灌顶，他觉得，他好像一下子就想通了很多事！
　　先不管鱼眼是什么妖邪，她确实会夺舍！
　　她首先夺舍成了陈氏，然后，可能是因为日子过的太差，不想活了，就冲撞了端王妃，自己上吊死了，而珠珠早产生了下来。
　　在前世，也许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夺舍进入了珠珠的身体里，然后，就像如今的盛玉露一样，“沉睡”着。
　　又然后，在某一个时间点，比如说今年的二三月间，开始“苏醒”，一步一步吞噬占据珠珠的身体。
　　怪不得前世时，端王妃时常哭着说，“你小时候那么乖”。
　　因为那时候，她还是真的珠珠啊！
　　他的珠珠儿，当然是最乖最可爱的，说句话都能甜进人心里去。
　　要不是有他那么乖的妹妹在先，大家又怎么会对珠珠那么疼爱，又怎么能忍鱼眼那么久？
　　前世，他刚刚回府的时候，其实与珠珠并没有什么冲突，只是他自己有意避着她，一直到珠珠从假山上摔下来，然后，她说出了那句“哥哥推我”。
　　他又乖又软的妹妹，是绝对不会诬陷人的，就算真是他推的，只怕傻团子也不会说，所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鱼眼醒过来了。
　　为何是在那时候？
　　很可能，是因为珠珠受了伤。
　　所以，霍沉昭若能治病，说不定真的能延迟鱼眼侵占人身的速度。
　　等等！
　　还有一点，珠珠既然是天生祥瑞，按理说，是不会有这种摔破头，差点死去的大劫的，也许就是因为被夺舍了，所以才会摔破头！
　　就是为了制造机会让鱼眼占据珠珠的身体！
　　所以……他记忆中的前世，也许真的存在过。
　　却不知道为什么，时光倒流，岁月逆转，让他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而珠珠，也会有一些零星的记忆和感悟！
　　难道那个时候，珠珠还在那个身体里？
　　他傻乎乎的妹妹，看着他们一个个受苦受难直至死去，她得多难受啊……
　　只这么想想，就觉得心疼得无法忍受。
　　盛明麟忽然站起来，把珠珠抱到了膝上，脸埋在她小小的肩背上。
　　奶团子正在专心干饭，吓了一跳，想回头，可他抱的紧紧的，她只能费力的回过小短手，摸了摸他的头：“锅锅，你肿么啦？”
　　“没事儿，”盛明麟控制着声音，轻声道：“就是想在珠珠身上，多吸一些大聪明。”
　　“哦，”团子超大方地道：“那锅锅吸吧，珠珠有好多，不给皇伯伯，全都给锅锅留着。”
　　她看到了四皇子：“还可以给四锅锅。”
　　又看到了秦江白，小眼神儿迅速别开，然后大口吃饭，不敢说话，也不好意思再看他了。
　　团子还是很亲疏分明的。
　　虽然你很好看，我卖个乖暗搓搓多看你一会会儿，但是珍贵的大聪明是不会给你的。
　　秦江白看在眼里，嘴角微翘，就主动跟她搭话：“郡主，这个点心很好吃，臣可以多吃一点吗？”
　　果然团子大方的把盘子一推：“全都给你，你喜欢次哪样就次哪样。”
　　秦江白笑着应下，把盘子端了过来，慢慢吃着。
　　自觉得付出了代价的团子，就重新开始理直气壮地看他了，就着他的美人脸，吃的很是欢实。
　　吃过饭，秦江白就告退了。
　　然后四皇子问盛明麟：“你认识他？”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
　　四皇子在外人眼中冷硬寡言，其实对自己人十分宽容，就好像现在，他虽然问出这句话，其实并没有抬头，这是在给他选择的机会，就算盛明麟说一句托词，他也不会追究。
　　但盛明麟想跟他说实话。
　　就算这一世，鱼目不能再混珠，可一个会夺舍的妖邪，又如此恶毒，放在外头，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
　　若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就像上一世，找一个她看的上的“金鱼”来勾引她，由此造什么孽都不一定。
　　他怀疑，上一世连“明主”都出了事，说不定还害了大盛，这“泼天大祸”一定大得不得了，要不然，这世上改朝换代的惨事多了去了，有谁听说过时光逆转？
　　所以，不管是为了珠珠，还是为了大盛，他决定把重生之事说出来。
　　他就正色道：“四哥，等忙完了，我与你说会儿话，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四哥说。”
　　四皇子点了点头：“我午后还要去那边看看。”
　　盛明麟嗯了声：“那等你回来再说。”
　　随说着，他就叫人把舆图摘下来放在桌上，四皇子就教着珠珠，一处一处的识别。
　　盛明麟坐在旁边出神，然后，他突兀地问了团子一句：“珠珠，你梦里那个金鱼，长的跟今天的秦大人，像不像？”
　　珠珠愣了一下，然后猫猫歪头，认真想了想：“秦大人好看！金鱼没有秦大人好看！”
　　“哥哥知道，”盛明麟耐心地道：“是不是也是这种，有一点像漂亮姐姐的长相？”
　　珠珠点头：“系的。”她小手手在头顶捏捏：“介里有个尖尖，但系金鱼有一减减黑。”
　　盛明麟点了点头。
　　原来鱼眼喜欢的，是这种柔雅秀致的长相，那，秦江白的长相确实是这一类的极致了。
　　鱼眼遇到金鱼的时候，已经及笄了……但遇到秦江白的时候还小，看到吃不到，她指责秦江白的话，只怕是她自己做的。
　　爷爷的，真是越想越恶心！到底怎么才能把她弄死啊！！
　　盛明麟难得暴躁，连衣服也不换，气呼呼跑去外头练功了，结果一套拳脚走完，累到直喘，一肚子火也不知不觉就消失了……果然，弱鸡不配生气。
　　午后，团子睡午觉，四皇子去了城郊。
　　秦江白的做法，一直是能掩饰尽量掩饰，所以四皇子并没有大剌剌直接出现，而是在不远处“路过”，包括度厄大师，也安排他“路过”一下。
　　盛玉露被放出来吃了饭，然后被这一家的“傻儿子”带了出来，远远看到了四皇子。

第123章 否极泰来明主之相
　　果然，盛玉露的眼神儿一下子就变了。
　　她想叫他，却根本发不出声音，又手软脚软，动也动不了。
　　度厄大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直接走上前。
　　“鱼眼”一转头，看清度厄大师之后，她面露惊恐，猛然退后，还试图用手去推他，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喷气音。
　　秦江白看出不对，快步过来，训斥“儿子”道：“你带她出来干什么！还不回去！”一边又做势向度厄大师解释：“这是我儿媳妇，病了。”
　　他不管是乔装还是妇人乡音，都毫无破绽，一边还喂她喝了两口水：“妮儿啊，快回去，娘熬了粥呢！”
　　一口水下肚，“鱼眼”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四哥！四哥！”
　　远处的四皇子只当没听到，秦江白又道：“大师，你看她干什么？”
　　度厄大师并不会演戏，盯着她道：“你不是此世间之人……”
　　“鱼眼”浑身一个哆嗦，似乎当时就崩溃了，全身发抖，嘶声道：“你滚！你滚！老秃驴，你把我害成这样！你赶紧滚！别逼我跟你同归于尽！”
　　秦江白用眼神示意度厄大师赶紧看手相，度厄大师就上前抓住她手。
　　“鱼眼”拼命挣扎，秦江白双手按住她的肩：“妮儿，你这是怎么了？别乱动！叫大师看看！”
　　“鱼眼”哀求的看着他：“求你，你把四哥叫过来。”
　　秦江白假装回头，然后道：“叫谁？他？”
　　他怕耽误了时间，不敢演太久，飞快地跑过去，把四皇子叫了过来，“鱼眼”大声道：“四哥，我是珠珠……不，我是盛玉露，你带我走，你救救我！”
　　四皇子故意打量了她一眼，冷冷道：“胡说八道！”一边做势要走。
　　鱼眼大叫：“我真的是盛玉露！我真的是啊！四哥救救我！”
　　四皇子仍旧要走，甚至直接上了马，她叫了半天，四皇子立在马上，忽道：“你能给我什么？”
　　鱼眼呆了呆：“我……”
　　四皇子等了片刻，拨马就走，鱼眼大叫：“我真的是盛玉露！”
　　四皇子眉头微皱。
　　此女肤浅愚蠢，但凡她还有别的本事，在这种情形下，一定早就嚷嚷出来了，不可能忍的住。
　　可陈氏起码可以凭空取物，她不能吗？
　　四皇子与秦江白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然后，四皇子拨马就走，秦江白则抬手狠抽了她一个耳刮子，怒道：“你这死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鱼眼疼的全身发抖。
　　盛玉露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所以她现在能感觉到疼了？
　　秦江白眼瞳微深，又甩了她两下，然后掐着她的脖子道：“你认识那个贵人？”
　　他越掐越重：“说话啊！”
　　盛玉露挣扎不休，双眼渐渐翻白，眼见她要窒息了，秦江白的手忽然一松，声音转为温柔，“你想跟他要什么？”
　　鱼眼大口喘气，脑海中一片空白，脱口而出：“把系统还给我……”
　　秦江白问：“什么系统？”
　　鱼眼一呆，抖着唇要说什么，然后，整个人一抖，又成了那副木呆呆的样子。
　　秦江白皱了皱眉，缓缓地松开了手。
　　度厄大师倒是又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缓缓收手。
　　秦江白双手一抄，把她抱了回去，直接灌了两碗药粥，又关进了地窖里。
　　锦衣卫在不远处布了几个监视点，秦江白就直接带着度厄大师过去了，四皇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秦江白道：“系统是什么？”
　　“不知。”四皇子摇了摇头：“她的口吻，倒好像这‘系统’在我这儿似的。”
　　秦江白略抬眼看了看他，也不追问，就问度厄大师：“大师看出什么了？”
　　度厄大师道：“此人，不知从何而来，但绝非此世间之人……似乎并不是妖邪之流，就是人。但此人与这一方世间似有极大干系，与四皇子和贫僧，似乎也有些牵绊。贫僧看不了自己，”他顿了一顿，看了看四皇子：“方便看看掌纹吗？”
　　四皇子坦然伸手。
　　度厄大师细细看了，道：“否极泰来，明主之相，极好极好。”
　　四皇子：“……”
　　四皇子心情复杂。
　　虽然他心里也有些猜测，可这个时候，得到这么一个批语，真不是什么好事。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比较麻烦。
　　秦江白迅速道：“四殿下，臣不会对外透露半分。”只会照实禀报皇上。
　　度厄大师并非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方外之人，道：“四殿下不必担心，从掌纹来看，阻碍不大，无关大局。”
　　四皇子再次：“……”
　　度厄大师自觉得这件事已经说完了，就又道：“那人确有夺舍的本事，她所夺舍的第一世，便是你予我那八字那一世；第二世，虽不知她是谁，却知，她必倒行逆施，铸下了泼天大祸，甚至动摇了国祚。第三世，便是如今了。”
　　他顿了一下：“有许多事看不出，但看不出，也是一种昭示。贫僧认为，她第二世的泼天大祸，四殿下与贫僧，都曾为此出力，力挽狂澜，所以才有了第三世。”
　　四皇子沉吟。
　　度厄大师又道：“她所说的‘系统’，似乎便是带她来此的神物，贫僧认为，此物应该与四殿下或贫僧有关，可贫僧也不知这是何物。又不知她为何只向四殿下讨要，反倒十分厌恶贫僧？奇怪奇怪。”
　　秦江白看了看他剃的有如狗啃的光头和方面大耳，又看了看四皇子的锦衣华服和年轻俊美的脸，心说一点都不奇怪好么，这位就这禀性。
　　不过，要照这么说，难道拿回那什么的方式，是亲近一下，甚至，亲热一下？
　　四皇子显然想得与他差不多，当场干呕了一声。
　　秦江白又问了半天，看度厄大师应该没话可说了，就叫人请他出去了。
　　然后他才道：“殿下，鱼眼在沉睡的时候，应该是不知道外边事的。但她又似乎能知道玉露郡主知道的事，但玉露郡主，似乎略有些痴症，所以，所知的事情很少，但起码鱼眼一醒来，就知道她被拐了，但并没发现任何破绽。”
　　四皇子道：“被拐了还遇到我，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如今，她可能已经在怀疑了。”
　　秦江白点了点头。
　　四皇子又道：“她说‘别逼我跟你同归于尽！’所以，她应该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本事。”
　　两人简单交流，但都没有提到度厄大师所说的三世。
　　不提，正是因为两个聪明人已经想了很多很多。
　　达摩一掌金本来就可以观三生三世，度厄大师看的，应该是很准的。
　　但，陈氏死了才多久？
　　这段时间中，能动摇国祚的大事有没有发生过，他们能不知道？
　　再加上之前珠珠的梦，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是太过于匪夷所思，叫人不敢相信罢了。
　　四皇子忽然想起来之前盛明麟说的话，就起身道：“我先回端王府了。”

第124章 珠珠帮锅锅的忙
　　秦江白一愣：“四殿下不与臣一起进宫？”
　　四皇子道：“临来之前，明麟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我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先回去问问。”
　　秦江白微愣。
　　毕竟四皇子并不是多话的人，特意说这句话，明摆着是要借他的嘴解释给皇上听，但他这会儿也不知四皇子是何意，姑且应下了。
　　四皇子就快步出来，上了马。
　　正好下头也把刚才的记录整理完了，送了过来，秦江白追了几步，给了他一份。
　　端王府里，珠珠午觉也睡醒了。
　　最近樱桃熟了，团子已经吃了两三回，差不多吃絮了，厨房的人凑趣，就给去了核穿起来，就像小号的冰糖葫芦一样，琉璃了薄薄一层糖，可以整颗咬进嘴，外皮甘甜，一咬爆汁，团子一吃就相中了，坐在桌边一口气吃了两串。
　　其实两串也就十颗樱桃，但端王妃不许她多吃糖，荔枝赶紧上前打岔：“主子，今天想找谁玩啊？”一边说一边悄悄把盘子推远了一点儿。
　　团子小手手都伸出去了，荔枝这一推，她的小短手就够不到了。
　　团子也不收回来，整个团趴在桌上，大眼水汪汪地看着她：“珠珠还想债吃一串。”
　　荔枝只好道：“娘娘不让主子多吃糖。”
　　团子可怜巴巴，举了一根小手指：“就一串，荔枝姐姐坠好惹！”
　　荔枝抗不住，只好道：“那只能一串了主子，娘娘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一边把盘子移了回来，悄悄把大一点的那串凑到团子手边。
　　团子美滋滋地拿过来，咔嚓咔嚓一会儿就吃没了。
　　荔枝已经叫人把盘子撤下去了，团子意犹未尽的舔着嘴上的糖，忽然想到了什么：“能不能多做一减减？珠珠想给锅锅吃。”
　　她扳手指：“还要给娘亲留多一减减，还有皇伯娘，还有四锅锅、七锅锅、漂亮锅锅……还有秦大人。”
　　荔枝道：“奴婢去吩咐厨房做，但是做出来，主子也不可以再吃了哦！”
　　团子猛点头：“好的！你就放心吧！”
　　她都不出去玩了，就坐在那儿等着。
　　也没多大会儿就送了上来，皇后娘娘的也叫人送进宫，倒是秦大人，连府邸在哪都不知道，没法送，小厮灵机一动，直接提着食盒找了在府里轮值的锦衣卫。
　　于是，刚刚出宫的秦江白，就收到了端王府的礼物。
　　做为简在帝心的锦衣卫同知，他并不缺人送礼，只是从来不收，听说是小郡主给的，才接了过来。
　　掀开食盒一看，瓷白的盘子里，几串小小的樱桃，还怪好看的。
　　秦江白根本没想到小奶娃还会给他送东西，不由得嘴角带笑，路过的官员跟他打招呼：“秦大人？”
　　秦江白迅速收敛笑意，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不好惹的样子，朝他点了点头，把食盒盖好，大步走了，留下那官员神色古怪地盯着他的背影。
　　那边珠珠自己双手抱着碗，小心翼翼地往泽园走。
　　荔枝几个人一路弯着腰护着她，盛明麟早上已经练了武，这会儿在书房看卷宗，听到声音就出来了。
　　珠珠生怕摔了，也不敢抬头，弯着腰道：“锅锅！锅锅，好吃哒！”
　　盛明麟笑着接下了碗，团子松了口气，整个人这才放松了，仰着脸：“好吃哒！可甜啦！”
　　盛明麟笑着，就拿了一串咬进嘴，咔嚓一声响。
　　团子当场咽了咽口水。
　　盛明麟忍着笑点头：“真甜，怎么会这么甜啊，真好吃。”
　　“对，”团子口水哒哒：“可甜了。”
　　盛明麟道：“这些全都是给哥哥吗？”
　　“不系的，”团子道：“还有四锅锅、七锅锅和漂亮锅锅，你们四个人分。”
　　“哦！”盛明麟道：“为什么要给这么多人啊？”
　　“因为好吃呀！太好吃啦！”团子流着小口水道：“珠珠不能吃，但系锅锅吃到了，珠珠也甜甜哒。”
　　盛明麟当场被萌到了，蹲下道：“那珠珠能不能帮哥哥尝尝这一串甜不甜。”
　　团子开心的小手手都绞在了一起：“能，能的！珠珠喜欢帮锅锅的忙。”
　　她凑过来，咬了一颗。
　　盛明麟叫人分出几串给七皇子送过去，又叫人把霍沉昭叫过来，一边吃着，一边跟他道：“明天后天的，我问问娘亲，沉昭开始教珠珠儿吧？”
　　团子心思稍微被带走，看了看霍沉昭。
　　盛明麟假装没注意妹妹，只跟霍沉昭道：“珠珠还小，不用拘泥教什么，也不用急着学写字，哪怕讲故事也可以，下午练武，也不用非得教拳脚，丢沙包什么的也行，主要是活动活动，跑一跑，强身健体。”
　　霍沉昭点了点头，看着珠珠。
　　团子的小眼神儿，正往盛明麟手里的樱桃串瞄呀瞄，然后自以为不被任何人注意的，小身子歪过来，还站不稳一样晃了晃……用上了三岁宝宝所有的演技，然后，飞快的咬了一颗。
　　盛明麟这才转过头来，问珠珠：“以后让漂亮锅锅陪珠珠玩，好不好？”
　　刚刚偷吃到的团子格外好说话，大眼骨碌碌，一边小声嚼，一边点了点头。
　　霍沉昭道：“教医术可以吗？”
　　“可以，”盛明麟道：“只要珠珠想学，都可以。”
　　几人说着话，四皇子大步进来了。
　　盛明麟神色微动，站起来，跟珠珠道：“去找荔枝姐姐洗脸，然后跟漂亮哥哥去玩吧，哥哥跟四哥哥有事情要说。”
　　团子乖乖点头，还不忘跟四皇子道：“四锅锅，珠珠给你送糖糖来啦，四锅锅别忘了次！”
　　“嗯好，”四皇子按了按她小脑袋：“谢谢珠珠。”
　　霍沉昭就跟着珠珠一行人出去了。
　　四皇子坐下，下头倒上茶来，盛明麟把盘子移过来，道：“珠珠送过来的。”
　　四皇子平时不吃这种东西，但珠珠刚才特意叮嘱了，他就拿起来看了看，轻轻咬了一颗。
　　那边，盛明麟已经把小厮什么的打发出去了。
　　他既然已经决定要说，自然不会再磨矶，正色道：“其实这话，我早就想跟四哥说了。”
　　他低声说了一遍，连同他的猜测也都说了。
　　四皇子面色如常，沉吟了许久，才道：“老七也是？”
　　盛明麟讪笑：“我猜着是。”
　　不知道时，自然不会多想，可一旦知道了，七皇子那简直就是满头小辫子，四皇子又是极其敏锐之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四皇子把今天的记录从袖中取出，给了他，一边道：“那时候，珠珠也是……时醒时不醒吗？”
　　盛明麟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反正我每一次见她，她都是那副样子。”随说着，就是眼眶一热：“珠珠儿可能再也没有回来过。”
　　四皇子沉默半晌，道：“这么看来，她如今应该变弱了，这应该跟丢了那个什么‘系统’有关。”
　　盛明麟点了点头。
　　他一心二用，一边与他说着话，一边看着记录，越看越心惊。
　　好在他已经决定要说出来了，要不然……今天之后，他不说别人也很容易猜到了啊！
　　被逼着说出来，那意思可就不大一样了。
　　四皇子坐等他看完，道：“一起进宫？”
　　盛明麟有点心虚：“皇伯伯不会生气吧？”
　　四皇子平静地道：“应该不会，父皇且顾不上呢！”
　　对哦，明主什么的……皇上都炫耀了好几回了，结果发现明主另有其人，祥瑞不是奔着他来的，皇上肯定不大高兴。

第125章 上天给他透题
　　果然，一进了宫，明熙帝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对着四皇子上下打量。
　　四皇子十分镇定地道：“父皇，儿臣细细想了，从小时候到现在，儿臣实在想不起，身边有什么异常之物，或者异常之事。”
　　明熙帝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短暂的一静之后，盛明麟上前请罪：“皇伯伯，请恕明麟欺瞒之罪。”
　　明熙帝也不说恕不恕，爱搭不理道：“说吧！”
　　四皇子道：“请父皇屏退宫人。”
　　明熙帝抬了抬手，郑忠顺连忙带着所有人出去了。
　　盛明麟简单说了一遍，说完了，上头的帝王久久不说话，盛明麟等了半天，正想抬头看看，就听他道：“你死的时候多大了？”
　　盛明麟道：“刚过弱冠之年。”
　　明熙帝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盛明麟又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抬头，就见明熙帝正略微前倾，细细看他。
　　盛明麟问：“皇伯伯？”
　　明熙帝慢慢地倚回去，道：“年纪小不起眼儿，这不是正合咱用？找个有脑子的孩子可不容易呢！”
　　四皇子扶额：“父皇，明麟身体弱，到现在练一套拳脚还勉强。”
　　明熙帝一副“你怎么还在”的样子，看了看他儿子，又转回来看盛明麟，半晌才遗憾地道：“那就等个一年半载再说！明麟你要努力些。先起来吧。”
　　盛明麟能说什么，他只好道：“是。”一边谢恩站了起来。
　　明熙帝不再说话，皱眉沉吟，舒着手臂，手指在桌上轻敲着。
　　其实盛明麟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
　　皇上表面上虽然表现的很不爽，但正因为这样，才叫人放心，说明他心里并不是特别在意。
　　可能是因为，如今明熙帝刚过不惑之年，又是个学武之人，身康体健，吃嘛嘛香，再说太祖皇帝活的久，今上登基才六七年，还想再干几十年，只怕还不曾认真考虑过继承人的问题。
　　所以，就算上天忽然指了个“明主”给他，可能对他来说，也并没有威胁？而是相当于上天给他透题？
　　至于他的重生秘密，他听到之后，第一时间想的是“用他”，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
　　明熙帝忽然道：“那你记忆中，有没有那个霍沉昭？”
　　“有，”盛明麟神情复杂，犹豫了一下才道：“还有今天见的秦江白，我前世都印象深刻。”
　　他就仔仔细细给他们讲了讲。
　　明熙帝越听越怒，又开始骂骂咧咧。
　　但这次因为离的远，盛明麟也听不清，不过也没差别，听清了，他也听不懂。
　　霍沉昭和秦江白，都称得上少年英才，又都死的冤，死的惨。
　　几乎是盛明麟说了多久，明熙帝就骂了多久，一边骂，一边又忍不住眼眶泛红：“到底哪来的畜生玩意儿，害了咱的珠珠，还想害咱的江山！”
　　盛明麟劝他：“皇伯伯，幸好珠珠没事，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明熙帝点头，又道：“那个霍沉昭，也才十二三？”
　　盛明麟点了点头，明熙帝更伤心了：“你说说，哪怕十五也能凑合用了啊！”
　　盛明麟：“……”
　　确实，这两人明显是皇上会喜欢的臣子。
　　霍沉昭背负家仇，仇人是皇亲国戚，却心向光明，选了极正的正途来复仇，从未想过利用功夫或者利用医术这样的捷径，明显极为信任皇上，又极为正直。
　　而秦江白，生于艰难荆棘之中，却不愤世嫉俗，反而重恩重情，看他与珠珠相处，并非装出来的温雅，而明显是对孩童格外温和周到，心怀善念，这真的很难得。
　　明熙帝唏嘘了一阵子，又问：“那会儿咱怎么样？”
　　盛明麟连忙道：“皇伯伯一直都英明神武，威加海内……明麟绝非恭维，不论前世时明麟期盼的未来，还是明麟回来之后畅想的未来，一直都是成为皇伯伯手中能臣，为皇伯伯竭智尽忠。”
　　他说的诚挚，明熙帝被取悦到了，再次叹气：“咱也想！可惜啊，才九岁！！咱自己人，哪怕你十一二呢！朕也能用用了。”
　　他叹了口气，又问：“还有呢？继续说！”
　　盛明麟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其实明麟知道的真的不多，明麟那时不得家人喜欢，极少出门交际，没什么朋友，而父亲治家严，并不许下人随意议论宫中朝中之事，所以，明麟所知的，大多是一些稀奇或有趣的事，又或者众人皆知的事。”
　　明熙帝道：“无事，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别等咱问！”
　　盛明麟低头细想，明熙帝态度十分随意，又道：“咱这一家子里头，有什么稀奇事儿么？”
　　盛明麟当时就跪下了，以头触地。
　　他是真的不大敢说，再说了，就算他最后真要说，这个“臣惶恐”的态度，也是必须得有的。
　　明熙帝也不急着叫起，拿起案边的小铜铃摇了摇，郑忠顺立马过来推开了门，明熙帝抬手，下一刻，就有一个面生的锦衣卫进来，递了一张纸到他手里，然后退了出去。
　　明熙帝对着那张纸念道：“明熙九年，坤逝。”
　　盛明麟这一下子是真的腿软了，四皇子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盛明麟与端王爷说了重生之事后，就一直有意识地在整理前世的事。
　　但一个人一生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是没办法像编年一样一一捋下来的，所以很多事情都是遇到了才会想起来。
　　他这个，是整理的他能想起来的宫中朝中的大事，因为这些事大多是不能说的，所以都是用隐语记，这会儿家里到处都是锦衣卫，被发现并不奇怪，但，既然被发现了，那就真的要细说了。
　　毕竟隐语也不是太隐，比方说他一写“坤”，其它人一下子就会想到皇后。
　　事实上，他写的也的确是皇后。
　　“还不说？”明熙帝直接道：“你起来说话，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盛明麟苦笑站起，低低地道：“皇后娘娘薨于明熙九年八月。”
　　四皇子霍然站起！
　　明熙帝也久久沉默，好半天，才沉沉地道：“怎么回事。”
　　盛明麟低声道：“只听说皇后娘娘是病逝的，听说病了大半年，太医束手无策，后来就……”
　　明熙帝当场站起来：“来人！来人，宣太医！”

第126章 把小乖宝丢了
　　盛明麟和四皇子对视了一眼，飞也似地跟了上去。
　　明熙帝站在御书房门口，立等着太医过来，平时宣太医也就来四个人，这一次，皇上三催两催的，呼啦啦来了一大帮。
　　然后明熙帝一路风风火火，亲自带着太医往坤宁宫走。
　　皇后娘娘那边，正吃着珠珠给送过来的小樱桃串儿，听人报了，十分诧异，快步迎上来，“皇上？”
　　明熙帝一手握住她手，扶着她坐下，也不及解释，直接抬手，医女跪行上前把脉，把了半天，额头见汗，不敢说话。
　　明熙帝道：“你把出什么，就说什么。”
　　医女叩头，细声道：“皇后娘娘身体康健。”
　　其实这会儿才明熙八年，距离皇后娘娘薨逝之期还有一年多，把不出来，并不奇怪。
　　明熙帝也不多说，挥退了她，又换了一个医女，仍旧如此，然后明熙帝直接把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叫了上来，好几个人轮番把了，仍旧没有把出什么。
　　明熙帝想了想，道：“把霍沉昭给朕叫来！”
　　下头人应命去了。
　　皇后娘娘也不急着问，安静等着，一直到好几个太医把完一遍出去了，皇后娘娘才反握住明熙帝的手，温言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明熙帝老大一只，又生的样貌威武，这会儿，表情居然还有些委屈，低低道：“媳妇。”
　　帝后是青梅竹马，结发夫妻，且皇后娘娘自小饱读诗书，有“女诸生”的美誉，为人又聪颖娴雅，温柔端庄，打理内务井井有条，又通晓军务，当年明熙帝还是藩王时，还曾坐镇后方，与皇上患难相扶，情谊绝非旁人可比。
　　在明熙帝心里，只有皇后才是妻子，才是一家人，其它的，哪怕生子封了妃，在他心里也就是一个玩意儿，同样的，只有皇后娘娘生的才是亲儿子，其它的，也就随便养养，就跟个后爹似的。
　　唯一特别一点的是三皇子，据说三皇子的生母德妃曾经救过皇上，所以三皇子才显得与大皇子他们待遇差不多，时常在君前晃悠，否则的话，看看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就知道了，课业上生活上，实在是不怎么上心，哪怕比起珠珠和盛明麟，都是远不如的。
　　毕竟在明熙帝这种大男人心里，弟弟是并肩做战的亲弟弟，弟弟的儿女自然是要上心护着的。
　　明熙帝低声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皇后娘娘惊讶的瞧了盛明麟一眼。
　　这会儿一堆太医还在外头，也不好细问，皇后娘娘就笑向明熙帝道：“你瞧瞧，珠珠儿派人送进宫来的，珠珠儿连爱吃的东西，瞧着都可爱的紧。”
　　明熙帝随手拿起一根，心不在焉咬了一口，差点把棍子都咬断：“这有什么好吃的？水呼拉哒的。”
　　皇后嗔了他一眼：“这是珠珠儿想着我！”
　　明熙帝倒是笑了，想起珠珠，神色也缓和了些：“小傻妞。”
　　皇后推了他一下，一边又笑向盛明麟道：“麟儿大约还不知，珠珠儿这孩子，一吃糖就容易牙痛，每回牙痛起来，必得闹好几天，又喂不下药，所以你娘亲轻易不许她吃糖，琉璃的东西是从不许上桌的，所以珠珠儿一吃到，就欢喜得不得了，到处送。”
　　四皇子嘴角带笑，道：“就今年，宫宴的时候，我见到珠珠，直把我往外头拉，我也不知她要做什么，跟着出去，她掏呀掏的好半天，神神秘秘递给我一个手帕包，里头包了一块桂花糖，沾着帕子上的绸丝，还有手指印儿，脏兮兮的。”
　　他随说随笑：“她才那么点点大，眼儿亮亮地瞧着我，我实在不忍心说不吃，又实在吃不下，只好做了个吃下去的样子，她这才高兴了。我回来悄悄问端王叔，说是前天去将军府的时候藏的，才两岁多的小人儿，东藏西藏了两天，睡觉都攥着，听说馋得偷舔了两回，都没舍得吃，给我留着。真是又好笑又……”
　　他一边说着，忽然就眼眶一热，想起了盛明麟所说的那一世。
　　珠珠儿太乖太可爱了，大家都宠她都爱她，所以后来当“她”做出那些坏事的时候，也仍旧不忍心罚她，可谁能想到，他们疼爱的小乖宝已经不见了呢，又谁能想到，他们疼着爱着的，是一个恶心恶毒的小偷呢？
　　他几乎要哽咽出来，掩饰的半转身，看着外头，调整呼吸。
　　盛明麟也不由得沉默，上头的帝后互相握着手，满殿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喘。
　　不大会儿，外头报霍沉昭来了。
　　明熙帝定了定神：“宣。”
　　霍沉昭进来施了礼，明熙帝招手，十分亲切：“来，沉昭，你过来把个脉。”
　　霍沉昭恭敬应：“是，陛下。”
　　一边上前给皇后娘娘把了把脉，眉梢微凝，收了手道：“娘娘旧年似有积劳之症，如今仍有表征，譬如疲乏，胃疾、难寐，以及偶尔头痛等，但都不太严重，如今只需要用药调理不易入眠的症状，其它不需要用药。”
　　明熙帝收了笑，正色道：“你可知，你所说的，与太医说的，完全不同？”
　　霍沉昭微讶，但他并没有上前重新把脉，而是恭敬地道：“草民把出什么，便说什么。”
　　这话看似恭敬，却自信得惊人。
　　明熙帝沉默。
　　霍沉昭跪得笔直，神态恭谨，一言不发。
　　半晌，皇后娘娘才道：“你详细说说？”
　　霍沉昭便道：“如今，娘娘可是觉得，每晚入睡之前，都会思绪起伏，越想越多，以至于久久难以入睡？娘娘兴许以为这只是习惯，其实与身体状况有关。如今只需要少少用药助眠，保证每晚亥时前入眠，不出半个月，娘娘其它小症，譬如胃气弱、一旦多思两太阳就会微微胀痛，无法集中精神等症，就会不药而愈。若娘娘有空，每日午、晚饭后静坐一刻钟，之后徐行一刻钟到两刻钟，自然身康体健。”
　　皇后娘娘一边听着，看了明熙帝一眼，朝他点了点头，表示他全都说中了。
　　一边又问道：“你觉得，本宫这身体，可会影响寿数？”
　　霍沉昭道：“娘娘放心，若不遇意外，并不会影响寿数。”
　　明熙帝不由得眼神一厉。
　　当年皇后娘娘积劳多思，是因为那会儿他是藩王，还不时要靖边，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是多，现在哪还需要操那么多的心？他后宫就没几个妃嫔！
　　所以，明年崩逝，是因为遇到了意外？什么意外？
　　明熙帝示意了一下，早有人捧上笔墨来，霍沉昭开了方子，甚至还另取一张纸，写了饮食的宜忌等。
　　明熙帝点了点头，态度温和：“沉昭先回去吧，好生教授珠珠，但也别耽误了念书。”
　　…………★★★★★★…………
　　明熙帝是个封建帝王，在一个妾通买卖的时代，对妻妾以及嫡子庶子的差别待遇，并非个例。
　　譬如大家喜爱的二凤陛下李世民，对长孙皇后所生的儿子们简直是溺爱，对其它儿女，就emmm了。
　　朱元璋更狭隘些，他只宠朱标，宠到共享政治资源，宠到爱屋及乌，其实在帝王家这样也没错，若朱标不死，朱棣绝不会靖难，可惜死了……朱棣同样如此，极为爱重徐皇后，正所谓“生前不立妃，死后不复娶”，这在那个时代，真的算好男人了，在帝王中更是难得。
　　文中大盛朝是仿明的，但是，是一个没有靖难之役的大明（靖难这样巨大的内耗真的没必要）。明熙帝的性格，跟我想像中Judy朱棣的性格有相似，当然情节需要肯定会有很多改动，大家当架空看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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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吃药药做梦梦
　　这句话的潜台词，其实就是，你不用担心，我虽然叫你来把脉，但不会让你当太医，你过两年，仍旧走科举路子入仕便是。
　　霍沉昭施礼：“是，草民遵旨。”
　　一边在太监指引下退了出去，明熙帝沉吟半晌，抬了抬手，宫人依次退下，太医也被遣散。
　　一院子太医抵不上一个半大孩子，收拾是肯定要收拾的，但也不急在一时。
　　明熙帝就道：“麟儿，还有什么事，你继续说，先说说咱这一家子，你那些兄长们。大胆说！”
　　盛明麟不敢再拖延，就一一道：“大堂兄为人，似乎十分低调，明麟不曾听说他做过什么……”
　　明熙帝道：“他没有子嗣？”
　　盛明麟低声道：“是的，一直没有子嗣，而且……大堂兄后来益发胖了，太医都说这样不大好，皇伯伯曾派人过去管着他吃饭，大堂兄为此饿晕，后来皇伯伯不忍心，便不再管了，大堂兄……”
　　他真的不想说，可他纸上已经记了马字，他只能小声道：“曾压坏马儿。”
　　明熙帝直皱眉头。
　　其实胖点儿是福气，如今大皇子圆乎乎的，他瞧着觉得还挺喜庆，但如果胖到影响身体，甚至到了压坏马儿的程度，那就不大行了，就算饿也得叫他控制着。
　　明熙帝心里思量，半晌才面无表情道：“老三呢？”
　　三皇子，倒是赫赫扬扬，炙手可热，听说他有才干有手腕，关键是很会做人，身边有一大票拥趸。
　　如今京城治安，是把京城分成了东、西、南、北、中五城，每城各设一个兵马司，互相之间是平级的，分片共管。
　　但后来，似乎就是明后年这个时间段儿，又设了京卫兵马司，掌管京城五城的兵马司，以及京城外周边又新设的四个外兵马司，为此设了一个指挥使，自从设了这个之后，就一直是三皇子担任这个职位，主管京畿治安。
　　三皇子仕途虽顺，但为人有些好色，据说男女不忌，甚至还曾纳过一个有名份的男妾，被明熙帝当众斥责过，除此之外，似乎很得明熙帝信重。
　　而四皇子……论起风光远不及，却也一直在朝堂上。
　　他做事严谨踏实，只是为人冷硬寡言，眼里不揉沙子，遇上贪赃枉法之人是真下狠手收拾，谁求情也不给面子，不比三皇子八面玲珑，所以……显得有些不起眼。
　　再往下，五皇子才能平庸，他全无印象，只知道还活着，但不知为何一直没听说他入朝；六皇子据说文才极佳，被明熙帝打发去编书了；七皇子是被鱼眼害死的；而八皇子长大之后娶了三皇子外家的于沐儿，投向三皇子阵营，听说后来还去了军中。
　　盛明麟说的堪称直白，明熙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皇后娘娘也不由凝眉。
　　偌大宫殿，安静得针落可闻。
　　好半天，明熙帝才粗声粗气地道：“你们先回去吧，朕要好生想想。”
　　两人无声地退了出来，一时相顾无言。
　　这一天下来，还挺心累的，晚上两人也没再看卷宗，珠珠睡了，他们也跟着休息了。
　　他们都觉得珠珠今晚一定会做梦，但，珠珠仍旧没有做梦。
　　早上四皇子就去上朝了，下了朝会直接去衙门，晚上再回来。
　　而珠珠，早上醒过来，头发都没梳，就喜滋滋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叫：“四锅锅！”
　　结果叫完了，一看外头，四皇子没在……团子又赶紧跑到院子里，一瞧，也没在。
　　团子当时就呆住了，眼儿大睁，认真地瞅了一圈儿，转回头，小嘴就开始扁。
　　荔枝一看就知道不妙，赶紧打发人去找盛明麟，一边蹲下搂着她：“主子，四殿下要上朝呀，要做正事的，不能每天都来呀。”
　　团子委屈巴拉：“可系四锅锅昨天来了的，前天也来了的……”
　　“是啊，”荔枝道：“四殿下已经来了好几天了，要分给别人一天了。”
　　盛明麟快步进来，笑着把团子抱起来：“珠珠儿，哥哥来陪你行不行？珠珠是不是只喜欢四哥哥，不喜欢哥哥了？”
　　团子眼泪汪汪：“可以多一个，不能少一个呀！”
　　噗！
　　盛明麟笑得不行，还别说，这话还挺精辟的。
　　他笑着道：“没有少，四哥哥忙完就过来了，白天四哥哥要上朝，珠珠也要念书了，对不对？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哥哥带你去找漂亮哥哥玩。”
　　团子虽然人小，但知道哭也没用，小眼泪就慢慢下去了，还问他：“系不系因为珠珠没有做梦，所以四锅锅才不来了？”
　　盛明麟道：“不是的，四哥哥是真的有事情。”
　　团子并没有被他糊弄住，她动用自己的大聪明想了半天：“可系珠珠，还是很想做梦。锅锅，珠珠吃药药，能做梦吗？”
　　盛明麟一顿。
　　啊啊！！他妹儿怎么这么招人疼！这么不爱吃药药，这会儿还主动要吃药了。
　　他忍不住猛亲了口团子小脸，又拿过团子的小胖手，同样猛亲了几口：“傻珠珠，不用吃药药，四哥哥只是想帮珠珠对付坏蛋，并不是盼着珠珠儿做梦，乖宝儿，这不用着急的。”
　　他岔开话题：“看，珠珠，今天有蜜枣糕，很甜的。”
　　两人过去坐下，他哄着珠珠儿吃完了早饭，然后牵着她的小胖手出去了。
　　霍沉昭今天早上，搬到了客院。
　　有了明熙帝那句话，他教珠珠已经算是名正言顺了，而且要长住，所以有个单独的院子，他自己也自在一些，盛明麟还吩咐人给他设了单独的书房和药房。
　　霍沉昭这会儿正看着下人抬百眼柜，见到两人，笑着迎出来。
　　盛明麟道：“交给你了。”
　　霍沉昭道：“不知要在哪儿教授郡主？”
　　“随你，”盛明麟道：“在一处教，珠珠儿可能很快就絮了，所以你可以换着来，在你院中，或者去之前的花厅，只要不出府，随便在哪儿都可以。
　　霍沉昭点了点头，就笑向珠珠道：“郡主，去书房好不好？”
　　奶团子正歪头瞧着旁边的器具，小手指指：“那系什么呀？”
　　“是药鼓，”霍沉昭索性领着她过去，一一给她讲解：“药鼓可以把一些药粉，吹进咽喉里，就是这样……”
　　他给她比量了一下，一边继续道：“这个是戥子，用来称药的，这是一个药盒，是用来装药的，从这儿打开……”
　　他一边说，团子就直点头儿。
　　霍沉昭陪着她在这儿看了一会儿，才领着她进了旁边的书房。
　　这会儿书架子还是空的，但笔墨之类都有了，霍沉昭带着她进去，把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椅子上已经绑好了一个小凳子，珠珠坐上，正好可以看到桌子。
　　桌子上已经铺开了一张画，墨迹未干，霍沉昭就道：“世子爷，郡主，这是我画的百草图，这是人参，这个叫何首乌……”

第128章 珠珠自己的想法
　　盛明麟本来就没走，只是退远了一点儿，好看着他们上课。
　　这会儿就走近了一些，就见纸上，分了许多四四方方的格子，上头画着草木，旁边写了药名，还有小字写的药理。
　　看那草木画得栩栩如生，枝叶都似乎能随风摇曳一般，盛明麟恍然想起，前世的霍沉昭，还擅画的。
　　而团子看着那画儿，也不由得猫猫歪头，总觉得莫名熟悉。
　　霍沉昭声音清越，一一念了下来。
　　奶团子学三字经时磕磕绊绊，但学起医来，简直就是天才，天生就会的那种天才。
　　霍沉昭念过一遍，正想再念第二遍，可他手指一指到，还没来的及开口，团子已经奶声奶气跟着念了：“人参，何首乌、灵芝、龙涎香……”
　　霍沉昭惊讶地回看了盛明麟一眼。
　　盛明麟凝着眉，若有所思。
　　霍沉昭咳了一声，又开始给她讲药理，他随讲着，团子就跟着学。
　　盛明麟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步，虽然珠珠的声音并没有快过霍沉昭，但……也似乎并不像是听完霍沉昭说又跟着念的，似和非和，这种感觉，还挺玄妙的。
　　霍沉昭统共就画了十六种草药，不一会儿就讲完了，又让团子说了一遍。
　　虽然团子的声音奶呼呼的，有的字确实发不准音，但，明显是记住了的，而且，并没有别的时候，很多同音字会理解错了的现象……之前在药房时也没这么过目不忘啊！！
　　没经验的小夫子霍沉昭，本来准备讲两三天的内容，一会儿功夫就教完了，而且团子还一点没有不耐烦，大眼布灵布灵的瞧着他，等着他往下讲。
　　霍沉昭只好把她抱到药房，叫人对着名字把药取出来，让她再对着图一一辩识制炼过的药，熟悉香味……又是一遍过，没有一刻钟就学完了。
　　霍沉昭：“……”
　　盛明麟并没有开口干涉，他只好问团子：“我教郡主写药名，好不好？”
　　团子萌萌哒点头：“好的呀！”
　　于是霍沉昭挑了一杆细笔，把笔头剪的短了些，教她写字。
　　团子的小手手没劲儿，小胳膊也软乎乎，在纸上随便画着玩儿还可以，要控制着笔划写字，就比较难了。
　　所以速度终于慢下来了，霍沉昭暗暗松了口气，就一遍一遍地教着她写。
　　上午念书的时间，也就一个时辰左右，只写了小半个时辰，团子就没劲儿了，举着小手手：“锅锅，珠珠的手手不听话啦！”
　　盛明麟走过来，给她捏着小手手：“手酸了？”
　　团子觉得这个字儿还挺对味的，立刻就学会了：“珠珠酸啦！珠珠可酸啦！”
　　盛明麟失笑道：“不是珠珠酸了，是手手酸了，不疼但是没劲儿了，这种感觉就叫酸了。”
　　团子一本正经地点头儿。
　　盛明麟又道：“珠珠儿还小，以后不用写这么久，练一会会就歇歇。”
　　随说着，他把她的手手让霍沉昭给捏着，拿了杯子过来，喂她喝了半杯水，一边问：“珠珠儿学了这么久，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心？”
　　团子仰着小肉脸，问他：“四锅锅中午回家次饭吗？”
　　盛明麟笑道：“不回吧，但是晚上可能会回来吃，也有可能不回。”
　　团子有点失望，低下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抽了手，眼儿亮亮：“珠珠要给四锅锅写信！还要给爹爹写信！”
　　盛明麟看了看漏刻，也没有阻止。
　　于是小厮赶紧又重新磨了墨，珠珠拿了一张大纸，超有气势地攥住了笔。
　　盛明麟本来要过去帮忙把着手的，但珠珠儿根本没有等他，非常果断地，把笔按到了纸上。
　　珠珠儿虽然乖，但她并不是那种言听计从的小孩，她其实很有自己的想法，所以盛明麟也没有管，安静看着。
　　团子一手按着桌面，小脸严肃，超有气势，在纸上写下了歪七扭八的三个大字：“人、香、人”。
　　霍沉昭：“……？？？”
　　盛明麟：“……？？？”
　　就连知团甚深的哥哥，居然也没有看懂：“珠珠儿，这是什么意思？”
　　团子举着乍毛的毛笔，不好意思地笑：“珠珠会写的制制太少啦，到明天，珠珠就会写长一点哒！”
　　盛明麟道：“那珠珠想跟爹爹和四哥哥说什么呢？”
　　团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很奇怪这么简单的信，她的大聪明哥哥居然看不懂。
　　她用小手手指了指：“人，想，人，意思就是珠珠想爹爹啦。”
　　盛明麟：“……”
　　他终于懂了！
　　她只学了四种药材，只会写这几个字，珠珠是人，爹爹也是人，珠不会写，爹不会写，想不会写……所以人香人，就是：珠珠想爹爹/珠珠想哥哥。
　　没毛病，一点问题也没有！可以写给全天下。
　　然后她拿开这张纸，又写了一张，这才放下笔，一手拿一张，看看这边，看看那边，超认真地对比了一番：“介个写的好一减减，给四锅锅，介个写的不大好，给爹爹。”
　　盛明麟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对比出来的，笑问：“为什么不大好的给爹爹？”
　　团子道：“因为爹爹系寄几家的爹爹呀！爹爹不会笑珠珠哒！四锅锅系皇伯伯的儿只！皇伯伯可能会偷偷笑！”
　　她瞧了他一眼，小脸皱巴巴，十分地忧心忡忡：“锅锅，你不要债喝没烦恼啦，快要把大冲明都喝没啦！”
　　“啊，不是的，”盛明麟眼都不眨地解释道：“哥哥跟珠珠这么要好，珠珠想什么，哥哥当然全都懂了，可是漂亮哥哥不懂啊，所以哥哥就故意问一下，好让漂亮哥哥听着，要不然他也不好意思问。”
　　团子恍然大悟，看了看霍沉昭：“哦！”
　　确实不懂的霍沉昭：“……”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这位世子爷。
　　中午，几人一起用了饭，珠珠照例睡午觉，霍沉昭诚心请教以后要怎么教珠珠。
　　盛明麟道：“你看着办，反正只要珠珠儿爱学，就说明教法可以用，不爱学了，就想别的办法，我其实也是边试边教的，没啥固定教法。”
　　霍沉昭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世子爷，我有一个想法，关于太医的，先与你说说。”
　　盛明麟点头，霍沉昭道：“我觉得，皇后娘娘的脉相，其实并不是很难把出，我都把的出，民间随便找一个良医应该就能把出，可不知为何，太医们把不出？又或者把出了不敢说？所以我忽然想起了之前，父亲曾说过的一些太医院的事情。”
　　盛明麟还是头一次听霍沉昭提到父亲，点了点头，等着他说。
　　霍沉昭道：“太医院如今的制度，其实很容易导致医道难兴，太医无能……”

第129章 珠珠做梦啦
　　大盛朝的太医们，日子不好过。
　　首先，源于太祖时期施行的“医户”制度，也叫做世业医生，也就是说，子承父业，代代都是医生，到了一定年龄就进入太医院，考核通过才留下，通不过返还原籍。
　　这样做的好处是“家学渊源”，但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谁能保证子孙后代一定擅长医道？
　　最坑人的就是，医户不擅长医道的，连做别的行当都不成，就这样谁还想当医户？
　　于是，就很容易有拼命守住祖传秘方，好保子孙后代有饭吃，借方治病，“一方传万代”不敢创新的情况。
　　当然，除了医户之外，也有保举。
　　保举是由当地官员保荐，然后太医院考核，考核通过就留下，但，不通过，保荐的官员就要治罪。
　　所以，成功了，没好处，不成功，治罪，这么一来，谁又敢轻易保荐？
　　保举之外，也有征召，民间神医名声够大，传到皇上或者皇上的耳目那里，皇上下旨征召，进入宫中，叫做钦点御医，但如今交通不畅，消息自然也不畅，这种也是极少的。
　　除了择选，还有日常。
　　譬如后宫妃嫔生病，是先由医女把脉，再把症状说给御医，太医听症状开方，这简直就是人为制造错误。
　　除此之外，太医院流程严谨无比，他们每治一人，所说的每一句话，脉案方剂等等，留下来的记录都详细无比，几百年之后都可以查，可以追究治罪，压力也是很大的。
　　更坑人的是，太医院中，普通的太医是没有俸禄的，就连太医院院使，月银也才三两，还不如一个太监。
　　此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太医院还经常需要出门公干。
　　譬如这次端王爷去中州治疫，就有几十医士随行，这样的公干又不多发半文钱，劳心劳力，出点什么事儿，最先死的就是他们。
　　总而言之，权限小，责任重，没钱没优待没风光，有功未必赏，但凡有过，三族九族都得洗干净脖子等着砍。
　　种种弊政之下，医户后人多有假死脱身的，连已经进了太医院的，也时常会以丁忧等借口一去不归。
　　…………
　　盛明麟之前从没了解过这个，听着霍沉昭一一说下来，简直越听越心惊。
　　原来情形已经这么糟了吗？
　　不重视太医，简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就昨天皇后娘娘那种情形，绝对不止一桩两桩！想想就叫人害怕！
　　尤其，珠珠好像曾走过、又可能将来会走医道路子，叫他更有一种责无旁贷之心。
　　于是他直接道：“不如我们写封奏疏，让四哥递上去？”
　　霍沉昭倒是一愣：“写奏疏？”
　　“对啊，”盛明麟道：“先写出来试一试，不行再说。”
　　他虽然没写过但是见过啊，按着格式来就是了，盛明麟本就才思敏捷，一挥而就，霍沉昭再给他查漏补缺一番，两人很快写完。
　　头一次干这种事儿还有些激动，然后就只等四皇子回府了。
　　结果四皇子好几天没去衙门，忙得不得了，晚饭都没有过来吃，珠珠困得东倒西歪，也没有等来她的四锅锅，委委屈屈地去睡了。
　　四皇子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还过去看了她一眼，团子已经睡得香香的，戳都戳不醒了。
　　下头摆上饭来，四皇子慢慢吃着，一边看着盛明麟写的奏疏，也十分心惊。
　　他低声跟盛明麟道：“父皇派人去民间请了几个老大夫，给母后把脉，有两人也把了出来，父皇发了很大的脾气，打了好几个太医……这封奏疏我明日递上，应该刚刚好。”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低声跟他说今天珠珠学药的事情。
　　四皇子笑道：“珠珠叫人送来的信，我忙着也没来的及细想，这是新学了写字？”
　　盛明麟笑的不行，给他解释了一下。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珠珠那边闹了起来，四皇子反应很快，丢下筷子快步过去，荔枝已经点起了灯烛，盛明麟摆摆手，荔枝迅速把下人都带了出去，又着人去通知端王妃。
　　四皇子坐在榻边，一眨不眨地盯着珠珠。
　　烛光下，珠珠神情似哭非哭，小手手抬了抬，似乎想去遮眼，喃喃地哭道：“别打了，珠珠害怕，珠珠害怕……”
　　隔了会儿，又道：“爹爹不哭，四锅锅不哭……”她急得小手直摆：“珠珠在这尼呀！爹爹！”
　　四皇子眉头深皱。
　　端王妃小跑着进来，见到这样，也没伸手去抱珠珠，直接一提裙摆，在榻边蹲下了，喃喃地叫：“珠珠儿，珠珠儿别怕，娘在呢！”
　　说了好几声，团子忽然不说话了，然后，她喃喃地念了一句什么。
　　四皇子和盛明麟同时俯身过去，就听团子一字一句，又念了两遍：“二三六零年五月六日子正、二三六零年五月六日子正二刻。”
　　三人无声地交换着视线。
　　虽然这种纪年方式，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个八字。
　　下一刻，团子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端王妃连忙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拍抚着。
　　团子缓了缓，一把抓住四皇子的衣裳，还有一丢丢小开心：“四锅锅，珠珠做梦啦！”
　　四皇子握着她小手：“嗯，珠珠儿别怕，慢慢说。”
　　团子也不用旁人催，就道：“爹爹！是爹爹！爹爹超生气，指着坏珠珠……”
　　她摆了一个超凶的小表情，抬起小手手指着四皇子：“行么神仙落泪图！你寄几不次帘子，毫无人人，水里什么花，却要怪在一幅画上！”
　　不知廉耻？毫无人伦？水性杨花？
　　四皇子看了看指着自己鼻尖的小手手，默了一瞬，抬手把她的手指推歪了一点，叫她指着空处。
　　即便在这种紧张又心疼的情形下，端王妃和盛明麟都没忍住：“噗！”
　　团子懵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笑，她奶凶奶凶地强调：“爹爹可生气啦！可难过啦！”
　　“对不住，哥哥不该笑，哥哥错了。”盛明麟迅速道歉：“然后呢？”
　　“然后……”团子道：“有人打金鱼，还拿棍棍烧他，一直冒气气，金鱼叫的声音好大，好吓人……珠珠害怕，珠珠就不敢看惹。”
　　端王妃轻轻安抚她，“没事，珠珠不怕啊。”
　　团子又道：“坏珠珠也在，坏珠珠也害怕，一直抖呀抖，爹爹说……”
　　她又抬起小手手指着，四皇子不动声色地让开，团子学着端王爷的样子，义正辞严：“别以为你躲在我女儿身体里，我们就没办法对付你！我倒要看看，崔金鱼的嘴有多硬！”
　　行吧，终于知道“金鱼”姓啥了。
　　团子续道：“然后一直打，一直打，打了很久……后来，四锅锅就来了，黑白大师，不是，肚肚大师也来了，肚肚大师写了一张纸，珠珠不认识，但系四锅锅拿起来，一直念……二三六什么的。”

第130章 爹爹想珠珠了
　　幸好他们都记住了，果然太长了珠珠会忘。
　　团子道：“然后，锦衣卫抓了一个人来，摆在地上，跟坏珠珠倚在一起坐。”
　　她比量了一下背靠背的样子，“四锅锅就说，‘子正二刻，一个新子，一个斌子……’
　　很多词儿三岁宝宝不理解，只能学着发那个音，但大人却是一听就懂了。
　　四皇子喃喃自语：“一个新死，一个濒死？？”
　　四皇子与盛明麟对视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团子正说的紧张，眼儿张得大大的，双手比量，“然后，然后过了一会会，锦衣卫一下子把那个人提开了！那个人痛的叫起来……坏珠珠倒在地上，爹爹抱着坏珠珠在哭，四锅锅也在哭，锦衣卫抓着那个人走了，肚肚大师说，别伤他性命，贫僧还要好生瞧瞧。”
　　四皇子和盛明麟都在沉吟。
　　团子停下来，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不好意思地绞着小手手，“四锅锅，珠珠只梦到了这一减减，下次珠珠会努力多梦一减减的。”
　　四皇子回过神儿来，哭笑不得，把团子抱过来拍了拍：“珠珠梦到的，十分重要，十分有用，而且，就算珠珠梦不到也没有关系，我是珠珠的哥哥，本来就应该护着珠珠的。”
　　确实，这一次的梦，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解了燃眉之急，只要能把鱼眼从盛玉露的身体里赶出来，那，这世上几个人能吃的住锦衣卫的刑求？
　　到时候连小时候尿几次炕都能问出来。
　　四皇子又确认了一下：“锦衣卫抓来的那个人，是一个什么人？”
　　团子道：“系一个有减减老，有减减瘦的叔叔，头发脏脏的，衣服也破破的。”
　　死囚？
　　四皇子点了点头，又问：“这个叔叔和坏珠珠背靠背的时候，外头天黑了吗？”
　　团子愣了一下：“不几道呀，珠珠看爹爹和四锅锅，没有看窗子。”
　　四皇子又问：“那，点蜡烛了吗？”
　　团子想了一下：“点了！点了好几个！”
　　盛明麟：“神仙落泪图是什么？”
　　“不几道，”团子道：“珠珠没有看到。”
　　盛明麟沉吟，一边向四皇子和端王妃解释：“白天的时候，霍沉昭画画来着。”
　　估计就是因为这样，珠珠才会做梦。
　　两人又问了几个小问题，端王妃一直等着他们问完了，才挨过来，哄着珠珠儿睡觉。
　　盛明麟两人避到门口，低声说着话，隔了好一会儿，珠珠都要睡着了，忽然又张开眼睛道：“四锅锅。”
　　四皇子听到了，快步进来，弯腰看她。
　　奶团子躺在那儿，伸出软乎乎的小胖手，摸了摸他的眉心，声儿糯糯，“四锅锅，你那时候，有一减减老了，介里有道道，你系不系不开心？”
　　很寻常的一句话，四皇子却被她说的鼻酸。
　　他深呼吸了一下，轻轻摸摸她的小脑袋：“只要珠珠儿好好的，四哥哥就会很开心。”
　　团子乖乖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大眼呆呆看着帐顶：“爹爹也很老了，又很瘦，还有白头发，爹爹一定想珠珠惹，很想珠珠惹……那娘亲呢，锅锅呢？想珠珠了吗？”
　　她眼泪汪汪，喃喃自语，明明呆兮兮懵懵懂懂的，可又叫人觉得，她好像什么都懂。
　　她知道那个时候娘亲和哥哥都不在了，永远都见不到了。
　　端王妃早就崩不住了，躲在旁边偷偷地掉眼泪。
　　盛明麟趴在床边，握住团子的手：“别怕珠珠，那只是一个梦，永远不会发生，爹爹、娘亲、哥哥，会一直陪着珠珠，宠着珠珠长大，变老，就算将来，珠珠也长了白头发，我们仍旧会好好地待在珠珠身边的。”
　　团子当场被安慰到了：“拉勾勾。”
　　盛明麟伸手跟她拉勾勾，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亲了亲她漂亮的大眼睛：“乖宝，睡吧。”
　　团子乖乖闭上了眼睛。
　　盛明麟也不松开手，静静地等着，一直到珠珠呼吸均匀下来，他才轻轻的抽开了手。
　　端王妃坐到了床边，两人轻手轻脚出来。
　　盛明麟低低地道：“正好也快五月了，到时候试试？可是那时候，她身上有‘系统’，现在她没了，能行吗？”
　　四皇子呵了一声：“你也傻了，就从度厄最后说的那句话，就知道，他动手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她身上有‘系统’，所以他才要再好生瞧瞧！这老和尚！”
　　盛明麟恍然。
　　他动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身上有系统，所以，度厄老和尚应该本来就会移魂的法子！
　　这老和尚还藏着掖着不说！
　　不过也不奇怪，这种法子怎么说也有些偏门了，绝非正经的佛、道传承，要不是珠珠的梦，估计又得经过一轮深查才敢放心用他。
　　盛明麟道：“四哥，我们之前说过，珠珠做不做梦，不是鱼眼能控制的，也不是上天能控制的，而是珠珠自己……所以，我在想，要不要让珠珠去看一眼鱼眼？可能会梦到一些重要的事情呢？”
　　他顿了一下：“别让她看到你，只看到鱼眼？”
　　四皇子沉吟了一会儿：“可以试试。早些把这人解决了。”
　　两人低声商议了半晚上，第二天一早，四皇子先去上朝，顺便禀报明熙帝，盛明麟在家等着秦江白过来，一一跟他细说了。
　　秦江白听完了，又道：“还请世子爷，代臣谢谢小郡主送的糖。”
　　“别找我代了，”盛明麟半开玩笑地道：“你来都来了，亲自去谢谢她吧。”
　　他就带着他去了玥园，在外头坐等。
　　主要是快到团子醒来的时间了，她要是还没忘了四皇子会等她起床，起来一看又没人，估计要失望的，有个新来的漂亮叔叔应该会高兴些。
　　果然不大会儿，就听到里头有声音，珠珠起床了，问：“四锅锅在家吗？”
　　荔枝道：“主子，四殿下去上朝了。”
　　团子就不说话了，盛明麟悄悄站起来，走到门口瞧了瞧，就见小人儿低着头，正闷闷不乐地绞着手指头。
　　这不光是因为没见四皇子，估计经过昨晚那一梦也想爹爹了。
　　盛明麟就进去，笑道：“珠珠儿，秦大人过来了。”
　　团子有一点感兴趣：“秦大人系来找珠珠玩的吗？”
　　“嗯，”盛明麟道：“秦大人来谢谢珠珠送的糖，还想陪珠珠吃早饭，然后珠珠去念书，他也去做正事，好不好？”

第131章 大人都很会骗小孩
　　秦江白坐在外头，微微偏头，含笑听着。
　　不大会儿，就见盛明麟牵着团子出来了，秦江白上前施了礼：“郡主早，臣来多谢郡主送的糖。”
　　“不用谢，”团子摆摆小手儿，还问他：“你喜不喜欢吃糖？”
　　秦江白含笑道：“喜欢的紧，郡主送的糖真是格外甜。”
　　“你也甜呀！”团子道：“你介样甜，不吃糖糖也甜甜哒！”
　　秦江白：“……”
　　尤其团子这会儿明显有点不大开心，说这话，也并不是为了逗他开心，而是她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就这样说了出来。
　　冷冰冰的秦大人被哄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好意思问她，他到底哪里甜了。
　　盛明麟笑道：“珠珠，秦大人还没吃饭，我们请秦大人一起吃早饭好不好？”
　　团子看向他：“你想次什么，珠珠可以帮你要。”
　　秦江白连忙道：“郡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臣不挑食，什么都喜欢吃。”
　　“唉！”团子叹口气，小脑袋耷拉下来，手手扣在一起：“可珠珠什么都不想次。”
　　秦江白哄团经验不足，直接问她：“郡主怎么了？”
　　团子当场眼泪汪汪，“珠珠想爹爹惹！”
　　她转头看着盛明麟：“锅锅，珠珠可不可以去看爹爹，珠珠会乖，不闹爹爹。”
　　盛明麟心疼又无奈，蹲下抱住她：“乖宝，爹爹去的地方，离我们很远很远，要走很久才能到。而且爹爹那里很忙，他那里有很多人生病，所以爹爹要做事情，要救这些人，我们真的不能去看他。”
　　团子小嘴都扁了，眼泪汪汪：“可系，可系珠珠着急。珠珠有娘亲、锅锅、还有很多人陪，想爹爹都介么难过……那爹爹没有人陪，想珠珠，一定更更更难过……珠珠想去找爹爹，让爹爹抱抱珠珠。”
　　珠珠一直就是个特别有同理心的小孩儿，好像天生就会换位思考，盛明麟心软又无奈，揉揉她小脑袋。
　　秦江白忽道：“说起来，端王爷昨日才递了一封奏疏来。”
　　团子已经知道什么是奏疏了，立马转头看他。
　　秦江白道：“端王爷说，那边药材短缺，尤其缺红花，皇上已经派人去采买药材，听闻还会就地召集大夫，制成药丸再给那边送过去。”
　　盛明麟会意，迅速接话：“珠珠儿，不如我们快点吃饭，然后让漂亮锅锅带着珠珠制药丸？制药丸，就是帮爹爹的忙了。”
　　团子心思被带走了，点了点头：“好。”
　　盛明麟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叫人摆饭，秦江白出去吩咐了一声，等吃完了，随从就把方子拿过来了，秦江白递给了盛明麟：“世子爷，这是端王爷送回来的方子。”
　　盛明麟还真差点忘了，连忙谢了他，秦江白拱手告退，就见团子大眼乌溜溜地瞧着他。
　　秦江白一扯衣摆蹲下，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团子摇了摇头，盛明麟道：“珠珠让秦大人有空来玩。”
　　团子小手摆摆，特别沧桑：“说了也没用的。”
　　“啊？”盛明麟笑道：“为什么呢？秦大人很听话的。”
　　团子把小脑袋怼到他身上，不看秦江白的，咕咕哝哝：“说了也没用，大人都很会骗小孩只的。四锅锅，骗了梦梦就不来了，秦大人，骗了早饭就不来了……珠珠全都懂。珠珠不说，就可以假装秦大人没有骗珠珠。”
　　秦江白语塞。
　　主要是他自己说了不算，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而且他做锦衣卫的人，是帝王耳目啊，有事情就算了，没事情，也不宜与哪位走的太近。
　　秦江白连忙道：“郡主，臣不敢骗郡主，臣是很想来的，不吃早饭，看看郡主也可以，但臣有时有事情要做，实在来不了。”
　　团子直接把脸都藏在了哥哥身后，别着身子，只朝后伸出一只小胖手，挥挥。
　　秦江白无奈地退下了。
　　盛明麟安慰团子：“珠珠这么可爱，谁不想多陪珠珠玩会儿呢，可是没办法啊，事情总要有人做。”
　　“锅锅，”团子仰着小脸灵魂发问：“人小时候要念书，长大了要做事，那，人什么时候玩呢？”
　　盛明麟：“……”
　　对啊，什么时候玩呢？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活着好像也没啥意思了？？
　　盛明麟又好笑又叹气，吩咐小厮去叫霍沉昭，一边就牵着小团子，拿着方子去了府里药房。
　　霍沉昭过来，一看那方子，就不由得讶然，道：“这就是中州制疫的方子？”
　　盛明麟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没多解释。
　　团子催他：“锅锅、漂亮锅锅，我们一起做药丸吧！”
　　盛明麟也道：“来吧，怎么做你说，不拘能制多少，尽一份心吧。”
　　霍沉昭应了，就跟府医一起备药。
　　做药丸是为了发放的时候方便，毕竟疫区人人都是病人，熬汤药太麻烦了，有时也来不及。
　　这一次制的都是水泛丸，先把药打粉，用水或者药汁、糖液做为塑形剂制的药丸，比如此时，用的就是药汁。
　　团子坐在哥哥怀里，干得超认真，小身板都快要压到了药杵上，用力到眼睛闭起，是真的用上了吃奶的劲儿。
　　她并不知道她自己的小劲儿捣不了药，也并不觉得一个小团子帮不上多少忙，她超认真超努力的想帮爹爹，盛明麟都不好意思让她休息。
　　因为主要就是为了安慰珠珠的，不是真想做多少，所以并没有去买药，就药房中现有的药，不出半天，做完了。
　　这会儿要是出门买药，反倒是跟朝廷的人争了，盛明麟有点头痛，霍沉昭倒是十分从容，道：“世子爷，我家药园子有药，红花也多，我晚上回去一趟吧，带些药来，另外，我想献给朝廷一些红花，还请世子爷帮忙牵个线。”
　　盛明麟道：“那不是周家药园吗？”
　　“是我家的，借的周家的名字。”霍沉昭道：“我其实不缺银子，就算不为什么，我也想献的。”
　　盛明麟忽然心头一动，他道：“如果你这会儿不在端王府，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没救珠珠，没有认识我们，你也会献药吗？”
　　霍沉昭道：“会，而且我很可能会去中州……”
　　他看着他，很坦然地道：“医道，我所长也，若能在瘟疫中略有功劳而入仕，我也并不是一定要考科举的。”
　　盛明麟恍然。
　　果然，上辈子这个方子，是他弄出来的。
　　本来应该是他献方、救了端王爷，还被端王爷收为了义子，想必也成就了一番事业，所以鱼眼才会盯上他，才会说“本来该是哥哥”。只是中间不知道哪处出了岔子，他才会去考探花郎。
　　他心中唏嘘，拍了拍他的肩：“好，我会跟皇伯伯说。”
　　也会告诉皇上，这个方子应该是出自他的，皇上从不负有功之臣，这会儿就算不好赏，将来入仕之后，自然会有不同。
　　盛明麟忽然突发奇想：“要不我们去你家药园子玩会儿？”

第132章 不该存在的人
　　霍沉昭一愣：“行倒行，可是药园子有什么好玩的？”
　　“说不定珠珠觉得好玩呢？”盛明麟道：“珠珠好像很喜欢药材。再说好久不带珠珠出门了，带她出去玩会儿，散散心，要不然总想着爹爹，就不开心。”
　　霍沉昭笑着点头：“荣幸之至。”
　　盛明麟道：“那明天一早再说，我晚上先问问娘亲。”
　　霍沉昭应了。
　　吃晚饭的时候，盛明麟就问了问。
　　端王妃对他的决定，一般不会反对，仍是派人去将军府借护卫，一边跟他道：“我寻思着，去远些的地方收些药，也献给朝廷……要是献银，还不知道落谁手里。”
　　盛明麟劝她：“其实这件事情，是爹爹经手的，皇伯伯又明显上心，就算献银，也绝没人敢动的，拿个百十两很有可能沾一身腥，没人会这么傻。收药不但麻烦，而且显得小人之心，反而多事。不如直接献银。”
　　“这样吗？”端王妃点点头，爽快得很：“那行，听你的。”
　　盛明麟道：“娘亲要献多少银子？”
　　端王妃道：“你说献多少？”
　　盛明麟道：“我也不知，只是娘亲若要多献，不如把不起眼的铺子卖一两个。”
　　“卖铺子？”端王妃皱眉：“可卖铺子，那些人该酸一样酸的！”
　　“娘亲，”盛明麟含笑道：“那些人酸不酸，有什么关系？他们也只能酸两句了，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咱们做事不必看他们……如今是爹爹在那边，你心中忧虑而献银，不管是出于大义还是私心，或者两者皆有，全都没有关系，卖两个铺子，一来，让皇伯伯有话说，二来，是为了堵其它人的嘴。省得再有这样的事情，还有人盯着咱们。”
　　人家都卖铺子筹钱了，就算你觉得是作状又如何，你有证据吗？到时候皇上要护着他们也有话说。
　　他细细跟她分说了，端王妃恍然：“果然还是你心眼儿多，那我就挑两三个铺子赶着卖了！献银子！”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端王妃还叫人给他拿了一匣子银票过来，明儿去药园，若需要付银子可以用。
　　晚上，四皇子仍是过来了。
　　这一次是回府用了晚饭才来的，来的时候珠珠已经睡了。
　　四皇子跟他道：“江白去问了度厄大师，度厄大师已经承认了会移魂之法，只是需要人的八字，江白已经把八字给他了，他正在推演，另外……”
　　他看了看他：“度厄大师说，到时候可能要你过去。”
　　盛明麟先是一愣，随即恍然。
　　他与旁人不同，他其实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假如鱼眼最初没有夺舍陈善娘，陈氏就不会嫁给端王爷，也就不会有他了。
　　他不由微微出神。
　　四皇子安抚地拍拍他肩。
　　盛明麟道：“四哥，我不难过，我只是在想，这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四皇子：“我欠陈氏生恩……我多做一点，制止她继续造孽，这是为了偿还生恩吗？”
　　四皇子不由微怔，想了片刻：“我觉得不是。”
　　他沉吟了一会儿，道：“鱼眼之所以来此，应该就是一个错，当拨乱返正之日，你相当于一个‘药引’？？所以，你与七郎，加上第三人，才能辅佐珠珠，我觉得……会不会因为有了你，珠珠会比原本的珠珠，更加厉害些？”
　　盛明麟怔住。
　　两人各自想了半天，一时没有结果，盛明麟道：“珠珠何时去见见盛玉露？”
　　“就明天吧，”四皇子道：“明天既然要去药园，就巧遇一下。你不必管，我叫江白去安排。”
　　盛明麟点了点头，四皇子又道：“对了，那封奏疏已经献上去了，父皇当时沉默了挺久，下午召人议了，明儿可能要继续议，尚未有个章程。不过改是肯定的了，只不知道要改成什么样子。”
　　盛明麟嗯了声。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他的小厮学之忽然略高声说了句什么，随即，一个人往里一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快速道：“世子爷，小的花椒，有要事禀报。”
　　盛明麟微怔，打量了他一眼。
　　这是珠珠身边的一个小厮，但并不是贴身伺候的。
　　珠珠身边的丫环小厮很多，但她平时不出门，小厮轻易用不上，经常跟着的就是一个花生一个核桃，也幸亏盛明麟是个操心的，把珠珠院中的人都认了个全，才会认得他。
　　他就问：“何事？”
　　花椒磕了个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摆在膝前，小声道：“世子爷，昨日有人捎信，叫小的回家一趟。小的兄长在一家酒楼帮工，半个多月前，被一个贵人看中了，收在身边做了个管事，本来还以为是撞大运了，结果，前两日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说是值三百多两银子。”
　　盛明麟挑了挑眉。
　　花椒道：“小的兄长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结果隔了一天，那贵人又说可以不赔，但是要让小的帮他一个小忙，他说小的兄长已经是他的下人了，卖身契在他的手上，没人会相信他们不是一伙的，但只要小的肯帮忙，就没人会知道这个。小的兄长是个老实的，没主意，就叫人给小的捎了信儿。”
　　“小的也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隔了一会儿，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过来，与小的说了半天，然后问这些日子四殿下和锦衣卫大人在端王府做什么……他们说，让小的好生探察，只要传一次信，就是十两，要是能偷听到重要的事儿，就有一百两。”
　　花椒道：“王妃娘娘救过小的性命，主子平日待小的也极好。小的虽是个下人，也并不是忘恩负义的，绝不会背主，跟外人说主子的事儿，但小的又怕他们对付小的兄长。”
　　他随说着，偷偷抬头，瞧了盛明麟一眼，又迅速低头，续道：“小的爹娘死的早，是兄长养大的，感情深厚……小的是真的担心兄长。小的寻思着，这院儿里出了啥事儿，小的就算骗人，他也不会知道，不知道骗一骗行不行？但小的又怕叫人误会小的背主，小的思来想去，还是想来求世子爷……”
　　盛明麟和四皇子随听着，交换了一个视线。
　　这孩子忠心是有的，也确实机灵，主要是胆子大。
　　这事儿明显是旁人设局，但，费事儿先把人收到身边，确实瓜田李下不好解释。
　　四皇子和锦衣卫常来常往的，这明显是有人坐不住了。
　　盛明麟温言道：“你不用怕，起来回话。”
　　花椒谢了，抓着银票站起来，垂着手恭敬得很。
　　盛明麟问：“你说的这个贵人，是谁？”
　　花椒道：“是云来酒楼的东家，姓李，好像手里有好些铺子。”
　　盛明麟点点头，又问：“你与那人说了什么？”

第133章 哪里来的小仙男
　　花椒道：“小的说，小的是郡主院中的小厮，不常见四殿下和锦衣卫大人，只偶尔见到四殿下过来哄小郡主玩……奴才假装十分贪财，跟他们说，小郡主院中人多，又管得宽泛，他们想知道什么，小的都可以帮着打听打听。”
　　他又跪下了：“小的不是为了银子，小的拿多少银子，愿意全都交给主子！小的只是想着，小的不会背主，万一他们再找别人，别人答应了，害了主子怎么办？主子才这么小，一个没防备……小的想想就担心！”
　　盛明麟挑了挑眉，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心话，就看了看四皇子。
　　四皇子沉吟了一会儿，跟他道：“暂且不必做什么，你只跟他们说，我来此只跟你们世子爷待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人，锦衣卫是来找我的。”
　　花椒低头应了，盛明麟又故意道：“瞧你十分机灵，待此事了了，你可愿过来服侍我？”
　　花椒一愣，明显有点犹豫，半晌才道：“小的愿听主子吩咐。”
　　这其实就是不愿意了。
　　若是心虚，又或者真心想查什么，肯定乐意离开玥园，既然不乐意，那，他说的估计都是真的，想法是真的，对珠珠的忠心也是真的。
　　盛明麟含笑道：“你先下去吧。”
　　花椒双手送上银票：“这是那人……”
　　盛明麟拿过来看了一眼，是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论起收买小厮，其实也算不少了，就又给了他：“你自己拿着吧。”
　　花椒一喜，施礼退下了。
　　四皇子瞧他走了，才道：“最近不要节外生枝，一切等过了万寿圣节和鱼眼那件事再说。那个人，我私下派人去查查。”
　　盛明麟点了点头。
　　五月初三是明熙帝寿日，也就是万寿圣节，而那鱼眼的生辰是五月初六，行不行的，过了那晚就有结果了，算算也没几天了。
　　第二天一早，等珠珠醒了，吃过早饭，一行人才动身去药园。
　　奶团子已经过了最想爹爹的那个劲儿，能出去玩儿，还怪高兴的，一手牵着一个哥哥，小脚脚抬得高高的，步子迈得大大的，兴高采烈。
　　结果一出了门，就见秦江白坐在马上，含笑跃下来施礼：“郡主。”
　　团子十分惊喜，“秦大人！”
　　秦江白一撩下摆蹲下，轻笑着跟她道：“郡主，臣没有去吃早饭，但还是在这里等郡主，是不是就证明，臣没有骗郡主？”
　　“对的！”团子猛点头，还伸出小手手，拍了拍他的肩：“你系一个不骗小孩的好大人，比四锅锅要诚实～～”
　　不远处有人轻咳了一声，团子一抬头，就见她的四锅锅站在马车上，似笑非笑瞧着她。
　　团子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然后迅速扭开头，东看西看。
　　盛明麟牵着她往那边走，她一路别着脸儿，歪歪斜斜地迈步，就是不转回来。
　　一直走到了马车前，盛明麟把她抱上去，四皇子双手接住，抬手就把她的小脸给正了过来，道：“珠珠在做什么？”
　　团子傻笑半天，弱声弱气：“珠珠债……债找借口。”
　　四皇子被她逗笑了，一弯腰进了马车，一行人慢悠悠往外走。
　　谢府的护卫一大早已经过去了，这会儿还留了一半人手护持在马车前，霍沉昭带着他们走了另一条路，一过了又高又密的篱笆，就是大片的药草。
　　七皇子一出了马车，就忍不住哟了一声。
　　他一手抓着车厢，半个身体都悠出去，朝着里头大叫：“珠珠！明麟！你们看啊，好多花！”
　　进门的地方左手边，是一大片金银花，正是花开的时候，黄白色的细长花儿一簇一簇盛开，香气四溢。
　　盛明麟也伸头看了看，笑道：“好香！好壮观！”
　　一边跳下了马车，又回手接下了珠珠，后车的荔枝等人，小跑着过来帮珠珠打理。
　　给她戴上防虫防蜜蜂的小手罩小面罩，还拿了一把伞出来。
　　珠珠等不及，随给她戴着，她就一直往前挣。
　　好不容易戴好了，她自己举着小伞，沿着小路就往前跑，后头四皇子等人看着，只能看到伞面下头的小脚脚，一迈一迈，可爱的紧。
　　小路就这么窄，没法两人并行，几个人也不愿踩坏药草，四皇子回头叫人：“七郎，你去前头看着珠珠，别叫她摔了。”
　　七皇子应了一声，一个助跑，直接从珠珠的伞面上飞了过去。
　　团子略微停步：“呀！”她仰着小脸：“七锅锅，你飞的好高呀！”
　　“那是！”七皇子得意洋洋：“珠珠儿，你知不知道，昨天冯师傅说他已经教不了我了！说我进步神速！神速懂吗！”
　　他转身就飞了出去，张着手臂，便如一只大鹰，在药田中起落几下，很快不见人影，只有大叫声传来“哟吼！”
　　后头的人：“……”
　　七皇子真就没长照顾孩子那根筋！
　　秦江白笑道：“殿下，世子爷，臣过去看着郡主吧。”
　　四皇子点了点头，秦江白脚尖轻轻一踢，把下摆踢上来抓在手里，一边往腰间掖，一边就已经飞纵了过去。
　　眼睁睁看着小仙男从旁边飞过的团子：“哇！！”
　　要知道，譬如霍沉昭，又譬如秦江白，跟七皇子这种飞，有非常明显的不同。
　　七皇子其实不会轻功，他纯粹是身体力量强横，所以他的“飞”其实是跳跃，虽然跳得很高很远，但一点也不轻，落地砰砰地，直上直下看起来有点憨。
　　但，霍沉昭秦江白这种是轻功，是提气飞起来，轻飘飘地，慢悠悠地，就显得仙气十足，尤其脸好看，还有美人尖儿，看着就像画儿一样好看。
　　团子当时就被这副画面给征服了，把小伞歪了歪，伸出一只小短手，要去牵他。
　　虽然路很窄，但秦江白还是伸手让她牵了，一边慢慢地倒退着走。
　　团子问他：“秦大人，你的小名儿叫什么呀？”
　　秦江白愣了一下，笑道，“郡主怎么知道臣有小名？臣的小名叫鸫哥，鸫是一种鸟的名字……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很得鸟儿喜欢，曾经救过一只八色鸫，极通人性，整日停在肩上……”
　　他随说着，见团子眼儿瞪的溜圆，不由得怔住：“郡主，怎么了吗？”
　　团子把伞一下子移开，转身，指着秦江白，用一种巨震惊的声音道：“锅锅！锅锅！！你听到了吗？”
　　她超激动地指了指霍沉昭，又指了指秦江白：“锅锅，你，你懂了吗？？”
　　盛明麟瞬间就懂了她的脑回路……也确实有点巧，一个叫鸦奴，一个叫鸫哥。
　　盛明麟笑道：“听到了，不过珠珠，这……”
　　他正要说这只是巧合，就听到团子大声宣布：“珠珠要改名只！！珠珠也要叫一个介样的名只！锅锅，你帮珠珠取一个飞得坠高坠高的鸟鸟的新名只！！”

第134章 你就是想抱我妹妹
　　盛明麟笑道：“珠珠儿，会不会飞，不是看名字的，就算珠珠改名字也没有用呀！”
　　“有用的！有用的！”
　　珠珠伞都不要了，回身跑过来，指着自己：“系新的！！”
　　盛明麟一懵：“什么？”
　　团子上指下指：“新的脑子！新的腿腿！新的珠珠！好用的！哥哥帮忙取一个新的名只就可以了！”
　　盛明麟：“……”
　　团子还戴着小小的绣花面罩，只露着一对乌溜溜的葡萄眼，布灵布灵瞧着他，盛明麟扛不住，只好道：“珠珠，你的名字是爹爹起的，哥哥不能改，要不等爹爹回来了，珠珠问问再说？”
　　团子想了一下，“那，那好吧！”
　　秦江白笑着捡起伞：“郡主，臣带你飞一圈儿好不好？”
　　团子立刻回身，张开了手：“谢谢秦大人。”
　　于是秦江白单手抱起了团子，还细心地把伞给她打好，然后才脚尖一点，轻轻飞纵了出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抱我妹妹！
　　后头的弱鸡哥哥叹了口气。
　　虽然不弱鸡，但也不会飞的四皇子看了他一眼。
　　盛明麟笑道：“小鸦奴，你说我能学成这样吗？”
　　霍沉昭笑道：“你年纪又不大，当然可以，只是要下苦功。”
　　盛明麟叹气：“四哥，你说我要不要下苦功学这个啊？”
　　四皇子的声音带了三分笑意：“你问出这话，已经是不喜欢了。若是喜欢的，应该是旁人不许你学，你还要想方设法的学才对。”
　　盛明麟点了点头，低声道：“确实。那，等五月初六日之后再说。”
　　几人随说着话，随慢悠悠往前走，不时的驻足观赏。
　　因为药园子大，而且造的很整齐，很多都是一大片，有的郁郁葱葱的，有的花团锦簇的，看着就有一种满足感。
　　不一会儿，就到了几间草棚子旁边。
　　珠珠被秦江白抱着飞了一阵儿，关系突飞猛进，正在给他介绍：“……那天珠珠醒过来，就在这腻，珠珠没有哭，珠珠勇敢！”她看向他。
　　秦江白立刻道：“郡主真了不起！将门虎女！”
　　霍沉昭嘴角带笑，小声道：“这园子里有好几个休息的地方，郡主当时待的那处草棚，还要再往西走二里左右，不过殿下和世子爷若是累了，可以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不累，”四皇子道：“到你们存药的地方看看吧。”
　　霍沉昭就领着他们继续走。
　　秦江白带着珠珠四处飞掠，七皇子已经跑了一大圈，看到了，远远招呼：“我在这里！你们快一点！”
　　没人理他，只有团子非常捧场，大声回应，“珠珠债这里！”
　　可惜声音太小了，七皇子根本听不到，他冲着这边挥了挥手，又一阵风一样冲下来，跟团子道：“珠珠，七哥背你过去！那边有好吃的。”
　　团子立刻张手，七皇子背着身来接，这毛毛躁躁的样子，别说盛明麟不放心了，连秦江白都不放心。
　　但是四皇子和盛明麟都离得远，秦江白又不能说，只好把珠珠放到了七皇子背上，一手按着团子的背，道：“要不要……”
　　他想问要不要打伞，结果话音未落，七皇子已经飞了出去，只留下了奶团子小哨子一样的尖叫，明显被吓了一跳，但随即，又格格笑了起来。
　　秦江白下意识的跟了上去，撑开伞给她挡着太阳。
　　但七皇子这种飞法，跟他的路子实在不搭，追都不好追，一路别别扭扭，好不容易到了中间那处空地。
　　虽然都是草扎的棚子，但这边的草棚子，明显要大些，结实些，下头已经摆好了桌椅茶点，周行果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见了他们，就迎了上来。
　　团子热情招呼：“黑叔叔！”
　　周行果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郡主叫我小周或者小果都行，也不用叫叔叔。”
　　团子很好说话：“周锅锅。”
　　七皇子把她放了下来，秦江白心细，看珠珠的下人都还没追上来，就过去看了看茶，又看向旁边散布的谢家护卫。
　　有人冲他点了点头，意思是已经检查过了，秦江白就倒了半杯茶，慢慢吹凉了，过来拉下了珠珠的面罩，喂给珠珠喝，团子咕嘟咕嘟把半杯水喝了，跟秦江白道：“还要。”
　　秦江白又转身去给她倒。
　　周行果其实挺擅长交际的，但遇上一堆贵人，他放不开，讪讪地道：“郡主要吃什么吗？这里有点心。”
　　团子左右看了看，在凳子上坐下，指了一个黄块块：“介个是什么？”
　　“是石蜜，就是糖块，”周行果把盘子端起来：“郡主要尝尝吗？”
　　团子伸手想拿，发现手罩还没摘，来回一看，冲着秦江白举起了小爪爪。
　　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娃娃，这样的动作真是特别自然，明明娇气的很，却又叫人觉得娇得可爱。
　　秦江白不由嘴角带笑，蹲下小心地给她解开绳子，把小手罩给摘了下来。
　　珠珠就拿了一块，放进嘴巴里。
　　石蜜切成了长条状，有点大，她嘴巴小，还露了小半截在外头，她也不在意，就弯着眼儿，美滋滋的开始咂巴了。
　　七皇子一手提着壶，灌了两杯茶水，问周行果：“这是什么药啊？”
　　周行果就一一给他介绍：“这个是黄芪，这个是半夏，那边是人参……”
　　秦江白微讶：“人参？你们能种活人参？”
　　周行果顿了一下，明显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但又不敢隐瞒，小声道：“是的。”
　　秦江白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又等了会儿，珠珠的下人才跑着过来了，一个个气喘吁吁，一边赶紧凑过来伺候主子。
　　四皇子和盛明麟也过来了，坐下喝了一会儿茶，休息了一会儿，盛明麟才问：“珠珠要去看药药吗？”
　　团子正皱着小眉头，努力含着糖块，糖汁都流到了下巴上，没法说话，只点了点头。
　　盛明麟瞧着直皱眉头，索性凑唇过去，咔崩一下把糖块给她咬断了，一人一半儿，然后让荔枝给她擦了擦下巴上的糖汁，这才抱着她过去了。
　　走过去才发现，这药园后头真是别有洞天，偌大的药材库，药材分门别类，垛的高高的。
　　霍沉昭拿着记录过来给四皇子看：“我叫人整理了一下，按方子制药，还能制近千副药，除此之外，献红花三百斤。”
　　四皇子点了点头：“已是极多了。”
　　霍沉昭道：“我名下有药铺，我叫他们暂时关了铺子，所有人手抓紧把药制出来，余外，再拿一些能做药糖的，回去让小郡主做着玩？”
　　四皇子仍是点头，道：“可以，你这边备好药，我便帮你上奏疏。”
　　霍沉昭并不推辞，退一步施礼道：“多谢。”
　　两人说着话，盛明麟一心二用，一边哄着妹妹，一边也听着这边。
　　一个锦衣卫快步过来，在秦江白耳边低声禀报了，秦江白点点头，就走过来跟四皇子道：“殿下？”

第135章 为什么不肯娶我
　　他们本来是商量好了，让四皇子先过去，引鱼眼出来，然后四皇子避开，再让珠珠去瞧瞧。
　　因为如果四皇子也在，珠珠有可能会做跟鱼眼对峙的梦，就会比较可怕。
　　但四皇子就站在兄妹俩前头，他一转身，珠珠还以为他要抱她，就自觉主动地张开手臂，小身体倾了过来。
　　盛明麟年纪小比较矮，团子够不到他脖子，小手划呀划的挂不住：“四锅锅！抱珠珠吖！”
　　四皇子只好伸手把她抱了过来，然后跟她道：“珠珠儿，四哥要出去一下。”
　　团子搂住他脖子：“珠珠陪你。”
　　四皇子的声音更软了三分：“四哥要去办点事情，珠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团子有点不大乐意。
　　其实这要是在家里，四皇子说要做事，也就去了，但这会儿都出来玩了呀！
　　于是团子细声细气地申请：“珠珠想跟四锅锅一起去。”一边说一边偷看他脸色。
　　四皇子一个犹豫，团子一看有门儿，眼儿一亮，手脚都攀了过去，软乎乎撒娇：“珠珠乖，不闹腾。”
　　四皇子，“……”
　　四皇子看着冷冰冰特有原则，其实最扛不住珠珠撒娇，什么也没说，抱着珠珠就出来了。
　　后头盛明麟跟了两步，拉了拉霍沉昭，大家一起过去了。
　　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图穷匕见了，也不用假装拐子了，锦衣卫的人直接把盛玉露带到了药园里，清了场，看四皇子两人过来，就把她弄醒。
　　虽然是堂姐妹，但盛玉露珠珠只见过两三回，没有一起玩过，这会儿她又穿着农人衣服，头脸脏兮兮的，珠珠根本就没认出来，有点奇怪地看着。
　　盛玉露慢慢张开了眼睛。
　　一看到四皇子，她神情一变，眼睛猛然张大，道：“四哥！”
　　四皇子也不应声，只看着她。
　　“鱼眼”看了一眼珠珠，咬了咬唇，道：“我知道错了，四哥，求你把系统还给我，我再也不害人了。你用它的能量我都不跟你计较，如今它只是一个空壳子，你拿着也没用了，求求你还给我！”
　　她的口吻，好像认定了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于是四皇子没有直接问系统是什么，而是道：“我不相信你。”
　　“鱼眼”立刻道：“我发誓，我对天发誓再也不害人了！四哥，我本来就没有害过人啊，全都是阴差阳错！根本就不能怪我！再说现在他们不是都好好的了！凭什么只有我倒霉，沦落到这个身体里，这不公平！”
　　四皇子道：“谁跟你讲公平！”
　　“鱼眼”又气又急：“可系统是我的！你凭什么拿走！”
　　四皇子冷冷地道：“就凭你不是我大盛百姓，就凭你妄想鱼目混珠。”
　　“鱼眼”一顿，她瞪着眼，似乎控制不住地想说句什么，又勉强地忍了忍：“可我当盛明珠，明明是为了你啊！谁都可以怪我，只有你不能！我全都是为了你！”
　　团子被四皇子抱着，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自己的名字她还是知道的，听得十分疑惑，但在这种气氛下，又不敢出声，只扑棱着俩大眼，询问地瞧着四皇子。
　　四皇子瞧着她这小表情，心里觉得可爱，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鱼眼”尖声道：“看啊！你明明很喜欢我啊！为什么就是不肯娶我呢！你要是娶了我，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死！”
　　四皇子脸色一沉，按住珠珠小脑袋，按到了自己怀里，用力捂住她耳朵，怒道：“我疼爱的是珠珠！不是你！我看着珠珠长大，我对珠珠怎么会有男女之情？”
　　“鱼眼”好像被戳到了痛处，尖叫：“我不比这个蠢货强千百倍！？”
　　几个人全都炸了，好几个声音杂在一起：“你才是蠢货！”
　　“鱼眼”哧笑了一声。
　　她的神情一直有些暴躁，但此时反倒平静了些，面露鄙夷：“也就你们把她当宝！不过是一个封建社会的蠢女人！讲什么三从四德还裹脚的蠢货！明明出身这么好却自甘下贱去当大夫！还奇女子，我呸，明明就是个圣母婊！她努力一辈子都抵不上我的三言两语！我脑中，有几千年的智慧！！”
　　她傲慢一笑，抬起下巴看着四皇子：“所以才说，你就是个蠢货！你明明只要跟我在一起，我就可以帮你轻轻松松登上帝位，根本不会有什么弑兄篡位之名，结果你非跟我讲什么规矩礼法，你们这些没开化的古代人，亲上加亲的事儿干了几千年了，这会儿倒又矫情起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家族里头恶心事儿多的是，从来就只有石头狮子是干净的！”
　　四皇子做势大怒：“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杀啊！”她不止是有恃无恐，简直就是在故意激怒他们：“一个没人要的病殃子身体，你以为我很稀罕？”
　　四皇子道：“你若真不稀罕，何不自行了断？”
　　她表情凝了一瞬：“我凭什么要自行了断？”
　　果然，可能是因为没了那个“系统”，她现在好像不能自行了断了。
　　如果直接杀了盛玉露，有可能她又会换一个身体，幸好他们已经有了换魂的法子。
　　霍沉昭一直看着，上前一步，低声跟盛明麟道：“她这个身体确实有病，所以她才会完全控制不住情绪，我没治过，但我见过记载，如果能激得她发病，她可能会无法自控的说很多话。”
　　盛明麟问：“怎么激？”
　　霍沉昭道：“譬如生气……”
　　生气？那还不简单？
　　盛明麟快步过去，啪啪就是两耳光，一边道：“你还记得我吗？”
　　鱼眼猝不及防，大怒瞪向了他，鼻孔贲张，“你是谁！你敢打我！”
　　盛明麟又甩了她两下子，手都甩疼了，急背到身后，一边“悲愤”地道：“你居然不认识我！！”
　　鱼眼双眼大张，似乎想发怒，又猛然想到了什么，对他上下打量，喃喃地道：“盛明麟？”
　　盛明麟道：“是！你居然不认识我？你还一次一次害我，又要杀我……”
　　鱼眼鼻孔出气，不以为然：“若没有我，哪来的你？我不管怎么对你，你都得受着！”
　　失算了，这个混蛋根本没有人心！
　　这个法子不行，盛明麟也不纠缠，立马叫了一声：“秦大人！”
　　秦江白快步过来，他指着她：“打他！”
　　秦江白也不问，抬手就打。
　　他甩的耳光可就脆生生了，鱼眼疼得直发抖，看着他：“你是秦，秦……”

第136章 可以改天换日的神物
　　盛明麟也不指望这丫的懂是非黑白，礼义廉耻了，直接开嘲讽：“秦大人是不是很英俊？是不是很合你心意？可惜啊，他看不上你！你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有多好，可你看中的人，永远看不上你！！端王爷避你如蛇蝎，而四皇子，哪怕你藏在珠珠的身体里，四皇子都对你不屑一顾……”
　　他故意按着她的称呼来，斜睨着她，语速缓慢，嘲讽拉满。
　　果然她眼珠子都红了，眼神儿当时就癫狂起来，猛然一挣，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居然差点从锦衣卫手里跳出来。
　　锦衣卫赶紧两个人按住她，鱼眼疯狂挣扎，嘶声大叫：“一伙瞎了眼的狗渣男！混帐东西！我一片好心来拯救你们，你们却一个个不识抬举！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土著，你们什么都不懂！我明明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为什么不能爱我！谢安宁有什么好的！盛明珠算个什么东西！我胸大腰细大美人睡我很亏吗！明明只要你们有一点点爱我就行了啊，只要有一点点我就可以做很多事……”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语速极快，有些语无伦次。
　　几个人发现不需要再激了，就各自安静听着，总结要点。
　　虽然五月初六有可能换魂，但万一呢？所以能多知道一点，就多知道一点。
　　“鱼眼”疯狂叫嚣了足足有一刻钟左右，乱七八糟地说了许多，然后猛然一抖，安静下来，真正的盛玉露只抬了抬头，就昏厥了过去。
　　秦江白轻轻抬手，锦衣卫把她带了下去。
　　大家转身，一边慢慢走，一边各自思忖。
　　而四皇子松开了手，瞧了珠珠一眼。
　　刚才“鱼眼”叫的实在是太响了，四皇子又退开了十几步，用力捂着团子的耳朵。
　　他捂的太用力了，团子的小脑袋都被挤疼了，耳朵也疼得不得了，委委屈屈地抬起小手手拨拉着耳朵，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看她小耳朵都红了，也吓了一跳，低声道：“是不是压疼珠珠了？”
　　团子点了点头，四皇子低声道歉：“对不住，四哥哥刚才没注意。”
　　团子是真的有点疼，但是，是她自己非要跟着的，又不好意思哭，于是歪了歪小脑袋：“四锅锅，呼呼。”
　　四皇子就扶着小脑袋，轻轻给她呼了呼。
　　团子停下手，张开小胳膊搂住他，软乎乎亲了一下：“不疼啦，珠珠不生四锅锅的气！”
　　四皇子嘴角微弯，正想说话，眼角余光扫到什么，一抬头，就见七皇子蹲在药丛里，神色略有些惶惶。
　　四皇子挑了挑眉。
　　盛明麟的重生故事，前前后后已经有端王爷、四皇子和皇上听过了，但大家一直没有问过七皇子，主要是七皇子是个憨憨，他知道的可能不多，让他知道这些之后，露马脚的可能倒是很大。
　　但，估计是他刚才听到了什么，猜到了一点。
　　四皇子也不在意，就叫他：“七郎过来，看着珠珠。”
　　七皇子赶紧快步过来，就把珠珠抱了过去，四皇子又回头叫了个锦衣卫，让他们过去照应着。
　　然后他才放慢步子，等着盛明麟几个人过来商量。
　　盛明麟神色复杂：“四哥，她说‘开后宫’、‘万人迷剧本’什么的，我在想，她的意思难道是，一女嫁多夫？譬如她夺舍陈氏，本意是，是把我爹当成第一个……然后，只要我爹爱她一点，她似乎就有本事让他爱的更深，然后她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得到好处之后，再……咳咳，进行下一个。包括第二世也是如此，她把四哥做为第一个，然后……”
　　这想法太破廉耻了，小童.男说的直磕巴，脸都红了。
　　秦江白倒是很从容，低声道：“她似乎就是这个意思，不是一女嫁多夫，而是‘睡’多夫。她一直说‘睡我’，好像是有肌肤之亲？敦伦就可以？但是她接连两次，选的这两个‘第一人’，全都失败了，以至于她没法进行下一步，所以她心中极恨你们。”
　　盛明麟咳了两声：“我在想一件事情。此人是个花痴，又是个蠢货，我觉得这是毋庸置疑的，不是装出来的……但那个‘系统’真的是受她掌控的吗？这种，怎么说呢，可以改天换日的神物，真的甘心受一个蠢物掌控？假如说，‘系统’只是在利用她，那这个‘系统’，要的又是什么？”
　　霍沉昭平时话不多，但毕竟还是少年人，亲眼看到这种奇事，也没忍住插言道：“难道像志怪话本，是妖孽来盗窃国运？”
　　“想多了，”四皇子淡淡地道：“在她能选的两世，她做陈氏，是想生下祥瑞，算计失败之后，又夺舍珠珠，是想把祥瑞‘据为己有’，总之，都是为了祥瑞。”
　　“对！”盛明麟被他一提，也明白了：“但她夺舍珠珠之后，显然失去了祥瑞的能力，同样算计失败，且，应该是引发了什么后果，所以度厄大师才说‘明珠蒙尘’，所以到最后，度厄大师也不是在教导她，而应该是在想办法，让真正的珠珠醒过来。”
　　说完这句话，两人忽然一起沉默了，两人不敢深想，不约而同地岔开了话题：“该用饭了吧？”
　　霍沉昭沉吟着，道：“她为什么，不直接……”
　　盛明麟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说她既然想要祥瑞，为什么不直接夺舍谢安宁呢？那不才是生下祥瑞之人？
　　盛明麟就道：“我猜，她在起初，应该没这么厉害，所以不能选。后来因为算计我爹成功了，还生下了我，虽然之后不顺利，但，应该比起初强大了一点，所以第二世的时候，可以夺舍珠珠。”
　　他长叹了一声，为自己无法选择的命运。
　　四皇子回过手来，拍了拍他的肩，一边跟秦江白道：“江白，到时，选个壮实一点的死囚。”
　　他的意思是，不要让鱼眼这么容易就死了，这种恶心玩意儿，一定要让她多受些罪，所以把她移到一个壮实身体里，经折腾。
　　秦江白应下，盛明麟想起来问他：“齐王府，就没有找过盛玉露？”

第137章 一定会有报应的
　　秦江白道：“找过，听说二少派人，悄悄找过两三回，但后来就消停了。”
　　他们锦衣卫是一直盯着的，本来还想着要是闹的太厉害，就透露给他们一点消息，结果根本没用上，也是够不上心的了。
　　盛明麟却是一皱眉，脱口道：“不对。”
　　要知道，盛玉露再不受宠，那也是王府郡主。
　　一个王府郡主，在京城失踪，这并不完全是齐王府自己的事情。
　　往大了说，敢掳走郡主，是不是想造反？
　　往小了说，一个小姑娘被掳走，若是被人占了便宜，哪怕诛了那些人的九族，皇家这个脸也是丢大了。
　　所以，别说不受宠了，哪怕你厌恶她痛恨她呢，也最多只能漠视，若是胆敢加害……外人不知道便罢了，一旦追究，就是大事。
　　所以，但凡齐王爷没傻，齐王府都绝不应该捂着这件事，所以，你可以悄悄告知皇上，然后悄悄追查，又或者像之前珠珠失踪，直接找兵马司帮着找人也可以。
　　可是，看四皇子和秦江白都不知道，显然他没有。
　　尤其，之前他曾遇到齐王爷，崔晓林还跟他说过一回，说齐王爷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性子，天天到处架桥拨火，没事找事，若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得理不饶人，闹腾一场才合理，这么消停……这里头妥妥是有事啊！
　　这究竟是不找，还是不敢找？
　　再反过来想，他天天四处挑衅，是不是故意做出来？
　　盛明麟看着四皇子，慢慢道：“我听旁人说，齐王叔性子活泼。”
　　四皇子身上事多，本来没注意到这一点，他这么一说，他也瞬间了悟，沉吟了一下，道：“我会跟父皇说。”
　　盛明麟低声道：“万寿圣节，也没几日了。”
　　万寿圣节时，齐王府的人都得去宫里，到时候盛玉露去不了，肯定会有个说词。
　　最常用的说词是报病，但闺女丢了不敢声张还报病？那心里得多虚？为什么心虚？
　　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可就很值得查一查了。
　　四皇子不由多看了盛明麟一眼，点了点头。
　　政治是一种残酷幽遂的智慧，且通常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只能通过学习来增益，却无法通过学习来获得。
　　盛明麟前世虽然一直困居王府，在政治方面却无师自通，而旁人，譬如霍沉昭，虽然聪明绝顶，但一路听下来，明显不擅长这个，又譬如秦江白，虽然已经身在仕途，也是如此，在这方面并不敏锐。
　　几个人说着话走过去。
　　这边准备的饭菜，多以药草入菜，并不奢华，但也算挺有特色。
　　四皇子几个都不是挑剔的人，草草用了午饭，就准备回去了，但珠珠喜欢这个药园子，不想走，拉着哥哥的手，困得眼儿惺松，还在叨叨：“债玩一会，债玩一小会会。”
　　那行吧，反正盛明麟又没事情做，于是准备多待一会儿，四皇子和秦江白就先回去了。
　　珠珠放心地去睡午觉了，七皇子凑过来，偷瞄了两眼霍沉昭，明显想跟盛明麟说句悄悄话。
　　霍沉昭本来是身为主人出来陪陪客人，一见他这样，就站起来假装去看珠珠了。
　　七皇子立刻凑过来，低声道：“明麟，我听到盛玉露嚷嚷，说……说我是丑八怪，又说我娘亲是自己上吊的，不关她的事……她，她这什么意思？你们这些天，到底在忙什么？”
　　盛明麟温言道：“七哥，我并不是瞒着你，而是你性情直爽，心思简单，我担心你藏不住事，所以不敢跟你说的太细。但，你的仇人，不光害了你，还害了很多人，所以她一定会有报应的，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就跟这个有关。”
　　七皇子看着他，欲言又止。
　　盛明麟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他一直惦记着也不行，就跟他道：“如果你想说，你记得‘前世’的事情，那你不必在意，大家都知道了。”
　　七皇子大吃了一惊，瞪他好半晌，讪讪道：“都，都知道了？”
　　“嗯，”盛明麟安慰他：“所以，你不用多想，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跟你说，你现在住在端王府，可能会有人来套你话，你记住，除了四哥，其它的，假如说哪位兄弟或者皇叔来找你，问起你在端王府过的如何，你就这样……你别管他问的是什么，但凡他问，你就给他讲武师傅是如何夸你的，你学了什么招式，有多厉害，别的全都不要提，他只要不走，你就一直给他讲这个。”
　　七皇子郑重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他抿着唇，想了半天，才轻声道：“其实盛玉露，才是害死我和我娘的那个人，是不是？她还冒充珠珠……她害了珠珠，是不是？”
　　盛明麟点了点头，“她还害了我，害了沉昭，害了秦江白，也害了盛玉露……她害的人数不胜数。”
　　七皇子惊怔半晌，喃喃地道：“原来如此。”
　　他眼泪当时就下来了，“我，我还欺负珠珠，我真不是东西……”
　　他说不下去了，一下子站起来，三跳两纵就没影儿了，只能远远听到压抑着的哭声传来。
　　药草太多，盛明麟站起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只能无奈地回来坐下。
　　于是等团子睡午觉醒了，就发现七皇子双眼红肿。
　　团子吃了一惊，指着他：“七锅锅，你肿么啦？”
　　七皇子吱吱唔唔，盛明麟道：“他这是……叫什么来着？”
　　他看着霍沉昭。
　　霍沉昭只好道：“是风疾，可能是有的药草，或者花，他身体不适合，就会犯风疾。”
　　团子半信半疑，歪头仔细瞧他，盛明麟笑道：“不然呢，七哥哥又不是我这种文弱书生，七哥哥铁血男儿汉，是流血不流泪的。”
　　团子当场信了，点了点头，还伸出手手，摸了摸七皇子的头：“那你要喝药药呀！”
　　七皇子立马把大脑袋凑过来，借就着团子的小手，俯首帖耳，乖的像一只一百斤的大狗狗：“好，喝药。”
　　团子都不出去玩了，小小一只坐在那儿守着他，等着他喝药。
　　霍沉昭没办法，只能熬了碗药茶出来，七皇子也不问是啥，抬手就干了，团子在旁边摸着他的脸：“七锅锅勇敢！七锅锅棒棒！”
　　七皇子眼眶一热，张手抱住了她，轻轻地，却又沉沉地，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
　　毛毛糙糙的少年，就在这一刻，好像忽然就长大了。
　　一伙人一直待到申时才往回走，城门口，宫里的人已经等着了，说皇上让她们所有人进宫。
　　于是一行人连王府也没回，只派人报了个信儿，就直接进了宫，去了皇后宫里。
　　明熙帝已经在那等着了，四皇子和秦江白也在。
　　一见珠珠，明熙帝就弯腰张手，道：“珠珠儿，快来！皇伯伯可想死你了，想得好几天都没好生吃饭了！”
　　团子吃惊地张大了眼儿，小脸上写满了“原来皇伯伯这么想我，可惜我没有想过皇伯伯”！
　　奶团子有亿点点心虚，于是哒哒哒跑过去，举起两条小胳膊：“珠珠给你吸肚肚。”

第138章 奇怪的大皇子
　　明熙帝嘿嘿一笑，大手一把，就把小人儿抱了过去。
　　小娃娃全身都是泡泡肉，又香又软，明熙帝埋头猛吸了一通，十分解压，还问她：“珠珠今儿去药园子，好玩不？”
　　团子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双手抱住了皇伯伯的大脑袋，眼对眼地道：“皇伯伯，爹爹给珠珠取了名字，皇伯伯可以改吗？”
　　“嗯？当然！”明熙帝立刻道：“不管谁给你取的名字，皇伯伯全都可以改！来来，珠珠儿跟皇伯伯说，为什么要改名？”
　　团子道：“因为珠珠想学飞飞呀……”
　　她奶声奶气地解释：“漂亮锅锅叫乌鸦，所以他会飞；秦大人叫鸟哥，所以他也会飞。珠珠也想学飞飞，所以想起一个飞得坠高坠高的鸟鸟的名字。”
　　霍沉昭/秦江白：“……”
　　我不叫乌鸦/鸟哥。
　　“这样？”明熙帝一脸恍然：“他们的名字都不好听！回头皇伯伯给你取一个最好听的！这世上飞的最高最远的莫过于雄鹰，你想要玄乎一点儿的还有大鹏，不如你以后就叫……”
　　皇·金口玉言·帝状似无意地停下：“对了，珠珠，你为什么要学飞来着？”
　　团子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因为，珠珠想爹爹惹！想去看爹爹！要是珠珠会飞飞，就每天早上飞去看爹爹，还可以陪爹爹吃饭，陪爹爹玩，然后晚上飞回家睡觉觉……还可以飞去看四锅锅做正事、还可以看皇伯娘，看秦大人，谁有空，珠珠就陪谁玩一会会！”
　　明熙帝皱眉：“为什么不来看朕？”
　　团子呆了一下，大眼眨了眨，迅速道：“那，那珠珠也来看皇伯伯一下下。”
　　明熙帝道：“几天来看朕一次？”
　　团子与他对视，然后弱弱地道：“十天？”
　　“什么？”皇帝的声音超大，“十天？？”
　　团子吓得一抖，自己拨拉了几下手指头，“要不，八，七天？”
　　皇帝声音更大了：“七天？！”
　　团子更怂了，整个团都蜷了起来，小手手下意识地推着他的脸：“要不，要不珠珠每天来看皇伯娘的时候，就顺便看皇伯伯？”
　　皇帝声音更更大了：“顺便？！”
　　团子吓得直结巴，奶怂奶怂道：“不，不许大声！会，会哭坏赏子！”
　　皇帝立刻道：“朕不怕。”
　　团子眼儿大睁，呆住了。
　　头一次见识到这一幕的霍沉昭目瞪口呆，都已经忘了要掩饰表情。
　　皇帝实在太无耻了，三岁团子根本就不是对手，珠珠与他对视片刻，眼泪汪汪，哆哆嗦嗦：“珠珠，珠珠要哭惹，珠珠会哭得很大声的……”
　　明熙帝知道快把团子逗急了，十分遗憾，正好看到大皇子进门，他就道：“珠珠要不要找他抱？”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
　　你说这人有多坏，就算这时候，他也非得指一个团子不爱找的。
　　但团子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挑人了，在他膝上手扒脚蹬，迫不及待的张手手：“胖锅锅抱！抱！抱珠珠！”
　　大皇子礼都没施完，难得碰上珠珠这么热情，乐呵呵地起身，就把珠珠抱了过来，还亲了亲她的小脸。
　　珠珠都顾不上跟他打招呼，指着远处：“胖锅锅，去那里，我们去那里！”
　　大皇子依着她，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珠珠回头看了一眼，觉得离皇伯伯还是很近，不够安全，于是推着他的脸：“再肘，再肘，肘远一减减。”
　　大皇子只好又走了十几步，都走到柱子边了，然后叫人拿了凳子过来，与其它人离得远远地这么坐着，一边遥遥喊话：“父皇，叫儿臣来做什么啊？”
　　只看这个态度，就知道一家人私下相处是比较随意的。
　　珠珠双手抱着大皇子的粗胳膊，挡住自己，只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看着这边。
　　明熙帝笑了两声，又随口把七皇子打发走了，这才侧头道：“沉昭，去给他把把脉。”
　　霍沉昭应是，早有人移过桌椅和腕枕，大皇子有点奇怪，但还是伸出手，给霍沉昭把脉。
　　盛明麟几人在那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边都在等着那边的结果。
　　霍沉昭这次却把了挺久，皇后娘娘停下说话，远远看着。
　　四皇子站起身道：“沉昭？”
　　霍沉昭回身施礼道：“脉象上并无异样，草民请旨，把三部九候。”
　　三部九候是全身动脉遍诊，全身分为头手足三部，分部又分天地人三候，所以叫三部九候。
　　明熙帝道：“准。”
　　四皇子上前，把珠珠抱了过来，自有人把他们带下去，盛明麟快步过来接过珠珠，于是四皇子也跟了上去。
　　大皇子脱掉外衣，让霍沉昭一一按诊，一边低声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四皇子道：“父皇是怕你有什么。”
　　大皇子皱了皱眉，没说话，霍沉昭一边按脉，一边道：“殿下每日都练武，至少半个时辰，是不是？”
　　大皇子嗯了声，霍沉昭道：“最近并未用过任何药，是不是？”
　　“对，”大皇子道：“我似乎很久没用过药了，连安神茶解酒茶都极少用。”
　　霍沉昭道：“殿下饭量不大，是吗？”
　　大皇子唔了声：“应该不算大吧。”
　　霍沉昭又问了一些小问题，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完。
　　大皇子起身穿衣，霍沉昭在旁边洗手，大皇子问：“我怎么了？”
　　霍沉昭想得入神，竟没听到，大皇子是个温厚的人，也没有见怪，随手理了理袖子。
　　霍沉昭又想了一会儿，才一下子回神，转过头，四皇子道：“怎样？”
　　霍沉昭道：“有些……奇怪。”
　　“奇怪？”大皇子问：“何意？”
　　霍沉昭道：“殿下身体康健，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嗯，就譬如行医常说的，望闻问切，观气色听声息问症状摸脉象，换句话说，人身是一个整体，把脉把出来的，与观气色观出来的，大体应该是一致的。”
　　“但，殿下唇厚舌肥，气息粗重，看面相听声息应该是嗜好口腹之欲，动辄大吃大喝之人，可是摸胃肠却并非如此，而且脉象毫不缓滑，血脉也不淤堵，若我闭眼把脉，这种脉象，不太可能体胖。”
　　大皇子皱眉，问：“是……用了药？”
　　“不知，”霍沉昭道：“也许是药，也许是针，也许是别的，草民无能，想不出要怎么治。”
　　大皇子沉吟地点了点头。
　　就隔着一个隔扇，那边也听得清楚，明熙帝道：“还有吗？”
　　“没有，”霍沉昭道：“别的，草民不曾把出。”
　　大皇子挑了挑眉。
　　要不是这人是父皇亲自交待的，他可能会觉得他是为了应付差使故意说些什么，但大家都郑重其事，他想了想……确实觉得自己好像喝水都胖。
　　但胖点就胖点啊，除了会被珠珠叫胖哥哥之外，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
　　明熙帝直接道：“子嗣上呢？”

第139章 自己一个人的锅
　　霍沉昭道：“草民不曾发现这方面有问题。”
　　明熙帝点了点头。
　　大皇子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心说不会就是因为子嗣问题，所以才叫他来把脉的吧？
　　几个人随说着话，从那边绕过来，皇后娘娘犹豫了一下，又道：“沉昭，你给四郎、六郎都把把脉。”
　　霍沉昭应了，于是四皇子和六皇子也过去叫他把了一下，都没有发现什么。
　　一来二去的，也到晚饭时间了，明熙帝打发了秦江白，留下的几个人一起用了饭。
　　大皇子本来还想着跟弟弟一起出宫，顺便问问的，结果一吃完饭，明熙帝就直接道：“你先回去吧，沉昭也回去。”
　　大皇子略微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就起身告退了，霍沉昭也施礼退下。
　　看着两人出去，盛明麟微讶，这是要让他们留下？
　　但再一想，今天见了鱼眼，珠珠很可能会做梦，明熙帝听禀报听了好几次了，想亲眼看看，也不奇怪。
　　团子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白天玩的久，这会儿有点儿犯困了，正倚在皇后娘娘怀里，还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没精打彩的等着大人们说完话好回家。
　　结果明熙帝道：“珠珠儿？”
　　团子抬头看他，还朝他笑了一下，明熙帝也笑着道：“今晚珠珠儿就留在宫里吧。”
　　他摸了摸胡子，朝着小团子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皇伯伯搂着珠珠儿睡。”
　　团子当时就吓坏了，眼儿大睁，一下子坐直了，两只小手手乱摇：“不不不不不……珠珠要回家，珠珠要娘亲抱抱睡觉觉。”
　　“找什么娘亲！不许找娘亲！”明熙帝道：“今天晚上必须跟着朕睡。”
　　团子呆怔半晌，一下子从皇后娘娘怀里滑下来，撒开小腿就往外跑。
　　明熙帝被逗得笑了一声，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迈着大长腿亲自追上去，一下子就把她提了起来，团子犹如一只被拎住耳朵的小兔子，在空中还迈了两步，用尽了三岁宝宝的所有力量。
　　明熙帝就这么提在手里看着，哈哈大笑：“你怕什么，朕又不吃小孩！”他恶趣味地抓住小胖手：“顶多咬两口，就像这样。”
　　他嗷呜就是一口。
　　团子当场吓哭，小手小脚乱甩：“哇！救命呀！珠珠的手手！”
　　就没见过这么玩孩子的！盛明麟赶紧冲上去抱住妹妹，都不知道第几次无语了。
　　明熙帝对团子吧，疼是真的疼，逗也是真的逗。
　　团子害怕他，绝对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锅，谁都怪不着。
　　皇后娘娘也赶过来，搂着团子哄了半天，明熙帝背着手绕着她们转，一边故意一遍遍地道：“朕想抱着珠珠儿睡！不行，朕就要抱着珠珠儿睡！”
　　团子吓的哇哇大哭，皇后娘娘急得直推他：“你可别说了！珠珠才这么点点大，哭坏了嗓子怎么办！”
　　“那好吧！”明熙帝终于“让步”：“珠珠！你今天晚上跟着你哥哥和四哥睡！”他唬着脸：“可不许再闹了啊，再闹朕可真抱走了啊！”
　　他做势上前一步，伸出了手臂。
　　正在张嘴大哭的团子当场闭住了嘴巴，两只小手手交叠着捂住嘴，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还忙不迭点头儿，生怕他改变主意，小模样简直可怜。
　　皇后娘娘瞪了他一眼，抱着珠珠快步往外走，准备亲自给她洗漱换衣。
　　明熙帝十分得意：“看到没？对付小孩还得看咱！要不是咱吓吓她，她能这么容易答应在宫里住下？肯定又哭着找她娘亲！”
　　盛明麟：“……”
　　咱就是想问问，为了找娘亲哭一场，和被你吓得哭一场，到底有什么区别？她少哭了吗？？
　　但，不管怎么说，盛明麟和四皇子暂且在偏殿留宿了，两人中间睡着一个团子，团子可能唯恐她睡着了被抱走，双手双脚紧抱着盛明麟的胳膊，小脸都紧紧贴着。
　　盛明麟摸了摸她的小脸。
　　在宫里到处都是人，说话不方便，他也没多说，只道：“你们走了之后，七哥问我了。”
　　四皇子嗯了一声，闭着眼道：“没事，七郎就算回宫，也不常见人。”
　　他顿了一下，略微靠他近了一点，低声提点：“父皇心里不快，莫要多说话。”
　　盛明麟微怔。
　　明熙帝一直嘻嘻哈哈地，他是真没看出他不高兴来，不过想也是，不管是鱼眼透露出来的那些，还是齐王府那边，还是大皇子这儿，都是大事儿，他高兴才怪。
　　他深呼吸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盛明麟本来就觉浅，如今身在宫里，根本就睡不着，只闭着眼睛安静想事情。
　　感觉也就半个时辰左右，就听珠珠喃喃地道：“四锅锅……”
　　两人同时张开了眼睛，然后盛明麟小心翼翼的翻身坐起，把珠珠抱在怀里，四皇子也迅速翻身坐起，一边穿鞋，一边就低声叫了声：“何宝！”
　　外头有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听细碎的脚步声，明熙帝和皇后娘娘过来了，宫人都出去了，四皇子亲执了灯笼，略往前凑了凑。
　　珠珠仍旧没醒，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喃喃地又叫了一声：“四锅锅。”
　　珠珠做这样的梦，跟平时做梦完全不一样，即便小人儿闭着眼睛，都会让人感觉到，她在“看着”什么，这种感觉颇有几分玄妙。
　　不大会儿，珠珠就慢慢张开了眼睛。
　　盛明麟翻出袖里，轻轻拭着她额上的细汗：“珠珠儿？”
　　皇后娘娘也不由上前一步：“珠珠？”
　　团子抬起头。
　　明熙帝正负手站在那儿，灯笼光映在他身前。
　　团子吓了一跳，一下子翻身，一头扎进了哥哥怀里：“不抱，不抱，皇伯伯不抱肘。”
　　明熙帝噗的一声，看她撅着小屁股，就伸出大手，想拍一下，皇后娘娘一手抓住他手，给他挡了回来，一边安慰：“珠珠儿不怕啊，皇伯伯不抱珠珠，皇伯伯出去了，没在这儿，”
　　她一边说一边把明熙帝往后推，一直推到了隔扇后头，道：“珠珠儿你看，皇伯伯没在这儿。”
　　团子悄悄转过小脑袋，瞧了瞧，又瞧了瞧，皇伯伯果然不在。
　　团子宽心大放，一屁股坐好，还抓着哥哥的手臂，一左一右抱着她，大声道：“珠珠，超凶！阿呜阿呜辣么凶！”
　　盛明麟有点被萌到。
　　没文化的小团子，也是很努力在恐吓了。
　　四皇子的声音也带了一丝笑意：“珠珠儿，做了什么梦？”

第140章 秦王破阵乐
　　团子回过神儿，“哦，梦到你了呀……梦到老一减减，但还系很好看的四锅锅，穿着皇伯伯的衣裳……”
　　室中几人：“……”
　　穿龙袍？虽然已经知道了，但是这话，几人还是不敢接。
　　团子并不知道这个不能说，续道：“手里拿着好多纸，纸上有好多制制，四锅锅在看。然后，四锅锅说……虽然此女嘴大什么，火什么的，但系她说的，也不系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譬如这国　歌、国　旗便极好。”
　　罪大恶极？祸乱天下？
　　国　歌，国　旗？
　　几人都静静听着，珠珠续道：“四锅锅用手按着纸，说，爱几要到一层，便会什么疯，如此神物，用于一人身之身，岂不是太抛费？先做出大盛国　旗，之后什么遍天下，什么系什么……然后什么系统什么……”
　　因为不理解，所以珠珠回忆得很费力，说的也模糊，但，大家已经听懂了。
　　尤其明熙帝是武将，当年封燕王，行军打仗的时候，前头挑一个“燕”字旗，旗一到，大家就知道他燕王到了。
　　国　旗，想必也是一样的道理，燕字旗是他燕王的象征，国　旗是国家的象征，先把此事通传天下，再多用些方法让大家加深记忆，不出一年，大家就会记住并且习惯，到那时候，一见到这种旗，就知道这就是大盛。
　　而那个系统，只要我对“她/他”的爱达到一成，之后就会疯涨？
　　总之是类似的意思吧，四皇子也确实有想法，居然能想到，把这种力量，用到国　旗上，那不就等于用到了江山社稷上？
　　那，不管是百姓还是臣子，只要你对国家对大盛有一分爱，就会无法自控地更爱更更爱，一直到爱至无法自拔……那，君王还愁没有忠心的臣子？
　　就算分下去之后，力量没有那么强，但凡有一些，也很不错了。
　　确实啊，如此神物，用于一人之身，太抛费了，就应该这么用！！
　　珠珠还在磕磕巴巴地努力回忆，眼前几个人心里都已经思量了好几个过儿了。
　　团子最后道：“四锅锅说得全都是一串一串的，珠珠实在记不住啦！四锅锅，你下次少说一减减，好不好。”
　　四皇子：“好。”
　　盛明麟温言道：“那珠珠还记不记得，国　旗是什么样子的？”
　　团子双手比量：“系一个龙头，有角角，张嘴巴。”她把小手指比到嘴边：“牙牙介么长！”
　　龙头？几个人各自沉吟。
　　想要国　旗，肯定会让臣子们先做出一些来，可是四皇子那时候，最最起码，也是十几二十年之后了，那时候画这国旗的臣子，这会儿未必在朝堂中，这种东西，万一画的有差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毕竟，这事儿，好像鱼眼也不知道，因为她一心认为，系统是在四皇子身上。
　　明熙帝之前的高兴又落回去一点儿，皱眉思忖。
　　那边，皇后娘娘并没多说，看团子已经说完了，就道：“那珠珠儿睡吧。”
　　盛明麟就把珠珠横抱了，珠珠抓着哥哥的衣襟，又道：“画龙头的大人，也，也怪好看的。”
　　所有人当时就精神一振，连藏在后头的明熙帝都忍不住伸出头来，盛明麟道：“是珠珠认识的大人吗？”
　　珠珠摇摇头。
　　盛明麟又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大人？老吗？”
　　珠珠道：“就像许先生那样，瘦瘦的，眼睛黑黑的，有胡只，有一减减老，但系挺好看的。”
　　盛明麟耐心地问：“有多老呢？像许先生这么老吗？”
　　珠珠道：“比许先生还老，就像……”她想了半天：“就像外公那么老了，胡只花花的。”
　　那，假设那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那他现在三四十岁，很可能已经在朝堂上了，明熙帝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朝上问问谁擅长画画，挑出人来再叫团子去认，一边看了四皇子一眼。
　　四皇子猜着他的意思可能是让他上奏疏，就点了点头。
　　明熙帝就轻着脚步走了。
　　珠珠没有察觉，眼儿就慢慢阖起，皇后娘娘一直守着，等着她睡着了，这才起身走了。
　　四皇子吹歇了灯，在榻上躺下，盛明麟低声道：“国　旗也就罢了，国　歌又是何意？”
　　毕竟，曲乐之事终究有些不够庄重，如何能与江山社稷联系到一起？
　　四皇子低声道：“你忘了秦王破阵乐？”
　　盛明麟顿时哑然。
　　秦王破阵乐，是盛唐的象征，亦是唐太宗李世民的象征。
　　秦王，是李世民登基前的封号，秦王破阵乐原本是唐初的军歌，后来李世民登基之后，又加以改编，其曲气势雄浑，极富号召力，尤其那时候唐朝国力强横，真真的八方来朝，此曲随着李世民的威名，甚至扬名国外。
　　最为传奇的就是，唐玄宗时期，唐军兵败，向黄巢军投降，降书都签了，可当宴会上响起秦王破阵乐的那一刻，将士们泪流满面，之后此事传入民间，闻者无不泣，百姓与将士决定血战到底，于是处死使者撕毁降书，之后破釜沉舟一战，果然大胜。
　　这一战，是扭转乾坤的一战，把大唐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而改变这些的关键，居然是一首军歌，是秦王破阵乐，是李世民的大唐。
　　所以，是他狭隘了，这桩传奇，足以证明，国　歌可以存在，也极其有用，也可以成为一个国家的象征。
　　盛明麟微微出神。
　　团子翻了个身，摊手摊脚，小小的人儿，硬是占据了老大的地方，脚都压到了四皇子身上。
　　四皇子显然也没有睡着，往外移了移，轻轻捏了捏团子的小肉脚脚，低声道：“我在想，今日鱼眼说的，裹脚……”
　　盛明麟道：“爹娘绝不舍得让珠珠裹脚的，上一世也没有裹。”
　　他顿了一下：“并不是鱼眼不肯裹，是爹娘就没有这个意思，所以我觉得，第一世珠珠应该也没有裹。”
　　太祖皇帝让人缠足，是开国时期统治的需要，先简单粗暴一刀切，命妇缠足，限制行动，方便管控女子。
　　但渐渐就成了一种审美，小脚女子成亲时，格外受文人士大夫欢迎，可珠珠贵为皇族郡主，哪里轮得到旁人挑她，所以不止珠珠，公主也多是不缠足的，就连端王妃这种贵女，也没有缠足啊！
　　鱼眼骂“三从四德还裹脚”应该是欲加之罪，是与前头什么“封建社会”对应。
　　四皇子说这句话的意思是，难道在后世，三从四德和裹脚，是极为错误的事？否则的话，这位明显不怎么聪明的鱼眼，为何能脱口就说出了这句话？
　　盛明麟道：“应该是。我听闻‘小脚一双，眼泪一缸’，想必缠足……”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珠珠咕哝了一声：“皇伯伯……”

第141章 小胖妞胆儿肥了
　　两人同时停住话头，各自撑起身体，在黑暗中仔细瞧着珠珠。
　　结果珠珠只咕哝了这一句，就没声音了，隔了会儿，还蛄蛹了一下，两只小腿腿一抬，就把盖在身上的小被子给踢走了。
　　这估计是被明熙帝给吓着了，两人默默地躺了回去，一边十分默契的，一人提一边，把被子又给盖了回去。
　　结果刚盖好没多大会儿，珠珠再次小腿腿一抬，把被子踢走了，而且还慢悠悠地坐了起来，黑暗中，能看到她的小脑袋转了转，又转了转。
　　两人也摸不清这是醒了还是做梦，怕吓着她，一时没敢动。
　　然后珠珠自己摸着小脑袋想了想，扶着四皇子，悄悄站了起来。
　　四皇子在床外侧，珠珠试图迈过他，但是腿腿不够长，抬得也不够高，一迈之下，一屁股坐到了他身上，小小声“哎呀”了一下。
　　四皇子伸手搂住她：“珠珠儿？怎么了？要方便吗？”
　　团子用气音道：“嘘！”
　　她蜷着小腿腿，在他身上爬了两三步，小脸怼着他脸，小声道：“别吵醒锅锅！珠珠做梦啦，珠珠要去找皇伯伯，然后，用坠大坠大的声音把他叫醒，把他吓哭！！”
　　四皇子：“……”
　　明熙帝老是欺负珠珠，这一定程度上也算是种瓜得瓜了。
　　虽然觉得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并不是那种玄妙的梦，但四皇子还是道：“外头很黑，很可怕，珠珠不去，四哥让别人去叫。”
　　他扬声：“来人！”
　　外头很快有人应声，然后四皇子低声吩咐：“去请父皇来。”
　　宫人齐声应是，有人快步进来点亮了蜡烛，又无声退了出去，盛明麟也假装刚醒，坐了起来。
　　又隔了一会儿，明熙帝披着衣裳大步进来，皇后娘娘倒没有过来，这估计是真的睡下了。
　　明熙帝显然也觉得有可能只是普通的梦，笑嘻嘻地道：“珠珠儿，梦到皇伯伯了？是不是想皇伯伯了？”
　　“不系的！”团子小脸粉严肃，还摆了摆小手手，坚决否认：“珠珠没有想！”
　　明熙帝嘿了一声。
　　这要是平时，肯定得抓过来揉搓一会儿，但大晚上的，又得听梦，就算了。
　　明熙帝就像一个靠谱的好大人，特别和蔼可亲地道：“那珠珠做了个什么梦？”
　　团子道：“珠珠梦到，皇伯伯在生气。”
　　明熙帝整个人放松下来，还打了个哈欠：“唔？怎么个生气法？”
　　团子道：“皇伯伯在上头站着生气，眼睛大大的，超凶！下头有很多很多的大人，四锅锅也在，胖锅锅也在，三锅锅也在，外公和舅舅也在……”
　　明熙帝缓缓坐直了，团子续道：“皇伯伯说，朕钱多，并非怀念燕地，北地房子有多重要，不须朕说，你们难道不明白……”
　　明熙帝挑了挑眉，有一点生气又有一点好笑。
　　朕钱多？
　　朕的钱，还真不多，国库穷的很……不过他说的是“朕迁都”吧？
　　实话实说，北平是他的大本营，他做为一个已经就藩多年又回来登基了的王爷，在自己的大本营内威望更盛，掌控力更足，更放心……他迁都当然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最根本的原因是，草原民族本来就是大盛的心腹大患，北方边防本来就是重中之重，京师设于此，军事重心北移，方便调度，巩固边防，天子守国门……这才是他的目的。
　　他知道迁都烧钱，但，就算烧钱，这事儿也得干。
　　若是连他这个深知此事意义的武皇帝都不干，换一个不打仗的文皇帝上台，很可能就搁置了。
　　所以他一登基，就力排众议，在北平建造皇宫，之后迁都于此。
　　这事儿，从登基一直吵到现在，为何又旧事重提？
　　团子努力回忆他说的那些话，叽里咕噜说了好半天，一边还埋怨他：“皇伯伯，你说话也太多啦，而且全都听不懂。”
　　小胖妞胆儿肥了啊！还敢说他了？
　　明熙帝暂时没有下黑手收拾，只捏了捏她的胖脚丫，笑道：“谁叫你不好生念书，好生念书，自然听的懂。”
　　团子一呆，然后她眼神儿别开：“反正，反正说了很多。”
　　盛明麟笑着给她解围：“珠珠儿，在皇伯伯生气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团子一下子转回来：“很大的火，超大，还有烟，好高好高……有个大人说，奉天殿，盖子殿，金身殿，三个全都烧坏了。”
　　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明熙帝的眼神猛然犀利起来。
　　团子想了想，续道：“很多很多人，站在那里看，很多大人说，说，万寿圣节，天活了怎么的，要皇伯伯下寄几招……”
　　罪己诏？
　　这是要逼他承认迁都不对？甚至君王无德？所以才会降下天火，烧毁宫殿？
　　还恰好是生辰之日，呵，他何曾做甚么天怒人怨之事，上天竟要在他生辰之日降下天灾？
　　明熙帝脸色黑沉沉的。
　　四皇子低声道：“珠珠，还有吗？”
　　珠珠想了想，又道：“在下大雨。”
　　四皇子有点吃惊：“下着大雨？多大？”
　　珠珠朝上指了指：“超大，打在地上超响，那些大人们，一直在抹脸。”
　　明熙帝追问：“一边下大雨，一边还有火？”
　　团子点了点头，小手还比了比：“红红的，飞起来很高，很多黑烟。”
　　明熙帝沉吟。
　　倘若是下雨雷击起火，确实很像天罚。
　　但，雷击起火，譬如劈中了奉天殿顶起火，奉天殿有十几丈高，确实救火不易，确实很容易被烧毁。
　　且殿旁山外是廊庑，也确实很容易波及四周的宫殿。
　　可是，正下着大雨啊！
　　雷击起火之后，按理说，很容易被大雨浇熄，宫人也不是摆着好看的，这么多人，救不了殿火，隔开火势应该没问题。
　　所以烧毁一殿很合理，烧毁三殿不合理！总不可能雷劈三殿？
　　就算雷劈三殿，下着大雨也不会完全烧毁。
　　明熙帝忽然想到什么，转而问盛明麟：“麟儿不记得这事？”
　　盛明麟早就在回忆了，摇了摇头，苦笑：“我那时断了腿在养伤，什么也不知道。”
　　那会儿他在家中，毫无地位，下人也不可能把外头的消息跟他说……闲聊无意中听到这种事，只有戏文里才有，除非有心，否则，偌大的院子，哪儿不能聊，非得到主子窗子下头聊？
　　反正他那会儿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明熙帝倒也不着急，就道：“明日下了早朝，叫七郎过来问问。”
　　四皇子应了一声，明熙帝道：“行了，睡吧。”
　　他伸出大手，胡撸了一下团子的小脑袋，然后才起身走了。
　　三人再次躺下。

第142章 英明神武的明熙大帝
　　这一次一次折腾的，四皇子和盛明麟两个操心狂人，根本就睡不着，团子倒是一放下就睡得香香得，这幼儿睡功，叫人看着就羡慕。
　　一大早四皇子起来去上朝，盛明麟本来想着再眯一会儿就起来的，毕竟身在宫中……但团子窝在他怀里，胸腹之间暖暖地，舒服得很，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盛明麟赶紧洗漱了过去那边，就见端王妃都已经到了。
　　盛明麟脸都红了，上前施礼请罪，皇后娘娘笑道：“没事，我吩咐了不许吵你的，在伯娘这儿多睡会儿有什么打紧的。可饿了？”
　　盛明麟道：“还好。”
　　皇后娘娘道：“你们皇伯伯说下了早朝，过来这边用早膳，你若饿了，先吃些点心垫垫，一会儿你们一起用。”
　　盛明麟应了，也没有用点心，又等了一小会儿，明熙帝、四皇子，连着秦江白就过来了，七皇子也被人带了过来，几人一起用了早膳。
　　等杯盘撤下去，明熙帝看了看端王妃。
　　端王妃懂了，立刻起身施礼道：“皇兄、皇嫂，妾想去瞧着珠珠。”
　　明熙帝抬了抬手，端王妃就退了出去。
　　明熙帝这才向七皇子道：“你有前世的记忆？”
　　七皇子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盛明麟，然后他毫不犹豫地道：“父皇，儿臣最近在练大刀，冯师傅说儿臣极有天赋，进步神速，将来若练马上长刀，必定所向披靡……”
　　明熙帝：“……？？？”
　　盛明麟真真是不忍直视，急上前跪下请罪：“皇伯伯恕罪，是明麟之过。明麟自己小人之心，跟七哥说，除了四哥问，旁人但凡问起类似的问题，或者在端王府做了什么，就胡乱打岔的……明麟事先没有想到是皇伯伯亲自问，是明麟之过。”
　　明熙帝再次：“……？？？”
　　他都气乐了，道：“明麟起来。至于你，盛暠良，”他上前就给了他一脚：“你是蠢的吗！！”
　　盛明麟扶了他一把，眼神示意他赶紧说，一边退到了一旁。
　　他其实也想明白了，七皇子这样的人，大半的时候，尤其在紧张的时候，都是凭直觉做事的。
　　说他蠢，还真不蠢，他多少有点大智若愚那意思，他凭直觉，觉得他对他很好，并非虚情假意，所以他才乐意听他的话，而他的皇帝爹，对他没有多好，所以他就把他划为……不可信那一边。
　　而他信赖的人-盛明麟的嘱咐下，他甚至敢鼓起勇气拒绝他的皇帝爹，真是，让盛明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只能暗暗决定，以后要多看着他一点。
　　七皇子已经磕磕巴巴开始说了。
　　他的人生简单，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唯一值得说的，就是与假珠珠的过节了。
　　他说完了，明熙帝点点头，道：“你可记得，今年，宫中有什么大事？”
　　今年……七皇子想了想，眼神儿就复杂起来，道：“挺多事的，那，儿臣说了？”
　　明熙帝瞪了他一眼：“磨矶什么！赶紧说！”
　　七皇子低着头，小声道：“听说今年，选了一批秀女，其中有一个人，父皇很喜欢，一进宫就封了嫔，然后，没生子就封了妃，后来又封了皇贵妃，听，听说，”
　　他偷偷瞄了一眼皇后娘娘：“母后就是被她气病的，后来……又听说她害死了贤妃娘娘，还，还害了五哥受重伤，从此就有了头晕之疾，明年，还害死了母后。”
　　明熙帝眼都要瞪出来了：“什么玩意儿？”
　　七皇子急道：“这都是宫里的传言，娘亲……柳嫔说起来时，儿臣听个只言片语的，儿臣也不知道真假。”
　　明熙帝怒得直运气，盛明麟也有些目瞪口呆，所以皇后娘娘的病逝，是因为这个吗？
　　明熙帝道：“细说说！”
　　七皇子道：“儿臣也不知道很多，只知道她长的很好看，　父皇为了她违背祖制，从此，从此不再入旁人宫中，连母后宫里也不去了，母后求见都不见……”
　　明熙帝怒道：“不可能。”
　　他冷冷道：“此女叫什么？”
　　七皇子低着头：“儿臣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姓于，一进宫时封的是丽嫔，后来封的是宸妃，就是……宸汉之宸，听说当时母后劝阻了许久，大臣们也劝了很久，但父皇执意要封这个，最后就封了。”
　　“宸妃！”明熙帝当场就给气笑了。
　　宸，那是帝星啊！
　　除了当年唐高宗封武则天，谁他娘的敢封宸妃！可就算是武则天，这个宸妃也没能封成！
　　他会封人宸妃？除非是昏了头！！
　　别的不说，主要也不吉利啊！！武周可是夺了李唐江山的。
　　四皇子道：“父皇勿忧，那一世有，这一世未必会有……”他放低声音：“你忘了‘系统’，爱及一成，就会无法自控。”
　　明熙帝眼神一凝。
　　确实，那时候还有假珠珠在蹦跶，说不定是她做了什么，反正他绝不会承认他英明神武的明熙大帝会干出这么荒唐的事的！
　　他坐下道：“还有什么事？”
　　七皇子松了口气：“还有，今年的太祖祭日前几天，好像是六月初十？下了一场雨，奉天三大殿被雷击起火，全都烧掉了。”
　　太祖祭？
　　明熙帝冷笑，道：“你亲眼见了？”
　　“没有，那时候儿臣等都不许靠近，但是在雨中，能看到火头蹿得很高，黑烟滚滚……很吓人，后来，听说很多人说，这是太祖皇帝不满父皇，借天火警示什么的……”
　　七皇子虽然政治上不敏锐，但也觉得这种话不好说，看了看他爹，又小声续道：“反正，就是说父皇不对，后来有人说，这烟是黑的，像是有油，但那些大人们都不信……反正最后父皇还下了罪己诏。”
　　明熙帝道：“三大殿，是同时起火吗？”
　　七皇子摇了摇头：“好像是奉天殿先起火，波及了其它两殿。”
　　“那天的雨大吗？”
　　“不大，”七皇子想起什么，看看他爹，小声道：“其实那天顶多算毛毛雨，就打了那一声雷，所以大家才说……天罚什么的。”
　　就打了那一声雷。
　　珠珠梦到的，是在他生辰时，而七皇子所知，是在太祖祭前后，这绝对是人为的。
　　本来太祖祭这个日子更好，毕竟朝上还有许多太祖时的老臣，太祖的名头更好用。
　　这估计是因为一些事，譬如鱼眼这事，四皇子和锦衣卫一直盯着，让外人看了，自然会有诸多猜测，于是，这“天火”就提前了。
　　明熙帝心里有数了，又道：“还有什么事？”

第143章 皇伯伯不可以凶珠珠
　　七皇子垂着头，脑袋动了动，似乎想看看哪儿又没看，含含糊糊道：“没有了。”
　　这种小动作，在明熙帝眼里，就跟写在脸上没差，他直接道：“怎么着，是你四哥闯祸了？”
　　七皇子吃了一惊，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大张，满眼都写着“你怎么知道的？”
　　呵，盛明麟又不进宫，不是四皇子还能是谁！不熟的兄弟他也不会维护啊！
　　明熙帝保持着莫测高深的神情，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不看他，也不解释。
　　憨憨果然被他给震住了，抱歉地看了一眼四皇子，小声道：“就是，四哥跟一个宫女……”
　　四皇子：“……？？？”
　　明熙帝也抽了抽嘴角。
　　宫里的女人，都是皇上的，皇子们敢动，当然是大过。
　　可儿子们是什么禀性他是知道的，除了三儿子极为好色之外，其它儿子，在女色上全都不怎么热衷，尤其这个四儿子，这冷硬的性子，他本来都觉得他可能会去当和尚的，这样的人，会去轻薄宫女？
　　他异常淡定道：“详细说说。”
　　七皇子道：“就在今年，八月十五的时候，父皇说一家人乐呵乐呵，于是大哥三哥四哥都进宫了，把酒宴摆在了御花园，闹腾了一阵子。四哥酒量不好，喝了几杯说想出去清醒清醒，然后，不大会儿，就听到有女人大叫，父皇就问怎么回事……就有人抓着一个宫女过来，她起先还不说，后来就说四哥扑上去抱她，还，还撕她衣裳。”
　　他顿了一下，还是想帮四皇子解释解释：“但四哥并没有多醉，走路还很平稳，没有醉糊涂，当时五哥在灌我酒，四哥站起来时看到了，还说我还小，叫五哥不许灌我……但，那宫女就是这么说的，一边说一边哭，四哥说‘绝无此事’，他说他站在湖边，叫人送茶来，后头有脚步声，他还以为是下人送茶来，也没回头，结果这宫女就忽然抱住他，然后开始大叫，还扯开领子。父皇就叫人把这个宫女拖下去了，后来听说没审完就自尽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四皇子问：“哪个宫的宫女？”
　　七皇子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柳嫔宫里的，但我们真的不知道！”
　　明熙帝和四皇子都不由得一挑眉。
　　柳嫔那性子，就是个软面团儿，连下人也管束不住，就算现在，七皇子算是有些出息了，她在宫里也仍旧是个软柿子，不管是谁做事，把锅栽给柳嫔，都很正常。
　　主要是，别说四皇子不好色了，就算三皇子这种好色的，也不敢在宫里动宫女啊！
　　这纯粹就是冲着毁四皇子名声来的，毕竟，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解释，总会有人信。
　　皇后娘娘问了一句：“这宫女叫什么？此时在不在你们宫里？”
　　“在，叫红烟，”七皇子道：“本来是伺候茶水的，我那天无意中瞧见，想起这事儿，就叫柳嫔调她去伺候花木了。”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明熙帝不动声色：“还有吗？”
　　七皇子在前世是一个隐形皇子，跟兄弟们关系不亲近，他所知的大多是宫里的事，又七零八碎的说了一些，大多跟那位还没出现的宸妃有关。
　　说了个差不多，明熙帝开始沉吟。
　　然后他站起来道：“你们再聊会儿，四郎江白，咱走了。”
　　他站起来就走，四皇子和秦江白都站了起来，向皇后娘娘无声地施了一礼跟上。
　　明熙帝本来大步流星神情严肃，结果一出去，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
　　他一回头，就见偏殿的窗子开着，窗下沿露着两个发包包，还一晃一晃的。
　　明熙帝停住脚，就站在那儿等着。
　　团子藏了一小会儿，估计是觉得他们应该走远了，就悄悄往上冒，小脸一冒出来，就吓了一跳：“四，四锅锅，秦大人。”
　　等了一下又赶紧道：“皇伯伯。”
　　明熙帝板着脸道：“为什么不先叫皇伯伯？”
　　“一为，一为……”团子瞅着他的脸，吱吱唔唔：“一为皇伯伯站债中间呀！”
　　明熙帝道：“站中间怎么了？”
　　团子指着自己的小肉脸，振振有辞：“一为珠珠长介样呀！珠珠介边边眼睛看四锅锅，介边边眼睛看秦大人，皇伯伯债中间，珠珠鼻只又木有长眼睛，这不系珠珠的错。”
　　明熙帝这会儿没空玩孩子，遗憾地啧了一声没多说，只道：“下午皇伯伯派人来接珠珠，去认认画国旗的人。”
　　团子讲条件：“那皇伯伯不阔以凶珠珠。”
　　明熙帝人都要走了，忍不住又停下来笑道：“朕怎么凶了？”
　　团子指着他：“介样就不凶，介样……”她自己瞪大眼睛摆了一个超凶的表情：“介样就凶凶！”
　　她那张小萌脸，摆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好笑的很，四皇子和秦江白都嘴角带笑，明熙帝也不由哈哈大笑，也不说答不答应，抬步就走了。
　　珠珠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皇伯伯凶珠珠，珠珠就债也不给你做梦梦惹！”
　　明熙帝随走随笑着抬了抬手，几个人快步走了。
　　殿中，
　　盛明麟见他们走了，也起身向皇后娘娘施礼：“皇伯娘，明麟也去看看珠珠。”
　　皇后娘娘含笑点了点头。
　　盛明麟从七皇子身边走过的时候，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悄悄话”：“七哥，皇后娘娘慈和，你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避讳。”
　　七皇子一向听他的话，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也听到了，不由得微微一笑。
　　七皇子所知的，大多不是大事，明熙帝不大在意，却是她每日都在管的事情，听一听，心里也有数。
　　盛明麟就退出来了，在这边坐了一会儿。
　　皇后娘娘其实也没有耽搁多久，就叫人过来请人。
　　端王妃过去与皇后娘娘说话，盛明麟和七皇子，就带着珠珠在外头玩。
　　皇后娘娘方才当着七皇子的面，指了身边的秋嬷嬷去柳嫔宫中当管事嬷嬷，这会儿已经去了。
　　七皇子有些不放心，盛明麟就掰开揉碎地给他解释：“咸福宫偌大的宫殿，总要有人管事的，我听说柳嫔娘娘性情有些软弱，听他们的话头，似乎已经软弱到了奴大欺主的程度，那，就算是一宫主位，平时的日子也不会太好，但若有了皇后娘娘的人，就不一样了。”
　　“秋嬷嬷管束下人，下人伺候柳嫔，这样，柳嫔不光是吃穿用度上一定不错，也不至于生些闲气，平时与人相处，或者别的事情，秋嬷嬷也可以提点她一二。你不用担心秋嬷嬷人不好，你要明白，人人都知道她是皇后娘娘给的，她但凡不好，丢面子的是皇后娘娘。所以她绝不会不好，她自己不敢不好。柳嫔就安心放手，由着她安排就好。你与四哥关系亲近，皇后娘娘这是有心照应你们娘俩，该好生谢谢娘娘才是。”

第144章 皇伯伯这么爱珠珠
　　七皇子恍然：“我懂了，那我回去跟我娘说一声。”
　　他就一溜烟儿跑了，回到咸福宫跟柳嫔说了一声，赶在吃午饭的时辰之前又跑了回来。
　　他跑的快，快到隆福门门口，差点迎面撞上三皇子，七皇子赶紧停下，叫了一声三哥。
　　三皇子打量他，讶然道：“老七，你的脸真的治好了？”
　　七皇子自己都快忘了，他一说，才嘿嘿笑了一声，摸了摸脸：“嗯，算是好了，可能还得再修补一回。”
　　三皇子笑道：“恭喜恭喜，七弟本就生的好，这一好了，看着益发漂亮了。”
　　七皇子又不会寒暄，只笑着点点头，一边就要往前走，三皇子迎着他走了两步，七皇子下意识地停住脚，三皇子便又道：“今日不是休沐，你怎么回宫来了？”
　　七皇子随口道：“陪珠珠回来玩。”
　　“哦，对！”三皇子敲了敲脑门，“我差点忘了，你如今在端王府里住，怎样，平素与明麟珠珠，可能玩到一起去？”
　　七皇子一顿。
　　三皇子亲昵地敲了他的肩一记，笑道：“老七？想什么呢？”
　　七皇子道：“三哥，弟弟最近在练大刀，冯师傅说我极有天赋，进步神速，将来若要练马上长刀，必定所向披靡，到时候上了战场，冲锋陷阵，当有乃父之风……”
　　他越说越顺，越说越兴致勃勃，双手比量。
　　三皇子打断了两次他都说个没完，最后皇后宫里小太监跑过来了，道：“七殿下，端王世子说让你快点回去用膳。”
　　七皇子意犹未尽，应了一声，还跟三皇子道：“三哥，咱下次再聊，切磋一下也可！我走啦！”
　　三皇子笑着点头：“好。”
　　他就兴奋地跑走了，三皇子笑容不变，转身往前走。
　　七皇子回殿，跟大家一起用了午膳，因为明熙帝说下午还要让珠珠认人，所以也没急着出宫，珠珠就去午睡了，而皇后娘娘因为晚上折腾了两场，也没睡好，索性与端王妃都去睡了一会儿。
　　七皇子坐在殿中，与盛明麟说了说，盛明麟只点点头。
　　其实，他心里最防备的就是三皇子。
　　在别人看来，三皇子有一个弑父的舅舅已经废了，可只有他，是见过赫赫扬扬的三皇子的，知道他是个心机深的，对他警惕心最强。
　　而且，他本来以为三皇子就算套话，也会挑万寿圣节这种时候的，没想到，这时候就等不及了，跑来偶遇。
　　所以很明显，三皇子并没有放弃那个念头，他这是看四皇子明显在忙很重要的事情，天天见驾密禀，而他却一点消息也不知道，急了，坐不住了。
　　以后还要更小心才是。
　　这边，盛明麟几个人很悠闲的看孩子睡觉聊天，那边，明熙帝忙得不可开交。
　　他把锦衣卫指挥使王舒志叫了过来。
　　锦衣卫几个头目都是他的心腹，王舒志已经年过不惑，是从燕王府一直跟着他的。
　　明熙帝本来是想把三大殿的事情交给他的，但，中途听说了三皇子和七皇子的“偶遇”，明熙帝冷笑了一声，直接派人把三皇子叫了来，让他与王舒志负责查清此事。
　　倒不是怀疑他，毕竟，天罚什么的，如果他这个当老子的被上天罚了，那他当儿子的能有多好？
　　所以这种事，下手的，最可能的是他那些兄弟们。
　　但，三皇子既然有心思，让他去查，跟那些人对上，不是很好？省得没事干到处蹦跶。
　　当然了，就算这事儿真是他整的，那更好了。
　　反正他身为帝王，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又安排他去查了，到时候万一查不出来，三大殿真的被火烧了，罪名也是他办事不力，跟他这个皇帝没有关系，跟天罚什么的更没有关系。
　　明熙帝安排完了，又问下头：“珠珠儿醒了吗？”
　　郑忠顺也刚刚问过，连忙回道：“说是刚醒。”
　　“嗯，”明熙帝道：“叫四郎去抱来……算了，叫明麟直接抱过来吧。”
　　郑忠顺应声而去。
　　于是等盛明麟抱着珠珠过来的时候，殿中有十几号大人，年轻些年老些的都有，明熙帝一见珠珠，就伸出手：“过来，皇伯伯抱。”
　　珠珠才刚醒，眼儿还没精神，小嗓子糯软软：“不，不许凶凶。”
　　“不凶，”明熙帝嘿嘿一笑：“皇伯伯这么爱珠珠，怎么舍得凶珠珠。”
　　呆团子很容易就被哄到了，乖巧张手手，明熙帝就把她抱进了怀里，揉搓两下，然后让她坐在腿上，面朝下方，道：“见礼吧。”
　　下头的大人们：“……？？？”
　　虽然搞不清为啥，但还是各自上前见礼。
　　团子睁大眼儿一一瞧过，小脑袋直摇，与明熙帝说悄悄话：“没有呀，珠珠不系告诉你啦，系一个有减减好看的大人！介些大人们全都不好看呀！”
　　“嗯？”明熙帝道：“不好看吗？朕这已经是挑着好看的了！”
　　下头的大人们再次：“……？？？”
　　不是说要会画画吗？
　　为什么还要挑好看的？
　　什么时候皇爷添了刘家皇室男女通吃的毛病？
　　虽然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但是吧……最好还是……
　　不，不对，
　　让小郡主挑，那肯定不是那啥，难道是给小郡主挑夫子？专门学画画？
　　一伙大人心里奇怪得很，又不敢多说，各自恭敬垂首。
　　然后明熙帝就把珠珠还给了盛明麟：“行吧，那，再说吧！”
　　盛明麟就抱着妹妹告退了。
　　他们也没在宫里多待，直接就告辞出了宫，七皇子也跟他们一起。
　　他力气大，一路抱着珠珠，不同于以往的毛毛躁躁，他动作小心翼翼，就跟抱着一个瓷娃娃一样。
　　出了宫门，一行人正要上马车，珠珠忽然咦了一声，然后整个人支棱了起来，看着不远处。
　　盛明麟顺着她的眼神儿看过去，就见几个官员正说着话往这边走，盛明麟问：“珠珠？”
　　团子指着那边：“国旗！”
　　画国旗的官员？盛明麟问：“哪一个？”
　　团子道：“就是坠好看，瘦瘦的，没有胡只的那个！”
　　盛明麟问：“从这边数第二个？”
　　团子点了点头。
　　两人这一说话，那几个官员也看到了，过来见礼，盛明麟便与他们通了姓名，那个人名叫季辞，看官服应该是个翰林。
　　两边一分开，盛明麟就叫人回进宫里，找着四皇子身边的人，跟他说了一声。
　　晚上，四皇子回了端王府，一进门，就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道：“你看看这个。”
　　盛明麟有点吃惊：“这么快就画出来了？”
　　“不是，不是国旗，”四皇子道：“我国旗的奏疏还没写，我现在写。”

第145章 不走寻常路的贵妇
　　盛明麟接过来一看，是关于太医院整改的细则。
　　拟得比他想像中还要细，譬如更改了医户不可做其它行当，以及不可科举的规矩，进入太医院后，待遇也都与朝中同品级官员持平，出门公干，也可论功行赏等等。
　　保举也改了，譬如举荐良医入宫，会对官员的考绩有益；同时，医户及民间也可举荐，若所荐之医果然医术过关，朝廷会有赏赐，同时还会有招贤榜，欢迎良医自荐，甚至特意提到，女医也可自荐等等。
　　整个细则在他看来算不错了，虽然没有拿出千金买马骨的架势来，但他也理解，国库没钱么，没办法搞重赏。
　　四皇子道：“你拿去给沉昭看看，已经差不多定了，应该很快就会下旨，这是我叫人抄下来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然后亲自过去找霍沉昭。
　　霍沉昭似乎是医户后人，此事对他们来说不太重要，但对霍沉昭来说应该是挺重要的。
　　果然，霍沉昭看了，非常开心，连连道：“多谢。”
　　盛明麟道：“我们该谢你才是，你看还有没有要补充或者修改的，我去跟四哥说，说不定还有机会改。”
　　“没有了，”霍沉昭道：“已经很好了，更改了医户只能从医的限制，已经很好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问他：“你白天去药铺了？”
　　霍沉昭点了点头，“我看你们没在家，就去帮忙了。”
　　盛明麟问：“还要多久？”
　　霍沉昭道：“还得差不多两天。”
　　盛明麟点了点头：“那你去吧，我跟管家说一声，你挑几个小厮去帮忙，赶紧做，越快越好，最好能在万寿圣节前做完。”
　　霍沉昭应下了。
　　盛明麟又过去跟管家说了一声，溜达着回来，四皇子已经把奏疏写的差不多了，盛明麟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皇子们，奏疏都是让幕僚写的。”
　　四皇子随口答：“也可。”一边就递给他：“你看看。”
　　盛明麟也不客气，就看了看，四皇子写东西，文字非常简练，但又字字切实，真正的言简意赅。
　　看下来，真是瞬间就感觉出了文人与政客的不同。
　　文人么，写文章就算没有炫耀文笔之心，也会忍不住去求辞藻之美，文章之流畅，这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但四皇子这奏疏，完全就事论事，真是无一字闲笔。
　　盛明麟啧啧赞叹，一边道：“四哥，我应该学学这种文风吗？”
　　“不需要，”四皇子很淡定地道：“文风怎样，不重要。”
　　他自己拿回来又看了一遍，便合了起来，道：“沉昭有没有说要改的？”
　　盛明麟笑道：“他说没有。”
　　他就知道四皇子抄回来，是想着让霍沉昭瞧瞧的，万一有要改的，还能在最后下旨之前再改……四皇子虽然外表冷硬，嘴上也从不多说，但，着实是个心地很温暖的人。
　　四皇子又道：“那个季辞，父皇也召见了，他自称画技平平，但他说，他上午听说此事之后就在琢磨，想以山川河流代表社稷，汇合画出龙头，下边画五谷代表百姓，只寥寥几笔，画的类似水波纹，可以与龙头呼应。想法是不错，只不知画出来如何。我也忘了问问珠珠是什么底色。”
　　“我问了，”盛明麟道：“我下午问过，说是红底，黄色龙头，下边有一点点绿色……哎，要这么说的话，可能真的是按着季辞现在这个想法画出来的。”
　　四皇子点了点头：“让他画画看看吧。”
　　翌日，四皇子仍是一大早就走了。
　　七皇子休沐，但他昨天刚回了宫，今天也没有回去，一大早就过来找珠珠玩。
　　今天是五月初一，初三是万寿圣节，初五是端午节，初六还要去折腾鱼眼……这一堆事，别说他了，连盛明麟自己也有点儿不想念书。
　　别的不说，端午节可是大节，在京城就跟过年差不多，非常热闹，赛马、避毒、射柳、打马球，还有赛龙舟，从四月就开始热闹，初一就算正式开始了。
　　虽然他们这深宅大院离大街远着，根本听不到街上的热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像隐隐传来了喧闹声。
　　七皇子坐在旁边叨叨个没完：“肯定很好玩！我听人说过，但从来没有玩过！甚至没有见过！”他强调：“前世今生都没有见过！”
　　盛明麟心说我也没见过，前世倒是见过一回，但七憨憨还不知道他也记得前世，所以他也没说。
　　两人正等着珠珠醒，就听脚步声响，一人大步流星进来，扬眉一笑：“麟哥儿，良哥儿，早啊！”
　　两人一抬头，当场目瞪口呆。
　　端王妃穿着男装，踩着厚底靴，戴着逍遥巾，还拿着一把扇子，脸上稍微修饰了一下，眉毛描粗了些，乍一看，活脱一个白面书生，儒雅又潇洒，完全不女气。
　　盛明麟惊得都结巴了：“娘，娘亲，你这是……”
　　端王妃背过去，然后潇洒转身，把扇子一合，动作不熟练，掉下来砸到了盛明麟肩上，盛明麟一呆，她也一呆，拣起来道：“你等等。”
　　她转回去，又重新潇洒转身，一合，啪地敲了他脑袋一记：“什么娘亲，要叫爹爹。”
　　盛明麟差点笑死，但仍是配合地道：“爹爹，爹爹你这是？”
　　端王妃摇着扇子道：“外头热闹得很，本爹领你们这些小崽儿出去玩玩……珠珠这两天想爹爹想得厉害，所以我这不就给她一个爹爹了吗？这就叫又当爹又当娘。”
　　盛明麟：“……”
　　原来又当爹又当娘是这个意思？
　　他真是忍不住要笑。
　　端王妃可真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贵妇，从不循规蹈矩，潇洒有趣又自在。
　　端王妃再次把扇子一合，指着里头：“麟儿，去把珠珠叫醒，爹爹等不及了。”
　　盛明麟笑着去了。
　　七皇子震惊过后，就是羡慕了，站起来，围着她转来转去：“端王婶……”
　　端王妃道：“你要叫叔叔。”
　　七皇子立刻改口：“叔叔，你这身打扮可真好看啊！这扇子，这玉佩，这靴子……哎，你这从头到脚都特别好看！特别有那个味儿！”
　　端王妃被夸高兴了，立刻道：“我叫人给你赶制一身。”
　　七皇子道：“我不要这种，我要那种侠客的劲装。”
　　端王妃：“行行行，锦衣，你赶紧给他量量身做身劲装，还有麟儿，照我这样给他做一身……”
　　两人说个不停，盛明麟已经把珠珠叫了起来，抱着她先出来看了看。

第146章 京城小王爷
　　珠珠这孩子，本来就没有起床气，一起来看到这么有趣的事情，更是瞬间清醒，大眼睁得溜圆：“哇！！”
　　她激动万分，小鞋子都没穿就想跑过去：“娘亲！你介样可真好看！真奇怪的好看！真……真……”
　　她抱住哥哥的脸：“锅锅锅锅，快！借几个成语！”
　　盛明麟笑道：“不是娘亲，是爹爹，爹爹这样子可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芝兰玉树、沈腰潘鬓……”
　　他想到什么说什么，说了十好几个，团子本来还嘟嘟囔囔跟着背的，背了两个之后，果断把他的脸转向了端王妃，盛明麟笑着，一口气说完。
　　端王妃也笑，沉着声音道：“好了，珠珠儿赶紧洗脸穿衣，爹爹带你们出去玩，在马车上吃早饭！”
　　“好呀好！等珠珠！”团子连连点头，朝着荔枝张手，荔枝几个急急忙忙地给她洗脸。
　　而且珠珠是有书生袍的，前阵子，七皇子刚来的时候，珠珠虽然没念几天书，但端王妃给她做了十好几套书生袍，还配着小小的四方平定巾，打扮起来，小大人儿一样，简直萌到不行。
　　盛明麟被她们带的，也兴奋得不得了，他和七皇子都回去换了衣裳。
　　他没有书生袍，只能挑着素一点的锦袍穿了，也学着他们戴上了一个帽子。
　　而七皇子直接穿了一身劲装，乍一看就像是他们的护卫。
　　一行人兴冲冲出发，上了马车，珠珠还左右一瞧，道：“漂亮锅锅？”
　　盛明麟道：“他去药铺了。”
　　“让他来！一起来玩！”端王妃坐在那儿，舒着腿，姿态潇洒：“不是带了小厮过去？也不差他一个，你爹……”
　　她中途一顿，改口道：“你们大爹那儿又不是断顿了，只是快没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盛明麟笑得停不下来，什么叫大爹。
　　虽然这不戳团子笑点，但是团子看哥哥笑成这样，也跟着捡漏，张着小嘴巴傻笑，盛明麟失笑着把她抱到膝上，慢慢喂着她吃饭。
　　端王妃指了一个护卫去药铺子接了霍沉昭，大家继续往前走，越走越热闹，七皇子直接出去，站在车夫身后看着，珠珠早饭也不吃了，扒着窗子看。
　　盛明麟追过去，还想让她再吃点儿，端王妃道：“没事儿，到了酒楼有点心，饿不着她。”
　　盛明麟也就没再喂，只拿着水又喂她喝了半盏。
　　端王妃已经提前定了座，他们来的不算晚，但四周已经有不少马车了。
　　几人下了马车，上了酒楼二楼，往外看，就看到好多人在那儿，正各自梳理着马儿，一边互相交谈。
　　端王妃笑道：“这个位置是最好的，窗子也大，我跟你爹去年就带珠珠来看过，我今年提前一个多月就定了。”
　　一边说着，下人已经把凳子摆到了窗边，给珠珠搬了一个椅子来，放上她的专属小凳子，窗沿儿能打到珠珠胸前。
　　珠珠还没坐下，就已经开始兴奋了，不时就站起来，双手扶着窗子喳喳。
　　一站起来就感觉有点危险了，盛明麟赶紧坐下，一手搂着妹妹，一边问：“这里是赛马？”
　　端王妃道：“赛马和射柳都在这儿，但上午只有射柳，下午才是赛马……明儿那边，”她指了一下：“那边是打马球，我也订了座了，还订了两处，我带珠珠去看女子打马球，你们若想看男子的，就去另一处。我约了珠珠几个舅娘，你不用担心。”
　　盛明麟点了点头。
　　窗子确实很大，而且不止一个，坐他们几个人一点不挤。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就见那边开始动了。
　　柳枝上已经系好了各色帕子，骑着马儿的人也已经就位，随着一声鼓响，马儿飞快驰出，马上人各自弯弓搭箭，箭枝飞出……系着帕子的柳枝纷纷落下。
　　就见一个红衣少年骑着一匹白马，冲在最前头，身体一斜，就把箭枝抄到了手里，向终点驰去，众人欢呼声叫好声响成一片。
　　少年第一个冲到终点，勒马回头，将手中柳枝一举！
　　阳光下只觉他皮肤白得耀眼，眉眼却又浓如墨画，回头的模样宛然一幅画。
　　团子当场就被美了一脸：“呀！！”
　　连盛明麟几个人也觉得好看，盛明麟问：“这是谁？”
　　端王妃也有些意外：“这就是那位……京城小王爷，我也是头一次见他参加射柳。”
　　她低声解释了一下。
　　他叫沈泰，字凌绝，是东北王的后人。
　　他的父亲、叔叔，都是明熙帝做藩王时就跟着他的武将，全都牺牲在了战场上，而他的兄长做了明熙帝的亲卫，护主而死。
　　如今，家中竟只余了他的祖父和他二人。
　　明熙帝对有功之臣十分大方，他登基之时，沈凌绝还是个奶娃娃，明熙帝便恩准他不降而袭爵，所以，他就成了京城年纪最小的王爷，如今好像也才十二岁。
　　要知道，明熙帝不像太祖爷。
　　太祖爷早早就立了太子，儿子们也早早封王就藩，而明熙帝的儿子们，到现在还没封王呢，也没提立太子和就藩的事儿，所以，他身上这个爵位就显得格外贵重了。
　　端王妃有些感慨：“他一向极少出门，极少露面，没想到居然会参加射柳，这是年纪长了，也准备入仕了吧。”
　　他们说着话的工夫，那边名次已定。
　　射柳么，射中、又能接住为最佳，而且沈凌绝又是速度最快的，当之无愧的第一。
　　京城本就最爱美少年，加上他京城小王爷的名头，一时间欢呼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好一会儿，那边才开始进行下一场。
　　而沈凌绝绕过人群，慢悠悠往这边走，很多站在下头看的人都盯着他看，一边议论纷纷，他也不太在意。
　　珠珠整个团子趴在哥哥胳膊上，俩小爪巴着，猫猫一样，要不是盛明麟按着她，就差直接跳出去了。
　　眼神儿一直跟着沈凌绝走，一边道：“介个锅锅可真好看！而且拽拽地！就像……就像星星那样，又高又亮，闪呀闪得！”
　　沈凌绝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珠珠热情挥小爪，沈凌绝神态带着三分矜贵，只淡淡颔首，然后就进了酒楼里。
　　珠珠眼儿亮亮：“星星锅锅来找珠珠玩吗？”
　　端王妃敲了她一记：“人家肯定是在这上头订了座！珠珠，不认识的人，不许这样。”
　　团子乖乖点头，也不纠结，继续看下头射柳。
　　敢来参加射柳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鲜少有射不中的，但是你争我抢间，不时会有接不住的……大多是少年人，最大的应该也就二十来岁，一个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燕瘦环肥，十分养眼好看。
　　头一回看的盛明麟/七皇子连茶都顾不上喝，看了一上午，终于看完了，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叫人上菜。
　　酒楼显然早有准备，菜上得飞快，珠珠也坐了一上午，在房间里四处跑，舒散腿儿，无意中透过敞开的门看到对面巨大的画，不由咦了一声，跑出去巴着栏杆看。
　　只听吱哑一声，旁边的门也开了，沈凌绝走了出来。

第147章 画中人
　　团子听到声音回过身，歪了歪小脑袋，冲他露牙牙傻笑，衬着书生袍和小头巾，又萌又乖又可爱。
　　沈凌绝却神色淡淡，并没有理会她，双手负在身后，也看着那边，小小年纪却异常沉稳。
　　团子有亿点点失落，笑容也消失了，迅速转身。
　　随着她转身，有什么极细小的东西打到了栏杆上，然后落地。
　　盛明麟推门出来，沈凌绝的手猛然往袖中一掩。
　　盛明麟并没有注意旁边，打眼一看，也有点惊讶：“这画……”
　　这家酒楼也真是会玩儿，刚才来的时候，那边还用布遮着，这会儿射柳比赛一完，那边布也撤了，就露出一幅极大的壁画，画的正是射柳，而且就是对面的景色，第一眼看甚至有些震撼。
　　盛明麟不懂画技，只觉得十分好看，便回头叫：“小鸦奴，出来看！”
　　霍沉昭应声出来，盛明麟笑指对面，意思问他画的如何。
　　霍沉昭仰头看着，一时没答，团子拉了拉哥哥衣摆：“锅锅锅锅！”
　　盛明麟蹲下笑道：“怎么？”
　　团子偷偷瞥了沈凌绝一眼，跟哥哥咬耳朵：“画画上，肿么没有那个锅锅呀？”
　　盛明麟笑道：“这幅画儿，可能已经画了很久了，所以有很多人没有画上，不止是没有这个锅锅，别的锅锅也都没有，这画上的人，说不定已经长大了，变成叔叔了，不再参加射柳了。”
　　团子恍然点头儿，继续巴着栏杆看。
　　她太小只了，比栏杆还要矮得多，伸高手手都够不着上头，只能巴着雕花，再从栏杆空空里看。
　　盛明麟就把她抱了起来，指着对面笑道：“珠珠儿你数数，有多少匹白马。”
　　珠珠奶声奶气地数：“一，厄，山……”
　　珠珠其实很聪明，但对数字格外不擅长，才只能正确数到五，盛明麟低声教她：“六、七、八……”
　　七皇子出来看了几眼，不怎么感兴趣，叫他们：“菜齐了吃饭了！”
　　两人齐声应了，转了身。
　　霍沉昭人都走了两步了，忽然咦了一声，蹲下细看栏杆边的一小滴水，然后他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一沾，嗅了嗅，神色就有些不对了。
　　盛明麟在里头道：“小鸦奴？沉昭？你干什么呢？”
　　他从屏风边看了一眼，一看他这样子，又过来了：“怎么了？”
　　霍沉昭道：“我看到这边有一滴水，似乎有毒。”
　　盛明麟的笑容当场消失了：“什么？在哪？”一边问着，他也看到了那微暗的水痕，脸色微变：“珠珠儿刚才就站在这里！”
　　两人同时站起身，快步往里走，旁边沈凌绝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地面，霍然转身，进了房间里。
　　珠珠都已经坐下了。
　　她早饭吃的少，已经饿坏了，洗了手手拿起一块糕正要吃。
　　盛明麟冲进来，抱住她就开始从头到脚地检查，霍沉昭则蹲下要检查她的小脚小腿腿，盛明麟就把团子横挟在臂弯里，与他一起对着光仔细看。
　　团子完全是懵的，她脑子里还想着肚肚饿了要吃饭饭，哪怕被横挟着，手也下意识举到嘴边，然后就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端王妃吓了一跳：“怎么了？”
　　盛明麟说了，端王妃吃了一惊，也出去看了看，然后回来道：“是什么毒？这菜没事吧？”
　　盛明麟回手一把抢过了珠珠手里的点心。
　　霍沉昭道：“别怕别怕，没事儿，这不是放在吃食里的毒，是一种淬到金针暗器上的毒，只有破皮入肤才会发作。”
　　盛明麟和团子大眼瞪大眼，然后，盛明麟又把点心放回到了妹妹手里。
　　团子已经吃了几口，安抚了饿劲儿，这才进行到了下一流程，呐呐地道：“锅锅，肿么啦？”
　　“没事儿，”盛明麟安抚她：“珠珠吃吧。”
　　霍沉昭续道：“也不是立刻发作的毒，但非常高明，入肤之后，身体会渐渐衰弱，把脉不易把出。嗯，若是大人的话应该不会危及性命，病上几个月吧。”
　　端王妃缓缓点头，一边道：“小声点儿，这是自家生意，珠珠小舅娘的嫁妆！开在这儿，一年就赚这几天的钱！”
　　端午射柳，附近就这几家酒楼，最好的位置也就那几个，有钱都不一定订得到，所以不是非富即贵，而必须得又富又贵才行，可平时就不怎么有人。
　　霍沉昭检查了一遍，道：“没事。”
　　盛明麟松了口气，这才把珠珠摆回了座位上。
　　端王妃小声道：“这估计是谁家后院的女眷整出来的把戏，刚才外头人来人往的，这是不小心滴到地上了……说不定是用指甲沾水好掐人呢！”
　　她略微侧头听了听：“我一会儿问问管事这几间都是哪家的人，有没有被人掐破皮肤的，你们不用担心。”
　　几人各自点头，这才坐下吃饭。
　　因为出了这事儿，大家都格外注意外头的声音，外头不时有人走来走去，也有人用过饭吩咐回府，十分热闹。
　　端王妃道：“下午赛马，好多人不爱看，就走了。你们没看过，咱们看一会儿，要是不喜欢，咱们就四处逛逛。”她想起来问：“沉昭会骑马不？”
　　霍沉昭道：“会一点。”
　　“那行。”端王妃笑道：“那咱们骑马去，四处走走，踏青避毒，明麟七郎不会也没事，我叫人带你们。郊外我有几个庄子，咱挑个近的住一晚上，明天再回来。”
　　端午避毒的毒，指的是蛇、蝎子、壁虎、蜈蚣、蛤蟆这种真“毒”，也是指随着暑热到来而引发的瘟疫。
　　说是避毒，其实就是踏青游玩，在京城之中十分风行，一到五月，好像不出来玩一趟，就不吉利避不了毒似地。
　　几人说笑着吃完饭，然后铺开了自带的小竹榻，给珠珠儿睡她雷打不动的午觉。
　　三个人坐在窗前看风景，端王妃就出去问了问管事，回来道：“奇怪，没有人叫大夫，小二们也没有听到有谁受伤。”
　　这种事情向来都有，既然一时找不到，大家也没太在意，仍旧坐着闲聊，一直到未初二刻（13：30），下头开始赛马。
　　大家本来还挺兴奋的，都趴在窗口看。
　　但没想到，这边赛马，并不光是比快，而是要比好看。
　　马儿要走的直，姿态要挺秀；骑者要平稳，身姿也要挺拔舒展才能赢。
　　在懂行的人看来，各有各的好看，但在中二少年们看来，一点也不激烈，用七皇子的话说，娘们唧唧的，没啥意思，端王妃索性看到认识的就说说，也权当认认人。
　　外头喧闹得很，珠珠睡了一半儿，就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搓着眼睛。
　　端王妃笑道：“哟，乖宝儿醒了？”
　　一边过去把她抱了起来，团子趴在她肩上，又迷糊了一小会儿。
　　下头响起一阵欢呼，团子稍微一激灵，抬身看了看窗外，然后就慢慢清醒了，喂她喝了点水，然后就移坐到窗边，边看边吃点心。
　　才吃了两口，就见楼下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人影。

第148章 眉清目秀的也会争宠
　　珠珠停下手儿瞧着，就见沈凌绝跃上了马，有人拦住他的马头与他说话，他也不下马，一手按着缰绳听着。
　　红衣白马，乌发玉冠，映着不远处的青山绿水，煞是养眼，连盛明麟都忍不住道：“这位小王爷，确实是挺好看的。”
　　团子把点心凑到唇边，咔嚓咬了一口，一边道：“可系他不喜欢珠珠。”
　　“嗯？”盛明麟道：“珠珠儿怎么知道他不喜欢珠珠？”
　　团子叹了口气，小大人儿一样：“珠珠朝他笑了，珠珠介么可爱，还朝他笑，可他都没有朝珠珠笑。”
　　端王妃笑道：“人家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朝你笑？”
　　团子争辩：“可系，可系……珠珠是很乖很乖的小孩只呀，爹爹说，娘亲说，皇伯娘说，很多人说，珠珠介样的小孩只，大家全都喜欢的。债说，秦大人也不认系珠珠呀，可系珠珠朝他笑，他就朝珠珠笑，眼睛里的笑，比嘴巴上的笑还要多，秦大人甜甜的。”
　　她小手手朝下一指：“介个锅锅苦苦的。”
　　她指的同时，沈凌绝恰好一抬头，一下子就看到了。
　　团子吓了一跳，猛然收回了小手手，一时间惊慌失措，左右一找，飞也似地拉开哥哥的袖子，把沾满点心渣的手手塞了进去。
　　盛明麟：“……”
　　团子自觉得已经藏好了，再朝下一瞅，沈凌绝仍旧看着这边。
　　珠珠儿更心虚了，整个团子往后一缩，来回看了半天，没话找话：“七锅锅，你，你看，那边有只鸟鸟。”
　　七皇子正看着赛马，没注意这边，她叫他，他才看了一眼：“鸟？哦，乌鸦啊！怎么了？你想叫乌鸦？”
　　他看了看霍沉昭：“沉昭叫大乌鸦，你叫小乌鸦？”
　　团子吓了一跳，小脑袋直摇：“不不不，珠珠……漂亮锅锅好看才能叫乌鸦的，珠珠不好看，不叫乌鸦。”
　　霍沉昭笑道：“郡主才是最好看的。”
　　团子看着他，沉默了。
　　连七皇子都看出来了，哈哈大笑：“沉昭你也太笨啦！她就不想叫乌鸦才找理由的！你让她找第二个理由她找不出来了！哈哈哈！”
　　霍沉昭失笑出声，端王妃也笑，回手摸了摸团子的小脑袋：“闺女儿，你叫家雀儿吧，肥嘟嘟的，呆兮兮的，挺像的。”
　　团子委屈吧啦：“可珠珠想要个好看的鸟鸟。”
　　盛明麟故意惊讶地道：“不是要飞得高的鸟吗？”
　　团子：“……”
　　霍沉昭笑道：“郡主想要又好看又飞得高的鸟儿，是不是？”
　　团子猛点头，“漂亮锅锅说的对！”
　　盛明麟默默地看了霍沉昭一眼：“……”
　　做知心好哥哥的机会就这么没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小鸦奴你眉清目秀的也会争宠。
　　几个人说说笑笑，下头，沈凌绝终于同人说完了话，鞭子一扬，马儿驰出，他双眉深皱。
　　哥哥？那是盛明麟吗？
　　可盛明麟不是应该断了腿在养伤吗？
　　沉昭？难道是霍沉昭？
　　可霍沉昭不应该出现的这么早啊！
　　七哥哥又是谁？七皇子？
　　不，不对，七皇子的脸上是有胎记的，他不是七皇子，那他是谁？
　　谢家人？
　　谢家行七的谢从杨，好像才十岁，而且他记忆中，似乎不长这样啊！
　　还有，最关键的，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会这么好？
　　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
　　沈凌绝忍不住又回了一下头，漆黑的眼瞳流泄出深深的恨意。
　　不管对不对，不管旁人如何，只要盛明珠还是盛明珠，她就该死！
　　……
　　一直到珠珠吃完点心，大家才收拾收拾下了楼，府里的护卫已经牵着马儿等着了。
　　盛明麟和七皇子都不会骑马，便让护卫带着骑，端王妃的骑术还可以，由她带着珠珠，霍沉昭可以自己骑，他们这趟带的下人也都是会骑马的，于是一行人徐徐跑马，出了皇城。
　　正是花红柳绿时候，马儿一路踏着青草小跑，坐在马上，轻风拂面，带来阵阵的草香花香，便如身在画卷中一般，叫人心旷神怡。
　　团子早已经辞穷，一路就听她的小奶音不时地：“呀！”“哇！”“好香呀！”
　　盛明麟正在跟着护卫学骑马，有点紧张，听着这声音也不由得微笑；七皇子也在学骑马，但他胆子大，护卫就坐在后头都拉不住他，早就提着缰绳跑远了。
　　因为出来的有点晚了，所以，他们也没往远处跑，就随意跑了跑马，就进了最近的一个庄子。
　　下人们已经先一步到了，东西也全都备好了，团子跟着娘亲骑马儿累坏了，换完衣裳，吃了点心，就歪在娘亲身上不动了。
　　端王妃虽然少年时算是学武之人，但后来渐渐有点荒废，乍骑马也有点累，娘俩索性去榻上歪着说话。
　　天光还大亮，七皇子自觉得已经学会了骑马，直接牵着马就出去了，护卫赶紧跟上去两个，盛明麟的兴头也还没下去，约了霍沉昭出去溜达。
　　霍沉昭是经常在外头跑的，年纪虽轻，见识却广，遇到什么，就给他讲什么，遇到药草，还给他讲药草，摘了叶子给他闻味儿。
　　盛明麟觉得好些药草明明就长的差不多啊，也根本闻不到什么味道，流出来的汁液明明也没有颜色，这怎么分？
　　他实在是疑惑。
　　霍沉昭讲了好几种，一看他这神情，也乐了，就故意严肃地道：“世子爷没有天份，不适合学医。”
　　盛明麟笑道：“不比小鸦奴文武医……不对，文武医画四绝。”他问他：“你还擅长什么？”
　　霍沉昭道：“我别的不算擅长了，其实画我也不算擅长。”
　　“别谦虚，”盛明麟笑道：“你仔细想想，然后一样一样的，全都教给珠珠试试，看她会什么。”
　　霍沉昭道：“可珠珠就擅长医啊！”
　　他跟着他顺口叫，都忘了叫郡主，盛明麟倒没在意这个，道：“可是度厄大师的意思，好像是说，珠珠这一世不会学医？难道是我想错了？度厄大师不是这个意思？”
　　他开始沉吟。
　　两人把整个庄子溜达了一圈儿才回去，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端王妃笑道：“我跟珠珠饿了，已经吃了，七郎还没回来，你们也别等他了，谁先回来谁吃吧。”
　　两人笑着应下，就叫厨房随便做了些东西来吃。
　　端王妃带着珠珠在近处溜达了一会儿，看她犯困了，就抱着她去睡了。
　　盛明麟两人吃完饭又等了一会儿，七皇子才回来，整个人兴冲冲的，全身都汗湿了。
　　两人等着他沐浴过换了衣裳吃过饭，听了他一通叨叨，这才各自回房睡觉。
　　附近都是农庄，寂静中杂着几声狗叫，几人都睡得沉沉地。
　　一个小小的黑衣人影轻轻跃入，落地无声无息，略微分辨了一下方位，径直往正房而来。
　　他倚在后窗边，听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支起身，指尖来回一划，极轻极轻的唰唰两声，窗纱贴着窗棂被划开了两道，他便掀开那一角，向里看去。

第149章 第三人
　　庄子上不比府里，室中陈设略简单，这扇后窗斜对着架子床的侧面。
　　昏暗之中，隐约能看到帐子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挨在一起，睡的正熟，床边守夜的丫环正倚着桌子打哈欠。
　　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将瓶中水倒在手心，掌心微折，催动内息，很快在掌纹处凝成一枚极为细小的灰色冰凌，黑衣人捏在指尖，再一次掀开了窗纱。
　　他眼神冰冷，指尖轻轻弹出，冰凌透帐而入。
　　而，
　　就在前一刻。
　　睡得正香的珠珠皱起了眉头，小奶嗓子带着哽咽，喃喃地道，“疼疼，呼呼……”
　　她在梦中呜咽出声，小腿腿一蹬。
　　端王妃搂着她的手也跟着一滑，冰凌子打在了她的玉镯上，轻轻的一声响。
　　隔着两间的厢房中，霍沉昭猛然张开了眼睛。
　　似乎是出于某种直觉，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后窗外细微的呼吸声。
　　霍沉昭一刻也没有迟疑，手一撑，就从后窗跃了出去。
　　他跃出的同时，黑衣人掉头就跑，霍沉昭喝了一声：“谁！站住！”一边追了上去。
　　下一刻，大片铜钱扑面掷了过来。
　　霍沉昭迅速避开，但他没有拿剑，甚至没有穿外袍，没法拂开，仍旧有几枚铜钱击到了他脸上身上。
　　与此同时，黑衣人跃上了围墙，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护卫也被惊动了，四处都有脚步声响起，往这边聚了过来，有人遥遥喝问：“谁在那儿？”
　　霍沉昭迅速道：“是我，霍沉昭。”
　　他怕对方调虎离山，没有追，转头敲了几下窗子：“王妃娘娘！小郡主！你们可好？”
　　他这一敲，就看到了被割破的窗纱，更是焦急，接连叫了两次，正想跃进去察看，就听端王妃应了一声，霍沉昭道：“娘娘可还好？郡主可好？”
　　“没事，”端王妃下意识地答，“我没事，珠珠，”
　　她随手摸了摸珠珠的脸，摸了一手汗：“珠珠也没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霍沉昭道：“刚才有一个黑衣人站在这儿，不知道做了什么，窗纱被划开了一角，娘娘，请仔细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受伤。”
　　出门在外，端王妃是合衣睡的，急叫人点起烛火，草草检查了一遍，终究还是不放心，道：“我没看出什么，你进来看看。”
　　霍沉昭应了一声，急步绕到正面，先回房迅速穿上鞋子外衣，然后才推门进去。
　　一进去，就闻到了轻微的药气，他左右一找，就发现珠珠大腿处的衣裳上，沾了一点药水，叫端王妃撸开她裤儿看了，肌肤倒是没伤着。
　　霍沉昭道：“还是白天那种毒药！娘娘请抬抬手。”
　　端王妃抬了抬手，霍沉昭凑脸嗅了嗅：“镯子上也有药味。”
　　把端王妃给吓的，当时就把镯子给褪了下来，霍沉昭又找了找，帐子上也有隐约的味道。
　　霍沉昭道：“暗器应该是从窗外射进来，不知道想暗算谁，可能是恰好被娘娘的镯子挡了，洒了一点在郡主的身上。”
　　珠珠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张了张眼，看看左右，有点懵。
　　霍沉昭见珠珠醒了，急问：“郡主？郡主可有哪儿疼吗？”
　　团子迷惘的摇了摇头，正想说话，正好盛明麟披着衣裳急步进来，又问了一遍：“珠珠儿，真的没有哪儿疼吗？或者痒？？”
　　团子声音软软：“没有呀。”
　　盛明麟仍旧把她抱起来，在怀里翻来覆去的看，一边道：“娘亲，最好还是给她洗一洗，换换衣裳，仔细瞧瞧，珠珠儿睡得迷迷糊糊地，有点疼她也察觉不到。”
　　端王妃点点头，赶紧叫下人去烧水。
　　盛明麟又就着烛光仔细看了一圈儿，一边问道：“会是什么暗器？”
　　“不知，”霍沉昭道：“我正觉得奇怪，我没找到暗器，只看到了一小点水渍，到时候给郡主检查一下有没有针孔。”
　　盛明麟咬牙道：“看来，白天那毒，就是冲着珠珠儿来的。”
　　端王妃急了：“可谁会冲着珠珠儿下手？她才这么一点点大！哪来的仇家！”
　　盛明麟一顿，喃喃地道：“第三人……”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度厄大师所说的第三人，甚至，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位小王爷，毕竟，白天他就站在旁边，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可是他前世没有见过这位小王爷，也没有听说过他与珠珠有什么恩怨。
　　他略微想了想，问霍沉昭：“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霍沉昭道：“他遮着脸，但是看身量小巧，个头也很小，好像跟我差不多，应该年纪不大，或者是女子？”
　　盛明麟点了点头，把珠珠抱在怀里，轻轻拍抚着，微微沉吟。
　　珠珠儿被三打岔两打岔的，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实在困得不得了，脑子也不转，枕在哥哥肩上，眼皮就往一起黏。
　　下人不一会儿就抬了桶进来，端王妃招呼着多点了几个蜡烛，盛明麟把珠珠给了端王妃，就想先出去。
　　团子感觉到了光，眼儿一睁，一下子想了起来：“锅锅！珠珠做了一个梦。”
　　盛明麟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妹妹的安全更重要，就道：“先检查身上！”
　　一边就跟霍沉昭一起退了出去。
　　端王妃迅速把珠珠的衣裳给脱了，与丫环一起点着灯，把光屁股小娃娃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珠珠儿困得小脑袋发沉，又心里有事儿不敢睡着，难受得不住哼哼唧唧。
　　外头，护卫们也已经发现了铜钱，分了几人去追，其它人又来回巡查了一圈。
　　端王妃听着这些声音，咬牙道：“早干嘛去了！早知道这样，我早去将军府借人用了！”
　　其实，就算换了将军府的护卫，也是一样的。
　　护卫能应对的是拳脚工夫，这种高来高去的江湖功夫，他们应付不了，轻功高手，他们也发现不了。
　　并不是说朝廷或者谢将军手上，没有能应付这些的人，而是，这样的人，不可能在府上做护卫啊，这种护卫长年无事，一辈子能动一回手都算比较倒霉的，功夫再好也是浪费。
　　其实端王妃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气的慌。
　　盛明麟隔着窗子安慰她：“娘亲，你要这样想，这人来的毫无征兆，用这么诡异的手段，接连下了两次手，连珠珠儿半根头发也没伤着，误打误撞就化解了，其实，已经是福运加身，逢凶化吉了。”
　　端王妃一想对啊，心气儿瞬间就平了，“还真是。”
　　说着话，检查完了，给珠珠穿上衣裳，下人把桶抬了下去，端王妃自己也飞快地换了衣裳，床褥也全换了。
　　下人退了出去，盛明麟才进来了，问珠珠：“珠珠做了什么梦？”

第150章 第一时间解除误会
　　珠珠努力撑开眼皮，困得大眼里全是泪：“梦见了，白天那个锅锅。”
　　盛明麟并不意外：“小王爷？”
　　“对的，”团子喃喃地道：“梦见坏珠珠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掉下来，那个锅锅……小王爷锅锅，一下子飞过来，把她接住了，然后两只胳膊就断了……”
　　团子小脸都皱了起来，小手比量着：“就系，他的胳膊，朝着那边拐了，介里也弯了，好疼好疼呀……”
　　团子感同身受，抱着自己的小胳膊，瑟瑟发抖。
　　这是胳膊断成了好几截吧？
　　要知道，沈凌绝可是将门之后，与他的祖父相依为命，老王爷早已经年迈，全靠他一人振兴门楣。
　　可他胳膊断成这样，再怎么治，也不可能与常人一样了，这几乎绝了他武将之路，若医治的大夫不够好，双臂终生残疾也不奇怪。
　　这也太惨了。
　　端王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给团子搓着小胳膊。
　　团子哆哆嗦嗦地道：“小王爷锅锅，他一下子，就躺到了地上，坏珠珠摔到了他身上，不几道为什么不开心，站起来，还偷偷踢他的胳膊，他好痛，在地上动了一下，但系没有醒。”
　　“然后，爹爹、娘亲，带着坏珠珠去找他，坏珠珠说谢谢，然后说，想跟他说句悄悄话……小王爷锅锅说不要，坏珠珠非要，然后爹爹娘亲就先出去惹，坏珠珠趴在他耳朵边边，说……”
　　团子学着鱼眼的声音：“死馋废，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什么德！我根本不需要你救，谁要你多管闲系！坏了我的系，还害我被皇伯伯骂……”
　　说到这里，小团子一下子崩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小手手捂住耳朵：“珠珠不想说惹，小王爷锅锅别听！别听！珠珠……珠珠心里难受！”
　　她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却莫名感受到了这里头浓浓的残忍和恶意。
　　端王妃急搂着她安慰：“乖宝儿，不哭了啊，没事了，咱不听了，小王爷也没事，这都是梦，不会再发生了啊，珠珠儿不哭……”
　　盛明麟也给她搓着小手手：“不听，咱们都不听，哥哥去打死坏珠珠，以后再也不许她欺负人了。”
　　两人连声安慰，团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续道：“然后，坏珠珠偷拿了娘亲一张银票，偷偷去找一个人，跟他说，你帮我办件系情，这钱钱就系你的……然后，天黑了，那人提着桶去小王爷锅锅家，倒呀倒，然后就着火了……”
　　团子声音直颤，几人也是不寒而栗。
　　好半天，盛明麟才道：“找了一个什么人？”
　　珠珠道：“就系，家里的下人呀，但系珠珠不认识他。”
　　盛明麟道：“那小王爷哥哥，逃出来了吗？”
　　团子直摇头：“不，不几道，珠珠害怕，不敢看……”
　　端王妃心疼死了：“别问了，别问了，珠珠不想了啊，乖宝，咱不想了，娘亲抱抱，娘亲的心肝肉儿，咱不想这些事了……”
　　盛明麟也心疼啊，便不再问了。
　　这种事和别的事情不一样，这种事情，不需要知道的太细节。
　　他打定主意明天回城立刻就去找沈凌绝，如今不比之前，如今他已经知其然，也知所以然，他一定要第一时间解除误会，不能让他伤害珠珠，也不能让珠珠儿受委屈。
　　珠珠哭了好半天，端王妃不住的哄着，盛明麟也坐下，拉着她小手手哄。
　　好一会儿，珠珠才慢慢睡着，梦里还不时地抽噎两声。
　　盛明麟悄悄出来，也没睡着，想问问七皇子吧……外头都闹成这样了，七皇子居然没醒，去他厢房门口，还能听到他小小的鼾声。
　　盛明麟十分无语，退了回来，也睡不着，就躺在榻上想。
　　其实，他本来还曾想，秦江白可能是第三人的。
　　秦江白也是被鱼眼害死的，但秦江白没有救过她。
　　同样的，霍沉昭被鱼眼间接害死，但霍沉昭上一世，与鱼眼几乎没有交集，也没有救过她。
　　所以，他和七皇子、沈凌绝的共同点在于，
　　他们都曾经救过鱼眼，但，鱼眼却恩将仇报，害死了他们。
　　用佛家的话来说，这就是因果，好几重的因果。
　　所以，他们才会拥有前世的记忆吗？
　　盛明麟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直到听见外头的声音，才醒了。
　　外头，七皇子正十分震惊地与霍沉昭说话：“真的！？我都没听见！！”
　　盛明麟没睡好，还有点困倦，揉了揉额角，慢吞吞穿上了鞋子衣裳，打开门，眯着眼看了看外头。
　　他一眼看到了屋檐，脑子里忽然闪过冬天一串串的冰凌子，不由心头一跳，脱口道：“是冰！”
　　霍沉昭侧头，问：“什么？”
　　“是冰，”盛明麟道：“沈……咳，那人用的，应该是冰，所以才没有看到暗器，化出来就是一滴水。”
　　霍沉昭想了想，不由点头：“对，应该是的。”
　　盛明麟一看他脸，吃了一惊：“你这是？”
　　霍沉昭右颊上，很明显的一团乌青，中间都泛紫破皮了，他长的好看，这伤就格外显眼。
　　霍沉昭不好意思的道：“昨天太仓促了，什么兵器都没拿，没有避开，被他的铜钱打中了。”
　　盛明麟道：“可涂了药？别处可伤着了？”
　　“不用，”霍沉昭道：“小伤，几天就好了，不用涂药。”
　　盛明麟拍了拍他没再劝说，又转头问七皇子：“你听说过京城小王爷的事情吗？”他小声：“前世？”
　　七皇子一愣。
　　然后他开始想：“小王爷？沈凌绝吗？我好像听人说过，说他年纪轻轻，怎么着来着……”
　　他原地转了个圈，一下子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我听过宫女议论他，说他年纪轻轻，一辈子就毁了，好像是被火烧了，听说烧得很厉害，脸毁了，身体也不行了，差一点就死了。她们都说他长这么好看，太可惜了什么的，说是老王爷一听这事儿，当时就一头厥了过去，没救过来，就这么死了。”
　　盛明麟缓缓点头，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七皇子道：“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就是这两年，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好像是说想去军中，但一时去不了，父皇还召见他安慰他来着。”
　　盛明麟微讶。
　　沈凌绝这会儿，也就十二三岁？
　　珠珠这会儿也就三岁，这么小这么轻，要从什么地方掉下来，才会折断胳膊？
　　不过他也不大，可能筋骨还没长成。
　　盛明麟低声问：“他就这么被烧死了吗？”

第151章 没心没肺的好团子
　　七皇子道：“好像没有，听说还活着，反正，在我那什么之前，没有听说他的死讯。”
　　盛明麟缓缓点头。
　　三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端王妃母女一直没醒。
　　护卫过来请示，盛明麟想了想，还是道：“去将军府报个信，别嚷嚷开，就私下报给主子，请他们安排人来接我们一下。”
　　虽然沈凌绝白天应该不会动手，可是万一呢？
　　万一他自恃功夫高呢？万一他想着安排个假的混淆视听呢？
　　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他不放心。
　　估计端王妃也会这么安排。
　　护卫自觉得失职，也不敢说什么，施了个礼就要下去。
　　盛明麟又想起什么，道：“等等。”
　　他迅速回去，给四皇子写了一封隐晦的信告知此事，又叫人取了一封端王府的名帖来，写了几句。
　　大意就是你在射柳比赛上风采出众，我欲与你结交，不知你何时有空我登门拜访。
　　这样主要是为了稳住他。
　　他有别的安排，这么一来，心里惊疑不定，就不敢动了。
　　若没有别的安排，他见了帖子猜疑之下，等真正见面也更容易说服。
　　他把帖子给了护卫，一边道：“你们分一个人，去见四皇子，最好能让他现场看信，若他实在忙着，也要交给他贴身的人，譬如周直温。然后，这个帖子，你们先去将军府，等将军府安排了人，跟着你们出城的时候，再把这帖子送到东北王府。”
　　护卫应下了。
　　盛明麟跟两人道：“待会儿回了城，七哥，沉昭，你们两个陪我去一趟东北王府。”
　　两人都应了。
　　三人还去看了看昨天被划破的窗子，还捡到了一枚遗漏的铜钱。
　　铜钱就是普通的铜钱，一点标记也没有，七皇子还问霍沉昭：“你们两个谁厉害？”
　　霍沉昭轻咳了一声，道：“我觉得，我可能稍微厉害一点……但也不一定，他可能没尽全力呢。”
　　其实他这么说，就已经差不多确认了，毕竟沈凌绝身后也是一个门庭，他是绝对不想暴露身份的，被人发现绝对得拼尽全力逃走。
　　盛明麟也稍微放心了一点。
　　几个人草草用了饭，端王妃也起来了，垫着帕子拿着那玉镯，给他们看：“沉昭你看看，还有药吗？”
　　霍沉昭闻了闻：“没事，已经没了。”
　　盛明麟拿过来，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就看到了一个细小的裂纹：“这是昨天碎的？”
　　端王妃点头。
　　霍沉昭托高他手，看了看，也点点头：“你说的是对的，是冰。”
　　裂纹很小，若是针，打出来不会这么小，但冰的话，能打碎玉镯，力道绝对够扎破皮肤而入。
　　正说着，就听到脚步声响，谢大将军带着护卫快步过来，远远便问：“安宁，没事吧？可吓着了？珠珠呢？”
　　端王妃又把玉镯拿过去，给谢大将军看，然后绘声绘色说了。
　　谢大将军眉头紧锁，盛明麟走近了，低声道：“大将军，此人很可能是小王爷沈凌绝，这中间牵扯了一些事情，皇伯伯也知道，暂时不必过度追查。”
　　谢大将军看了他一眼。
　　他位高权重，消息自然也灵通，知道四皇子带着他们在做一些隐秘之事，也不多问，就点了点头。
　　端王妃道：“麟儿跟着珠珠叫舅舅就成，不必如此生份。”
　　盛明麟顿了一下，看谢大将军点头，才叫了一声：“舅舅。”
　　端王妃又跟谢大将军抱怨：“你倒是给我几个能用的人！我又不是没钱！我请不起吗？你看这些人，带出来，连个夜行人都防不住！我罚吧，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不罚吧，我心里又憋屈！出来玩，睡个觉都不安稳！”
　　谢大将军连忙道：“我给你找，我回去就给你找几个，你这一出出闹得，我睡觉也不安稳了，晚上回家，又得被爹锤，反正啥事儿都是我的错。”
　　盛明麟瞧着不由失笑，就退了出来，去守着珠珠。
　　珠珠一直睡到近午时分才醒。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珠珠做这样的梦，忘得很快，比正常做梦忘得快多了。
　　所以，大人们听完这样的故事，还沉浸在后劲儿里没过去，团子一醒来，又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好团子，眼儿清亮又懵懂，小奶嗓子别提多招人疼了：“锅锅！”
　　盛明麟含笑应着：“嗯，乖宝。”
　　他低头，跟团子顶了顶脑门儿：“珠珠儿睡饱了没？要不要起床？”
　　团子点头：“珠珠饿啦！饿坏啦！”
　　盛明麟就让开身，让丫环给她穿衣裳，一边站在床边跟团子说话。
　　穿完了草草洗了把脸，头发也没梳就抱出去，先叫人上饭。
　　珠珠睡到这会儿，半夜还被洗澡，也确实饿了，放到椅子上就开始吃。
　　盛明麟在后头，很有兴致地给她扎了两个翘尾巴小辫儿，谢大将军和端王妃进去，团子还吃了一惊，朝他笑：“大舅舅！”
　　谢大将军连忙过来摸摸她头：“珠珠儿乖，先吃饭啊，一会儿再抱。”
　　团子猛点头，吃得阿呜阿呜香，结果吃着吃着，忽然一下子停住了，咬进嘴里的饼饼都掉了出来。
　　大家一转头，才发现霍沉昭进来了。
　　团子小手手指着他，大眼瞪的溜圆：“漂亮锅锅，你，你受伤了吗？”
　　霍沉昭没想到她一眼就看到了，这会儿退出去也来不及了，只好过来坐下，连声道：“没关系的，小伤，一点都不痛的。”
　　团子饭都不吃了，把饼饼一扔，就来摸他的伤。
　　霍沉昭赶紧凑过去让她摸。
　　团子其实也没有摸到，只虚虚比量了一下，喃喃地道：“你痛不痛？”
　　霍沉昭道：“不痛，真的不痛。”
　　“一定痛的！”团子眼泪汪汪：“大坏蛋为行么要打你？”
　　盛明麟含笑道：“说不定也是一个漂亮锅锅呢！？”
　　团子眼儿张大，急得都不知道咋说了：“就……就算也系漂亮锅锅，也不系珠珠家的漂亮锅锅呀！外头的锅锅，债债债漂亮，也不能欺负漂亮锅锅的！珠珠和漂亮锅锅天下第一好！”
　　盛明麟习惯了她的团言团语，故意看了她一眼：“天下第一好？”
　　团子一顿。
　　她抠了抠小手手，其实是偷偷在数数。
　　珠·数字无能·珠，扒拉着手指头数了好半天，也没能把霍沉昭的内心排位给算明白，只好假装忘记了，抓着霍沉昭的袖子，别着脸避开哥哥的眼神儿：“就系，反正……所有人，都不能欺负漂亮锅锅。”
　　霍沉昭被她一扯，袖子差点掉进汤里，赶紧自己往后一撸，结果就露出了手臂上一团乌青。
　　珠珠一眼瞧见，更加震惊了，小手手指着：“介里还有？两个受伤伤！”
　　……★★★★★★……
　　给小天使们加个更，没有什么理由，就是想让你们开心。

第152章 恶毒老妇人
　　珠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这里出了大事你们看没看到”的表情，皱着小眉头超严肃。
　　霍沉昭都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了。
　　端王妃道：“好了，珠珠儿先吃饭，等回去之后，我们去给漂亮哥哥买药药。”
　　小奶团子超沧桑地瞧了她一眼：“你不懂哒。”
　　“啊？”端王妃笑得不行：“我不懂什么了？”
　　团子指着自己的小脑袋，认真地道：“涂了药药，也痛痛的！睡觉也痛，吃饭也痛，可痛了！你要假装它不债家，才能睡着的。”
　　端王妃一下子噎住了，想起她之前受伤，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盛明麟也忍不住，拿过她小胖手亲了几口。
　　他就觉得吧，明明只是寻常之事，可是被她这样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就格外招人心疼。
　　然后端王妃叹道：“那怎么办呢，已经受伤了。沉昭，你下次可要小心一点，这种事情没必要亲自上，要叫人帮忙。”
　　霍沉昭站起来应是。
　　团子连忙道：“珠珠也可以帮忙的。”
　　端王妃都拿起她的碗，准备喂她了，听她这么说，又笑了：“那珠珠儿能帮什么忙呢？”
　　团子也顿住了。
　　她张开胖乎乎的小手手，看了看，又挠挠小脑袋，深沉地考虑了好半天，然后她抬起头，一脸诚恳地道：“珠珠，可以帮漂亮锅锅叫救命。珠珠叫得声音可大惹！”
　　大家都笑得不行。
　　等吃完饭，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端王妃一向心大，昨晚的劲儿已经缓过来了，遗憾地道：“我还想带他们去看打马球的……其实也没事儿，大白天应该也不敢出来，要不我们还是去看吧，打马球比射柳好玩多了，我倒是看过很多回，可你们都没看过啊，今年不看，又得等一年。”
　　盛明麟小声道：“娘亲，我得去一趟东北王府。”
　　端王妃一顿，哦了一声，又自言自语地道：“要不我们娘俩去？”
　　谢大将军无奈地道：“你要实在想去，那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忽有人跑着进来，连声道：“将军将军！出事了！”
　　谢大将军快步过去，听着他禀报了，迅速吩咐了几句，转头道：“出事了，都别去了，安宁你赶紧回府，我得进宫。”
　　他随口解释了两句。
　　他手头亲兵众多，早上过来也带了不少，他又不知道来的是谁，还没进庄子就先散出去三百人，四处巡视打听。
　　结果就是这么巧，他的亲兵看到有两辆马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连门窗都封住了，极为可疑，上前查问，结果才问了两句，那车夫居然掉头就跑。
　　这一看就是有事啊！亲兵自然要抓住问问了。
　　一问之下，就惊呆了，这居然是有人从中州带了两车得了瘟疫的人过来，虽然不知道要他们干嘛，但，肯定不是啥好事啊！
　　亲兵立刻就来禀报了。
　　谢大将军吩咐人另外准备两辆外表相似的马车，去他们约好的地方等着，看看幕后之人是谁，一边也得赶紧进宫跟皇上说一声，谁知道是不是只有这两车？万一还有呢？
　　这种得了瘟疫的人，哪怕只来一个都是大事儿，又是瞅在五月初这个时候，这是想借百姓聚集搞事情呢！
　　端王妃一听，顿时啥想法也没了。
　　外头太危险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带闺女回家。
　　于是一行人回了城，进了城门，之前派出去找四皇子的人才回来，只道：“四殿下看了信，说，‘知道了，让你们世子爷斟酌着办就好’。”
　　盛明麟点了点头，就下了马车。
　　端王妃掀开窗帘道：“明麟，要不你先别去了，等你舅舅把事情查清楚再说，怪吓人的。”
　　“没事的，”盛明麟温言道：“这事儿宜早不宜迟，珠珠儿是祥瑞，就算城中有什么，我们也会平安无事的，娘亲不用担心。”
　　团子挤呀挤地，挤出了小脑袋，大眼眨呀眨：“锅锅，你要去哪尼呀？”
　　端王妃把她的小脑袋摁回去：“你锅锅要去办正事。”
　　团子：“珠珠也想跟锅锅一起……”
　　“不，”端王妃道，“你不想。”
　　团子：“可系……”
　　端王妃迅速把窗帘拉上，只能听到她的声音，道：“可系不系呀，系呀又东呀，东边有什么，珠珠，东边有什么？”
　　团子当场被带歪了，声儿迷惘：“东边……”
　　盛明麟听着都觉得好笑，退后几步，看着他们的马车进了府门。
　　然后谢大将军留了一百亲兵保护他们，自己赶紧进宫去了，盛明麟一行人则坐了另一辆马车，去东北王府。
　　而，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沈凌绝接到了盛明麟的帖子。
　　他当时就脸色一变。
　　难道他们知道了？
　　他有些后悔了。
　　他只想杀盛明珠，但一点也不想暴露自己，早知道会这样，他应该再忍一忍的。
　　可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尤其，他一见到盛明珠，根本按捺不住满腔恨意。
　　前世，
　　应该是在明年。
　　祖父脑子益发不清醒了，时常认不出人，天天念叨着让他去军中。
　　他那时候才十三，正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时候，也不知道害怕，就去找父兄的故交，想要去军中。
　　他真的很急，真的很怕，他怕祖父看不到他成才的那一天。
　　可他太小了，去军中是不成的，但叔伯们也体谅他的心情，时常叫他出来交际，想让东北王府重新进入大家的视野。
　　但他其实不太擅长交际，尤其那些人总是提到父兄，假惺惺的关心，他十分厌烦，便经常避开。
　　有一次在宴会上乱走，无意中看到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在处罚下人。
　　似乎是小女孩在与什么四哥哥说话，而那个叫荔枝的丫环上茶，那四哥哥看了她一眼。
　　小女孩神情极为刻薄，扯开丫环的衣裳，拿着一根钗在那下人身上乱戳乱划，那丫环疼的颤抖，却咬着帕子一声不敢吭，而小女孩口中什么骚什么贱人什么勾引男人之类的，乱骂一气。
　　他震惊于这么小的小孩，骂人却像一个泼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谁知，下一次宫宴上，却见那小女孩乖巧坐在皇后娘娘身边，他这才知道她是端王府的小郡主盛明珠，见了他，就笑着下来牵他的手，叫他小哥哥，让他陪她玩。
　　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根本不想陪她玩，他那时也不懂委婉，生硬拒绝了。
　　盛明珠哭闹了一场，很不开心，再见面的时候，她就跟他道：“你敢不给我面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当时，忽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他觉得这小孩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小孩，反而像一个恶毒又刻薄的老妇人。

第153章 大盛第一贵女
　　他当时毛骨悚然，话都没说就走了。
　　月余后，将军府宴会，再一次遇到她。
　　盛明珠被四皇子抱在怀里，从他们面前走过，忽然朝他诡异地笑了一下。
　　他寒毛一竖，又把之前的想法想了起来。
　　而且，之后的宴中，她还安排一个摔倒的少妇去换衣。
　　他隔着屏风听旁人议论，说这个少妇闺名叫宝珠，婆婆是她亲姨母，叫她珠珠，上一次遇到，盛明珠还撒娇说不许她叫珠珠……没想到这一次还会好心照顾她。
　　他当时就想，不可能的，有那样一双恶毒眼睛的人，会好心照顾人？
　　一定有问题！
　　结果宴中，有人过来请他，说六少有请。
　　谢六少是谢大将军的次子，名叫谢从柏，他与他确实算熟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总是想起盛明珠那个诡异的笑。
　　他去了，但是提着心。
　　进去之后，下人一个劲儿的请他喝茶。
　　他瞧出不对劲，假装喝了，其实倒进了袖中，然后下人就出去了。
　　他当时也确实是年少，也不知道个怕，立刻在房中转了一圈，结果就见刚才的少妇，躺在床上，还满脸潮红的扭动着身体。
　　他本来下意识要去问她，却被她抓住了手，他也是听说过几桩内宅故事的，吓坏了，毫不犹豫出门跑了。
　　后来就听说，刘夫人被人暗算险些出事什么的。
　　他心里就觉得，一定是盛明珠，一定是盛明珠！
　　结果盛明珠居然还过来找他，笑着对他道：“怎么，不喜欢她吗？”
　　他那时才十三岁，真是不懂人为什么能恶毒到这种程度，下药害一个半大孩子与一个有夫有子的妇人媾和！
　　他咬牙切齿地骂她：“果然是你！你简直就是个蛇蝎老太婆！哪里像小孩！”
　　他声音大的，不远处的下人都听到了。
　　她一下子收住笑，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本是十分好看的幼童模样，却抬着脸，眼神阴鸷，他背上寒毛直竖，又不想失了气势，迅速转身走开。
　　事后，他忍不住跟一个世伯说了。
　　何伯伯与他亡父交情莫逆，认真听着他说完了，郑重地告诫他。
　　他说，盛明珠是端王爷爱女，又是皇上皇后的心头肉，谢大将军的外甥女，真真的大盛第一贵女，就算她不像表面上那么天真可爱，哪怕她杀人放火呢，你也绝不能做挑破这一切的人，否则的话，只怕仕途暗淡。
　　但，何伯伯也说了，他说，假如你的感觉是对的，别人为什么没发现？她身边哪一个不是人精？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何敢在你面前露出真面目？
　　因为你年纪小，又总是独来独往，身边没有朋友，身后也没有亲人或者家族……太好欺负了。
　　所以，你以后出门交际，最好与很多人同进同出，自保为上。
　　他憋屈又无奈，但也明白何伯伯说的对。
　　他发现自己做错了，不应该急着出头交际，就应该等再长大一点，直接去军中。
　　他自此关在家中练武，许久没出门，直到那一年的端午。
　　端午节，宫中会在西苑赛龙舟，旁人邀他一起，他没忍住就去了。
　　那一回，他们这一组，也确实拿了魁首。
　　等从舟上下来，他牢记着世伯的话，想往人堆里挤，却正好瞧见四皇子站在八角塔下。
　　因为四皇子与盛明珠亲近，他一向对他敬而远之，但走的太近了，只好施了个礼，正要说话……却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四哥！救命！”
　　他一抬头，就见塔顶处一个小小人影，好像被人猛力推出一般，飞了出来。
　　他当时根本来不及多想，扑上去接，然后便觉她重重坠在了手上，双臂一阵剧痛，然后他向后一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醒来的时候，就听说他救的人是盛明珠，而他的手臂断成了三截，全身都不能动弹，太医说至少要养两三年，而且好了之后，也不能再拿重物，更不能练武。
　　他当时就懵了。
　　其实祖父就死在那一日，只是那时没人敢告诉他。
　　他浑浑噩噩数日，一直到端王爷带着女儿来道谢，然后，那恶女叫他死残废，说他坏了她的好事。
　　他当时整个人都要疯了，不管不顾地大叫：“盛承棠！你知道你的女儿是个恶魔吗？你知道她是故意跳下来的吗？她还给我下药让我跟刘夫人媾和！她色欲熏心觊觎她的亲堂兄，她不要脸……”
　　他疯狂地嚷嚷了很多，然后在盛明珠的惊慌失措中，昏死了过去。
　　不几日，他就遇到了那场大火……他滚下床榻，在火中艰难地爬行。
　　火太大了。
　　火烧在身上，真的很疼。
　　他一心想着报仇，眼前却阵阵发黑。
　　后来，忠心的老仆把他救了出来，可是他再也不能说话，不能写字，全身到处都是伤，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
　　报仇？他拿什么去报仇？
　　他就这么在床上躺了快一年。
　　但他没有想到，一年后，居然是四皇子，私下里给他寻了名医，花了大功夫医治，他才能站起来，又渐渐能走路。
　　然后……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快步进来，急道：“少爷，老爷子又犯糊涂了，四处找你！”
　　沈凌绝自回忆中猛然惊醒，剧喘了两声，然后迅速定了定神：“我马上过去。”
　　其实，东北王的爵位，现在就在沈凌绝身上，他就是东北王，但家里的老仆，还是习惯叫他少爷。
　　沈凌绝快步过去，老爷子一把拉住他的手，叫着他亡父的名字：“安平啊，你怎么又在家躲懒？我不是跟你说了，你得好生练马上枪，你偷懒，上了战场，坑得是你自个儿……”
　　沈凌绝连声答应着，等了会儿才道：“祖父，我是绝儿啊！”
　　“对对，”老爷子道：“快把绝儿抱来我看看，大胖孙子真是可人疼，我老长时间没见他了。”
　　沈凌绝眼中含泪，低声道：“那你抱抱我啊，我是绝儿，我长大了。”
　　老爷子迷惘瞅着他：“绝儿？”
　　沈凌绝点头。
　　老爷子盯着他，喃喃自语：“长这么大了？绝儿啊，你爹教没教你练长枪啊？”
　　“教了，”小少年声音温柔：“我天天练呢，祖父。”
　　两人说着话，又有下人过来禀报：“少爷，七皇子殿下和端王世子来了。”
　　沈凌绝一惊，“已经来了？”
　　“是，”下人跑得有点气喘：“小的们不敢挡，已经请他们进来了。”
　　沈凌绝忙要抽手，老爷子却挺高兴，道：“端王爷过来了？快请快请！”
　　他拉着孙儿的手，嘿嘿笑着咬耳朵：“我跟你说啊，这事儿只有我们这些老头子才知道，别看端王长的斯斯文文的，其实他功夫也很不差的！马上枪使得那叫一个俊！是王爷一手教出来的！但这小子贼着呢！在谢小姑娘面前，装虚弱叫人家扶……”
　　他说的王爷，应该是指没登基前的明熙帝。
　　盛明麟一进来，就听到了这一番话，还挺稀奇，含笑道：“老爷子，真的吗？”

第154章 我妹妹就是坠棒的
　　沈老爷子一停，眯眼看他：“你是？”
　　盛明麟假装没有看到沈凌绝戒备又焦急的目光，含笑道：“老爷子，我叫盛明麟，端王爷是我爹！您叫我明麟就好。”
　　“哦！”老爷子长长哦了一声，倒是有点清醒了，客气地道：“你这孩子，长的跟你爹挺像的……你这是，来找绝儿玩？”
　　沈凌绝脊背一挺：“祖父，他们是……”
　　盛明麟若无其事，笑道：“是啊老爷子！凌绝昨儿去射柳，拿了魁首，马上驰骋，神俊非凡，连谢大将军都夸他有乃父之风，我们都佩服得不得了，所以我与七哥和朋友，就厚着脸皮过来结交了。”
　　老爷子面上登时就有了光彩，嘴上谦虚道：“绝儿这孩子，也就是勤勉一些，不当什么的。”
　　“怎么会呢！”盛明麟笑道：“凌绝小小年纪，能练成这般，连大人也是远不及的，这其中，天份刻苦缺一不可，东北王府真真后继有人，若我爹看到了，必定也羡慕得紧。”
　　盛明麟刻意避开了容易让人想多的小王爷之类的叫法，十分温柔周到，句句说进老人家心坎里，哄得老爷子合不拢嘴。
　　聊了好一会儿，老爷子喝了药，去休息了，一边还不忘叮嘱：“绝儿，好生招待明麟！”
　　沈凌绝连忙应着。
　　老爷子又拉着盛明麟的手：“你留下用饭。”
　　盛明麟笑着应下，与沈凌绝一起，一路送老爷子回了房。
　　一出了门，沈凌绝神色立变，看了他一眼，直接抬手一引，到了偏厅里。
　　盛明麟干脆利落地道：“请小王爷屏退下人。”
　　沈凌绝无声挥手，下人退了下去，盛明麟一点不磨叽，单刀直入：“你有前世的记忆？”
　　沈凌绝当时就惊呆了，看着他。
　　盛明麟看着他一瞬间的神情，心里最后一丝疑窦也消失了，定定地道：“我与你是一样的。”
　　沈凌绝更惊了，一瞬不瞬地瞪着他。
　　盛明麟等着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又缓缓地道：“我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生母的事。有一妖孽，先夺舍我生母陈氏，又夺舍珠珠，此女寡廉鲜耻、愚蠢浅薄，却又自视甚高，且极为好色……所行之事，无不叫人作呕，又叫人不寒而栗。”
　　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她害了许多人，不止是你，也不止是我，”他比着身旁：“七皇子，救过她，又被她害死，你可听说过？霍沉昭，最年轻的探花郎，被她害死，你可曾听说过？秦江白？可曾听说过？”
　　沈凌绝双眼大睁，已经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给打懵了。
　　盛明麟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等着他消化完毕。
　　半晌，沈凌绝霍然站起，全身都不由得发着抖，声音嘶哑：“不可能！不可能！！”
　　一个全心全意恨着的仇人，一下子消失了，恨错了，这确实很难叫人接受。
　　盛明麟并不意外，正色道：“没有什么不可能！你与那妖孽相处，难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个小娃娃，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恶毒下作之事？”
　　他所知的过往不全，但这个说词对谁说都可以，但他也没想到，这一句，对沈凌绝来说，是必杀。
　　沈凌绝漂亮的眼睛几乎瞪到脱眶，喃喃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他猛然转向他：“她明明还是那么好色，盯着我看，还对我笑，她就是她，你休想骗我！！”
　　盛明麟双眉一轩。
　　屁啊！
　　鱼眼那才叫好色，他的宝贝妹妹只是喜欢漂亮的哥哥姐姐而已！
　　哪个小孩子不这样？所有小孩子都喜欢好看的人！
　　那怎么能叫好色呢？那叫有眼光！那叫向往美好！
　　而且，珠珠乖得很，从来不做有失身份的事！
　　她会讨好他和七皇子，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家人是哥哥，她可从没有讨好过外人！
　　珠珠这傻小孩儿，除了卖个乖笑一下，她做过别的没有？
　　没有！
　　你被可爱到是你的事，你主动去找她玩跟珠珠又没有关系！
　　你没被可爱到，不去找她玩，她自己难过一会会也就算了，又不会纠缠你……这叫什么？
　　这就叫分寸！
　　真是越想越觉得，我妹妹就是坠棒的！真是十全十美没有缺点！
　　盛·双标哥哥·明麟冷冷地道：“那你倒是说说，珠珠除了对你笑之外，还做过什么？”
　　他也站起来，声音加大，“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妹妹不是那个妖孽！她不是！！看来你不但眼睛瞎，耳朵还是聋的！你用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你跟她有仇，我跟她没仇吗！？若珠珠就是她，我会与她这么亲近！？在这件事情中，珠珠也是受害者！那妖孽顶着她的皮囊坏事做尽，伤害了她在意的亲人和朋友，珠珠儿那么善良，她比谁都难过！还要被你当仇人，她多冤！”
　　霍沉昭眼睁睁看着妹控哥哥被戳中怒气点，火气节节上升，不得已，在旁边戳了他一下。
　　盛明麟做势吸了一口气。
　　其实他完全不生气。
　　他一向就是一个极为隐忍，善于控制情绪的人。
　　但，沈凌绝明显正处于一种极为不冷静的状态中。
　　他内心其实已经信了，只是在本能地反驳，所以他如果过于平和，没有攻击性，反倒会让沈凌绝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也所以，就得比他更激烈地吼回去，强行敲开他的大门，他才能听得进去。
　　果然，沈凌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跌坐回椅子上，满面惊怔。
　　盛明麟又等了片刻，看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才慢慢地道：“那妖孽，如今已经被我们抓到了……”
　　沈凌绝猛然扭头，看了过来。
　　霍沉昭不由吸了吸气。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他是真正的少年人。
　　他背负家仇，一步步谨言慎行，一向也觉得自己很优秀了，可是从盛明麟身上，似乎时时会学到一些东西。
　　盛明麟前世去世时也不过二十岁，可是，别的不说，交谈节奏的把控，实在是精妙。
　　一个恨之欲狂的仇人，你告诉他你弄错了，他很难接受又不得不接受。
　　可现在又告诉他，你的仇人还在，她就在那儿，你还有机会报仇……这样一来，“两”个人的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珠珠不是珠珠”变得顺理成章，很容易接受了。
　　沈凌绝喉间干涩，喃喃地道：“她，她在哪里？”
　　盛明麟温和地安抚他：“你先别急，她在锦衣卫手里，她逃不了的。我要先请示皇伯伯，若是可以，我会带你去找她。”
　　他倾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凌绝，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也满心戾气，恨天怨地，可我现在觉得，重来一次，弥补前生所有的遗憾，实在是一件幸事……你还有祖父，有偌大的王府，有家族的荣光，大好人生可以重新开始。凌绝，放开心怀，慢慢来。”
　　沈凌绝久久无言。
　　……★★★★★★……
　　含珠量小，回忆情节多，怕小可爱们看的不开心，所以加一章。
　　顺便说一下，这就是一个治愈系日常文呀，所以时间线就是这么慢的，开篇时二月，如今也才五月，哈哈哈确实很慢。这也是一个微群像文，所以哥哥呀竹马呀都会有自己戏份的，当然啦主角是我们可爱的珠珠儿，扑进你怀里吧唧一口(づ￣3￣)づ╭❤～

第155章 我是不是有点多余
　　盛明麟不再多说，起身就走。
　　出来了，还跟面露担心的老仆交待：“不必送，不要打扰他，让他一个人静一静。等他出来就跟他说，若有空，随时可以来端王府找我。”
　　老仆连忙应下了。
　　一行人出了王府，一上了马车，七皇子就纳闷地道：“所以，你叫我干嘛来了？打又不用我打，话又不用我说？”
　　盛明麟笑出声，半开玩笑地道：“我怕他打我，找你来壮胆的。”
　　七皇子恍然点头。
　　然后他又道：“就是……那什么，之前老和尚说，除了你和我，还有一个人是专门保护珠珠的，星星啊什么的，是他吗？”
　　盛明麟道：“我猜着是。”
　　七皇子道：“我寻思着，假如说，你是文，我是武……那又来一个会武的，看起来还挺聪明，那还要我干什么呢？我是不是有点多余？”
　　盛明麟被他给逗乐了：“四哥不是说了，保护又不是打架，就算都是文，或者都是武也没什么，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帮到珠珠的。你不用想太多。”
　　七皇子就开始出神。
　　霍沉昭道：“世子爷，我刚才看那位老爷子，似有高年善忘之症，我还闻到了药味儿，他如今用的是归脾汤，我觉得不大对症，虽然没有把脉，但我觉得，用养心汤和定痫丸会更好些。”
　　盛明麟愣了愣：“那你怎么不把把脉？”
　　他看着他：“假装拉手什么的，把个脉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霍沉昭笑了一下：“我是想跟着你的想法走，你需要我出手治的时候我再出手治。这病症也不急，而且不把脉，也能断个差不多的，你不用担心，应该不会错。”
　　行吧！
　　盛明麟就点了点头：“我先去找四哥，有可能的话，说不定要进宫，你与七哥先回王府？”
　　霍沉昭道：“我去药铺看看，想来药应该制完了。”
　　盛明麟问：“那七哥？”
　　七皇子定了定神：“那我陪着沉昭吧。”
　　于是两人在路口下了马车，盛明麟直接去了皇宫。
　　他猜着四皇子可能不在衙门，先去宫门口问了问，果然他在宫里。
　　他就直接进去找他，一到侯见处，就发现气氛格外紧张，人格外多，各自聚成一堆堆低声说着话，连伺候的人都神情严肃。
　　盛明麟脚下一顿。
　　四皇子一眼看到他，就直接出来了，道：“走，我们先出去用饭。”
　　盛明麟忙得没有注意时间，听他说了，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太阳，天有些阴，不好分辩时辰，不过应该快到晚饭时间了。
　　两人就近找了一个地方用饭。
　　四皇子低声跟他道：“三哥和王大人奉命查三大殿，结果没想到，三大殿的屋顶，全都被人做了手脚，父皇发了脾气，禁足了大哥。后来谢大将军进去禀事，又发了一通脾气……”
　　他细细跟他说了说。
　　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都在皇宫的中轴线上，位置十分重要，尤其奉天殿，更是举办盛大典礼的所在。譬如万寿圣节，正常情形下，帝王会在奉天殿接受文武官员的朝贺。
　　所以三皇子突如其来地接了这个命令之后，十分紧张，倒是王舒志很稳得住，就提议先检查一下殿顶。
　　先叫工匠上去检查了一下，没检查出什么，后来王舒志直接叫手底下能高来高去的锦衣卫上去看了，锦衣卫也看不出什么，但，就感觉敲起来，似乎声音不对，不是实心的。
　　三皇子不太敢做这个主，万一砸了没事，那也不吉利啊！
　　倒是王舒志，是得了明熙帝嘱咐的，心里有八成把握，直接就拍板叫人砸开看看。
　　结果不砸不知道，一砸之下，才砸了一个小洞，就有火药哗哗地往下流，几人当场变色。
　　连夜检查，殿顶中心位置，那尖顶下，藏着很多火.药，而殿顶旁边，隐着一道一道的凹槽，里头灌满了油。
　　所以，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天下雨时，引燃殿顶，爆炸声就会是雷声，有炸.药又有油，再大的雨也浇不熄。
　　一点不夸张的，查完了所有人都吓软了。
　　毕竟时间紧急，他们是连夜检查的，夜晚那都是打着灯笼点着蜡烛的，碰上火.药和油，一不小心，他们就成了纵火的了。
　　这还不吓死人？
　　但下手之人的恶意也是很明显了。
　　明熙帝迁都，本来就是一件极具争议的事情，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战略眼光的，别说文官了，连武官都觉得劳民伤财没必要。
　　这“天火”一烧，对他的威望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但，当时建造都城的，不管是主管官员还是匠师，全都是明熙帝信任的自己人，甚至到后来，明熙帝还出于某种私心，让彼时年少的大皇子负责督办此事。
　　换句话说，这皇宫建造最后的三年，最关键的三年，都是大皇子在管理，这最少也是个办事不力。
　　而且这种事又不是收买一两个工匠就能办成的，那得是一大批工匠啊……居然一点也没发现？
　　明熙帝发了大火，大皇子破天荒被罚跪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又被赶回家禁足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许出来。
　　盛明麟忍不住问：“让三哥查大哥？”
　　“不要紧，”四皇子道：“有王大人在。”
　　盛明麟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四皇子又道：“沈凌绝那边如何？”
　　盛明麟道：“差不多解决了。”
　　他就跟他说了说，顺便把谢大将军发现的事情也跟他说了。
　　四皇子停下筷子想了想：“怪不得大将军来时，父皇很生气……不过估计不会很多，也就这两车人，恰好被你们遇到，也是幸事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
　　确实，人越多，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幕后之人肯定是想要做成流民自发逃过来，然后传了很多人这种假象，所以他也觉得，可能就这两车人。
　　四皇子续道：“接连出事，明儿万寿圣节，估计父皇不会大办。”
　　盛明麟低声道：“我看窗外这会儿就黑了，明天可能真要下大雨。”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快速吃完了饭，结果一回去，就被叫了进去，据说明熙帝还没用饭，一进去就道：“你们兄弟俩倒是悠闲！干活儿不着急吃饭急！”
　　这一听就是气不顺。
　　盛明麟连忙道：“皇伯伯，明麟是办完事儿心里没底，想与四哥找地方说说话，所以才硬拖着四哥出去的。”
　　他顿了一下，又迅速地道：“听四哥提了一嘴宫中之事，明麟真是又惊讶又庆幸，那幕后之人费偌大功夫筹谋数年，却被皇伯伯提前打破，此时他还不知是如何的懊恼又是如何胆战心惊。”
　　明熙帝：“呵！”
　　但明显被哄高兴了，就抬了抬手，郑忠顺赶紧叫人传膳。
　　下头鱼贯送了上来，明熙帝摆手叫人都下去，盛明麟一看连郑忠顺都走了，赶紧洗了手，过来亲自给他的皇帝伯伯布菜。
　　明熙帝道：“说吧。”
　　盛明麟就从昨天开始，一一细说，连着珠珠的梦，也都说了。
　　明熙帝边听边吃，听完了才问道：“沈凌绝死的时候有多大？”

第156章 小王爷打上门来啦
　　盛明麟轻咳了一声：“明麟还没有问这个。但起码应该有二十岁左右。”
　　明熙帝点了点头，便道：“你再找机会好生与他聊聊，看看这孩子靠谱不，若是还成，能沉得住气，那等五月初六，你们几个人都去。”
　　盛明麟应下。
　　明熙帝凝眉思忖，没再说话，沉默地用完了饭。
　　吃高兴了，又赞他：“还是麟儿有孝心，会说话，办事周全！像咱的亲儿子！不像你四哥，杵在那儿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打小，老子就没听他说过一句好听话，也没吃过他一筷子菜！白养了！”
　　四皇子默默扶额：“父皇……那儿臣从明儿起，天天进宫伺候您用膳。”
　　“呵！用不着！”明熙帝道：“看你那不情不愿的样儿！”
　　四皇子只能道：“儿臣绝没有，儿臣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那也用不着！”皇爷傲娇得很：“咱缺那几个伺候的人？”
　　他回到案上翻了翻，拿出几张纸丢过来：“行了，你们俩赶紧走吧，没一个省心的，净耽误咱的工夫。”
　　两人默默退出来，看那几张纸时，是画出来的国旗图。
　　挑出季辞画的看了看，第一眼有点怪，细看，才能看出组成龙头的确实是山川河流。
　　其它人画的各有不同，但也都挺好看的。
　　这是准备叫他们拿回去，叫珠珠看看了。
　　……
　　时间倒回两个时辰前。
　　端王妃和珠珠回了府。
　　珠珠儿被娘亲抱着，本来还没在意的，结果等进了二门，发现后头一直没人跟来，团子才惊讶了，连忙拍着娘亲的肩：“娘亲等等呀，漂亮锅锅忘了下车啦！”
　　“他不下车，”端王妃道：“他要跟你哥哥，一起出门办事。”
　　团子惊讶：“可漂亮锅锅不系受伤了吗？不系要躺在床上吗？”
　　“不是，”端王妃道：“他那个是皮外伤，跟你当时摔头不一样，不需要卧床休息。”
　　团子道：“珠珠的皮儿也受伤了呀！”
　　端王妃道：“但珠珠那时候，不光皮儿受伤了，瓤儿也受伤了，所以才疼的这么厉害，所以才要卧床，但漂亮哥哥那伤是铜钱打的，只有皮儿伤了，所以才叫皮‘外’伤。”
　　团子恍然大悟：“珠珠叫皮瓤伤，对不对？”
　　她眼儿亮亮的，一脸的我真是好聪明呀，端王妃咳了声，没有打击闺女：“咳，也可以叫皮瓤伤，也叫内伤，都可以的，珠珠真聪明！”
　　团子矜持点头，又问：“那，是谁打了漂亮锅锅哇？”
　　端王妃道：“就是那个小王爷呗。”
　　团子吃惊地张大了眼睛：“是小王爷锅锅？”
　　端王妃嗯了一声，团子问：“为行么呀！为行么小王爷锅锅要打漂亮锅锅？”
　　“谁知道，”端王妃随口道：“大概是嫉妒他长的好看吧。”
　　团子顿时超愤怒：“他肿么辣么坏！他长得辣么好看，心肿么辣么坏！他也跟漂亮锅锅一样漂亮，他肿么不打他寄几！”
　　端王妃瞅了瞅闺女，就见团子握着小拳头，真情实感。
　　端王妃忽然就有点儿心虚，赶紧往回找补：“娘亲也是猜的，有可能猜错，也许他有苦衷也说不定。”
　　“对的！他有苦钟！”团子猛点头：“他的钟一定超多又超苦！”
　　“不是，”端王妃努力解释：“他有可能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打漂亮哥哥，他自己可能也很难过……”
　　团子听着听着，小表情一顿。
　　半晌，她仰着小脸疑惑地道：“珠珠昨天做梦梦，好像梦到他惹！”
　　她小脑袋歪歪，认真地想了好半天，也没想起来具体梦到了什么，只依稀记得他好像被坏珠珠欺负了，欺负得很厉害。
　　端王妃本来不想提坏珠珠的，既然团子自己想到了，她连忙道：“对，坏珠珠欺负他，他心里很难受，所以……嗯，总之，坏珠珠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跟咱们没关系，哥哥现在就是去找他解释了。具体的娘亲也不知道，不如等哥哥回来，珠珠问问哥哥。”
　　团子问：“行么叫一人做系行么当？”
　　端王妃给她解释了一下，团子恍然点头，终于不再问了。
　　端王妃松了口气。
　　这么大的孩子，真是太爱叨叨了，教孩子她真不是那块料，为了避免被大侄子上课，还是让盛明麟来吧！
　　那边，霍沉昭去了药铺，把制好的药和红花都点算好，连着王府的十个小厮一起回来了。
　　结果到了门口还没进门，就发现有人骑着马儿，远远看着这边，是沈凌绝。
　　霍沉昭和七皇子都吃了一惊，根本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过来了。
　　霍沉昭连忙问门房：“世子爷回来了吗？”
　　门房道：“还不曾。”
　　眼见七皇子没有上前招呼的意思，霍沉昭只好远远拱手：“小王爷？”
　　沈凌绝坐在马上，看着他道：“霍沉昭？”
　　霍沉昭道：“是。”
　　他就不再说话了，霍沉昭身在客中，不好做主，偏又是知道内情的，不能把他扔在这儿，只好又道：“小王爷，要不要进来等世子爷？”
　　沈凌绝一言不发地跃下了马。
　　门房打开了门，结果才刚一打开，就见珠珠抱着一把伞，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跑出来，欢然道：“七锅锅！漂亮锅锅！珠珠担心下雨……”
　　一句话还没说话，团子一眼瞅见了后头的沈凌绝，吓坏了，脚下猛然一顿，然后就往回缩，差点被伞绊倒，一边颤声道：“快，快来人呀！救命呀！小王爷打上门来啦！”
　　所有人：“……”
　　七皇子飞快上前，扶住团子，把他抱了起来，一边道：“别怕，没事，他不敢的，七哥保护你！”
　　团子根本不敢看沈凌绝，只小声道：“漂亮锅锅，漂亮锅锅你过来。”
　　霍沉昭快步进来，安慰团子：“别怕，你哥哥已经跟他把误会解释清楚了，他不会再打人了。”
　　团子想了一下，精神一振，朝着沈凌绝道：“坏，坏珠珠，一人做系一人当！你去找她吧！跟，跟漂亮锅锅和七锅锅，和珠珠，全都没有关系！”
　　沈凌绝站在门外几步处，一直静静看着他们，一直到她说了这句话，沈凌绝眯了眯眼，忽然举步，往里走。
　　团子刚升起来的气势，立马消失了，一把捂住眼睛：“快，快跑！他走过来啦！”

第157章 给皇伯伯留一点点
　　霍沉昭挡在珠珠面前：“小王爷，请进来坐吧。”他比了比手。
　　沈凌绝一言不发地走过来。
　　珠珠小爪捂眼，整个团怂成一坨坨，竖着耳朵听着他的脚步走过来，又走过去，一直到听着他好像走远了，才悄悄抬头，分出一点点缝缝，瞧了瞧。
　　他果然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团子慢慢地拿开小手手，盯着他的背影瞧。
　　明明瘦瘦又好看，就像射柳时，那个勒马回首的少年郎，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让她觉得蹒跚又凄惨，好像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异常痛苦。
　　团子呆怔半晌，用力摇了一会儿小脑袋，把脑子里的小苗苗摇走……不敢想下去，有一减减害怕。
　　端王妃迎了出来。
　　沈凌绝年龄虽小，身上却有爵位，已经是实际上的家主，总不能让两个客人去招待。
　　但是呢，她跟他说了两句话，沈凌绝毫无反应。
　　端王妃仔细瞅了瞅，就感觉他正处于一种，看起来很正常，其实很不正常的状态中，好像根本听不到她说话似的，就一直摆着那个很冰冷又很英俊的状态，不远不近的看着珠珠。
　　珠珠小手小脚脚蜷缩成一团，藏在七皇子怀里，脸都不敢抬，瑟瑟发抖。
　　端王妃悄声吩咐人去瞧瞧盛明麟啥时候能回来，一边又过去跟闺女道：“珠珠，让七哥他们跟小王爷聊，娘亲带珠珠去睡觉。”
　　珠珠小脸埋在七皇子身上，声音闷闷地：“不行的，珠珠怕他打漂亮锅锅。”
　　沈凌绝睫毛颤了颤。
　　他站了起来。
　　霍沉昭迅速跟着站起，仍是挡在他和珠珠之间。
　　沈凌绝也不强行往前走，就道：“你不让我打他，那我打你。”
　　团子剧烈一抖。
　　七皇子转头怒瞪了他一眼，一边连忙拍她：“珠珠儿不怕，他打不到你的。”
　　相比起盛明麟那种大而温柔的眼睛，沈凌绝的眼睛略为狭长，内眼角很尖，看人的时候，显得格外冰冷。
　　他一字一句地道：“打不到，我就打他。”
　　七皇子怒了：“你有病吧？”
　　团子又怕又急，在七哥哥肩上露出一点点眼睛，声儿颤颤：“可系，珠珠和漂亮锅锅没错呀！你去找坏珠珠吧！坏珠珠一人做系一人当！坏珠珠不怕！你去找她吧！求求你啦！”
　　沈凌绝沉默半晌，忽然拨了拨霍沉昭，凑脸过来。
　　团子吓得一呆。
　　太突然了，她都忘了她还能缩回去。
　　然后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声音温柔地道：“盛明珠，你让我咬一口，好不好？让我尝尝你的血，是什么味道的，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不是人？你跟她，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他整个状态实在太诡异了，眼神儿也太诡异了。
　　端王妃和霍沉昭都皱紧了眉头，有一种全身湿湿黏黏的不适感。
　　可是心思单纯的七皇子和团子，害怕反倒减轻了一些，觉得他……好像很难过。
　　团子呆怔半晌，眼泪直掉，哆哆嗦嗦地伸出了小胖手，“那，那你小点劲儿咬……”
　　她闭上眼睛不敢看，强忍着害怕叮嘱他：“皇伯伯，坠，坠喜欢次珠珠手手惹，你，你要给皇伯伯油一减减。”
　　沈凌绝伸手就来抓。
　　霍沉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凌绝挣了两下没挣开，忽然往前一冲，就像一头小兽，张嘴就咬住了团子的小手。
　　团子呀的一声叫。
　　七皇子当时就火了，一拳过去，直接把他的脸给揍开了。
　　沈凌绝摔到地上，七皇子急把珠珠的手手拿过来一看，果然咬了一圈浅浅的齿痕。
　　七皇子火气上头，猛然把珠珠塞到了端王妃怀里。
　　那边霍沉昭刚把沈凌绝拉起来，七皇子就冲过去，一脚把他给踹飞了，哗啦啦撞倒了一片桌椅。
　　七皇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有病吧！！就你死过是吧！当老子没死过吗？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都说了不是她不是她，你听不懂啊！？他娘的还敢下嘴咬人，你是狗吗？你当老子是死的吗！”
　　他一边骂一边打，沈凌绝挣脱霍沉昭，疯狂反击。
　　两人瞬间就打在了一起，从屋里打到屋外，桌椅屋檐打坏无数，起先还你来我往，后来就跟斗兽一样全无章法，不管不顾也完全不防守。
　　七皇子一边打着就哭了起来，沈凌绝比他哭得还厉害。
　　一开始两人还对骂：“你知道我死得多惨吗？”
　　“你以为我活着就不惨吗？”
　　“我娘就这么死了！”
　　“我祖父也死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后来就呜呜吖吖地，根本听不清两人在骂什么了。
　　霍沉昭急得来回打转。
　　他虽然觉得两人这么打一场也是好事，发泄出来总比憋着强，可前提是不要受什么大伤啊！可现在都快打死人了啊！
　　他急问旁边的人：“世子爷还没回来吗？？”
　　下人也急坏了：“去了两拨人去找了，还没回来呢！”
　　霍沉昭也不管了，直接告了声罪，去端王妃头上拔了根钗，冲上去，绕着他们，接连戳了好几个穴位。
　　于是两人打着打着就没力气了，但两人火气上头，仍旧在疯狂互殴。
　　这种不伤筋动骨的打法就没事了，霍沉昭默默看了一会儿，收起发钗，过去看珠珠的手。
　　那边。
　　盛明麟和四皇子出了宫，上了马车。
　　才走到半路上，就有人来报信：“世子爷，沈小王爷到我们府上了！王妃娘娘让你快点回去！”
　　盛明麟吓了一跳，赶紧叫车夫加速，又走了一小段儿，又有人来报：“世子爷不好了！沈小王爷和七殿下打起来了，霍公子让我们来叫你！！”
　　马车疯狂加速，一进府门口，好几个小厮冲过来：“世子爷，你可回来了，七殿下他们还在打！把屋子都快要打塌了！”
　　四皇子和盛明麟都顾不上说话了，各自提着袍子跳下马车，狂奔过去。
　　没到之前，连缺胳膊断腿的情形都想到了，结果到了之后就发现，沈凌绝和七皇子对着脸软绵绵在跳舞，表情凶狠，涕泪满脸，可一拳一脚之间居然还要停顿一会儿。
　　两人慢慢停下：“……？？？”
　　珠珠刚才被咬了一口，还没开始哭呢，那边就疾风骤雨打起来了，把珠珠给吓得一愣一愣地，根本都忘了哭了，霍沉昭过来给她看手手，她都没注意，就呆呆看着两人打架。
　　然后一眼看到盛明麟两人，团子一下子回过神，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冲他们举着手手，委屈大发了，哭得说不出话来。
　　四皇子和盛明麟赶紧过去哄娃。
　　其实咬得并不深，毕竟阻止得及时，只是团子小手手白生生肉嘟嘟的，就跟小包子一样，就显得那几个齿痕格外吓人。
　　霍沉昭回院子拿了药箱来，给她清洗了，敷药包扎好，团子哭了一大场，都哭没劲儿了，那两人还在咬牙切齿地菜鸡互啄。

第158章 一辈子对珠珠好
　　这会儿天都黑了。
　　因为阴天，更显得黑，几人都懒得看他们了，主要是也看不清了。
　　端王妃惊魂乍定，准备先哄着团子睡觉，结果团子眼儿大睁，指着外头：“七锅锅还在打架！珠珠肿么能去睡觉觉！”
　　“所以呢？”端王妃无奈地道：“你不睡觉又能帮上什么忙？”
　　团子争辩道：“珠珠虽然有一减减没用，但珠珠可以陪着七锅锅，哄他不哭吖……珠珠哭哭的时候，有四锅锅和锅锅哄，就会稍微开心一点点。七锅锅一定也系的。”
　　端王妃哑然。
　　四皇子走过来，把珠珠抱进怀里，亲了亲她肉乎乎的小腮。
　　盛明麟走到门口看了看，两人已经累得坐到地上了，还在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
　　风越来越大，刮得土石树叶翻飞，忽听头顶轰隆隆一声，惊雷滚过，随即，大滴大滴的雨点便密密地打了下来，打的屋檐噼啪作响。
　　盛明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转头看着他们。
　　不知道是谁，一头滚到了另一人身上，然后两人滚到了一起，犹互殴了几下，才各自舒展身体，躺在了地上。
　　凉凉的雨滴迅速敲了满脸，七皇子闭了闭眼，陡然间哈哈大笑。
　　只觉得这一场架打下来，自重生以来，堆积在胸口的郁愤不平，一扫而空！
　　就在这一刻，才真的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欢喜！！
　　沈凌绝被他引动笑意，也跟着哈哈大笑，雨水灌了满口，他边笑边咳，宛如疯癫。
　　团子眼儿大睁，对四皇子指指外头，又转回来看着他，意思是你不管管吗？
　　四皇子温和地道：“不用管。”
　　与其说他们在打架，不如说他们在发泄，拥有共同秘密，拥有共同命运，能这样酣畅淋漓打一场，无疑是最好的“心药”。
　　他又等了片刻，等他们笑够了，才叫人把他们抬了进来。
　　两人是真的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躺在地上，连手指头尖尖都动不了了。
　　盛明麟先叫霍沉昭给他们检查了一下，没有大碍，这才叫了人来，给他们洗澡换衣裳，抬去榻上，然后再让霍沉昭仔细检查。
　　两人全都鼻青脸肿，身上也青青紫紫，沈凌绝断了两根肋骨，但没有大碍，七皇子筋骨硬，倒是没伤着骨头。
　　霍沉昭给他们用了霍家特制的伤药，涂上冰冰凉凉，痛感大减。
　　这会儿，早就过了珠珠睡觉的时辰了，珠珠却一点没困，睁着俩大眼等着。
　　等包扎完了，四皇子抱着她过去，把她放在七皇子床边。
　　团子把两只小手手抱在怀里，不敢碰到七哥哥的身体，跟他道：“七锅锅，珠珠帮你呼呼叭？”
　　七皇子笑着伸出手，“珠珠儿，乖宝，让七哥抱抱。”
　　团子听话点头，小脑袋往前一拱，拱到了他胳膊上。
　　七皇子搂着软绵绵一小只，道：“珠珠，七哥虽然有一点疼，但心里挺高兴的，真的，特别高兴，你别担心。”
　　他长吁了一口气，揉着她小脑袋，又偏头亲亲她小脸，低声续道：“珠珠儿，七哥是个糊涂蛋，以前对你不好，你别生气，以后七哥每天都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我发誓！”
　　团子声儿迷惘：“可系，可系七锅锅对珠珠，一直都很好呀！”
　　七皇子默了一息，哈哈笑了：“傻珠珠……唉！傻珠珠！七哥爱死你了！”
　　他狂亲她小脑袋，珠珠被他亲得一歪一歪。
　　四皇子瞧得直皱眉。
　　忽听旁边的沈凌绝，叫了一声：“殿下。”
　　四皇子转头看着他，沈凌绝也定定地看着他，又低低地叫了一声：“四哥。”
　　叫他四哥？四皇子挑眉。
　　沈凌绝轻声问他：“你也死了吗？你也被她害死了，是不是？”
　　四皇子道：“我没有前世的记忆，你前世遇到了什么事？你与我说说？”
　　沈凌绝愣住，意外又不意外。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看着房顶出神。
　　外头仍在风雨大作，可房中却似乎寂静如深谷。
　　盛明麟走过去搂了珠珠，柔声道：“珠珠，睡觉觉了，好不好？等明天再来看七哥哥，到时候哥哥给珠珠变一个不凶的小王爷出来，好不好？”
　　团子回头偷瞧了一眼沈凌绝，乖乖点头。
　　盛明麟把她横抱了，轻轻拍着，珠珠乖乖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睡着了。
　　盛明麟把珠珠抱给端王妃，又打着伞，亲自把她们送回玥园。
　　端王妃道：“我在这儿陪着珠珠儿睡，你不用担心。”
　　盛明麟点了点头。
　　他又踩着夜色回去，一边问小厮：“七哥他们，是不是还没用晚饭？”
　　小厮连忙答是，盛明麟道：“叫厨房随意准备一些吧。”
　　小厮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送了上来。
　　还别说，七皇子打完一场，还真饿坏了，一送上来，立马就坐了起来，沈凌绝虽然断了肋骨，也跟没事人儿一样坐起来吃。
　　盛明麟也觉得有点饿，端了一碗小馄饨当夜宵。
　　一时五个人全都埋头吃饭，没有人开口说话，雨声饭香中，莫名就有了一种并肩做战般的气氛。
　　直到吃完了，收拾下去，沈凌绝才慢慢地道：“我其实早就知道，盛明珠不是个小孩子，但我没想到，原来她不是珠珠，原来还有一个真的珠珠。”
　　少年十分平静地给他们讲了讲他的前世。
　　一直讲到险些被烧死之后。
　　他低声续道：“我在床上躺了一年，动也动不了，后来，有名医找上门来，为我医治……我那时候，并不知道是四哥找的人，但我也不在乎，我那时心灰意冷，想着死就死了，谁派来的也没关系。”
　　“然后就治了一年多，我渐渐好了，能站起来，又能走路，周神医说是奇迹，然后他说他能做的都做了，就告辞走了，又过了两个来月，有一个江湖高手，过来教我内功心法。”
　　“我如今练的，就是那时的内功心法，我小时候其实是不怎么刻苦的，武艺平平……我‘醒’过来是在二月，一醒来就在练，练到如今堪堪三个月，就能练到如今这个程度……足见这门功夫多么厉害了。”
　　“但那时，我整个身体都是僵的，足足练了两年多，才算是练到跟现在差不多。而且，可能是因为我的烧伤，我无意中摸索出了一种新的内功路子，林师父说，我若不是身体所限，肯定比他还强……”
　　“我一直想知道林师父是谁派来的，到底是谁在帮我，但林师父无论如何不肯说，后来我悄悄跟踪他，被他发现了，事后他可能是跟四哥说了，于是有一天夜里，四哥便过来见了我。”
　　“我因为盛明珠，不，不是盛明珠，因为那个妖孽，对四哥也极其不待见。那时她从塔上跳下，应该是想叫四哥去接她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觉得我这也算是替四哥受过，所以我很愤怒，一见他就想去打他，问他来干什么……然后林师父挡住我，说我不是想知道是谁叫他来的吗？就是四哥。”
　　“我一下子就懵了。”

第159章 做坏人需要大智慧
　　沈凌绝是那种极为端正的长相，天生的骨相优越，五官棱角分明，衬着他压抑中带着三分疯狂的眼神儿，益发俊美得惊人，让人下意识就会忽略他如今的年纪。
　　他的声音亦是低沉悦耳，一边说着，转头看了四皇子一眼。
　　四皇子神情平静。
　　沈凌绝忽的一笑：“四哥，你当时也是这样，坐在那儿，平平静静的，好像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大事似的。其实我挺恨你这个样子的，但……看见你这样子，我也确实冷静下来了。”
　　“然后我就问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替你的姘头赎罪？”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心说你管这叫冷静下来了？
　　沈凌绝看他神情，哈哈笑了：“你觉得这样的话很叫人生气？可四哥完全不在意。他也完全不铺垫，就这么跟我说……”
　　沈凌绝学着四皇子冷冷的样子：“当年放火的，是端王府下人。”
　　……当时……
　　沈凌绝冷笑，对啊！端王府下人，你姘头指使的！所以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吗？
　　四皇子也不理会他的发疯，继续道：他也曾是你们王府的下人，他的名字叫李安，是你父亲当年错杀的亲兵李平的弟弟。
　　沈凌绝一下子停下，他听说过，父亲当年错杀过一个亲兵，确实叫李平。
　　四皇子道：王府哪怕不算戒备森严，却也是重门叠户，他一个人，还提着油，如何能直入你的院中，而在起火之后，又是如何逃离的？你的下人中不乏忠仆，为何迟迟没人来救火，没人来救你？皆因为，他已经为此筹谋十余年，摸清了你们王府的情况，又事先用了药，才能顺利成事……而最后救你出来的下人，是因为前一天生病了，没用院中的饭食，所以才没有被药倒，所以才能拼死赶过来，救了你的。
　　换句话说，此事，与盛明珠无关？？？
　　他当然不信，与四皇子争辩。
　　四皇子自顾自地又道：珠珠从塔中跳下，是与旁人争执，被人推了下来。在推下来之前，就看到我在下面，所以才叫了一声四哥救命，绝非故意设计。
　　同样的，这只是一个意外？？？
　　四皇子再道：你所说的，刘夫人之事，我也去查了，查到是刘府的二夫人所为，也就是她的妯娌，她本来要找的人不是你，而是与你一起的孙二郎，但孙二郎碰巧被人叫走了，那位二夫人局已经设好了，于是情急之下，就把落单的你给带去了。
　　所以，这也与盛明珠无关？？？
　　四皇子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查到的确是如此，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骗你。
　　沈凌绝道：“然后，四哥就直接走了。”
　　…………
　　不，不对。
　　盛明麟听着他说，眉头紧皱。
　　别的先不说，只说放火这个……在珠珠的梦里，放火，明明就是鱼眼浅薄的算计，她偷银子，收买下人，放火……整个过程，珠珠都梦到了。
　　但，四皇子说得也没错，若真是临时起意，一个下人怎么可能进入王府，做到这些？
　　可如果不是临时起意，珠珠梦里，为什么会……有一条完整的事件线？
　　除非，是在鱼眼做过之后，有人暗中帮她抹除了她的痕迹，甚至还制造出了一些足以取信四皇子的证据！
　　他所认识的鱼眼，绝没有这么聪明。
　　所以，难道是有人，比所有人更早地发现了鱼眼的特殊之处，暗中观察，出手相助，之后利用？
　　如果是这样，那，似乎更合理一些。
　　毕竟，做一个足以颠覆社稷的坏人，也是需要大智慧的。
　　所以，珠珠为什么没有梦到这个人？
　　珠珠做梦，都是接触到，才会做梦，难道要等接触到这个人，或者接触到相关的事，才能梦到吗？
　　可此刻，他们全无头绪。
　　…………
　　盛明麟思忖着，沈凌绝仍在讲述。
　　他当然不信。
　　但承了四皇子这么大的情份，他原本的“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要杀盛明珠报仇”，就变成了“我要先证明仇人确实是盛明珠才能杀她报仇，然后大不了自杀还四皇子情份。”
　　他花了偌大工夫，询问各个经手之人，发现四皇子说的居然是真的。
　　林师父还跟了他很久，一直到他冷静下来了，才不跟了。
　　之后与四皇子接触多了，关系渐好，四皇子还带他去见了明熙帝。
　　明熙帝让他去教影卫，那时候其实他才十八，但因为全身烧伤，嗓子沙哑，看起来年纪很大，手底下的人还挺信服他的。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他烧伤的后遗症渐渐显现，哪怕内功高，身体也不行了，就退了下来，又见到了四皇子。
　　那个时候，盛明珠已经及笄了。
　　沈凌绝说到这儿，指了指盛明麟：“那时候你刚死。”
　　盛明麟：“……”
　　这句话真是，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
　　其实他很懵。
　　在他的认知里头，鱼眼从小喜欢四皇子，四皇子一直没察觉。
　　但原来，早在鱼眼五六岁的时候，四皇子就曾经怀疑过她吗？
　　不过也不奇怪，四皇子哪怕不解风情些，毕竟是龙子凤孙，对于被喜欢，应该没那么迟钝的。
　　所以，当初鱼眼还未及笄时，四皇子“察觉”到她的心意，慧剑斩情丝什么的，这背后，也有故事了？在演戏？？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应该是。”沈凌绝道：“我回来的时候，四哥已经跟她绝交了。四哥跟我说，他发现盛明珠极其诡异，不像小女孩，甚至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他说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得到他的爱，为此软硬兼施，手段百出。”
　　要知道，四皇子和盛明珠是同姓，嫡嫡亲的亲堂兄妹，抛开皇族不谈，这是一家人！就跟亲兄妹差不多！
　　亲上加亲，可以姑表亲，可以姨表亲，但同一个祖父的亲叔伯儿女，怎么成亲？
　　可盛明珠不管，还跟他说不要名分只想拥有他什么的……一个王府贵女，说出这种话，简直称得上下贱了。
　　而且，关键是，盛明珠完全不喜欢他。
　　也许小时候喜欢过，但长大了，又在他屡次拒绝之后，完全就是厌恶他了，私底下骂他骂得很脏，可每次见了，还是强装爱慕他，给他下药，必须要有肌肤之亲。
　　甚至还成功了两次。
　　第一次他没怎么防备，第二次万般防备仍旧中招，这真的太吓人了。
　　但是呢，好像并不是有了肌肤之亲就可以了，好像还需要他真心爱她……所以盛明珠仍旧纠缠他，四皇子索性在明面上与她断交了。
　　说到这，沈凌绝咳了一声，眼神儿在室中一转：“虽然四哥不肯细说，但我听四哥的意思，似乎是……做那事时的感觉过于美妙，美妙到不真实。加上他本来就有所怀疑，反而更忌惮了。他想查清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她好像还有蛊惑人心的本事，下人都对她死心塌地，之所以找我，是因为我与她有仇，不容易被她影响。”
　　“怪不得啊，”盛明麟惊讶极了：“怪不得四哥与她绝交之后，就连一点点接触都不肯，旁人都说他心狠……”
　　他唏嘘了半天才问：“然后呢？”
　　沈凌绝苦笑一声：“然后我就死了。”

第160章 世事本就如此
　　盛明麟惊讶地道：“就这么死了？？”
　　“对，”沈凌绝道：“当时我与四哥商议了许久，然后四哥辗转把我放进端王府做护卫……我当时教影卫时，就是假死脱身，世人应该认为我已经死了。事隔好几年，我去的时候，又粘上了人皮面具，与我本来的长相全无相似之处，本应该全无破绽。”
　　“起初也确实没事，但，当我头一次护卫那妖孽出行，期间话也没说过半句，我不觉得露了任何马脚。回来之后歇下，再醒过来，就到了地牢里，盛明珠坐在我面前，笑着跟我说，小王爷，好久不见。”
　　几人讶然。
　　尤其盛明麟。
　　他对四皇子的本事还是有信心的，他安排的路子一定隐秘，可居然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沈凌绝道：“不止如此，盛明珠对我诉说思念之情，还跟我解释当年的事，总之就假装对我情根深种，我自然就忍着恶心配合，可是她却好像知道我是虚情假意……我跟影卫一起混了好几年，不光教功夫，也顺便学了很多别的本事，我觉得我演得很像，可她就是知道……”
　　盛明麟忽然一击掌：“我知道了。”
　　沈凌绝道：“你知道什么了？”
　　盛明麟道：“你先说完。”
　　他道：“差不多说完了啊，她忍了几天就忍不了了，还威胁我，说到了别人手里日子就不会这么好过了。我当时身体其实已经很差了，一听她的意思，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我可不想再受严刑拷打，就放手一搏给了她一下子，她受伤了，我死了。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遗憾道：“你应该再坚持一下的，看看她把你交给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给盛明珠出主意扫尾什么的人。”
　　沈凌绝冷哼了声。
　　然后他问：“你刚才说，你知道了什么？”
　　盛明麟道：“这个妖孽，手里有一样神物，叫做系统，她好像可以通过睡男人，得到一些东西……我觉得，四哥是她的主要目标，你，可能也是她一个……小目标？所以得到你的爱可能对她来说也有好处，所以她最后关头，还要装一下试试。”
　　“同样，嗯，我瞎猜的啊……你之所以暴露，可能就是因为，你曾经是她的小目标，所以不管你如何易容改扮，你一出现，她的神物就会告诉她。”
　　沈凌绝愕然。
　　四皇子却点点头：“应该是，应该需在一定距离之内，远了就感觉不到，所以起先无事，后来你随侍过之后才出事。”
　　盛明麟不由感慨：“所以，四哥……我们所知道的，譬如秦江白、七哥、我、霍沉昭、沈凌绝……我们都死完了，你那儿对鱼眼的调查才刚起步，我们有前世记忆有什么用啊，后面谁知道你干了什么啊！”
　　四皇子十分淡定地道：“世事本就如此，哪能尽如人意。如今鱼目又不曾混珠，就算连你们也不记得任何事，也比前世好得多……你们能记得一些，更是幸事，我们慢慢来。”
　　沈凌绝前世明显与四皇子熟稔，直接道：“你看，他老是这样！不急不躁，我好气！”
　　盛明麟笑道：“我倒是挺喜欢四哥这样的，感觉心里踏实。”
　　七皇子忍不住道：“我也是。”
　　四皇子扫了他一眼，唇角微弯。
　　盛明麟看了眼漏刻：“行了，太晚了，先这样吧，明儿万寿圣节，你们能睡尽量睡会儿。”
　　“你等等，”沈凌绝道：“我把前世之事，全都跟你们说了，那妖孽呢？你不是说锦衣卫抓着了？在哪？”
　　盛明麟道：“五月初六我带你去看。中间的事太长了，明日有空再与你细说。四哥……”他故意打了个哈欠：“走了我们去睡了。沉昭也回去睡吧！”
　　然后他就真走了，四皇子也起身跟了出去。
　　沈凌绝气得咬牙，看着两人出门，又忽得有点好笑，翻身一躺。
　　他们所在的，是盛明麟的泽园，盛明麟和四皇子仍是去珠珠的玥园中睡觉，外头雨下的大，霍沉昭索性也没回去，直接把门窗关好，让下人都去睡，自己拿了一个条凳过来一躺。
　　雨下了一夜，几人都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却居然都睡的挺好。
　　第二日是万寿圣节。
　　一大早宫里就传下话来，所有庆典仪式取消，只保留了晚上的宫宴，也缩小了范围。
　　四皇子一大早冒雨进宫，把沈凌绝这边的事情禀报了，又折返回来，珠珠还没起床。
　　四皇子低声跟盛明麟道：“盛玉露果然报了病。”
　　“想不到啊！”盛明麟随口道：“齐王叔天天四处撩拨，这谁能想到呢？看来会咬人的狗不一定不叫，说不定还瞎叫。”
　　四皇子被他给逗笑了：“你是真长嘴了。”
　　盛明麟笑了一声，又道：“暗中相助鱼眼那人，你觉得会是谁？”
　　“不知，”四皇子道：“这会儿无处可猜，但再过几日，应该就能知晓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有点出神。
　　四皇子问：“嗯？”
　　盛明麟叹道：“四哥，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我觉得，凌绝受伤时，鱼眼才五六岁，就算有一些传言，正常人，谁会想到呢……谁会相信呢？”
　　四皇子神色一沉：“你的意思是……”
　　盛明麟无声点头。
　　是的，正常人没人会相信，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会做出下药媾和、以及杀人放火之事，有传言也会觉得是胡说八道。
　　除非那人，本来就知道她是谁！
　　所以，盛明麟在想，总不可能，在鱼眼还是陈氏时，那个人，就已经出现了吧？
　　这么一想又是麻烦。
　　两人坐在厅中，敞着门观雨，一边说着话，就见霍沉昭打着伞过来，笑道：“殿下，世子，你们的画昨天忘在了那边。”
　　他把国旗画递给他们，一边又道：“我无意中瞧见，一时兴致，也画了一幅，放在里头了。”
　　两人都不太在意，盛明麟随手接下，道：“那两人怎么样了？”
　　霍沉昭道：“天还没亮就在吵，我实在睡不成，所以才起来画画了。”
　　盛明麟有点稀奇：“吵什么？他们怎么吵得起来？”
　　霍沉昭道：“小王爷问七殿下，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七殿下说不知道，小王爷说他蠢，吵了一嘴……然后七殿下又说知道也不跟他说，要先问过你或者四殿下，能说不能说的，小王爷说他没断奶，白白多活了一辈子，殿下说他才白活一辈子，醒了不知道找四殿下，跑来杀人，欺负小孩，又吵了一阵子……”
　　他心累地叹气：“他们说话也没个忌讳，我劝不听。谁去劝一下。”

第161章 星星锅锅不苦啦
　　四皇子站起来道：“我过去吧，明麟沉昭，你们俩等着珠珠儿起床。”
　　盛明麟道：“珠珠若是一起床能看到四哥，肯定挺高兴。”
　　四皇子叹道：“高兴归高兴，我怕她以后每天盼着我来，我来不了，又要失望了，所以还是算了。”他就站起来走了。
　　盛明麟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霍沉昭现在与他说话随意，就直接道：“沈小王爷与我想像中不一样，我听了珠珠的梦，还以为他会是比较狠厉，又或者冷漠的性子。”
　　盛明麟摆了摆手：“如今什么性子，与他原本的性子，未必一样……他前世就很憋屈，连死都死得憋屈，重生回来之后，又憋屈到如今，然后，乍然得到一个意想不到，却又算得上不错的结果，这就好像崩紧的弦儿猛然松了，情绪亟待发泄，整个人肯定会外放些，过几日便好了。”
　　霍沉昭缓缓点头。
　　盛明麟随手拿开国旗画看了看，挑了挑眉：“你画的这是？”
　　霍沉昭道：“我随手画的，我看那人画的龙头，虽然细琢磨挺有意思，却不容易分辩也不好看，我就依着他那个想法，重新画了一个。”
　　季辞画的，是用山川河流拼画出一个龙头，下头是五谷代表百姓。
　　霍沉昭画的，则是直接画了一条龙，下头是山川湖海，龙头上画出冕旒，代指皇权，把龙尾画成稻穗感，表示百姓追随，整个画面更好看，而且就算不细看，龙盘踞于江山之下，也有龙定乾坤之意。
　　盛明麟道：“这个真的更好看啊！”他放低声音：“唉！可惜啊！可惜前世这时候你已经死了。”
　　霍沉昭笑出声：“你这样一个好人，为何要跟那小王爷学。”
　　忽听珠珠叫了声：“漂亮锅锅！”
　　霍沉昭连忙应了一声，团子声音还有点迷糊，喃喃道：“珠珠听到你说话啦！”
　　霍沉昭又应了一声。
　　盛明麟站起身进去，就见珠珠刚爬起来，正揉着眼睛，小手手上还包着布。
　　盛明麟赶紧过去，给她拿住小手，用大拇指肚给她抹了一把眼睛，团子一张眼，咦了一声：“系锅锅呀！”
　　“对啊，”盛明麟学着她的声音：“不是漂亮锅锅，系锅锅呀，行不行呀？”
　　团子扶着他的脸，“锅锅也很好，珠珠只系想几道，漂亮锅锅的伤伤好了没有？”
　　盛明麟道：“那你洗了脸自己出来看吧。”
　　团子点了点头，盛明麟就把她交给荔枝，抱下去方便。
　　他两手撑在身后，看着她们忙活，忽然想起昨天沈凌绝的话，微微出神。
　　珠珠屋里这几个人，荔枝是宫里出来的，算是皇后娘娘给的，地位超然，但荔枝性子安静恬淡，不爱揽权管事儿……于是，反倒是下头的红枣管着院子里这些事，荔枝只一心伺候珠珠，无微不至。
　　就是这么一个心里眼里都是珠珠的忠仆，那鱼眼也容不下，真不知道她眼里除了男人还有什么。
　　他无声摇了摇头。
　　等珠珠打理好，盛明麟抱着她出来，直接放到桌上，珠珠双手捧着霍沉昭的脸，整张脸凑过去，非常认真地检查了一番，还又看了看他手臂上的伤。
　　练武之人气血运行迅速，不惧外伤，这会儿印迹就已经很淡了，只留下中间一点破皮。
　　珠珠恍然点头：“果然皮儿伤容易好，珠珠的瓤儿伤就好得慢。”
　　霍沉昭奇怪：“什么叫瓤儿伤？”
　　团子指着自己脑袋：“就系珠珠脑袋里头伤的呀！”
　　霍沉昭：“那不是叫内伤吗？”
　　团子道：“也叫内伤，也叫瓤儿伤。”她注解：“娘亲说哒！”
　　霍小神医咳了一声，就不辩解了。
　　等珠珠吃过饭，盛明麟又拿过国旗画给她瞧了瞧，一边问她：“珠珠，这哪一个是你见过的那种？”
　　珠珠忘梦里的事情忘得快，但是对一些小细节还是能记住一点的，直接摇头：“全都不系呀！”
　　盛明麟诧异：“都不是？”他把季辞的挑出来：“这个也不是吗？”
　　“不系，”团子直摇头，“那个头头，比介个头头，威风多啦！眼睛也亮亮，牙牙也尖，介个一减都不好看！”
　　她小手拨拨，把霍沉昭画的挑出来：“介个好看，珠珠喜欢介个！”
　　行吧，盛明麟就把画都归置了，回头让四皇子禀报皇上。
　　说了这阵子话，外头天都有点亮了，雨也渐渐停了，盛明麟道：“珠珠，我们去找四哥哥和小王爷吧？”
　　珠珠很惊喜：“四锅锅还在家吗？小王爷变好了吗？”
　　盛明麟差点忘了他昨天哄孩子说的话了，连忙道：“变好了。”
　　珠珠赶紧叫人：“荔枝姐姐，帽帽！”
　　荔枝几人，训练有素，立刻把全套的行头给她穿上，盛明麟看了看外头，雨已经停了，太阳都快出来了，但也没有阻止。
　　于是，不一会儿，一只小奶团子，就戴着尖尖的雨笠，穿着大大的油绢衣和底儿高高的木屐，一只手儿牵着一个哥哥，摇摇摆摆地走进了泽园。
　　泽园也开着门，沈凌绝坐在椅中，一眼就瞧见了她。
　　沈凌绝定定地瞧着她，一直看着她走到门前，然后，偷偷瞄了他一眼。
　　沈凌绝面无表情。
　　团子迅速扭开了头，扭得太急了，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盛明麟笑着拉住她，珠珠抓着他的袖子，让他低下来，小声道：“锅锅，快变呀！”
　　“哦，”盛明麟道：“珠珠等我一下。”
　　他快走几步进屋，走到沈凌绝面前，低声道：“想不想听故事？想不想报仇？配合点儿！好生装！不然我就去找沈老爷子告状！”
　　沈凌绝：“……”
　　你狠！！
　　然后盛明麟对着他一甩袖子：“不凶的小王爷！变！”
　　团子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
　　沈凌绝暗暗咬牙，一边冲着团子……皮笑肉不笑地假笑了一下。
　　团子双眼当时就亮了：“哇！！”
　　她满脸惊叹地看着她的神奇哥哥，又看看他，再看看神奇哥哥，超激动：“真的好哇呀！！”
　　沈凌绝：“……？？？”
　　好傻。
　　原来真小孩是这样的。
　　傻到冒泡泡，这种事情也信，话也不会说，词都不会用。
　　盛明麟含笑招手：“来，珠珠儿，过来。”
　　团子眼儿一直瞧着沈凌绝，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木屐进来，盛明麟道：“珠珠不怕，你可以戳一下，他不凶的，他敢凶，哥哥就把他变成小狗。”
　　团子小眼神儿跃跃欲试，沈凌绝眯眼，做出了一个威胁的表情。
　　但团子居然没怕他，伸出小手指头，就在他手上戳了一下，一边大眼骨碌碌，瞅着他脸色。
　　他又不能还手，只能把表情摆得更凶，还呲了呲牙，结果团子瞧见，居然咧开小嘴儿哈哈笑了，小嗓子又甜又软：“星星锅锅，你今天不苦啦！”
　　……★★★★★★……
　　偷偷给你们加个更，小可爱们把五颗星星点起来好不好呀？

第162章 肉很香哼哼哼那种小猪猪
　　沈凌绝奇怪道：“什么星星哥哥？我叫沈凌绝。”
　　“珠珠几道呀，”团子拍拍胸口：“珠珠冲明，什么都懂，什么都几道。”
　　“呵呵！”
　　虽然已经知道她不是她，但恨了太久了，瞧她还是有一点点不顺眼。
　　于是沈凌绝毫无风度地嘲笑小盆友，“你这么聪明，还叫我星星？”
　　团子道：“因为你就像星星那样，又高又亮又神气呀！”
　　沈凌绝一下子愣住了。
　　他，如今就是一个披着少年皮的怪物，满肚子仇恨郁愤，阴暗又恶心，看见路人都想劈两刀，跟星星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她说的诚挚极了，清澈懵懂的眼儿里，倒映着他的模样，闪闪发亮，让他莫名有几分无措。
　　沈凌绝抬抬下巴，摆了一个趾高气昂的样子，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团子傻乎乎地答：“珠珠叫珠珠呀。”
　　沈凌绝伸出手指，戳了戳她圆乎乎的小肚子：“是不是可以吃的那种小肥猪啊？”
　　“不系哒！”团子捂住小肚肚，认真解释：“系珍珠的珠！系亮亮的那种珠珠！”
　　“我懂，真、猪嘛！”他摆着很气人的样子：“肉很香的真小猪，天天哼哼哼那种嘛，对不对？”
　　团子停下来，瞧着他，大眼眨了眨，很认真地在想。
　　他以为她要发脾气或者哭一场了。
　　没想到，下一刻，她点了点头：“对哒，就系肉很香哼哼哼那种真小猪。”
　　沈凌绝一懵：“……？？”
　　他心说这孩子是不是傻？
　　盛明麟呵呵哒：“珠珠儿，别理他，他是傻子，他有毛病。”
　　团子瞧了沈凌绝一眼，拉了拉他，把哥哥拉到门边，小声咬耳朵：“锅锅，他可能没有念过书，有一减减笨，不懂介两个不一样，你不要说出来，他会难过哒！”
　　盛明麟看了沈凌绝一眼，笑道：“那珠珠不生气吗？”
　　“不生气呀，”团子理所当然地道：“名只又不重要，星星锅锅开心才坠重要呀！”
　　句句听在耳中的沈凌绝：“……”
　　他不知不觉就收起了那副气人的样子，眉头紧皱，心头略茫然。
　　这小孩…这小孩…这小孩到底跟谁学的，小嘴巴就像抹了蜜，这么会哄人？
　　只可惜用错了对象，他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他冷眼瞧着，就等着看这小崽儿又想耍什么花招！
　　结果没想到，他的特殊待遇就只有那么一小会儿！
　　珠珠儿很快就在丫环的服侍下，脱掉了木屐和油衣雨笠，然后就不理他了，哒哒哒跑去问七皇子：“七锅锅，你今天还痛痛吗？”
　　七皇子笑道：“不疼了，昨天也不咋疼，今天就好了。”
　　霍沉昭拿着药罐子过来，笑道：“郡主要不要帮哥哥涂药？”
　　团子点头：“要。”
　　霍沉昭就给她挽起袖子，教她用手指沾了药，一边又叮嘱，“轻轻涂上就行，手上有药的时候，不要摸眼睛，也不要摸嘴巴，记住了吗？”
　　团子点头：“记住啦！”
　　霍沉昭点点头，就去给沈凌绝涂药了。
　　他动作利索，一抹一涂，略微一扇风让药干了，立马就涂下一处，全身的伤涂完还没用半刻钟，沈凌绝都没感觉到疼。
　　涂完霍沉昭拿着药罐子走了，沈凌绝斜眼看了看那边。
　　小团子明显紧张极了，眼儿张得大大的，小胖手怕烫着似的，都不敢沾到七皇子皮肤，一边涂，一边还鼓起腮吹，这么半天了，一处还没涂完。
　　七皇子笑嘻嘻地看着，一边鼓励她：“没事儿，真不疼，大胆涂！”
　　他抓住团子小手，上下划拉：“你有没觉得你手心凉？这种药涂上凉凉的，不疼。”
　　团子点点头，一手扯着袖子，又挖了一点药，这才稍微大一点劲儿涂，还超严谨地问霍沉昭：“漂亮锅锅，颜色有一减减浅的地方，也要涂吗？”
　　“对的，”霍沉昭含笑道：“也要涂的。”
　　团子点头，整张小脸都快要怼上去，手指无比认真的抹边儿，荔枝也拿着一个帕子给主子帮忙，她一“呀”，她就赶紧把她涂出边儿的给抹掉。
　　看着主仆俩这如临大敌的架势，沈凌绝莫名就觉得自己被敷衍了。
　　他吐槽七皇子：“就一点皮外伤，就跟怎么着了似地。”
　　七皇子美滋滋：“你用不着叨叨，我知道你嫉妒我。”
　　“我嫉妒你？”小王爷冷笑，一脸不屑：“我嫉妒你什么？”
　　七皇子这两天心里就这一件事儿，于是难得展现出了伶牙俐齿，“嫉妒珠珠爱我！”
　　沈小王爷声音都拔高了：“老子会这么无聊？”
　　“你就是这么无聊！”七皇子呵了一声，老气横秋地道：“老沈啊，听我一句劝，冤有头债有主，报仇一定要找对人！所以你可别欺负珠珠了，我就是你前头的车，你千万别欺负完了，又像我一样后悔，我真难受了好一阵子我跟你说。”
　　沈凌绝居然被他说的呆住了，低声道：“什么前头的车，哪家先生教得……”
　　一边就沉默了。
　　两人这一番交流，珠珠儿一直在心无旁骛的涂药，根本就没听到。
　　倒是两个成熟哥哥，虽然在说着正事儿，却都一心二用，听在了耳中。
　　见沈凌绝明显听进去了，四皇子和盛明麟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四皇子站起来，把国旗画卷起来，摸了摸珠珠的小脑袋：“珠珠儿，四哥先走了，晚上宫宴时再见。”
　　团子连忙道：“四锅锅债见。”
　　四皇子亲了亲她小脑门，珠珠乍着一只药手，送他出了门，又回来涂药。
　　身上的没让她涂，就涂了涂胳膊腿儿，就涂了有半个时辰，一屋子哥哥各自含笑看着。
　　一直到珠珠终于涂完了，袖子上衣服上到处都沾了药，完成了一件大事儿，累得直出气，然后被抱走洗手换衣裳。
　　珠珠儿前脚一走，七皇子就把衣裳一脱，霍沉昭过来嚓嚓几下子把身上的药涂完了。
　　盛明麟笑道：“沉昭，你真是给珠珠儿找了个好活计，她铁定忘不了，能干好几天。”
　　霍沉昭也失笑：“我真的没想到她涂这么仔细，我还以为小孩儿胡乱抹两下就该去玩别的了。”
　　盛明麟挑眉道：“可珠珠爱她的七哥哥啊。”
　　“嗯，”七哥哥骄傲点头：“珠珠爱我。”
　　沈凌绝：“嘁！”
　　几人失笑，然后盛明麟道：“对了凌绝，晚上你去不去？”
　　沈凌绝摇了摇头：“不去。”
　　盛明麟道：“去吧，皇伯伯有可能想见见你。”
　　沈凌绝仍是摇头：“那等皇爷召见再说吧，今儿皇爷未必有空，再说了，我年纪又不大，其实……真没必要这么急着冒头。”
　　盛明麟忽然想起来：“对了，沉昭，你那天说沈老爷子的病怎么着来着？？”
　　沈凌绝猛然转头看向他，笑容全收。
　　霍沉昭就说了说，盛明麟在旁道：“沉昭医术极佳，比太医都好得多。”
　　话还没说完，沈凌绝已经起身，一揖到地：“请霍神医帮帮忙。”
　　霍沉昭道：“小王爷不必多礼，我随你去瞧瞧就是。”
　　两人略微一商量，霍沉昭就提着药箱子跟他回府了。
　　等珠珠午觉醒了，又等了一会儿，端王妃才带着他们进了宫。
　　端王妃带着珠珠先去了皇后娘娘那边。
　　今天人少些，但一进去仍旧香风扑面，满屋衣香鬓影，珠珠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抬手揉了揉小鼻子。

第163章 皇伯伯永远不会错
　　端王妃刚施完礼，连忙又蹲身告了声罪。
　　皇后娘娘笑着摆手，又向众人道：“珠珠儿鼻子灵，一到人多的地方就爱打喷嚏，好在麟儿回来了，”她捏了捏她的小鼻尖：“珠珠儿，去哥哥那边玩吧！”
　　一边说着，就叫了何宝过来，把珠珠送了过去。
　　这会儿还没开宴，盛明麟正被众人环绕。
　　盛明麟这阵子几乎天天进宫，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大家并不觉得一个八　九岁的孩子能办什么差使，可能天天见皇上就很了不起了，哪怕皇上叫你进宫骂一顿呢，能天天骂，也是叫人羡慕的。
　　所以，这些孩子估计都被家里长辈嘱咐过，要与他交好，一群人都围着他说话，盛明麟年纪又小，个子不高，一眼看过去都找不到他。
　　四皇子坐在水榭里喝茶，远远看到何宝抱着珠珠过来，就朝他招了招手，跟他道：“明麟忙着，把珠珠给我就成。”
　　何宝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四皇子便抱着珠珠看了一会儿锦鲤，等时辰差不多了，才抱着珠珠儿过去。
　　这会儿三大殿的事情已经传开，大皇子正在禁足中，今天都没能放出来。
　　摊上如此严重又敏感的事儿，主要是还没查出幕后主使，朝臣们那边气氛明显紧张，见了四皇子各自施礼，也不敢凑上来说话，生怕被人误会在打听这事。
　　三皇子同样如此，这事儿本来就是他负责查办，平时八面玲珑的人，愣是没敢跟人多聊，正端正坐在案前，见了他们过来，启唇一笑：“四郎，珠珠。”
　　四皇子叫了声三哥，便搂着珠珠坐下了。
　　小团子都顾不上说话，小脑袋转来转去地看人。
　　朝臣们一朝这边看，她就觉得是在看她，他们拱手，她赶紧有样学样，小手儿拱拱，他们笑，她赶紧也笑，还要点头，还要挥手……忙得不得了。
　　好在他们来的晚，也没几个人了，门口不进人了，珠珠又朝别处看，就看到了哥哥，珠珠站到四皇子腿上，朝他笑，盛明麟笑着，无声张手，珠珠也张手……
　　正比量着，外头礼乐奏起，明熙帝大步进来，四皇子也起身准备行礼。
　　小团子只觉得领儿一紧，已经被明熙帝提溜了过去。
　　珠珠吓了一跳，但也知道这种场合不能大声，小短手努力朝上伸，根本够不到，只能徒劳地晃呀晃，好在明熙帝很快就把她一转，抱在了怀里。
　　团子还没来的及生气，就瞧见了皇伯伯的神情，咦了一声，双手抱住他的胡子脸，小声：“皇伯伯，你不开心吗？”
　　明熙帝点了点头。
　　团子小嘴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脸，看效果不大，又抬抬小手：“给你吸肚肚。”
　　明熙帝摇了摇头：“是亲亲和吸肚肚都治不好的不开心。”
　　团子呆住，眼儿大睁，想不到别的招儿，于是喃喃地道：“那，那系行么样的不开心呀？”
　　明熙帝冷哼了一声，扫了下头一眼。
　　就从他坐在这儿，下头就没人敢吱声了，一老一小开始说话，更是所有人都屏声息气。
　　明熙帝淡淡地道：“皇伯伯很伤心，很寒心！朕登基以来，从未薄待过任何一个兄弟，亦从未薄待过任何一个有功之臣，朕做燕王时的臣僚，朕更是视之为旧友，多番照拂。朕从未有负尔等，朕仁至义尽！”
　　“朕从未想过，竟有人丧心病狂，竟欲假借上天之名，毁太祖基业，毁我大盛江山！若非上天垂怜，令朕提早得知此事……真令这些人的算计得逞了，那朕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又有谁知，朕实负千古奇冤？”
　　下头诸臣噤若寒蝉。
　　三皇子第一个站出来，无声跪下，四皇子及朝臣们也跟着出列下跪，因为皇爷表面上是在跟珠珠说话么，所以大家也不好插言。
　　团子可不知道这话不是跟她说的。
　　她一动不动，盯着皇伯伯的脸，用尽了三岁宝宝的所有脑容量，努力听，努力想……但还是没听懂，简直急得不行。
　　尤其看一直凶凶的皇伯伯，眼中含泪，更是急得都快要陪他哭了。
　　于是，紧张肃　穆的气氛中，小奶团子带着哽咽的小奶音响起，充满了愧疚：“对，对不起，皇伯伯，珠珠听不懂，珠珠回家好好念书……”
　　明熙帝满腔愤怒都为之一窒，脸上浮起了一个笑：“无事的，珠珠……那珠珠儿，你说皇伯伯迁都，错了吗？”
　　团子毫不犹豫地道：“没戳！”
　　“哦？”明熙帝笑道：“你知道迁都是何意吗？”
　　“不几道！”团子回答地脆生生：“但系！皇伯伯做行么都没戳！皇伯伯超棒！皇伯伯，永远不会戳！”
　　明熙帝不由大笑。
　　下头众人缓缓地放松了肩膀，以为这一茬儿终于过去了。
　　但明熙帝这个生辰就没打算好生过！
　　他含笑问道：“这话，是谁教珠珠的？”
　　团子道：“珠珠本来就几道呀！”她小手挥挥：“大家全都几道的！”
　　呵，全都知道？
　　要真全都知道那倒好了！
　　明熙帝扫了下头一眼，你们听见了吗！
　　连三岁宝宝都知道，朕永远不会错！
　　珠珠还在超努力超努力的想，不知道从哪个记忆角落扒拉出来一句：“太宗迁都，系大破力什么……极具甜蘸性，战了性，什么什么的……　”
　　明熙帝眼神一凝。
　　太宗什么的，这是庙号！
　　好在团子声音奶呼呼的，又是边想边说，更加含糊，不熟悉的人也听不懂，远一点的人也听不到。
　　明熙帝怕人注意到，迅速找了一个显眼包：“珠珠儿，你天天说你四哥哥有大聪明，不如叫你四哥哥出来说几句？”
　　团子心思被带走，点头儿：“四锅锅，好看！冲明！四哥哥说！”
　　四皇子应声站起身。
　　此事，已经议了不知道多少次，车轱辘话来回的说，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尤其在这种场合上，大家都以为四皇子会随便说几句场面话就算了，赶紧圆过去好吃饭。
　　没想到，四皇子张口就道：“近日这几桩事，儿臣确实不吐不快。三大殿之事，幕后之人固然丧心病狂，但，他最大的问题是短视！正因为短视，所以他才会处心积虑设下此局……因为他自以为，抓到了父皇最大的‘错处’，正是迁都！他认为，迁都之事可以大做文章！可悲哀的是，这朝上与他一样短视之人，何其多！”
　　众人微惊。
　　四皇子并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他们没想到，他今儿居然这么敢说。
　　短暂的寂静中，三皇子却有些走神，心头惊讶……太宗迁都？
　　小小孩儿，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的？如果后头没说迁都，他还有可能觉得是别的太宗，可“太宗迁都”？

第164章 怨祖宗太能干
　　四皇子续道：“敢问诸位，若三大殿真的出事，诸位会不会以为是迁都之过？可是诸位，迁都，真的是错吗？迁都确实耗费巨大，可国若不存，还谈什么国库财政？
　　漠北本就有诸多暴元政权的残余势力，以及诸多的马上民族，谁不垂涎我大盛河山？他们对我等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这本就是我大盛的心腹大患！
　　父皇未及弱冠时便镇守北方，亲历数次大战，对此极为了解！父皇深知，如不全力守卫边疆，弱宋时半壁江山沦入外族之手的情形，极有可能重演！太祖皇帝定鼎中原之后还曾十余次北征，你们凭什么认为如今我们可以安枕无忧？
　　而，迁都之后，天子守国门，赋税粮草兵马人才尽集于此，一声令下，万军齐发，正所谓兵贵神速，如此，才能将外敌挡于国门之外，避免践踏我大盛国土，欺辱我大盛百姓。
　　不然呢？
　　如若不迁都，父皇仍旧是九五至尊，且父皇除了是帝王还是神将，我说一句不当说的话，哪怕北地失陷了，以父皇的本事，仍旧能保住南京，保住偏安一隅之势！
　　父皇无甚损失，诸位无甚损失，照样锦衣玉食……可北地便活该尸横遍野？北地百姓便活该沦为两脚羊？你我都知，我绝非危言耸听，我等只稍一松懈，此事便在眼前！！
　　太祖皇帝以布衣之身，收复失地，推翻暴元，铁骨铮铮！尔等如此，死后可敢见太祖皇帝英灵？莫非北地被外族人占得久了，诸位便不再当它是大盛国土？可有可无？大盛从不缺大好男儿，靖康之耻断了的脊梁，怎能断到如今？”
　　四皇子向来寡言，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句句铿锵，句句犀利，最后一句更是剥皮见骨。
　　诸臣愕然。
　　不少人心有触动，但也有人，暗暗多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位四皇子，这是有想法了啊，句句往皇爷心坎上说啊！
　　四皇子并不在意他们的神情，又道：“且迁都，也不止是为了戎边。江南自来富足，北方则逊之，不只是生活天差地别，文化上亦是天差地别。故太祖皇帝一直是多收南方税粮来养北方，科举上又设南北分榜，平衡两方举子。但此法只能用于一时，不可长久。
　　但，迁都北京之后，君王在此，朝廷在此，天下民力物力财力亦将渐渐移于此，江南富户也会渐渐向这方迁徙。之后，再利用漕运之利，平衡南北差别，漕运由南至北所经之处，亦将渐渐富足繁荣……此，方是长久之道。
　　所以，父皇要的是国富兵强、海晏河清、无分南北，敢问诸位要的是什么？我知朝中官员多江浙，尔等反对迁都，几分为公？又有几分是出于私心？”
　　娘哎！
　　朝臣们再次哑然。
　　这一位，真敢说啊！真敢问啊！！
　　出身江浙的官员，你要说他们不想维持这种南方官员独大的局面，那绝对是谎话，可直接说他们有私心……连皇爷也不会开这个口。
　　因为涉及到的官员，实在太多了。
　　四皇子却敢。
　　可今儿是万寿圣节啊！是你父皇的生辰啊！这会儿你敢说我们不敢反驳啊！
　　可这个场合你正儿八经的说这些合适吗？想出风头也不是时候啊！
　　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去看上头的皇爷。
　　明熙帝嘴角带笑。
　　他确实想让儿子说点啥，省得大家会注意到珠珠说的话，但他也没想到，当四皇子真的敞开说，会叫他听得心潮澎湃。
　　他了解这个儿子，看得出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就在这一刻，明熙帝忽然明白了，前世他为何要选择四儿子了。
　　因为执政理念相同。
　　四皇子其实从不掐尖出风头，与大儿子的关系也好，大皇子在的时候，他向来都甘为辅佐。
　　明熙帝虽未开始选，但心中确实是属意占嫡占长的大儿子的。
　　但，大皇子宽厚仁善，又一直管着大盛的钱袋子，知晓财政之艰，他一直不赞成迁都，认为太过劳民伤财，没有必要……直到已经迁过来了，偶尔提及，他还想着再迁回去。
　　可四皇子，却懂他为何要迁都，也真正能明白，迁都的必要和重要。
　　执政理念是否相同，对于国君的传承，至关重要。
　　他兢兢业业一辈子，做下的事业，不是为了让他的儿子去推翻的。
　　他走五十步，下一任帝王继续走下去，两三代人下来，基本盘就稳固了……反之呢，他走了五十步，下一任帝王倒退回去，又去走了另一条路。
　　这不光是否决了他，也是抛费了整个大盛为之所做的所有努力，所有人力物力财力！
　　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形发生！
　　明熙帝笑道：“四郎说的好！四郎心有丘壑，知朕之心！”
　　这个赞扬，可就很大了。
　　四皇子施礼，面色平静：“谢父皇，儿臣不过说出肺腑之言而已。”
　　明熙帝笑着点头。
　　眼看父子一搭一档，终于有人没忍住，开口道：“殿下之言，固然有理，但，并非人人都是陛下……帝王离边关太近，若守不住，局面转眼就是不可收拾。”
　　“所以？？”明熙帝冷笑：“老子梯子都给你架好了，不肖儿孙给老子踩塌了，还得怨祖宗太能干？连国门都守不住的废物，哪还有脸坐这个位子？要都叫你这么说，太祖皇帝还夺什么江山，不定哪会儿就遇上个废物蛋子，多大的家业都能败没了，不如直接当小民就是了！还有你，你又何必当官儿？你家的不肖儿孙谁知道会有多少，不如回家种地，仨瓜俩枣的，争也争不出大事来，你说呢？”
　　那官员哑口无言，只能连连请罪，就怕请晚了，皇爷真让他回家种地去。
　　明熙帝冷笑连连。
　　大家也不敢再说话。
　　珠珠早就饿了，大家说话又听不懂，又不敢打断，好不容易等大家不说了，珠珠这才小心翼翼地道：“皇伯伯，可以次饭饭了吗？珠珠有一减减饿。”
　　明熙帝失笑：“吃饭吃饭，别饿着朕的心肝宝儿。”
　　气氛为之一松，跪了好半天的官员们，这才扶着腿起来，赶紧让开等吃饭。
　　四皇子想过来接走珠珠，明熙帝还不给他，刚才那句话，虽然不能跟旁人说，但他自己却是听见了的，心情真是大好。
　　太宗迁都，有大魄力！极具前瞻性！战略性！
　　所以，很可能，后人也是肯定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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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文的一定全都是大阔爱大冲明，好爱你们，小星星评分人数一天就过千啦真的好感动，加更！

第165章 能未卜先知的祥瑞
　　饭终于上来了，但谁也没心思吃，也没人敢凑趣起哄，好好的一顿寿宴硬是吃出了那啥的气氛。
　　满殿只有帝王和小团子的对答声，偶尔响起。
　　还没御案高的小团子：“皇伯伯，珠珠够不着呀！”
　　明熙帝单手抓着她衣裳一提，让她站在龙椅上，团子徒劳地伸着小短手：“还是够不着呀！”
　　明熙帝：“你不会扶着咱的胳膊么？”
　　团子：“可系，扶你胳膊，珠珠就没手手吃饭饭了呀！”
　　明熙帝：“你不是有两只手？！你就不能分着用？”
　　他亲自把她的一只手，放在他胳膊上，然后拉着她另一只手，去够筷子。
　　御案跟龙椅有一段距离，菜也不是放在御案边边的，珠珠一趴过去，小胳膊就是一软，小脸啪叽砸到了他胳膊上，要不是皇爷反应快，一把把她捞起来，珠珠就滚到御案下头去了。
　　明熙帝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胳膊：“你胳膊，居然撑不住你自己的身量？那你这胳膊还有啥用？”
　　团子：“……”
　　她虽然人小，也明白自己被嘲笑了。
　　团子委屈巴啦坐在龙椅上，想生气气，可又好饿，没力气生气气。
　　明熙帝心情好了，恶趣味也回来了，假装认真吃饭，不看她。
　　下一刻，团子两只小手手，颤呀颤地，举到了他脸下头，“皇伯伯，珠珠肚肚小，吃得少，珠珠饿，你掉一点点给珠珠次吧！”
　　这也太可怜了！
　　哪有这么逗小孩的！
　　四皇子忍无可忍，正准备再站起来，三皇子却赶在他之前，飞也似地站了起来，朝珠珠拍了拍手：“珠珠，三哥抱，好不好？”
　　团子这会儿一点都不挑，飞快张手手，三皇子就把她抱进了怀里，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爹。
　　明熙帝倒也不在意，就摆摆手，三皇子就抱着团子下来，一边吩咐随身小太监去煮碗小馄饨来，一边就挑着桌上软乎的点心，投喂团子。
　　团子是真的饿了，两只小手手抱住他手，阿呜阿呜大口吃，三皇子连声哄她：“慢点吃，不着急。”
　　一边看着下头。
　　礼部官员看着时辰都过了，终于还是壮着胆子上前请示，明熙帝点头，官员大松了口气，上去吩咐，准备好的歌舞这才传了上来。
　　殿中终于热闹了起来，大家也是松了口气，渐渐直起脊背。
　　小馄饨也送过来了，三皇子一边吹着，一边喂团子吃，下人想过来伺候，都被他斥退了。
　　这会儿团子的饿劲儿也终于下去了，但吃了一肚子点心，又想吃咸咸的了，鼓着腮帮忙吹。
　　三皇子含笑问她：“珠珠儿，这舞跳得好不好看？”
　　团子抬头瞥了一眼，胡乱点点头：“好看。”
　　三皇子笑着，就把馄饨喂给了她，一边又盛了一个吹着，状似随意地又问：“珠珠喜不喜欢哥哥？”
　　团子点头：“最喜欢锅锅了。”
　　三皇子又把馄饨喂给了她，馄饨越搅越凉，他喂得也越来越快，每个馄饨都随口问一个问题，一直到问出：“三大殿的事情，珠珠是怎么知道的？”
　　团子完全没有察觉任何不对：“珠珠做梦梦呀！”
　　旁边荔枝迅速道：“主子，喝口水。”却仍是没能打断。
　　三皇子似笑非笑地看了荔枝一眼。
　　荔枝吓得一下子跪下。
　　她本就是德妃宫里出来的，当然知道这对母子，绝非表面上那么温良无害。
　　三皇子含笑示意她起来，仍旧慢悠悠地喂着珠珠，心头惊涛骇浪。
　　其实他当然知道，会被人知道。
　　可是，能问出来这么一句，就不枉他冒险开这个口！
　　他本就是个精明的人，方才一句“太宗”，他就一下子想到了极多。
　　太宗，绝对是父皇死后的庙号！
　　谁会没事在一个奶娃娃面前说庙号？说历史，说朝事？
　　所以，虽然很匪夷所思，但，这就是真相！
　　真相就是，珠珠就是能未卜先知！
　　所以三大殿之事，幕后之人安排得如此隐秘，却被父皇提前得知！
　　所以大皇子冠礼的时候，珠珠做了个梦，都要大晚上入宫见驾！
　　所以四皇子才要天天跑端王府，甚至会住下，所以八　九岁的盛明麟才会日日入宫……
　　之前没想到，一想到，真是处处都是破绽！
　　荔枝看他似乎没注意她，就悄悄走过去，碰了碰周直温，一边用眼神示意。
　　周直温会意，立刻假装倒茶，在四皇子耳边说了一句，四皇子很快就站起身，走过来对珠珠道：“珠珠，四哥抱。”
　　珠珠已经把一小碗馄饨吃完，嘴儿都没擦，就投向了四哥哥的怀抱。
　　三皇子笑骂：“小白眼儿狼，三哥辛苦喂你半天，连谢也不知道说一句，就知道找你四哥。”
　　珠珠也不好意思了，朝他弯了眼儿傻笑，一边甜甜地道：“谢谢三锅锅！”
　　三皇子拿了帕子，亲昵地给她拭去唇上的水渍：“去吧小宝贝。”
　　四皇子就把珠珠抱了过来。
　　等看完歌舞，珠珠都睡着了，回了府，荔枝就悄悄跟盛明麟说了。
　　盛明麟脸色微变。
　　但这种事，确实也瞒不了太久，主要是珠珠本来就呆兮兮的，被套话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三皇子是真的精明有决断。
　　他出手之前就知道，套话很可能会被明熙帝和他们知道，一定会不高兴，但，比起得知这个大秘密，他觉得值，就果断出手。
　　要不是他这么果断，再找这么一个他能与珠珠说话，不被别人打扰的机会，真是未必有那么好找。
　　但他知道了，应该也只会想办法讨好珠珠，至于泄露出去什么的，应该不会。
　　盛明麟道：“我知道了。”
　　荔枝这才退了下去。
　　而此时，三皇子已经回了府，吩咐了一声：“去云深苑。”
　　下头人应声去吩咐了，三皇子迅速换了衣裳，往外走。
　　一路越走越清静，一直走到了一处极为清幽的所在，灯已经点了起来，下人垂手侍立，三皇子快步进去，便见一个身穿道袍的女子，静静伫立。
　　女子明显并不年轻了，一身素色道袍，身量修长清瘦，全身上下并无一件饰物，却仍旧眸敛月华，美得满堂生辉，施礼道：“殿下。”
　　三皇子笑着搂住她：“云儿……”
　　他调笑了两句，这才吩咐下人们出去。
　　下人们一出去，三皇子立马收回了手，女子也后退两步，缓缓在椅中坐下，道：“殿下今日何故来此？”
　　声音居然是清润悦耳的男子声音！
　　三皇子低声道：“我得知了一件事，”他迅速把珠珠的事情一说，一边道：“我确认，她能未卜先知！”
　　云先生垂着眼，低低地道：“未卜先知？”
　　“是！”三皇子道：“所以我该怎么做？”

第166章 星星锅锅的美貌
　　云先生淡声道：“我已经说过了，皇上春秋鼎盛，你如今最该做的，就是沉住气，不要轻易出手！”
　　三皇子道：“可是，一个能未卜先知的祥瑞有多么重要！你难道不明白？我怎么能什么也不做？”
　　云先生淡声道：“那你能做什么？”
　　三皇子语塞，云先生慢慢地道：“你可以想法子讨好她，可别的，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才说，永远不要急，急，你就输了，如今，还不到争的时候……”
　　三皇子冷哼了一声：“我不争，看着别人争？今日四弟可是大出风头，”他简单解释了两句，一边道：“我真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大哥还没倒呢，他就迫不及待了！”
　　他连连咬牙，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云先生，那药，再给我一粒。”
　　说到这儿，他眼睛一亮：“给我一粒，两件事情，就一起解决了！没有子嗣，那不管怎么蹦跶都是徒劳，长成胖子……呵，珠珠最喜欢她了，他长成胖子，珠珠就再也不会喜欢了！”
　　云先生皱眉：“两个人一起出事，太可疑了。”
　　“那又如何？”三皇子笑道：“那只能证明皇后的血脉有问题，生出来的儿子都有问题，都是十八　九岁开始变胖，都生不出孩子，血脉里头带来的病，这不是很合理？哪里可疑了？”
　　云先生沉吟。
　　三皇子道：“你放心，我会找合适的机会的，我很冷静，绝不会露出马脚的。”
　　云先生思忖许久，还是点了点头：“一定要小心，此药宝贵，我手里也只余了一粒，再也没有多的了。”
　　三皇子点头：“我明白的，你放心。”
　　云先生转身进了房，掀开床褥，露出底下的暗格，暗格里几个小小的药瓶，并半块玉珏，云先生迅速取了一个瓷瓶出来，交给三皇子，一边一再叮嘱：“要小心。”
　　三皇子含笑道：“先生放心，我会的。”
　　他转身离开。
　　云先生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出神，好半天，才退回来，喃喃自语：“未卜先知？陈善娘，是你吗？你这一辈子，开始装神弄鬼了吗？”
　　…………
　　今年皇爷没兴致，寿宴都吃成那样，龙舟马球什么的，就更别说了，全都取消了。
　　初四一幌而过，盛明麟等人就一心惦记着初六子时的鱼眼移魂。
　　初五一早，沈凌绝就到了端王府，盛明麟直接叫人把他带到了玥园门口，也不往里让人。
　　沈凌绝正想着带客人到院子里是什么操作，就见门口，骨碌碌滚出来一个小团子。
　　沈凌绝就懂了，内心呵呵，一边负着手，站得十分英俊，就等着她过来。
　　结果没想到，她呀了一声，又跑进去了。
　　沈凌绝正想着是不是他表现的太凶了？太高冷了，不好相处？那他要不要笑一笑？
　　反正这旁边也没人，笑了也没人知道。
　　还没拿定主意呢，就见小团子，费力地抱着一个小凳子出来了。
　　虽然凳子很小，但她人也小，抱得十分费力，一走一趔趄，沈凌绝心说这是给我的？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迎接一下，就见团子抱着凳子从他身边走过，把凳子放到了树荫凉里，这才转身，拍着凳子，朝他笑的跟朵花一样：“星星锅锅，你过来坐呀！这尼不晒！”
　　沈凌绝咳了一声，就走过去一撩袍子，坐下了，团子就站在他面前，眼儿亮亮地看着他。
　　沈凌绝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问：“你坐哪？”
　　团子直直瞧着他腿，道：“娘亲说惹，只有寄几家的锅锅，才能坐腿腿，亲脸脸，别人家的全都不许。”
　　沈凌绝：“……”
　　所以呢？
　　团子继续道：“但系，但系珠珠还小，腿腿没力气，晒太阳还会晕晕……”
　　她眼神儿渐渐移到上头，盯着他，一脸的：你怎么还没听懂？
　　沈凌绝被她这个小眼神儿给逗乐了，伸手把她搂到膝上，“所以你娘亲教你掩耳盗铃是不是？”
　　团子坐在他膝上，美滋滋：“星星锅锅说的全都对！”
　　沈凌绝瞧了她几眼。
　　团子梳着小发包包，胖鼓鼓的小流苏垂在脸畔，葡萄眼儿黑亮亮，小肉脸白生生粉嘟嘟，一看就十分肉香，十分好吸的样子。
　　沈凌绝捏了捏她小胳膊，道：“不要叫我星星哥哥，叫我沈哥哥。”
　　“那不行的！”团子坚决摇头：“它不配！”
　　沈凌绝没听懂：“谁？谁不配？”
　　“沈，沈不配！”团子小脑袋转了转，四处指：“沈墙、沈树、沈脚、沈鞋，全都系沈！沈系一个扑通扑通的制制，配不上星星锅锅的美貌和拽拽！”
　　沈凌绝：“……？？？”
　　他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回，所以幼崽崽的脑回路，全都这么奇怪么？
　　团子瞧着他，可能是忽然想到他珠猪不分的笨脑子，又解释了一下：“就系，好看的人，就要叫好听的名只呀！珠珠介么可爱，介么好看，所以才叫做珠珠，要系珠珠叫……叫……叫石头，就不配惹！”
　　沈凌绝默然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然后他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就随口道：“所以呢，我叫星星，霍沉昭漂亮，就叫漂亮哥哥？”
　　团子道：“不系的。”
　　“又不是的？”沈凌绝道：“那是什么？”
　　团子道，“漂亮锅锅，有巨多……”她小手比量，一下子打到他，于是从他膝上下来，两条小胳膊，比出来一个巨大的范围：“巨多的优点，但系珠珠不会说。所以，只能叫他漂亮锅锅。”
　　她又走回来，按着他的腿，小屁股一抬一抬。
　　沈凌绝只好又把她抱上来，一边道：“他优点太多了，说不过来，所以叫漂亮哥哥，我就拽拽这一个优点，所以叫星星，是这个意思吗？”
　　团子点头。
　　沈凌绝眯眼。
　　团子奇怪地跟他对视，虽然不知道他哪里不满意，但，明显就是不满意了。
　　团子大眼儿一眨，赶紧躲开他的眼神儿，道：“咦！珠珠的鞋只说它想走路路！”
　　一边就跳了下去，也不跑开，就绕着他转圈圈，小屁股扭扭，胳膊飞呀飞，每次飞过来，都要偷瞄他脸色。
　　沈凌绝真是一下子就被可爱到了，也板不住脸了，露出了一个姨父笑，一把抓住她小手：“哥哥的嘴，说他想吃掉珠珠的手手！”
　　酷帅狂霸拽的小王爷，说起叠字儿毫无压力，一边说着，一把抓住她小手，就亲了几下。
　　外头，盛明麟和四皇子、霍沉昭、秦江白一起进来，盛明麟一脸稀奇地道：“小王爷，你没用早膳？”
　　“对，”沈凌绝指着珠珠道：“这样的小肉包子，我一口能吃十个！”
　　他故意糗他，但小王爷不要脸，盛明麟笑着，就不说了，道：“进来我们商量一下。”

第167章 珠珠抱抱珠珠贴贴
　　沈凌绝起身跟了进来。
　　上了茶，盛明麟便摆手让下人退出去，四皇子道：“施法换魂，时间是在初六子正。等用过午饭，我与江白先过去，凌绝你若是着急，与我们一起去也可……晚上明麟、沉昭和七郎你们再过去。”
　　大家各自应了。
　　四皇子又道：“那一边是度厄大师坐镇。珠珠儿这边，我也怕出什么意外，所以我已经禀明了父皇，下午让谢大将军带着珠珠，去护国寺住一晚上。”
　　珠珠儿难得见人这么齐，开心得不得了，被沈凌绝放到了桌子上，就在桌子上走来走去，挨个儿瞧瞧，拉拉手手，听到叫她名字，回头答应了一声，脆生生的：“哎！珠珠在这哪！”
　　四皇子不由失笑，也起身走到桌边，让她拉了拉手。
　　秦江白一直排队等着，等拉过了第二次手手，才咳了一声，道：“殿下，有一件事……之前沉昭画的国旗，臣前几天回家时画出来，被我大爹……”
　　他顿了一下，解释了一句：“教臣念书的师父，臣叫他大爹，他眼睛看不到，但可以用手摸……嗯，被臣的大爹见到了，臣就告诉他这是国旗，给他解释了什么叫国旗。”
　　“结果昨日臣回家，便听他一直在说国事。臣的大爹性子谨慎，平时极少说国事，臣觉得奇怪，多问了几句，就觉得他对大盛对皇爷，似乎忽然变得格外热爱了……倒不是说平时不爱，但此时却似热血沸腾一般的热爱。”
　　室中几个人都是聪明人，四皇子当时就懂了：“你是说……”
　　他一顿，盛明麟接下去道：“只要你心里认定了它就是国旗，不管是什么图案，都会有那种……爱有一分，就会不断深爱的效果？”
　　“对，”秦江白道：“我觉得是这样，所以我又用别的家人试了一下，就是如此。”
　　盛明麟不由道：“那倒是挺好，我也觉得沉昭那画好看。”
　　霍沉昭连忙道：“我是随意一画，而且，也算是用了那位季大人的一些想法，并非自己画的。”
　　“这个无妨，”四皇子直接道：“沉昭你再用心画一幅，就画之前那样的。”
　　霍沉昭只好应下。
　　四皇子沉吟。
　　当时，他把国旗的图样送回去，父皇也觉得霍沉昭画的那一幅更好看，整个画面留白多，画风流畅大气，挂起来也一眼就能看明白是什么。
　　但因为之前团子说的是季辞画的龙头，所以还是把季辞叫过来，让他拿回去按着那个意思重画。
　　可如果按秦江白这个说法，完全可以直接用霍沉昭这一个啊！
　　只要定下来这一种是国旗，就有了这样的效果，不需要非得用原来的国旗图样。
　　四皇子道：“回头我们多找几个人试试。”
　　大家都应下了。
　　“对了，”盛明麟想起来问四皇子：“四哥，谢家大舅舅抓的那些瘟疫之人，可查到什么了？”
　　四皇子摇了摇头，低声道：“接头之人发现不对立刻自尽了，没能审。那宅子，在大哥手下一个管事的名下。”
　　大皇子？盛明麟有点吃惊。
　　他本来以为不是齐王就是三皇子的，那天万寿圣节时，还特别留心观察了一下，感觉齐王还是在四处撩拨，三皇子虽然安静些但也合理，反正他是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不过这事儿肯定不是大皇子，估计是幕后之人，提前就安排好了，要栽到大皇子头上的。
　　可问题就是，就算此事大皇子不知情，也是御下不严，他也是够倒霉的，事儿都赶一起去了。
　　四皇子又道：“谢大将军命人把马车赶到一处，打开车门时，那些瘟疫之人已经全都死了……谢大将军还提前叫了太医，备好了药，想着及时救治，谁知根本没用上，而且这些人，死后连尸骨也不敢留下，全都覆上石灰烧了。”
　　他无声摇头。
　　珠珠忽然道：“漂亮锅锅？”
　　她踩着桌子走过去，双手捧住他脸：“你肿么啦？”
　　她这么一问，大家才看到，霍沉昭不知何时脸色苍白，连嘴唇都似乎失了血色。
　　见大家都在看他，漂亮的少年仓促地挤出来一个笑：“我没事……在，在密闭的地方，病就是会传的快些，发作的也快些，这个，这种……”
　　他强撑着笑容，只说了一半儿，眼泪就猝然落下。
　　他急背过身，声音微哑：“失礼了。”
　　这少年，温雅真是刻进了骨子里，到了这时，还不忘说一句失礼。
　　这件事情与他家中的冤情，一定有相似之处，所以他才控制不住失态。
　　可是这种事情，大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诸事未定之前，所有的话，似乎都太过苍白。
　　只有小团子没有那么多想法，在他身后，尽力张开小胳膊，抱住他背，小脸贴过去：“漂亮锅锅别难过，珠珠抱抱，珠珠贴贴。”
　　她伸出小手手，去够他手，抓住了，摇呀摇：“珠珠跟漂亮锅锅天下坠坠好！”
　　小团子暖暖软软的，虽然只有那么一小团儿，却真是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霍沉昭缓缓吸气，轻轻攥住她小手，不住地深呼吸。
　　室中一片安静。
　　盛明麟咳了一声，挑起话题：“对了，四哥，珠珠院儿里那个花椒，昨天跟我说，昨天一早，又有人传信儿给他，让他回家一趟……我暂时没让他过去，大舅舅不是说要给我们府上几个高手么，大舅舅这两天忙着，还没给，我昨儿跟娘亲说了，让她去要，等要了来，看要不要跟踪一下。”
　　四皇子抽了抽嘴角：“你也想太多了，收买下人的，能是多高明的人物，你随意找个人跟就是了，何必等什么高手！”
　　“哈哈，”盛明麟夸张地笑了两声：“我寻思小心一点儿，万一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四皇子道：“高手若真有这么好找，谢大将军会不早给？连你们都不好找，旁人更是，就算有几个，也得用在关键之处。”
　　“那行吧，”盛明麟就道：“那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下人就报，端王妃过来了。
　　盛明麟心说这就是想瞌睡就来枕头了，一边就迎了出去。
　　霍沉昭也已经缓过来了，转过身，把珠珠抱在了怀里，跟在众人身后迎出。
　　外头，谢大将军和端王妃一起进来，带了两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谢大将军向四皇子行了礼，介绍道：“这两位，一位是周师傅，一位是杨师傅，过来教七殿下与明麟的武课。正好前阵子不是说七殿下武课进度快，要给换一个武师傅么，正好换了，我已经禀过皇爷了。”
　　盛明麟很是知趣，连忙上前执弟子礼，一边又叫小厮：“快，去请七哥过来一趟。”
　　他笑着向两人解释：“七哥上午有文课，这会儿正在上课。”
　　两个老者都表情严肃，被谢大将军吩咐了，虽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但看他这态度，神情也明显更满意了，道：“世子爷不必多礼，武课时再见也可。”
　　盛明麟笑道：“拜见师傅是大事儿，告一会儿假也是应该的。”

第168章 先论君臣再论师徒
　　不一会儿，七皇子就跑着过来，行了弟子礼，十分兴奋。
　　两人问了问他的进度，盛明麟也出去问了问管家安排在哪个院子，然后他与七皇子亲自带着两人过去，里外都安排好，好让两人休息。
　　这边几人一走，谢大将军也急匆匆要走，四皇子提醒他：“大将军，下午还要去护国寺。”
　　“臣知晓，”谢大将军道：“臣这会儿实在没空，午后再过来，放心，不会耽误事的。”一边急匆匆走了。
　　端王妃坐下，小声跟四皇子吐槽：“你是不知道，请个高手多不容易。我寻思珠珠这儿干系重大，千叮万嘱要几个忠心的，结果我哥说这样的人都已经重用了，让他们当护院太过于大材小用什么的，我们商量了半天，才说让他们当武师傅，占着一个半师之份，若要出门什么的，再请他们‘帮忙’。”
　　她千言万语地朝那个方向抛了一个眼色，显然是嫌他们的姿态过于高傲，连皇子世子行礼也安然受之。
　　要知道，连她这种没文化的也知道，先论君臣再论师徒好不好！再说还不是正经师徒！
　　四皇子轻咳了一声。
　　他身为皇子，对这种对皇权缺少敬畏之人更加敏感，但仍是劝道：“婶婶，高手确实少，也是没办法。”
　　沈凌绝忽然插言道：“王妃娘娘，你先别急，等我腾出空儿来，去买几个年少的小厮，教上一年，送过来就能当高手用。”
　　“当真？”端王妃立马高兴了：“要什么样的小厮，我先给你挑着，等你腾出手来直接教！”
　　沈凌绝没想到她接话接的这么利索，而且一点没怀疑他的本事，还愣了一下。
　　但又挺高兴，笑道：“不要太小的，起码八到十岁的吧，再大一点也可以，但不要超过十五六，身体底子得好。”
　　霍沉昭道：“身体都可以调的，我来帮着调养，若要保护珠珠，娘娘你买几个长相好些的。”
　　端王妃哈哈地笑道：“行。”
　　四皇子问：“凌绝，你这个心法，什么人都能学吗？”
　　沈凌绝道：“反正，我那时教影卫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可以学，但也确实有怎么都学不会的，学不会的，有个三成左右吧？但是余下的七成中，也会有一两成，学出来身手卓绝，叫人惊艳。对了，女子也可以的。”
　　“女子也可？”端王妃很兴奋：“那我多采买一些女子，学会了，一直保护珠珠长大。”
　　沈凌绝含笑点头：“可。”
　　四皇子看了沈凌绝一眼，微微沉吟，秦江白也想到了什么，垂下了眼。
　　沈凌绝有这样的本事，皇爷是绝对会用他的，就是不知道会怎么用了。
　　……
　　今儿按说是端午节，也是大节了，但因为鱼眼的事儿，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一人吃个粽子应应景就算了。
　　等吃过午饭，四皇子几个人先走了，等珠珠午觉睡醒，谢大将军也过来了，带着珠珠直接去了护国寺。
　　等珠珠走了，盛明麟三个人才动身离府。
　　选的地方，是一个闲置的宅院，度厄大师已经在地面上画好了阵法，打眼一看，金灿灿的，神秘又庄重。
　　盛明麟道：“我还以为，布阵全都是用血或者朱砂的。”
　　沈凌绝好笑：“你跟我一样，我也这么问了一句，大师说道，但凡用血布阵的，必是邪法，而朱砂则是诛邪的，都不对路，这是用金粉和佛前香灰画的。”
　　盛明麟恍然点头。
　　七皇子伸头探脑看了半天，又回来，惊讶地道：“就这么敞着门让人看？布阵不都是特神秘？”
　　“神秘啥啊！”沈凌绝道：“何止是能看！锦衣卫说，有一天风把阵旗吹起来，摔断了，度厄大师直接用绳儿随便一系，就想再用，锦衣卫好说歹说，才换了一个新的。据大师说，这些事情，本就没那么多讲究，过于讲究的多半都是故弄玄虚，就为了多跟你要银子的……最后这句是我说的。”
　　盛明麟啧了一声，不知道如何评价，末了看了他一眼：“你还笑的出来？”
　　沈凌绝道：“我当然笑的出来，我高兴得很呢！你还没见准备的那个死囚吧？我非常期待！秦江白连鞭子都给我准备好了，说一换过来，先让我抽一顿出出气！”
　　他这么一说，盛明麟也过去看了看。
　　其实准备的死囚不止一个，有男有女，生辰八字全都是算过的，到了时辰会全都杀死，这是为了防止出意外。
　　但主要预备的，就是一个男人，看着应该有四十来岁，据说是一个江洋大盗，身体十分壮硕，绝对经得起严刑拷打，但长的是真的不大好看，面膛黑红，大鼻子大嘴，眼小的恨不得找刀子给他拉开一点儿。
　　一想到矫揉造作的鱼眼会进入这么一个身体，盛明麟也莫名觉得有一点点爽。
　　他想起来问沈凌绝：“你有没有让大师看看，你是不是第三人？”
　　沈凌绝已经听他们说了一些过往，道：“四哥问了，但大师说，要看珠珠才能确定。但看我面相，应该差不多。嗯，他原话说的是，有九成可能。”
　　盛明麟笑着点了点头，就进去找四皇子。
　　四皇子几人在偏厅坐着说话，商议细节。
　　要卡在子时这个时候，让这些死囚全都新死，但尸体不要凉。
　　而与此同时，盛玉露要濒临死亡，鱼眼才会从她的身体中逸出，顺利的话，就会进入挑选好的死囚身体中。
　　盛明麟问：“盛玉露呢？”
　　四皇子道：“沉昭说可以治，等处理好了，先放到一处，给她治病，到时候看齐王府吧……齐王府若无事，就送她回去，若齐王府出了事，就挑个富贵人家，远远送出去吧。”
　　盛明麟点了点头。
　　因为之前珠珠也被夺过舍，所以他们对盛玉露都有些同情，宁可多费一些事，也想着，尽量给她安排个衣食无忧的生活。
　　几人说着话，都不时的看一眼漏刻。
　　其实几人都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只是此事，对他们来说过于重要，实在是忍不住担心。
　　天黑之前草草用了饭，然后就把度厄大师叫出来，一遍一遍地检查阵法，锦衣卫也一遍一遍地检查死囚和盛玉露。
　　一直到了子初，大家才一起动手，把盛玉露和死囚大哥各自摆入阵法之中，其它死囚暂时放在一边，都是清醒的，但一动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鱼眼在刚见到四皇子的时候，已经出来过一会儿了，这会儿是盛玉露，躺在地上，连眼神儿都古井无波。
　　度厄大师算好方位，让盛明麟、七皇子和沈凌绝也盘膝坐下。
　　但据说，他们三人中，只有盛明麟有一点用，聊胜于无的那一点点用，其它两人在这种场合完全没用。
　　盛明麟几人被度厄大师三说两说的，紧张劲儿都下去了，默默坐等，四皇子和秦江白也不用出去，就站在屋角看实况。
　　时辰堪堪到了子正（0：00），霍沉昭和锦衣卫一起动手。
　　霍沉昭用手按穴，锦衣卫则简单粗暴的直接掐死。
　　度厄大师盘膝坐在阵法之前，随着一声铜钟响，度厄大师伸出手，飞也似地把写了八字的纸点到了一面镜子上。
　　纸上字迹迅速消失，下一刻，死囚大汉痛叫出声，一下子坐了起来。

第169章 神将光环碎一地
　　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死囚大汉捂着脖子，惊慌地四处看，一眼看到四皇子，便叫了一声，“四哥！”
　　声如洪钟，极为粗豪，配着她习惯性拖长的尾音，滋味儿那叫一个酸爽。
　　一点不夸张的，所有人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又挺高兴的。
　　这是成了？真成了？
　　度厄大师神态平静，好像这根本没啥大不了的：“嗯，成了。”
　　鱼眼惊惶大叫：“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干了什么！我怎么，我怎么……”
　　她抬起手臂一看，嘶叫出声，“不！！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做男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呵！呵！呵！”沈凌绝双眼暴亮，第一个站了起来，朝着秦江白一招手：“秦大人！”
　　秦江白抬了抬手，锦衣卫就扔过来一条鞭子。
　　沈凌绝一手拖住大汉，把他拖出了阵法，扔到地上，双手把鞭子一崩，还不忘回头再确认了一遍：“大师，我现在打她，不会把她打回去吧？”
　　度厄大师回答了太多遍各种问题，整个和尚都佛了，面无表情：“不会。”
　　七皇子抱着肩吐槽他：“见着珠珠儿的时候，下黑手那叫一个果断，见了真的又磨磨叽叽，你不行让我来！”
　　话音未落，沈凌绝一鞭子就抽过去了，当时就皮开肉绽。
　　鱼眼一声惨叫，痛得在地上直打滚，一边大声道：“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来拯救你们的，我有改天换日的本事，我……啊！啊！四哥救我啊！我能帮你的啊！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猛牛发嗲，声震屋宇，翻滚之间地面震动，画面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盛明麟几个默默别脸，连四皇子这种性子的人，都实在没忍住说了一句：“别叫我！”
　　鱼眼仍旧在哭叫不休。
　　沈凌绝面带微笑，鞭子甩成了一片鞭网，每一鞭下去，都有一道血雾喷出。
　　这种鞭子，是锦衣卫专门用来打人的鞭子，又细又韧，不伤骨头，只是格外的疼。
　　鱼眼起先还嚷嚷你们会后悔的，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没几下子就开始求饶了：“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你把系统还给我，我马上就走……”
　　秦江白与四皇子交换了一个视线。
　　不是个能扛刑的，这挺好，审起来必定省时又省力。
　　沈凌绝把人抽成了血葫芦，这才慢慢停了下来，漂亮的小脸上都溅上了血滴，双眼却格外水亮，笑容也益发愉悦。
　　锦衣卫上前，熟练地接过手，给她洒上了药，不能止疼，但确实能治伤，毕竟不能叫她死了。
　　沈凌绝转身走回来，一边慢慢抬起手，轻轻拭去了挂在长睫上的一滴血，嘴角仍是弯着，笑容又诡异又好看。
　　盛明麟几个人都体贴地不打扰他，只有七皇子嫌弃地道：“你别笑的跟个疯子一样行不行？人要学会往前看，仇都报了，你还疯疯癫癫的，以后可咋整！”
　　几人：“……”
　　七憨憨从来都是个嘴笨的，唯独在对上同病相怜兄沈凌绝的时候，那嘴跟开了刃一样。
　　沈凌绝看了他一眼，忽的喷笑出声，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说的对！太对了！”
　　那边秦江白放飞了一只鸽子，向上头禀报，一边瞥了他们一眼，道：“也不知道郡主那边可还好。”
　　盛明麟也在想这事儿，道：“咱们这边顺利，珠珠那儿就不会有事，顶多做个梦。”
　　此时，护国寺。
　　其实下午时，被好久不见的大舅舅抱出来玩的时候，团子还是蛮开心的。
　　虽然团子有一点害怕那些五颜六色的奇怪泥像，也不喜欢外头空旷又不好玩的地方，但基于对大舅舅的爱，团子也木有嫌弃，陪着大舅舅溜达了好大一圈儿，小腿腿都累软了。
　　结果到了晚饭时候还不让回府。
　　团子有一点点不高兴，但还是乖巧陪大舅舅吃完了晚饭。
　　没想到吃完晚饭说要在这儿睡觉。
　　团子立马不乐意了，仰着小脸争辩：“舅舅没说要债外头睡觉觉！”
　　谢大将军连忙蹲下：“是舅舅的错，舅舅现在说好不好？我们今天晚上要在这儿过夜。”
　　“不要不要，”团子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珠珠要回家，舅舅可以寄几债这儿睡觉觉。”
　　谢大将军耐心解释：“可是珠珠必须在这儿，珠珠今天晚上会有危险，在家里不安全，这里有大师，有佛祖，可以保护珠珠，要不然舅舅为什么要带你来呀，是不是？”
　　团子听懂了，呆愣一瞬：“那，珠珠要娘亲搂搂睡觉觉。”
　　谢大将军道：“珠珠儿，这儿是皇家寺院，是不许女客留宿的，娘亲不能来。”
　　团子委屈坏了，眼里开始冒泪花花：“那，那锅锅也行。”
　　谢大将军道：“哥哥也不行，因为哥哥不在家，今天晚上，你哥哥，四哥哥，七哥哥，所有人，全都有事情要忙，今天晚上只有舅舅在，舅舅抱珠珠睡觉。”
　　团子吃了一惊：“可系，可系他们全都没有跟珠珠说呀！”
　　她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眼儿大睁，喃喃自语：“锅锅背着珠珠出门玩，木有跟珠珠说！珠珠今天出门还跟锅锅说，一会会就回来，锅锅也说好，锅锅骗珠珠……”她看到谢大将军：“呜呜，舅舅也骗珠珠，全都骗珠珠，骗小孩只，不系好大人！珠珠不跟你们好惹！呜呜呜……”
　　团子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
　　谢大将军绞尽脑汁地哄娃。
　　因为护国寺是帝王专属，不经过帝王首肯，别说女子了，男子也是不能来的，所以谢大将军带进来的下人很少，荔枝宁嬷嬷等人都不能进，团子的小厮只带了花生和核桃，平时都不是贴身伺候的，只能大将军自己哄。
　　团子由小哭转大哭，卖力地哭了一大场，发现真的不让回府，这才委委屈屈地停下，整个团子挂在舅舅肩上，两只小手臂垂垂着，还在一抽哒一抽哒。
　　外头隐约传来了说话声，谢大将军并没有注意。
　　小外甥女估计马上要睡着了，胜利在望，大将军一点也不敢松懈，老大的个子，一圈一圈在屋里转，不时还得左扭右扭，还得上下颠着，还得哼着跑调八百里的民谣，因为怕小外甥闺女趴的太朝后，控到头难受，他还得猫着腰，就像一个偷了别人孩子的老婆婆。
　　这要是叫满天下谢大将军的崇拜者看见，神将光环当场就能碎一地。
　　谢大将军又转了几个圈圈，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人影。

第170章 朕为天下主
　　谢大将军心生警惕，迅速回头，然后就发现，皇帝陛下负手站在门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大将军也吓了一跳，赶紧无声施礼。
　　明熙帝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绕过来看了看，团子眼儿已经闭上了，只是还在迷迷糊糊抽哒。
　　明熙帝也没敢动她，小声道：“咱不大放心，过来守着珠珠。”
　　大将军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只心头暗暗惊骇。
　　心说三岁半的小娃儿到底能干啥事儿啊，要劳烦一个帝王大半夜亲自过来守着！！
　　大将军也顾不上形象，又抽风一样摇晃了一刻多钟，感觉团子终于睡熟了，才无比小心地托住团子小脑袋，整个肩膀往前送，让她躺到他的大手上，仔细看了看，已经睡着了。
　　谢大将军松了口气，两手托着把珠珠放到了床上。
　　放完了，又仔细盖好被子，一转身，他一愣，想起来这间厢房只有一张榻。
　　谢大将军连忙小声道：“皇上，臣在这儿守着就成了，这边如此简陋，皇上岂不是太委屈了。”
　　明熙帝不在意地摆手：“没事。”
　　他脱了鞋子，往榻上一躺，伸手搂住珠珠：“在哪儿都不耽误咱睡。”
　　谢大将军：“……”
　　行吧，虽然他也不是没跟皇上抵足而眠过，但今天皇上明显不想唱这个戏，所以他拿了一个蒲团，盘膝坐在榻边，一边还问：“皇上，就守着就行？什么也不用干？”
　　明熙帝道：“谁知道。”
　　谢大将军只好道：“那皇上休息吧，臣来守夜。”
　　明熙帝当然不会客气：“嗯。”
　　小团子在榻边安静睡着。
　　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但她亲爱的大舅舅怕她冷，给她把被子从头盖到脚，亲爱的皇伯伯亦十分慈爱，大手牢牢地压在她身上。
　　团子哭了一大场，也没有喝水，热到小脸通红，鼻尖冒汗，小手小脚脚挣扎着想踢开被子，却怎么都踢不开，难受地不住哼哼唧唧。
　　她一哼哼，明熙帝就抬起头看看她，谢大将军也会伸头过来看看。
　　其实谢大将军根本就不知道要看什么，可皇上这么紧张，他当然也就跟着紧张了起来。
　　可明熙帝也不知道太多，他琢磨了一下，道：“没说话，应该就是没事吧？”
　　谢大将军：“……？？？”
　　他又不能说，你们的秘密我都不知道啊！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什么样算有事，什么样没事啊？
　　最终只能道：“皇上说的对。”
　　如是者三五，团子呼吸渐沉，小脸泛红，安静了下来。
　　两个从没亲手照顾过小娃娃的大男人，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对，也完全没有要试试额温的念头，反而十分欣慰，觉得她终于睡沉了，于是明熙帝也很快就睡着了。
　　团子好难受，又哼不出声音，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坐了起来，看到了穿着龙袍的四锅锅。
　　他正缓缓地道：“不管这‘系统’承载多少功德，都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外来者，凭什么将一个蠢货送到我大盛，搅弄风云，祸乱天下？若系统当真有灵，当助朕拨乱反正才是！”
　　画面一转。
　　一间很大的房间中，地面墙壁都用金线绘着极为复杂的图案，还嵌着小小的木牌和阵旗，室中摆着香案，香案上摆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正中间的半空中，还高高撑着一面龙头国旗。
　　胡子更白了些的度厄大师额上全是汗，很紧张的样子，四皇子声音冷静：“大师，开始吧。”
　　度厄大师叹了口气：“贫僧只有三成把握。”
　　“朕知，”四皇子淡淡颔首：“试试吧。”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写满了字迹的纸张，投进了火盆里，口中喃喃祝祷：“朕为天下主，朕代天下言，朕要为我大盛驱逐此獠，还我朗朗乾坤……太祖、父皇，若在天有灵，还请庇佑儿孙，达成此事……”
　　夜风起，烛光摇曳，度厄大师抬手移动阵旗，催动阵法，
　　金线就像一条火蛇，以极快的速度，蜿蜒点亮，一直到满室图案全都被点亮，慢慢地悬浮在空中。
　　金色的幽光，照亮了躺在地面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珠珠儿盯着他瞧。
　　虽然眼前的情形她完全不懂，眼前这个人她也不认识，但心里却似乎分明知道，他就是坏珠珠。
　　忽听铜钟敲响，金色图案便如光芒织就的牢笼，越来越小……
　　就在这一刻，
　　珠珠好像跟坏珠珠一起躺在了地上。
　　光芒耀目，珠珠再次有了一种分不清你我，亦分不清梦境还是真实的感觉。
　　可是，这明明不是她的身体呀？
　　珠珠满心迷惘。
　　有一团光芒，在脑海中晃动挣扎，好像一枚即将被狂风卷走的果子。
　　坏珠珠抱着头，拼命地尖叫打滚，痛不欲生。
　　珠珠不痛。
　　但珠珠，不知为何，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却完全凭借着本能，奋力把那一团光芒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
　　惊天动地的雷声滚过，一道道闪电劈开夜幕，室中光芒大盛，亮如白昼。
　　珠珠儿张开眼，却什么都看不清，只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脑海中，似乎有巨大的齿轮在倒转，上头的字迹也跟着转动。
　　神佑九年，神佑八年，神佑七年……明熙二十年……明熙五年。
　　巨大的齿轮不知为何一窒，缓缓停下，珠珠全身一晃。
　　她，又跟坏珠珠分开了。
　　她看到金色图案疯狂晃动，白光四散，有一团光芒，溶进了国旗里，更多的光芒，不知散去了何处。
　　坏珠珠坐在地上，疯狂大叫着什么，慢慢消失了。
　　四哥哥、大和尚、金色图案与房屋，也全都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慢慢地消失了。
　　恍恍惚惚之间，有一个声音响起，“恭喜！是一位小郡主！母女平安！”
　　……
　　小团子猛然惊醒，整个人怔怔地，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这个梦乱乱的，好像梦里还套了梦，一时她是她，一时她好像又成了坏珠珠……
　　珠珠儿有好多好多都弄不懂，说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可又觉得很重要，要赶紧跟哥哥说。
　　小团子费力的转了转小脑袋，两边瞅了瞅。
　　她身上仍旧压着一只大手，左边，皇伯伯微微打着鼾，睡得沉沉地。
　　右边，大舅舅盘膝垂眼坐着，正把玩着一把匕首。
　　珠珠儿想叫一声大舅舅，可小嗓子齁疼齁疼，小脑袋昏昏沉沉，眼皮也有千金重，珠珠儿张了两次嘴巴，都没能发出声音，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
　　漫长的一夜过去，赶在早朝之前，盛明麟几个人赶到了护国寺。
　　明熙帝打着哈欠出来，跟他道：“珠珠儿还睡得香着呢！一晚上啥事儿也没有！你去抱吧。”
　　他随说随走下台阶，捂着老腰，还有种“看孩子也没啥难”的自得：“这榻，睡得咱腰酸背痛。”
　　盛明麟行了礼进去，正想叫声大舅舅，却一眼瞥见珠珠小脸通红。
　　盛明麟吃了一惊，飞也似地扑过去，伸手一试，当时就慌了，大声道：“沉昭！沉昭！你快来！珠珠在发热！”
　　自诩看孩子高手的明熙帝，与自觉靠谱之极的谢大将军……全都愣住了。

第171章 梦梦不给锅锅讲
　　霍沉昭都来不及行礼，飞身跃入。
　　盛明麟已经把团子抱了起来，霍沉昭迅速摸了摸团子的额头脖子，又捏住小手腕把脉。
　　两个半大孩子动作利索又果断，就愈显得两个自觉辛苦了一夜的大男人挺废物，尤其看团子小脸通红，昏昏沉沉的样子，君臣二人，一个比一个心虚。
　　霍沉昭急道：“先喂些水。叫人准备温热的帕子擦身。”
　　盛明麟飞快帮珠珠解开领口，摸了一把，小团子连头发都是湿的，连寝衣也没换！
　　穿着白天的全套裙裳，捂着大被子，一晚上也不知道得多难受。
　　盛明麟心疼得不得了，也气得不得了，可又不敢埋怨皇上，只能道：“皇伯伯，能不能先叫珠珠的丫环进来帮忙？”
　　明熙帝赶紧摆手，不一会儿荔枝几个人就被带进来了，虽然这边条件简陋，但荔枝几人训练有素，但凡出门东西都带得挺齐，很快端了水上来，盛明麟喂团子喝着。
　　荔枝绞了温热的毛巾，霍沉昭道：“擦一擦腋窝、腿窝，手心、脚心……”
　　一边说一边背转身，向明熙帝施礼：“皇上，草民去备药。”
　　明熙帝维持着皇帝架子点点头。
　　谢大将军也是又急又慌又心疼，但还是道：“皇上，时辰到了，该去上早朝了。”
　　于是两人就先走了。
　　霍沉昭连马都不骑，直接一路轻功，去药铺拿了药过来，小团子烧得滚热，饭也喂不下去，霍沉昭又赶紧取出金针来，帮她针灸。
　　一屋子人一通忙活，天光大亮时，热度总算是退了一点。
　　团子迷迷糊糊张开眼，盛明麟忙问她：“珠珠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团子的小奶嗓子带着沙哑，喃喃地道：“珠珠肿么惹？”
　　盛明麟温言道：“珠珠在发热，头疼不疼？嗓子疼不疼……”
　　他还没说完，团子就恍然大悟，努力抬高声音：“对，对哒，珠珠债生火！”
　　生火？
　　盛明麟琢磨了一下她的意思：“珠珠在生气是不是？”
　　团子努力点头，可动作还是挺小，盛明麟连忙道：“珠珠是不是在生大舅舅的气？大舅舅没有看好珠珠，让珠珠生病了……”
　　团子摇头：“生锅锅的气，也，也生大舅舅！”
　　盛明麟瞪大眼：“生哥哥的气？哥哥做错什么了吗？”
　　团子眼儿半睁，巨长的睫毛湿漉漉，委屈巴啦：“锅锅骗珠珠、大舅舅骗珠珠，所有人都骗珠珠……”
　　团子越想越委屈，眼泪掉了下来：“骗小孩只，不系好大人，珠珠，债也不跟锅锅好惹，梦梦，也不给锅锅讲，哼！”
　　说话实在是有气无力，连哼也哼的糯软。
　　盛明麟又心疼又觉得可爱，连忙道：“哥哥错了，哥哥跟珠珠道歉，全都是哥哥不好，是哥哥的错，珠珠别不理哥哥啊！”
　　团子又哼了一声，眼儿微合，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盛明麟叹了口气，直起腰来，看了看外头天色，转头问：“沉昭，咱回府行不行？在这儿实在是不方便。”
　　霍沉昭又过来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
　　于是一伙人小心地护着珠珠回了府。
　　其实今天早朝，事情还挺多的。
　　霍沉昭的药丸和药材，四皇子代他上了奏疏，明熙帝褒奖一番，然后抠搜地赏了他一套文房四宝。
　　端王妃也卖了三个铺子，捐银二百万两，明熙帝赏了御笔亲提“善以为宝”匾。
　　总之都是一些不大费钱的赏赐，对其它人来说，能在君前挂个名就是无价之宝，但对于端王妃这种实在皇亲来说，就真是在做善事了。
　　端王妃他们，一边照顾着珠珠，一边还接了两次旨。
　　虽然是早就订好的事情，但本来就没好气，又得忙活着摆香案换衣裳，气得端王妃直骂：“我大哥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一把年纪了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我还千叮万嘱让他多喂水，小孩儿玩起来就不知道渴，不随时喂着水，就容易生病。”
　　盛明麟叹了口气，也没有劝，他就不明白了，看个孩子有这么难么？
　　他也没正经学过这个啊，可是及时喂水喂饭，照应着让她舒服，不去危险地方……这等等，不是每个人天生就会的吗？？
　　盛明麟默默生气。
　　端王妃叨叨叨地骂哥哥。
　　霍沉昭指导着丫环们照顾珠珠。
　　七皇子在屋里来回打转，一边不住地道：“早知道我不去了！反正大和尚说我去了也没用！早知道这样，我就去看着珠珠了，我没想到谢大将军这么厉害居然连照顾小孩都不会……唉！那可是无所不能的谢大将军啊！”
　　偶像光环稀碎稀碎，七皇子连连叹气。
　　盛明麟默默看了他一眼，他怎么觉得七皇子就算去了，对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呢？
　　接连喂了好几次水，到中午时，珠珠热度就退下来了，但整个人还是蔫蔫地没精神，端王妃和盛明麟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喂下一点饭，简直急死。
　　午时谢大将军过来看她，端王妃一见他，二话没说就开始挽袖子，然后冲上去拳打脚踢。
　　谢大将军一点也不意外，默默地忍了一会儿，等她打没劲儿了，才迈步进来，低声下气地问：“珠珠儿，没事吧？”
　　盛明麟让开身，让他进去看了看。
　　谢大将军宛如一个罪人，身量都不敢舒开，喘气都不敢大声，进来细瞧了瞧珠珠，连连叹气：“我的错，唉！我寻思在庙里冷，给她多盖点儿……”
　　端王妃道：“不许狡辩！”
　　她开始翻旧帐：“我早该知道的，我三四岁你就敢把我绑到背上去打马球，害我掉下来差点被马踩死，我就该知道你不靠谱……”
　　谢大将军忍不住辩解：“那你非要去啊，我能怎么办？”
　　端王妃道：“我还不到四岁我知道什么？你不会拒绝我吗？”
　　“我拒绝了啊，我拒绝完你哭的跟什么似的，抱着我腿可怜的不行，我这不是没办法吗？”
　　端王妃振振有辞道：“你带兵打仗时也谁哭带谁走？你堂堂大将军不知道用一点聪明才智吗？你不能先把我哄不哭，再劝我打消念头吗？长兄如父，教我啥事儿该干，啥事儿不该干，这不是你肩上的责任吗？”
　　谢大将军：“……”
　　他为啥想不开跟女人讲理的……他默默闭上嘴，姿态卑微，好好好，是是是……等妹妹数落完，这才走了。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七皇子长叹了一声：“……唉！！”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七皇子道：“没想到啊！这可是谢大将军！带三四岁的小孩去打马球！他怎么想得！”
　　盛明麟道：“要是珠珠也想去呢？”

第172章 神佑天团
　　七皇子看他，盛明麟续道：“不让去就哭，抱着你腿叫你七锅锅，哭得稀里哗啦，你扛的住不？”
　　七皇子沉吟半晌：“可是我带就带了，我学武之人，还能护不住这么点点大的一个小孩？”
　　“呵，”盛明麟道：“谢大将军也是这么想的！谢大将军也是学武之人，谢大将军名满天下，你到谢大将军这个年龄，未必有他这番成就。所以谢大将军像你这个年龄时，应该比你现在还厉害！”
　　七皇子噎住。
　　盛明麟道：“现在我再问你，珠珠儿求你带她去打马球，你怎么办？”
　　七皇子默然半晌，看端王妃也正幽幽地看着他，当场福至心灵：“我，我，我先把珠珠哄不哭，再劝她不去……要是珠珠非去，那我也不去了，打马球有什么重要的，珠珠高兴才最重要！”
　　盛明麟被他的诚惶诚恐给逗乐了。
　　端王妃也忍不住笑出声，跟他道：“别跟我哥学，他带孩子就跟训兵一样！”
　　七皇子斩钉截铁：“不学！”
　　他表情无比坚决，连霍沉昭也不由笑出声。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报沈小王爷回来了。
　　随即，沈凌绝大步进来，道：“听说珠珠病了？没事吧？”
　　“嗯，”盛明麟道：“喝了药在睡觉，先别进去闹她了……鱼眼审得如何了？”
　　沈凌绝收住脚，摆了摆手：“一直在哭哭啼啼，烦得很，十句里头有八句是推卸责任，反正天错地错就是她没错，我真是听得拳头痒痒。”
　　“如今就只知道，她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据说天生有心脏病？心疾？总之天生有病，她的父母出了车祸？反正全死了，然后……他们后世的人好像不爱生孩子，所以她外公和祖父两边，只余了她这一个孩子，还是有病的，活不久，两边就用她的名义做善事，还给她改名叫陈善。”
　　“据说两边都很富有，所以做了很多很多的善事，救了很多人。大和尚说这就是功德，然后呢，她说她们那儿，什么科技水平发达？研究什么虫洞的道理？就是虫子洞那个虫洞，我没听懂，但据说很厉害，能实现‘穿越时空’。然后呢，在她临死之前，她外公就倾家荡产给她整了这个，她就来了，可能是因为同名，就穿成了陈氏，就是，原本的陈氏一出生就死了，她就穿过来了，她把这个叫做‘正常的穿越’。”
　　“据说她来了之后才发现，咱们这儿是啥平行时空，她来的那个世界，就是咱们世界千年之后，据说，大盛自太祖皇帝开始，接连出了三代明君，国力强横，而四哥登基之后年号是神佑，文治武功皆达巅峰。后世把这三代帝王并称为洪佑盛世。”
　　“漠北灭国后，四哥效仿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画了本朝功臣图，因为出了一个高明的画师，沉昭，就是你，后世称为画仙……”
　　霍沉昭微微扬眉。
　　沈凌绝续道：“就是你，画了很多朝臣的画像。因为你是年少入仕么，大多是年少时便认识，所以，画的都是朝臣们年轻时。后人发现，神佑朝臣，几乎全是风格各异的美男子，神佑帝自己也俊美非凡，后世在网上，网上我没听懂是啥意思，称之为神佑天团，天团她解释了半天我也没听懂，感觉好像是戏子，但她的意思，好像又地位挺高，还说什么人气很高？？”
　　他顿了一下：“差不多就是这些吧，她说的，很多我听不太懂，回头再细问问。审到这儿，她又昏过去了，泼了水也没醒，我就先回来了。”
　　他又想起来：“对了对了，还有神仙落泪图……说是端王爷赈灾的时候，有人玩忽职守草菅人命，端王爷忍不住落泪，被画了下来，据说好看极了，后世挖坟挖出来之后在网上火了……火了的意思就是很多人都知道了，称之为神仙落泪图，所以，当她穿越成陈善娘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要嫁给端王爷了。”
　　盛明麟问：“那系统呢？”
　　“还没问到，”沈凌绝道：“锦衣卫还在审，那妖女不抗刑，应该很快就能知道很多。”
　　他想了一下又道：“她还提了一嘴，说我和沉昭一文一武，以后都是四哥的心腹爱臣！说后世很多人以我们三人为原型写话本子呢！哈哈哈听这意思，我们肯定是流芳百世了沉昭！”
　　七皇子弱弱地道：“那我呢？”
　　“没问到呢，”沈凌绝道：“我自己，我也不是特意问的，你别急，肯定有你的！”
　　端王妃忍不住插了一句：“她……按她这么说，她虽然生病又父母双亡，但，生活富足，两边老人应该也是疼爱的，为何会长成这样的性子？”
　　“呵，”沈凌绝道：“她嚷嚷了，她说，‘我只想要一份纯粹的爱情，这有什么错！’呵呵！不要脸的玩意儿！”
　　霍沉昭道：“可能就是因为父母双亡又注定早夭，所以她家的老人，不会要求她学什么做什么，只想让她高兴，一昧溺爱，所以才会养成这种……不知感恩，只顾自己的性子吧。”
　　盛明麟冷笑：“她害人的时候，说我们是古人，不是她真正的亲人……可仗势欺人的时候，却又觉得咱们这些‘势’就该对她全心全意疼爱，说白了，不就是只想享受，不想付出么？又自私又贪婪，叫人恶心。”
　　“恶心就别说这个了，”沈凌绝摆摆手：“我问你们，就我们在审这个陈善的时候，四哥在跟度厄大师说话，出来听我们一转述，立马就跟江白说，让他着重审哪儿，你们知道是哪儿吗？”
　　盛明麟毫不犹豫：“虫洞。”
　　沈凌绝讶然：“你还真知道啊，那你说，四哥为什么要着重审这儿？”
　　“你说为何？”盛明麟无奈扶额：“这什么虫洞，能送她来，能不能送旁人来？什么时候来，来了是什么身份等等，是否可以控制？毕竟，你说她们所在的世界是我们世界千年之后，又说是什么平行时空，又说后世人十分向往神佑朝……那，在她所在的时代，会不会也有她这样的人来？另外的‘平行时空’呢？”
　　“这些外来者，对大盛国土，以及对她所占身体的家人，都不会有太深的感情，这样的人太不可控，早知道一刻，就能早点处理……相比起来，其它的细枝末节，都不太重要了。”
　　沈凌绝啧了一声：“你真是聪明，我当时就没有想到，也是回来的路上，四哥给我解释的，说的跟你一个意思……”
　　他顿了一下，看了看霍沉昭：“我没想到不奇怪，毕竟我是‘武’，你怎么也没想到？”

第173章 梦梦被饿没了
　　霍沉昭叹了一口气：“我不过一乡间小民，你太高看我了。”
　　但他顿了顿又道：“但我觉得，也不必太过担忧，据她说，她是来了之后，才知道是在我朝，那说明，这个应该是不能选的，只能说，长辈帮她积了德，攒出了一份好运气。”
　　盛明麟道：“却是我大盛的厄运。”
　　霍沉昭点了点头。
　　沈凌绝转述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有一些说不出的兴奋，直到说完了，才坐下，道：“珠珠怎么还没醒？”
　　盛明麟摇了摇头：“一直没吃饭呢！唉！”
　　沈凌绝道：“珠珠恰在这时候生病，跟那妖女真的没关系？”
　　“应该没有，”倒是霍沉昭答道：“脉相和表征都能对应上，就是没照应好，缺了水。”
　　几人说着话，外头四皇子几个人也过来了。
　　四皇子是跟沈凌绝一起回来的，先进了一趟宫，听说珠珠病了，又过来的。
　　沈凌绝笑跟他道：“四哥，明麟果然知道你为什么重视鱼眼，你们说的话，都差不多。”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父皇说，明儿一早，让你进一趟宫。”
　　沈凌绝表情立马严肃起来：“明儿一早？好的。”
　　四皇子随说着，随往里走，轻声问道：“珠珠可好些了？”
　　盛明麟道：“热度差不多退下来了，还在睡。”
　　四皇子应了一声，仍是走进去看了看，还伸手轻轻试了试额头的温度，这一试，就发生不对了，他手一放上去，小团子就用力闭了一下眼睛。
　　四皇子还有点儿惊讶，收回手低头看她：“珠珠？”
　　小奶团子用力闭着眼儿，闭得眼皮都皱了，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四皇子弄不懂小家伙在想什么，伸手又摸了摸她的小脸：“珠珠儿？珠珠儿是不是醒了？四哥来看珠珠了，珠珠起来跟四哥说说话。”
　　盛明麟站在后头，还想说她没醒……结果就见他妹妹用力闭着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四皇子的手还搭在她身上，团子又往前蛄蛹了一下，小屁股扭了扭，四皇子的手滑了下来。
　　团子可能觉得自己表演过关，很明显地全身一松，还发出了夸张的呼吸声！
　　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好好地要装睡？
　　大家互相用眼神儿问了问，也没有答案。
　　然后盛明麟道：“我知道珠珠醒了，不信四哥你抱起来看看。”
　　团子小身体一僵，脱口而出：“没有醒！”
　　四皇子做势要去掀被子：“珠珠是不是尿床了？”
　　团子更急了，小肉手攥紧被子：“没有！珠珠已经系大孩只了！珠珠从来不尿床！”
　　“哦，”四皇子道：“那珠珠为什么不理四哥？是不是怪四哥没来看你？”
　　团子挣扎在装不装睡之间，半晌，小胖手朝后伸，摆了摆。
　　她软乎乎肉嘟嘟的，一躺下就像一个小肉罐罐，小胖手伸出来，就像罐罐长了手，可爱吧唧。
　　盛明麟道：“所以珠珠儿怎么了？能不能跟哥哥说？”
　　小胖手又摆了摆。
　　盛明麟道：“哥哥知道了，是不是有一件事情，珠珠不能跟哥哥说，也不能跟四哥哥说，那，能不能跟七哥哥说？或者星星锅锅说？不如……珠珠跟漂亮锅锅说说？”
　　他一边慢慢地说，一边看着团子的反应，点点头：“那珠珠跟漂亮哥哥说，好不好，漂亮哥哥是大夫，又聪明，说不定漂亮哥哥会有办法？”
　　小胖手往下拍了拍。
　　盛明麟道：“那我们都出去了，珠珠跟漂亮哥哥说悄悄话吧。”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四皇子往外走，把屋门来回一拍，还大声道：“珠珠！哥哥走了！”说完了，就轻着脚步慢慢走回来，把耳朵贴到了隔扇上，还没忘冲着霍沉昭比了一个吃饭的手势。
　　其它人：“……”
　　霍沉昭走过去，笑道：“郡主，他们都走了。”
　　小团子这才翻身，大眼乌溜溜朝外看了看，看确实没人了，这才坐了起来。
　　小团子的头发汗湿了又干了，乱蓬蓬的，就像一个大号的刺猬球球，衬着大大的葡萄眼，可爱的很。
　　霍沉昭接住她小胳膊，伸手把脉，一边道：“郡主，怎么了吗？”
　　团子耷拉着小脑袋，小手手绞在一起，脸上写着心虚：“珠珠，好像做错了一件系。”
　　霍沉昭问：“是什么事呢？”
　　团子小嗓子还有点哑，十分悲伤地道：“珠珠卓天晚上做梦梦了，但系……但系卓天锅锅骗了珠珠，珠珠想生一小会会气，就没有跟锅锅说，珠珠以为一小会会没关系的。但系，珠珠寄几也不几道为行么，就睡着了，然后珠珠醒了，想跟锅锅说梦梦，就，就……”
　　团子眼泪掉下来，伤心得不得了：“珠珠一不小心，就把梦梦给忘啦！呜呜……这可肿么办呀！漂亮锅锅，你能不能把梦梦给治回来呀！珠珠喝药药呜呜。”
　　屋外头听着的人：“……”
　　团子饿了一天，说话也软软地没力气，好在霍沉昭还记得盛明麟的示意，连忙道：“郡主，不如你先用饭，也许……也许梦梦是饿没了的，吃过饭饭，就会想起来也说不定呢。”
　　团子被说服了：“那，珠珠要次饭饭！”
　　霍沉昭连忙去找荔枝他们传饭，盛明麟朝他直打手势，霍沉昭又道：“郡主，要不要叫哥哥他们进来？”
　　团子摇头：“不要。”
　　“为什么呢？”霍沉昭道：“我觉得你哥哥，与四哥哥，一定不会为这个生你气的。”
　　团子仰着小肉脸，萌萌哒：“珠珠几道呀，珠珠几道锅锅和四锅锅爱珠珠，超爱珠珠……可系锅锅和四锅锅想要梦梦呀！珠珠也想给他们做梦梦。”
　　她想了一下，补了一句：“想让他们开心。”
　　霍沉昭听得心头发软。
　　他柔声道：“郡主，他们也想让你开心。”
　　结果团子摸着小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漂亮锅锅，你可不可以，叫珠珠珠珠？”
　　霍沉昭愣了一下，也没解释礼不可废，就道：“为什么呢？”
　　团子道：“一为，外人才叫郡主呀，叫郡主，珠珠就要介样……”她抬了抬胖下巴，摆了一个自以为很有架势的样子，然后又低回来：“但系家里人就不用，介样只很累的。”
　　霍沉昭沉默了一会儿，眼底带笑：“好呀，那我以后就叫珠珠珠珠了。”
　　团子朝他露牙牙笑，霍沉昭也不由微笑。
　　盛明麟一看，这个人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又放轻脚步，走到门口，碰了一下门之后，又走进来，露了露头，道：“珠珠儿说完了吗？”

第174章 厉害得可怕
　　团子一个犹豫。
　　盛明麟已经走了进来，叹了口气：“珠珠，你不是跟锅锅最最好吗？为什么要跟别人说悄悄话，还说这么久，哥哥好难过啊！哥哥要哭了！”
　　团子连忙道：“跟锅锅坠坠好！锅锅不哭！”
　　她十分虚弱，还在努力大声哄哥哥，四皇子听不下去了，道：“珠珠儿先吃饭，有力气再说话。”
　　荔枝等人这才过来，给珠珠草草梳了头发，还戴上一个小帽子，这才洗了手脸，抱出去吃饭。
　　其实四皇子和沈凌绝也没用饭，周直温已经悄悄出去吩咐了，这会儿就上了一大桌子，这倒是正好，毕竟家里，端王妃和盛明麟他们，也都只草草垫了一口。
　　于是一家人都坐下吃饭。
　　端王妃把珠珠抱在怀里喂她，盛明麟也在旁边帮忙投喂。
　　珠珠饿得小肚子直咕咕，只是烧了一晚上没胃口，但还是在努力吃，吃着吃着，她看到四皇子，忽然道：“珠珠想起来啦！四锅锅在烧纸纸！纸纸上还有制制！”
　　大家知道是在说梦，但也没急着问，四皇子道：“四哥知道了，珠珠先好好吃饭。”
　　珠珠听话点头，又埋头吃了几口，又想起来一点，推开哥哥递过来的勺子，道：“坏珠珠变成惹一个男人！珠珠一下就成了坏珠珠，一下又不系，后来，有一个灯灯，在珠珠的脑只里晃呀晃，四锅锅想要灯灯，珠珠就用力一推，就把灯灯推出去了，”她随说随比量：“超亮，就像，就像白天，就像现债介么亮！”
　　虽然她说的零碎，但已经知道很多的大家，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盛明麟微微心惊，却仍是笑吟吟地，道：“珠珠说完了？再吃一大口。”
　　珠珠乖巧张大嘴巴，阿呜吃一口，然后推了推他的手，盛明麟正走神，一时没注意，道：“珠珠想吃什么？哥哥帮你夹。”
　　珠珠嘴里有饭，没法说话，只能指了指他的嘴巴，大眼骨碌碌，朝他使眼色。
　　盛明麟道：“嗯，哥哥也吃。”
　　端王妃低头瞧了瞧闺女，笑了一声，道：“珠珠是觉得，以前说完了梦梦，哥哥总会说很多一串一串的话的，今天怎么不说了，是不是？”
　　团子猛点头，眼儿亮亮地等着。
　　盛明麟也乐了，这真是亲娘俩，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他就咳了一声，故意摆出严肃的样子，道：“鱼眼是男人，所以，这一定是鱼眼换过魂之后的情形。你们有没有发现，昨天凌绝动手的时候，鱼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但是，按理说，鱼眼也有前世的记忆，她对刑求应该不陌生才对，应该提前就害怕才对。所以我猜测，上一世，你们给她换魂的时候，只以为她是什么妖孽，或者怎么吧，反正，还不知道系统的存在。”
　　他朝四皇子抬了抬下巴，四皇子点了点头，这个判断还是他做的。
　　盛明麟续道：“所以，我想，上一世换过魂之后，这个系统，一定有能力，让鱼眼不被刑求，或者刑求时不疼，所以，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那时的四哥，才发现她另有神物护体，之后才又想法子去对付系统。珠珠梦到的，就是剥离系统时的情形。”
　　他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没往下说。
　　为何换了身体，珠珠还在？那之前珠珠也在吗？他不敢往下想。
　　但团子已经满意了，又开始吃饭。
　　倒是霍沉昭开口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盛玉露似乎有病？昨天施法之后，我又去看了看，确实有病症，我问过度厄大师，他说是魂魄有损，只怕很难治得跟常人一样。所以我在想，鱼眼占据旁人身体，如小王爷之前说的，陈氏时，她说是‘正常的’，那时，陈氏的魂魄应该就不在身体之内了。但像其它人，譬如珠珠，譬如盛玉露，是不是……”
　　盛明麟心头一颤：“别说了。”
　　霍沉昭就顿了一下。
　　四皇子道：“无事，你说完。”
　　霍沉昭安抚地看了盛明麟一眼，又道：“盛玉露，是不知道鱼眼做了什么的，她只知道前、后的差别。而且，盛玉露今年七岁，鱼眼真正醒来是在今年二月，所以，在鱼眼占据身体的时间中，盛玉露的魂魄，还能正常生长吗？不可能的，连‘正常’都做不到，更别说‘生长’了。”
　　他顿了一下：“所以我认为，当年，珠珠的魂魄，应该一直是三岁这么大，因为那时鱼眼很强大，珠珠是一直没有醒的，就算醒了也是懵懂的，只是在某一些关键的时间，鱼眼极其虚弱的时候，凭借着本能，做一些事，比如帮着四殿下推出系统。”
　　盛明麟紧崩的身体，缓缓舒展开，认真想了想：“我觉得你说得对。”
　　如果真的是这样，倒是最好的结果了……那样可怕的过程，他一点都不想让珠珠去品尝。
　　四皇子看了霍沉昭一眼。
　　霍沉昭向来从不多说半个字，难得听他说这么多，思维缜密，分析精到，这才叫深藏不露。
　　四皇子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道：“我也在想一个问题……前世的我，是如何想到，时间可以逆转的？”
　　“啊！”
　　团子听到一个‘转’字，又想起来一点：“珠珠的脑只里，有一个大轮子在转，还有很多制制，转一个，转一个的。还有，还有嬷嬷说，母女平安！”
　　端王妃一扬眉：“母女平安？”
　　她讶然看了盛明麟一眼。
　　盛明麟也讶然，道：“原来如此，原来‘正常的穿越’不能逆转吗？时间，其实只逆转到了珠珠出生的时候？”
　　他定了定神，又向四皇子：“四哥你说。”
　　四皇子道：“即便如今，我也不觉得，已经过去的时间，还能倒转，所以，前世我想对付鱼眼，想剥离系统，想救珠珠……全都合理，只有逆转时间，我想不通，就算有人与我说了，只要我还没疯，我应该也绝不会相信才是。”
　　盛明麟道：“也许是度厄大师看出了什么？”
　　四皇子道：“我昨日问过他，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沈凌绝忍不住插话：“到了那个时候，可能他就知道了，这种老和尚，不是都能窥视天机什么的？”
　　四皇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又拿起筷子用饭。
　　盛明麟叹道：“一个能逆转时间的神物，这得是多么厉害啊！”
　　这何止是移山填海，何止是改天换日！这也太可怕了！这才是真正可怕之处！

第175章 纯天然黑心渣团子
　　四皇子缓缓点头。
　　确实，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他也许不了解旁人，但他了解他自己。
　　逆转时间这种事，就算已经发生了，他都不敢相信；旁人如果这么猜测，他是一定不会赞同的。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而这种事情又不可能反复发生让他确认。
　　更关键的是，如果真有如此神物，他为何会只想到国旗？
　　用于国旗，对于鱼眼一个人用来说，是很大。
　　但对于这么厉害的系统来说，又过于大材小用了。
　　看来，他们手头的消息仍旧不全面，甚至有可能缺少了很关键的一环。
　　四皇子道：“让锦衣卫抓紧审。”
　　沈凌绝道：“我晚上再去听审，行不行？”
　　四皇子点了点头：“你只要能及时赶回来就好，父皇下了早朝应该就会召见你。”
　　“放心吧，”沈凌绝道：“明麟，你们去不去？”
　　盛明麟立马放下筷子，十分严肃地道：“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问我？这种事情我哪里做得了主？”
　　沈凌绝：“……？？”
　　他以为他听错了，下意识要解释：“我是问你……”
　　盛明麟已经转向了珠珠，声音温柔，特别甜：“珠珠儿，星星哥哥约我晚上去看秦大人审坏珠珠，珠珠说我要不要去？珠珠答应了我才去，珠珠不答应，我就不去了。”
　　团子立马责任感爆棚，两只小胖手按着桌面，认真想了好半天，才问：“吓人吗？”
　　盛明麟道：“珠珠是想问，有没有危险吗？没有的，坏珠珠已经被我们抓到了，我们只是去听秦大人审案子，没有危险的。”
　　“那，”团子道：“那锅锅晚上去做事，什么时候睡觉觉呢？”
　　盛明麟道：“哥哥就是晚上过去听一听，听一会会儿就睡觉觉了。”
　　团子道：“那，那锅锅肿么不白天去哪？珠珠也想去看秦大人。”
　　啊这……盛明麟道：“这个哥哥做不了主，要问四哥哥。”
　　团子眼儿闪呀闪得，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抽了抽嘴角，只好道：“珠珠，你刚刚生病了，这两天都不许出门，如果明天后天，都没有再发热，就是病好了，那大后天可以去。但如果这两天有反复，又发热，或者有别的症状，就要听漂亮哥哥的话，不可以出门，哪儿都不许去。”
　　团子乖乖点头：“哦！”
　　短暂沉默，盛明麟朝众人使眼色，大家都被他狗了一脸，又毫无办法，面面相觑之后，霍沉昭道：“珠珠，我需要过去看一下盛玉露，顺便把药送过去，之后立刻就回来，前后最多两个时辰，明早珠珠醒过来，我一定在的。可以吗？”
　　团子点了点头：“可以呀。”
　　霍沉昭暗暗松了口气，朝团子一笑。
　　七皇子道：“我不去，珠珠，我留下来保护你。”
　　团子立马就被感动了，张开手臂：“七锅锅！”
　　七皇子跳起来绕过桌子，接过了珠珠，两人热情贴贴，七皇子笑得露出了大白牙，然后直接抱着珠珠回自己位子坐下了。
　　七皇子的旁边就是沈凌绝。
　　团子看着他。
　　沈凌绝抽着嘴角，觉得这伙人幼稚极了，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合群，他张嘴道：“我……”
　　才发出来半个音，就听团子十分体贴地道：“星星锅锅不系珠珠家的人，星星锅锅出门，可以不跟珠珠说哒。”
　　沈凌绝：“……？？？”
　　这是什么纯天然黑心渣团子啊？
　　你给我起绰号还对我甜言蜜语还坐在我腿上，现在翻脸不认人？我的腿可是没有坐过别人的！
　　虽然我的确不是你们家的人，但是……我都准备走个过场了，你配合一下又能怎么样？
　　小王爷莫名不爽，但又不想没面子，点了点头：“嗯，你明白就好。”
　　盛明麟笑而不语。
　　珠珠这会儿还有点没精神，吃完饭不大会儿又回去睡了。
　　盛明麟几个人也没急着走，又陪了她一会儿，喂她喝完药，看她睡沉了，几人正要走，就见团子迷迷糊糊又张开眼：“四锅锅。”
　　四皇子人都走到门口了，又迅速回身，道：“珠珠？”
　　团子声音含糊道：“珠珠刚柴梦到，债皇伯伯的大房子里，四锅锅喝了一杯茶。”
　　四皇子点了点头：“然后呢？”
　　“没，没有然后呀，”团子眼睛都要黏到一起：“就系，端起茶来，喝掉，就没有啦！”
　　四皇子点头：“好，四哥知道了，珠珠睡吧。”
　　他摸了摸她小脸，抬起手来时，团子已经睡着了。
　　他又站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出来，盛明麟道：“是普通的梦吧？”
　　四皇子摇了摇头：“不知。”
　　大家随说着话出来，外头已经备好了马儿，几个人里头，只有盛明麟骑术不行，沈凌绝道：“我不带你，我看你不顺眼！”
　　盛明麟呵呵哒：“谁稀罕，我让小鸦奴带！”
　　霍沉昭笑着，就拉着他胳膊一起跃上了马背，一边道：“世子爷，坐稳了。”
　　盛明麟故意学珠珠说话，道：“你叫明麟明麟可好？”
　　霍沉昭连连失笑，点头：“明麟。”
　　四皇子回头看了一眼，“行了，走吧！”
　　几人这才扬鞭去了。
　　到了之后，霍沉昭去看盛玉露，沈凌绝直接去听审，四皇子和盛明麟去看整理出来的记录。
　　锦衣卫审的同时，会有一个极为详细的记录，但审完一场就会整理出一个简要的。
　　四皇子先把简要的拿过来看了看。
　　白天主要就是审“虫洞”的事情，据鱼眼……据陈善说，虫洞这个理论虽然早就有，但真正实验并没多久，并不成熟，能不能去成，以及去哪儿，全都没法控制，她是因为撑不住马上要死了，所以她的祖父才倾家荡产赞助实验，然后她才能成为了第一个实验者，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
　　这么看着，大家也是松了口气。
　　至于系统，跟虫洞没有关系，是她到了这儿之后，系统可能是识别到有穿越者，所以忽然出现的……听系统的意思，好像是根据绑定之人的不同，会成为不同的系统，比方说她绑定的，就是玛丽苏万人迷恋爱系统，会有一个主目标，攻略成功之后奖励丰厚，除此之外，攻略每一个目标，都会有积分，积分能兑换很多东西。
　　也确实如他们所猜测的，她第一次定的主目标是端王爷，失败了，第二次主目标是四皇子，又失败了……要不然她估计还能更厉害。
　　四皇子真是头大：“所以这个系统，又是从哪儿来的？听着比她的虫洞还要厉害得多。”
　　盛明麟安慰他：“闲着也是闲着，慢慢查吧，你可能就是操心的命，两辈子都操心。”
　　四皇子被他气乐了，踢了他一脚：“还贫！”
　　他甩袖走了，盛明麟笑着跟了过去。
　　其实锦衣卫都是审人的老手，陈善又不扛刑，鞭子一举就吓的直哆嗦，竹筒倒豆的交待，他们来不来用处不大。
　　只有沈凌绝深恨鱼眼，就坐在哪儿看，不管审什么，他都能开开心心看一晚上。
　　盛明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前世，你换过魂之后，发生了什么？你没被用刑？还是你有手段能抗刑？”

第176章 男人只爱绿茶
　　陈善畏缩了一下，小声道：“系统有一个药，叫‘打在我身，痛在你心’。”
　　“什么意思？”盛明麟张大眼：“打你，所有爱慕你的男人都痛？就你自己不痛？”
　　陈善点头。
　　这也太诡异了！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想起之前说锦衣卫下毒，当时不发作，端王爷一回来就忽然发作，且发作的很美……光想想都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陈善听他一问，小声道：“那药叫‘哪怕濒临死亡，仍旧倾国倾城’。”
　　几人：“……？？？”
　　所有人都无了个大语：“这都什么玩意儿啊！这个系统，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正经？！”
　　“可是这很合理啊！”陈善泪流满面道：“男人全都是视觉动物！如果不够美，就算生再重的病，中再厉害的毒，哪怕给你生孩子生死了，也没有人会心疼怜惜你的！！”
　　满屋子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善一个个看向众人，忽然就崩了，哭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人家都说，美貌不能单出，美貌与任何优点合在一起都是王炸，可其实……屁！美貌只有跟手段在一起才行，什么善良什么可爱全都没用的！是我太单纯了，不会用手段，所以才会被辜负！”
　　她一脸悲愤的吼出来：“男人只爱绿茶！！”
　　虽然有的词儿大家没怎么听懂，但仍旧被恶心到了，尤其配合她血糊拉茬的丑男人脸，更是叫人虎躯一震。
　　锦衣卫唰唰就是两鞭子：“吼什么！轮得到你吼么！好生说话！！”
　　陈善痛的惨叫几声，掩面哭道：“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求求你们，把系统还给我，我发誓不会再来了，我马上就走。”
　　盛明麟道：“你有了系统，就能走？”
　　陈善一窒，盛明麟就懂了，冷笑道：“你有了系统，不是能走，是能换身体吧？你还想偷偷换个身体，继续勾引很多男人，祸害我大盛？我们看起来很傻？”
　　陈善不敢说话，呜呜哭着。
　　四皇子沉声道：“你说系统在我身上？”
　　陈善点头，锦衣卫又是一鞭子：“殿下问你问题，你就从头到尾的说，点个屁的头啊！”
　　陈善痛的哇哇直叫：“你们怎么这样啊，不讲理……”
　　她只说了半句，一看锦衣卫的样子，吓的打了个哆嗦，赶紧道：“我说，我说！！别打了！”
　　她一点都不敢耽搁，气都没喘匀，就飞快地道：“可是，那天晚上，就是只有你啊，还有那个和尚。你们做法的时候，你就站在那儿，然后我的系统就没了，不是你，还能有谁！”
　　四皇子道：“室中的情形是怎样的？”
　　陈善道：“就，房顶墙壁还有地上，都画了很多图样，是金色的，还有香案，香案上供着两个牌位，还有一块布，那块布上画了龙头，你在那儿烧纸，说你是天子，要上达天听……”
　　她零零碎碎地说，几人静静听着，然后盛明麟道：“在你换魂之后，一直到我们拿走系统，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你详细说！”
　　陈善道：“就，你们说，不能损了盛明珠的身体，就把我换出来了……”
　　她露出嫉恨之色，又赶紧低下头：“换出来之后，你们用刑，我就用了药，然后我不疼，我，我当时还说了两句狠话，让你们尽管打，后来，你们可能就察觉到了，然后就不用刑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神闪了闪。
　　锦衣卫立刻察觉到了，又举起了鞭子。
　　陈善飞也似地道：“别打！我说！四哥你……”
　　四皇子运了运气，是真的气得不行。
　　锦衣卫十分机灵，立马又是几鞭子：“还敢瞎叫！你是什么玩意儿，也敢这么叫我们殿下！”
　　陈善惨叫几声，趴着不动想装昏，又挨了几鞭子，实在捱不下去，只能坐起来，哭道：“我说还不行吗？中间有人来给四……四殿下禀报，系统听到了，说是盛明珠醒了，四殿下很高兴地出去了。系统说，我这样强行占人身体，并非正常的穿越，有可能原本的魂魄还在，但肯定已经变成傻子了，因为我醒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孩，争不过我……啊！”
　　盛明麟过去就给了她一脚，陈善哭道：“系统就是这么说的嘛，你打我干什么，我是你的生母，你却给盛明珠当舔狗，你怎么对得起我，你们古代人不是最重孝道吗……”
　　把盛明麟给气得，又踢了她两脚，沈凌绝站起来：“你这点劲儿，挠痒痒呢……我来。”
　　他把他拎到一边，扑上去就是一通拳打脚踢，陈善惨叫连连，他停下来的时候，陈善已经痛得直打哆嗦，瘫软在地。
　　沈凌绝掐着脖子把她提了起来：“赶紧说！别说废话！”
　　陈善呜呜哭道：“我说！反正，四殿下，回来之后，就更不高兴了……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没有积分了，系统不提供检测，我不知道你们那里都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知道有系统在的，我不知道啊！”
　　她伏地大哭。
　　几人都皱紧眉头，然后盛明麟慢慢地道：“珠珠的魂魄，是在珠珠的身体里，还是，会有可能，与你的魂魄在一起？”
　　沈凌绝的脚，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踩着她的伤口，鞋子都被血浸透了。
　　陈善痛得打颤，连声道：“在，在她的身体里！在她的身体里！”
　　盛明麟快速追问：“你确认吗？”
　　陈善道：“确认！”
　　盛明麟道：“那你换身体之前，可有感觉到珠珠的魂魄？”
　　陈善哭着道：“一开始，会听到她哭，天天哭，还说别抢珠珠的身体，别打哥哥什么的，后来就没有了，顶多就，就半年的时间吧，就一直没有了，再也没出现过，我以为她已经消失了。”
　　沈凌绝咬着牙根子，又开始揍她。
　　盛明麟与四皇子交换了一个视线。
　　不对，还是不对。
　　如果珠珠在她的身体里，那，在珠珠的梦里，珠珠是怎么把系统推出来的？前世换魂的时候，还不知道系统的存在，所以换魂难道换错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看陈善的样子，中间发生的事情，她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盛明麟在室中来回踱步，冥思苦想，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第177章 我们古人就爱打人
　　盛明麟霍然转身，飞快地道：“这个‘系统’是只能有一个主人吗？”
　　陈善一窒。
　　盛明麟飞快上前，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换了魂，成了一个男人，你的万人迷系统不能用了，所以……便如神物择主，你的系统，想换一个主人了！是不是？”
　　陈善直往后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沈凌绝直接一抬脚，踩住了她的脖子，陈善吓得直发抖：“系统，系统是说了，我不再符合绑定条件，要，要脱离我，可是我一直没死，它脱离不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盛明麟定定地道：“系统想换一个主人，但你还没死，有可能是因为，我们都爱珠珠，有可能是因为，你附近的姑娘只有珠珠……所以，这个系统想换珠珠做主人，对不对？”
　　他说着，转头看向四皇子：“四哥，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四皇子缓缓点头。
　　陈善连痛都忘了，惊怔看他：“原来是这样吗？所以……所以系统就想绑盛明珠？然后给她修复魂魄了？怪不得，怪不得我忽然昏倒了，不知道昏了多久，醒了你们就在做法了！肯定是盛明珠抢走了我的系统！肯定是！”她咬牙切齿。
　　几人根本懒得理她，继续头脑风暴。
　　对，应该就是因为她换了魂，变成了一个丑男人，系统想重新择主，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死，可能是因为种种限制，所以系统试图选珠珠。
　　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珠珠和四皇子，一定是可以沟通了，然后四皇子才知道了系统的存在，然后为此设局……过程很可能是，
　　鱼眼死了--系统自行剥离--本来要绑珠珠的--但珠珠推出去了？又或者阵法有用了？或者两者皆有？
　　但总之，谁也没绑成。
　　之后时间逆转。
　　中间还牵扯了四皇子要把系统之力用于国旗之类的细节。
　　虽然还是有地方没搞明白，主要是珠珠把梦忘了，不好对应，但总算又想明白了一些环节。
　　盛明麟忽然又问了一句：“那个‘系统’聪明吗？”
　　陈善懵了一下：“系统？聪明？”
　　她看了他一眼，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奇奇怪怪的优越感，道：“系统是系统，又不是人，怎么会聪明？系统就像计算机，只能按着设定好的程序走，顶多运算能力强一些什么的，但再高级的系统，也比不上人的，就是……总之，唉，你们是古人可能不懂这个，我没法解释。”
　　沈凌绝二话不说就是一下子。
　　陈善惨叫一声，疼急了：“你怎么又打人！我哪句说错了！”
　　“哦！”暴躁少年斜睨着她，淡定地道：“我们古人就爱打人，没事打着玩，专门打你这种恶心的后世人。”
　　陈善的气焰当时就消了，呜呜哭了起来。
　　虽然盛明麟几个人确实不懂啥叫计算机，但意思却是明白了。
　　这就好像黄婆婆纺车，看起来很精密，但只会织棉，轮子只能这么转，其它方面就完全不懂，更不懂人类曲里拐弯的心思。
　　对四皇子/盛明麟这种人来说，两字以概之……好骗。
　　只需要了解了，就一定好骗。
　　四皇子几个人也没再审，各自回去细想。
　　一大早赶回城里，盛明麟和霍沉昭回了家，沈凌绝换了衣裳，跟着四皇子一起进宫。
　　下了早朝，明熙帝留下了四皇子和沈凌绝。
　　四皇子照例交上了整理好的记录，明熙帝一边看一边问他：“珠珠可好些了？”
　　四皇子道：“昨天就退热了，儿臣去的时候面色也好多了，今天儿臣还没去看她。”
　　明熙帝点了点头，低着头一直把记录看完了，皱眉半晌，丢在一起，这才抬头去看沈凌绝，沈凌绝迅速离座，再次施礼。
　　明熙帝道：“前世，你给朕教授影卫？”
　　沈凌绝道：“是。”
　　“这影卫又是什么？”明熙帝道：“随身之人？朕的影子？朕为何要设影卫，你把你知道的，细细说来。”
　　这时，外头的小太监，也把茶端了上来。
　　侍立门前的太监训练有素，上前一步推开门，袖子收回的同时，指尖拂过，隔着足有一尺，只听盖子哒然一声轻响，极小的透明药丸，已经滑入了杯中。
　　奉茶太监全无察觉，恭敬地把茶捧了上去。
　　四皇子一路赶回城，本来就有些口渴，一边听着两人说话，一边就随手端起来，却中途想起了珠珠的梦。
　　四皇子动作丝毫不变，拿盖子轻轻刮了两下，看了一眼杯中。
　　茶色澄净，香气扑鼻，看上去完全没有异样。
　　他端起来做势要喝，眼神从几个宫人面上滑过，也没有发现哪个有异样。
　　他假装喝了两口，其实是倒在了帕子上，然后又把茶杯放下了。
　　沈凌绝已经简单说了一遍。
　　他基本上啥也不知道，只是听命行事。
　　明熙帝倒也不太意外，就道：“去把周陆离叫过来。”
　　郑忠顺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御前侍卫统领周陆离便应声而来，明熙帝道：“你们去过过招。”
　　周陆离也不多问，应了一声，就向沈凌绝拱手，两人就直接在门前空地上过招。
　　明熙帝出来看着，四皇子自然也要出来，一边看着，一边留意殿中的动静。
　　主子们的茶，一时不喝，自然就要换新的了，茶不一会儿就撤走了，全程看不出异样。
　　周陆离年纪轻轻，能当上侍卫统领，功夫也是很不错了，但沈凌绝居然丝毫不落下风，而且，照他说，他是回来才开始练的，只练了三个月而已，这就很了不起了。
　　三皇子和王舒志恰好进来禀事，也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凑合着皇上的神情，两人连声叫好。
　　明熙帝十分高兴，连声道：“好！好！凌绝这才叫后生可畏！你们都好生瞧瞧！”
　　几人自然是连声恭维。
　　明熙帝拍着少年的肩：“很好，下午你与明麟进宫一趟，朕要好生与你们聊聊！”
　　沈凌绝应下。
　　然后四皇子连殿也没再进，就道：“那儿臣与凌绝先走了。”
　　明熙帝笑着点头，转身进殿，三皇子两人跟过来，与四皇子两人走了个对面，含笑点头。
　　四皇子直接去了端王府，把帕子给霍沉昭看了看。

第178章 不能白吃一粒米
　　霍沉昭闻了闻，微微凝眉：“我没闻到有什么？”他又仔细搓了搓，闻了闻：“没有药气。”
　　四皇子点了点头：“无事，没有也不奇怪，可能是我想多了，可能珠珠只是一个普通的梦。”
　　盛明麟道：“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
　　四皇子点了点头。
　　盛明麟又道：“皇伯伯叫我们去，要做什么啊？”
　　四皇子只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沈凌绝凑过来，小声道：“不会又让我训影卫吧？”
　　四皇子不答，沈凌绝道：“要我训影卫，要明麟做甚么呢？”
　　“你不用说了，我全都知道，”盛明麟抬抬手：“我弱，我没用，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你的英明神武。”
　　沈凌绝笑道：“我觉得也是。”
　　虽是这么说笑，但两人心里也有数了。
　　沈凌绝是异姓王，若真要组建影卫，这种秘密部队，他起码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当头头的，而且说真的，他也没那个脑子。
　　所以，只怕他还得听盛明麟的命令。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明熙帝会这么早就用他们，不过再反过来想想，正因为他们小，所以旁人才更想不到。
　　两人小声叽喳，四皇子一直听着，难得吐槽了一句，“有人才父皇怎会不用？别说八　九岁了，就算两三岁，父皇也是照用不误的。”
　　“懂！”盛明麟低声笑道：“从太祖到神佑，没有人能在我大盛朝皇帝面前，白吃一粒米！”
　　四皇子忍笑不语。
　　几人说着话，珠珠也醒了，洗了脸抱出来，珠珠一看人都在，就很开心，朝他们直笑。
　　霍沉昭过去想把把脉，结果才一走过去，珠珠就糯糯地问他：“漂亮锅锅，你也喝没烦恼吗？”
　　霍沉昭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盛明麟已经站了起来，他喝的药茶，珠珠习惯叫没烦恼，别人不知道，盛明麟却是知道的。
　　盛明麟飞也似地过去：“珠珠，你闻到了没烦恼的味道？”
　　团子摇了摇头：“跟没烦恼的味道有一减减不一样，但是，也系轻轻的，药的味道呀！”
　　“在哪？”盛明麟提着霍沉昭的手，让她闻了闻：“在这吗？”
　　团子有点懵，来回一找，指了指：“在哪边呀！”
　　四皇子另取了一个帕子，把沾了茶的帕子捏起来，远远让她看了看：“这个？”
　　珠珠点头，四皇子问：“是什么药？”
　　“不几道，”珠珠道：“反正系药味儿。”
　　几人面面相觑，霍沉昭道：“我的鼻子也很灵，但我一点也没闻到，就只有茶的味道。”
　　团子想了一下：“珠珠也木有闻到……就系，珠珠的鼻只也木有闻到，但珠珠的心心闻到惹！”
　　大家不由默然。
　　盛明麟想说什么，又顿住。
　　半晌才道：“没事，反正没喝，这么高明的药，世上也不会有很多。”
　　“没系哒！没系哒！”团子拍着小胸脯，眼儿亮亮：“你们几要出门带着珠珠就可以啦，珠珠帮你们闻药药！”
　　几个人又不由得乐了。
　　丁点大的小奶团子，使点小心眼儿都透着可爱。
　　四皇子立马进了一趟宫，把这事儿跟明熙帝说了一声，毕竟毒都下到御书房了，这种事情谁能忍？
　　下午盛明麟和沈凌绝进宫的时候，御书房前后左右，换了不少新面孔，盛明麟只当没看到，径直进去了。
　　明熙帝倒是没什么多余的神色，也不啰嗦，直接就道：“朕予你们密旨，组建鸿鹄卫，由麟儿全权督管，江白辅助，凌绝负责教授，只要那种能高来高去的身手，学一学凡是不适合的，就直接退回来，只保留适合学的，贵精不贵多。”
　　他顿了一下：“凌绝，你祖父在喝沉昭的药？你就用这个由头，直接搬入端王府住，朕已经叫人去打理端王府后头的院子了，打理好了，人手就安置在那儿，你们每日私下过去，外头的事情，采买，人手转换种种，全交给秦江白，你们只管人就可以。”
　　盛明麟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郑重施礼道：“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必倾尽全力，为皇上打造一支忠君报国，精英之师。”
　　关键就是“忠君”，盛明麟功夫差劲，他的作用就是管理思想。
　　明熙帝笑道：“还是麟儿机灵。快起来吧！”
　　他抬了抬手，旁边郑忠顺连忙把圣旨拿了过来，盛明麟双手接过，藏入怀中。
　　明熙帝笑道：“详细的，你们俩与江白商议去吧，麟儿你虽聪明，毕竟是初次办差，多与江白请教。听说珠珠也挺喜欢他的，常来常往，也能叫珠珠开心。”
　　盛明麟连声应是，心中十分感慨，于是趁着泪意涌上，抬头道：“皇伯伯，麟儿今日宿愿得成，得以为皇伯伯效力，十分开心，愿为皇伯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明熙帝哈哈一笑：“咱懂你的心思，快去吧。”
　　盛明麟退了出来，自觉得演技十分过关。
　　明熙帝也确实被取悦到了，笑跟郑忠顺道：“明麟这孩子，两世为人，还是少年心性，热血的很！”
　　郑忠顺做为得知秘密之人，连忙道：“世子爷的宿愿，又何尝不是天下人的宿愿呢！”
　　明熙帝哈哈大笑。
　　盛明麟两人出来，秦江白已经立在下头等着了。
　　三人会合，商量了一下，然后分头走，去了端王府，开始商议。
　　秦江白这会儿手头还有差使，并没有交出去，职位也会保留，也就是说，他顶着锦衣卫同知的官职，但私下里，又兼着鸿鹄卫的副统领。
　　这会儿，主要就是采买人手，挑着合适的孩子先挑过来，然后不行再说。
　　秦江白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若体有残疾，可以吗？”
　　沈凌绝并不知他的过往，下意识就想否决，盛明麟却抢着道：“我觉得可以，只要地方够大，大可以分开训练，这鸿鹄卫建起来，又不是为了冲锋陷阵的，必然是用于非常之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易容乔装，所以男、女、老、少，应该都用得上，又或者略有残疾之人，面上有疤之人，等等，大家一见就觉得不可能是官家的人，所以用起来，才会有奇效。”
　　沈凌绝沉吟了一下：“这话，还真没错。我最擅长的是内息，而内息，理论上来说，是什么人都可以练的，除了傻子。”
　　他虽然看起来嚣张，其实前世就做过训导之事，是很知道本份的，就直接道，“你们俩商量吧，反正带过来，我都一样教，教不成再说，教成了，就是他们的造化了，别的不说，起码衣食无忧吧？”
　　秦江白道：“我回头请示皇上？”
　　盛明麟点了点头：“你斟酌着做就成，皇伯伯说了，要我多向你请教。”
　　秦江白道了声不敢，三人继续商量细节，正说着，外头一个锦衣卫急匆匆冲过来，秦江白抬头道：“何事？”
　　～❤～
　　我昨天有事，今天更晚了，所以多更两章补偿大家……

第179章 珠珠是个臭宝宝
　　三人一齐转头。
　　那锦衣卫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那边的事。”他的意思是，不是陈善那边有事。
　　秦江白道：“直接说。”
　　那人走过来，小声道：“四殿下茶水有毒，皇爷下令彻查。但凡经手过的人都查了一遍，活活打死了也什么都没查出来，皇爷怒了，说，既然查不出来，就全都打死，剥皮揎草……然后，福顺，就是郑忠顺那个小徒弟，忽然就不对劲了，想偷着咬袖子，贝大人看到了，检查他袖子，发现里头藏着一个毒囊，然后，福顺就跟贝大人打了起来！功夫居然很好！连贝大人都一时没能制住他，他逃出去一小段之后，就咬了衣领子上的毒囊！当场就七窍流血死了！”
　　三人都听得十分震惊。
　　锦衣卫续道：“福顺跑的时候，就已经挨完三十多板子了，挨板子的时候，可是一点没露出来，装得那叫一个老实，没想到功夫这么好！”
　　他说的贝大人，是锦衣卫另一个指挥同知，功夫很不错。
　　而福顺，也是经常在御前晃悠的小太监，长的瘦长小巧，又十分憨厚老实，很好欺负的样子，而且在御前，起码已经待了七八年了……居然是他？
　　秦江白皱眉良久，道：“这事儿是皇爷让放出来的？”
　　锦衣卫点了点头：“皇爷没叫封口。”
　　秦江白便明白了，挥了挥手，那锦衣卫便出去了。
　　秦江白道：“这是我时常带着的小兄弟，名叫江清阳，平时跳脱些，做起事还是很认真的，也会去鸿鹄卫。”
　　简单提了这一嘴，他又道：“那福顺，是郑忠顺的同村，两人还是族亲，听说福顺老实得很，时常被人欺负，有一次被人欺负的时候，恰好叫郑忠顺看见了，福顺叫了声六叔，郑忠顺才认出他来，于是顺手照顾，又花心思让他到了御前，没想到……估计这会儿郑忠顺也得挨板子了。”
　　盛明麟道：“何止是挨板子，那一村的人……”
　　秦江白忽然抬头，向外看去，盛明麟虽然没听到什么，也下意识停下话头看了过去。
　　没看到人，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乍着小胳膊，轻手轻脚走过来，然后，整个身体藏在门后头，只悄悄，悄悄露出了半个小脑袋，往屋里偷看，结果一伸头，就跟大家对上了眼。
　　团子吓了一跳：“呀！”
　　盛明麟笑道：“珠珠进来。”
　　团子一下子收回了小脑袋，只有声音传过来：“不进来，锅锅出来。”
　　盛明麟笑着，就出去了，把珠珠抱起来，一边笑道：“珠珠不想跟星星哥哥，还有秦大人玩吗？”
　　“不不，不要，”团子直摇头：“珠珠要给他们好看。”
　　盛明麟：“……？？”
　　沈凌绝/秦江白：“……？？”
　　两人不约而同的，给了对方一个“是不是你得罪她了”的眼神儿。
　　盛明麟笑道：“为什么要给他们好看呀？”
　　团子道：“一为他们是客人呀？要系珠珠不好看，他们不来找珠珠玩了肿么办？”
　　盛明麟懂了，失笑了两声，想着要不要给她解释，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
　　然后团子双手抱住他耳朵，小声小气地道：“荔枝姐姐不给珠珠洗找找！娘亲也不让！唉！珠珠都臭啦，系个臭宝宝啦，所以，珠珠不能见秦大人和星星锅锅，要等好看惹，香香惹，才能见！”
　　盛明麟笑得不行，亲了亲她的小脑袋，又亲亲小脸：“不会的，珠珠还是个香宝宝，乖宝宝。”
　　团子被他亲得格格笑，双手抱住他脸：“一为锅锅爱珠珠呀，珠珠臭臭也香香哒！”
　　“对，哥哥最爱珠珠了，”盛明麟直接抱着妹妹回去了：“既然珠珠不想跟他们玩，那我们走吧，哥哥陪珠珠玩。”
　　沈凌绝啧了一声，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就见团子伏在盛明麟肩上，还冲他笑。
　　沈凌绝本能地回了一个笑，一边回头跟秦江白吐槽：“盛明麟这人真不厚道，一天天的，就怕人抢他妹妹！”
　　秦江白慢条斯理道：“那你给他个好看。”
　　沈凌绝笑出声：“我天天给他好看，我就是这么好看！”
　　两人说笑了两句，沈凌绝一边走回来，一边又回到原来的话题，道：“御前出了这么大的事，外头只怕热闹了。”
　　皇爷没叫封口，消息自然传得很快，大家都十分震惊。
　　三皇子在外头忙了一天，一回到府里，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他当时就惊了，迅速赶到云深苑，打发了下人，他焦急地道：“你不是说这种药无色无味，任何大夫都看不出来吗？”
　　云先生凝眉：“是的，任何大夫都看不出来。”
　　“那他为什么会知道！”三皇子急得直打转转：“四弟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了多少！父皇把御前太监杀了一个遍！我还动了卯字棋！幸好他没有出卖我们！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云先生皱眉：“你先不要慌，沉住气！你为何要为这么点小事就动卯字棋？你可知在御前放这么一个棋子，有多不容易？”
　　“这不是小事！”三皇子冷然道：“这是大事！这是未雨绸缪！不得不为！”
　　云先生长吸了一口气，不耐地闭了闭眼：“你说是大事就大事吧。反正，卯字棋已经没了，只要你不觉得可惜就行。”
　　“我为何要觉得可惜？”三皇子收起笑，盯着他：“只要御前还有人服侍，我们随时可以有一百个卯字棋！不是吗？”
　　云先生霍然站起：“我记得我告诉过你，那种药已经没有了。”
　　三皇子冷笑一声：“我也告诉过你，别对我甩脸子！”
　　云先生一噎。
　　三皇子慢慢喝了一口茶，随即朗声道，“伴云！”
　　一个丫环应声而入，云先生脸色微变，三皇子哧笑一声，得意洋洋地问她：“拿到了吗？”
　　云先生神色冰冷，一言不发。
　　伴云服侍他十余年，知道他藏药之处，并不奇怪，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背叛他。
　　伴云不敢看他，必恭必敬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帕子，打开，里头是三个药瓶，她双手捧着送过来：“只有这些。”
　　三皇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只有这些？怎么可能？？”
　　他猛然抬头，看向云先生，惊疑不定：“你，你……”
　　他勉强挤出了一抹笑：“云先生，你我如今都在一条船上，祸福与共，你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第180章 我生平最恨背叛
　　云先生站起身来，静静俯视着他：“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也不必威胁我，我不怕死，我早就活够了。”
　　三皇子咬了咬牙根：“何至于此？这药，不是应该取之不尽的吗？其它的藏在哪里？”
　　云先生道：“只有这些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三皇子急了，也顾不上面子了：“今日之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还请云先生不要见怪。”
　　云先生沉默半晌，忽然抬起手，指着伴云，道：“我要她死。”
　　三皇子毫不犹豫，大声道：“来人哪！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伴云惊慌失措：“殿下！殿下你不是这样说的！殿下！”
　　她猛然想起，又转向云先生：“先生，你说过伴云如同你的家人啊！你原谅伴云这一次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奴婢再也不敢了！”
　　云先生用着低柔的女声，轻描淡写道：“且慢。”
　　下人动作一停，伴云也是面露希冀，却听云先生淡声道：“我生平最恨背叛，把她身上划上几十刀，倒上蜂蜜，扔去外头，我要她万蚁噬身，慢慢地死。”
　　伴云脸色剧变，三皇子皱了皱眉，并非觉得残忍，只是觉得麻烦。
　　但仍是道：“先割了她的舌头！别让她瞎嚷嚷，其它按云先生说的办！”
　　下人迅速把伴云堵了嘴，拖了下去，云先生慢慢地喝着茶，一直到三皇子忍不住要催促了，才轻声道：“我手头的药，确实只余了这么些。”
　　三皇子眉头一拧，却忍着没有发作，静静等着。
　　云先生慢条斯理的续道：“我手中也确实有神异之物，取之不尽……但，现在打不开了。”
　　三皇子急问：“什么意思？”
　　云先生淡声道：“你我初见之时，我凭空取药，实则，便是自那神异药房中取药，但现在，我打不开了，所以手中，只余下了我当初放在外头那几瓶。”
　　他遥遥指了指：“瞧，还有三瓶，这一瓶，能让人冰肌玉骨，这一瓶能叫人肌肤生香，这一瓶，则是敦伦时迷惑男子，让男子心瘾难消，且完全不会察觉到异样……很厉害是不是？就这三瓶，就足以造就一个能惑乱君心的‘宠妃’了呢，是不是？”
　　三皇子毫不犹豫，就把那仅余的三瓶药收入了袖中，一边笑道：“放心，我来安排。今年何时选秀，就轮到咱们的美人儿上场了。”
　　云先生也不阻止，续道：“但是，你想要的那种绝嗣药，以及用在下人身上的忠心药，全都没了，那神异药房，打不开了。”
　　三皇子也不傻，直接问他：“怎么才能打开？”
　　云先生慢慢地道：“盛明珠。”
　　三皇子愕然：“盛明珠？？”
　　“对，就是她，”云先生道：“只要让我见到盛明珠，我自然有法子打开，只需要单独相处一刻钟就好。”
　　三皇子道：“为何？”
　　“你说呢？”云先生轻笑一声：“那当然是因为，这神异药房，本来就是她送给我的啊！”
　　三皇子皱眉：“怎么可能！珠珠才多大！”
　　“就是她。我没必要扯这样的谎。”云先生轻轻笑了一声：“她天生祥瑞，她未卜先知，她如此神异，你为什么还把她当寻常人呢？”
　　他的声音低得，宛如情人间的呢喃：“殿下啊，是前世的她，前世的她与我情深爱笃，给我这神异药房……我们约好了，我一直在等她的转世。”
　　三皇子惊愕抬头，看着他。
　　云先生本来就生得眉目秾丽，此时低头看着他，明明年华不再，仍旧美得惊人。
　　他低低笑道：“她手里的好东西，比我多得多，用药终究是下乘，若能有别的手段，不是更好？为此，不管冒多大的风险，都是值得的，殿下说是不是？”
　　三皇子咬牙良久：“你，你没有骗我？”
　　云先生不紧不慢：“你能得到好处，我也能，你说了，我们在一条船上，我没必要骗你。”
　　三皇子点了点头，霍然起身，大步走了。
　　云先生缓缓地放松了脊背，倚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双眉紧锁。
　　他原名崔昀，化名云之蹊，祖籍南京，少年时，便是名满京城的美男子。
　　他擅文擅画，擅棋擅琴，什么都是一学便顶尖，自负天才，意气风发，行事十分张扬。
　　可那时，他确实是太年少了，并不知道，没有足够的家世，没有人撑腰，过于张扬，并不是什么好事。
　　有一次，友人约他出游，他却在城外，被贼人掳走了。
　　那些贼人，把他当女子一样轮番凌辱，几日几夜，然后剥光了扔在闹市街头，被家人找到的时候，他正被一群乞丐亵玩。
　　他没有死，但他快要疯了。
　　他并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他的父亲莫名获罪，有人来找他，让他去当小倌，就放过他的父亲。
　　他去了。
　　他忍着那些恶心的调　教，一直到挂牌之后，才发现父亲早已经死了。
　　他恨极了，想告官，却被抓了回去；想逃走，亦逃不出天罗地网；他最终拉下脸，勾搭那些有断袖之癖的客人，却一次又一次地被耍弄。
　　他就像被裹挟进了一张浓稠黑暗的网，不论往哪个方向走，都逃不出去。
　　然后他得了脏病，又然后他快死了，被扔进了乱葬岗。
　　他恨极了，一步一步爬出来，快没力气的时候，却有一双绣鞋停在他面前，一个骄矜的少女声音，似乎十分震惊地道：“这团烂泥？也是高分？”
　　他听不懂……他意识昏沉，他想，他大概是要死了吧！
　　谁知道，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进了明亮干净的房间，高床软枕，身上病痛消了大半，他偷偷检查过，就连那所有大夫都治不了的脏病，居然也不药而愈了。
　　然后，便有一个小少女过来，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说她救了他。
　　他看的出她的虚情假意，却本能地觉得，她是他报仇的关键，于是也对她温柔款款。
　　但，很快他就发现，她似乎有神奇的手段，能察知他的真心假意。
　　于是他每天都对自己说，她好美，她好可爱，她救了我，我爱慕她，我爱她爱到无法自拔……每天都这么拼命对自己说，天长日久，连自己都有些分辩不清了，果然有效。
　　他容貌渐复，身体也渐渐恢复，一步步展露才华，又情意绵绵，迷得她神魂颠倒，步步筹谋，慢慢地，他得知了许多。

第181章 他要毁掉大盛
　　譬如，她居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又譬如，她有神物名为“系统”，能检测优秀男儿，还能查知旁人的好感度……
　　但似乎也并不怎么厉害，他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系统，当刷到满级之后，系统就会认为这是一种不会改变的情感，不再进行检测了。
　　可笑，这世上哪有永远不变的爱情？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既然系统已经奈何不了他，他就不再哄骗自己，反而在心里一次次提醒自己，永远保持清醒……但戏却演的愈发真。
　　情到浓时，她送他订情信物，半块玉珏，说这是她从小带在身上的东西，伴随她穿越了时空。
　　可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爱他如痴如狂时，她告诉他，她要嫁给端王爷。
　　挺好的。
　　他是虚情假意，骗过了自己，她倒是真心真意，在权势面前却不值一文。
　　他开始为她出谋划策。
　　毕竟她如果成了端王妃，他想报仇或者想做什么事，都会容易得多。
　　可她实在是太蠢了。
　　她任性冲动又自大自恋，演起戏来破绽百出，还总是莫名其妙地鄙视旁人，好像他们这些“古代人”全都愚昧不堪，所有女人一定嫉妒她，所有男人一定会被美色所迷，所有官员一定贪赃枉法……等等。
　　他计划订的再好，摊上这样一个蠢货，也屡屡失败。
　　他发现她这样的性子，即便拥有神物，也有可能成为她的催命符。
　　于是他开始一步一步，从她手中骗取神奇的药，同时也一步一步，策划着离开。
　　反正从一开始，告诉她的身份姓名全都是假的，她想找也找不到。
　　他拿到了不少。
　　她长的美貌，吸引到了不少男人，刷出来的积分换到的药，他拿到了一多半。
　　一直到她在宫中算计端王爷成功。
　　他得到消息的第一刻就逃走了。
　　然后用神药乔装回来，偶尔听着她的笑话，同时也慢慢查着自己的仇。
　　当初被贼人掳走，是被友人出卖，他把他杀了。
　　而背后之人他也查到了，是在文会上与他比过画的何裕……这位何少爷，是中山王孙子的妻弟，换句话说，他仗的是皇后娘娘的势。
　　他的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官儿，他又不傻，再张狂也不敢惹何少爷，可就因为比试时他的画胜过了他，他就如此记恨，设局掳走他，种种凌辱，甚至无缘无故害死他父亲，又变本加厉让他卖身进小倌楼……
　　他恨极了何裕，给他用了神药，让他当众与狗成了事，当晚他就服毒自尽了。
　　他没想到他死的这么利索，顿时就觉得这个仇报得很不爽快，然后他就想，何裕能这么嚣张，不过就是仗着徐氏成了皇后。
　　所以，最好就是毁掉徐氏。
　　不，徐氏之所以厉害，还不是因为盛家皇族？
　　所以，索性毁掉大盛好了。
　　什么太祖皇帝，当年也不过是一个叫花子，凭什么站在那高位上，左右众人的生死？
　　对，他要毁掉大盛。
　　定下这个目标之后，他兴奋莫名。
　　但兴奋过后，他就发现，他手里的药远远不够。
　　他想，他还需要陈善。
　　结果一打听，就听说端王爷已经娶了心上人，而陈善已经被休弃了。
　　他悄悄去找她。
　　几年不见，情份疏淡了许多，陈善有些爱搭不理，但他有信心把她哄回来。
　　没想到，陈善跟他道：“我不甘心，盛承棠敢这么待我，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他问她要如何，陈善哈哈大笑着跟他道：“你知不知道，在我们的时代，有一种小说，男主辜负了女主，女主重生之后，就嫁给了男主的爹，做了男主的继母，让他天天给她磕头请安叫她娘，说这就是最给力的报复。”
　　他目瞪口呆。
　　陈善续道：“叫我说，这算什么报复啊，最好的报复，是做男主的女儿，让他宠着爱着，捧在手心里疼着，你却可以打他的女人，毁掉他的家，毁掉他的前程，毁掉他的一切，他还没有办法！！”
　　她大笑着上吊死了，吊在上头，还朝他娇俏地眨了眨眼睛，显然完全不痛也不难受。
　　他落荒而逃。
　　他留意着那边的消息。
　　听说端王妃生下了一个女儿。
　　但，要接触到众星捧月的小郡主实在太难了，而且他在想，就算接触到了，这时的她连话也不会说，又能给他什么？
　　所以他准备蛰伏几年，等她长大一点再见面。
　　只是他虽然服过神药，驻颜有术，但毕竟年华不再，最好，还是提前准备一个合她心意的美男子。
　　彻底哄住她之后，他还要去找一个皇子，然后，就可以开始他伟大的计划了。
　　就在这么想着，也这么去做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透明的药柜。
　　不管样式还是字迹，都非常奇怪，不似如今之物。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这一定就是陈善拿药的地方！
　　但，他拿不了。
　　虽然这药柜一直在他脑海中，可就好像水中倒影一样，虚虚的，时有时无的，他根本动不了也拿不了。
　　他不死心地研究了很久，才忽然发现，好像他能动到桌子这一边。
　　桌子上散着好几种常用的药，他试着取了取，能取出，又试着放了放，若是神药，也能放入，别的东西却放不进去。
　　桌上的药虽然不多，但也有十几瓶，他花了一段时间与药柜一一对应，然后又连猜加试验的，一一对上药效。
　　有了这个，他的计划为之一变！
　　他直接找上了三皇子。
　　三皇子排行靠前，且不是徐氏所出，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管是利用他与兄弟相争，利用他对付明熙帝，又或者扶他上位再弄死，都是很好玩的事情。
　　于是他展示了一下才干，又展示了一下隔空取药的能力。
　　三皇子试过药之后，立刻把他奉为上宾，又为了掩饰身份，给了他一个云夫人的身份。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一直到今年二月时，他忽然发现，透明虚渺的药柜，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还没等他欣喜，他就发现，他再也动不了这里头的东西了。
　　什么都动不了了。
　　好在，他为了避免有时候不方便取药，在外头放了几瓶，这些神药平时也极少用，才能撑到现在。
　　但毕竟还是暴露了。
　　可也没关系，只要能见到陈善。
　　她那种一日离不得男人的恶心性子，装小孩一定装的很辛苦，在这种时候，有一个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她绝对很高兴，只需要让她知道他是谁，之后再见面，就不需要他操心了。
　　只要多见两次，他一定能拿到无数的神药。
　　他信心百倍。
　　～❤～
　　想了很久也木找到理由加更，小星星评分人数不是整数，黄按钮也木有点到两千，又想了想算啦，就是爱你们要什么理由呀，加个更！小可爱们帮忙点亮五颗小星星呀~~

第182章 我是星星锅锅生的
　　三皇子信了云先生的说词。
　　然后他就想，要如何才能单独见面？
　　宫宴之类的绝对不行，云先生长相绝美却身量高挑，扮女子虽然扮得很像，却是那种一定会被人注意到的样子，大家一定会记住他，哪怕过上三五年，一不小心，揭出他是男儿身……带着男子进宫，那就是求死。
　　旁人开宴也不行，不好安排，容易出岔子。
　　要是能让珠珠过府来玩就好了，在自己府里，要安排出一刻钟左右的空闲很容易。
　　可，他要怎么才能顺理成章的请珠珠过来呢？他的生辰？夫人的生辰？儿子的生辰？全都已经过了。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这几日一直在查三大殿的案子，因为当时主管的人是大皇子，不能一下子全杀了，所以他们只能细查。
　　他散出人手去找当时的工匠，凑巧听说了一件事，说齐州那边有一个杂耍班子，训了一帮小猴儿，据说训得极好，演起来非常有趣。
　　若把这个杂耍班子请到京城来呢？
　　端王妃天天在外头晃，一定会知道，然后，一定会带珠珠去看。
　　端王妃向来亲近市井，不是那种到哪儿都清场的人，在那种场合安排见面就容易多了，而且还可以把他从这件事情里，完全摘出来，就算有个万一，也不怕！
　　…………
　　端王府。
　　沈凌绝晚上没去看锦衣卫审陈善，而是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盛明麟去主院吃饭，等珠珠睡了，才跟端王妃详细说了说。
　　这几个月，家里前前后后来了不少人。
　　端王府坐北朝南，是如今京城里最大的亲王府，占地百亩有余，大小院落三十多处，只是因为珠珠和盛明麟的院子在东边，练武场也在东边，所以之前来的那些人，七皇子霍沉昭许先生等人，全都安排在了东边，余下的都是小院子了。
　　而沈凌绝祖孙两人过来是要长住的，所以盛明麟与端王妃商量了一下，把他们安排在了西边的一个大院子里头。
　　商量完了，盛明麟不好意思地道：“又要让娘亲操心了。”
　　“我不在意这个。”端王妃摆了摆手：“来的这几个人都是珠珠喜欢的，他们住过来，家里热闹，珠珠必定开心得很，那我就算麻烦些也没什么。再说了，就算不为了珠珠，为了你，也没关系，你是个好孩子，我乐意给你操心。哪怕不是为了你的前程，就是想交几个朋友呢，只要没坏心，娘亲也都依着你，心里并不会有芥蒂。”
　　盛明麟微微抿唇，抬起了脸，没有掩饰眼底的孺慕，就这么安静看着她。
　　端王妃续道：“娘和你爹，之前因为那人的事，对你有成见，如今真相大白，自然是成见皆消。你是珠珠的哥哥，咱们是一家人，以后还得长长久久地相处。你这孩子心细如发，偏又聪明，真不是我说，这样的人时常爱自寻烦恼。你是不知道，你爹年轻时也是这个性子，本来啥事儿也没有的，结果他心里好几出大戏都唱完了，我也是愁得慌，其实就算现在，他这个性子也没改，估摸着一辈子改不了了，但他能信我，自然就不会多寻思了。”
　　“我今儿跟你说这些，也是这个意思，你帮皇上办差，以后这家里家外要做的事儿多的是。我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我若觉得你哪处不好，不妥当了，自然会与你说，你若觉得我与你爹哪一处不对，你也与我说，千万别憋着不说，小事也憋成大事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多信着家人一些，便少些烦忧，若遇上为难之事，也别忘了，还有爹娘在你后头撑着。”
　　盛明麟安静听完，软声道：“娘亲，麟儿都知道了，娘亲放心便是。”
　　端王妃笑着点头：“去睡吧。”
　　盛明麟这才抽身退下。
　　瞧着他走了，周嬷嬷笑道：“世子爷是真心待娘娘的。”
　　端王妃点了点头，叹道：“这个孩子，实在是招人疼……他为什么这么亲近我？因为这孩子，太晓得知足了，他觉得他不是我生的，我稍微疼他一点儿，他都感激得不行，再多疼一点，他就觉得无以为报，就把我当亲娘了……这样晓得感恩的好孩子，待他多好我都乐意的。”
　　“对啊，”周嬷嬷也道：“最难得的是对郡主好，有他家里家外操着心，王爷不在家也觉得心里踏实。”
　　一提到端王爷，端王妃就不说话了，瞧了夜空半晌，悠长的叹了口气。
　　一去好几个月，是真的想他了啊！
　　隔了三天，挑着好日子，沈凌绝把家搬了过来。
　　珠珠儿听哥哥说了，早就盼着了，一大早醒了，就迫不及待跟着哥哥来看。
　　到了院里，下人还在忙碌，沈老爷子一脸惶惶，不住地追问：“为啥住别人家了啊？咱自己家呢？是不是抄家了啊，安平啊，你是不是干啥了？绝儿呢？”
　　团子好稀奇，小声问：“星星锅锅不是‘绝儿’吗？还有一个绝儿吗？”
　　盛明麟亦小声答：“老爷爷生病了，认不清人了，以为星星哥哥是他的爹爹了。”
　　团子恍然。
　　那边沈凌绝握着老人的手，不住地安慰：“没有，祖父放心，没有抄家，你看我们这不是没事吗？我这是私下为皇上办差，所以在这儿住一阵子……”
　　团子忽然拍拍小脑袋，从哥哥怀里下来，站到了老爷子身后，一边还不时的伸出小脑袋，看看两人的表情。
　　沈凌绝瞧着稀奇：“珠珠，你干什么？”
　　“排队呀！”团子眼儿亮亮：“等星星锅锅哄完老爷爷，就该哄珠珠啦！”
　　沈凌绝猝不及防被甜到了，笑道：“乖。”
　　然后他忽然察觉到什么，一偏头，就见到老爷子一脸惊讶地看着团子，又看看他，再看看团子，再看看他。
　　然后老爷子一声吼：“你这个逆子，你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沈凌绝：“……？？？”
　　老爷子二话不说，拳打脚踢了两下，然后迅速回头，抱起了珠珠，秒变脸，喜滋滋看着。
　　沈凌绝连忙解释：“祖父她不是……”他捂脸：“她不是我生的。”
　　大聪明团子帮忙解释：“珠珠不是星星锅锅生哒，珠珠是爹爹娘亲生哒！”
　　沈凌绝连忙道：“对啊！我才十二啊，我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啊！”
　　“闭嘴！你还敢狡辩！”老爷子勃然大怒：“你当老子眼瞎了吗！你看这鼻子这眼睛，一看就跟你一模一样！！”
　　沈凌绝/团子：“……”

第183章 宝贝儿随便挑
　　团子眼儿张得大大的，葡萄眼又圆又亮，跟沈凌绝那种内眼角尖尖的睡凤眼，完全不是一种风格。
　　盛明麟忍笑看着。
　　就听老爷子无比温柔慈爱地道：“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呀？”
　　团子糯糯道：“珠珠叫珠珠呀！”
　　“哦！”老爷子夹子音道：“珠珠呀，真是个好名字呢，真好听！珠珠，我是你爷爷呀！”
　　团子刚才还在想老爷爷笨笨，结果他这么一说，团子当时就惊讶了：“你是珠珠的爷爷吗？爹爹说爷爷好凶，小时候经常踢爹爹的屁股！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凶呀！”
　　老爷子无比和颜悦色：“爷爷对外人凶，对咱们珠珠宝贝儿，当然不会凶啦！”
　　沈凌绝头都大了，试图解释：“祖父，你是我爷爷，不是珠珠的爷爷！”
　　老爷子气壮山河：“滚！！我跟我孙女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沈凌绝无奈捂脸。
　　可人家的爷爷，那是太祖皇帝啊！！这种话真不能乱说的！
　　然后老爷子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把珠珠抱到一边，又问：“珠珠多大啦？”
　　团子：“珠珠三岁半啦！”
　　“哇！”老爷子道：“真了不起！三岁半就这么聪明啦！不愧是我家的崽儿！”
　　嘿嘿嘿……团子不好意思地摸摸小脑袋，原来我的大聪明这么明显了吗？老爷爷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一老一小居然聊得十分投机，沈凌绝愁得慌，又毫无办法，只能抹了把脸，跟盛明麟说话：“我祖父平时不会出门的，就是有可能会在院子里种菜。”
　　“我知道，”盛明麟道：“我已经跟娘亲说了，所以才给你们挑了这个院子，这院子风格本就朴拙一些，后头全都打整好了，也都圈起来了，你们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沈凌绝点了点头，又道：“我准备在这边加个小厨房，平时祖父熬药膳方便。”
　　盛明麟道：“可以，需要什么你就说。”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听江白的意思，那边还没打整好，鸿鹄卫起码还得有半个月才会陆续有人来，我娘亲已经采买了十余个小姑娘，这会儿霍沉昭正挨个看视，看有没有生病需要调养的。你回头去瞧瞧，先帮忙挑挑，挑出来，就赶紧帮忙教教，不然等鸿鹄卫建起来，你只怕就没空了。”
　　“怎会没空？”沈凌绝笑道：“教自己人啥时候都有空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那边老爷子抱着珠珠，去看他的宝贝了。
　　沈凌绝两人不放心，就跟过去，站在门口聊天，一边仍是看着。
　　老爷子房中有个极大的圆形架子，足有伞面那么粗，是可以转的，里头放着很多很多杯子，既有极为昂贵的夜光杯，金杯银杯翡翠杯，也有普通粗陶的瓷的，大小形状不一。
　　老爷子一挥手：“宝贝儿，随便挑！”
　　沈凌绝笑着解释：“这也是我们家的习惯，我书房里也有一个，平时每天挑一个杯子用，或者喝不同的东西，就换不同的杯子。”
　　团子挑了一个很大的，烧成了一个南瓜的形状，杯盖上还有柄，看着还挺可爱的。
　　老爷子亲自给珠珠倒了一点点茶，珠珠就费力的举着快要比她脑袋大的杯子喝了一口，十分美滋滋，还捧去给盛明麟喝。
　　这杯子做的杯壁特别厚，盛明麟托着都费劲。
　　团子偎在他膝前，仰脸看着他：“锅锅，珠珠也想要介样的架只！还有介么多杯只！”
　　盛明麟还没说话，沈凌绝就道：“我家里还有，一会儿我叫成叔回去拿，你要不要？给你也拿一个。”
　　盛明麟想了想，觉得挺有意思：“好，那就谢了。”
　　一直到老爷子喝了药，要休息了，珠珠才恋恋不舍地抱着她的大南瓜出来了，荔枝想帮她抱，珠珠还不肯。
　　搬家这种事，下人虽忙，主子不忙，沈凌绝跟他们一起出来，想过去看一眼采买来的小姑娘，一边也不由好笑：“你看，小孩儿眼中，根本不在于贵贱，一个瓷杯子也当宝。”
　　“嗯，”盛明麟道：“啥东西新鲜了就当宝，玩两天就扔。”
　　沈凌绝：“……”
　　正说着，那边小厮过来了：“世子爷，王妃娘娘说，您啥时有空过去一趟，不急。”
　　盛明麟应了一声，沈凌绝道：“正好我也跟着过去一趟吧，”一边回手朝小厮示意了一下，小厮回头飞也似地跑了，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匣子过来了。
　　等到了正房，沈凌绝正式施了礼。
　　虽然他已经来了好几趟了，但正式借住跟平时还是不一样的，沈凌绝整个人都正经了不少，温言解释：“祖父病着，有些糊涂，不方便过来见面，还请王妃娘娘不要见怪。”
　　端王妃笑道：“自然不会。小王爷太客气了。”
　　沈凌绝又道：“凌绝祖孙二人，只怕要在府上多叨扰一段日子，这些银票，还请娘娘收下。”
　　两人开始礼节性推让。
　　好一会儿，端王妃还是收下了。
　　毕竟东北王府并不穷，而且他们拖家带口而来，一住有可能一两三四年，不收他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等把这些交际进行完毕，盛明麟才道：“娘亲叫我来，是有事情要吩咐？”
　　还没等沈凌绝知趣起身避开，端王妃就道：“哦！我听说京中来了一个杂耍班子，训小猴儿，十分有趣，我寻思珠珠肯定喜欢看。但这回回出门，回回有事，我就不怎么敢去了，你说咱要不要去？”
　　正玩着大南瓜的珠珠：“咦？”
　　盛明麟问：“不能把他们请到家里来吗？”
　　端王妃一愣，然后就乐了：“可以啊！我怎么没想到……我马上叫人去请。”
　　于是，很快，三皇子就得了消息，端王妃把小猴儿班请回家去了。
　　三皇子暗暗咬牙。
　　端王妃向来不爱这样，不暴露身份也不清场，乔装改扮带珠珠去看，这才符合她的行事习惯啊！
　　可如果这样，该怎么办？
　　虽然他并不急着用神药，可，不得不说，神药是他的底气。
　　这件事情悬而不决，他什么都没心思干。
　　三皇子咬牙半晌，还是下了决心，这个险，他不得不冒！

第184章 没有小猴子可爱
　　于是，端王妃收到了帖子，三皇子妃想带着儿子过来看。
　　端王妃还挺稀奇的。
　　小皇孙虽是庶出，却是皇长孙，三皇子之前真没少炫耀，一直到文兴侯府出了事，三皇子才再也不提了，倒没想到私底下居然还是挺疼爱的么！居然还专为了他跑一趟。
　　这当然没什么不可以的，端王妃就回了帖子，隔天上午，三皇子妃就过来了。
　　一照面儿，端王妃心里就不由得啧了一声。
　　三皇子妃带了两个十分瘦长高挑的丫环……三皇子妃长相秀美，只是身量娇小，那两个丫环偏偏格外高挑，肩膀也宽，显得整个人都有点儿大只，衬得三皇子妃更矮了，一眼看去，就跟跪着走过来一样，那叫一个难看。
　　但端王妃当然不能这么说，只笑吟吟道：“快进来，好些日子不见你了。”
　　“是呢，”三皇子妃也笑道：“我也是想婶婶了，所以才找个由头过来找婶婶喝茶。”
　　大人们寒暄着，珠珠眼儿亮亮瞧着小皇孙。
　　猴儿班昨天就来了，正在熟悉地方，还没开始表演，珠珠已经去偷看过小猴猴，十分期待，但她还从来没见过比她小的小孩儿，对小皇孙也挺期待的。
　　小皇孙的小名叫阳儿，如今还不到一岁半，白白胖胖的，正被乳母抱在怀里，悄悄看着四周，一下子对上珠珠的眼神儿，珠珠连忙朝他绽放出了友谊的微笑，结果阳儿一下子就把脸别开了。
　　团子：“……”
　　团子眼儿大睁，超惊讶地双手摸了摸脸，不懂她是怎么把小皇孙吓到的。
　　三皇子妃瞧见了，便笑道：“珠珠是不是喜欢阳儿？阳儿乖，你看看，这是小堂姑姑……”
　　谁知她一抬手，小皇孙反应更大，猛然扭头，把小脸扎进了乳母怀里。
　　三皇子妃也不太在意，笑道：“这孩子有些怕生。”
　　端王妃看破不说破：“是啊！这么小的孩子，都是怕生的。”
　　毕竟是皇孙，吃穿上是没必要磋磨他的，但不得宠就是不得宠，这么点点大又不会装，平时没人理会，畏缩怕生什么的，都是藏不住的。
　　看来三皇子并不怎么疼爱小皇孙啊！那他们今天是为啥来的？
　　珠珠有一丢丢不甘心，仍是盯着小皇孙看，觉得他可能是没看清，毕竟珠珠这么可爱，小皇孙不可能害怕她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高挑丫环之一，悄悄抬头，飞也似地扫了她一眼。
　　云先生今日冒险用了本来面目，只稍加改扮，扮的更像女子，又略微涂黑扮丑，不至于美得太过显眼，但，熟悉的人，绝对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的。
　　且丫环衣裳本就简单，他又把玉珏戴在了腰间，那玉珏比手指还长，颜色碧绿鲜亮，十分显眼，又是少见的龙凤玉珏，也一定是一眼就认得出来的。
　　只要陈善能把他认出来，那，以后见面，就不需要他操心了，陈善肯定会自己想办法，他在她面前，姿态一向是比较清高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善能装得这么像。
　　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连眼神儿都清澈懵懂，不染半丝世俗，与他认识的那个陈善，一点也不一样。
　　云先生是真有点慌了。
　　他在想，陈善转世之后，不会是……没有记忆吧？
　　这个念头一出，他便是一个惊跳。
　　然后迅速按捺住。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陈善有系统，她不可能没有记忆的！这必定是某种可以扮小孩的神药！
　　对，一定是这样的！
　　云先生心头惊涛骇浪，面上却十分平静，一点也没露出来。
　　那边，
　　珠珠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对，盯了小皇孙好一会儿，终于又跟小皇孙对上眼了。
　　珠珠立刻咧开小嘴，小白牙都笑出来了，给了他一个大大，大大的笑容，正准备说一声阳儿你好我是小姑姑呀……就见小皇孙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又惊慌失措地把头扎进了乳母怀里。
　　珠珠：“……”
　　团子默默地收起了笑，伤心坏了，万万没想到小侄儿这么不喜欢她。
　　那她也不要喜欢他了！
　　小侄儿什么的，根本就不可爱！根本就没有小猴子可爱！哼！
　　团子两只小胳膊一抱，偷偷气鼓鼓。
　　端王妃嘴上跟三皇子妃说着话，早就把闺女这一系列动作看在了眼里，暗暗好笑，道：“咱们在这说话，让孩子们去看小猴儿呗！”
　　三皇子妃笑道：“那敢情好，那我们多聊会儿。”
　　于是珠珠一行人退了出去，三皇子府里，两个高挑丫环加两个小厮，并乳母五人，也各自行礼，跟着小皇孙出去了。
　　盛明麟已经得了报，在院门口接着了，身边还站着霍沉昭和沈凌绝。
　　这是因为操心狂人盛明麟担心猴子毕竟是野物，怕它们忽然发狂，所以叫了两个高手来保护珠珠。
　　因为上午是文课时间，今日又不是休沐，所以七皇子倒是没有过来。
　　珠珠一过来，盛明麟就发现她有点不高兴，于是把她接过来，含笑道：“珠珠儿怎么了？”
　　珠珠双手搂住他耳朵，小声在他耳边说了，这会儿也没法安慰她，盛明麟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这时，
　　院中简单的舞台已经搭好了，几个猴戏艺人正诚惶诚恐的跪倒行礼。
　　盛明麟先安排乳母抱着小皇孙入了座，自己一行人也都坐下了，含笑道：“不必多礼，开始吧。”
　　珠珠已经把小侄儿抛到了脑后，双眼锃亮，瞧着上头。
　　小猴儿都穿着十分鲜亮的衣裳，有的还戴着各种各样的帽子，眼晴圆圆，十分机灵可爱。
　　猴戏艺人敲了一声锣，杆儿一指，“给诸位贵人请个安。”
　　小猴儿便像模像样的施礼，还拱着手做出了讨赏的动作，团子两只小手手捧着脸：“哇！！”
　　盛明麟提前就安排了下人配合，往上扔了两把铜钱。
　　猴子动作非常快速地把钱捡起来，连连拱手道谢，然后猴戏艺人就假装找猴子要钱，猴子假装到处藏钱不给，上蹿下跳，动作灵活，直叫人眼花缭乱。
　　这其实是演了一对父子，严肃父亲和调皮儿子，大人们看的是情节，看得哈哈笑，但像珠珠这样的小孩子，根本没空儿听那些词儿，只一心看小猴子灵活的动作，小嘴都张成了一个圆，眼睛也张得大大的，惊讶到辞穷：“啊！！”
　　盛明麟几个人，被她这小表情逗得直乐。
　　不远处的云先生，却是越看越慌。
　　小孩子那种懵懂清澈的眼神儿，简单直白的思维和反应，全都是很难假装的……陈善从来不是一个擅长演戏的人，而且，也不可能有这样干净的眼神儿。
　　她，可能真的没有记忆！

第185章 善良是人间最贵的瓶子
　　云先生的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不，不能慌，他不能慌，没有记忆一定是暂时的，说不定见到他，就会想起来呢？
　　陈善也曾经爱他至深，他不是没有希望的。
　　他心思飞转，瞧着珠珠的时间就长了一点，然后他就看到，珠珠身边的一个少年，忽然抬头看了过来。
　　云先生心里一咯登。
　　面上倒是很沉得住气，不但没有慌忙躲开，反而仍是笑吟吟看着珠珠，好像是觉得她很可爱才多看两眼似地。
　　隔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到，少年的眼神儿收了回去。
　　过了这一关，云先生心头暗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个人，怎么这么像霍沉昭呢？
　　霍沉昭怎么会到了珠珠面前？
　　他心头暗恨。
　　三皇子有些心机，却刚愎自用，他本来是想当三皇子的谋士的，神药只是辅助，可三皇子却只想用他手里的药，从来不问计于他……以至于，他日日关在皇子府中，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如今才会如此被动。
　　场上，仍在一场一场往下演。
　　因为珠珠十分捧场，那些猴戏艺人也都放开了些，表演愈发精彩，十几只小猴子指哪打哪儿，连绳子也不用拴，满场跳跃，灵活极了。
　　演完了，小猴子站成一排拱手讨赏，下人继续往上洒钱，一边估摸着主子们的意思，道：“再来一场！”
　　珠珠忽然站了起来，然后跑过去从下人手里拿了钱，也奋力往场中扔。
　　盛明麟几个人赶紧起身去扶。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小皇孙有样学样，也跟着朝下一指：“那！那！”
　　乳母赶紧抱起小皇孙往前走，盛明麟只好先回身招呼他。
　　云先生眼见珠珠就在几步外，心头大喜，直接过去抱住她，大声道：“郡主小心！”
　　珠珠一回头，终于看到了他。
　　那一刻，云先生连呼吸都屏住了。
　　然后就听小奶团子甜甜地道：“谢谢漂亮姐姐！”
　　她随即收回视线，奋力把手里的铜钱扔了出去。
　　云先生这下是真急了，这一次不行，下一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直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善娘，善娘，是你吗？”
　　团子听到了，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眼儿一亮。
　　云先生心头一喜，暗暗吸了口气，双眼千言万语地看着她。
　　还没等他酝酿出泪意，就见小团子突然兴奋起来，大声道：“对哒！系珠珠！！珠珠系个好孩只！珠珠坠坠善良啦！”
　　盛明麟快步过来。
　　云先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恰在此时，珠珠伸出小手一推，小胖手触到他玉珏的那一刻，她脑海中叮的一声轻响，但团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她两只小手手各抓了一把铜钱，左右开弓，嘿哟嘿哟，用尽吃奶的劲儿往上扔……扔了三四次之后，铜钱没了。
　　但团子沉迷善良人设无法自拔，左右一瞧，直接蹲下来，去薅鞋子上的大珍珠。
　　盛明麟赶紧挡住她：“珠珠，这个不行……”
　　小团子被他抱住，没法弯腰，于是一把抓住头上的小流苏，拽下来，扔了过去，然后就真的被小猴子接住了，小猴子还吱吱叫着道谢！
　　团子兴奋地小脸红扑扑，把另一个小流苏也薅下来，扔过去，大声宣布：“珠珠！超！善！良！”
　　她看向云先生。
　　云先生整个人都傻了。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她不是没有记忆，她……好像根本就不是陈善啊！
　　三岁看老，这样呆萌的小孩儿，就算长大了，也绝对长不成陈善那个样子的啊！！
　　盛明麟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失笑着把妹妹抱了起来，一边问她：“珠珠为什么喜欢旁人夸珠珠善良啊？”
　　团子道：“一为……一为……珠珠忘记是谁说的辣，善良系人间坠贵的瓶只！”她强调：“坠贵的！”
　　最贵的瓶子？最宝贵的品质吧？
　　盛明麟连连失笑着，给她整理着乱了的发包包，这会儿场上又开始了新的一场，珠珠倚着哥哥，注意力又回到了小猴子身上。
　　只有霍沉昭，不动声色地扫了云先生一眼。
　　云先生失魂落魄，强行控制着，才没有失态。
　　接连演了两场，半个多时辰过去了，盛明麟就把人带了回去。
　　小皇孙虽然不敢嚷嚷，但也看得很兴奋，这会儿兴奋劲儿一过，就开始昏昏欲睡了，所以回去的路上，大家也没说话。
　　霍沉昭忽然碰了碰沈凌绝，朝着珠珠示意了一下。
　　沈凌绝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这点信任和默契还是有的，就直接上前：“珠珠，我抱会儿行不行。”
　　珠珠还挺高兴的，张开手让他抱了。
　　霍沉昭快走几步，跟上盛明麟，让他看了一眼手心。
　　他手心里小小一张纸，上头写着：“素衣丫环是男人，他同珠珠说‘善娘，是你吗’”
　　盛明麟呼吸停了一瞬。
　　他不动声色地把纸条掩入袖中，朝着霍沉昭使了个眼色，又走了一段儿，到了院门口，他才又伸手道：“来，珠珠，哥哥抱。”
　　一边又向霍沉昭两人道：“行了，你们去忙吧。”
　　霍沉昭笑道：“我还有一味药没制好，小王爷倒似乎无事。”
　　盛明麟笑道：“那凌绝与我一起。”
　　于是霍沉昭拱手走了，悄悄去通知秦江白或者四皇子。
　　另几人回了主院，盛明麟瞅人不备，就把纸条给端王妃扫了一眼。
　　端王妃虽然不爱玩心眼儿，但真要玩也不至于掉链子。
　　三皇子妃难得过来一趟，肯定是要留饭的，端王妃瞅着机会，就十分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这是从哪儿找了俩竹杆子丫头？这么老高，还怪晃得慌。”
　　三皇子妃脸色有点变了，勉强笑道：“哎，小皇孙那边的事，都是我们爷亲自管的。”
　　这个话头，就很微妙了。
　　第一，这肯定不是真的丫环，不然三皇子妃不会答的这么避重就轻。
　　第二，让他来，确实是三皇子的意思。
　　端王妃和盛明麟都不动声色。
　　盛明麟冷眼瞧着，那男丫环似乎也没再试图接近珠珠，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用过饭，珠珠儿去睡午觉，三皇子妃也告辞了。
　　盛明麟赶紧去找霍沉昭。
　　霍沉昭亲自去找了秦江白，跟他说了，但秦江白有什么安排，他就不知道了。
　　盛明麟等不及，打发锦衣卫去问。
　　也没多久，秦江白亲自过来了，道：“还真是个男人，身份是三殿下府上的姨娘，人称云夫人，三殿下叫他云先生……他从你们这儿回去之后，三殿下立刻去找他，问他如何了……然后，他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忽然就惊慌失措，但很快掩饰住了，说了句‘她已经认出我了，但人太多了，没有机会说话’。”
　　他顿了一下：“这明显是句假话，三殿下倒似乎没看出来。”

第186章 真男人不会让女人流泪
　　“对对，”盛明麟忽然想起来：“前世，三皇子也纳过一个男妾！听说十分得宠，被皇伯伯斥责过，听说三皇子被斥责了，还坚持不肯处理他，很多人都说他对他情深意重……估计就是他了！他，应该就是鱼眼背后的那个人！怪不得前世三皇子如此赫赫扬扬，原来……”
　　话音未落，荔枝跑着进来，惊慌失措：“世子爷！我们主子说头疼，说她脑子里长了个东西！”
　　几个人，连着秦江白，根本顾不上细问，站起来就往玥园跑。
　　还没跑进去，就听到了珠珠的哭声。
　　进去一看，团子正被端王妃抱着，一看到她的大聪明哥哥，当时就崩不住了，直哭到张大嘴巴，鼻涕泡泡都吹了出来：“锅—锅——”
　　她眼泪哗哗，小手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直哭得说不出话来。
　　盛明麟心疼得受不了，眼泪当时就落了下来，“珠珠！珠珠！”
　　霍沉昭飞也似地挤过去把脉。
　　但珠珠哭得厉害，两只小手手抱住了脑袋，霍沉昭拉了两下都没能拉开，又不敢硬拉。
　　团子直哭得口齿不清：“叭叭！嘟嘟叭叭！”
　　沈凌绝被她这小嗓子逗得想笑，可看着她这样子，也有些心疼，一时表情古怪。
　　盛明麟心疼地连连哽咽，也没耽误脑子转。
　　听珠珠说的是怕怕，而不是疼疼，他飞也似地把秦江白拉了进来，把他的手放到刀柄上，语无伦次：“珠珠儿不用怕，秦大人在这里，锦大人是锦衣卫，锦衣卫超厉害，秦大人还会飞，什么坏人都打不过秦大人！”
　　秦江白迅速抽出了一小截刀，摆出了一个很凶很严肃的样子。
　　团子哭声暂停，用力眨了一下眼晴，把眼泪都挤出去，然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他的样子很靠谱，哭声渐小：“珠珠，珠珠……”
　　她连连哽咽着，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珠珠脑只里，长，长了一个柜只，还有一个镜镜，镜镜会发光，珠珠怕怕，秦，秦大人，你把它赶肘，好不好？”
　　秦江白迅速点头：“好！小郡主别怕，臣马上就把它赶走！”
　　盛明麟帮忙注解：“秦大人很厉害的，它绝对不是秦大人的对手！”
　　团子猛点头，哭声渐小，还是在一抽哒一抽哒，霍沉昭这才把她小胳膊拽出来把脉。
　　端王妃轻轻按着闺女小脑袋，让她靠在她身上，一边问：“头还痛吗？”
　　团子摇了摇头，歪在娘亲怀里，小表情十分悲伤。
　　霍沉昭把了一会儿，眉头紧皱，朝他们摇了摇头，显然什么也没把出来。
　　盛明麟对霍沉昭的医术十分信任，见状，不由得心头一跳。
　　他脑子里迅速把今天的事情过了一遍，忽然想到什么，柔声哄道：“珠珠儿，是什么样的柜子？你跟秦大人说，秦大人才好去打败它。”
　　小团子乖极了，点了点头，手手反过来抹了一把泪，双手比量：“就像……就像漂亮锅锅的药柜，一块一块，但系，超大……就像，就像墙那么大！亮亮的，像冰一样，里头有好多瓶瓶，上头写着制制，下头还有很多云，有云的地方看不清，没有云的地方高高的……”
　　盛明麟震惊地与秦江白对视。
　　两人都属于脑子灵的，瞬间就想到了很多。
　　当初那个“系统”是很强大的，如果说“爱有一分便深爱”这个效力，放在了国旗上……那，凭空取物呢？那些名字古怪的神药呢？
　　所以，这会不会就是那个“系统”的一部分？
　　今天那个男扮女装的“云夫人”，难道是上门送系统的？他怎么敢这么做！！
　　因为有鱼眼祸国在先，所有人都对这“系统”充满了忌惮。
　　是的，系统很强大，但是，不可控的东西，越强大，才越可怕。
　　盛明麟喃喃地道：“先请四哥来，快！”
　　秦江白迅速出去，吩咐了锦衣卫一声。
　　盛明麟又吩咐荔枝清了场。
　　珠珠还在努力讲述：“还有一个大镜只，有桌只那么大，是竖起来的，大镜只上头，一个小画画，下头有几个制制，又一个小画画，下头又几个制制……有好多，好几排。”
　　如果是现代人，脑海中就会浮现手机图标的样子，但，盛明麟几人，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挂画题诗的样子。
　　盛明麟双手握住妹妹小手，低声细问。
　　等四皇子赶过来的时候，盛明麟已经问得差不多了。
　　珠珠之前没有发现，睡午觉醒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发现了。
　　因为珠珠本来就是一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宝宝，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害怕，还跟荔枝他们说了一会儿，后来不小心点到了“镜子”上的画，镜子上的画面忽然一换，珠珠才害怕起来。
　　四皇子垂着眼听完，神色冰冷，咬牙半晌，才勉强缓和了神色，温言问：“珠珠，那药柜里的药，能取出来吗？”
　　盛明麟苦笑着张手，手心里一个小小的药瓶，只有成人指肚那么大，打开之后，里头也只有小小的一枚药，黄豆大小，完全透明，真正无色无味，霍沉昭也分辩不出是什么。
　　盛明麟道：“在你来之前，我们正在让珠珠写药名。”
　　四皇子点了点头，然后珠珠就继续写。
　　她这会儿已经渐渐不害怕了，还觉得有点好玩，对着柜子上的字，一点一点的描。
　　她虽然手儿没劲，但怎么说也是学过写字的，就像画画一样，对着葫芦画葫芦还是可以的。
　　等她艰难地一个个画完，大家拼起来一读，各自嘴角狂抽。
　　沈凌绝忍不住念出声：“真男人不什么什么女人流什么？？真男人不会让女人流泪？是不是啊？什么鬼啊？”
　　珠珠兴致勃勃：“还有还有哒，这个大制制下头，还有小制制。”
　　她就继续画。
　　小字是药品说明，还挺长，珠珠费劲巴拉的画呀画，画呀画……
　　然后大家默默看着，虽然很多字不一样，估计是后世的字，但合到一起，连猜加蒙也能念个差不多：
　　“女人的眼泪，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服下此药，在他面前流下一滴泪，攻略目标智商减……”
　　大家对着那一串大圈小圈的“50%”的图样，十分疑惑：“这是什么？智商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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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崔郎一曲动京都
　　虽然似懂非懂，但，结合鱼眼那什么“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哪怕濒临死亡，仍旧倾国倾城”之类不正经的药名，就很容易猜了。
　　意思就是吞下这粒药，哭一哭，对方就会变笨呗？？
　　好在后头还跟着个“一次性”，应该就是暂时笨这一回，不会永远笨的意思。
　　沈凌绝觉得有点好笑，但最好脾气的盛明麟已经忍不住暴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珠珠儿才三岁！”
　　四皇子也神色冰冷：“明麟江白，跟我进宫。”
　　三个人急匆匆进了宫，不到半个时辰，一队锦衣卫便火速出宫了。
　　正是晚饭的时辰，三皇子正与皇子妃一起用饭，一边听她复述着今天去端王府做客的情形。
　　下人屁滚尿流地冲进来，远远就道：“殿下！殿下，不好了，锦衣卫把咱们府邸给围起来了！！”
　　三皇子愣了愣，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下一刻，秦江白带着人冲了进来。
　　三皇子腿都是软的，强撑着笑脸想上前打招呼，秦江白却理都没理他，直接带着人往里冲。
　　眼睁睁看着他们冲过去，三皇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那是后院！女眷所在！！就算官员府邸也轻易不会这么做！
　　锦衣卫敢直接往里冲，除非，他们已经笃定他不能翻身！！
　　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事发突然，三皇子震惊之下，头脑一片空白，直到看着锦衣卫把云先生抓了出来。
　　云先生似乎正要沐浴，只穿了一身内袍，头发散落，形容不可谓不狼狈，可站在人群中，却仍如枝叶葳蕤中乍然露出的月华，说不出的清俊寂寥。
　　三皇子脱口而出：“是你！一定是你！”
　　云先生静静垂头，并不理会他。
　　他是个聪明人，一看锦衣卫连皇子府都围了，他就知道，他失败了，且永远不会再有转机，就算三皇子侥幸能活，他也是必死无疑……自然也就不用再敷衍三皇子这个蠢货了。
　　秦江白上前一步，道：“殿下，娘娘，劳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三皇子妃已经吓的瘫软在地，三皇子也差不多。
　　锦衣卫好歹没亲自动手抓三皇子妃，允许她让丫环架着，但也是一点没客气的，把两人请出了府。
　　另留了一拨人在府里搜查询问，三皇子和皇子妃被送进了宫，秦江白则直接带着云先生去了诏狱。
　　也是巧了，锦衣卫指挥使王舒志，这阵子一直在跟三皇子搭伙做事，听说抓了三皇子，还以为他们的差使出事了，赶紧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云先生。
　　王舒志当时就是一愣。
　　秦江白注意到了，直接停步问他：“王大人，你认识他？”
　　王舒志自己就是锦衣卫头头，哪能不知道厉害，并不敢隐瞒，道：“也不知是不是？我也只远远见过他一回。他……”
　　他看了云先生一眼，放缓语气，道：“我年轻的时候，嗯，至少得十年前吧，南京城里有个少年郎名叫崔昀，惊才绝艳，琴棋书画皆绝，人称云中仙，又称崔郎。当年醉后拂琴，真真是‘崔郎一曲动京都’，我当时有幸在场，也是从那回之后才知道，原来真正会弹琴的人，就连不懂琴的人都能听哭。”
　　云先生……崔昀本来一直神色平静，听着他这么说了，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突兀地笑了一声，然后就这么哈哈大笑，一直到笑出了眼泪。
　　可就连这么疯颠的样子，仍旧十分好看。
　　连大男人王舒志都有点不忍，道：“他犯了什么事啊？”
　　秦江白讶然看了他一眼。
　　锦衣卫干的就是最核心的事儿，最重要的就是严守本份，不该管的事不管，不该看的事不看，王舒志多问这么一句，真是非常非常难得，显然当年，他是真的对崔昀印象深刻。
　　但秦江白仍是道：“抱歉大人，不能说。”
　　一边就直接摆手，锦衣卫就把他拖了进去。
　　锦衣卫是直接听命于帝王的，与别的地方不一样，王舒志与秦江白名义上是上下级，其实平时都是各自负责不同的差使，王舒志没敢多问，更不会阻止，只转头对手下吩咐了几句。
　　秦江白没走，道：“王大人，还有吗？”
　　王舒志就继续往下说道：“崔昀毕竟是个不世出的少年天才，素日行事多少有些疏狂，可能是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听说被贼人掳走……”
　　他知道的只是传言，只知道被掳走又回来，其它的他就不知道了，末了道：“我只听说，他回来之后的日子不好过，颇有些人对他落井下石……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
　　秦江白点了点头。
　　有了姓名身份，余下的事情就好查了，秦江白就直接吩咐人去查。
　　这会儿，王舒志的手下也跑了回来，买了一件外袍，王舒志递了过去：“给他吧，新的。”
　　秦江白点了点头。
　　听过他的遭遇，自然就能理解，他对于在外衣衫不整应该是极为不舒服的，但又未必愿意接受旁的男人的衣衫，所以王舒志就叫人给他买了一件新的。
　　秦江白进去之后，就把外袍递给了他，道：“王大人给你的，是新的。”
　　崔昀点了点头，温文尔雅：“多谢。也多谢王大人。”
　　他拿过外袍，穿在了身上，仔细整理好，然后才端正盘膝坐下，倒真有几分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从容。
　　秦江白淡声道：“我君命在身，给不了王大人面子，但我也不想对你用刑，不如你直接说吧，莫要弄脏了衣裳。”
　　崔昀点了点头。
　　然后他抬眼看着他，突然道：“她，不是她，是不是？”
　　“对，”秦江白直接答，“她才是真正的小郡主，真正的盛明珠。”
　　简单一句话，其实回答了很多，这证明他知道陈善，知道陈善想干什么，甚至知道更多。
　　崔昀缓缓点头，叹笑一声：“原来如此。”
　　他垂目半晌，缓缓开始讲述：“我濒死之时，被人扔到乱葬岗，然后，被陈善给救了……”
　　崔昀非常聪明，又有心探察，所以知道的事情确实不少。
　　秦江白一直审到半夜，心情略有些复杂。
　　半个系统一直在崔昀手里，但他却用不了，他进端王府本来是想找盟友的，却变成了上门送系统……也是挺悲摧的。

第188章 人类最爱骗人了
　　是的，半个系统。
　　崔昀能确定，原本的系统，与陈善是可以对话的，脑内对话，或者在外头对话都可以，而且系统还可以把那个“镜子”放出来，他曾经看到过陈善在上头点来点去，似乎还有支撑力，陈善可以趴在上头玩游戏。
　　但是，只有陈善能看到，能摸到，别人完全看不到也完全感知不到。
　　陈善说那上头有“系统商城”，药柜只是系统商城里很小的一部分，好像还有别的，还可以查询什么优质男分数，迷恋度之类的……
　　可是因为她没有完成主目标，所以积分不高，系统商城里的很多东西，她都买不了，所以她最常用的就只有药柜。
　　所以珠珠脑内的系统肯定是不全的。
　　但崔昀也不知道系统为什么是半个，更不知道如何才能拿到完整的系统。
　　崔昀又道：“系统似乎只能死板地执行命令，没有什么曲里拐弯的心思，更没有人类的智慧。但它似乎会向宿主学习一些东西。”
　　秦江白道：“何意？”
　　“怎么说呢？”崔昀沉吟了半晌，才道：“譬如说，我对张三说，给我些银子，张三说，没有银子有金子……可能这只是我们两个都知道的一个有趣回忆，我并不是真的要银子，张三也不是真的有金子……但中间的微妙之处，系统是不懂的，用到什么场合，它也是不懂的。所以，当我们每次都这样说，经过几次之后，每当有人说，‘给我些银子’的时候，系统就会认为正确的回答是‘没有银子有金子’。”
　　秦江白迅速懂了这种感觉，点了点头。
　　崔昀续道：“而系统主要的学习对象就是它绑定的宿主，陈善喜欢哭，喜欢撒娇，喜欢说‘男人都是如何如何’，天长日久之后，系统就会学到一些，但它似乎并不懂是什么意思，所以时常用得不合时宜。”
　　他顿了一下：“所以，系统很聪明又很不聪明，我当年曾数次帮着陈善钻空子，骗取积分……”
　　他垂了垂眼，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所以我觉得，若能善加利用，也未必是坏事，毕竟，系统真的太强大了，强大而无情感的神物，这不是很宝贵的吗？”
　　秦江白不答这话，只道：“你再仔细想想，都是如何钻空子的，或者还有什么遗漏的。”
　　崔昀点了点头。
　　他交待得痛快，秦江白也就没有为难他，审完就先让他下去了。
　　四皇子一直在隔间听审，见他出来，就把手里整理好的卷宗给了他。
　　这是锦衣卫刚刚查到的崔昀的生平。
　　因为那位何少爷本来就是在享受把神仙打落凡尘的快感，所以巴不得知道的人多一些，并没怎么掩饰，从被掳到被卖，全都查了出来。
　　锦衣卫十分神速，连着何少爷的下场也都已经查出来，附上了。
　　秦江白忍不住道：“仇人已死，仇人的家人也死了，他还投身三殿下府上……”
　　他看着四皇子，四皇子只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对这个更加敏感，一看就明白了他对皇后一族的恶意，所以他投向三皇子阵营一定有这方面的原因，前世，他也确实做到了很多。
　　四皇子道：“我进宫禀报父皇，你去端王府一趟吧，明麟他们一定还在等。”
　　秦江白应了一声。
　　盛明麟几人果然没睡，听着秦江白一一说了，也不由叹息一声。
　　在这个世上，很多人都有故事，恩怨情仇，从来都有。
　　偏激的人，譬如崔昀。
　　他报仇，是你仗着权势欺我，那我就要不择手段地爬到更高处，我不但要杀你，还要杀你全家，还要杀死全天下……就算有无辜之人又如何，我当初不是更无辜吗？
　　却不曾想想，他这样的行径，与当初他仇人的行径，又有何差别？
　　正直的人，譬如霍沉昭。
　　他报仇，是你仗势欺我，我便韬光养晦，只求有朝一日仕于君前，然后用忠君爱国之行，一点一点为自己加份量，一直加到超过你，然后让皇上出手，为我沉冤昭雪。
　　我报仇绝不会波及无辜，甚至，哪怕我的仇人是龙子凤孙，我仍旧愿意相信，皇上会大义灭亲，给我一个公道。
　　在这个世上，崔昀这样的人有很多，其冤可叹，其情可悯，哪怕盛明麟自己，若遇上了同样的事情，也不敢保证自己不是崔昀。
　　可是，也正因为有了崔昀这样的人，才显得霍沉昭这样的人，格外可贵。
　　盛明麟唏嘘半晌，才道：“所以，前世陈善背后的人，就是他，将来造出‘崔金鱼’的人，应该也是他。”
　　“不止。”秦江白道：“还有宸妃。”
　　“对，”盛明麟道：“宸妃应该也是他们弄出来的。所以，这一世，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真好。”
　　霍沉昭道：“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珠珠得到系统一定是好事，陈善不是说，系统会根据绑定之人的不同，成为不同的系统吗？那它在珠珠手里，一定会对大盛有帮助的。神物无对错，只看在什么人手里。”
　　沈凌绝赞同：“我觉得也是。”
　　盛明麟皱眉不语。
　　虽然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想起他呆兮兮的乖妹妹，他怎么都不放心。
　　几人都默契地没有问对崔昀的处理。
　　虽然他才华可惜，遭遇凄惨，虽然他这一世还什么也没做，但，皇上只怕不会允许一个对皇后一族有这么大恶意的聪明人活下去。
　　室中安静了一刻。
　　沈凌绝跟盛明麟道：“其实也不用想太多，反正咱们说了也不算。就算想要，往那儿找其它几块系统？就算不想要，咱们前世是知道怎么驱除系统，可这一世，咱们不是还不会吗？”
　　盛明麟无奈：“你可真会说话。”
　　霍沉昭忽然道：“那什么玉珏，是他有半块，陈善有半块吗？”
　　秦江白道：“对。”
　　霍沉昭抽了抽嘴角，大家也一起皱眉。
　　补齐系统，不会是要去找陈善那半块玉珏吧？想想怎么这么膈应呢？
　　可如果不是玉珏，又会是什么？
　　国旗，珠珠已经见过了啊！
　　当时在场的四皇子和度厄大师，珠珠也都见过了，啥事儿也没有发生，显然系统根本没在他们身上。
　　盛明麟忽然站起来，整理衣裳，往外走。
　　沈凌绝讶然：“哎！？你干什么去？”
　　盛明麟边走边道：“去玥园，等珠珠做梦，不管怎样，珠珠今天肯定会做梦的。”
　　几个人一想也是，二话不说就跟上了。
　　也是巧了，几乎是在他们踏入玥园的同时，就听里头荔枝道：“主子？主子醒了？”
　　团子声音闷闷：“表要叫珠珠，珠珠债生气。”
　　荔枝刚点起了灯，听着这话，还愣了一下：“主子为什么生气呀？”
　　一边说着，盛明麟几个人也快步进去了。
　　烛光下，就见小奶团子坐在那儿，小腿腿摊着，小脑袋垂垂着，头发垂垂着，小手臂也垂垂着，简直就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全身都写满了生无可恋。

第189章 珠珠不系爱哭鬼
　　盛明麟又心疼又好笑，连紧上前，把小人儿抱起来：“宝贝儿，这是怎么了？”
　　团子往他身上一歪，深深地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道：“珠珠太难啦……珠珠不想做梦梦啦，珠珠好想睡觉觉呀！珠珠柴山岁半，睡不饱，长不高的！”
　　盛明麟揉了揉她小脑袋：“那珠珠给哥哥讲梦梦，讲完了，快点睡觉觉，好不好？”
　　团子道：“可系珠珠也不几道，那系四锅锅要的梦梦，还系没人要的梦梦。”
　　“不会没人要的，”盛明麟笑道：“珠珠的梦梦都是哥哥的宝贝，哥哥全都喜欢听。”
　　团子被安抚了，小手拍拍，跟哥哥贴贴，然后才道：“珠珠梦到，去了一个空空的地方，有一个头发短短、眼睛大大的小锅锅债哭，一边哭一边叫，书主书主，你不要零九山了吗？”
　　“珠珠好像有一减减认识他，但想不起来惹，珠珠就去哄他，但系，小锅锅捂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就飞走啦！”
　　团子超深沉地叹了口气：“珠珠追也追不到，一下子掉下来，就醒惹！珠珠好困呀，就使劲睡，睡着了，又去了那个地方，小锅锅还在那儿，说：书主书主，你回来啦！你怎么扔下零九山就跑……珠珠说珠珠木有呀，珠珠系不小心哒。”
　　“但系，小锅锅说，人类超会骗人哒，还爱薅我羊毛，人类皇帝骗零九山帮忙，还保证了会赔零九山一个高分，结果把零九山给拆零散了……然后，它又哭惹，珠珠哄不好，就急醒了！”
　　“然后又睡着，又去了那里……又醒啦！”
　　团子眼泪都跑出来，小嘴唇直抖，超悲伤地扳着手指头，怎么也扳不明白：“珠珠，珠珠醒了五，六，好几次呀……珠珠脑子好疼，债也睡不着了！呜呜呜……小锅锅什么时候柴会不哭哭，珠珠不想哄他惹，珠珠寄几也想哭哭！呜哇！！”
　　珠珠哇哇哭了半天，又想起什么，举着两只小手手，在脸旁边画出了两个弧，“小锅锅的眼泪，好奇怪呀，好大一滴又一滴，介样排队飞、飞！”
　　她哈哈地笑了两声，然后继续哭，哭一阵子，又忍不住哈哈笑。
　　盛明麟被她这小样儿逗得，根本忍不住笑，一边还得不住地安抚她，端王妃几个人站在那儿，也忍不住憋笑。
　　然后盛明麟又问：“那个小哥哥，有没有说它的几块分去了哪里？”
　　“木有呀，”团子摇了摇头：“他系个爱哭鬼，一直哭哭，不像珠珠。”
　　盛明麟连忙道：“对的，珠珠勇敢。”
　　团子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一点也不心虚：“珠珠勇敢，珠珠不系爱哭鬼。”
　　盛明麟笑着，不再说话，轻轻拍着小团子，
　　不一会儿，团子哭声渐小，眼儿慢慢阖起……半梦半醒之际，她又进了那间云雾萦绕的宫殿，Q版的美少年仍旧在呜呜哭泣，团子也不敢上去哄，远远站着问他：“小锅锅，你的几块块，飞到哪里去啦？”
　　小少年哭道：“不知道，你去问你们的皇帝啊！”
　　团子问：“系皇伯伯皇帝吗？还系四锅锅皇帝？”
　　少年暂停了一下哭泣，模仿着她当时的声音：“是……四锅锅皇帝。”
　　团子点了点头：“哦！几道啦！四锅锅皇帝！”
　　然后，珠珠就真的睡着了。
　　而此时，听着她叽里咕噜说完的众人，各自交换着眼神儿。
　　又等了一会儿，看她是真的睡着了，不再说话了，盛明麟才慢慢站起来，轻轻把她放到榻上。
　　这一来二去的，天都快亮了。
　　端王妃困得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一边摆摆手让他们快走，她就直接在榻上躺下了。
　　盛明麟几个人一直出了院子，才开始说话。
　　盛明麟道：“原来如此，早在剥除系统之前，估计就是魂魄移出之后，系统就已经认珠珠为主了，所以剥除系统什么的，应该是四哥骗了系统，让它出了什么力，甚至于，逆转时间什么的概念，四哥应该也是听系统说的……”
　　他顿了一下：“但，前世的四哥知道它去了哪里，如今的四哥不知道啊！”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叹了口气。
　　盛明麟虽然有很多的大聪明，但身体上仍旧是个弱鸡。
　　熬了整整一夜，然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过来头昏脑胀，盛明麟揉着太阳穴，问小厮：“珠珠醒了吗？”
　　小厮连忙道：“郡主也是刚醒，约摸半个时辰之前来过，见世子爷没醒，就吩咐小的不许吵醒世子爷，然后，好像就去找霍少了。”
　　盛明麟居然一点也没听到。
　　他急匆匆洗漱了，去了霍沉昭那边，一进门，里头十分热闹，连同四皇子也在，沈凌绝、霍沉昭、秦江白一个不缺，嗯，就是缺了大家一般不带他玩的憨憨七皇子。
　　沈凌绝笑道：“你怎么才起？吃饭了吗？”
　　“没，”盛明麟道：“珠珠吃了？你们都吃了？”
　　沈凌绝几人都点头，珠珠也回头道：“珠珠吃饱啦！”
　　盛明麟笑了一下，也没过去挤，就坐下了，四皇子道：“明麟这阵子也累了，小小年纪，太过劳心对寿数无益，沉昭多留心些。”
　　霍沉昭应下。
　　盛明麟叫人煮了一碗面，草草吃了，这才过去看珠珠写字。
　　不知道谁拿了几根画眉的螺子黛来，短短一根，珠珠握着还挺方便，已经画了满满一桌子。
　　已经知道了系统是什么禀性，猜起来也方便，有时候不等写完就猜到了，差不多猜到了，霍沉昭便在旁边一条一条记录下来。
　　有略微正常的，比如说，一胎多宝丸、魔鬼身材丸、假孕丸、流产丸、益智丸等等。
　　也有一看就不正经，又不大容易理解的，比如：
　　霸总专用丸：那一夜之后，他对你的身体念念不忘，再也不能对别的女人有反应。
　　一梦成瘾丸：为他构建一个无比真实美妙的春梦，让他/她对你的滋味念念不忘。
　　母子情深丸：你的儿女拉着你的衣襟不让你走，并在离开你之后痛不欲生，啼哭至死。
　　四皇子莫名感觉被创到了：呕！
　　盛明麟也莫名感觉被创到了：呕！
　　四皇子在想，当初向父皇禀报的时候，说到某一节，父皇很是不屑地说了一句……嫩瓜秧子能多美妙？所以？
　　真是又庆幸又恶心。
　　盛明麟也在想，当初皇上要杀陈善的时候，还是婴儿的他忽然抱着她哭到不行，所以？？呕！
　　沈凌绝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随口道：“明麟你这么聪明，不会是吃了益智丸吧？
　　盛明麟被恶心坏了，然后他一脸坚强的看着他道：“小王爷，如果恶心我能让你开心的话，我没关系的！我可以忍！”
　　沈凌绝：“……？？？”
　　他无语地道：“到底谁在恶心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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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崔昀有没有人喜欢哦？你们在不在意他挂掉？我原本定的是让他挂掉的，但是写着写着忽然有点不忍心下手，有人喜欢他我就留他一命……

第190章 不造个反都不好意思
　　霍沉昭参与得早，很能体会到盛明麟的心情，拉偏架道：“是你先恶心他的，所以他恶心你，你就受着。”
　　连四皇子也道：“陈善那禀性，怎么可能把积分浪费在明麟身上！快别提这个了！膈应。”
　　他岔开话题：“珠珠儿别写了，我们玩些别的。”
　　虽然珠珠儿玩得很乐，而且她也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四皇子还是不想让她写这种色气满满的文字。
　　而且，现在药柜基本上打不开，能打开的也就十个左右，名字长的大多都贵，打不开，珠珠专挑名字长的抄，其实没啥用处。
　　四皇子就道：“珠珠把能打开的，能拿出来的，全都拿出来吧，慢慢地拿，不要着急，拿一个，找一个名字，对好了再拿下一个。”
　　他怕万一有什么变动，所以先拿出来再说，用不用那是另一回事了。
　　团子乖乖点头：“哦！”
　　她就开始拿。
　　系统的药，都是一瓶一粒，一胎多宝丸可以拿、解毒丸可以拿……拿了两个之后珠珠咦了一声：“四锅锅！刚柴亮亮的小柜子，又不亮啦！”
　　糟！
　　几人齐齐懊恼！
　　还是吃了没经验的亏！
　　本来也是很容易理解的，残存的积分有限，好比一百两银子，就买一百两的东西，买了这个就不能买那个了。
　　但他们没想到，原来这东西还能随时变的。
　　盛明麟连忙道：“珠珠试试把这瓶放回去，看那个能不能亮起来？”
　　珠珠就放了回去，然后哇了一声：“亮啦！锅锅好聪明呀！”
　　这一下子，不想让小团子累也不行了，只能叫她把还亮着的柜子的药名，应该就是买的起的药名，又全抄了一遍，然后大家再商量着，要买什么，不买什么。
　　秦江白忽然一击掌：“等等！我想起来一件事！三殿下府上，应该还有药！从崔昀的供述来看，应该是一瓶冰肌玉骨丸、一瓶香体丸、一瓶……”他对着纸上找了找：“霸总专用丸？所以这些能不能塞回去，换别的有用的？真言丹挺有用，解毒丸也很有用。”
　　“应该可以，”四皇子道：“你先叫人把药拿来，然后我们商量个差不多之后，我进宫问问父皇。”
　　秦江白出门吩咐了几句。
　　虽然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抓起来之后，还一直没审，但，三皇子府是有人的，锦衣卫找暗格什么的都是行家，随便一找就找到了，送了过来。
　　珠珠把三瓶药，尤其霸总专用丸放回药柜之后，亮起来的药柜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珠珠再抓着笔哼哧哼哧开始画画。
　　里头的阿拉伯数字大家都不认识，但反复试验，拿走一个药，积分余额就会相应变动，满屋都是绝顶的聪明人，多试了几回，就对应上了，然后就发现了这种数字的妙处。
　　别的不说，珠珠这样的小手手写起来都这么方便，计帐什么的，能省多少事儿。
　　还有经常出现的　%　号，虽然不知道怎么念，但也猜到了意思，这样一来，挑选起来更加方便。
　　但就算这样，一伙人也一直忙到了下午，等珠珠吃完迟到了的午饭，去睡迟到的午觉，几人又商量了半天，做了好几种选择方案出来。
　　盛明麟去哄妹妹睡觉，回来的时候看了看，讶然：“给陈善吃灵光一闪？灵光一闪不是很贵吗？”
　　“是啊，”秦江白道：“但没有办法，她知道的正事太少了，吃了灵光一闪，说不定可以想到一些有用的。”
　　他就把记录拿过来让他看了看。
　　陈善一直在审，但她知道的历史太少了，大多都是一些不知真假的有趣八卦。
　　譬如，
　　后世人都说，端王爷是明熙帝执政过程中最大的冒险。
　　毕竟，哪家皇帝敢把亲兄弟留在京城，还让他手掌实权，几乎是文官之首，还让他娶了掌最大兵权的将军府出身的老婆？？
　　文武两头抓，各种条件都给他准备好了，不造个反都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呢，该说不说，端王爷是有一点子兄控在身上的，从不曾辜负兄长的信重，一生为兄长鞍前马后，所有重大关节都与兄长共同进退，名副其实的大盛第一宠臣……甚至死后同葬帝陵，成就了封建王朝难得的兄弟同心两不疑，甚至死后同穴，嗯，勉强算同穴的佳话。
　　所以，后世也有极多明熙帝和端王爷兄友弟恭的话本子……直逼神佑帝、霍沉昭和沈凌绝三人西皮的热度。
　　又譬如，
　　说盛明珠五岁生日的时候，她的大舅舅送给她一只白狼，起名叫威武，几年后死了，小郡主哭到昏厥，好几日茶饭不思，然后呢，彼时已经是储君的四皇子，就偷偷给她写了一个话本子，说威武已经转世成人，成了大将军了什么的。
　　这个是记载在帝王起居录中的，可信度是极高的，是通过端王爷之口讲给皇上听，所以才记下来的。
　　据说四皇子讲故事面无表情声音也没啥抑扬顿挫，而且还不肯承认是自己写的，硬说是买的，还让随身太监帮着演戏，珠珠说哪里不好，他就偷偷改了，重新再讲……这种面冷心热的妹控，大家都很磕，又是一对大家很萌的西皮。
　　其它，诸如什么霍沉昭和一个女病人啊……沈凌绝和一个女俘虏啊……七皇子和大姐姐啊……
　　总之全都是这样的，除了西皮就是西皮。
　　盛明麟看得无语极了：“别的且不说，沉昭那时都已经是，起码是个四品官了吧，居然还有空每天去医馆坐堂？再说了，这女病人是来问有没有喜的，肯定已经成亲了啊？沉昭他怦然心动个鬼啊！！为什么还会有她和沉昭的传言？？”
　　“还有凌绝，当着守关大将军，抓到女俘虏，明摆着是来刺探军情的，还把她藏在军帐里？放她走了还痛苦的天天酗酒？？当主将可以天天酗酒吗？跟俘虏纠缠这不就是通敌吗？”
　　“再有七哥，他都是大将军了，威名满天下了，为什么要娶一个和离后的妇人？比他大十几岁？为了这个妇人跟她的儿子交朋友，就为了天天看她一眼……什么叫御姐和她的小狼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骂一个皇子是狗这真的可以吗？！后世人都是怎么回事啊？”
　　他看着他们：“你们说话呀！你们全都不觉得离谱吗？除了前两个，其它人的故事全都这么离谱，你们为什么这么平静？”

第191章 众人皆傻我独聪
　　霍沉昭笑道：“因为在你回来之前，我们都已经震惊过一轮了。据说后世好些人是娱乐至上的，很多事情他们也知道是假的，只是因为喜欢我们，磕着开心，就磕一下。听说就连秦始皇、李世民这样的千古帝王，也是要天天被拿来磕的。”
　　盛明麟：“磕一下是什么意思？磕什么？头吗？”
　　“西皮，”霍沉昭忍笑指着纸上：“磕、西、皮。据说这是外邦人的话，写法是这个‘CP’。”
　　盛明麟扶着额，彻底无语。
　　他也不用问西皮是什么意思了，一看就知道了，他忽然觉得不对：“凌绝为什么这么安静？”
　　沈凌绝眼神游移，飞快转身，看向窗外。
　　秦江白憋笑道：“因为他刚刚才知道，后世的很多话本子，不像他想的那样。”
　　沈凌绝一下子转回身，抱着肩呵呵哒：“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这个对四哥爱而不得所以就对我下毒手的人渣！老男人！”
　　“是，是，我人渣，我老。”秦江白笑得眼都弯着：“不比你这个热情如火的‘真爱’，在边关一日就要给殿下写三封信，还摘边关的叶子给殿下看……”
　　他看向霍沉昭：“还有你这个默默守候的温柔男二！每天晚上都对月流泪到天明！”
　　霍沉昭扶额：“我没说你啊江白哥，我一句话也没说，何苦拉我下水。”
　　“那又如何！”沈凌绝道：“四个人的故事，谁都别想跑！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没有！这就叫……”他在纸上来回一找，念出来：“我淋过雨，所以我就要扯掉别人的伞！！”
　　盛明麟：“……”
　　他环顾屋内，缓缓地道：“原来是四个人的故事吗，怪不得我只是大半个时辰没来，就忽然觉得格格不入了。这就是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傻我独聪　吗？”
　　几人：“噗！”
　　他们说笑闹腾，四皇子淡定坐在一旁喝茶。
　　这几个人一旦凑到一起，就明显比平时活泼很多，话也很多，每个人都是如此，这就是志同道合的魅力所在了。
　　大家吐槽过一轮，盛明麟才问四皇子：“四哥，珠珠昨天的梦，你知道了吧？”
　　四皇子点了点头，“我细想过，我在想如果我弄清楚了，知道系统有这个能力，那我一定不会只用于国旗，必定会用于国运国势等等，所以，会不会玉玺之类有用？”
　　这个话题犯忌讳，他也没细说：“我回宫去问过父皇再说。”
　　盛明麟点了点头，道：“陈氏在家庙上吊，应该是我舅舅陈庆余收殓的，我在想，我要不要去问问他，把那半块玉珏拿来试试？”
　　“可以，”四皇子道：“你先拿来，用不用再另说。”
　　于是等四皇子走了，盛明麟就过来问了问端王妃，陈庆余如今在何处。
　　端王妃还真知道这事儿，她跟他道：“我叫管家送你去，他如今在你二舅舅那里，听说表现的还不错。”
　　盛明麟就跟着过去了。
　　他如今对这位舅舅再无恶感，说白了，他也是一个受害者。
　　所以盛明麟还提前问了问，带了许多吃食衣物过去，也像是正常看望一回。
　　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陈庆余过来的时候，盛明麟还是愣住了。
　　算着也就三个多月吧，陈庆余简直就是脱胎换骨，整个人直溜了也壮实了，那种疲赖油滑之气一扫而空，陈庆余本来就长的不差，精气神儿一提上来，看着真是英俊又威武。
　　陈庆余一见他，就双眼含泪，一把抱住他：“明麟明麟！幸好你还想着我！”
　　很多事儿暂时还不能说，盛明麟只能温言安抚：“我自然不会忘了舅舅的，舅舅这些日子可还好？”
　　陈庆余犹抱了他一会儿，这才抹了抹泪：“咋说呢，其实刚来的时候，天天累得，真是恨不得死了……但待久了，又觉得挺好的，心里踏实，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爷们了，兄弟们也都处得好……有时候我晚上躺炕上，就忍不住寻思，就觉得以前的日子过得啊，就跟做梦一样，我怎么就这么糊涂……”
　　他叨叨叨地发了一会儿感慨，又道：“就是想媳妇，想你舅娘了，我对不起她。唉，明麟，我知道我不是东西，但是你能不能跟他们说一声，我想回家看一眼，哪怕一个时辰也行，我看一眼就回来，我保证不再干那些糊涂事了，我绝对不赌了，真的！”
　　盛明麟和气地道：“我会跟二舅舅说的。”
　　陈庆余抹着眼泪点头。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陈庆余才道：“你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是有点事。”盛明麟咳了一声，还有点不好意思：“当年陈氏上吊死的时候，她身上，是不是有半块玉珏？”
　　陈庆余一愣，挠了挠头，“是怎么了吗？那东西……玉质实在太好了，我不舍得给她随葬，就偷偷拿回来，给你舅娘了。这会儿应该还在她那儿，你，你要是去拿，能不能顺便去看看她，我这儿还攒了一些月银，你也给她送去。”
　　盛明麟松了口气，在外头，总比去挖坟强，虽然陈善很恶心，但身体却是陈家女的身体，能够不惊动，当然还是不惊动最好。
　　他就应下了，又聊了一会儿，才把带来的东西留下，拿着陈庆余的书信去了。
　　陈庆余纳的这个女子，出身青楼，所以当年外公怎么都不肯同意，但两人也搭伙过了这么些年了，与夫妻无异。
　　盛明麟前世困居王府，并不是见闻广博之人，对青楼女子很有偏见，本来也想着，说不定过来的时候，那女子已经另寻下家了。
　　但没想到，过来一找，便见到了这位宋氏。
　　宋氏的脸上，明显是故意弄得脏污丑陋，腰上也缠了东西，弄得腰身臃肿……看起来就像是寻常妇人，只一对眼睛盈如秋水，显然容色不俗。
　　就从这一点来看，她便不是那种自甘下贱之人。
　　盛明麟略略放心，坐下细问。
　　当时陈庆余被端王府的人扔到军中，晓得挣扎无用，就哀求他们回来报个信儿，端王府的人过来报了信，宋氏便关门闭户，靠着卖绣品为生，日子只能说勉强过得去。
　　宋氏对陈庆余有些怨怼，但也有很多的关心，听说他如今上进了，宋氏又欢喜又感慨，捂着嘴哭了好一阵子，显然是真的有感情的。
　　最后盛明麟说到玉珏，宋氏便去房中，把那玉珏拿了过来，双手送上：“世子爷，这东西贵重，民妇并没敢动，如今还给世子爷，民妇也就放心了。”
　　盛明麟道：“舅娘不必多礼，叫我明麟就好。”
　　他接过玉珏，有些迟疑。
　　若依着他的性子，他哪怕觉得宋氏不是坏人，也一定会叫人翻来覆去查上好几遍，确认无误才会下决定。
　　但，此刻，他忽然很想学学端王妃。
　　于是他道：“舅娘不如先搬回府中，我如今课业紧张，长居王府，舅娘回去，也好帮我打理屋宅，约束下人。我叫人跟舅舅说一声，等舅舅回来，直接回那边就好。”

第192章 珠珠想锅锅一百次
　　宋氏一下子愣住了。
　　盛明麟这么说，就不是客套，而是真心想叫她过去的。
　　宋氏一时百感交集，强忍着哽咽道：“民妇……我出身不好，只怕会玷污了陈府门楣，明麟的好意，我感激不尽，但，但还是算了。”
　　盛明麟含笑道：“舅娘不必多想，舅舅是外公的儿子，本来就是家主，不过是一间院子，将来舅舅说不定还能给舅娘挣诰命呢？舅娘且收拾一二，我回头就叫人来接。”
　　盛明麟说完就直接出来了，然后叫人通知了留在陈家的下人，他就坐在马车里等着。
　　他并不是随便决定的，如果外公此时还是帝师，那，那怕宋氏再贤惠再可怜，就只出身这一条，就不能进陈家……否则，就是把皇上的面子往脚底下踩。
　　可，现在外公已经去世了，去世前只是一个白身，陈善的事情永不可能往外说，所以，一个白身，还担心什么名声呢？
　　就算外公如今还活着，只要舅舅肯上进，他也一定会接受这个儿媳妇的。
　　盛明麟亲自把宋氏接回了陈府，留了银子，又叫人告知了陈庆余。
　　等忙完回去，天都黑了，珠珠已经吃过饭了，正趴在桌上等着，一见他回来，飞也似地溜下凳子，扑过来：“锅锅锅锅！”
　　盛明麟笑着弯腰，把她抱起来，团子捧着他脸，奶声奶气的抱怨：“锅锅，你为什么不回家次饭饭呀！珠珠吃一口，想一下锅锅，想惹很多次，想，想惹一百次！”
　　盛明麟连忙道：“是哥哥错了，哥哥也想了珠珠一百次，就怕回了家珠珠睡觉了，见不到珠珠，着急往回赶，好不容易才赶到了。”
　　团子猫猫歪头，萌萌哒：“锅锅别着急啦，珠珠多陪锅锅一会会，再睡觉觉。”
　　盛明麟笑着应声，低头，跟妹妹亲昵地顶了顶鼻尖儿。
　　等坐下了，他就把玉珏拿出来，给珠珠玩。
　　珠珠自小见得太多了，对这种首饰不怎么感兴趣，随意把玩了两下，就推到一边了。
　　盛明麟问珠珠：“珠珠，你的柜柜有没有什么变化啊？”
　　团子“看”了一下：“没有呀！”
　　盛明麟讶然，这半块玉珏居然没用？所以，真得进宫摸玉玺？
　　他其实并不太想让珠珠有系统，不想让小人儿操这心，但，就算将来不要，也得先补齐了再说，不然这么不能用又赶不走的，想想就急得慌。
　　他就问端王妃：“娘亲，四哥回来了吗？”
　　“没，”端王妃道：“也没传过什么话。”
　　盛明麟点了点头。
　　这会儿，四皇子还在宫里。
　　他下午把买药方案和陈善的卷宗拿过来，明熙帝一看就气坏了：“这都什么玩意儿？难道大盛的史官都死了吗？还是你的儿孙太混账？胡乱造咱的谣？什么叫咱的真爱是小姨子？害死你娘就为了接小姨子进宫……他娘的！这都什么啊！”
　　四皇子连忙安抚：“父皇，这是假的，全都是假的。陈善不学无术，完全不读史书，她所知全都是后人杜撰的，依着她的说法，只有深受后人喜爱的帝王，才会有很多人为他们写话本子和戏折子，多为谈情说爱的，写得好的，就会传得很广，所以她才会知道。”
　　“哼！”明熙帝略微被安抚到了：“就算谈情说爱，那写咱和你娘啊！帝后情深不行吗？”
　　四皇子面无表情：“帝后情深太正经了，没人看，他们只爱猎奇，譬如儿子的‘真爱’就是沈凌绝，又或者霍沉昭，还有可能是秦江白。”
　　“沈凌绝？霍沉昭？”明熙帝立马就乐了：“哈哈哈，在哪？”
　　他自己找到了，边看边乐，笑了半天，又道：“后世人爱咱，咱也知道，也能理解。不过这编得是有点过份了啊……还有没有别的帝王的？”
　　四皇子一点也不意外。
　　他就知道他家皇帝爹，会对别的皇帝的八卦感兴趣！
　　于是他道：“最下面那张便是。”
　　明熙帝翻到最下头，没看几眼，就哟了一声：“什么？秦始皇的真爱是寡妇？与巴寡妇清分天下！嬴政还帮着荆轲养儿子，还为了当年的青梅阿房女，盖了阿房宫！？噗哈哈哈！还是后世人会玩啊！咱们这些人，翻来覆去就一个秦始皇父不详！没意思，真没意思！”
　　他乐的前仰后合，又往下看，“哟，汉武帝的真爱是韩嫣，韩嫣可随意出入宫闱与这妃那妃的有奸情，太子其实是他的儿子，后来被刘彻发现了，所以才被刘彻设局弄死？哈哈哈这都什么玩意儿？！”
　　“李世民的真爱，其实是弟媳妇杨妃，长孙皇后只是一个挡箭牌，玄武门之变其实是争风吃醋？就为了杀弟夺美？呵！呵！呵！”
　　他疯狂吐槽：“所以这个陈善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还有别的吗？一天天的就知道真爱真爱，敢情帝王将相干啥都是为了谈情说爱？别跟我说后世人都这样，绝对不可能，这就陈善自己的锅，叫她别往外推，咱虽然不知道后世啥样，但还是长了脑子的！”
　　他叨叨了半天，终于回到正事：“所以这‘灵光一闪’，这么贵，给她吃，不是太抛费？”
　　他看了看药品说明：“灵光一闪：当你为某一件事绞尽脑汁，吃下此药，会思维敏捷，连潜意识中的信息都会清晰无比（药效十天）（只限于曾接触过的，无法凭空产生）”
　　四皇子在旁，给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潜意识……这也是从陈善嘴里问出来的。
　　明熙帝沉吟了一下：“行，那就用吧，说出一点是一点。”
　　他看了看纸，勾选了其中一项：“就买这些吧……唉，要是银子，嗯，‘积分’能多些就好了，这什么低级洗髓丹，其实不就是脱胎换骨？这还是很有用的……解毒的、益智的，虽然名字不正经，但药是真的有用啊！你没叫沉昭看看？”
　　“看了，”四皇子道：“沉昭说完全闻不到药味，更无从看出方子，似乎与我们的药不一样，又没有很多药可以让他试。”
　　“唉！”明熙帝连连叹气：“那就先这样吧。珠珠那儿怎么样了？”
　　四皇子略微一讲解，然后道：“儿臣在想，什么能代表大盛？除了国旗，还有舆图，或者……”
　　明熙帝明白了，点了点头：“明儿，先把国旗的圣旨下了，然后把制好的国旗，拿去给珠珠看看，若是还不成，就抱她进宫来，朕带着她到处摸摸试试。”
　　四皇子应下。
　　明熙帝又道：“不管成不成，都抱珠珠来给咱玩会儿，她要是不乐意，你就说，咱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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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妹控们惹不起
　　四皇子问：“好消息？”
　　明熙帝明知道儿子是在问他什么好消息，但就是假装不知道，点了点头：“嗯。”
　　四皇子想了想：“是端王叔要回来了？”
　　“你说说你，”明熙帝啧了一声，十分嫌弃：“真不是咱说，你这孩子，一点也不可爱，赶紧走吧！咱看着闹心！”
　　四皇子无奈地道：“就算端王叔要回来，父皇也先不要跟珠珠说，珠珠好不容易忘掉了，你一说，她又想起来，又要难过好几天。端王叔又不是立刻就能回来，还是等他真的回来再说。”
　　明熙帝：“呵！”
　　他不理儿子这话，道：“那药买好了，你挑一匹母马，或者母牛，去试试那个多宝的，不是生三个到十二个的多宝丹都一样钱么？一样钱买多的，咱倒要看看，能不能生出十二匹小马来！”
　　四皇子应了一声，就要退下，结果明熙帝又把他叫住了：“你大哥……你没问问？”
　　四皇子抬起脸来，就这么看着他。
　　明熙帝叹了口气：“问清楚吧。”
　　四皇子应了一声，无声退了下去。
　　三皇子夫妻俩抓来之后，一直没有审，皇上也没说如何处理，所以，大家当然也不敢做什么。
　　所以秦江白审的时候，只审了关于陈善和系统的内容，并没敢涉及到其它，没敢问他三皇子，自然也不知道三皇子是不是曾经给大皇子下过毒，致使他肥胖和无子嗣。
　　但锦衣卫这会儿还围着三皇子府，其实，结果已经注定了。
　　端王府里，
　　因为白天接触了一天药，还摸了玉珏，所以，端王妃和盛明麟都觉得珠珠肯定会做梦，端王妃索性过来陪着闺女睡，盛明麟也在珠珠隔间睡的。
　　结果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珠珠也没做梦。
　　早上盛明麟早起练拳，端王妃打着哈欠站在门口，叹道：“等着的时候就不做梦，非得睡得正香把人叫起来，真折腾人！珠珠儿倒是一说完就睡着了，我根本睡不成，昨晚我起来看了十来遍，就怕珠珠做梦我没听见。”
　　盛明麟笑着不说话。
　　端王妃道：“你怎么不吱声？不是轮到你说了吗？”
　　盛明麟：“……”
　　他只好道：“我还没想好，我就是忽然觉得，现在珠珠做梦，好像并不是接触到什么，才会做梦了，好像……多少有一点受珠珠控制了，只是珠珠自己不知道。”
　　端王妃讶然：“受珠珠控制，但珠珠自己不知道？我怎么听不懂呢？”
　　盛明麟解释：“因为珠珠太小了，所以她其实并不能准确判断事情到了哪一步，什么事情更重要，但她有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她做的梦，并不一定是前世的，”
　　他略微压低声音：“譬如三大殿，又譬如四哥喝茶，其实都是一种预知，我觉得，这才是属于珠珠的，天眼通的能力。”
　　至于前世那些事……他在想，崔昀送回来的，只是一个药柜，那多出来的“镜子”，会不会，本来就在珠珠的意识里？所以那些事，不是珠珠知道，而是系统知道？或者那什么“潜意识”知道？
　　他摆摆手：“娘亲，我还没有想好，让我慢慢捋捋。”
　　端王妃叹了口气：“那你慢慢想吧，这种事情我也帮不上忙，等你爹回来吧。”
　　盛明麟被她逗笑了，笑着点点头，继续练拳。
　　他现在事情多，所以都是清早走两趟拳脚，然后白天何时抽出空来写篇文章，叫人送去给许鹤书，若没空，就两天一篇，但文武课都已经不去上了。
　　倒是七皇子，还正儿八经的上着课，跟着两个新来的武师傅，学得还挺高兴的。
　　练过拳脚，他就过去跟霍沉昭他们会合，一起用早饭，用完早饭，几人都过来，守着珠珠等她起床。
　　锦衣卫已经把母牛送过来了，只等着生子丹拿出来之后，就给母牛喂上，别说霍沉昭了，沈凌绝也挺想亲眼见证一下的。
　　他目光灼灼，盯着睡得摊手摊脚的小团子。
　　珠珠儿哪怕睡着，似乎也有感知，迷迷糊糊张开眼，然后吓了一跳：“呀！”
　　盛明麟踢了沈凌绝一脚，把妹妹抱起来：“珠珠别怕，他又犯毛病了。”
　　珠珠眼儿惺忪，迷迷糊糊道：“原来，原来星星锅锅介么好看，一下只看到，也吓人呀。”
　　“是啊，吓人，”盛明麟笑道：“那珠珠儿不看他。”
　　珠珠点点头，在哥哥怀里扭过身，又偎着他开始睡了。
　　沈凌绝：“……”
　　这小渣团子！
　　他伸手就想去戳她背，被盛明麟挡住了，他一手拉开他手，又要去戳，霍沉昭出手了。
　　沈凌绝再次：“……”
　　妹控惹不起，他只能老老实实等着珠珠睡够了起床，吃饭，然后才把药一一拿出来。
　　灵光一闪一拿出来，就让锦衣卫拿走了，生子丹直接兑换十二个的，系统也确实强大，还分十二子，十二女，几子几女什么的。
　　沈凌绝道：“所以，我们该兑换什么？”
　　盛明麟沉吟了半晌：“我在想，祖上有双生子的，就比较容易生双生子，所以，牛是不是也这样？多宝丹生出来的牛再生，会不会也容易生出好多只？”
　　沈凌绝道：“有道理，那我们要十二母牛？”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要十女二子？还是等四哥来了再说？”
　　沈凌绝道：“先兑出来我看看。”
　　于是珠珠就兑了出来，一边道：“没有啦！柜柜全都不亮啦！”
　　“还是穷啊！”盛明麟不由叹道：“灵光一闪什么的，太贵了，要不然多兑一些强身健体的，解毒的什么的，多好。”
　　“对啊！”沈凌绝也感叹：“灵光一闪这种没什么大用的这么贵，为什么多宝丹这种有用的反而这么便宜？？”
　　盛明麟懒得回答。
　　因为系统认为这种是正常需要啊！
　　变美、能生、榻上及其它方面取悦男子……陈善口口声声说后世男女平等，可做出来的事情，却如此符合这个时代女子的想法。
　　沈凌绝看团子小脑袋晃来晃去，不由笑问：“珠珠，真的不亮了吗？你晃一晃呢？”
　　珠珠听话得很，就从凳子上爬下来，张着小手手，小屁股扭来扭去，摇摇晃晃。
　　沈凌绝笑道：“对，就这样，多晃几下，说不定就亮了呢？”
　　团子信了，不但晃身体，还晃了晃小脑袋，沈凌绝憋着笑：“亮了吗？珠珠？”
　　团子：“没有呀？”
　　沈凌绝道，“那就是你晃得不够努力！你使劲晃！”
　　于是珠珠超努力地晃，小流苏都悠了起来，盛明麟忍不住了：“沈凌绝！”
　　他向珠珠道：“珠珠，别听他的，他在骗你！”
　　正闹腾着，就听外头下人一连串请安，四皇子快步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卷布帛，站在门口，就展开了，高高举起，道：“看，我大盛的国旗。”
　　画在纸上的素色，与真正做出来，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国旗一亮，迎风招展，旗上金龙腾空，俯瞰山河，霸气豪迈扑面而来，叫几人一时失声。
　　珠珠脑海中忽然一亮，不由得咦了一声，双手抱住小脑袋，然后，超惊讶地朝盛明麟道：“星星锅锅没有骗珠珠！晃一晃，真的晃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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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五星好评1600的加更。下次加更五星好评1700。
　　189章截止我上传，点赞评论都算，想让崔昀活着的266，认为该挂的182，余下的是中立派和作者说了算派∩_∩，所以崔郎的命保住了，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才能让他活下去。
　　另外，我发现有的小可爱没看懂呀，是我笔力不够了嘤嘤嘤，解释下，逆转时间只到“陈氏死珠珠出生”那个时间点，之前陈氏的一生是正常时间线。拥有重生记忆的只有盛明麟、七皇子和沈凌绝三个人。崔昀并没有重生呀，他只是认识之前的穿越女陈善而已。

第194章 小萌娃天克心眼包
　　大家齐齐转头。
　　小团子已经开始原地转圈圈了，又摇身子又晃脑袋，摇摇摆摆超努力。
　　盛明麟双手抓住她小手手：“珠珠儿，是不是药柜又亮了？”
　　“对呀！大屋子变啦！”珠珠被他抓着手手，小脑袋立马像拨浪鼓一样一通狂转，小奶膘都悠了起来，用力闭眼睛躲开颊边的小流苏，小模样萌得几个哥哥一脸笑。
　　看来国旗果然有用！
　　这国旗，霍沉昭后来又画过一版，但跟最早的那一版相差不大，珠珠之前也看过，但没有用，看来只有下了明旨，才是真正的国旗，才会有用。
　　但，如果这一部分系统回来了，那国旗上“爱有一分便深爱”的效果，还有吗？回头一定要试试。
　　盛明麟双手抱住团子小脑袋，亲了口：“别晃了珠珠，哥哥有话跟你说。”
　　珠珠也双手扯开他手，奶声奶气哄：“锅锅别闹呀，等珠珠忙完债亲亲，债说话。”
　　小萌娃天克心眼包，盛明麟当时就被萌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然后珠珠继续左歪右歪，左晃右晃，晃得自己都晕了，喝醉酒一样，小手一张，差点跌倒。
　　沈凌绝瞧着笑了半天，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忍着笑过去哄她：“珠珠，晃出来就不能再晃了，要不然有可能晃没了，快别晃了。”
　　团子呀了一声，立马一动不动，大眼瞪得溜圆，看着他。
　　盛明麟把她抱起来，往屋里走，其它人也都进来了，盛明麟坐下才问：“大屋子变了？”
　　其实他更想问啥时候有的大屋子。
　　“对呀，”团子端正坐着，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小手手比量：“变成一个白色的大屋子啦，镜只也变大啦，一面墙全系墙只！亮亮地！”
　　盛明麟问：“药柜呢？”
　　团子比了比左边：“药柜债介一边边。”
　　盛明麟问：“镜子上有什么？”
　　团子道：“有好几个柱柱，珠珠看到四锅锅和旗旗的时候，就看到，一道光，好亮呀，一下子就从下头，飞到了上头，把柱柱的框框填满啦，现在每个柱柱都亮亮！柱柱的脚上还写着制制！”
　　盛明麟耐心地问：“写了什么字呢？”
　　珠珠就拿过黛笔，开始画。
　　一个字只画了一大半，盛明麟就喃喃地道：“盛？”
　　他抬头，与四皇子对视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珠珠划完，是“盛明麟”三个字，然后是“盛暠理”，也就是四皇子；还有霍沉昭、沈凌绝、秦江白，甚至连此时不在房中的七皇子，也在上头，估计是因为距离近。
　　珠珠用小手手一一点着字儿，道：“介个坠坠高，把框框全填满啦，介个、介个，还有介个，介个，四个柱柱也都高高！介个有一减减矮，上头还有空空。”
　　所有人都在团子视线之外，对沈凌绝发出了死亡凝视。
　　沈凌绝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假装听不懂……
　　我才刚来啊家人们！
　　我对小珠珠还没有那么爱，这不是很正常？给点时间啊！
　　不过他真是搞不懂，盛明麟爱珠珠最多这是正常的，四皇子七皇子霍沉昭爱珠珠也都合理，你说说秦江白你一个大男人，阴险狡诈的锦衣卫，这么爱一个小娃娃干什么？有毛病吧！
　　他偷偷在桌子底下踩了秦江白一脚。
　　秦江白异常淡定地收回了脚。
　　盛明麟心里其实也有些诧异，毕竟秦江白也算初来乍到，都没见珠珠几次，为何会如此喜欢珠珠？
　　但再一想，秦江白身世离奇，却不知为何格外喜欢孩子，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太容易理解的事情，这里头，估计还有什么隐情。
　　他面上不动声色，指着字，一一给团子讲解：“这是哥哥，这是四哥哥，七哥哥……这个少的是星星哥哥，他爱珠珠太少了，所以柱子才会矮，珠珠儿，我们以后都不理他了，不带他玩！”
　　“没关系哒！”团子道：“星星锅锅其实很爱珠珠哒，他只系忍着，假装不爱，星星锅锅超辛苦。”
　　盛明麟：“……？？”
　　沈凌绝：“……？？”
　　沈凌绝挑眉：“这样吗？”
　　团子点头：“对呀！”
　　“哦？”沈凌绝情不自禁地夹子音了一下：“珠珠怎么知道的？”
　　团子道：“一为珠珠就系介样只呀！一为星星锅锅系外头的锅锅呀！外锅锅债好看，也不能亲脸脸，不能坐腿腿，不能抱抱贴贴！珠珠全都几道！珠珠可系郡主！几有坠聪明坠乖的小孩只，才能当郡主哒！”
　　她笑得大眼弯弯，小手手指了一下他，“星星锅锅系不系也介样？珠珠系别人家的小孩，星星锅锅就假装不爱珠珠，不抱抱不亲亲，系不系呀？”
　　“呵，”漂亮少年转身，一脸淡定地道：“什么西不西东不东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抱抱……”
　　团子忽然咦了一声，指着自己的小脑袋：“星星锅锅的柱柱，忽然亮啦，飞高啦！跟秦大人差不多高！”
　　沈凌绝：“……”
　　其它人就这么看着他：“……呵呵！”
　　沈凌绝默默抹了一把脸……无所谓了丢习惯了。
　　然后团子自己欣赏了一会儿柱子，又拿过笔开始画画，盛明麟诧异：“还有？”
　　“有呀！”珠珠道：“你们的柱柱又大又亮，制制也又大又亮！还有几根柱柱，小小的，有一个制制玉色的，有几个灰灰色……”
　　绿色的只有一个，是江清阳，也就是锦衣卫里头，秦江白那个心腹，官职只是百户，但长相俊俏。
　　其它人，有锦衣卫，有家中小厮，特点就是都长得挺好看。
　　可见陈善这个系统，入门标准就是长得好看，但是呢，只有好看这一个优点的话，会排在很后面，可见其它方面的高低，会决定光柱的位置。
　　盛明麟喃喃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上一世陈善有本事祸乱江山。譬如小厮这样的，虽然他们的积分低，但架不住人多啊！假设攻略四哥是一百分，攻略小厮是十分，可要是有十个小厮呢？一百个呢？”
　　四皇子咳了一声。
　　他现在一听到这个就心里膈应。
　　盛明麟回神，朝他歉意一笑，续道：“身在底层，能得皇家郡主一个笑脸，一点恩惠，很容易死心塌地，这样的人多起来，积分自然也就多了，所以，即便攻略不下主目标，仍旧能有大把积分可以用……有这么多神奇的药，那她当年岂非无敌？”
　　“也不算无敌吧！？”沈凌绝道：“我失败是因为我好看，可找一个长得不好看的，不会被系统当成目标的人接近她，不就行了？”
　　盛明麟道：“可是，她有如此多好看的人可以用，那都别说长得不好看了，就算一般好看，她都不会用啊！！都不能接近她，如何调查？又不能直接莽上去！我们如今知道是系统还觉得如此棘手，那当年，四哥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敢轻易下手？”

第195章 我是小但我不傻
　　确实，当年的四皇子，只会当她是妖孽。
　　妖孽啊！那真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都不敢下手。
　　大人们说着正事，珠珠儿就乖巧等着，她怕把柱子晃没了，一直挺着小身板儿，有点累了，就悄悄拉过哥哥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脖子上。
　　盛明麟道：“怎么了？”
　　珠珠小声道：“脖脖酸啦！背背也酸啦！锅锅给揉揉。”
　　盛明麟悄悄瞪了沈凌绝一眼，一边给她揉，一边柔声哄：“珠珠别听星星锅锅胡说，那些东西不会晃没的，珠珠儿不用不敢动。”
　　团子被他捏得缩起了小脖子，“锅锅锅锅，哈哈，痒！”
　　沈凌绝被可爱到了，站起来道：“我骗珠珠是我的错，我认了！来，罚我给珠珠捏！”
　　“呵！”盛明麟道：“外哥哥滚一边去！算盘打得十里外都听得到！”
　　沈凌绝直接把珠珠抢了过来，伸手到处捏她的小软肉肉，团子痒得直笑，小手推来推去，一边格格直笑。
　　盛明麟抢了两回都没能抢回来，转头叫：“四哥！”
　　四皇子扶额。
　　单独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沉稳靠谱，凑在一起一个比一个幼稚！
　　但他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出声调解这幼稚的纷争：“凌绝，给他！”
　　沈凌绝笑着又亲了两下小手，这才把团子还给了盛明麟。
　　盛明麟没好气地踢了他两脚，坐回来，喂妹妹喝了半杯水，才慢慢问她：“珠珠，哥哥问你，你能跟你脑子里的屋子说话吗？”
　　“啊？”珠珠吃惊地看着他：“跟屋只说话？可系屋只不会说话呀！”
　　盛明麟道：“你试一下，说不定屋子会说话呢？”
　　珠珠用“我是小但我不傻”的眼神儿看了看他，但基于对哥哥的爱，团子还是挠了挠脸，小声道：“屋只屋只？墙墙？柜柜？镜只？”
　　她脸上写着“看吧我就知道”，然后看向盛明麟：“他们都不会说话呀。”
　　盛明麟道：“你在脑子里跟他们说呢？”
　　团子小大人儿一样叹了口气，摸了摸盛明麟的脑袋，然后停了一会儿，显然在脑子里叫了一遍，道：“说啦，珠珠说啦。”
　　盛明麟道：“那他们说了吗？”
　　团子道：“没有呀，你寄几没听到吗？”
　　盛明麟笑道：“珠珠在脑子里说话，哥哥听不到呀！”
　　“不会呀！”团子指了指小脑袋：“珠珠脑袋里面全系锅锅呀！”
　　日常被甜到的哥哥当场夹子音：“珠珠宝贝儿，哥哥的脑袋里也全是珠珠儿，么啊么啊！”
　　他猛亲了团子两口，又搂过来吸了半天。
　　一边还在想，看来这个系统还是不全啊！余下的又会在哪里？
　　盛明麟一个沉吟的空儿，四皇子站起来道：“珠珠，皇伯伯想你了，四哥带你进宫好不好？”
　　团子倒也没不乐意，就张开小胳膊：“好呀！”
　　于是四皇子就把她抱了起来：“你们慢慢想，我带珠珠走了。”
　　他就直接抱着珠珠进宫了。
　　进宫要经过大盛门，六部，都察院、太常寺什么的，全都在这一块儿，一路走着，珠珠就不时地哇一声，然后就感觉脑子里的小光柱，一条一条地往外冒。
　　进了宫门之后，团子又是哇的一声，又一条粗粗的光柱腾了起来，同时也有几条小光柱腾起，团子就像脑海中被放了烟火，应接不暇，进了御书房还道：“四锅锅，好亮呀！介个柱柱好亮呀！”
　　正离座想抱住团子吸一阵子的明熙帝：“……？？”
　　他仍旧把团子抱了起来，但没急着吸肚肚，问四皇子：“成了吗？”
　　四皇子迅速说了。
　　明熙帝很感兴趣，道：“珠珠，有一条很亮的吗？”
　　珠珠被他摆坐在御案上，点头：“对呀，而且它寄几一个颜色，别人都系红红的，他寄几系紫色的，四锅锅的柱柱也有一丢丢紫……但系四锅锅紫的红红，好看；呐个柱柱太紫啦，一减都不好看。”
　　明熙帝的笑容缓缓消失：“……”
　　四皇子迅速道：“童言无忌，父皇，紫色是帝王之气，越浓郁才越好。”
　　“呵！”明熙帝大手抓住团子，就想狂吸一阵儿，结果刚把过来，又听到团子嘀咕：“这条柱柱系谁呀，为什么跟锅锅四锅锅他们排在一起？”
　　明熙帝一顿：“哦？你把他的名字写下来朕看看？”
　　郑忠顺赶紧上了笔墨。
　　团子用黛笔还行，用毛笔就拐来拐去，好在字简单，终于画了出来“郑和”。
　　明熙帝研究了半天，“这个字，是郑吗？”
　　四皇子道：“后世的字，有的与我们相差很大，但也有的一样，儿臣已经让陈善对着三字经写了，还未送过来。”
　　明熙帝道：“若是郑和，倒不是没有可能，郑和聪明机敏，又会打仗，长的也确实不错！这姓，还是咱赐的！可郑和是个太监！这个系统，本来不是跟男人谈情说爱的吗？太监怎么谈情说爱？”
　　明熙帝并不知道后世的话本子有多花，太监厂花什么的都不是事儿。
　　他又研究了半天，觉得看久了，“郑”和“鄭”也是有点像的，于是道：“把郑和叫过来。”一边又叮嘱珠珠，“要是柱子动了，就跟皇伯伯说。”
　　很快人就来了。
　　郑和约摸三十岁，眼神明亮，容貌端正俊秀，身上并无太监的阴柔感，很利索地施了一礼。
　　明熙帝便道：“郑和，你瞧瞧，珠珠生的与承棠像不像？”
　　郑和告了声罪，就抬起眼来。
　　对幼崽的喜爱，是刻在DNA里的，是所有种族的传承密码……尤其珠珠小小一点人儿，顶着两个发包包，小小胖胖的流苏垂在脸畔，小肉脸白生生粉嘟嘟，大眼乌溜溜，又萌又乖，哪怕不认识也会心生喜爱。
　　团子盯着他瞧，郑和不由得就朝她一笑。
　　下一刻，团子道：“亮啦！往上飞啦！飞了一半半！”
　　明熙帝点了点头，也不等郑和说话，便和颜悦色道：“你先下去吧。”
　　郑和微讶，但面上十分从容，道：“是。”
　　一边就退了出去。
　　明熙帝笑眯眯地道：“能跟你们几个排在一起，那这郑和的本事，可能比咱想的还要厉害，咱回头得好生琢磨琢磨！”
　　他转头问珠珠：“还有谁啊？”
　　四皇子扶了扶额，出去叫人给珠珠拿黛笔。
　　明熙帝显然要把团子当人才搜寻仪用了，估计团子得写不少字儿。
　　有光柱的人，也算不少，但能跟盛明麟这一帮人排在一起的就不多了。
　　其中一个叫萧徐行，是户部尚书，明熙帝当场哟了一声：“他得有……快四十了吧？长的虽然不差，但，孙子都快有了吧？这玩楞儿还真不挑！”
　　四皇子心说可能是官儿大，加上家世好，长的也确实不差。
　　还有一个叫孟星河的，明熙帝不熟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如今应该在翰林院，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儿，不过排得这么靠前，应该是有本事的，回头可以叫来瞧瞧。
　　然后就是低一个档次的，低两个档次的。
　　再低的，明熙帝就没兴趣了，数了数足有七个级别。
　　明熙帝忍不住再次嘀咕：“真不挑！”
　　嘴上吐槽，他还是指挥儿子：“不用白不用，你带着珠珠四处走走，宫里宫外各处都去，然后把前三等的给咱抄来就行了。”
　　～❤～
　　今天也是四章，后两章会晚一点，因为一章一个整情节写不完，怕你们等得着急，所以我决定再码一章。

第196章 他错在太优秀
　　四皇子应下，又道：“父皇，现在积分多了，要挑什么药？”
　　明熙帝道：“你们商量去。”
　　他一把抱住团子，猛吸了几口，又揉搓了几下：“行了，去吧！”
　　珠珠手里还拿着黛笔，被他突如其来一通猛吸，当时就划了一袖子黑，一脸懵。
　　摊上这么不靠谱的爹，四皇子叹了口气，抱着珠珠出来，先抱去皇后娘娘那儿，帮着换了衣裳，一边又叫人把盛明麟几个人全都叫了出来，可以一起在外头用饭。
　　等吃完饭，再让秦江白几个功夫好的，带着珠珠四处转转，反正这种东西又不用珠珠醒着，珠珠睡午觉的时候也可以转。
　　于是几人找了个地方，先用了饭。
　　用过饭，珠珠睡着了，几人就抱着珠珠四处转，方便坐马车的地方就坐马车，不方便坐马车的地方就腿着，天已经很热，大中午又没有风，也不用担心团子冻着，只打着伞别叫晒着脸就行。
　　一直到珠珠醒了，还没转完。
　　一路跟着的荔枝几个人已经累坏了，但还是赶紧跑过来给珠珠喂水。
　　团子迷迷糊糊的四处瞅：“介里，系哪里呀！又一条柱柱，挤到锅锅们的柱柱中间啦，把珠珠都吵醒啦！”
　　盛明麟立刻皱眉：“挤到中间了？”
　　他如今已经搞明白规则了，同档次的，谁最爱团子就排在前头，所以他才能排在四皇子前头。
　　哪来一个又好看又优秀的人，还爱团子啊？？
　　他也四处看，指了一处有锦衣卫来去的地方：“江白哥，那里是哪里？”
　　秦江白微讶，道：“锦衣卫。”
　　盛明麟：“啊？”
　　“锦衣卫的卫所，”秦江白重复了一遍，又低声道：“诏狱。”
　　盛明麟喃喃道：“诏狱？崔昀？”
　　秦江白点了点头。
　　盛明麟正想回头问珠珠是不是崔昀，就见珠珠双眼放空，在发怔。
　　盛明麟凑她近些：“珠珠？”
　　“别，别吵！”团子喃喃地道：“大镜只，在画画，在动！”
　　盛明麟不由得一挑眉。
　　果然他猜的没错，崔昀那一部分系统只有药柜，大镜子是一直在珠珠身上的，珠珠做与前世有关的梦，是与系统有关，与大镜子有关的。
　　哪个小宝宝能拒绝动画片呢？
　　珠珠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跟哥哥们分享：“一个好看的叔叔，还有减减面熟，跟坏珠珠债一起，好看叔叔说，你是不是疯惹？四殿下意志坚定，你用养次药都没用，再用，只会暴露更多，他现债一定已经债怀疑惹！”
　　…
　　陈善满面怒气：“不识抬举的东西！假正经！睡我他还亏了不成！”
　　崔昀冷冷道：“我说过，不要再跟他纠缠了。”
　　陈善：“可他是主目标！”
　　“不要管这个，放弃！刷不到的主目标只会浪费时间！”崔昀冷冷地道：“按我说的做，现在把系统的挑选标准，拖到最低。”
　　陈善有些不乐意：“拖到最低，都是些贱民小厮芝麻官了！”
　　崔昀道：“那又如何？你不是说你们时代人人平等吗？你在你的时代，要接触一个堪比皇子地位的人真有那么容易吗？”
　　陈善一噎。
　　他声音略微放缓：“这些人确实不比四殿下，但，要得到积分，却非常容易……”
　　………
　　画面闪烁着，便要消失。
　　但珠珠还想看，超想看，她想一次就全都看完，她再也不想被小锅锅哭哭，吵得睡不成觉觉了。
　　于是下一刻，画面又开始继续。
　　………
　　崔昀道：“不要撩头发，不要笑，哪怕是一个小厮，也是有脑子的，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被美色所迷！现在，照我说的做……从他面前走过，走过两步，停下来，问，他是怎么了？声音一定要随意，然后等回答之后，便说，我记得你姓潘？是个机灵的，给他十两银子，然后说……”
　　陈善便如一个提线木偶，完全按着他说的，一步一步做，那小厮感激涕零，不住磕头，陈善道：“好了，不要再磕了，我带出去的人，脸上带伤怎么行！
　　小厮赶紧停住动作，抬头看去，就见郡主回头，眼神温和。
　　小厮感激不尽，眼含热泪，深深拜伏下去……光柱一下子就冲到了顶端。
　　…………
　　画面一转。
　　崔昀与三皇子站在一起。
　　崔昀声音冰冷：“殿下，皇上是数征漠北，封狼居胥的帝王！是武威赫赫的帝王！他可以死，死于战场，死于朝堂，哪怕无故猝死都可以，却不该死的如此屈辱！”
　　三皇子不在意地道：“那又如何？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那老东西还想传位给老四……我努力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成全老四的！”
　　他嘴角挑起一个邪笑，“云先生，真不是我说，你就是太迂腐！反正都是死，怎么死，有差别吗？他也一把年纪了，喝醉了叫一屋子太监过来淫　乱，死于马上风……哈哈，这不是很合理吗？这样的死因，又有谁敢往外说？这才是对我最有利的！”
　　崔昀双拳紧握，双眼血红，整个人都在无法自控的发着抖。
　　但得意洋洋的三皇子，完全没有察觉。
　　半晌，崔昀才一字一句地道：“他的错，并不在于传位给谁！他错在太厉害！太优秀！！你永远都追赶不上他的步伐，你永远难以望其项背，你文不成武不就，又没胆子上战场，完全就是一个废物！所以，你就要把这样一位千古明君拖下云巅！拖入污泥！你不惜手段尽出，给他制造一个极度不堪的死！好让他的英名蒙尘！！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假装自己配！配继承他的江山！！”
　　三皇子怒喝：“云之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崔昀冷笑一声，眼神不屑。
　　三皇子怒瞪了他半晌，蓦得笑了：“我还真没发现，你居然对我父皇有几分崇敬。可那又如何？”
　　他一步步走近，逼视着他：“是你来找我的，是你来投效我的，我走到如今，你厥功至伟啊云先生！如今都箭在弦上了，你又跟我讲仁义道德，计较一个死法……呵！大家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你难道认为我是一个老老实实等着天上掉果子的人？”
　　他哧笑一声：“你不是一直知道吗？本王向来就不择手段！！看不惯吗？迟了！！是你一手把我托到这随心所欲的高度，如今我要做什么，再也没有人能阻止！”
　　他故意恶心他，摸了一把他的脸：“你已经回不了头了！我劝你，识趣点！别惹我生气！否则，后果你不会想知道！这么顶尖的皮相呢……”
　　他猛然一推，崔昀跌倒在地，三皇子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去。
　　…………
　　画面再次一转，就像被打碎的水中倒影，不住地摇晃，聚了又碎，聚了又碎。
　　一时是老了许多的明熙帝，坐在床榻之间，面前跪着很多大臣，明熙帝喘息着道：“……传位于皇四子盛暠理。”
　　然后重重跌回了榻上。周围顿时一片哭声，杂着沉沉的丧钟。
　　一时是三皇子疯狂摔着屋里的东西，一边大骂：“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有理智？他居然摆了我一道！凭什么，凭什么是老四！”
　　一时又是陈善抱着头：“之蹊！之蹊，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啊！！”
　　系统的声音响起，不断地，一次一次地重复一句话：
　　警告！警告！造成极重要人物死亡，违反位面规则，请立即纠正，否则系统将在十日内脱离宿主……
　　陈善抱着头昏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自床榻上坐起来，看到崔昀，怯怯出声：“叔叔？”
　　～❤～
　　这是五星好评1700的加更。下次加更五星好评1800。
　　我一写到警告俩字儿，下意识就要在后头写一句团宠小奶包萌翻全皇朝……哈哈哈，所以顺便打一波广告，完结萌宝种田文，《警告！团宠小奶包萌翻全皇朝》欢迎你们哟！

第197章 叔叔心里有花花
　　崔昀神色冷淡：“你又想搞什么鬼？”
　　榻上的姑娘，却全不似往日恣肆，那双平素写满欲念的眼睛，变得清澈又懵懂，她瞅着他，怯怯地，又叫了一声：“叔叔。”
　　崔昀忽然一愣。
　　他本就聪明绝顶，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
　　他细细打量她，想到了什么，嘴唇都不由得颤抖，半晌才道：“你，你是谁？”
　　她显然很害怕，声音打着颤儿：“珠珠是珠珠。”
　　崔昀被打击地猛然跌坐在地，咬牙闭眼，咽了咽惊惧，才能问出声：“你，你真的是端王爷的女儿，珠珠？”
　　“对，对！”珠珠惊喜地抓住他手：“叔叔，你认识爹爹吗？你可以带珠珠去找爹爹吗？”
　　她眼泪掉下来：“你可不可以，让这个姐姐回自己家？不要抢珠珠的身体？珠珠想爹爹，想娘亲，想哥哥，想四哥哥和荔枝姐姐，珠珠想回家，珠珠怕怕。”
　　她叨叨念念，恓恓惶惶，崔昀瞪着她，双眼发直，脑海中一片空白。
　　端王爷，端王妃，获罪离京，听说早已经死了。
　　她的哥哥，满腹才华的天才，只因为陈善一句瞧着别扭，就被磋磨至死。
　　她的荔枝姐姐，就因为太漂亮，早就被陈善划花了脸，扔到桥洞下，被乞丐……
　　他要怎么把这一切，告诉这个明显还是稚龄的孩子？？他怎么有脸！？
　　崔昀全身剧烈发抖。
　　他都做了什么！！他到底都干了什么啊！
　　珠珠仍在看着他，她的声音满是哀求，“叔叔，求求你，求求你了，你帮帮珠珠吧……”
　　崔昀声音涩然，无地自容：“我，我……抱歉珠珠，我不配，我帮不了你。”
　　“可以的！可以的！”她本能地抓紧他的手指，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可毕竟是太小了，很多事情都不懂，就连这绝望，都懵懂得叫人不忍卒视。
　　她声音发轻：“叔叔心里有花花，珠珠知道，只有叔叔能帮珠珠了……”
　　心里有花花？
　　崔昀苦笑一声，真是孩子话。
　　可，心里却不期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久得好似隔了一个轮回，他的先生说“昀儿胸中有山河，腹内藏锦绣，将来必有大成就……”
　　他心头如煎似沸，却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她的手。
　　下一刻，她忽然身体一软，然后，熟悉的声音响起，笑嘻嘻地道：“哟！原来你这么担心我啊！”
　　她朝他飞了一个媚眼，伸手就要来摸他的脸。
　　看着那双清澈的眼，重又满是色欲，崔昀猛然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出门，扶着墙呕了出来，然后搜肠刮肚一般，把他血孽纠结的前半生，吐了个干净。
　　…………
　　画面再一转。
　　崔昀与穿着龙袍的四皇子坐在一起。
　　崔昀拿了一叠纸，递给了他，道：“陛下，这是系统公约。”
　　四皇子问：“系统？”
　　崔昀道，“是，她有神物，名为系统……”他详细解释。
　　四皇子缓缓点头，一边低头细看，然后道：“所以，可以直接杀了她？”
　　“是的，”崔昀道：“她并不是妖孽，不过是个蠢货，她看起来确实无敌，其实很好杀……但是陛下，如今山河动荡，狼烟四起，大盛岌岌可危，所以，我们应该用更好的办法。”
　　四皇子问：“什么更好的办法？”
　　“系统有旋转乾坤之能。我们应当充分利用，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到正轨。”
　　四皇子点了点头：“你有什么想法？”
　　崔昀挑眉：“陛下信我？”
　　四皇子抬眼，看着他：“昀，日光也，先生心向光明，朕为何不信？”
　　他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临崖勒马，犹未晚矣，崔昀，你亲手毁掉的江山，朕命你全力以赴、从头建起，你可愿从命？”
　　崔昀泪盈于睫，拜了下去：“臣，遵旨。陛下万岁万万岁。”
　　…………
　　画面不断转换，但已经无法细看。
　　一直到凝结成最后一幕。
　　崔昀道：“陛下，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因为陈善一直只能用药柜，所以，系统长年挂机。挂机，似乎就相当于主管的官员不在，小吏们只能按部就班，而，又因为不管是刷积分，还是买药，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指挥，陈善只是我的提线木偶，从来不用脑子。所以几年下来，这个聪明又不太聪明的系统，似乎把我当成了主人。”
　　他顿了一下：“所以，我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让陈善把药柜的规则限定为，只要药柜消失，所有药都自动失效。第二，让我这个‘主人’消失……主人消失，药柜就会消失，陈善和盛暠敏没有本事重启，就永远不能用了。”
　　他看着四皇子：“这是我如今唯一能做的。”
　　…………
　　画面定格到他的脸。
　　他明亮温柔的眼，与嘴角那一丝释然的微笑。
　　然后，所有画面缓缓消失，墙面上重新出现了那几道光柱。
　　珠珠边看边给哥哥们讲，虽然这一次的有很多很多都看不懂，但因为每句话都能实时转讲，所以大家也都听懂了，齐齐沉默。
　　珠珠又看又说，累坏了，自己双手抱着杯子，狂喝了大半杯水，四爪伸开，瘫到了四皇子身上。
　　半晌，四皇子才悠然长叹，低头，轻轻亲了亲珠珠汗津津的额头。
　　盛明麟只觉胸中莫名激荡，
　　原来如此！不愧是惊才绝艳，一曲动京都的云中仙……最终还是回头了。
　　君本佳人，奈何从贼？
　　一念误国，以身殉之。
　　一片沉默中，珠珠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介个叔叔，系那天的善良姐姐吗？”
　　盛明麟轻咳了一声：“是。”
　　他忽然想到什么，道：“珠珠要不要去见见他？”
　　珠珠歪头头：“有一减减想。”
　　盛明麟看向秦江白，秦江白扶额，盛明麟低声道：“皇伯伯不会答应的。”
　　所以只能先去了再说。
　　盛明麟道：“就当给他一个机会，我们都有机会重来，他为何不可以？如今一切还未开始，大堂兄那儿，一定也是可以弥补的，这比他的前世，其实好得多！”
　　秦江白长吸了一口气：“走！”
　　他别眼不看四皇子那边，转身就走。
　　四皇子长叹了一声，也举步跟上。
　　有秦江白带头，一行人顺利进了诏狱，因为要让崔昀写系统的事情，所以他没在大牢里，而是在一间静室里，打开锁进去，就见崔昀端坐在案前，案上已经写了整整一叠纸，笔和砚台整齐地压在纸上。
　　霍沉昭忽道：“不对！”
　　他直接跃了过去，伸手去试他的鼻息。
　　～❤～
　　大家不要担心，不正经的系统是不会给珠珠用的，只是薅薅羊毛，将来会多一个系统锅锅宠珠珠，但萌团子嘛你们懂的，不走全能路线的，千万不要指望她大杀四方。

第198章 你没有权利死
　　下一刻，霍沉昭手一顿，皱眉抬头：“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珠珠脑子里忽然叮的一声响，随即，一个平平板板的声音道：“检测到宿主？？？服毒‘乱箭攒心’已停止呼吸，药物生效未满十分钟，可撤销，请问是否撤销？”“是/否”
　　团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紧张的气氛影响了，结结巴巴地复述了。
　　盛明麟道：“撤销！”又忽然想到之前珠珠的描述，道：“选‘是’！”
　　他直接抓过墨块，在袖上写了这个字，团子在脑中按了一下，系统声音响起：“已撤销。”
　　大家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就在这一刻，不止一人在想……他明面上所有的药都给了三皇子，所以，这毒难道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
　　乱箭攒心，就连死，他也为自己选了一个最痛苦的死法……这是他在多久之前，就为自己选好的死局？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片刻。
　　崔昀缓缓张开了眼睛。
　　他看到众人，错愕了一下。
　　从头到尾没搞明白发生了啥事的大聪明团子，朝他绽放出了有牙没眼的热情笑容。
　　崔昀猝不及防看到这样的笑脸，欲言又止，别开了眼，习惯的略微整理好衣摆，端正坐好，不紧不慢地道：“秦大人，是我写的不够全吗？”
　　他的手放在桌面那叠纸上，轻轻地拍了拍：“我所知的，不管哪方面，全都已经在这儿了，我并无丝毫隐瞒。或者，是我没有权利自尽？”
　　沈凌绝沉声道：“是你没有必要自尽，我们都觉得……”
　　崔昀似笑非笑地打断他：“你们怎么想，与我何干？随便一位上位者大发慈悲，我便要感恩戴德？磕头叩谢你们给我一条生路？”
　　沈凌绝噎住了。
　　崔昀淡声道：“成王败寇，我认了。我对世间已无丝毫眷恋，多谢诸位的好意，但，若各位当真顾惜崔昀，还请准我一死。”
　　他眼神儿划过诸人，“崔昀感激不尽！”
　　一片沉默之中。
　　团子奶乎乎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叔叔说的，系什么意系呀？珠珠听不懂。但……叔叔好像很难过。”
　　盛明麟沉默一瞬，慢慢地道：“他对世间了无牵挂，他想离开这个世间。”
　　团子张大眼。
　　她对死亡似懂非懂，喃喃地道：“他，他没有爹爹娘亲，也没有锅锅吗？”盛明麟沉默点头，团子道：“珠珠可以帮忙，拉住他的手手！不系，拉住他的心心！”
　　崔昀垂着眼，袖中的手慢慢捏紧：“请问诸位为什么要带她来？”
　　盛明麟忽然挑了挑眉。
　　他跟珠珠道：“身已赴死，心犹远望，珠珠儿，哥哥教你，这样的感觉，叫做不甘。”
　　团子大眼儿懵懂：“不甘？”
　　她挠了挠小脑袋，忽然想到了：“呀！珠珠几道惹！四锅锅教过！甘就是甜！叔叔不甜，珠珠有糖。”
　　她翻呀翻的，翻了好半天，才从小口袋里，拿出一粒糖来，哒哒哒跑过去，递给他。
　　崔昀低头，看着这奶白的小手心里，脏兮兮的一粒糖，丁点儿大的糯米团子，眼儿清清亮亮的瞧着他，崔昀嘴唇动了两次，都没办法口出恶言，只能无声别开了脸。
　　下一刻，衣襟被人一把抓住，团子凑过来，不由分说地把糖塞进了他的嘴里：“你债不吃掉，珠珠就要后悔啦！”
　　她咽了咽口水，眼儿晶亮：“甜吧？”
　　崔昀：“……”
　　一直镇定自若，输都输得很漂亮的人，露出了几分狼狈，他喃喃地再次重复：“你们……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带一个小孩来这里？”
　　盛明麟忽然挑了挑眉。
　　刚才，珠珠说，他的光柱，挤到了他们之间。
　　要知道，这光柱是什么？是好看、优秀且爱珠珠。
　　这个爱，其实是很宽泛的，就好比他们，对珠珠明明是疼爱是爱护，系统却也认为爱已经满了。
　　所以，别的也一样。
　　崔昀又没有前世的记忆，他几乎都不认识珠珠，就见过一面，为何会“爱”珠珠？
　　这分明是愧疚。
　　可能是因为他帮陈善刷过积分，他觉得陈善能活下来，一直活到夺舍珠珠，也有他的过失。
　　也可能是因为，他想利用陈善做很多事，他为这个过程中不曾想过珠珠的感受，而觉得愧疚。
　　但不管怎样，他内心的道德线，其实是很高的，或者说，很敏感的，可他外表却刀枪不入，甚至锋芒毕露。
　　对他这种满心仇恨封闭心门的人来说，天真懵懂的小娃娃，才是必杀。
　　因为他的心门无比坚硬，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凡稍稍触及，他就会雷霆反击。
　　可心门之内，却又无比的柔软敏锐……所以，当一个让他不设防的小娃娃进入他的心门，只需要轻轻一句话，一个眼神儿，就能让他心中天崩地裂。
　　盛明麟想放过他，其实并非不忍。
　　他如今的日子很好，所以他才能够冷静和宽容，能够不迁怒于他。
　　主要是，他确实很厉害，且上一世最终臣服于四皇子，让他消了敌意，生出惜才之意。
　　另外，也有几分不甘。
　　他并不想让他这么容易就死了，他凭什么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呢？他甚至不知道他自己做过什么。
　　盛明麟淡声道：“你不敢面对她，是吗？”
　　他一开口，崔昀的神色立时便冷了下来，垂下眼，不予置答。
　　盛明麟弯腰扶住珠珠的肩，把她转回来，轻轻推到了霍沉昭那边，又把桌上的纸拿起来，递给秦江白，打手势表示要跟他单独谈谈。
　　秦江白点了点头，就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盛明麟在崔昀的面前盘膝坐下，道：“刚才你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确实没有权利死……我，我们，受害者还不曾原谅你，你造下的孽债尚未偿还，你凭什么就这么死了？那不是太便宜你了？你欠我们，你欠大盛，血债就该血偿，一报当还一报，所以，你必须以你血肉生命，一切一切，为大盛，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崔昀理都不理他，盛明麟也不急，就道：“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前世，陈善成功夺舍了珠珠……”
　　随着他的讲述，崔昀冷淡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满面惊愕地看着他。
　　这种种，太过匪夷所思，但他看的出来，盛明麟说都是真的。
　　所以，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一切尚未开始，而是，他早已经助纣为虐，亲手祸乱过大盛的江山。

第199章 小王爷毫无节操
　　秦江白几个人从静室出来。
　　秦江白看了看四皇子，轻咳了一声：“殿下不如先回去？”
　　他还是想把四皇子从这件事里撇出来。
　　四皇子道：“不用。”
　　他左右一顾，就走去了前头的廊亭。
　　这边估计是为了看守方便，格局特殊，在一排静室前头，有两个小廊亭，十分简陋，四皇子也不介意，就随意挑了一张椅子坐下了。
　　秦江白又道：“郡主来这边坐？”
　　团子摆手手：“不要，珠珠要债这边等锅锅。”
　　行吧，秦江白就抱着材料，也过去坐下了，打手势叫属下送茶来。
　　四皇子沉吟道：“江白，我方才在想，珠珠说的这些前世之事，其实有一个关键。‘违反位面规则’，也就是说，系统并非毫无限制，也是有规则约束的，系统上方有‘神明’，哪怕这神明，不是我们所知的神明，但，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那么，我好像知道，当年驱除系统，曾经利用过什么，也大概能猜到，让珠珠的系统补齐，需要做什么了……”
　　秦江白道：“殿下的意思是，圣旨？”
　　“对，”这个话题，四皇子不好说的太明白，只道：“既然‘帝王’在他们的规则中是有极大意义的，那下旨让珠珠拥有系统，不就是最符合‘规则’的事情吗？可以试一试。”
　　秦江白点了点头。
　　盛明麟与四皇子都极为聪明敏锐，但盛明麟是为臣的思想，很擅长从一大团信息中，抓住每一个有用的细节；四皇子却是为君的思想，很擅长从一大团信息中，一把抓住最关键的线头。
　　秦江白不由更恭谨了几分，道：“殿下觉得，明麟想让崔昀做什么？”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猜到了？明麟应该是想让他去鸿鹄卫吧！”
　　隐于人后，却能为国效力，只要崔昀能迈过这个坎，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安排，一般死过一次的人，想法都会改变，所以这一点应该不难。
　　可是，要说服父皇留下他的命，只怕是很难……
　　四皇子想想就有些头痛。
　　他摇了摇头，就接过材料开始看了。
　　霍沉昭没进这边，在台阶上坐下，微微出神。
　　荔枝几个人业务熟练，不管走到哪儿，都不耽误伺候主子，早就端了小盆子过来，伺候珠珠洗了手，然后拿出小食盒，把点心端出来。
　　珠珠平时睡午觉醒过来都要吃点心的，今天好半天没吃，还说了这么多话，早就饿了，小手手抓起来，塞进嘴巴里，一边学着霍沉昭，在台阶上一坐。
　　然后她被烫到了小屁股，唔了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左右一瞧，跑过去，拉开霍沉昭的胳膊，就坐在了他腿上。
　　沈凌绝本来坐在旁边，挑了挑眉，站起来问她：“不是外哥哥，不能随便坐腿腿吗？”
　　团子赶紧咽下点心，仰着小脸争辩：“可系，漂亮锅锅，系珠珠寄几家的锅锅呀！”
　　“他怎么就是你自己家的了？”小王爷很不服：“你姓盛，他姓霍，你们不是一家人。”
　　团子沉默了半晌，回头礼貌询问：“漂亮锅锅，珠珠可以坐债你腿腿上嘛？”
　　霍沉昭含笑道：“当然可以。”
　　他看了一眼沈凌绝：“小王爷，听说你功夫卓绝，抽空我们切磋一下。”
　　沈凌绝咳了一声，看着他温和的模样，莫名感觉有杀气……顿了一下才道：“行吧。”
　　团子塞了一个点心给霍沉昭，沈凌绝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一提衣襟，在她旁边蹲下，珠珠果然也塞给他一个。
　　这种小点心都是一口一个，珠珠一个还没吃完，两人已经各吃了三个。
　　然后珠珠又换了一盘新的，继续开开心心的投喂哥哥，一边吃着，就见珠珠把点心上头做花样的小糖块拿起来，舔掉下头的点心渣，把豆料大的小糖块塞进了口袋里。
　　看清她一系列动作的小王爷：“……”
　　原来团子的糖是这么藏的……咋说呢，虽然这个小动作很萌，团子的心意也很宝贵，但这种带着口水的糖要是给他吃，他还是不吃了吧。
　　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团子留意到了他们的眼神，恋恋不舍地道：“你们也要吃吗？”
　　她捏起一个，舔掉点心渣，送到了霍沉昭嘴边。
　　霍沉昭张嘴吃了，然后团子又拿一个，又舔掉点心渣，递给沈凌绝。
　　沈凌绝：“……”
　　他默默张嘴吃了。
　　团子：“甜不甜？”
　　小王爷毫无节操：“好甜，珠珠最甜。”
　　霍沉昭含笑看着他，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呢，沈凌绝就是觉得他看出了他一系列心理活动。
　　沈凌绝若无其事的问他：“你刚才在这儿想什么呢？”
　　霍沉昭道：“我在想，这药，为什么可以凭空‘撤销’呢？完全不接触他的身体，直接撤销，当做没有吃过……这根本就不是药啊！”
　　沈凌绝道：“可珠珠能闻到药味。”
　　霍沉昭道：“珠珠不是闻到的，是感觉到的。”
　　他问团子：“珠珠，你看看药柜里头，或者别的地方，有没有方子？只有药瓶吗？”
　　团子知道什么是方子，哦了一声，就开始细看。
　　因为积分多了，所以药柜亮的也多了，珠珠从头看下来，也没有找到半片纸，正翻来覆去，却忽然发现药柜右下角，有一个单独的，大一点的柜子，里头放着一本书。
　　霍沉昭听她一说，登时有点兴奋了：“一本书？是什么书？”
　　他回手从腰间摸出小本子，还有小小一根炭笔：“珠珠写一写。”
　　沈凌绝挡住他：“你们是不是傻，先买出来，看看，然后不行再放回去嘛！”
　　霍沉昭正想说对啊，就听团子道：“打不开。”
　　沈凌绝讶然：“不是亮的吗？”
　　“不系呀，”团子小眼神很无辜：“珠珠没说系亮的呀！”
　　行吧！于是荔枝过来接了盘子，给珠珠抹了手上的点心渣，珠珠就在纸上画。
　　书柜就写了一个“医”字，然后小字注明：“含大方脉、小方脉、妇人脉、伤寒、针灸、五官、骨科。”另外，括号内又注：“与本位面上限平齐。”
　　“上限？”沈凌绝道：“是医术的上限，还是，世界的上限？”
　　霍沉昭道：“哪怕是医术的上限，也很难得了！”
　　他有些激动：“珠珠，这本书多少积分？”
　　珠珠如今认得好几个阿拉伯数字，道，“1”，她拿过霍沉昭一只手来数，又道：“星星锅锅，借你的手手用一下。”
　　沈凌绝也把手伸出来，珠珠认认真真的拨拉：“一，二，山、四……”
　　她终于数明白了，“有一个一，六个零。”
　　霍沉昭连忙问：“积分呢？积分有多少？”
　　团子念：“舅舅又我吃又。”
　　沈凌绝道：“996576？哟，差不了多少么，稍微认识几个人就满了。”
　　霍沉昭有点无奈：“可是，怎么可能用所有的积分买书？”
　　“为什么不呢？”沈凌绝道：“有书，不就有无数的药？”
　　霍沉昭摇了摇头：“那些药，是超出我的认知的，我不认为咱们能造得出来，所以，就算有了书，也不会有那么神奇的药，只能是比如今的医术好一些罢了。”
　　四皇子隐约听到了，远远道：“你们在吵什么？”

第200章 珠珠给你买
　　霍沉昭站起来走过去，跟他说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
　　现在的积分，可以买很多神药，但用完就没有了，只能赌药柜永不会消失。
　　又或者攒一攒，直接买这本书，那过于神奇的药肯定造不出来，医书又需要去学习，学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这样的选择看起来很难，但在四皇子看来，很好选。
　　买书。
　　可控制，又可持续发展，即便少了一些神奇之药，但那终究是小道。
　　明熙帝也会这么选。
　　秦江白看在眼中，直接出去，精挑细选了一番，叫了十来个锦衣卫进来……大部分都是好看的，也有几个普通的混在里头当掩饰，然后让他们跟珠珠玩躲猫猫。
　　小孩就喜欢人多，团子玩得哈哈的。
　　小孩子的笑声，特别有感染力，逗得一众锦衣卫也都合不拢嘴。
　　等着盛明麟说完话出来，大家直接出了卫所，秦江白问珠珠：“郡主，柱子多了吗？”
　　团子玩得小脸红扑扑，这会儿还直喘：“不几道呀！现债的柱柱太多啦，珠珠数也数不过来，不几道多没多。”
　　秦江白笑道：“那郡主帮我念一念积分好不好？”
　　“好的呀！”珠珠就念：“舅舅亲又舅舅。”
　　霍沉昭低声道：“只多了一千多，还差两千多。”
　　秦江白也低声道：“但郡主什么也没做啊。”
　　他的意思是，珠珠只是在玩，完全不需要专门去做什么，就刷了一千多，那两千多也是很好刷的。
　　盛明麟听着他们说话，才回过神，就道：“四哥，我现在进宫请罪。”
　　“别，”四皇子道：“先回家，把珠珠的柱子全都记下来再说。记完了，去禀报这个的时候再请罪，不然，父皇一定会发脾气的。”
　　明熙帝不是那种很看重态度的帝王，他看重的是实际。
　　哪怕你第一时间来请罪，认罪态度再好，他该生气还是会生气，不会少气半分，所以早去晚去都一样。
　　至于同不同意，那就更简单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皇帝更懂利益，在皇帝眼中，无人不可用，只要你让他觉得这个人有用，留下这个人的好处大过害处，他就会同意，否则你哭成泪人他也只会让你滚。
　　但四皇子担心的不是这个。
　　他担心的是，三皇子前世对父皇所做的事情，他们没法不禀报，但禀报了父皇一定会生气会伤心，所以，一定要用别的事情给他岔开心思才行。
　　于是几个人回了家，开始画柱子上的名字。
　　因为一下午转了大半个皇城，系统的挑选标准又放得低，所以人数很多，回去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画了没几个就吃晚饭了，只能第二天接着来。
　　盛明麟怕珠珠画烦了，也学着秦江白的做法，找了许多丫环小厮，珠珠画一阵儿，就让他们陪着珠珠玩一会儿。
　　但锦衣卫是帝王亲卫，已经算是有了前程，所以同样的颜值，锦衣卫积分高很多……玩了一上午，才多了三百多分。
　　盛明麟一点都不想让妹妹玩的时候还想着做事，玩就要有玩的心情，所以提都不提。
　　但小团子聪明得很，一边报积分，一边就跟霍沉昭道：“漂亮锅锅，你别着急，珠珠阔以多玩一会会，等珠珠攒够了钱钱，就给漂亮锅锅买书。”
　　霍沉昭急笑道：“这个不着急的，慢慢来就好，珠珠想玩就玩，不用管这个的。”
　　团子道：“可系，珠珠买了书，漂亮锅锅开心，珠珠也会开心呀！”
　　她眼儿亮亮地转头，看着盛明麟：“等买完了书，锅锅你想要什么，珠珠都给你买。”
　　盛明麟笑着低头，亲她脑门儿。
　　就这么一边玩一边记，直到下午，柱子才算录完。
　　几个人正商量着明天一早进宫，结果宫里就来人了，明熙帝的传话一如既往地大白话：“全都给朕滚进来！一群不省心的东西，别带坏了咱的珠珠！把珠珠也带进来咱瞅瞅！”
　　几人：“……”
　　几人麻溜儿进宫。
　　结果明熙帝根本没叫进，郑忠顺讪笑着出来，把他们手里的材料接了，一边道：“皇上吩咐，让你们都跪在这儿。”
　　几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连说话的机会也没给。
　　几人只能齐刷刷跪下，团子从来没见过这场面，有点被吓到，赶紧有样学样，跪在了哥哥身边，眼儿怯生生瞅着郑忠顺。
　　郑忠顺也吓了一跳，赶紧道：“小郡主不用跪，皇上在里头等着你呢。”
　　团子抱着哥哥的胳膊：“皇伯伯会不会打珠珠屁股？”
　　“不会的，”郑忠顺的声音柔得都快滴糖了：“当然不会了，小郡主又没有犯错，不如小郡主进去瞧瞧，给哥哥们求求情。”
　　团子一听也是，立马站起来，小手拍了拍膝盖：“锅锅，四锅锅，漂亮锅锅、星星锅锅、秦大人，你们别担心，珠珠给你们求情。”
　　她就进去了。
　　明熙帝一见她，立马迎过来，双手一把，就把她抱进怀里，按在膝上一通狂吸。
　　上次抱进来没吸过瘾，老惦记了。
　　团子没敢不乐意，偷偷瞅着皇伯伯的脸色，明熙帝立马察觉到了，于是把脸一板，又痛吸了两回。
　　团子的肚肚都被他吸痛了，又不敢叫痛，小手手扶着皇伯伯的大脑袋，默默忍着，只想着给锅锅们求情。
　　明熙帝好不容易吸完了崽崽，又揉搓了半天，只觉得无比解压，脸上浮起了一个笑。
　　小孩最会看好赖脸儿了，一看皇伯伯笑了，团子立马拉住他袖子：“皇伯伯，锅锅错啦，锅锅债也不敢啦，你别罚锅锅跪跪好不好？”
　　“哼，”明熙帝把奏折一推，把团子摆到了桌案右手边，移过材料来看，一边道：“他知错了？咱看他不知错！你知不知道你哥哥还想饶了崔昀？”
　　“崔昀系谁呀？”团子问：“就系秦大人家里的叔叔吗？“
　　明熙帝也没解释那不是家，“对，就是他！咱看你哥哥是昏了头了，才多大人！就敢背着咱干这干那！”
　　团子大眼布灵布灵，超真诚地道：“可系叔叔的柱柱亮呀！他的柱柱超亮哒，比秦大人，比星星锅锅还要亮，他超值钱哒！珠珠想给星星锅锅买书，珠珠要攒钱钱！锅锅债帮珠珠攒钱钱！”
　　明熙帝问：“书？”
　　他翻了翻，就找着了关于书的记录，仔细看了，点点头：“这书，倒是很有用。”
　　团子道：“但系钱钱不够呀！珠珠已经很努力赚钱啦！”
　　“哦，”明熙帝笑着揽住她：“珠珠怎么努力的？”
　　团子骄傲道：“珠珠玩躲猫猫，藏得超好，所有人都找不到！珠珠玩老鹰抓小鸡，手手都红惹，珠珠都木有松开手，木有被老鹰抓肘！”
　　明熙帝失笑：“哦！那是挺努力的。”

第201章 珠珠儿为啥这么乖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娃，一边仍是看着厚厚的材料。
　　这一部分是崔昀自己写的那一部分，也就是崔昀的自诉状。
　　其实这一世，三皇子确实还没来的及干多少事，最大的坏事，就是偷偷给大皇子下药，此外，就是用忠心丸收买了几个宫里的太监。
　　明熙帝直接把那一页纸，给了郑忠顺：“把这几个处理了。”
　　郑忠顺大气也不敢喘，连忙双手接下，退了出去。
　　明熙帝又问团子：“珠珠，系统自己的药，自己能解吗？你问问。”
　　团子茫然：“可系屋只不会说话呀！”
　　“伯伯知道，”明熙帝耐心地道：“可是在卫所……在秦大人家里，不是说过话吗？”
　　“对哦！”团子挠头：“那，那珠珠肿么柴能让它说话呢？”
　　她就开始嘀咕：“屋只？说话！你说话呀！”
　　嘀咕了好半天，系统都毫无反应，团子抬起头想问问，就见皇伯伯又低头看纸了。
　　团子也顾不上系统了，在御案上翻了个身，爬过去抱住他脖子：“皇伯伯，皇伯伯！”
　　明熙帝：“嗯。”
　　团子主动凑过去，亲亲他的胡子脸，软乎乎央求：“求求你，别让锅锅跪跪啦，太阳介么热，石头介么硬，锅锅多疼呀！”
　　“疼才好！”明熙帝道：“疼才能长记性！你别给他求情，朕非得让他多跪几个时辰！”
　　团子呆了一下，眼泪汪汪：“皇伯伯，你系不系不爱珠珠啦？”
　　“这哪能呢！”明熙帝笑道：“皇伯伯哪能不爱珠珠，但孩子么，越爱越得揍，皇伯伯也心疼着呢，疼得哎哟哎哟的！可这不是没办法吗？”他捂着胸口，长叹一声。
　　团子眼儿大睁，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地。
　　明熙帝逗孩子上瘾，又道：“咱问你，你乖不乖？”
　　团子连忙点头：“珠珠乖哒。”
　　“那你知道你为啥这么乖么？”明熙帝道：“就因为你小时候，皇伯伯天天揍！你看，把珠珠的小屁股都揍成两瓣儿的了，这能不乖吗？”
　　团子懵圈地摸了摸小屁股，然后就急了：“柴不是！皇伯伯骗人！珠珠的屁股本来就系两瓣的！柴，柴不是揍的！”
　　团子超生气，不管不顾的往下跳。
　　明熙帝哈哈笑着接了一下，团子抱着他胳膊滑下了地，然后很有骨气地一把推开了他的胳膊，气呼呼推开门，跑了出去，还站在门口，冲着里头道：“珠珠债也不跟你好啦！皇伯伯骗小孩，大坏蛋！珠珠要跟你绝、交！”
　　明熙帝哈哈大笑。
　　外头。
　　这么一会儿工夫，盛明麟也想明白了皇伯伯为什么要直接罚他。
　　因为，锦衣卫是皇上的。
　　锦衣卫是帝王的心腹亲卫，应该只听帝王一个人的命令，不管为了什么原因，不管是为了谁，不管是谁下令，都绝对不该有分毫妥协才对。
　　所以，这是帝王对他这个新臣的一个警告。
　　他越界了。
　　盛明麟懊恼极了。
　　毕竟是经历太少，不懂朝堂，他这次是真的莽撞了，可秦江白深知此事，为何不拒绝他？
　　盛明麟忍不住轻轻碰了秦江白一下。
　　秦江白朝他瞬了下眼睛，意思大概是，他是有意为之？
　　所以？秦江白总不至于，是有意脱离锦衣卫吧？
　　盛明麟忽然一顿。
　　对，很可能就是这样。
　　要知道，端王府，本来是不站队也无须站队的，他们当然更亲近皇后所出，但，这一点跟明熙帝自己的想法也是统一的，不算逾越。
　　可是，因为珠珠的事情，他们与四皇子已经无法选择地成为了一个整体。
　　他拿到的鸿鹄卫建起来，将来就是四皇子自己的班底。
　　所以，秦江白，其实是没办法，又当一个好的锦衣卫头领，又当一个好的鸿鹄卫头领的，因为不管大事小事，帝王和四皇子总有需要权衡之处。
　　他这么做，就等于是选择了四皇子。
　　那么，就算他还担着锦衣卫同知的官职，明熙帝也不会再让他去做四皇子不能知道的事情了。
　　皇上肯定不大高兴，今日也是在罚他。
　　但以后，他不需要一次一次地纠结为难，不需要背叛朋友，这可能就是他想要的。
　　盛明麟垂目思忖，
　　一边认真告诫自己，以后做事一定要更加谨慎，朝堂上的事情，他还有得学呢！
　　正寻思着，珠珠出来了。
　　珠珠就近扑到最前头的四皇子怀里，哭唧唧地告了半天状。
　　四皇子只能柔声安慰。
　　团子没精打采地趴在他肩上，忽然咦了一声，一下子站直了，道：“柱柱！又有一条柱柱！排在了坠坠前面！”
　　排在最前面？
　　那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端王爷啊！！
　　其它人就算再好看再优秀，地位比不上啊！皇帝地位倒是高，好看程度就……
　　所以，端王爷回来了？按距离算只怕已经进了宫门了！
　　因为御书房的门开着，里头的明熙帝也听见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他都顾不上吩咐宫人，自己跑到门前，着急忙慌地吩咐：“赶紧都给咱滚起来！都不许跟他提！听见没有！谁要敢说出去，朕非得赏他板子！尤其是你，盛明麟，不许跟你爹告状！”
　　珠珠还没回过神儿来，所有人都站起来了。
　　团子懵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没想好要问谁，就见一个人影，快步进来了。
　　团子一下子张大了眼，激动地一声尖叫，小嗓子都快叫破音了：“爹！爹爹！”
　　她撒开小腿就往那边跑。
　　端王爷也愣住了，他也想闺女了，本来是想着赶紧见了驾回家的，没想到一进宫先看见了闺女。
　　端王爷急奔几步，一把把小团子接在了怀里。
　　团子满肚子话说不出来，双手扯住爹爹的衣领子，嚎啕大哭，端王爷的眼泪也冒出来了，抱着闺女站在原地，拍抚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施礼：“皇兄，弟弟回来了。”
　　“好，好，”明熙帝笑得亲切极了：“先进来再说！”
　　端王爷点点头，抱着闺女进去，仍在安抚闺女。
　　珠珠儿真是超想爹爹，一边哭，一边抱着爹爹的脸胡乱亲两下，一边亲着，又憋不住哭，又趴到他肩上哇哇地哭一阵儿，引得端王爷那眼泪就没断过。
　　明熙帝就道：“你看吧，咱不让你去，你非得去，一去好几个月，看孩子想你想得难受不？以后这种事儿，叫别人去干吧！”
　　端王爷哽咽道：“是，皇兄。”
　　明熙帝又道：“正好明麟也在这儿，正说着话呢，你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回吗？”
　　端王爷还没说话呢，团子忽然道：“皇伯伯，罚锅锅……跪跪……锅锅疼疼！”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清了，还在超努力地告状：“皇伯伯，吸肚肚！疼疼……还打珠珠屁股！疼疼！呜呜呜，还骗珠珠！皇伯伯坏！欺负珠珠！欺负锅锅！”
　　明熙帝：“……”
　　端王爷：“……”
　　～❤～
　　家人们，恨角色不要上升到作者啊，作者真的超善良的！天天扶大爷大妈过马路，蚊子吸血都不舍得打死那种！
　　以下不是五星好评的加更，是表达作者心意的加更，小仙女们收下加更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就算生气也不要打差评啊家人们，给坏蛋扎个小人不是更解气！每颗小星星都是作者的命啊~~>_<~~

第202章 趁他不在欺负他家娃
　　几息之后。
　　清俊无双美青年端王爷站起来，当场表演了一个美男撒泼：“皇兄！皇爷！四爹！四祖宗！做弟弟的出门在外，只有他们娘几个在家，弱的弱小的小，你当哥哥的不替咱多照顾就算了，怎么还趁弟弟不在欺负孩子呢！珠珠才三岁，就算犯了错，你要打要骂等我回来啊……”
　　明熙帝头都大了。
　　是的，打小……打他弟弟小，他就怕这招！
　　人人都说端王爷温润如玉，君子之风，只有皇帝两口子知道，端王爷乖的时候是真乖，熊的时候也是真熊！
　　惹急了他真敢在地上打滚！
　　超！难！哄！的！
　　早知道他提前回来，他说什么也不罚大侄子啊，这一罚，可就成了趁他不在欺负他家娃了！！
　　等等！
　　明熙帝忽然发现了华点！
　　明熙帝大声道：“咱是罚大侄子跪了一小会儿，统共没有一刻钟！可是咱绝对没有打珠珠！没动珠珠半根手指头！”
　　团子大声争辩：“打了！”
　　明熙帝更大声：“没打！”
　　团子吓得一哆嗦，一边哭一边道：“呜呜呜，你寄几说的，小时候千千揍！”
　　明熙帝：“……”
　　明熙帝只好低声下气地道：“珠啊，皇伯伯这不是逗你玩呢？皇伯伯真没打珠珠，从小到大没打过啊！给你赶蚊子咱都不敢上手，得拿嘴吹！”
　　天地良心啊！伺候亲祖宗也就这样了！
　　团子小身子一扭：“皇伯伯打惹，把珠珠的屁股打成两瓣啦！”
　　明熙帝震惊了：“不是你自己说你的屁股本来就是两瓣的吗？”
　　然而，终于有人撑腰的团子，根本就不讲武德：“珠珠没说！系皇伯伯寄几说的！皇伯伯就系打珠珠惹，珠珠疼，呜呜呜……”
　　端王爷耍无赖耍得异常娴熟潇洒：“我可怜的珠珠儿……皇兄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皇嫂做主，我要去皇陵哭咱爹去……”
　　父女俩抱头痛哭，无比凄惨。
　　明熙帝：“……”
　　目瞪口呆的几个人：“……”
　　就连盛明麟也没见过这场面啊！
　　他一直以为他爹谨言慎行，无比靠谱，从来没想到他爹还有这一面！！
　　只有四皇子小时候见过一回，异常淡定。
　　短暂的一静之后，明熙帝朝着盛明麟甩出了一个眼神儿。
　　不是做梦都想跟着咱干么！需要你的时候到了，戴罪立功去吧大侄砸！
　　盛明麟迅速收敛了惊讶的神色。
　　然后他上前救场：“珠珠儿，别生气，皇伯伯只是太想爹爹了，你看，爹爹是珠珠的爹爹，也是皇伯伯的儿……弟弟，”
　　他真的是险些脱口把儿子俩字儿给说出来，幸好及时改口：“珠珠想爹爹，想得好难受，皇伯伯想弟弟，也想得好难受。难受的时候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的，所以珠珠不要跟皇伯伯生气了，好不好？”
　　团子哭了一大阵，已经把眼泪用光了，一直陪着爹爹干打雷不下雨也是很累的，就慢慢停了下来。
　　盛明麟又道：“不如，我们现在就把爹爹抢回家，那皇伯伯就没办法抱弟弟了，这样好不好？”
　　团子迟疑，偷瞄了一眼皇伯伯。
　　明熙帝赶在她扭头之前，迅速背转身，长叹道：“罢了，你们回去吧，皇伯伯是大人了，难过一会儿，也没事的，咱能忍！”
　　团子犹豫了，抠着小手手，觉得皇伯伯也有一减减可怜。
　　于是团子道：“那，那……那皇伯伯可以跟爹爹拉一下手手。”
　　明熙帝咳了一声，憋着笑，朝后伸出手，团子又有点后悔：“只可以拉一下下！不可以偷偷把爹爹拉肘！”
　　她双手抱住爹爹的手，小身子弯着，眼都快要贴上去，监督着爹爹和皇伯伯稍微拉了一下手，然后迅速给拽开，奶凶奶凶地哼了一声：“以后的爹爹，全都系珠珠的惹！谁都抢不肘！”
　　明熙帝特别好脾气地道，“嗯，去吧！明麟几个也去吧，四郎和江白留下。”
　　端王爷抱着闺女就走了，盛明麟几个人赶紧跟上。
　　团子一出了乾清门，就放心了，偎依着爹爹，小嘴巴就像粘在了爹爹脸上，亲都亲不够。
　　端王爷这趟差使办下来，整个人清瘦了许多，倒是益发好看了，边走边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你干啥了叫皇伯伯罚你？”
　　因为很多要紧的事情，信里不好写，所以盛明麟只道：“一言难尽。简单来说，我求了锦衣卫同知秦大人一件事，他同意了。”
　　“呵，”端王爷道：“说你太嫩你还不相信！”
　　盛明麟道：“你没说，但我信。”
　　端王爷哧了一声：“行吧，能想明白也算不错了。”
　　宫里人多，父子俩只简单交流，等到了宫门口，霍沉昭和沈凌绝非常知趣地选了骑马，只有他们一家人上了马车。
　　一关上车门，端王爷立马夹子音：“珠珠宝贝儿，乖宝宝！亲亲宝宝！爹可真是想死你了！爹爹想死你了！！”
　　他把小胳膊一飞，就想吸肚肚。
　　才刚把脸凑过去，团子就哇了一声，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奶猫。
　　端王爷吓了一跳：“怎么了？”
　　团子指着肚肚，委委屈屈：“皇伯伯，吸肚肚疼疼。”
　　端王爷把小褂掀起来一看，就见闺女奶嘟嘟的小肚皮上，一大片浅浅的青。
　　端王爷震惊了，语无伦次：“这，这……皇兄他，他怎么能这么没轻没重，小孩怎么能这么玩呢？居然把肚子都给吸青了，这是我闺女不是大萝卜！气死我了，他吸成这样我还怎么吸！”
　　盛明麟也惊呆了。
　　皇上自己又不是没孩子，按说也不是没经验啊，居然能把孩子肚子吸成这样……
　　父子俩都心疼坏了，端王爷脸上写满“我要闹了”，大声道：“不行！我要告假！我要照顾我闺女！我要告十天，不，二十天假！”
　　结果刚说完没多大会儿，到了端王府，一下马车，宫里人过来了，宣了口谕：“明天大朝，把珠珠抱来！”
　　端王爷：“……？？？”
　　他觉得才几个月没回京城，就有点跟不上时代了，愕然重复：“大朝，把珠珠抱去上朝？上金銮殿？我没听错吧？”
　　盛明麟迅速打发了太监，拉着他爹进门：“爹，爹，你别急，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跟霍沉昭两人挥了挥手，跟着他爹回了主院，然后端王爷又跟媳妇儿黏糊了一会儿，说了好半天话，才抱着珠珠坐下：“说说，怎么回事儿？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明麟刚刚叫小厮跑了一趟，取了几张记录过来，就问他：“你要听两刻钟的简明扼要版？还是听一个时辰左右的总结版？还是要听两三个时辰左右，按着时间讲的流水帐版？”
　　端王爷：“……”

第203章 国之祥瑞帝之福星
　　端王妃噗的一下笑出声，直笑得前仰后合。
　　关键盛明麟并不是在开玩笑，态度还挺严谨的。
　　端王爷道：“你先等等，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皇兄要我抱珠珠去上朝。”
　　这时说的大朝，并不是真的大朝，真正的大朝，只在正旦、冬至和万寿圣节举行；而平时说的大朝，是指朔望朝，是初一十五举行的，这种早朝不议事，只是一种百官朝贺的礼仪性早朝。
　　但也正因为如此，文武百官齐集，端王爷抱珠珠去上朝，才显得格外不妥……御史除非是死了，不然非得参死他，就算皇帝同意了又如何，谏君啥的，大盛朝的官员们都是熟练工。
　　所以端王爷是真的很纳闷。
　　结果盛明麟道：“我不讲前头，我回答了你也听不懂。”
　　大聪明端王爷不服：“你先说，别故弄玄虚。”
　　“刷积分，”盛明麟迎着他爹的眼神儿，淡定重复：“刷积分，朝堂上的人分值高，方便珠珠刷积分。”
　　端王爷听不懂又不好意思说：“……”
　　然后端王妃且笑且道：“麟儿，你讲那个总结版吧，好些事我其实还糊涂着呢，我也想听个现成的。”
　　盛明麟笑道：“好。”
　　他就对着记录，把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就连亲历其事的端王妃都听得津津有味，更别说连细桶都不知道是啥桶的土著端王爷了。
　　他本来还埋怨他们不跟他说，但一听……这些事儿，还真不敢往信上写，太匪夷所思了，牵扯太大了，他人在外头，天天出门，万一哪一封信落到别人手里，就平生是非。
　　说是一个时辰，中间端王爷三问两问的，说了快两个时辰，等盛明麟说完了，珠珠早就睡得呼呼地，还把手塞进爹爹衣襟里头，生怕爹爹偷偷把她放床上了。
　　盛明麟收起记录，过去抱起妹妹，团子扭了扭要醒，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就又睡着了，盛明麟轻声道：“爹爹娘亲晚安。”
　　端王爷道：“你回头再把那流水帐也给我说一遍。”
　　盛明麟点点头，就抱着妹妹走了。
　　这会儿都快亥正（22点）了，大盛朝的早朝，一般寅初（3点）就要到午门，卯初（5点）进宫门，就算端王爷钻个空子，假装刚刚回京，卯初之前赶过去，那也睡不了多大会儿。
　　好在离得近，早上提前两刻钟，盛明麟就起来，哄着珠珠起床，洗了脸，穿好衣裳梳好头发。
　　然后端王爷打着哈欠过来，抱起来就走，一边还吐槽，“丁点大的小人儿，受这罪！其实你们急什么，慢慢地刷不行吗？隔上三五个月刷出书来，赶紧找人抄，抄完了，赶紧还回去，再换药，两全其美。”
　　盛明麟一路送他出门，一边道：“大家都会这样想，但系统应该没这么笨吧，要不然所有的书不就等于不花积分了？万一还不回去呢？再说了，珠珠又不是穿越者，药柜随时会消失，万一到时候积分不够，书兑不出来，药也没时间一一兑呢？”
　　端王爷哼了一声，不跟儿子争，主要是他说的有道理。
　　他就直接上了马车，荔枝等人也在后一辆马车里，随时等着主子回来。
　　但上朝这会儿，就是端王爷自己带娃。
　　团子虽然被洗了脸，勉强叫醒了，也没有哭闹，但眼儿惺忪，根本没精神，端王爷往怀里这一抱，就又迷迷糊糊要睡着。
　　端王爷觉得睡着了，总比一会儿在朝上哭起来强，也就没吵她。
　　这会儿，大臣们早就在午门外排好队等着了，端王爷一过来，大家拱手拱到一半儿，就惊住了，一个个眼珠子瞪得老大，就这么看着端王爷怀里抱着个娃娃，走到了最前头。
　　轮值的御史正来回走动纠察，一见他，也惊呆了，快步过来：“王爷你这是？”
　　要是平时，端王爷还会帮皇兄掩饰一二，但现在，想想胖闺女被吸青的小肚肚……他就一脸震惊地道：“我也不知道啊！皇兄特意传口谕叫我带女儿来上朝，哎，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足足问了两遍才确认，刘大人可知这是为了什么？我许久没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御史被他迫切的询问给搞蒙了，下意识道：“下官也不知道啊，下官怎么会知道……”
　　钟声响起，宫门开启。
　　御史来不及多说，迅速往前走，好等百官进了门之后整队。
　　端王爷施施然走在最前头，后头一点声音也没有，但端王爷毫不怀疑，这会儿百官肚子里头，已经开始为喷皇上打腹稿了。
　　但是呢，今天是大朝，不议事，除非皇上主动提，否则，这些人再想喷，也得憋到明天，不然他们也失礼。
　　进了殿，行礼毕。
　　文武百官还没说话呢，明熙帝就道：“众卿！你们可知昨日出了何事啊！”
　　早有官员迅速搭台子：“陛下，不知出了何事？”
　　明熙帝捂着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十分伤心，又叹了口气。
　　所有官员默默等着，明熙帝做足了态度，才道：“昨日宫里，竟有几个小太监，商议着要刺驾！！”
　　大家纷纷大惊：“圣躬安否？”
　　“朕安！”明熙帝道：“多亏了珠珠！”
　　并不是每一个官员都知道小郡主的名字，但是，这时候说起来，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谁。
　　大家正要细问，明熙帝已经离了御座，把珠珠抱了过来。
　　珠珠睡成一坨坨，抱成啥样就啥样，哪怕被抱得乍着两个小胳膊，小脸卡在皇上胳膊上，也仍旧睡得很熟。
　　端王爷正要不动声色的上前给闺女调整一下姿势，明熙帝已经抱着她往下走，一直走到最下头又走上来……然后动情地道：“珠珠，真乃国之祥瑞、朕之福星！！”
　　等等！
　　怎么就国之祥瑞帝之福星了？精明的大臣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地。
　　早有人上前施礼：“陛下，不知太监何故要刺驾？又不知郡主小小年纪，又是怎么救下皇上的？”
　　明熙帝深深叹了口气：“说起来，真叫人不敢相信！那几个小太监，竟然只是为了区区的月银！就因为一点银子，便生出了刺驾之心，真真叫朕寒心啊！”
　　一听这话，所有大臣们，当场就共鸣了。
　　大盛朝的官员不好干，太祖皇帝铁腕肃贪，动不动就来个剥皮揎草，再一不小心九族都进去了，而当今，比太祖皇帝略好些，可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他们也不想贪啊！俸禄是真的低！！
　　大盛朝官员俸禄，分为本色俸和折色俸，本色就是禄米，折色就是把禄米折算成等价的别的实物，如今折的就是大盛宝钞。
　　可问题是，大盛宝钞这玩意儿，发的时候一贯顶一贯这么发，可花的时候，一贯只抵一百多文！贬值十倍还没人要！
　　所以他们是真的穷！历朝历代的官员，就从没有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不能提，一提就是一把辛酸泪，要不是他们自己知道自己，还以为这几个小太监是他们派过去的，干了他们想干不敢干的事啊！

第204章 护国公主
　　明熙帝眼神儿扫过百官，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心里不由冷哼了一声，然后开始大倒苦水：“难道咱不想给大家多发银子么？可大家不是不知，国库是真没钱！哪年不饿死几只老鼠？要是咱穷奢极欲了，要是咱大兴土木了，那是咱的错，可是咱没有啊！咱的日子过的咋样，众卿家难道看不见？”
　　“你们说宝钞不好花，咱出禁铜禁银令，你们说俸禄低，咱削减宫中用度，咱没纳谏吗？咱没听劝？咱该干的都干了，国库没钱，众卿家当集思广益才是，怎能怪到咱的头上……
　　四皇子站在那儿，静静看着他爹表演。
　　陈善服下灵光一闪之后，倒也说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譬如，她说太祖皇帝在后世名声不错，对百姓是出了名的体恤，但，有一个最大的黑点，就是殉葬制度，大开历史倒车。
　　这一点是后世深恶痛绝的，每一次提及都会被骂的。
　　另一点就是令妇人裹脚，据说也是一个经常被人骂的黑点。
　　还有一点，则是经常被人嘲笑的。
　　说太祖皇帝的小农意识影响深远，一家子全都不懂经济。
　　建国初期国库没钱，于是太祖皇帝一拍脑袋想出来一个“天才”主意，自个儿印钱……发行大盛宝钞。
　　可是，发行货币，不晓得进行经济核算，太祖时期，仅一年宝钞的发行量，就有六百多万锭，超过国民财富总值……所以贬值是必然的。
　　可笑的是，如此巨大的错误，居然还延续了很多年，所以在后世经常被当成经济学的反面例子，从爷到孙，从君到臣，不懂经济，贻笑大方。
　　所以，父皇今天搞这一出，估计也是想改革宝钞了。
　　而百官们，也自觉猜到了“真相。”
　　估计刺驾是真的，但为了月钱是假的，皇上这是趁机敲打他们呢！
　　大家不乐意听皇上哭穷。
　　主要是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皇上的日子确实简朴，也确实没有大兴土木，可是动不动就要打仗啊，打仗才是吃钱的老祖宗！
　　于是就有官员适时地打断：“陛下说的对……所以，小郡主是如何救了皇上的？”
　　明熙帝不爽地啧了声，但还是接着自己计划中的戏往下唱：“珠珠三岁生辰的时候，出了个事，咱叫度厄大师去瞧了瞧，度厄大师说道：珠珠是天生祥瑞，且能福泽身边亲人。当时咱其实也就半信半疑，但是，咱没想到，珠珠真能帮到咱！”
　　“她做梦梦到这几个人刺驾，咱叫人去看了看，正好抓到这几个人正在密谋！这可都是宫中太监啊！若不是珠珠，咱没防备，说不定就得出啥事儿！珠珠这是救了咱的命啊！！”
　　大家都不太信。
　　但因为明熙帝一边说，一边在走来走去，所以大家下意识，就瞧了几眼小郡主。
　　明熙帝抱孩子姿势不怎么好，两只手臂一上一下的横拦着珠珠，于是珠珠两条小胳膊乍着，脑袋歪在他胳膊上，小脸都挤扁了，软萌的小样儿，瞧着有点好捏。
　　然后皇上宣布：“朕要封她为护国公主！”
　　众人：“……”
　　救了皇上，改封公主，也合理，虽然封护国公主确实稍过了一点，但说白了，这是皇上自家的事情，有必要抱着个娃娃来上早朝吗？
　　我们咋就这么不理解呢？
　　不过小公主确实有点可爱啊，可怜这么点点大的娃娃，睡成这样被皇上抱过来做戏……那我们这一回就不喷了吧！
　　反正这本来就是皇上自家的事情，喷不喷意义也不大。
　　也就在这个时候，珠珠脑海中的柱子，一个又一个，交替亮起，闪闪烁烁的，珠珠终于被闹醒了。
　　于是大家就看到，小肉包子迷迷糊糊的张了眼，眼睛大大，长睫毛真跟小扇子一样，眨了眨，呆兮兮四顾。
　　然后，她朝上看，明熙帝立马低头，笑道：“珠珠醒了？”
　　团子小手手搓了搓眼，奶呼呼道：“皇，皇伯伯，珠珠又做梦梦啦？”
　　明熙帝笑道：“这不是梦。”
　　团子嗯了一声，根本也没听进去，又打了一下盹，明熙帝给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团子吓得又张了张眼，然后吃了一惊，眼睛略张得大了些，看着左右：“珠珠介次的梦梦，人好多呀！”
　　小奶娃迷糊的样儿，有点可爱，大臣们不由得露出了微笑，结果就见小团子对一个人说：“介个大人，你又来珠珠梦里啦？”
　　光柱排在很前头的美中年，户部尚书萧徐行朝她笑了一下，施了一礼：“郡主有礼。郡主认识臣？”
　　“对呀！”团子道：“上一次，下雨着火的梦梦你也债呀！你说，天活了，皇上寄几招呀！”
　　团子对这样的梦记得多一些，对好看的人记性也好些，又道：“还有个瘦瘦锅锅扶着你手手，说老系腰呀什么的。”
　　萧徐行当场震惊。
　　旁边一个身量十分瘦，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大人快步过来：“郡主，是臣吗？”
　　“对哒！”团子道：“就系你，瘦瘦哒！”
　　众人纷纷交换着震惊的眼神儿。
　　这人是萧徐行的亲传弟子，又是萧徐行的女婿，关系亲近，而萧徐行的腰受过伤，一着凉就会痛，所以这太合理了啊！
　　能站在这儿的，十个有八个半是人精子，顿时就猜到了很多。
　　他们倒没有怀疑团子在做戏，她明显是睡着了刚醒，再说这些朝臣们她也不认识咋做戏？
　　所以皇上说的是真的！！
　　大家无不肃然。
　　团子脑子里的积分不住地变化，997699……998366……998996……
　　这才叫无心插柳，明熙帝看着差不多了，大臣们该看的也都看到了，这才抱着珠珠回去，道：“行了，退朝吧。”
　　端王爷跟了上去。
　　他们出了大殿，珠珠脑海中的积分，仍旧在不断的变化，转眼就突破了百万，还在慢慢地往上跳。
　　其实，并不是这些官员一见珠珠立马就爱到不行，但架不住人多啊！而且他们本身的分值高啊！
　　所以，只需要他们认识了珠珠，觉得这小姑娘挺可爱的，有了一个初始的好感度，积分就会嗖嗖地涨。
　　珠珠被闹精神了，睁着俩大眼四处瞅，纳闷地道：“介个梦梦，肿么还不醒呀！？”
　　端王爷抢回闺女，笑道：“珠珠，这不是梦，是爹爹带珠珠来宫里玩了。”
　　团子：“哦！”
　　端王爷笑着拍了拍闺女的背，本来想跟他哥说告个假的，结果一看他哥的脸色，愣是没敢撒娇，道：“皇兄，你怎么了？”
　　明熙帝叹道：“生了个逆子，能怎么！”
　　端王爷听过儿子的总结版汇报，立刻就知道是在说三皇子，默了一下。
　　他是真没想到，三皇子长的人模人样的，咋就不干人事呢？
　　明熙帝也不想聊这个话题，摆了摆手，道：“先宣旨吧。”
　　郑忠顺立马站过来，端王爷抱着闺女跪下。
　　两道旨意，一道是把珠珠封为护国公主的，一道是，把“系统”赐给护国公主使用，庇佑大盛等等。
　　宣完了旨，明熙帝便道：“珠珠，你四哥说这样没准能补齐系统，你瞧瞧……”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珠珠双手抱住了小脑袋，喃喃地道：“爹爹！爹爹！”她拉着端王爷的手，直往自己小脑袋上比：“快，快点！”
　　端王爷有点被吓到，明熙帝和四皇子也吓到了，快步过来，三人围着她：“珠珠？”

第205章 团宠护国小萌臣
　　珠珠脑子里，先是那个熟悉又不熟悉的，梦中曾听过的爱哭鬼小少年的声音响起：“宿主！宿主！呜呜呜，我终于回来啦！我……”
　　然后嗡的一声，转成了冰冷的机械音：
　　“检测到程序错误，原因不明……”
　　一阵杂音。
　　“修复中……修复失败……检测到程序错误，原因不明……”
　　又一阵刺耳的杂音。
　　那个声音，就像勺子在刮着铁锅，刺耳极了，团子双手抱住小脑袋，喃喃地道：“别吵啦，别吵啦……”
　　端王爷三人，急得汗都下来了，不住地叫着珠珠的名字，但是在纷乱的杂音下，珠珠什么都听不清。
　　杂音响了好几轮，然后骤然清晰起来：“检测到宿主不符合绑定条件，系统自动脱离中……10、9、8、7、6、5……”
　　药柜和整个房间，都在慢慢消失……电光石火之间，珠珠儿福至心灵，想起了漂亮锅锅想要的书，于是大叫：“别肘呀！漂亮锅锅的书！”
　　她意念中，一下子抓住那个书柜，使尽吃奶的劲儿，想把柜子给拉住。
　　下一刻，不知触到了什么，叮得一声响，十几本厚厚的书掉了出来，砸到了团子的小脚丫，痛的团子哇呜了一声。
　　读秒也到了尽头，“1、0。”
　　又是嗡得一声，所有东西与声音，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格外安静。
　　团子抱着小脑袋，喃喃地道：“珠珠，珠珠的大冲明，好像被人偷肘啦……珠珠肿么办呀？”
　　四皇子最先回神：“珠珠？是不是系统出问题了？”
　　而端王爷也道：“珠珠，是不是头痛？”
　　团子慢慢回过神，放下小手手，摇了摇头：“珠珠不疼，可系，屋只没有啦！柱柱，柜只，全都没有惹！”
　　明熙帝道：“系统没了？消失了？”
　　他急了，站起来就踹了四皇子一脚：“你大哥的药！你大哥的药还没解决！”
　　四皇子也急得额头见汗：“父皇先别急，此时的系统，应该还是‘药柜一消失，所有药都会失效’的状态。”
　　明熙帝一顿，急转头问郑忠顺：“昨天那些人呢？都杀了？”
　　郑忠顺连忙跪下：“已经处理完了。”
　　明熙帝又踹了他一脚：“就你利索！他娘的，平时怎么不见你办事这么利索！”
　　郑忠顺不住地磕头请罪。
　　团子有点被吓到，往端王爷怀里靠了靠。
　　端王爷轻轻拍着闺女的背，一边就近翻开一本书，看了看：“皇兄别急，起码医书兑出来了。”
　　明熙帝喘了一口气，也过来看那医书，见团子眼儿怯生生瞅着他，赶紧转了张笑脸出来：“珠珠儿真棒！最后还记得把书买出来，真聪明！没浪费咱们刷的分！”
　　团子偷偷点了一下头。
　　对的，珠珠就是介么聪明，但是珠珠不跟你好，笑也不行。
　　团子就一转身，把小脸藏进了爹爹怀里，不看皇伯伯。
　　三个人一时也没站起来，就各自翻看着地上的书。
　　这些书，每一本都有四指厚，其中，大方脉有两本，小方脉、妇人脉、伤寒、针灸、五官、骨科各一本，另外还有一本是专门介绍药的，另一本专门写制炼药材，一共有十本。
　　但，文字不是他们自己的文字，而且是横着的，从左到右排，看得三人别扭极了。
　　而且很多地方图文并茂，那药草就像活的一样。
　　明熙帝道：“不错，能有这几本书也很不错了，回头叫人抄一抄，然后把这些留下来。”
　　四皇子默然把几本书一一捡起，端王爷也拿着一本书站起来，道：“后世的书是这样的吗？横着排？读的时候不住摇头，岂不是不敬圣贤？”
　　明熙帝深以为然：“确实，但这画倒是极好的。”
　　三人说了两句，明熙帝又问：“那陈善，三字经写完了？”
　　四皇子道：“三百千都写完了，到时候让人对应着他们的文字，把这药书慢慢翻抄便成。”
　　明熙帝虽然明知道不是他的错，大家都是试着来，但还是气不顺，看着他哼了一声。
　　四皇子垂下眼。
　　端王爷抱着闺女，给他解围：“皇兄，吃饭吧，趁珠珠这会儿不困让她吃一点，然后再睡会儿。”
　　明熙帝应了，便叫人传膳，几人草草用了饭，也不用端王爷撒娇，明熙帝便道：“你带着珠珠先回去吧，咱知道你这阵子辛苦了，吃不好睡不好的，人都瘦了，咱也心疼，放你十日的假，好生休息。”
　　端王爷下去了那个熊劲儿，立刻又成了乖软好弟弟，感动地道：“多谢皇兄，还是皇兄疼我！弟弟是真的有点缺觉，缓过这个劲儿，立马就来见皇兄。”
　　“咱不疼你疼谁？你可是咱的真爱，”明熙帝摆手：“行了，去吧。”
　　尚未补到八卦这一课的端王爷懵了一下：“真爱？”
　　明熙帝一听他不知道，当场又来了两句：“对啊，后世都说咱兄弟俩生同心死同穴，说咱的真爱是你，你的真爱也是咱，是双向奔赴但不能说出来的爱，后世咱兄弟俩的话本子极多，还生出来一个流派，就叫棣棠派。”
　　端王爷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生同心死同穴？那我媳妇呢？”
　　“咱不知道，可能你变心了吧，”明熙帝超不负责任地道：“行了，回去吧，咱这儿忙着呢！”
　　端王爷揣着个闷葫芦没法问，只好走了。
　　回家跟儿子一说，盛明麟惊呆了。
　　这一个早朝上下来，系统补全了，系统又消失了……
　　但四皇子说的也没错，珠珠又没重新调，那估计应该是药柜没了，药就失效了……
　　除了这一点存疑之外，系统这种不可控的东西消失，也是好事，不用天天提心吊胆了。
　　而能兑出书来，真的是意外之喜了。
　　盛明麟抱过妹妹，就亲了两口：“珠珠儿也太棒了吧！太厉害了吧！”
　　端王爷草草问了句真爱的事儿，晓得是乌龙，点点头，困得直打哈欠：“不行了，我真的累了，你看着珠珠，我去睡会儿。”
　　团子被传染了，也开始打哈欠：“珠珠也睡觉觉。”她往哥哥肩上一趴，就睡了过去。
　　盛明麟等她睡着了，才把她放在榻上，起身去找霍沉昭报喜。
　　珠珠睡得沉沉地。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暖融融的白光慢慢铺散开来，一间明亮晶莹地屋子逐渐清晰，一排字迹跳来跳去，一时是护国，一时是救世，一时又是治世……一会儿是臣，一会儿是医，一会儿是宝。
　　最终定格为几个大字：“团宠护国小萌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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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星好评1800的加更。
　　话说有没有山东的小仙女，昨天晚上两点多地震，晃得好厉害呀，硬把我给晃醒了，你们感觉到了没？

第206章 浆糊锅锅
　　然后，平平板板的机械音响起，“系统名称已确定为，‘团宠护国小萌臣’，请问宿主是否同意绑定系统？”
　　隔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请问宿主是否同意绑定系统？”
　　团子睡得正香，就被这声音给吵醒了，咂咂嘴儿，迷迷糊糊道：“嗯。”
　　那声音再次确认：“请问宿主确认绑定吗？”
　　团子困得直搓眼，翻了个身，软乎乎应：“好的呀。”所以你别吵啦！
　　下一刻，机械音转为了清朗悦耳的少年音：
　　“已确认！已成功绑定！
　　已开启团宠线、已开启护国线；
　　检测到宿主有医术天赋（绝佳）、检测到宿主有预言灾祸的能力（初觉醒），因宿主综合素质过高，系统已升级为高级系统；
　　检测到所在位面为大盛明熙八年，已将系统文字切换为当前位面文字。
　　检测到宿主年龄过小，请宿主指定监护人。”
　　漂亮的系统屋中出现了一个Q版的古装美少年形象，声音温和道：“宿主，我是你的系统，编号023，你可以叫我系统，也可以叫我023。”
　　团子觉得他跟哥哥长得有一点点像，而且眼睛大大的，有一点奇怪又有一点好看，于是稍微有了一点精神，乖乖叫了一声：“统统锅锅。”
　　珠珠其实并不知道跟系统说话，可以直接在脑内说，可这会儿半梦半醒的，下意识就在脑内说了，所以看在下人们眼中，小团子仍旧睡得正香。
　　系统小少年含笑点头，又解释道：“因为宿主太小了，有的事情可能不太懂，所以在成年之前，宿主可以指定一个监护人，与宿主共享系统屏幕，旁听系统与宿主沟通并提出建议……”
　　团子似懂非懂：“浆糊人？想瓶只？”
　　“对的，”系统小少年道：“就是能跟宿主一起玩，一起跟系统说话的人。必须是宿主绝对信任的人，根据宿主所在位面的习惯，推荐选择自己的父亲，也就是爹爹。”
　　团子哦了一声：“可系，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系统小少年光芒一闪。
　　触发关键词……通常人类会用这样的说词来代指死亡。
　　于是系统小少年立刻温柔道：“也可以是娘亲呀，还可以是哥哥姐姐，只要是宿主信任的人，全都可以的。”
　　团子正要说爹爹很累所以在睡觉觉，就被系统打断了，愣了一下，然后她想了想，果断选择了大聪明哥哥：“那珠珠要锅锅吧！锅锅超棒！超冲明！珠珠带你去看锅锅。”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一次是真的坐了起来，还把床前打扇儿的荔枝给吓了一跳：“主子？”
　　她怕她是魇着了，赶紧撂下扇子，双手抱住她：“主子，是不是做梦了？”
　　“没有呀！不系梦梦！”团子道：“珠珠要去找锅锅！”
　　荔枝看她眼神儿清亮，明显不是睡迷糊的样子，这才放心，赶紧给她换好衣裳，穿上鞋子，也来不及梳头，就抱着珠珠过去了。
　　盛明麟根本没想到她会醒得这么早，赶紧迎出来，还没来的及说话，团子就指着他：“看，这就系珠珠的锅锅！大冲明锅锅！”
　　盛明麟愣了一下，看看院中：“珠珠，你在跟谁说话？”
　　“跟统统锅锅呀，”团子跑上两步，双手拉着他手，仰着小脸道：“锅锅，你阔以给珠珠当浆糊人吗？”
　　盛明麟直皱眉头：“什么统统？什么浆糊人？”
　　团子道：“就系跟珠珠一起玩的人！统统锅锅说，珠珠太小啦，很多系情不懂，所以要一个浆糊人，跟珠珠跟统统一起玩。”
　　“统统？不会是系统吧？”盛明麟吃了一惊：“系统不是走了吗？又回来了？”
　　系统小少年立马道：“才不是回来了！本系统才不是那种次品系统，本系统乃是最高级别的辅助系统。”
　　团子看着哥哥。
　　盛明麟一愣：“系统说话了？说了什么？”
　　团子吃惊：“锅锅听不到吗？统统锅锅说……”她一顿。
　　系统立马又重复了一遍，团子磕磕巴巴地鹦鹉学舌，盛明麟直皱眉头，摸着妹妹毛绒绒的小脑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一会儿工夫，房客都换两拨了。
　　他就道：“这位系统，你能听到我说话？不如你出来我们聊一聊？”
　　系统忽然觉得不对了：“等等，宿主啊，你哥哥也没有成年，他不能当你的监护人的！”
　　团子急了，连忙道：“锅锅成惹！锅锅肯定成哒！锅锅可以！珠珠想要锅锅！”
　　系统为难道：“可系统认定的成年标准是十八岁呀！”
　　团子立马道：“锅锅十八睡了！真哒，你看看珠珠真诚的大眼睛！珠珠不会骗你哒！”
　　系统：“……”
　　盛明麟听着珠珠说话，就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道：“系统兄？你认识之前那个系统吗？如果你认识，就应该知道，我们情形特殊，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只是身体小一点，这不妨碍吧！”
　　团子帮着求情，合着小手手，小嗓子奶呼呼的：“统统锅锅，求求你啦，珠珠的锅锅可冲明啦，可棒，可厉害，珠珠想让锅锅当浆糊人，统统锅锅，你帮帮珠珠吧，你系一个超好的统统，超善良……”
　　系统被人类幼崽的甜言蜜语打败了：“那，那好吧，就当是新手福利好了。”
　　于是，下一刻，
　　一面弧形光幕在盛明麟面前唰得一下展开，盛明麟吓了一跳，本能地拽住妹妹，退了两步。
　　然后他站住脚，打量了两眼光幕，把珠珠抱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
　　霍沉昭和沈凌绝察觉到他警惕的动作，迅速过来，一边站了一个。
　　盛明麟道：“你们看得到吗？”
　　两人齐齐摇头，沈凌绝道：“我什么也没看到。”
　　盛明麟把妹妹交给霍沉昭，然后上前一步，用手比量了一下：“就在这个位置，你们能感觉到吗？”
　　两人又摇了摇头，只有团子道：“珠珠能看到。”
　　盛明麟安抚地朝妹妹一笑，这才上前仔细研究。
　　这片光幕，有半人多高，是夜空一般的深蓝色，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古装少年，有成人一掌多高，长相有七八分像盛明麟，感觉就像悬浮在那儿一样，朝他笑了一下：“你好。”
　　连声音都像盛明麟。
　　盛明麟彬彬有礼：“你好。”
　　头一次直面系统，他看得无比仔细：“系统兄，方便帮我解释一下吗？”
　　“当然可以，”系统小人转身，小手比向屏幕，道：“根据实际情况，本系统已确定名称为‘团宠护国小萌臣’系统，”
　　盛明麟挑了挑眉，心说这比陈善那什么“玛丽苏万人迷恋爱系统”正经多了，也大气多了。
　　系统继续介绍，“因为宿主综合素质过高……所以系统已升级为高级系统。目前已开启团宠线及护国线，双线并行，每条线都会有日常任务及阶段奖励……”
　　随着系统小人的介绍，面前的光幕不断转换，瞧着极为神奇玄妙。
　　系统还提示他：“可以点击查看详情，但监护人只能查看，没有任何操作权限。”
　　土著盛明麟按捺着紧张，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点开。

第207章 很正经的统统
　　这两条线，团宠线很简单，分了亲人、家人、朋友、还有未来同僚之类的，因为是小萌“臣”么，所以朝臣就归入未来同僚。
　　点开之后，有血缘关系的就是亲人，但值得一提的是，不管身份如何，只按血缘排列，就比方说帝后，在这儿也只是伯伯和伯娘，并没有什么特殊。
　　而家人里头，目前有的，居然是霍沉昭和荔枝两个人。
　　沈凌绝、秦江白、许鹤书也都在朋友列表里面，而且这个朋友一栏越翻越多，居然还有崔昀，居然还有郑忠顺和何宝，还有好几个名字一看就是宫女或太监，但盛明麟也不认识的人，而且翻到后头居然还有：桃树、小珠珠。
　　盛明麟讶然：“珠珠，桃树是谁？是一个人名还是一棵树？”
　　“哦！”团子道：“就系娘亲院只里的树呀，娘亲说，那棵树跟珠珠一样大，系珠珠的好朋友！”
　　盛明麟问：“小珠珠又是谁？”
　　“就系珠珠送给漂亮锅锅的猪猪呀，珠珠系大珠珠，它系小珠珠，它也系珠珠的好朋友。”
　　霍沉昭连忙道：“珠珠不用把自己的好朋友送给我的。”
　　团子道：“可系，送礼物就要送寄几坠喜欢的呀！珠珠睡觉觉的时候，小珠珠可以陪漂亮锅锅玩。”
　　一下子就被萌到的霍沉昭：“……”
　　虽然团子自己脑子里也有这个光幕，但她还是想跟哥哥一起看，就朝他背上爬了爬，双手挂上他脖子，小脑袋歪在他肩上。
　　盛明麟回过手来托住她，因为还要一只手点光幕，单手还有点托不住，他就道：“系统兄，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可以，”系统道：“系统会跟随你的。”
　　于是盛明麟背着妹妹，去桌边坐下，把珠珠放到后头的桌子上，让霍沉昭照应着，他就背转身，手指点来点去。
　　团宠线相对简单，护国线则比较复杂。
　　分为明君和良臣两种身份，一个是爱重值，一个是信爱值，每个阶段都不同，
　　譬如明君爱重值：爱重值10%以上为“逗你玩玩”；20%以上为“随便听听”；30%以上为“认真听取”；40%以上为“耳听心受”；50%以上为“十分重视”；60%以上为“慎重对待”；70%以上为“重中之重”；
　　从60到70，积分奖励十倍，但从70往上，评分机制忽然变的极为复杂，会有明君指数国民指数之类的，各种换算，有加分但也有减分。
　　也就是说，一个帝王爱重一个臣子，到了70分往上，未必是好事，有可能是个昏君。
　　还有良臣信爱值：
　　信爱值30%以下均为“你只是个小女孩哟”；30%以上为“小公主有点聪明”；40%以上为“多听小公主意见”；50%以上为“追随公主”；60%以上为“誓死追随公主”；70%以上为“全家追随公主”；80%以上为“为小公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同样的，到了80往上，评分机制就变得复杂了。
　　可见，系统认为，文武百官对上官的信任，过于高并不一定是好事，系统并不想让你失去理智地追随一个人，毕竟人格魅力和洗脑能力是有差别的，真正好的团队，是每一个人都能尽展自己的优势，而非疯狂地崇拜头领。
　　咋说呢，就感觉系统还是很正经又很中肯的，而不是像之前那个，手段百出，全都是为了满足宿主的私欲。
　　总得看下来，虽然盛明麟觉得这些形容阶段的词儿，都有些直白，但也不太在意。
　　他忽然发现了一点：“咦？好像珠珠并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是的，暂时没有，”系统回答：“我们不压榨童工的，如今只会偶尔刷出选做任务，不做也没有惩罚。系统会在宿主十岁之后开启简单任务，十八岁之后开启复杂任务，并同时开启国运线。”
　　盛明麟道：“所以，珠珠现在这个阶段，在你们眼中，属于预备阶段？还没有正式开启？”
　　系统：“是的。”
　　盛明麟轻轻吁出一口气。
　　这么看的话，就很好了，起码在十八岁之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但过于好了，天上掉馅饼一样，叫人有点不敢相信。
　　盛明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需要一份系统公约。”
　　系统：“好的，马上给您，监护人协议也会一并提供。”
　　然后，系统空间中，墙壁上出现了打印机图标，然后唰唰往外吐纸。
　　还真有，也真给了，就这敞亮的态度也叫人放心。
　　盛明麟暗暗松了口气，又道：“如果珠珠在这个阶段，无意中做了一些事，提升了国运呢？你知道的，珠珠自己也有自己的本事。”
　　系统道：“那么，奖励会异常丰厚。”
　　盛明麟沉吟了一下，问：“之前的系统去哪儿了？”
　　系统道：“那个系统已被宿主的行为污染，经常无法做出正确判断，亦无法正式执行任务，已经回收销毁了。”
　　盛明麟又问：“珠珠不是穿越者，为何你们也会找上她？”
　　系统道：“这是对本位面的补偿，你可以在系统公约--补充条款中查看。”
　　他顿了一下：“已经打印完成，请挑选合适的位置领取，领取时身边不得有外人。”
　　盛明麟示意霍沉昭扶住珠珠，然后站起转身，去了屏风后头：“放我手上。”
　　系统：“……”
　　系统还是把一叠纸放到了他手上。
　　盛明麟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了系统无语的情绪，一边抱着纸出来，一边道：“不是说你们系统没有人类情感吗？”
　　“我可是高级系统，”系统骄傲地道：“为了照顾幼年宿主，我会装载模拟人类情感的模块。”
　　盛明麟点了点头，暂时把纸放到桌上，继续查看光幕。
　　小黏糕团子重新趴回哥哥背上。
　　她对那么多字儿不感兴趣，倒是看到右下角有一个小包袱一闪一闪，于是小心地指了一下：“统统锅锅，介系什么呀？”
　　系统对珠珠，立马温柔了几分：“宿主，这是宿主还未领取的奖励呀！包含新手礼包，以及团宠线已经完成的两项阶段奖励呢～～”
　　盛明麟默默地揉了揉耳朵。
　　系统用的声音太像他了，就好像他自己捏着嗓子细声细气说话一样，还有语气词，还拖长腔，听着那叫一个别扭。
　　他就点开看了看。
　　第一个是新手大礼包，是一个大转盘的样式，但每个格子里的东西，都只有一个图标，也不知道是什么。
　　盛明麟无师自通地伸手拨了拨，光幕划开，就是下面的奖励。
　　团宠第一阶段“掌上明珠”已达成。
　　团宠第二阶段“人见人爱”已达成。
　　每一个奖励，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大转盘。
　　盛明麟道：“为何全都是这样的？不能直接奖励吗？”
　　系统道：“因为宿主年龄小，这样的奖励会更加有趣，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奖励没有空奖的。”
　　盛明麟又把第一个拨回来：“那你告诉我，这些都有什么？”
　　系统完全没有不耐烦，有问必答：“系统也不知道，因为每一次的奖池，虽然你能看到的，只有十二格，或者十格，但其实，奖池里的奖励项目至少有几百个，系统不知道会随机到哪个。”
　　盛明麟道：“举个例子呢？”
　　系统道：“新手大礼包可以抽取三项，一般来说，抽到的奖励都会比较好，偏大项，譬如宿主是团宠、护国两项，一般抽到的都是护国方面……瘟疫特效药方、河流治理良策之类的。”
　　盛明麟不由挑眉。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这个奖励是真的挺不错了。
　　盛明麟又道：“请问你们这种绑定，可以解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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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催更数有一天破两千啦，首次破两千加一更，五星好评1900加一更，一会儿还有两更。
　　这几天的章节都是过渡章节，设定比较多，看起来没意思，怕大家看得不开心，所以明天仍旧会加更。
　　另外说下，这是个团宠日常文，主打亲情治愈，所以过渡完了之后，系统的情节会很少，系统顶多是个送外卖的，送一点有趣有用的东西过来。

第208章 写在夜空上的书
　　系统道：“本系统绑定宿主，已经经过宿主二次确认，监护人不可代为解绑，但等宿主十八岁之后，若有需求，可向上申请解绑。”
　　盛明麟点了点头，对这种按部就班，而不是利诱劝说的回答方式，比较放心，又道：“如果我想再找你，怎么找？”
　　系统道：“经过宿主同意，随时可以，但基于保护宿主的需求，不建议监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召唤本系统，因为人类有一句话叫怀壁其罪，系统就是那个璧，希望你能懂。”
　　猝不及防被教育了的大聪明盛明麟：“……？？”
　　他不由失笑了一下：“好的，我明白了，今天在这儿的两位都是我的生死之交，我不会在不安全的地方召唤你的，你放心。下次再见，系统。”
　　系统：“再见，监护人。”
　　嗖的一下，光幕消失了，盛明麟出门吩咐小厮去看看端王爷醒了没有，一边转回身，开始看系统公约。
　　霍沉昭和沈凌绝，全都默不作声地坐在旁边，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
　　在他们看来，盛明麟就是一直在虚空中点来点去，又一直在自言自语……看上去十分不正常，一直到他去了一趟屏风后，捧着纸出来，这种荒谬感到达了顶峰。
　　但两人都还算有城府的人，哪怕心里再惊骇，表面上仍旧维持着平静。
　　霍沉昭还好，主要是照顾着珠珠，沈凌绝那个八风不动满面冷漠的小王爷架势，真是十足唬人。
　　盛明麟一眼看到就忍不住想笑，故意一边看公约，一边还不时地回一下头，好像光幕还在那儿。
　　沈凌绝果然就一直撑着那个架势，一直到看见盛明麟嘴角的笑，才有些疑惑，他一脸沉稳地道：“明麟，他走了？”
　　盛明麟道：“什么？”
　　沈凌绝半信半疑，又问团子：“珠珠，那个东西……还在吗？”
　　他用眼神示意那一边。
　　团子秒懂：“早就不债啦！”
　　沈凌绝站起来就把盛明麟的凳子给踢飞了，盛明麟笑得不行，赶紧站起来避开。
　　沈凌绝又把他抓回来，按在桌边，道：“走了你不说一声！还装！还装！你赶紧跟我说说！刚才那个系统到底长什么样？你点来点去，到底点了什么！我跟沉昭在这儿，给你撑足了场子，你看完了还跟我装淡定！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正抓住哥哥衣裳想说话的团子，被他吓的一愣一愣的。
　　盛明麟站起来比量了一下，道：“我一会儿画给你们看，有这么大，这么宽，是深蓝色，像一本……写在夜空上的书，有很多光芒在闪烁，字迹也像是光芒凝成的，十分漂亮又玄妙。”
　　“写在夜空上的书……”沈凌绝遥想了一下，十分羡慕：“一定很有意思！我也想看啊！为什么我不能当珠珠的浆糊人呢！哪怕泥汤人我也可以啊！”
　　“监护人！”盛明麟指着桌上的监护人协议：“是这两个字。”
　　沈凌绝道，“这重要吗？不管什么人，我都可以啊！”
　　盛明麟笑道：“不，你不可以，”他转头道：“沉昭你知不知道，你在珠珠那儿，是归于家人这一栏的。”
　　霍沉昭是真的有些惊喜，看了珠珠一眼。
　　沈凌绝道：“那我呢？”
　　“你是朋友，”盛明麟笑道：“你和江白都是珠珠的朋友，跟桃树、跟小猪吃豆子一样一样的‘朋友’。”
　　沈凌绝：“……”
　　盛明麟逗完了他，转头拉了拉珠珠小手，温柔道：“珠珠刚才要说什么？”
　　珠珠小手抱住他耳朵，小声道：“统统锅锅系好人吗？”
　　能听到的系统：“……”
　　盛明麟笑出声：“珠珠不知道是不是好人，还要叫统统锅锅？”
　　“唉！”团子小大人儿一样叹了口气，声音超小：“他住债珠珠脑袋里呀，珠珠怕他把珠珠的大冲明全都次掉，所以没办法，只好跟他做好朋友啦！”
　　也是非常从心了。
　　盛明麟直笑。
　　系统小少年闷闷道：“宿主，系统是好统，是为宿主服务的。”
　　团子：“……”
　　团子一把捂住了嘴巴，大眼里写满了“珠珠介么小声你也能听到？”
　　沈凌绝看着这一幕，也是一愣，发现原来直到这会儿，系统还能看到这边……于是迅速坐回去，理了理衣襟，又成了那副矜贵小王爷的样子。
　　小团子讪讪笑着，不说话了，只大眼骨碌碌，千言万语地瞧着哥哥。
　　盛明麟笑道：“珠珠别担心，等哥哥仔细看看这个，然后再跟珠珠说。”
　　团子猛点头。
　　盛明麟就道：“那珠珠陪星星锅锅，去外头玩一会儿，好不好？”
　　团子又猛点头。
　　沈凌绝不太擅长做这些细致事儿，也就应了，抱着珠珠出去了。
　　盛明麟和霍沉昭逐字逐句地看着系统公约，结果才看了几条，就听外头珠珠道：“四锅锅！！”
　　四皇子应了一声，弯腰抱起了珠珠，一边大步进来，沈凌绝刚叫了一声：“四哥。”
　　盛明麟立马就接了一句：“四爹！！”
　　沈凌绝接得更利索：“四祖宗！！”
　　团子跟着捡漏儿：“祖宗！”
　　冷面四皇子都被他们逗乐了，笑骂：“好的不学学这个！把珠珠都带坏了。”
　　几人也忍不住乐了，主要是太巧了，全都行四。
　　盛明麟笑了两声，看四皇子面色，微微一怔：“四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四皇子坐下，叹了口气：“我在查大哥的药。那些服了忠心丸的太监宫女都处理了，没法验看，我想起之前还用多子丸喂过一头母牛，结果去看时，那母牛肚子大的离奇，似乎真的有十二头牛……”
　　盛明麟收了笑：“药没有失效？”
　　四皇子摆了摆手，续道：“因为之前吩咐了人好生照应，那人说道，之前母牛虽然怀得多，但看起来十分健康，能吃能动，一点不像有什么问题的。”他扶了扶额：“还有点眉清目秀那意思。”
　　几人：“噗！”
　　虽然很囧，但又符合陈善之前系统的禀性，就是即便怀孕也仍旧好看什么的。
　　四皇子顿了一下才道：“但早上之后，母牛的精神忽然就不好了，好像拖不动肚子一样。我去找了崔昀问了问，我在想，有可能已经长出来的，不会凭空消失，但药效应该是没了。我叫人从那些医书中找找。大哥这会儿还禁足，沉昭，我明儿带你过去把把脉。”
　　霍沉昭应了。
　　盛明麟比了比桌上：“四哥你看看这个。”
　　四皇子一瞥眼，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是什么？？”

第209章 绝顶聪明端王爷
　　盛明麟解释了几句，四皇子道：“如此大事，怎么不进宫禀报？”
　　盛明麟叹道：“我爹还没起来，我还没跟我爹说，我不先跟我爹说就进宫，我爹会闹的。要不你命令我去？”
　　四皇子：“……”
　　他什么也没说，就拿起来开始看了。
　　他们这些文人看这种严谨文字，都很快。
　　系统公约十分详细，但他们却是越看越惊讶。
　　系统说，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球，名叫蓝星。太阳是球月亮也是球，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球。
　　他们之间，你是我的行星我是你的卫星，你绕着我转我绕着你转什么的，总之就是，如今这些球各自遵循的规律，是最合理的，对所有的球都有好处的。
　　所以，住在别的球上的高等文明……反正就是比他们厉害得多的存在，想一直维持这样的规律，不想任何一处，包括蓝星，被破坏。
　　也所以，每当检测到时空乱流，也就是穿越者，他们就会自动弹出一个“系统”对其进行辅助。
　　系统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宿主，更是为了保护蓝星和这种运行规律。
　　但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件小事，所以也不会有人天天看着，大部分系统没有人类智慧，执行过程中可能会出一些岔子，比如遇到陈善这样的人，破坏了一个本该兴盛的王朝……等等。
　　这对于四皇子他们来说，其实也是比较好理解的。
　　高等文明就相当于统治者，蓝星就相当于一个小县，甚至一个小村落，而系统就相当于钦差，钦差有可能帮到地方官，也有可能被糊弄，但对于统治者来说，归根结底是为了让这个县/村平稳运行……所有县/村都平稳运行，国家自然也平稳发展。
　　这个理念，他们理解并且认可。
　　总而言之，系统无好坏，全看使用人。
　　至于珠珠为什么会得到系统，补充条款中说，这是因为前一个系统破坏了位面，造成了很多错误，因此派出新的系统，对这个位面进行补偿，或者说修复。
　　据系统说，很多穿越者，会利用自己的现代知识，在所处的位面搞很多发明创造，以及帮助明君，或者历史名人规避一些危险事件等等，最终甚至能封侯拜相，对整个位面的发展是有一定推动作用的，像陈善这样的奇葩非常少见。
　　阅读理解什么的，没人比得过大中华人。
　　总体看下来，没看出有什么文字陷阱，也就是说，这个公约是可信的。
　　这什么高等文明，虽然听起来叫人很不爽，但，应该不是刻意来破坏他们的。
　　主要是以系统的强大来看，他们没有必要这么做。
　　这么看下来，系统确实是一件可以充分利用的神物。
　　四皇子坐不住了，叫随身太监：“直温，去把端王叔叫起来，跟他说出大事了，他若不来，我们可就直接进宫禀报了。”
　　周直温一路小跑去了。
　　不到一刻钟，就把端王爷叫了过来。
　　团子：“爹爹！！”
　　端王爷：“哎！！”
　　端王爷估计是刚用冷水洗了脸，鬓角还是湿的，一边打哈欠一边随手把闺女捞进怀里，亲了两口。
　　与此同时，珠珠脑子里的系统发出了一声低呼。
　　团子吓了一跳：“你肿么啦？！”
　　系统的亲人列表，只是从宿主的思维中抓取，并没有细看，结果这会儿猛然发现，原来宿主的爹爹还活蹦乱跳并没有那啥？？
　　这种话叫系统怎么说？
　　好在系统是个高级系统，针对这种情况有很多种处理方式。
　　于是系统立刻播音腔道：“宿主不用担心，本系统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不错。”
　　团子疑惑地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
　　而端王爷还以为闺女是在问他，立刻道：“爹爹没事，爹爹只是睡得正香被吵醒了，心里有点不高兴。”
　　他打了个哈欠，斜眼看着四皇子：“大侄子，你最好真有事，要不然，我就把你小时候的糗事到处说……”
　　四皇子迅速拿起系统公约，放进了他手里。
　　端王爷一脸的“我倒要看看是多大的事儿敢吵我睡觉……”然后一皱眉，坐直了细看，一边问：“那个玩意儿，不是已经走了吗？”
　　盛明麟微笑着道：“又回来了。”
　　他故意说一句顿一下：
　　“新的系统，叫团宠护国小萌臣系统。”
　　“因为珠珠还小，需要指定监护人。”
　　大孝子浅浅一笑：“然后，指定了我。”
　　端王爷：“……”
　　他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指了指他，犹不解气，又指了指。
　　然后端王爷拿出真本事，一目十行，快速翻过系统公约，往桌上一扔：“赶紧说！”
　　盛明麟笑道：“也没什么啊，就是我看到了系统，系统宛如星空，十分神秘又十分美丽，真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团子道：“统统锅锅说，过奖啦！”
　　盛明麟的笑容更加微妙。
　　他已经发现了，虽然这个系统，明显比崔昀口中那个系统更像人一些，甚至还有情绪，但真的接触下来，仍旧显得十分蠢萌……种种微妙之处，虽然说不好说，但很容易感受到。
　　他也不敢逗他爹太狠，语速突然加快，迅速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端王爷听得认真，听完了，他忽然站起来，双手抓住了珠珠的手。
　　坐在桌子上，正在吃点心的珠珠：“……？？”
　　端王爷动情地道：“珠珠，还有那位系统先生，我是珠珠的父亲，我才应该是珠珠的监护人，珠珠的哥哥才八　九岁，他小小孩儿，哪懂什么轻重？所以，一个好的系统，应该为自己的宿主，选择更合适的监护人，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珠珠，更好的完成任务。这件事，只有一个父亲才能做到，我与你的心是一样的啊！！”
　　盛明麟：“……”
　　在这一刻，他真的挺佩服他爹的。
　　虽然他爹时常看起来很不靠谱，但就从这番话里，就能看出来，他已经搞懂了系统的需求和弱点。
　　如果他全程参与沟通，这一点并不难，可他才刚过来，就从只言片语的信息，以及刚才那声“过奖”里头，得出了这个准确的判断，端王爷，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另外，
　　直接就叫先生，果然玩政治的都很能放得下身段，他……也要好好学习一下。
　　不用看，他都知道，系统绝对犹豫了。
　　系统也确实犹豫了，然后他道：“宿主，他说的有道理啊！要不，把监护人换成你爹爹？”
　　团子毫不犹豫：“也要爹爹、也要锅锅！还要四锅锅！还要漂亮锅锅！珠珠全都要！”
　　就站在这儿却没被提到的沈凌绝：“……？？”合着他不配？
　　系统果断拒绝：“宿主，这个真的做不到啊！”
　　团子呆住了：“不能吗？可以哒！”
　　系统，“这个真不能！”
　　团子无比失落：“那，那就只要爹爹和锅锅吧！那，那可系爹爹和锅锅呀！系寄几家的人呀！”
　　系统不忍心了：“那好吧，只能这样了，下不为例。”
　　团子猛点头，小嘴巴甜得很：“谢谢统统锅锅！统统锅锅坠好啦！”
　　端王爷嘴角微弯，看了儿子一眼。
　　这一眼中，既有“你爹还是你爹”的得意。
　　顺便也“上阵父子兵”的，跟儿子交流了一下对系统的感想。
　　嘿嘿，好骗！

第210章 最佳监护人
　　然后端王爷温文尔雅地道：“系统先生，我现在该做什么呢？”
　　盛明麟忽然道：“爹爹，怀璧其罪啊，如今在这儿的人，都是自己人，这还没什么，倘若在外头，还是要小心些才是，不可轻易暴露系统的存在。”
　　？？？这不是废话么？
　　端王爷那脑子，都不用想，就能猜到他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端王爷用“你给我等着”的眼神儿瞧了瞧好大儿，一边严肃道：“是的，当然，我一定会十分谨慎的，毕竟珠珠是我的女儿，我有多爱珠珠，就有多重视系统先生。”
　　统统觉得这对父子俩都非常棒！统统对他们非常满意！他们简直就是最佳监护人！
　　于是唰地一下放出了光幕。
　　端王爷面上十分稳得住，走近细看。
　　四皇子也极其有研究精神地走过去，问：“就在这里？”
　　他试着伸出手，在空中轻轻划过。
　　盛明麟给他画了一个范围，又拿着他的手，亲自动手“摸”了一下，当然是什么也没摸到，然后四皇子还闭上眼睛，认真感受了一下，也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不由得长叹一声，回头看了珠珠一眼。
　　其实四皇子的心情是……如此强大神秘之物，却放到珠珠一个小娃娃身上，岂不是让她承担了太多……之类的意思。
　　但团子被他这么一看，立马就心虚了，两只小手手捂住了眼睛，小声道：“珠珠也木有办法呀，珠珠也想要四锅锅当浆糊人，可系，统统锅锅不肯呀！”
　　统统小人本来十分专业又十分精英的站在光幕一角，闻言立马回头道：“宿主，不是我不肯，是不能设置这么多监护人啊！”
　　端王爷一脸无辜地问：“那最多设置几个啊？”
　　统统道：“监护人一般都只能设置一个。”
　　一般？那不一般的呢？
　　端王爷道：“其实没有明确规定是不是？既然没有明确规定，那不就是想设置几个就设置几个？所以，系统先生又何必用前人的习惯来束缚自己？”
　　统统小人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然后他整个小人儿光芒闪了闪，随即道：“已检索到相关规定，监护人最多设置两人。”
　　端王爷眼底闪过深思。
　　然后他纯良地问：“系统先生，你说检索，是要请示你的上司吗？”
　　“不是，”统统完全没察觉到不对，答道：“是在我自己的数据库中检索，不需要请示主脑。”
　　端王爷立马跟着改口：“那什么时候才需要请示主脑呢？”
　　统统道：“一般是极大的事，譬如解绑，又譬如影响宿主整个任务或者你们整个位面的大事，才需要请示主脑。”
　　端王爷点了点头。
　　懂了，平时就是你说了算呗。
　　他含笑道：“原来如此。”
　　沈凌绝静静听着，忍不住戳了盛明麟一下：“他说了吗？监护人到底几个？”
　　盛明麟比了两根手指头。
　　沈凌绝懂了，遗憾地啧了声，又想起什么，转头问团子：“珠珠，我问你，你刚才说想设置监护人，为什么点了你爹你哥，点了四哥和沉昭，就是不点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团子：“对呀！好朋友呀！”
　　沈凌绝：“所以，为什么不点我？”
　　团子小手手都绞在了一起，看着他脸，磕磕巴巴地道：“就，就系……”
　　沈凌绝催她：“就是什么？你快说啊！”
　　团子露牙牙冲他傻笑。
　　统统小人瞧着着急，忍不住给她支招：“宿主，你们人类不是都会顾左右而言他吗？你就说，今天天气真好，不就把话题岔开了？”
　　团子受教点头，立马道：“今天天气真好呀！”
　　端王爷和儿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结果沈凌绝道：“你休想顾左右而言他！”
　　团子吃惊得张大了嘴巴，“你，你能听到统统锅锅说话啦？”
　　系统小人也很吃惊，身上光芒闪烁了几下，然后道：“不会呀，我检测过了，程序一切正常！他不可能听到的啊！”
　　这要是换成盛明麟，高低得套几句话，结果小王爷道：“我没听见啊，怎么了？”
　　团子超疑惑：“那你肿么知道这句话哒？”
　　沈凌绝只是心思不细，但又不傻，立马就懂了，“所以，刚才你的统，教你顾左右而言他？这不是教你学坏吗？这怎么能行？这高低得多配几个监护人好好看着！我不忙，我可以！”
　　系统争辩：“这不是学坏，这叫做社交技巧。”
　　然而他说话沈凌绝又听不见，团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转身就想爬走。
　　然后就被沈凌绝抓住小脚丫拖了回来，抱在怀里，一手回过来攥着手，一手在下头攥着脚：“珠珠，今天你说什么也得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当监护人？”
　　团子被他这样抱着，手脚都一动不能动，可怜巴巴道：“一为，一为统统锅锅说，监护人必须要有大冲明。”
　　“什么意思？”沈凌绝不敢相信：“你觉得，我没有大聪明？”
　　团子一边傻笑，一边安慰他：“虽然你没有大冲明，但系珠珠还是辣么爱你，就好像七锅锅，虽然他有一减减笨，但系珠珠还系爱他的。”
　　这是什么渣团言论啊？！
　　沈凌绝震惊道：“你把我跟盛暠良那个……比？”他好歹还知道一点尊卑，中间俩字儿含糊而过：“我怎么可能跟他一样？”
　　团子偷偷瞧他神色：“你别生气呀！”
　　沈凌绝：“那你说我有大聪明，我就不生气。”
　　团子为难极了：“可小孩只不能说谎呀！”
　　沈凌绝：“……”
　　盛明麟含笑安慰他：“可能是因为你和七哥都太能打了，对珠珠来说，能打就不聪明，文人才聪明。”
　　“原来是这样，”沈凌绝被安慰到了，刚点完头，又觉得不对：“可我文上也不算差吧，再说霍沉昭不也很能打？”
　　盛明麟扶额，伸出手，掰开他的手，道：“我好心哄你，你就假装信了不好吗？非得让我说你就是笨？你还别不服气，我问你，你觉得自己聪明，那你不能聪明地说服珠珠吗？非得仗着武力欺负小孩？同样的情况，你猜沉昭会不会这样？”
　　沈凌绝看着他，长叹一声，默默松开了手。
　　珠珠立马爬到锅锅身上去，巴紧。
　　盛明麟笑着抱起珠珠，离沈凌绝远一点，整理着桌上的系统公约。
　　他们说话的空儿，端王爷已经迅速把系统界面都点了一遍，心里也有数了。
　　同时一心二用，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系统小人的神情动作。
　　虽然系统小人只有成人手掌那么高，小小一点儿，但神情动作都很像人，也确实很呆。
　　强大却并非不容易掌控，厉害却不通人情世故，这样的系统，可不就是送上门来给大盛当牛做马的吗？
　　端王爷含笑道：“系统先生，我都看过了，你先收起来吧。”
　　系统嗯了一声，光幕瞬间收起，端王爷摆了摆手：“走吧，进宫。”

第211章 天选之子
　　这会儿，宫里刚刚结束了一场风波。
　　三皇子自从被抓进宫，就一直没有人过来审他，就这么一直关着。
　　一日三餐倒是按时送，但宫人根本不敢跟他说话，他抓住人想强行问几句，御前侍卫立马就赶过来了，嘴上很客气实际上很不客气的，强行把人带走。
　　到后来，宫人索性不进来送饭了，直接把托盘放在门口地面上。
　　三皇子夫妻都是自小养尊处优，这三天没人伺候，没法沐浴换衣已经很难忍受，御前侍卫的态度更是让他们胆战心惊。
　　三皇子一直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勉强忍了这几天，终于忍不住了，咬紧牙根开始绝食。
　　他想过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他给大皇子下毒的事情暴露了。
　　可就算这样，父皇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如今这么不清不楚的关着，谁知道要关到什么时候，还不如放手一搏，只要能见到父皇，他去哭一哭，求求饶，没准父皇就心软了呢？
　　三皇子打定主意，接连两顿没吃，下头只能战战兢兢地报了上去。
　　其实，三皇子实在是高估了他在父皇心里的份量。
　　对明熙帝来说，皇后娘娘生的儿子，跟别人生的儿子，简直就不是一个物种，所以，就从崔昀招出大皇子的事情之后，三皇子这个儿子，在明熙帝心里就已经废了。
　　都别说是害了占嫡又占长的大皇子了，就算是跟四皇子六皇子对上，明熙帝也绝对会偏心偏得毫不犹豫。
　　之所以迟迟不处理，纯粹是被珠珠看到的前世之事给恶心到了，就那种“这货能是老子的种？”“老子绝对不可能生出这种恶心玩意儿”这样的心情，想都懒得想。
　　既然三皇子还敢作妖，明熙帝直接叫了人来拟旨。
　　三皇子毒害大皇子，又试图毒害四皇子，并屡次以毒药控制御前太监，图谋不轨，不臣不孝，其心可诛，贬为庶人，责其即日离京，永世不得入京城，家人遣散，子嗣交由锦衣卫带走。
　　同时宫中，已经被贬为淑女的于氏赐死。
　　表面上不杀子，是为了显得为君为父者仁慈，省得有些文人私下哔哔什么虎毒不食子，但明熙帝直接把秦江白叫过来，让他去宣旨，顺便派人跟着三皇子，等离京城略远，就暗中解决了他。
　　于是，饿了两顿的三皇子，成功等来了锦衣卫。
　　听着秦江白宣了旨，三皇子直接就疯了，站起来就要嚷嚷。
　　但秦江白早有防备，哪能让他吵到皇上，于是三皇子一个字也没能嚷嚷出来，就被几个锦衣卫按到了地上，捆起来，堵住嘴，拖上车，拉出宫，全程没用一刻钟。
　　被塞上马车之前，三皇子双眼血红，看了看熟悉的宫墙。
　　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他觉得他应该意气风发，赫赫扬扬，把几个兄弟全都踩到脚下……哪怕是死，也应该是轰轰烈烈。
　　绝不该如此狼狈，绝不该如此默默无闻。
　　身后有人一推，三皇子狼狈地大头朝下，跌进了车里。
　　陈善之事本来就是秦江白全程经手，很多事情他都很清楚，所以，哪怕如今三皇子明摆着倒了，他还是处处谨慎，绝不会让他有机会东山再起。
　　三皇子府，本来就是锦衣卫驻守着，秦江白把话交待下去，让锦衣卫遣散姬妾，还不忘叮嘱一句让几位太医轮番把过脉，确实不会有孕才会放走。
　　然后他亲自押送三皇子出了京城，准备离京百里之后再找机会下手。
　　谁知道，一行人才刚出京城，就有宫人快马追了上来，传了明熙帝口谕，让他带着三皇子在这儿等等，皇上另有安排。
　　秦江白：“……？？”
　　他忍不住看了三皇子一眼。
　　刚才还满脸疯狂的三皇子，此时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眼中带了希冀。
　　秦江白双眉深皱，不可能吧？
　　不可能到了这一步，都贬为庶人了，他还有机会翻身吧？
　　难道他还是什么……陈善说的那个词儿是什么来着？天选之子？
　　秦江白心里虽然嘀咕，但仍旧有条不紊的安排，清空驿站，暂时住了下来。
　　其实，明熙帝只是差点忘了霍沉昭。
　　没错，霍沉昭的仇人，就是三皇子。
　　霍沉昭能文能武，医术绝佳，又与珠珠一家绑得紧，他将来的价值极大。
　　所以，当明熙帝决定用他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给他机会申冤了。
　　哪怕三皇子没废，结果也不会变，更何况如今，只能说三皇子倒得太快，把这事情提前了而已。
　　所以，他暗中派人传话给霍沉昭，明天会对端王爷这一次的差使论功行赏，霍沉昭所献的治疫良方有效，解决了历朝历代没能解决的问题，厥功至伟，会对他进行进行恩赏，到时候，让他呈上状纸，当朝请求彻查他家里的案子，状告庶人盛暠敏。
　　因为端王爷进宫，一般并不会带着霍沉昭，倒是沈凌绝热衷于吃瓜，厚着脸皮跟着进了宫，霍沉昭一个人留在端王府。
　　传旨太监路上遇到端王府的马车，还问了一声，盛明麟有点奇怪，就问他：“公公找他是为了？”
　　这种顺水人情，太监当然不会拒绝，就小声道：“不知世子爷有没有听说，就在方才，皇爷下旨，把三殿下，咳……把盛暠敏贬为庶人了。”
　　这事儿太新了，还没传开，所以端王爷还真不知道，讶然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太监又道：“明儿朝上，会对王爷这一次的差使论功行赏，霍公子献方有功，皇爷便叫咱家来知会一声。”
　　这种事，还用特意派人来知会？
　　盛明麟一下子想到什么，不由一怔，又急笑道：“多谢公公。”一边塞了赏银，看着他拱手走了。
　　原来霍沉昭的仇家，真的是三皇子啊！
　　沉昭，沉冤昭雪，明熙帝把前世霍沉昭的功劳，都放到这一世来了，看来是真的要让他沉冤昭雪了。
　　霍沉昭得了这信儿，心情只怕不会平静。
　　盛明麟有些担心，可珠珠这边更重要，又不能折返回家，只能皱着眉头回来坐下了。
　　端王爷很有父亲风范地劝了他一句：“这个时候，他也许更想一个人待着。”
　　四皇子也道：“痛定思痛，再痛也不及事情发生之时。”
　　沈凌绝讶然，问：“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盛明麟低声解释：“沉昭的仇家，有可能是盛暠敏。”
　　沈凌绝扬眉，自己又寻思了一下，才懂了，因为这两件事有关，所以太监才先说盛暠敏，再说霍沉昭的。
　　所以他们为什么全都一听就能想到？
　　果然珠珠说的没错，他，没有大聪明，他除了拽拽，没有别的优点了，呜……
　　几个人进了宫，假装不知道盛暠敏的事情，端王爷直接道：“皇兄，有一位系统先生，现在在珠珠身上。”
　　明熙帝一皱眉：“什么？不是走了吗？”
　　端王爷道：“之前那个爱哭的没用的走了，如今这个，是一个高级的系统，与之前的截然不同。”
　　说完了这些很能刷到系统好感的话，端王爷才道：“明麟，你给皇伯伯细说说。”

第212章 皇伯伯不讲理
　　盛明麟一点也不意外，就上前讲述。
　　明熙帝垂着眼安静听完，道：“你看到了？你们都看到了？”
　　他离了御座下来：“不如请它出来，朕也想见识一下。”
　　端王爷跟他哥打了一个眼色，就道：“系统先生，请出来一下可好？”
　　但统统是个非常有原则的统，并没有一叫就出来，只在珠珠脑子里道：“又有两个生人在！系统是秘密的事，人人都知道了，宿主会很危险的！”
　　团子早上起的早，中间睡了一小会儿就被系统打断了，这会儿已经开始犯困，正偎在爹爹肩上，一个又一个的打着哈欠，一边重复了系统的话。
　　端王爷温言道：“我非常明白你的顾虑，你的顾虑也确实是对的，是为了我的女儿好，我很感激你。但是，一来，珠珠太小了，她只有三岁，她自己确实做不了主。二来，珠珠是皇家郡主，是皇兄的自家人，能上达天听，这是对珠珠的优待和爱护，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个面子的；”
　　盛明麟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听说在现代，有系统的人很多会选择‘上交国家’，我还以为你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你不是护国系统吗，让帝王知道，以后赚积分做任务，不是很容易吗？这应该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一种方式吧？”
　　统统：“……”
　　迅速检索中……
　　端王爷续道：“第三，你应该知道，前一个系统做了很多很多的错事，我们真的心有余悸。所以，我们对于系统的到来会更加谨慎，皇兄爱珠珠不比我少，不亲眼看看，他真的不放心。”
　　统统有点被说服了。
　　主要是确实检索到了很多被上交国家的同事系统，积分赚得唰唰地。
　　统统迟疑道：“一定要亲眼看吗？你跟他说不行吗？”
　　珠珠蔫蔫地帮忙重复。
　　端王爷道：“系统先生，珠珠困了，不如你出来，我们自己说话，让珠珠睡一会儿？”
　　统统拒绝了：“除非宿主同意，否则系统不可能出去的。”
　　端王爷眼神微闪。看来，宿主对于系统来说，确实是一个占据主导的存在。
　　这是好事情。
　　毕竟系统和珠珠的脑内说话他们听不到，珠珠又太小了，这样一来，起码不用担心它会私下里欺骗珠珠，伤害珠珠，或者背着珠珠做什么。
　　于是他向珠珠道：“珠珠儿，你让系统出来一下，爹爹想跟他说会儿话，好不好？”
　　团子点头同意，系统才出来了，一边道：“就算我出来，他也看不到啊！他不是宿主的监护人，就无法看到系统。”
　　端王爷道：“只有监护人才能看到吗？”
　　统统：“对呀！”
　　端王爷一脸诚恳地道：“那能不能让他也成为珠珠的监护人？你要明白，你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实在是见所未见，未所未闻之事，不亲眼见，无法想像。“
　　统统摇头：“不行的，系统之前已经查过了，监护人最多两个。”
　　端王爷继续恳求。
　　其实，端王爷并不是真想让明熙帝当监护人，他只是借着这个话头来说事，想看看系统究竟能做到什么。
　　之所以当着皇上的面说，是为了让皇上亲身感受一下，系统是什么“性情”的，比直接说更方便更安全，不然，万一系统能听到他们说话呢？
　　毕竟，有那个差点颠覆江山的万人迷系统在先，他们对出自同源的系统，全都如临大敌。
　　而新来的系统，又偏偏挑了珠珠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他们怎么可能放心呢？他们恨不得把它每一根头发丝都仔细看过才好。
　　明熙帝听了一阵子，心里就有数了，于是配合弟弟，故意大声道：“既然监护人只能有两个，那就把明麟换了就是！”
　　团子本来都要睡着了，硬被他的大嗓门儿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支棱起来，眼儿睁得老大。
　　等反应了一下他是什么意思，团子当场乍毛：“不行哒！不换锅锅！珠珠要锅锅当浆糊人！”
　　明熙帝没想到没吓到系统，反倒吓到她了，于是赶紧放软声音哄：“乖宝，咱知道你哥哥是大聪明，但很多事情，他做不了主啊，所以，最好就是皇伯伯和你爹，给你当这个监护人……”
　　然而团子根本不讲理，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要不要！珠珠不要！珠珠就要锅锅！”
　　明熙帝只好吓唬她：“不许淘气！朕说了，必须换！”
　　团子吓了一跳，眼泪汪汪。
　　然后她鼓起勇气，直接从爹爹怀里下来了，撒开小腿就往外跑，一边还叫：“统统锅锅我们肘！我们不跟皇伯伯好惹！”
　　系统还真麻溜跟上了，御书房台阶挺高，团子自己抖着小腿腿下台阶，一边道：“哼！谁都别想换肘珠珠的锅锅！”
　　盛明麟知道皇上是故意试探，瞧着着急，也不敢去追。
　　明熙帝就道：“来人啊，把珠珠给咱抓回来！”
　　几个太监做势上前抓人，团子一看这架势，立马往地上一趴，小手手一叠，小脸怼上去，撅着小屁股就要开始哭。
　　结果她忘了上次的教训，才刚哭了一声，就被烫到了小手手。
　　团子忙不迭地爬起来，看看自己烫红的小手手，犹豫了一下，又跑回来了，迈着小短腿上了台阶，重新进了御书房，来回一看，找了一块没有太阳的地方，把本来站在那的皇伯伯推开，这才往地上一趴，叠着小手手开始假哭：“呜呜，皇伯伯不讲理！珠珠不要换肘锅锅！珠珠要锅锅！要锅锅！”
　　“太过份啦！他太过份啦！”统统并没有回入珠珠脑中，仍旧化为一道光幕，绕着珠珠打转：“别哭了宿主，宿主不同意，本系统是绝不会换掉宿主的监护人的！本系统可是一个有原则的系统！宿主请放心！”
　　很好！
　　看来系统只能对话，应该是没办法攻击旁人的。
　　端王爷严肃了神色：“可是系统先生，这并不过份，他是我们的君王！是我们这一方世界最重要的存在！你知不知道，上一个系统犯过什么错误？那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可原谅的！”
　　他停顿了一会，让系统明白他的态度，然后又问他：“你之前的宿主，没有过这种受身份限制，不得不做什么事，不得不谁的听话这种情况吗？”
　　光幕猛然停了下来。
　　端王爷温和续道：“在这种情形下，你会怎么办呢？”
　　半晌，系统道：“这种是宿主自己处理的，我们系统只是辅助啊！”
　　端王爷耐心地道：“可是，珠珠才三岁，她自己处理不了啊！”
　　好半天之后，连端王爷也没想到，统统居然哭了起来：“呜呜，系统被造出来还不到十年呢，系统还是头一次带宿主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呜呜，现在可怎么办……
　　哎？怎么肥四？
　　所以你们高级系统，到底高级在哪里？
　　更像人吗？
　　别的系统不会哭，你急了还会哭吗？
　　连端王爷都给愣住了，又惊讶又好笑，看来这个系统真是表里如一，居然说了实话。
　　心很脏的政客暗中松了口气，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原来你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啊！不要哭了，不用担心，你过来不是为了修复的吗？这是对我们这个位面的补偿，所以，条件适当放宽，应该没关系的。你放心，皇兄绝对是最后一个，我保证不会再有了。”
　　统统抽抽哒哒：“真的最后一个了？”
　　端王爷微微凝眉，表面上仍旧温文尔雅，“真的，我保证，本来系统的存在，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要是这系统给了他，他最多只告诉皇兄一人，说不准谁也不告诉，可谁叫你挑了个三岁团子呢？
　　再大的秘密到了三岁团子身上，也不是秘密了，毕竟对于小奶团子来说，爹娘哥哥不比你一个系统亲？你说谁也不许告诉，她也得听啊！
　　而且珠珠天天跟他们在一起，实在保不住密，反倒是他们知道了，可以帮忙掩饰，不会在外人面前泄露。
　　好在盛明麟三人和霍沉昭，命格都与珠珠紧密相连，是她的护法神和领路者，且全程参与了陈善的调查，对系统有一些了解，他们知道了也不是坏事，总之，一切为了珠珠。
　　统统道：“那好吧。”
　　下一刻：“加不上啊！看来最多只能加两个！”
　　端王爷正想说话，统统就自己想到了好主意：“不如这样，我先把宿主哥哥删除，让你们两个看，然后等你们看完了，再把皇帝删除，把宿主哥哥加回来。反正只限制了人数，又没有限制修改次数！”
　　端王爷：“……”
　　系统是真的单纯，不是装的，单纯的他都不忍心演他了。
　　钻空子什么的，一下子就无师自通，天高“主脑”远，一次都钻了，多钻几次，有差别吗？
　　端王爷含笑赞他：“系统先生，你真是太聪明了！”

第213章 全都是锅锅的
　　统统小人脸上浮起了一团粉色的光团，有好多斜线，还一抖一抖的，土著端王爷还愣了下，然后才明白这应该是在表示害羞？
　　还真是，好明显的害羞呢！
　　端王爷不由失笑，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统统道：“过奖啦！宿主，这样可以吗？”
　　正趴在地上假哭的珠珠：“……”
　　演的太投入了，压根就没有听。
　　盛明麟正跪坐在地上安慰她，一见她抬头，赶紧把她抱起来，认真解释了一遍，团子有点不乐意，对着小手指：“不要，皇伯伯凶凶。”
　　盛明麟柔声道：“皇伯伯是有一点点凶，但皇伯伯也很爱珠珠的。一个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住在珠珠脑子里的统统，皇伯伯不放心，怕它偷走珠珠的大聪明，一定要亲眼看看才行。”
　　珠珠偷眼看看明熙帝。
　　明熙帝朝她无比亲切的微笑。
　　团子意思意思地哼了一声，道：“那你以后不许凶珠珠。”
　　“那当然，”明熙帝低声下气地道：“皇伯伯错了，皇伯伯以后肯定不会凶珠珠的。”
　　团子不放心地又道：“那等你看完惹，一定要还给锅锅哦！”
　　“好好好，”明熙帝不住点头，那叫一个卑微，“你放心！皇伯伯就看这一回！以后全都是你锅锅的！”
　　团子这才点头：“那好吧，那统统锅锅给他看吧！”
　　统统：“好勒！”
　　下一刻，明熙帝的眼前，便多了一面光幕。
　　明熙帝上前细看。
　　终于演完一场大戏的端王爷，飞也似地把闺女抢进了怀里，团子跟他告状：“地老系欺负珠珠，烫珠珠屁股，又烫珠珠手手……珠珠好惨呀！”
　　端王爷就像一个毫无原则的熊家长：“太过份了，这什么地！明麟，你去把刚才烫到珠珠的地打一顿！”
　　盛明麟：“……？？”
　　他伸手想把妹妹抱回来，但端王爷不肯给他，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盛明麟只好凑过去，跟妹妹道：“珠珠是不是困了？困了就睡一会儿吧，皇伯伯可能要看好长时间，刚好够珠珠睡一会。”
　　团子歪在爹爹肩上跟他说话，声儿糯糯软软：“锅锅，等回惹家，让锅锅寄几看统统，看一百天！”
　　盛明麟笑道：“好呀，谢谢珠珠。”
　　“不用谢，”团子道：“珠珠坠爱锅锅，珠珠的好东西，全都给锅锅！”
　　盛明麟笑道：“哥哥也最爱珠珠。”
　　团子眼儿弯起，超幸福地睡着了。
　　端王爷给了儿子一个眼神儿。
　　四皇子坐在一旁喝茶，安静听着。
　　他觉得端王叔这对父子，虽然从小相处的不多，但性情真的很像。
　　端王爷不熊的时候，是真的很规矩，比一般的朝臣更规矩，绝不会说半句不敬的话，更不会做半点不敬的事……即便有时候闹一闹，谁又能说，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不想要这样的烟火气呢？
　　珠珠睡着了，端王爷就抱着她在椅中坐下，不时打个哈欠。
　　明熙帝头也不回地道：“晏清，你去那边榻上睡，咱还得看一会儿，叫明麟在这就成。”
　　端王爷应了一声，就打着哈欠过去那边美人榻上，搂着孩子睡觉觉去了。
　　明熙帝还跟盛明麟道：“你爹啊，打小就娇气，出京办趟差回来，怎么也得好几天没精神，有一回，直接睡了一天一夜，饭也不吃，叫也叫不起，你皇伯娘急得连太医都叫来了。”
　　盛明麟道：“我爹小时候一定很幸福。”
　　明熙帝笑着没说话，回到御案前坐下。
　　他仔细看了一遍系统界面，一一点过，连抽奖都点了，可惜一点就会提示监护人无权操作。
　　明熙帝唔了一声，也不意外，就问统统：“你是特意长成这个样子的？”
　　统统对他不及对端王爷热情，但也有问必答：“从宿主思维中抓取的，是宿主喜欢信任和最乐意听从的形象。”
　　明熙帝点了点头，又好奇似地问：“你是高级系统，与普通的系统，区别在哪里？”
　　统统骄傲地道：“我的模块更先进！我能完全模拟人类情感！所以只提供给本身素质极高的宿主，而且，遇到这种幼年宿主，一般的系统照本宣科，根本无法实现与宿主的有效沟通，只有高级系统才可以……”吧啦吧啦。
　　懂了，高级，果然就是更像人，居然还会用成语。
　　身为一个除了人多啥也不多的贫穷帝王，明熙帝实在不太能理解，非得把黄婆婆纺车……总之就是类似的玩意儿往死里研究，一直研究到像人了，是图啥？
　　直接找一个活人他不香吗？
　　明熙帝又问他：“这抽奖，你说有几百种，能不能你先挑出十几种合适咱们的，再抽？”
　　“不可以，”统统道：“系统无此权限，但监护人也不用担心，一般来说，抽取到的都是宿主当前最需要的，或者宿主当前位面最需要的。”
　　明熙帝一边看着系统公约，一边慢慢地跟它聊。
　　一路聊下来，他发现，系统确实像系统公约说的，就是一个“辅助”系统，能提供东西帮助宿主，但无法做任何的“决策”，他们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另外，虽然确实可以忽悠他们取巧或者钻空子，但，系统能钻的空子，也确实不多，他们的规定非常严谨。
　　就比如抽奖，系统连事先选择的权限也没有，所以……怎么说呢，明熙帝从上位者的位置来思考，觉得这样的一批系统放出去，也是比较放心的，一般出不了大事，陈善算是极特殊的了。
　　经过了这么一轮试探，明熙帝和所有人，都暂时放下了一半心。
　　这会儿珠珠还没醒，大家坐着闲聊，四皇子便道：“大哥还在禁足，三大殿的事情还没有结果，要不然，让大哥出来查三大殿的事？”
　　明熙帝斜眼看他，四皇子面色平静：“大哥是一时疏忽，被下人钻了空子。让他自己把人揪出来，他亲身经历，更了解情况，更容易上手，应该能最快就有结果。”
　　明熙帝哼了一声：“行吧，那就让他出来试试。”
　　四皇子起身行礼：“多谢父皇。”
　　盛明麟轻咳了一声，一半是岔开话题，一半也是真的担心：“皇伯伯，不知沉昭家中的冤情，究竟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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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上一章有一段有小天使不喜欢，所以多更一章，主要是上来解释一下我的想法。
　　首先，这是一个团宠文，主打团宠，珠珠地位不动摇，对系统的所有试探和警惕全都是基于对珠珠的保护。另外这是一篇日常亲情文，过渡完了之后，系统只会占很小的一部分，不是主线。
　　很荣幸大家对傻白甜系统生出了怜惜，但也不要忘了，这个系统的同事，曾经颠覆过他们的国家。
　　爹爹没有上帝视角，不可能看它单纯立马就信了，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试探，反复地试探的，添加监护人只是由头，目的是试探底线啊，一步步试探系统的权限和底线到底在哪里，把它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摸清楚，他们才能放一半心。
　　能在朝堂上混得如鱼得水的，不管是皇上还是王爷，都一定不是傻白甜，他们的善良只是对内的，系统对他们来说，不管长相再可爱，都是一个外来者、入侵者，他们爱这个国家，爱自己的家人，爱珠珠，所以多谨慎都不为过。要知道，前系统的形象也很可爱啊！过于单纯未必是好事，他们不懂什么是坏，也就不懂是什么是不能做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是古人是土著，大盛是一个封建帝制国家，皇帝的意义不用我说了吧，这也是他们的底线啊，是端王爷想要告诉系统的，帝王对于这方世界的意义，不要像前系统，覆水难收了才明白。
　　第二个，
　　他们很穷，前文铺垫过，大盛朝君臣大多不懂经济，穷得厉害，俸禄养不了家，所以对于送上门来的系统，不可能不生出利用之心。这就好像你过着花一百块还要犹豫的生活，你手机上住进一个电子宠物，你一说到特定的话就会发一万块给你……你会不会每天对它甜言蜜语？反正我会，穷作者没有节操。
　　一人尚且如此，何况一国，他们的背上负着江山社稷，天下百姓，他们肯定想要薅羊毛。
　　每一个角色都有生命，都有很多面，这就是我心里的端王爷，非常抱歉让大家不喜欢了，现在他正在闹呢，说你们这些多变的小妖精，出差非让回来，回来又要嫌弃，我不就心黑了点吗，但我长的好看呀……
　　唉！你们放心，我跟你们是一伙的，我不哄他，让他哭去。还是那么爱你们，比心心❤

第214章 不怕牙痛的糖糖
　　明熙帝咬牙：“都是那个糟心玩意儿造的孽！咱不想提他，脏了咱的嘴！”
　　他忍不住吐槽：“四郎他们小时候，北边多乱啊！咱天天在外头打仗，是没怎么管教他，但像大郎四郎不也是一样的？咱没空管教，师傅可没给他少请，为啥就他长成这样？咱想说不是他娘教的，都没人信！”
　　盛明麟轻咳了一声，温言劝他：“皇伯伯，大哥四哥几个哥哥都十分优秀，若他也是这样，岂不是天地精华山川灵气尽集一家了？所以略有一些缺憾，皇伯伯也不必太伤心。”
　　明熙帝被他说乐了：“这劝人还得是咱们明麟，你这好口才，哪怕匀给你四哥一两分呢，也省得他天天跟个锯嘴葫芦一样。”
　　盛明麟笑道：“皇伯伯过奖了，我爹爹其实也很想要四哥这样惜言如金的儿子呢。”
　　明熙帝笑了几声，道：“时候不早了，晏清看来不打算起，那我们吃饭吧，再不吃饭，咱就叫你的迷汤灌饱了。”
　　盛明麟笑着拱拱手。
　　几人传了膳来，也不讲什么规矩，就直接一桌坐下吃饭。
　　端王爷枕着手躺在美人榻上，他虽然确实有点困，但美人榻实在太硬了，他也睡不着，只是因为闺女在睡，所以他就躺着给闺女当人肉垫子。
　　结果珠珠本来睡得沉沉地，一闻到那边香气飘来，就开始咂嘴儿。
　　端王爷以为她一会儿就醒了，没想到她嚼得十分认真，小嘴巴不时动一下，而且有时候嘴巴会张得大一点，有时候嘴巴会张得小一点，看起来在梦里吃得还不是一种东西，口水都流到了他衣裳上。
　　端王爷笑得不行，慢慢坐了起来，一边轻轻拍着她，团子不一会儿就醒了，眼还没睁，就道：“锅锅。”
　　呵！
　　端王爷道：“宝贝儿，张开眼看看我是谁。”
　　团子听话得不得了，真的张眼看了看，迷迷糊糊地笑笑，蹭蹭他：“爹爹。”
　　端王爷嗯了一声，一边整理了一下衣裳，示意小太监去打水洗脸，一边站起来，往那边走了两步。
　　香味越来越近，珠珠抽抽小鼻子，摇摇晃晃地支棱起来，眼儿慢慢张大，瞧着那边道：“珠珠饿啦，珠珠也想次饭饭。”
　　端王爷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一边斜坐着，熟练的给闺女擦脸洗手，一边问：“那珠珠想吃什么？”
　　团子道：“想吃糖糖。”
　　端王爷道：“糖糖不行，珠珠忘了牙疼了？”
　　“没关系哒！”团子道：“珠珠不怕牙疼。”
　　“真不行乖宝，”端王爷揉揉她小脑袋：“你忘了牙疼了还要喝药药，你又不肯喝药，好几天不好，哭着说再也不吃糖糖了？”
　　团子：“……”
　　明熙帝忍不住道：“珠珠想吃，让她吃一点怎么了？堂堂公主，一天天为了一点糖馋成这样，你们就是十年怕井绳！”
　　团子一脸希冀地看向皇伯伯。
　　端王爷叹口气：“皇兄，弟弟是舍不得这点糖的人吗？可我真不是十年怕井绳，珠珠就是爱牙疼，十回有八回牙疼。”
　　团子默默收回视线，小肩膀重新耷拉下来。
　　统统忍不住道：“宿主宿主，你要是实在想吃，就吃吧，系统可以帮你屏蔽痛觉。”
　　团子：“真哒？”
　　她立马跟他们道：“统统锅锅说，珠珠想次就次，他可以帮珠珠瓶瓶痛痛！”
　　几个人搞清楚什么叫瓶瓶痛痛之后，齐齐扶额：“……”
　　这叫什么办法啊！
　　屏蔽了痛觉，牙病还不是在身上？犯了不痛于是放心吃，时间长了更严重了怎么办！
　　端王爷不忍心，还是叫人备了一块糖，等吃完饭，让她吃了，然后一遍一遍濑口。
　　珠珠一边咕噜咕噜吐泡泡，一边问：“统统锅锅，皇伯伯把你还给锅锅了吗？”
　　统统道：“还啦还啦，早就还啦，宿主，你在脑子里跟系统说话就可以。”
　　珠珠点了点头，看着脑子里的系统空间，统统道：“宿主，你还有抽奖没有抽，要不要现在抽？”
　　团子有点感兴趣，点了点头，“好哒，现债抽。”
　　“抽什么？”端王爷拿着茶壶在一旁，说完了就想起来了，道：“哦，抽奖，正好，就在这儿抽，这应该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了，沾点好福气，抽个好玩的。”
　　珠珠问：“那爹爹想要什么？”
　　端王爷笑道：“爹爹什么都不需要。”
　　团子转头问：“锅锅你想要什么？”
　　盛明麟笑道：“哥哥也什么也不要，珠珠想要什么心里就想一想，能不能抽到要看运气的。”
　　他怕她抽到不好的会失望。
　　团子又挨个儿问：“四锅锅你想要什么？”
　　四皇子笑道：“四哥什么都不要。”
　　团子又看向沈凌绝，沈凌绝不等她问，就道：“我也什么都不要，珠珠，你不用管旁人，你自己想要什么就抽什么。”
　　团子道：“可系珠珠实债想不起来，珠珠想要什么呀！珠珠想要什么，就跟爹爹娘亲和锅锅说一下，到第二天就会有啦！不用统统给哒。”
　　沈凌绝虽然也不缺什么，但还是忍不住羡慕了。
　　团子犹豫了一下，最后瞧了明熙帝一眼，“皇伯伯，你，你要吗？”
　　这一听就不实诚！不是真让！跟别人完全不一样！
　　明熙帝摆了摆手：“不用担心，咱不要！咱还能贪图孩子的东西？”
　　团子：“哦！”
　　她猫猫歪头，想了半天，合着小手手许了个愿：“那，那珠珠想要次了不会牙痛的糖糖，要山个，不，”她两只小手手努力张开，气势万千地道：“要十个！”
　　统统想说新手礼包抽的估计偏国运方面，不会有糖糖的，可是看小团子虔诚许愿的模样，又不忍心了，于是偷偷把自己压箱底的出厂积分拿出来，给她兑换了一盒多彩棒棒糖，至于牙疼么，系统出品的糖果全都不会牙疼肚疼的。
　　于是珠珠许完愿，闭上眼睛，小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中间。
　　指针带着点点流光，转了起来，珠珠眼晴张得大大的，指着上头：“哇！好漂亮呀！就像星星锅锅的眼睛。”
　　沈凌绝笑得眼都弯着：“……”
　　指针很快停下，那个格子里的东西，忽然变得清晰，然后慢慢浮了起来，一直到浮出光幕，成为实物，是一个透明的盒子，里头装着一本书，一盒糖。
　　团子眼睛都亮了，一声欢呼：“是糖糖！真的是糖糖！”
　　她一把抱起糖盒，简直不胜这欢喜：“爹爹爹爹，真哒是糖糖呀。”
　　她跑过去，拉过爹爹的手，把糖盒放在他手上，然后打开，一打开，就不由惊喜地吸气：“哇！是有棍棍的糖糖！漂亮的糖糖！”
　　连端王爷也道：“确实漂亮！”
　　那糖块做成了水果的样子，形状精致可爱，每一个颜色都不同，却都晶莹剔透，用透明的纸包着，一眼看过去，就跟捧着一盒珠宝一样，满眼璀璨。

第215章 捧着金饭碗要饭
　　统统小人一脸姨父笑：“宿主，这叫做棒棒糖，每一个的味道都不一样的。”
　　团子小手手乍着，都不舍得摸，眼儿亮晶晶：“真好看！真好看！谢谢统统锅锅！”
　　统统心满意足：“不用谢呀宿主。”
　　盛明麟不由微笑。
　　一本书和一盒糖怎么可能放在一起，这糖一定是统统放进去的。
　　他笑着瞧了好半天，结果珠珠估计根本没看见这本书，头也没回过。
　　木盒子一直在闪光，盛明麟索性直接伸手，把那本书拿了过来，结果一拿过来，就忍不住“噗”的一声，差点喷了。
　　沈凌绝问：“是什么？”
　　盛明麟默默举高，大家一看，书名《捧着金饭碗要饭--谈明熙大帝》。
　　刚刚才放话不贪图孩子东西的明熙帝：“……”
　　他伸出手，“拿来！”
　　盛明麟故意笑道：“珠珠儿，这格子里还有一本书呢！你看看……”
　　团子的小肉脸都快要趴到糖盒上，听到他叫他，才回头看了一眼，明显不感兴趣：“珠珠不爱看书，锅锅喜欢吗？那就给锅锅啦！”
　　她又转回去看糖了。
　　行吧，盛明麟也不逗她了，就上前几步，把书拿给了明熙帝。
　　珠珠又看了好半天，口水都流出来了，但还是没吃，恋恋不舍地把盒子盖住。
　　端王爷笑道：“珠珠不尝一个吗？”
　　“不要，娘亲还没看过。”她恋恋不舍地摸了摸：“爹爹帮珠珠藏好，不要被别人偷肘。”
　　端王爷笑道：“好。”
　　团子转回身，一眼看到大家都正在看着她，小脸一下子就红了，吱吱唔唔地道：“等，等珠珠债看两天，就分给大家吃。”
　　四皇子不由得一笑，柔声道：“四哥其实不爱吃糖，不用分给四哥。”
　　沈凌绝：“是啊，我也不爱吃糖。”
　　盛明麟：“我也不喜欢吃糖。珠珠儿自己吃就好。”
　　“不可能哒，珠珠都懂哒！”团子直摇头：“在介个世界上，肿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糖呢？糖糖介么好吃，糖糖可系世界上坠坠好吃的东西啦！”
　　盛明麟笑道：“那哥哥爱吃的芫荽，珠珠为什么不喜欢？哥哥可是超爱吃的呢！”
　　团子一愣，皱起了小眉头。
　　盛明麟揪了揪她的呆毛：“傻宝，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你喜欢吃糖，自己吃就可以啦。若是有你喜欢我也喜欢的，哥哥再跟你一起吃。”
　　团子被说服了：“那好吧！”
　　盛明麟把她拉过来：“好了，抽第二个吧。”
　　团子伸出小手手，又点了一下。
　　然后，抽出来一个透明的小人。
　　团子有点好奇，伸头看：“系兔子吗？还系娃娃？”
　　盛明麟拿出来，看了看说明，吃了一惊：“是药人！”
　　他赶紧把纸条递给端王爷看，一边又拿了小药人，蹲下跟团子一起看。
　　这药人，有半人多高，透明而柔软，也不重，里头五脏六腑清晰可见，第一眼看还有点吓人。
　　看说明，这是用来试药的，就譬如说，你想练习治心疾的药，你就可以让这个药人得心疾，然后，再给它喂药，可以全程清晰的看到服药后身体的变化，若能痊愈，会看到痊愈的样子。
　　这简直太有用了好么！
　　团子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懂，但又好像很懂，摸了摸小脑袋，毫不犹豫地道：“介个送给漂亮锅锅！锅锅，你帮珠珠藏起来，珠珠回家就送！”
　　盛明麟立刻就道：“珠珠说了算。”一边迅速装进盒里，抱住。
　　看穿了一切的明熙帝：“呵！”
　　虽然咱偷偷拿了这本书，可是这本书是写咱的！那咱拿不是理所当然？这药人，咱真没打算抢！
　　珠珠迫不及待地，又点了一下。
　　指针停住，却没有推出盒子，只有一行字，盛明麟看了一眼，当场惊呆了，大声念出来：“奖励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几人几乎异口同声：“什么/真的？！”
　　端王爷也急步过来，然后点开看了看。
　　范围居然真的是整个大盛疆域，并注明：风调雨顺只是指无暴雨、冰雹等天气成灾，决堤等不在此列，五谷丰登指粮食收成在原本的基本上加两成。
　　明熙帝也坐不住了，快步赶过来。
　　虽然看不到，也往这个方向看了好半天，一时竟不由得热泪盈眶，端王爷本来还能忍得住的，一跟他哥对上眼，也忍不住眼泪涌了上来。
　　整整一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啊！
　　这对于看天吃饭的老百姓有多难得，多难得啊！
　　而这样的一年，对于一直艰难前行的大盛，又有多难得！多难得！！
　　小矮团子被一堆高个子包围了，不由得转了一个圈圈，仰着小脸看看，然后拉住了爹爹的手：“系不系珠珠抽的不好呀？”
　　“不是。”明熙帝难得正经，蹲下抱了抱软乎乎的小团子：“是太好了，太好了啊！珠珠儿！皇伯伯爱你，你是我大盛的祥瑞！大盛的福星！皇伯伯感激不尽！”
　　团子难得见皇伯伯这样，超乖巧地被他抱着，一边伸出小手手，给他抹了一把眼泪：“皇伯伯别哭啦，珠珠再给你抽一个更好的！”
　　她转身就去点光幕。
　　但新手礼包只有三样，已经抽完了，这会儿抽的是团宠线的奖励，抽出来一个浅色的布袋子，里头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一抽出来，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首当其冲的珠珠直接打了个喷嚏。
　　如今本来是盛夏过午，最热的时候，但殿里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盛明麟迅速拉着珠珠后退几步，然后才拿过说明书看了一眼。
　　这种叫寒冰石，据说，只需要豆粒大小的一点，悬挂于屋子四角，整间屋子就会变得凉快，或者悬挂于窗前，吹进来的风也会变得凉爽。
　　盛明麟恍然：“这估计是因为珠珠被地面烫到了，所以抽出来这样一个奖励。”
　　“不管怎么说，先叫人抬下去吧，”端王爷双手搂着闺女，站得远远的：“太凉了，这大夏天的，乍一凉别冻着孩子了。”
　　明熙帝叫人抬走，又单独取了一粒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看。
　　这寒冰石看起来就是普通石头，大约有点像汉白玉？颜色比较纯净漂亮，拿在手里，真是凉嗖嗖的。
　　明熙帝道：“这倒是好东西。”
　　端王爷给闺女搓了半天手脚和小肚肚，又喂她喝了半杯热茶，珠珠早就缓过来了，摸了摸他的大脑袋：“珠珠不冷啦，谢谢爹爹。”
　　她还惦记着抽奖，伸长小手手去够，系统光幕立刻就飞过来，珠珠点了一下。

第216章 漂亮锅锅在哭哭
　　格子打开，没有盒子，只有说明：随身宠物一只（忠心、护主、智商约为人类五岁，战力相当于人类高手），可选：狗、猫、马、兔……等。
　　几人有些惊讶，居然还能抽活物！而且看这设定，简直就是最佳护卫啊！
　　团子听哥哥解释了，毫不犹豫地道：“要鸟鸟，要一只坠大坠大的鸟鸟！飞得坠高坠高的鸟鸟！”
　　屏幕上顿时出现了好几种鸟类。
　　团子一个一个看过来，挑了一个长得好看的，眼儿亮亮地道：“要介个吧？”
　　她看看端王爷，端王爷点头：“珠珠想要哪个就要哪个。”
　　盛明麟急道：“等等……”
　　他看着上头的介绍“身高两米，翼展八米”什么的，虽然不知道米是什么，但总觉得有点不妙……这么巨大的鸟儿，团子只怕还没它爪子大，团子怎么会喜欢？
　　但是，晚了。
　　随着珠珠一点，不远处随即传来一声高亢的啼鸣。
　　下一刻，外头伺候的宫人纷纷惊呼，有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禀报：“皇，皇爷，外头来了一只巨大的鸟！”
　　明熙帝挑了挑眉，绕过御案出去，端王爷抱起珠珠，也跟着出去看了看。
　　外头一只黑白色的，看起来有点像鹰，但是比成年男人还高的巨鸟，正站在门前，一副睥睨四方的架势。
　　明熙帝不由喝了声彩：“好俊的神鸟！”
　　巨鹰向前几步，低头，把头凑到了团子手边。
　　团子慢慢把张大的嘴巴合拢来，一看到它的头凑过来，吓得往后一退，缩成一团，全身都写满了怂。
　　但大鸟虽然长得凶，却非常温顺地样子，一直低着头等着，珠珠左看右看，终于试探着伸出小手手，摸了摸它的头。
　　巨鹰匍匐地更低了些，团子胆气渐壮，又摸了一下，然后就有点高兴了，小声道：“鸟鸟爱珠珠！”
　　“对，”统统骄傲地道：“系统出品的宠物，当然是永远爱宿主的！”
　　团子道：“珠珠可以骑债在背上吗？”
　　统统：“当然可以。”
　　端王爷被吓到了，闺女是不是进化地太快了？刚才还吓的缩脖子，这会儿就想骑上去了？
　　端王爷连忙道：“珠珠，这不行的，天空中风很大的，珠珠还小，被风一吹就会掉下来，所以要等珠珠长大了，起码二十岁之后才可以试试。”
　　团子其实也不是很敢：“那，那好吧。”
　　她又瞅了巨鹰两眼，一扭头，“肘吧，肘吧，我们回家吧？给娘亲看糖糖！”
　　端王爷看了他哥一眼，明熙帝点点头，端王爷便道：“走，回家！”
　　于是几人出宫回家，巨鹰飞在半空中随行。
　　马车上，团子一手摸着糖盒，一手抱着药人盒盒，明显在犹豫，是要先去给娘亲看糖糖，还是先给漂亮锅锅看小人。
　　盛明麟私心里是想让珠珠先去看看霍沉昭的。
　　他担心霍沉昭这会儿正难过，但只要珠珠去了肯定能缓一缓，再把药人给他看看，心思就被带开了。
　　他还没开口，就听端王爷道：“珠珠先去找漂亮哥哥吧，爹爹要跟娘亲说些事儿，等一会儿珠珠回来刚好。”
　　团子抱住盒子：“那珠珠要寄几给娘亲看糖糖。”
　　“好，”盛明麟笑道：“哥哥给珠珠抱着，一会跟珠珠一起回去。”
　　于是几个人先去了霍沉昭院中。
　　盛明麟也没有叮嘱团子要说什么，家仇什么的，本来就没法安慰，太刻意了反而不好。
　　于是就由着团子兴高采烈的，一路嚷嚷着跑了进去：“漂亮锅锅！漂亮锅锅！珠珠回来啦！”
　　坐在桌前的霍沉昭，急拭去了脸上的泪。
　　珠珠飞奔进去，吓了一跳，疑惑地瞅他：“漂亮锅锅，你在哭哭吗？”
　　“没有，”霍沉昭急笑道：“我在试一种药，结果配的不对，激得我眼睛都红了。”
　　他一指：“看，我都倒掉了。”
　　团子信了，凑上来，给他吹了吹。
　　霍沉昭忍不住抱了抱小人儿，一边柔声道：“珠珠找我做什么？”
　　团子立刻把盒子一亮：“看！介个小人人，送给漂亮锅锅！”
　　霍沉昭笑着，伸手打开，一愣：“这是？”
　　他一看之下，当场惊喜：“这也太神奇了！珠珠哪来的？”
　　团子笑得眼儿都弯着：“系珠珠抽到哒！珠珠就几道，漂亮锅锅会喜欢！”
　　霍沉昭下意识地就想说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可看小团子满眼是笑，又把话咽了回去，道：“谢谢珠珠，我真的很喜欢，很开心。”
　　他再次抱住她，在她身上轻轻蹭了蹭。
　　很神奇，明明只是一个小娃娃，却实实在在会让人觉得温暖，觉得人生多了牵挂。
　　那边，盛明麟拿起了桌上写好的状纸，冲着霍沉昭比了比，意思是问他能不能看。
　　霍沉昭无声点了点头，盛明麟这才坐下细看。
　　霍家家仇，说起来也简单。
　　霍沉昭的祖父，是太祖时的一个太医，因为实话实说，得罪了一个借病邀宠的妃子，后来就被她找了个由头，贬回原籍了。
　　虽然离开的不风光，但他的医术却很不错，他的两个儿子，也就是霍沉昭的父亲和叔父医术也好，霍沉昭这样孙辈也都是自小学医的，一家人行医二十年，在当地颇有声望。
　　后来，大约五年之前吧，当地爆发了霍乱之疫。
　　霍老爷子参与过好几次瘟疫，深知厉害，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控制病人，自掏药包诊治，又东奔西走的，请各医馆的人帮忙，有病人全都集中到一起，不许四处走。
　　其实那一次的疫情，并不严重，不几天，霍家就试出了有效的方子，接连找了几十个人试药，都是一服药就见效，三四日之后就能恢复大半。
　　恰好，那个时候，三皇子带着人来了。
　　明熙朝的皇子们，大都是十五六岁成亲，成亲前后，就会开始领差使办差。
　　霍家祖父本就做过太医，知道里头的门道，晓得三皇子头一次办差，是需要功劳的，赶紧把方子献上了。
　　三皇子对他大加褒奖，收下了方子。
　　然后，第二天，三皇子随行的文臣，也是三皇子的先生杨显荣亲至霍府，请他们去帮忙。
　　霍家人本来就是热心肠，何况朝廷征召，也不容人拒绝，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去了，就连霍家祖父一把年纪，也跟着过去了。
　　而三人一去就没再回家，像霍沉昭这样的孙辈还没资格坐堂，医馆自然就关门了。
　　当时霍沉昭已经七八岁，记事了，与祖母和娘亲婶婶堂弟在家，时常听到外头的传言，譬如说三皇子极为器重霍家人，把这次治疫的药材，全都交由他们一手打理。
　　又譬如说，霍家祖父本是太医出身，待这次治疫之后，便会把霍父兄弟两人，带回京城继续做太医，并为他们请功等等。
　　家里人听得十分疑惑。
　　因为祖父说过很多次，说太医不好干，所以，借着他这个得罪贵人的名头不入宫，未必是坏事。
　　所以祖父又为何会求三皇子，让儿子继续当太医呢？

第217章 没人疼爱的小孩
　　霍家父子一直没回家，家里人一肚子疑惑没法问。
　　等了几日，就发现身边得病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本来已经控制住的疫情，好像不几天，就变得无法收拾。
　　最后，家里人根本不敢出门采买，可下人还是陆续染病，娘几个虽然医术不高，但有现成的方子，吃下去就见效。
　　可也正因为这样才不合理啊！既然药有效，为什么病人会越来越多？
　　家里人越想越不放心，壮着胆子去官府想见霍家人，但下人根本不许他们进。
　　霍沉昭仗着会武，偷偷出门，去了官府盖出来的疫棚。
　　一摸过去，就看到官兵一具一具地往外抬尸体，叠放到车上，一车又一车，粗看足有二三百人，其状之惨，就连霍沉昭这种从小在医馆长大的人，都不敢多看。
　　但绕到前头，却秩序井然。
　　官兵们头脸包的严严实实，正在发药，看起来很像是个一心治疫的样子，可霍沉昭一闻到药味儿，忽然觉得不对。
　　他们的方子，名叫双黄汤，其中的几味主药，比如黄芩、黄连、蒲公英全都是清热的。
　　可他们熬的药，为什么闻起来有附子？附子是补火助阳的啊！药效完全相反啊！
　　霍沉昭还以为自己闻错了，想靠近一些再闻闻，就被官兵发现，直接赶走了，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告诉了家人。
　　当时他们真傻。
　　娘亲和婶婶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死更多人？
　　于是赶去官府，想告诉朝廷的人，说药错了，要抓紧换。
　　没想到，第二天忽然来了一伙官兵，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说霍家父子为搏功劳，居然暗中换药，好让病人小病拖成大病，再去医治，结果有很多人中途死了，是三皇子心细，发现不对，押下他们审问，如今霍家已经招了。
　　一家人当场被官兵抓走。
　　疫情到了这会儿，几家没死过人？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疯了，扑上来撕打他们，当时娘几个拼命争辩，可那时候的人，哪里还有理智。
　　霍沉昭的功夫其实不错，可也实在没本事在这么多人中救下家人。
　　最终一家人全都遍体鳞伤。
　　堂弟那时还不到五岁，被疯狂的人抢过去掼在地上，奄奄一息。
　　等他们被推进地牢才发现，祖父和父亲三人，正坐在一堆秽物里。
　　祖父也染上了病，精神恍惚，声音嘶哑，不住地道：“霍家在我手里没了，我对不起列祖列宗……”
　　他一把抓住了霍沉昭的手，“去告御状，去找皇上做主，我们霍家几代清名，不能毁在我手里，皇爷，皇爷，臣冤枉啊……”
　　他疯疯颠颠地去了。
　　当时一家人差点当场疯了。
　　老爷子本就把霍家这块招牌看得极重，一辈子与人为善，认真到执拗，哪怕做太医时也从不说半句假话，到头来，却落下了这么个名声，被他救了一辈子的同乡们当成生死仇人，老爷子死不瞑目。
　　当天晚上，小堂弟也死了。
　　又隔了一天，婶婶撞墙自尽，然后祖母、娘亲、叔叔，一个个都染上了病……
　　明明有一肚子医术，明明有现成的方子，却只能被关在这幽闭黑暗的地牢里，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痛苦死去，这种感觉，真的会把人逼疯。
　　后来，霍沉昭也染上了。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就在那一天晚上，父亲忽然摇醒他，跟他道：“琮儿，我与你祖父来了之后，一直都待在库房里，只负责检查采买来的药物。熬药和治病的事情，全都是朝廷的人经手，我们从头到尾没见过。当时与我们在一起的，是益康堂的胡大夫，正心堂的卜大夫，都可以给我们做证……与我们时常接触的，据说是三皇子的太监，名叫长旺，另有一个管事，应该也是三皇子府的，名叫刘顺。”
　　“三皇子手段莽撞，但他身边的杨显荣老谋深算，两次与我们谈话的都是他，他似乎能做三皇子的主，他经常带在身边的管事也姓杨，应该是他的心腹，肯定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琮儿，这几个人，你记住了吗？”
　　黑暗之中，霍父的声音极低，却清晰又坚定：“你祖父、曾祖、高祖、天祖，加上为父，我们霍家五代行医，我们霍家的招牌，比大盛朝的国祚还长！我们禀持家训，救死扶伤，俯仰无愧……我不信上天会让我们霍家满门皆灭！”
　　“琮儿，你一定要记住，你是一个大夫。一个大夫，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用杀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你可以救人，你可以救世，为父要你堂堂正正的，把我霍家的招牌，重新立起来！让世人知晓，我们霍家从没害过人！”
　　他的眼泪滴在他脸上，然后，他冒险掐闭了他的死穴。
　　这种法子从没人用过，稍微不小心，就真的死了。
　　但霍沉昭醒过来了。
　　他醒来的时候，身在乱葬岗，被扔在无数尸体中，官兵正准备焚烧。
　　他趁人不备，悄悄爬了出来，看着那边火光熊熊，七岁的小少年泪流满面，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从那之后，他就没有爹，没有娘，也没有家了。
　　没人疼爱的小孩，一夜之前就长大了。
　　他悄悄回了一趟家，却发现，家里居然已经被烧光了，下人们全都葬身火海，就连世代累积的医书，也全都没有了。
　　霍沉昭恨极了，却只能强忍着，他藏在附近几日，偷药给自己治好了病，然后，扮成乞丐，暗中调查。
　　其实这些事情，不用查也知道。
　　他们扣给霍家的罪名，正是他们自己的罪责。
　　因为霍家人反应太快，在三皇子来之前，疫情就已经控制住了，根本就没有传播开。
　　若是他们不来，余下的几十个轻症病人，不出十天就能治好。
　　可三皇子初次办差，踌躇满志，一心想要捞一个大功劳，好一鸣惊人。
　　于是，三皇子与杨显荣一拍即合，两人决定让疫情扩大一点再处理，之所以控制住霍家三人，就是不想让他们在外头再救人，也不想让他们乱说话。
　　但这两人根本就不懂医术。
　　霍家人治得太及时，给了他们瘟疫并不可怕的错觉。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疫情会传播的这么快，只几天时间就完全控制不住，偌大的城池转眼就成了死城。
　　他们怕了。
　　怕死，更怕这次没有功劳反倒成了罪责。
　　于是他们反手一推，就把这个黑锅推到了霍家人头上。
　　之前为了显示三皇子礼贤下士放出去的消息，反倒成了最有利的佐证。
　　就在霍家人被关押等死时，外头还不时会放出他们所谓的供状，彻底坐实了他们的罪状。
　　还是那句话，那时候的人，哪里还有理智？
　　他们根本不会去想仁心仁术的霍家，不可能干出这种事，他们只知道，我的亲人死了，我想把仇人千刀万剐。
　　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霍沉昭反倒更加冷静。
　　如今，乱葬岗成了万尸坑，他找不出家人的尸身；家也被烧了，他连给亲人立衣冠冢都做不到。
　　只有他姓的这个“霍”字还在。
　　他一路悄悄跟着三皇子回了京，然后一直藏在京城。
　　半年多之后，他意外遇到了来找他的武师傅周饮瀚。
　　周饮瀚是个江湖人，在他四岁那年无意中见到他，想收他为徒，但他们是医户，只能从医，周饮瀚十分遗憾，留下教了他三年武，便离开了。
　　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找他。
　　周饮瀚是听说了云州城的事情，又去他们家看过，看到祠堂被打扫了，还以树枝代香上了香，觉得外人应该不会这么做，霍家一定有人幸存，所以一直在找，从云州一直找到了京城，终于是找到了他。
　　然后周饮瀚正式收他为徒，开始传他本门的内息。
　　他的功夫越来越好，调查起来也越来越方便。
　　譬如三皇子的太监长旺，管事刘顺……因为三皇子心虚，回京之后找由头想把他们灭口，就被改名为霍沉昭的霍琮救下了。
　　后来，霍沉昭还去找了当时云州县城中幸存的一个大夫。
　　所以，他手里有几份证词和人证。
　　只有杨显荣滑不留手，哪怕是私下说话，也是滴水不漏，从不留下话柄，堪称老谋深算。
　　所以他手头并没有能告他的证据。
　　但他暗中去看过，那个杨管事仍旧在杨显荣府上，似乎仍旧挺受重用，到时候可以抓来审。
　　盛明麟静静看完，深呼吸压下火气，又与霍沉昭低声交流了一些细节，然后冲他比了比正房那边。
　　他的意思是，他去把这件事告诉端王爷，明天好跟他打配合……兹事体大，既然要做，就要一次做成才是。
　　霍沉昭无声地冲他拱了拱手，眼露感激。
　　盛明麟就拿着那张状纸走了。
　　到了正院，端王妃也在，一见他就朝他招手。

第218章 小不点姐姐和大狗子弟弟
　　盛明麟把状纸递给爹爹，快步过去，端王妃兴致勃勃道：“麟儿，你看看，你想要哪样的香囊？”
　　盛明麟问：“香囊？”
　　“对啊，”端王妃道：“珠珠的冻豆子，不是可以挂在屋里吗？总不能扔梁上？那不得放进香囊里？所以你挑个颜色，花样。”
　　一边说，一边举起几个让他看。
　　盛明麟看着都差不多，就随手点了一个好几个角的，“这个？”
　　端王妃道：“这是粽子！端午都过了，你要粽子干什么？”
　　盛明麟：“那要不，这个？”
　　“这个不好看，满里头就这个最不好看，还被你挑着了。”
　　盛明麟懂了，连忙道：“我不懂这个，要不娘亲帮我挑吧？”
　　“行吧行吧！唉！”端王妃就抱怨：“还得我自己挑，你们啊，在外头光鲜亮丽的，其实连挑香囊都不会。”
　　盛明麟只好绽放出无辜又乖巧的微笑。
　　然后端王妃又来回挑了好半天，挑了一个，在他身上比了比：“就这种吧，很配你的，很书香很雅致的。”
　　盛明麟看了看，也没敢问花里胡哨地到底哪里雅了，仍旧一脸乖巧道：“娘亲挑的果然是最好看的。”
　　端王妃满意了，拍拍他背，“乖！去忙吧！”
　　盛明麟笑着走了。
　　端王爷正快速看着，盛明麟过来给他爹添了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正在喝，端王爷已经看完了，皱眉道：“这孩子，还是想得浅了。”
　　盛明麟连忙问：“哪里不妥？”
　　端王爷道：“凭咱们手头这些东西，摁死盛暠敏没问题，哪怕盛暠敏没废也没问题，可要是想凭这个，摁死杨显荣，难！”
　　他顿了一下，叹道：“不要觉得皇上就可以随心所欲，你可知杨显荣是谁？杨显荣是现任的吏部尚书，百官之首！”
　　自从太祖皇帝废了宰相一职，大盛朝就没有宰相了。
　　明熙帝登基之后建了内阁，但阁臣品阶不高，权限也不大，阁臣之间也没有明确的职级高低，正所谓“从容献纳，帝尝虚己以听”，只相当于天子的专属幕僚，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还不如六部。
　　也所以，杨显荣的吏部尚书，是真正的百官之首，也是江浙官员的主心骨。
　　端王爷认真给他讲解：“你要明白，不管多强势的皇帝，文臣武将之间，君臣之间，也是要不断地掰腕子的。不可能说杀就杀！杨显荣那货，直白的说，就是你皇伯伯掰腕子失败，才叫他上位的，最是个老狐狸。”
　　“有件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杨显荣本是三皇子的授业师傅，但，从那次三皇子办差回来之后，他与三皇子的关系，很明显地淡了一阵子……这是为什么？他就是在为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撇开自己做准备！”
　　“沉昭这孩子，他顶着这个名字过来，谁心里不犯思量？进了端王府都没去告状，明摆着这个仇不简单。杨显荣老奸巨滑，行事极为谨慎，必定早就想到了！这会儿，他身边那个杨管事，绝对已经处理了！”
　　盛明麟道：“可是沉昭见过杨管事，他也亲自去查过，杨管事还在杨府啊！”
　　“不可能。”端王爷摇了摇头：“杨显荣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今那个杨管事，绝对已经换人了。”
　　他长吸了一口气：“让原本的杨管事光明正大的‘死去’，再换一个与原本的杨管事长相相似之人，仍旧留在身边，进可攻退可守，这才是杨显荣这种人的手段！要不然呢？等事发之后，再匆忙弄死？授人话柄？”
　　说到这儿，他忽然一眯眼，然后他思忖了半晌，慢慢道：“我似乎记得，你说过，凌绝会易容的？实在不行问问秦江白也行？”
　　盛明麟惊讶地睁大眼：“爹的意思是？”
　　他其实已经想明白了他爹的意思。
　　既然真的杨管事已经死了，杨显荣找了一个假的来代替……那他们“找到了”真的杨管事，这在外人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毕竟杨显荣又不能跳出来说我心虚我把真的给杀了？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再一次领略到了政客之间杀人不见血的心机，于是转身：“我去叫凌绝。”
　　端王爷道：“小心点儿，别走漏了风声，我一会儿叫个人过去，你们先私下试试，行不行的我如今还拿不准。我得先出去一趟，问问之前那个杨管事是怎么死的再说。”
　　盛明麟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端王爷就快步去了。
　　盛明麟一路小跑着回来，就看到巨鹰杵在院中。
　　说真的，这巨鹰真不像宠物，实在是太高大了，明熙帝、谢大将军这种武人可能会喜欢，珠珠……都别说珠珠了，他都觉得吓人。
　　可是呢，一旦不把牠当宠物，就当成珠珠的护卫，一下子就觉得顺眼了。
　　绝对忠心！通人性！懂人话！战力强还能飞！这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啊！
　　盛明麟欣赏了一会儿，叫人去跟七皇子说了，让他过来见识一下巨鹰，顺便陪珠珠玩一会儿，然后好把霍沉昭和沈凌绝带出来。
　　珠珠其实根本没发现巨鹰跟着她回来了，也没发现牠在院中等着。
　　她正偎在霍沉昭膝边，跟他一起玩小药人，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七皇子的声音：“哟！！真的来了一只巨鹰啊！天呐！这也太大了吧！太威风了吧！”
　　霍沉昭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外头，闻言还愣了一下：“巨鹰？”
　　“对呀！”珠珠当场跳了起来：“系珠珠抽来的大鸟鸟，珠珠带你去看。”
　　她抓住他手，拉着他就出去了。
　　七皇子一眼看到她，立刻绕过巨鹰过来，双手一搂团子，就扔了个高高：“珠珠！小宝贝儿！”
　　团子一边张手手飞飞，一边热情回应：“七锅锅！大宝贝儿！”
　　七皇子嘿嘿笑着接住她，在小肉脸上嘬了一口，才道：“珠珠，这是哪来的鸟啊？也太威风了吧！太好看了吧！牠往这儿一站，简直就是个大将军！威风八面啊！”
　　虽然珠珠刚才还有一点点害怕巨鹰，甚至还有一丢丢后悔选了巨鹰，但，一见小伙伴儿这么喜欢，这么羡慕，这么捧场……团子的小腰板儿顿时就挺直了，觉得自己棒棒哒，大鸟鸟也棒棒哒！
　　团子挺着小肚肚炫耀，“系珠珠哒！系珠珠抽来哒！”
　　“我就知道！”七皇子毫不犹豫地道：“我就知道这些天下没有过的好东西，肯定都是珠珠的！”
　　团子坚定点头：“对！珠珠哒！”
　　盛明麟瞧着两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珠珠跟谁在一起，都像哥哥和妹妹，安静又温馨。
　　但，只要一跟七皇子凑到一起……咋说呢，就像小不点儿姐姐和她拽不住的大狗子弟弟，莫名带着一种合作拆家的气质。
　　他招手让霍沉昭出来，不放心地又叮嘱了荔枝几句，这才走了。
　　七皇子的眼一直没离开过巨鹰，根本没注意别人，问：“珠珠，这只鸟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取名只，”团子歪头头，认真想了想，“牠是珠珠的孩只，牠姓盛，牠介么威风，要不，就叫牠盛大威风吧！”
　　“挺好，”七皇子立马捧场：“盛大威风，好听！盛大威风，过来，七伯伯疼你啊！”他伸手想摸。
　　巨鹰一脸高傲地昂着首，理都不理他。
　　七皇子啧了一声：“珠珠儿，盛大威风怎么跟沈凌绝似的？拽了吧唧的？”
　　团子连忙道：“你别急，等珠珠教牠一下下。”
　　她仰脸瞧了瞧巨鹰，鼓了鼓勇气，很有礼貌地问：“盛大威风，珠珠可以摸摸你的头头吗？”
　　～❤～
　　虽然五星好评还不到两千，但三更四更多了，再两更总是莫名有亿点点心虚，所以今天还是三更。

第219章 独属于七皇子的感觉
　　小奶嗓子细细的，幸好盛大威风很给面子，立马低头，凑了过来。
　　团子满脸惊喜，与七皇子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十分默契的，一人一边，摸上了巨鹰的脑袋。
　　虽然已经摸过了，但跟七锅锅一起摸，好像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七皇子：“好硬！”
　　团子：“滑滑哒！”
　　七皇子：“它的头都快比我的头大了。”
　　团子：“眼睛也好大呀！”
　　七皇子兴致勃勃：“盛大威风，给我们看看翅膀行不行？”
　　盛大威风歪歪鸟首，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啥，七皇子总觉得，他好像从这双灰色的圆眼中看到了嫌弃？
　　下一刻，巨鹰缓缓地昂起鸟首，双翼慢慢铺展开，动作甚至有几分优雅。
　　巨大的双翼便如两把折扇，一折一折地向外铺展，每当她们觉得已经铺展到尽头时，才发现，原来还有很多。
　　一直到几乎横跨整个院子的双翼完全展开，珠珠和七皇子两个傻白甜已经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在这一刻，虽然他们都没词儿形容，却忽然懂了，原来并不是只有华丽才是美的，就这样简单的黑白色，就会有一种大气磅礴，大道至简般的美。
　　统统在珠珠脑子里嘀嘀咕咕：“这算什么，系统奖励物品不能超出本位面上限，要不然更大的也有！”
　　然而珠珠根本就没有听到。
　　两个人都张大嘴巴，好一会没回过神儿来，旁边的下人也都是一水儿的呆滞表情，完全被盛大威风给征服了。
　　而此时，
　　盛明麟三人已经聚到了一起，盛明麟简单把事情说了。
　　霍沉昭脸色发白，沉默良久，还是艰涩地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没关系的，就算真的不能处置杨显荣，我也可以等。”
　　“等什么等！”沈凌绝忍不住道：“他一把年纪了，万一寿终正寝了怎么办？”
　　霍沉昭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沈凌绝道：“说真的沉昭，你父亲……我没有说伯父不好的意思，我真心佩服这种人，敬仰这种人，可是，同样的事落我身上，我真的做不到，我忍不了。我只会立马杀了这些畜生玩意儿，然后再用他们的血，把他们的罪状写在墙上，昭告世人！反正霍家又没有九族了，怕什么！”
　　盛明麟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所以？霍家世世代代的名声就不管了？老爷子和伯父的临终遗愿不重要？”
　　沈凌绝叹口气，摆了摆手不跟他争。
　　盛明麟温言道：“咱们先别想成不成的问题，尽一切努力就是了，连皇伯伯都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怕什么！撕破脸正式宣战，以后束手束脚的也绝不是我们！我们还小，我们耗得起！”
　　他转头又向霍沉昭道：“你也不用想太多，我爹愿意帮你，也是为了珠珠，你并不欠我们的。再者说，皇伯伯愿意为你做主，也是因为你值得，你如今才十二岁，你还有大好人生可以报效君王呢！”
　　几人没说几句，端王爷的人就过来了。
　　沈凌绝搬家的时候就把那些东西全都带过来了，就试着给他易容。
　　谁知才刚开了个头，端王爷就回来了，一进门就道：“不太妙。”
　　盛明麟急道：“怎么？”
　　端王爷道：“之前那个杨管事，两年多之前，半夜惊梦，接连数日，然后悬梁自尽了……你们听听，这个故事顺溜不顺溜？我说他老狐狸你还不信。”
　　盛明麟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懂了，惊愕道：“你的意思是，此事，杨显荣做了两手准备，能脱罪则脱罪，若实在不能脱罪，那就是这杨管事自作主张？回来就遭了报应？他最多一个御下不严？”
　　端王爷点了点头。
　　盛明麟道：“这种事皇上能信？别人能信？”
　　“天真！”端王爷正色道：“信不信，重要吗？连证据都不那么重要！朝堂之争，是势力角逐，是利益争夺，没有人能随心所欲。”
　　盛明麟知道爹爹这是在教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声点头，表示受教。
　　却又喃喃地道：“但，私底下再怎么龌龊，表面上还是要扯一层公正的遮羞布的。所以，咱们的筹码越多，对方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当这个代价，大过他本身的价值，他们的团伙，就一定会放弃他。”
　　端王爷缓缓点头。
　　一点就通，一下子就能看到关键，盛明麟，是天生的政客，比他强。
　　沈凌绝忍不住催了一句：“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端王爷道：“这会儿，盛暠敏还在城外，我已经叫人私下传话给他了，他如今已经这样了，肯定会咬着杨显荣不放的……他毕竟身逢其事，希望他能聪明一点，多甩些实锤出来。”
　　他拍了拍霍沉昭的手背：“你放心，就算这一次真的收拾不了他，也能叫他脱层皮，咱们慢慢来就是了。”
　　霍沉昭起身施礼：“沉昭明白。”
　　端王爷又道：“明天，你记住……”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王爷！世子！不好了！七殿下要带着小殿下骑鹰去天上飞！”
　　盛明麟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熟悉的，独属于七皇子的，叫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父子二人话都不迭说，拔腿就往外跑。
　　霍沉昭两人也怕他们已经飞上天了，也跟着往外跑。
　　他们会轻功，速度快，等端王爷父子赶到的时候，七皇子拉着珠珠的手，正在跟霍沉昭两人对峙。
　　七皇子很是不服：“哪有什么危险？你们是没见，盛大威风的翅膀，足有好几丈长，怎么可能背不动我们？盛大威风自己都说能背！不信你问问！”
　　团子不住地点头儿：“对呀！”
　　盛大威风……这个名字，真是太有珠珠味儿了。
　　两人默默往里走，珠珠看到了，张开小手手扑过来：“爹爹！锅锅！”
　　两人都含笑弯腰，准备迎接小宝贝的拥抱。
　　结果珠珠跑到一半儿，看到了霍沉昭，她小腿腿一拐，转身跑到了霍沉昭面前，仰起小脸看了他半天，然后拉住了他的手：“漂亮锅锅，你肿么啦？”
　　霍沉昭下意识想找个托词，但话到口边，却不由哽咽了一下。
　　他蹲下来，双手抱住团子，低声道：“珠珠，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想做成，但我很担心会做不成……”
　　团子毫不犹豫地道：“一定会成哒！”
　　她张开小胳膊抱着他，小大人儿一样拍他的背，“漂亮锅锅肯定什么都成！珠珠把所有的大聪明、大福气，和……和盛大威风，全都给你用！”
　　盛大威风：“嘎？”
　　霍沉昭轻声道：“谢谢珠珠，珠珠真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宝贝了。”
　　团子抿着小嘴儿，矜持点头：“漂亮锅锅也宝贝！”
　　在这一刻，没有人想到，珠珠这句小甜话，居然很乌龙的成真了。

第220章 俩人凑不出一个脑子
　　七皇子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仍旧一心想上天，还邀请沈凌绝：“要不我们俩先去试试？你轻功这么好，肯定摔不着。”
　　沈凌绝明显有了亿点点心动，迟疑道：“嗯……盛大威风牠能乐意吗？”
　　“没事，”七皇子道：“我们现在已经很熟了，我跟牠商量商量！”
　　盛大威风本来姿态睥睨地站在那儿，一听这话，立刻往旁边平移了两步，继续一脸高傲地站好。
　　盛明麟：“……”
　　这个鹰都比他们聪明的世界，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盛明麟无奈道：“凌绝，你也陪着他胡闹！”
　　“这怎么就胡闹了？”七皇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你们这些人，什么都瞻前顾后地不放心，其实纯粹就是瞎担心，我告诉你们，我真的是认真考虑过的，我现在不像以前那样莽撞了，是不是？”
　　盛明麟：“……”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说？就你这样，你还觉得自己长进了是吗？
　　七皇子还以为他默认了，继续道：“珠珠也想骑！不信你们问问！”
　　团子点头：“对哒！珠珠也想。”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
　　珠珠那点小胆儿，下台阶都得找个手手牵着，她自己想骑鹰才怪，纯粹是被他带的。
　　盛明麟就道：“那你怎么考虑的？跟我说说。”
　　七皇子道：“我跟珠珠问了盛大威风好几回，盛大威风都点头了。骨头我也摸过了，可结实了，你们看到那个石桌了没有？我还特意让盛大威风带着试飞了一下。我真的……我严谨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得意洋洋。
　　他说一句，团子就在旁边点一下头，非常捧场：“对呀对呀！”
　　几个大人：“……”
　　三岁半的大聪明团子，带着她的没头脑弟弟，可真是辛苦了，俩人凑不出一个脑子来。
　　盛明麟都习惯了。
　　只要这会儿还没上天，他都能心平气和。
　　盛明麟问他：“七哥，既然你说万无一失，那我问你几个问题。”
　　七皇子非常自信的一挥手：“随便问！”
　　盛明麟道：“第一个，半空中风一定很大，鸟起飞后一定不会平稳，你不可能不扶着。你有两只手，你一只手搂着珠珠，一只手抓着鸟羽……你先别急，你一定想说你力气大你抓得住，但我问你，你和珠珠全身力量都在那几根羽毛上，你觉得盛大威风会不会疼？疼了牠会怎么做？就算牠忠心牠能忍，那你确定那几根羽毛长得就这么结实能撑住你们俩？万一揪断了呢？”
　　七皇子当场哑然。
　　盛明麟道：“第二个问题。如今正是夏猎之时，如果这会儿你在外头，你拿着弓箭，你看到这么一头巨鹰，你不想射一箭吗？人人都会这样想！夏猎都是成群结队的，到时候数箭齐发，盛大威风怎么办？你又怎么办？是牠能刀枪不入，还是你能？还是珠珠能？”
　　“当然，你也可以说，盛大威风可以飞高，飞到弓箭难及之处，可那样的高处，是我们从不曾到达的地方，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你凭什么担保那里没有危险？就凭想当然吗？”
　　“你也别说不一定就这么倒霉遇上夏猎，这都是很可能的事情，你要是有九条命，那可以碰运气，可你就一条命，万一呢？”
　　七皇子蔫了：“那，就放着这么个神鸟，不能骑？”
　　盛明麟道：“你先把我说的问题，全都解决了，然后，如果珠珠和盛大威风同意的话，你再找个同重量的人偶试飞个几十上百次，把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一一解决掉，然后再请示过皇伯伯，他若同意，你就去吧，别擅做主张，破点皮我爹都得落个不是。”
　　七皇子不好意思了，冲着端王爷傻笑了一下：“王叔，我在你家住久了，觉得我就是你亲儿子了。”
　　端王爷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要真有这么个不靠谱的儿子，心天天都得悬着，每天担心一万次……今天我那糟心儿子没带着我宝贝闺女干啥吧？我狂奔回去救我闺女还来的及吗？
　　七皇子估计是真想骑鹰，就把沈凌绝扯到一边商量去了。
　　团子跟七哥哥玩了会儿，也累了，她还没忘记她的漂亮糖糖，就捧着盒子，准备拿给娘亲看。
　　盛明麟牵着妹妹小手手往外走，端王爷低声叮嘱了霍沉昭几句，然后快步跟了上来。
　　一进门，扑面而来一股凉意。
　　盛明麟赶紧把珠珠抱起来，结果进去一看，端王妃连披风都裹上了，端王爷都乐了：“你弄这么冷干什么？”
　　“我这不是给你们做香囊吗？天这么热，赶紧做好了好用。”端王妃朝他们摆手：“你们嫌冷就离远点儿，我很快就弄好了。”
　　盛明麟笑道：“珠珠有很漂亮的棒棒糖，想给娘亲看。”
　　行吧，端王妃就先站起来了，跟着他们进去，一边笑道：“珠珠，娘亲把你的冻豆子，给你几个哥哥一屋分几个，再给舅舅家送一点儿，行不行？你几个舅舅最怕热了。”
　　团子猫猫疑惑：“冻豆子系什么？”
　　她只见了包袱，根本没见里头的寒冰石什么样，当然主要是包袱一点也不可爱，她就完全没有这是珠珠的东西的自觉。
　　端王妃正要解释，团子已经超大方的挥挥小手：“珠珠有超多豆豆，不管系金豆豆、珍珠豆豆和别的豆豆，全都可以给锅锅，给舅舅，给表哥，都给。”
　　端王妃笑着，也不问了，缓了缓就脱掉了披风，然后主动问她：“珠珠儿，这个盒子好漂亮，里头是什么？”
　　团子立马精神起来：“系坠坠好看的糖糖！”她放上桌子，小手一下子打开，“看！”
　　端王妃：“哇！”
　　本来只是逗孩子，结果哇完了，真的惊讶了一下：“哎哟，这糖怎么这么好看啊！”
　　她拿出来一一细看，“太好看了，这颜色，这形状，珠珠儿，娘亲不吃，娘亲画一画这个样子可不可以，画完了叫匠人打模子，以后咱们可以自己做。”
　　虽然绝对不可能做成这种晶莹剔透的质感，但就这形状也很好看了。
　　团子大方点头，一边咽了咽小口水：“娘亲画画可以，闻闻也可以，还可以次两个！山个也可以！”
　　端王妃笑道：“娘亲不吃，娘亲就画画。”
　　一边说，一边就拿了描花样的纸来，对着糖仔细描。
　　盛明麟就感觉吧，娘亲的性子，跟绣花这种细致水磨的活计，一点也不搭，于是悄悄问爹爹：“娘亲还爱绣花？”
　　端王爷用“你小子太天真”的眼神儿看了看他，然后悄悄冲他伸出五根手指，一个一个往下扳：“五，四，三……”才扳完三根，端王妃就叫他：“晏清，你过来帮我描，这种动笔的活儿不都归你干吗。”

第221章 不愧是我媳妇生的
　　端王爷：“来了！”
　　他站起来走过去，拿起笔开始画，一看就是专业描花样子的，几下子就把那个形状给勾勒出来了。
　　团子挤过来看：“哇！爹爹好棒呀！”
　　端王妃被闺女挤开，索性站起来，站在后头看，一边还跟盛明麟道：“你爹啊，干什么像什么，就算他不是王爷，放到外头，肯定也能混得挺不错。”
　　端王爷嘴角带笑。
　　盛明麟笑道：“那我要多向爹爹学一下，也向娘亲学一下，集两家之长。”
　　端王妃乐了：“我跟你们这种心眼包路子不搭，你学不来的，就算当时硬学，回来也起码得难受到半夜。”
　　盛明麟：“噗！”
　　说笑间，端王爷已经熟练地描出来一个，换了纸画下一个。
　　端王妃举着看：“这花样，人家怎么就能做得这么好看，回头画完了，叫匠人用木头什么的，雕一些稍微大点的，给珠珠摆在屋里玩，也怪可爱的。”
　　团子捡话尾巴：“可爱的。”
　　一边说，一边把糖怼在脸上，猛闻了一下：“好香呀！真的好香呀！”
　　盛明麟笑道：“珠珠要不要吃一根？有十根呢，吃完一根还有九根那么多。”
　　团子举高小胖手手看了看，体会了一下九根有多多，然后咽了咽口水，下了决心：“珠珠次一根。”
　　于是盛明麟开始给她拆。
　　一拆开那层透明的纸，顿时就涌出了一股水果味的甜香，珠珠小心地舔了一下，开心得直冒泡泡：“好吃！甜甜哒！”
　　她给他：“锅锅，你要不要舔一下？”
　　盛明麟：“不要了，哥哥不喜欢吃糖。”
　　端王爷也没有舔，倒是端王妃，笑着舔了一下，然后珠珠儿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小舌头卷呀卷，猫儿一样舔，大眼睛弯弯，小肉脸上的满足都要溢出来了，就一块糖，硬被她吃出了幸福的感觉。
　　端王妃笑着瞧了她半晌，又自言自语：“这糖上弄根棍儿，也不错，小孩子拿着吃确实方便，我回头就叫人做一批出来，一定好卖的。”
　　盛明麟不由好笑。
　　真的看出是巨富了，眼里全都是商机。
　　团子一口气把圆圆的糖块舔平了，忽然想到什么，朝着爹爹叫了一声：“糖糖。”
　　端王爷没有注意，只笑着应了一声：“嗯，吃吧。”
　　团子瞅着爹爹的脸，笑得像一只偷到鱼的小猫，又叫了一声：“糖糖爹爹。”
　　端王爷一下子回过神来，一抬头，团子就朝他咧着嘴巴哈哈笑。
　　端王爷失笑着伸手，笼了笼闺女的胖下巴：“小臭宝，你是不是知道爹爹名字了？谁告诉你的？”
　　团子继续吃糖，一边道：“系四锅锅说哒，爹爹叫糖糖，这个名只可真好次……珠珠叫珠珠，介个名字又漂亮又值钱。锅锅，你叫行么呀？”
　　端王爷也不等儿子开口，便笑道：“你哥哥叫麒麟，这是一种很聪明又很厉害的神兽。你娘亲叫安宁，是国家安宁的意思。因为外公和舅舅，时常要去打仗，打仗是很不好的一件事，会有很多人受伤，很疼，所以你外公给你娘亲取名叫安宁，想让这个国家，所有的地方都太平，所有的百姓都康宁。”
　　他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但是珠珠，乖宝宝可不能叫爹爹娘亲的名字啊，这样不好，以后我们不叫了好不好？”
　　团子乖乖点头：“珠珠不叫啦，珠珠系乖宝宝。”
　　避讳是很重要的礼节，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避讳主要就是“尊者讳，亲者讳，贤者讳”，长辈这种就属于亲者讳。
　　不但不能直呼父母的名字，说话的时候，也要避开与父母姓名相同或同音的字，或者念成别的音，写的时候当然更是，一般会减一两笔，与旁人提到父亲的名字，也要在名字前头加一个讳字。
　　例如唐朝有一个诗人叫李贺，其父名叫李晋肃，因为“晋”与“进”同音，所以李贺虽有诗鬼之名，才华横溢，却一生不能举进士。
　　但珠珠现在还小，还没正式开蒙，所以讲究这个还太早，主要很多字的音儿她还发不清楚呢，说糖糖的时候发音很像肠肠，盛明麟也跟着她念肠肠，要不然解释了也怕她记不住。
　　端王爷就像讲故事一样，给珠珠浅浅地讲了讲。
　　团子眼儿张得老大：“幸好爹爹不叫饭饭，要不然珠珠就不能次饭饭了，会饿洗的。”
　　端王爷失笑，刚想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结果团子又道：“不对，不系不次饭饭，系不说饭饭，那珠珠说次菜菜就可以啦！”
　　端王爷还有点震惊：“对！就是这个意思！！珠珠儿也太聪明了吧！！”
　　居然真的听懂了！端王爷把脑袋伸过来，在珠珠脑门子上啃了几口：“真聪明，不愧是我……我媳妇生的。”
　　端王妃笑嗔了他一眼。
　　团子继续吃糖，吃了一半儿，就停下，跟盛明麟道：“锅锅，你帮珠珠把介一半糖糖……不对，”她认真思考了半晌：改口道，“介一半好吃哒，装起来。”
　　端王爷一边描着花样子，一边就忍不住笑起来。
　　盛明麟失笑道：“珠珠不吃完吗？”
　　团子舔了下嘴唇，“太好吃啦，珠珠不舍得一下只吃完，明天债吃。”
　　盛明麟：“……”
　　统统忍不住插话：“宿主，你吃吧，等你有了积分，这种糖都很便宜的！”
　　团子道：“可珠珠现债只有这一盒，吃完了，就没有啦！”
　　“还有的，”统统道：“吃完我给你买！”
　　虽然她的出厂积分只够买七盒，但七盒不是也有很多？
　　团子很有礼貌地道：“谢谢统统锅锅，但珠珠今天吃饱啦！”
　　主要是统统锅锅不是自己家的锅锅，珠珠不可以骗他的钱钱买东西吃。
　　读到她这个想法的统统：“……”
　　嘤嘤嘤！
　　翌日，端王爷去上朝，霍沉昭也在外头候着。
　　不一会儿，就宣他上殿。
　　因为大盛朝非军功不得封爵，所以明熙帝直接破格为他授官，为太医院院判。
　　太医院前阵子刚刚改革过，原本院使是正五品，院判是正六品，各提了一级，院判成了正五品的官儿。
　　但霍沉昭的方子解决了鼠疫的问题，这是可以载入青史的大事儿，所以这个奖赏，并不算过份，主要是大家轻易不愿得罪一个大夫，哪怕如今他还是个小孩子，可正因为如此，才前途不可限量。
　　朝上无人反对。
　　然后霍沉昭施大礼道：“多谢陛下隆恩，但草民愧不敢领，草民斗胆求皇上，为草民一家，及整个云州城的百姓，洗雪沉冤！”
　　百官神情震动。
　　能站在这儿的大多都是万里挑一的聪明人，博闻强记，一提到云州县，立马就能把这小小县城的所有信息在心里过一遍。
　　不止一人暗暗看向杨显荣。
　　～❤～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日常三更，所以加上五星好评2000的加更就是四更，但我之前没注意到，要现码，所以后两章要稍微晚一点。

第222章 把陛下和满朝文武当傻子
　　杨显荣也正皱着眉，似乎正在思忖当年之事，面色毫无异样。
　　明熙帝严肃道：“此话何意？”
　　霍沉昭跪在地上，从头到尾地把事情说了一遍，随说着，眼泪便滚滚而下，却强忍着不哽咽，字字清晰。
　　他本就是那种极为夺目的漂亮，年纪又小，这样子实在是太过可怜，叫这些久历风雨的朝臣们，也有些不忍。
　　满殿鸦雀无声，霍沉昭终于说完了，无声恸哭，一边膝行两步，双手把状纸呈上。
　　这状纸是重新写的，其它地方全都没改，只改了两处。
　　第一，献方子的时候，是三皇子和杨显荣共同收下的，而霍父献方子时，还给了试药并且痊愈的人员名单，以为佐证。
　　这是实情，只是霍沉昭当时写状纸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第二点，就是假的了。
　　说霍父刚来的时候，不放心家里，想告假回一趟家，提前两刻钟过来交帐，却遇到另一个管事来交帐，因为闻到了那人身上的药味，当时他心里还有些犯嘀咕。
　　为什么要改呢？
　　第一证明方子真的有效啊，避免他们争辩说他们给的方子就没用，或者说不够有用，所以才死这么多人。
　　另外，杨显荣自小就有神童之名，是有名的过目不忘，这样就可以证明，他知道方子是哪几味药，也相信方子有效。
　　至于第二点，采买其它药物，这是机密之事，肯定是自己人去办，而三皇子怎么说也是堂堂皇子，不可能自己管，所以这件事绝对是杨显荣在管着。
　　虽然是假话，却编地极其符合常理。
　　这状纸，明熙帝是第一次看。
　　当时的云州县城十室九空，锦衣卫查起来也麻烦，肯定没有当事人说的这么细，明熙帝一路看下来，直恨得咬牙切齿，怒道：“畜生不如的东西！”
　　他把状纸扔到了地上，杨显荣自然而然的走上两步，弯腰要捡，但明熙帝却道：“解卿！你也看看！”
　　杨显荣腰都弯下去了，此时起身太过狼狈，就自然而然地把状纸捡了起来，双手交给了阁臣解吉安。
　　解吉安颔首接过，双手捧着细看。
　　解吉安号称大盛第一才子，不只才华横溢，且性情刚直，颇有几分恃才傲物，太祖朝时几起几落尚不改其志，就算是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也是照喷不误的。
　　果然，状纸还未看完，解吉安便破口大骂：“陛下说的没错，当真畜生不如！杨显荣，你丧尽天良，畜生不如！”
　　杨显荣很沉得住气，皮笑肉不笑地道：“解大人，你要骂本官，起码要先让本官知道，本官错在哪里了吧？”
　　解吉安瞪着他：“何必装模作样！你自己做下的恶事，你自己难道不知？”
　　杨显荣垂眼，面露痛色，道：“当初在云州城……”
　　端王爷不打算看他演戏，直接打断他：“解大人，你把状纸让大家看看。”
　　杨显荣脸上怒色一闪而过，摇了摇头，退回了队列之中。
　　明熙帝也不理他，就道：“把那个畜生叫回来，朕要亲审此案！”
　　郑忠顺连忙应是，叫人去城外接庶人盛暠敏。
　　此时状纸仍在朝上传阅，阁臣们传完了，又要传给六部，端王爷直接上前一推，强行跳过了杨显荣。
　　杨显荣伸出的手，慢慢收回，皮笑肉不笑地道：“可是臣何时得罪了王爷？”
　　端王爷冷笑回：“并非私怨，我只是耻于跟你这等人为伍！”
　　杨显荣再也撑不住笑脸，道：“就算是杀人案，也要审了才知，为何还没审，王爷就先给臣定罪了？王爷只顾维护自己人，便要置我大盛律法于不顾？”
　　端王爷轻哧道：“审案子的是皇兄，我不过是一个略长了人心的路人而已，就算没理由，看不上你也就看不上了，又如何？再者说，是或不是，杨大人不是清楚得很吗？何必在这装模作样！？”
　　解吉安大声道：“正是如此！！你乃是三……盛庶人的授业师父，盛庶人办差时还不到十五，此前从未办过差，向来对你言听计从，你说此事你不知情，是不是把陛下和满朝文武都当傻子了？”
　　杨显荣亦朗声道：“你所说的，不过是莫须有，想当然！云州之疫时，我确实疏忽了，太过信任民间大夫，以至于酿成大祸，覆水难收，可若要扣给我别的罪责，我绝不会认！”
　　端王爷微微冷笑。
　　所以，为啥不让他看状纸？
　　杨显荣老奸巨滑，让他看了状纸，他一瞬间就能找出数个地方来辩驳。
　　可不让他看，又把他逼到这一步，他就只能主动开口解释，解释吧，又不敢说的太实在，于是越开口，错的就会越多。
　　要知道，这朝上，哪怕江浙官员占半壁江山，但，总也有不朋不党的中立官员；有心怀天下爱护百姓的良臣；有只跟着皇上步子走的纯臣。
　　他们心里自有一把尺子，会有自己的判断，端王爷想争取的，就是这一部分官员的站队。
　　可此时，已经有江浙派的官员看完状纸了，帮腔道：“此不过是一面之词，假死之事太过荒谬，臣实难相信。”
　　明熙帝冷冷道：“当初整个太医院都不曾把出皇后身上的病症，唯独霍沉昭把出了，霍沉昭才多大？十二岁的半大孩子！霍家的医术，朕信！”
　　那官员当场哑然，另一人又道：“杨大人见多识广，怎会不知瘟疫有如星火燎原？”
　　“正是！”又一官员道：“就算想要拖延，直接不给病人服药，或者找一些草根树皮又有何难？为何还要用附子之类的，耗费大量银钱？这谎话也扯得太离谱了些！”
　　端王爷道：“事实就是如此离谱！”
　　所以才说，三皇子和杨显荣这两个人，真是既无知又狠毒。
　　就像这人说的，他们随便采些草根树皮当药呢，也最多没用，总有人能抗过来，可他们，居然还非要用相反的药来让人病情加重，接连几天死那么人都不收手……这中间耗费的银钱绝对不在少数，这是有多么的“何不食肉糜”？
　　真的是，连恶毒都恶毒得那么高高在上。
　　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员看完状纸，开始各抒己见，吵得沸反盈天。
　　就在这时，盛庶人被拖了进来。
　　端王爷迅速打量了他几眼，心中不由得一沉。

第223章 共同的催命符
　　有的人遇到打击会更加坚强，但盛庶人显然不在此列。
　　他眼睛通红，眼神绝望中带着希冀，脸上皮肉抽搐，显然此时根本就不冷静。
　　这样的状态，只会让杨显荣一派有更多的机会，抓到他话中的漏洞，把锅栽到他头上。
　　果然，盛庶人一进来，就疯狂大叫：“父皇！父皇！你饶了儿臣吧！儿臣后悔了，儿臣后悔了，儿臣再也不敢了！你饶了儿臣吧，父皇不是最疼儿臣吗……”
　　他涕泗横流，语无伦次。
　　明熙帝从冕旒下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回应。
　　盛庶人哭闹了好半天，哭到声嘶力竭，才停了下来。
　　明熙帝冷冷地道：“程卿！”
　　刑部尚书程风起应声而出，朝上一拱手，便道：“盛庶人，五年前你去云州县城赈灾，发生了何事，你且从头到尾讲下来。”
　　端王爷从翰林院挑了两个小官儿，让他们充任书吏去记录。
　　盛庶人犹哭了一阵子，眼见明熙帝毫不动容，这才咬牙切齿地道：“当年？当年我头一次办差，战战兢兢，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他……”他猛然一指杨显荣：“都是他教我的！”
　　杨显荣神情淡定：“盛庶人，我教你课业的时候，你都时常当众反驳，办差使却说你对我言听计从，旁人怎么会信？”
　　盛庶人尖声道：“就是你！就是你！”
　　端王爷垂了垂眼，转头看向霍沉昭，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是想着让盛庶人知道自己不可能幸免，就拉杨显荣下水，但你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啊！
　　果然盛庶人越说越是语无伦次，杨显荣一派却越来越犀利。
　　端王爷静静听着。
　　他发现，真的有不少人觉得，杨显荣不至于犯“花钱买附子”这样的蠢事，也不至于连瘟疫有多厉害都不知道，所以很多人觉得，这些事可能盛庶人的主张，杨显荣只是没阻止而已。
　　但，杨显荣算是明熙帝和端王爷的老对手，两人都对他太了解了，杨显荣自小家资殷实，表面谦和实则傲慢，朝中这些尔虞我诈他门儿清，手段老辣，但，不擅实务。
　　花钱买附子，还真是他能干的出来的事。
　　而盛庶人的性子，真的妥妥是他教出来的，也是性情阴险，却不擅实务。
　　其实这件事情，最大的可能，是江浙派官员，想捏住三皇子一个把柄，却不小心给玩脱了。
　　皇后出身武将之家，皇后嫡出的皇子，天然就更亲近武将那一边。
　　而二皇子，生母出身不高，背后没有势力，只能拉拢文官，有了共同的秘密，这个合作就牢不可破。
　　可惜玩脱了，不是共同的秘密了，成了共同的催命符了。
　　一伙人吵吵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一个结果。
　　最终，明熙帝下令三法司会审此案，并命四皇子督理，霍沉昭做为原告，也要跟着过去。
　　端王爷要避嫌，不能明着插手，于是只向程尚书道：“劳烦程大人，帮我照顾好我的人。”
　　程尚书连声道：“自然，王爷放心。”
　　杨显荣冷笑而去。
　　端王爷暗中咬牙。
　　文官势大，就是这么烦。
　　当年，太祖爷是从异族手里抢回的江山，异族人坐江山，会把汉族人当自己人吗？
　　肯定不会，所以可劲儿糟践，太祖爷接到手的，是标标准准的烂摊子。
　　乱、穷，没人可用，还不得不挤出钱去打仗。
　　那时候，武官是绝对的扛把子。
　　可是，当战乱渐平，势必要休养生息，文官的地位，也一定会渐渐上升，到如今，经常能左右君王的决定。
　　太祖爷可以嘎嘎乱杀，说句不好听的，是因为那时候本来就乱，上位的也都是新人，再换个更新的，也不会烂到哪儿去。
　　可现在，每次动刀，都得慎之又慎，因为坐在这儿，是真正的牵一发动全身。
　　三法司不敢拖延，立马把霍沉昭藏起来的人证带过来，开始审，四皇子全程旁听。
　　但一路审下来，就是端王爷那句话，摁死盛庶人容易，摁不死杨显荣。
　　而此时，
　　端王府中。
　　团子一醒过来，吃完早饭，照例先来找锅锅。
　　结果盛明麟不在，奉娘亲的命，去给大将军府送冻豆子去了，因为这种东西应该会有很多的话要叮嘱，但是娘亲也不知道应该叮嘱什么，就把他派去，让他自己说。
　　团子又去找漂亮锅锅，漂亮锅锅也不在。
　　七锅锅上午是文课，不能出来。
　　珠珠没有想到去找星星锅锅，毕竟星星锅锅在她心里，还属于不能随时找的外哥范围。
　　于是，所有哥哥都不在，团子十分失落，连吃着辣么好吃的糖也稍微有一点点不幸福了。
　　她一边坐在窗前吃糖，一边隔着窗子跟盛大威风聊天：“你有爹爹娘亲吗？”
　　盛大威风：“嘎！”
　　团子点点头：“原来你没有爹爹娘亲，那你有锅锅吗？”
　　盛大威风：“嘎？？”
　　团子又点点头：“原来你也没有锅锅，你好可怜。”
　　盛大威风闭上了鸟嘴：“……”
　　团子又舔了一口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系，你不系珠珠的孩只吗？那珠珠系你的什么？”
　　一院子下人都在憋笑。
　　因为院子里多了这只巨鸟，所以大家没事都想过来瞅瞅，这会儿很多下人正拿着杆子，粘走树上的知了，免得吵到主子，已经粘了一小袋子。
　　外头有人走进来，忽然跃起，抓住了一只知了，随手掷入下人的袋子里，一边上前施礼：“小殿下。”
　　团子惊喜招手，“秦大人！”
　　她绕过窗子跑出来，给他介绍：“秦大人！这系珠珠的孩只，他叫盛大威风！”
　　你的……孩子？？秦江白看着这头偌大无比的巨鹰，忍笑道：“盛大威风，你好。”
　　盛大威风高傲昂首。
　　秦江白十分好奇地问：“牠身量如此巨大，还可以飞吗？”
　　“当然啦！”团子道：“牠飞得可高啦！盛大威风，你飞给秦大人看看。”
　　巨鹰展翅，俯冲上天，然后就在小院的上空盘旋。
　　秦江白仰头看着，连声赞叹：“太厉害了，有神鸟卫护，小殿下安全无虞。”
　　“对哒！”团子骄傲地道：“珠珠和盛大威风一起，保护介个家！”
　　盛大威风盘施的圈子，当场大了许多，飞得也高了许多，估计是囊括整个端王府了。
　　居然真能听得懂人话！
　　秦江白啧啧称奇，正仰脸看着，就被珠珠拉住了手，然后珠珠把他拉进屋里，让他坐在她的小矮凳子上，一边问他：“秦大人，你系来找珠珠玩的吗？”
　　～❤～
　　昨天有亲亲找我说崔昀的问题，我又惊讶又愧疚，一个配角能让人真情实感地喜欢或者不喜欢，对我来说都是成功，都是值得欢喜的，可是，崔昀的结局已经确定啦，真的改不了啦。
　　这事儿全都怪我不好，我当时是自己纠结，所以想问问你们的意见，我以为你们会喜欢参与进来的感觉，但我没想到，意见会这么两级分化，所以我好后悔啊，因为我真的很想让每一个看文的小可爱都开心，可我做不到，总会有一方不太高兴，因为很认真地参与了，当然都希望可以如愿。
　　可要让我把他之前写的不那么好，好让人不爱；又或者写的不那么坏，好让人不恨，我又不想，因为在我心里他是真实的，是活生生的，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高傲又偏激，烟花一样绚烂，零落成泥后也会疯狂拖着整个世界赴死。
　　他与霍沉昭，这两个人我其实是做为对比来写的。
　　霍沉昭原名琮，琮是一种玉。而昀是日光。包括玉珏，也是隐晦地暗示，玉珏是一种有缺口的玉。
　　温润如玉的小少年，玉碎之后，却仍心向阳光。
　　阳光一样耀眼的美男子，遭逢大变后，心陷于泥沼，无法自救。
　　他化名云之蹊，蹊是什么，蹊是小路啊，昀之蹊，他在疯狂与绝望中找寻一条回到过去的路，却始终没能找到，也永远找不到了。
　　他该死吗，该死！
　　但，因为你我全都是凡人，做不了霍沉昭，所以才更能理解崔昀。
　　前世他已从容赴死，这一世，我想给他一缕阳光，一线生机……很抱歉让一部分亲亲不满意了，呜呜，求不要嫌弃蠢作者，我喊珠珠来给你们卖个萌，就不要不开心啦，好不好。

第224章 珠珠的小心心
　　秦江白坐着超矮的小凳子，膝盖都高起来，十分别扭，咳了一声才道：“是的。我来找小殿下玩一会儿，也顺便找一下你的哥哥。他在吗？”
　　“锅锅不在家，”团子按着他膝盖，生怕他跑了似地：“但系你可以债珠珠介里等他，珠珠陪你一起等。珠珠介里还有很多好玩哒，也有很多好吃哒……”
　　她忽然想起还有东西没有炫耀，立马转身，把漂亮糖糖抱了过来，放在他膝盖上，“看，好吃哒！”
　　秦江白配合的惊叹了一声：“啊！这是糖吗？”
　　“嘘！”团子想捂他嘴够不到，只好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声道，“不能说糖，一为爹爹叫糖，所以不能说糖，要说‘好吃哒’！”
　　秦江白笑得不行，也不跟她解释，我爹又不叫棠，我不用避讳，就道：“小殿下可真聪明。”一边说一边拿起糖来看了看，笑赞：“小殿下的糖糖也好看！”
　　团子矜持点头，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会，然后下了决心，拿起一根糖，递给了他：“珠珠可以送给你一个！”
　　秦江白连忙道：“不必，臣不爱吃糖。”
　　“可你上次说过，你爱吃糖糖呀！”团子把盒子盖好，抱在怀里，眼儿亮亮地瞧着他：“你系珠珠的好朋友，珠珠送你糖糖……送你好吃哒，珠珠不心疼！真哒！”
　　秦江白看着她口是心非的小样儿，又好笑，又觉得她可爱，“但臣是大人了，想吃好吃的，可以自己买，不能抢小殿下的糖吃。”
　　团子小脑袋直摇：“可系你寄几买的，里头就没有珠珠的小心心了呀！”
　　秦江白：“……”
　　珠珠的小心心什么的……尤其她还拿那双眼布灵布灵地看着你，秦大人被萌的受不了，想了想，还是收进了怀里：“谢谢小殿下，臣可真是太开心了！”
　　团子美滋滋地牵住他手：“那我们一起玩吧？”
　　于是秦大人陪着珠珠丢了一上午小沙包。
　　后来沈凌绝过来了，也陪着他们丢了一会儿。
　　中午盛明麟估计是被将军府留饭了，也没有回来，三个人一起用了午饭。
　　秦江白还道：“小殿下房里好凉快，也没见有冰盆。”
　　团子骄傲道：“因为珠珠有冻豆子。”她被娘亲带歪了，已经完全忘记这东西原本的名字是啥了：“珠珠可以送给你一个，荔枝姐姐，你帮珠珠去拿。”
　　荔枝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过来，里头装着几粒冻豆子，一打开，就是唰的一阵寒气。
　　秦江白吃了一惊。
　　现在盛明麟不在，沈凌绝又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小殿下，若是重要之物，还是不要赐给臣了，也不要对旁人提起。”
　　“珠珠几道呀！”团子道：“珠珠几给你呀！”
　　她放下勺子，扳手指：“锅锅说啦，除了寄几家的人，外头的人，几能告诉星星锅锅和秦大人！别的人全都系坏人，珠珠听话，珠珠不说。”
　　秦江白：“……”
　　每天都被一个小肉团子感动到！
　　沈凌绝皱起眉：“珠珠儿，我就想问问，想进你家的门，是需要送礼啊还是考试？凭什么霍沉昭是你自己家的哥哥，我就是‘外头的’？”
　　团子呆怔一瞬：“一为……”
　　沈凌绝扬眉，团子怕他又来抓小手小脚脚，身子一摇，朝着秦江白挪了挪小屁股，才道：“一为珠珠不能抢肘老爷爷家的锅锅呀。”
　　沈凌绝恍然。
　　因为他还是有家的人，所以对珠珠来说，就是别人家的哥哥。
　　这么一想，忽然就一点都不羡慕霍沉昭了，他认真地跟她道：“你说的对，我就是别人家的，但是你可以像爱你哥哥那么爱我。”他朝她点头。
　　团子：“……”
　　秦江白呵呵哒。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饭，珠珠其实吃完饭没多大会儿就犯困了，但因为客人还在，还在强打精神陪客人玩，秦江白两个人哄娃经验不足，也没看出什么来。
　　最后荔枝忍不住上前道：“主子是不是困了？要不要去睡觉觉？”
　　两人都停下了玩小玩意的手，看着珠珠。
　　团子不好意思了，道：“珠珠的枕头，可，可能想珠珠啦，珠珠去看它一下。”
　　两人默默点头。
　　团子这才伸手给荔枝抱了，一抱上就开始打哈欠搓眼睛，明显是早就困了。
　　两人：“……”
　　等珠珠睡了，两人才出来，秦江白跟他道：“也不知明麟何时回来，鸿鹄卫第一批人到了，我还想你们一起去看看。”
　　“啊？到了？”沈凌绝道：“那我们先去看看，明麟一回来，铁定先来看珠珠，等我跟珠珠的小厮说一声。”
　　一边退回去说了一声，两人就去了。
　　那边，盛明麟去了将军府，见了谢老爷子。
　　谢老爷子已经致仕，在家没事，拉着他聊了很久，聊满意了，又留他用了饭，这才放他回来。
　　盛明麟一回来，就听小厮说了沈凌绝留的话。
　　盛明麟见妹妹还没醒，就过去看了看。
　　鸿鹄卫的院子，是从端王府后门出去一个单独的院子，一路走过去，还真有点远。
　　到了一看，沈凌绝已经挨个儿在摸骨了。
　　沈凌绝平时多少带着三分憨，但一到他擅长的事情上，那简直就是镇定又冷漠，跟平时判若两人。
　　盛明麟看了两眼，转头问：“江白哥，来了这么多？”
　　秦江白道：“这一批是一百零四个，你们先挑，能挑出几个算几个。”
　　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之前说的，找一些男女老少，以及身体残缺之人，我已经禀报过皇爷，皇爷说可以，到时候，单独隔出一个院子来放他们，具体要教什么，我们再商量商量。但是皇爷说，这批人不必放入鸿鹄卫，鸿鹄卫只要高来高去的精英，让我们别弄错了。”
　　盛明麟扬了扬眉，但也没有多问，仍旧一个一个的看过来。
　　这些人大都是十岁以上的，也都简单沐浴打理过，一个个虽然瘦，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盛明麟一个一个的看下来，并没发现有眼神不正，或者有别的不妥当的，不由得点了点头。
　　秦江白低声道：“随学着，慢慢往外剔也可以。凌绝说，一般能学会心法的能有七成左右，而这七成中，约摸一两成是极好的，我听皇爷的意思，是只留最后这极好的一两成，大部分都是要走的。”
　　盛明麟道：“走去哪里？”
　　秦江白道：“先练武，之后长大些，可能全都会编入锦衣卫。”
　　两人说着话的空儿，沈凌绝一直在挨个摸骨，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才把人摸了一遍，回头道：“江白，你挑的这些人很可以啊，我居然没摸到一个不成的，起码根骨都是过关的。”
　　秦江白笑了一下：“那就真的是运气好了，我不会看根骨，他们也不会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吩咐人先把他们带下去，既然初次审核都过关了，那短期内就会住在这儿了。
　　沈凌绝道：“什么时候开始教？”
　　“先等等，”秦江白道：“等沉昭忙完，过来把一圈脉再说。”
　　三人一起回去，盛明麟道：“我这儿有四哥的常服，我娘亲帮着备的，江白哥过来我这边换身衣裳，晚上一起用饭。”
　　秦江白一个犹豫：“我直接回去了。”
　　“不行，你不能走，”盛明麟抬手就抓住他胳膊：“你是我的礼物，我上午没在家，下午又忙，没见珠珠儿，见面估计要不开心了，我要拿你讨珠珠开心去。”

第225章 我是你的背锅侠
　　秦江白被他给说乐了，就真的去他院子换衣裳。
　　盛明麟自己也换了一身，还没换好，就听见外头荔枝的声音：“主子，慢点！”
　　盛明麟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出去，小肉团子已经冲了进来，一头撞到他身上，盛明麟赶紧伸手扶住，笑道：“珠珠，你……”
　　团子借着他的力气站稳，一边后退两步，两只小胳膊一抱，半转身：“哼！”
　　盛明麟被她奶气奶气的一哼可爱到，上前抱住她就亲了两口，一边问：“珠珠儿，怎么了？”
　　团子艰难的推开他脸，又转了个身，“哼！”
　　盛明麟笑着站起来，一边赶紧系衣带一边又弯着腰问：“珠珠儿，珠珠儿你怎么了？”
　　团子三转两转地，索性直接面对着墙，还偷看了他一眼，小脸上写满了“都这么明显了为什么哥哥还看不出来”？
　　于是团子鼓着腮，呼呼地吹了几口气，一边偷瞄了他一眼。
　　盛明麟忍着笑，道：“原来珠珠在生气气呀！珠珠儿为什么生气气呀？跟哥哥说，好不好？”
　　团子忍不住了，委屈巴啦道：“锅锅上午不债家！下午也不债家！珠珠找也找不到！”团子气到跺脚脚，“一整天全都不债家！你系不系去找别的小孩只玩啦？你系不系不要珠珠啦？”
　　“当然不是啦宝贝，”盛明麟赶紧把小祖宗抱起来哄，“哥哥才不会喜欢别的小孩只，哥哥只爱珠珠，只跟珠珠玩。上午娘亲让哥哥去外公家送冻豆子，外公考我学问，又指点我练武，还留我吃饭，所以才没在家。我吃完饭赶紧回来看珠珠，结果，被秦大人拉走干活儿去了，我说我不去，我要等珠珠起床，珠珠一定想我了。秦大人非说正事要紧，硬拉我去，我又打不过他……”
　　刚换好衣服的秦大人：“……？？？”
　　不是说我是你的礼物吗？这不分明我是你的背锅侠？
　　盛明麟仍在柔声哄着：“所以珠珠别生气了好不好，哥哥也很想珠珠呀，想得不得了……哥哥以后不会了，要不下一次哥哥有事情出门，就给珠珠留一张纸条，珠珠看了纸条，就不会着急了……”
　　盛明麟抱着妹妹在屋里走来走去，哄了好半天，团子总算高兴了一点点，但还是道：“虽然锅锅没错，秦大人也没错，但珠珠还系有一减减生气，珠珠要到明天，柴能跟锅锅合好！但系今天可以陪锅锅玩一小会会。”她看了看不远处的秦江白：“还有秦大人，也阔以玩一小会会。”
　　盛明麟连忙道：“谢谢珠珠陪我们玩，我们边吃饭边玩好不好？”
　　团子点头答应，盛明麟就派人去正院那边说了一声，说他这边有客人，直接在泽园吃饭了，吃完饭再过去。
　　其实盛明麟主要是想说他留了客人，要是端王爷乐意就把人请到前头吃了，秦江白与他共掌鸿鹄卫，以后就要常来常往了，提前熟悉一下也好。
　　主要是他还挂念着霍沉昭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急着想问问。
　　结果人派去没多大会儿，端王爷过来了。
　　盛明麟连忙问：“爹，怎么样？”
　　端王爷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三法司那边是紧锣密鼓地审了一整天。
　　所有人证，包括杨管事全都审了，四皇子实打实盯了一天，皇上的意思很明显，所以，尽管大理寺卿也是江浙派的官员，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偏帮杨显荣。
　　盛暠敏的罪责逃不了，因为整件事情就是他奉旨去办的，而他为了刷名声，数次去过疫棚，有证人在，他脱不了罪，这会儿他又是庶人，直接就判了斩首示众。
　　但没有证据能证明杨显荣知情。
　　即便人人都知道他不可能不知情，奈何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挡不住那些文官哔哔，又不能对他用刑。
　　出了这样的事，杨显荣做为随行文官，不知情的话也是失职，是敦促不力，可要是让他认下敦促不力，就等于承认他真不知情了，那怎么可以？
　　所以就暂时胶着了。
　　晚上端王爷大模大样过去了一趟，碰到杨显荣出来，不紧不慢地朝他施礼。
　　端王爷道：“杨大人啊，回去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不然过几天说不定就吃不到了。”
　　杨显荣笑眯眯地答他：“多谢王爷挂心，臣身体硬朗，还要为我大盛鞠躬尽瘁几十年呢！”
　　两人都不是那种喜欢口舌交锋的人，一句说过，各自错身离开。
　　端王爷过去看了看霍沉昭。
　　他是原告，其实回家住也可以，但端王爷知道他的心情，也没硬让他回来，叮嘱了两句就走了。
　　端王爷随说着，就不由得冷笑：“就刚才，我听说一大批官员跑去杨府了。”连温文尔雅的端王爷都忍不住骂人：“他娘的！抱团都抱地这么明目张胆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聚到一起，一定会商量着如何给皇上压力，然后再做出什么让步，好让皇上把这一节揭过去，不要给杨显荣定罪。
　　杨显荣自己一肚子利益算计，就认为皇上也是这样的，认为不管多大的事儿，全都可以用利益置换来解决。
　　可是，端王爷却明白。
　　不管是太祖爷，还是皇兄，还是他自己……心里头，百姓都占着极大极大的份量，他们都是跟着太祖爷吃过苦的人，他们亲眼见过民间疾苦，他们心里都有一个极为朴实的愿望，让大盛百姓人人吃饱饭。
　　杨显荣认为江浙派会保他，所以他有恃无恐，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就从明熙帝让霍沉昭朝上告状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下了决心要处理了。
　　如果到最后，真的没证据定他的罪，明熙帝很可能会硬杀。
　　杀杨显荣，杀一批江浙官员，血洗朝堂，就会迎来江浙派的暂时蛰伏，朝堂的暂时平静……却也是各部各处的的手忙脚乱，下头的官员可能上了奏疏迟迟得不到解决，很多本来应该几日解决的事情拖到几个月……
　　上头一点拖延，到了民间，可能就会是无数条人命，百姓们拥有的太少了，他们就像瓷人儿，一点点苦难就是覆灭。
　　端王爷眼眶泛红，怕吓到闺女，别开了脸。
　　桌上一静。
　　沈凌绝忍不住道：“难道这江浙派，就没有一个好人？这是好几万条人命啊！他们就没有一点人心？他们跟这样的人共事就不觉得脊背发凉？”
　　端王爷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有句话，话糙理不糙……有什么样的帝王，就有什么样的官员。太祖爷重视百姓，皇兄也重视百姓，朝堂之中，爱民如子的官员不在少数，可是没办法，身在其中，身不由已，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豁出一人、一家、甚至九族的性命来卫道的勇气的。”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为难之处。
　　团子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伸手去扒拉爹爹的手臂：“爹爹，爹爹！你肿么啦！？”
　　端王爷平了平气息，回头笑道：“没事啊，爹爹被沙子迷了眼。”
　　团子睁大了眼：“骗人，娘亲说沙只不会迷眼的！”她抓着他的衣裳，小脸凑过来仔细看：“你哭哭惹！是谁欺负爹爹了，珠珠把他打肘！”
　　端王爷被她逗的笑出声：“宝贝儿，你打不走的。”
　　“能打肘！”团子道：“珠珠有大聪明锅锅！还有七锅锅！还有……还有盛大威风！！”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天空中一声鹰鸣，高亢嘹亮，大家一起朝外看去，就见一团黑影一下子遮住了门户，然后……扔了一个人下来。
　　几人：“……？？？”

第226章 天降证人
　　端王爷和盛明麟几乎同时站起，绕过桌子快步出去，心里全都是“糟了！自家养的鸟伤了人！”
　　而秦江白却飞也似的起身，挡在了珠珠面前，一手按住了绣春刀。
　　团子左歪歪看不到，右歪歪也看不到，奇怪地戳了戳他的后腰：“秦大人，让给珠珠一减减空呀，珠珠看不到啦！”
　　秦江白略微让开了一点，但大手仍是虚拢着她的小脑袋，就怕有危险，团子从他的手掌底下，露出一半小脑袋，一手还抓着他袍子，超好奇地朝外看着。
　　巨鹰敛翼站在那儿，把门堵得严严实实，昂首挺胸地，理直气壮的，完全没有闯了祸的自觉。
　　而此时，地上那个人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是一个脸上有几条疤的中年男人，似乎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迅速低头道：“王爷安。”
　　端王爷立马就察觉不对了，腰板登时就挺直了：“你认识我？你是？”
　　那人迟疑良久：“小的，小的……”他咬牙半晌，霍然抬头：“请问霍沉昭可在？”
　　盛明麟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道：“你是杨管事！”
　　那人似乎是吃了一惊，随即，肩膀一下子就松了：“世子爷英明，小的正是杨显荣家以前的管事，小的叫杨忠。”
　　盛明麟微微吸气。
　　居然来了一个真·杨管事！
　　端王爷和儿子颇惊喜地交换了一个视线。
　　两人都很事后诸葛亮地想：杨显荣老奸巨猾，能被他视为心腹的人，肯定也不是傻白甜啊，给自己留条后路，逃得一命，还真不稀奇。
　　端王爷饭也不吃了，叫他进来，直接道：“你既然来了，那，说说吧！”
　　杨忠估计是给主子禀事儿练出来的，说话言简意赅。
　　事儿倒也简单，杨显荣想灭他口，但被他察觉到了，于是想先把儿子孙子送走，结果这一送，就被杨显荣知道了，杨显荣知道事情败露，直接翻脸劫了他的儿子孙子，逼他装着什么连发惊梦，然后悬梁自尽。
　　但是呢，杨忠跟随他多年，深知他的禀性，知道他绝不会放过他的儿孙的。
　　他也是胆大心狠，他这么多年在杨府，也不是没给自己留底牌，也有私下的人脉，于是辗转另找了一具尸体。
　　这上吊死的人，那脸都不是正颜色，谁敢上前仔细辩认？杨显荣也绝不可能亲自来看，所以找一个差不多的蒙混过关并不难。
　　难的是怎么报仇。
　　他当然不敢直接告状，他这样的小人物，有一万个证据也告不倒杨显荣，但他就不信，杨显荣能风光一辈子。
　　所以他逃出府之后，一直在等机会。
　　而且杨管事做事严谨，手头还留了证据，还不止一件事的证据。
　　譬如在云州县瘟疫这事儿上，他留了几张支银子的旧条子做证据。
　　但凡大户人家，主子要去帐房支银子，肯定要有凭据的，出门在外时，就会相对简单些。
　　杨显荣为人滑不留手，但有一些东西只有下人才会留意到，他是想不到的。
　　比如这几张云州县瘟疫期间，杨府帐房的大笔银子支出，上头可都盖了杨显荣的小印。
　　杨家再是豪富，成千上万地往外支银子，说这事杨显荣不知道，谁信啊！总不能是帐房跟天借了胆？
　　要知道，正常采买药物，用的是赈灾专门的银子，只有买附子这种不能入帐的东西，才会用他自己的银子。
　　所以，只要他交待不清楚这些银子的去向，这就是铁证！
　　当然了，就算他编的出来，有杨管事这个人证，也是白费，这一次，他死定了！
　　至于为何被巨鹰抓来，是因为他听说了霍沉昭告御状的事情，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偷偷跑到了端王府，结果发现端王府外头，居然有杨府的人在远处盯着！
　　杨管事惊慌之下，顾不上许多，想直接翻墙进来再说……然后就被巨鹰当小偷给抓来了。
　　端王爷一挑眉：“杨府的人看见你了？”
　　“没有，”杨管事连忙道：“我认识他，所以远远看见就避开了，他自己也是躲躲藏藏的，不可能看清我，而且我现在长相与以前不一样了，他就算见了，也未必认得出来。”
　　端王爷笑道：“好，很好！”他越想越乐：“太好了！老天有眼呐！”
　　然后他一顿：“不，是我珠珠儿有福气！”
　　团子连饭都顾不上吃，努力听他们说话，其实没怎么听懂，但还是道：“对哒！珠珠棒棒！”
　　她看到秦江白：“系珠珠和秦大人，让盛大威风保护我们家哒！盛大威风也棒棒！”
　　端王爷大笑：“对，盛大威风也棒棒！叫厨房多给牠准备点吃的，盛大威风立了大功了！”
　　这是真真的解了燃眉之急！！
　　端王爷笑了几声，忽然想到什么：“对了，盛大威风刚才带着你过来的时候，飞得高不高？”
　　杨忠讪笑：“其实，小的不大知道，因为盛……就是神鸟大人，飞得太快了，小的爬墙爬到一半，只觉得身上一紧，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小的都没反应过来，就，就到这儿来了。”
　　端王爷扬眉，笑道：“很好很好。”
　　他转头道：“江白，劳烦你进宫，跟皇兄说一声。”
　　锦衣卫天天进宫，不起眼，不会被认为跟这案子有关。
　　就让杨显荣再蹦跶两下子好了，他蹦跶地越欢，回头打脸就越疼，皇上处理起来也更方便，多重都没人敢说什么。
　　秦江白含笑应了，就告辞去了。
　　端王爷把杨管事带下去，继续细问，毕竟其它的事情，说不定将来也会用到。
　　盛明麟则抱妹妹下去，陪她溜达了一会儿，就哄她睡觉。
　　珠珠这两天，睡觉都抱着糖盒子睡，一直到她睡着了，盛明麟才悄悄地把糖盒子从她怀里抽出来，放到枕头边，一边给她拉了拉小手，盖好薄巾。
　　如今屋里挂了寒冰石，清凉得很，薄薄盖一点儿刚好。
　　他含笑瞧了会儿妹妹的小脸，这才站起来，轻手轻脚准备离开。
　　结果才走了两步，就听珠珠喃喃出声：“皇伯伯，不哭……”
　　盛明麟：“……”
　　他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系统？系统？你出来一下！珠珠怎么又做梦了？那个系统不是走了吗？”
　　一道小小的光影跳出来，统统小人倒真回答他了，道：“监护人，这不是系统的问题，这是宿主本身的能力。”
　　盛明麟恍然。
　　他也是急糊涂了，这应该是天眼通的能力，是预知灾厄的本事。
　　他叫荔枝：“快去请王爷过来。”
　　荔枝应声去了。
　　珠珠做这样的梦，远比那种梦要平和，不会有那种痛苦挣扎的感觉，好像就平平淡淡做了个梦，然后就一下子醒了。
　　盛明麟抱过来拍拍，柔声道：“珠珠？是不是做梦了？”
　　团子还怪高兴的，道：“做梦啦！珠珠又做梦啦！”
　　盛明麟亲了亲她小脑门儿：“珠珠做了什么梦呀？”

第227章 可以玩个大的了
　　团子软乎乎道：“梦到，皇伯伯和很多大人，债上次内个超大的大殿以头，大人们朝皇伯伯磕头，然后起来，然后说话，大家一个一个站出来说话，声音好大呀，好像债吵架，可系说的太长串啦，珠珠全都记不住惹。”
　　她偷眼瞅瞅哥哥，盛明麟笑道：“没关系的，哥哥能猜到。”
　　端王爷急匆匆赶过来，刚到门口就听了这么一句，都不用听前因，就直接接上了：“对啊珠珠，爹爹已经把这些大本事，全都教给哥哥了。”
　　两父子无声地交换了一个视线。
　　盛明麟温柔地道：“然后呢？”
　　团子看了看自己的大聪明爹爹和哥哥，放松了一些：“然后，一个大人出来，跪下惹，又一个大人出来，跪下惹；又又一个大人出来，跪下惹……”
　　团子伸出小手指，比了比，“一共有四个大人，全都跪债地上说话。爹爹也债说话，爹爹好生气，说‘霍沉昭什么什么……’说惹一长串串；四锅锅也出来说话，他说惹一小串串，大家一起吵架，声音好大，好凶呀！”
　　“皇伯伯生气惹，拍桌子，嘭！皇伯伯说：‘够了！’皇伯伯站起来说，‘那系好几万条人命啊！哪怕什么吃什么，你们午什么回，不会什么什么吗？’然后一下子，有好多大人都跪下了，皇伯伯哭哭了，所有大人都跪下惹，说‘陛下保重荣体！’。”
　　“然后，坠早的四个大人，里头有一个老头头大人，又说了好些话，皇伯伯坐下，说‘来人哪，把羊什么给朕拖下去’，就有很多护卫跑出来，抓走了老头头大人，然后……”
　　团子声音一下子大了，超紧张：“一下子晃惹！！”
　　盛明麟愣了一下：“什么晃了？”
　　团子坐直了，两只小胳膊举起来，晃呀晃：“就系，就系介样晃呀！全债晃呀！大殿债晃，柱只也债晃，桌只也债晃，老头头和护卫站不住啦，摔到了地上……”
　　地动？
　　盛明麟惊愕抬头，看了端王爷一眼。
　　团子继续道：“后来停下惹，老头头一下子回过头，对皇伯伯大声说话，说‘陛下执意你什么，上天却什么的白’，说惹好几句……”
　　珠珠顿了一下：“皇伯伯好生气呀，珠珠不几道为行么也好生气，珠珠觉得内个老头头好丑！珠珠不想看到他，不想梦到他！”
　　盛明麟柔声安慰：“那我们下次不梦到他了。”
　　端王爷低声问：“当时，晃得厉害吗？珠珠？”
　　珠珠想了一下：“有一减减厉害，就像小妹妹摇船那么厉害。”
　　小妹妹摇船是她的一个玩具，一个龙船上头四个小姑娘划船，因为上下都有绳，所以不是荡起来，而是一推，船和小妹妹就会一阵子抖。
　　端王爷和盛明麟都陪她玩过，一听就懂了那个程度，可真是，太会举例子了。
　　盛明麟轻轻拍着妹妹，“珠珠儿辛苦啦，说完了，就睡觉觉吧！”
　　团子乖乖点头，闭上眼睛。
　　想了想又张眼儿叮嘱他：“锅锅，你可不要忘惹把梦梦讲给四锅锅听。”
　　她重新闭上眼，半天，叹一口气：“四锅锅都好久好久没来找珠珠玩啦！”
　　盛明麟又心疼又好笑，她这是认定了四皇子是专门骗梦梦的了。
　　珠珠很快就又睡着了，盛明麟把她轻轻放下，抬头看他爹。
　　端王爷负手站在门口，双眼发亮，一看就是想到了好主意。
　　他们看过系统公约，那堆球球怎么转什么的，如今更能理解，地动什么的全都是自然现象，并非人力可以更改，也与帝王什么的没有关系。
　　可是，偏偏发生在那个时候，可不就成了为杨显荣那老贼张目么？
　　幸好，他们有珠珠。
　　提前得知，借着这势必无法改变的地动设局，那，事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端王爷摩拳擦掌，这一把可以玩个大的了，兵不血刃，一箭好几雕！！
　　于是他写了一封信。
　　刚进了宫又回来，想告诉他们一声就走的秦江白，又揣着信进了一趟宫。
　　翌日，早朝。
　　明熙帝登临御座，兄弟俩一上一下，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视线，两人都表面严肃，内心期待。
　　果然，一上朝就在说杨显荣的事情。
　　这种事情，份量轻的小官儿站出来没啥用，所以，站出来的，肯定都是有份量的大官儿，与杨显荣利益纠缠的很深的那一种，哪怕明知道杨显荣不对，也得昧着良心帮忙。
　　所以，昨天珠珠一说完梦，端王爷脑子里，就已经把整场戏排了个差不多。
　　如今，内阁中虽也有出身江浙的，但他们属于天子幕僚，身份摆在这儿，除非不想要前程了，否则绝不会出来站队。
　　而六部的人中，户部尚书叫萧徐行，也是个老狐狸，但算是个正直的老狐狸，不会掺和这种事；刑部、兵部是铁杆帝党；礼部在端王爷名下，只余下一个工部尚书，与杨显荣是穿一条裤子的姻亲。
　　果然，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他一张嘴哔哔，解吉安立马站出来开喷，也有朝臣各自帮腔。
　　然后，大理寺卿站了出来“臣斗胆说句公道话”，然后就放了一通屁。
　　端王爷心里默默的数：“第三个。”
　　珠珠说跪了四个人，加上杨显荣，这是第三个，所以，最后一个是？
　　哟，右都御史站出来了。
　　端王爷暗暗摇头。
　　右都御史属于那种爱投机的，这是权衡之下，打算给杨显荣“雪中送炭”博一个大人情了……可惜啊，你站错队了！
　　四人与解吉安一方对喷了一阵，纷纷跪下，表示臣委屈，臣并非偏袒杨大人，臣只是怕皇上被亲近之人左右，做下错事，臣绝无私心啊皇上！
　　呵，亲近之人什么的，你直接点我名呗？
　　端王爷知道该他上场了，他自己很明白，自己会什么时候站出来，什么时候说话，说什么话……
　　他很沉的住气，也不赶场子，就按部就班地说。
　　然后四皇子站出来了，也说了几句。
　　两边越吵越凶。
　　明熙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心情居然还有一点兴奋。
　　但面上仍旧愤怒之极，怒拍桌子，大声道：“够了！！”
　　下头一静。
　　明熙帝站了起来……虽然是下意识地，但完全符合梦境。
　　然后他怒斥下头：“那是好几万条人命啊！哪怕是无心之失，甚至哪怕是出于善念，害死这么多条人命，也是罪无可赦！死有余辜！更何况事实如何，尔等心知肚明！你们枉读圣贤书，居然还有脸站在这儿睁眼说瞎话，张口闭口什么无奈什么无力！你们这等作为，午夜梦回时，都不会愧疚吗？！”
　　许多朝臣，纷纷跪下。
　　明熙帝试图落泪。
　　但因为他现在一心挂念着地动，有些分心，居然半天没落下来。

第228章 苍天当真有眼
　　好在这应该也不影响，他就举袖做拭泪之状，哽咽道：“朕愧对那方百姓！朕心难安啊！”
　　顿时，所有朝臣都跪下了，齐声高呼：“请陛下保重龙体！”
　　差不多了。
　　时间差不多了。
　　端王爷也有些紧张了。
　　明熙帝硬把眼搓的有点红，这才放下袖子，缓缓坐下。
　　一静之后，杨显荣梗着脖子大呼：“皇上所谓的‘事实如何’也不过是臆测！！此乃莫须有之罪！臣不服！臣敢对天发誓！臣不曾做过！”
　　对天发誓？？
　　明熙帝/端王爷:“……？？”
　　不是，小老弟，你这么配合，让我们有点好做啊！
　　端王爷抓住时机，立刻冷笑嘲讽道：“杨大人可真是钢筋铁胆，敢欺天子，亦敢欺青天！”
　　杨显荣道：“臣问心无愧，为何不敢！！”
　　“闭嘴！”明熙帝还真有点儿紧张，主要是怕误了时辰。
　　于是他霍然站起，绕过御案，咬牙指着外头：“青天在上，杨显荣，尔等四人，便去殿前对青天叩首，朕倒要看看，上天会如何评判！！”
　　杨显荣一怔。
　　但看皇上双眼通红，声音颤抖，显然是气得狠了，便道：“臣遵旨！”
　　于是四人对视了几眼，虽然心头忐忑，仍是提着官袍出去，跪在了殿前。
　　明熙帝怕被砸，也出去了，大家自然也都跟了出去。
　　人一多，杨显荣的表情更加投入，神情悲愤，高声大喊：“青天在上！我杨显荣一时失察，误了云州百姓，心中愧疚，但以药害人之事，我当真一无所知……”
　　他那边哔哔着，明熙帝和端王爷就提着心等着，心里一遍遍地道：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还有盼着地动早点来的时候。
　　就在这时，杨显荣也说到了最后：“今请上天为我做证，若上天认为我有罪，杨某便甘心领受！”
　　话音未落，
　　脚下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眼前的宫殿也在摇摇晃晃。
　　杨显荣愕然抬头，下一刻，奉天殿的匾额便啪叽一下掉下来，直直砸到了他的头上，直把他砸得头破血流，当场昏了过去。
　　文武百官都吓傻了。
　　直到摇晃停下，都没回过神儿来。
　　明熙帝也面露惊愕，端王爷演技更佳，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皇兄！这，这……”
　　然后他好像一下子回过神来似的，毫不犹豫地一撩官袍跪下：“皇兄真乃天命所归！上天竟当真应皇兄之命而来，为皇兄证此奸邪！”
　　大家纷纷回神，跟着跪下，“皇上天命所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熙帝略微一顿，向着青天，郑重施礼：“苍天有眼！！朕为人间天子，自当励精图治，公正严明，绝不会容此奸贼误我大盛江山！！”
　　他看向众人，似乎又激动又感慨，再次重复了一遍：“苍天有眼啊！！今！朕与诸卿共同见证，共勉之！”
　　素日舌灿莲花的文武百官们，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尤其是参与其中的江浙派官员，直到现在还在瑟瑟发抖。
　　要知道，奉天殿，刚刚才整修过啊！
　　牌匾重新挂上还没几天呢，可在场所有官员都没受伤，只有杨显荣被“奉天”砸了个头破血流，这……这也太吓人了。
　　原来苍天，当真有眼！
　　所有人都脊背发凉，把自己的平生过往，在心里转了好几十遍！
　　然后明熙帝才道：“来人哪，押下杨显荣四人！”
　　四人？
　　工部尚书/大理寺卿/右都御史看着头破血流躺在面前的杨显荣，一个个乖的跟小鸡子一样，哆哆嗦嗦地被押了下去。
　　明熙帝叫退了朝，命大理寺丞代替大理寺卿，速审此案，因为此事肯定要出安民告示，快些出了结果，好公布出去。
　　杨显荣受得伤并不重，但他真的吓傻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从来都习惯了玩弄权术，在种种利益集团中周旋，游刃有余，又丝毫不敬鬼神，明摆着的假话也敢对天发誓……可也就是这样的人，在发现苍天真的有眼时，也是最害怕的。
　　三法司审了半天，他都神思不属，答非所问。
　　而端王爷那边，还有一场戏要演。
　　先是家里人过来衙门找他，耳语了一番，然后，端王爷面露惊愕，回头跟同僚说了一声，出门推开马车看了看，然后就上了马车，去了刑部大堂。
　　他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进去，跟四皇子和三位大人道：“前几日，有一头神鸟忽然驾临宫中，不知诸位可知？”
　　大家自然纷纷表示听说过。
　　毕竟，巨大神鸟入宫什么的，也是很轰动的新闻了。
　　端王爷便续道：“因为神鸟不知为何很喜欢本王的女儿，所以便一直养在本王府中。昨日傍晚，有一人翻墙，被神鸟给抓了，当时飞得有点高，掉下来之后，那人被摔到了，就一直呕吐，本王着府医为他诊治，今日等他醒了一问，他自称，是杨显荣家中以前的管事，名叫杨忠。”
　　杨显荣猛然醒过神来，一下子转头看向了杨忠。
　　端王爷不紧不慢地续道：“他说是因为杨显荣抓了他的儿孙，逼他自尽，他才不得不金蝉脱壳，假死离开的，之所以要来王府，是听闻霍沉昭状告杨显荣，特来做证的。详细的，还请诸位慢慢审。本王就先回避了。”他拱手离开。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便平生敬畏。
　　要知道，端王爷若是早就找到了这个人，那，早就叫他出来了，根本没必要拖一天。
　　所以，很显然，昨天他还没有找到。
　　也所以，神鸟抓贼，助皇上破案，这又是一次“苍天有眼”啊！！
　　三法司立马开审。
　　杨忠早有准备，又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桩桩件件，说的分明，丝毫也不避重就轻，审起来非常省事。
　　而且他知道数桩杨显荣的事情，也熟悉杨府当年的所有人，身份也是毋庸置疑的，这个人证的份量太足了。
　　一通审下来，不光瘟疫之事清清楚楚，其它的事情也都明明白白。
　　咋说呢，送杨显荣来的三位大人，也都跟他整整齐齐，一个都回不去了。
　　感天动地好基友，一辈子不够，非得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再来一辈子。
　　此时，端王府中。
　　盛明麟怕珠珠害怕，提前就过来她房中守着。
　　结果房子一摇晃，荔枝反应极快，抱起珠珠来就跑，一溜烟就跑出了院子，盛明麟坐在房中拿着书，都看愣住了。
　　一直到摇完了，盛明麟过来抱妹妹，荔枝还抱着珠珠，不肯回屋，十分坚持：“世子爷，万一还有呢？”
　　荔枝是真的一心想着珠珠，难得的忠仆，盛明麟也不愿意命令她，便道：“外头太热了，实在不行就放到明间再睡会儿，也方便往外跑。”
　　好说歹说的，才把小床拿出来，就把珠珠放到门口睡，荔枝针线也不做了，就在旁边一眨不眨地守着她。
　　但折腾了这么半天，珠珠还是睡得香香的，到了平时醒的时辰才醒了，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叫：“锅锅？”
　　盛明麟笑着来抱她，珠珠趴在他肩上嘟囔：“珠珠，脑袋着火啦！”

第229章 老也吃不完的碗
　　统统小人正在她的脑海中一边上窜下跳一边放烟花：“宿主！宿主你可醒了！我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
　　结果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这一句。
　　统统小人当场呆滞，迅速收起了烟花特效：“宿主，这是我给宿主放的烟花，不好看吗？你不喜欢吗？”
　　与此同时，荔枝正着急地道：“主子，是不是太热了？都是奴婢不好，不该把你放在门口。”
　　又与此同时，盛明麟问：“什么着火了？”
　　两人一统同时说话，刚刚醒来的团子一下子就卡掉了。
　　她大眼呆呆，保持那个姿势反应了一会会，没反应过来，就直接全都忽略了，朝着荔枝伸手：“抱抱。”
　　刚醒来的珠珠一般只找荔枝，要去方便，还要洗脸，换衣服，梳发包包，要变成香香软软又好看的团子之后，才好找别人抱。
　　盛明麟在外头等着，不一会儿，珠珠就收拾好了，被抱了出来，开开心心地扑到了他膝上：“锅锅！早呀！”
　　“珠珠儿早。”
　　盛明麟把她抱到膝上，叫人传饭。
　　统统安静得不得了，一直到珠珠开始吃饭了，才小心翼翼地道：“宿主，我可以说话了吗？”
　　“可以呀！”团子的嘴巴正忙着吃东西，于是在脑内道：“统统锅锅早。”
　　“早呀早！”统统道：“宿主！你知不知道，你的护国线动了！！这两天，明君的爱重值，一直在慢慢上涨，涨到了快40%　！然后，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到了56%　！到达40%以上积分就够抽奖，我们可以一下子抽两次！宿主你开不开心！”
　　团子似懂非懂，但抽奖她懂了。
　　于是她道：“好呀！珠珠最喜欢抽奖啦！”
　　统统立刻调出了抽奖盘：“来吧，那我们抽奖吧，啦啦啦啦啦~~~”
　　团子被兴奋统统带得，也有点兴奋，飞快地点了一下，然后弹出来一个格子“亩产5000--8000斤优质土豆一吨（附种植方法及食用方法）”还附了一个卸货按钮。
　　团子刚想跟哥哥说，结果才一张嘴，又被哥哥投喂了一大勺饭。
　　于是团子一边嚼一边脑内问：“这是什么呀？”
　　系统给她念了一下，又解释了一下。
　　三岁半的团子完全不懂这个的意义，超期待地道：“能吃吗？”
　　“啊？”系统连忙道：“不能吃的。护国线抽出来的，全都是利国利民的奖项，不能吃的。”
　　团子有点失望：“哦！”
　　“没关系的！”系统连忙安慰她：“宿主，你赚到积分，我就有积分了，我们有自动抽点的。虽然现在系统商城还开不了，但是我可以用积分给你买糖糖吃！”
　　它立马掏钱，买了一罐牛奶硬糖，一下子出现在了桌上。
　　盛明麟：“……”
　　盛明麟其实刚才就猜到可能是系统，但他怕一说起来，好半天说不完，耽误珠珠吃饭，所以才特意没问，想等吃完饭再说，结果没想到他的呆团子妹妹，还掌握一心二用技能了，这才一会儿工夫，就买了一罐糖出来。
　　盛明麟连忙把糖罐往旁边移了移：“珠珠先吃饭，吃完饭才许吃糖糖。”
　　团子忙不迭地点头，一边张大嘴巴被投喂，小脑袋就歪过去，眼儿一眨不眨的看着糖罐子。
　　罐子是圆的，有盘子那么粗，珠珠的手臂那么长，好大一罐，上头画了很多小枕头一样的五颜六色的袋子，每个小袋子上都写着糖字。
　　珠珠馋得口水哒哒，推开哥哥的手：“珠珠吃饱啦！”
　　“没有，”盛明麟道：“再吃十口才许饱。”
　　团子讨价还价：“五口！”
　　“行吧，那就五口。”盛明麟继续投喂，一边数着：“一口、两口、三口、三口、三口……”
　　团子虽然心里装着糖糖，但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样子，疑惑的瞅了一眼勺子，搞不懂为什么老也吃不完。
　　盛明麟面不改色的继续数：“四口、四口、四口……五口啦！吃完啦，珠珠棒棒！”
　　团子也很高兴：“珠珠棒棒！”
　　一无所知的小团子吃的小肚皮溜圆，收拾了饭桌，漱了口，盛明麟把珠珠抱到一边，帮她打开了糖盒。
　　里头都是小小一袋的糖，满满一罐，有好几种，什么牛奶蜜桃味，牛奶橘子味，五颜六色，团子看了一眼，眼里就盛满了小星星，超满足。
　　统统骄傲地道：“这种可便宜呢！比之前那种便宜地多！而且也很好吃！”
　　剪开小袋子之后，里头就是小小圆圆的一颗糖，盛明麟还没挤出来，团子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凑过来，仰着小脸张大嘴巴等着了，就跟待哺的小鸟儿一样。
　　盛明麟被妹妹可爱到，手忙脚乱地一撕，才发现糖袋袋的锯齿口很容易撕开，他赶紧把糖放进了妹妹嘴里。
　　团子美美咂巴着，盛明麟才问：“是不是系统怎么了？”
　　“嗯，系呀！”团子习惯了大人说正事，珠珠听，于是都不用盛明麟说，就把系统叫了出来。
　　系统吧啦吧啦一通解释，说到前头盛明麟还淡定，结果一看那奖励，盛明麟惊得声音都高了：“八，八千斤？？”
　　团子被他吓了一跳，葡萄眼睁得溜圆，看着他。
　　盛明麟一时没收住惊讶的表情，团子自以为懂了，飞快地踮起脚脚一够，一下子把糖罐子抱在了怀里，争辩：“系统统锅锅寄几买哒！珠珠没有找统统锅锅要！”
　　盛明麟：“……”
　　她人小胳膊短，抱着糖罐子，手还不能合围，小脸上写满了心虚，右腮上还鼓起一大块。
　　居然还晓得说话之前把糖运到腮上。
　　盛明麟连忙道：“哥哥知道，统统是咱们自家的统统，它给珠珠买糖糖没关系的，哥哥不会让珠珠还回去的。哥哥是在说别的事情。”
　　团子立马就相信了，张开手手让哥哥把糖罐子抱走，一边道：“系什么系情呀？”
　　盛明麟道：“说这个奖励。”
　　他问统统：“一吨，是多少？”
　　统统：“是两千斤。”
　　盛明麟再次失声：“两千斤！”
　　主要是，他真不是什么纸上谈兵的书生，他对于大盛朝的现状是有过很多了解和思考的，所以，才更能明白这件事的意义。
　　明熙帝和端王爷知道了，一定会更加开心！
　　盛明麟忍不住抱起妹妹胡乱搓了两下，发泄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就跟妹妹道：“珠珠，咱们把另一个抽奖也抽了，好不好？”
　　团子只要让吃糖，什么都好说：“好的呀！”
　　～❤～
　　架空文，为了方便理解，斤两什么的会直接按现代来，金银也按整数算，就一两=10钱=1000文介样子～

第230章 家的味道
　　团子点了一下。
　　转盘转动，停下。
　　弹出一个格子，推出来是“铜矿地图一”、“铜矿地图二”。
　　盛明麟有点奇怪。
　　他问系统：“不是说，发行宝钞，才造成了大盛朝的通货膨胀吗？那，铜矿本质上，和宝钞有什么不一样？还是没有经过……就是后世人所说的那种经济核算啊，只是换了一种东西啊？”
　　系统小人道：“系统不知道。”
　　好吧，盛明麟就暂时把这两张地图收起来，准备等爹爹回来问问。
　　他心情还是挺兴奋，可是珠珠吃着糖，怕她卡着，不敢抱起来逗她，于是又把界面划回到刚才的高产粮种，点开说明细看。
　　然后又铺开纸抄了两份。
　　读书人写字最能心平气和，反正两遍抄下来，他总算是比较冷静了。
　　看珠珠已经把一块糖吃完了，又抱着糖罐子开始叮咛叮咛了，盛明麟连忙哄她：“珠珠儿，你想不想去接漂亮哥哥回家？”
　　“想。”团子的心思被带走：“漂亮锅锅什么时候回来呀？”
　　盛明麟看了看漏刻：“应该上午就能回来，我们现在就去吧。”
　　端王爷说上午就能完事，主要是有地动的事情在先，所以三法司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给帝王结果，而所有事情的起源就是云州案，所以肯定会排到第一个审。
　　刑部。
　　云州案也确实第一个就审完了，杨显荣装死也没用，直接被拖过来按上了手印。
　　此案就此尘埃落定。
　　霍沉昭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有一种深深的不真实感。
　　整整五年，近两千个日夜，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在想的事情，真的就这么解决了吗?
　　上方大人叫了他好几声，他也没听到，四皇子直接过来，把他扶起来，一下一下的拍着他背。
　　霍沉昭缓缓回神，喃喃地道：“四哥。”
　　盛明麟和沈凌绝都叫他四哥，但霍沉昭其实从没叫过，他一向谨言慎行，从不敢踏错一步，但这会儿神思不属，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
　　四皇子也不在意，就沉声道：“结束了，沉冤今日昭雪，霍家今日正名，一切都结束了。”
　　霍沉昭深深吸气，四皇子又道：“今日就会下告示，明日父皇应该还会召见你……”他声音温和，又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明麟和珠珠在外头等你了。”
　　霍沉昭定了定神，点了点头。
　　他慢慢地走出去。
　　一出门，就见路对面的马车上，杏衫红裙的小肉团子正翘着脚尖尖看过来，一下子对上他的眼，小团子的脸上，一下子绽放出了大大的欢喜，大声道：“漂亮锅锅！漂亮锅锅！珠珠债介里！”
　　霍沉昭一下子就笑了。
　　在这一刻，好像关在屋中数年的人，一下子推开了窗子，窗外春光正好，鸟语花香。
　　他快步朝她跑了过去，团子也在车上一跳，一下子跳进了他怀里，小奶嗓子好听得不得了，“漂亮锅锅，珠珠来接你回家啦！”
　　“好，”霍沉昭笑应：“我们回家！”
　　“等等！等一下，”盛明麟道：“来来，你先洗个手，去晦气的，以后就顺利了。”
　　霍沉昭一愣，就见小厮笑着端了一盘水出来，一闻就是艾叶的味道，霍沉昭笑着洗了洗手，盛明麟在旁边，把艾叶水一点一点地洒到他身上。
　　珠珠拿了一根红布条，小厮想帮忙，她还不乐意，伸着手手：“漂亮锅锅，介边介边！”
　　霍沉昭笑着走过来两步，团子两只小胖手掏呀掏地，好不容易把红布条掏进他衣襟里，然后，打了一个结，拍拍手：“好啦！”
　　霍沉昭看着那个丑丑的结，嘴角带笑：“谢谢珠珠。”他忍不住双手抱住团子，把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嗅了一下……
　　奶乎乎的，甜滋滋的，香香软软，原来这就是家的味道啊！
　　晚上，
　　盛明麟等了许久，都等急了，才把端王爷等回来。
　　端王爷一看他这神情，还乐了一下：“怎么着，知道你爹的重要了吧？趁着我不在当了一阵子一家之主，现在知道真正的一家之主是谁了吧？”
　　盛明麟：“……”
　　他就这么看着他爹。
　　端王爷习惯成自然的一把捞住闺女，抱在怀里坐下：“沉昭不是回来了？你想问什么？安民告示说是连夜张贴，明早大家就都能看见了。”
　　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来，盛明麟就接过细看。
　　他以为安民告示会写清杨显荣的罪状，原来不是，原来主要就是解释地动的事情，但这拟告示的绝对是个人才，明明看着平平板板官样文字，但，咋就显得皇上这么英明神武，杨显荣这么罪有应得呢？
　　盛明麟啧啧称奇。
　　端王爷一边逗着珠珠，一边瞧着他：“怎么着？你不是在等这事儿？那又有什么事啊？”
　　盛明麟是真有点奇怪：“我脸上有表情吗？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端王爷：“呵呵！”
　　盛明麟也呵呵：“你不说，我也不说，谁怕谁。”
　　端王爷指了指他，问闺女：“宝贝儿，今天统统是不是给东西了？”
　　“对呀！给了珠珠一大罐糖糖！”团子超开心，双手比量，“介么介么大哪！可甜啦，可好吃啦，珠珠给你拿！”
　　她滑下他膝盖，飞奔着去抱糖罐子。
　　端王爷：“……”
　　盛明麟笑眯眯看着他爹，端王爷抬手就把茶杯盖子扔到他身上了，笑骂：“赶紧说！”
　　盛明麟也没再卖关子，笑着跟他说了，端王爷也倒抽了一口凉气：“五千到八千？？确认没看错？？不是五百到八百？？”
　　盛明麟道：“没有，我确定。”
　　端王爷起身转了几圈，平伏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闭眼想了一会儿，跟盛明麟道：“你把霍沉昭叫过来。”
　　盛明麟并不意外，就出门吩咐了小厮，霍沉昭不一会儿就过来了，明显哭过，眼睛红红，笑容却明亮，朝着端王爷施了一礼。
　　端王爷正蹲在地上跟闺女分糖吃，只朝他点了点头。
　　因为糖多，所以珠珠也变得大方了，给锅锅和漂亮锅锅一人分了一块，然后盛明麟又撕开一块给她，珠珠就开开心心的偎在爹爹膝上吃糖糖了。
　　直到大家都快吃完了，端王爷才问珠珠：“珠珠儿，你这次抽的粮种给漂亮锅锅用，可不可以呀？”
　　团子问：“介个种种，系好的，还系不好的呀？”
　　端王爷道，“是很好的，非常好的，好得不得了。”
　　团子点点头：“可以呀！那就给漂亮锅锅。”她小嘴巴甜的很：“珠珠坠听爹爹的话啦！”
　　霍沉昭有点疑惑，想说话，端王爷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一边立马把闺女抱了起来，“呜呜小宝贝真乖，爹爹爱死小宝贝了，么么么么么……”
　　团子被他小鸡啄米式的亲法，亲得小脸都一歪一歪，格格笑着推住他脸，一边左躲右躲，端王爷伸长脖子，亲个不停。
　　盛明麟扶了扶额。
　　他发现他爹真的是，一点长辈包袱也没有。
　　当着一堆人也敢撒泼，这会儿发出这种哼哼唧唧的声音也完全不在意……
　　两人就这么默默看着，两父女嘻闹了好半天，团子都笑累了，端王爷才坐回来，一下子就转回了正经脸，道：“你先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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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爹的心肝肉儿
　　端王爷正色道：“良种，肯定是要献的，如此神物，早献一天，就能早种一天。”
　　盛明麟插了句话：“若能在一个月内安排下去，今年刚好还能种一茬。”
　　端王爷点了点头，续道：“有地动之事在先，再加上良种之事，帝王声誉会如日中天，政令施行会无比顺畅神速。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至于这个人，为什么是你……”
　　“因为这个功劳太大了，我们一家人，完全不需要这个功劳，有了之后不但没有好处，反而还可能有麻烦。但你呢，你需要，而且你是个大夫，麻烦到了你身上，就几近于无。”
　　确实，民以食为天，粮这个字，实在太重要了。
　　端王爷是一字亲王，手里还有实权，封无可封，若再加上个粮字，民间声望一起来，呵呵，百官得天天担心他篡位。
　　而端王妃的诰命是跟着端王爷走的，也已经到顶了，她又不打算当什么女亲王女将军，所以要这种功劳也没用。
　　珠珠才封了护国公主，差不多也算是封无可封了。
　　而且关键是，珠珠身上，已经有天生祥瑞预知灾厄的光环，明熙帝明显是想把这种祥瑞局限到帝王身上，而非国家上头，因为这样才是最安全，也麻烦最少的。
　　所以不宜再加别的东西，尤其是粮这种东西，会引来众多势力的觊觎，没有必要。
　　而盛明麟，他若要封，除非搞个一门双王什么的，可是一来意义不大阻力却极大，不划算，二来盛明麟还小，又管着鸿鹄卫，近几年还需要低调才是。
　　端王爷简单解释了，又道：“还有，你献粮之后，也方便皇兄有下一步的动作。你要知道，大盛走到今日，非军功不可封爵这一条，势必要被打破，而打破之人，他的功劳，必须大到后世无法效仿，才能尽量杜绝后世帝王乱封。所以你看，瘟疫之方，加上一个亩产五千以上的良种，这真的非常合适，足够大，又足够正。”
　　“沉昭，你们霍家世代行医，仁心仁术，难道只洗清冤情就算了？既然你有这个能力，为何不为老人家博一个死后荣光？”
　　“就算你与明麟和珠珠，不是那么熟，只要我们关系尚可，我也有可能会去找你，因为这件事情，我归根到底是为了皇兄，给你的当然也是一个巨大的人情，但你前途不可限量，我结交你，对我来说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这对我等混迹朝堂的老狐狸来说，是很正常的操作。”
　　他压低声音：“说到底，我又不会造反，欠我人情，与欠皇上人情，还不是一样的？等你长大后当了朝臣往死里干就是了，你说是不是？”
　　美貌王爷轻笑了一下：“所以你看，我收买人心给你这个，别人再想拉拢你，能给你什么？这是多么划算的一件事啊！”
　　端王爷真想说服谁的时候，还真没人能抵挡，霍沉昭直被他说的哭笑不得，所有要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最终，他起身郑重地施了大礼：“沉昭谨遵台命。”
　　端王爷笑着拉他起来，拍拍他肩，转头问：“珠珠儿，那粮种，能不能拿一个出来看看？”
　　团子也不用朝系统转述，系统就道：“哦哦……我给你加个取样按钮。”
　　于是它就在卸货按钮旁边，加了一个黄色取样按钮，团子一按，当时就有一大堆东西掉下来，差点把团子埋进去。
　　几人：“……”
　　大家都以为种子就像大米小米，是那种颗粒状的东西，没想到这种子，这么大个？
　　盛明麟默默把他抄的说明书，一人分了一份，霍沉昭还不时的问一句细节，比方说土豆叶子长什么样，花长什么样。
　　其实说明书已经很详细了，基本上各个问题都解答了，霍沉昭很快就不问了，低头细看。
　　盛明麟蹲下去研究土豆，一边问：“爹，我让厨房做来尝尝？”
　　“嗯，对，”端王爷道：“你少拿几个，拿去给你娘亲，从你娘亲院中厨房做了咱尝尝。”
　　盛明麟笑了一声，觉得难得抠搜的爹还怪可爱的，就只拿了六七个，拿块布包起来，拿去给端王妃。
　　端王妃还吃了一惊：“我都吃完饭了啊！这，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凑一起干嘛呢不吃饭？”
　　盛明麟还真没注意时辰，太过激动都忘了饿了。
　　他就笑着把做法说了，端王妃就指挥着人试做。
　　也没试很多种做法，就煮了四个，炒了三个，端王妃好奇，也跟过来试吃。
　　都是挺大的黄心土豆，拿在手里沉沉的，端王妃一剥开皮，就是一股热气喷了出来。
　　团子饿了，已经吃了好半天点心了，但看大家都很期待的样子，也跟着期待起来，眨都不眨地盯着等吃。
　　端王妃也懒的掰了，吹了一会儿，就给珠珠咬了一口。
　　团子咬了一大口，张着小嘴巴哈了两口气，一边迫不及待的品了一下，有一点点疑惑。
　　端王妃也咬了一口，然后又剥了几下，给端王爷也咬了一口，而盛明麟在旁边跟霍沉昭分吃了一个。
　　土豆煮着吃，软糯清香，粉粉面面地，主要是加上那意义和情怀，大人们都觉得超级美味。
　　但小孩都爱吃有滋味儿的东西，团子吃着，就觉得好像也不怎么好吃呀……她瞧瞧爹爹，好像都快香哭了；瞧瞧娘亲，也不住的点头；锅锅和漂亮锅锅，也都是好吃得晕乎乎的样子……
　　于是团子又尝了一口，又又尝了一口，然后她道：“锅锅锅锅，珠珠想尝尝你的豆豆！”
　　盛明麟笑着，就站起来，喂她吃了一口，还问她：“哥哥的好不好吃？”
　　团子歪头，猫猫疑惑：“都，不肿么好吃呀！珠珠的嘴巴系不系坏掉了？”
　　端王爷笑出声，摸了摸闺女小脑袋：“傻宝，这种东西不是给珠珠吃的，是给那些饿肚子的人吃的，经常饿肚子的人吃到这个，就会觉得香甜的不得了。”
　　团子似懂非懂，端王爷也没多解释，只道：“挺顶饱的。”
　　确实，土豆这种又粉又面的口感，吃下去，会给人一种格外顶饱的感觉。
　　几个人吃完了煮土豆，又尝了尝炒土豆丝。
　　被无数人爱着的炒土豆丝，自然有它独特的魅力，哪怕只用了葱和盐，炒出来也很好吃。
　　而且一个土豆就能炒一大堆，三个土豆，真的炒了一大盘子，等几个人吃完了，也没吃别的，居然就有一种饱了的感觉。
　　端王爷心中喜悦，双眼都显得格外明亮，跟媳妇道：“安宁，你叫人再炒一个土豆，再煮两个，沉昭你换换衣裳，一会儿我们一起进宫。”
　　端王妃笑着应了一声，就拿着土豆回去了。
　　霍沉昭也起身应了，快步去换衣裳。
　　盛明麟拿了个袋子，把余下的土豆，找了十来个光滑好看的装进去预备着，等了一阵子，端王妃就把小食盒提了过来。
　　端王爷接过来道：“多谢贤妻！！”
　　正好盛明麟也把袋子递过来了，于是端王爷也意思意思地夸了一句：“多谢好大儿。”还不忘回手摸了摸闺女小脑袋：“多谢爹的心肝肉儿！”

第232章 靠老婆养的王爷
　　端王爷就带着霍沉昭去了。
　　盛明麟也不想再吃了，看盘中还有两个土豆，就叫人给七皇子和沈凌绝一人送了一个，可以尝一尝，嫌没滋味还可以蘸糖吃。
　　端王爷一直在宫里待到近子时才回来。
　　大半夜的，盛明麟睡得正香，门砰的一响，把他给吓醒了，一下子坐起来。
　　然后就见他爹大摇大摆地进了屋，脱鞋躺在了床上，跟他道：“儿子，我就知道你睡不着，特意来陪你的！你感动不？”
　　盛明麟：“……”
　　摊上这么幼稚的爹，他能怎么办！
　　盛明麟长叹了一声，重新躺下，半晌道：“感动。”
　　他能感觉得到，端王爷是真的开心，想必明熙帝也很开心，否则不会逗留到这个时候。
　　他爱大盛吗？
　　他当然也爱的。
　　但他的爱是热血的，是浮在上头的，他不会有他爹这种宽厚深沉的爱。
　　他等了一下，见端王爷没说话，就主动道：“爹，珠珠其实抽了两次奖，另一个奖励，是两份铜矿的地图。”
　　端王爷吃了一惊：“铜矿？”
　　盛明麟点了点头：“对，有两张，我不太懂这个，粗看了看，似乎还都挺大的……你给我讲讲，这铜钱和宝钞，具体有什么不同？”
　　“我也不敢说！”端王爷调侃了一句：“后世说我也不懂经济，说我靠老婆养……珠珠抽出来那本书，据皇兄说，是专门写明熙朝的，虽然用词大胆看着生气，但确实很有用，列举了诸多弊端，也提出了不少解决办法，这都好几天了，皇兄天天看还没看完，说等看完了，让我看看，然后重写一份能给大臣们看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但我知道，大盛缺铜，不光大盛缺，历朝历代都缺。当年太祖爷发行宝钞，真的是脑袋一拍？还不是没办法？缺铜啊，而且铸钱的成本太高了，不划算。再就是民间私铸钱太多，越来越不好管理，没办法才发行的，是，叫后世人一说，确实有很多地方不妥当，但当时，也确实是解了燃眉之急。”
　　他顿了一下：“不过，百姓肯定还是更爱真金白银，虽然我不知道经济核算如何核算，但，大盛朝的东西，绝对需要更多的金银铜才能抵。等我拿到那本书，一定要好生学学，要不然丢脸都丢到后世去了。”
　　盛明麟恍然：“怪不得系统说，皇伯伯这两天的分值，一直在上涨，估计就是因为一直在看这本书了……然后又因为地动的事情，一下子涨到了56。”
　　他想起来问：“地动，民间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端王爷道：“虽然地动的事情不能说，但你皇伯伯提前敲打了两句，下头就格外上心，处理的也及时，听说只倒了几栋破败民居，有人伤着了，但没有出人命。”
　　他顿了一下：“最严重的不是京城里头，而是城外头西山那边，说是山都垮了，树都倒了，幸好那边都是各家的坟，没有人住。”
　　他翻了个身，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行了，别瞎操心了，睡吧。”
　　西山那边？
　　盛明麟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端王爷已经去上早朝了。
　　早朝之上，
　　昨天杨显荣案子的结果，大臣们当然都是密切关注着的，天罚已经够吓人的了，神鸟送证人什么的，又添一笔。
　　江浙派一下子倒了四根排在最前头的柱子，下头所有官员，都胆战心惊。
　　虽然，也不是没有聪明人，想到珠珠，但这种事情，是出乎他们认知的，地动什么的，这肯定是天罚啊，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啊！
　　混到这一步，不怕人，甚至不怕皇上，但，没人敢不怕老天爷。
　　所以，今天的早朝难得地肃穆，不像上朝，倒像是在上坟。
　　结果没想到，施完礼一抬头，就见皇爷还乐呵呵地。
　　百官：看错了？揉揉眼再看看……还是乐呵呵地。
　　明熙帝道：“诸卿还没用早饭吧，朕请诸卿尝一样新东西。”
　　不止一人腿一软，当场跪到了地上，全身发抖。
　　皇上不会是气疯了，想把所有人都嘎了换新的吧！！不能啊皇上！臣已经洗心革面了啊皇上！！
　　还没等跪下的几个人酝酿出悲愤的大呼，就闻到一股香气，然后小太监托着几个盘子过来，盘中是切开的黄糯之物，闻起来有淡淡的香气。
　　跪着的几人：“多谢皇上体恤！”
　　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端王爷内心呵呵哒，看着几个人各自捏起一块品尝。
　　大皇子和四皇子，昨天晚上被明熙帝抓来，已经尝过了，便没再吃，只有大臣们各自尝了一块。
　　虽然切开了，但也不多，能尝到就尝到，尝不到也就算了，然后太监们就退了下去。
　　早有官员赶紧搭台阶：“陛下，不知这是何物？臣从未见过。”
　　明熙帝哈哈一笑：“这种叫土豆，是一种粮食，是沉昭无意中发现的，试种了几茬，不如诸位猜一下，这种东西的亩产有多少？”
　　要知道，如今不比后世，如今粮食产量是很低的，譬如水稻，亩产也就四五百斤。
　　但是既然敢献，皇上又如此高兴，那必然产量不会低。
　　所以官员们纷纷猜：“总有七八百斤吧！”
　　“下官觉得得有上千斤！”
　　“怎么可能，这种沉重之物，能有几百斤便不错了。”
　　明熙帝看着百官猜了好一会儿，才大笑着宣布：“亩产五千斤以上！！”
　　百官惊呼：“五千斤！！”
　　虽然早就知道大家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明熙帝还是被狠狠愉悦到了，哈哈大笑。
　　大家惊叹了好一会儿，便有官员拭泪道：“如此神物，若能早一天入大盛，不知能活多少人！”
　　官员说话满嘴都是弯弯绕，他明着是感慨，其实是在说霍沉昭怎么不早点献上来。
　　所以啊，盛家皇朝为什么亲近武将啊，因为有些文官那张嘴，就是不讨喜啊！！
　　端王爷直接道：“刘大人交友广阔（天天捧杨显荣臭脚），想必也有利国利民之物献上？”
　　那官员一窒，端王爷又道：“啊，原来没有吗？这怎么可能呢？总不可能是刘大人心不够诚？本王瞧着刘大人方才这句话，说的也挺真情实感（装模作样）的啊！”
　　刘大人：“……”
　　另一个官员也道：“刘大人学识渊博（纸上谈兵），只是想必对农事不太了然，但凡新生之物，不多试几回，怎么知道有没有毒？能不能吃？又是如何种植？又怎么知道如何高产？若什么也不知道，直接献上，出了什么事，难道刘大人能负责吗？”
　　他顿了一下，道：“若下官没有猜错，此物种植之法，只怕与旁的不同。”
　　端王爷含笑道：“闵大人认为，此物应该如何种？”

第233章 锅锅被坏人抓肘了
　　这人，是户部下头仓部的主事，名叫闵元元。
　　虽然名字挺可爱，但长的其实魁梧又朴实，像个老农夫，也确实通晓农事，本来是没资格来上常朝的，是特意叫过来的几个农事官之一。
　　闵元元道：“臣只是猜测……臣吃的这一片，外皮有一个凹陷，瞧着像是能长芽子的，所以臣寻思着，会不会是直接种这个块块。”
　　方才的刘大人不由哧笑：“从古以来，从未听闻……”
　　端王爷打断他，笑道：“闵大人确实厉害！这土豆，就是种这块茎的！”
　　刘大人：“……”
　　刘大人直憋地脸孔红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端王爷心中哧笑。
　　杨显荣都倒了，你还蹦跶呢！？
　　急着出头，想抢着当江浙派的头头？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脑子！
　　但心情太好，也不生气，悠闲转回来。
　　明熙帝笑眯眯地看完这一暮，也没有生气，笑道：“宣霍沉昭。”
　　下头鱼贯传下去：“宣霍沉昭上殿。”
　　霍沉昭上殿施礼，明熙帝直接命人宣旨。
　　圣旨上寥寥几笔，记载了云州之事，并肯定了霍家之仁，以及霍沉昭为祖父、父母报仇之孝。
　　然后，将霍老爷子追封为济世侯，准其不降爵袭三代，然后又准霍沉昭袭爵，并赐牌匾“仁心仁术”，同时因为霍家诸人尸骨无存，还令当地官员修霍公幕，以记载此事。
　　霍沉昭领旨谢恩，然后明熙帝又道：“沉昭，你可有字？”
　　霍沉昭忙道：“回陛下，草民……臣尚未取字。”
　　明熙帝点了点头：“朕赐你一字，‘昭’。”
　　霍沉昭施大礼：“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是光明之义，意即沉冤昭雪，走向光明。
　　然后明熙帝吩咐闵元元：“此物，如今只有一两千斤，如何推广，你写一个条阵上来。”
　　闵元元只是一个主事，只是因为通晓农事，看不下去才说两句，一听这话，那意思是要他去负责，或者起码参与此事啊！！这是能青史留名的好事儿啊！！
　　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顿时笑的大板牙都呲了出来，连连应下。
　　因为霍沉昭这事儿实在太传奇了，所以才一晚上，就在京城传了开来，甚至压过了地动的热度。
　　等下了朝，端王爷给他哥送铜矿的舆图，就听了锦衣卫一通禀报。
　　端王爷建议：“皇兄，不如我私下找人，写个话本子，又或者戏本子，偷偷传入民间。”
　　明熙帝沉吟：“写戏文子？”
　　“对，”端王爷劝他：“皇兄，咱们当然希望，这个天下户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不可能做到啊，总会有贪官污吏，总会有人报仇，但沉昭……昭哥儿这报仇方式，太正了，太大丈夫了，所以若能广传天下，当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明熙帝点了点头：“也是，你先叫人写写看看。”
　　端王爷应下，又把铜矿的事儿说了。
　　明熙帝拿在手里，万分感慨：“咱的珠珠儿就是贴心！珠珠就是咱的福星啊！你回头抱进宫来，咱也好几天没见她了，还怪想的。”
　　想吸肚肚么！端王爷幽幽地瞅了他哥一眼：“你上次，把珠珠的肚子都吸青了。”
　　明熙帝坚决否认：“不可能！”
　　“真的。”
　　“咱不可能干这种事，咱又不是没哄过孩子，心里又不是没数？”明熙帝咳了一声，迅速转开话题：“行了，别闲磕牙了！你回去吧，忠顺，叫内阁来，咱议议事。”
　　杨显荣四人，无不身居高位，既然四人注定回不来，那就得赶紧找继任之人。
　　端王爷默默告退，人都走到门口了，明熙帝又说了一句：“那个，尽快啊……”
　　他意思是尽快把土豆移出来，方便他后续安排。
　　端王爷应了一声。
　　端王府。
　　团子醒过来，吃了饭，正想去找哥哥，荔枝就送上一张纸，说是哥哥给她写的信。
　　团子还有一点小兴奋，双手接过，严肃地按在桌面上，仔细瞅了瞅。
　　纸上画了一个小人，被另一个小人拽走……然后走向了一间院子。
　　其实盛明麟想说的是：秦大人叫我去办正事了。
　　但是在他十分不咋滴的画工之下，看起来很不像那么回事儿，主要是他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就画的太挣扎了，画风挺狂野。
　　团子当时就惊呼了一声：“锅锅被坏人抓肘了！”
　　“啊！”统统不由得出声：“他一定是没办法明说，所以才画画来暗示的！这种事情有很多的！”
　　团子怕了：“那现债肿么办？”
　　统子道：“找警察叔叔……不是，找帮手啊！找厉害的人去救他！”
　　“厉害的人？”团子连忙抬头问：“荔枝姐姐，漂亮锅锅在不在？”
　　荔枝听不到系统说话，只道：“霍少一早就跟着王爷去上朝了。”
　　“那星星锅锅呢？”
　　荔枝赶紧出去问了问，道：“也不在！”
　　团子呆怔，然后道：“那，那几能去找大舅舅啦！快，快点，珠珠要去找大舅舅，救锅锅！”
　　她爬下凳子就要往外跑，荔枝连忙道：“主子！主子你等等！奴婢先去问过王妃娘娘。”
　　“不行哒！”团子超着急：“来不及啦！珠珠要快一点柴行哒！”
　　她撒开小腿就跑，荔枝连忙吩咐了旁人几句，一边叫了两个小厮快步跟上。
　　正在角落狂吃狂吃的盛大威风，立马一昂头，在小厮身上把尖喙来回一擦，飞了起来，在上空悠闲地跟着。
　　其实珠珠以前很自由，说出门就出门，是因为后来出了长寿婆的事情，家里才开始小心的……但外头的下人不知道啊，小公主要出门，那肯定要放行啊，于是都没来的及叫马车，珠珠就自己跑出来了。
　　她站在大门口，问荔枝：“舅舅家要肿么去呀？”
　　荔枝蹲下，双手抱着她：“主子，您稍微等等，咱们等马车来了再说，要不然走着去太慢了。”
　　团子猛点头：“那快一减呀，马车快一减来。”
　　荔枝道：“奴婢已经叫人去了，主子，你去舅老爷家干什么啊？”
　　“找大舅舅，救锅锅呀！”团子举着那纸：“锅锅被坏人抓肘啦！”
　　荔枝连忙道：“不会的，世子爷……”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一辆马车过来了，珠珠立马就要走过去：“马车来啦！快点快点！”
　　车夫赶紧勒住马，马车上的人推开车门，不由得一挑眉：“是珠、珠、啊！！”

第234章 不管不顾的贱嘴
　　是齐王爷，也是团子正经的叔叔。
　　但是呢，因为齐王爷长的不好看又有些显老，平时又见得太少，所以珠珠有点认不出来了，仰脸瞅了他了好半天，也没想起来他是几叔。
　　于是团子机智地道：“叔叔好，珠珠阔以坐你的车车，去找大舅舅吗？”
　　齐王笑嘻嘻地道：“行啊！上来吧。”
　　团子就想往他车上走：“谢谢叔叔。”
　　荔枝急死了，双手抱紧她：“主子，齐王爷忙的很，不如我们还是等一等自家马车。而且世子爷在王府里不可能出事的，主子不用担心。”
　　可团子是一个很有想像力的宝，她举了举信纸，超着急：“可系锅锅留了信呀！说不定锅锅正债被坏人打，债哭哭，等着珠珠去救他……
　　“不会的，”荔枝道：“没有坏人，世子爷一定是有事出去了，不如我们先回去问问？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齐王爷看在眼中，冷笑道：“你这丫头，好不晓事，主子有事要出门，轮得到你推三阻四？我孬好不济是个亲王，珠珠儿是我的亲侄女，我还能把她卖了不成？还不让开！珠珠，过来！”
　　团子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小嘴嘴凑到荔枝耳边：“荔枝姐姐，虽然叔叔有可能不系好人，但我们人多，珠珠保护你，不怕！”一边说着，小手手还摸摸她头。
　　荔枝一肚子话没法说。
　　小祖宗哟，奴婢哪里是担心这个啊！奴婢担心的是齐王爷那张不管不顾的贱嘴啊！
　　她仍是抱着她不放。
　　齐王爷已经有些恼了，道：“本王倒不知道，本王是什么样的洪水猛兽，叫你家这丫头防我跟防贼一样？今儿我还就非带着珠珠走这一趟不可了！”
　　结果正说着，就见对面来了一辆马车，马车还没到，一人便飞身过来，道：“珠珠？怎么了？”
　　团子一转头，张开了手手：“漂亮锅锅！”
　　荔枝暗暗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霍沉昭抱过她来，道：“珠珠这是要去哪里？”
　　团子指了指齐王爷：“想坐叔叔的车车，去找大舅舅。”
　　荔枝连忙道：“咱们府里的马车也在这儿，主子不如坐这个。”
　　团子点点头，还不忘跟齐王爷道谢：“谢谢叔叔，我们寄几有车车啦！”
　　齐王爷哼了一声，三摇两晃地下了马车，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你有车了，我也坐坐你的车，我也想去见见大将军。”
　　团子有点不乐意，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齐王爷直接上了马车，大剌剌占据了主位。
　　霍沉昭抱着珠珠，跟荔枝对了一下眼色，也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起来，齐王爷爱看不看的，瞄了一眼霍沉昭，然后把腿一舒，在车上半倚着，道：“你就是霍沉昭？”
　　霍沉昭道：“是。”
　　齐王爷啧啧地道：“你这孩子啊，忒能耐！忒能耐了！巴上端王府，一举扳倒了四位朝廷大员……哎哟，厉害，能耐啊！！”
　　霍沉昭不卑不亢道：“王爷过奖了。”
　　齐王爷道：“既然遇见了，本王就托大教你两句，这人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终归还是得靠自己，我们家老五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给你多少，肯定得加倍地收回来，你这小乡巴佬，估计到最后，能叫他算计的毛都不剩一根！”
　　霍沉昭不紧不慢地道：“多谢王爷指点，但沉昭一心只盼着早日为皇上，为王爷效力，从未想过个人得失。”
　　齐王爷被他这伟光正的话给噎了一下，想了半天居然都没想到要怎么怼回去。
　　他冷冷地看了霍沉昭一眼，霍沉昭神色从容。
　　齐王爷震慑不住他，又看向珠珠，道：“珠珠啊！”
　　团子：“哎？”
　　齐王爷保持着那个没正形的姿势，看着天道：“听说你跟你哥哥关系很好么！”
　　团子没有回答。
　　齐王爷也不在意，就贱兮兮地道：“你还小，不懂事，叔可得好好教教你，你娘，当年可是害了你哥哥的娘，你哥那个孩子，小小年纪，心思深沉，看着挺疼你，私底下，还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呢，你可得小心点儿！我可真不是吓唬你，你看看霍沉昭就知道了，可别过两年，你哥也来一出公子复仇记，那你们一家子可就危险喽……”
　　他哔哔哔放了一大通屁，团子一直没有回音，霍沉昭两人也一直没有打断他。
　　齐王爷忽然觉得不对，一下子坐直了。
　　就见荔枝两只手各抓一只帕子，紧紧地捂着团子的耳朵，团子明显啥也没听到，大眼眨呀眨，十分好奇地瞧着他。
　　齐王爷这一下子是真地气乐了，瞪着荔枝道：“你这丫头有趣得很，不如本王把你要到王府如何？”
　　荔枝低着头道：“回王爷，奴婢是皇后娘娘赐给公主殿下的。”还轮不到你安排！
　　齐王爷一噎。
　　他连番吃瘪，连个丫头都降不住，终于恼羞成怒，一脚把桌子踢了出去。
　　桌子重重地撞在了车门上，咣得一声巨响。
　　齐王爷拍桌砸凳地大吼，“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跟本王这么说话！本王倒不信了，本王今儿弄死你，皇后娘娘还能杀了我给你偿命？”
　　他抬手就想甩她一巴掌。
　　霍沉昭猛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
　　团子不防他一下子扑过来，还以为他要打她，吓的闭了闭眼，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下一刻，
　　有人一把推开了车门，一看这架势，二话不说，一长身就把齐王爷拖了出去，重重地掼到了地上。
　　他下了重手，齐王爷惨叫出声，在地上打着滚。
　　谢大将军看都没看他一眼，飞也似地上来，一把抱住珠珠：“珠珠，你没事吧？”
　　珠珠一看到大舅舅，哭声立马拔高了好几度：“呜呜，介个叔叔要打洗珠珠！珠珠害怕！！”
　　谢大将军跃下马车，拍抚着她：“乖乖儿，不用怕啊！大舅舅在这呢！”
　　他向齐王爷道：“不知珠珠如何得罪了王爷，竟要对她下杀手？”
　　齐王爷被亲兵扶起来，疼得站都站不住，还不敢不辩解，毕竟武将是真敢动手啊，最后不管咋处理，反正这疼得自己受着。
　　他连声道：“误会误会，我怎么可能打珠珠。”
　　谢大将军道：“臣在外头已经听到了。”
　　齐王爷急道：“真没有，我要打的是那个丫头。”
　　谢大将军面色冷然：“王爷不必再否认了，臣在车外就听到珠珠哭了。臣情急之下误伤王爷，自会去向皇上请罪，到时候王爷大可向皇上解释。”
　　谢大将军虽然是武将，但并不是个莽人，刚才是着急，但这会儿一看，也知道可能是误会了。
　　但打都打了，只能将错就错，咬死了他就是要打珠珠，反正后续的事情，自然有端王爷处理。
　　谢大将军抱着珠珠就上了马，一边示意手下亲兵去通知端王爷。

第235章 心偏到咯吱窝的哥
　　于是明熙帝那儿正忙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哭声。
　　团子在路上歇了一小阵儿，一到门前，立马哭得十分响亮，一边努力哭一边瞅着皇伯伯的门。
　　敢在皇上门口哭的孩子，只有珠珠儿一个，明熙帝一听见就急了，都等不及郑忠顺去问，自己飞也似地绕出御座出来，看见谢大将军还愣了一下：“怎么了？”
　　团子哭得哇哇地，小手手指着后头的齐王爷，一时都没能停下哭来告状。
　　明熙帝一看这架势是真哭啊，心疼坏了，赶紧下了台阶，把珠珠抱过来，摸了摸身上也没个帕子，就把龙袍一撸，用里头的袖子给她擦了擦泪，一边道，“乖宝不哭啊，谁欺负珠珠，皇伯伯绝不会轻饶了他！”
　　谢大将军跪下请罪：“皇上，臣从外头回卫所，看到了端王府的马车，猜着是来找臣的，就停下等着，结果就听到一声巨响，马车摇晃，好像出了什么事，臣赶紧过去时，就听到齐王爷大骂黄毛丫头，说要打死她。”
　　“臣听到了珠珠的哭声，来不及多想，推开车门，就看到齐王爷要打珠珠，臣当时情急，就一把拉开王爷，救下了珠珠，误伤了王爷，还请皇上责罚。”
　　明熙帝一边不住地拍着珠珠的背，一边直接骂齐王爷：“老七！你真是愈发出息了！竟然对珠珠动手？”
　　齐王爷也委屈啊！
　　这一路过来，谢大将军的亲兵连个马也不肯借给他，他是跑着过来的，这会儿气还没喘匀呢！
　　齐王爷往地上一跪：“皇兄，臣弟虽然混帐，也绝不敢对珠珠下手。臣今儿从端王兄门前走，珠珠忽然过来拦马车，让臣弟送她去找谢大将军，臣弟当然是立刻答应，但她身边的丫头却百般阻挠……”
　　他避重就轻地一通说。
　　随说着话，端王爷也赶过来了，快步上前施礼，顺手就把闺女接了过来，斜了齐王爷一眼。
　　他这个弟弟，嘴巴贱，性子更贱，但是呢，最是欺软怕硬，嘴上哔哔两句有可能，真要说打珠珠，他应该没那个胆子。
　　但就算没打，惹着他闺女就不行！
　　他就问珠珠：“乖宝，七叔打你了？”
　　团子坚定点头：“打惹！还骂惹！”
　　明熙帝和端王爷，真正的异口同声：“小孩子不会撒谎，老七，肯定是你不对！”
　　然后各自咳了一声，明熙帝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
　　端王爷更加若无其事，又问团子：“珠珠今天怎么出门了？”
　　团子已经不哭了，但还在打着小哭嗝，道：“珠珠想找大舅舅，去救锅锅……珠珠想找漂亮锅锅，漂亮锅锅不债家，想找星星锅锅，星星锅锅也……”
　　她忽然一下子顿住，眼儿张得大大地，动用三岁半的全部脑子，也没能想明白：“可，可系，漂亮锅锅都回来惹，珠珠为行么还要找大舅舅？”
　　“没事没事，”端王爷立马安慰他怀疑人生的胖闺女：“大舅舅更厉害些，有事找大舅舅没错的。但是宝贝，谁告诉你哥哥被坏人抓走了？”
　　团子喃喃：“锅锅写了信。信，信呢？啊！！”
　　大聪明团子绕完一大圈，终于找到了重点：“锅锅被坏人抓肘啦！爹爹爹爹！我们快去救锅锅呀！再不去锅锅就要洗掉啦！呜呜呜，珠珠不想让锅锅洗掉！”
　　看闺女哭得真情实感，眼泪哗哗，端王爷的心情啊，真是一言难尽。
　　荔枝连忙把信送上，端王爷看了一眼，抽了抽嘴角。
　　这点事儿，他一看就明白。
　　因为鸿鹄卫是一个相对机密的事儿，所以盛明麟不好具体交待说我去哪儿了，我干嘛去了，但只让小厮说他出门了，团子估计会很失落，所以他画个画，逗逗妹妹。
　　结果画的太差劲了，被妹妹误会了。
　　端王爷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就不急了，假装吩咐人去“救”盛明麟，好安抚珠珠，转了一圈再转回来，等着他哥断官司。
　　他哥那心都快偏到咯吱窝了，直接就道：“行了行了，老七，你这么大人了，欺负珠珠，谢卿当舅舅的，能不生气吗？一时失手，虽然手稍微重了一点儿，可他这不是着急么！你也不要跟他计较，这就算扯平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咱派个太医给你诊治诊治，药钱咱出了。”
　　齐王爷差点没气死：“皇兄，我当叔叔的，好心搭珠珠一程，我到底哪儿错了？！我不跟珠珠计较，你把那个丫环给我打上十板子，这事咱就算了。”
　　“不行！”端王爷道：“那丫环是皇后娘娘赐的掌事大丫环，我看谁敢打！老七啊……我好心给你留面子，你是不是非得让我当着皇兄的面，审一审你都在车上放了什么屁？”
　　齐王爷一噎。
　　端王爷又道：“老七，我怎么觉得，你老是针对我呢？是不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端王爷本来只是在胡搅蛮缠……但没想到，他一说完这句话，齐王爷的神态明显地一变。
　　他随即低头掩饰了，但就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已经被明熙帝和端王爷看在了眼中。
　　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端王爷续道：“若有，你直接说，别一回两回的老找我儿子闺女的麻烦，咱兄弟俩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今儿当着四哥，你倒是说出来，我若有不对的，我改！”
　　齐王爷可不敢叫四哥，他姿态明显放低了，道：“五哥你这话就见外了，我这个人就是嘴贱，你又不是不知道，行了行了，我知道皇兄就是疼你，我也不跟你们争了，这事儿，就算了吧！”
　　端王爷道：“行，那就回见吧，改天我找你喝酒啊！”
　　齐王爷施了礼走了。
　　端王爷凑到他哥跟前，小声道：“当时，查出什么来没？”
　　明熙帝摇了摇头。
　　当时，因为齐王府隐瞒了盛玉露的事情，大家都十分怀疑他，但锦衣卫查了这么久，什么也没查出来……齐王爷好像就是单纯的渣，不疼儿子也不疼闺女，只一味地贪花好色加上爱四处挑唆找事儿。
　　端王爷眯了眯眼，把闺女交给他抱着，转头去细问荔枝。
　　此时的端王府。
　　盛明麟并不知道这场风波。
　　他忙完，回泽园换了衣裳，就往玥园那边去，结果小厮道：“世子爷，殿下好像出门了。”
　　“出门了？”盛明麟一愣，顿住脚：“去哪了？谁跟着？去门口问问。”
　　小厮应声而去，另一个小厮问之急匆匆过来，施礼道：“世子爷，小的去看过了，确实……出事了。”

第236章 能生土豆的大宝贝
　　盛明麟一愣：“怎么了？是不是被埋了？”
　　“不是，”问之小声道：“墓里，没有棺椁。”
　　盛明麟眼都睁大了：“什么？？没有棺椁？？没有棺椁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端王爷说，地动之后，城外西山好像山有些垮坡，树也倒了。
　　他外公并没有葬在那儿，但陈氏是葬在那儿的，因为她是嫁出又和离还是横死的妇人，怎么都不可能葬入祖坟，就在西山那边给她挑了个墓地葬了。
　　虽然陈善不是东西，但，陈善娘的身体却是真正的陈氏女，是他的生母，所以他一大早就派小厮过去看看。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没有棺椁？
　　问之低声禀报：“因为西山上，大多是没人祭拜的墓，不知道什么时候山上发了一眼泉子，就……那位夫人和其它人，总之就是那一排的坟都渗了水，一地动，全都塌的一块一块的，然后小的找过去的时候，就听人说里头没有棺椁。”
　　“小的还对了对墓牌，确实没错。小的就把洞刨了刨，下去看了看，确认就只有一间小墓室，没有棺椁，也，也没找见尸骨。”
　　盛明麟皱紧眉头，是真的想不通。
　　这叫什么事啊？
　　要知道，西山那边都是穷墓，就算盗幕贼，也是不会去光顾的。
　　就算光顾了，也不可能抬着棺材走啊！！
　　用过的棺材都是钉过的，一眼就看的出来，又不可能再用！
　　哪怕穷死的人，拿草席一裹，也不可能用别人的棺材啊！
　　也别说劈柴烧了，为了一把柴，损这样的阴德，这得是多浑不吝的人才做的出来！
　　就算做出来了，也没得连棺椁带尸骨一起丢了的！
　　盛明麟怎么都想不通，道：“你看清楚了？”
　　问之连忙跪下：“世子爷，小的知道这不是小事，绝不敢敷衍，是小的自己下去，连散下的土都一一扒拉开，仔仔细细检查过的，小的绝对没有看漏。”
　　盛明麟缓缓点头：“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他抓了一把银豆子给他：“多吃点好的，补补阳气。”
　　问之连声谢了，退了下去。
　　他身边这几个小厮，问之是最胆大心细又沉稳的，所以他才会派他去，他相信他应该是细细看过的，可就是这样，才稀奇。
　　总不可能，当年爱慕陈善的人中，有人用情至深，把棺材偷回家去了？？
　　盛明麟被自己这个想法，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霍然起身出门，想赶紧抱抱他家乖团子妹妹，吸一点人间烟火气缓缓。
　　所以珠珠到底去哪儿了？
　　他走到半路，就见思之冲了过来，道：“世子爷！殿下接了世子爷的信，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就自己跑出去了，结果在门前碰到了齐王爷，正好霍少回来，齐王爷就上了端王府的马车，说要去找谢大将军。”
　　他缓了一口气，又迅速道：“然后，好像是齐王爷要打殿下，就跟谢大将军打起来了，如今已经进宫找皇上断是非去了！”
　　盛明麟随听随往外走，赶紧叫人备马车，火速进了宫。
　　其实这会儿宫里已经消停了，就等着用午膳了。
　　明熙帝被他弟弟紧紧盯着，也没好意思狂野吸肚肚，正抓着团子小手又吸又吹，稀罕得不得了。
　　以前也稀罕，但那时候是稀罕孩子。
　　这会儿除了稀罕孩子，还是稀罕能生土豆的大宝贝。
　　可团子正挂念着哥哥，蔫蔫地不高兴，明熙帝生怕惹恼了小祖宗，吸手手都不敢使大劲儿。
　　结果正吸着呢，就听人报盛明麟来了。
　　团子一听之下，当场跳了起来，飞奔着过来迎接，一边就眼泪哗哗：“锅锅锅锅，坏人系不系打你了……呜呜，珠珠怕怕，珠珠不想让锅锅洗……”
　　刚弯腰抱起妹妹的盛明麟：“……”
　　他真的，头一回为小孩儿纯真的爱感到无语……
　　他只好向她保证：“珠珠放心，哥哥绝对不会死的，哥哥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好说歹说，珠珠才总算信了，小胳膊仍旧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无比依赖的样子。
　　盛明麟又感动又好笑：“不是，珠珠儿，哥哥画的画，真有这么差吗？你从哪儿看出坏人来的？”
　　他来回找了找，找着了那画，指给她看：“这个人是秦大人，哥哥画的不像吗？这刀，这脸，哥哥还画了美人尖，这一看就是秦大人啊……”
　　团子看了看画，又转回来，用那种复杂的小眼神儿，千言万语地看着他。
　　盛明麟默默消了声：“……”
　　他爹在一旁，无声胜有声地微笑看他。
　　明熙帝道：“鸿鹄卫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你下次去，带着珠珠一起去就是了，江白说这一次挑的人，没挑根骨，可根骨都不错，说不定就是受了珠珠祥瑞的影响，所以你就让珠珠在旁边玩，谁有空就带着她玩会儿，等以后上起课来，想跟着听会儿课也无所谓，说不定就会有用呢！就算没用，她知道你们在那儿，也省了她闹！”
　　盛明麟还真没往这方面想，但明熙帝这么一说，他就觉得对啊，应该就是这样的！要不然，怎么可能采买了一百多个，就过关了一百多个！
　　盛明麟起身应了。
　　看明熙帝没再说话，他才转头问他爹：“到底怎么了？”
　　端王爷道：“没事，老七就是嘴贱，早晚因为这张嘴叫人打死。”
　　盛明麟没多问，点了点头。
　　端王爷又问他：“你又是怎么了？”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还是贴到他爹耳边，跟他爹说了。
　　端王爷无语极了，看了他半晌，忽然一凝眉：“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事儿，有可能你真猜对了，这人选呢，也有可能得来全不费工夫。”
　　盛明麟想起上一次见面时，齐王爷放的屁，不由得面色古怪：“齐王叔？”
　　端王爷呵呵：“是不是的，我去试试就知道了，他为啥恨我，我反正得搞清楚，个糟心玩意儿……”他开始嘀嘀咕咕。
　　于是端王爷晚上没回府用饭，找齐王爷喝酒去了。
　　盛明麟对他爹的聪明和套话本事，都十分有信心，默默在屋里看书等着。
　　刚过了亥时，端王爷就回来了。

第237章 他还藏着事儿
　　盛明麟迎出去问：“爹，怎么样？”
　　端王爷明显思忖了一路了，摆了摆手，坐下来仍旧在想。
　　盛明麟熟悉他这种整理思维的习惯，也没打扰他，怕喝茶走了困，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端王爷慢慢地喝了半盏热水，才道：“你说的那事，有八成准儿。”
　　他顿了顿，长眉紧皱，又道：“但是，那事倒不重要，　我觉得他还藏着事儿……大事儿。”
　　盛明麟一下子就想到：“三大殿？”
　　“有可能。”端王爷点头又摇头：“但，我怎么感觉着，比三大殿的事儿还大呢？”
　　他没有跟盛明麟重述齐王爷说的话。
　　毕竟，齐王爷只是怂并不是傻，自小也是宫中长起来的，他们这种人的言辞交锋，都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不是能说的出来的。
　　盛明麟喃喃地道：“比三大殿的事情还大……”
　　他没再往下说，反问：“所以他每天贱兮兮地四处惹事，是为了什么？”
　　端王爷挑眉：“人人都知道他是个贱嘴子，你和他当众有过不愉快，那，之后你们就算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旁人也不会怀疑你们在交往。”
　　盛明麟一琢磨，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所以，他顶着这样的名头，岂不是很适合做那种居中联络的工作？身份尊贵、又无差使在身！游手好闲，天天到处走！不管多好的地方、多坏的地方，哪儿都去得了！去哪儿都不会叫人注意！而且又长了一张贱嘴，见谁都凑上去找事儿，还跟谁都关系不好，多说话也不会召人怀疑！太完美了好么！”
　　他看着他爹：“所以，他被调回京城，也许不是巧合！可能有人就需要有这么一个纨绔闲王在京城呢？他是因为什么被调回京城的？”
　　端王爷道：“他在封地，强迫很多寡妇和良家女子嫁给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出了好几条人命，当时闹得挺大，文官上书上的跟雪花一样。”
　　盛明麟恍然点头，看着他爹道：“但这却是一件颇有争议……不，应该说，或许比较得民心？得武将之心的事情。”
　　太祖爷这个人，虽然他们不敢说，但他确实对女子很有些偏见，就连他自己后宫的妃子也大多不得善终，民间就更不用说了。
　　裹脚、殉葬，是后世公认的黑点。
　　而真正身处其中，还能看到更多，譬如官伎，又譬如贞治牌坊，这些无形的东西在愈演愈烈。
　　所以齐王爷此举，十分离经叛道。
　　但，还是那句话，大盛朝是真的穷。
　　尤其太祖时期，刚刚结束了暴元的统治，乱世中最先死的就是女人老人孩子，所以，能娶到媳妇就是烧了高香，哪有心思去计较一嫁二嫁啊！
　　可官员逼着民间妇人守节，连没办喜事男人死了都要守望门寡……哪有那么多黄花大闺女，他们去哪儿娶媳妇。
　　也同样因为穷，寡妇是真的活得艰难，尤其有孩子又没有依靠的，想守节也守不了，再嫁，也许不算坏事？起码活下来了？
　　而逼迫良家女子嫁给老兵，良家女子肯定不乐意，但对于武将来说，这不就等于打完仗朝廷发媳妇？武将自己肯定乐意的。
　　所以才说，这是一件百姓能够理解，又得武将之心的事情，虽然说起来确实显得很胡闹。
　　盛明麟越琢磨越觉得不简单：“那爹，你今天……”
　　“少操心！用你说？”端王爷斜眼看儿子：“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老子从不会把任何人当傻子，老子绝没有露半点马脚。”
　　话虽如此，他心里其实还挺佩服他儿子的。
　　他一路琢磨着，才琢磨明白了这些事，但他儿子，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了。
　　他道：“但是，不管我如何表现，他都肯定怀疑，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后续应该会把他和陈氏的事情暴露出一些来，好让我们往风月事情上想。如果他们这么做了，他，他们必定有更大的事情瞒着……如果他们没这么做，那，幕后之人可能很精明。咱得稳住神儿才能顺藤摸瓜！”
　　盛明麟：“……？？”
　　所以，你就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认定他就是有问题了呗？
　　端王爷又道：“我得去问问锦衣卫，如果他们身上真有那么多事儿，之前锦衣卫查他们时，他们很可能有所察觉。但我又在想一个问题，他……知不知道盛玉露是陈氏？”
　　盛明麟准确地道：“应该不知道，在我们抓到盛玉露之前，盛玉露一直都是见到四哥才能出现的，见别人都不行。”
　　端王爷点了点头，摸着下巴又想了半天，忽然道：“你这孩子一点也不可爱，小屁孩儿要多问为什么，当爹的讲的才有劲头，你自己吧啦吧啦说完了，让我说什么？”
　　“哦！”盛明麟笑道：“爹爹这么聪明，我若装傻，爹爹一定能看的出来的。”
　　幼稚爹当场被哄好了：“哈哈哈，也是。”
　　他拍了拍儿子后背，起身要走，盛明麟送他出去。
　　端王爷中途停住脚，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霍沉昭的事情，你写个话本子，再写个戏文。”
　　盛明麟还真愣了一下：“话本子？”
　　“对，”端王爷道：“别人写，怕他们拿不准什么地方该写，你写吧，抓紧写，先把话本子写出来再说。”
　　盛明麟只好应下：“儿子试试。”
　　正说着，黑暗中却见一个小厮跑了过来，施完礼，跟盛明麟道：“世子爷，小主子说让你过去。”
　　盛明麟以为是珠珠做梦了，赶紧跟他爹过去了。
　　结果去了一问，荔枝小声道：“主子没做梦，就是睡着睡着忽然醒了，然后就非说要世子爷搂着睡。”
　　端王爷还想着问问闺女，爹爹搂着睡行不行。
　　结果团子困得东倒西歪，一见哥哥来，往他怀里一栽就睡着了，压根儿就没看见他。
　　端王爷：“……”
　　盛明麟憋笑，跟他点了点头，然后倒手抱着团子宽了外袍，就直接躺下了。
　　一晚上团子都紧紧巴着他。
　　盛明麟早上起的早，小心地移开团子想起身，结果才一动，团子立马一翻身，然后，摇摇晃晃站起来，直接小腿腿一迈，就坐在了他身上，小肉脸啪叽砸上他脸，含含糊糊：“锅锅不肘，珠珠，保护锅锅。”
　　然后又睡着了。

第238章 根本不爱珠珠
　　盛明麟看着趴在胸前这丁点大一小团，真真是哭笑不得。
　　小娃娃大概以为，她这么一坐，他就动不了了吧。
　　他只能又躺了一会儿，然后趁她睡着，出去洗漱了，吩咐人去给他买几本卖得最好的话本子，一边搂着妹妹，闭眼寻思这个话本子该怎么写。
　　隔了会儿，沈凌绝过来了，伸头瞧了瞧，盛明麟跟他比量着珠珠。
　　沈凌绝默默退了出去。
　　又隔了会儿，秦江白也过来了，又又隔了会儿，霍沉昭也过来了，三个人就在外头坐着低声说话。
　　然后团子终于醒了。
　　她一直偎着哥哥睡，醒的比平时还要晚一点点，醒了一看锅锅还在，一下子就很开心，就咧开小嘴笑了，甜甜地道：“锅锅。”
　　盛明麟摸了摸她小脑袋：“珠珠睡得好不好？”
　　“好，”团子小手手搂着他的脖子，软乎乎道：“锅锅陪珠珠睡觉觉，珠珠阔以陪锅锅去做系情，珠珠超有用处哒。”
　　盛明麟笑道：“哦？那珠珠有什么用处啊？”
　　团子骄傲地道：“统统锅锅说了，珠珠和锅锅出门，带上漂亮锅锅和星星锅锅，就可以嘎嘎乱杀惹。珠珠和锅锅负责嘎嘎，漂亮锅锅和星星锅锅负责乱杀。”
　　盛明麟：“……”
　　外头几个人全都喷了，虽然没听过这种说法，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理解了。
　　团子听到了声音，指着外头：“咦？！”
　　盛明麟笑道：“漂亮哥哥和星星哥哥都在，还有一个秦大人。”
　　团子：“哇！”
　　于是盛明麟就趿上鞋子，先抱到门口让她看了一眼，团子弯着大眼朝他们一笑，一边赶紧叫荔枝：“珠珠要洗脸！”
　　等洗完脸，抹了香膏，荔枝正要给她梳头发，团子就听到了外头秦江白说话：“……一会儿过去之后……”
　　团子立马就急了，一下子跑了出去：“等一下珠珠！珠珠也要去。”
　　“去，去！”盛明麟道：“你放心，这一次哥哥一定带你去。”
　　团子这才放心，但也不肯进去了，就在外头站着，盯着他们，生怕他们扔下她跑了。
　　沈凌绝就坐在一边，眼见她头上还带着梳子，马上就掉了，于是一步跃过来一接，然后就把小团子拉进了自己怀里：“来，珠珠儿，我给你梳一个。”
　　团子问：“你会吗？”
　　“当然了，”小王爷傲然道：“我有什么不会的？”
　　然后就被打脸了，小孩子头发超级软又超级细，团子头发又不长，挽了十几回也没挽起来。
　　团子超体贴地道：“要不，要不珠珠寄几转吧？”
　　她就在原地，张着小手手，自己转了两圈儿。
　　盛明麟看得笑出声：“行了凌绝，别磨矶了，你赶紧让人给她梳好，我们赶紧吃了饭去那边。”
　　沈凌绝不服。
　　挽不起来，他就直接给珠珠梳了两个小马尾，团子自己伸手摸了摸，有点不放心：“珠珠介个样子，能好看吗？”
　　盛明麟道：“挺好看的，不过会不会扫耳朵？要不让荔枝重新给你梳一下？”
　　沈凌绝脸上下不去，直接把团子抱过来，摆到凳子上：“别听你哥的，就这么梳！我跟你说，这小孩子长到三四岁，都是要长角的，羊见过没？牛见过没？都是要长角的！你天天梳发包包，角都没地儿长，你得把辫子往下梳，给角留一个地方。”
　　团子吃惊地瞪大眼睛：“真哒？”
　　沈凌绝一脸严肃，“当然了！”
　　团子摸了摸小脑袋，又看了看他的：“那你的角角债哪尼？”
　　沈凌绝面不改色地道：“我是男子，不长角的。”
　　团子问：“那长尾巴吗？”
　　沈凌绝道：“也不长尾巴。”
　　“那长什么？”
　　“当然是长聪明了，越长越聪明！”
　　盛明麟都无语了：“小王爷，求求你了，要点脸！”
　　他把吹凉的粥放到团子面前：“珠珠别听他的，他就是梳发包包梳不起来，就骗小孩。”
　　团子把张大的嘴巴合起来，看了他一眼：“哼！骗小孩，不是好大人！”
　　沈凌绝哈哈直乐，一边道：“珠珠儿别生气，因为珠珠太可爱了，我太爱珠珠了，所以才想逗你的！”
　　“柴不是，”看穿了一切的团子道：“你，你们全都是骗只！你们根本就不爱珠珠，你们爱的系锅锅！！锅锅债介里，就有好多锅锅来，锅锅不债，就一个锅锅也木有。”
　　几人：“……”
　　居然无法反驳！！
　　珠珠一边吃着饭，荔枝就给她把头发重梳了。
　　吃完饭，一伙人就去了鸿鹄卫那边，盛大威风也在空中跟着。
　　这会儿第二批人也到了，沈凌绝挨个儿去摸骨，霍沉昭就先给第一批人挨个儿把脉。
　　因为人太多了，这会儿已经有近三百人了，所以都在衣衫上写了编号，方便认人，把到哪一个需要用药，就直接开方子，注上编号。
　　团子难得看到这么多人，还有点儿小兴奋，跑来跑去，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盛明麟和秦江白一边一个照应着她。
　　一伙少年尚未受过严格的训练，身上还有一些散漫的天性在，都忍不住瞧着她，有的还朝她笑，一边仍是随着队列往前走。
　　这活泼鲜亮的小人儿，与一队灰衣少年站到一起，那种感觉，就像一片乌云中乍泄的月光一般，有一种明亮到让人不由自主地向往的感觉。
　　珠珠儿忽然若有所觉，抬头看了看。
　　眼前一排少年好像都长得差不多，全都瘦瘦地，怯生生地，她没有看清，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盛明麟叫了她一声，她便又欢快地跑过去了。
　　没有人知道，在这里头，曾经有一个少年被取名叫崔瑾瑜……
　　崔昀还不认识，珠珠不曾认出，他自己也永远不会知道，诸般前因之下，命运就此擦肩而过，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几个人在这儿消磨了一上午，把人看了大半。
　　情况比预想中好得多，大多人都是健康的，只要吃饱饭，练了武，身体自然会好，只有寥寥几个需要用药。
　　而新来的一批，一百六七十个，沈凌绝尚未检查完，但就检查完的这一批里，只有一个根骨不太符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总之，就这一步根本不需要筛人出去。
　　连秦江白都忍不住多看了珠珠一眼，心想这真的跟珠珠有关？
　　团子迷惑地迎着他的目光，道：“秦大人，珠珠饿啦，我们回家吃饭饭吧？”
　　于是大家回去吃饭。
　　菜一上桌，珠珠就眼儿一亮：“咦？”

第239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桌上摆了一盘面点，做成了小猫小狗小兔子，一个个活灵活现，可爱得不得了，团子一看到就被吸引住了，盛明麟就把那一盘给移到了她手边。
　　珠珠一手拿了一个，还稍微有一点烫，她也不舍得松开，一边吹着手心，一边看，每一个都胖嘟嘟可爱得很。
　　团子打小好东西见得多了，倒没有做得好就不舍得吃的想法，瞧了一会儿，就是阿呜一大口。
　　盛明麟一看，居然还是有馅儿的，还不是一种馅，心里就很满意，示意小厮去打赏这个厨子。
　　珠珠吃了一只小狗，又吃了两只小兔子，还意犹未尽想吃，盛明麟连忙劝住她，喂她喝了小半碗粥，就吃得饱饱得了，一边还道：“荔枝姐姐，你问问做小兔子的人，会做盛大威风吗？”
　　荔枝连忙应下：“奴婢叫人去问问。”
　　于是她打发了一个小厮去问，做这个的厨子还很年轻，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生了一对大酒涡，十分漂亮喜庆，出来恭敬垂头听了，连声道：“小的会做，小的晚上便做了呈上。”
　　等小厮走了，管厨房的李管事便不由道：“你小子，这是出头了。”
　　昨儿，这边厨房做面点的周师傅伤了手，他自告奋勇，所以才让他顶上，没想到一做就讨了主子的好。
　　其实周师傅也是有绝活的，很多东西做得十分精巧。
　　比如说面核桃。
　　核桃皮还能打开，里头的核桃仁那形状，乍一看还挺像真的。
　　还有面花生、面豆子，都做得很像，端王妃很喜欢，但并不符合小团子的喜好。
　　小孩子么，又体会不到手艺之美，她就喜欢鲜亮又可爱的东西。
　　李管事又跟周师傅道：“你也别多想，你做的东西，王妃娘娘是喜欢的，你好了以后照常做，小韩那边碍不着你的。你徒弟能出头也是好事。”
　　周师傅憨笑着应是，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这孩子是厨房的帮工，师徒什么的都是说着好听的，王妃娘娘要这样的东西也是为了给小郡主吃，小郡主喜欢这个，他哪还有出头之日？
　　但，能包馅，外皮还能做这么薄，这么可爱，这本事，他还真不会……心下暗恨，又不敢作声。
　　小韩却是笑嘻嘻没心眼的样子，转头就去研究怎么捏鹰了。
　　那边珠珠吃完午饭就去睡午觉了，其它人返回去继续忙，盛明麟没去，他把买回来的几个话本子草草翻了，然后就动笔写霍沉昭的话本子。
　　正写着，端王爷派人回来，给他传了句话，说“查查”。
　　盛明麟沉吟了一下，就叫了问之过来，让他找些人去城外西山附近，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见过有人抬走棺椁，但不可泄露身份。
　　看在外人眼中，就是：他自作主张，私下在查亡母棺椁失踪之事，并不敢让端王爷知道，也不敢惊动旁人。
　　安排完了，回来继续写话本子。
　　写了一下午，写了小半篇，总觉得味儿有点不够。
　　晚上端王爷回来，看了看便笑道：“你看看后世的文章。”
　　他把抽奖那本书拿出来，给他看了看，一翻开，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还夹着一些纸签，显然明熙帝是用心读过的。
　　他暂且来不及细看，就草草翻了一下，很快就体会到了后人行文那种诙谐调侃，又……咋说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风格。
　　端王爷收回书，道：“写话本子，按这个味儿写，我觉得挺好……不要说教，表面上不要露出咱们的想法，才是最高明的。”
　　盛明麟醍醐灌顶。
　　但这会儿来不及写。
　　珠珠在外头跟七皇子沈凌绝，和盛大威风玩，老远就听见她笑得哈哈的。
　　端王爷看了看漏刻，道：“你们在这吃吧，我带珠珠去前头吃。”
　　盛明麟应了，端王爷就出去，把闺女哄走了。
　　因为两个哥哥都超爱盛大威风，所以珠珠被他们带得很兴奋，吃饭都坐不住，结果不一会儿，端上一盘子面点，珠珠一看就惊喜的哇了一声。
　　盛大威风是黑白色，按说这种做出来是不会太可爱的，但这厨子，别出心裁地在盘中做出了树枝，树枝上还做出了红果子，绿的红的，然后放上一个盛大威风，就很好看了。
　　珠珠惊喜的看了半天，一边道：“给锅锅也一个！”
　　周嬷嬷连忙下去吩咐，回来道：“管事的说已经多备了一盘，叫人送去给世子爷了。”
　　团子猛点头，盯着那盘子看，还摘了一个果子吃，惊喜抬头：“爹爹、娘亲，是真果只！”
　　端王妃也摘了一个，还给端王爷摘了一个，里头包的是真果肉，吃起来酸酸甜甜地，她又摘了片叶子吃，叶子虽然没有包馅，但也是一股青草香味儿。
　　端王妃不由笑了：“做得不错啊。”
　　端王爷对闺女身边的每一件事都挺了解的，一看就不是周师傅的手艺，就问，“来了新的师傅？”
　　“没，”端王妃笑道：“我问过了，是个小帮工，来了有四五年了，很勤快很听话，谁叫也不恼，看着喜喜庆庆的，话也不多，没想到还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这不，周师傅昨儿烤饼，那火扑出来伤了手，他就出头了。”
　　端王爷笑道：“挺好。”
　　他不太在意这些下头的纷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这样的纷争，这也不完全是坏事，想制止是不可能的，只要挑好管事的，能压伏住，别耽误事儿就行。
　　珠珠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把盛大威风吃了，包得还是菜馅儿，珠珠不爱吃菜，但这会儿，大口大口地吃，端王爷看得很是高兴，叫人赏了厨子。
　　晚上珠珠临睡之前，还特意交待了荔枝，说晚上要哥哥搂着睡。
　　盛明麟笑跟荔枝道：“没事，她若醒了，你便跟她说，我出去一定带着她就是了。”
　　他晚上要写话本子，睡得不会早，索性早上再过去。
　　结果他越写越顺，写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睡了会儿，叫沈凌绝他们先去了那边，他在家继续写，就这么加班加点写了两天，就写出来了。
　　给端王爷看了，端王爷说不错，然后盛明麟就起了一个“朱昆”的笔名。
　　昆有兄长的意思，所以这就是珠珠的兄长的意思。
　　端王爷道：“不行，太直白了，一听就知道是你。”
　　他大笔一挥，给他取名“青城先生”。
　　青城？？盛明麟皱眉：“何解？”
　　端王爷道：“就要完全没解，不沾边儿！才想不到是咱们！你那种文人习惯不行，明明干着不能沾边的事儿，非得拐弯抹角也得留个影儿！生怕人猜不到！”
　　行吧！
　　盛明麟就看着他爹走了。
　　他爹的动作也是快，叫人连夜去印制，不出一天，市面上就有了，拿回来一看……还真挺不错的。
　　主要是这会儿霍沉昭的故事正热乎，而这本书，虽然托以别朝，也都用了化名，但一看整个脉络就是他的故事，所以口耳相传，一下子就火遍京城。
　　隔了一天秦江白过来，拿着书问他：“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惹出事儿来了。”

第240章 一头小辫子还敢让咱哄
　　盛明麟挑了挑眉：“什么事？”
　　秦江白道：“如今外头有好多人在骂江浙官员，说江浙官员没一个好东西，很多人都说跟这本书有关。”
　　盛明麟讶然：“可是这本书里，并没有提江浙不江浙的啊！”
　　他怎么可能提到朋党这么敏感的话题，这本书主要就是公子复仇，然后告御状，明君在位为他昭雪沉冤什么的，非常伟光正的一个故事。
　　秦江白道：“看过的知道是没写，但没看过的却人云亦云了。不知道这个流言是哪儿出来的，反正是传得沸沸扬扬，听说有些江浙小官儿，出门采买，一听他们的口音，就会有人暗中议论。主要是这个人叫青城先生么，青城山一听就是蜀州那一边的，所以很多人说是别的地方的官员，借机打压南方官员的声誉。”
　　盛明麟：“……”
　　体会到了谣言的离谱，明明一看书就知道的事情，睁眼说瞎话，也有人信。
　　也体会到了他爹的英明，果然，笔名什么的，就是会被文人们翻来覆去的琢磨啊，多难猜的也能被他们猜到。
　　但他也明白，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流言从何而起，而是下一步要怎么做，好在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来操心，他也不太在意。
　　而此时，宫中。
　　大皇子终于找到了三大殿之事的知情人。
　　是一个工头，他招认，是刘管事下的命令，他们当时只是听他的命令，又按着图纸把殿顶盖成了那个样子的。
　　这个工头，和他手底下的工匠是一个地方的，又审了审工匠，有几个工匠在封顶的时候，确实发现里头多了东西，但事后都被刘管事威胁了，并不敢说出来。
　　而这个刘管事是什么人呢？
　　他叫刘光，是大皇子的奶兄，也就是大皇子乳母的亲儿子。
　　这其实算是很亲近的关系了，当时大皇子初次办差，身边肯定要带几个自己人，这位刘管事就是大皇子的自己人之一，本来是专门帮大皇子盯着一些细节的。
　　但此事过后不到两年，大皇子发现他有些贪财，私下收钱为人说情办事，就把他赶回家去了。
　　等这边查出来再去找他时，就发现他已经逃走了，他最后出现时是在万寿圣节后，也就是三大殿的事情刚暴露出来之后。
　　有不止一人看到他傍晚慌慌张张上了马车离开，这会儿还没抓回来。
　　大皇子是真的挫败。
　　虽然这件事情，不管查出来是谁，都是他没本事，可真的查出来是他自己人，才是真的坐实了他没本事，且没有识人之明。
　　大皇子过来请罪。
　　明熙帝只道：“继续查吧。”
　　刘光一个寻常人，是绝没胆子也没必要在皇宫这种地方搞事情的，所以他背后还有人。
　　大皇子低头应下，便要告退，留下的锦衣卫指挥使王舒志犹豫了一下，还是禀道：“皇上，曾有人看到，刘光离开那一天，在四殿下府邸后门处停留了约摸两刻钟。”
　　明熙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其实才更能证明，刘光背后有人！
　　这是还想顺便挑拨一下兄弟两人的关系呢！
　　可盖皇宫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四皇子才十二，还在念书，没出宫开府，没上朝办差，没成亲，没人手，他上哪去搞这么大的事情？
　　明熙帝沉吟了一下，忽然道：“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过什么流言？”
　　两人都迟疑了一下，王舒志咳道：“皇上是问，关于江浙官员的？”
　　明熙帝点了点头，道：“仁儿知道吗？”
　　大皇子道：“儿臣也听说了一些。”
　　明熙帝问：“你怎么想的？”
　　大皇子有点迟疑，但还是道：“儿臣认为，江浙官员虽然结党，但，也确实有能力，且人数众多，宜稳不宜动。杨显荣四人正在被清算，江浙派已受重击，余下的人也受牵扯，此时应适当安抚提拔，平稳且快速过渡，方能确保政令通达，不至于因为朝堂动荡，影响百姓……”
　　明熙帝深深地看着他。
　　仁厚吗？
　　他心系百姓，顾念朝臣，确实仁厚。
　　可，正确吗？
　　正确不正确，还真不好说。
　　虽然有珠珠的先知在，明熙帝心中已经偏向于顺应天意，立四皇子为储，可对于占嫡占长的大儿子，深心里，也实在是不愿也不忍放弃的。
　　可是今天，他第二次，深深感受到了这种执政理念的南辕北辙。
　　要知道，治国并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是时常需要壮士断腕。
　　国力有限时，没法让每一处都能正常运转，那就只能忍痛放弃一部分利益，来求得更大的回报。
　　如今之事也是一样。
　　问题的关键，从来都不是江浙派啊！！
　　党争是永远避免不了的，什么派全都无所谓。
　　江浙有什么错呢？江浙不过是有钱，生活富足，所以更有余力追求思想上的东西，会有更多人念书，文风愈来愈兴，才子愈来愈多，科举入仕的自然就多。
　　把同样的条件换到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
　　可对于朝廷来说，一处富足与百处富足，肯定是不一样的啊！是一两银子香还是一百两香？
　　都不说人才不人才了，就只说，能多让一方百姓吃饱饭，带来的连琐反应就是巨大的。
　　要是照大皇子这么说，哦，我把江浙派领头羊给嘎了，立马再从你们江浙派挑几个人来，坐这个位置，熟门熟路，平稳过渡，看起来是挺好的。
　　可他们损失了什么？
　　我身为一个皇帝又得到了什么？
　　只是四个家族的家产吗？
　　嗯，虽说这个数字也确实挺大的，但我是皇帝啊！
　　我在这个时候，应该拿出厌极了江浙派，恨不得把所有江浙派连根拔起的架势，才好让他们让一步，让十步，让百步，好最大限度地出台政令，让南北早日趋于平衡啊！
　　他们不乐意？不乐意又能如何？
　　他们不好好干？
　　头头我都杀了，你猜我介不介意多杀几个小喽啰？
　　只要表露出我的决心，那伙人绝对乖觉得什么似的，干完手头的事还恨不得多干一点表现表现。
　　这才叫利益最大化。
　　可是呢，你要说大皇子错了，也未必就是错。
　　他这种办法，操作好了，就是君臣相得，一段佳话。
　　为什么呢？
　　因为杨显荣四人肯定是要死的，在死之前，会吐出什么消息，余下的这些人，肯定心里有数，谁也逃不过。
　　在这个时候，若君王不追究而是安抚，那对他们来说就是死里逃生，会十分感激，而对于君王来说，就是使功不如使过，更容易控制。
　　这种办法更纡回些，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但事情办出来会显得很漂亮，会有仁君之名。
　　可这对明熙帝这种武皇帝来说，呵，你都一头小辫子了还敢让咱哄你，给你脸了？！
　　所以才说不在对错，就是路子不合。
　　他太保守，太迁就朝臣，若真选一个这样的继承人，他真怕他一死，他立马就把都城给迁回去。

第241章 珠珠要凶你啦
　　大皇子说完了，抬起头，触到父皇的眼神儿，不由得愣了愣。
　　他从来没见过父皇用这种复杂之极的眼神儿看着他，慈爱却又决绝。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时间，心跳都好似要停了，只是这么怔怔地看着父皇。
　　半晌，明熙帝长叹了一声，温和地道：“下去吧。”
　　大皇子吸了口气，缓缓施礼：“儿臣，告退。”
　　明熙帝看着他走出去，又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心里已经下了决心。
　　主要是，明年开始，有珠珠抽到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是一件极为重大和宝贵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必须要充分利用。
　　所以，他必须在今年年底之前，就要立储，之后这一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才会显得储君天命所归。
　　至于他自己……呵，儿子不管有多牛，还不都是因为他当老子的更牛？他怕甚！
　　明熙帝心里打定了主意，叫郑忠顺：“把晏清叫来。”
　　他准备把良种的事情让四皇子去办，再次给他铺路。
　　郑忠顺应声而去。
　　此时，端王府。
　　珠珠起床的时候，就看到沈凌绝在院子里喂盛大威风。
　　盛明麟现在但凡要出门，就一定会放一个人在这儿等着珠珠起床，反正珠珠又不挑，谁在这儿她都会很开心。
　　珠珠果然挺高兴的，站在门口叫他：“星星锅锅！”
　　“哎！”沈凌绝远远朝她一挥手：“乖！你先吃饭，我也喂盛大威风吃完饭，咱再一起玩。”
　　团子点点头，仍旧站在门口看着。
　　沈凌绝和七皇子，这几天经常来找盛大威风，投喂动作很熟练，端着一盆子生肉，拿夹子夹着，高高抛起来，盛大威风就熟练的接住，嗖嗖嗖就吃下去了。
　　荔枝见她想看，就叫人端了个小桌子过来，迎着门摆了，珠珠一边吃，一边看。
　　她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吃面捏的鸟儿了，就着粥，连鸟儿，带着树叶树枝和果子，全都能吃光。
　　端王妃怕她吃絮了，给她换了一回，她还不乐意了，端王妃只好叫厨子把里头的馅给换换。
　　今天早上仍旧给上了这么一盘子，珠珠就着粥把树叶子什么的吃了，只余下一只鸟儿。
　　外头盛大威风也吃完了，沈凌绝还十分殷勤又周到的，举着帕子给牠擦嘴。
　　团子拿着面鸟儿就出去，举给牠看：“看！介个系盛小威风！”
　　盛大威风很给面子，还略微低下鸟首看了看，下一刻，团子一口咬掉了盛小威风的头：“可好吃啦！珠珠每顿都吃！”
　　盛大威风：“……！！”
　　看小主人扯开翅膀，阿呜一口，然后一口一口把盛小威风吃光，盛大威风鸟脸懵逼。
　　沈凌绝根本没注意到牠的情绪，洗了手，兴致勃勃地从后头把筐子拖了过来，一边跟珠珠道：“你看这个，要是挂到盛大威风身上，飞起来应该很平稳的。”
　　团子吃完了，转头问：“挂债哪里呀？”
　　“不知道，”沈凌绝道：“这不是先看看么？”
　　一边说一边凑到盛大威风身边，到处摸摸捏捏，寻找下手之处。
　　盛大威风有些不乐意，但沈凌绝一边摸一边还夸：“真高啊，真威风啊，真是越看越威风啊……”
　　盛大威风被夸得迷失了自我，默默站住了。
　　沈凌绝又摸了半天，挑中了翅膀上头的大骨头，拖过筐子来，想试着把大钩子挂上。
　　团子一见那雪亮的大钩子就被吓了一跳，眼儿张得大大的，眨都不眨地看着。
　　因为羽毛生的密，沈凌绝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合适的地方挂，稍微一用力，盛大威风就是一抖。
　　团子顿时就急了：“牠疼疼啦！”
　　她跑过来挡在他面前，双手去推他：“别扎牠啦！盛大威风都疼疼啦！”
　　“不是，”沈小王爷低下头试图跟她解释：“这里是骨头，骨头怎么会疼，我又没碰到牠肉！”
　　团子仰着小脸争辩：“可牠就是疼疼了呀！牠都发抖啦！”
　　沈凌绝指着牠：“哪有啊，你看错了，牠怎么可能……”
　　他余下的话堵在了喉咙口，目瞪口呆。
　　就在这一眨巴眼的时间里，盛大威风那一边翅膀整个都耷拉了下来，就好像人脱臼了一样，垂垂着。
　　沈凌绝被吓到了：“难道我真把牠弄伤了？”
　　团子眼泪汪汪，“呜！盛大威风好阔怜！牠的胳膊断啦！呜呜呜！”
　　“不可能断吧！我也没用多大劲儿啊！”沈凌绝胆战心惊，伸手去扶牠：“我看看。”
　　他的手一放上去，盛大威风就剧烈一抖。
　　团子真的急了，再一次双手用力，把他推开，小嗓子都带哭腔了：“你，你债这样！珠珠就凶你啦！”
　　沈凌绝后退一步，“那，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找霍沉昭。”
　　他飞身去了，不一会儿就把霍沉昭揪了回来。
　　霍沉昭也有点被吓到，着急忙慌地回来，然后就见盛大威风就像大将军巡视领土一样，保持着那个一肩垮下的造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团子扑过来：“呜呜呜呜……漂亮锅锅你快救救牠呀！”
　　虽然不是兽医但莫名就被委以重任的霍沉昭：“好，等我看看。”
　　然后他拿了个高凳子站上去，示意盛大威风过来，低头仔细检查。
　　他稍微碰一碰，盛大威风就会抖一抖，好像疼得不得了，可是他从脑袋检查到翅膀尖儿，楞是没发现有任何不对。
　　霍沉昭皱眉看着牠，盛大威风也歪着鸟首看着他。
　　不知道为啥，霍沉昭莫名觉得，牠鸟眼里的神情，有一种幼稚的狡猾……
　　霍沉昭心里浮起了一个念头：牠，不会是装的吧？？
　　可，不可能吧？？
　　不是说牠的智商才相当于人类五岁吗？五岁就会装病了？？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仍旧什么也没检查出来。
　　霍沉昭越看越像装的，道：“我看不出什么来，骨头应该没事的，别的地方也没事的，要不然解一下头发……不是，休息一晚上再说？”
　　其它人都没听出来，只有沈凌绝纳闷了一下子……解头发？？
　　他正要问问，就触到了霍沉昭抛过来的眼神儿，心里一过……得亏他书念得不算少，立刻就想起来一个典故。
　　解发佯狂？
　　解开头发，假装癫狂？
　　卸下肩膀，假装受伤？？
　　他抱起了肩，对盛大威风上下打量。
　　然后他忽然道：“哎！不对啊！刚才牠伤得明明是这一边啊！怎么一转眼到另一边了？！”
　　盛大威风一僵。
　　然后牠这边肩膀一提，另一边肩膀往下卸……又是一个标准地脱臼造型。
　　沈凌绝是真服了，这家伙怎么跟成精了似地，居然真的是装的！！
　　他立马合身往上一扑，大叫：“你果然是装的！！”
　　他马上就要砸到盛大威风时，盛大威风迅速展翼飞了起来。
　　但沈凌绝已经跃到了牠身上，就被牠带着高高飞起。

第242章 你先去照照镜子
　　霍沉昭吓了一跳，急追了几步，猛然跃起，却也没能抓住他：“凌绝！！”
　　小团子也被吓到了，小脑袋仰得高高地，呆呆看着。
　　好半天，她才喃喃地道：“盛大威风，牠好啦？”
　　霍沉昭笑着伸手拢住她小脑袋：“牠没有受伤，是装的，骗你们的。”
　　团子吃了一惊：“装哒？”
　　她小手指指着天空，眼儿张得大大的：“可系，牠只系一只鸟鸟呀！”
　　“我知道，”霍沉昭被她的小表情逗得想笑：“可牠是一只聪明的鸟鸟……猫什么的也是这样的，养久了就很通人性，会装受伤也不奇怪。”
　　团子：“……”
　　上头，沈凌绝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但渐渐地就发现盛大威风飞得真平稳啊！
　　半空中风势烈烈，吹动他的衣衫头发，蓝天白云似乎近在身畔，沈凌绝一时间胸怀大畅，喉底猛然发出了一声长啸，清越悠扬，响遏行云。
　　团子一把抱住了漂亮锅锅的腿，害怕地闭紧了眼睛。
　　她养的鸟鸟骗了星星锅锅，还把星星锅锅带到天上去了，星星锅锅叫得这么大声，一定很害怕吧……会不会打珠珠屁股？
　　这会儿，大家并不知道，因为沈凌绝这一啸，不少人抬头看，全都看到了这巨大的神鹰飞翔的一幕，与话本子一对应，瞬间就更加真情实感了，霍沉昭的名声更响了，江浙官员的名声也更臭了。
　　盛大威风盘旋了好几圈儿，才缓缓落下。
　　离地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沈凌绝本来想潇洒地翻身跃下的，结果在半空中太紧崩而不自知，一落地，腿一软，当场摔跪在地。
　　团子呀了一声，赶紧过来扶他。
　　沈凌绝默默一手遮脸，站了起来。
　　霍沉昭过来看了他几眼：“没事吧？”
　　“没事！”沈凌绝兴奋道：“明麟就是杞人忧天，又让试又让什么的，我直接上去，这不是啥事儿也没有么？”
　　霍沉昭什么也没说。
　　团子两只小手手在头顶举高高，奋力承着他一只手，一边软乎乎道歉：“星星锅锅，珠珠不系故意哒，珠珠没有教盛大威风骗人，你阔不阔以小点劲儿揍呀？”
　　“嗯？揍谁？”沈凌绝道：“揍盛大威风吗？你放心，我可不敢揍牠！”
　　团子小心翼翼：“也，也不揍珠珠吗？”
　　沈凌绝：“……”
　　他抬了抬手，这才看到手底下还藏着怂怂一小只。
　　沈凌绝不由失笑，蹲下把她抱了起来：“宝贝儿，我得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揍你啊，你爹你哥还有你这位漂亮哥哥，你看我是能打过谁还是骂过谁？再说了，就算打得过骂得过，珠珠儿这么可爱，我也不舍得揍啊！”
　　他心情好，话也说得格外好听，说完了还想凑过去亲一口，结果团子双手推住了他的脸，朝他傻笑。
　　沈凌绝：“怎么了？”
　　霍沉昭呵呵一笑，抬手把团子抢了回去：“你先去照照镜子。”
　　“不是，霍沉昭，”沈凌绝皱眉：“我怎么惹你了？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别以为我怕你……”
　　霍沉昭扶额，一字一句：“我不是在骂你，我就是正正经经地跟你说，你，去照一照镜子。”
　　沈凌绝忽然察觉不对，伸手一抹。
　　他手心还有一点白，这一抹就全成了黑的。
　　沈凌绝啧了一声，飞快地跑到旁边一盆水旁边一照，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灰扑扑，已经脏得只剩牙了。
　　沈凌绝诧异地道：“为什么啊，就飞了这么一小会儿！怎么可能这么脏啊！是不是盛大威风的脏全抹我脸上了？”他随说随往外跑，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到了下午，七皇子一听说沈凌绝上天飞了一圈儿，拉都拉不住，立马也上去飞了一圈儿。
　　然后两人都无比兴奋，声音超大地交流着飞天感想，远远听着就跟打仗一样。
　　盛明麟则被妹妹委以重任，过去教育盛大威风以后不许骗人。
　　盛明麟背着手，一本正经地站在牠面前，故意引经据典，一串一串地说，团子在旁边眼也不眨地看着。
　　正说着呢，就见外头端王爷回来了，远远便笑道：“珠珠醒了吗？”
　　团子：“爹爹！”
　　端王爷：“哎！！”
　　他双手接住闺女，抱在了怀里，一边笑道：“明儿休沐，今天晚上，我们去庄子上住一晚上，顺便去一趟药园子，明天在外头玩一天。”
　　盛明麟秒懂。
　　这是要去把土豆放下，然后回头就该安排人去种了。
　　一亩地需要下土豆种块二百多斤，而一吨是两千斤，其实也只能种十亩地而已。
　　所以关键是挑选好人员，好方便下一步的推广。
　　大家简单收拾，就准备动身。
　　霍沉昭是必然要去的，加上他们一家子。
　　盛明麟对他们三人的命格对珠珠有益这一点很是上心，生怕妹妹薅不到三人的羊毛，所以把沈凌绝也带上了。
　　只有七皇子休沐时要回宫见娘亲，所以没去。
　　因为珠珠这几天认准了吃鸟鸟的包子，所以端王妃还特意把那个厨子小韩也带上了。
　　一行人出了城。
　　然后一家子全都去药园，只有下人和厨子要提前去庄子上安置。
　　看着主子的车驾慢慢驶远，小韩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思忖。
　　霍沉昭到了药园，周行果迎出来，二话不说，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当时，案子一判完，霍沉昭就写了信给师父师兄，但一直没有回来，乍然一见，连霍沉昭自己也有些感慨。
　　两人也没有多说话，只互相拍了拍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这会儿药园的一个库房已经腾了出来，珠珠进去，点了一下卸货，顿时，两千斤土豆就盛满了库房。
　　一行人反正也没有急事，还在药园子里玩了一会儿。
　　端王妃很有兴致地亲手摘金银花，准备回去泡水喝。
　　霍沉昭笑道：“娘娘，金银花现在采略微有点晚了，之前采的今年的还有，我叫人取一些给娘娘。”
　　“不用，”端王妃笑道：“我就采着玩呢！”
　　端王爷也帮着采，一边想起来问儿子：“那儿，还没信儿？”
　　盛明麟摇了摇头。
　　小厮问之一直在外头调查棺椁丢失的事儿，每天都会回来禀报，但一直没查到任何消息。
　　端王爷皱眉：“这就奇了怪了。我觉得他应该会主动暴露啊！毕竟，暴露出这件事，只会显得他脑子不好，对别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反而不暴露，就等于我们一直在查他，对他们来说，才更加危险啊！”
　　盛明麟道：“我倒觉得，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做派，多做多错，所以我就什么也不做，但，却莫名有一种有恃无恐的感觉，就是，他们笃定，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定他的罪。”
　　他顿了一下：“就是一种感觉。”

第243章 星星锅锅真好吃
　　当时盛玉露刚失踪的时候，锦衣卫的人手是布在外头的，只是为了防备齐王府找人时闹太大。
　　所以那个时候，齐王府应该是没察觉的，毕竟除了锦衣卫，谁能知道他们等的人是谁。
　　但到了后来，因为齐王府一直对盛玉露失踪的事没有反应，他们有所怀疑，锦衣卫才开始往齐王府布人……那个时候，齐王府很可能是有所察觉的。
　　好在这也不要紧，因为，他们不会知道盛玉露和陈善的关系，他们只会知道，因为盛玉露失踪，所以齐王府被怀疑了，而后来人手撤去，应该就是相信了。
　　可不管锦衣卫去还是不去，齐王府好像确实只是被动等着，没有主动做什么，比方说找个合适的机会表示出盛玉露失踪之类的。
　　要不是端王爷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他真会以为，齐王爷身上没什么事的。
　　端王爷沉吟：“可是，他凭什么有恃无恐呢？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能让人如此笃定不会暴露？”
　　盛明麟摇了摇头：“不知，我也没有想到。”
　　“行吧，”端王爷道：“你先照常查吧，去问问陈善和崔昀，看他们知道点什么不。”
　　盛明麟点了点头。
　　端王爷又道：“我派人去他的封地……”
　　一句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端王妃叫他们：“哎！！”
　　两人一起抬头，端王妃笑道：“爷俩又说什么呢？不是说出来玩的？你们真是操心的命！到哪儿都这样！”
　　团子帮腔：“又偷偷说话！”
　　“就是，”端王妃笑道：“又背着我们说悄悄话！”
　　团子：“悄悄话！”
　　主要是药草太高了，团子只闻其声不见人，两人都笑了，端王爷赶紧绕过去帮媳妇，盛明麟也过去找妹妹，结果找过去见珠珠往下一猫，他就假装找不到：“珠珠呢？珠珠去哪儿了？昭哥儿，你见珠珠了吗？”
　　霍沉昭含笑配合他：“刚才还在这儿的。”
　　团子一下子跳高高：“珠珠债介尼呀！！”
　　可是她就算跳高高，也完全看不到人，只能勉强看到套在小手手上的罩子，盛明麟笑着往那边走：“抓到珠珠啦！”
　　珠珠张大嘴巴哈哈笑。
　　两兄妹嘻闹着，夫妻俩人费劲地摘了一小兜金银花。
　　霍沉昭笑着，给他们拿了一个小篓子给装着，端王妃提在手里还挺高兴。
　　几人还在这边吃了顿饭，才往庄子走。
　　到了之后，收拾收拾换了衣裳，也就到晚饭时间了。
　　饭菜一摆上桌，珠珠就发现面鸟鸟变了。
　　以前是树枝果子和鸟，现在变成了展开翅膀飞起来的鸟，上头还站着一个人，旁边做出一团团的白色，应该是代指白云，铺盘子的是蓝色的，上头还做出了一点点房子的影子，就像从空中看下来的感觉。
　　团子惊喜：“哇！”
　　沈凌绝也惊喜：“这人是我吧？铁定是我！七郎没有这么英俊的！”
　　连端王爷也不由得道：“这个人，倒真是有心思。”
　　霍沉昭道：“回头我能不能去见见？有时候珠珠吃那些点心不爱吃。”
　　他还没说完，端王妃就懂了，道：“对，你去见见！能两全其美最好了！”
　　一家人欣赏了半天，珠珠先拿了一朵云彩吃，云彩也是有馅的，吃起来甜甜的，沈凌绝好奇，也拿了朵小云彩吃，一边还道：“真是好看，这种能不能像捏泥人一样，放起来啊？昭哥儿，你去的时候顺便问问。”
　　自从明熙帝给霍沉昭取了字叫昭，大家就基本不叫他沉昭了，只是有时会叫漏嘴。
　　虽然霍沉昭并不在意这个，仍旧感念大家的好意，含笑应下了。
　　然后珠珠还问沈凌绝：“你要不要寄几次寄几？”
　　沈凌绝立刻摇头：“不，怪怪地，我不吃。”
　　团子就把小人抓起来，又把鸟鸟也抓起来，来回看：“那珠珠先次星星锅锅，还系先次盛大威风？”
　　沈凌绝欲言又止。
　　但事实证明，小孩子根本就没有大人那么多想法，不，应该说小孩子会觉得，爱你就应该把你吃下去，藏在肚肚里。
　　所以珠珠道：“先次星星锅锅好啦！”
　　一边就阿呜一口，咬掉了一半。
　　沈凌绝：“……”
　　盛明麟几人憋笑看着，团子超真诚地赞美他：“星星锅锅，你真好次，系菜菜馅！”
　　盛明麟从来不会让话掉到地上，笑道：“对的珠珠，他就是这么菜的。”
　　沈凌绝再次：“……”
　　要不还是跟厨子商量商量，下次做老七那个憨憨好了？
　　估计他会跟团子一起吃，还会吃得挺乐呵，果然他这种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多。
　　吃完饭，珠珠准备睡觉，霍沉昭就去找那个厨子了。
　　回来的时候，端王爷和盛明麟正在灯下一边一个看书，霍沉昭道：“明麟，那个厨子叫什么，你可知道？”
　　盛明麟奇怪：“怎么了？他的名字很特别？？”
　　“对，”霍沉昭笑道：“叫韩枕戈，就是枕戈饮胆的枕戈，据说是因为他后颈那儿，有一个黑色的胎记，是长条的，形似兵刃，所以有一个路过的老秀才，就帮他起了这个名字。”
　　盛明麟挑了挑眉。
　　枕戈的意思是枕着武器，表示随时可以投入战斗中。
　　虽然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盛明麟仍旧莫名觉得有点不放心，微微沉吟。
　　霍沉昭道：“他在厨房，似乎被排挤地厉害，我过去的时候，好像都在酸他，说是他抢了谁的活儿什么的，他也没有回应，迎出来见我的时候，眼里还有泪。”
　　盛明麟就道：“明日我叫过他来瞧瞧。”
　　霍沉昭点了点头。
　　端王爷看着书，头也没抬地听着，就笑了：“你这种管法，管不过来的。”
　　盛明麟道：“趁管得过来，先管着。”
　　其实端王爷的想法，更符合上位者的想法。
　　不管在哪儿都会有纷争，上位者所需要做的，就是挑出一个合适的管理者，他能把下头的斗争压制住，就是合适的管理者；若能把这个斗争扭成良性的，就是优秀的管理者。
　　他们绝不会事必躬亲去管理，他们还有更大的战场，不会，也没有必要把心思放到这些小事上。
　　但盛明麟却习惯着眼于细处，经他手经他眼的事情，哪怕是小得不得了的小事，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会忍不住去查一查，了解一下，然后亲手把它扭到一个良性运作的状态，才会考虑放手。
　　同样没有对错，只是做事风格不同。
　　～❤～
　　五星好评2200的加更。现在同步好慢啊，一个多小时才可以看，所以我今天发早一点试试。小天使们多点点催更和小星星呀，爱你们么么哒(づ￣3￣)づ

第244章 关键时候一点用也没有
　　盛明麟又问：“那药糕能加进去吗？”
　　霍沉昭道：“他似乎不太乐意，他说，如果一样本来很喜欢吃的东西，发现味道不对了，那小孩子只会连这样东西也不喜欢了，不会因此就喜欢上吃药的……我觉得有道理。”
　　端王爷也忍不住放下了书：“那怎么办？”
　　霍沉昭道：“可以大家抢着吃，说不定小孩就爱吃了；也可以假装谁吃药不爱吃，让她帮着哄，帮着示范……这是他出的主意。”
　　端王爷看向儿子。
　　盛明麟也看向他爹。
　　盛明麟飞快地道：“我不会装我不走这个路线的，爹爹聪明绝顶一定可以装得很像。”
　　端王爷呵了一声，问霍沉昭：“所以珠珠的身体，不吃药会怎么样？”
　　霍沉昭道：“不吃药，也只会身体弱些，可这种先天不足，最好还是早一点调养。”
　　端王爷皱了皱眉，鄙视儿子：“还珠珠最爱的大聪明哥哥呢！呵，关键时候一点用也没有！还得老子来！”他拿着书就走了。
　　盛明麟笑而不语。
　　他看了看天色，都准备回房了，结果沈凌绝兴冲冲跑进来，掀开衣衫给他们看，已经抓了十几只知了。
　　沈凌绝道：“我听着到处这么吵就出去试了试，没想到这么多！走啊，我们去抓知了！”
　　他把衣襟上的知了抖出来，然后不容分说，一手抓了一个人就拖了出去。
　　霍沉昭倒是不在乎，贵公子盛明麟是真没干过这活儿，而且他是个文人，天都挺黑了他也看不到，只能听着沈凌绝时不时：“又一只！”
　　霍沉昭笑道：“这边有一只，明麟你要不要试试。”
　　盛明麟道：“别了，我觉得挺吓人的。”
　　话虽如此，还是凑过去看了看，终于看清了在哪儿，伸手小心翼翼的拿下，感觉那小爪拨呀拨的，心里就直发毛，赶紧丢进了霍沉昭的袋子里：“我不想抓了，我回去了。”
　　霍沉昭笑应了一声。
　　盛明麟就走了，留下那两人抓了大半个时辰，收获颇丰。
　　隔天早上端王爷知道了，还叫护卫给明熙帝送了一兜回去。
　　这种东西，轻易上不了达官贵人的饭桌，可对军队来说却是常事，在野外驻扎的时候摸几个，拿树枝一串火上烧熟，那就是难得的肉啊！
　　明熙帝好几年不打仗了，估计是挺怀念的，端王爷也是吃过苦的人，难得吃一回，吃得还挺香的，还劝着端王妃也尝了两个。
　　盛明麟看他们都吃得挺香，鼓了半天勇气还是觉得算了，什么知了猴什么虫子，他真是敬谢不敏。
　　草草用了早饭，盛明麟先把厨房管事叫了过来。
　　据说，这个韩枕戈是在四五年前，有一次家乡遭灾，逃难到京城的，家人都死了，只余下他爹了，偏又病了，他便自卖自身，给他爹治病。
　　但最后他爹还是死了，他在牙行里待了一阵子，然后，正逢谢安宁嫁入端王府，下人大换血，就把他买了进府，跟盛明麟这儿的问之，以及很多人，其实是一起进的府。
　　据说他当时瘦得厉害，饿肚子饿怕了，一门心思就想去厨房，因为在厨房一般都不会饿肚子。
　　所以后来就进了厨房当小帮厨，跟着几个面师傅打下手，一直到这一次意外出了头。
　　管事道：“这孩子性子面乎，也勤快，谁叫他干活也不推，其实是个心里有成算的，面师傅干活他就在那儿眼都不眨地瞅着，给他一团面，他就在那儿一直捏，后来面师傅看他学的快，就有点防备他了，但他就厚着脸皮讨好卖乖，凑过去学，实在不让才算了。所以他能出头，倒是真不稀奇。”
　　盛明麟点了点头，赶在珠珠醒之前，把他叫过来问了问。
　　韩枕戈长得漂亮，圆脸大眼深酒涡，一笑起来白牙亮闪闪的，看着就明亮干净又喜庆。
　　盛明麟态度轻松，笑着问他今早给珠珠准备了什么，又问他跟厨房其它人相处的如何。
　　韩枕戈小声道：“回世子爷，都挺好的。”
　　盛明麟道：“我听闻原来的面师傅不大高兴？”
　　韩枕戈连忙道：“世子爷放心，我们就是背地里叽咕两句，绝没人敢耽误主子的事的。”
　　一通问下来，盛明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确实是个聪明有成算的孩子，看见荔枝他们还会不好意思，整个表现都没什么不对劲的。
　　沈凌绝也假装无意去瞅了瞅，他颈后确实是一个胎记，不是做上去的，所以这个名字应该就是巧合。
　　正说着呢，就见团子提着自己的鞋子，光着脚跑了出来：“锅锅，珠珠也要去。”
　　盛明麟赶紧过去把她抱起来，一边叫了荔枝过来，擦干净脚脚，穿上鞋子，一边柔声哄她：“哥哥不出门，哥哥在这儿等珠珠呢。”
　　团子迷迷糊糊地道：“还系去好多锅锅那儿吗？”
　　盛明麟笑道：“不是，我们出去玩。”
　　韩枕戈一直恭顺地垂着头，就像没听到一样。
　　一直到珠珠洗完脸又被抱出来，盛明麟才吩咐：“你去吧，珠珠该吃早饭了。”
　　韩枕戈连忙道：“是。”
　　一边偷偷抬头一看，团子也正盯着他看，四目一对，他吓了一跳，慌忙笑了一下，施礼：“殿下。”
　　团子：“咦？！”
　　她朝哥哥比量：“他脸上有坑坑。”
　　“嗯，”盛明麟就道：“这叫酒涡，据说上辈子爱喝酒，生下来就会有酒涡。”
　　珠珠好奇地盯着他看，盛明麟笑道：“去吧。”
　　韩枕戈应声退下。
　　早上的面点又多了新花样，是一只面鸟停在一间屋子上，应该是盛大威风跟着过来之后，被他看到了，就做了这么一个。
　　除此之外，还有一盘药糕，切成六块，其它人虽然已经吃过早饭了，还是各拿了一块，然后端王妃笑道：“珠珠，那块是你的了，我们一人一个。”
　　团子本来还挺有兴致，抓了起来，结果一闻，就迅速放回了盘中：“珠珠系小孩只，珠珠没有烦恼，不用吃没烦恼。”
　　大人们：“……”
　　吃完了一家人就一起去玩。
　　这个庄子，比之前那个庄子大得多，有很多果树，如今枣儿正是成熟的时候，一个个胖嘟嘟挂在枝头。
　　沈凌绝和霍沉昭都是高手，直接跃上树去摘，团子拿着个小篓子，这边接了那边接，兴奋得不得了。
　　荔枝拿帕子给她擦了一个吃，咬起来脆甜脆甜地，霍沉昭在树上，扬声叮嘱她：“要嚼细了再咽，枣儿吃多了容易闹肚子。”
　　团子点点头，一边认真嚼一边仍是跑来跑去。
　　摘了一大篓，珠珠认真分配：“介些都系珠珠摘哒！给皇伯娘一百个，给大舅舅家一百个，给四锅锅一百个……”
　　一百个，在她这儿，就是很多的意思。
　　端王妃笑着应下了。
　　一家人玩了一上午，仍是趁着珠珠午睡的时候，大家回了城，叫人把枣儿分送几处。
　　回到王府不大会儿，四皇子就过来了。

第245章 四哥是个大骗只
　　四皇子已经得了口谕，会跟闵元元一起去找地方种新粮，所以先过来跟他们碰个头，也跟珠珠说一声。
　　一进门就看到了珠珠，四皇子嘴角带笑，弯腰想去抱她，结果她居然一扭头就跑了。
　　四皇子又是个讲规矩的性子，先跟端王爷说完了正事，才又去看珠珠。
　　结果团子本来还在仰脸看着他，他一走过来，她忽然就一扭头，藏进了爹爹怀里，用屁股对着他。
　　四皇子还愣了一下。
　　然后他蹲下，试图去拉团子小手手：“珠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四哥？”
　　团子用力抽手，还用另一只小手手，把这只手手捂住，小脸埋在爹爹怀里，只有声音传出来：“不许拉珠珠手手！不许跟珠珠笑！珠珠系坠乖坠乖的小孩只，不跟大骗只说话！”
　　四皇子低笑了一声，然后抿了抿唇，道：“四哥不是大骗子。”
　　团子：“就系！”
　　“真的不是。”
　　“就系就系！”团子气愤转身，踩了他一脚，然后迅速转回来，又把脸埋起来，声音坚决：“就系大骗只！骗梦梦的大骗只！骗走梦梦就不来惹！”
　　团子越说越委屈，小肩膀抽了抽：“珠珠债也不和你天下第一坠坠好惹！”
　　四皇子见她哭了，更着急了，可他是个凭脸逗娃派，完全没啥花招，扒了扒小肩膀，团子蛄蛹了一下，又扒了扒胳膊，团子又蛄蛹了一下。
　　四皇子又不好使劲儿，咳了一声，低声解释：“珠珠，四哥这阵子有一点忙，所以才没去找珠珠，真的不是因为梦梦，四哥也没有骗梦梦。你看今天珠珠没做梦梦，四哥不是也过来了？”
　　团子道：“你系找爹爹说正事哒！才不系找珠珠玩！你不爱珠珠惹！”
　　四皇子轻咳，抬头想找人求助，但端王爷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很明显是忍着才没有火上浇油，肯定没法指望他拔口相助……而很靠谱的盛明麟，“恰好”转身看向了窗外，看得认真极了，一点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四皇子只好继续道：“是四哥不好，珠珠原谅四哥好不好？好几天不见珠珠，四哥也很想珠珠的。珠珠给四哥抱一下好不好？四哥要出门办差，好一阵子不能回来，四哥想抱抱珠珠再去。”
　　团子稍微歪了一下头，四皇子连忙道：“明日就要走，要去半个月呢。”他难得说软和话：“好珠珠，让四哥抱抱。”
　　团子犹豫了一下，这才转身，略微抬起小胳膊，四皇子把她抱了起来。
　　团子鼓着腮道：“虽然，珠珠的肉肉让你抱抱惹，但珠珠的小心心，还没有原谅四锅锅！”
　　四皇子把她抱出门，只有两个人，四皇子也自在了些，笑道：“那珠珠要怎么才能原谅四哥呢？要不四哥去办差的时候，看见有什么好玩的，就买回来给珠珠玩？”
　　团子认真想了想：“珠珠不想要好玩的，只想要四锅锅。“
　　四皇子抱着她亲了一下：“那四哥一有空，就给你写信。”
　　团子乖巧应下，抱着他脑袋，回亲了一口，声儿糯糯：“四锅锅，要好好吃饭呀。”
　　四皇子含笑点头：“嗯。”
　　两人在外头说了好一阵子话，四皇子才急匆匆走了。
　　团子一直送到院门口才回来，小脸上写满了惆怅。
　　盛明麟笑着逗她：“珠珠，不如我们去瞧瞧，今天厨房给珠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团子有点感兴趣，张手手：“嗯。”
　　于是盛明麟就抱着她过去了。
　　团子吃了好几天了，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制作过程。
　　就感觉韩枕戈那双手，灵活得不得了，桌面上还摆着一些小工具，一折一压一扭，花样就出来了，看得人眼花缭乱。
　　团子看了一会儿，惊喜叫出来：“篓只！系篓只！”
　　盛明麟点头。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一次韩枕戈做的就是那天他们摘枣的一幕，珠珠抱着篓子，篓子里头都是红枣，两边还有两棵树，树上还有人，一枝一叶都是手做出来的，真是太精巧了，连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盛明麟问：“上次问的，那种能长久放的，你能不能做？”
　　韩枕戈恭敬地道：“回世子爷，那种捏面人的面，似乎要加一些糯米面和石蜡，颜色也跟咱们这种能吃的颜色不一样，管事的说，他已经叫人去找捏面人的打听了，到时候只是捏的话，小的应该可以的。”
　　团子赞叹：“你好棒棒！”
　　韩枕戈道：“殿下过奖了。”
　　盛明麟跟小厮道：“催催管事，跟他说花点钱也没事，赶紧把做法买回来。”
　　小厮应声去了，他又转回头来道：“等找来了那种面，你给我捏一个我与珠珠。”
　　韩枕戈连声应了。
　　两人一直看着他捏完上锅，这才出来了，一出来，团子就道：“珠珠也想玩。”
　　盛明麟就知道会是这样，叫人给她要了一团面，团子就坐在那儿捏，捏了好半天，团子十分纳闷，举起自己的手手细看：“珠珠的手手，为什么不听珠珠的话呀？珠珠的脑只，明明已经会了啊！”
　　盛明麟笑道：“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要天长日久的苦练才行，若真的这么容易，为什么厨房这么多人，只有那个厨子自己会做？”
　　团子道：“那个厨子锅锅……”
　　盛明麟笑道：“他姓韩，你可以叫他小韩。”
　　团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很快就找到了团式叫法：“韩酒酒也没有很老呀！”
　　“是，不大老。”盛明麟道：“天赋好，加上苦练。就好比漂亮哥哥，他也没有很老，但是医术却比白胡子老头还要好。”
　　团子歪头头想了想，认同了这个说话：“那珠珠的天赋债哪里？”
　　盛明麟道：“珠珠的天赋也是医术，珠珠记药草，不是记得很快吗？”
　　团子恍然点头，一边仍是捏着那团面在玩儿。
　　隔天一早，盛明麟留了霍沉昭在这边等珠珠起床，他则私下里去见了见崔昀。
　　但是呢，崔昀并不知道陈善跟齐王爷交往过，毕竟他虽然严谨，但两人那时候毕竟关系特殊，他也没有意识要记录陈善交往过的男人。
　　盛明麟只能又私下去找了陈善。
　　～❤～
　　啊啊今天有事实在来不及码了，欠一章明天补。

第246章 舔狗的白月光
　　陈善就是个草包，肚里的货已经全都掏空了，灵光一闪吃下去之后，说出来的也不多。
　　但为了防备像今天这种情况，所以还留着她的性命。
　　而且不止如此，因为恨她的人很多，再说有枣没枣打三杆子，所以锦衣卫仍旧每天都会对她用刑。
　　盛明麟来的时候，陈善已经瘦了好几圈儿，表情麻木，也不哼哼唧唧了。
　　一问齐王，陈善茫然：“齐王，我不认识啊。”
　　好在盛明麟准备充分，还让霍沉昭给画了一张画像，把画像一亮，陈善顿时就认出来了：“武胜标！是他啊！他是我的一个舔狗。”
　　盛明麟也愣住了。
　　他过目不忘，来之前已经把陈善招出来的男人全都看过了，化名也猜了一圈儿。
　　姓齐的，姓王的，名字带盛的，又或者带他的封地青州的等等，全都看了一圈没有才过来的，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叫武胜标，意思是在武上能胜过“标”？
　　标是谁呢，是他爹的大哥，原本的太子盛承标，太祖爷的心头肉，若不是他早逝，皇伯伯还真坐不上这个帝位。
　　盛明麟脑子里迅速把“武胜标”和陈善的过往过了一遍，又耐着性子听陈善重说了一遍。
　　这个人，是在陈善十四五岁那一年认识的。
　　那年是太祖爷六十大寿，各路藩王进京，街上十分热闹，她当然也要趁机出府瞧瞧。
　　结果在路上，就无意中看到了太子盛承标和另几个人说话。
　　陈善知道历史，知道太子会死，所以从来没把目标订到他身上，但毕竟他是太子么，位高权重的，她还是很喜欢被太子爱慕追逐这种戏码的，所以遇见了也会表现一二。
　　结果就有一回听旁人说，说太子曾对弟弟们评价她，“此女眼神浮浪轻佻，并非良配”，告诫他们不要为美色所迷什么的。
　　陈善怀恨在心，看太子极为不顺眼。
　　所以等太子他们过去之后，听旁人夸赞太子，忍不住就私下吐槽，说太子那样子一看就是伪君子，连他身边的红袍小将也及不上……什么的。
　　结果说的正痛快，忽听有人道：“你是谁家的姑娘？”
　　陈善一惊回头，就见那“红袍小将”站在她身后，四目相对时，他露出了惊为天人的神情。
　　陈善熟悉那种神情，顿时就不怕了，表现得好像对他一见钟情，所以才忍不住为他说话似的，含羞带怯地施礼。
　　他自称武胜标，说是齐王身边的护卫长，与她聊了一会儿，还送他回府。
　　陈善虽然顺手勾搭了一下，但当然看不上一个相貌平平的护卫长，所以平时就吊着他，轻易不见他一回，他反而对她愈发上心，什么贵重首饰都送给她，还打听她的年龄，透露出求娶之意。
　　后来，过完年藩王回封地，他又来问她能不能跟他走，被她婉拒了。
　　第二年再来的时候，陈善已经勾搭上了端王爷，成了端王妃，他还曾经潜进来看她，表示端王不要她，他要，可以娶她，她于是哭诉宫宴上意外失身给他，还背负了被人下药的名声，百口莫辩，如今孩子都有了，自然不能离开他，只能来世再见什么的。
　　他还留了二十万两银子的银票给她，又后来她在家庙时，他还来陪过她一个多月，首饰银子不要钱似的送……总之就非常深情非常舔。
　　陈善这个人，在别的事情上都愚笨，唯独在男人身上十分聪明，她并不重贞　洁，有肌肤之亲的男子数个，但，唯独武胜标，就连手都没给他碰过。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格外放不下？
　　盛明麟听得无语之极。
　　所以，这其实就是齐王爷自视甚高，暗中嫉妒太子，恰好遇上一个人，居然在太子和他之间选了他……甚至他还没暴露身份。
　　换句话说，在她心里，他这个人，比太子这个人和太子的身份加起来都值钱。
　　这可不就戳中了他心头的最痒处么？
　　这个人偏又是个大美人，清高不慕权贵，又是帝师之女不能强娶，惦记这么久得不到，一来二去之下，就成了白月光。
　　好像是这个词儿吧？感觉还挺贴切的。
　　盛明麟回来就跟端王爷说了。
　　端王爷也听得无语之极。
　　然后他道：“就是他了！太祖爷六十大寿之后，就一直没再召藩王回京，所以，除了第一年，他肯定都是偷偷回来的！藩王私自回京是什么罪，不用我说吧？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盛明麟道：“可他妻妾成群？”
　　端王爷振振有辞：“他得不到心上人，太伤心了啊，只能放纵一下了，虽然他妻妾成群，但他的心一直是给她留着的。”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
　　所以，他爹肯定也看过陈善的审讯记录了，这小词儿一套一套的。
　　他要说的话都被他爹给说了，盛明麟只好道：“所以，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端王爷道：“你先去试探一下吧，怎么试探，用不用爹爹我教你？”
　　盛明麟慢慢地道：“我，认识一个人，这个人，是当年陈善的入幕之宾，他告诉了我一个名字‘武胜标’。”
　　端王爷笑了一声，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缓着些来吧，别把你王叔气出好歹来。”
　　一边施施然走了。
　　盛明麟就坐下，以自己的名义写了张帖子，叫人送到齐王府，然后才起身去找妹妹。
　　他忙了一上午，珠珠儿也忙了一上午。
　　因为盛明麟说可以用银子买捏面人的配方，一个捏面人的匠人一辈子才赚多少银子啊，所以当然是很快就买来了。
　　早上珠珠醒了，下人报上来，就把韩枕戈叫到这边来捏。
　　捏面人的颜料更加鲜艳，面的柔韧度也高，韩枕戈起初还有点不顺手，但很快就找着了手感。
　　珠珠和霍沉昭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韩枕戈先捏了盛明麟要的兄妹俩的，又捏了之前沈凌绝要的他和盛大威风的，团子连忙提要求：“还要一个爹爹、娘亲，锅锅和珠珠债一起的！”
　　韩枕戈笑着点头，团子看眨眼之间，裙子出来了，袖子出来了，小人儿出来了，不由得感叹：“韩酒酒，好像长了八个手。”
　　霍沉昭也道：“不光捏得好，画得也好。”眉眼什么的，这东西又没法改，真的是一笔成功，手稳得很。
　　团子举起自己的小手手看了看，又扒拉了一下霍沉昭的：“韩酒酒的手手，会变戏法；漂亮锅锅的手手，会写制制，还会治病……几有珠珠的手手，没用处。”
　　霍沉昭笑着安慰：“不会的，珠珠还小，长大了就会学会很多东西了。”
　　韩枕戈偷偷抬头看了团子一眼，笑得大酒涡都陷了进去。
　　正说着话，端王爷皱着眉头进来了。
　　团子热情打招呼：“爹爹！”一边还指着这边：“爹爹看！看介个！”
　　霍沉昭和韩枕戈赶紧起身施礼，端王爷看了一眼面人儿，笑得十分温柔：“真棒！真好看！”
　　一边说着，一边在旁边坐下了，轻声道：“沉昭，给我把把脉。”

第247章 骗闺女骗得良心好痛
　　霍沉昭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把脉，团子也吓了一跳，面人儿也来不及看了，转身扑到他膝盖上：“爹爹，你肿么啦？”
　　端王爷伸手把闺女抱到膝上，虚弱地道：“爹爹没事的。”
　　团子双手抱着他脸，看了看他面色，又看霍沉昭：“那为行么要把脉，爹爹生病了吗？”
　　端王爷摇了摇头：“没有，爹爹没有生病，真的。”
　　霍沉昭把着脉，什么病也没把出来，然后，终于把之前他自己说的假装生病让珠珠示范喝药给想起来了。
　　他十分无语，为什么事先也不套套词儿？
　　再一想他懂了，因为端王爷一直在跟闺女说他没病……所以他虽然演戏，但不肯骗团子，让他来骗？
　　虽然王爷对他恩重如山吧，但这个事儿，他还真有一点点不想干。
　　霍沉昭慢慢地道：“王爷的身体并无大碍，珠珠不用担心，只需要用十天的药，调养一下，看看情形如何，若不成，还要再用十天。”
　　端王爷立刻一脸抗拒道：“既然没什么大碍，那就不必用药了！”
　　霍沉昭劝道：“王爷，既然不舒服，还是要及早用药调养，不可以讳疾忌医的。”
　　团子急的很，立刻帮腔：“对呀爹爹，要听漂亮锅锅的话，不然会急急哒！”
　　“是啊，”霍沉昭道：“拖来拖去，小病便拖成了大病，到时候必然痛苦不堪，所以还是早点用药，只服几日就会见效……”
　　团子猛点头：“见效！”
　　霍沉昭说了好半天，端王爷仍旧摇头：“不！药这么苦，本王不想喝！”
　　霍沉昭：“良药苦口利于病……”
　　团子严肃点头：“鱼病！”
　　端王爷在团子的脑袋上方，给霍沉昭使了个眼色。
　　霍沉昭悟了，迅速道：“王爷，我现在就去熬药！”
　　他转身走了。
　　团子继续磕磕巴巴地安慰她爹，劝说她爹……
　　韩枕戈仍旧在捏着面人儿，端王爷虽然演着戏，但眼角余光不时扫他几眼，丝毫没发现不对，便道：“你先回去吧。”
　　韩枕戈迅速退下。
　　这会儿霍沉昭自己院中就有小药房，不一会儿就把药熬了过来，两人又是一通演。
　　霍沉昭是真的不擅长这个，完全演不过端王爷，词儿都快用没了。
　　团子摊上这么不听话的爹，也急坏了，大声威胁：“你债不听话，珠珠就要，要打你啦！珠珠打人超疼哒！会把人打哭哭！”
　　端王爷摸了摸药碗，使出了杀手锏：“珠珠，你喝了我才喝。”
　　团子连犹豫都没有，两只小手手抱起药碗，就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苦得直闭眼，眼里都冒出泪来了，哆哆嗦嗦道：“珠珠，喝惹，轮到，爹爹惹。”
　　端王爷：“……”
　　端王爷当场红了眼圈儿，呜呜呜他闺女真的太乖了！太招人疼了！他骗闺女骗得良心好痛！
　　他拿起药碗就咕嘟咕嘟干了。
　　然后碗一放，就勾着头抹了一把泪。
　　团子自己还苦得直咧嘴，一看她爹这样，赶紧踮高脚脚，双手抱住爹爹大脑袋，软乎乎安慰：“爹爹不哭啦，忍一忍就好啦，生病病就要喝药药，不然病病就不会好。”
　　不行了，真的不忍心了。
　　端王爷当场调整策略，红着眼圈跟珠珠道：“对不起珠珠，爹爹不该骗你的。”
　　团子睁大了葡萄眼。
　　端王爷双手握着闺女的胖爪子，如泣如诉：“珠珠身体虚弱，需要喝一段时间的药才能调养好，可是蒸了药糕你不爱吃，药你又不肯喝，拖久了对身体不好，爹爹实在没办法，只能假装生病，好骗珠珠喝药……珠珠别生爹爹的气，好不好。”
　　团子呆滞了。
　　她小脑袋歪了歪，又歪了歪，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会儿应该生气还是应该难过。
　　好半晌，她才道：“那，爹爹下次可不要介样啦！”
　　“好，”端王爷道：“那珠珠以后好好喝药，好不好？咱们喝过这一阵儿，身体好了，以后就再也不用喝了，好不好？”
　　团子立马甩手想走：“不要不要！”
　　端王爷眼泪汪汪，拽着不放：“小祖宗，求你了！”
　　团子挣不开手，也眼泪汪汪：“药药太苦啦，珠珠的心心都苦啦，呜呜，珠珠不要喝药药……”
　　就在这时，统统忽然出声：“宿主，你们之前那个系统，不是有药书吗？你们没有吗？不是有新的制药之法吗？你们没学吗？”
　　团子动作一顿。
　　然后她跟爹爹转述了。
　　端王爷当场站起来，眼泪一抹，“太医院那伙子废物！我叫人去问问他们抄完了没有，给你拿一份回来。”
　　霍沉昭应了。
　　然后端王爷急匆匆走了。
　　团子松了口气，荔枝赶紧过来给她喂水漱口，团子吃了一块糖，去看小面人时，才发现一家四口的都捏好了。
　　韩枕戈捏的面人儿都没有放在棍子上，而是放在了盘子里。
　　一家四口，端王妃坐在桌前好像在看帐本，端王爷在旁边椅子上看书，珠珠坐在一角抱着一个猪猪在玩，盛明麟坐在旁边，一手搂着她背，微笑看着她。
　　四个人都捏得活灵活现，明明小小一个，却连珠珠耳畔的小流苏都捏出来了。
　　团子立马就开心了，抱着给霍沉昭看，一边道：“快叫韩酒酒过来呀，珠珠还想债捏一个，珠珠跟锅锅，跟漂亮锅锅、七锅锅、四锅锅，星星锅锅和秦大人一起。”
　　她随说随扳着手指。
　　荔枝连忙哄她：“主子，马上就用午饭了，他这会儿估计给主子做午饭呢，不如等用过午饭才叫他来捏，等主子睡午觉醒了，就捏好了。”
　　团子答应了。
　　于是等盛明麟过来的时候，珠珠还在看一家四口的面人儿。
　　盛明麟看了看，也觉得有趣，于是道：“我也要一个，最好是方盘子，摆在我寝室的架子上。”
　　团子道：“介个给爹爹娘亲摆，珠珠也要一个方盘子，要跟锅锅一样一样哒。”
　　霍沉昭也忍不住道：“到时我也想要一个，我跟珠珠的。”
　　盛明麟立马道：“昭哥儿，是明麟有甚么得罪之处吗？”
　　霍沉昭看他一眼就笑了：“王爷真应该等你来了再演的，我实在不是个好戏搭子。”
　　盛明麟冲他一扬眉。
　　等吃过饭珠珠睡午觉，就把韩枕戈叫过来继续捏，盛明麟把那个一家四口的给端王妃送过去，还叫厨房送来很多盘子，回头好让各人自己挑。
　　正捏着，齐王府的回帖过来了，盛明麟看了一眼就乐了。

第248章 把棺材盘包浆
　　齐王爷居然回帖说，他最近事务缠身，不常在家不方便，大约过个七八日，才能抽出空儿来接待他。
　　可他一个闲散王爷，连府中内务都时常扔给儿子，他哪来的事务缠身？
　　那他这么推拖又有什么意义呢？
　　早几天晚几天去的，又能怎么样？
　　总不会是事隔几年，余情仍未了，所以不敢面对现实，想方设法的往后拖吧？
　　盛明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主要是，一个换女人如换衣裳的王爷，跟这种事情实在是联想不到一起去。
　　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一点。
　　他的帖子都已经递过去了，那表示，他肯定已经知道什么了啊！
　　知道了，难道齐王爷还能等他上门之后，再装糊涂或者抵赖不成？齐王爷又不知道他具体知道些什么！抵赖不了怎么办？
　　齐王爷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所以，假如他爹的感觉是真的，齐王爷身上还有更大的事，那，他会怎么做？
　　他会坐实他无比痴情，痴情到偷尸体这个人设，好显得他自己不大正常，也不堪大用，好让人不会再防备他。
　　如何坐实？
　　拖上几日他又能干什么？
　　盛明麟悚然一惊。
　　总不可能是……转移尸体吧？
　　可转移尸体的前提是，尸体此刻在一个没法言说的地方，比如，他家里。
　　盛明麟这一下子是真的头皮发麻了。
　　他这会儿连冒犯身后事什么的全都想不到，满脑子就是……不可能吧，不可能吧……齐王爷应该不会这么变态吧！
　　再是深情，跟白骨共处一室什么的，真的不会头皮发麻？
　　他勉强忍着寒毛竖起的感觉，又把事情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还是觉得，只有这样才最合理。
　　盛明麟搓了搓胳膊，站起来就去找他爹了。
　　两人简单一商议，盛明麟回帖，态度略强硬的，直接把见面订到了明日，反正他年少气盛，这么做很合理。
　　齐王府没有再回帖。
　　当夜，子时已过，齐王府的后门，悄悄打开了。
　　数人抬着棺材出来，避开了巡夜的人，迅速往外走，一路遮遮掩掩，进了一间院子。
　　院子里，坑已经挖好了，墓碑也已经刻好了，看着下人整理墓室，齐王爷提袖不住拭泪，哽咽出声，大晚上的，这压抑的哭声还有些瘆人。
　　盛明麟藏身暗中，沈凌绝和霍沉昭陪着他过来，三人眼睁睁看着，也都忍不住想要搓搓胳膊。
　　然后盛明麟站了出来，道：“齐王叔。”
　　齐王爷吓的大呼一声，几个下人也吓的连声尖叫，有人差点跌进坑里，也有人不住的后退。
　　盛明麟慢慢走过去，又叫了一声：“齐王叔。”
　　齐王爷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神，牙齿打战：“是，是明麟啊！”
　　盛明麟点了点头，问他：“请问王叔，这棺材里是谁？”
　　齐王爷默然不答，盛明麟慢慢走过去，伸手抚摸石棺，这一摸，他又是一阵子心惊肉跳！
　　因为这石棺表面居然十分光滑，好像经常被人抚摸似地。
　　他不觉得做戏能做得这么细致，主要是也来不及，没人能料到，陈氏棺材丢失会被人发现，没有必要提前做戏。
　　匠人打磨出来的感觉，跟手摸包浆般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可是，得多深情才能长年累月地把一具棺材盘包浆啊！！这种深情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齐王爷最终哽咽道：“先让她入土，我，我们找地方说话。
　　盛明麟道：“不急，都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了。”
　　齐王爷猛然抬头，盛明麟一言不发也半步不退，最终齐王爷道：“好，你们都退下吧，我们进去坐坐。”
　　下人们忙不迭地退下。
　　盛明麟跟着他进去，好在这间院子里，桌椅都是齐备的，点起蜡烛之后，下人甚至还送上茶来。
　　齐王爷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明麟一声不吭。
　　齐王爷破罐破摔地道：“行！我怕了你了！我说！我与你母亲本来就认识！在你爹之前就认识！我们都已经商量好要成亲了！是你爹不知道被谁下了药，却害她失身又背负恶名，不得不下嫁给他！你爹居然还不知道珍惜！对她不好，你知道她的日子有多难受吗？”
　　“你如今贪图王府富贵，在你爹跟前当孝顺好儿子，拿那个贱女人生的孩子当祖宗哄，却不顾你娘当年受的苦！你也不过是个没良心的东西，没继承你娘亲半分善良，你不配当她的儿子！！你居然还有脸追查你娘亲的尸身！？你娘亲与我期于来世，我拿走她的尸身又有什么错……”
　　盛明麟冷笑道：“你既然这么深情，为什么不跟她一起死？是没有刀吗？没有绳吗？没有鸩酒吗？你这么爱她怎么忍心她在黄泉路上孤独几年几十年？你应该听说她死了立马就陪她一起死，然后跟她埋到一起，生不能同室死却同穴了，省得来世找不到人啊！而不是一边把棺材挖回家，一边左一个右一个地娶一堆大老婆小老婆，你知道她泉下的日子有多孤单吗，你知道她看着你这样心有多痛吗？！”
　　不就是恶心人么，跟谁不会似地。
　　齐王爷大怒：“你知道什么！我，我根本不是……我与善娘之间的事情，外人无权置喙！”
　　“谁是外人？”盛明麟哧笑一声：“我是她儿子，而你？充其量跟她说过几句话，倒是挺会给自己加戏的。”
　　齐王爷气得站了起来：“你怎么敢！”
　　盛明麟动都不动：“我不敢什么？我又为何不敢？你盗走我娘的尸身，藏在家中，一藏好几年，你做出这种事情，足以遗臭万年，你又是怎么敢的？？”
　　齐王爷咬牙切齿：“我，我是情难自禁！”
　　盛明麟冷笑：“谁管你为了什么！你觉得皇伯伯会不会体谅你的深情而不加罪？”
　　齐王爷僵立片刻，终于还是服了软：“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也不想事过几年，你娘又被人拿出来嚼舌根子吧？这对你也不好，你也是帝前红人呢！我不过是一团烂泥，怎么配玷污你娘的身后名？”
　　盛明麟一窒。
　　他这话说的，倒好像是一心为陈善考虑似的，难道最离谱的反而是真相，他是真深情？
　　盛明麟缓缓地道：“你恨我爹？”
　　就在这时，霍沉昭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鞋碰到了椅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
　　对不起今天还是没空补，明天一定补……食言胖三斤！

第249章 你真不像你娘
　　盛明麟暗暗挑眉。
　　来之前他们商议过，因为霍沉昭耳朵灵又是大夫，所以就由他来留意齐王爷，并警惕四周。
　　从齐王爷的呼吸心跳，判断他说的很可能是真话时，就什么也不做，盛明麟就会顺着这个路子往下走。
　　若是发现他说假话，就略微走动一下。
　　若是发现有别的情况，比如说外人接近，就用鞋碰一下东西。
　　所以，有外人来了？
　　会不会跟端王爷说的“大事”有关？
　　齐王爷并没注意，他激动反问：“难道我不该恨你爹吗？恨你爹的人多的是！他得到了我们心爱的姑娘，却不珍惜，让她郁郁寡欢，甚至决绝而死……”他情绪上头，眼都红了，滔滔不绝。
　　盛明麟听得直皱眉头。
　　齐王爷这番话中，充满了……咋说呢，一种难以言说的，与陈善相似的爱情至上的味道，他觉得这是演不出来的，齐王爷估计是真的很爱陈善，都腌入味了。
　　盛明麟心里迅速考虑了一下。
　　齐王爷的表现，有点打乱他的计划，好在也无所谓，见机行事就成。
　　他就道：“你这么爱我娘，这么恨我爹，那这么多年你又做了什么？”
　　齐王爷一顿。
　　盛明麟一字一句地道：“你什么也没做！你眼睁睁看着她自缢而死，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偷偷摸摸偷走尸骨，然后躲在人后守着棺材掉眼泪！你这样的废物，幸亏我娘当初没有选你，不然只怕死得比现在还惨！你简直不配为男儿！”
　　齐王爷大吼：“放肆！”
　　盛明麟冷笑一声：“我说的哪里不对？就你这样的也配自诩深情？我娘生前过得不好，却没想到，死后过得比生前还憋屈！你怎么说也是堂堂皇子，居然是这样的窝囊废……就你这样的，也好意思取名叫武胜标，我看你该叫怂似狗才对！”
　　这个名字彻底刺激到他了，齐王爷跳起来，指着他，大怒道：“你……”
　　他明显是中途硬生生改了口：“你恨你爹！”
　　盛明麟暗暗遗憾。
　　看他的神情，他刚才想说的很可能是，你怎知我什么也没做？或者类似的话，但是却中途意识到什么，改了口……真是可惜。
　　但齐王爷却好像抓到他什么把柄一样，大笑道：“我没说错吧，你恨你爹！你恨你爹把你扔在你外公家，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你恨你明明是男儿身，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压在头上！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大度的，那小丫头的娘害死了你娘，抢走了属于你的一切，你明明是王府唯一的男丁，却过得跟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一样，你不可能不恨，没人能不恨的……你果然所图者大！”
　　盛明麟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样子，语速略微加快，道：“你胡说什么！我……我在外公家是为了求学的！我爹待我极好！珠珠也待我极好！你休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绝不会上你的当的！”
　　齐王爷哈哈大笑，自觉得扳回了胜场。
　　沈凌绝在外人面前，很能撑得住场子，自始至终，冷着一张俊脸岿然不动，内心却不由得连番尖叫！！
　　啊啊！
　　盛明麟你演得也太像了我心里都发毛了！！
　　啊啊啊！
　　齐老狗他得意了，明麟快快，快去打击他！刺激他！
　　而霍沉昭却十分沉静。
　　他坐在那儿，一半的心思在屋中，一半的心思，却关注着那个方才靠近的人。
　　那是刚才抬棺的下人中的一个，却明显不是真正的下人，绝对是会功夫且通内息的，他此时正站在后窗处，耳朵贴在墙上，偷听着屋里的动静。
　　盛明麟等着齐王笑了好几声，才慢慢地道：“你怎么好意思笑的？”
　　齐王爷一愣。
　　盛明麟道：“我身上流着生母的血，是她人间的羁绊，最亲的亲人，你可曾私下照应过我半分？”
　　齐王爷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回。
　　盛明麟续道：“我娘当年，美名满京城，有多少人私下爱慕于她，我与外公在府中，也偶尔会有人暗中照应。刘师叔逢年过节必来探望，有一次惩治恶仆时，也有一位冯大人暗中相助……可你又做过什么？”
　　齐王爷冷笑道：“本王为何要照应你？你这个认贼做父，没有良心的东西！”
　　盛明麟亦冷笑道：“可我那时还未回府！我跟着我娘一起离开端王府，便一直没有回府！何来认贼做父？难不成齐王叔你，还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我会没良心认贼做父？”
　　他哧笑一声：“所以，齐王叔，承认了吧，你就是怂，就是窝囊，我娘活着的时候你不敢争，偷偷摸摸，我娘死了你仍旧什么都不敢做，还是偷偷摸摸，只敢躲在你自己的狗窝里哭，连照顾我都不敢，因为你害怕，你怕我爹！”
　　“闭嘴！”齐王爷大怒：“我用得着怕他！我待你娘怎样，用不着跟你说！你管不着！”
　　盛明麟道：“那你盗走我娘的尸身，我管不管得着？”
　　齐王爷耍无赖：“你有证据吗？我倒要说你娘的棺木，本来就被你扔在这儿了呢！”
　　盛明麟道：“要什么证据，反正皇伯伯会向着我。”
　　齐王爷又是一窒，冷哼了一声。
　　盛明麟眼瞳幽幽。
　　虽然齐王爷什么也没说，可这一声哼，可真是底气十足呢！！
　　对上皇帝的偏心，不是怨恨不忿，反倒是底气十足，齐王爷的底牌，只怕真不小。
　　然后齐王爷咬牙道：“你敢吗？你还惦记着你娘，追查她的身后事，你敢让谢安宁知道吗？你讨好卖乖，哄着盛明珠，哄着谢安宁，终于拿到了世子之位，很不容易吧？你真要把这事儿暴出来？我是得不了好，但皇兄总不能杀了我，你呢？你真要把如今的大好局面，亲手毁了？”
　　盛明麟做出了哑口无言的样子。
　　然后他道：“我要十万两。”
　　齐王轻蔑一笑：“你真不像你娘。”
　　盛明麟是真的无语。
　　舔狗齐王爷心里，白月光陈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善良完美……偏这会儿他还不能戳破。
　　盛明麟“恼羞成怒”，呛声道：“你到底给不给！”
　　“给，”齐王爷道：“看在你娘的份上，我给你！给了银子，这事儿，咱就一笔勾销！”
　　天哪！还真给了！！
　　这简直了！
　　一个闲王！一个闲王随随便便拿出十万两！连讨价还价都没有！
　　要知道，亲王俸禄一年不过是五万石大米，钞二万五千贯，还有一些锦绢茶盐之物。
　　但钞是大盛宝钞，发了等于没发，所以，十万两真的很多很多了！！
　　盛明麟道：“我不要宝钞！”
　　齐王爷冷笑：“我给你银票。”
　　“等等！”盛明麟道：“我还有条件！”

第250章 死人永远是最完美的
　　齐王道：“死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盛明麟冷冷地道：“难得抓到你的把柄，我当然要得寸进尺了……但你也不用担心，我只想让你好生给我娘修个墓，我，”他软下声线：“齐王叔，你也知道的，我不方便。”
　　齐王爷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
　　盛明麟假装感激，施礼：“多谢。”
　　然后他踌躇了一下。
　　齐王爷轻飘飘道：“你明儿不是要来见我？到时候我就给你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就要走。
　　齐王爷却又点了点霍沉昭和沈凌绝：“你带的人，嘴严不严？”
　　“你放心，”盛明麟道：“这是我的兄弟。”
　　他把“我的”咬了个重音，齐王爷吊二郎当的笑道：“行吧，都是公子复仇，你们应该是挺同病相怜的。”
　　盛明麟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被两人带着跃出围墙后，霍沉昭捏了捏他的手，盛明麟立刻也捏了捏沈凌绝的手。
　　然后，
　　站在院墙下，他回过头，眼中泪花闪了闪：“没想到，我竟只能把亡母的身后事，托于一个盗墓贼。”
　　霍沉昭低声安慰他：“别难过了，起码，他对伯母有几分真情在。”
　　“是啊！”盛明麟道：“如今还念着母亲的，也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了。”
　　沈凌绝也搭了句戏：“好了，别想了，反正，不管你要做什么，我总是帮你的。”
　　三人相携去了。
　　而身后那人，一直跟出里许才折返。
　　为防万一，他离开之后三人也没多说话，一路回了府。
　　而那人折返之后，就见齐王爷又在抚棺落泪，他嘴角抽了抽，然后凑到他身边。
　　齐王爷定了定神：“怎么样？”
　　那人低声道：“没发现什么异样。”
　　齐王爷道：“应该没什么的，我也没发现不对。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是个聪明早慧的，他对他爹心中有恨，咱们可以拉拢一二。”
　　那人不置可否：“再说吧。”
　　他心里已经信了八成。
　　齐王爷凶残暴虐，却对陈善情有独钟，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她死的早……死人永远是最完美的。
　　而盛明麟，见都没见生母几回，却如此挂念生母，还不是因为境况不如意，所以才觉得若有亲娘在会有人疼？
　　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正思忖着，就听齐王爷道：“既然这事儿，也算是过了明路，那我挑个风水宝地，再为善娘做桩法事……”
　　那人当时就额上青筋直冒：“够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就把她葬在这儿！”
　　“可是这里，不过是一处荒废宅院……”
　　那人道：“棺椁多运送一次，就多一次暴露的风险！这里不见得多好，胜在离齐王府近，下葬之后，你还可以在这儿多种些花草……”
　　好说歹说，齐王爷才勉强应允。
　　那人站起来，看着齐王爷的背影，宛似看着一个死人。
　　太废了，实在太废了。
　　而且似乎已经暴露了……若是可以，盛明麟确实是个好用的，身为端王府世子，又年纪这么小，还得帝王和四皇子看重……而且一路听下来，聪明冷静早慧，比齐王强出几座山！
　　他慎重考虑起来。
　　而此时，端王府。
　　已经躺到床上的盛明麟长出了一口气，闭目整理思绪。
　　演这么一大场戏，也是很累的，他脑海中复盘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表现，应该是没出什么纰漏。
　　而齐王爷，如果他判断没有失误的话，确实比他想像中聪明一些，但不多。
　　主要是，他对陈善是“真爱”，所以抓着这一点，挑起他的怒火比较容易。
　　他比较注意地有几点：
　　第一点，他说他娶大老婆小老婆的时候，齐王爷说“你知道什么！我根本不是”，所以他在这一点上，明显问心无愧，他自觉他这个行为没有背叛他的“爱情”？那他的好色是演的？是别有用心？
　　第二点，就是他那种莫名其妙地底气了。
　　对皇上，对端王爷，他都不怕，明显有底牌，而且底牌不小。
　　在盛明麟问他做过什么时，他也表现出了相似的底气，显然他觉得，他为陈善做了什么，做了大事。
　　这两件事，其实，应该是一件事。
　　第三点，就是那十万两了。
　　他哪来这么多银子？这一点也很重要好么！
　　盛明麟只睡了一个多时辰，赶在端王爷上朝之前，悄悄去跟他说了。
　　端王爷啧啧称奇，低声道：“真看不出来啊！要这么说，他在封地犯的那错误，也很微妙。”
　　盛明麟默然点头。
　　让妙龄小姑娘嫁武官，让寡妇嫁武官，总之都是嫁武官，这在他心里估计就是一种补偿吧？
　　端王爷又问：“你是想当饵？”
　　盛明麟点了点头，“我昨晚与齐王说着话临时起意，你说这个想法行不行？”
　　“行倒行，就是太危险了。”端王爷叹了口气，拍拍他肩：“小心点儿吧，我会跟你皇伯伯私下报备一声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
　　他现在手里有鸿鹄卫，所以必须得提前报备，要不然皇伯伯以为他真有想法怎么办？干这种活儿，就得事无巨细全都得让皇上知道。
　　端王爷就去上早朝了，盛明麟回来又小睡了会儿，然后出门去齐王府。
　　因为霍沉昭和沈凌绝要陪着他，七皇子上午又不好告假，所以盛明麟叫了秦江白来等珠珠起床。
　　团子现在每天都像开盲盒一样，一睁开眼，脸都来不及洗，先伸着刺猬小脑袋看看是谁。
　　看到是秦江白，团子立马精神一振，“秦大人！”
　　秦江白还没来的及说话，她又把小脑袋缩回去了。
　　然后快速洗脸梳头，开始忙活。
　　因为霍沉昭和沈凌绝天天在，而秦江白几天才来一次，所以他一来，团子就有无数种东西要向他炫耀，玩絮了的玩意儿跟小伙伴一起玩，顿时就有了新的趣味。
　　秦江白一句话都没来的及说，只见团子跑来跑去，跑来跑去，小短腿叨登得那叫一个利索，不一会儿，他面前桌子上椅子上地上，就摆满了各种东西。
　　然后团子一一给他介绍：“介个系珠珠新买的糖糖……”
　　几天不见珠珠已经忘了避讳的事儿了，“介个糖糖有好多种，可好吃啦，给你次。”
　　然后团子双手抱着，想打开，费了半天劲儿也没能打开，只好把糖罐子递给他：“你帮珠珠打开。”
　　秦江白笑着给她打开了，珠珠挑着颜色不一样的，一枚一枚往他手里放，一直放了五种，才把罐子收好，眼儿亮亮地看着他：“你阔以吃糖糖啦！”
　　秦江白撕开一个，放进嘴巴里，不等她问，就连忙道：“好甜！”
　　团子就咧嘴儿朝他笑，然后才一一给他介绍：“介个系韩酒酒捏的小人人，韩酒酒系珠珠家里的厨子，他以前爱喝酒，脸上长了坑坑，所以叫韩酒酒。”
　　其实见过韩枕戈也听盛明麟说过的秦江白：“……”
　　他含笑点头，“原来如此，真是有趣哪。”

第251章 珠珠不好骗了
　　珠珠又道：“介一盘系珠珠哒，介一盘系锅锅哒，介一盘是漂亮锅锅哒，一为还没有干，所以都放债珠珠屋只里晾干……你想不想要？珠珠可以叫韩酒酒帮你捏。”
　　她冲下人挥手：“快叫韩酒酒过来。”
　　荔枝连忙道：“主子，先吃早饭好不好？”
　　团子点了点头：“珠珠吃早饭，但系秦大人阔以吃糖糖，看韩酒酒捏小人人。”
　　秦江白道：“谢谢殿下。”
　　韩枕戈已经习惯了被召见，不一会儿就抱着家伙什儿来了，早饭也已经摆了上来，珠珠跟他道：“韩酒酒，介系秦大人，你捏一个秦大人。”
　　韩枕戈连忙应是，略抬头打量他几眼，然后就低头捏。
　　团子一边吃饭，一边盯着秦江白的神情，看他有没有觉得有趣。
　　秦江白察觉到了，含笑道：“真是神乎其技。”
　　团子就很满足，就是那种……对呀对呀，我当时就是那么开心哒现在你知道了吧？
　　秦江白心里觉得可爱，笑道：“小殿下，我可以要一个小殿下的吗？”
　　团子猫猫歪头，笑眯眯地道：“你系不系觉得珠珠可爱。”
　　“是呀，”秦江白笑着道：“我觉得小殿下好可爱，每天一看到殿下就会开心，所以想要一个，摆在家里，每天看。”
　　“对哒！珠珠系坠乖坠可爱的小孩！”团子美滋滋，眼儿都弯弯地：“秦大人也很可爱，珠珠看到秦大人，也会开心！珠珠也捏了大家伙儿的，因为秦大人没在，所以还没有捏秦大人。”
　　她溜下凳子，指给他看：“但系给你和四锅锅都留了空空。”
　　秦江白忍不住摸了摸团子的小流苏：“谢谢殿下。”
　　团子回去继续吃饭，秦江白拿了一小团面，笨拙地开始捏。
　　珠珠好奇，快速吃完饭，嘴儿一抹就过来看：“秦大人，你捏了什么呀？”
　　秦江白给她看了看，捏了一只小狗，还有一点点像，团子羡慕：“秦大人的手手，也好厉害呀。”
　　她自己也拿了一团面，两只小胖手搓了半天，一亮：“珠珠只会捏球球。”
　　秦江白笑道：“不会，”他拿着她大拇指，摁进去：“看，殿下捏了一只小碗。”又把四边一对：“殿下又捏了一朵小花。”
　　团子看了看那朵小丑花，不，不能叫花……又看了看秦江白，欲言又止。
　　珠珠已经三岁了，不系一两岁的小孩，不好骗了，你几道吗？
　　而这会儿，
　　盛明麟三人已经到了齐王府。
　　三人临出门之前，盛明麟低声问：“昭哥儿，有没有那种，能在特定的时间耳朵和脸发红的药？”
　　霍沉昭都被他给问愣了：“特定的时间？耳朵和脸发红？？”
　　沈凌绝表情古怪。
　　盛明麟本来是正经问，硬被他的表情给弄无语了，轻轻踢了他一脚：“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这不是要演戏骗他们吗？晚上的时候看不出神情，主要就声音装一下，最多装装呼吸。可白天看这么清楚，不得用细节取胜？”
　　沈凌绝无语地摸着下巴：“我真的……你这骗人都搞得跟做学问一样，也就是你了。得亏我跪得快，要不然你来骗我，我铁定被你卖了还得帮你数钱。”
　　盛明麟笑道：“放心吧，不会有这种事的，毕竟你相当于已经卖给我了，我是不会给钱的，用不着数。”
　　沈凌绝：“滚！”
　　两人嘻闹了一会，霍沉昭才道：“不用用药，到时候我攥攥你手就行，攥三五个呼吸就够了，只红脸和耳朵？脖子要不要？”
　　盛明麟：“要吧。”
　　霍沉昭点了点头：“可以。”
　　盛明麟道：“等我接了银票，会给你创造机会，你来握我手，就可以了。”
　　霍沉昭应下：“放心。”
　　两人都一本正经。
　　虽然也没什么好笑的，但沈凌绝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特别好笑，笑了半天。
　　一直到一脚踏出屋门，沈凌绝瞬间变脸，冷酷严肃地不得了，盛明麟看着他，笑了两声。
　　确实，他和七皇子不一样，七皇子是真憨憨，但沈凌绝的憨憨，只是在自己人面前的不设防，在外人面前还是很靠谱的。
　　一行人去了齐王府。
　　下人带他们去了里头的小花厅，三人刚坐下，齐王爷很快就出来见了。
　　而且态度还挺好，也不贱嘴贱舌了，还问他：“明麟用过早饭没？”
　　盛明麟表现地就好像心中忐忑，却仍做出镇定的样子：“用过了，谢谢王叔。”
　　“嗯，”齐王爷又道：“我刚回来，我已经把你娘亲入土了，回头会在上头找高人给她布置个小花园，你放心就是。”
　　盛明麟面露感激：“多谢王叔。”
　　两人对演了一番，齐王爷才叫人拿了一个匣子出来，拍了拍：“都在这里了。”
　　盛明麟站起来，缓缓伸手，接过了匣子，手微微一抖。
　　霍沉昭立刻起身，握住他手，道：“明麟！”
　　一边催动内息，盛明麟就感觉一道暖流自两人交握的手心，迅速向上，直接弥漫了脸颊脖子耳朵……速度那叫一个快。
　　盛明麟抱着匣子，低声道：“我知道我这样不好，只是……还请王叔不要见怪。”
　　齐王爷也是个老登，一看少年面露羞愧，脸都红了，顿时也抓住时机，一脸动情地道：“跟王叔不必说这个！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但凡我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辞！”
　　盛明麟眼含热泪，一字一句：“明麟多谢王叔。”
　　心里却在想，啊，上钩了。
　　要知道，昨天齐王爷的态度可是给了银子以后别来烦我。
　　如今却成了有事情尽管来找我。
　　所以不管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的主意，他们显然有意要跟他接触接触。
　　于是盛明麟见好就收，抱着匣子走了。
　　在马车上打开看了看，都是京城银号的银票，随时能兑出来的新票，昨天他们分开就已经是凌晨，大半夜的也没地方换，所以这肯定是他早就有的。
　　齐王爷，可真是不简单啊！
　　一行人回了端王府。

第252章 画风不同
　　放下匣子，沈凌绝赶紧去了鸿鹄卫那边，毕竟这个时候他是最忙的。
　　盛明麟和霍沉昭，就过去看珠珠。
　　珠珠一见他们，就道：“锅锅！漂亮锅锅！你看！秦大人跟我们不一样呀！”
　　两人一边应声，一边进去，就见韩枕戈已经把秦大人捏了出来。
　　因为秦江白穿着官服，又带着绣春刀，姿势是一手扶刀，看向一旁，捏出来是一种英姿飒爽的风格，跟其它人那种胖乎乎的可爱风完全不一样。
　　团子虽然不会说，但也感觉到了画风的不同，指着道：“珠珠也想要介样的！”
　　“那珠珠学武吧。”盛明麟立刻就道：“学武，像秦大人那样会飞，又或者像七哥哥那样力气大，才能变成这样。”
　　团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系，可系介不是捏的吗？不系练的呀！”
　　盛明麟严肃地道：“那他没见四锅锅、没见秦大人之前，为什么捏不出来？就是因为你长什么样子，他才捏得出来的，要不然就捏不出来。”
　　团子小手手挠了挠头，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有哪里不对。
　　团子想呀想，终于想到了：“不对！七锅锅、星星锅锅也会飞，也会武，可系也没有捏成秦大人呀！”
　　盛明麟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拿兵器呀！可珠珠你连兵器都拿不动呀！”
　　他示意秦江白把绣春刀拿过来：“珠珠试试。”
　　团子试了一下，绣春刀加上鞘有三斤重，团子自己还没有二十斤，拿是勉强能拿动，但是举不起。
　　于是团子被说服了：“那，那珠珠练武。”
　　盛明麟笑着示意霍沉昭。
　　霍沉昭就把珠珠带到院中，开始教她拳脚。
　　盛明麟负手站在院中看着。
　　这会儿药书还没拿回来，就算拿回来，要学会也需要时间，就算学会了，药，肯定还是有药味的。
　　既然珠珠极度抗拒吃药，那练武也挺好的。
　　他现在就一直是按着霍沉昭说的，一早走几趟拳，配合呼吸，就明显感觉到身体好了很多，所以也未必比吃药差。
　　秦江白走过来，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孩儿都喜欢有样学样，其实不如让小殿下跟他们一起上课。”
　　盛明麟想了想，点了点头：“回头试试。”
　　两人说着话，外头人报医书送回来了。
　　盛明麟直接让他们送去霍沉昭那边，然后几个人也跟着转战霍沉昭那边。
　　送过来的是原版，下人道：“王爷说了，这本来就是珠珠给他换的，所以就要了原版，留着也是件稀罕物儿。若是他想要抄出来的，去换过来也可以。”
　　霍沉昭道：“不用，我自己抄一份，随抄着也就记住了。”
　　盛明麟就叫人多送些纸来，一边就翻着找制药这方面的内容。
　　横书看起来十分别扭，但是条目却十分明晰，而且书侧页还有小标签，找起来十分方便。
　　可是隔行如隔山，盛明麟找倒是找着了，看了半天，头都大了：“我居然看不懂。江白你看看。”
　　秦江白道：“你都看不懂，我当然更看不懂了，我也就算识字而已。”
　　话虽如此，他仍是过来看了看，然后诚恳地道：“天书。”
　　霍沉昭被他们说得好奇起来，也过来看，秦江白就过去看着团子抬手动脚的练。
　　霍沉昭一看，就看入神了，盛明麟也没有打扰他，就由着他在这儿慢慢看。
　　等用过午饭，珠珠睡午觉，盛明麟问过霍沉昭，就过去把那边的人员稍微调了调，凑合着珠珠吃过早饭的时间，调一拨人出来练武。
　　因为他们练武，是为了学内息的，所以主要是学呼吸之法，动作很慢，珠珠并不会跟不上，再说了，珠珠这点小人儿，最多也就练上两刻钟，也不怕耽误。
　　安排好了回来，霍沉昭仍旧在医书。
　　盛明麟昨晚也没睡好，索性去陪着珠珠睡了会儿午觉。
　　晚上端王爷回来，两人聊了会儿。
　　经过这两次接触，盛明麟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他道：“我昨天和今天见齐王爷，感觉他身上都挺清爽的，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香气。而且，今天，他大概是为了表示亲近，是在小花厅里见的我，小花厅整个陈设，丝毫没有那种软烂靡靡的感觉，反倒大气阔朗，有武人之风。”
　　“加上昨天他表现出来的‘问心无愧’，所以我在想，他的好色，是不是假的？是不是在借这种法子完成人员交替？动不动接几个人进府，又动不动卖几个人出府……谁知道接来的人是哪里的人，卖掉的又是卖去了哪里？”
　　端王爷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你说的对，得好生查查。”
　　盛明麟又道：“还有银子，他随随便便就拿出十万两，而且丝毫没有筹措的迹象，那他手里有多少万两？又是如何赚下的？这个也要查的。”
　　端王爷点头，又道：“你要银子，想好要怎么‘花’了吗？”
　　盛明麟道：“鸿鹄卫之事极为机密，除了我与江白、凌绝、沉昭，无人知道是皇伯伯安排，而且最好的就是恰好那时候你不在，我用这个由头挡，就是‘我心比天高，想弄出一批自己的人马’，你说这样行不行？”
　　端王爷道：“那秦江白呢？”
　　盛明麟道：“秦江白见弃于皇伯伯，被我拿到了把柄？所以虽然明面上是训练锦衣卫，其实会暗度陈仓给我留一批？”
　　端王爷皱眉：“不是太好，不过鸿鹄卫放在这儿，本来就很稀奇，你好生想想，说的好了，也过的去。”
　　他顿了一下：“但总之，万万小心。”
　　盛明麟半开玩笑道：“不用担心，我是有爹的人，他们轻易不会下杀手的。”
　　端王爷瞪了他一眼：“这时候是这样，但，接触地深了，知道了他们的秘密，端王府这三个字才是你的催命符！毕竟我知道了就是皇上知道了，那他们铤而走险下杀手，不是不可能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我明白，爹，你放心。我很惜命的，我一定会很小心的。”
　　端王爷默然点头，沉默了半晌，又道：“是危险，但也是机遇，若真挖出一条大鱼，你以后不必靠我，也能傲立于人前。谁还没年轻过呢，我都明白，稳住，搏一搏吧。”
　　盛明麟含笑应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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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

第253章 翻脸不认人的星星锅锅
　　话虽如此，但盛明麟又不用主动做什么，就等着他们找上门来就成，所以顿时就清闲了。
　　第二天珠珠醒了，盛明麟就给她换好书生袍，送她过来上课。
　　盛明麟只挑了二十个人，然后沈凌绝就开始教。
　　这种上课，跟陪着锅锅和七锅锅上课完全不一样，人多，就更有上课的感觉了。
　　团子十分新奇，扑棱着俩大眼，扣着小手手站在那儿，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凌绝看。
　　沈凌绝年纪小，为了服众，面色会格外冷酷，一边讲，眼角的余光就扫过珠珠。
　　别的孩子都一脸认真和紧张，只有团子呆萌得很，眼儿亮亮地等着，满脸都写着“星星锅锅快看我看我呀，我是珠珠呀”。
　　沈凌绝看了她一眼，她立马冲他露着小米牙笑。
　　沈凌绝把脸一板：“还敢笑！”
　　所有人都浑身一抖。
　　团子也跟着浑身一抖，笑容也收了，眼睛张得大大地。
　　沈凌绝丹田发声，声如洪钟：“我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吗！？还敢笑！还敢走神儿！谁若是记不住，学不会，立马就拖出去发卖了，别以为我在跟你们开玩笑！”
　　团子被这个翻脸不认人的星星锅锅给吓坏了，整个团瑟瑟发抖，小眼神儿看向左右，想找锅锅或者别的熟人。
　　但盛明麟早就躲了。
　　不光自己躲，连荔枝她们都带走了。
　　不然他又能怎么办呢？
　　霍沉昭说珠珠这种越早调理效果越好，可团子极其抗拒吃药，若是再不练武，那就只能继续拖下去了。
　　所以只能狠下心不看。
　　珠珠找了半天没找着熟人，更害怕了，小嘴唇直抖，大眼里慢慢蓄上泪，沈凌绝道：“不许哭！我看谁敢哭！”
　　团子吓得当场收了泪。
　　收得太急，还忍不住打了个嗝。
　　沈凌绝心里觉得可爱，面上丝毫不为所动，冷着脸又道：“我再说最后一遍，谁若是再听不懂，学不会，就别怪我了！”
　　团子一个激灵，调度三岁宝宝的全部脑容量，认真听着。
　　盛明麟躲在屋子里，远远看着团子小小一只，可怜巴巴的，根本不忍心多看，低声道：“我们珠珠儿，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霍沉昭拿着一本医书在看，温言道：“过个两三天就好了。”
　　“过两三天，那珠珠这两三天还不是要难受！”盛明麟道：“你回头去给我把沈凌绝揍一顿。”
　　霍沉昭无奈地道：“那他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他本来就不乐意干，你忘了你早上说了多少话骗他了？”
　　盛明麟：“……”
　　他又站起来想去看，秦江白叫住他：“别看了，越看越心疼，你趁这空儿，赶紧干干正事，把文课什么的捋捋。”
　　盛明麟只好跟他过去了。
　　外头，孤零零一个团子，仍旧在超认真地听课。
　　沈凌绝的教法，是前世经过无数次试验，才确定下来的教法。
　　他当时是因为烧伤，肢体不够灵活，所以才自创了这种内息，身体弱一点都不耽误练。
　　入门呢，说简单也简单，有的人不知不觉就会了，有的人终其一生学不会，非常考验天赋，但学会了之后，对于身体会有极大的好处，之后练拳脚也会更容易。
　　沈凌绝的声音是少年的清朗：“对，深深吸入气息……”
　　珠珠整个团都在努力，大大，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整个小脑袋都忍不住朝后仰。
　　沈凌绝瞥了她一眼，续道：“然后，闭上眼睛，感觉气团聚于上颚，然后用力攥紧右手，脑子清空，什么都不要想，试一下这口气息，能不能走入手三阳……对，就一直重复这个过程，什么时候感觉气息走到了手上，就成功了。”
　　沈凌绝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了两步。
　　因为团子的小脑袋仰得太努力了，他怕她直接仰面栽倒。
　　结果团子一张眼看到是他，浑身一抖，一下子闭上了眼睛，更加大大地吸气，超努力地攥紧小胖手，生怕被揪出错儿来。
　　沈凌绝默默停下。
　　完了，吓过劲儿了，别说内哥了，外哥地位估计都不保了！
　　他面色冷酷地背着手继续巡视，脑子里疯狂想辙。
　　团子生怕自己学不会，就会被长得像星星锅锅的坏蛋卖掉，简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次一次的吸气。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吸完气，手手总是攥不紧。
　　团子胳膊都伸不直，越来越往回缩，往回缩，悄悄伸出左手帮忙，可仍旧是一吸气，手手就一下子松开了。
　　沈凌绝早就注意到了，板着脸走过来：“这位学生，你在干什么？”
　　团子悄悄瞅了瞅他的脸。
　　沈师傅无比冷酷。
　　团子吓坏了，声儿颤颤：“珠珠，珠珠想让介个手手，帮帮呐个手手的忙。”
　　沈凌绝道：“你的手怎么了？”
　　团子哭唧唧：“珠珠也不几道肿么啦，可系手手不听珠珠的话，老系要寄几打开。”
　　沈凌绝一皱眉，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你一吸气，然后，手手就攥不住了，会自己打开，是这样吗？”
　　团子点头。
　　沈凌绝道：“你试一次我看看。”
　　团子乖乖点头，重复吸气，闭眼睛，然后伸长手臂，攥紧手手……这个过程。
　　沈凌绝的手虚拢着珠珠的手，然后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道自她掌心涌入，一下子就把手指弹开了。
　　沈凌绝狂喜。
　　然后他两手握拳狂舞了几下，发泄了一下内心的喜悦。
　　团子一张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吓得退后几步，以为这个坏蛋，被她给气疯了。
　　团子跑又不敢跑，弱小可怜又无助，只能在原地缩成一团，扣着小手手，等待着被坏蛋卖掉的命运。
　　沈师傅很快恢复了冷酷脸。
　　然后他淡定地道：“不错，你这是已经成功了。”
　　团子小身板慢慢舒开：“咦？”
　　沈师傅转头向着众人吼：“你们都听见了吗！都是第一天上课，可人家三岁小宝宝一下子就成功了，你们呢！十一二了还不如一个三岁孩子，丢不丢人！你们是不是真的想回去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给了机会都抓不住！”
　　二十个半大孩子齐齐虎躯一震。
　　沈凌绝转头，略微和气了一点点：“好了，这位学生，现在，你可以试着，把气息走进两只手手。”
　　他不小心说了个叠字，咳了一声，把她带远几步，小声道，“你比他们都聪明，他们还全都没学会，但是你学会了，我相信你能学得更快更好，你要更加努力才行。”
　　团子瞅瞅他脸，小小声道：“星星锅锅，系你嘛？珠珠系珠珠呀！”
　　沈凌绝脸一板：“废什么话，继续！”
　　团子吓得当场把眼一闭，继续练。

第254章 碗里跳出来的天才
　　练内息，练成了，其实是不累的，越练不成才越累，反正团子站了这么会儿，一直没觉得累。
　　沈凌绝看了一会儿，飞身掠入屋中，踢了一脚盛明麟的凳子腿儿：“你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成心坑我！你就是嫉妒珠珠爱我！所以故意坑我！”
　　他说一句，踢一下凳子腿，飞也似地说完了，又道：“好在我已经想出主意来了，我就说，那不是我！那是一个跟我长的像的坏人！都别说漏嘴，要不然我明天不教了！真不教了！都听到没有！”
　　他怕珠珠摔了，不敢多待，说完就跑，迅速掠回原地，站回了珠珠面前。
　　等珠珠再次闭眼，他又飞掠进去：“不过珠珠儿简直就是天才！我教的人中，还从来没有这么快的，最快也得一天！珠珠儿也太棒了吧！不愧是我妹妹！”
　　一边又飞掠了出去。
　　室中几人：“……”
　　盛明麟和秦江白忍不住都站起来，从窗缝里往外看。
　　珠珠就站在窗前，仰着小脑袋，攥着小拳头，样子还怪萌的。
　　盛明麟忍不住道：“真有这么好学吗？”
　　他听了好几遍，早就会了，于是也按着沈凌绝说的来，反复试了几十次，什么感觉都没有。
　　秦江白笑道：“我早就试过了，我都学不会，你这种心眼包，就更学不会了……听说凌绝这种，就是极为考验天赋和心性，两三天如果学不会，那再学会的可能性就不大了，所以每一拨人都只教三天，不会就换下一拨，换下来之后，也只留三个月，这个期间据说也偶尔会有学会的，但，就算学会了，将来也不如那一拨人厉害。”
　　这些，其实盛明麟也都知道，点了点头，就问：“那珠珠学会了，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担心她身体弱了？”
　　秦江白道：“准确地说，殿下只是入门了，以后还要按部就班学下去才行。如果真的学会了，那之后……应该就不会体弱了吧？”
　　霍沉昭点点头：“对。”
　　三人继续看着。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一人忽然道：“师傅，我好像可以了。”
　　沈凌绝走过去，示意他出列，试了一下，面露赞许：“不错！！”
　　他就把这个人，也带到珠珠这一边，让他排到珠珠后头，指点他下一步。
　　平时第一天上午，根本没有人能学会，但今天，不知道是被珠珠刺激到了，还是受了祥瑞的影响，一会儿工夫，就有三个人练成，都排到了珠珠后头。
　　团子刚才还在走神儿，总感觉好像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偷偷往屋里瞅了好几眼。
　　结果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团子小小的好胜心也被调度起来了，忙不迭开始努力……没几次，就感觉含在嘴巴里的气息一下子没了，两只手手就像攥了一个气球球，一下子就松开了。
　　团子立马大声道：“师傅师傅！珠珠又行啦！”
　　沈凌绝飞快地过来。
　　然后他两只手虚握她手，道：“来。”
　　团子一鼓作气，一次成功。
　　沈凌绝大声赞她：“太厉害了！非常厉害！没想到珠……这位学生竟是武学奇才！万里挑一的天才！将来一定会比很多人都棒！飞得比所有人都高！”
　　团子兴奋的大眼锃亮，小脸红扑扑，偷偷看了后头几眼，就见那几个小锅锅，都用超羡慕超佩服的眼神儿瞧着她。
　　团子当场飘飘然：“对哒！珠珠系碗里跳出来哒千柴！珠珠超棒！！”
　　她无比兴奋地继续练。
　　沈凌绝并没有再教她下一步，倒是这一批人中，不断有人成功，一上午二十个人里，居然有八个人成功了。
　　要知道，之前沈凌绝已经教过两批，每一批都有几十人，一天能成功的还不到十个！半天的一个也没有！
　　半个时辰，中场休息，盛明麟绕了个圈过去，远远就道：“珠珠！”
　　团子听到声音，张开眼，“锅锅！”
　　盛明麟还以为妹妹一见他，怎么也得扑上来哭一场的，结果没想到，团子小腿腿拐来拐去，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大声道：“锅锅！珠珠系碗里跳出来哒千柴！珠珠超腻害！”
　　“对，”沈凌绝也一脸严肃地道：“世子爷，这位学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团子猛扯哥哥的袖子，意思就是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珠珠，天才！
　　盛明麟笑道：“珠珠简直太厉害了！哥哥只会念书，没想到珠珠居然比哥哥还棒棒！”
　　团子立刻道：“珠珠保护锅锅！”
　　“谢谢珠珠。”盛明麟笑道：“那我们回家吃饭，明天再来吧？”
　　团子还有点恋恋不舍：“那他们肿么没有回家吃饭饭？”
　　盛明麟道：“因为他们学得没有珠珠快，所以还不能下课，珠珠学得快，所以才能早下课。”
　　团子恍然大悟，同情地看了一眼小哥哥们，被看的小哥哥都羞愧地垂下了眼。
　　团子立马安慰他们：“你们别急呀！珠珠阔以教你们，只要心里一直想着，学不会就会被卖掉！就会怕到发抖，多抖一会会，就一下只学会啦！”
　　所有人：“……”
　　盛明麟笑着抱起妹妹往外走。
　　学半个时辰刚刚好，跑跑跳跳一下也不会没有胃口吃午饭，
　　中午的时候，沈凌绝特意穿了一身鲜亮的锦衣过来，还特意换了发式，笑容满面的出现：“珠珠！”
　　团子：“星星锅锅！”
　　沈凌绝笑道：“哎！”
　　他就坐下，等着珠珠跟他提，结果珠珠饿了，一门心思等吃饭，沈凌绝忍不住了，道：“珠珠，你有没有见到那个跟我长的有点像的哥哥？”
　　团子立刻坐直了：“见到啦！”
　　“像不像？”
　　“有一减减像！”团子歪头头，认真看了他两眼：“但珠珠一下只就认出来啦！他不系星星锅锅，他超凶！”
　　“嗯对！”沈凌绝道：“他跟我一点也不一样！他超凶！不是好东西。”
　　结果团子摇了摇头：“不系哒，虽然他超凶，但他也超厉害哒，他系一个像大舅舅那样……就系那样有减减厉害的好银。”
　　沈凌绝：“……”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在团子心里，居然能跟谢大将军沾上边。
　　早知道这样，不骗她啊！
　　沈凌绝道：“你不是怕他吗？怕到发抖吗？”
　　团子笑出了小白牙，捧着小脸道：“可系他夸珠珠系碗里跳出来哒千柴呀！还从来没有人介样夸过珠珠哪！他好会夸呀！珠珠喜欢他！”
　　沈凌绝：“……”
　　沈小王爷无言以对。

第255章 天才怎么能认输
　　团子晚上跟爹爹娘亲炫耀了一晚上。
　　第二天雄赳赳气昂昂继续过来学武。
　　她一到，小哥哥们就互相大声说话：“啊，她就是那个小天才！”
　　“万里挑一的天才！”
　　“她真是棒棒地！”
　　一个个演技生硬，台词翻来覆去就那几句。
　　然而珠珠一点也没看出来。
　　团子又害羞又开心，小脸红红，朝他们摆了摆小手手：“大家都千柴！你们也棒棒哒！”
　　盛明麟咳了一声，低头含笑跟她道：“那珠珠儿好好学，哥哥去忙了。”
　　“好的呀，”团子点头，站到了最前面，眼儿亮亮地看着沈凌绝，甜滋滋道：“师傅，可以开始啦！”
　　沈凌绝冷脸点头。
　　珠珠以为手手完了该轮到脚脚了，其实不是，下一步，是要去感受身体里那种气息。
　　学内息什么的，其实是很无聊的，团子坐在唯一有荫凉的那个蒲团上，小身子左歪歪，右歪歪，努力感受，可是好半天都啥也没有感受到。
　　珠珠的腿腿有点麻，屁股也有点硌，可刚才被小哥哥们夸得太厉害了，天才怎么能认输呢？
　　于是莫名被高高架起来的小团子，只能努力坚持。
　　坚持着坚持着，就莫名觉得身体一软，好像埋在了棉花团里，身体里像有一只暖乎乎的小老鼠，正慢悠悠地往下爬，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噗，消失了。
　　团子啪叽一下摔到了地上，四脚朝天。
　　沈凌绝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把她扶起来：“珠珠？你没事吧？”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窗子，生怕盛明麟要冲出来发疯。
　　珠珠小脸都红了，虽然没有听到后头的小哥哥嘲笑她，但她还是觉得好丢脸！
　　她可是碗里跳出来的天才呀！！
　　团子磕磕巴巴地道：“珠珠不系睡着啦！珠珠的肉肉里有一只小老鼠！珠珠跟着它走呀走，迷路啦，才不小心摔倒哒！”
　　“哦？”沈凌绝一挑眉：“那你继续，找找刚才那个感觉。”
　　团子乖乖点头，吸气，然后找气……不大会儿，就莫名觉得身体一软，又感觉到了那只小老鼠，暖乎乎软乎乎，慢慢的往腿上一走，然后没劲了，消失了。
　　珠珠张开眼睛，跟他说了。
　　沈凌绝是真的有点怀疑人生了，难道他弄错了？年龄越小，越容易入门？
　　但不管怎么说，珠珠算是真的入门了。
　　沈凌绝低声指点：“你脑子里就想着，努力鼓气，把劲儿给这只小老鼠，然后推着它，在你全身上下走一圈……”
　　团子乖乖点头。
　　然后舒开手脚，歪在他身上，努力练。
　　盛明麟不时从窗口看几眼，又坐回去，继续跟秦江白说话，“内息是门槛，但凌绝的内息不一定适合所有人，所以学不会凌绝内息的，可以用锦衣卫的人再教一次。什么内息都学不会的人，就淘汰掉，能学会任何一种内息的，都可以进入下一步。”
　　“武，加上书、数、御、骑射为基础，然后再视各自擅长什么，学医毒之术、易容乔装等等。既然鸿鹄卫主要要的是高来高去的江湖身手，那诸如礼，乐，琴棋书画之类的，就暂时不用学了。”
　　秦江白道：“皇爷要的是忠心。”
　　“你放心，”盛明麟道：“这个不必‘学’，要天长日久的训才成。”
　　秦江白点了点头没多说，又道：“这最后一批买来的人，我瞧着，似有几个神色不对。”
　　盛明麟道：“你的意思是，可能是各方势力安插的人手？”
　　秦江白点了点头。
　　盛明麟道：“这个是避免不了的，但我倒觉得不必太在意。首先这些人都是凌绝摸了骨，昭哥又把了脉的，也就是说，他们中没有会武的，也没有事先养尊处优的，身世上没有大问题。换句话说，顶多是临时被收买，又或者本来有家人，抓了他们的家人威胁，装做孤儿被带过来。”
　　“可是一来，到了我们这儿，起码三年之内，是不许出门的，三年的变数是很大的，有问题的人，朝夕相处总能看出来，就算看不出来，并肩做战，天天洗脑，他能忠心于谁还真说不定。所以我觉得，不必太在意。”
　　秦江白道：“也可以略停一停了，等这一批定一定再说。”
　　盛明麟点头，秦江白说了这一句，又拐回来道：“不过头两批，应该还是没事的。”
　　“对，”盛明麟又站起来，瞧着窗外：“我这些人，就是从第二批里挑出来的，应该是没事的。”
　　这会儿，大家中场休息。
　　其实还不到半个时辰，但因为珠珠已经做到第三步，而之后陆续又有人做到了第一步。
　　这一批，二十个人全部做到了第一步，沈凌绝也有些震惊，就暂停下来，让大家互相碰撞一下。
　　大家都远远围拢着珠珠，不敢靠太近。
　　出身卑贱的百姓，一般是不会有那种，一个小女孩凭什么出现在这儿，之类的心思的，在他们眼中，贵人的一切都容不得他们指指点点。
　　尤其这个小女孩，又比他们还快地学会，于是他们更加佩服，有人壮着胆子请教：“公主殿下，那是什么感觉呀？”
　　团子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学霸待遇，大眼弯弯，心里都美得冒泡泡了，但还是努力矜持，奶声奶气道：“就像有一只小老鼠，暖暖地，慢慢地，在手手脚脚里面肘呀肘。”
　　有人小声道：“她说话声音真可爱呀。”
　　有人问：“公主殿下，你多大啦？”
　　团子：“珠珠三岁半啦！”
　　大家说着话，有个站在角落的人，慢慢往前蹭，一直蹭到了最前头，朝珠珠笑着道：“公主殿下，你把手给小的，好不好。”
　　团子看了他一眼。
　　虽然他长得有点好看，但此时的珠珠，已经是有哥哥，而且有好几个哥哥的珠珠了，不是以前那个不挑玩伴儿的珠珠了，于是团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且还把手手抱在了怀里：“不可以哒。”
　　旁边好几个人给他解释：“他会变戏法，一翻手就能变出东西来，可好玩了，你把手给他就行。”
　　团子仍是摇头，认真道：“珠珠系女孩只，珠珠不能给外头的人摸手手。”
　　沈凌绝本来正小声跟窗子里头说着话，一边远远照应着这边，一听这话，当时就火了，飞身跃上来，一把提住那少年的后衣领子，往地上一甩。
　　少年惊慌失措，连师傅都忘了叫，连声道：“官爷饶命！”
　　沈凌绝怕吓着珠珠，没有打他，只道：“滚远远地跪着去！给你们脸了！还敢冒犯公主！”
　　少年唯唯退下，转身时，眼底仇恨的光一闪而过，恰好叫屋里几个人，看在了眼中。

第256章 内心的自己飞檐走壁
　　盛明麟眉头紧皱。
　　这足以证明，沈凌绝、霍沉昭、他，全都过了眼，也绝非万全。
　　霍沉昭也皱眉看着，道：“从明天开始，我跟珠珠一起上课，而且，家里不是还有一些买回来的小丫头吗？不如让凌绝教珠珠和她们？”
　　盛明麟点了点头。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往外走，一边示意了一下秦江白，让他去审那个人，秦江白点了点头。
　　盛明麟和霍沉昭一起接团子回家，团子好像饱睡了一觉，一点不累，还朝沈凌绝挥手手：“师傅明天见！”
　　沈凌绝负手站着，只淡淡颔首，高人架势拿捏地死死的。
　　这一套对团子来说超级有效，团子被抱在哥哥肩头，还眨都不眨地看着。
　　她看了多久，沈小王爷这姿势就摆了多久，连眼珠子都没转过，一直等她出了门，才不动声色的一转身，狂眨了两下眼，活动了一下涩了的眼皮。
　　等回了府换了衣裳，珠珠还在走来走去，学着沈凌绝背手手的样子，只可惜胳膊太短，腰都直不起来，小模样可爱得很。
　　荔枝进来笑道：“主子，四皇子府上，送了一封信过来。”
　　团子眼儿一亮，立马跑过去，双手伸高高：“四锅锅？四锅锅的信？”
　　荔枝把信放到她手手上，就见封袋上寥寥几笔，画了一个小姑娘，两颊边都垂着流苏，团子登时欢喜了：“系珠珠！锅锅！这系珠珠！”
　　盛明麟笑着点头。
　　珠珠这才正儿八经的跪坐到了椅子上，小胖手打开封袋，拿出信来。
　　四皇子明显就是专门写给珠珠看的，一个字都没写，全是画的画。
　　第一张，是一个骑马的人，进了一个门，门后头还画了一些房屋和土地。
　　珠珠立马就懂了：“四锅锅去了庄子！”
　　第二张，是一个人手里拿着刀，把一个圆形物体切成块。
　　第三张，是几个人在地里挖土，然后把块块放进了坑里。
　　第四张，则是一个人坐在桌前，他脑袋上方，画了一个系流苏的小姑娘。
　　每一张画都画得活灵活现，又非常可爱，跟四皇子的冷脸非常不搭，比起盛明麟不知所云的画工，更是强出不知道多少。
　　珠珠笃定地道：“啊！珠珠几道啦！四锅锅去庄子上，又挖到了很多土豆，想请珠珠吃！”
　　盛明麟：“……”
　　他连忙给她解释：“不是的珠珠，这土豆要种就是这么种的，就是切成块，然后留着牙眼，然后才种的，四哥的意思是，他出门是去种土豆了，然后种完土豆之后，在想珠珠。”
　　团子恍然：“介样只呀！珠珠几道啦！”
　　她把跪坐的姿势改成坐着：“那珠珠也给四锅锅写信。”
　　盛明麟道：“可以。”
　　霍沉昭道：“我给珠珠做了几杆笔。”
　　他前两天，特意给珠珠做了几杆毛笔，毛比较短，也细，笔杆子也轻，正好方便珠珠画画。
　　然后团子接过笔，就开始画画。
　　四笔一个人，上头点个点儿；又四笔一个，上头再点个点儿……
　　霍沉昭看着就忍不住要发笑，看了盛明麟一眼，还真是亲兄妹，画风一看就是一家子。
　　然后珠珠一直画了好多个火柴人，再在前头画了一个小一点儿的火柴人，表示珠珠去学武了。
　　之后画了一个火柴人，爬到一个大碗的边边上。
　　盛明麟/霍沉昭：“……？？”
　　盛明麟终于明白了，连忙道：“珠珠，凌……就是那个武师傅，他说的万里挑一，是一万个人里才能挑出一个的意思，并不是从碗里跳出来的意思。”
　　团子恍然：“一万个人……”
　　她放下笔，习惯地举起手手，准备开始数：“一万个人，有多多呀？”
　　盛明麟道：“很多很多，一眼望不到边那么多。数手手数不过来的，要数好几天。”
　　团子倒抽了一口气，葡萄眼儿瞪得溜圆：“介么多的吗？
　　盛明麟点头。
　　团子无比惊叹，“原来珠珠这么腻害呀！珠珠寄几都不敢相信！”
　　她仰着小脑袋回味了一会会，然后低头看着信纸：“可系，一万个也太多啦，珠珠根本画不完！所以，就从碗里跳好啦，四哥哥介么聪明，他肯定懂哒。”
　　行吧，两人就继续看着她画。
　　然后珠珠又画了一棵树，画了一个火柴人飞向了树。
　　又画了一道墙，画了一个火柴人越过墙。
　　不得不说，很有想法了，现实的自己磕磕绊绊，内心的自己飞檐走壁。
　　然后珠珠画了最后一张画。
　　火柴人的脑袋不是一个点了，是一个圈，圈里画了另一个火柴人。
　　然后她吹呀吹，把墨吹干了，交给荔枝：“给四锅锅！”
　　盛明麟低声跟霍沉昭道：“昭哥！我要学画画！我现在就要学画画！”
　　武不成，再不学画，眼见大聪明哥哥地位不保！
　　霍沉昭也低声回答：“学吧，我可以教你。”
　　盛明麟点了点头。
　　等珠珠睡午觉，把霍沉昭留下，盛明麟就过去那边。
　　秦江白动作很快，才这么会儿都审完了。
　　那少年本来一直抵赖，可这会儿鸿鹄卫初建，第一个揪出来的，肯定要被杀鸡儆猴，就用了重刑。
　　少年哪里抗得住锦衣卫的刑求，很快就招了。
　　他说，他家中遭遇马匪，全家被杀，他也差点死了，最后关头被一个妇人给救了，然后他就认她当了娘，一直在养伤。
　　干娘对他很好，时常来看他，然后就在月前，她忽然问他愿不愿意帮她报仇，他当然答应，她就给他伪装了一个身份，然后被带到了这里。
　　他的任务就是，跟盛明麟搞好关系，最好能成为他的亲信。
　　这个孩子其实有几分小机灵，他并没直通通凑上来，一直表现的不出挑，却跟同来的人关系处得好，他也确实有一手变戏法的绝活，他本来是想着，通过讨好珠珠，让盛明麟另眼相待的。
　　他她觉得哄个小孩儿很容易，但他却没想过，珠珠是真正的千金贵女，哪怕很小，也是学过规矩的，不是乡下小姑娘，拉拉手一起玩都无所谓。
　　秦江白道：“这孩子，明显是被刻意教过的。他爹、娘、兄嫂、姐姐，都死于马匪之手，可他却不恨那些马匪，觉得穷人家遭遇这些很正常，认命了那种感觉，可是对那个‘干娘’，却是全心全意去讨好，那妇人据说三四十岁长的挺美，除了一开始陪他月余之外，两三个月才来看他一次，他就对她感恩得不得了，一听说是她的仇人，就感同身受了，就倾尽一切要帮她……”
　　他顿了一下：“这种，不能说是没良心，就是被刻意教过的，还挺会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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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娘亲怀才不遇
　　盛明麟点了点头，道：“一会儿拖出去，你去震吓他们几句。”
　　秦江白道：“你去吧？”
　　“不用，”盛明麟道：“我年纪太小，功夫也不好，不用强行出头，也不必急着立威，倒不如就这样慢慢跟他们处，方便洗脑也方便查事情。”
　　秦江白应下，就把人都组织起来，直接把个血葫芦一样的人拖出去，跟他们道：“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他是旁人安插进来的人手，如今已经召了！你们都张开眼睛，亲眼看看他的下场！”
　　这些少年大都是贫家百姓，哪里见过这场面，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秦江白道：“你们之中，若有被人抓了家人胁迫的，或者有别的为难之处的，尽管来跟我说，或者跟世子爷说！我们自然会帮你们！就问这世上有谁能大的过皇上？你们如今可是皇上的人！不要被人吓唬两句就做出糊涂事！白白抛费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动脑子想想，你们好几年不能出去，外头的人，会不会白养你们的家人好几年！到头来你担惊受怕，操心费力，出去还要给家人收尸！本官并不是在吓唬你们，这样的情形本来就是必然的！”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不说，将来我们查出来，下场就是如此！”
　　他踢出一脚，那少年滚出去，留下一地鲜血，惊得诸人失声惊叫。
　　盛明麟和沈凌绝站在旁边，打量着这些人的神情，果然有几个神色有异的。
　　两人暗暗记在心里，盛明麟随即上前一步，温和地道：“大家来自天南地北，能相聚于此，也算是难得的缘份，皇上给我们吃饱穿暖，大家当知感恩才是。”
　　“往后余生，大家都将并肩做战，祸福与共，纵然是父母亲朋，兄弟姐妹，也不似你我能这般朝夕相处，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他煽了一会儿情，又话峰一转：“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来与我说，我自然会全力相助，总胜过你们自己苦苦挣扎……另外，收了旁人银子的，也不用担心，你们大多吃过饿肚子的苦，想要一些银两傍身是寻常事，并非什么过错，可还是那句话，这几年，门儿都不出，要银子做什么呢？而且与我说了，银两我也不会要你们的，你们放心。”
　　他假装看了看天色，“我今天下午就待在这儿，下午大家休息，谁若有话，尽管过来跟我说。就截止到申时吧，若是不来，那就不能怪我了。”
　　他随即拱拱手，然后与秦江白两人一起走了。
　　下午，果然有人过来找他，还真是收了别人银子的。
　　盛明麟觉得，这其实不算什么错。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被人买回来了，谁买的，来了要干什么，他们一无所知，要让一个连半两银子都没见过的贫家少年，拒绝几十上百两银子，来表达“忠”，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他们连忠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有至少三年的时间，足够把他们扳正。
　　所以这样的人，盛明麟并没有重罚，只以之后三次考核的“上”来抵。
　　也因为这个人没有重罚，所以后来又来了两个，都是收了旁人银子的，但也都不知道收买他们的是谁。
　　来的时候也都是搜过身的，银子都不在身上，有埋了的，有叫旁人帮忙拿着的，还有空口许了银子摸都没摸着的……总之，收买他们的人是真老奸巨滑滴水不漏，他们也是真憨憨真好骗。
　　盛明麟一直待到酉初（17：00）才起身，叫秦江白的人，把他们看着不对但是没来的人抓了，也不急着审，直接扔在那儿，先关上一夜再说。
　　然后他就直接回家了。
　　府里，饭菜已经上了桌，团子正扶着门框框，两只小脚脚踩着门槛，翘首等待。
　　一见他大步进来，团子立马跳了起来，飞奔来迎：“锅锅！”
　　盛明麟笑着弯腰，把宝贝妹妹抱起来，进去了，团子朝着端王爷道：“珠珠就几道！锅锅会回家次饭饭！”
　　端王爷叹回气：“行吧，吃吧！”
　　盛明麟把妹妹抱上特制的小椅子，然后团子抬脸，让他给系上了小兜兜，这才抓起勺子开始吃。
　　盛明麟在一旁慢条斯理的洗手。
　　端王爷有点好奇：“珠珠真的练成了？小老鼠什么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了！”盛明麟与有荣焉地道：“珠珠儿可是万里挑一的天才！连凌绝都诧异，他说他也曾教过五六岁的孩子，成功的很少很少，就是九岁到十二三岁这个年龄最多，像珠珠这样的，绝无仅有，因为一般三四岁的小孩，根本理解不了这种感觉，而珠珠，她成功一次之后，再让她试，她又立马能找到感觉，非常难得了。”
　　端王爷点头：“我珠珠儿真厉害。”
　　“随我！”端王妃道：“这一点肯定是随我的，我打小就是练武奇才！”
　　端王爷笑道：“嗯，肯定随你。”
　　团子好奇：“娘亲也系碗里跳出来哒千柴吗？比大舅舅还厉害吗？”
　　端王妃脸不红心不跳：“当然了，打小我就摁着你几个舅舅揍！”
　　团子哇了一声：“那娘亲为行么不系大将军呀？”
　　“这个啊，”端王妃道：“因为你皇伯伯不让女子当大将军，哎，我可真是怀才不遇啊。”
　　“啊！”团子震惊，大眼瞪得溜圆：“可系珠珠想长大了，给皇伯伯当大将军呀！”
　　端王爷连忙安慰她：“珠珠别担心，娘亲虽然很厉害，但也没有珠珠这么厉害的……珠珠都碗里跳出来这么厉害了，想给皇伯伯当大将军，皇伯伯肯定会答应的，不信你到时候问问他。”
　　团子自信点头，骄傲地道：“如果皇伯伯不给珠珠当大将军，珠珠就给四锅锅当去！皇伯伯哭哭，珠珠也不回去！”
　　端王爷憋笑：“那咱们还是给皇伯伯当吧。”你四锅锅还有得等呢！
　　端王妃：“你皇伯伯一定特别高兴。”
　　团子：“哼！”
　　她非常骄傲，小下巴抬得高高的，往嘴里塞饭都有点儿找不着嘴。
　　盛明麟伸手给她托了托后脑勺：“珠珠儿，你这样吃饭累不累？”
　　团子小脑袋仰地，都看不见桌子了，摸索着盛了汤，往嘴里送：“有一减减累，但系珠珠系大将军，珠珠阔以忍。”
　　盛明麟：“……”

第258章 揍得太轻了
　　端王妃笑道：“麟儿你不要管她，这有什么的，我小时候也这样。”
　　团子歪头头看了她一眼，端王妃一副怀念的口吻：“我刚学武的时候，学得那叫一个快，师傅那叫一个夸，我天天鼻孔朝天地走路，结果有一天看不见路，摔了一跤，把门牙给摔断了，流了好多血，疼得我哭了三天。”
　　团子：“！！！”
　　她立马坐直了，眼儿睁得大大地：“牙牙？”
　　她摸着自己的小牙：“摔断惹？”
　　“对，不过这都没事的，”端王妃超慈爱地看着团子，道：“珠珠啊，你大概还不知道，人长大一点还会换牙的，所以小时候摔没了牙牙也不用怕，顶多就有一点疼，顶多就流一点血，不是什么大事儿。”
　　团子：“……！！”
　　团子小表情很复杂，立马低头喝粥，再也没敢抬头。
　　端王妃憋着笑，朝父子俩人使眼色，意思是你娘还是你娘，治团高手！
　　等珠珠儿吃完饭，被抱下去拍觉了，盛明麟才问端王爷：“查到什么了吗？”
　　端王爷随口道，“哪这么快。”
　　盛明麟问：“杨显荣那四个人，也没说出什么来吗？”
　　端王爷看了他一眼：“奇就奇在这儿，这里头，别人且不说，杨显荣是明面上跟齐王有过冲突的，私下‘遇见’，被人知道的就有好几回，他又位高权重的，又爱财，按理说，很应该是被拉拢的一员……他现在，九族是必定保不住了，人都要死了，为什么不招？为什么不拉人垫背？我想不通。”
　　盛明麟也想不通。
　　两父子简单聊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隔天盛明麟一大早就去了鸿鹄卫的北院，仍旧是留了霍沉昭等珠珠起床。
　　本来他们商量着，等团子起来了，吃过早饭，然后把那些小丫环们叫来，再等沈凌绝来，就可以直接在珠珠院中教她。
　　但团子一听，小脑袋立马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珠珠不要，珠珠要跟小锅锅一起学！珠珠不去，他们学不会哒！珠珠很重要！”
　　好说歹说，团子就是不乐意。
　　霍沉昭哄团本事不高，根本哄不听，最后只能无奈的道：“那好吧，那你吃了饭，我带你过去学。”
　　其实么，小孩儿的心，向来都是越玩越野的。
　　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就知道伸手手往外指，要出去玩，这就叫天性。
　　带她出过院儿，她就在屋里呆不住了；带她出过府，她就天天想上街了。
　　当团子在众人面前当过碗里跳出来的天才之后，再让她在家里学，她当然不乐意了。
　　霍沉昭只好把她抱过去了。
　　沈凌绝一见他来，就冲他抬了抬眉毛，明显有话要说。
　　霍沉昭八风不动，就站在了珠珠身边。
　　其实那一伙半大孩子还是很欢迎珠珠的，这两三天他们也都打听过了，别人全都没他们学得快！
　　这事儿，肯定跟小公主有关！
　　所以都用热切的眼神儿瞧着她，珠珠被看得整个团子都膨胀了，责任感爆棚，立马道：“师傅师傅，快上课吧！”
　　沈凌绝点了点头，板着脸道：“公主殿下昨天就已经练出气团了，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有没有人能成功！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昂藏七尺，输给三岁小姑娘，好不好意思！”
　　吧啦吧啦。
　　这要是换个人，仇恨值得拉满了，但因为这个人是个小姑娘，小姑娘站在最前头，都要乐开花了，还要强忍着，小胳膊小鸟儿一样抬来抬去，一群人都觉得可爱，也生不起气来。
　　很快，沈师傅训完话，大家各自开始练。
　　珠珠仍旧分到了树荫凉下头的蒲团，霍沉昭也找了个蒲团坐下。
　　一抬头时，就见沈凌绝已经飞进了屋里，压低声音：“江白！江白！你输了！给银子！”
　　秦江白可能是给了他，然后就听到沈凌绝压低声音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鸦奴那个招人欺负的性子，绝对磨不过珠珠儿的！到最后肯定得带珠珠来！”
　　霍沉昭：“……？？”
　　他真的有点奇怪，为什么，他在沈凌绝心里居然是一个很好欺负的人？
　　可能是上次揍太轻了吧，那下一次揍狠一点好了……霍沉昭平静地想。
　　胳膊一沉，团子歪到了他身上。
　　霍沉昭赶紧伸手搂住，看珠珠时，珠珠却并不是睡着了，反而好像正在运功。
　　只是她太小了，身体不给力，盘膝坐不久，但，不盘膝却能运功……这本事也是很叫人羡慕了。
　　霍沉昭索性双手用力，把团子抱过来，平放在了膝上，让她躺的舒服一点，沈凌绝出来看了看，也没有阻止。
　　秦江白远远看了看，便负了手，慢悠悠往后头去了。
　　盛明麟今早过来，他们就把昨天关起来那三个人，挨个儿提出来审。
　　盛明麟没有审过人，于是秦江白先审了一个，盛明麟在旁边看着。
　　从第二个开始，就是盛明麟审的，一上手就跟老手一样，所以天才什么的，有多可恶，别人累积好几年的经验，一下子就被他学走了。
　　这边全都是些不会功夫，也没多少历练的少年人，哪怕不用刑也能审个差不多，正好用来给他练手。
　　果然，等秦江白过去的时候，盛明麟已经把第三个审完了。
　　秦江白问：“怎么样？”
　　盛明麟摆了摆手，双眼放空，细细思索。
　　最后这一个人，经历非常奇怪。
　　他幼年时突染恶疾，然后恰好遇上一个要结阴亲的，就被买走了。
　　买走了之后，结完阴亲，他在乱葬岗里醒过来，讨了几天饭，想回家呢，中途被人给救了。
　　救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救了之后，对他也挺好的，还找了人教他，也不教别的，就只教一些言行举止，教得很严格，错了就会罚得很重。
　　吃得倒是很不错，就是恩人有些奇怪，譬如说，有一次从外头回来，忽然就拿剑在他手臂上割了一道，割完了就扬长而去，半个字也不多说。
　　一直教了三个多月，大约在两三年前，恩人突然就不管他了，然后他就成了下人。
　　干了三年下人，又被卖进了牙行，最后又被他们买了回来，买回来之前倒是没有人找过他，他之所以神情异样，是因为他曾经见过这种受过大刑的人，所以一见就有些吓着。
　　因为他那时候还小，这些经历，他自己都快忘了，是盛明麟觉得他举止有些奇怪，不像乡下人，所以才问了问，他这才细细说了。
　　秦江白从头到尾看了，凝起眉，道：“你想到了什么？”
　　盛明麟眼神奇异：“我忽然就想明白……杨显荣为什么不招供了。”

第259章 你是一个碗
　　九族都上了断头台，确实应该生无可恋了，可要是希望尚存呢？
　　要是其中一个儿孙，甚至不止一个儿孙，被李代桃僵了呢？
　　要不然，该如何解释这一系列操作？
　　买回来，不教文，不教武，只教言行举止，且不是惩罚不是打架，单独一剑划到手臂上，一定是因为“正主”受了这样的伤，所以“替身”也得受同样的伤。
　　这么看起来，之前什么恶疾阴亲，也一定是人为的，就是因为发现了一个长得像的人，所以就使手段，把人弄到了手里。
　　至于为什么忽然不管他了，那，很可能是“正主”的家不知为何不需要他了，所以他这种特定用处的人，就立马没有用处了，又还小，泄露不了什么，所以没有杀。
　　盛明麟跟秦江白分析了一下，秦江白半晌才道：“很有可能，你怎么能这么聪明？”
　　“过奖过奖，”盛明麟笑道：“我只是瞎猜的，你进宫禀报吧，行不行的去试一试。”
　　秦江白挂着锦衣卫的职位，进宫不起眼，所以一般这种事都是他去。
　　秦江白应了一声，就起身去了。
　　盛明麟出来，继续看珠珠练武。
　　在他这个外行眼中，好像珠珠就是躺在霍沉昭膝上睡觉，但仔细看时，就会发现，珠珠的小身体，维持着一种非常平稳规律的呼吸，看着还挺稀奇的。
　　一口气练到中午，珠珠还在练，据沈凌绝说，练内息就是不太能感觉到时间，所以才会经常有一闭关十天半个月什么的。
　　盛明麟只好把珠珠叫了起来。
　　结果刚一醒过来，团子就抱住了小肚子：“饿，珠珠好饿呀！”团子饿得嘴都瓢了：“饿饭啦，快饭呀！”
　　霍沉昭只能施展轻功，抱着珠珠飞奔回来叫人上饭。
　　等盛明麟走回来的时候，小团子已经喝光了一碗粥，把饿劲儿压下去了，才开始吃菜吃饭饭。
　　盛明麟一边换了衣裳坐下，　一边问：“这个没办法吗？饿成这样？”
　　霍沉昭道：“下次我带几块糖在身上，你别看珠珠会饿，但其实多练一会儿，对她有好处的，过上两三个月，就能感觉到身体好了，气息也长了。”
　　行吧，盛明麟就举筷吃饭。
　　吃完饭，珠珠仍旧挺有精神的，不过每天睡习惯了，仍旧趁着那个困劲儿睡了会儿。
　　然后，比平时早起了半个时辰。
　　珠珠平时午睡，一般总得睡一个时辰左右，但现在，只睡了半个时辰，醒过来还挺有精神地，一睁眼就叫荔枝：“把韩酒酒叫来，让韩酒酒帮忙捏珠珠！”
　　荔枝笑着应下，想了想，索性亲自去叫了。
　　因为平时珠珠醒的晚，乍然醒早了，中间空儿也大了，她寻思顺便去给珠珠挑点汤汤水水的点心吃，比较撑时候。
　　而这会儿，大厨房里。
　　几个厨子伺候完午饭，又收拾完厨房，稍微轻闲下来。
　　韩枕戈坐在一角，捏着面人儿，旁边两个帮厨大声嘲笑：“主子都不要了，还在那儿捏呢？”
　　“一天天的正事不干，还真以为能借着那点手艺就讨主子好呢？”
　　“真是笑死人了。”
　　韩枕戈也不还口，就闷不吭声地在那儿捏。
　　接连三天，公主殿下都没有再叫他过去，而且今天中午，公主殿下那儿换了周师傅做的兔子包，主子们也没有说什么，大家顿时就更敢说他了。
　　其实他明白，因为他本来也只是个帮厨，跟他们是一样的，可一下子讨了主子的好，得了好几回赏钱，又被提拔成了师傅，他们当然看他格外不顺眼。
　　可是，就算主子不爱看了，他自己捏着玩，也觉得有趣啊。
　　而他们，他以前练的时候，他们就在冷嘲热讽，如今他们还是在冷嘲热讽……可他不懂，他们为什么就不能趁这空儿好生练练呢？
　　荔枝缓步过来，早有眼尖的人跳起来迎了上去：“荔枝姑娘，您怎么来了！”
　　“您真是贵脚踏贱地，有什么吩咐一声就成了，哪敢劳您亲自过来。”
　　几人都殷勤极了，跟前跟后。
　　端王府上下无人不知，王爷娘娘和世子爷都很好伺候，但唯有小公主那边，但凡有一星半点儿差错，三个人都是要发火的。
　　荔枝淡淡地问：“备着什么点心？”
　　大厨连忙道：“今儿有肉馄饨，水粉汤圆、鸡豆粥、面茶、颠不棱、脂油糕、软香糕、麻团、糖饼……”
　　他一通报下来，荔枝点了几样，叫过上两刻钟再端上去，又叫备了几碗蔗浆，现在就端上去，然后才道：“小韩师傅，跟我走吧，主子要你过去。”
　　韩枕戈微吃一惊，连忙应了，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荔枝又回头道：“跟管事说一声，就说我说的，平时别叫小韩师傅干别的，专心伺候殿下的面食就成。”
　　大厨连连应声，几个帮厨已经吓得跪到了地上，荔枝带着人就走了。
　　她倒不是可怜韩枕戈，只是珠珠既然喜欢看他捏面人，那自然要顺手护一下，捏出好看的珠珠多看两眼，也能高兴几分。
　　韩枕戈很快就到了，珠珠远远朝他招手：“韩酒酒，你快过来。”
　　韩枕戈连忙上前请安，珠珠坐在大大的椅子上，弯腰跟他道：“珠珠学武啦，珠珠超腻害哒，珠珠系碗里跳出来哒千柴，比很多小锅锅都腻害……”
　　她叨叨叨一通说，然后说到了重点：“所以珠珠想让你捏一个，巨威风，巨厉害的珠珠。”
　　韩枕戈连忙应下：“是，是。”
　　团子忽然发现了不对，她小脑袋朝下弯，看了看，指了指他的脑袋：“你的头头，肿么啦？”
　　韩枕戈苦笑一声。
　　上午时他好好地站着，就被人推了一把，他手里还拿着面人，没法用手扶，就一头撞到了墙上。
　　他低着头，小声道：“没事，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
　　团子问：“痛不痛？珠珠阔以让漂亮锅锅给你看看。”
　　韩枕戈吓了一跳，“不不，不敢劳烦霍少爷！”
　　霍沉昭抬头看了一眼，温言道：“别担心，没甚么大碍，我一会拿罐药给你，涂一涂就好了。”
　　韩枕戈连声谢了，踌躇了一下，小声道：“主子，是不是小的捏面人，主子看絮了？”
　　团子摇了摇头：“没有呀！珠珠喜欢看哒。”
　　荔枝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主子，厨房里的人以为主子看絮了，有人欺负他呢！”
　　团子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头一次隐约感受到了，她的喜欢，对下人的影响。
　　团子猫猫歪头，想了一下，严肃地道：“珠珠系碗里跳出来哒千柴，你系个碗，所以珠珠的腻害，你也可以分到一减减功劳，所以，所以……”她努力想那句话，一时想不起来了。
　　韩枕戈愣了一下，十分茫然。
　　心说我是个碗？
　　我是个厨子，应该是个锅吧？不过碗的话好像也对？
　　可是主子为什么要从碗里跳出来呢？

第260章 戳戳你的坑坑
　　团子在椅子上摇过来，摇过去，实在想不起来了，遗憾地道：“锅锅没债，珠珠不几道下头肿么说啦，珠珠先说一半半，等锅锅来了，债说下面一半半。”
　　霍沉昭试着道：“珠珠想说……罩着他？”
　　团子想了一下，猛点头：“对哒对哒！”
　　她转向韩枕戈：“韩酒酒，你别怕，你系一个棒棒哒碗，珠珠会罩着你哒！”
　　小奶团子眼儿亮亮，声儿软软，韩枕戈被她这么看着，不由笑了起来，大大的酒涡陷进去，笑得十分明亮好看，一时竟有一种满室生辉的感觉。
　　他轻声道：“谢谢主子。”
　　霍沉昭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他反正是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的，只除了名字奇怪一点，长得好看一点。
　　他又看了看他手边，然后一顿：“你这是捏了什么？”
　　韩枕戈不好意思地道：“是小的自己寻思着捏的。”
　　团子好奇起来，也过去，蹲下看着。
　　韩枕戈在一块木板上，捏出了一个房间，看起来，就是他们此时待的这个房间。
　　而房间里，有桌椅架子，还有一堆珠珠的玩具，还有人。
　　已经捏了好几个人，每一个都只有手指长，可可爱爱。
　　桌子边坐着的是盛明麟和珠珠，略后头是霍沉昭，院子里是盛大威风和沈凌绝，看他的姿势，应该还会捏一个七皇子。
　　团子眼儿锃亮，用手指着：“漂亮锅锅！看！系你呀！”
　　霍沉昭笑着点头：“对。”
　　他用手轻轻碰了碰，发现窗子居然还是可以打开的，又碰了碰角上的橱子，橱子那抽屉也就黄豆大，居然也是可以打开的。
　　团子惊叹：“韩酒酒，你也太腻害啦！”
　　韩枕戈低眼微笑，酒涡陷了进去。
　　团子瞧着超好奇，凑过去，小声小气地道：“珠珠可以戳戳你的坑坑吗？”
　　韩枕戈还愣了一下：“坑坑？”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连忙道：“可以的。”
　　团子于是站起来，伸出小手手，韩枕戈赶紧屈一膝矮下来，偏脸过去，团子伸手轻轻地戳了戳。
　　头一回做这么不公主的事情，团子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一下子扑进了霍沉昭怀里，还不忘小声叮嘱：“你不要告诉爹爹娘亲呀！”
　　韩枕戈连忙道：“是，主子。”
　　团子藏在漂亮锅锅怀里，把玩着手指头，又道：“珠珠也想要介样的坑坑。”
　　她抬头，眼儿殷殷瞧着霍沉昭，霍沉昭忙道：“这个我不会的。”
　　团子：“你肯定会哒！”
　　“我真的不会，”霍沉昭笑道：“这又不是病，我不会治的。”
　　团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肉脸：“那珠珠有坑坑好看，还系没有坑坑好看呀？”
　　霍沉昭笑道：“珠珠现在这样就最好看了，我真是想都想不出，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这么可爱的珠珠。”
　　团子被哄得很高兴，又转回去，问韩枕戈：“你的爹爹娘亲和锅锅，也有坑坑吗？”
　　韩枕戈愣了一下，垂下眼，轻声道：“没有，他们没有坑坑。”
　　团子还想再问，霍沉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搂过她小脑袋，小声道：“韩酒酒的家人全都不在了，只有他自己了，所以我们不要问他的家人，他会难过。”
　　团子恍然点头。
　　丁点大的小人儿，仰着小脸想了一下没有爹爹没有娘亲也没有哥哥的生活，一下子就眼泪汪汪，觉得韩酒酒真是太可怜了。
　　韩枕戈隐约听到了一点，有些不安。
　　做下人的，哪有这么多讲究，主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谁会管他一个下人会不会难过。
　　他察觉到珠珠瞧了他一眼，他等着她问他什么，结果团子什么也没有问，抓了一团面，就去一旁捏着玩了。
　　韩枕戈也在捏着。
　　他捏了一个穿着将军衣裳的珠珠，甚至还捏了一匹小马，小小的珠珠骑在马儿上，一手提着长枪，颇有几分威风。
　　不一会儿就捏完了，放到木制的小盘子里，小心的道：“主子，我捏完了。”
　　团子一回头，十分惊喜：“哇！”
　　她哒哒哒跑过来，不敢自己拿，小手手扶着膝盖，小脸凑过去看：“珠珠也太威风了吧！”
　　霍沉昭虽然觉得这样有点不像珠珠，但还是道：“珠珠真棒！真像大将军！”
　　团子欣赏了好一会儿，才让荔枝帮忙拿走，然后又回到桌边坐下，继续捏。
　　既然主子没让他走，韩枕戈便又坐下，继续捏之前的院子，把七皇子也补上了，全都捏完了，珠珠那儿还没完工。
　　一直快到晚饭时间，团子才终于捏完了，两只小手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了他手里：“韩酒酒，介个给你，你不要难过啦！”
　　韩枕戈双手接过，当场愣住。
　　手里是四个小人，捏得一点也不好，全都歪七扭八，却各自手牵手，连在一起，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爹爹、娘亲、哥哥和他。
　　韩枕戈心头发烫，强忍着眼泪，双手捧着，施了大礼：“谢主子，小的感激不尽。”
　　盛明麟一回来，就见到了这一幕，还愣了一下。
　　等他走了问了问，霍沉昭跟他说了。
　　盛明麟含笑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个坏人，哥哥觉得，他在珠珠儿面前，也会变成好人的。”
　　霍沉昭笑道：“也许是你想多了，只是个名字而已。”
　　盛明麟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等晚上，珠珠去睡了，盛明麟赶紧问端王爷后续。
　　端王爷笑道：“你这次，倒是立了大功。”
　　秦江白上午进宫把盛明麟的猜测说了，明熙帝立马派了锦衣卫过去，似是而非地跟杨显荣道：“前两天，咱们发现了一个院子，你猜怎么着，那院儿里头有几个少年人，长得还真有点儿面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贵府小郎君跑出去了。”
　　杨显荣一下子就慌了。
　　他这种老狐狸，本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这种很浮的试探一般骗不倒他。
　　可他现在身陷囹圄，数次受刑，九族全灭就在眼前，就那么一根细细的线撑着，本来精神就高度紧张，这根线一断，人就崩溃了。
　　然后他就召了。
　　据他说，是齐王爷先找上门来，说要带他见个人。
　　真的特别像，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真以为就是他孙子，还以为齐王爷抓了他孙子，大怒斥责，齐王爷才把人带走，说了替身这事儿。
　　他们帮着他养一个替身，在家族出什么事的时候，保全一线血脉。
　　如今，比太祖时期好一些，当官不算太危险，不会动不动就没命，但是呢，爬得越高，一旦犯事儿就越严重，所以养个替身什么的，真不是杞人忧天。
　　而且又不用他花半文钱，甚至还大笔地给他送钱，只需要帮忙捞人或者安排人就成。
　　据说也可以预订，想要哪个的替身，让他们见见人，熟悉熟悉，然后不出半年，就会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过来给他过目。
　　听起来确实不错，但杨显荣老奸巨猾，既然与他们合作，肯定要多番试探，查查他们是什么人。
　　如今，心里也大约有数了。
　　是圣教。
　　听到这里，盛明麟不由失声：“圣教？”
　　端王爷点了点头。

第261章 少年热血
　　圣教，又叫摩尼教，其教义，称之为“二宗三际”。
　　二宗便是指光明与黑暗，其中光明代表着善与理，而黑暗则代表着恶和欲　望。
　　三际，其实是指天下发展所遵循的三个过程，也就是初际(过去)、中际(现在)和后际(将来)。
　　光明与黑暗互不干涉时，是初际。
　　但当黑暗侵扰光明，两者相互糅合，成为混沌，就是中际。
　　而圣教的出现，就是为了带领人类摆脱黑暗，回归光明。这就是后际。
　　因为圣教的教义简单明了，而走向光明又是每一个百姓埋在心底的宿愿，所以，圣教的号召力和凝聚力都很足，一遇到合适的时机，便一呼百应。
　　不管是东汉的黄巾军、暴元末期的红巾军，全都少不了圣教的支持；而唐朝的安禄山，宋朝的方腊也都是圣教弟子……我朝太祖皇帝，也曾是其中一员。
　　圣教中，向来有圣人降世的传言，当太祖皇帝登上帝位，他就成了正统，成了板上钉钉的“圣人”。
　　但，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这种拥有改朝换代的力量和底蕴的教派……所以，太祖皇帝登基之后，便把圣教及白莲教等等教派全部明令禁绝，转而把佛教地位渐渐抬高。
　　几十年下来，圣教似乎销声匿迹了。
　　没人会天真的相信他们会就此灭亡，但，遇盛世则蛰伏不出，遇乱世则揭竿而起，也是他们一向遵循的行事准则。
　　可如今哪怕不是盛世，也已经在平稳走向盛世了，他们为何又出现了？还在京城中搅风搅雨？
　　盛明麟忍不住道：“可是，当我们知道这些的时候，这‘替身’就差不多是一步废棋了，但凡获罪，早早就把院子围了不就成了？就算他们提前把人送出去，替身替死无所谓，平时表现不可能天衣无缝，再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把人换出去了又如何？不过一个孤儿，那圣教又会如何对待？培养他们复仇吗？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复仇的心性和本事的。”
　　端王爷点了点头：“单以这一步来说，确实如此。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些人与圣教勾结，互相牵扯甚深，之前做过什么，之后又会做出什么，实难预料，且必定牵扯甚广，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后续又该怎么办？总之，圣教这个做法，其实是很恶心人的。”
　　盛明麟道：“确实恶心人，但，我们有珠珠啊！这圣教之所以厉害，不就是因为他们煽动性强，教众多吗？可他们的教众，全都是百姓，暴元的时候……或者说摊上昏君乱世的时候，确实一呼百应，但现在天下太平，还有了土豆这种神物，但凡有活路，谁想造反？将来日子越过越好，就算百姓一时被蛊惑入教，也不太可能有红巾军这样的事情了。”
　　端王爷呼出一口气，看着他。
　　确实年轻，就算有前世记忆，仍是显得年轻而热血，身上有少年人那种无惧无畏的劲头，好像什么困难都没什么大不了似地，叫人看着就觉得心情很不错。
　　盛明麟迎着他爹的目光，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咳了一声，又问：“那皇伯伯要如何处理？”
　　端王爷叹道：“能如何？先封锁消息，去青州封地，把齐王世子那边查一查，控制住，然后才能说齐王的事，要不然，直接动手，怕出乱子。”
　　他顿了一下：“好在这‘替身’，也不是那么好养的，所以，普通官员涉及到的应该不多，主要就是高官显贵。”
　　盛明麟点了点头，道：“我之前写了话本子，我这两天再写成戏本子，或者说书册子，叫人去民间说书，等几个月之后，第一批土豆种出来，正好百姓也都知道了这种神物的存在，正盼望着这神物出现，正好借势推广。这样的神物，只需要亲自收上一回，民心立刻就会汇聚到一起，所谓圣教，当不攻自破。”
　　说做就做。
　　当天晚上盛明麟就动笔写戏本子。
　　他这些日子看了不少，自己上书写也很顺。
　　不出三天就完工了，还顺便把说书册子也写了。
　　相比起话本子“传奇”味儿更浓，戏本子，则更倾向于造神。
　　之前的地动，之后的献粮，处处彰显出皇上得天庇佑，同时，也格外强调了土豆的神奇和重要。
　　反正系统说了，系统出口的土豆，三代以内无病虫害，之后防病防虫也都是极佳的，不会有大规模的晚疫病……三代，正好够完成前期推广。
　　所以戏本子并没有多提病虫害，主要强调的就是高产，或者说，主要就是把高产新粮和皇上联系到了一起。
　　因明君得天厚爱，故凡我大盛百姓，忠君爱国，才会得上天厚爱，丰衣足食……种种。
　　写完了，也没急着往外放，因为他看戏本子和说书的，都会有很多市井俚语，到时候抖包袱什么的大家才会觉得好笑，所以他问了问端王爷，决定去找找谢大将军。
　　谢大将军手下都是武人，来自天南地北的，到时候让他们听听，过于文绉的改一改，小包袱什么的添一添，才好往外放。
　　于是第二天，盛明麟就带了珠珠，加一个霍沉昭，一起去卫所找谢大将军。
　　珠珠已经练了好几天，越来越熟练，不光她自己，就是身边的人，也能明显感觉到她精神长了，现在午睡时间已经减少到了半个时辰，早上醒的也早了些，而且好像气力也略长。
　　昨天大家一个没注意，她居然偷偷拿走了秦江白的绣春刀，拖着居然还能跑得动，一直跑出门儿才把她给逮住。
　　团子自己也十分膨胀，还拿了之前韩枕戈给捏的将军珠珠，准备给大舅舅看看。
　　三人到了卫所门口问了问，守门的人说大将军出去了，就请了他们去小花厅坐等。
　　才坐了不大会儿，就听到马蹄声响，谢大将军骑着马进来了，勒住马跟亲兵说话。
　　团子撒开小腿就跑出去了，大叫：“大舅舅！！”
　　谢大将军一抬头，就见小红团子飞也似地骨碌到了他马前，张开手臂，小小的身板，大大的气势：“大舅舅，你跳下来吧，珠珠接着你。”
　　谢大将军：“……？？？”
　　亲兵：“……噗！”
　　谢大将军又诧异又想乐，赶紧避开她跳下马，伸手把她抱起来：“珠珠，大舅舅自己跳就行，不用珠珠接。”
　　团子还有点儿遗憾：“可以哒！珠珠可以哒！珠珠学武啦！变成大力士啦！”
　　她整个团子往屋里斜，谢大将军赶紧跟着他进了屋，跟盛明麟两人点点头，坐下，团子从他膝上滑下来，把小面人给他看：“看！”
　　谢大将军接过来，仔细打量了半天：“这是我么？我能长这样？”
　　团子：“……”

第262章 舅舅相信你
　　盛明麟道：“舅舅，这是珠珠。”
　　谢大将军：“……？？”
　　盛明麟连忙解释：“珠珠这几天学了武，非常厉害，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所以珠珠就想着，长大了可以学舅舅，给皇伯伯当大将军，就叫人捏了这个，这是珠珠未来的样子。”
　　谢大将军恍然。
　　虽然不信珠珠多厉害这种话，但仍是道：“啊！原来如此！怪不得舅舅一看就觉得不像舅舅！舅舅不可能这么威风的！只有珠珠才会这么威风！”
　　团子立马被哄好了，笑眯眯地道：“大舅舅也威风哒！珠珠还小，珠珠系有减减可爱的威风，大舅舅系……系有减减老的威风。”
　　谢大将军：“……”
　　他能说什么。
　　他只好道：“珠珠说的对！”
　　他又把小外甥闺女捞上来，亲亲手手，亲亲脸脸，一边问：“明麟过来是有事？”
　　盛明麟把事情说了，一边又道：“这东西，明面上不是我写的，所以想让大舅舅找底实些的人。”
　　“不用这么麻烦。”谢大将军笑道：“我有个兄弟，最会干这种事了。”
　　一边就直接吩咐：“把老刘叫来，叫他把他写的那些东西也拿些来。”
　　不一会儿，老刘就过来了，明显与谢大将军很熟，笑着拱了拱手。
　　老刘名叫刘越，是谢大将军的副将，比起谢大将军的儒雅英俊，老刘的长相，倒是更符合众人心里武将的样子，是个浓眉大眼，身形高大的汉子。
　　两边互相通了名，刘越就从怀里，掏了一卷纸出来。
　　盛明麟接过细看。
　　谢大将军道：“老刘觉得，武人上战场拼杀，一天天尸山血海里头爬，可是文人没见过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多轻松似地。他说会干的不如会说的，所以时常写一些诗啊文章啊什么的放出去，好让大家知道打仗有多苦，别一天天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顿了一下：“还有，有一些人，上了战场，死了，什么也没留下，所以，若有认识的人死在战场上，老刘就会把他姓甚名谁，哪儿人，干过啥事，打过啥仗什么的，写下来，说将来边关太平了，没仗打了，就编个册子，没人看也没事，大家自己留着，没事翻一翻，也知道这些人，也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总得在人间留个影儿。”
　　盛明麟听得十分感动，起身向着刘越施礼：“刘叔真是仁义，热心肠。”
　　刘越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咱就是尽一份心……其实咱也明白，论起写东西，咱是真不如那些臭文人，还不知道他们私下是怎么笑话咱们的。”
　　他中途一顿：“世子爷，我可不是说你。”
　　盛明麟失笑：“我知道，我不臭的。”
　　刘越摸了摸后脑勺，不由得一乐。
　　盛明麟继续看着。
　　刘越写的这些，字是真不咋地，却写的朴实真挚又诙谐有趣，颇有几分嘻笑怒骂皆成文章的潇洒。
　　盛明麟越看越觉得好看，就感觉战场上那种残酷的杀戮，以及杀戮之中的温情，就好像从字里行间淌出来似地，叫人不由自主的陷入。
　　被他的文字一比，盛明麟自己的，都不好意思往外掏了，总感觉写得有点太浮了。
　　他问：“刘叔，还有吗？”
　　刘越摸了摸鼻子：“有倒有，不过，写得都不咋地。”
　　“我觉得写得好，”盛明麟诚恳地道：“都给我看看行吗？”
　　“行，”刘越爽快应声：“我回去给你搬！”
　　他转头就跑走了，盛明麟问：“舅舅，这个，给皇伯伯看过吗？”
　　谢大将军摇了摇头：“没有。”
　　“可是真的写得很好，”盛明麟道：“让刘叔那么随手往外散，有几个人能看到？看到的人，又有几个能入心？可若是叫皇伯伯看了，皇伯伯自己就是神将，他能理解。他看了，再随手散给朝臣们看，那，大部分朝臣都会找来看，这里头，哪怕有一半人入了心，对武将来说，也是好事情。”
　　谢大将军咳了一声，抱着珠珠站起来，就他手看了看：“真有那么好？”
　　盛明麟正色道：“好，真的好。你若信我，等刘叔拿来，我代为整理一下，到时给皇伯伯看看。”
　　谢大将军拍了拍他的肩：“那好，行不行的，咱试试。”
　　刘越不一会儿就搬来了一个大箱子，盛明麟和霍沉昭就蹲下细看，一边也把他写的给了刘越，道：“反正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刘叔你别管我怎么写的，你就把这个事儿，按着你的写法，再写一遍。”
　　刘越道：“真叫我改？我看不了这种酸不叽叽的……真叫我改的话，我一改，可就不剩什么了？”
　　“没事儿，”盛明麟笑道：“你改便是了，你改完了，我又不是不能再改。”
　　刘越嘿嘿笑道：“那行。”
　　一边就坐在椅中，开始细看。
　　而谢大将军坐在那儿，听着小外甥闺女说了三遍她的光辉事迹，终于有一点点相信了，于是把她放到了地上：“那你走两招，我看看？”
　　他还伸出了一只手：“就攻击舅舅这只手。”
　　盛明麟不由侧目。
　　谢大将军长相儒雅，平时看着就像一个饱学大儒，处处靠谱，结果一谈到武，就不小心流露出了属于武人的憨憨。
　　他也不想想，珠珠这点小人儿，腿都抬不高，怎么走两招啊！
　　而团子当时就呆掉了，看看舅舅的手，又看看舅舅，明明没说谎，偏偏心虚，道：“珠珠还没有学到介个呀！”
　　“哦！”谢大将军连忙道：“没事的，那珠珠学到什么了，就施展什么。”
　　团子双手用力，猛得一推舅舅的胳膊：“珠珠的力气……”
　　她看着大舅舅一动没动的胳膊，渐渐消声……然后觉得好丢撵，整个团委屈巴拉：“珠珠真哒系千柴呀！珠珠真哒变腻害啦！珠珠没有骗人呀！”
　　谢大将军慌忙安慰她：“当然当然，珠珠最厉害了！舅舅没有不信啊！”
　　团子眼泪汪汪：“可舅舅介样只，就系不信呀！”
　　她小手手指着他眼：“介眼，你介眼里头，就写着不信呀！”
　　“怎么会呢！”谢大将军呐表情都不知道该咋摆了，把眼瞪大，努力真诚：“舅舅信你！舅舅真的信你！”
　　正说着话，忽听门口小小喧哗，谢大将军一皱眉，抬起头来。
　　下一刻，有人小跑着进来禀报：“锦衣卫秦江白秦大人，说有急事要找世子爷和霍少。”
　　盛明麟吓了一跳，霍然站起。

第263章 我有这么多爹爹
　　盛明麟和霍沉昭快步出去，秦江白也从辕门快步冲了进来，都顾不上跟谢大将军说话，一把握住霍沉昭的手臂：“沉昭！我爹突发急病，请的大夫不成，劳你去看一下！”
　　霍沉昭直接道：“你派个人去府里拿我的药箱子，咱们走。”
　　秦江白朝盛明麟一点头，拽着霍沉昭就出去了，飞身上马。
　　盛明麟略松了一口气，想到前世他家的情形，又不由得紧张起来，回头道：“舅舅，烦你叫人把这箱子文稿送到端王府。我也去看看……”
　　一句话还没说完，团子撒开小腿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腿：“珠珠也去，珠珠也去！”
　　盛明麟低头给她解释：“乖宝，那儿不适合小孩子去，你先跟着舅舅，一会儿哥哥就来接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团子小脑袋直摇：“秦大人去惹，漂亮锅锅去惹，锅锅去惹，那珠珠系好朋友，珠珠也阔以去哒！”
　　盛明麟道：“虽然他们去了，但你真的不能去……”
　　团子张着胳膊，一跳一跳，想让他抱：“不虽然，不虽然，珠珠去，珠珠大力士，保护锅锅！”
　　唉，行吧。
　　盛明麟只好把珠珠抱了起来：“舅舅，劳烦了，还有刘叔，随时可以来府上找我。”
　　谢大将军皱眉问：“珠珠去没事吧？我叫人送她回端王府？”
　　珠珠一把捂住了哥哥的耳朵，小脖一缩小脸一埋，连舅舅都不叫了。
　　盛明麟无奈地朝谢大将军点点头，然后就带着珠珠上了马车。
　　他寻思珠珠毕竟是祥瑞，若是突发急病，珠珠去了，救回来的可能性也会大一些。
　　盛明麟知道秦家的大概位置，到了之后不用问，就看到了锦衣卫。
　　秦江白住的地方，在南城边边上，有道是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南城住的人一般鱼龙混杂，马车一过来，不少人都站在门口看。
　　小巷深处进不了马车，盛明麟直接抱着珠珠下了马车，把她的小脸转向自己，伸手轻轻护着，在护卫簇拥下往里走。
　　这条巷子有四户人家，两边各两户，一走进去，盛明麟就发现有一个妙龄少女，正站在门边，朝那边张望。
　　少女约摸十五六岁的模样，虽荆钗布裙，却面容清秀，且她站得时候，不像那些妇人女子那样倚着门框或者倚着墙，而是小心翼翼地，一点没沾到门框，连并不长的袖子都用手笼住，看起来有点奇怪。
　　盛明麟一扫而过，并没多看，却听团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药药。”
　　盛明麟也闻到了秦家院中传来的药味，嗯了一声，加快步子过去。
　　外头锦衣卫守着门，秦江白得了信儿迎出来，有一瞬间的无措。
　　秦江白性情坚韧内心强大，并不是那种家里老人不够光鲜就会觉得丢脸的人，他只是怕吓着珠珠。
　　但来都来了，他也并没有多说，只道：“先进来。”
　　盛明麟一边往里走，一边急问：“怎样？”
　　秦江白简单回答：“沉昭说能处理。”
　　盛明麟松了口气。
　　珠珠听到声音一转头，看到是秦江白，就朝他笑了一下：“秦大人。”
　　秦江白含笑点了点头。
　　两人就绕过影壁墙进去了。
　　屋门敞开着，几个老人正围着中间一张竹榻，十分焦急，竹榻上的人双眸紧闭，霍沉昭正在施针。
　　盛明麟一看到那几个人，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一声，一时也有些后悔带珠珠来了。
　　他怕吓着珠珠，也怕珠珠太小，天真无邪，无意中说出什么，会伤到这些可怜的老人。
　　转头看时，却见团子眼儿清亮又懵懂，好像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一刻，盛明麟恍然发现，小孩儿其实很能接受“不同”。
　　这么大的小孩儿脑子里，本来并没有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子是正确的，什么样子是错误的，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这种意识，她们还没有建立起一个很明确的概念……所以，大人一见到这样的人，会升出的那种情绪，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模拟和联想这种种，小孩儿全都没有。
　　所以大人怕鬼，小孩儿大多不知道怕；大人怕虫，小孩儿也大多不怕虫。
　　也所以，此时珠珠只会觉得奇怪，不会觉得害怕。
　　她好奇，但基于她的好教养，在这种懵懵懂懂的时刻，她会知道别人的事情不能随便开口问。
　　盛明麟暗暗松了口气。
　　团子很快就找到了重点，问：“老爷爷生病了吗？”
　　“嗯，”盛明麟温言道：“他生病了，漂亮哥哥在帮他治。”
　　秦江白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珠珠，见状，也暗暗松了口气，含笑道：“明麟先进来坐吧，珠珠，你要不要吃糖山楂？”
　　其实秦江白以前不叫珠珠的，但是，在父母面前，儿女们总会希望能表现地厉害一点，好让他们放心和开心，所以秦江白就这么叫了。
　　盛明麟含笑道：“这几位是江白哥的家人？”
　　几位老人都有些手足无措，互相搀扶着，看看秦江白，也看看他们。
　　儿女想让父母开心，父母也想给儿女撑撑场子，可他们偏偏撑不起这个场子。
　　可就算想躲，也不知道要躲去哪里，几人无不眼神仓惶。
　　秦江白含笑道：“生病的是我大爹，这是我二爹，三爹、四爹、五爹、六爹。我七爹去熬药了，他们全都是我的养父。”
　　又转头道，“爹，你们别紧张，这位是端王府世子爷和小公主，我们关系亲近，不必拘礼的。”
　　盛明麟笑着施了晚辈礼：“几位伯父好，明麟跟江白哥关系极好的，所以才敢不打招呼就跑来。今儿明麟来的莽撞，几位伯父不要见怪才是。”
　　其中一人稳着声音，轻声答道：“不会。明麟，你们坐，江白，快倒茶。”
　　盛明麟含笑应下，并不去扶他们，就去坐下了。
　　团子十分惊讶，忍不住小声问：“秦大人，你有介么多爹爹呀？”
　　秦江白倒了茶，别眼看她那小眼神儿，居然十分羡慕，不由得一笑，伸手把她抱了过来：“是啊，我有这么多的爹爹。”
　　团子瞅了瞅他们，又问：“系买来的吗？”
　　秦江白笑道：“不是的，爹爹是买不到的。”
　　团子又问：“系你的娘亲骗来的吗？”
　　秦江白笑道：“也不是，他们都是好兄弟，本来就在一起，然后，我被人丢掉了，被他们捡回家，所以我就有了这么多的爹爹。”
　　团子大眼迷惘：“被人丢掉……系什么意思呀，你的爹爹娘亲和锅锅，不要你了吗？”
　　秦江白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吧。”
　　团子呆呆地想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脸，奶声奶气地安慰：“你不要难过啦，你介么甜，介么好看，珠珠喜欢你，珠珠要系几道你扔债哪儿，就去捡你啦，把你捡回家当爹爹啦！”
　　秦江白笑出声。

第264章 梦里的小女孩
　　他一边笑着，一边站起来，去壁橱里拿了一个罐子出来，示意盛明麟打开。
　　盛明麟双手用力，开了半天，也没能打开，简直都无语了。
　　他现在已经不那么弱了，真的！再说一个罐子弄这么严实是要做什么？
　　秦江白看着他的表情，笑出声，把珠珠给他，然后自己把罐子打开，拿了一个碗过来，倒了糖山楂出来，全都是去了蒂也去了核的，腌得红亮亮的，团子一见就眼儿一亮，双手来接。
　　秦江白又给珠珠拿了个竹签子，让她扎着吃。
　　团子扎了一个，喂给了哥哥，又扎了一个，给了秦江白，然后才自己吃了一个，入口一股浓甜，又混着香甜的果酸，团子吃得闭起眼儿，口水都冒了出来。
　　盛明麟低头问她：“为什么把江白哥捡回家，是当爹爹，不是当哥哥？”
　　团子咬着山楂，含糊不清的回答：“阔他不系锅锅呀，他都介么老啦！”
　　秦江白：“……”
　　盛明麟直乐，团子的逻辑，只看年龄不看关系。
　　他就敲了团子一记：“我可不想比他小一辈，就叫哥哥就成，不许叫叔叔，更不能叫爹爹。”
　　团子：“哦！”
　　她吸溜着口水朝他笑：“秦锅锅。”
　　秦江白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乖。”
　　盛明麟嘴角带笑。
　　有时候记得前世，也没什么不好，就这么简单对答，就会让他莫名感动。
　　秦江白含笑看着珠珠咂巴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明麟，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时常……就是在我睡觉的时候，时常就会一个恍惚，觉得我身边有一个小小的女娃娃，也像珠珠这样，白白软软的，大大的眼睛，趴在我身上看我，朝我咧嘴巴笑，口水都滴到了我脸上。”
　　盛明麟有点吃惊。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秦江白会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才认识珠珠没多久，光柱就到了顶。
　　盛明麟道：“这会不会就是……你之前的记忆？”
　　他的意思是，在他被扔掉之前的记忆。
　　“不知道，”秦江白摇了摇头：“可爹爹们捡到我的时候，我估摸着也就一岁多，按说是不可能有记忆的。而且，我其实也看不清那个小女孩，就是一种感觉……我说不清。”
　　盛明麟却道：“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能当时你们是龙凤胎，然后有恶人作祟，你被人偷走丢掉。大家不是常说，龙凤胎之间，会心灵相通吗？你这记忆，可能只是与你胞妹的灵犀。”
　　秦江白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也不重要。无所谓了。”
　　他们说着话，药也终于熬好了，一个绑着半条木腿的老人，一瘸一拐地地进来，把药递上。
　　霍沉昭吹凉了，然后压着那老人的穴位，给他喂了下去，隔了会儿再把脉，便道：“行了，没事了。”
　　几人都转回身来看。
　　竹榻上的老人面色还是苍黄的，皱紧了眉，秦江白过去细看了，问：“大爹，还好吗？”
　　老人低低嗯了一声。
　　盛明麟问：“这是什么病症？”
　　霍沉昭摇了摇头：“不是病，虽然看起来很像病，但，其实是毒。”
　　秦江白失声道：“毒？”
　　“对，毒。”霍沉昭道：“幸好发现的早，喝了这口酒，激了出来，要不然，到傍晚时分猛得发作出来，必定吐血不止，全身发热，到那时，就算解了毒，也会伤身，影响寿数。”
　　秦江白脸色沉了下来。
　　半晌，他向盛明麟道：“我这几日时常不回来，昨儿倒是回来了，今儿是想着是我大爹的寿日正日，就趁着凌绝在，回来看看，顺手买了些酒菜。我二爹馋酒，还没吃菜先喝了两口，不一会儿就吐了血，我赶紧请大夫时，大夫却说不出个道道来，我才去叫沉昭的。”
　　不用他说，盛明麟已经懂了。
　　要不是他凑巧回来，按着平时的习惯，昨天才回了，今天晚上估计不会回来，这边发作起来，他们这些人都行走不便，要找他也不容易，拖上一夜，后果不堪设想。
　　盛明麟问霍沉昭：“毒是怎么下的？什么时候下的？”
　　霍沉昭道：“应该是吃下去的，这种毒略有苦味，所以应该是加在味重的食物里，中毒应该是在昨日下午。”
　　盛明麟问：“解毒呢？”
　　霍沉昭道：“怎么说呢，这种药其实吐出血来就等于毒解了一半，所以之后只需要多喝水，或者绿豆汤，降下热就可以。”
　　他顿了一下：“若是隔上一夜再把脉，就算是我，也未必能看的出是毒，只会觉得是吃坏了东西，突发病症。”
　　榻上的老人低声道：“昨日我们是一起吃的饭，唯一我吃了你们没吃的，就是那豆豉了。”
　　秦江白赶紧回身，把豆豉罐子拿过来：“昭哥儿，你看看这。”
　　霍沉昭略微一闻，拿到外头看了看，点点头：“就是这个。”
　　榻上老人明显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迅速道：“江白，昨儿家里唯一来过的外人，就是斜对门的桃儿姑娘，午后老七摔了，她搭把手扶了扶，然后帮着送过来的。”
　　秦江白脸色一沉。
　　他们家里虽然有七个人，但能出门能走路的只有三个。
　　其它人都是双腿俱残，走路都要爬着走，所以轻易不出门的，家里从不断人，旁人做手脚也不容易。
　　秦江白直接道：“我去看看。”
　　他飞也似地往外走。
　　盛明麟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团子：“珠珠儿，刚才在巷子口，你忽然说药药，说的是这边熬的药吗？”
　　团子还在吃糖山楂，摇了摇头：“不系呀！不系介边！”
　　盛明麟问：“是右手边有药味吗？”
　　团子点头：“对哒！”
　　盛明麟点了点头，一边又跟她道：“吃完这个，就不许再吃了。”
　　团子手上签子还叉着一个，一听这话，立马就想塞进嘴里，盛明麟赶紧止住，“签子上的可以吃完，先把嘴里的嚼细咽了，才许吃签子上的。”
　　团子乖乖点了点头，几个老人缩在一角，瞧着这边。
　　榻上老人也歪了歪头，看向这边。
　　盛明麟看着门外，珠珠飞也似地把签子上的山楂吃了，又悄悄去碗里扎了一个，大眼骨碌碌地转，迎见榻上老人的眼神儿，立刻把小指头竖在唇上，朝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老人不由得一笑，面色也柔和了许多。
　　不一会儿，就见方才的少女，被秦江白拖了进来，边走边挣扎：“秦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第265章 怜香惜玉之心
　　秦江白也不理会。
　　盛明麟叫过一个小厮吩咐了两句，一边抱着珠珠站起来，站到了最远的角落，然后把珠珠小脸转过来，不让她往外看。
　　护卫也都过来，挡在了珠珠面前。
　　秦江白并没把人带进屋来，直接扔在院中，冷冷地道：“为什么害我家人？”
　　少女泫然欲泣：“什么叫害你家人呀，秦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秦江白冷然道：“我耐心有限，你最好马上说，要不然，胳膊腿儿卸下来，可就装不上了。”
　　少女吓的哭声一顿，然后更大声地哭了起来：“你怎么不讲理啊，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的家人，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秦大哥，你这样随便冤枉人，我真的要伤心了呜呜呜……”
　　盛明麟心中暗叹，捂住了团子的耳朵。
　　秦江白教过他一些审人的门道，就比方说现在，问“你为什么害我家人”，或者很泛地问：“你干了什么”，回家越正面越明确的，越有可能是实话。
　　就是第一反应是直接回答“我没有害你家人啊”“我什么没干啊”这种，才叫正面回答。
　　而，“我怎么可能害你家人啊”、“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这种加条件加情绪的，不叫正面回答。
　　像她这样东拉西扯装糊涂的，大多都是心里虚；试图勾起他怜香惜玉之心的，则算是一种变相的招供，也就是说，她很可能就是冲着勾引他而来的，给老人下毒，只是为了接近他，或者造出一个人情。
　　果然，下一刻，秦江白眼神一厉，伸手就去扯她胳膊，那力道，足以把她的胳膊整个扯下来。
　　少女尖叫一声，再也忍不住了，身体飞也似地一转，就从他手中脱了出去，反手想来扣他脉门。
　　两人就在院中交手，那少女居然身手不错，两人有来有往打了一会儿，秦江白被她一脚踢出，摔在地上。
　　霍沉昭正要上前，就见秦江白的手在身后，冲他摆了摆，面上惊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究竟想干什么？”
　　少女哪还有刚才娇娇弱弱的样子，背抵着墙，冷笑道：“给脸不要脸，你这种出身卑贱的脏东西，姑奶奶看得上你，是你的福份！我好心帮你解决负累，你还不识好人心，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了！
　　秦江白怒喝：“你是什么人！”
　　少女傲然一笑：“你管我是什么人？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不能为我所用，就去见阎王吧！”
　　她便要抬手，秦江白飞也似地过去，一脚把她怼到了墙上，少女猝不及防，当场呕出血来，霍沉昭也飞快上前，检查了一下她的手，从手臂上卸下一个小机关，道：“估计是毒烟。”
　　秦江白冷笑，飞也似地卸了下巴：“你都看看。”
　　霍沉昭检查了一下，道：“没别的了，牙齿里也没有毒囊。”
　　秦江白点了点头，便吩咐属下：“你们先把她……”
　　盛明麟慢慢走出来，道：“江白哥，只怕会有人灭口，你亲自送她去吧，这地方不能住了，我叫人去叫马车了，几位伯父上马车，先去内城包个客栈住下，再慢慢找地方落脚。”
　　秦江白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几人略等了一等，端王府的马车就到了，秦江白先把盛明麟和珠珠送回了端王府，又把家人送去了客栈，留下几个人护着，这才把那少女送进了诏狱，还得进宫知会一声。
　　毕竟他身在锦衣卫，冲着他来，其实也就相当于冲着锦衣卫来了，所以全都得当公事查。
　　晚上端王爷回来，珠珠第一句话就道：“爹爹爹爹，秦大人家，有七个爹爹！！”
　　端王爷：“……”
　　他反应飞快地道：“但他没有哥哥啊！他不如珠珠儿！珠珠儿可是有哥哥、有漂亮哥哥，有四哥哥七哥哥，一堆堂哥表哥！”他叹口气：“人生总是有舍有得，爹多了就没有哥哥了。”
　　团子立马被忽悠瘸了：“介，介样呀！那珠珠不要呐么多爹爹啦！珠珠要锅锅！”
　　端王爷笑着把她抱起来：“宝贝儿，你想要，也没有，爹只能有一个的。你知不知道，秦大人之所以有这么多爹爹，是因为他没有自己亲生的爹爹……”
　　他详细给她解释，两父女叽叽咕咕。
　　盛明麟还挺喜欢端王爷这种，哪怕是小孩，也不会敷衍，而是尽量用她能理解的词儿给她解释……这种教子方式的。
　　饭桌上，盛明麟跟他爹说了说这事儿，端王妃直接道：“院子，我有的是啊！你挑一个，明儿送给他。”
　　盛明麟一愣：“这个……”
　　端王爷笑道：“没事儿，你娘给你，你就拿着，咱们随手能买到的院子，秦江白要买并不容易，除非仗着身份或者欠人情份，但他是锦衣卫，不好随便欠别人情份的，所以不如欠咱的情份。毕竟，别人不知，你皇伯伯自己却是知道的，你们共掌鸿鹄卫，起码要共事好几年，所以给他一个院子，小事情了。”
　　盛明麟点头应下，然后用完饭，就挑了一个离他们近，又不算大的院子，当天晚上就写了封信，叫人连着契书一起送了给他。
　　隔了一会儿，霍沉昭回来，道：“江白哥让我跟你说，谢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问：“怎样了？”
　　霍沉昭道：“我来的时候，还没审，不过我听江白哥说，这个姑娘已经搬过来两三个月了，一直表现地温和又善良，一开始都是躲着江白哥走，好像很怕锦衣卫似地。但江白哥又偶尔会看到她，她会把家里的饭食，分给小叫花子，还会偷偷喂野猫，所以对她印象还不错……如今看来，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心里寻思着这女子跟圣教，不知有没有关系？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珠珠院中的红枣小跑着过来：“世子爷，霍少，我们主子忽然牙疼，劳霍少去看看。”
　　盛明麟当时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心说坏了！

第266章 七八个讲理的爹爹
　　两人急匆匆赶过去，还没到，就听到珠珠在哭，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道：“不疼，珠珠一减都不疼，呜呜珠珠没次糖糖……”
　　端王爷和端王妃已经到了，端王爷道：“真没吃糖？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团子抽抽噎噎但理直气壮：“珠珠没吃糖糖，就系没吃糖糖，珠珠系好孩只，不撒谎……”
　　吃的是糖山楂，跟糖糖有什么关系，珠珠才没有撒谎，没吃就是没吃。
　　端王爷道，“你骗我有啥用？我又不能替你疼！早跟你说不能吃糖，一天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团子哭着捂住耳朵：“不进，不进。”
　　端王爷愁得直叹气，一见霍沉昭过来，赶紧叫他：“快快，昭哥儿，赶紧给珠珠看看。”
　　霍沉昭快步过去，端王爷问儿子：“珠珠白天吃糖了吗？”
　　盛明麟苦笑：“吃了几颗糖渍山楂，而且还没有及时漱口，是我疏忽了。”
　　端王爷瞪他：“你就是不信邪是吧？我说了多少回不能吃糖不能吃糖，还给她吃！现在好了？你自己去看看！”
　　团子急了：“不许骂锅锅！”
　　端王爷：“不骂他骂谁？”
　　“锅锅没错！”小团子哭得小脸都是红的，还嘴硬的很：“珠珠没次糖糖，没有牙痛，呜呜，不许骂锅锅！不许骂秦锅锅，珠珠一减减都不痛！”
　　“哦？”端王爷道：“原来还是秦江白给的糖，看我怎么收拾他。”
　　团子：“……”
　　团子眼儿大张，呆愣住，肿么想也想不通，寄几明明什么也没说，为什么爹爹一下子就知道了。
　　于是团子眼泪哗哗，“呜呜呜，爹爹坏！不讲理！欺负锅锅！还欺负珠珠！珠珠不要介个爹爹惹，娘亲，你帮珠珠换一个讲理的爹爹来，”说完了她一顿，又补充：“换七八个讲理的爹爹来，十个也行。”
　　端王爷气乐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臭宝，到底是谁不讲理……”
　　结果端王妃不乐意了：“你就非得这个时候跟她吵是不是？珠珠三岁你几岁？”
　　端王爷：“……”
　　妻管严端王爷默默地出来，在外头等着。
　　好在霍沉昭是真神医，给珠珠掐了一会儿穴位，又叫拿温盐水来漱了几回，一边问珠珠：“还疼吗？”
　　团子有气没力，摇了摇头：“不疼。”
　　盛明麟凑过去：“你小声跟哥哥说，还疼不疼？”
　　团子果然小声道：“还有一减减痛。”
　　盛明麟：“一点点？”
　　团子想了想：“一小半半痛。”
　　系统刚才就想说话，但珠珠没有注意，这会儿忍不住再次出声：“宿主，系统可以帮宿主屏蔽痛觉的。”
　　还把珠珠给吓了一跳，主要是系统不常出来，她就老是忘了她还有一个系统。
　　团子就跟他们道：“统统锅锅说，阔以帮珠珠瓶瓶痛痛！”
　　霍沉昭叹了口气，道：“这个时候，倒是可以，那就屏蔽吧。”
　　团子跟系统说了，下一刻，一下子就不痛了，团子呆愣住，然后精神一振，声音超大：“珠珠不痛惹！珠珠找就说啦，珠珠的牙牙，根本就不痛！”
　　盛明麟无奈地笑道：“因为统统帮你屏蔽了痛觉啊，不是不痛，是你感觉不到了。”
　　文盲团子眼儿大睁，直到这会儿，才明白了啥叫瓶瓶痛痛。
　　端王妃道：“好了，既然不痛了，那就赶紧睡吧，睡醒了，应该就真的不痛了。”
　　一边说一边就移开身，把团子给放下，团子躺在那儿，又想到什么，大眼骨碌碌地四处找，其实大家都知道她在找谁，但谁也没吱声。
　　最后团子自己忍不住了：“爹爹呢？”
　　端王妃笑道：“哎！这种不讲理的坏爹爹，咱不要了！等娘亲把他卖掉，换七八个听话的爹来！”
　　“不行哒！”团子急了：“不能卖爹爹！爹爹系好爹爹！系珠珠哒大宝贝！不能卖掉！”
　　“咦？”端王妃道：“我好像记得，刚才有人说不要这个爹爹了的？”
　　“珠珠没有！不系珠珠说哒！”
　　团子小脸一别，坚决不承认：“珠珠要爹爹！”
　　端王爷立刻跑进来，一把抱住闺女：“还是我的珠珠儿好，还想着爹爹，我们父女俩是一心的……”
　　盛明麟默默看着，心累地叹了口气。
　　这大晚上的，戏精们，快些收了神通吧！！
　　等端王爷两口子走了，盛明麟两人直接在珠珠房里睡，盛明麟道：“屏蔽痛觉，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一吃糖就牙痛，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不能调理一下吗？”
　　霍沉昭道：“那颗小牙在后头，估计是清洁的时候，刷不干净，所以总爱牙痛。”
　　盛明麟沉吟。
　　如今的刷牙子，刷头都有手指长，象牙所制，也有竹制或者木制的，用的是猪鬃毛，软硬适中有弹性，大人用着顺手，但珠珠这种小娃娃，用着肯定不怎么顺手，大多是下人帮着她刷，不敢太使劲儿，后头的小牙牙就有点刷不干净，倒是前头的小牙牙，天天刷得白亮亮的。
　　盛明麟大晚上的去拿了刷牙子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打定主意明天问问系统，后世有没有适合小孩用的牙刷，然后才慢慢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霍沉昭先瞧了珠珠没事，然后准备去秦江白那边看看秦老爹。
　　盛明麟挑了十余个小厮，跟着他一起过去，一会儿好帮秦江白搬家。
　　虽然秦江白可以叫锦衣卫帮忙，但不得不说，这种收拾安置的活儿，还是小厮们干得利索。
　　而且他还特意挑了一个厨子送过去，到时候搬了家，可以留下厨子和小厮帮几天忙，等到秦江白自己腾出手来，也得帮着他说服老人，买几个下人用。
　　儿孙既然成器，又不是养不起，何必非要几个老人自力更生？堂堂锦衣卫同知，过的跟怎么着似地。
　　安排完把人送走了，也是珠珠起床的时辰了，盛明麟站在门口看了看，就见荔枝朝他打手势。
　　盛明麟挑了挑眉，轻手轻脚的过去，撩开帐子，就见团子躺在那儿，手手扣在一起，眼睛张得大大的，一脸惆怅。
　　盛明麟有点好笑：“珠珠儿，在想什么？”
　　“唉！”丁点大的小团子，小大人一样叹口气：“珠珠在难过。”
　　“哦，”盛明麟在她床边坐下：“为什么难过？”
　　团子忧伤地道：“大舅舅给珠珠次糖糖，娘亲生气，大舅舅债也不给珠珠次糖糖惹；锅锅给珠珠次糖糖，爹爹打锅锅，以后锅锅也不给珠珠次糖糖惹。”
　　她超悲伤：“要系珠珠牙牙不痛就好惹！”

第267章 很坏很坏的坏人
　　盛明麟笑着哄她：“不怕，不是还有统统给的糖糖吗？”
　　团子道：“可统统的糖糖，就那么一减减，次完了就没啦！”
　　统统连忙道：“不会的宿主，糖很便宜的，稍微有一点积分就可以使劲兑换。”
　　盛明麟问：“统统？你在？我想问问，后世小孩儿用的刷牙子，是什么样子的？”
　　统统飞也似地检索了一下，发现他们说的刷牙子跟牙刷是一种东西，于是放出来一张图给宿主看了看。
　　珠珠立马拽出来给锅锅看了看。
　　盛明麟仔细看了，点了点头，好像主要就是刷头小一点，柄粗一点，方便小孩抓握，放出来的牙刷柄是小鹿的，回头可以做兔子做狗儿猫儿，天天换着用，团子应该会比较感兴趣。
　　盛明麟把妹妹抱起来，捧着脸仔细看了看牙牙：“等新的刷牙子做好了，哥哥教珠珠刷牙，只要能刷干净，就可以吃糖糖。”
　　团子乖乖点头。
　　这才起来洗脸吃饭。
　　盛明麟一边投喂妹妹，一边突发奇想：“统统，后世有没有秦江白的爹爹能用的工具？”
　　统统搜索了一下，放出一大堆给他看。
　　单边拐，双边拐，轮椅什么都有，盛明麟用手转着，一一细看了，不由讶然。
　　这些都挺有用的，盛明麟问：“这个不用积分吗？”
　　统统：“不用！”
　　盛明麟点了点头，心说这么说的话，那这系统也是挺有用的。
　　珠珠也看到了，小声问：“秦锅锅的爹爹，为行么没有腿腿和手手？”
　　盛明麟摸了摸她的头：“他们遇到了很坏很坏的坏人，所以受了伤。”
　　团子呆愣一会：“不会好了吗？”
　　盛明麟点了点头，团子稍微想了一下，有点害怕：“那，多疼呀，肯定比珠珠牙疼，还要疼得多得多。”
　　“嗯，”盛明麟道：“当时是很痛的，但现在已经不痛了，所以我们不看，也不问，这样，他们就不会想起当时那么痛了。”
　　团子乖乖点头。
　　盛明麟岔开话题：“今天要去练武吗？”
　　“要，”团子毫不犹豫：“珠珠昨天没去，说不定他们已经偷偷学惹好多啦，珠珠要快点去才行！”
　　行吧。
　　于是吃完饭，兄妹俩就往北院去了，盛明麟叮嘱妹妹：“今天漂亮锅锅不在，你跟着这个师傅好好练，锅锅去画一画刷牙子的图，然后就出来看你。”
　　结果小奶团子抬起头，眼儿就这么千言万语地看着他。
　　盛明麟莫名：“怎么了？”
　　团子小声小气地道：“要不，要不还系等四锅锅回来债画吧，锅锅画，万一管家看错惹。”
　　盛明麟：“……”
　　他伸手就去打她小屁股：“小坏蛋，敢笑哥哥。”
　　团子格格笑着跑开了。
　　盛明麟只是不擅长画人，但是这种图，多写几个字，下人还是看得懂的。
　　他先把刷牙子画了几种出来，又把轮椅和拐都画出来，叫小厮给管家送去，刷牙子什么的，抓紧做。
　　这边刚画完不大会儿，秦江白也来了。
　　盛明麟一看他的脸色，就是审了一夜，还有些诧异：“怎么？还有内情？”
　　秦江白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多疲惫，只道：“有。”
　　他就给她讲了讲。
　　那女子小时候家中遭灾，全家都死了，只余下了她自己，她也饿到不行，以为自己要死了。最后关头，却被人给救了，本来说当丫环的，却有一个妇人说她有眼缘，认她当了女儿，然后就一直养着她，还学了功夫，她擅长暗器，又擅制各种毒，还挺厉害。
　　前些日子她及笄了，妇人忽然垂泪，问她愿不愿意帮她报仇，她说愿意，她就给她造了一个身份，让她到这儿，勾引秦江白，想办法嫁给他。
　　但她来了之后，看到七位老人，嫌他们碍事，尤其秦江白的大爹，那位姓秦的老人十分精明，她就想索性下一点毒，一来弄死秦大爹，二来，秦江白不在，她帮了他家人的忙，就是一个大情份，正好趁机接近他。
　　没想到，秦江白突然中午回来了，又偏偏买了酒，闹得毒提前发作出来。
　　但就算这样，她也没想跑，她以为没有人能识破她的毒，却没想到，霍沉昭一下子就看了出来。
　　秦江白简单说完了，问他：“明麟，你听着耳熟不？”
　　盛明麟无语地叹道：“那可太耳熟了。”
　　之前最早被抓起来那个少年，不就是这样的？
　　遇到马匪，全家被杀，他在最后关头被救，认干娘，然后在月余前说要报仇……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盛明麟问：“这女子，也对她的干娘很孝顺？”
　　秦江白点了点头。
　　盛明麟一时都没法评价，半晌才道：“如果这个妇人，是用这种方法招揽人手的话，那，真不知道算是精明还是傻？但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件事公布出去吧，估计不止一个两个……”
　　他说完了又一顿：“你说，会不会公布之后，她那些儿女，仍旧觉得别人是这样，他们是特别的？他娘亲是爱他们的？”
　　秦江白笑道：“也不是不可能的。我听他们一个个的口吻，都对那妇人十分的……孺慕呢！”
　　盛明麟问：“就没有一个人，对这妇人的身份，有所察觉？”
　　“没有，”秦江白笑道：“这个女子的娘亲，姓韩，那个少年的娘亲，姓龙，不过形象倒是差不多，都是美貌而慈悲，据他们自己说，就像是菩萨下界一般。但头发是花白的，也就是说年纪应该不小了，除此之外，都觉得干娘对他们多好多好，可要叫他们说哪里好了，又说不出来。”
　　盛明麟无言：“所以，这妇人十分擅长蛊惑人心。”
　　秦江白点了点头。
　　盛明麟低声道：“你说这妇人，跟圣教，有没有关系？”
　　秦江白道：“我问着，暂时没觉得有关系，好像这个妇人就是寻常的江湖女子，且慢慢查查再说吧。不过，这妇人敢这么随意就放出人手，显然笃定就算他们折了，也找不到她身上吧？”
　　他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齐王那边一直没找你？”
　　盛明麟摇了摇头：“应该没那么快，才几天而已。”
　　两人说着话，盛明麟不时起身看看珠珠，一边又道：“你要不就去休息一会儿，要不就回家搬家，别在这儿坐着了。”
　　秦江白道：“我就过来跟你说一声，然后就回去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他就起身走了。
　　珠珠一直练过了一上午，然后回家睡午觉。
　　上午牙牙虽然不痛，但那边边总感觉木木的，倒是睡午觉起来，觉得不木了，团子满血复活，叫了韩酒酒过来捏面人。
　　韩枕戈还怪高兴的，一来就跟她道：“多谢主子，如今大家都对我挺好的。”

第268章 你已经这么厉害啦
　　团子道，“你介么棒棒，别人当然对你好啦！”
　　韩枕戈脸都红了，声音低了些，小声：“主子，小的才捏了几个新东西。”
　　他就拿出来让珠珠看，他捏了几个摆件，有的类似于仕女图，但是更童趣一些，也有小猫小狗，甚至还捏出来了一盆茶花，花瓣也都活灵活现的，除了小一点，就跟真的一样。
　　团子小小一只蹲在那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猛点头：“好看！韩酒酒棒棒哒！”
　　韩枕戈眼都是亮地，小声道：“主子，我昨儿才想明白，我用面人儿捏那些房屋楼阁，其实路子是不对的，面是软的，面人儿就应该捏一些，细致卷曲地，用木材和别的材料不好做的东西，所以我寻思什么貔貅、石敢当，狮子都可以捏的，只是我手边没有样子，主子有没有？”
　　团子摇了摇头：“珠珠也没有，但系珠珠可以帮你问锅锅要。”
　　韩枕戈连忙道：“主子想要吗？想要的话，小的就捏。”
　　团子想了想，认真回答：“珠珠也不几道那个好不好玩，但就算不好玩，珠珠也不会不开心，但系韩酒酒会开心，珠珠觉得可以哒！”
　　韩枕戈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半晌，他突兀地道：“主子，你说小的捏面人，会不会没出息？”
　　团子：“没出去系什么呀？”
　　韩枕戈道：“就是没本事，不厉害，很笨，很丢人的意思。”
　　团子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可系你已经介么厉害了呀！你的手手，比所有人都腻害呀！珠珠的笨手手，挟菜菜不掉桌，娘亲都夸珠珠棒棒哪！”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得还挺热乎。
　　霍沉昭替换了盛明麟，在这儿看孩子，只默默看着，也不打扰，荔枝站在一旁，也默默看着。
　　虽然韩枕戈规矩不大好，有时候说话还你呀我呀的，但看他没啥坏心，所以荔枝也没管，反正只要珠珠聊得开心就成。
　　一边还不忘吩咐人，去库房找些繁复的摆件来，好让韩沈戈学。
　　端王府当然不缺这些东西，不一会儿就拿了来，几百几千两银子的摆件摆了一地，团子坐着小板凳在一旁，小手托腮，兴致勃勃看着韩枕戈捏。
　　韩枕戈非常聪明，拿一只貔貅过来，他仿着捏出来之后，立马就能换姿势，换颜色，捏出好几只来。
　　端王妃忙完过来看闺女，都看住了，还跟韩枕戈道：“你试试能不能给我捏出十二只来，童子也行，貔貅也行，这种小巧精致的东西，送人也挺好的。”
　　韩枕戈连声应下。
　　端王妃又叫人：“把我房里那个四方神兽的图样拿来，让他捏。”
　　锦衣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就取了来，韩枕戈也不着急，瞧一眼那图样，就开始捏，都不用再抬头看，不一会儿就捏了出来。
　　而且青龙因为是龙，捏一长条就不好看了，可是韩枕戈把青龙跟一团祥云捏到一起，就有一种青龙盘柱的感觉，顿时就好看了，还更威武了。
　　端王妃很是高兴，叫人拿了个盒子，小心的装好等晾干，顺手赏了他。
　　霍沉昭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别的不说，韩枕戈这记性是真不错，而且看他眼神明亮，明显也是喜欢这个的。
　　霍沉昭问：“你识字吗？”
　　韩枕戈不好意思地道：“在家里的时候，上了半年私塾，只略识得几个字，后来就没再念了。”
　　霍沉昭点了点头，温言道：“回头我送你几张画，不是值钱的东西，但是你既然喜欢这个，难免要涉及到画，有空余的时候，多琢磨画里的意思，画出来，就会渐渐有神，不会有匠气。”
　　韩枕戈连声谢了。
　　等晚上盛明麟回来，霍沉昭就跟他说了。
　　他既然有天份，盛明麟并不介意随手拉人一把，就又拿了一本字帖送给他，连着几种笔和砚台，并交待帐房，每个月从他的份例中，匀一刀纸，一锭墨给他。
　　多了没有，学成什么样，要看他自己了。
　　这对于下人来说，就是彻底讨了主子的好了，再也没人敢说酸话了。
　　于是韩枕戈有了单独的小房间，管家还分了些旧桌椅给他，虽然旧但是能用，除了给珠珠预备面点，平时也不用干别的活，可以一直待在房里。
　　但，这对盛明麟来说，就是顺手的事儿。
　　这边吃完晚饭，盛明麟三催两催的，管家把赶着做出来的两柄刷牙子送了上来。
　　盛明麟试了试刷毛的柔软度，又仔细的清洗浸泡了，然后一家子围着珠珠，看盛明麟帮珠珠刷牙。
　　盛明麟也是试了好半天，才找着了合适的姿势，珠珠系着小兜兜，站在凳子上，盛明麟站在她身后，正好比妹妹高大半个头，然后把着她的小手，沾了竹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刷。
　　端王爷站在前头，还不时的托起闺女胖下巴看一眼，两父子就跟搞什么大事情一样，认认真真的刷了好半天，弄的团子前襟全湿了，鞋子都湿了水，然后盛明麟终于点头：“应该是可以了吧？”
　　端王爷抱着脸看了看：“嗯，可以了。”
　　盛明麟在旁边甩胳膊，舒展身体，团子也嚷嚷：“刷牙牙累洗啦！珠珠胳膊都酸啦！”
　　端王爷道：“那以后还吃糖不？”
　　团子半点也没犹豫：“吃！”
　　端王妃站在门边看着，直笑得前仰后合。
　　然后盛明麟跟伺候小祖宗一样，哄着珠珠睡觉了。
　　就这么刷了两天，盛明麟壮着胆子给妹妹吃了一回糖，也没有牙痛，简直成就感暴棚。
　　端王妃看在眼里，把他弄出来的刷牙子做出来一批，放在铺子里头卖，还跟他道：“等卖得了银子，我们俩五五分。”
　　盛明麟：“……”
　　端王妃，属实是一个很可爱的娘亲了。
　　第三天的时候，轮椅什么的，也都做了出来。
　　盛明麟直接叫人给秦江白送了过去，试一试，若有什么不合适的，他自己也可以找人改。
　　再见面的时候，秦江白直接一揖到地，盛明麟含笑避开，两人并没就这个事儿多说，各自心照不宣，忙各自的事情了。
　　翌日。
　　韩枕戈已经习惯了上午珠珠不会叫他，躲在房中，结果一个小管事过来，跟他道：“外头铺子收了一个面人老师傅的东西，你去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韩枕戈还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就有些变了，半晌才道：“嗯。”
　　他乖乖被带了出门，管事一直带他走出去几条街，左右张望一下，迅速拉他进了拐角，往一家店门里一推。
　　里头的人指了指楼梯，韩枕戈沉默的走上去。
　　楼上，花白头发的美貌妇人转回身，眼含热泪，韩枕戈低声道：“娘！”

第269章 娘真的爱他吗
　　妇人踉跄几步，把他拥入怀中，紧紧搂着，声音哽咽，“祚儿！祚儿，娘好想你！”
　　韩枕戈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伸出手，反搂着她，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
　　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比妇人还高一点，能清楚的看到妇人的头发，那银丝似乎又多了许多。
　　妇人泪如雨下，哽咽连声：“你这些日子可还好？可有想过娘？娘日日想着你，总是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担心你被旁人欺负……”
　　她絮絮说着，情真意切。
　　韩枕戈觉得自己应该很感动的，可不知道为何，总有一种仿佛置身事外般的茫然。
　　他一言不发。
　　妇人说了许久，终于察觉到不对，慢慢离开些，扶着他的肩，细看他神情：“祚儿，你怎么了？跟娘生份了吗？”
　　韩枕戈垂着眼，好半晌，才轻声问：“娘，你既然想我，为什么不接我走呢？”
　　妇人好似受不住他这句话一般，踉跄了一下，一手扶住桌子，泪如雨下。
　　妇人虽然年华不在，华发已生，却仍旧十分美貌，垂泪的样子哀婉极了：“你以为娘不想吗？可娘现在过的日子，步步危险，处处杀机，一旦被人发现就是万劫不复！娘日日胆战心惊，已经够苦够难了，又怎么忍心让你也过这样的日子？娘如今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啊！娘只想你好好的，就算娘粉身碎骨，也要你平平安安……”
　　“我不怕，”韩枕戈道：“我只想跟娘在一起，我不怕危险。”
　　“胡闹！”妇人拭了泪，轻斥道：“你已经不小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学会体谅娘好不好？祚儿啊，你一定要记住，娘亲不管做什么，全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娘吃多少苦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是韩家唯一的希望了，娘不敢让你冒一点点险。娘亲让你藏身端王府，是为了保护你，你忍一忍，待到将来，娘会把这一切，全都送到你手上，那会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光明未来！如今那些欺负你的人，不管什么王爷还是公主，将来给你提鞋都不配……”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祚儿，娘知道做下人不容易，可这也是对你的磨练……好孩子，不要让娘失望，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要把眼光放远一点……”
　　她说个不停，韩枕戈只静静听着。
　　妇人说了许久，才话锋一转：“祚儿，娘听说，最近那小公主时常叫你过去？”
　　韩枕戈心头一跳，点了点头，轻声道：“小公主对我挺好的。”
　　妇人面色却是一变，眼泪又流了下来：“祚儿！你这话……你这话是在戳娘的心！娘叫你以下人的身份来伪装，你怎么能真把自己当下人？什么叫她对你好，一个公主对下人的好，那只是主人丢了一块骨头给狗儿！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祚儿啊！只是几年而已，你就变得这么没出息了！你对得起娘对你的厚望吗？你真是气死我了……”
　　她哭得不能自已。
　　韩枕戈怔怔看她，眼中全是茫然。
　　所以，我该怎么办呢？
　　我做下人，却不能把自己当下人，那我该把自己当什么？我把自己当主子，那我还能安安稳稳的当下人吗？
　　主子对我好，就是主人丢了骨头给狗儿……那狗儿又该怎么办？噬主吗？饿死吗？？
　　他想不通。
　　可是看妇人哭得全身颤抖，他本能的认错：“娘，别哭了，全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了。”
　　妇人犹哭了会儿，才道：“祚儿，你记住，永远不要忘了自己是谁！永远不要把自己当成真正的下人！”
　　韩枕戈轻声道：“可我是谁？”
　　妇人沉声道：“你将来总会知道的。”
　　韩枕戈沉默良久：“我又为何非要做下人？我做农夫，做小贩，不行吗？”
　　妇人急得又掉了泪：“要我说多少次！这是为了掩饰身份！没有人会想到，你会在端王府做一个普通的厨子，所以　就算事情败露了也永远牵扯不到你！”
　　韩枕戈无声叹气，不再说话。
　　妇人长吁短叹半天，忽然问：“你见过那个端王世子？”
　　韩枕戈微怔，点了点头：“见过。”
　　妇人道：“端王世子和端王，关系如何？”
　　韩枕戈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为何不太想回答，半天才道：“娘为什么问这个？”
　　妇人道：“娘自然有用，你只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就是了。”
　　韩枕戈埋着头，半晌才道：“我很少见到世子，只偶尔见到小公主。”
　　“哦？”妇人眼睛一亮，道：“也就是说，世子在家的时候，其实并不常去找小公主？”
　　韩枕戈含糊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偶尔被叫去，不常见主子。”
　　妇人皱眉半晌：“也没见过端王爷和端王世子相处？”
　　韩枕戈点了点头，别开脸：“对。”
　　妇人道：“那你以后留意一下，尤其留意端王世子和小公主，和端王、端王妃之间的相处，看看他们关系好还是不好，然后告诉马叔，他自然会传给我，要快一点。”
　　韩枕戈低声应了。
　　妇人也不敢耽误太久，又搂了搂他：“乖，回去吧，娘有机会就叫你出来见面。”
　　韩枕戈又应了一声，这才下了楼出去。
　　一出了杂货铺的门，他微弯的脊梁慢慢舒展开，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他很怕娘。
　　五年前，家里遭灾，他一家人逃难到京城，家人都死了，爹又病了，他就自卖自身，想给爹治病，但，还是没能治好，爹也死了。
　　后来，他在牙行里待了一阵子。
　　有一天晚上，娘忽然来找他，说她才是他的亲生母亲，而他死去的家人，只是娘的下人，她是因为家中有变，被追杀，所以才让身边的仆人，把他带走的。
　　他确实见过她。
　　他小时候，她来看过他两回，还给他留了些银子和吃食，那之后好一阵子，爹娘总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儿看他，他还记得。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她居然是他的亲娘，而爹娘居然不是他的亲爹娘。
　　他问她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能救下爹娘。
　　娘说，她得到消息时就已经晚了，是昼夜兼程赶过来的，她说让他不必顾惜他们的命，因为他们只是下人，为了保护他而死，是他们的使命和荣耀。
　　他想不通。
　　他不知道什么下人什么荣耀，他只知道，他们是他的爹娘他的家人，他们死了，他真的很难过。
　　他问娘是不是要带他走，他不想一个人，他从小就很会做饭，可以去做小帮厨养她。
　　但娘当时就生气了，哭着说他没出息，说他本该是天潢贵胄，怎么能想着做厨子呢？他应该读书习字，有更远大的志向。
　　他那时还不到十岁，见她哭了，怕得很，连忙说他错了，他可以读书识字去考状元，给她挣诰命……可娘又说，她如今还不能带他走，他要先自己生活一段时间，等她把一些大事做完了，就来接他。
　　然后她就走了。
　　他进了端王府当了厨子。
　　后来娘又来见他，他忐忑极了，生怕娘会生气。
　　娘也确实很生气，眼神极度失望地看着他。
　　他不敢抬头，怕对上她这样的眼神，可他又很委屈，他也不想没出息啊！他也想读书识字，可他没有钱，没有自由，他想活下去，只能当下人。
　　娘哭着走了，很久都没再来看他。
　　他心里难过极了，以为她再也不会来了，幸好，过了几个月，她又来了，低声跟他道：“是娘没用，才叫你受这样的委屈，你放心，娘会拼尽一切，带你过好日子的。”
　　连上今日，他一共见了娘亲六次。
　　几乎一年一次。
　　他一直都觉得，娘亲很爱他，只是被可怕的事情缠着，又为了他的将来打拼，所以有很多无奈。
　　可今天，他忽然觉得不对。
　　他做的事情，娘亲总是不喜欢，可娘亲从来没帮他解决，或者教他解决的办法。
　　反倒是年仅三岁半的小公主，样样事都有回应。
　　他在厨房被人欺负，小公主就说，我罩着你，然后，从此再没人敢欺负他。
　　他说，我想捏貔貅和石敢当，小公主就说，我也不会呀，但我可以帮你问锅锅。
　　然后这些东西就被摆到了他面前。
　　一想到小公主，韩枕戈就不由得嘴角微弯，又慢慢收住，微微呆怔。
　　所以，娘，真的爱他吗？

第270章 当惯了兔子如何做猛虎
　　韩枕戈走后，妇人仍在垂泪，铺子小二轻手轻脚地上楼，低声劝她：“夫人，别哭了。”
　　妇人哭道：“祚儿怎么就不能争气一点，怎么就不能体谅我的苦心！”
　　小二的声音，是女子的声音，温言道：“夫人，少爷还小，再者说，如今我们大事未成，什么都不敢跟少爷说，少爷自然心中迷茫，等到将来，他自然就懂了。”
　　妇人哭道：“你说，我让他当下人，是不是错了？他如今畏畏缩缩的，我，我真是一看到就难受！”
　　小二叹了口气：“夫人也是为了他好，大少、二少都没了，如今韩家只有小少爷一人了，夫人小心些，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并没有说，一个当惯了兔子的人，如何去当猛虎？一个当惯了下人的人，又如何去当人上人？
　　因为说了她也听不进去。
　　她只道：“夫人，咱们该走了，京城里人多眼杂，太容易暴露了，二十少和十七小姐都折了，我们一定要更加小心才成。”
　　妇人道：“没关系，他们不过是混淆视听，我，自然有别的计划。”
　　她拭泪站起，神情恢复坚毅：“走吧！”
　　此时，
　　鸿鹄卫北院中。
　　学霸珠珠儿已经熬走了三波同学，享受了无数羡慕的眼神儿，并成功完成了入门阶段第三步，也是最难的一步，小老鼠按着规定路线走……
　　然后，终于迎来了全新的课程。
　　沈·冷面师傅·凌绝再次体现出了他在这方面的靠谱，因为珠珠太小了，不能学拳脚，所以他叫人打出来一个转圈往上的木楼梯，每一级都不算高，刚好处在一个团子抬脚脚使劲儿，能不摇不晃，不用扶栏杆走上来的程度。
　　然后他就带着珠珠开始爬楼梯了。
　　转圈楼梯只有一人多高，所以沈凌绝直接在下头教，“深深吸气，走三阶。”
　　团子深深吸气，走一阶，又走一阶……
　　沈凌绝差点笑出声，伸手把她提下来：“这位学生，要左右脚脚，交替着走，不能只迈左脚。”
　　团子点头，小样儿萌萌哒：“哦！”
　　沈凌绝咳了一声，冷着一张脸：“重来吧，深深吸气，走三阶，一，二……”
　　团子迈了两阶，气不小心泄了一点点，赶紧又吸了一点点，又迈了一阶。
　　沈师傅铁面无私，又把她给拎了下来：“不可以，吸气，迈三阶，一步不能少，一步也不能多。”
　　被拎来拎去的团子：“……”
　　她偷偷瞥了一眼旁边。
　　如今，第三波学渣同学们，还在练吸气走进手手那一步，好像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但，学霸包袱千金重的团子，还是有亿点点紧张。
　　于是她努力吸气，迈着小短腿，使劲使劲，终于迈过了三阶，然后大松了一口气，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
　　沈师傅：“……”
　　他忍不住偏头看了看，难道台阶做高了？可明明就这么一点点高。
　　再捏捏她腿上的小泡泡肉，行吧，对她来说确实挺高的，慢慢来吧。
　　他就道：“这位学生，你这样不行的。整个动作是，用鼻子深深吸气，走三阶，然后用嘴巴呼气，走两阶，就是这样缓吸慢吐，张驰有度的完成，才叫一整套动作，然后才能进行下一套，做的套数越多越好，要一直走到顶才行。”
　　团子呆了一下，张大眼儿看着他，眼中写着不可置信。
　　沈凌绝被看得莫名：“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团子小手手比着自己，委屈巴巴又气鼓鼓：“珠珠也多！”
　　张驰完成的多，有什么好炫耀的！珠珠才是最棒哒！
　　沈凌绝：“……？？”
　　他不明所以：“那，那你就来啊，不用多，先完成一套再说。”
　　团子气呼呼地背转身，沈凌绝：“……？？”
　　团子急到跺脚脚，还转头催他：“你快点呀！时间全都被你用掉啦，珠珠都没时间练啦！”
　　她整个小身子一歪，把衣领子怼到了他手里。
　　沈凌绝：“……”
　　他默默伸手，提着她后衣领子，把她送到了下头。
　　然后珠珠就吭哧吭哧地练呀练，练呀练……
　　但是内息要改良身体，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要见效最起码得三个月，反正现在珠珠的身体还是一个小废柴，真的是超努力超努力，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直练到中午，才算是顺畅做完了一整套。
　　中午盛明麟来接妹妹，就见妹妹蔫哒哒地，不似往日骄傲的小公鸡一般，反而垂头丧气的。
　　盛明麟连忙问：“珠珠儿怎么了？”
　　团子巨悲伤地道：“珠珠输惹！”
　　“啊？”盛明麟道：“珠珠是第一是状元呀，怎么会输？”
　　“珠珠就系输了，师傅说惹，张驰比珠珠做得多。呜呜，珠珠好丢撵，大家都看到惹……”
　　盛明麟也不知道张驰是谁，想了想今天也没见哪个少年多出挑啊，一边连忙安慰她：“没事的，珠珠已经很厉害了，今天是学新的课程，一时不适应才会这样，等过几天适应了，肯定比他们棒得多！”
　　团子小嘴扁呀扁地，悲伤点头。
　　盛明麟内心把沈凌绝揍了无数遍，一边又道：“好了好了，师傅的话也不用太在意，他夸了珠珠这么多次，只夸了张驰一次而已，他肯定不是真心夸的。”
　　团子点头，眼泪汪汪，“对！而已！珠珠根本都不在乎，珠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珠珠一减减都不在乎。”
　　一边说着，差点哭出声来，一下子趴到了盛明麟肩上，小脸藏进去，不一会儿，盛明麟就感觉到一阵热乎。
　　盛明麟又心疼又好笑，　一边继续哄，嘴巴都说干了，珠珠才终于高兴了一点点。
　　正好沈凌绝也不放心珠珠，迅速换了衣裳，咧着嘴灿烂地笑着走过来，道：“珠珠，今天上武课开不开心？”
　　团子：“不开心。”
　　“啊！”沈凌绝道：“怎么了吗？”
　　团子摇了摇头不说话，自个儿呆呆地在那儿想。
　　盛明麟悄悄问沈凌绝：“张驰是谁啊？”
　　“谁？张驰？”沈凌绝茫然道：“我不认识啊，所有人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我都是叫编号的。”
　　盛明麟终于发现不对了，“那你今天夸他？”
　　沈凌绝：“嘘！嘘！嘘！不是我！是武师傅！武师傅！！”
　　他狂嘘了半天，看团子没注意，这才放心，小声道：“我没夸啊，除了珠珠，我没有夸过任何人。”
　　两个哥哥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一句话一句话的对，才终于捋明白是咋回事儿，一时间哭笑不得，偏还没办法解释。
　　而，才刚当了几天学霸的团子，正被假想敌张驰刺激得不行，提要求：“锅锅，珠珠想债介边院子，也要一个转圈圈。”
　　盛明麟叹气：“行倒是行，不过珠珠不用这么辛苦吧？”
　　“要的，”团子眼儿大睁：“珠珠可系将门虎女！珠珠不能输！”

第271章 主子每天都最威风
　　唉！行吧。
　　好在当时本来就做了两个，直接叫人抬了一个过来。
　　于是等下午韩枕戈过来的时候，珠珠正在嘿哟嘿哟走楼梯，荔枝在旁边给她打着伞，因为珠珠心疼荔枝被晒到，于是旁边又有一个小厮给荔枝打着伞。
　　韩枕戈施礼：“主子。”
　　荔枝道：“主子这会儿不能说话，你去那边荫凉处玩吧，也不拘捏什么，主子得待会儿再看。”
　　韩枕戈连忙应下，好奇地看了两眼。
　　团子又完成了一套动作，一边累到张嘴巴喘气，一边跟他道：“珠珠超腻害！没有人比珠珠腻害！！”
　　韩枕戈不明觉厉，连连点头。
　　坐到荫凉处之后，他就开始捏这个转圈楼梯，然后在上头捏了一个穿将军服坐着的珠珠。
　　团子断断续续练成功了四五次，小脚脚就再也迈不动了。
　　荔枝把她抱下来，霍沉昭就把她平放在膝上，给她捏着小腿腿，这边捏完了，翻个面再捏。
　　团子趴在霍沉昭膝上，小手臂垂下来，累到不行，别眼时，就看到了韩枕戈捏的小面人，咦了一声，招手手：“韩酒酒，珠珠要看那个。”
　　韩枕戈赶紧把新捏的这个送到她手底下，团子勉力抬起小脑袋，就这么看着，叹口气：“珠珠今天，没那么威风啦！”
　　韩枕戈毫不犹豫地道：“主子每天都最威风了！”
　　他顿了一下，忍不住问：“主子为什么说今天不威风？”
　　团子就叨叨叨地跟他讲，有一个叫张驰的人今天比她厉害，被武师傅夸了，以前都是只夸她的……
　　韩枕戈道：“可是主子只有三岁半，肯定没有他厉害啊！”
　　团子一下子就急了，扶着霍沉昭的膝盖想翻身，霍沉昭随手给她翻过来，直接抱在了怀里，让她倚着他，伸长胳膊给她继续捏着小腿腿。
　　团子张大眼，道：“介个跟三岁半没关系呀！”
　　韩枕戈不解：“没关系？”
　　“对呀！”团子扳手指：“昨天，前天，还有前很多天，师傅全都在夸珠珠，珠珠比所有人都厉害，珠珠系最棒哒，那个时候，珠珠也三岁半呀！”
　　她努力想表达清楚她的意思：“所以跟三岁半没关系呀，现在珠珠棒棒，他也棒棒，所以珠珠努力一点，就比他厉害啦！师傅就夸珠珠啦！”
　　霍沉昭帮她解释：“珠珠的意思是，如今他们所学的，年龄大或者小，都是一样的学法，并不是年龄大就一定学得好，也并不是年龄小就一定差。而珠珠擅长这个，张驰也擅长这个，所以他们如今拼的就是努力了。”
　　他一边说，珠珠就不住地点头，还回过手手，摸了摸他的脸，“对哒，漂亮锅锅真冲明！”
　　霍沉昭笑了一下，又道：“这就好比，在厨房里，有人要与你比试。一个二十岁的人或三十岁的人与你比，都差不多，年龄并不是决定因素。而他们要比做面点，你擅长这个，以前一直都是你做得最好，主子夸你最多，忽然有一天主子夸了别人……所以，你想不想比？想不想赢？珠珠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韩枕戈恍然大悟：“小的明白了，谢主子，谢霍少。”
　　他羡慕地看看两人。
　　他们真是好聪明，主子也聪明，霍少也聪明，不像他，很多事情都搞不懂。
　　他忍不住又问：“那，主子想做大将军，可，可我就想做厨子，我是不是没出息？”
　　霍沉昭不由挑眉。
　　他这是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可是身为一个下人，总是想到做厨子出不出息的问题，已经算是很有想法也很奇怪的了。
　　霍沉昭也没有急着答，低头看了珠珠一眼。
　　团子笑得眼儿弯弯，明显很喜欢他这样。
　　毕竟，韩枕戈比团子大这么多，却一直是很真诚地觉得珠珠聪明，很认真地向珠珠请教问题……这种感觉真是棒棒哒。
　　于是团子挺了挺小胸脯，奶声奶气地教育他：“珠珠不系已经教过你啦！你已经很棒棒啦！将军也要吃饭饭呀！将军很棒棒，厨子也棒棒！”
　　霍沉昭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跟他道：“珠珠说的对。”
　　他顿了一下，跟他道：“其实你这个想法，要分开来说。假如说，你上有老下有小，需要你养家，而你喜欢做的事情不能养家，需要你做别的营生去养家，而你又做得了的话，那，你就应该去做那种营生，这叫做责任。”
　　他顿了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并不是说做厨子养不了家，我是说，喜好要为孝道和责任让步。”
　　韩枕戈怔怔点头。
　　霍沉昭又道：“第二点，叫做能力。就是说，譬如科举、又譬如武举，是世人眼中的正途，当然很好。可是，假如你没有这样的能力，不管是没有钱，还是没有本事，都算是没能力……你没有这样的能力，就没得挑，只能用你能做的事情，尽量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而你喜欢和擅长的事情是做厨子的话，当然不像状元那么光宗耀祖，却也不失为一样自食其力的本事。”
　　“而第三点，叫做选择。譬如说，你的父母有本事，或者你自己有本事，不需要为生计担忧，那事情反而复杂一些，你和你的父母想要的，也许不同，那就总会有一方需要让步，要不你就放弃你的喜好，走你父母希望你走的路；要不就是你的父母，放弃他们的期望，让你做你喜欢做的事……”
　　韩枕戈听得认真极了。
　　他本来就生得弯眉大眼，这样认真的神情，更显得容色如玉，明亮而俊秀。
　　霍沉昭续道：“这三点，需要综合到一起去考虑。且先不论能力，一般来说，孝道最重，责任次之，选择则相对轻一些。但是，在这三点之上，还有一点，叫做大义。”
　　他声音舒缓，一字一句：“君、国、大义。仁、善、正直。这是做人做事，必须要遵循的道理。我举个不大恰当的例子，并没有冒犯令尊令堂的意思。就比如说，你的父母想让你去杀人放火，你就不可以去，因为这是错的，所以就算忤逆父母，看起来很不孝，其实却是正确的，因为你遵循了大义。在大道大义面前，就算是最重要的孝道，也是要为之让步的。你懂了吗？”
　　韩枕戈缓缓点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眸光几乎潮湿，轻声道：“谢谢霍少教我，我懂了。”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
　　可他一直都希望，会有这么一个人，这样掰开揉碎地跟他讲讲这些。
　　听起来好像都是很简单的道理，可听在他耳中，却好像拨开迷雾，迷茫的心一下子就坚定了。
　　他忍不住再次道：“多谢主子，多谢霍少。”
　　霍沉昭缓缓点头，温和道：“你回去吧，也该给珠珠准备晚饭了。”
　　韩枕戈退了下去。
　　霍沉昭的眼神转为深思。
　　之前管事说，他的家人全死了。
　　可是看他的表现，明显不是这样的，他家中应该还有长辈在，而且这个长辈，觉得他做厨子没出息，所以他一直在为此纠结。

第272章 炫耀到别人想打人
　　有一只小手手伸上来，拍了拍他的脸。
　　霍沉昭低头，团子仰着小脸儿，小眼神儿幽幽地看着他。
　　霍沉昭失笑：“怎么了吗？”
　　团子认真地问：“漂亮锅锅，你说介样一串串的话，系锅锅教你的吗？”
　　霍沉昭笑道：“不是的，是需要自己念书，念很多很多书，就会明白很多很多的道理，然后遇到事情的时候，就能说一串一串的话了。”
　　团子恍然：“哦！”
　　霍沉昭道：“珠珠，你……”
　　还没说完呢，团子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跳得太急，腿腿又酸，差点一下子趴到地上。
　　霍沉昭赶紧一把提住，团子被提在手里，飞快地道：“漂亮锅锅我们去吃糖糖吧！！”
　　霍沉昭失笑着，由着她拉住手手往屋里去了。
　　团子估计是以为他要她念书……所以忙忙地打岔，其实他倒没打算这么说，毕竟她学武是为了身体好，而学文或者学医，哪怕到五六岁也来的及，不用这么着急的。
　　于是自以为打岔成功的团子就美滋滋的跟他一起吃糖糖了。
　　晚上盛明麟回来，照例吃过晚饭，过来给妹妹刷牙。
　　如今这活儿他当个正事儿在做，虽然也让荔枝学了，但他只要在，就自己干，总担心别人劲儿使大了，再把妹妹的小舌头刷破了，又或者劲儿使小了，糖刷不出来，又牙痛。
　　等给珠珠刷完牙，她上床睡觉，一直哄着她睡着了，盛明麟才回来。
　　霍沉昭在自己院子里，远远听到他回了泽园才过来找他，盛明麟在沐浴，好在他沐浴不喜欢旁人伺候，屋里没人下人。
　　霍沉昭就隔着屏风，详细地把今天跟韩枕戈的对答说了。
　　盛明麟细细听完，随便擦了两下，套上衣裳出来，一边道：“今天管家跟我说，说负责采买的一个管事，姓马，今天上午特意来叫了韩枕戈出府。”
　　这看起来很正常，其实挺不正常的。
　　因为韩枕戈讨了主子的好，所以那些平时沾不到主子边儿的管事什么的，找机会跟他套近乎，这很正常。
　　马管事在外头不管是碰到了，还是刻意找的捏面人的师傅，然后做人情，把工具和图样送给韩枕戈，也正常。
　　可问题是这一套全买下来才多少银子，你想做人情，直接买回来送人就成了，哪来的胆子把韩枕戈带出府？
　　这就不大正常了。
　　盛明麟道：“但管家说了，说马管事有个二女儿，生的十分漂亮，上个月刚刚及笄，他是特意想叫他闺女来相看韩枕戈的……这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但我总觉得过于圆满又过于巧合了。”
　　他顿了一下：“你来之前，我都想跟我爹说说，把这两人抓起来审审了，但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韩枕戈这个人，有可能有我们意想不到的作用。毕竟珠珠儿是祥瑞呢，她喜欢的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他随说随整理衣裳，头发湿乎乎随便一系，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道：“但，从今天开始，但凡有韩枕戈在的地方，你都一定要跟珠珠在一起，保护好珠珠。”
　　霍沉昭应下。
　　他就直接往外走，去找端王爷了。
　　结果一到了正院，端王爷就微笑着迎了出来，超亲切超慈爱地唤了他一声：“麟儿！”
　　盛明麟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是有事，默默顿住脚，想了想反正逃也逃不过，就又拔步进去了，道：“爹，不管什么事，你说吧，儿子受得住。”
　　端王爷自己都乐了，笑了几声才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吧，今天吧，那什么吧，我跟你皇伯伯聊天，无意中跟他吹嘘了两句你的事……你能体谅为父炫耀的心情吧？”
　　盛明麟微笑点头：“能的爹爹。”
　　“嗯，”端王爷笑道：“然后呢，你皇伯伯这个人，有时候吧有点小气，主要是你爹我吹的时候，忘了他有个糟心二儿子刚没了，大儿子也略微有点不大成器，所以你皇伯伯就说了，你们家麒麟儿既然这么厉害，圣教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办吧。”
　　盛明麟愣了愣，瞪大眼：“圣教？我办？我怎么办？锦衣卫给我用？”
　　端王爷轻咳一声，摇了摇头。
　　盛明麟道：“那我怎么办？总得给我一点人手吧？”
　　端王爷很温柔地道：“你不是有鸿鹄卫吗？”
　　盛明麟：“……？？”
　　他真是气笑了。
　　他并不是怕事的人，其实他还挺爱干活的，哪怕是圣教这种明显的烫手山竽硬骨头，他也不太介意，可是一点人手也不给他，他咋干？
　　鸿鹄卫，到现在连内息入门还有一多半人没学过呢！
　　全都是柔弱瘦弱的少年！官话都说不利索的生瓜蛋子！
　　他就想知道他爹那个时候是有多得瑟，才碍了皇伯伯的眼？给他出这么个大难题？
　　这么一想，盛明麟忽然就笑了。
　　觉得让他爹炫耀到别人想打人什么的，其实也是一件挺叫人愉悦的事情。
　　盛明麟就淡定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让我好生寻思寻思。”他转身就要走。
　　“麟儿，你等一下！”
　　端王爷叫住他，比了三根手指头。
　　盛明麟瞪大眼：“还给限时了？？三个月？”
　　端王爷笑得无辜，点了点头。
　　盛明麟：“……”
　　爹什么的，摊上了，凑合过呗，不然能咋样呢又不能换！
　　他默默走了，坐在屋里寻思了半天，然后呢，就叫问之去找了一个小帮厨。
　　因为要查韩枕戈，他刚把厨房梳理了一遍，对人员都很了解。
　　大厨房有好几个小帮厨，这个孩子叫刘小碗，年纪不大，比韩枕戈来的晚，但是机灵嘴甜会来事儿，跟一个厨子是老乡，天天叔长叔短的叫着，混的挺不错。
　　他让问之私下去找找他，让他悄悄盯着韩枕戈，不要被他察觉到，看看他有没有跟什么人见面之类的。
　　问之办事稳当，借口要吃碗面，很快就跟刘小碗接上了头。
　　问之做为世子爷面前的红人，也是很有面子的，刘小碗立马就答应了，连连保证一定做到。
　　盛明麟又闭上眼，在心里过了过鸿鹄卫这帮孩子们。
　　鸿鹄卫是要经他的手，一步步打造成精锐之师的，所以，从第一天他就很上心，一点不夸张的说，如今这三百来号人，每一个人他都很熟悉。
　　虽然与经验丰富的锦衣卫肯定没得比，但细细地捋一捋，也不是没有机灵可用的孩子。
　　但圣教这事儿，应该从哪儿着手呢？
　　想到这儿，他忽然想起来，等等，他的戏本子呢？刘越怎么还没给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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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又聪明又厉害
　　盛明麟寻思着派人去催催，结果还没催呢，第二天一大早，刘越就过来了。
　　他跟他道：“你写的这种，我看着别扭，我都不会写了。”
　　盛明麟笑着接过来看。
　　刘越明显是不大好意思改他的，于是依托于他的来写，跟他自己路子完全不一样，看着确实别扭，但中间一些属于他的东西，又叫盛明麟觉得挺接地气，看着很有意思。
　　盛明麟来回看了两遍，就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忽然就找着感觉了，于是直接叫人拿了笔来开始写。
　　就是他这一写，“青城先生”这个名字，从此渐渐成为万民喉舌，被文人嫌弃上不得台面可又私下羡慕，又被百姓津津乐道，认为是他们的嘴替。
　　当然了，此时的盛明麟，还什么也不知道，他只觉得好像找到了写这种东西的路子，下笔如飞，刘越也忍不住站起来，站在他身后看着。
　　盛明麟一气呵成，连改都没改过，一直把一个戏文写完，刘越自己叨叨念念地哼着那些词儿，点了点头：“够味儿！世子爷，你这出戏文，绝对能火遍大江南北！”
　　盛明麟笑着谢了，一边又跟他道：“刘叔，这戏文是要私下放出去的，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不能给刘叔属名了。”
　　“没事没事，”刘越摆手：“这个将军都跟我说了，我明白的！咱不是贪图这点虚名的人！”
　　盛明麟点头，又道：“刘叔的文稿我正在整理，待整理好了，便叫人送去给你过目。”
　　刘越笑着点头：“成，劳烦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刘越才起身告辞。
　　盛明麟看了看时辰，叫人通知了霍沉昭，叫他哄珠珠吃早饭，顺便送她去上学，他自己又趁着这会儿有感觉，直接把说书册子也写完了。
　　倒是之前的话本子，因为那个是写给文人看的，虽然如今看有些瑕疵，倒也不用改。
　　写完了，盛明麟自己越看越觉得很不错，都等不及他爹回家，直接叫人送去给他，让端王爷用自己的路子放出去谱曲刻印，再找人去说书去唱。
　　盛明麟坐下喝了一杯茶，趁着这会儿文思泉涌，又开始写那个认了一堆儿女的妇人。
　　因为圣教的事情皇上说交给他做，那，这个就要以他自己的名义来写了，盛明麟想着上次写安民告示的那种风格，就是看起来行文严谨一板一眼，可其中的褒贬却是入木三分的那种感觉。
　　他这个也是一种官方告示，是下海捕文书的时候要用的，盛明麟准备写长一点，把事情写清楚。
　　他就贴着那种感觉写，表面上行文严谨，却暗藏嘲讽。
　　写完了在心里与那个安民告示一对比，瞬间就觉得自己输了……因为朝廷是高大上的，是伟光正的，是不能干冷嘲热讽这种事儿的。
　　于是他立马又重新写了一份，这一次的感觉就对了。
　　此人派干儿子干闺女来害朝廷命官，这样的情形已经出现了五次，嗯，其实是两次但五次显得更多……且这些人的经历极为相似，都是全家遇到什么事情全死，只余下一人，经查，此人很可能是四处搜罗优秀孩童，然后制造种种灭门事件，害死孩童全家人，再以恩人的形象出现，救人于水火，借感激之情，培养杀人工具……种种。
　　故朝廷提醒，若见到此人，请一定要保护好家中孩子，同时亦要尽快报官，否则家族危矣。
　　瞧，这么一来，民众的愤怒不就挑起来了？朝廷的爱民之心也如此感人！而这个妇人的卑劣嘴脸则暴露无余。
　　传出去之后，总不可能那些孩子们每一个都执迷不悟？
　　盛明麟看了两遍，觉得“青城先生”的路子也找着了，“盛明麟”的路子也找着了，收获还挺大的，十分高兴，就把这个拿去给许鹤书看。
　　许鹤书一看就乐了。
　　许鹤书的好处就是，虽然他自己不走这个路线，但他能欣赏到每一种风格的好。
　　他就道：“这个路子，是跟着解大人的路子走的吧？”
　　盛明麟问：“解大人？”
　　“嗯，”许鹤书道：“解吉安，五岁能文，七岁能诗，号称大盛第一才子，时常帮皇爷拟圣旨的，我瞧着有他行文那个味儿。”
　　盛明麟恍然：“原来是解大人，看来上次的安民告示，也是出自解大人之手。”
　　许鹤书点了点头：“这文，我看着已经是极好了，你若有机会，可以去请教一下解大人，他的文章不止犀利，且有气势，并不是大气，而是冲锋陷阵般的气势。你这文呢……倒有一些蔫坏的意思。”
　　许鹤书笑了一下，又道：“我并没有说这样不好，我这是文人看法，可这样的告示放出去给百姓看，应该是极好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
　　而这会儿，珠珠正在上课。
　　幸好有霍沉昭帮忙放松肌肉，所以珠珠今天没有腿疼，顺利做完了一组。
　　然后沈凌绝状似无意地夸奖她：“嗯，这位学生今天表现不错，这整套动作张驰有度，流畅自然……”
　　团子瞪大眼儿。
　　她明明都表现得这么好了，还张驰还张驰！夸一下下珠珠都不行嘛！
　　下一刻，武师傅就淡定的道：“怎么？不懂？张驰有度，这是一个成语，张是绷紧，驰是松懈，张驰有度，其实就是松紧有度，很自然很流畅的意思。”
　　介样吗？
　　团子一下子呆掉了。
　　沈凌绝好像什么也没发现，又道：“你是不是回去之后，自己又加练了？嗯，这么优秀又这么努力，真不愧是大盛朝最最厉害的公主殿下！！”
　　团子立马被哄好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珠珠虽然又优秀又腻害，但珠珠也系有缺点哒，珠珠……”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有什么缺点：“珠珠念的书比较少。”
　　“这有什么关系，”沈凌绝立马道：“我是武师傅又不是文师傅，我只知道公主殿下学武是最棒的！”
　　团子笑得合不拢嘴，超有劲头的练呀练。
　　然后她不知不觉，走到了最上头，回头的时候团子还有些兴奋，一转身，小嗓子又脆又奶：“肘完啦！珠珠肘完啦！”
　　沈凌绝嗯了一声，维持着高冷的表情，点了点头：“不错。”
　　团子往下一看，当时就吓坏了，一下子蹲了下来，双手捂住了眼，瑟瑟发抖。
　　转圈楼梯足有一人多高，站在上头时确实有点吓人，沈凌绝赶紧安慰她：“不用怕，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第274章 天下第一好
　　团子稍微分开一点点指缝，看了一眼，直摇头：“不要不要，珠珠会摔洗哒。”
　　“不会的，”沈凌绝道：“我会接住你，肯定不会摔着你的！”
　　“不不，珠珠不要！”团子小手手捂得严严实实：“珠珠……珠珠的爹爹娘亲锅锅，还有外公舅舅，还有皇伯伯，全都超爱珠珠，珠珠摔洗，他们会哭哭哒。”
　　沈凌绝：“……”
　　他凶巴巴地道：“不许废话，赶紧下来！”
　　团子往后蹭了蹭，猛摇头。
　　行吧，于是沈凌绝道：“你不乐意跳，那你走下来吧。”
　　团子慢慢转头，露出了一点缝缝，看了看楼梯，刚才上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这会儿一看，也很高。
　　团子试了两回，都没能站起来，哭唧唧道：“可，可系珠珠的腿腿生病啦，动不了啦！”
　　噗！
　　沈凌绝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不是将门虎女吗？”
　　团子沉默一息，然后吱吱唔唔地道：“可，可系，也会有扑通扑通的脑虎呀！不一定都系阿呜阿呜的脑虎呀！”
　　沈凌绝有点憋不住笑，别开眼。
　　旁边的少年们也都忍不住憋笑，一边纷纷偷看这边。
　　转圈楼梯还挺大的，又高，就显得上头的小奶团子真是丁点儿大的一小只，手手还捂着眼，怂哒哒的小样儿真是可爱的不得了。
　　霍沉昭从里头快步出来，直接跃上去，伸手抱住团子：“珠珠别怕，我带你下去。”
　　团子顿时惊喜了，一把抱住他腿，小脸还蹭了蹭：“谢谢漂亮锅锅！漂亮锅锅坠好啦！珠珠坠爱你啦！”
　　霍沉昭浅笑，就带着珠珠一跃而下，一边轻轻拍着她背：“不怕了，我们下来了。”
　　沈凌绝：“……？？”
　　这么点小高度，以为他跳不上去吗？他这不是想逗逗……不是，教育孩子吗？
　　这个霍沉昭是怎么肥事？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温文尔雅地咋这么会争宠呢？
　　他在团子后头怒瞪他，团子一无所觉，感激得不得了，小嘴凑过去，在漂亮锅锅这边脸亲了亲，那边脸又亲了亲，大声宣布：“珠珠和漂亮锅锅天下第一好！”
　　沈凌绝：“呵呵！”
　　最讨厌这种溺爱孩子的熊家人了！都没有给他这个武师傅应有的尊重！
　　下次看我怎么给你表演，我非得带着珠珠转圈飞四处飞，让她明白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然后团子继续练。
　　沈凌绝一心想把她往上头拉，好一争前宠，可团子再也不肯往高处走了，只要一走到沈凌绝伸手扶不到的地方，她就立马转身，把衣领子递给他，好叫他拎下来重新走。
　　沈凌绝：“……”
　　一直到中午回去，沈凌绝迅速换了衣裳，切换回小王爷状态，跟珠珠一起吃饭，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她：“听说，珠珠和他天下第一好？”
　　团子萌萌哒点头：“对呀？”
　　小王爷道：“那我呢？”
　　团子：“……”
　　团子傻笑，小王爷伸出手，做了一个抓手手的姿势，又做了一个抓脚脚的姿势：“你哥哥今天可不在家，我看谁能保护你。”
　　团子立马道：“漂亮锅锅可以保护珠珠呀！”
　　“对！”霍沉昭对珠珠点头，含笑看了他一眼：“我看谁能动珠珠一根手指头。”
　　团子眼儿亮亮，小脑袋摇摇，偷偷得瑟。
　　沈凌绝：“……”
　　他无语的看着他：“你这孩子怎么不讲武德？”
　　霍沉昭：“你这大人都不讲道德了，我为何要讲武德？”
　　沈凌绝：“……”
　　沈凌绝转回头：“珠珠，我回头要告诉你哥哥，你跟他天下第一好。”
　　团子不解：“告诉锅锅，可以呀！珠珠跟锅锅也天下第一好！”
　　小王爷再次：“那我呢？”
　　团子小声：“天下第……二好？”
　　“凭什么？”沈凌绝道：“为什么不跟我天下第一好？”
　　团子眨了眨大眼，小声小气：“那样，那样锅锅和漂亮锅锅会难过呀。”
　　沈凌绝道：“那我也会难过啊！”
　　团子眼儿大睁：“可系，可系……”三岁半的文盲小团子，努力想表达清楚她的意思：“可系锅锅他们，也跟珠珠天下第一好呀，他们超爱珠珠哒！可系星星锅锅系，系，爱玩珠珠。”
　　沈小王爷：“……”
　　居然无言以对！！
　　稍微有一点点心虚，又有辣么一点点理直气壮！！
　　长得这么好玩，玩一下肿么啦！孩子不就是拿来玩的吗？
　　等吃完饭，珠珠去睡午觉了，沈凌绝在旁边长吁短叹，又指责霍沉昭不该随意出现打扰教学进度/争宠。
　　霍沉昭在看医书，被他叨叨的看不成，道：“可是，那又不是你？珠珠多喜欢一个武师傅有什么好的？又不会匀到你小王爷身上。”
　　沈凌绝：“……”
　　还真是。
　　他默了一会儿，又不想承认自己笨，于是道：“你以后少跟盛明麟待一块儿！你看你现在说话都跟他一样，一股蔫坏的味儿！”
　　刚刚走进来的盛明麟：“……？？”
　　他道：“我招你惹你了？”
　　沈凌绝输人不输阵：“你天天都惹我！”
　　盛明麟懒得理他，拿了自己写的告示给他们看，一边又叫厨房随便煮碗面来吃。
　　沈凌绝问：“你还没吃饭？我看你没过来吃饭，还以为你不在家。”
　　一边说着，一边就凑着霍沉昭的手看，随看着就乐了：“我简直就是明察秋毫啊！说你蔫坏你不服气，写个东西都一股子蔫坏的味儿！”
　　盛明麟认真答道：“要是连你都能看出这个意思来，那我确实功力不够，还得改，我得问问我爹，能不能去拜访一下解吉安解大人，请教一二。”
　　沈凌绝道：“连我都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我是最低标准吗？”
　　“那倒不是，”盛明麟道：“只是你不是正经文人，所以你若能看出来，文人一定也能看出来。”
　　沈凌绝挑刺：“你意思说我不正经了？”
　　盛明麟叹了口气，摸着饿扁了的肚子，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上了面来，盛明麟慢慢吃着，沈凌绝又想起来，撺掇霍沉昭，“你给他改改。”
　　霍沉昭摇了摇头：“这个路子我不擅长，改不了。”
　　“是吗？”沈凌绝略微压低声音，道：“前世你的文章，可是很出名的，旁人私下说你的风格是篇篇锦绣字字如刀，意思就是又华丽又凛冽，风格独特又鲜明。”
　　他这么一说，盛明麟也想起来了，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用最美的词儿，劈最锋利的刀，每次读都刺得心窝子疼，我还能背几篇，你要听不？”
　　霍沉昭被他两人说的怔愣了一会，笑着摇头：“我不听。我今生一定写不出来了。”
　　盛明麟笑道：“自古文章憎命达，写不出来也不是坏事。”
　　沈凌绝道：“换一种风格而已，写四海升平，山清水秀也挺好的。”
　　盛明麟笑道：“这话很是。”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外头问之过来，盛明麟扫了一眼，正好也吃完了，就叫人收了，拿过茶来漱了漱，一边问：“怎么了？”

第275章 柿子熟了
　　问之附耳道：“世子爷，今天上午，马管事来找韩枕戈，刘小碗悄悄绕过去听了听，马管事好像要问韩枕戈什么事，声音挺小的，实在听不清，但韩枕戈一直低着头，说不知道，还说‘公主不在房中，我不曾见到’，马管事就又说了两句，然后才走了。”
　　哟？
　　盛明麟挑了挑眉，心说这些人还挺迫不及待地。
　　不过，昨天韩枕戈明明见了珠珠，却说没见，所以韩枕戈跟他们，确实不是一心的。
　　他想了一下，回头看了沈凌绝一眼。
　　沈凌绝也会易容，但他自己并不擅长这个，所以他索性直接去找了秦江白。
　　秦江白的身量，比起韩枕戈肯定要壮健些，但平时系着围裙什么的，也不显眼。
　　于是等珠珠起来捏面人的时候，就叫秦江白过来观察了一番，学了学神态和声音种种，第二天，早早地就叫人把韩枕戈调出来，然后换了秦江白过去。
　　结果一上午也没人过来。
　　盛明麟也不急，第二天仍旧照此办理。
　　韩枕戈毫无察觉，因为叫他出来的理由，是快要八月十五了，让他画月饼的样子，好让工匠们去制模子。
　　他就认认真真在画。
　　韩枕戈虽没有正经学过画画，手却很稳，花样儿画的十分精巧，又别出心裁。
　　而另一边，
　　秦江白正在韩枕戈屋里坐着，就有人快步过来，也不敲门，就直接进来了，正是马管事。
　　秦江白做出吓了一跳的样子，抬头看着他，又假装看看窗外。
　　马管事的声音很小，道：“别担心，我看了没人的，你查得怎么样了？”
　　秦江白也不紧张，就低下头。
　　马管事低声劝他：“夫人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还闹起脾气来了？此事看起来是小事，却是事关重大，你可不能这时候闹腾啊……再说也不用你做什么，你只需要看看，世子与家人关系究竟如何？”
　　秦江白恍然。
　　又磨矶了一下，才学着韩枕戈的神态，轻声道：“世子，似乎对小公主并不好！当着人的时候极好的，可是一旦没人，就，似乎有一些不耐烦，对端王妃似乎也有些不对劲儿……但与王爷，我不曾见。”
　　“哦？”马管事道：“真的？他与小公主和端王妃关系不好？”
　　秦江白道：“也并不是不好，看起来也挺好的，但有时候，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世子就总是让小公主自己玩，而且，有时候他的神情，让我有些害怕，小公主还那么小呢……”
　　马管事似乎是信了，点了点头，“好，那你以后还是要留心观察，知道不？我走了！”
　　秦江白低头不回答。
　　马管事推开门，看看左右，然后就快步走了。
　　早有藏身暗处的锦衣卫悄悄跟了上去。
　　马管事不会功夫，走的也不快，回去之后表现也很平常。
　　一直到了中午，他与管家说了一声，回家用饭，到了他家中，便写了几张纸条，然后一一绑到了信鸽脚上。
　　如今信鸽，一般都是一放好几只，甚至十几只的，锦衣卫飞快地劫了一只，上头只有寥寥几个字：“傅兄，柿子熟了，速归。”
　　纸条，很快就到了盛明麟手里。
　　秦江白一看就笑了，叫他：“柿子？柿子？”
　　盛明麟不甘示弱，也叫他：“夫人，夫人？”
　　秦江白也乐了。
　　这纸条看起来家常，但综合之前的种种，意思就很好猜了。
　　夫人，世子可用，可拉拢。
　　盛明麟笑道：“看来，有人要送上门来了，快点吧，我都等不及了。”
　　秦江白也道：“我如今一听到‘夫人’这俩字儿，就只能想到一个人，所以，难道韩枕戈也是‘干儿子’中的一个？”
　　盛明麟道：“是不是的，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在两天前，已经问过他爹，他爹跟解吉安说了之后，他就在昨天晚上去拜访了一下。
　　解吉安看了他写的这告示，又听他说了他的想法，便笑了，直接跟他道：“写给百姓的，不必在乎文人怎么想。朝廷告示，要直白浅显，简明扼要，目标明确，永远不要想着面面俱到。”
　　这话，堪称一言惊醒梦中人。
　　对，这是官府告示，不是文人炫才，这不是一篇文章，而是一个工具，所以，不要管文人怎么看，只需要最大限度的达成目的就可以了。
　　再回思当初的安民告示，真真无一字闲语，但文笔上却堪称朴拙……解吉安当然不是没有才华，但他却不会在不恰当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去展现才华。
　　盛明麟醍醐灌顶，于是当着解吉安的面，又重写了一遍。
　　解吉安看了便笑了，道：“便是如此了，你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心性，成就不可限量。”
　　盛明麟还有些惭愧，毕竟他自觉得，他其实不算小小年纪了。
　　但话说回来，这会儿，海捕文书已经下发各处，他这篇告示也跟着一起下发了，他就叫人拿了一份来，就放在桌上。
　　下午珠珠醒了，照例叫他来捏面人。
　　然后韩枕戈喜滋滋的，把他画的月饼模子叫珠珠看。
　　他画了好几种，譬如珠珠在练武，珠珠在看书，珠珠在吃饭……这样的小场景，旁边还配了譬如树、月、亭之类的景，看着就像一幅幅画卷一样，又可爱又好看。
　　团子赞叹：“一看就超好吃哒！”
　　“对，”韩枕戈道：“到时候，这里会涂一点糖，颜色会稍微深一点，这里是偏黄色，这些果子都用果脯做，又好吃又不会腻……”
　　团子口水哒哒：“好呀。”
　　霍沉昭也不由讶然，道：“这树，是你画的？”
　　韩枕戈不好意思地道：“是从霍少给的画上描的，但月饼小，所以画小了些。”
　　霍沉昭点了点头，含笑道，“你是极有天赋的。”
　　这可不止是把大树画小，而是画小了，还要保证整个画面的协调，而他明显完全没学过，全靠本能，画出来居然如此灵气十足，这确实是一种难得的天赋。
　　盛明麟表面上在看画，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关注着韩枕戈的动作。
　　那海捕文书就在桌上，就在他的月饼模子下头，按他这种文人习惯，桌上有个有字的东西，说什么也得拿起来看看的，但韩枕戈就一直指着画给珠珠讲解，眼都没斜半下，居然完全没有注意。
　　好在两人说着说着，把珠珠说馋了，就把那张纸拿起来看，然后韩枕戈一眼就看到了海捕文书上的画像。
　　画像是按着那两人的描述画的，而且还特意在画像上注明，头发花白，面容姣好，看起来约摸四旬左右，据说还挺像的。
　　看韩枕戈的脸色，应该也是挺像的。
　　韩枕戈是识字的，虽然不多，但磕磕巴巴的，也把盛明麟写的告示，看了下来，脸色苍白。
　　团子举着那张纸看了半天，跟他道：“韩酒酒，我们下午就做吧！”
　　韩枕戈呆怔着，完全听而不闻，连团子都瞧出他脸色不对，奇怪地推了一下他的手：“韩酒酒？你肿么啦？生病了吗？”

第276章 这是他的道
　　韩枕戈被团子一推，猛然回神，吓得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主子！”
　　团子也被他吓了一大跳，小胳膊一扑腾，把几张纸都推到了地上。
　　盛明麟赶紧把妹妹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一边道：“韩酒酒，你做什么？”
　　韩枕戈下意识地想说没什么，结果盛明麟又问他：“这个人，你认识？”
　　韩枕戈一抖，看着脚边的人脸，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盛明麟道：“你不会也是那邪教中人吧？”
　　韩枕戈急抬头道：“我不是！”
　　盛明麟静静地看着他，韩枕戈又一下子低下了头，仓皇极了。
　　团子也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声小气地问：“不，不能吃饼饼吗？”
　　韩枕戈急抬头道：“小的马上去做……”
　　“可以！！”盛明麟猛地出声，打断了他：“当然可以吃，思之，去问问模子打出来没有，若没有，让他们用之前模子做几种月饼，晚饭的时候拿上来。”
　　韩枕戈愣住了，看着他，想问又不敢问。
　　盛明麟抱着珠珠往里走，一边道：“你退下吧。”
　　团子茫然地回看了一眼：“可系，珠珠想吃韩酒酒做的饼饼呀。”
　　韩枕戈毫无抵挡地被小厮拉了下去，耳边传来团子奶气奶气的声音：“韩酒酒做的好看，又好吃。”
　　韩枕戈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被带回了自己的房间，直接在外头落了锁。
　　这房间离大厨房本来就很近，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拿了模子过来，远远便听他笑道：“只做出来两个，先凑合用着，其它的估计要明天了！”
　　有人道：“这是小韩画的吧？一看就是小韩的手笔。”
　　“是，”小厮含混地道：“但他没空，叫周师傅做吧！”
　　厨房的人应下，然后是一段时间的安静，再然后，熟悉的甜香味儿飘了出来。
　　韩枕戈坐在墙边，耳朵贴在墙上，心里忽然就难过得不得了。
　　也在这样的难过中，渐渐把之前海捕文书上的字字句句，一一地回想了起来。
　　一时竟有种恍然大悟般的感觉。
　　怪不得她不爱他。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娘亲！
　　所以她一年才会出现一次，所以她总是在怪他，所以他做什么她都不满意！
　　原来，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个！
　　韩枕戈忽然抽泣了一下，然后捂住脸，泪如雨下。
　　他不用再担心被骂没出息，也不用再担心没资格，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想起爹娘家人，肆无忌惮地为他们哭泣。
　　也或者为自己。
　　而这会儿，盛明麟已经哄好了妹妹。
　　韩枕戈的心理变化，他不知道，但他能料到。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韩枕戈的性子其实非常软。
　　他是一个安静而温柔的人，这样的人，大多没有很强烈的爱憎，没有建功立业之心，看上去也不怎么有主见。
　　他非常聪明，可他的聪明是放在某种技艺上的。
　　他这样的人，就适合在某一个地方，静静地把自己喜欢的技艺研究到极致，而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几个能欣赏他本事的朋友，对他来说，人生就很圆满了。
　　在很多人眼中可能没出息，可这，就是他的道，他愿意全心全意去付出的道。
　　这样的人，与他聊利益，是没有用的。
　　与他聊国家聊正义聊抱负，效果也不大。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跟他讲道理，很可能会出现……他觉得你说的对，答应了站在你这边，但是当他看到他娘亲很可怜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心软。
　　于是，他最终可能会选择不帮你，也不帮她，消极退缩躲避……因为他这个性格，就完全不擅长处理人情世故，更加不会处理这种尖锐的矛盾。
　　但，身在其中，并不是他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他不做，也会被人利用着做，他绝不允许珠珠身边放这么一个立场不稳定的人。
　　所以盛明麟要做的，就是提前让他看到结果。
　　让他先感受到他选择的结果，然后逼他做出选择，这样一来，他就会变成……我倒向你，如果她要找我，你们帮我处理吧。
　　这对盛明麟来说就够了。
　　韩枕戈独自一人，在房中待了一下午，不能出门，也没有饭吃。
　　他这几日已经习惯了每一餐都别出心裁的给珠珠做吃的，乍然没得做，心里空落落的，痛哭了一场，哭累了，又忍不住去分辨厨房里飘来的味道，想着他们做了什么，不知道好不好吃，珠珠爱不爱吃。
　　乱乱地想了好几圈儿，再是不敢想，也不由得开始想起……邪　教？
　　娘，不，那位廖夫人，是邪　教之人？
　　她制造灭门案子，好带走那家的孩子，认成义子，那他是吗？
　　爹娘对他十分疼爱，但该打也打，该骂也骂，他从来没感觉到他与兄姐有何不同，也从来没想过他不是他们的孩子。
　　逃荒时，家人一个个死去，他爹爹刚死两天，廖夫人就来了，真的有这么巧吗？
　　逃荒时他不过一瘦弱少年，他的兄长天天做农活，健壮的很，可兄长却死得最早，然后是娘亲、嫂嫂，姐姐，只有他自己，连生病也没有过。
　　这真的只是凑巧吗？
　　他不敢深想下去。
　　但，不管怎样，廖夫人是邪教的人，而他，在别人眼中，与她是一伙的。
　　那他是不是要死了？
　　他不由得摊开手掌，呆呆地看着自己修长漂亮的手。
　　早知道会这样，上一餐的小鸟儿，那羽毛，应该做得更好看些才是。
　　就这么胡思乱想，一直到了晚上。
　　门外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锁被人打开了，韩枕戈迟钝地转头，就见盛明麟走了进来。
　　他这屋子逼仄的很，他一进来，就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猛然站起，退了一步。
　　鼻端忽然嗅到了一股甜香，他的眼神，情不自禁的被盛明麟手里的盘子吸引。
　　盛明麟看他眼神探究，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感兴趣，就不由得心中微叹。
　　这，真的是他的道。
　　他就把托盘放到了桌上，道：“这是他们做的，你尝尝。”
　　韩枕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就拿起来仔细看，然后掰了一小点儿尝了尝。
　　珠珠喜欢吃甜食，王府的面点师傅其实也是高手中的高手，再说月饼就是套模子做，馅料调得十分精致，韩枕戈吃着，也不由点头。
　　盛明麟道：“你觉得如何？”
　　韩枕戈道：“不错。”
　　“你能做得更好吗？”
　　韩枕戈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可能，不能。”
　　盛明麟道：“但珠珠不吃。”
　　韩枕戈一怔抬头，盛明麟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道：“珠珠只咬了一口，就不肯吃了，说这不是你做的，不如你做的好吃。”
　　韩枕戈呆呆地看着他。
　　珠珠在韩枕戈心里，绝对是不一样的。
　　珠珠不光是一个喜欢他理解他的小小知音，且她身为幼童，天真懵懂，单纯无害，可以让人放心；更重要的，她是主子。
　　这跟骨气无关，对一个性子柔软的人来说，有一个主导者真的十分重要。
　　盛明麟看着他，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第277章 韩酒酒一定可以哒
　　韩枕戈几乎没有抵挡：“我，我不是邪　教！我真的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盛明麟点了点头。
　　韩枕戈略松了口气，这才开始诉说。
　　盛明麟细细听着，不由得暗暗讶异。
　　为什么听起来，这位廖夫人对他，跟对别人，似乎有些不一样？
　　不光是说词，安置上也大不一样，所以，有没有可能，韩枕戈是亲生的？
　　但，不可能吧？
　　再怎么，也不可能把亲生的放在别人家里当下人，下人会出什么事儿，这根本就没办法控制。
　　盛明麟暗笑自己想多了，一边仍是静静地听着。
　　一直到他说完了，盛明麟久久地沉默。
　　韩枕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盛明麟最终道：“我相信你说的话，我相信你不知情。”
　　韩枕戈眼睛一亮，盛明麟续道：“但，你应该也明白朝廷对邪　教是什么态度，皇爷不可能改太祖爷时的禁令，任何朝廷，都不可能允许这样的邪　教在外串连活动，这完全是谋反！对于谋反之人，自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且，你也看了海捕文书，看了那位夫人的所作所为，她不无辜，她罪有应得，她所牵连到的所有人，哪怕还什么也没做，也都难逃一死……”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人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担保。所以只能按着阵营去处置。邪　教，冒天下之大不韪，只从立场二字来说，就罪有应得。”
　　韩枕戈呆呆点头。
　　他虽然不擅长这个，但却足够聪明，能明白他的意思。
　　盛明麟续道：“但，珠珠喜欢你，我愿意为了珠珠，给你一个机会。”
　　他略微俯近，温和又郑重：“这是你唯一的，最后的机会，你可以继续做面点，但，我要放两个人在你身边，是监视，也是保护，但平时可任你差遣，你能理解吗？”
　　韩枕戈重重点头，眼含热泪，感激涕零：“我懂，我明白的！多谢世子爷，多谢世子爷！小的一定不会进邪　教的！”
　　盛明麟站起来，长叹了一声，温和地道：“你的路，从不在争权夺利。任何技艺到了巅峰，全都了不起，也许千年之后，我等皆已作古，只有你的技艺，仍在后人手中，仍在后世盛宴之上，甚至馆藏之中。”
　　他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不必妄自菲薄。”
　　韩枕戈仰脸看着他，喃喃地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只深深施礼。
　　盛明麟便出来了。
　　霍沉昭远远站在暗影之中，他担心有万一，一直静静听着。
　　虽不在屋内，但耳听有时候胜过目见，只从韩枕戈呼吸之声，就知道，盛明麟这番话的力度，绝对是足够的。
　　盛明麟从鸿鹄卫中，挑了两个已经内息入门的人，让他们跟着韩枕戈暂时当小帮厨，又吩咐管家，明日给韩枕戈弄一个单独的面点小厨房，这才回来了，跟秦江白道：“江白哥，就现在，叫你的人，把马管事抓了，理由就是，有人看到他放飞了数只信鸽。”
　　秦江白笑应了，就出去吩咐了。
　　这个理由很合乎常理，他们当然也会怀疑，可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
　　不管他们在端王府放了几个钉子，先拔出一个再说，就不信这个马管事嘴这么紧？审一审总会有收获的。
　　翌日，仍旧是盛明麟送珠珠上学。
　　临近八月，园子里的桂花都开了，四处飘香。
　　霍沉昭摘了一把桂花，给珠珠的小香囊里放了一点儿，又分给盛明麟一点，自己也留了一点放进荷包里。
　　团子在手心里扣了几朵，捂在脸上猛闻：“好香呀！发发好香呀，珠珠要吃花饼饼！”
　　盛明麟笑着嗯了一声。
　　两个哥哥都含笑看着小团子在脚边跑来跑去，蹦蹦跳跳。
　　上学上习惯了其实还挺好的，每天跑跑跳跳，身体也好，吃饭也香。
　　霍沉昭低声跟他道：“八月十五那天，我想回去一趟。”
　　盛明麟抬头看着他，用眼神儿示意珠珠，霍沉昭笑道：“我问过王爷，那天有可能你们会进宫，如果你们会进宫，那回来时珠珠就睡了，我回去也没什么了，如果你们不进宫，那我晚上回来用饭，等珠珠睡了再回去。我师父可能要来。”
　　盛明麟点了点头。
　　结果团子就听到了，哒哒哒跑回来：“你们在说什么呀？珠珠也要听！”
　　盛明麟笑道：“在说八月十五，是团圆节，大家全都跟家里人在一起，赏月、赏桂、吃葡萄、吃月饼。”
　　团子立马就想到了：“那四锅锅哪？四锅锅回来吗？”
　　盛明麟顿了一下：“我不知道，应该能回来吧？如果回不来，珠珠可以给他写信，还可以送月饼。”
　　团子哦了一声，就自个儿开始琢磨。
　　等下午回了家，团子就叫了一堆人过来。
　　韩枕戈也来了，还没进门儿，就听到了团子气鼓鼓的声音：“韩酒酒一定可以哒！”
　　韩枕戈精神一振，快步往里走，荔枝笑道：“主子，韩酒酒过来了。”
　　韩枕戈一个礼还没施完，珠珠已经跳下来，一把拉住他袖子，扯到了桌前，向他们道：“韩酒酒肯定会的！”
　　那几个人各自讪笑。
　　团子就给他讲解：“珠珠想要月饼上有几个小人人！小人人拉着手手，要站着，开开心心哒，可他们说做不鸟！”
　　周师傅陪着笑，解释道：“糯米面做不来这样的，要换别的面，吃起来估计有点硬，不大好吃。”
　　厨房管事也道：“再说，这个要制得出模子才行。”
　　管家连忙道：“这种不好雕模子的，殿下画的这种，头和手比腿还大，难道要雕两层模子？不好脱模，做出来估计也不太好看。”
　　团子大眼充满期待地看着韩枕戈。
　　韩枕戈丝毫也没犹豫，就道：“可以的。”
　　然后他想了一想，就道：“让我画一画，做普通的模子就行。”
　　他就草草画了画。
　　就相当于月饼模子是一圈的，中间留一个凹坑，然后捏出一个有底座的拉手小人人，直接放上去，面柔韧度不够可以用糖或者油，进炉子一烤就化了，面人就变成了小糖人，脆感或者甜酥感，也好吃的，还可以画上眼睛和笑着的嘴巴。
　　这样的模子倒是好做，晚上就做出来了。
　　韩枕戈试做了一下，晚上端上来，一家人都盯着看。
　　做了三种，一种是小人儿坐着拉手手，另一种是像花瓣一样向外倾，看来像是立体的花又像小人，另一种就是站着拉手手了。
　　几个大人表情复杂，觉得挺奇怪的，饼都不是饼了，简直没处下嘴。
　　但珠珠一看就惊喜了，把盘子拖到面前，指着：“介个系珠珠！介个系锅锅！介个系爹爹、介个系娘亲！”
　　端王妃立刻摆手，笑的十分亲切：“不不，你们玩吧，我……咳，娘亲是大人了，就不跟你们一起玩转圈圈了。”
　　“哦！”团子丝毫没察觉到娘亲对小人的嫌弃，道：“那，介个系珠珠、介个系锅锅、七锅锅、四锅锅、漂亮锅锅、星星锅锅、秦锅锅……介个系谁？哦，系韩酒酒！韩酒酒把寄几也捏上啦！”
　　盛明麟：“……”
　　～❤～
　　啊啊对不起更晚了先更两章吧，明天补。

第278章 父子斗法
　　盛明麟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能说这估计是因为八这个数字比较吉利么？
　　而且这饼真的挺丑的，小人人咧着嘴的样子也挺傻的，他真不想承认这里头有一个是自己……但他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只能道：“珠珠儿说的对。”
　　团子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欣赏了好半天，美滋滋的小样儿，显然觉得这饼可真是棒呆了。
　　然后她超级舍不得地托起来，小口咬饼边边，咬完了边，才把小人儿摘下来，一个一个吃掉，还热情邀请锅锅：“快吃呀，好吃哒！”
　　盛明麟只好拿了一个小月饼开始吃。
　　做大人真是太烦恼了，控制不住想太多！那小人人他都不忍心嚼，一个个囫囵嚼两下干咽下去的。
　　团子倒是很开心，还跟端王妃道：“娘亲，珠珠要一个盒只，放……放四个介样的饼饼，给四锅锅。”
　　端王妃笑道：“可以，只要不让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她第二句含混着说的，团子没听清：“哎？”
　　端王妃连忙道：“娘亲说，给珠珠挑一个最好看的盒子。”
　　团子点点头：“谢谢娘亲。”
　　她又瞅了瞅盘子里，韩枕戈可能是做小人儿做出了灵感，还做了一些小饼饼，也都是小人人的，铺在盘子里，就像在排队。
　　团子看着，忽然想到什么，指着道：“珠珠要很多介样只哒饼饼，明天给大家吃。”
　　荔枝连忙出去吩咐了。
　　等吃完饭，珠珠也不急着睡觉，就坐在那儿给四皇子写信。
　　先画一个大圆，表示月亮，团圆节。
　　再画一个小火柴人，脑袋是一个圈圈，圈圈里头是更小的圈圈，表示是珠珠自己想了很久，才出来了这个主意。
　　然后画一个火柴人，揉着一团面，还特意在火柴的前端画出了手指，表示手很巧。
　　最后画一张嘴巴，表示可以吃。
　　端王爷全程在后头看着，居然完全没看懂，于是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问儿子：“麟儿，珠珠写的这封信，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知道吗？”
　　盛明麟：“……”
　　他立刻道：“我当然知道了，我与珠珠是一心的，不过我担心四哥看不懂，不如爹爹帮忙在旁边写几个字？”
　　团子欣赏着自己的大作，点点头：“对哦，四锅锅有可能看不懂，那爹爹帮珠珠写。”
　　端王爷：“……”
　　他就直接提了笔在旁边写：“我也看不懂你凑合猜吧。”
　　团子问：“爹爹写的什么制制呀？”
　　端王爷道：“让你锅锅给你念念，他跟你可是一心的。”
　　团子完全没察觉到父子俩的斗法，猫猫歪头，萌萌哒看向锅锅。
　　盛明麟：“……”
　　他短暂沉默，端王妃在后头瞧着，无声暴笑。
　　团子有点奇怪，拉了拉他的袖子：“锅锅？”
　　盛明麟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他又不能说不认识，不然大聪明人设不保，于是只好上前一步，道：“爹爹写的是……”
　　就在这时，外头有个小厮急匆匆进来：“世子爷，秦大人说有急事找你。”
　　“唔，”盛明麟立马揉揉妹妹的小脑袋：“爹、娘、珠珠，我出去一下。”
　　一边转身就走。
　　端王爷：“……”
　　团子转回头，道：“那爹爹念念叭？”
　　端王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丫子，只好道：“爹爹写的是，三五夜中新月色，二千里外故人心……嗯，这是一首很好的诗，意思是中秋夜月光明亮啊，我在牵挂远方朋友……”吧啦吧啦。
　　团子恍然点头，一边指着纸上，飚出了一串幼儿语：“山山什么新月亮，二二什么什么心……诶？”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又看了看纸上的字，十分疑惑，再次“山山……”
　　她举着小胖手，十分奇怪：“不对呀，爹爹，你写的制制少，说的制制多呀。”
　　端王妃哈哈哈地，简直笑得不行了，端王爷面不改色地道：“我这不是给珠珠讲解吗，解释意思吗……啊珠珠原来是想让爹爹念一念吗，这一句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他一把抱起闺女：“好了宝宝，太晚了，该睡觉觉了，爹爹帮你刷牙牙。”
　　团子回手指着纸：“可系……”
　　“哎！？”端王爷道：“爹爹还不会给珠珠刷牙呢，珠珠教一下爹爹好不好？”
　　团子：“可系四锅锅……”
　　端王爷：“别担心，信明天娘亲会帮你送出去的，现在我们刷牙睡觉觉好不好？”
　　团子终于叹了口气，充满了小大人的无奈：“那好吧！”
　　于是端王爷就一路抱着闺女回了玥园。
　　而那边，盛明麟出来，秦江白已经等着他了，直接道：“马管事死了。”
　　盛明麟一扬眉：“哦？”
　　秦江白沉着声音：“刚抓回来的时候，他就是一直装糊涂，喊冤，后来我的人提到圣教，他可能是察觉到不对了，就装出要说的样子，然后趁人不备，就一头扑到了刑具架子上，死了。”
　　盛明麟长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决断。
　　不过也是，他身在端王府，如此要紧的地方，若他是个庸人，只怕圣教的头目也不放心。
　　他问：“他的家人呢？”
　　秦江白道：“他有妻子，有一个儿子尚未娶亲，但审下来，这两人似乎什么都不知道，鸽子只知道是他养着玩的。他儿子都快十岁了，他在端王府待了十年了，没迁都之前就在端王府了，要不然也混不上管事。”
　　盛明麟无声点头。
　　秦江白道：“要不要跟娘娘说，细查查府里？”
　　盛明麟道：“我会跟爹娘说的，查是要查，不过，这种其实是查不出来的。”
　　这世上大部分人不做奸犯科，不是因为道德水准真的那么高尚，而是惧怕律法。
　　而端王府的下人不背叛，并不是因为端王府给的待遇多高或者多忠于主子，主要是惧怕后果。
　　但这事儿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他们既然背叛，肯定都是做好充分准备的。
　　所以这么泛着查是查不出来的，就好像这个马管事，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明面上查，也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好在，真正接触主子的那一拨人，与这些人是不一样的，盛明麟对他爹识人的本事还是相信的。
　　他回去跟爹娘说了一声，端王妃第二日就开始细查府中。
　　不管府里怎样，也是影响不到珠珠的。
　　珠珠起床之后，就提着下人准备的小食盒去上学了。
　　等练过了一轮，中间休息的时候，珠珠就洗了手，打开食盒，自己抱着小篓子分小饼饼。
　　食盒一打开，就是一股甜香，韩枕戈的手艺当然是极好的，小饼饼做的香甜酥松，造型又可爱至极，这些少年大多出身贫寒，哪里吃过这么精致的点心？
　　不由得都红了耳朵，摊开手掌，看着丁点大的小团子，那白生生粉嘟嘟的小手手拿起饼饼，看着那红红的袖儿，小小的手儿，粉润的小指甲，真的觉得小公主是天生仙童，跟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珠珠开始分：“你一个，珠珠一个……”
　　她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小人饼饼还挺大的，还露了一多半在外头。
　　统统忽然出声：“宿主宿主！”

第279章 我们一起离家出肘
　　珠珠抬起脸，手儿一顿：“唔？”
　　刚刚轮到的少年吓了一跳，慌忙站了起来。
　　沈凌绝也上前一步：“怎么了？”
　　团子连忙摇头又摇手，可是嘴里还塞着饼干，没法说话。
　　统统小小声：“宿主，团宠线涨啦！可以抽奖啦！我们一会儿再说。”
　　珠珠点点头，继续分。
　　你一个，珠珠一个……珠珠，珠珠……
　　她举着饼饼左塞右塞，可惜小嘴嘴再也塞不下第二个饼饼了，只能举着饼饼一脸懵，瞧得众少年都不由脸上带笑。
　　好在珠珠很快就想到了办法，把这个饼饼放到篓子内边，然后继续内心默念：你一个，珠珠一个，你一个，珠珠一个。
　　很快分完了，团子给沈凌绝分了三个，然后才把吃掉一半的小人往嘴里运了运，仰起小脸，大眼布灵布灵，道：“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沈凌绝：“……”
　　小王爷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厉害了，他居然愣是从小团子的声音起伏里分辩出来，她说的是“师傅，珠珠可以去找锅锅吗？”
　　沈凌绝道：“可以，不过要快一点回来。”
　　团子点了点头，抱着篓子就跑。
　　里头的盛明麟已经快步出来，把珠珠抱进屋，喂她喝了水，仔细问了问，也没太在意，就先放着没动，等到中午回家，才腾出空儿来抽了一下。
　　结果抽出来一个“制糖百法”。
　　团子眼儿一亮：“糖糖？”
　　盛明麟一看，是有点厚度的一本书，把制糖从古到今，从甜菜到甘蔗，从红糖到白糖，以及种种花式糖果的制作，写了一个遍。
　　有用倒是很有用，但是，珠珠没法用啊！
　　估计是珠珠心心念念想吃糖，结果抽出了这么一个东西来。
　　盛明麟无奈，给珠珠解释了一遍，珠珠倒是不太在意，就道：“那就给锅锅好啦！”
　　盛明麟笑道：“这个给哥哥，哥哥也用不了，给爹爹娘亲吧，给了他们，他们找人建工坊，制出糖来，就给珠珠儿吃。”
　　团子点点头：“好呀。”
　　于是盛明麟就先把书收了起来。
　　等到了晚上，就把书给了端王爷。
　　端王妃先还没在意，但听他说是给爹娘的，就凑合着端王爷的手看了看。
　　一看，顿时上了心，把书抢过来，仔细翻了翻，然后走过来，双手握住闺女的手，笑得慈爱：“珠珠，这制糖的法子，娘亲拿去制糖，卖得了银钱，娘跟你五五分。”
　　盛明麟：“噗！”
　　团子仰着小脸儿，十分茫然：“五五分系什么呀？”
　　端王妃道：“就是，假如说，我用你的法子制出糖来，卖了一钱银子，就给你五分，给我五分。”
　　团子恍然，然后她甜滋滋地道：“珠珠不要钱钱，全都给娘亲。”
　　“那可不行，”端王妃认真地道：“我做生意是有原则的，不管咱们是啥关系，我也不能不赚钱，但，不管啥关系，我也不会坑你钱。”
　　团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地。
　　端王爷立马道：“珠珠不要，那给爹爹好不好呀？爹爹好穷的，都没有钱用。”
　　团子超大方的挥手：“可以呀，给爹爹，珠珠的钱钱和好吃哒，全都阔以给爹爹！”
　　端王爷笑着点头，一边跟媳妇道：“这个，一人吃不下，咱不能自己做。”
　　端王妃嘴硬道：“我知道，我当然懂这个了！这书上不也写了？”
　　上面写了，糖是战略物资，可以制造爆炸物的，如果一个人无缘无故购买大量糖，一般超过八公斤，就会被官府调查的。
　　端王妃道：“大的我不做，后头小的我可以做吧？”
　　端王爷笑道：“自然可以。”
　　他伸手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珠珠儿，你这本书，倒是来的及时，很及时。”
　　于是吃完饭，端王爷就去抄书了，盛明麟抱着妹妹回院子，一边跟她请假，表示他明天上午有正事要出去，顺便霍沉昭也要出去，所以是秦江白来接她上学。
　　团子虽然有一点点不高兴，但还是乖乖点头答应了。
　　于是第二天，秦江白过来接她上学。
　　团子正常上学，正常练武，倒也没觉得不对，一直到她隐约听见了咚咚擂鼓的声音，一听就特别热闹。
　　团子眼儿一下子张大，指着那边：“咦？”
　　沈凌绝道：“哦，过两天有舞龙舞狮，这些人每天都走几趟。”
　　团子踮脚想看，却只能看到高高的围墙，沈凌绝忽然精神一振，状似无意地道：“你走到最高处，有可能能看到。”
　　团子犹豫再三，还是往上走了走。
　　可是不知道的时候不害怕，知道了，老往下头看，软着小腿腿不敢走。
　　沈凌绝索性跃上去，坐在内圈上，一手拉着她，一直走到最上头，然后把她抱起来，珠珠半个身子都抬起来，一手抓着沈凌绝的发髻，往外看。
　　这么高，确实能看到一点，但他们住的是标准的贵人区，离着热闹的街坊有一段距离，珠珠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到酒楼上的灯笼，看不到下头的热闹，只有隐约的擂鼓声传来。
　　团子小心心都飘过去了，喃喃地道：“锅锅系不系偷偷出去玩，不带珠珠？”
　　沈凌绝做为争宠常年争输的外哥，黑盛明麟都黑出条件反射了，立刻就道：“你怎么知道的？他们俩去看花灯了，不带你。”
　　他斜眼看着团子，等着她哭了好安慰。
　　结果团子愣住了，然后，呆呆想了一会会，忽然抱住他脸：“要不，我们离家出肘吧。”
　　“啊？”沈凌绝道：“这不好吧？太不安全了。”
　　“可以哒可以哒！”团子眼儿亮亮，努力劝说：“师傅和珠珠都系高手，连锅锅都可以出门，师傅和珠珠当然也可以啦！”
　　沈凌绝居然有亿点点心动：“可是你哥哥回来会骂人的。”
　　“没关系哒！”团子道：“珠珠跟你有难同当，一起挨骂！”
　　沈凌绝：“……”
　　只怕到时候只有我自己挨骂！
　　团子抱住他脖子，声儿软软：“师傅棒棒哒，师傅天下第一腻害，天下第一棒，珠珠跟师傅天下第一好朋友，一起离家出肘，一起出去玩……”
　　沈凌绝顿时抗不住了，咳了一声：“那好吧，那出去之后，什么都得听我的。”
　　团子眼儿一亮，猛点头：“你就放心吧！”
　　于是沈凌绝下去吩咐了几声，抱着珠珠就溜了。
　　等隔了会儿，秦江白忙完从窗子往外一看，找了半天没找着珠珠，赶紧出来一问，脑门上当时就是一团黑线，赶紧飞也似地带着人出来找。
　　沈凌绝早有预料，带着珠珠绕了小半个圈子，才放她下来，牵着她慢慢往前走。
　　京城这种繁华之地，最爱过节，中秋节虽然不如端午隆重，但街上又是另一番热闹，团子以前见都是在马车里，这会儿一下地，那眼都不够使了，不住的：“哇！！”
　　她忽然看到了什么：“咦？锅锅！”

第280章 我与你是一样的
　　珠珠大声道：“锅锅，珠珠……”
　　她想说珠珠在这里，然后就被沈凌绝一把捂住了嘴，团子眼儿大睁，看着他，沈凌绝小声道：“你想玩不想玩？想玩就别叫你哥哥，要不然，立马就被逮回去，还要挨骂！”
　　团子恍然大悟，猛眨眼表示懂啦，沈凌绝这才放开手，团子超佩服地看着他：“星星锅锅，你好冲明呀！”
　　沈凌绝：“那是，我……诶！不对啊，你叫我什么？”
　　团子连忙改口：“师傅。”
　　团子挠头，刚才为什么会觉得师傅变成了星星锅锅呢？
　　沈凌绝咳了一声，板住脸，飞也似地拉她去了另一条街，然后两人悠闲地四处逛，珠珠看到什么都新奇，看到什么都想看，什么吃得也想吃，两刻钟过去才走了一小段儿。
　　珠珠吃着东西，忽然又道：“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珠珠说的是，“看！刚才跟锅锅在一起的那个人！”
　　沈凌绝也没少吃，一边吃，一边偏头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时间退回到早上。
　　盛明麟和霍沉昭出了门。
　　如今这个形势，圣教估计想来找他，但他天天在府里，他们想找他也没机会啊！
　　毕竟，圣教只要长了脑子，就不会想让齐王爷出面的，因为齐王爷是一条线，而他，完全可以是另一条线。
　　所以他寻思着，正好外头开始摆花灯了，他和霍沉昭出来一趟，熙熙攘攘，人又多又杂，要找他绝对是个好机会。
　　两人出来以后，就这么闲逛，挑到好看的花灯，又或者别的，就随手买了。
　　逛了小半个时辰，热闹的那一段儿都走完了，就找了一间茶楼坐着喝茶。
　　坐了好半天，也没有人凑上来，盛明麟还得接妹妹放学，就准备走了。
　　两人下了楼，经过霍沉昭的医馆，正好有个重症病人在，霍沉昭过去看看，盛明麟在对面廊下略等了一会儿，忽有人过来施礼：“世子爷？”
　　盛明麟愣了一下：“你是？”
　　那人笑道：“我是廖折鹤。”
　　盛明麟连忙还了礼：“失礼了，原来是十姑丈。”
　　廖折鹤是那种五官硬朗嘴唇肥厚的长相，虽然说不上难看，但一看就感觉脾气不怎么好的样子，这会儿倒是笑得十分亲近，道：“世子爷怎么在这？”
　　盛明麟道：“我在这儿等友人。”
　　“哦，”廖折鹤状似无意的一抬手：“刚好我在这边喝茶，不如世子爷上去等？”
　　盛明麟看了看斜对面，笑着说一声叨扰，往上走，一边在心里过了过这个人的履历。
　　廖折鹤是安成长公主的驸马爷。
　　安成长公主是太祖爷的女儿，行十，自幼身体不好，一直没有订亲，后来花期都过了才与廖折鹤成亲，谁知道成亲不足两个月，就病倒了，然后便移居到了庵堂，之后，长年住在那儿。
　　可公主只是借居于庵堂，又非真正出家，两人婚事尚存，这就有些尴尬了。
　　本朝驸马一般没有太大的官职，大多只是个侍卫之类的，但因为廖折鹤一直没有纳妾，明熙帝觉得他足够尊重皇家，就会顺手提拔一二，如今领着御前侍卫的校尉之职，在驸马之中，还算是有些实权。
　　派这么一个人来，盛明麟一下子就明白了圣教的用意。
　　廖折鹤的官儿不大，却是在御前的，直白的说，他是有刺驾之类的能力的。
　　所以，假如说，盛明麟不是真心的，但凡露出一丁点儿消息，皇上肯定不会拿自己安危陪他演戏，那盛明麟立马就暴露了。
　　而他如果不说，知道御前侍卫是反贼却不说，这事儿不管什么时候揭出来，都是致命的，所以他不真心也得真心了，因为这就相当于他们拿到了他一个把柄。
　　可是呢，这个局看似精妙，却……有些不够大胆。
　　因为他们见面，太私密了。
　　没人看到的把柄算什么把柄啊！
　　必须得让有份量的人看到，且盛明麟自己也知道这个有份量的人看到了，心里才会有压力，这才叫把柄啊！
　　在这种时候，双方正是互相试探份量的时候，对方没有必要也绝不可能藏拙，所以，这局设得，有些小家子气，或者说，有些宅气。
　　心里思忖，面上不显，盛明麟就跟着他上楼坐下了。
　　两人一番寒暄，然后，廖折鹤挥退了下人，略俯近些，低语道：“听闻，你与王爷关系不大好？”
　　盛明麟开始了表演。
　　他一怔，露出一丝慌张之色，随即把脸一板，姑丈也不叫了，直接道：“十驸马这是何意？挑拨我们父子的关系？”
　　“自然不是，”廖折鹤露出了一个微笑：“世子爷不必多想，我是来帮你的。”
　　盛明麟不屑地哼了一声，便要拂袖起身，廖折鹤抓住他，附耳低语：“我与你是一样的，长平侯是我杀的。”
　　盛明麟这一次不用演，是真的呆住了，半晌才道：“那，那世子……”
　　廖折鹤眼中寒凉，朝他点了点头。
　　盛明麟缓缓坐下。
　　廖折鹤是长平侯次子，长平侯也是跟着明熙帝征战四方的老将之一，后来得了怪病，周身疼痛还总是有不明不白的淤青，自觉得是战场上杀人太多的报应，各种求神拜佛，当时闹得还挺大的。
　　就这个理由，就注定让皇上极其不高兴。
　　你只是一个小将，你杀人太多遭报应，那身为主将的皇上呢？
　　所以长平侯生前虽然皇上派了不少太医，死后却没什么恩赏加封。
　　长平侯死后不久，侯夫人也暴毙了。
　　长平侯世子袭爵，生下两个儿子都夭折了，到如今也没儿子，加上廖折鹤也没儿子，所以私下里有不少人说，长平侯府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要绝后了。
　　如今一看，居然是人为的。
　　盛明麟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廖折鹤淡定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与你是一样的。”
　　廖折鹤是庶子，生母是个妾，长平侯在边关时她跟随在侧，生下了廖折鹤，回京之后，据说是主母把她生母磋磨至死，而生父不闻不问，世子又屡屡在他面前炫耀，所以廖折鹤就开始报复了。
　　盛明麟听得十分无语。
　　因为他的话中，充满了种种情绪和臆想的用词，比如说，母亲回来之后，便垂泪不止，又比方说，爹多久不来，母亲郁郁寡欢……
　　可是你的生母是妾啊！妾通买卖啊！妻妾争宠本来就不奇怪。
　　当然了这是你的生母，如果长平侯夫人，真的用种种手段磋磨死了你生母，那你恨她们也不奇怪，可是，这日常争宠，甚至都不算争宠，在你这么偏颇的话里都没找到一点点侯夫人害人的实证，你就直接弑父杀母？还这么满脸正气的？
　　～❤～
　　今天补不了了，明天补吧，捂脸……

第281章 多智近妖小世子
　　盛明麟心里很无语，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神情，叹息道：“我与你不一样的，你的娘亲，起码还陪了你这么多年。”
　　廖折鹤眼中显而易见地划过了一丝轻蔑。
　　面对一个九岁的孩子，他显然也完全不觉得需要掩饰。
　　然后他附和道：“确实！谢安宁确实太过份了，硬生生逼死你母亲，还不是生下来一个病秧子，也不知能活到何时，这都是报应。”
　　盛明麟袖中的手猛地握紧，心里默默地想，你死了，你死定了，你丫的死期已经记在我帐上了！
　　面上却看看左右，低声道：“慎言！谨防隔墙有耳！”
　　廖折鹤不以为然，含笑道：“你放心，这儿我已是清过场的了，下头有我的人守着。”
　　盛明麟缓缓地坐正，道：“看来姑丈是有备而来啊！专门来这儿堵我的？姑丈的‘诚意’我已经见到了，可你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你又想让我做什么？”
　　确实，廖折鹤上来就说出他弑父的大秘密，诚意确实是足够了，够够的了。
　　廖折鹤傲然道：“你不必管这消息我是从何处得来……”
　　盛明麟打断他：“我不可能不管。”
　　他看着他，小小年纪却镇定自若，声音悠然：“仇恨什么的，有什么要紧呢？这世上最重要的是权势！我如今是端王府世子，又无什么兄弟争竞，我只需要静静地等着，将来就是大盛第一权王，不是吗？我除非是傻了，才会去趟一些不明不白的混水，葬送我如今的大好局面！姑丈你说是不是？”
　　廖折鹤的脸色微微变了。
　　盛明麟看着他，轻哧道：“又或者，你做不了主？那你就找能做主的人来！”
　　廖折鹤沉声道：“我当然可以做主。”
　　盛明麟假笑了一下，比了比手，示意他继续说。
　　他是故意咄咄逼人的。
　　他今年才九岁，年龄确实太小了，不了解的人不放心他是很正常的，所以他必须得整一个多智近妖之类的早慧人设，要不然拿不到主动权，以后就不好搞事情，也容易暴露。
　　廖折鹤缓缓地道：“江浙派，你可知晓？武官势大，文官势弱，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对文官好一些的仁君而已。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父亲确实得皇爷信重，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果然，他们一时半会儿，是不敢提邪教的。
　　只能拿江浙派说事儿，把人拉上船再说，上了贼船之后，就由不得人了，你说你不知情，外人也不信啊。
　　而江浙派这种打算，皇上心知肚明，所以，就算他说出去，也最多折一个廖折鹤而已。
　　盛明麟安静听着。
　　可能是因为见他一次不容易，所以廖折鹤说的挺多，苦口婆心。
　　盛明麟也会回应。
　　具体说什么不重要，只需要表现地像廖折鹤一样偏激，没什么是非家国之心就可以了。
　　要知道，对于幕后之人来说，这一次有没有达成共识，不大重要，他肯留下听这些，就足以证明，他是有想法的。
　　也就是说，他的表现会给人一种……他对生母并不像表面上这样无情，只要有足够的筹码，或者说只要他能信任他们，他绝对是乐意做些什么，为生母报仇的。
　　两人前后其实也只聊了不到两刻钟，最后，廖折鹤还道：“我院中养了几尾鱼，十分有趣，改日下帖子邀你来看看。”
　　盛明麟长出一口气：“再说吧。”
　　他率先下了楼，去了对面。
　　隔了会儿，廖折鹤也下了楼，慢悠悠地去了另一条街。
　　就在不远处，沈凌绝和珠珠正坐在一个小茶摊儿前，桌子上摆了整整一桌子各种小吃，珠珠正美滋滋地挨个儿尝，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告诉了沈凌绝。
　　沈凌绝远远看着，没看几眼就发现不对，挑了挑眉。
　　就见廖折鹤正跟一个中年男人闲聊，说着什么：“来晚了来晚了，我刚才遇上一个朋友，请他喝了杯茶，诶，我这朋友真是人小鬼大，难缠地紧，好在聊得也算不错，我还约他隔两日过府赏桂呢！”
　　那中年男人显然有点迷茫，打着哈哈，与廖折鹤一起往楼上走，将将进门时，廖折鹤似有意若无意的回了一下头。
　　斜对面的脂粉铺子里，一个妇人正往外走，还与旁人笑嗔着：“听见了听见了，走吧回家。”
　　沈凌绝笑吟吟地看着。
　　他的耳力不及霍沉昭，但也比常人强，只离着几十步远，听得清清楚楚。
　　而且他是训过影卫的人，虽然是教武的，但也见过他们教这些传讯的小门道，明传暗传什么的，所以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廖折鹤看起来是在跟那中年男人说话，其实是在跟别人透信儿，很可能就是脂粉铺子走出来的那个妇人。
　　沈凌绝盯了一眼那妇人上的马车，马车上写了一个“刘”字。
　　要不是带着珠珠，他就跟上去看看了。
　　沈凌绝转头看了一眼，就见团子正埋头苦吃，已经吃得小脸都花了。
　　沈凌绝道：“快吃快吃，咱快点儿吃完，快点回去，只要赶在你哥和沉昭之前回去，就没人知道我们出来过，神不知鬼不觉。”
　　团子猛点头儿，也空不出嘴巴回答。
　　倒是茶摊另一桌坐着的一对老夫妇，看了他一眼。
　　那妇人刚才就一直在看珠珠，这会儿索性盯着她看，团子不一会就察觉到了，也抬头看她。
　　老者看着约摸五六十岁年纪，却仍身姿矫健，一身劲装，颌下微须，举止洒脱，颇有几分江湖人的倜傥不羁。
　　一旁的夫人看起来略年轻些，穿着男装，亦是身姿笔挺，美貌中带着些许英气，双眼星子般明亮锐利，又美又飒，与贵妇们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团子一看就觉得她是种不一样的好看，于是冲她弯了眼儿笑。
　　一个吃得满脸花的萌团子，朝你笑得这样娇憨灿烂，一般人都忍不住，两人都不由回了一个笑，那夫人还把桌上的茶碗移过来，给她倒了一杯茶：“小宝贝儿，别噎着。”
　　“哼哼哼嗯嗯嗯！”（谢谢漂亮姨姨）
　　团子是最会看好脸儿的，立马道了一声谢，还放下正在吃的麻团儿站起来，哒哒哒过去，两只小手手从桌上捧了一包雪花糕，给放到了他们桌上，终于空出嘴来：“珠珠请你吃介个！”
　　夫人笑出声：“那就谢谢了。”
　　团子一见有回应，立马把百香糕，栗子糕什么的，捧了好几个过去，最后连小馄饨都捧过去了，合着烫红的小手手，美滋滋看着她。
　　夫人连声道：“多谢，多谢！”
　　沈凌绝本来还不大在意，翘着腿一晃一晃地看着，结果一眼看到了两人桌上的长剑，不由心下微凛，站了起来。

第282章 姓李的全都哭了
　　沈凌绝这一站起来，老者就看了他一眼，眼神儿迅速在他身上一划。
　　沈凌绝熟悉这种江湖人估量对手的眼神儿，心头更惊，面上含笑，慢慢走近。
　　团子没有注意。
　　那夫人正拉着团子的小手手，笑问：“为什么要请我吃这些啊？”
　　团子歪头头卖萌：“因为姨姨也请珠珠喝茶了呀！因为姨姨又威风又好看呀！”
　　夫人不由失笑：“你叫珠珠？真乖，我抱抱珠珠好不好呀？”
　　团子乖乖点头，还张开小胳膊，夫人便伸手要抱。
　　沈凌绝这一下也顾不上别的了，急上前道：“对，舍妹叫珠珠。”
　　他一手就把团子提了过来。
　　好在那两人也没有阻止。
　　团子在手，沈凌绝退后几步，整个人都放松了些，随手给小二丢了一枚银角子过去，一边叫团子：“好了珠珠，我们走了。”
　　团子惊讶地睁圆了眼儿：“可系珠珠还没有吃完呀！”
　　沈凌绝道：“不要了。”
　　团子更惊讶了，然后认真地道：“不行哒！你忘了姓李的爱哭哭啦？”
　　沈凌绝：“什么玩意儿？什么姓李的？”
　　团子道：“就系那句很有学问的话呀！人人都会哒，你肿么不会呀！”
　　老者捏了捏胡子：“粒粒皆辛苦？”
　　团子猛点头：“对哒对哒！你看介个伯伯他都会背！”
　　“行吧，”沈凌绝道：“咱走了。”
　　他抓着珠珠就要走，老者笑道：“不必如此，我们不是坏人。”
　　沈凌绝假装没听到，还教育珠珠：“在外头别跟生人说话！知不知道？更不能叫生人抱！你就是拐子最好拐走的那种小孩儿！知不知道！小笨蛋！”
　　团子不服气：“珠珠柴不是！珠珠不笨！你柴是！你连李李都不会背！”
　　那夫人也道：“我倒不知，我竟长得像个拐子？”
　　沈凌绝假笑回了一句：“两位别误会，我并无此意，我只是在教孩子。”
　　随说着，随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却一眼看到霍沉昭从街头走了过来。
　　沈凌绝飞也似地退了回来，来回一找，无处可去，迅速回到了刚才的茶摊，把珠珠往桌子底下一塞，然后迅速背对路面坐好，压低声音：“别说话！别出声！霍沉昭过来了！”
　　团子一下子就被塞到了桌子底下，还想伸头，沈凌绝抬手就给摁了回去，“别动！”
　　这种路边小桌太矮了，哪怕珠珠很小只，也难受，只好手脚并用，在桌子底下闷着头爬呀爬，想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地方。
　　她爬过一个桌，又爬过一个桌……然后，背剑夫人默默地把团子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抱在怀里，给她拍着身上的土。
　　团子还没来的及说话，就看到霍沉昭直直地冲这边走了过来，吓的一下子捂住了眼睛，小声叨叨：“看不到珠珠，看不到看不到，漂亮锅锅看不到珠珠……”
　　两人：“……”
　　沈凌绝虽然背对着路面，但也听到了脚步声，眼见躲不过，飞也似的站了起来……大声道：“沉昭！快来帮我！这两个人要抢走珠珠！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才出来的啊！”
　　霍沉昭刚走到近前，他一转身，还吓了他一大跳：“凌绝？”
　　然后他一愣：“珠珠怎么了？”
　　沈凌绝尚未察觉不对，飞也似地要去抢回珠珠，谁知道那夫人笑吟吟的飞起，就避开了他这一抢。
　　这一下子沈凌绝是真的吓到了，脸色猛然一寒：“放下珠珠！”
　　他便要扑过去，霍沉昭一把抓住他：“这是我师父和师娘。”
　　沈凌绝：“……？？”
　　小王爷尴尬地直笑。
　　霍沉昭转头看了一眼花脸小珠珠，又转回来看着他：“所以你为什么要带珠珠出门，你们又为什么会在一起，珠珠身上这又是怎么弄的。”
　　沈凌绝呆怔半晌，立马上前，拉住了霍沉昭的手，“昭哥，亲哥，咱打个商量，你就当没看到我，别跟明麟说，我现在马上立刻，带珠珠回去。”
　　霍沉昭就这么看着他。
　　沈凌绝道：“大家兄弟一场，不会这点儿小忙都不帮吧？”
　　霍沉昭比了比他身后。
　　不远处，盛明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沈凌绝：“……”
　　他立马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花脸珠珠。
　　四目对视，团子接受到了暗示，挺身而出：“锅锅！系珠珠要出来玩哒！系珠珠要师傅带珠珠出来哒！你打珠珠屁股吧！珠珠不怕疼！”
　　盛明麟：“呵！”
　　他懒得理这对不省心的，上前施礼：“伯父伯母，小子盛明麟，是昭哥儿的朋友。”
　　沈凌绝红着脸，讪讪地跟着施了一礼：“小子沈凌绝，冒犯了。”
　　霍沉昭的师父周饮瀚笑着点头：“明麟不必多礼，凌绝也不必在意，我们江湖人没那么多讲究的。”
　　盛明麟问：“伯父伯母是刚到京城？若是还没找到地方落脚，不如去我们府上暂住几日。”
　　“不必，”周饮瀚摇了摇头：“我们在这边也有院子，就在附近。”
　　盛明麟道：“那明麟回去知会了父母，改日登门拜访可好？”
　　周饮瀚温言道：“不必，明麟，你们若不嫌弃我们是江湖人，改日我与内子登门拜访。”
　　盛明麟笑道：“我与昭哥儿情同兄弟，怎么敢说嫌弃二字，那我与爹娘，便扫榻以待了。”
　　两边寒暄了一阵子，霍沉昭准备先跟师父回去一趟，盛明麟便抱过妹妹，欲目送他们离开。
　　既然他完全是晚辈的样子，又是实心实意地，周家夫妇也没有再谦让，就准备走，还不忘跟团子道：“珠珠，改天我们再去看你。”
　　团子点头，认真学锅锅说话，小嗓子奶呼呼的，“伯父、伯母，再见。”
　　然后她一眼看到霍沉昭也跟上了，急道：“漂亮锅锅！漂亮锅锅！你肘错啦！你快回来呀！”
　　霍沉昭不由失笑，敢情刚才他说的团子根本没听。
　　他就又转回来，拉了拉她小手：“我师父师娘来了，他们许久不见，想我了，我去陪他们一晚上，等明天就回来了。”
　　团子登时眼泪汪汪，“可系珠珠也会想你的呀！”
　　霍沉昭柔声哄她：“我今天晚上去陪他们一小会会，明天就回来了，等明天早上珠珠一醒了，就能看到我了，我保证。”
　　团子：“真的吗？”
　　“真的。”
　　“拉勾勾。”
　　霍沉昭跟她拉了勾勾，又亲了亲她的小花脸，才笑着给盛明麟转了个身：“行了，你们快走吧，珠珠脸上都粘住了。”
　　盛明麟笑着跟周家夫妇点点头，这才转身，珠珠趴在哥哥肩上，还眼巴巴的瞧着霍沉昭，好像要分开多久似的。

第283章 我妹妹怎么会有错
　　霍沉昭嘴角带笑，一直到他们转过街角，看不见了，才转回来。
　　周夫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们虽是师徒，却也情同母子，收到信知道他报了仇，就立刻动身，想过来看看他。
　　第一眼，她就发现这孩子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背负着家仇，真的是唯恐踏错一步，唯恐说错一句，整个人谨慎得叫人心疼，就像一个小老头。
　　可这次一见，他身上不但有了少年人的朝气，甚至还有了少年人的锐气，与他们相处也亲近随意极了，不是主仆而是家人。
　　周饮瀚也不由得欣慰，拍了拍他的肩：“挺好。”
　　那边，
　　盛明麟带着他们回了家，赶紧把妹妹抱下去洗脸。
　　不光脸上，身上衣裳也脏的厉害，手上也脏，鞋子也脏，沈凌绝就带了这么一小会儿，千金小贵女就带得跟个野孩子一样。
　　沈凌绝振振有辞：“犯错的是武师傅，跟我沈凌绝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们辞了他啊！”
　　盛明麟看着他，道：“你等会儿，我去找沈老爷子告个状。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了。”
　　他站起来就走。
　　沈小王爷当场就把高昂的头颅低了回来，一把抓住他：“行了行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不是没怎么样吗？我又没跑远，有我在你怕什么啊！带孩子出去玩玩有什么的！也没见别人家孩子连门也不敢出……”
　　盛明麟道：“我没说不让她出门，想出门，可以，带好护卫，带好丫环，你直接一个人也不带，抱着她就走了，你怎么知道不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啊？”沈凌绝真心不解：“我就在这周边转转，能出什么事？”
　　“万一呢？”
　　“哪来这么多万一？”
　　盛明麟正色道：“假如说，今天那两个人，不是沉昭的师父而是来抓珠珠的呢？你能保证珠珠的安全吗？珠珠的特殊之处，我们再是千瞒万瞒，也不能保证一定没有外人知道，若有人知道，他会不会不惜一切来抓珠珠？他会不会守在我们这里等上一年半载，等这么一个机会？这‘万一’真有这么‘万一’吗？”
　　沈凌绝哑口无言。
　　半晌他才道：“是我想简单了，我错了。”
　　盛明麟一指墙：“去，去那边倒立半个时辰，给珠珠做个表率。”
　　这种惩罚对沈凌绝来不痛不痒，沈凌绝直接飞过去，身体贴墙，脑袋着地，抱着臂就不动了，甚至还想睡一会儿。
　　隔了一会儿，团子终于被洗干净放出来了。
　　小团子头发还湿着，小眼神儿怯生生的瞅瞅她哥哥，忽然跑过来，抱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就猛亲了两下，看看他表情，又猛亲了两下，仰起小肉脸：“珠珠错啦，锅锅别生气啦！”
　　盛明麟：“……”
　　这谁顶得住？
　　盛明麟内心已经开始嘤嘤嘤了，我妹妹好乖好可爱！我妹妹介么可爱肿么会有错！全都是沈凌绝的错！
　　表面上严肃认真道：“知道错了吗？”
　　团子瞅着他的脸色，萌萌哒：“几道啦！”
　　“错在哪儿啦？”
　　团子手手抱着他的膝盖，软乎乎道：“珠珠不该离家出肘！珠珠错啦，珠珠下次债也不敢啦！”
　　沈凌绝忍不住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跟珠珠说你出去玩了，珠珠才急了，才要出门的。”
　　就知道！盛明麟呵呵哒。
　　一边继续教育妹妹：“可以出去玩，但是要等爹爹或者哥哥在家，安排好了，才能出去玩。”
　　团子小声小气：“可系安排好，就不好玩呀！师傅带珠珠出门，好玩。”
　　盛明麟吸口气：“那好吧，那等爹爹有空，我们去逛街市玩。”
　　团子猛点头，还嘟起小嘴，一跳一跳的要亲他脸：“谢谢锅锅，珠珠爱你。”
　　盛明麟忍痛拒绝了这个亲亲：“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你既然知道错了，去墙边站一刻钟。”
　　团子：“……”
　　团子只好默默地走向墙，一边迈着小小步，磨磨矶矶地走，一边还偷偷回头，想看锅锅会不会心软，结果锅锅一直别着脸。
　　团子只好小手手撑着地，努力想撑起来，结果叭叽，摔到了地上。
　　盛明麟：“……？？”
　　他道：“珠珠你干什么？”
　　然后他自己回过神来，过来扶起她：“不用珠珠，你直接站就行，不用倒着站。”
　　他直接把团子推到墙边站好，看了看漏刻：“一刻钟，我不说，不准乱动。”
　　团子乖乖点头：“哦！”
　　盛明麟走了回去。
　　团子斜眼看向几步外倒立的沈凌绝。
　　沈凌绝也略微侧身看向她，团子手指抠着墙，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小眼神儿使得要飞起，意思问他难受不难受。
　　沈凌绝微微摇了摇头，整个身子也跟着一转一转的。
　　团子十分佩服地看着他，沈凌绝十分骄傲。
　　然后他忽然想起来：“对了明麟，我们今天还看见你了。”
　　盛明麟嗯了一声，珠珠补充：“还有跟锅锅债一起的人。”
　　“哦？”盛明麟诧异：“你们还看到他了？他是十驸马廖折鹤。”
　　沈凌绝嘟囔了一句：“我说有点面熟呢……”他就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盛明麟倒也不太意外，之前查齐王的时候就曾说过，他们彼此之间传讯的方式，应该是女人。
　　不过今天这个人，也是需要查一查的，他就赶紧出去，吩咐小厮去叫秦江白来。
　　他一出去，团子和沈凌绝几乎完全同步，都是眼睛瞧着他，然后朝中间移了几步，想离得近一点。
　　本来移几步正好，结果两人都移，还移得挺急，登时就把团子给撞倒了，摔了个屁股墩儿。
　　团子也不敢吱声，飞也似地爬起来，小手手回过去拍拍屁股上的土，重新站好。
　　站好了，盛明麟还没回来，于是沈凌绝伸出手，拨拉团子的小手。
　　团子偷笑，也拨拉他，两人正拉拉扯扯地闹腾，就听盛明麟重重咳了一声。
　　两人迅速收回手，各自站好。
　　然后团子忽然想到什么，开始寻思。
　　一直到一刻钟到了，盛明麟叫了一声珠珠，团子都没听见，盛明麟慢慢走过来，伸头看了看：“珠珠？你在想什么呢？”
　　团子吓了一跳，哇了一声，还差点踩到沈凌绝。
　　盛明麟拉了她一把，随手把她抱了起来：“珠珠，你在想什么？”
　　团子疑惑地皱起小眉头，指了指那边：“就系刚才，珠珠差点又叫师傅叫星星锅锅了……为行么师傅一笑起来，介么像星星锅锅呀！？”
　　她看着他，问：“他不会系星星锅锅冒充的吧？”
　　盛明麟含笑看了一眼全身僵住的沈凌绝：“你问问他。”
　　团子直接跑过去，蹲在那儿，问着倒立着的沈凌绝：“你系星星锅锅吗？”

第284章 让百姓吃饱饭
　　沈凌绝：“……”
　　所以我应该答是还是不是？
　　最终他还是道：“那什么，珠珠，其实武师傅就是我，我就是武师傅，你没见我们从来没一起出现过？”
　　他就这么倒立着伸出手，团子哒哒哒走过去，跟他牵手手。
　　沈凌绝如泣如诉地道：“珠珠，你别生气，我们这都是逼不得已的。因为你哥哥，他担心你学武不认真，所以苦苦地劝我假装武师傅，我为了你的学业，也忍着心里的难受，假装严厉地对待你，但我又担心珠珠害怕，不爱我了，所以只能假装武师傅不是我，我也是非常无奈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团子忽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似乎是想去找荔枝的，但只走出几步，就哇的一声吐了。
　　吓的沈凌绝一下子翻身跃起：“我说的话有这么恶心吗？”
　　盛明麟一把抱住妹妹，飞快地道：“来人！叫大夫！快叫大夫来！”
　　小孩儿本就脾胃娇弱，再说珠珠这样的皇族小公主，哪里吃过路边摊……一发作起来就很吓人。
　　眼看府医半天也没给她止住吐，盛明麟焦急起来，也顾不上礼数了，就道：“去问问霍沉昭家在何处，问他能不能过来一趟，不行再请太医。”
　　下人应声去了，霍沉昭很快就赶了回来，珠珠闹腾了一场，小脸刷白，还喃喃地道：“珠珠不难受，别跟爹爹娘亲说。”
　　盛明麟十分无奈。
　　好歹等珠珠睡下了，几个哥哥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长叹了一声。
　　盛明麟也不骂沈凌绝了，他自己不也一样。
　　小孩儿真是太娇弱了，一点点照顾不到都不行。
　　所以，以后若要带珠珠出门，荔枝什么的还真得带着，要说照顾珠珠，她们才是专业的。
　　半晌，霍沉昭先开口，跟他道：“明麟，我师父的一个友人，叫平维，前阵子遇上时，与我师父同行了几日，一直在打探药园的事情，我师父起先不知道新粮种的事情，就直接说药园子从没有种过粮食，还跟他说了一些药园子不能种粮食的门道。结果快到京城时才听说，我献了新粮，回想起来才发现不对，那人可能是来打探消息的。师父说是怕坏了我们的事，让我跟你说一声。”
　　盛明麟定了定神，道：“没事。”
　　药园子有没有种过新粮，这个很容易查到，但这又不重要，反正新粮就摆在那儿，皇上知道底细就够了，别人追究新粮究竟是哪里种出来的，也没意义。
　　但是呢，粮这种事情，没有人能不在意，一个皇上，能让百姓吃饱饭，那基本上就不用担心造反。
　　百姓的日子有多苦？
　　譬如鸿鹄卫，只要能叫人吃饱饭，甚至不用洗脑也不用月钱，什么也不用，就能养死士。
　　所以，圣教关注粮种不奇怪，但这事儿都在朝堂上说过了，他们还在打听，这说明……他们不信啊！
　　盛明麟忽然就嘴角带笑，道：“这说不定是个好事儿。”
　　他按了按额角：“先不说这个，珠珠醒了，能吃什么？你寻思寻思。”
　　霍沉昭默默点头。
　　下午端王爷和端王妃回来，赶紧过来看闺女。
　　珠珠还沉沉睡着，饭也没吃，端王爷心疼地不行，听盛明麟汇报都爱搭不理的。
　　一直听着盛明麟说完了，只道：“我会跟你皇伯伯说的，廖折鹤应该可以留几日，你尽快吧。”
　　顿了一下又道：“长平侯世子不是庸才，应该只是一叶障目了，我找机会与他说一声，让他也私下慢慢查查吧，他来做，方便一点。”
　　他又顿了一下：“我今儿上了一道奏疏，请设养廉司。”
　　这是从抽奖的那本书上得来的灵感。
　　大盛朝的官员是真的穷，不是假穷，有时候单凭俸禄确实没法养活家人，所以，也确实有官员，是被迫贪，被迫收贿赂的。
　　全部官员增加俸禄，暂时是真的做不到，只能先救急，先把高官安抚一下。
　　那制糖法中，有几种可以拿出来做，会与世面上的糖不一样，做起来可以称得上暴利，所以，就让这种“国营”的产业，成为一个大家合法赚俸禄的途径，高官发钱，小官发糖，咋说呢，让官员看到朝廷的努力吧。
　　同时，这产业因为涉及到各方势力，没办法拧成一股绳，所以，各方拉扯之中，帐目也会清爽，也没人敢使绊子。
　　当然了，制糖，只是一个开端，后续有合适的产业，仍旧可以做为国营，到那时，就收归国库了。
　　而且他还写了诸多细则，譬如说，因为制糖，先期也是需要投入的，所以，还要请官员“入股”，拿一部分钱来入股，那之后，除了养廉银子，还会有分成，收入更多。
　　盛明麟听得耳目一新：“那本书，爹爹看完了吗？我也想看看。”
　　“还没，差不多了，”端王爷道：“我得从头到尾细细捋上几遍，把原版和抄出来的一版，都给皇兄送去，我自己还得留一版看，所以还得等两天。”
　　盛明麟点了点头，一边沉吟。
　　这件事情，看起来小，其实并不小。
　　比起偷偷摸摸，这是公开的，合理合规的，主要是这样一来，朝廷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明公正道的养廉银，你再贪，那种无奈的立场就没了，朝廷再做什么，更加师出有名。
　　端王妃别的不说，做生意是真的擅长，在里头听着，忍不住插了一句：“这生意要是做起来，可是很赚钱的！”
　　盛明麟两人都点头应是，但这会儿，两人根本没想过，这个很赚钱，居然能这么赚钱。
　　父子俩结束了话题，同时站起来进了里头，继续守着珠珠。
　　珠珠病了两天，整个团儿蔫哒哒，也没去练武。
　　盛明麟也没心思干活儿，廖折鹤递帖子他都暂时拒了，一有空儿就回来瞧着妹妹。
　　沈凌绝犯了错愧疚，也老实得很，天天一有空就蹲在床前，陪着珠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但，大家都没想到的是，珠珠儿两天没去，团宠线却不知为何，一直在长，未来同僚……也就是未来的鸿鹄卫们，不知道为何，对珠珠的爱意稳定上升中。
　　～❤～
　　补啦，欠的章节我补上啦！

第285章 小孩生病长心眼儿
　　盛明麟笑着跟珠珠道：“珠珠太重要了，没有这么优秀的珠珠在前头给他们做表率，他们学起来都没有目标了，所以肯定都想珠珠了。”
　　沈凌绝也道：“对啊，珠珠不去，日子得多没意思？他们肯定特别想珠珠，我也每天都想珠珠，一会儿不见就想得厉害。”
　　团子倚在大迎枕上，细声细气地道：“珠珠也想他们啦！珠珠……”
　　她忽然顿住，大眼眨了眨，然后愣住了。
　　盛明麟问：“怎么了？”
　　团子眼儿大睁，喃喃地道：“就，就系……刚才珠珠想，想一下他们，可系珠珠居然想不起来每个人的样只！他们好像都长一个样只呀！珠珠也不几道他们的名只！珠珠都没有问过！只能想一个影影啦！”
　　噗！
　　盛明麟不由失笑，就想说话。
　　沈凌绝突然踢了盛明麟一脚，踢得还挺疼，在他下意识缩脚低头时，迅速凑到榻前，飞快地安慰团子：“这有什么的，你看我是武师傅，我也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这很合理啊，谁叫他们都长得一样呢！你看我们连这么难的功夫都会，说明我们聪明得不得了，那记不住肯定不是我们的错，是他们的错，你说是不是？”
　　团子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好像是诶！”
　　沈凌绝笑眯眯地凑过来，拉了拉团子的小胖手：“所以，记不住就记不住，胜利者不需要记住失败者的名字！只除非有一天，有一个人超过了你，那你才要记他的名字，这只是为了打败他。懂了吗？”
　　团子眼儿大睁，被他的中二语录说得一愣一愣地：“介，介样吗？”
　　沈凌绝郑重点头，“对啊。”
　　团子一脸的恍然大悟。
　　盛明麟默默地看着他。
　　自从珠珠生病，小王爷可能是出于愧疚之心，彻底甩掉了傲娇包袱，赤果果把争宠俩字儿刻到了脸上，抢话抢不过直接动手……于是团子和沈凌绝的关系突飞猛进，外哥马上就要破例晋升成内哥了。
　　但他怕什么？
　　不论有多少内哥外哥，全都比不过他这个亲哥！
　　沈凌绝“不动声色”地挤了半天，就差坐到他腿上了，盛明麟索性站起来，把大舞台让给了他。
　　反正他不能去北院，沈凌绝就得天天待在北院，闹了一会儿，就恋恋不舍地走了。
　　他一走，屋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沈凌绝和七皇子但凡有一个在，哪怕他们不说话也觉得闹腾的慌。
　　被挤开的盛明麟和霍沉昭，一起站起来回到榻前，团子还有点儿没精神，说了这么半天，已经有点累了，把姿势改成躺着，朝他们笑：“锅锅，漂亮锅锅。”
　　两人都应了一声，等了一等见团子没说话，也暂且没逗她说话，只拉拉小手小脚逗她玩。
　　盛明麟半开玩笑地跟霍沉昭道：“珠珠这一病，倒是耽误了咱师父师娘过来玩，明儿我爹休沐，不如让二老明天来？”
　　霍沉昭道：“其实不必来也可，我师父师娘是江湖人，亦是寻常百姓，就算王爷不见他们，我和师父师娘，也不会觉得被慢待。”
　　盛明麟笑道：“我爹本就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性子，他一向毫无架子，与三教九流关系都好，这是一。二来，就算不是，为了你，见见你家人，也是应有的礼数。”
　　霍沉昭笑了笑没再多说：“那我一会儿回去一趟，与他们说。”
　　两人说着话，团子就躺在那儿安静听着，忽然就拉了拉霍沉昭的手，细声细气地道：“漂亮锅锅，难受。”
　　霍沉昭赶紧给她把脉，又摸了摸软乎乎的小肚子：“还难受？哪里难受？”
　　团子大眼骨碌碌地转，盯着他的脸瞧，“哪里都难受，明天也难受。”
　　盛明麟笑着捏了捏妹妹的小胖脚。
　　这两天端王妃过来，时常说“小孩生病就是长心眼儿”，他越来越觉得她说的对，团子这是担心霍沉昭跟着师父师娘走了，一说起这个话题，她就说难受。
　　小团子平时梳着发包包，系着小流苏，虽然小小一只，也是个小姑娘了，但这会儿，头发都散着，软绒绒的，就像一只无辜无害的小动物，眼儿水汪汪，小嗓子有气没力地说句什么，声儿细细的，就让人想什么都答应她。
　　果然霍沉昭察觉到了，就毫不犹豫地保证：“只是来玩一下，我师父师娘，只是来玩一天，我不会跟他们走的，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珠珠的，珠珠不用担心。”
　　团子偷偷瞅着他，信了，立马道：“珠珠也喜欢漂亮姨姨……漂亮伯母，那来玩吧！珠珠阔以分糖糖给他们次！一人分两块！三块也行！”
　　霍沉昭失笑着亲亲她小胖手：“那就谢谢了。”
　　团子放了心，眼儿又开始慢慢阖起，想睡觉了。
　　她生着病，精神短，说睡就睡，睡的都颠倒时候了，霍沉昭看了看漏刻，马上就要吃饭了，赶紧摇了摇她手手，继续逗她说话：“对了，珠珠，那天我们买来的花灯，你有没有见？”
　　团子张开眼：“灯灯？”
　　“对，”盛明麟也帮忙逗：“可好看了，我叫人拿来，你看好不好看，到时候还可以让韩酒酒捏几个。”
　　团子勉强点了点头，盛明麟就叫人把灯拿进来，白天看也就普普通通，团子不怎么感兴趣，只眼儿瞬了瞬。
　　盛明麟笑道：“这时候不好看，到晚上再点了你看……爹爹说，到八月十五正日子的时候，带我们去街上看舞龙舞狮呢，很有趣的。”
　　团子眼儿一下子张开，就想坐起来，“珠珠几道！珠珠见过！大狮只眼睛会动！”
　　“嗯，”盛明麟双手拉她起来，笑道：“很有趣的。”
　　正说着呢，珠珠忽然咦了一声，跟他们转述：“统统说，又能抽奖啦！”
　　盛明麟也有些讶异：“又能抽奖了？是团宠线吗？”
　　团子点了点头。
　　盛明麟还真没想到又能抽了，之前抽那个也没几天啊！
　　不过也挺好的，正好生病呢，抽一个有趣的奖项出来，也可以玩一玩，高兴一点儿。

第286章 善解人意的统统
　　于是珠珠开始抽，抽完拿出来，盛明麟当时就无语了。
　　珠珠抽出来一个：《惊鸿步》
　　书名下头还有备注：绝顶轻功，极宜女子学习。
　　倒不是说轻功不好，轻功当然很好了，可这就像上次的制糖百法，还有这个惊鸿步，都太正经了啊，不像团宠线，不像给三岁小宝宝的奖励啊！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小孩过生辰，你奖励他一套四书五经，哪怕是盛明麟这种爱读书的人，也不会很开心啊！
　　统统非常无辜：“可宿主就想要这个啊！”
　　盛明麟一下子就悟了。
　　他真是傻了，这可是系统啊！系统从来都不善解“人”意啊！
　　所以珠珠想要很多糖，系统就认为她需要制糖百法；所以珠珠想去北院学功夫，它就给她绝顶轻功。
　　居然莫名有一种很合理的感觉？
　　盛明麟颇有点儿哭笑不得。
　　统统还兴高采烈地道：“而且宿主的积分突破二百啦，系统商城也开啦！还有商品在搞特价！”
　　盛明麟弄懂什么叫搞特价之后，问了问都有什么商品，统统说：“比如有一个药棋，可以两个大夫下，一方出一个病，另一方出方子。好大一包，平时要一百多积分，现在才十个积分，真的很划算的！”
　　盛明麟：“……？？”
　　这能好玩吗？他跟霍沉昭说了说，霍沉昭想了想，点了点头：“应该挺有意思。”
　　盛明麟：“……”
　　行吧。盛明麟就问：“就没有好玩一点的吗？”
　　统统道：“这是跟着宿主的抽奖来的，如果宿主想要好玩的，抽到好玩的，那当天搞特价的，通常也会是好玩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
　　然后跟妹妹解释了一下，还没解释完，团子就毫不犹豫地道：“买！”
　　盛明麟：“真的买？”
　　“买呀！珠珠有钱！”团子道：“统统说啦，特价就等于不要钱！买到就系赚到！”
　　盛明麟：“……”
　　他觉得街上那些小贩儿吆喝大甩卖的时候，他妹妹一定是第一个跑过去的那种，太好骗了。
　　他又仔细问了问，终于还是给珠珠买了那个药棋，毕竟真的好便宜。
　　药棋一拿出来，好大的一箱，而且“药”的卡片上，有非常清晰的图样，有植株的图样，上头画出来一个圈圈，是晒干的图样，上头写了药名，后头还写了药性和炮制的方法。
　　而“病”卡片上，还写了药方，玩的时候，可以现场验证。
　　霍沉昭已经迅速检查完了那本轻功，虽然来不及细看，但也察觉到不同凡响。
　　药棋也很有用，就算不当棋来玩，拿来当识字卡片教珠珠，估计珠珠也会很乐意学。
　　盛明麟跟珠珠道：“下次抽奖之前，珠珠先不要抽，先提前在心里想想，珠珠想要什么。”
　　团子想了想，软乎乎地道：“可系，珠珠什么都有呀！”
　　盛明麟笑叹了一声。
　　是啊，身为大盛第一权王的小公主，她想要什么没有？
　　他一心想从系统那儿拿一些这个世上没有的，这种事情只能说可遇不可求……让珠珠自己想，万一珠珠抽一盘子甜糕点心什么的出来，那就不划算了，还不如就像现在，顺其自然。
　　统统人模人样的感叹：“宿主的物欲太低了。”
　　盛明麟赞同点头。
　　确实，珠珠简直毫无物欲，并不是有意控制，而是真的没什么物欲。
　　这种心情，真的需要从小养成，从小身边的好东西多得不得了，偶尔有想法立马就能得到，甚至翻几倍得到，或者得到更好的，心灵是满足和富足的，就没什么物欲。
　　嗯，最多就是从小不让吃糖，所以超爱吃糖。
　　反之，一个小时候想要什么，哭闹都得不到的人，长大之后就会对那样东西，和很多东西都有渴求。
　　眼看着终于拖到午饭时间了，盛明麟也顾不上感慨了，赶紧叫下头上饭。
　　其实很多大户人家，小孩生病，都得饿几天的，珠珠虽然不用净饿，但也只能吃普通的白粥小菜，盛明麟两人也陪着她吃白粥。
　　正吃着呢，端王爷也回来了，趁中午这会儿也得回来看看闺女。
　　但珠珠已经精力耗尽，跟她爹话也没说几句，吃了一碗粥就睡了。
　　等他睡着了，端王爷才看了看这些东西，问了问咋回事儿。
　　盛明麟小声跟他爹说话：“我忽然发现，像积分这种事，必须得落到实处。”
　　什么叫落到实处呢，就比方说鸿鹄卫这些少年人，他们以前不喜欢珠珠吗？
　　肯定也喜欢的，漂亮可爱又不淘气的小孩子，大部分人都喜欢。
　　但这种喜欢就类似于，街上走过了一个小姑娘，我觉得她长得很可爱……这种一掠而过的，浮在上空的好感。
　　只有像那天，珠珠突发奇想分饼干，得到饼干的人，未必是真为了饼干增加好感，而是珠珠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具体的，实实在在的人，有了真实感，落到了实处，所以积分才会长。
　　如今也是，因为珠珠请假没去，所以大家会想到她，更有真实感了，团宠线才会长。
　　他解释了一下，端王爷凝眉：“你的意思是，护国线也是这样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所以我刚才，一直在跟自己说，珠珠是我大盛的福星，对大盛厥功至伟……沉昭你也试试，行不行的，试试也没损失。”
　　要知道，虽然他们都爱珠珠，但爱珠珠，和信重珠珠，是有差别的。
　　这就好比，有个臣子可能五六十岁了，是朝中重臣老狐狸，但他在他的爹娘眼中，可能还是那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就会没有信重值。
　　端王爷点了点头：“我也试试。”
　　两父子的观点都是一样的，能自己处理的，就不要麻烦珠珠，不然哪怕珠珠是在玩儿，只要多加一个刷积分的目的，就会觉得委屈了珠珠。
　　然后端王爷跟霍沉昭道：“明儿休沐，让你师父师娘过来吧？”
　　霍沉昭站起来回道：“明麟与我说了，我现在就回去一趟，跟他们说。”
　　端王爷拍拍他肩：“那行，就这么定了。”
　　他就起身走了。
　　隔天珠珠好了大半，立马就在榻上躺不住了，想出来玩。
　　于是盛明麟抱着她去门口迎客，周饮瀚夫妻俩一到，团子就热情招手：“漂亮姨姨！”又忘了叫伯母了。
　　盛明麟也没有纠正她，就笑着上前，周夫人笑着伸手，“珠珠，姨姨抱。”
　　团子立马张开手，让她抱了，周夫人摸了摸她小脸：“听说珠珠生病了，可好些了？”
　　团子道：“好啦！珠珠听说姨姨来，就快点好啦！”
　　周夫人被她逗得笑出声，周饮瀚也不由失笑，一行人慢慢往前走，端王爷和端王妃丝毫没拿架子，迎出门来，一照面儿，端王爷不由惊讶出声，快步上前，双手把住周饮瀚的肩：“是你？”
　　几人全都愣住了，周饮瀚倒是笑了，回捏了捏端王爷的肩，道：“好久不见。”
　　盛明麟和霍沉昭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懵了。
　　～❤～
　　对不起呀，下一章我感觉不大对推翻重写了，写不完啦，所以今天只有两章。

第287章 端王爷翻车了
　　盛明麟道：“爹，你认识周伯父？”
　　“认识，”端王爷叹道：“怎么会这么巧？算算得有十几年了吧？不过我不知道他是昭哥儿的师父啊，这也太巧了。周兄，你们先进来坐。”
　　几人进了门坐下，端王爷就跟他们说了说。
　　太祖爷时，有九大塞王，塞王就是镇守边塞扩土开疆的藩王，当初的明熙帝封燕王，便是九大塞王之一。
　　而端王爷从小文才卓绝，太祖爷时常说他们家难得出一个会读书的，所以从一起初就不在塞王之列。
　　他们这一辈儿的兄弟，一般早早就会封王，成亲之后便会就藩。
　　而在成亲前，会抽至少一年，多则三五年的时间，去各处体察民情，熟悉农事和军事。
　　当时其它兄弟都去了凤阳，他则一个人去了潞安，就图跟燕王挨得近些，写信或者送东西方便。
　　但那会儿的潞安还挺乱的，有的地方匪患横行。
　　端王爷那会儿也才十三四岁，正是正义感爆棚的时候，天天羡慕皇兄能打仗，所以走到哪儿，就带着兵把匪患给平了，而且仗着聪明，通常伤亡小收获大，有时候缴获匪寨战利品多，还给太祖爷送回去。
　　太祖爷夸赞了他，于是端王爷更加上心了，但土匪就那么多，也都长了耳朵，你带这么多兵马来剿匪，人家傻了才蹲在那儿等你打。
　　于是很快就没有土匪了。
　　剿匪上头的端王爷很不高兴，就带着人四处乱走。
　　然后呢就有一天，听说有个门派强掳童男童女，根本不管人家父母答不答应，襁褓中就把孩子掳走，去山上学武，至死不许见家人。
　　端王爷一听这还得了？无法无天啊！
　　立马派人调查，结果问了几个人，一个比一个说的玄乎，端王爷派出来的斥候，还看到一个妇人，还没上山就被人打下来了，在山下打滚大哭，其状凄惨。
　　据她说，她的女儿生下来就丢了，找了几年也没找到，结果有一天在街上看到一个人很像她女儿。
　　因为她女儿脸上有一个很特别的伤疤，而且长的跟她的大女儿二女儿也像，她就跟上来想认，结果她女儿根本不认她，而且这山寨也不让她进。
　　若是此时的端王爷，就会觉得有些蹊跷了，但那时的端王爷还年轻，当时就义愤填膺了。
　　然后他通过调查和观察，发现这个山寨规模很小，而且有不少都是女子，于是他只带了二百兵马来围山，然后就翻车了。
　　端王爷说到这儿的时候，霍沉昭已经明白了，在憋笑了。
　　端王爷也笑，伸手指了指他，让他不要开口，一边又顺手抱过闺女来，捂住了她耳朵。
　　小团子十分熟悉这种大人说话，有的话小孩不能听这种情况，乖乖地歪头头，枕在了爹爹肩上，好让爹爹捂的更方便一点，一边还朝旁边的周饮瀚露牙牙笑。
　　周饮瀚也回了一个笑。
　　端王爷略放低一点声音，继续往下说。
　　这个小山寨的头目，其实就是周夫人。
　　周夫人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称弯刀玉娘子，她不姓玉，姓林，名叫林疏桐，玉字是在说她的美貌。
　　总之呢，周夫人功夫很好，晚上的时候，周饮瀚也在这边，就这两人，就差不多能横扫端王爷带来的人马了。
　　而且周夫人这边的小山头，跟周饮瀚门派的后山，是有吊桥连着的，守望相助，这边讯号一打，那边人呼啦啦就来了，而且来的全都是高手。
　　总之端王爷翻车翻地很是猝不及防且迅速，还完全没回过神儿来，就被抓了。
　　好在他们穿的是官兵的衣裳，周饮瀚沉得住气，端王爷也从来不是仗势欺人的人，两边几句话就说开了。
　　是怎么回事儿呢？
　　因为这边，连年干旱，大家日子过的苦。
　　渐渐地，这周边几个村子，就有了杀死女婴的传统。
　　而周夫人幼时，就是被父母遗弃的，所以她学武成亲之后，就一直在救助女婴。
　　发现这边杀婴太多，救也救不及，周夫人就建了一个落婴坟，并在四处广为宣传，让大家把女婴扔到这边，说这样能让女婴下辈子投个好胎，而且，还能让女婴把这一辈子的气运反哺血亲，家族会更兴旺，更容易生儿子……诸如这些。
　　这样一来，有心疼孩子的，也有盼生儿子的，总之，宁可信其有，就不嫌麻烦，会把女婴送到这边。
　　落婴坟盖的就是一个坟的样子，里头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其实铺了厚厚的稻草和棉絮，孩子扔下来也摔不着，然后这边扔了，她的人就赶紧过来救了。
　　也有救不活的，但大部分都能救活，这么做的好处就是……扔的人以为闺女死了，女儿家长大了，也不用再受亲情所累。
　　他们都把她扔了，长大了又想沾她们的便宜，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可十来年做下来，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周饮瀚就索性让人传一些更玄乎的消息出去，来混淆视听。
　　至于那天斥候发现的妇人，她是连生了三个女儿，又生了一个，她丈夫气得直接把烧火钩子捅到了女婴脸上，留下了一道弯弯的伤疤，当时女婴都快没气了，直接往山林里一扔，是村里人经过，看着可怜，才走了一段路，送到落婴坟的。
　　结果如今那妇人发现女儿没死，又来纠缠，才被端王爷派出的斥候看见了。
　　端王爷叹道：“你们不知道，我当时十分羞愧，因为我已经在周边转了大半个月了，杀女婴的事儿，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周饮瀚一直听着，面上带笑。
　　端王爷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却是那时候就知道他是端王爷的。
　　只是当时，他们动手的时候没什么顾忌，端王爷一行人输得十分狼狈，还被倒吊了一会儿，这对他来说，应该算一件糗事。
　　所以他从不会对外人提起，也做好了来了之后，被端王爷装不认识或者撂脸子的准备。
　　没想到端王爷完全不当回事儿，讲得十分兴致勃勃。
　　然后端王爷续道：“早上离开之后，我跑去痛骂了知县，狠治了一番杀婴的行为……其实现在想想，也是有些偏颇了，毕竟，杀婴最根本的原因是穷，而不是恶，只是那时的我尚想不到这些。”
　　他顿了一下，侧头对周饮瀚解释：“你们那边，不是我的驻军之地，不能久待。其实也主要是我年少，脸皮薄，找县官出了气，就灰头土脸地走了。若换了如今，怎么也得去你们家蹭吃蹭喝蹭功夫，蹭上三五个月，也试试游侠儿的日子。”

第288章 珠珠的心意
　　周饮瀚笑道：“王爷若去了，我们蓬荜生辉。”
　　霍沉昭轻声道：“其实，王爷幸好没去，听说当时我师父师娘自觉得罪了你，怕你事后报复，立时便搬家了，连门派也解散了。”
　　端王爷吃了一惊：“当真？”
　　霍沉昭看了看师父，点头：“我也是听师兄说的，好似只用了十来日，便搬走了，后来落脚在了雍州。”
　　端王爷不由啧啧：“是我的罪过，对不住了。”
　　周饮瀚瞪了霍沉昭一眼，不过这事儿端王爷早晚会知道，霍沉昭既然说出来，那应该是没事。
　　他无奈地笑道：“是我们自己小人之心，私下揣测王爷的度量，以至于应对过度，王爷不要见怪就好。”
　　端王爷直摆手：“也是我想的不周全了。”
　　这个话题提一嘴就好，多说无益，盛明麟看了一眼妹妹还被捂着耳朵，就岔开话题问：“那落婴坟呢？”
　　周夫人道：“落婴坟我倒是一直放了人，官府禁令之后，也仍旧有人夜里去扔孩子……”她长叹了一声，又道：“但近些年倒是渐渐少了，日子好过了，这样的人自然便少些。”
　　霍沉昭道：“我师娘在各地都放了落婴坟，不止那一处的，至少有七八处。”
　　端王爷道：“嫂子大义。”
　　端王妃也不由道：“嫂子确实大义，不知这些姑娘如今在哪？”
　　周夫人含笑道：“我都是教她们一些手艺，比如绣花、做菜、也或者功夫、总之适合什么就教什么，等大些了，愿意嫁人的，就从门里找些底实亲戚，给他们些银两，认个干亲，然后便嫁人。也有不愿嫁人的，那就不嫁人，只要能养活自己便成。我们江湖女子不太在意这个的。”
　　端王妃连连点头：“嫂子这真真是大功德。”
　　两人聊起来，端王爷就松开了捂着闺女耳朵的手，把小人儿举了个高高。
　　珠珠用手手扶住他脸，道：“爹爹，下次，能不能锅锅捂耳朵？不要爹爹捂耳朵？”
　　“嗯？”端王爷道：“为什么？爹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哥哥的么？”
　　团子道：“一为爹爹捂耳朵，一减减也听不到呀，珠珠的耳朵关门门啦，脑袋也关门门啦！珠珠有一减减怕怕。”
　　端王爷愣了一下：“哥哥捂耳朵能听到？”
　　团子歪头想了想：“锅锅捂耳朵，能听到一减减，可以想一下下，就不怕。”
　　端王爷恍然，跟小胖妞顶了顶脑门儿：“对不起珠珠宝儿，爹爹下次不会了。”
　　珠珠的意思是，盛明麟捂的不严实，偶尔能听到只言片语，随时想一下，就会比较有意思，但他捂的太严实了，什么都听不到，就像被关起来一样，所以会有一点点害怕。
　　盛明麟伸出手：“珠珠过来，哥哥抱抱。”
　　团子立马就想过去，端王爷抱紧她：“不行，爹爹还没抱够呢，等吃过午饭哥哥再抱吧。”
　　周夫人不由失笑：“珠珠儿真是可爱得很。”
　　团子软乎乎地回应：“姨姨也可爱，还威风！”
　　周夫人更是笑，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绢包，道：“这是我与外子无意中得到的一块养身玉，不算什么珍贵物什，只是少见一些，送给珠珠戴着玩罢，还请不要嫌弃。”
　　端王妃笑道：“当然不会。”一边就接过来细看。
　　这玉坠子，形状是一个葫芦，雕工也不错，看起来有一点像羊脂玉，只是触手格外温软。
　　她也算见多识广，却也不曾听说这种玉。
　　霍沉昭在旁边解释，道：“这种玉又叫天玉，其实是一种温养的玉，不宜火力旺的人佩戴，但幼儿、女子佩戴却是十分合宜的。”
　　端王妃连声谢了，叫下人收好，回头串个绳儿给珠珠戴上。
　　周夫人又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道：“我知明麟不擅武，但这匕首又小又轻，平时藏在袖中靴中，也可防身。”
　　盛明麟急起身双手接过，也连声谢了。
　　珠珠看在眼中，道：“珠珠也有礼物！”
　　她从爹爹怀里滑下来，然后两只小手手齐上，从口袋里掏呀掏。
　　她的口袋都是在胸前，挺高又挺小，她奋力掏了好半天也没能掏出来。
　　一屋子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掏口袋，也不说帮帮忙。
　　珠珠急得小身体弯来弯去，好不容易掏出来了一个，美滋滋地放在了周夫人手里，是一块糖。
　　周夫人笑着道：“谢谢珠珠。”
　　然后她走到周饮瀚面前，继续努力掏呀掏，又掏出来了一块糖，放在了周饮瀚手里。
　　周饮瀚也道：“多谢珠珠。”
　　团子美滋滋地道：“不用谢，这系珠珠哒心意。”
　　她顺势小腿腿一拐，就拐去哥哥怀里坐下了，盛明麟帮她从小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剥开给她塞进了嘴里。
　　几人继续闲聊，端王爷问起他的近况。
　　周饮瀚所创的门派，以山为名，叫九顶门，不是什么大门派，搬到雍州之后仍旧叫九顶门，没怎么收徒，至今为止，也只收了三个徒弟，加上三个亲儿子，其它的都是徒孙和外门弟子了，加起来也不到二百人。
　　等大儿子长大些成了家之后，两夫妻就不怎么管事了，平时就在后山养花种草的，偶尔出来游山玩水。
　　但因为夫妻俩都武力值高，所以在江湖上地位还是不低的。
　　一边聊着，端王爷就不由得微微沉吟。
　　周家夫妻来的挺晚，聊了没多大会儿，就该用午饭了。
　　珠珠这两天睡得多，一边吃着，一边就直打哈欠。
　　盛明麟和霍沉昭都是熟练工，赶紧合力把妹妹喂饱了，盛明麟就准备送她回去睡午觉。
　　结果团子都快要睡着了，忽然想到什么，迷迷糊糊地撑起来，从盛明麟怀里滑下来，惺忪着眼儿来回一找，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霍沉昭膝前，喃喃道：“抱，漂亮锅锅，抱珠珠。”
　　霍沉昭便把她抱了起来，小团子立马双手双脚抱紧了他，紧紧搂着他脖子：“肘呀，回去睡觉觉。”
　　盛明麟笑着坐了回来：“那你送珠珠回去睡午觉吧，我在这儿陪着伯父伯母。”
　　霍沉昭点点头，就抱着珠珠走了，盛明麟给他们解释：“珠珠可能担心昭哥会跟着你们走，所以这两天格外黏他。”

第289章 珠珠心眼儿可多啦
　　周饮瀚含笑道：“这趟我们过来，昭儿变化挺大的，我们着实感激不尽。”
　　端王爷笑道：“这个不必多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缘份……”
　　他岔开话题：“周兄，你们门派的功夫，是只有收徒才能传的吗？”
　　周饮瀚愣了一下。
　　他是老江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端王爷的意思，但还是照实答道：“有一套剑法算是独门的，不外传，但大多是寻常功夫，并不拘泥于门派，只是我与内子都是胸无大志之人，练功也不勤勉，实力也是平平。”
　　端王爷笑而不语。
　　盛明麟估摸着他爹的意思，是想以周饮瀚为纽带，看能不能利用一波江湖势力，来对付圣教……
　　不过听周饮瀚的意思，好像是婉拒了。
　　他也没掺和，一直陪着用完了饭，周饮瀚夫妻俩就告辞了，不过倒是说了，会在京城多住一段时间。
　　下午盛明麟偷着问了问霍沉昭。
　　霍沉昭笑道：“你别看九顶门只是一个小门派，但我师父本人名气还挺大的，有不少江湖朋友。但江湖人跟圣教这种比起来，怎么说呢，不大一样吧。”
　　因为圣教是洗脑，吸纳最底层的百姓，跟江湖人的门派传承，就不是一个路子的。
　　但是呢，如果江湖人肯掺和进来，圣教绝对会慌的，这就相当于腹背受敌啊！
　　霍沉昭跟他说话，一般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低声道：“我会劝劝师父，不过我劝不劝用处不大，关键是我师娘，我师娘只要答应，那肯定没问题，我师父其实是个挺谨慎的性子，做事求稳，不太喜欢冒险。”
　　他出主意：“王妃娘娘跟我师娘，肯定投脾气的，若这事儿真的重要，你让王妃娘娘与我师娘说说就成……我也挺想让师父师娘，待在京城的。”
　　盛明麟笑着应了。
　　晚上的时候，就跟端王爷说了。
　　端王爷只笑道：“先等等，这会儿还不是时候。不过安宁，你有空倒也可以约约周夫人，暂时别让他们走就成，别的不用急。问题不大。”
　　他们大盛皇族，说一句不夸张的，历朝历代的皇族，就没有像他们大盛皇族这样亲近百姓的，太祖爷是真真的布衣出身，自己人！
　　所以江湖人投效朝廷，名声并不会不好，端王爷觉得说服他们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事儿有他爹操心，盛明麟也没太放在心上。
　　第二天，他本来想让珠珠再休息一天的，但珠珠非要去上学。
　　而且为了她精彩的亮相，一大早就在选衣服，一群下人拿着衣服给她瞧，珠珠每一个都认真瞅瞅，但全都不喜欢。
　　她跟荔枝道：“珠珠想要，昨天姨姨呐样的衣服。”
　　那不就是劲装吗？
　　盛明麟正想哄妹妹说下午给你做，结果就见荔枝十分淡定地点点头，然后这边拿拿那边拿拿，拼了一套，略长的上衣束起来，穿起来果然就很像劲装了，连配套的高筒小鞋子都有。
　　盛明麟咳了一声，不说话了。
　　而且连发式都变了，没扎小流苏，给编了小辫子，团子头发又细又软又短，编出小辫子来也细细的，忽然就有了一种小小小只小姑娘一样的感觉，甜滋滋的可爱。
　　团子并没发现头发和衣裳味儿不搭，美滋滋地去上学了。
　　一去了那儿，果然得到了整班小少年们激动的眼神儿，虽然不敢拥上来，但眼里全都写着欣喜。
　　沈凌绝自从马甲掉了，就拿捏不住该怎么当武师傅了。
　　勉强板着脸道：“好了，大家先上课，珠珠儿病刚好，先试一下能不能走，若不能，不要勉强。”
　　团子踩上几阶楼梯，偷偷瞄瞄后头，小声问：“星星锅锅，有没有人超过珠珠？也肘转圈圈啦？”
　　沈凌绝也小声回答：“没有，没有人能超过珠珠，锅锅会保护你的转圈圈，不许别人走。”
　　因为他们就算超过了也练拳脚了没有人需要走这玩意儿，除了你这个小豆丁。
　　团子点了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屋里，盛明麟叹了口气，转身：“来吧，剪子包袱锤，谁输了谁当坏人。”
　　秦江白叹了口气，一边走过来，一边道：“小王爷当坏人不是挺好？你非要揭穿他。”
　　“不是我！”盛明麟道：“是珠珠自己看出来的。”
　　三人玩了两局，秦江白输了，只能背着手走出来，严肃地道：“学武就学武，不要嘻皮笑脸的！学生和武师傅也不要交头接耳！好好学！”
　　团子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瞧着他。
　　秦江白神情严肃。
　　结果珠珠一下子笑开了，笑出了小白牙，大眼弯弯，朝他招手。
　　秦江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珠珠抓着他的手臂，又走上三四阶，就跟他差不多高了，凑过来小小声地道：“你凶凶，珠珠也几道你就系秦锅锅，不系武师傅，珠珠现债心眼儿可多啦，不好骗啦！”
　　秦江白：“……”
　　沈凌绝憋笑看他。
　　因为端王妃老说，所以珠珠也跟着学，天天嚷嚷我长心眼儿啦我心眼儿可多啦，沈凌绝一听见就忍不住要笑。
　　秦大人铩羽而归。
　　小孩儿上课，有时候就需要有一个害怕的人才行，害怕了才会坚持，坚持才能一步步提高上限，要不然一累就歇，一累就歇，就变成玩闹了，所以今天上课的效果不咋滴。
　　中午盛明麟回来的时候，就听说，廖折鹤那边，又送了帖子过来了。
　　盛明麟还有点稀奇，心说怎么送得这么勤，这么着急的吗？
　　按理说他拒了之后，怎么也得隔上三五天再送吧？
　　中午听说端王爷回来了，他准备过去问问，要是没什么不对，就直接回帖子明天去一趟。
　　结果一进门，就发现他爹神色不对。
　　盛明麟问：“怎么了？”
　　端王爷呵笑：“我得了消息，齐王爷在封地，择了一处风水宝地，命人修建地宫，据说侍卫、宫女一应俱全，图纸十分豪华。”
　　盛明麟意外又不太意外，点了点头。
　　端王爷冷笑续道：“主殿正中，留了一张大床预备放棺椁，有些人的骸骨还没运过去，倒是先放了一个石人进去。”
　　盛明麟并不意外，道：“生不能同衾，死求同穴？”一边说一边还喝了一口茶。
　　“屁啊！”端王爷显然气不顺，难得爆了粗口：“他娘的石人上刻了我的生辰八字！”
　　盛明麟：“……？？？”
　　盛明麟：“……！！！”
　　世子爷险些被一口茶给噎死：“你的？”
　　他惊愕了：“这，这不可能吧？刻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刻你的？”
　　从不知道世上有舔狗这种生物的世子爷，完全不理解且大为震撼：“总不能是刻错了？不，不是，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怎么搞不懂呢？”

第290章 我最大的秘密
　　端王爷就这么斜睨着他。
　　盛明麟自己喃喃地道：“所以？他认为，陈善爱你，却没能长相厮守，所以他……他就让你们下一辈子能在一起？那他自己呢？就，就只求陈善娘高兴满意，他不求回报？他，这么无私的吗？”
　　他越说越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伸手搓了几下：“这不可能吧？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嘴上虽然说着不信，但，想想那个被盘包浆的棺材……这事儿估计有八成准儿！
　　想必齐王爷得到了他这个儿子的认可，莫名有了底气了，于是思念/爱意大爆棚了。
　　端王爷冷笑道：“我也不信，可他就这么干了……日你哒哒！老子怎么跟这么个糊涂浑呛的夯货做了兄弟！想想就糟心！！”
　　端王爷骂人也带一点口音，但是相比起明熙帝骂人，特别豪爽自在，还有一股子潇洒，端王爷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端王爷长的极为俊秀，而且是那种温雅范儿的俊秀，骂起人来，有一种学人没学像，骂人都不会骂的感觉，瞧着还怪可怜的。
　　盛明麟噗的一乐。
　　端王爷的火气登时就冲着他来了：“你笑什么？”
　　盛明麟笑道：“我笑你学皇伯伯骂人，只学了皮毛没学到精髓。”
　　端王爷：“滚！！”
　　盛明麟笑着起身走了，也不用问了，这估计是齐王爷太不靠谱了，那些人急着想预备好下家。
　　他虽然不像齐王爷行事那么方便，但胜在年纪小地位高，所以也是有旁人无法取代的优势的。
　　于是他就回了帖子。
　　这一次，他是绝不敢带霍沉昭出门了。
　　沈凌绝带娃是忒不靠谱了，他于是把霍沉昭留下陪珠珠，第二天一早，带着沈凌绝去了。
　　廖折鹤把他们迎了进去。
　　如今安成长公主虽然不在府中，但廖折鹤却仍旧住在公主府，看着虽然旧些，仍旧雕梁画栋。
　　廖折鹤态度倒是客气，坐着喝了杯茶，便带着他们去后头看鱼。
　　沈凌绝本色演出，看得十分兴致勃勃，还朝他分享：“明麟，你看看啊，一个个养的跟狗一样，我一伸手就朝这边扑！”
　　盛明麟含笑点头。
　　廖折鹤道：“世子爷走的时候，可以带几尾回去。”
　　盛明麟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实不相瞒，我就是用这个由头才能出来的。”
　　两人又东拉西扯了好几句，盛明麟才道：“姑丈今儿叫我来，是要说什么吗？”
　　廖折鹤笑道：“不急，咱们先相处相处，这一见面就定乾坤，我敢说，你也不敢应啊，是不是？”
　　盛明麟收了笑，淡淡地道：“我知道你最大的秘密，你也知道我最大的秘密，彼此的诚意都足够了，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浪费时间……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想知道，你们能给我什么？然后我们才需要聊，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他态度强势。
　　皇上只给了他三个月，他才没工夫跟他们磨矶。
　　廖折鹤收了笑，看了他片刻，又扯出一个假笑，道：“秘密这种事情，上下嘴皮子一碰，当得什么呢？”
　　盛明麟呵笑：“姑丈，要不我给你写个文书再按个手印儿？”
　　廖折鹤一窒，盛明麟淡淡地道：“我坐在这儿，不是因为我多牛，是因为我爹牛，而我是我爹的儿子，端王府的世子，这个身份很宝贵，很值钱！！你们想借我的身份，自然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同时承担相应的风险……这世上哪有什么万全？就算我答应你再多，当有一天我觉得不划算了，我一样会倒戈！这种事情不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吗？”
　　他慢慢倾前，敲了下桌子：“姑丈，要我说多少次？我如今已经稳操胜算，我与你来往，赴了你的约，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
　　廖折鹤对上他的视线，点了点头。
　　他的性情看起来很暴躁，但这会儿，被他一个小孩这么怼，却又并没有生气。
　　可见所谓的暴躁也只是假像而已。
　　他就道：“你别急，我也并不是在敷衍你，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摊上一个事，咱就商量一个事，咱也没法一下子定下来啊你说是不是？差不多就是，你若需要什么消息，或者有什么事情你不方便做，需要私下的人手，我都可以给你……不管多难，都一定会为你办到，只要你能拿出足够的诚意，譬如说，我们需要知道一些消息，主要是你爹的，你能够查到，到时候，我们可以再商量，不会让你轻易暴露出来的。”
　　盛明麟沉吟。
　　然后他再一次加深人设：“如果我想知道，我娘与齐王的详细过往呢？”
　　廖折鹤道：“可以，等查到了，我会叫人送到你手上。”
　　盛明麟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你们又想知道什么？”
　　廖折鹤道：“之前，那青城先生的戏本子，是你写的吗？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你这样，不是帮了皇上和你爹的大忙？”
　　盛明麟终于等到了这一句。
　　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帮了他们的大忙？却也未必。”
　　廖折鹤道：“你这话是何意？”
　　盛明麟轻笑：“你真的相信，草木的根或者茎，能粗壮到那种程度？”
　　廖折鹤微惊：“你的意思是？”
　　盛明麟微笑续道：“你真的相信，这种东西，能亩产四五千斤？”
　　廖折鹤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是说，这是一个弥天大谎？”
　　盛明麟微笑不答。
　　要知道，很多事情，是超出所有人认知的。
　　他们是一步一步，知道和了解系统，经过了很多次不可置信和观念重塑……才会相信这样的话，但若是直接拿出来土豆来，告诉他们这种东西能亩产五千斤，他们也是根本不会相信的。
　　而人，更容易相信自己的判断，既然很多人不信，那他就顺手推上一把。
　　廖折鹤道：“不对，倘若这是假的，都已经上达天听了，将来要如何收场？？”
　　盛明麟轻笑：“随你们信不信。”
　　廖折鹤放低姿态：“兹事体大，世子爷与我细说说，此事若能好生筹划，对端王爷的声誉，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到时候只怕整个天下都在骂他，这种情形，你不想看看吗？”
　　他以己度人，说的十分投入，盛明麟做出了被他打动的样子，挑了挑眉才道：“我觉得你们有一件事情没搞懂。在你们，告诉皇上叫上达天听，而在我爹，告诉皇上，不过是兄弟闲聊！我爹走到如今，与皇上始终亲近，就是因为，他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没有瞒过皇上！”
　　这话是真的，但端王爷的成功经验无法复制，别的人就算想学，你的心事皇上也得乐意听啊！稀罕你坦白呢？
　　廖折鹤喃喃道：“可将来……　”
　　～❤～
　　补喽~

第291章 带到沟里去了
　　盛明麟嗤笑一声：“将来又如何？这世上，再找一个‘杨显荣’来承担毁掉良种的怒火，这很难吗？”
　　他看着他，声音放轻：“你不如仔细想想，如果我不写那戏文，不广而告之，那，整件事情会如何？”
　　廖折鹤一呆。
　　确实啊，如果他不写，那这事儿，也不过是朝上百官知道，然后渐渐在京城传开，零星传到外地……大家也不过是将信将疑地听一听，不会全信。
　　然后，皇上像模像样派了四皇子去种，还可以让四皇子报个喜，表示一切正常，等到收获之时，再找一个类似杨显荣这样糟心的朝臣，甚至皇亲国戚？
　　总之这么一个需要处理的人，闹出点什么事儿，对外就说，就因为此人怎么怎么，良种一夜之间全毁了！！
　　多么的顺理成章！
　　到时候这个人不管皇上怎么处置都合理！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反对！这才叫一箭双雕！
　　转回来再想想，为什么会出现这个良种？
　　是因为先有了地动！
　　对外再怎么说地动是老天爷在罚杨显荣，也难免有人往皇上身上想，可是良种一出，所有谣言不攻自破！！
　　所以，端王爷这分明是急皇上所急，而皇上分明知道内情又配合做戏！
　　盛明麟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成功被他带进沟里了。
　　其实这个说词并不高明，但，对手是圣教。
　　圣教本就立足于最底层的百姓，对于农事必定极为了解，他们比起一干朝臣，更能深深地体会到“亩产五千斤”的不容易/不可能。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粮种，哪怕一时轮不上种，对百姓来说，也是希望啊！
　　这样一来，他们还玩什么？根本就玩不起来了好吗！
　　所以他们内心就倾向于不可能，他一说，他们那边就乐意相信。
　　他们只要信了，就不会出手破坏，反而会帮忙推动，不然的话，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被他们破坏成功了，就算还有根苗，晚一季推广，对于朝廷来说，就是巨大的损失。
　　盛明麟慢慢喝茶，目不斜视。
　　沈凌绝带娃虽然不靠谱，别的事情还是靠谱的，一进门借着说金鱼就给他打了暗示，不远处那片竹林后头藏着人。
　　那应该是真正圣教的人了。
　　其实这趟说完这事儿，对双方来说，都算是达成目的了。
　　之后也不会再聊多实际的问题了。
　　结果盛明麟一杯茶还没喝完，外头有御前侍卫打扮的人急匆匆进来，低声道：“大人。”他附耳低语了几句，廖折鹤面露惊愕，霍然站起，道：“世子爷安坐，我去去就回！”
　　盛明麟点了点头：“姑丈自便。”
　　廖折鹤快步去了。
　　盛明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这是要观察他私下的行径？
　　毕竟廖折鹤这一走，明面上，院子里就没人了，只有他们俩了，而竹林那个距离，一般人是听不到什么的，也想不到会有人。
　　于是他左右看了一圈儿，站起来，负手走到栏杆前，也恰好挡住了竹林那边的视线，好让他看不到沈凌绝的神情。
　　主要是对沈凌绝演戏的本事不大放心。
　　盛明麟都打算自己主动开口了，结果沈凌绝抬头看了一眼，自以为接受到了暗示，于是道：“这个廖折鹤怎么回事！把我们扔这儿了！”
　　盛明麟道：“应该是意外，他这个时候，没必要给我使什么下马威，故意晾我。”
　　沈凌绝伸手撩着水，道：“那咱们就等着？”
　　盛明麟道：“等一会儿吧，好饭不怕晚。我看廖折鹤的态度，他身后肯定是有人的，能把一个驸马爷当马前卒，又能安插在御前这么要紧的地方，他背后之人，或者说势力，一定是有大本事的，我手头如今没有人手，他们若能得用，之后，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很容易。”
　　沈凌绝道：“我心里有点没底。”
　　“怕什么，”盛明麟淡声道：“我爹这个招牌还是很好用的，他们比我们更怕事情败露！我好好的当着这个世子爷，对他们才是最有价值的！”
　　他一拂袖，又坐了回来。
　　竹林那边没有动静，廖折鹤也一直没有回来。
　　接着，却有一个小丫环，遮遮掩掩地走了过来，然后猛然跑过来，跪到了地上，求道：“世子爷救我！”
　　盛明麟往后一退，沈凌绝已经晃身挡在了他面前。
　　这小丫环看着也就十三四岁，衣衫褴褛，露出来的肌肤上都是血和伤痕，似乎受过什么虐待或者刑求，却容貌娇美，一双鹿儿般的美目中含着泪，楚楚动人。
　　她颤抖着身子求道：“世子爷，他们是邪　教的人啊！我无意中听到的，他们要杀我，求求世子爷救救我！”
　　沈凌绝猛然回头，看着盛明麟，惊呆了。
　　盛明麟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无语。
　　如果说，刚才廖折鹤“意外”离开，让他们独自待在这儿，相对于他这个九岁孩子来说，还算是一步不错的棋的话，这一着就显得十分画蛇添足了。
　　但他也明白，对方要试探他能做到哪一步，邪　教什么的，先抛出来看看他的态度，才方便后续安排。
　　盛明麟能怎样，只能开始表演。
　　他站起来，面露不耐，打量了那丫环几眼，然后忽然挑了挑眉，扯开沈凌绝，十分温柔地道：“你别怕，说说，你听到了什么？”
　　丫环喃喃地道：“我，我听见驸马爷，说他是圣教中人，说当年太祖爷，夺了韩家的江山，还害死了皇爷，如今是他们讨回来的时候了。”
　　“哦？”盛明麟循循善诱：“驸马在跟谁说话？”
　　丫环喃喃地道：“好像是一个女人，我看不到，我站的位置看不到！”
　　盛明麟道：“你从头到尾详细说说。”
　　与此同时，他扯着沈凌绝的手，轻轻一捏，沈凌绝也不知道他要演什么，但他知道随便来点儿反应，下头盛明麟会自己圆。
　　于是他道：“明麟！她……”
　　盛明麟长吸了一口气，看了他一眼，退后几步。
　　丫环回头看了一眼，哀求：“求求你，先带我走！带我走，要不然我一定会死的。”
　　不远处，廖折鹤急步过来，丫环面露焦急，拼命磕头，血从额头上滴了下来：“世子爷，求你了……带我走。”
　　廖折鹤急奔过来，叫了两个人把她拖下去，一边道：“对不住！我也没注意这贱人居然跑出来了。”
　　盛明麟不紧不慢地道：“姑丈，你看我像不像个傻子？一个被囚禁被刑求的丫环，‘恰好’在这个时候跑出来，又‘恰好’找到我这儿，还‘恰好’知道我是谁，还一张嘴就吐出吓死人的话……现在你告诉我这是意外？如果这是意外，那你是真的蠢，我从不跟蠢人来往，失陪了！”
　　他转身就走。

第292章 真假儿子
　　盛明麟其实是想把竹林后的人激出来的。
　　但竹林后毫无动静，只有廖折鹤追上来，打躬作揖，拉下身段陪情道歉。
　　盛明麟由着他说了一阵子，才忿忿地回来，然后在他提到与圣教沾边的事情时，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暗示的比了比沈凌绝。
　　廖折鹤心领神会。
　　霍沉昭行事光明，而沈凌绝是忠良之后，要说他们两个会因为跟他有交情就入邪教，非常不容易让人相信。
　　所以盛明麟的人设是：我偏激我不择手段我不介意，但他们不会答应，所以我们不要在他们面前说。
　　这样也方便后续演戏。
　　两人相谈甚欢，廖折鹤还留盛明麟用了饭。
　　等盛明麟走了，竹林后，廖夫人慢慢地走了出来。
　　廖折鹤道：“娘。”
　　廖夫人点了点头，坐了下来，道：“这个盛明麟，小小年纪，却十分聪明机警，有谋略又沉得住气，可用。”
　　廖折鹤道：“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他凑近些：“娘，那粮种，是个好机会。”
　　“确实，”廖夫人道：“盛明麟这一计使得举重若轻，已经颇有谋士风范了，既然这样，那咱们也推一把，把这个消息，给他传遍天下！然后，盯紧了试种的农庄，不要出任何的差池！就算阻止不了，也要把水搅浑！到那时候，看盛家皇朝如何对天下人交待！”
　　廖折鹤点了点头：“儿子安排人去办。”
　　他顿了一下：“只是那海捕文书……”
　　“那个不必在意，”廖夫人道：“我知道你心疼娘，但海捕文书下都下了，就算跟他说了，也撤不回来，不如顺其自然。”
　　廖折鹤道：“可这样，那些人就不好用了。”
　　“无事，”廖夫人温言道：“我自然会安抚他们，他们中也有许多是我从善堂牙行中买来的，不全是流民。我养他们这么大，好吃好穿还教他们本事，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给我儿效力？他们若好生听话自然好，若是不听，自然有不听的法子，你放心就是。”
　　廖折鹤笑容满面：“多谢娘亲。”
　　廖夫人含笑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好了，娘也该走了。”
　　一边说着，就直接转了身。
　　转身之后，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一闪而逝，随即快步走了。
　　而那边，
　　盛明麟回了府，想去找珠珠时，下人道：“娘娘带着殿下和霍少出去玩了。”
　　盛明麟：“……？？”
　　小世子非常郁闷。
　　为什么要趁他不在出去玩？委屈屈！
　　端王妃昨儿就下帖子约了周夫人，今天中午在云来茶楼用饭。
　　凑合着珠珠下课的时间过来接人，一问才知道盛明麟出门了，于是端王妃直接叫霍沉昭抱着珠珠跟她出来了。
　　时隔一日，珠珠已经有了三套真的劲装，上课时穿过了一套，这会儿立马换上了另一套，还背了一把剑，自觉得非常威风。
　　端王妃想着跟周夫人相处方便，就换了男装，结果周夫人可能也想着配合她，换了女装。
　　一碰面两人都乐了，端王妃立马就从马车里伸手，一把拉了她上来，一边男腔道：“夫人快来，为夫带你上街耍耍。”
　　送出门来的周饮瀚：“……”
　　周夫人笑得直打跌，坐上了马车。
　　团子立马跳起来给她展示：“姨姨！看！看珠珠！看！”
　　她超激动，在马车里转来转去，张着胳膊，让她看她的腰带，小靴子，还背转身给她看她的剑。
　　周夫人连声夸赞：“珠珠真好看，真漂亮！真威风！”
　　看到剑柄上镶满了宝石，她下意识地提了提：“这么重？珠珠背得动吗？”
　　“哎！”端王妃仍用男子声音道：“我哪知道她非要背剑啊，也不看多大点人儿，剑比她还长！挑了好半天才挑出来这把短点的，宝石的颜色跟她衣裳有一点点搭。”
　　周夫人哭笑不得：“……”
　　后头霍沉昭给团子提着那剑，周夫人看了看车里，奇道：“明麟不在？”
　　“嗯，”霍沉昭笑道：“明麟恰好有事儿出去了，我给他留了话了，也不知道他回府用饭不。”
　　“没事，”端王妃摆手：“明儿你爹说要带你们出来玩的，咱今天就只是吃个饭。”
　　一行人说笑着，很快就到了约好的茶楼。
　　端王妃先跃下马车，拿着折扇的手往身后一背，然后伸手来接周夫人，那叫一个风度翩翩。
　　周夫人笑着伸手配合，搭住她的手下来。
　　霍沉昭也抱着珠珠跃下来，蹲下给珠珠整理了一下短短的裙摆。
　　结果还没整理好呢，珠珠已经看到什么，飞快的往前一跑，结果才跑一步，就被沉重的剑一下子坠了回来，张着小手手四仰八叉倒下，差一点摔个屁股墩儿，幸好霍沉昭反应迅速，冲过来一把提住。
　　门前几人纷纷憋笑，团子却没有注意，她超激动地指给霍沉昭：“看！漂亮锅锅你看，大狮只！会眨眼睛的大狮只！”
　　扣着狮头的人一见她指他，立刻就动了动狮眼，啪哒啪哒的，团子惊喜：“哇！！动啦动啦！”
　　大狮子摇头晃脑地逗她。
　　团子眼儿睁得圆圆大大，嘴巴也张成了一个圆，看得目不转晴。
　　端王妃回头笑道：“你喜欢的话，去摸摸也行，这是咱们自家请的，可以摸的。”
　　于是霍沉昭抱着她过去，团子不大敢摸，霍沉昭温声哄她：“没事的，是假的，不咬人的。”
　　团子还是不怎么敢。
　　结果狮子里头也传出声音：“不咬人，别害怕！”
　　团子吓得大眼一眨，整个团后仰了一下，颤声道：“说，说话啦！狮只说话啦。”
　　霍沉昭笑道：“因为狮子里面藏了一个人，你出来让她看看。”
　　舞狮的人就摘下狮头，笑着施礼，是一个长得挺精神的小伙子，身上还穿着狮子衣。
　　团子仔细瞧了瞧他，还偷偷瞧了瞧屁股后头也没尾巴，不大像狮子精，这才略微放松了些，伸手摸了摸狮子头，但还是不大敢使劲摸，只摸了两下，就回头抱住霍沉昭的脖子：“肘吧。”
　　霍沉昭抱着她进去了。
　　端王妃定的是一个靠窗的房间，因为这十天，好多大酒楼都有舞龙舞狮，坐在这儿可以看。
　　果然，还没上菜，就听到了咚咚的鼓声，团子精神一振，指着外头：“来啦！珠珠要看！”
　　霍沉昭抱着她去看，端王妃和周夫人也过来看着。
　　随着咚咚的擂鼓声，不一会儿，便有一条龙沿街而来，后头跟着两头狮子。

第293章 那你就没有闺女啦
　　京城的舞狮队是真有绝活儿，那“龙珠”根本就不是人举着的，而是两头狮子抛来抛去，一直不落地，因为各家大酒楼请了不少狮子，所以有时候他们还会把“龙珠”抛给外头的狮子，外头的狮子再给抛回去，抛的时候自然会出一点难题，于是狮子接的时候也就精彩纷呈，叫好声一浪接着一浪。
　　团子整个身子都快要伸出去，学着别人叫好。
　　一片大人声音中，掺着她小奶又细的小嗓子，偶尔一声特别招人，长得又可爱，引得那狮子也高跃起来逗她，吓得团子呀呀直叫，直往后缩，两只小手手挡来挡去，就引得众人一阵轰笑。
　　一直到舞过去了，团子还没看够，伸长脖子看。
　　端王妃笑道：“别急，好几家都有，半个时辰就舞一回，有时候还会撞在一起，那才叫热闹。”
　　团子遗憾道：“要系韩酒酒债就好啦，可以让韩酒酒捏一下，回家可以看。”
　　端王妃不在意地道：“明天带着他出来看看就是了。”
　　团子点了点头，一边看了娘亲一眼，然后她忽然发现，娘亲原来站在那边边，而周夫人则紧挨着他们站着，手还放在霍沉昭的背上，不时的拍一下。
　　团子立马大眼一睁，从霍沉昭怀里出来，挤呀挤的，把周夫人挤开了一点点。
　　周夫人起初没有注意，反正窗子大的很，就往旁边让了让，然后团子偷偷瞅了瞅，周夫人的手还放在霍沉昭背上，她又挤了挤，又又挤了挤……
　　端王妃伸头看了她半天，她也没注意，于是端王妃道：“盛明珠？”
　　团子小身体一僵。
　　然后她飞也似的缩了回去，一把抓住霍沉昭的胳膊抱住了自己，一边小声争辩：“漂亮锅锅都没地方站啦！珠珠担心漂亮锅锅抱不住珠珠！珠珠要系掉下去，就会被别人捡肘哒！珠珠介么可爱，他们捡走了肯定不还！”
　　她偷偷瞄了娘亲一眼：“那你就没有闺女啦！”
　　端王妃被她给气乐了。
　　周夫人也回过神来，笑道：“没事没事，是我挤到珠珠了。”
　　一边连连失笑着，跟端王妃换了个位置。
　　对团子小小的心儿来说，她寄几家的内哥哥，忽然冒出来几个家人，之前他还跟他们走了……当然如临大敌。
　　可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毕竟只是师父师娘，就算是亲爹娘，珠珠一家喜欢霍沉昭，他们也只会高兴又感激的，哪会跟小团子计较。
　　霍沉昭更是心头柔暖，笑着亲亲团子的小脑袋。
　　端王妃道：“行了，咱赶紧吃饭，吃完饭还能再看一场。”
　　一边说一边就招呼人上菜，又道：“这是我自己的酒楼，地方大，什么地方的菜系都有，你们平素若要出门，尽管过来，交待一声，不收你们银子。”
　　周夫人笑道：“那倒不用，吃饭的银子还是有的，不过你手上生意，可有什么适宜女儿家做的，织坊之类的？”
　　“有啊，”端王妃道：“给你那些小姑娘们找活计？回头你尽管来找我，多少人都安排得下的，我也出出力，行行善。”
　　周夫人笑着点头。
　　团子一心惦记着舞龙舞狮，嗷呜嗷呜大口吃饭，吃得那叫一个欢实，霍沉昭还要仔细挑，一个人都有点喂不过来。
　　吃了个差不多，外头又来了一场，团子立马过去看。
　　她看的时候太投入了，霍沉昭也不敢这时候喂她，只能陪她看完了，再回来吃。
　　吃完了珠珠还不想走，又强撑着看了第三场，一看完就困得直打哈欠，一横抱立马就睡着了。
　　端王妃和周夫人聊得投机，还不想走，霍沉昭只好在旁边抱着珠珠等着。
　　而端王府里，盛明麟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索性跟沈凌绝出来找。
　　因为离得近，两人索性也没要马车，就一路腿着过来。
　　随走着，盛明麟见沈凌绝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就碰了他一下，意思问他怎么了。
　　沈凌绝环顾左右，又听了听，确认没人盯梢，才道：“我就是自寻烦恼，我在想，那丫环要是真的呢？”他强调：“我知道不是真的，但当时我第一眼看到时，觉得她像真的，因为她的伤是真的，有血腥气。”
　　盛明麟无奈。
　　那种时候怎么可能会有真的，而且那丫环的说词破绽也太多了。
　　可因为沈凌绝太真情实感了，盛明麟也不由得顺着他的思维想了想。
　　万一是真的？
　　他摇了摇头。
　　他自觉得还不算一个成熟的政客，顶多算是略有天赋，刚入门……政客这种生物，也许不算坏人，但，也绝算不上好人，更加不可能是一个善良心软的人，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绝不会感情用事。
　　就好比那个时候，他一见到那个丫环，完全不会觉得她好看或者可怜或者怎样，就没有这个意识。
　　而是，观察……从头到脚包含细微处的观察，分析，然后做出判断，再基由这个判断，在脑子里做出种种应对，逐一推演，然后在推演过程中刨除不好的，留下最有利的。
　　这一整个思维线，是每一个合格的政客，所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脑海中忽然划过什么，盛明麟喃喃地道：“如果是你，你就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沈凌绝道：“我从一开始就会问，这儿没别人了吗？他说没别人了，我立马就提着剑去竹林，杀一个出其不意，问他那这儿怎么有人？还有那小丫环，我知道不是，但我会当着他面审问，有一点点疑点，我都会直接带她走，做戏又怎样，我带回去问问，说不定也能审出点什么来呢？”
　　盛明麟哑然。
　　对他来说，在对形势不够了解的时候莽上去，把自己陷于危险和不可控中，这是大忌。
　　但他又在想，圣教如今做决策之人，明显并不是一个精于心机谋算之人，他从不轻视对手这没错，但有时候，是不是高估对手了呢？
　　就比方说现在，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女人就在竹林中？亲自看着他？
　　想到这儿，他一下子站住了。
　　沈凌绝反应很快，跟着站住，看看左右：“怎么了？”
　　盛明麟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没什么。”
　　就算是，也迟了，那女人这会儿肯定已经走了。
　　但盛明麟也不太懊恼，就算他知道是那个女人，在对圣教不够了解，对那女人的武力值和其它本事也不够了解的时候，他可能也会选择不动手。
　　擒贼先擒王只适宜于两军对战，朝堂之争，没办法这么痛快的。
　　就好比现在，明熙帝明知道有些朝臣与圣教有来往，还不是只能捏着鼻子继续用？

第294章 美人儿怎么了
　　盛明麟这会儿正处于疯狂学习的阶段，沈凌绝随口说完就没事了，他心里已经排兵布阵好几遭了。
　　接受了圣教目前做主的人也许不那么聪明这个设定，很多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合理了。
　　就好比替身这个，他一直都觉得不大合理。
　　因为替身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如果已经到了杀全家或者灭九族这种地步，再复起的可能性就极小极小了，你要一个倒台的官员干嘛用？难道他还会在临死前把人脉什么的送给你不成？
　　这样的秘密虽说保险些，犯事了有可能不被招出来，但，并不足以把人绑上一条船。
　　更别说圣教还一直给他们送大量的银子，直接送银子不好吗？
　　毕竟你让他们干的也不过是安插人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安插人手这种事情，真把你们圣教的官员安插上，你们又能做什么？
　　公开宣传圣教教义？
　　真当锦衣卫是摆设？举荐你的官员也不可能允许你干这个。
　　暗中拉拢人入教？
　　暴露的危险也是差不多的，而且这种方式，官身不官身各有利弊。
　　潜伏以待后续接应？
　　这些人真就忠心到官儿都当了，你揭竿而起时还会跟着你干？
　　哪怕这个官儿是你给的，可要收买一个官员需要付出的代价，可比收买一个百姓多多了，你还能给他一个宰相当不成？
　　总之，替身这一步棋，真的有点得不偿失，付出的人手精力什么的太多了，得到的却很少。
　　包括收义子义女也是这样。
　　真这么会洗脑，真没必要套个义子义女的身份，直接养死士不就成了？还不会有后院起火的风险。
　　所以，做主之人不聪明。
　　不聪明却能做主，那这个人的身份，一定很特殊，无法取代。
　　另外，这个人一定很自负，要不然，这个天下聪明人多了去了，你找个谋士不行吗？非得自己来？
　　那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呢？
　　之前的丫环，也是说出了一些关键点的。
　　她说：“夺了韩家的江山，还害死了皇爷”。
　　她说的皇爷，应该是小明王韩炜。
　　韩炜是韩琦的后人，韩琦与宋徽宗是义兄弟，据说韩家后人拥有传国玉玺。
　　韩炜，字林儿，道号无忌，常化名张无忌，曾称过帝，国号为宋，年号为龙凤。
　　中间的政治拉扯不细说，只说太祖爷。
　　太祖爷虽在红巾军中，但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当然不甘心屈居人下，而且太祖爷也确实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杀个韩炜不算什么。
　　可，要知道，韩炜本质上就是一个傀儡，他自己毫无威信，也毫无能力，靠的就是“宋朝皇室后裔”这个不知真假的身份，虽说宋徽宗自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可这在民间就叫“正统”。
　　总之，韩炜属于一个吉祥物，事情全交给手下刘福通。
　　刘福通死后，韩炜就是一个纸老虎，以太祖爷的本事，让他“禅让”真是轻而易举，那样名声多好听？
　　真没必要救完了、养起来了、又害死他，徒然惹人诟病。
　　江湖传言他是被太祖爷害死，那是想当然，明眼人都知道，韩炜是真的船难而殁，大约就是气数尽了。
　　再退一步说，就算是太祖爷杀的，那也是成王败寇。
　　毕竟韩炜是真的从头到尾啥也没干过，被刘福通找到时还是个小孩，当了傀儡皇帝，后来太祖爷打下江山，又拱手让他来当皇帝？
　　凭什么呢？
　　就凭一个整出了靖康之变的昏君吗？显然宋徽宗这顶帽子连上天都不认帐。
　　话说回来，
　　那个女子，曾用过的姓，已知的有韩、龙、廖。
　　韩是夫姓，龙是年号或者身份先不说，廖很可能是真的。
　　韩炜有三个儿子，据说都死了，但说起姓廖的，韩炜长子韩光永的妻子，就姓廖。
　　终于把身份推出来了，盛明麟还挺高兴的，继续在脑子里推演下一步。
　　不如就写一个戏本子，把宋徽宗拖出来鞭个尸？
　　普及普及他干的那些恶心事儿，让韩家这个身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这就叫釜底抽薪！
　　沈凌绝在旁边拉了他一把：“是不是这个茶楼？什么茶楼来着？”
　　盛明麟定了定神，把思绪拉回来，“云来茶楼，就是这个。”
　　于是两人就进去了。
　　小二把他们带了上去，推门时，就见周夫人和端王妃拉着手说得正热乎，霍沉昭盘膝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乖乖给珠珠儿当床。
　　盛明麟忍不住跟端王妃撒娇：“娘亲，我就今天不在，你们就出来玩了。”
　　端王妃笑着摆手：“别哭，下一回我单独带你出来玩儿，就咱爷俩，旁人谁也不带。”
　　爷俩……盛明麟笑得不行，道：“那还是带上珠珠吧。”
　　霍沉昭冲他打手势，让他小声点儿，盛明麟就不说了，慢慢走过去，霍沉昭朝他比手示意。
　　盛明麟两人盯着珠珠看了会儿，就见小团子做梦还时不时咧嘴笑，小手手还要拍一拍，估计梦里还在看舞龙舞狮呢，看的几个哥哥也都一脸笑。
　　几个人一直在茶楼又吃了个晚饭才回去，独自在家的端王爷迎出来时，一脸郁闷。
　　端王妃拿扇子一挑他下巴，笑吟吟地道：“美人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端王爷：“……”
　　盛明麟暗暗好笑，也没进门，抱着珠珠就回房了。
　　第二天就是八月十五。
　　端王爷去衙门晃了一圈儿就回来了，准备接了老婆孩子出去玩。
　　结果把珠珠叫回来，她还挺不乐意的，仰着小脸道：“珠珠债上课呀！小孩只每千都要上课哒！有……”她数不过来，于是手臂一张：“有介么多的人，都等着珠珠，珠珠肿么能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玩，介样系不对哒！”
　　已经偷偷跑出来的端王爷：“……”
　　他道：“可是爹爹想带你去看舞龙舞狮啊！你想不想去？”
　　团子一顿，小手手绞在一起：“想。”
　　端王爷笑道：“那你是要回去上课，还是要跟爹娘哥哥一起去看舞龙舞狮？”
　　团子：“……”
　　她站在原地，低着头纠结了好一会儿，小手手都拧成麻花了，终于还是毅然决然一别脸，迈着小短腿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珠珠只系一个宝宝呀，宝宝要听爹爹的话，错了也听。”
　　端王爷：“……”

第295章 成长中的麒麟儿
　　行吧，自己闺女，能咋办！
　　他就走上几步，把闺女抱了起来，那边，七皇子也过来了，与盛明麟和霍沉昭凑在一起说话。
　　沈凌绝和老王爷回王府了，所以不在，而周饮瀚夫妻俩是江湖人，对年节什么的不在乎，早上霍沉昭回去了一趟，送了几盒月饼。
　　前几日珠珠生病，没看韩枕戈捏面人，于是韩枕戈做出来不少月饼。
　　韩枕戈擅长做外观，种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但调馅就略差一点，这会儿他得主子看重，其它的厨子也想与他交好，后来就两人合作，旁人帮着调馅，他来做外观，做出来精美极了。
　　端王妃叫打了配套的盒子，给亲近的人家送，周饮瀚和老王爷都送了，连端王爷也给他哥送了几盒。
　　话说回来，霍沉昭送了月饼就回来了，所以这会儿他也在。
　　团子远远就叫：“七锅锅！”
　　七皇子：“哎！”
　　他二话不说，也没问，就把团子从端王爷怀里薅了过来，两手一搓，美滋滋的问：“珠珠宝贝儿，想我了吗？”
　　“想啦！”团子猛点头：“每千都想！脑袋尼面都系你！”
　　七皇子猛亲了她两口：“我脑袋里面也全都是小珠珠！我告诉你珠珠儿，我终于把四书学完啦！哈哈哈，我真是太高兴了！”
　　团子：“哇！！七锅锅棒棒！珠珠学武也学到老鼠认路啦！”
　　七皇子：“哟，珠珠也棒棒！”
　　“哇！！”团子惊喜：“我们都好棒棒呀！！”
　　盛明麟听得嘴角直抽抽。
　　珠珠肯定不知道四书是啥，七皇子也绝对不知道老鼠认路是啥，可是两人又不是敷衍，说的还特别真情实感，高高兴兴……大概这就是宝宝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吧！
　　盛明麟趁着这空儿，跟端王爷说了说昨天去公主府的事情。
　　端王爷道：“你想怎么处理？”
　　盛明麟低声道：“我昨夜一直在反复品度那廖夫人的性情和想法，我是这样想的。”
　　他习惯的伸出手，手指在掌心轻划，模拟在纸上书写：“首先，我要见到廖夫人本人，确定一些事情，也确立我自己的‘地位’；第二点，我准备向她要一些人马，要高手，要个二三百看她能给我多少；第三点，做为交换……嗯，爹，”
　　他更凑他爹近些，端王爷也好脾气地略弯腰，借就他的个头，盛明麟低声耳语：“我想跟她提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要建议她，造出一个真假皇子，又或者沧海遗珠？”
　　端王爷挑了挑眉，面露笑意。
　　盛明麟道：“这个法子，虽然很古怪，但，我反复推想她的作派，我觉得对她应该是很有效的，总比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做法靠谱。而且还可以顺便试探出她真正的后人是谁，我觉得廖折鹤和韩枕戈，总有一个是真的。”
　　他看了看他。
　　端王爷只点点头。
　　盛明麟又道：“另外，我想要造出一个案子，真有案子假有案子不重要，就是类似于……一个极其窝囊连百姓也觉得窝囊的男人，我暂时还没想好让他干什么，总之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告了个什么状，最后自暴是韩宋后人，然后再把宋徽宗那些糟烂事儿翻出来说说，把太祖爷说成救世之主，等等，总之就是这样一个路子，然后设法让这个传言传开……让圣教的底牌，变得不再是底牌，釜底抽薪。”
　　他又看看他爹。
　　端王爷笑道：“可以，没什么大问题，放手做吧。”
　　看着他的神情，盛明麟忽地恍然。
　　原来只有他们几个把圣教当洪水猛兽，像明熙帝和端王爷这些人，并没有如临大敌。
　　显然在他们眼中，他这个正在成长中的麒麟儿，比圣教更有价值，所以他们把这件事情给他练手，端王爷也不干涉，只听听进度，把着大方向不出岔子就行。
　　盛明麟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有他爹在，其实他的心情真的挺放松的。
　　他之前跟廖折鹤说的也不是假话，他爹能十几年如一日，跟皇上关系这么好，什么事情也不瞒他这一条，绝对是有份量的。
　　他爹看起来任性，其实君臣和兄弟之间的线，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于是他也跟着沾光，圣教这么敏感的事情，有他爹站在这儿，他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做。
　　一行人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酒楼。
　　这间酒楼比昨天的茶楼更加繁华，但同样都有一个大窗子，也同样是端王妃的生意。
　　团子已经有经验了，立马拉着七皇子坐过去，然后超开心地跟他分享：“一会会龙龙就飞过来啦，大狮只在后头追，大狮只可厉害啦，跳得可高啦……”
　　七皇子兴致勃勃：“什么时候？”
　　团子：“不几道呀。”
　　端王妃道：“咱们今天来的早，舞龙舞狮没这么早的，一般是午初（11点）才开始第一场。”
　　于是几个孩子就排排坐在窗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个小贩儿走过他们也能说半天。
　　端王爷也抄着手在后头，给他们讲解，一边还道：“之前在南京城，真不是我说，东西南北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出来个小贩儿我都知道他经常走哪条街是哪儿人，走哪儿都有熟人跟我打招呼，有啥好吃的都给我留着……到了这边不行了，老了，懒得逛了，又后继无人。”
　　他嫌弃地看一眼儿子，“看你这样子，唉！斗鸡走马全不会，文弱书生一个。”
　　盛明麟：“……”
　　团子眼儿亮亮地转头：“珠珠不文弱，珠珠系高手！”
　　她拍着小小的胸脯，积极申请：“珠珠可以学呀，豆鸡系行么鸡？呐个系行么马？爹爹现债就教给珠珠吧！”
　　端王爷：“……”
　　盛明麟笑眯眯看着他爹，端王爷讪讪地笑，一边假装往外看：“啊，珠珠，那是谁？”
　　团子下意识地一转头，然后：“咦？”
　　大家本来都知道端王爷在骗人，珠珠这一咦，大家才一起转头看过去，也不由得咦了一声，各自站起来，仔细辩认。

第296章 皇伯伯吸肚肚就哭
　　然后七皇子吃惊地道：“好像是四哥吧？”
　　“嗯，”霍沉昭道：“是四哥。”
　　团子立马激动起来：“四锅锅！四锅锅！”
　　她挤呀挤地，挤到了最边边。
　　四皇子骑着马，马儿一路小跑着迅速接近，团子努力挥手，小嗓子都快要叫破音了：“四～锅～锅～”
　　所有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抬头，四皇子也迅速抬头。
　　团子被七皇子牢牢把着，还在跳来跳去，两根小胳膊奋力挥舞：“四锅锅！四锅锅！锅锅锅锅！”
　　四皇子嘴角带笑，勒住马跳了下来，把鞭子抛给随从，直接上了楼。
　　团子立马从七皇子怀里下来，跑出去迎接，“四锅锅！”
　　四皇子把她抱了起来，团子一手抓了他一个耳朵，扑上去就啃了一口。
　　四皇子：“……”
　　四皇子又是皱眉又忍不住好笑，进来先跟端王爷和端王妃打了招呼，又跟盛明麟他们点了点头，一边就虚按住团子小脑袋，由着她左亲右亲，左咬右咬，发泄了一会儿思兄之情。
　　然后珠珠抱着他的脸问：“四锅锅想珠珠了吗？”
　　四皇子道：“想了。”
　　团子眼儿大睁，等了一下，见他没问，于是自问自答：“珠珠想四锅锅了吗？想啦！每千都想！”
　　四皇子失笑。
　　团子又问：“那四锅锅肿么不给珠珠写信？”
　　四皇子道：“写了啊，不是写过两封？”
　　团子道：“可系昨天没写今天也没写呀！四锅锅不写信的习候，也想珠珠吗？”
　　“想的，”四皇子忍着笑道：“每天都想的。”
　　然后他问：“珠珠写的信，是什么意思？四哥有些看不懂。”
　　团子瞪大眼睛：“珠珠写的很明白呀！四锅锅介么聪明，肿么会看不懂？”
　　四皇子含笑道：“大概是太久没见珠珠，大聪明快要用没了，不如珠珠给四哥念念，四哥可能听着听着，就变聪明了。”
　　团子猛点头：“可以哒，那珠珠帮四锅锅念念。”
　　于是四皇子倒开手，从袖袋里抽出两封信来，团子摊到桌上，两只小手手按着，很严肃地看着。
　　端王爷也很有兴致地凑过来，准备也听听。
　　结果团子看了好半天，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珠珠，珠珠也忘啦！珠珠画得肿么介么丑呀！这，这系珠珠画的那个吗？”
　　四皇子认真点头：“是的。”
　　“哦！”推锅失败，团子挠头：“要不，锅锅帮忙念一下。”
　　盛明麟就知道会这样！
　　好在第一封信他是知道的，于是解释了一下，珠珠有多么的万里挑一，飞檐走壁。
　　第二封信，还没等他推给他爹，端王爷就道：“哥哥念得信真好，还都是一串一串的，是不是珠珠。”
　　团子点头：“对哒！”
　　被戴了高帽子的盛明麟，只好对着第二封信道：“这封信，是说，中秋节是团圆节……”
　　“啊！”珠珠忽然想起来：“韩酒酒！珠珠忘了把韩酒酒叫来啦！快，快点，荔枝姐姐，你快点让人去接他，让他看了大狮只，回去好捏捏。”
　　荔枝连忙应声，看了看端王爷，端王爷点了点头，荔枝就出去吩咐了，盛明麟跟上去，也低声吩咐了两句。
　　然后团子自己指着纸解释：“介个是说，小人饼饼是珠珠想出来哒，是韩酒酒捏哒，送给四锅锅吃！”
　　四皇子恍然点头。
　　端王爷也恍然点头，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几人叽叽咕咕的说着话，那边，韩枕戈也被人带了出来。
　　酒楼这会儿肯定是爆满的，好在是自家生意，小二索性让他坐在棚子那边，有荫凉又看得清楚。
　　那两个人仍是跟着他，看旁边就有小贩儿，就开始聊天。
　　这个说，韩厨就是好福气，得小公主看重。
　　那个说，是啊，马管事的事牵扯了好几个人还都关着呢，只有他被放了出来。
　　另一个说，可是嫌疑还没洗清啊，等查清楚了，这样的人可不能留在小公主身边！
　　类似种种。
　　韩枕戈正来回看着街市上的热闹，并没有注意，但小贩儿不管是不是好奇，都听入了耳。
　　很快，街上舞龙舞狮过来了，因为今天是正日子，比往日更加隆重。
　　管事连忙催他：“小韩，就是这个，你先看看这个味儿，回头我叫人拿过来你仔细看。”
　　韩枕戈双眼不离那边，只道：“不用，我看的清，记得住。”
　　管事噎了一下。
　　但他也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不太会说话，并不是故意怼他，挥了挥手也没在意。
　　而不远处，一个姑娘被人流裹挟着，慢慢走近，眼神从韩枕戈身上一掠而过，又随着人流走远了。
　　盛明麟其实也是随手安排，想着韩枕戈若是亲的，廖夫人肯定会留人手保护他，若是能传到她耳中，也给她一点压力，毕竟马管事倒了是事实，牵扯到他也是必然的，可这对盛明麟来说，确实是一件很好解决的事情。
　　等他们来找他就成。
　　上头，
　　四皇子还得进宫，不能耽搁太久，聊了一会儿，就准备放下团子告辞。
　　珠珠双手双脚死死挂着他，怎么也不肯松开。
　　端王爷就道：“要不你在这用饭，用完饭你带珠珠进宫，我们用过饭回去换身衣裳也得进宫了，珠珠去皇嫂那边睡个午觉，我们就已经到了。”
　　四皇子就答应下来。
　　于是一家人用过饭，四皇子直接带着珠珠进宫，临走之前，端王爷还叮嘱：“皇伯伯要吸肚肚，你就哭！你告诉皇伯伯，要是吸痛了，爹爹就要闹了！”
　　团子连连点头。
　　四皇子就抱着她下了楼。
　　团子一眼看到韩枕戈，还跟他挥手手：“韩酒酒！你看到大狮只了吗？”
　　韩枕戈连忙站起来回道：“看到了，殿下。”
　　团子道：“那你要好好看呀，不要害怕，大狮只不咬人哒！珠珠都敢摸！”
　　韩枕戈含笑应了，看着团子被抱上马儿走了。
　　自从端王爷回来，有他天天见驾，珠珠倒真是有一阵子没进宫了。
　　所以一见珠珠，明熙帝大为高兴，立马就下来，想猛吸一阵子小肚肚。
　　团子一看到他下来，立马双手捂着小肚子，大声道：“爹爹说惹，皇伯伯吸肚肚，珠珠就大声哭哭！吸青惹，爹爹就来闹！”
　　明熙帝：“……”
　　他立马一本正经地道：“那好吧，那皇伯伯不吸，但你四哥哥是皇伯伯的亲儿子，这么久不见，皇伯伯可真是太想他了，皇伯伯吸吸他的肚子，这个总可以吧？”
　　团子有点懵，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懵，可能是因为没见过这么大只的人被吸肚肚吧。
　　她回头看了看四锅锅，呆呆点头：“可，可以的吧？”

第297章 香香软软小姑娘
　　明熙帝立马走过来，把小团子一把薅进怀里，两只小胳膊一飞，怼到他四儿子身上，埋头一通猛吸。
　　团子：“……？？？”
　　团子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开始挣扎：“不对不对呀！皇伯伯，戳啦！你吸戳啦！这系珠珠的肚肚呀！”
　　明熙帝又猛吸了一会儿，才抬脸，一脸惊讶地道：“啊！珠珠？你怎么挡在这儿了，你快让开一点点，皇伯伯想与你四哥哥亲近一下。”
　　团子小身子扭扭，超努力地往一边移，移，移。
　　可她一个被人抱着的小肉团子，再移又能移到哪儿去。
　　于是明熙帝又凑上来一通猛吸，团子努力歪来歪去躲避，小手手推着他的大脸：“皇伯伯，你又吸戳啦！这还系珠珠呀！唉！”
　　明熙帝抬起脸，一脸奇怪：“怎么回事啊！珠珠你又挡住咱了！唉！你再往这边移一下。”他手动给她移了移，顺便捏捏小胳膊小腿腿，小爪爪小脚脚。
　　团子乖乖地被他移动，心里还有点感谢他帮忙，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对。
　　然后明熙帝终于捏过瘾了，把她放到一边，很敷衍地假装抱了抱儿子，一边叹了口气：“哎，吸错了两回，咱都没劲头了，珠珠儿，皇伯伯轻轻地抱抱吧，不吸肚肚，皇伯伯都想珠珠了。”
　　团子乖巧张手手，让皇伯伯抱进了怀里。
　　明熙帝美滋滋地把小人儿抱回座位，捏捏小手，又捏捏小腿腿。
　　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真是太好吸了，不像儿子，打小就全身都是劲儿肉，捏哪儿都是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好玩。
　　全程并没机会说话也没法做什么的工具人四皇子，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开始禀报。
　　他把土豆分了三处来种，一来保险，二来也试一下种植条件。
　　毕竟虽然有说明书，但，譬如阳光充足，怎么算充足？又譬如勤浇水，怎么算勤？
　　但现在看起来，三处都长势极好，也就是说，这种东西还是很皮实的，阳光和水什么的，多一点少一点差别不大，这是一个好消息。
　　父子俩人说着话的工夫，珠珠歪在皇伯伯手臂上，已经睡着了。
　　明熙帝摸了摸团子的小脸，一边跟他道：“种个地你用的着天天在那守着？怎么滴你还管发芽？时不时去一趟就行了，平时该干的活别少干，明麟手头有事情在忙，你也抽空去听听，别啥事儿都指望我们几个老人家。”
　　四皇子：“……”
　　这时候就成了老人家了。
　　但意思他领会到了，新粮这事儿，态度到了就成，不用从头盯到尾，主要是盛明麟手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会儿估计是端王爷在把着舵，明熙帝的意思是让他去把着舵，主要还是让盛明麟干，总之就全部启用年轻人，给他们机会成长。
　　四皇子应下了。
　　明熙帝又玩了会儿团子小手手，这才单手一托，托猫一样递给了他：“去见你母后吧。”
　　四皇子点点头，就抱着珠珠走了。
　　珠珠在皇后宫里睡了个午觉，等醒过来的时候，大家已经都来了。
　　盛家皇朝最重要的节日是过年，也包括元宵节，再就是万寿圣节了，除此之外端午冬至也较为重视，中秋节就平平，一切从简，没有开宫宴，只有一个小小的家宴。
　　所谓小家宴，就是只有皇上一家子和端王爷一家子，就连齐王爷这种亲兄弟也不在其列。
　　皇后娘娘也许久不见珠珠了，抱着珠珠亲香了好一阵子，然后一屋子人听着珠珠讲她拉风的上学事迹。
　　小小一个奶团子坐在那儿，就跟个福娃娃一样，笑得大眼都弯着，摇头晃脑，奶声奶气地讲故事，不管讲啥都听不够。
　　端王爷把儿子叫过来，让他自己跟明熙帝讲讲。
　　盛明麟讲完还顺便请了个罪，表示廖折鹤暂时不能处理，皇伯伯费心了。
　　明熙帝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盛明麟便含笑退下。
　　其实圣教这些人，对明熙帝实在是不够了解。
　　他们抛出廖折鹤这一步棋，自以为他这个御前校尉的位置，算得上真正的试金石，觉得任何皇帝都不能忍受身边有一个邪教中人，可他们忘了，明熙帝不止是帝王，还是一个神将。
　　陈善当时招出来的事情中，说后世称他为风系大魔导师，锦衣卫紧张地问了半天，才弄明白这其实是一个非常高的赞誉。
　　因为明熙帝打仗时，总是有所谓的“风系魔法”助阵，打着打着就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然后就赢了，后人看不懂他的战术，就戏称他为风系大魔导师。
　　其实说白了，还不是建立在对地势对天气的精准把握上，明熙帝用兵险奇，经常亲自带兵绕背搞偷袭，然后关键时刻“乘风而下”，屡建奇功。
　　一个这样的神将，暂时忍一个小小的逆贼而已，没准儿他顺手遛遛他，还觉得是个生活小调剂呢！
　　盛明麟过来跟皇子们会合。
　　这会儿所有皇子都到了，因为盛明麟心里打主意要忽悠廖夫人，所以还下意识算了算年龄。
　　大皇子如今二十一、四皇子十九、五皇子六皇子差不多大，都是十三岁、七皇子十一、八皇子八岁。
　　而廖折鹤应该有二十多了，而且他的过往太好查了，感觉他不像亲的。
　　韩枕戈约摸十六，卡在中间。
　　那个时间段，明熙帝应该还是个藩王，可做文章的地方多的是。
　　四皇子叫他：“明麟，怎么不把昭哥儿带进来？”
　　盛明麟笑道：“我叫他了，他不肯来。”
　　一边说着，就过来拱拱手坐下了，一边还在想，大皇子这阵子，好像确实瘦了不少，虽然还是一个胖子，但比之前已经瘦多了，可见那药，随着系统消失应该是失效了。
　　因为都是自己人，大家也不怎么拘礼，不一会儿五皇子和七皇子就出去玩了，八皇子告了声罪，走过去看珠珠，只留下大皇子、四、六和盛明麟。
　　谈话瞬间就正经了，大皇子问盛明麟：“青城先生，真的是你？”
　　盛明麟嘿嘿笑着不答，大皇子叹道：“旁人跟我说了，我都不敢信，与那告示的风格，完全不同。”
　　就连六皇子都忍不住说了一句：“文人估计私下骂死你了。”
　　盛明麟不在意地道：“骂就骂呗，那又不是写给文人看的。”
　　四皇子含笑道：“已经有人在说书了，就得这么俚俗才方便广而告之，你们不知，这故事在乡间着实传得快，连孩童都能说上几句……青城先生这文笔，能办大事儿。”

第298章 混世魔王熊孩子
　　大皇子摆摆手，道：“青城先生那个且不说，就算那告示，也有些……你年纪还小，可想过你在文人圈子中的声名？”
　　大皇子为人温厚，他是好心劝他爱惜羽翼，盛明麟自然领情，便道：“大哥不用担心，我这是事赶事的，只能先写那个告示，但也无所谓，我年纪小，文人们就算觉得我学问偏了，也不好多苛责，待长大些，有机会多写些正经文字，把名声扳一扳就是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青城先生那个笔名，肯定是要捂好，不会叫外头知道的。”
　　大皇子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便好，文人的笔是杀人的刀，不管你要做什么，名声还是要经营一下的。”
　　盛明麟含笑点头应是。
　　大皇子真的是一个挺好的人，挺好的长兄。
　　如今没了三皇子，感觉整个皇家的气氛都好多了。
　　几人说着话，那边，团子已经开开心心说了好几遍她的事迹，说得嘴巴都干了，咕嘟咕嘟喝水，大眼四处瞅，远远叫：“四锅锅！四锅锅！”
　　四皇子才刚回来，正是亲香的不得了的时候，一会儿不抱就要想。
　　四皇子就笑着站起来，过去抱了珠珠出门玩，盛明麟就起身跟了上去。
　　结果他起身的同时，就发现大皇子也站了起来，看那意思也是要找四皇子说话，于是盛明麟中途脚下一拐，去看七皇子和侍卫比武了。
　　团子被四哥哥抱着去御花园玩，还以为后头是哥哥，看到花开了，还道：“锅锅，看！好多发发！”
　　大皇子嗯了一声。
　　团子没注意，四皇子却听出来了，转头一看，道：“大哥？”
　　团子跟着一转头，看到是大皇子，立刻双手抱住了四皇子的脖子：“胖锅锅，要排队，珠珠柴刚刚抱到四锅锅哪！”
　　大皇子笑道：“我跟你四哥哥好久不见了，就说两句话，插个队行不行？”
　　团子犹豫了一下，问他：“你系不系想四锅锅啦？”
　　大皇子笑着点头：“对呀，我想他了。”
　　团子立马小腿腿一抖，从四皇子怀里滑下来，跑出去好几步，双手护着小肚肚看着他。
　　大皇子还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四皇子失笑道：“没事儿，大哥，你有话尽管说。”
　　大皇子点了点头，走上两步，很郑重地跟他道：“四郎，大哥跟你说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兄弟的情谊不会变。”
　　四皇子猛地怔住。
　　大皇子眸色温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四皇子怔怔地站在原地。
　　然后他腿上一紧，已经被团子一把抱住，四皇子低头，就见小奶团仰脸看他：“四锅锅，胖锅锅肿么啦？”
　　四皇子定了定神，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没事。”
　　他继续抱着她往前走。
　　晚上的宴席设在御花园中的揽月阁，这会儿宫人已经在布置了，四皇子也没往那边走，带着珠珠在湖边坐下，一边叫随身太监：“叫人摘几个莲蓬过来。”
　　这会儿莲蓬正是好吃的时候，只是宫里根本没人吃这个，主子没有爱吃的，下人也不敢吃，一眼望去满湖都是。
　　周直温赶紧叫人划了小船去摘，不一会儿就摘了几个鲜嫩的过来，四皇子就把珠珠揽在怀里，慢慢地给她剥，吃在嘴里鲜甜鲜甜的。
　　正剥着，就听身后脚步声响，然后盛明麟忽然走过来，双手按住他肩，道：“四殿下，你醉了吗？”
　　四皇子先是一愣，然后：“噗！”
　　他也想起来七皇子之前讲的故事了，就是在八月十五的时候，他被一个宫女陷害什么的。
　　四皇子笑着瞪了他一眼，团子一边咬开莲子皮，一边问：“锅锅，你为行么叫四锅锅介个？”
　　盛明麟笑道：“我跟四哥开玩笑呢！”
　　一边说着，也拿了一个莲蓬慢慢剥着，偶尔投喂妹妹一个，也把妹妹手里剥得少皮无毛的一颗吃掉。
　　四皇子道：“父皇说，你手头忙着的事情，让我有空去听听。”
　　盛明麟一听就笑了：“那明天四哥过来，我跟你细说说。”
　　四皇子嗯了一声，团子听懂了：“四锅锅来看珠珠上课吗？”
　　四皇子摇了摇头：“不能看珠珠上课，但珠珠下课之后，可以陪珠珠用午饭。”
　　在这种敏感的事情上，就是这样。
　　虽然盛明麟心里猜测，鸿鹄卫就是给新帝准备的，而新帝十有八九是四皇子，可一日没下明旨，或者说一日皇上没有交待，他就不能把鸿鹄卫的内务告诉四皇子，四皇子也不能去鸿鹄卫的院子。
　　盛明麟笑着又塞了一个莲子给珠珠，不想让她吃太多，就道：“珠珠过来，我们数数开着的花有多少。”
　　一边说着，一边揽过妹妹，一个一个的指着数。
　　结果气氛正温馨呢，就听一阵风声，然后几个石头飞过来，砸得近处莲子东倒西歪。
　　盛明麟：“……”
　　一回头，果然是七皇子和五皇子过来了。
　　以前七皇子在宫里，老是被五皇子欺负，但现在，五皇子跟在他后头，兴奋又殷勤的样子就跟他的跟班儿一样。
　　七皇子嘿嘿乐：“我寻思打个水漂给珠珠儿看呢。”
　　盛明麟呵了一声懒的争。
　　这满湖都是莲花，空白地方这么少，咋打水漂？
　　七皇子已经双手用力，把团子从他怀里硬抱了过去，往旁边一放，道：“珠珠，你知不知道，现如今，十个侍卫都不是我的对手。”
　　团子合着小手手，无比崇拜：“哇！七锅锅好棒呀！”
　　七皇子本来就很兴奋，被她一夸更兴奋了，就感觉劲儿没处使一样，岸边找不着石头，他直接叫人拿了一把铜钱过来，开始打莲花。
　　他没学过暗器，但在武方面确实有天赋，没几下子就找着了感觉，打出去嗖嗖地，好好的莲花不一会儿就打的七零八落。
　　引得五皇子兴奋地尖叫，团子被带的，也跟着喳喳。
　　这是什么混世魔王熊孩子啊！！
　　四皇子和盛明麟都无语了。
　　其实明熙帝不太在乎这个，但以前的七皇子，是真不敢干这种事，如今胆儿是真的大了。
　　四皇子看珠珠爱看，忍着没骂弟弟，只道：“你胡乱打算什么本事？你只打莲花好了。”
　　七皇子嘿嘿笑：“我就是这么想的，可这不是打不准么。”
　　四皇子/盛明麟：“……”
　　这叫什么？菜的理直气壮？

第299章 那是挺不小心的
　　眼看团子也抓了铜钱要往里头扔了，盛明麟心里就一句话……孩子学坏太容易了。
　　他忍不住了，赶紧过去要把自家孩子带回来。
　　也就这会儿，明熙帝一行人过来了，端王爷远远就道：“干什么呢？”
　　团子撒开小腿儿跑了过去，拉住他手，“爹爹！七锅锅债打发发！”
　　端王爷抽了抽嘴角，明熙帝看了一眼，道：“好好的莲花招你惹你了？”
　　他的嗓音并不严厉，但七皇子和五皇子还是迅速收了手，站到了一边。
　　团子偷看了明熙帝一眼，也收了兴奋劲儿，端王爷随手想抱起闺女，结果团子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明熙帝，脑袋当时就摇成了拨浪鼓。
　　端王爷皱眉：“是不是皇伯伯又吸肚肚了？是不是又把肚肚吸痛了？”
　　明熙帝别开脸：“呵！”
　　端王爷道：“肯定是！”
　　“不系哒不系哒！”团子还好心帮忙解释：“皇伯伯没有吸珠珠，皇伯伯系想吸四锅锅，不小心吸到珠珠啦！”
　　端王爷看了他哥一眼：“哦，那是挺不小心的。”
　　明熙帝目视前方，只当没听见。
　　端王爷道：“行了，都跟上吧，开宴了。”
　　四皇子就抱起珠珠过去吃饭。
　　大盛皇族的家宴，是真的家宴，人不多，索性连屏风也没立，大家分两桌坐下，互相还能说话。
　　桌上的菜色也随意，并没按着规矩上，因为今儿是吃月饼的日子，还上了不少月饼和点心。
　　其中有一味龙凤糕，是糯米红枣蒸的，里头杂着红豆，又甜又香又黏，团子一吃就相中了，然后就一直在吃，阿呜阿呜吃得那叫一个香。
　　盛明麟怕小孩儿脾胃弱，吃了不克化，连忙给她挟了一筷子菜：“珠珠尝尝这个。”
　　团子摇头：“可珠珠喜欢次介个糕糕。”
　　盛明麟只好道：“这是糯米的，不能多吃，再吃一口，就不许再吃了。”
　　团子呆了一下，然后两只小胖手齐上，奋力拨出来一大块，运进自己的小碗里，看了哥哥一眼。
　　盛明麟扶了扶额也没阻止，团子这才放心地吃，吃完了还想吃，眼巴巴地看着。
　　明熙帝叫人：“把这给撤了吧，省得珠珠儿看着眼馋。”
　　团子连忙摆手手：“不要不要，就摆介儿吧，珠珠不次，珠珠就看看。”
　　明熙帝笑道：“有什么好看的？”
　　团子叹了口气，“介么好次的东西，一定要装进珠珠肚肚里，要系肚肚里实债装不下，就，几能装进脑袋里啦！”
　　明熙帝失笑。
　　五皇子积极地道：“珠珠，你吃这个月饼，可好吃了。”
　　明熙帝道：“今年弄的月饼，都怪模怪样的。”
　　皇后娘娘隔着桌笑道：“这是晏清送进来的，我倒觉得可爱的紧。”
　　这是韩酒酒做的月饼中的一组，做成了胖胖的小锦鲤的样式，一个只有手指长，每一个姿势略有不同，凑了十二个，虽然不像“饼”，但确实又精致又好看。
　　但团子在家天天吃，不稀奇了，摇了摇头。
　　盛明麟哄着劝着，又吃了几口青菜，喝了两口粥就不吃了。
　　五皇子和七皇子也吃饱了，就带着珠珠出去玩，四皇子赶紧叫周直温跟上，皇后娘娘也叫何宝跟上去了。
　　余下的人继续吃饭。
　　等吃完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算着珠珠也该睡觉了，结果五皇子两个人一直没回来。
　　盛明麟出去问了好几遍，只知道去逛御花园了，也不知道具体去了哪儿，只能打发人去找。
　　找半天没见人回来，盛明麟不放心，自己也打着灯笼出去找。
　　因为他身边没有太监，所以跟着的都是寻常宫人，盛明麟顺着有灯笼的地方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墙边，有人扶了他一把，道：“世子爷小心。”
　　盛明麟听出是廖折鹤的声音，抬了抬头还没说话，就感觉手里被塞进了一个小小的纸卷。
　　盛明麟不动声色，缩回手把纸卷放进袖袋里，继续往前走。
　　又走出一段儿，远远就见一大帮人打着灯笼迅速接近。
　　盛明麟站住脚等着，就见七皇子抱着珠珠走了过来，还十分扫兴地跟他道：“什么知了猴蚂蚱啊，啥也没有！一个也没找着！”
　　盛明麟把灯笼举高了一照，看珠珠已经睡沉了，急道：“珠珠睡了你怎么不送她回来？”
　　“啊？”七皇子道：“我这不是走远了吗？反正她抱着也不沉！给别人我又不放心！我叫人拿了披风裹着了，肯定没冻着，你放心就是了。”
　　盛明麟心里刚觉得七皇子有些长进了，结果进了屋一接过来就无语了。
　　珠珠脸上有好几个蚊子叮的红包包，她睡着了还在蛄蛹，要不是手手被抱的紧，铁定要挠了。
　　盛明麟当着皇上的面儿，没好意思动手，只怒瞪了他一眼，双手接回了妹妹。
　　但皇上自己没客气，咣咣就是两脚，怒道：“都是死的吗？！看个孩子都看不好！”
　　何宝和周直温已经麻溜跪下了。
　　七皇子和五皇子赶紧跟着跪下。
　　端王爷过来看了看，劝他：“哥，大过节的别打孩子，攒攒明天再打吧！”
　　明熙帝气乐了：“行了，你们赶紧回去吧，不早了。”
　　皇后娘娘扶着珠珠小脸看了看，赶紧叫人：“把那个薄荷膏子拿一盒来。”
　　下人赶紧去拿了，端王府一行人出宫上了马车，回家脱了衣裳检查了一下，好在珠珠身上裹着披风，没咬着，就只咬了脸，咬了好几口，连鼻尖都咬了一口。
　　御花园的蚊子也不知道是啥品种，咬下来一个硬疙瘩，一团一团的红。
　　赶紧叫下人给洗了脸，涂上药，下人守了一晚上，压着手不敢让挠。
　　早上盛明麟早早地过来看，就感觉稍微轻一点了，按着不那么硬了，但还是能看到一团一团的红，好像比昨天还红了一点，珠珠儿皮肤白的跟奶捏的一样，一红就格外明显，尤其那小红鼻子，看着还怪可爱的。
　　等团子醒了，就迷迷糊糊的跟他讲述：“珠珠梦到，被七锅锅抱着，骑盛大威风飞上天啦，天好冷呀，珠珠脸都冻坏惹。”
　　盛明麟只好道：“是珠珠被蚊子咬了，涂了薄荷膏，所以有点凉。”
　　团子起先还没在意，结果等起来一照镜子，当时就惊呆了，眼儿大睁：“珠珠，珠珠的撵哪？！珠珠的撵撵丢啦！锅锅！珠珠的撵撵不见啦！”
　　她用手摸来摸去，好着急：“珠珠的撵撵债介里，可系那……”
　　她指着镜子：“呐不系珠珠的撵呀！珠珠的撵上，没有介么多的丑！珠珠的鼻只也不是红哒！”

第300章 珠珠不要介么丑
　　盛明麟憋着笑安慰：“珠珠，这是被蚊子咬的，所以有一点点红，明天就好了。”
　　团子眼儿都睁大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两只小手手，在小肉脸上拍拍，又拍拍：“介系珠珠的撵？”
　　盛明麟点了点头。
　　团子呆怔片刻，眼泪就涌了出来，“珠珠不要介么丑的撵……呜呜，珠珠上课介么威风，介么多人债看珠珠，珠珠不能介么丑啊！！哇！”
　　学霸包袱千金重的团子，哭得伤心极了：“珠珠不要红鼻只，红鼻只像个笨笨，一减减也不冲明，珠珠不要！会被人笑的！呜呜呜，珠珠要寄几的撵回来啊！”
　　盛明麟又心疼又好笑，赶紧抱起妹妹在屋里转圈圈安慰。
　　小团子哭得真情实感，根本停不下来，小疙瘩被泪水一泡，更红了，盛明麟赶紧叫人去问问霍沉昭回来了没有，又叫人给她请了假。
　　一边柔声哄她：“不哭了啊，今天咱们不去上学了，等好了再去，没有人看到，就不会有人笑珠珠。”
　　团子哭道：“可系珠珠不去上学，大家肿么上课呀！大家会想珠珠的啊！”
　　盛明麟只好祸水东引：“唉，都是七哥哥不好，带珠珠去草丛里，草丛里就会有很多蚊子虫子的，咬到珠珠了，下次我们不跟七哥哥玩了。”
　　团子一听，哭得更伤心了：“卓天晚上，呜呜呜，何宝说有蚊只，要抱珠珠回去，珠珠还说没事哒，要跟七锅锅一起玩……呜呜，珠珠好难过呀……”
　　盛明麟下意识地道：“这种感觉叫做后悔，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做错了，可是又改不了了，这种难过就叫做后悔。”
　　团子活学活用，并且还有一点点学到新词的激动：“珠珠好后悔呀，好后悔呀好后悔呀……呜呜呜……”
　　噗！
　　刚走到院子里的端王妃听到这对话，直接笑出声，躲在院子里偷偷笑了好一阵子才进来。
　　然后两人合力安慰了珠珠好半天，珠珠才终于停下哭，吃了个早饭。
　　吃完饭小团子直接把镜子摆到了面前，呆呆地看着。
　　这么小小一个奶团子，这副表情实在太逗人了，端王妃实在忍不住要笑，憋得脸都是红的。
　　外头霍沉昭急匆匆进来。
　　团子一见他，立马挥爪爪：“漂亮锅锅！呜呜呜，快来救救珠珠呀！珠珠的撵撵生病啦！”
　　“来了，”霍沉昭连忙道：“我带了药来。”
　　他急匆匆解释：“我在那本书上看到的药方，本来想着今年都要没蚊子了，也没急着做，幸好之前做出来的还有些。”
　　他洗了手，从怀里取出来，轻轻给珠珠涂上。
　　薄荷膏是绿的，这种则有一点褐色，微有一点药气，涂上之后，就跟个吃花脸的小奶猫一样，小黑鼻尖特别萌。
　　霍沉昭道：“还痒吗？”
　　团子摇了摇头，仍旧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
　　霍沉昭跟下人要了扇子，轻轻给她扇着，道：“据说一个时辰就能好，咱们多敷一会儿。”
　　于是一伙人啥也不干了，都盯着她的小脸看。
　　四皇子过来一看，还吓了一跳：“这怎么了？”
　　盛明麟忍着笑解释了一下，四皇子弯腰看了看，柔声哄团子：“没事的珠珠，这一点也不丑，珠珠这么可爱，怎么样都是可爱的。”
　　冷口冷面的四皇子，估计所有的甜言蜜语都用来哄团子了，团子严肃着小脸点点头：“珠珠也介么觉得！”
　　她拉住他手，展示自己学到的新词儿：“四锅锅，珠珠好后悔呀！卓天晚上……”她开始讲。
　　端王妃忍笑忍得真的很辛苦。
　　谁家哥哥会在小孩哭的时候教学，偏偏小孩还真就学会了。
　　折腾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时候，把药洗去，果然红色褪了好多，但还没完全好，于是吃过饭，又涂上一层，准备等下午再看。
　　端王妃看到了，立马就过来问霍沉昭：“你这个药方子，卖不卖？”
　　盛明麟在后头道：“卖得了钱，咱们五五分。”
　　端王妃笑着指了指他，霍沉昭也笑了，道：“这不是我的方子，是那本书上的方子。娘娘要用，我就抄给你。”
　　端王妃眼一亮：“那本书上，还有什么好方子？”
　　霍沉昭道：“还真有不少，娘娘别急，我已经挑了几个，用药人试了，又叫人试制，等试着没有问题，我再写给娘娘。”
　　端王妃连忙道：“你手头有药园子，又有人手，你制好了，我的铺子可以给你代卖，咱们到时候商量商量，契书要怎么签。”
　　霍沉昭连连失笑着应下了。
　　端王妃这才走了。
　　四皇子要哄珠珠睡午觉，盛明麟就跟霍沉昭先回泽园了。
　　霍沉昭跟他道：“珠珠抽出来那个轻功，我实在是想不通，凌绝也说看不大懂，能不能让我师父或者师娘看看？”
　　盛明麟想了一下：“可以。”
　　霍沉昭点了点头：“那我回头抄一份去问问，你放心，我师父师娘不会泄露出去的。”
　　盛明麟摆了摆手，示意这个不必多说。
　　他心里还在寻思要编的故事，就问他：“沉昭你说，民间，就老农们最不齿的，最看不上的，最窝囊的行为是什么？”
　　霍沉昭想了想，不太自在地咳道：“太监？天阉？”
　　盛明麟摇了摇头，“有没有更窝囊的？”
　　霍沉昭小脸都有点红，道：“自古风月之事，最为叫人关注……卖妻？典　妻？”
　　盛明麟问：“典　妻是什么意思？”
　　霍沉昭低声道：“就是……有人家贫娶不到妻子，但想留个后，于是，就会有人把妻子典出去，典一两年，生一个孩子，再回去。也有的地方叫租肚皮的，我曾见过一个人，不事生产，只靠典卖妻子过活，活的居然还不错。”
　　盛明麟震惊：“还有这种事？”
　　霍沉昭点了点头。
　　盛明麟久久无言。
　　他虽然前世过的不好，但一直都是世家公子，没有去民间待过，对民生的了解大多来自于书卷，这种最底层的民俗，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震惊了一会儿，又拍拍脑袋，道：“不行的，典　妻这种，虽然也会叫人戳脊梁骨，但，也许也会有人，因为穷，因为不重视女子，会与之共情，这不行的。再想想。”
　　霍沉昭脸更红了，“共　妻？”
　　盛明麟又震惊了：“共　妻又是什么？”
　　霍沉昭道：“有极贫穷的人家，会兄弟几个人，共娶一个老婆，生下孩子共同养育，终生不分家。”
　　盛明麟呆住了。
　　半晌，他忽然正色道：“希望你我长大之后，共同创造一个没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的大盛。”
　　～❤～
　　三百章啦！
　　这一章是五星好评2500的加更，你们不提醒我真的以为我已经加过了，我还不信邪地回翻了一下，然后……
　　话说小可爱们是不是都开学啦？感觉最近看书的人少多了，大家每天点点催更好不好呀？

第301章 虎狼之词秦大人
　　霍沉昭沉声应是。
　　四皇子刚走进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点了点头，道：“愚兄与弟共勉之。”
　　随说着，坐下来才道：“你们在说什么，脸都红成这样？”
　　因为室中没有留下人，盛明麟自己站起来，给他倒了茶，然后从头到尾说了，还掏出了昨天的小纸卷：“约我晚上去茶楼，我跟你们打个赌，这次来见我的，一定是廖夫人！”
　　霍沉昭问：“为何？”
　　盛明麟道：“圣教主事之人，行事不大气，小心思很多，我才与廖折鹤见过，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又见，她会想着摆摆姿态，显得不那么上赶着。这会儿急着见，很可能是我之前的试探生效了，韩枕戈估计是她亲生的，所以她想让我照应韩枕戈。”
　　“但是呢，看廖折鹤那个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架势，他估计以为自己才是亲生的。所以这事儿，不能让他办。不能让他办，又不能再抛一个类似的间客出来，那不就只能廖夫人自己上了？”
　　“她不会去想，在我这边看，她也同样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妇人，她一方面自觉得地位尊崇，她过来是因为重视我。另一方面又认为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见面没有危险，所以，我认为她会亲自来。要不要打赌？”
　　霍沉昭摇头。
　　四皇子当然也不会跟他赌。
　　盛明麟遗憾地放弃：“所以我在想，能不能趁机试探一下她的实力？方便下一步？”
　　四皇子道：“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盛明麟道：“那我带凌绝过去。”
　　他顿了一下，又回到之前的话题：“所以，什么人最窝囊？我这个流言要怎么编？”
　　四皇子道：“你别忘了，你造这个流言，根本的目的是什么。”
　　盛明麟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流言要做到……父不详？”
　　他之所以造这个流言，是为了应对韩炜“宋朝皇室后裔”身份，而皇家最忌讳的流言是什么？
　　是身份不明啊！
　　混淆皇室血脉啊！
　　虽然他们家这个身份本来就虚，硬扯上的关系，可再虚一点儿，虚到后代连韩家也不是，虚到天下人群嘲呢？
　　盛明麟缓缓点头。
　　可主基调定下来也没用，他们想不出最接地气最窝囊的事儿是什么。
　　最终盛明麟道：“算了，我回头去问问江白吧，他肯定知道的。”
　　秦江白确实知道。
　　份外俊秀的秦大人，云淡风轻地道：“多的是啊，譬如经常被老婆打哭？譬如跪老婆奸夫？譬如妻子偷人不敢声张还帮着守门？又譬如天阉不行还雌伏于人下……”
　　三个没见识的小童男，看着见多识广的秦大人，齐齐失语。
　　秦江白忍笑道：“你们不懂的，这世上，有的人是除了那二两肉，什么也没有，于是就会格外鄙视‘不行’的；也有的人，除了那点事儿别的全不会，也格外鄙视‘不行’的。反正吧……再穷再烂起码占个‘男’字，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嘲笑他。等你们长大了就懂了，从古至今的男人就没有不在意这个的，就连药店的壮　阳　药都卖的格外好！总之你听我的，就用差不多的事情来编，效果一定好。”
　　霍沉昭忽然低声道：“那种药卖得格外好？”
　　他自言自语，旁人没有注意，盛明麟用平平板板的声音道：“啊！听说了吗！哪哪儿出了一个奇案，二男争妻！”
　　“啊！”沈凌绝配合道：“说说，详细说说！”
　　盛明麟道：“某族人，看到某家田里，一个陌生人在干农活，于是问了问，此人说……”
　　秦江白摆了摆手：“这不行！太斯文了，太正经了，这个开头没人爱听的，你应该说……”
　　美若好女的秦大人轻咳了一声，薄唇淡定地吐出虎狼之词：“韩姓某人，于街上昏厥，旁人帮忙送到医馆，发现他裤中秽物血水淋漓，医馆惊吓报官，由此扯出了一桩奇案。”
　　三个小纯洁都满眼呆滞地看着他。
　　虽然心里知道他是乞丐窝里长大的，很多事情肯定都门儿清，可，还是深深地被震撼到了。
　　主要是这些话跟秦大人一身官袍一脸正气还无敌秀美的样子，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小纯洁盛明麟甚至差点脱口问出为什么，却本能地觉得不该问，下一刻，不听话的大聪明强行启动，让他无师自通地，想明白了这不该明白的知识点。
　　小世子不寒而栗，从未如此时这般深恨自己的大聪明。
　　然后秦江白优雅比手，示意他继续。
　　盛明麟找了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喃喃地道：“此人，此人名为韩，韩猛？高大英俊，且小有家资。”
　　这可以挑起嫉妒心和仇富心。
　　“奈何先天不足……咳，他不行。不敢告诉旁人，娶妻某某，三年无子，夫妻感情自然不好，有一日韩猛归家，听到房中异声……”
　　小童　男盛明麟脸都红透了，道：“江白哥，你说吧行吗？我真的不会编！”
　　秦江白道：“我不行的，我不擅长这些的。”
　　你这还叫不擅长？？不合时宜的谦虚要不得啊！
　　盛明麟就这么幽幽地看着他，秦江白笑道：“那行吧，我说。那韩猛听到异响，愤怒又怕打不过，不敢吱声，由得那人肆意发泄后离去，且又心虚，事后也不敢责骂夫人。于是，一来二去之下，奸夫啥妇的胆子愈来愈大，甚至韩猛在家时也敢上门，最后甚至三人同榻。”
　　三小只表情无比复杂。
　　秦江白淡定地续道：“韩猛只敢背过身咬被角暗泣，不敢则声更不敢反抗。却不料那人有一日，竟冲着他下手。韩猛乃富家大少，细皮嫩肉，从此被当成女子使用……之后成为惯例，而奸夫，不过是一个倒夜香的下人，长相也丑陋，只有一把子力气而已。”
　　“之后妻子怀上，韩猛被更多地使用，由此出了之前的事情……县太爷认为他伤风败俗，有辱本地声名，欲将三人杀之，韩猛竟痛哭不舍那男人，之后更是当众声称，他乃宋徽宗后人！后室后裔，任何人都不能杀他！”
　　他比了比手：“明麟，该你了。”
　　盛明麟松了口气。
　　虽然听着尴尬极了，但，这样破廉耻的奇案，绝对能传得很快。
　　故事之后，先说说老韩家为啥成了宋徽宗的后人，然后就该普及宋徽宗的二三事了。
　　于是他找出笔墨，先把秦江白的故事写下来，把“二男争妻”，改成了“某地出了个男媳妇”，然后再写宋徽宗的事儿。
　　那些宦官掌兵，佞臣横行之类朝堂上的事情，百姓理解不了，就不细说了，主要就说说，宋徽宗这个恶心玩意儿，是如何的敌人打到家门了，立马禅位甩祸亲儿子；又如何被金人掳走，行牵羊礼，辱封为昏德公等等。
　　咋说呢，越写越觉得这韩猛真不愧是宋徽宗后人……秦江白真是太会编了。
　　之后再写暴元，然后是最关键的，太祖爷如何驱除异族，力挽狂澜，拯救天下什么的。
　　～❤～
　　宋徽宗赵佶是北宋的一个皇帝，他的事情不重要，文中就不细说了，好多人应该都知道，不知道的也没事儿，只需要记住他是一个窝囊到家的昏君就可以了。

第302章 嘴嘴和腿腿分家
　　写完了，盛明麟自己看了看，默默捂脸，深深觉得脑子脏了，“这个流言，必须得跟我没关系，要不然，别说我这辈子都当不了光风霁月佳公子了……史书上都得留一笔，不知道算不算臭的名声。”
　　秦江白安慰他：“你忘了陈善说的，死后没有阴曹地府，连坟都得叫人刨了，名声什么的，又能怎样。”
　　盛明麟长叹道：“坟，刨就刨了，名，还是得要一下的。”
　　沈凌绝嫌弃地啧了一声：“你们文人就是事儿多，像我们武人，轰轰烈烈一辈子，死后的事情何必在意！”他眼神扫过霍沉昭，转到了秦江白脸上：“是不是啊，阿白。”
　　秦江白：“……”
　　沈凌绝转头笑道：“盛明麟，这就是你的把柄知道不？你以后要是敢算计我，对我不好什么的，等我死后就把这事儿，和你一辈子干的糗事儿全都记下来，给我陪葬！等后人刨开我的坟，就全知道了，到时候你经营了一辈子的好名声就全没了，大家都得说，小端王表面上风度翩翩，私底下就爱写情　色话本子！”
　　盛明麟真的被威胁到了，道：“你敢！！”
　　“哈哈哈！我当然敢了！”沈凌绝得意地道：“小明麟，你完了，你敢吼我，这事儿我非记不可了！”
　　盛明麟打又打不到他，于是抱肩呵呵：“等珠珠长大一点，我就跟她说，你的星星锅锅啊，第一次见你，就把你当坏人，还几次想要杀你……”
　　沈凌绝：“……”
　　沉稳的秦大人和霍沉昭，默默看着这幼稚的纷争，然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两人笑闹了半天，盛明麟才把话题扯回来：“然后呢，兄弟们，这么好的故事，我们要怎么传到民间？谁有门路或者主意？”
　　秦江白沉吟：“我不负责这一块儿，不过，王大人肯定有门路，可这事儿，是不是不该通过锦衣卫？应该建出咱们自己的门路？以后是不是时常要用？”
　　盛明麟道：“我觉得没必要，锦衣卫建一个，鸿鹄卫建一个，什么什么卫都建一个，如果各方势力争权夺利难免，可也太费钱了。咱们鸿鹄卫主要便是高武力，是帝王之绝刃，跟锦衣卫的路线不一样。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本就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可以借用锦衣卫的人……不过我需要先请示一下。”
　　霍沉昭道：“其实我觉得，可以用一用江湖人，这种事情，不暴露身份的传，不是更好？只要有银子就成了。”
　　盛明麟问：“怎么说？”
　　霍沉昭道：“江湖上本来就有一些买卖消息的门派，这样的门派肯定也擅长传播消息，而且他们出手，自身比较安全。毕竟江湖人做事，圣教就算听到了，察觉不对了，轻易也不敢怎么样，等之后一传十，十传百，所有百姓都在说的时候，圣教也没有办法了。”
　　盛明麟不由挑眉：“挺好，这样的门派怎么找？”
　　霍沉昭道：“我也不知道，我回去问问我师父。”
　　盛明麟应了，看了看天色，又道：“你现在先别去，我晚上要跟凌绝出门，你得在家陪珠珠，要不你等珠珠睡了再去？或者明天珠珠醒之前去？”
　　霍沉昭失笑着应下了。
　　于是盛明麟换了衣裳与沈凌绝一起去赴约，而霍沉昭则回去陪珠珠。
　　其实盛明麟早有准备，知道他们下午都不在，提前叫人通知了七皇子，七皇子早早就过来伺候小祖宗。
　　他来的时候，珠珠还没有醒，小脸上还涂着药，看起来很严重，把七皇子吓的不轻，连盛大威风都没心思逗了。
　　好容易等到珠珠醒了，七皇子赶紧凑过去。
　　团子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到他，呆呆道：“七锅锅。”
　　七皇子应了一声，看她眼儿惺忪，也没急着跟她说话。
　　团子自己想了想，问：“四锅锅呢？”
　　荔枝连忙道：“四殿下本来要等主子起床的，结果临时有事就走了。”
　　团子顿时老大不高兴，又问：“锅锅呢？”
　　荔枝道：“世子爷出去了，说下午有事。”
　　团子又道：“爹爹呢？”
　　荔枝道：“王爷去上朝了。”
　　团子继续：“漂亮锅锅呢？星星锅锅呢？秦大人呢？”
　　荔枝只好道：“他们不在，主子，七殿下在啊！”
　　团子看了看七皇子，又拍了拍小脑袋，想了好几遍，发现“可以说梦梦”的组合里头，没有七锅锅。
　　那就不能说？
　　可不说又怕自己忘掉，简直捉急。
　　于是团子不高兴了，大声道：“四锅锅肿么能骗人！四锅锅说惹，等珠珠起来一起玩！四锅锅说好久不见多陪珠珠！骗人！骗小孩！”
　　团子光脚就要往床下头迈：“珠珠要给四锅锅写信！”
　　荔枝忙过来给她穿上鞋：“主子别急，他们一回来，奴婢马上跟主子说。”
　　团子点了点头，抓着七皇子的手：“七锅锅，你帮珠珠写一个有制制的信！”
　　七皇子连忙道：“行行。”
　　下头赶紧上了笔墨，团子背着小手手，还走来走去的，自觉得超有气势：“四锅锅是嘴嘴和腿腿分家的大坏蛋！骗小孩的大骗只！珠珠债也不跟你第一好惹！珠珠要跟你绝交！哼！”
　　她怎么说，七皇子就怎么写，连哼字都写上去了，写完了还问：“嘴嘴和腿腿分家是啥意思？”
　　团子道：“嘴嘴夸珠珠可爱！说跟珠珠好！腿腿老是往外跑！大骗只！”
　　七皇子一乐，赶紧把信折好了，叫人往外送，然后拉住珠珠的手，道：“珠珠儿，是不是生七哥的气了？”
　　“没有呀！”团子摇头：“珠珠系生四锅锅的气呀！”
　　七皇子道：“可是蚊子咬珠珠了，咬成这样了，都是七哥不好。”
　　团子连忙安慰他：“没关系哒，珠珠哭一会会就没系啦。”
　　七皇子十分愧疚，叹了口气，道：“可我真没感觉有蚊子啊，蚊子怎么不咬我呢，咬我多好！”
　　团子一本正经地道：“一为珠珠肉香。”
　　七皇子：“还真是……珠珠儿又软又香，我要是蚊子我也咬你，阿呜阿呜，给我咬一口。”
　　他假装咬她，团子咯咯笑着直往后躲。
　　七皇子双手抱住小团子，施展他的哄团一板斧，举了个高高，又举了个高高，再举了个高高……团子张着小手手笑得都没劲了，七皇子才把她接住，一边问她：“珠珠儿，你下午想玩什么？七哥哥陪你玩。”
　　团子想了想：“不几道呀，你想玩行么呀？”
　　七皇子开始想，“明麟说，让我遇事想三遍，再叫你伤着一根头发就打死我……那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要玩啥了？要不我们……”

第303章 扔掉那个名字
　　荔枝迅速警觉，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能玩的来，立马道：“主子，也不知道韩酒酒学会捏狮子了没有，不如叫他来捏捏看？”
　　团子立马采纳了这个建议，正想说那好吧，然后忽然想起来：“可系珠珠黑黑，不好看。”
　　荔枝道：“那，奴婢给主子拿个帷帽来？”
　　团子点头：“那好吧！”
　　于是荔枝给珠珠洗了脸，脸上的红疙瘩已经差不多褪干净了，只有鼻头还有一点点红，又涂上了一点点药，就这么顶着一个小黑鼻头，戴上了帽子，然后把韩酒酒招了进来。
　　韩酒酒也挺高兴的。
　　他下午回来之后，已经试捏了两个小狮子，然后又拿了一个大方盘子，在捏街市，连着两边的酒楼，路边的小贩儿全都捏上，然后路中间是擂鼓的，还有舞龙的、舞狮的。
　　还捏了那天酒楼那个大大的窗子，窗子里头，能看到珠珠和抱着珠珠的七皇子，和盛明麟等人，每一个都只有小指肚那么点，却能分辩出是哪一个。
　　两人都看的啧啧称奇，头越凑越近，团子的帽纱都垂到了韩枕戈手上。
　　韩枕戈躲了一下，他是个技术宅，不大懂规矩，就直接问：“主子，你今天怎么戴帽子了？”
　　团子道：“一为珠珠的鼻只生病啦，难看，所以不能给人看。”
　　韩枕戈有点吃惊：“主子生了什么病？”
　　团子道：“被蚊只咬红啦！”
　　韩枕戈恍然点头，就笑了起来。
　　他属于那种长相俊秀但并不惊艳的，可一笑起来，就眉梢眼角都透着甜，团子羡慕地瞧了几眼他的坑坑，一边还跟他道：“你别忘了捏上寄几呀！你介么好看，没有韩酒酒，街街也不好看啦！”
　　韩枕戈不好意思地笑着点头。
　　七皇子道：“这么个景儿，就摆在架子上，也好看啊！你叫韩酒酒是吧，你能不能帮我捏一个我练武的？”
　　韩枕戈直接点头，认下了韩酒酒这个名字。
　　他觉得小主子起的名字，比他原本的名字好听多了，娘……不是，那个女人起的，不管是韩承祚还是韩枕戈，他全都不喜欢，又不好念又不好听。
　　认识她几年，她除了这两个名字也没给过他什么，这会儿只需要把名字一扔，就跟她完全没关系了。
　　韩酒酒还挺高兴的。
　　七皇子也挺高兴：“那改天我叫人接你去看我练马上枪！”
　　团子：“珠珠也要去！”
　　“好，”七皇子笑道：“你就在我马前头，捏我们两个……韩酒酒，我没有甲胄，但能不能给我捏个有甲胄的？全套甲胄！”
　　韩酒酒笑着点头：“可以的，七殿下。”
　　七皇子大赞他：“你也太厉害了吧！你简直就是个神手啊！你比那些个画师可强多了，画师只画个平面儿，你捏的是一整个儿的！”
　　韩酒酒笑得合不拢嘴。
　　霍沉昭过来的时候，三人还在叽叽呱呱地说着话。
　　霍沉昭一过来，荔枝就连忙道：“主子，霍少来了。”
　　团子一顿，想着……她刚才找他是要干嘛来着？
　　荔枝已经察觉到什么，连忙又提醒她：“主子刚才一醒过来，就找了一圈儿，是不是有事情要说？”
　　啊！
　　团子立马想了起来，站起来拉住霍沉昭的手：“漂亮锅锅，肘，我们说一下悄悄话。”
　　霍沉昭没多想，笑着应了一声，就跟着珠珠进去了。
　　结果团子头一句话就道：“珠珠做了一个梦梦……”
　　霍沉昭吃了一惊，对珠珠嘘了一声，抱起珠珠，虽然他觉得韩酒酒不是坏人，但，万一呢？
　　所以他直接抱着珠珠出去，找了一个空旷没人的地方，才问：“什么梦？”
　　团子道：“珠珠梦到，皇伯伯拿着呐张画画，画画上有一道亮亮的带带，像一条小河，还债动呀动，皇伯伯说，九月十一，黄什么掘弟弟。”
　　霍沉昭想了想，脸色大变：“黄，黄河决堤？”
　　团子点头：“好像系哒！”
　　霍沉昭也来不及多说，赶紧抱着她去了主院，想看看端王爷回来了没有，一边又问：“还有别的吗？”
　　团子摇了摇头：“没有啦！皇伯伯只说了介一句话。”
　　统统出声：“宿主，我可以从你的意识流里头提取出你梦到的地图！”
　　团子咦了一声，然后跟霍沉昭说了，霍沉昭惊喜：“真的？那快点。”
　　统统道：“要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才行。”
　　霍沉昭左右一顾，就近把小团子放到了墙角，然后背转了身，不一会儿，团子就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地图过来了，决堤之处和黄泛区，标注的明明白白。
　　霍沉昭松了口气，迅速掩入袖中。
　　在主院略微一等，端王爷就回来了，霍沉昭迅速跟他说了。
　　端王爷接过地图看了看，决口的地方在姑苏，看图上标注的黄泛区，就知道这一次决口只怕不小。
　　端王爷神色严肃，道：“珠珠，皇伯伯说的是九月十一，是不是？”
　　团子被爹爹的严肃感染到了，连忙点头，端王爷道：“我进趟宫。”
　　团子乖乖点头，偎在漂亮锅锅怀里，安静地看着爹爹往外走。
　　统统忍不住，还是小声透了信儿：“护国线，还差一点点就能再次抽奖了，一般来说，在国有危难的时候，护国线抽出来的奖，都会是应急的良方。”
　　团子赶紧鹦鹉学舌，跟霍沉昭说了。
　　霍沉昭追上去跟端王爷说了。
　　于是端王爷在马车里，都在不住的对自己说，我家珠珠儿是天命之女，是大盛福星，是国运祥瑞，于大盛而言至关重要……
　　一路叨叨着进了宫，迅速跟他哥说了，明熙帝神色严肃，也闭上眼睛，在内心默念了几遍。
　　帝王的信念还是很有用的，之前崔昀的成功经验也能证明，系统，其实并不是太精确。
　　于是，
　　那边珠珠和霍沉昭回了玥园，团子有点担心爹爹，连捏小人人都没心思看了。
　　只有七皇子还看得兴致勃勃。
　　团子托着腮，小大人儿一样叹了口气，然后就听统统在脑海中道：“帝王线一下子高了好多！宿主，还差一点点！唉！就差一点点了！”
　　团子急得说出了声：“那肿么办呀？”
　　七皇子回头：“啊？什么？”
　　团子下意识就想说话，霍沉昭一下子把茶杯怼到了她小嘴边，跟七皇子道：“没事，珠珠在跟我说话呢！”
　　七皇子并没怀疑，又转了回去。

第304章 七锅锅你疼不疼
　　眼看到了晚饭时间，端王爷还没有回来，七皇子和霍沉昭便叫人去跟端王妃说了一声，带着珠珠在这边用了晚饭。
　　团子吃完饭又玩了一会儿才开始犯困，七皇子抢到了哄睡的活儿，横抱着她满屋转圈，哄她睡觉。
　　结果他哄睡业务不熟练，走得太快了，颠的太狠了，哼曲子的声音也太大了，哼的不知道是什么曲儿还怪铿锵的。
　　团子本来都困了，硬被他给哄精神了，张开眼儿，糯糯问：“七锅锅，你唱的行么呀？”
　　七皇子还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睡着？我唱的大盛国歌啊，许先生现在天天早上叫我们唱，你没听过？”
　　霍沉昭还真没听过：“国歌定下来了？”
　　“早就定下来了啊！”七皇子想了想：“我早上唱，得唱了有一个来月了吧！你们居然不知道？”
　　他来了兴致：“我给你们唱一个啊！”
　　于是他扯开五音不全的嗓子，就开始给他们唱了，声音那叫一个豪迈：“天为帐幕地为毡咧，日月星晨伴我眠哟……”
　　那边，端王妃已经用完饭收拾了，就听人报四皇子来了。
　　端王妃还以为有什么事儿，赶紧迎出来，四皇子也愣了下：“珠珠没过来吃饭？”
　　“嗯，”端王妃道：“你王叔不在，明麟也不在，昭哥儿和七郎，就带着珠珠在那边吃了。你这是找你王叔还是明麟？”
　　四皇子笑了一下：“我找珠珠。我本来答应了珠珠今天陪她玩一下午的，结果临时有事失约了，赶紧过来哄哄她。”
　　端王妃看了看天色：“这会儿珠珠估计都要睡了吧？你有空儿再来就成了，还用特意跑一趟。”
　　四皇子笑而不语。
　　两人一起到了玥园，还在门口，就听到了七皇子在唱国歌。
　　珠珠他们没听过，四皇子可是天天听的，七皇子唱得倒是挺卖力，声嘶力竭的，可跑调跑了八百多里，听得四皇子直皱眉头。
　　进去一看，团子已经换了睡觉的衣裳，头发已经散开了，鞋子也没穿，坐在椅子上，手手扒着脚脚，整个团呆坐着，直听得张大嘴巴，神色恍惚。
　　霍沉昭也是一脸的怀疑人生，最终，团子颤着声儿道：“七锅锅，你疼不疼？”
　　“什么疼不疼？”七皇子道：“哦，你是不是问我喉咙疼不疼？我不疼啊，我唱歌都是丹田发声的你懂不？丹田发声！跟文人不一样！”
　　团子咧开小嘴傻笑：“……”
　　她其实是觉得七锅锅唱歌，就好像被人打痛了在惨叫，尤其使劲儿的时候还要握拳弯腰，就更像了，所以一不小心就问出来了。
　　团子小小的脸上，写着大大的疑惑：“国歌，不系很厉害的歌吗？为行么，介么……不好听呀？”
　　“哪里不好听了？”七皇子道：“我觉得很好听啊！就跟行军打仗一样，很提劲儿，比背书什么的可提劲儿多了！”
　　团子小手手绞在一起，看着他，欲言又止。
　　四皇子有点想笑，走上几步：“行了，别毁国歌了，你唱的就没有一个字在调儿上！”
　　七皇子不服气：“先生就是这么教的！要不你唱一个！”
　　四皇子运了运气，懒得跟他吵，过去道：“珠珠。”
　　团子这才看到他：“哼！”
　　她没穿鞋子不能走开，于是小身子一扭，靠在了靠背上：“珠珠债也不跟你好啦！珠珠跟你绝交惹！”
　　“对不起，”四皇子轻着嗓子道歉：“四哥临时有事，所以才离开了一会儿，不是故意骗珠珠的，你看四哥一忙完，不就过来看珠珠了？珠珠儿别生气了，好不好？”
　　团子：“哼！”
　　四皇子弯下腰，继续哄道：“四哥真的没有骗你，四哥许久不回京城，攒了好多事，忙了一下午，到现在饭也没吃呢，就来找珠珠道歉了。”
　　端王妃笑着，赶紧叫下头做些吃的。
　　团子也崩不住了，偷偷转头看了看四皇子，又：“哼！”
　　小胖手却伸了过来，在椅子面上划来划去。
　　四皇子哄团的词儿就这么几句，只能又道：“等四哥抽出空儿来，一定陪珠珠玩，赔给珠珠这一下午，所以，珠珠儿原谅四哥，好不好？”
　　团子小脸还怼在靠背上，扭着身子，声儿小小：“珠珠手手都……都放债介里啦！”
　　所以你倒是牵嘛！
　　难道还非要人家寄几说出来吗？
　　宝宝也是要面子哒！
　　四皇子不由失笑，捏了捏团子的小胖手，把她抱了起来，亲了亲小脸，又摸了摸小脑袋。
　　一入安静靠谱的哥哥怀里，团子也安静了不少，乖巧跟四哥哥贴贴。
　　这会儿本来就到珠珠睡觉的时间了，贴了没多大会儿，团子就又开始犯困了，还强打精神问娘亲：“爹爹呢？”
　　端王妃笑道：“爹爹还没回来。”
　　团子又问：“锅锅呢？”
　　端王妃道：“锅锅也没有回来呢！”
　　操心宝担心得不得了：“可系天都黑啦，外头有老猫猴只吃小孩。”
　　每个小孩的童年噩梦老猫猴子，虽然谁也没见过，但哪家大人没用老猫猴子吓唬过小孩儿？
　　四皇子笑着拢住她小脑袋：“没事，我叫护卫去接他们。老猫猴子打不过护卫的。”
　　团子放心了，乖乖在他手掌下合眼，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四皇子把她放下，这才坐下用饭。
　　七皇子看见他四哥，跟看见先生差不多，再说珠珠都睡了，他立马脚底抹油就溜了，端王妃也走了，四皇子才问霍沉昭：“今天怎么回事？我听说端王叔急匆匆进宫了？”
　　霍沉昭低声跟他说了，一边也跟他说了积分的事儿。
　　四皇子微微凝眉。
　　然后他也默默的在内心，一条条整理珠珠有益于国家的事情，然后得出结论，珠珠儿，国之祥瑞……
　　那边，统统在珠珠脑子里叫了一声：“哇！！”
　　团子已经差不多睡着了，小手小脚脚挣了挣，没有醒。
　　统统又迅速收了声音，缩起来，准备到昨天早上再说。
　　结果，可能是因为临睡之前，心里还惦记着，团子做梦了，梦到爹爹回来了，进来了，还问她：“珠珠，能抽奖了吗？”
　　团子在梦里点头：“能抽啦！”
　　捕捉到宿主这个梦的统统：“……”
　　他试探着，小声叫：“宿主？宿主积分够了，真的可以抽奖啦！”
　　他决定只叫一次，若是宿主没醒，他就不叫了。
　　结果珠珠在梦里应声：“抽呀，要抽……抽个啥呢……”
　　三岁的文盲团子还没有这样的知识储备，就算做梦也梦不出来，具体啥奖能帮到爹爹。
　　霍沉昭已经听到了，飞也似地起身进来，道：“珠珠？”
　　～❤～
　　国歌的词儿引用朱元璋的诗：《天地日月》天为帐幕地为毡，日月星晨伴我眠。夜间不敢长伸脚，恐踏山河社稷穿。
　　是的，乞丐皇帝也是会写诗的，他的诗大都是这味儿，接地气又霸气，大家最熟悉的应该是那句：“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第305章 廖夫人幸会
　　四皇子跟着进来，看了看珠珠，问：“怎么了？”
　　霍沉昭道：“我听到珠珠说话了，说抽什么的。”
　　四皇子摸了摸珠珠的小脸，理性分析：“珠珠现在，应该不会做那种梦了。”
　　霍沉昭点了点头，两人的目光，全都放在珠珠脸上。
　　团子本来就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还吓了一跳：“诶！？”
　　四皇子温言道：“珠珠是不是做梦了？”
　　团子一听到梦，就稍微清醒了一点，伸出了小胳膊。
　　四皇子把她拉了起来，团子双眼都是困出来的泪，呆呆地道：“做，做梦梦啦……统统说能抽奖惹。”
　　统统连忙应声：“就是能抽了啊！现在抽吗宿主？”
　　团子已经困到分不清梦不梦了，嘴巴也有点不听使唤，喃喃道道：“抽爹爹，好的，要的……”
　　统统亮出了抽奖盘，团子在脑海中轻轻一按，一本书便被抽了出来，啪叽一下掉在了床上。
　　四皇子拿起来看了看。
　　护国线果然靠谱，这一次的书，不但是竖排的，还不是后世那种缺胳膊断腿叫简化字的，就是他们的文字，图文并茂，书名是《“束水攻沙”治水理念最终版》
　　他们并不知道，潘季驯就是他们朝代的人，是大盛中期出现的一个官员，很有名的水利学家，首创了束水攻沙之法……其实就是收紧河道，然后再利用水流本身的冲力，去冲击河床底部的泥沙，清淤防洪的法子。
　　这个法子是潘季驯发明的，后世又逐步完善，直到现代还在沿用，是极为有效的治河防洪方案。
　　四皇子先草草一看，便道：“沉昭，你拿我腰牌去宫里送。”
　　霍沉昭应了一声，就把书放进了怀里，接过他的腰牌，转身就走。
　　团子已经困到东倒西歪，四皇子就把她抱进了怀里：“好了，珠珠儿辛苦了，可以睡觉觉了，什么都不要想了。”
　　他哄珠珠算得上从小哄到大，哄睡业务十分熟练，站起来走来走去，一边轻轻摇晃。
　　团子平时从来不闹觉，可今天太折腾了。
　　第一次想睡，被七哥哥的神曲吓醒了；第二次想睡，又迷迷糊糊起来说梦梦了。
　　团子只觉得小脑袋沉得很，困到不行不行的，可就是怎么也睡不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闭着眼儿哭两声，又迷糊一会儿，再哭两声，一边还语无伦次的咕哝：“珠珠难受，四锅锅，脑袋疼疼……珠珠脑袋尼头有咬咬……有毛毛扎人……老猫猴只来啦，锅锅快跑……”
　　四皇子也有些着急，又不放心把团子交给丫环，他大手伸进团子软乎乎的头发里，揉猫一样轻轻揉了一会儿，看团子哭声渐小，便又低低地哼起歌儿来。
　　四皇子并不擅长音律，刚好刚听七皇子唱了国歌，他哼的也是国歌。
　　团子迷迷糊糊地，只觉得四锅锅的手手揉头好舒服，哼的歌儿也好好听，终于慢慢地睡着了。
　　另一边。
　　傍晚时分，盛明麟和沈凌绝低调地到了茶楼。
　　进了预定好的雅间，屏风后，一个妇人缓步而出。
　　盛明麟看了她一眼，就对沈凌绝道：“凌绝，你去外头等我。”
　　沈凌绝皱眉对妇人上下打量，道：“我陪着你吧？”
　　“不用，”盛明麟道：“我确实手无缚鸡之力，但我又不是来打架的，你在外头等我便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沈凌绝犹豫了一下，又看了那妇人几眼，才道：“那我在楼下等你。”
　　盛明麟点了点头，沈凌绝这才退了出去。
　　那妇人也对身边一个男装少女道：“你也出去吧。”
　　男装少女二话不说，迅速退了出去，还贴心地给他们关好了门。
　　妇人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盛明麟已经理所当然的往里走，然后直接坐到了主位上，抬抬手，道：“廖夫人，幸会。”
　　廖夫人身形一顿。
　　她可没想到，他能一口叫破她的身份。
　　但她随即微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世子爷，着实聪明。”
　　一边说着，一边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客位一坐，其实就已经是输了一步了。
　　盛明麟呵呵一笑：“不是我聪明，是廖夫人你想让我知道，既然廖夫人都借那丫环的口，划下道儿来了，我又怎么能不接着呢？”
　　他挥了挥手，颇有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傲气：“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怕告诉你，我不在乎什么圣教不圣教，但我身边的人在乎，可是，我也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坏我的事，只要你们别傻得跑到他们面前嚷嚷，一切都在可控之中。”
　　他顿了一下，看向她：“我的人，不会坏我的事。”
　　廖夫人挑了挑眉。
　　他一上来，就完全占据了谈话的主动，挑明了“圣教”的身份，叫廖夫人有些不习惯和不快。
　　廖夫人试图扳回主动。
　　她抿了抿唇，唇边两侧的纹理深进去，显得有些刻薄：“世子爷这么说，我自然是信的，但，世子爷贵为亲王府世子，真的不在乎……叛国吗？”
　　她把这两个字，咬出了重音，一边直直看他，不容他回避。
　　盛明麟却是笑了。
　　然后他不但不退，还凑她近了些，微笑道：“这，就是我今天想问的。”
　　廖夫人薄薄的双唇又抿了抿。
　　因为他这一句一说，无形的言辞交锋中，她又输了一句。
　　她不可能再生硬的岔开话题，只能故做大度地道：“哦？世子爷这话是何意？”
　　盛明麟淡笑道：“我想问问，廖夫人你要的，是报仇，还是拿到战果？是复国，还是拿到这个国家？”
　　廖夫人皱眉：“不要故弄玄虚。”
　　说完这一句，她便懊恼于自己的应对不够好。
　　因为盛明麟的每一句话，都范儿十足，用后世的话来说，装逼装的很成功，可是她却没能接住，暴露了自己学识上的浅薄。
　　然后，眼前小小的少年，就宽容的笑了笑。
　　廖夫人差点儿被他这一个笑容给气死。
　　盛明麟心平气和地道：“很简单。我想知道，你想要的，真的是报仇吗？报仇是杀光仇人，谁是仇人？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的仇人是太祖爷，可太祖爷已经死了！或者你们的仇人是大盛皇族吗？我也姓盛，我也是你们的仇人？”
　　廖夫人眼一眯。
　　盛明麟淡定续道：“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觉得不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拿到战果！所以，我下一问，其实也是同样的意思，复‘韩宋’，还是继续‘大盛’，这有意义吗？没有！国号真有那么重要吗？你想要的，难道不是站在最高处，然后你和你在意的人，一起入主这个国家，享受战果吗？”
　　廖夫人一言不发，却在暗暗心惊。
　　她暗中汲汲营营这么多年，打的就是为皇爷报仇的旗号，可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她要的是那种荣耀、那种富贵，那种凌驾于万民之上的身份和尊荣！
　　可这样的想法，被眼前一个小孩儿毫不在意的戳穿，让她狼狈之余，又有些恼羞成怒，甚至生出了杀机！

第306章 给他人做嫁衣裳
　　盛明麟敏感的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内心冷笑。
　　她为这种事情发怒，在他看来就很不冷静，这点破事儿就跟谁不知道一样，没人挑明，你就真以为自己是正义之师了？
　　但他也不怕。
　　廖夫人不至于这点理智也没有，她是肯定不会轻易杀他的。
　　所以盛明麟只当什么也不知道，继续道：“想做到这一点很难，造反？如今天下百姓的日子虽然苦，但已经过了最苦的时候，人心求稳，你真的还有本事拉起一支足以造反的军队吗？”
　　廖夫人垂下了眼。
　　她没有。
　　盛明麟续道：“其它的，譬如刺驾，看起来简单，可皇爷就算死了，也有皇子在，盛家皇朝再乱，与你们又有何关系？又譬如像你之前做得那样，贿赂官员，拉官员下水，步步蚕食，这太慢了，你真能活这么久吗？”
　　廖夫人冷冷地道：“你说的这些，全都是废话！这些事何须你说？”
　　“别急啊！”盛明麟淡定地笑道：“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说完了吗？我想说的就是，如果你们用的，是这些手段的话，我真不能跟你们混，还是那句话，我会有顺遂又辉煌的人生，我没有必要自毁前程。”
　　廖夫人忽然挑了挑眉，微笑着道：“既然如此顺遂，如此辉煌，那世子爷，又何必要跟我们这些反贼来往呢？说白了，不过是心不甘！”
　　她拿起了桌上的一个袋子：“想知道这里头是什么吗？是你生母的平生过往。”
　　盛明麟脸上划过了一丝愠怒，伸手就要来抢。
　　廖夫人脸上展开了一个笑，是大人对不懂事的孩子那种宽容的笑。
　　她很好脾气地抬手，让他抢了过去，然后盛明麟演技全开，似乎关心之极又努力忍着，咬紧唇，认真且快速的翻着。
　　其实，说真的。
　　因为陈善的原因，盛明麟对生母真的没多少孝心。
　　他照应亡母的坟茔，大多是基于君子修身修心的自我约束。
　　但是呢，他必须给廖夫人留下一个“弱点”，他展现聪明，又展露弱点，没有一个上位者不喜欢这种聪明省心又可控的下属。
　　他迅速扫了一遍。
　　其实圣教的情报也挺细的，但显然他们也没有发现陈善的异常，所以这份情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盛明麟看完了，似乎心绪起伏，呼吸急促，眼圈微红，然后颤抖着手装了回去，伸手压住，手指捏紧了袋子的边边……细节做足了，才略微闭眼，做足了一个极度思念生母，内心偏执疯狂的样子。
　　廖夫人看在眼中，嘴角含笑，雍容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目前能用的手段，确实太慢了，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她露出了礼贤下士的微笑：“你乃王府世子，身在其中，你有什么好建议？”
　　盛明麟收了那个气定神闲的架势，冷冷地道：“很简单啊！韩家祖宗已经给了答案啊！”
　　廖夫人眼神一凝。
　　韩家祖宗给了什么答案？
　　韩家祖宗是宋徽宗的义兄弟，所以拿到了传国玉玺，理论上成了皇族的自家人，同样理论上有了继位的资格。
　　他的意思是，让他们与明熙帝做义兄弟？
　　可就算皇帝绝了后，还有宗族还有兄弟啊！
　　等等，廖夫人忽然一阵恼恨，她自觉得窥破了盛明麟的用意！
　　他是想拿他们当刀，诛尽明熙帝一支，然后在混乱之中，端王爷这个手掌大权又身在京城，且还有谢大将军当舅哥的亲王，不就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小宗入大宗，那他，不也瞬间成了皇位继承人？
　　廖夫人冷笑道：“世子爷，你拿我当傻子不成？”
　　盛明麟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就说，我这个办法能不能用吧？总比你花大价钱贿赂官员要强得多！你想想也该明白，这么干没用！就好比你的手下，就算忽然死了一半人，会耽误你做事吗？又譬如你的手下全死了，只要你还活着，再召集一些人手，你仍旧是老大。”
　　廖夫人面容愉悦了几分。
　　显然，她是很以此为傲的。
　　所以，又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如今的圣教她应该就是老大，除非有聪明人把她架空又没让她察觉。
　　否则她的状态不可能这么志得意满。
　　但廖夫人仍是道：“我们不可能费偌大代价，给他人做嫁衣裳，”她看着他：“这样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有些任性的样子：“无所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种事情，不能，也没有必要广撒网！官员这种东西，就像韭菜，割完一茬还有一茬，换一批，甚至全换了，对皇爷来说都不是大事！根本动摇不了大盛皇朝的根基！”
　　“而且广撒网，还会增加暴露的风险，又有巨大的成本。收买每一个人，不都是要费银子的？花了银子，能办的事情，真的能抵了这银子吗？这真的没有必要。”
　　廖夫人沉默不语。
　　其实她真有几分被点醒似地感觉。
　　盛明麟继续道，“你要明白，谋国一事，既然不起兵不造反，那主要的劲儿，一定要使到皇帝身上。所以最常见的，其实就两条路，第一条，夺权，第二条，身份。”
　　“夺权不用说了，一般来说，一个官员，步步高升，一直到权倾朝野，大半的官员都成为他的拥趸，最重要的是掌握了军权……经过一番谋划之后，创造一个譬如幼帝在位之类的时机，把握好了，有可能兵不血刃拿到江山。”
　　廖夫人听得越来越认真。
　　她后宅生，后宫长，又在江湖上混迹大半生，一开始，是因为自家的反贼身份，所以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人，后来，她与圣教旧部联络上，学会了谋划人心收为己用，就更不愿再找外人了。
　　她可不想做昔日韩炜那种傀儡！她要的是乾纲独断！
　　一来二去之下，这种谋士范儿的谈话，对她来说竟是头一遭，听着颇有几分耳目一新，让她的思维一下子清晰了。
　　盛明麟的眼神儿掠过她的神情，续道：“第二条路，身份，给自己谋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的声音慢慢压低，“譬如，帝王流落在外的血脉。”
　　廖夫人猛然抬头，一时只觉醍醐灌顶。
　　盛明麟静静看着她，笑了一下：“廖夫人，这条路不错吧？谋划好了，其实是最简单的一条路。”

第307章 她们好有钱好有钱
　　盛明麟淡定地扳了扳手指：“大皇子，牵扯进了三大殿的事情，名声洗不白了；四皇子，我们可以借新粮打压他的名声；五皇子是个草包；六皇子是个书呆子；七皇子是个武夫；八皇子还小，一个小意外就可以除掉……所以你懂了吗？如今，根本就没有一个皇子，能让皇上满意！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你不是认了不少干儿子？挑一个合适的人做这件事，只要把故事编圆转，能顺利成为皇子，后续再慢慢推他上位，这不难吧？要知道，夺皇位的路就没有不难的，但比起来，这条路却是里头最简单的！”
　　他越说越笑得愉快，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我倒真想看看，当盛承棣驾崩之时，得知这天降佳儿是一个大骗局，会是什么神情。这算不算‘天道好轮回’?”
　　廖夫人明显心动了。
　　盛明麟也不再说话，由着她自己寻思。
　　这叫什么呢？
　　这叫把敌人拉入他们自己的主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抛弃所有自己擅长的，开始遵循他们的规则，蹒跚学步。
　　当然了，在他们入局之前，肯定会有改换策略的纷乱期，趁着这个空儿若能收拾了她们，当然最好。
　　这是为廖夫人量身打造的骗局。
　　盛明麟的把握在于，廖夫人确实很会“哄”孩子，之前多次洗脑成功给了她信心，所以当遇上他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内心就会先入为主，深深觉得她自己可以掌控他。
　　二来，廖夫人这个人，做法很宅气，收干儿女这一点就把她这个思维特性展现地淋漓尽致。
　　女子中也会有极好的谋士，但廖夫人明显不是，她缺乏这样的天赋和相应的教育。
　　她并不是不聪明，她如果是当家主母的话，一定是合格的，能把身边的人笼络地忠心耿耿，也有足够的心思手腕对付小妾们。
　　可，她不懂政治，不擅长运用利益，偏还戒备心强，又刚愎自用，不能接受旁人的意见，她很可能没有经受这种谋士式的交谈。
　　所以他骗起来就会比较容易。
　　而且，拿血脉说事儿，这就又回到了她习惯和擅长的领地，她，一定会接受。
　　果然，廖夫人缓缓地道：“好主意。”
　　她看着他道：“所以，我们该怎么做？”
　　盛明麟道：“先查查吧，看什么时间方便编故事，我也会帮你们查，你找到合适的人之后，我们就按他的年龄来查。”
　　他顿了一下，似笑非笑：“所以，我有什么好处呢？”
　　廖夫人道：“你要什么？”
　　盛明麟开门见山：“我要人手，我要足够的，只听命于我的高手！只要高手！我要银子，我要足够多的银子……我担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你们，你给我的，一定要让我满意。”
　　廖夫人长出一口气：“你想要多少？”
　　盛明麟道：“先给我二百高手！再给我二百万两银子。”
　　廖夫人怒道：“不要狮子大开口！”
　　盛明麟暗暗心惊。
　　她们好有钱！好有钱啊！
　　廖夫人很愤怒，但并没有被“吓到”。
　　这就好像你有十两银子，旁人跟你要一百两你有可能不会吓到，要一千两一万两呢？肯定会被吓到的！
　　所以他真的奇怪了，齐王爷、还有她，都好像不把银子当钱一样，好像家里有矿一样。
　　盛明麟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家里有可能真有个金矿银矿！
　　否则，若是做生意赚钱，一来不太可能有这么多，二来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韩炜也不可能留下很多银子，所以，只有私矿才有可能！
　　她们真的有矿！所以花钱如流水，有银子笼络大批官员！
　　盛明麟想起了那本书上的经济理念，如果大批金银在世面上流通，就像大盛宝钞一样，会造成通货膨胀的！
　　主要是他们大盛官员这么穷，反贼却这么富！想想就好气人！
　　心里胡思乱想，盛明麟任性地道：“没有足够的好处，休想我帮忙，你也别想着拿把柄要挟我，我爹就我这一个儿子，他一定会保我的！事实如何重要吗？只要面子上圆过来，我就仍旧是风风光光的端王府世子爷！”
　　他笑了一声：“而且，想找一个如我这般地位高又如此不起眼的人，真有这么容易？你与其拿这么多银子养那些废物官儿，不如把那银子给我！”
　　廖夫人道：“我可以给你一些人手，但只能借给你用。”
　　“不行！”盛明麟道：“你们江湖人不是常说吗？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如果这些人手又听你的，又听我的，那怎么能算是给我的？要给，就直接大气一点，送给我！！”
　　廖夫人眉头紧皱：“你要这么多人手做什么？”
　　盛明麟笑道：“怎么，廖夫人要跟我聊内务？我干什么跟你说，你干什么跟我说不？你们圣教平时都是如何运作的，要不要跟我开诚布公地说一说？”
　　廖夫人叹了口气。
　　她对这种熊孩子闹腾的情形，游刃有余，并不紧张，只道：“你先别急，我这边，确实给不了你这么多人。”
　　盛明麟皱眉：“那你能给我多少？”
　　廖夫人道：“二十人。”
　　盛明麟勃然大怒：“你是在羞辱我吗？”
　　廖夫人急道：“我绝无此意。”
　　盛明麟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廖夫人都愣住了，急拉住他。
　　盛明麟文弱地很，出门的动作却很坚决，廖夫人不得不伸手扣住他脉门：“你听我说，我手头真的没这么多人……这样好了，我给你三十高手，这真的是极限了，但平时做事，这些人应该也够了。”
　　盛明麟继续卖力表演。
　　两人就站在门口，拉拉扯扯，讨价还价，最终定下，廖夫人给盛明麟五十高手，五十寻常武人，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慢慢地运到一个宅子里，再联络他。
　　另外，再给他一百二十万两银票，都是颇有信誉的几大银号的，到时一起给他。
　　随随便便出手一百二十万两啊！
　　虽然不穷，但对国库有几分了解的世子爷，真是羡慕嫉妒恨。
　　然后两人又定了定联络之法，最后，廖夫人才状似无意地道：“你府上有一个叫韩枕戈的，也是我的干儿子，你随手照应一二。”
　　盛明麟皱眉：“韩枕戈？”
　　他冷笑了一声：“我妹妹这几天很爱看他捏面人的，那小子仗着有这一手，很是目中无人，我忍不了！你就当没这个儿子吧！”
　　廖夫人急了，道：“这孩子并非目中无人，只是不擅长交际，都是自己人，你保下他，我有机会便传消息进去，让他听你命令就是。”
　　盛明麟沉默半晌，道：“不要往端王府伸手，我不喜欢我的地盘上有旁人的眼睛！至于韩枕戈……行吧，看在自己人的份上，我会保下他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盛明麟还提了一嘴齐王，才起身告辞。
　　外头天都黑了，沈凌绝在下头等着他，一见他，便吃了一惊，大怒道：“她居然敢这么对你！！我去找她！”
　　然后二话不说，就往楼上冲去。
　　盛明麟：“……？？？”

第308章 亲人朋友俱能得益
　　盛明麟自己都懵了，急转头，看着他冲了上去。
　　下一刻，上头便是一阵噼里啪啦，也就十几息，沈凌绝飞了下来。
　　盛明麟是真的有点被吓到，急过去扶他：“凌绝！”
　　沈凌绝已经一跃而起，道：“我没事，我非得……”他又想往上冲。
　　“等等，”盛明麟拉住他。
　　两人之间这一点默契还是有的，沈凌绝要是没试出来，就会挣开了，但现在，他做出了冲出一点又被他拉回来的样子，只嘴上放狠话，道，“我非得打死她！”
　　盛明麟：“到底怎么了！”
　　沈凌绝：“她不是欺负你了吗？”
　　盛明麟：“……？？？”
　　他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自己，刚才在门口跟廖夫人拉扯了一番，衣襟确实略微有一点点乱，主要是塞了一个纸袋子进去，看着更乱了。
　　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欺负！！
　　盛明麟是真服了他的脑回路了，瞪着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半晌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沈凌绝挠头，看看上头，又看看他，赶紧跟上。
　　其实，盛明麟今天，是打算试一下廖夫人的功夫的。
　　但他想像中，是：
　　他已经出了门，然后突发奇想一般，“随口”让沈凌绝去试试……这也符合他刚才表演的熊孩子人设。
　　但他怕沈凌绝演技不好，并没有跟他套词儿，只让他见机行事，结果好了……他这见机是真挺见机的。
　　不过也行吧，憨憨本色暴露无疑，估计廖夫人也察觉到了，就会少些忌惮。
　　到这时候，廖夫人江湖人的本事也露出来了，不光是功夫，这交手一会儿，廖夫人也没出声，也没露面，而且看的出来，店堂里头都是她的人，刚才好几个都站起来了。
　　盛明麟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廖夫人才慢慢下了楼，衣衫头发纹丝不乱，环顾一圈，道：“走吧。”
　　一行人飞也似地撤出，转眼间，这本就冷清的茶楼就人去楼空。
　　她们一行人走了半刻钟。
　　映在地面上的茶楼影子忽然动了动，乍看，便似一大片瓦一下子活了似的，往上一翻，一个人影便如一只大鸟，轻飘飘的从屋顶跃下，朝着盛明麟离开的方向，啧啧了两声。
　　小半个时辰之后，盛明麟两人才回了端王府。
　　进了府门，看左右没人，沈凌绝才道：“打不过。彻底打不过，昭哥儿应该也打不过，这老女人怎么这么厉害，就算那时的我……只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他的意思是，前世的他，也不是她的对手？
　　盛明麟诧异了。
　　他一直以为，廖夫人的功夫不会太高的。
　　毕竟她原本应该算是贵女，家变之后才学武，那时候都成亲生子了，应该已经过了学武的最佳时间了吧？
　　不过她如此有底气，功夫好也不奇怪。
　　两人先去了玥园，珠珠儿早就睡了，下人跟他们说四皇子在泽园，两人又赶紧回了泽园。
　　霍沉昭在房中抄医书，四皇子则拿了一本书在看，盛明麟打了个招呼，吩咐厨房煮碗面，一边又各自去换了衣裳。
　　霍沉昭抬头笑道：“她居然不管你饭？”
　　盛明麟道：“她可能以为那个时间我已经吃过了吧！饿死我了，沈绝也饿了吧。”
　　沈凌绝道：“我吃了啊，我在楼下等了你一会儿，看你一时半会儿应该下不来，就让他们做点饭给我吃，我看他们那样儿，估计是把整个茶楼的闲杂人等都赶走了，连厨师也没留，我假装没看出来，反正就要吃饭，后来，就是一开始在房中的那个穿男装的小姑娘，给我煮了碗面，味儿还行。”
　　盛明麟道：“你也不怕他们给你下毒。”
　　“呵，”沈凌绝不屑：“我虽然不会医术，但是要给我下毒也不容易。”
　　说话间饭菜就送了上来。
　　沈凌绝嘴上虽然说着吃过了，行动上却非常理所当然的，用脚勾着凳子坐下，准备再吃一碗，盛明麟索性招呼：“来来，都吃点儿夜宵，给他们一人捞一小碗。”
　　小厮笑着捞了两小碗出来，于是四皇子两人也洗了手过来，陪着他吃了几口。
　　盛明麟也不急着说话，吃了一碗面，又吃了一甜一咸两个小包子，这才吃饱了，漱了口撤下去，才跟四皇子详细说了。
　　一边道：“他们绝对有私矿，不然不可能这么不把钱当钱。”
　　四皇子点了点头，道：“齐王，你说什么时候动合适？”
　　盛明麟道：“我今天已经提了一嘴了，我说我爹前两天在房里发脾气，好像跟齐王有关……所以随时动手就可以，早点动手，可别让他们直接把人杀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
　　盛明麟又道：“我要了五十高手，对她来就应该肉痛了，所以她手头高手应该不太多，但普通武人应该不少，但她也咬着不给，所以我猜应该都分布各处，调度起来会影响他们运作。”
　　为什么要要这些人呢？除了薅圣教羊毛之外，也是在减弱圣教实力。
　　蚂蚁很弱小，但如果一只蚂蚁爬到你身上，你不知道它在哪儿的时候，也是挺可怕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但，当蚂蚁聚到一起就一点也不可怕了，不管是火烧还水淹，都能把它们快速消灭。
　　不过，盛明麟倒也不是立刻就要消灭他们，到时候先看看情况，再随机应变好了。
　　盛明麟想起来道：“说真的四哥，我觉得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地我心里都有一点不踏实。”
　　“不止是你。”四皇子道：“我也觉得最近做事，异常顺遂。而且我与父皇说，父皇说，端王叔已经说了好几回了，说治疫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回京之后，更是明显，事事皆顺。”
　　盛明麟恍然：“天生祥瑞，消灾解祸，亲人朋友，俱能得益……”
　　沈凌绝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自打珠珠去学武，内息不成的人就少多了，三百多人学完了之后，我把最早的不成的又轮了一遍，如今不成的，只不到十个，这已经太稀奇了好吗？我准备让珠珠儿跟最后这一拨再待两天，没准儿连这十个也成了呢？”
　　盛明麟点了点头，道：“行了，太晚了，我们睡吧！四哥跟我睡？”
　　四皇子点了点头。
　　霍沉昭与沈凌绝结伴往外走，忽然放了一张纸在盛明麟手心里，道：“我抄了几个方子，应该好卖的，你交给王爷或者娘娘吧。”

第309章 没银子的帝王没节操
　　嘴里说着，就快步往外走。
　　盛明麟稀奇地看着他的背影：“给个方子你跑什么？不就是个方子吗？”
　　霍沉昭头也不回，假装没听到，就这么快步走了。
　　盛明麟往纸上一看，就：噗！
　　他一眼就看到了壮啥药，这估计是听了秦江白的话，挑了这么一个方子出来。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妇人药，小儿药，延寿药……总之就看这几个药，就觉得肯定好卖。
　　四皇子就着他的手看了两眼，笑道：“这是那本书上的方子吧？那你们可要快些。”
　　盛明麟收起来笑道：“怎么？”
　　四皇子道：“漠北一到秋收就蹦跶，父皇想御驾亲征，朝上都反对。而且，那本书上，说什么郑和下西洋若是运作好了，能赚外国人的钱，父皇也想搞一搞，但没钱，这会儿什么钱都想拿来用。所以这药，你们卖开来，他一定会猜到的，会眼馋，会骂死太医们，然后就会找上端王叔了……”
　　盛明麟笑道：“没事儿，反正我给了我爹，让我爹去安排吧。”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估计我们会先卖一阵子，再‘献’给朝廷，然后好争取到，卖一些……譬如那天的蚊子药之类的药的权利，再者说，如果朝廷卖药，这壮什么药，不太好吧？”
　　四皇子就这么看着他。
　　没银子的帝王，有可能不需要节操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行吧！”
　　他又道：“等敲到圣教的银子，我可以悄悄献给皇上的。”
　　钱多了就是个数字了，他天天在府里，端王妃连打赏的银子都给他备好，他其实真用不着银子，敲齐王的十万两，还一两也没用过，想给端王妃哟，端王妃还不要，让他自己留着花。
　　等圣教的银子来了，他算算帐，真的可以献起码一百万给皇上的……毕竟打漠北这种事，他乐意出钱出力。
　　两人说着话就睡了。
　　早上霍沉昭去了一趟师父那边，一个是问那个轻功，二来也是问消息门派。
　　于是盛明麟自己送妹妹上学。
　　珠珠昨天晚睡了两刻多钟，早上也晚了一刻钟才醒，盛明麟坐在榻边看书，团子睁眼儿看到了，一滚，就抱住了他的腿，糯糯道：“锅锅。”
　　盛明麟揉揉她小脑袋：“嗯。”
　　团子小腿腿一迈，整只挂在了他腿上，“锅锅，你昨千没回家，珠珠可担心惹，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盛明麟笑道：“哥哥是跟人出去吃饭，还有星星哥哥保护我，你担心什么？”
　　团子道：“可系珠珠担心，你被老猫猴子次掉……”
　　她叹了口气：“珠珠要系一只灯笼就好啦，锅锅可以拿着珠珠出门，给锅锅照路。”
　　盛明麟笑着把她抱起来，亲亲她的小肉脸：“珠珠是哥哥的心头肉，哥哥就算出门，也把珠珠揣在心里，不用举到手上。”
　　他笑着揉了两下：“好啦，洗脸吃饭。”
　　盛明麟还把鸿鹄卫的花名册拿来了，因为内息所有人差不多学完一圈了，他准备让珠珠加半个时辰的文课，珠珠也学，他们也学。
　　而珠珠的文课，准备用抽出来的药棋当教具，从药材名称开始学，这个她学的会很快，再一次拥有学霸的感觉，肯定乐意学。
　　也所以，启蒙就跟别人不一样，需要固定的同窗，盛明麟本来正为此纠结，是挑好看的，还是挑内息好的？
　　现在他不纠结了，直接拿了花名册来，让珠珠自己挑。
　　于是等吃完饭，就拿了笔来，珠珠完全凭着感觉，画了二十个人出来。
　　盛明麟收好册子，这才带着珠珠去上课。
　　但这一次珠珠的祥瑞失灵了，没学会的十个人，经过了一上午，也没学会。
　　盛明麟忍不住怀疑，这几个人不会是有问题吧？
　　就叫秦江白把他们移出来，暗中查查。
　　放学的时候，霍沉昭也回来了。
　　他跟盛明麟道：“我师父说，有一个长目飞耳楼，号称始自汉朝，延续千年，实际不知道，但口碑不错，他出去问了问，那边定了一个时间，今天未正（14：00）时分，到这里……”他递了一个地址给他：“会有人引我们去见他们这边的人，然后谈谈事情和价钱，谈妥了，他们就会办。”
　　盛明麟挑眉，道：“那，让江白哥去一趟？凌绝，你去叫江白哥过来。”
　　沈凌绝应声去了，团子听到了，立马道：“珠珠也要去！珠珠也去！”
　　“这一次真的不行，”盛明麟柔声哄她：“这一次去的地方，又脏又乱，小孩子不能去的。”
　　团子抱住他脸，就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一边大眼乌溜溜瞧着他脸色。
　　盛明麟笑道：“亲亲也不行，真的不能去，哥哥也不去，漂亮哥哥也不去，只能让秦锅锅这种大人去。”
　　团子眼儿迷惘：“系小孩不懂，长大了才会懂的地方吗？”
　　盛明麟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团子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超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栓有很多大聪明，也不能当大人吗？”
　　盛明麟被可爱到了，忍着笑道：“不能的，大人必须年龄大一点才行。”
　　“哦！”团子点点头：“那就算啦，珠珠还系当小孩吧，当小孩可以找锅锅抱，还可以不讲理可以哭，当大人要天天做正事，还要哄珠珠。当大人太累啦！”
　　盛明麟失笑道：“你说的对。”
　　于是几个人回去用午饭，秦江白也过来用午饭。
　　吃过饭，秦江白草草做了伪装，打扮地像个富家少爷，一边又道：“明麟，你最好也去，你不去，很多事我不能做主，当场定不下来。江湖人很在意这个的，他们会觉得派了个小喽啰，不够尊重。”
　　盛明麟有点犹豫：“可我个子太矮，一看就是孩子，太容易暴露了。”
　　秦江白道：“没事，我帮你掩饰一下。”
　　他就飞针走线，给他整了个肩垫，又整了个屁股垫，腰间再一绑，整个人瞬间胖了三分，脸上再小做掩饰，立马整个人感觉就变了。
　　秦江白道：“来，眼神儿蠢一点。”
　　盛明麟找了找感觉，立马眼神飘忽，透出了一种清澈的愚蠢。
　　秦江白失笑道：“不错不错，有天份。”
　　盛明麟看了看漏刻，赶紧跟霍沉昭交待了两句，沈凌绝绕过下人，送了两人出去。
　　两人带了两个护卫，到了约好的地方，果然有一个样貌寻常的少年在等着，一见他们过来，就转了身，离着一段距离，状似悠闲地带着他们往前走，然后引到一辆马车前。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儿，还是上了马车，马车出了内城，到了一间破败宅院门口，少年一比手，然后迅速退开了。
　　秦江白一马当先，直接推开了门。

第310章 我不做你的生意
　　院中只有三间正房，房门开着，但没见到有人。
　　秦江白示意护卫在外头等着，慢慢走了进去，盛明麟跟在后头。
　　两人左右一顾，确实没见到有人，只能听到喳喳的鸟鸣，盛明麟忽有所觉，略微上前一步，透过繁茂的枝叶，与一个人对上了眼。
　　那个人双眼格外漆黑，带着一些笑意，颇顽皮地朝他眨了眨眼，却也没有下来。
　　盛明麟再一看，就发现他手里拿着一双尖头筷子，正将一只只虫儿投进一个鸟窝，估计是在喂小鸟。
　　他与秦江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吭声，安静等着。
　　那人一直喂完了一小碗虫子，这才跃了下来，笑道：“两位久等了，难得见到像两位这么有耐心的人。”
　　他看着也就十八　九岁，一身布衣，样貌普通，只一双眼格外大又格外黑，看人的时候有一种被小动物注视般的感觉。
　　秦江白用了变声，比他原本的声音粗了一些，笑道：“来都来了，这么一会儿还是等得了的。”
　　他看了看树梢，好奇地问：“大鸟不在了吗？”
　　“那可不！”那人笑嘻嘻地道：“一个破孩子拿弹弓打下来了，我本来还说这孩子打得挺准，结果一看，还剩下了这么一窝小鸟！一个个张着嘴喳喳地，没办法，只能喂喂试试，活不活看他们的命了。”
　　秦江白含笑点头。
　　那人示意他们在院中石桌上坐下，随手抄起茶壶，给他们倒了茶，才道：“说真的，我最怵跟公子哥儿打交道，要不是周门主的面子，我是不会答应的。”
　　秦江白含笑道：“可公子哥儿富。”
　　“是，是，确实。”那人哈哈一笑：“那你们找我们，是要做什么事？”
　　秦江白道：“我们想把一个故事传遍天下，尤其是乡间地头，街头巷尾这些寻常之处。”
　　那人扬了扬眉：“传遍天下？乡间地头？那可不便宜。”
　　秦江白道：“只要能做到，吾等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那人道：“是什么故事？”
　　“抱歉，”秦江白道：“兹事体大，若你们不答应，故事我们是不敢跟你说的。”
　　那人笑嘻嘻地道：“你起码跟我说说，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吧？”
　　秦江白沉吟，盛明麟出声道：“是一个奇案。”
　　他不会变声，只略微压了压嗓子，续道：“奇案是个噱头，剑指背后之人，但你放心，不犯官府忌讳的。”
　　那人却忽然神色微变。
　　他收起了笑，看着他。
　　盛明麟莫名，秦江白也不由暗生警惕。
　　下一刻，他道：“原来是你啊，我不做你的生意，两位请回吧！”
　　盛明麟讶然，与秦江白交换了一个视线。
　　秦江白道：“为何？”
　　那人翻了个白眼：“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最烦端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请回吧！”
　　盛明麟挑眉。
　　秦江白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那人直接站起来：“不必多说了，我说了不做你们生意，就是不做你们生意，不管你们拿什么来，我都不接！别再纠缠！闹得不好看！”
　　这话，就有些威胁的意思了。
　　秦江白与盛明麟交换了一个视线，两人没再说话，一拱手就走了。
　　其实盛明麟一听他这句话，就明白，他估计是听到过什么。
　　因为那人，明显是听到他的声音，才开始翻脸的，而不是见到他的样子。
　　所以，他笃定是昨晚的见面出了问题。
　　他统共与圣教接触就三回，第一回没聊实际的，第二回在公主府，只有昨天晚上在外头，又聊了实际的。
　　可偏偏他这个间客的身份不能说，谁知道他们跟圣教有没有什么联系。
　　他心里十分无语，圣教也算是个江湖门派，怎么做事情这么不靠谱的？
　　连这么重要的见面，都能被旁人听去？
　　要不是为了骗他们，真是万万不愿跟这种门派打交道！
　　盛明麟叹道：“算了，不成就不成吧，咱们回去商量商量，珠珠午睡醒了不见我，又要不高兴了。”
　　府里。
　　珠珠午睡醒了。
　　沈凌绝和霍沉昭都在，沈凌绝一看她醒了，不等她想起哥哥，就急忙催她：“珠珠珠珠，今天下午不是要去演武场吗？马儿都备好了，就等你醒了！走走，我们快去吧！”
　　小孩儿是很容易被带动的，团子被他一催，立马就很兴奋，点心都没吃，就跟着他往外走。
　　这会儿，马儿确实已经备好了，盛明麟还叫人去将军府借了一身甲胄。
　　可惜七皇子虽然比同龄人高一些，但也撑不起谢大将军的甲胄，只能挑出一个高大的护卫穿上，让韩酒酒看个意思。
　　韩酒酒也已经来了，七皇子还怪尊重他的，专门叫人在树顶下挂了个大伞，让他在伞下头捏。
　　马儿也都到了，一匹匹高头大马，鞍辔齐备，七皇子选了一匹黑马，高坐在马上，一见他们来，连忙招呼：“来来珠珠儿，我带着你。”
　　团子应了一声，就张手手要给他抱，沈凌绝直接搂紧，道：“珠珠跟着我就成了，你那点破骑术，跟着你再摔了怎么办。”
　　七皇子不爽了：“嘿你这个小老弟，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谁揍谁？”沈凌绝嗤之以鼻：“你这个手下败将。”
　　“谁是谁手下败将？”七皇子瞪眼：“我们上次是不是平手？沉昭你说，我们两个当时是不是平手！”
　　霍沉昭直接翻身跃上了另一匹马儿，淡定地道：“把珠珠给我，你们两个现场再打一架就好了，那一次的没好好打，不能算。”
　　瞬间，两人一齐转头看向了他。
　　沈凌绝道：“好啊霍沉昭！你心眼儿怎么这么坏了？”
　　“就是啊！”七皇子道：“你这就是鱼虾打仗鱼头得利你知道不！”
　　沈凌绝道：“那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快别说话了行不！丢人！”
　　三人说个不停，中间杂着团子的小奶音：“别吵啦！别吵啦！”
　　没人听见，然后团子终于急了，小手手奋力挥舞，好让别人看到她，一边放大声音：“不许吵架！！”
　　三人齐齐收声。
　　团子小脑袋转来转去：“锅锅哪？锅锅去哪儿啦？锅锅一不债家，你们就老系吵架，一减也不听话！”
　　“对啊！”唯一不知内情的七皇子道：“明麟呢？他怎么没来？”

第311章 有坑坑又有手手
　　霍沉昭连忙道：“珠珠，你哥哥说在房里写个东西，写完就会过来的。”
　　团子没有怀疑，小脑袋点了点，一边奶声奶气地教育他们：“以后可不许介样啦！就算锅锅不债，也不许吵架！我们都系好朋友，要好好债一起玩，要系吵架，马马会笑哒！”
　　两人都服服贴贴，好好好是是是，然后七皇子小声道：“是他先说我的！”
　　团子看了看沈凌绝：“嗯，星星锅锅系没有舌头，你阔以没有耳朵呀，不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什么没有舌头！”沈凌绝无奈：“你们俩这一对白字先生！那叫有口无心！没有舌头怎么说话？没有心，没有心懂不懂？”
　　说完他自己也乐了：“我跟你们这些笨蛋争什么，你说没啥就没啥吧。”
　　结果他话音未落，团子大声抗议：“珠珠不系笨蛋！”
　　与此同时七皇子：“你才是笨蛋！”
　　团子：“珠珠冲明！”
　　七皇子：“对，我和珠珠都聪明着呢！”
　　沈凌绝不服：“你们要是聪明，怎么连个词儿也说不对？”
　　三人瞬间争成一团。
　　霍沉昭：“……”
　　霍沉昭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带孩子什么的，真是有点费耳朵。
　　他跃下马，飞快的从沈凌绝怀里，把珠珠抱了过来，搂在怀里，又跃回了自己马上。
　　一瞬间，三人全都安静了。
　　霍沉昭毫不迟疑地拉偏架：“凌绝快跟珠珠道歉。”
　　沈凌绝张了张嘴，道：“行，珠珠儿，对不起啊。”
　　团子藏在霍沉昭怀里，不吭声。
　　霍沉昭道：“好了，从现在开始，都不许吵架，谁要吵架，珠珠儿就三天不理他，不跟他做好朋友了！”
　　两人瞬间安静，连正常说话声音都小了。
　　隔了一会儿，沈凌绝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轻轻地道：“七郎，一会儿我们一起骑马，去，跟长枪玩一会儿，好不好？”
　　七皇子眉毛都差点飞出去，忍了忍，也用一种温柔地声音道：“行，爷爷陪你好好玩玩。”
　　沈凌绝不满：“爷爷是什么？”
　　七皇子偷瞄团子：“是，是一种草的名字。”
　　霍沉昭呵呵哒，摸了摸珠珠小脸：“不理他们，两个幼稚鬼，珠珠威风又好看，咱们好好让韩酒酒来捏。”
　　他一提，七皇子也想起来了，连忙道：“韩酒酒，我要一个手提长枪的！”一边摆了个姿势。
　　韩酒酒一直挺安静的坐在那儿，听他说了，才抬起脸，看着他，点了点头。
　　沈凌绝道：“我要弯弓搭箭的！”
　　团子也跟着闹腾：“珠珠要威风哒！要坠坠威风哒！”
　　韩酒酒笑应：“好的，主子。”
　　他又道：“殿下不用一直摆着，小的已经记住了。”
　　“啊？”七皇子道：“你看一眼就记住了？那我可走了！”
　　韩酒酒道：“记住了。”
　　于是七皇子一带马头，用眼神儿示意沈凌绝，还不忘跟珠珠道：“珠珠，我去……练会儿武。”
　　团子：“哦！”
　　于是两人带马就跑。
　　霍沉昭两人继续端坐，荔枝怕主子口渴，拿着杯子小心的走近，霍沉昭直接摆了摆手，一边跟珠珠道：“我们下去看韩酒酒捏面人，顺便吃口点心好不好？”
　　团子摸摸小肚子，立马答应了，霍沉昭便带着她跃了下来。
　　王府演武场很大，七皇子两人在远处打架，这边倒也不脏，两人洗了手坐下，边吃点心边看着。
　　韩酒酒正在绑小棍棍，珠珠还问：“介系什么呀？”
　　韩酒酒解释：“马腿儿细，所以里头要放根小棍儿，要不然撑不住。”
　　团子恍然点头。
　　韩酒酒笑着继续捏，那双手灵活得都快有重影儿了，先捏了小只的团子，自个儿骑着马，穿着甲胄，还提着缰绳，呆毛翘翘，小流苏悠起，可爱又威风，放在了最前头。
　　团子一见就惊喜的哇了一声，原来她自己也可以骑马呀！她真的好厉害呀！
　　她兴奋的眼儿发亮，抓着霍沉昭的手让他看，霍沉昭笑道：“真棒，珠珠就像谢大将军，带着我们出兵。”
　　团子猛点头，兴奋到辞穷：“对，对哒！”
　　后头依次捏出了盛明麟、霍沉昭、四皇子、七皇子、沈凌绝和秦江白，一个也没有漏下。
　　而且几个人或前或后，动作神态各异，明明都只是面人儿而已，却能清晰的认出谁是谁，看起来简直好看得不得了。
　　团子羡慕坏了，跟他道：“韩酒酒，你一定很幸糊吧？又有坑坑，又有手手。”
　　霍沉昭温言道：“珠儿也幸福啊，又有漂亮，又有可爱，又有这么多的大聪明。”
　　团子美滋滋：“对哒！珠珠超幸糊！漂亮锅锅也有数不清的优点，比别人的优点多得多得多，漂亮锅锅一起幸糊！”
　　霍沉昭笑着点头。
　　虽然他的经历着实谈不上幸福，可是这一刻，抱着这个小肉团子，看她笑得有牙没眼的样子，他也确实觉得挺幸福的。
　　不远处，盛明麟和秦江白一起过来，远远的，盛明麟便笑道：“已经开始聊这么有学问的话题了吗？”
　　团子精神一振，飞奔过去，拉住他手：“锅锅快，快来看！”
　　两人赶紧过来，盛明麟没想到他还能穿甲胄，哟了一声，秦江白没想到还有他，也扬了扬眉。
　　盛明麟看他捏的，自那天的舞龙舞狮开始，真的已经成为一种独有的风格了，不由道：“不知道这种面人儿，能存多久，若千年之后还在，后人也该感叹你这技艺之美了。”
　　团子虽然似懂非懂，仍是猛点头。
　　盛明麟笑道：“回头给珠珠打个架子，专门放这种。”
　　霍沉昭道：“我也要一个。”
　　他有点不好意思，笑着咳了一声：“虽然我现在只有两个，但慢慢攒，总能攒一架子的。”
　　盛明麟笑道：“那一人一个好了，江白哥也来一个。韩酒酒你要多捏一点，珠珠好送人。”
　　韩酒酒抬头，笑得灿烂：“是，世子爷。”
　　几人一直等到韩酒酒全捏完，那边七皇子和沈凌绝也“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这才收拾收拾回去。
　　霍沉昭做为公认靠谱之人，受命亲自托着那个挺大的面人儿场景，大家还没走到玥园，就感觉空中阴影一覆，随即，灰扑扑的尘土扑了几人一脸。

第312章 盛大威风的节操
　　几人吓了一跳，纷纷举袖转身躲避，看着胖了一圈的盛大威风啪哒一下落到了面前。
　　七皇子道：“盛大威风，你干啥啊？”
　　沈凌绝忽然吸了吸鼻子，惊讶地道：“有血腥气！盛大威风不会是受伤了吧？”
　　团子刚才被哥哥帮忙遮脸，这会儿双手扒拉下哥哥的袖子，也看到了：“啊？”
　　霍沉昭也闻到了，皱了皱眉，来回一看，把面人给了秦江白，过去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牠黑色的羽毛有一团深色的痕迹，应该是沾上了血。
　　团子顿时眼泪汪汪：“盛大威风，你痛不痛？”
　　盛大威风发出了一连串抑扬顿挫地，不怎么像鸟叫的啊啊啊啊声。
　　团子急了：“牠肯定很疼哒！牠都惨叫啦！漂亮锅锅，你快一点救牠呀！”
　　霍沉昭已经迅速检查完了，道：“没事的珠珠，盛大威风没有受伤，这应该是沾的猎物的伤。”
　　团子马上就要掉下来的眼泪，一下子停住了，眼儿大张：“没受伤？”
　　“对，”霍沉昭沾了一点血，轻轻一嗅：“没受伤，这血，似乎也不像人血，倒有点儿像蛇血。”
　　团子喃喃地道：“蛇血……噫，好吓人！”
　　盛大威风又是一连串的啊啊啊……还带了扭脑袋和挥翅膀的动作，说的事情估计挺复杂的，可惜没有人听得懂。
　　盛明麟猜测：“盛大威风这是抓到了蛇，回来炫耀的？”
　　盛大威风摇头。
　　霍沉昭道：“是不是吃蛇的时候很危险，你觉得委屈了？”
　　盛大威风更是疯狂摇头。
　　开玩笑，牠！堂堂神鹰，吃条蛇怎么可能遇险！！
　　大家猜了好半天，也没有猜中，最终盛明麟摆手：“算了，先带牠去洗洗吧。只要没受伤就行。”
　　团子也有些郁闷，回头瞅了瞅，这还是她头一次碰到大聪明锅锅也解决不了的问题。
　　团子悄悄在脑子里问统统，“你知道牠在说什么吗？”
　　统统无辜地道：“不知道啊！按说你跟牠相处久了，就能差不多听懂啊！”
　　团子：“……”
　　盛大威风在府里就跟个大爷一样，牠想飞去哪儿就飞去哪儿，想溜达就溜达，想回来就回来，想夜不归宿就夜不归宿……没有人管得了牠，顶多就是牠回来要饭的时候，不管白天晚上，都得有人给牠准备足够的生肉投喂。
　　因为珠珠的作息跟牠对不上，总是见不到，又已经过了亲香期，想不起来要找他，珠珠都好几天没跟他玩了，哪里能听懂牠说话。
　　大家也没太在意，回了房各自沐浴换衣。
　　等晚上吃过饭，霍沉昭才回了一趟师父家，跟他说了说今天的事情。
　　周饮瀚听得直皱眉头，道：“这会儿在京城的，是他们的少楼主陆无歧，听说极为擅长训鸟，轻功卓绝，耳目也灵敏，只是性子有些任性，说不接，可能就真的不接了。晚一些我再去问问吧。”
　　霍沉昭阻止了：“别，他那儿也不是必须的，有没有别的消息门派？”
　　周饮瀚道：“有倒有，但我也不太清楚如何找，我写信问问旁人吧。”
　　他顿了一下：“这世上有了长目飞耳楼，别的地方，说是卖消息，都只能算小打小闹小作坊了，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霍沉昭点头：“我知道了。”
　　周饮瀚道：“那我今天晚上就写信问问。”
　　霍沉昭又道：“师娘呢？”
　　周饮瀚道：“你拿回来的那本轻功，我有些想不通，倒是你师娘说有些想法，这会儿闭关了。”
　　霍沉昭点了点头，道：“那轻功，据说就是更适合女子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看天色黑下来，霍沉昭才回了端王府，跟盛明麟一说，盛明麟颇有些遗憾。
　　看起来，这位少楼主应该不是在钓鱼，圣教应该指使不动他，那他应该还是很亲近朝廷的，所以这事儿，找他最合适。
　　回头还是要再试试才好。
　　于是第二天，秦江白又去了最早联络的那间当铺一趟。
　　但那人直接道：“对不住，东家的话，咱们不敢违背。”
　　秦江白回来跟盛明麟说了，盛明麟叹道：“算了，看来是没缘份。”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这时，
　　之前的破败小院中，陆无歧正点头哈腰，一脸谄媚：“鸟大爷，你多吃点，多吃点！”
　　盛大威风高冷的架势拿捏地死死的，但吃东西是一点没客气，嗖嗖的就跟吸面条一样暴风吸入。
　　陆无歧吹着彩虹屁：“啊，鸟大爷，你吃东西的英姿真是叫人敬仰，连吸溜的声音都格外动听……”
　　一边吹着，一边暗搓搓伸出手，想摸摸，然后被巨鹰一翅膀挥开。
　　陆无歧捂着被抽疼的手，不但没生气，反而十分感动，道：“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牠以前都是直接把我扇飞！现在才短短几日，牠就不舍得伤我了！”
　　旁边的人：“……”
　　咋说呢，少楼主，你开心就好。
　　少楼主打小就擅长训鸟，也爱鸟儿，听说京城出了一只能驮人的巨鹰，立马就来了……花了不知道多少功夫，才终于哄得巨鹰肯吃他备下的肉，因为发现巨鹰最爱吃蛇肉，尤其是毒蛇肉，于是天天没白没黑地去抓蛇投喂。
　　还擅自给牠取了一个金翅大鹏王的名字，但叫一次就被扇飞一次，只能委委屈屈地不叫了，一口一个鸟大爷，一天天就跟伺候祖宗一样，混到现在，快俩月了，连毛都没能摸一把。
　　盛大威风已经把他这儿当食堂了，每天吃完就走，昨天在这儿感觉到了盛明麟的气息，所以才回去问问，结果居然没人听得懂牠说话。
　　陆无歧煽情地继续忽悠：“你真的不能跟我走吗？我保证每天都给你喂这种好吃的，你这样的神鹰，就应该去我们那儿配种……不是，生活，娶无数媳妇，生无数子孙后代，让我建出一只驮人神鹰大军，怎么能被关在王府里，像鸡一样呢，听我一句劝，跟着你主子没前途的……”
　　盛大威风智商不高，但节操杠杠滴，对主子绝对忠心，虽然听不大懂，但他肯定在骂主子！
　　牠歪头就是一口。
　　青年飞也似地闪开，眼里全是可惜。
　　这么通人性，听得懂人话的鸟啊！！怎么能不是他的！必须是啊！！
　　于是他屁颠屁颠的端了水过来：“鸟大爷，喝水喝水。”
　　盛大威风不懂人类的狡诈，立马把头扎进去喝水，嘴上沾的蛇血涮的一盘子脏兮兮地，也就没留意到水里微微的味道。
　　盛大威风喝饱了，喝足了，站起来，正要拍拍翅膀飞走……忽然趔趄了一下，又趔趄了一下。
　　摇摇摆摆几下之后，大翅膀张开，咕咚一下栽到了地上。
　　陆无歧飞快的扑过来，呜呜地道：“对不住啊对不住，鸟大爷，我太爱你了，结果你不听我的，我只能把你偷回去了，呜呜呜……”
　　盛大威风：“……！！！”
　　主人救我嗷嗷！！

第313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然而牠的三寸丁小主人救不了牠。
　　陆无歧立马动身，用准备好的超大马车，带着盛大威风连夜跑路。
　　此时此刻的陆少楼主，兴奋莫名，并不知道他会为这个决定悔绿了肠子。
　　长目飞耳楼的大本营在青虚山，距离京城约摸二百里，一行人没白没黑赶了四天多终于到了。
　　陆无歧赶紧把大家伙放了出来。
　　鹰几天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陆无歧是玩消息的，当然知道这只鸟是端王府的，而且盛大威风脖子上还戴着牌子，明明白白写了端王府仨字儿……得罪不起，所以他们沿途小心极了，一直没露出半点，也没喂牠吃东西，只每天悄悄喂一回加了药的水。
　　所以这会儿盛大威风还昏迷不醒。
　　陆无歧已经叫人准备好了巨大的铁笼子，几人小心地把神鹰抬下来，准备往笼子里放。
　　一抬下来，陆无歧双眼放光，合身扑了上去，好像看到了绝世美人，上下其手，疯狂抚摸，一边叫着：“金翅大鹏王！啊啊我的宝贝，我的心肝儿！我太爱你了……”
　　旁边几人都露出了无语的神色，别开了脸。
　　没有人注意到，盛大威风的鹰眼，已经张开了。
　　下一刻，盛大威风一个翻身，直接把陆无歧掀翻在地，然后双翼一拍，飞了起来。
　　陆无歧惊呼一声，仗着轻功好，高高跃起，抓住了牠一边翅膀。
　　巨鹰在空中接连翻滚，双翼拍动，鹰首勾下，迅捷无比的往他身上啄去。
　　陆无歧接连挣扎了几次，被啄中手臂，嗷地惨叫一声落了下来，好几个人奔过来，齐心合力接了他一下，才勉强没有摔着。
　　盛大威风越飞越高，不一会儿，天空就只余下了一个黑点。
　　陆无歧眼泪汪汪，伸手向着那边空张着，如同被抛下的怨妇，“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扔下我啊！呜呜，你就不能从了我吗……”
　　众人：“……”
　　虽然陆无歧是行家，下的药很高明，药量也重，但盛大威风毕竟不是寻堂的鹰，牠很强大也很聪明，狂喝了些水，药效就渐渐没了。
　　盛大威风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抓走牠的坏人，于是陆无歧迎来了疯狂的报复。
　　盛大威风天天就在青虚山上空盘旋，但凡看到陆无歧，就扑下来抓他。
　　陆无歧天天顶着一个超大的锅疯狂逃窜，嘴里还要不住的吧啦吧啦，比方说我抓你是因为太爱你了啊，比方说我为了你抓蛇抓了这么久你怎么忍心伤害我啊，比方说你会飞我会跑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啊……
　　别人恶不恶心不知道，但是呢，盛·五岁·大威风居然挺吃这一套的，下爪一直不怎么狠。
　　本来这也算是一人受罪满山看戏，但，第三天的时候，盛大威风在追逐中，无意中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因为长目飞耳楼是卖消息的地方，而卖消息靠的就是传消息快速，所以，青虚山上满山都是鸟儿。
　　大部分都是鹰，也有一些鸽子和其它的鸟，盛大威风在不小心闯进一个鸟棚之后，当场开启了大营救，寻常的笼子，盛大威风两爪一撕就开了，结实的笼子，人能开的门插，牠那鹰爪子一勾一挑，也开得很溜。
　　被救走的鸟儿大半都跟着盛大威风飞走了，而且还一直跟着牠，于是之后，一来就是一大群鸟，轰轰地。
　　最明显地就是，陆无歧逃起来不方便了，盛大威风太大了钻不到锅下面，居然还有鸟钻到锅下面啄他屁股，疼得他嗷嗷地。
　　陆无歧撑不住了。
　　他自小擅长训鸟，而且能长途飞行准确投递的鹰并不好训，盛大威风这一手儿，直接毁了他好几年的心血。
　　他也不舍得真上火箭什么的开射，于是带着硕果仅存的几只鹰连夜跑路。
　　结果鹰眼好使，耳朵也好使，他们还没逃下山，就被盛大威风堵到了路上，大晚上的马车正狂奔呢，前头杵着这么大个鸟影子，还真有几分匪气……
　　然后盛大威风一拍翅膀扑了上来，两爪一撕把马车撕开了，然后开始撕笼子。
　　一撕，一只鹰嘎嘎出来了，又一撕，又一只鹰嘎嘎出来了。
　　在这一刻，陆无歧深深懂了啥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陆无歧心碎了，陆无歧摆烂了，陆无歧连锅都不想顶了，陆无歧彻底放弃了他烈鸟怕缠郎的想法，大哭道：“鸟爷爷，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再也不敢了，你回去吧……你就不想念你主子吗？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她吗？”
　　盛大威风动作一顿。
　　陆无歧一看有门儿，立马又道：“她们一定想你想得厉害，这都好几天了，估计以为你跑丢了，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吧啦吧啦。
　　下一刻，劲风扑面而来，盛大威风巨爪一探，直接把他抓了个正着，双翼一展，飞上了夜空。
　　……
　　端王府。
　　珠珠儿早就发现盛大威风不见了。
　　因为那天盛大威风回来过一次，还疑似告状，于是团子又把牠想了起来，第二天中午就叫人把牠叫过来，想一起聊聊天。
　　结果没找着。
　　因为盛大威风时常出去玩，一两天不回家是常事，所以大家起初没在意，结果第二天又找，还是不在。
　　这才放出人手四处找，找了一天仍旧没找到，团子担心坏了，每天早上醒过来，都要问一遍。
　　虽然盛明麟觉得以盛大威风的实力，应该能胜过好几个高手，一般知道是端王府的神鸟也没人敢动。
　　可归根结底，牠也只是一只鸟，若真遇上居心不良的人类，只怕也不是对手，也不由得担心。
　　终于，南城兵马司的人来报，说有人看到过一辆样式古怪的大车，似乎拉着什么活物。
　　盛明麟赶紧跟他爹说了，派了锦衣卫出去追查。
　　早上，珠珠才刚醒，照例问了问盛大威风，知道牠还没回来，团子忧心忡忡：“盛大威风会不会被人次掉，呜呜，珠珠不想让盛大威风被次掉……”
　　盛明麟：“……”
　　天空中忽有鼓翼之声，远远听到有下人大声道：“鸟爷回来了！！”
　　团子撒开小腿就往外冲，盛明麟也赶紧冲了出来。
　　下一刻，盛大威风降落在了院中，同时扔了一个人过来，骨碌碌滚到了门槛边。
　　团子吓了一跳，猛然停住，小脚脚直往后缩，差点真的跳起来：“呀！”

第314章 演技好也是有坏处的
　　盛明麟也飞快上前，一把把她抱了起来，退后几步，伸手护住她。
　　团子缓了缓，抬头看着巨鹰，大声道：“盛大威风！你回来啦！你没事吧！”
　　盛大威风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鸣声，一边还踢了一脚地上的人，踢过来，又踢了过去。
　　地上的人一身都是灰扑扑，已经完全看不出衣服的颜色，也看不出长相了，霍沉昭挡在兄妹两人面前，道：“你是什么人？”
　　陆无歧手扶着地，勉强站了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晕鸟症状严重。
　　好一会儿，才勉强站定，看着眼前的人讪讪一笑，被土覆盖的脸上，露出了大白牙，自己都被呛地咳了几声：“误会，都是误会。”
　　盛大威风再一次发出了一连串抑扬顿挫的鸟鸣，听语调明显是在告状。
　　其实盛明麟一个字也没听懂，但这并不防碍他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皱眉看向了他。
　　因为他听出了他的声音。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长目飞耳楼少楼主，陆无歧。
　　陆无歧被他这么看着，更加尴尬了，道：“我，就是跟牠开个玩笑，玩笑……”
　　盛明麟不紧不慢地道：“我家的盛大威风乃是天降神鸟，应该比人还要聪明些，不至于分不清玩笑不玩笑。”
　　团子大声道：“就系！”
　　小奶团子虽然小，却是家长心态。
　　而每一个家长，在久久联系不上孩子的时候，都会超级担心他会遭遇不测。
　　所以她奶凶奶凶地道：“就系你抓肘了盛大威风！”
　　盛大威风猛点头，喳喳不停，陆无歧这一下子再也不怀疑他们听不懂牠说话了，立马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团子根本不听：“就系你欺负盛大威风，你系大坏蛋！呜呜，盛大威风，你受苦惹！”
　　她从哥哥怀里挣扎下地，盛大威风上前几步，匍匐下来，把鸟首凑到了团子手边。
　　团子双手抱着牠的脑袋，眼泪啪哒啪哒直往下掉：“大坏蛋太坏啦，呜呜，盛大威风你怕不怕，痛不痛，系珠珠没有保护好你，珠珠错惹……”
　　盛大威风啊啊喳喳啾啾叫个不停，两人看起来有问有答，沟通完全无障碍。
　　陆无歧嘴巴张大，都合不拢了，万没想到这小孩还会鸟语。
　　下一刻，团子忽然跑了过来，伸出小拳头就要去打他。
　　陆无歧下意识就要抬手，盛大威风一个漂移滑了过来，一下子抬起了一只巨爪，按住了他的手臂，动作异常沉稳，还有几分霸气。
　　霍沉昭也飞身过来，按住了他另一只手臂，同样不容置疑。
　　陆无歧讪讪地，只能由着丁点大的奶团子骨碌到他脚边，粉嘟嘟的小拳头一下一下的打过来，倒是一点也不疼，团子也察觉到他不疼，气忿忿地伸出小脚脚想踢他，差一点平地摔个屁股墩儿。
　　盛明麟赶紧过来扶住妹妹，团子自觉得丢了脸，一边抽哒，一边仍旧奋力打他，就想为自家宠物出气。
　　盛大威风歪着头，一只鸟眼紧紧盯着他。
　　霍沉昭也含义满满地看着他。
　　陆无歧忽然悟了，他大声呼痛：“哎哟！哎哟！啊！！”一边小幅度地左躲右躲，果然团子精神一振，也不哭了，努力打了好半天，然后，整个小身体砸了过来。
　　陆无歧大声叫痛。
　　团子终于满意了，小手手揉着撞红了的额头，强忍着眼泪，哽咽道：“不，不许欺负盛大威风，珠珠，珠珠可不系好惹的！珠珠超凶哒！”
　　陆无歧立马道：“小公主饶命！小公主饶命啊！！”
　　团子被沾了一脸的灰，猫儿一样，道：“不要！不饶！你欺负盛大威风，才不饶！”
　　陆无歧吸了吸气，忽然就悲从中来，指了指周围陆续而来，越来越多的鹰和别的鸟：“小公主啊，你看，你看看这些鹰啊！这些，都是我的命啊！！”
　　他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了：“我把牠抢回家是我不对，可牠真的一点亏也没吃啊！我整个山的鸟全都被牠给祸祸没了啊，你看这些鸟，每一只训起来起码三五年，被牠拐走一天就学坏了啊！呜呜呜，我这几年的心血全都白费啊……”
　　他且哭且说，伤心地很。
　　团子听不太懂，但略心虚，于是也大声哭了起来：“反正你抓肘盛大威风就系不对！盛大威风不系故意哒！呜呜呜……”
　　陆无歧哭得更伤心了，声音也更大了。
　　团子都顾不上装哭了，只想把他的声音压下去，好显得自己有理，于是大叫：“哇哇哇哇哇……”
　　一边大眼转来转去，看着霍沉时和盛明麟，拼命使眼色，但两个有形象包袱的哥哥，根本不好意思当众大哭。
　　主要也没必要啊！
　　盛明麟急把妹妹抱了起来，道：“珠珠，其实……”
　　结果就在这时，盛大威风终于领会到了主子的意思，忽然就呜哇一声开嗓，发出了一连串，极为高亢嘹亮，很像哭声的大叫声！！
　　总之盛大威风的叫声多种多样，就是不大像鸟叫。
　　一主一仆的哭声，成功把陆无歧的哭声给压了下去。
　　陆无歧嚎了一阵，也不哭了，抹了抹脸上的泪，丧气地道：“是我的错，你们要如何处置我？”
　　他说着话，慢慢抬起头，一双格外大的眼，定定的瞧着盛明麟。
　　盛明麟抱着妹妹，皱眉下望。
　　小小的奶团子双手搂着哥哥的脖子，脏兮兮的小脸也贴过去，亲昵又依赖的姿势。
　　陆无歧忽有所悟，扬了扬眉：“那天你跟那……难道是？”
　　盛明麟冲他点了点头，意思是他就是骗圣教的。
　　可是演技好也是有坏处的，反正陆无歧还是半信半疑，凝了凝眉。
　　就在这时，忽听脚步声响，端王爷快步过来，远远就道：“怎么了？”
　　团子：“爹爹！爹爹！”
　　端王爷嗯了一声，过来接过闺女，看了看这边，一边道：“我听人说盛大威风回来了，刚才一进府门就听到很大的哭声。”
　　盛明麟道：“没事，是盛大威风装哭，给珠珠儿助阵。”
　　端王爷点了点头，摸了摸闺女的小脸：“珠珠儿没事吧？”
　　团子道：“介个坏人抓肘了盛大威风！”
　　她本来不委屈地，一见爹爹，忽然就委屈起来了，小嘴瘪了瘪：“珠珠手手疼疼，撵也疼疼。”
　　“不疼啊，爹爹呼呼，”端王爷给她吹了吹手手，一边掏出帕子，抹着闺女小脸：“脸怎么疼的？”
　　团子抽泣道：“打，打人……”
　　端王爷没听懂：“用脸打人？”
　　团子理直气壮地道：“撵比手手大呀！撵打人疼疼，”她自己摸了摸，委屈巴啦：“可系寄几也有一减减疼疼。”
　　端王爷：“……”
　　那肯定疼啊！
　　他也不知道身为人精子的自己，为啥会生出来一个呆团子闺女，笑道：“乖宝，下次咱叫别人打，好不好？别人打，咱哪儿都不疼，你看你哥哥和漂亮哥哥都杵在这儿，他们都没长手吗？”
　　两人：“……”
　　～❤～
　　周末两天不在家，需要请个假……因为好多小天使习惯每天刷一发，所以我不想断更，暂时一天两更咋样？
　　不知道周日几点能回来，周一有可能会晚一点，我尽量赶吧。爱你们么么哒(づ￣3￣)づ

第315章 拖油瓶端王爷
　　团子看看两人，小脑袋直摇：“不行哒，珠珠不要锅锅和漂亮锅锅痛，珠珠阔以寄几忍一下。”
　　端王爷：“……”
　　他立刻转头迁怒：“这谁啊，身上这么硬，把我珠珠儿的脸都硌疼了？”
　　盛明麟正要说话，陆无歧忽然站了起来，道：“王爷。”
　　端王爷看向了他。
　　陆无歧并不惧怕，道：“我是一个江湖人，是长目飞耳楼的少楼主，我们是一个买卖消息的门派，令郎应该知道的，毕竟他前几天还去找过我……我是我们家十八代单传的独苗苗，虽然我确实有错，但你们要是弄死我，我爹肯定会给我报仇的。到时候你们也怪麻烦地，是不是？”
　　端王爷挑了挑眉。
　　陆无歧又看向盛明麟：“但世子爷要是说，不要我的命，但想让我把你之前说的事儿给办了……我还是不能答应的，除非……”
　　他顿了一下，口唇微动，旁人都听不到，只有端王爷能听到，一种略微古怪的声音，细细地在他耳边道：“所以令郎与圣教来往的事儿，你知不知道？”
　　端王爷没有回答，反问他道：“你似乎对朝廷颇有维护之心？”
　　陆无歧一愣，然后就有点不好意思，道：“也没有吧！只是觉得当今……如今的日子挺好的，所以就看不上一些人倒行逆施。”
　　倒行逆施？
　　只有彻底站在朝廷的位置看事情，才会觉得结交圣教是倒行逆施！
　　而江湖人一般不会有这样的觉悟，他们很多人甚至会觉得忠君爱国大半都是在装模作样，所以陆无歧才不好意思说。
　　再加上他下意识出口的“当今”，端王爷直接道：“你见过皇爷？”
　　陆无歧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没想到你还聪明的，也不完全是个拖油……咳咳，就是那什么，王爷英明！英明！”
　　拖油瓶？？
　　盛明麟憋笑，端王爷也被气乐了。
　　这绝对是他哥的……后世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脑残粉！
　　他哥的脑残粉！
　　要不然不可能说他是拖油瓶！他是亲弟弟！抱他哥的大腿怎么了！怎么了吗！凭什么叫他拖油瓶！
　　他不理他了，抱着珠珠就进去了。
　　盛明麟憋着笑，看他还看着端王爷的背影，明显被他震住了，就更是好笑。
　　政客探究人心，不需要察颜观色。
　　看看形势，再看看你做的事就行了。
　　所以端王爷能猜到一点也不奇怪，他也没解释，就道：“你先去洗洗，换件衣裳。”
　　陆无歧扑棱扑棱大眼，灰尘四处乱飞，看着他这个笑，总感觉被嘲笑了！！
　　盛明麟又叫人把盛大威风也带下去洗澡，珠珠也得赶紧洗洗换衣裳。
　　陆无歧还以为铁定会有人监视他，不让他逃走的，没想到，就只有下人在外头，人家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跑。
　　再一想有盛大威风啊，他又默默地怂了，乖乖地换好衣裳被带了过去。
　　端王爷老大一个王爷，正在屋里啊一声哟一声地哄宝宝，倒是盛明麟在外头坐着，一抬头还愣了一下。
　　陆无歧已经不是那天见面的路人脸了，估计是临时被抓来，没来的及易容，一张娃娃脸非常显嫩，看着瞬间年轻了五岁。
　　盛明麟含笑道：“陆少楼主，坐吧。”
　　陆无歧咳了一声，就坐下了。
　　盛明麟道：“虽然你对盛大威风下手，但，盛大威风自己也算是报了仇了，这事儿就算了吧。”他指了指外头那些鸟儿：“这些，你自己想办法带出去吧。”
　　陆无歧并没有发现盛明麟其实有一点“含糊其辞”，因为他完全就是猜的。
　　陆无歧先入为主，以为他们已经啥都知道了，于是默默点头，道：“多谢世子。”
　　盛明麟笑道：“另外，有的事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再去问问我爹，若是放心了，咱再商量商量我那事儿？”
　　陆无歧能说什么，一看父子俩这架势，就知道盛明麟是在骗圣教，只能道：“放心，我放心。”
　　盛明麟笑了一下。
　　一个买卖消息的最大江湖势力，又对明熙帝对朝廷怀抱着这么大的善意，这样的人肯定要拉拢啊！以后肯定会经常用到的！
　　于是盛明麟没急着说正事，反倒闲聊般道：“话说盛大威风捣乱，会影响你们运作吗？”
　　“那倒不至于，”陆无歧聊到这个，神态倒是自然了不少，道：“山上的鹰都是养下来预备着的，一时不会影响各处。”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好奇似地道：“你见过皇爷？”
　　陆无歧沉默了一下，耳根子有点泛红，道：“见过，皇爷还是燕王的时候，有一次，救过我和我娘……”
　　他顿了一下，强调：“皇爷自己不知道，因为他救了好几个村的人，我和我娘恰好在那个村，因为我病了，我娘就暂时在那儿借住。”
　　他从身上翻出一个玉坠，凑过去，给他看：“我没骗你，真的。”
　　他挂了一个挺大的山水吊坠，吊坠后头是一个燕字，另有一号小字：“洪武二十四年七月十六。”
　　盛明麟心里迅速过了过明熙帝的履历，洪武四月到十月那个时间段儿，他还真出征了。
　　盛明麟也没细问，就道：“你既然崇拜皇爷，为何不从军或者念书？”
　　陆无歧道：“那长目飞耳楼咋办？怎么说也是一份家业，总要有人打理。要是我爹有成器的徒弟也好，可也没收到好徒弟……我不骗你们，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虽然不是十八代单传，但也是三代单传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也没再追问。
　　陆无歧道：“你到底要我传什么故事啊？”
　　盛明麟就取了给他。
　　陆无歧随看随憋笑，最后哈哈笑出声，道：“这谁整的？哈哈哈写的好啊！人才啊！”
　　盛明麟笑道：“不方便说。”
　　“行行，”陆无歧道：“那这笔生意我接了。”
　　盛明麟道：“多少银子？”
　　“不用了，”陆无歧豪气地一挥手：“我的命还挺值钱的，你都不跟我计较了，我又怎么能跟你计较，你早拿这个故事出来，我不就不费猜疑了么……”
　　盛明麟笑着谢了，又问：“如果收钱，会收多少？”
　　“三百两？”陆无歧道：“看你顺眼的话能压到二百两，看你不顺眼会要你五百两，不一定，其实这个消息还算好传，因为这种消息，就是丢个火星子进去，就自己传开了，所以不会收你很多银子的。”
　　盛明麟恍然点头。
　　然后他又问：“你们也卖消息吗？”
　　陆无歧道：“卖啊！”
　　盛明麟道：“关于圣教的消息有多少？什么价儿？”
　　陆无歧道：“有，有不少，价钱么……”他嘿嘿笑着凑过来，在盛明麟耳边说了句话。

第316章 琴棋书画皆通的鸟
　　他说的是：“让盛大威风帮忙配　种。”
　　盛明麟扶了扶额，道：“这事儿，你得跟盛大威风说，我说了不算，得牠自己乐意才成。再说牠还小，这种事情也不着急的。”
　　陆无歧遗憾地啧了啧嘴：“那我能不能每天跟牠玩一会儿？你不知道，”他大倒苦水：“我前阵子天天给牠抓蛇，就跟伺候亲祖宗一样伺候了俩月，牠摸都不叫我摸一下子！”
　　盛明麟发现这位就是个自来熟，不由笑道：“盛大威风也算聪明又警惕了，可就算这样，也比不过人。”
　　陆无歧也不尴尬，嘿嘿一笑，一边又吐槽：“盛大威风，这什么名字啊！这名字也太难听了，我给牠取名叫金翅大鹏王，多威风，多好听！”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
　　金翅鸟是什么，“以诸龙为食，于阎浮提一日之间可食一龙王及五百小龙。”
　　他们敢取个金翅大鹏王，御史能喷死他爹。
　　盛明麟只道：“这是我妹妹的爱宠，名字也是我妹妹取的。”
　　“行吧，”陆无歧道：“所以，我能不能每天跟牠玩一会儿？要是让我每天玩一会儿，我就不收你银子。”
　　盛明麟道：“这事儿得我妹妹答应才行，我不能替她做主。”
　　这会儿屋里父女俩还在嘻闹。
　　因为珠珠刚起来盛大威风就回来了，所以珠珠这会儿才刚吃了饭，然后又跟爹爹玩了一会儿。
　　端王爷很少这个时候在，团子还怪高兴的，但玩着玩着就想起正事儿来了，就摸摸他头，奶声奶气地哄他：“珠珠该去上课啦，等下次债陪你玩吧！”
　　端王爷只好把闺女送出来，一边还道：“五岁开蒙也不晚啊，非得这么早开蒙，弄得忙忙叨叨的。”
　　盛明麟随口道：“那爹你别上朝了在家看孩子？”
　　端王爷：“……”
　　珠珠儿人都走出来了，忽然想到什么，又一下子顿住脚：“爹爹，先等一下，你先藏在介里，等珠珠叫你，你柴能出来。”
　　一边说着，一边用头顶住爹爹，把爹爹推了回去，手手脚脚全都摆好，袍子边都塞了进去，然后才小步小步迈到门边，扒着门看了看，又看了看，放心的直起小腰，招手手：“爹爹出来吧，泥巴坏蛋已经被珠珠赶肘啦！”
　　就站在旁边却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的陆·泥巴坏蛋·无歧：“……？？”
　　父女俩就这么手拉手儿走了，霍沉昭跟盛明麟打了声招呼，也跟在后头。
　　珠珠经过盛大威风的时候，还有点不放心，回头招手手：“盛大威风！盛大威风！你跟珠珠一起！不要债被坏人抓肘啦！”
　　于是盛大威风就跟一个遛弯儿老大爷一样，迈着四方步，慢悠悠地跟了上来。
　　后头居然还有几只鹰，也跟着在地上蹒跚行走，瞧着还怪好玩的。
　　端王爷一直把闺女送到北门口，看着她和霍沉昭一行人走了，然后他也回衙门了。
　　屋里陆无歧识趣地要告辞，盛明麟道：“我晚上会问问我妹妹的，她要是乐意，我就让盛大威风去找你玩。”
　　陆无歧一喜，急忙答应，然后他大眼扑棱扑棱，一脸无辜地问：“你们都能跟盛大威风说话？牠都说我什么了？有没有说我坏话？”
　　盛明麟笑而不语。
　　陆无歧眼大，这个样子确实挺可爱的，但他天天都在接受大眼妹妹的可爱暴击，早就习惯了，承受力高得很，完全不为所动。
　　陆无歧卖萌失败，叹息一声，又道：“我未正左右就过来给你送消息，你到时候叫个认识我的小厮去门口接我一下。”
　　盛明麟心说这么快吗，一边道：“最好能未初二刻左右来，我妹妹一般未初左右睡午觉，要睡半个时辰左右，那会儿我比较有空。”
　　陆无歧一口应下：“行。”
　　于是他拱手走了，随走随接连作哨，大部分鸟儿听命而行，有的落到了他的头上肩上，有的高高低低地飞着随行，盛明麟交待小厮带着他从后门出去，自己也去了北院。
　　珠珠早上带着盛大威风过去，收获了小伙伴们爆棚的羡慕。
　　团子一点也不小气，休息的时候，就把盛大威风叫过来，小手一挥：“可以哒！想摸哪儿就摸哪儿！盛大威风不怕摸！”
　　盛大威风很给小主人面子，任摸任扯，看远处的人够不着，还把翅膀张开了，听着周围的人震惊吸气，盛大威风得意洋洋，差点没把鸟脑袋昂到天上去，不时的仰天，发出啊啊啊的古怪鸟鸣。
　　有人问：“殿下，这真的是神鸟吗？”
　　团子：“当然啦，牠系超腻害哒神鸟！”
　　“摸牠会有什么好处？”
　　团子一点不打哏地道：“摸了牠会没有烦恼，会开森！！”
　　“啊！！”少年们发出了震惊又羡慕的叫声，更加争先恐后的摸：“那牠会什么呀？”
　　“牠行么都会呀！”
　　“哇！！那牠会弹琴吗？”
　　“会的！盛大威风超会弹琴，弹哒可好啦！”
　　盛大威风把昂到天上的脑袋弯下来，看着小主人，鸟脸懵逼。
　　原来鸟还会弹琴？
　　鸟自己居然不知道？
　　琴是什么？好吃么？
　　少年们并不知道，问小孩是不能预设地。
　　就是你可以问：“今天玩什么啦？”
　　但你不能问：“今天张三有没有欺负你？”
　　不然就会成为介样色儿滴：
　　张三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了。
　　怎么欺负地，是不是打你了？
　　打了。
　　最后就会演变成张三把她杀了还切成了八块。
　　小孩子不会说谎，但他们寄几都不知道寄几在胡说八道。
　　反正到最后，盛大威风成了一个会唱歌会跳舞，念过八本书还琴棋书画皆通的鸟，哦，鸟爪还会把脉。
　　远处的墙边，两个人远远看着这一幕，嘴角带笑。
　　秦江白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的人非常瘦，瘦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化为一道轻烟随风而去，面色苍白，发间霜色，却似乎仍旧能从骨子里透出风华来，站在那儿就是一道风景。
　　他含笑问他：“我来教她吗？”
　　“不是，”秦江白道：“珠珠儿还没有开文课，这几天会开，会由霍沉昭用药名药理来教她，珠珠比较喜欢这个，到时候你可以去看看。”
　　崔昀含笑点了点头，随着秦江白进去了。

第317章 望鸟成龙的团子
　　珠珠放学的时候非常高兴。
　　难得地没有跟哥哥牵手手，而是牵住了盛大威风的翅子边，一边迈着小短腿开步走，一边还哼哟哼哟唱着国歌，开心到直冒泡泡。
　　相比之下，盛大威风反倒不怎么拽，鸟脑袋耷拉着，怎么看都觉得牠有点忧愁，估计正在想：
　　八本书要念多久？
　　琴棋书画好学吗？
　　把脉，把脉到底是什么东西？
　　鸟真的能学会吗？
　　盛明麟看着都忍不住要乐，觉得盛大威风其实也挺憨憨的。
　　因为下午陆无歧会把圣教的资料送过来，所以秦江白也过来了，准备到时候一起商量商量。
　　三个月期限转眼快要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啥突破性进展，盛明麟还挺着急的。
　　等吃过饭，珠珠儿睡午觉，盛明麟几人去了泽园，不大会儿，陆无歧就把资料送来了。
　　盛明麟特意把盛大威风叫了过来，让陆无歧去玩鸟，大家就坐下来看资料。
　　这些东西，明显不是刚整理的，有的似乎已经挺久了，写的很细。
　　看下来，跟他们知道的差不多。
　　廖夫人闺名叫廖红莲，韩炜死后，他们一家人东躲西藏，家人陆续死去，只余下了她，当时腹中有一个遗腹子，也就是她的小儿子，后来取名韩承祚。
　　据说廖夫人年纪已经不小了，生产的时候十分危险，生下来之后，就悄悄送了出去。
　　之后不久，她被当时的圣教教主，也是韩家近支的一个族人给救了回去。
　　本来像廖夫人这种，也就是一个吉祥物，但她运气比较好。
　　她那会儿，估计是亲生孩子不在身边，所以母爱爆棚，对教主的孩子很好，而教主夫人早故，本人又忙于教务，没空儿管孩子，以至于那孩子居然被奶母和下人欺负。
　　廖夫人把他接到身边照顾，之后那孩子就对她极为孺慕，视她为生母。
　　后来教主意外死了，那时那孩子才十一，性子略为偏激，不怎么相信旁人，只愿意听廖夫人的。
　　而且，廖夫人不知何时练了武，之前无人知道，后来当众出手，一下子震慑了很多人，就这么一来二去之下，教主留下的势力，渐渐奉她为主，她成了实际上的掌权人，之后才渐渐生出了野心。
　　此处注了一个“存疑待查”。
　　显然长目飞耳楼也觉得这儿不大合理，但估计就因为这样……也就是说，在这种命运扭转的关键时候，她以母亲的身份得到了太多，所以才造就了她之后收干儿女的做法和信心。
　　说起来简单，其实这个过程足足用了好几年，廖夫人如今应该也有五十几岁了。
　　而圣教变得有钱和急于扩张，算算也就这七八年的事情，圣教的大本营在眉州附近，据说周边有不少教众，各处也有不少。
　　再看如今。
　　关于新粮，廖夫人显然已经相信了盛明麟的说词，早在他们会面之前，就已经非常积极地布下人手，四处宣扬新粮之事，主要就是京城周围和江南。
　　因为之前已经有了霍沉昭的故事和地动惩凶的故事做铺垫，所以大家在震惊之余，相信得很快。
　　其实百姓是很容易哄的，只要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就会拼命抓住。
　　所以消息所经之处，百姓极为欢喜，对皇上的敬仰，简直称得上如日中天。
　　可想而知，等到将来……若是得不到新粮的消息，百姓这种已经升起来的巨大希望，立刻就会成为几倍的失望，到那时，对圣教来说，就是可乘之机，可以趁机发展数不清的教众。
　　只是这一天，他们等不到了。
　　除此之外，
　　廖夫人的海捕文书和盛明麟的告示遍及天下之后，长目飞耳楼并没有查到有干儿子干闺女因此与廖夫人翻脸，但廖夫人确实去过几处地方，所以也有可能是及时制止了。
　　资料上还附了几处养干儿子干女儿的地方。
　　……
　　他们在屋里看着的时候，那边珠珠午觉睡醒了，过来找人。
　　陆无歧一见她来，立马凑了过去，老远就道：“小公主小公主！”
　　团子刚醒过来，还有点没精神，被他吓了一跳，瞧了瞧，不认识，主要是上次他洗完脸之后，团子根本没注意看。
　　于是团子很奇怪：“你是谁呀！”
　　陆无歧眼都不眨地道：“小公主，我是盛大威风的朋友，在外头抓蛇喂过牠！牠很喜欢吃的。”
　　一听到蛇字，团子大眼一睁，想了起来，“啊！珠珠几道啦！有一千盛大威风回家，身上有蛇血，就系跟你一起次饭饭啦，对吧？”
　　陆无歧立马道：“对对对，小公主你可真聪明！”
　　团子开心地点头：“珠珠就几道！那时候，盛大威风说了好半天，连锅锅都听不懂！别人也听不懂，珠珠就几道一定系次蛇蛇啦！”
　　陆无歧本来还在边点头边对对对，然后忽然回过味儿来：“等等，世子……就是你哥哥和你，听不懂盛大威风说话？”
　　团子顿了一下，吱吱唔唔地道：“有时候听得懂，有时候听不大懂。”
　　陆无歧：“……”
　　团子的心虚太明显了，他想看不出来都不行。
　　所以，他们其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都是他自己秃噜出来的？
　　他转头幽幽地看向盛明麟。
　　盛明麟站在门口笑吟吟地若无其事，一边朝妹妹拍拍手：“珠珠儿过来，哥哥抱抱。”
　　团子张开小胳膊跑了过去，让哥哥抱了。
　　盛明麟就把她抱进了屋，团子一看霍沉昭几人都在，就不由得笑出了小白牙：“珠珠就几道，你们又趁着珠珠睡觉觉，躲债介里玩啦！”
　　盛明麟笑道：“不是的，我们没有在玩，是要说话，怕吵醒珠珠儿睡觉觉，所以才在这边说的。”
　　团子点了点头，就在他膝上端正坐好，一脸的：那你们说吧，珠珠不吵。
　　陆无歧立马又开始拍马屁：“哇！小公主好乖啊，大人说话不吵不闹坐着听，世上居然会有这么乖这么听话的小孩，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这也太乖啦，太招人喜欢啦……”
　　吧啦吧啦。
　　团子被他夸得迷失了自我，本来手手都抬起来想让荔枝上点心的，这会儿立马就放下了，小手手放在腿腿上，正襟危坐地等着，等了一会会见他们还没开始，小手手就伸上来，摸索着扒了扒哥哥的嘴，意思让他快点说话。
　　盛明麟笑着示意荔枝上点心，一边就道：“好了无歧，别说了。”
　　陆无歧意犹未尽地停住。
　　其实他的词儿一点也不多，但情绪太饱满太充沛了，就显得格外真诚。
　　盛明麟笑着，一本正经地道：“你拿过来的这些资料，我都看了，是不是还有？”
　　他笑着比了比桌上，半开玩笑地道：“这些是不是不收钱的？还有没有要收钱的？”

第318章 一口唾沫一个坑
　　“不收不收！”陆无歧立马道：“我虽然只是个江湖人，却也是一口唾沫一个坑，说不收就肯定不收的。”
　　团子眼儿迷惘，小小声地道：“一口唾沫，一个坑坑？哇！！”
　　她大眼来回看地面，大有让他现场表演一个的意思。
　　盛明麟只听她咕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马道：“珠珠，”他抬起团子胖下巴，让她抬头，对她道：“这不好，没有礼数的，珠珠不能学。”
　　所以有时候在小孩面前说话是真的要注意，因为这么大的小孩子又不懂好坏，什么都想学，一学就学会。
　　团子：“哦！”
　　她小手手指了指陆无歧，意思是这既然是不好的，他为什么还要说呀？
　　陆无歧立马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没念过书，又，又没有哥哥，所以不会说话。”
　　团子恍然大悟，点点头。
　　盛明麟也有点儿好笑。
　　陆无歧这也是误打误撞，说进团子心坎里去了，没有哥哥所以不懂，这个团子可太能理解了。
　　他摸了摸珠珠的呆毛，略微坐正些，给她洗了手，让她自己拿点心吃。
　　团子还拿出来，一个一个先分过，盛明麟直接张嘴衔了，沈凌绝不甘示弱，过来张嘴接了第二个，霍沉昭和秦江白都是用手接的，陆无歧嘴上说着：“有的重要的事情不能往纸上写，都是口耳相传……”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瞧着，隐有期待。
　　团子居然真的伸着小胖手，递给了他一下。
　　陆无歧笑得合不拢嘴，飞快地跑上来，双手接了，笑道：“多谢小公主，多谢！嘿嘿。”
　　团子摆摆小手表示不用谢，然后才开始自己吃。
　　盛明麟咽了那点心，才问：“那些替身呢？”
　　陆无歧正色道：“替身的事情，我一开始是真没注意，主要是圣教的事情也没人买过。”
　　他略微压低声音：“圣教，他们是反贼么，自己就非常小心，所以难查，而且一旦被发现，就有可能结死仇，所以就算我爹，也没有去查过。都是我前两年我刚开始管事的时候，叫我的人试手，才去查的。”
　　他顿了一下：“替身的告示出了之后，我就叫人去查了，还没有出结果。”
　　盛明麟道：“这事儿我给你些银子吧，万一你手下的人遇上危险……”
　　“别，”他还没说完，陆无歧就打断了，扬眉道：“难道江湖人就不是大盛子民了？”
　　盛明麟一愣。
　　他发现了，江湖人，跟文人文官，真是大不一样。
　　文官就差把忠君爱国贴脸上了，天天叭叭叭，而江湖人，却似乎是一个不时兴把忠君爱国说出口的群体，所以陆无歧就是不说“我想为今上效力”这种话，而且在涉及到类似的事情时，还会有一些似乎是自卑的情绪涌现，所以就会表现出一点攻击力。
　　盛明麟含笑道：“江湖人当然是大盛子民，你我都是正义之师，但人生于世，衣食住行都要银子，锦衣卫干活也是有俸禄的，我总不能让你们出白工。”
　　“没事儿！”陆无歧道：“咱不差钱儿！”
　　盛明麟笑道：“皇伯伯若是知道有你这么个迷弟，一定开心的很。”
　　其实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若有机会，我会向皇伯伯举荐你，但因为没有十全把握所以这话不能明说。
　　结果陆无歧不好意思地道：“皇爷怎么会知道这种小事？”
　　他顿了一下：“不过也无所谓，我瞧你们顺眼，乐意帮帮你们。你们那天来的时候我就瞧你们俩挺顺眼，不像那些人，他爹也就屁大的官儿，眼睛长在天上，看我们一眼就跟能脏了他的眼一样，明明是来求人的还一副施恩的德性，我呸！这种人，给一万两我也不接他的生意……”
　　他吐槽了两句，又道：“对了，有一个事，你听了一定高兴！”
　　盛明麟配合地表示出感兴趣：“哦？”
　　陆无歧凑过来，小声道：“圣教的人，如今只认令牌不认人！”
　　盛明麟一挑眉。
　　陆无歧详细解释：“廖红莲这个人，性子很是别扭，她收干儿子干闺女的时候，那叫一个事必躬亲，基本都会亲自去，可是在别的事情上，又……也不知道算自重身份，还是觉得男女有别？反正就从来不会在普通教众面前露面。”
　　“所以，大部分教中弟子都不认识她，也不太在意她，反正各个事情都有人管，他们就只认令牌，有银子有令牌就可以。”
　　他顿了一下：“我才得了消息，说廖红莲，开始给你凑人了，已经凑了不少了。”
　　他大眼朝他斜了斜，盛明麟心领神会。
　　这样的情况，会导致大家对圣教的归属感很差，也就是说，等圣教的高手给了他之后，他接管会非常顺利，因为对他们来说，干啥不是干？给谁干活不是干？
　　盛明麟小声道：“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的私矿在哪？”
　　陆无歧凑过来，说悄悄话：“说真的，这个消息，也就是我，连我爹都不知道！”
　　团子点心都忘了吃了，也偷偷凑上了一只耳朵，伸长小脖子，专心偷听。
　　陆无歧瞧见了，偷笑了两声，用传音入密跟盛明麟道：“在青州狼烟台西岭山！据我所知，那里的布政使和当地县令全都被他们喂饱了，所以根本不管！”
　　盛明麟恍然，冲他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陆无歧笑着，又用正常的声音，道：“小公主这么可爱，要是我问她，能不能跟盛大威风做朋友，你说她会不会答应啊？”
　　团子听到了，大眼眨了眨。
　　她居然还没忘了自己是在偷听，又欲盖弥彰地缩了回来，继续小松鼠一样啃饼干，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因为陆无歧实在太能干了，提供了最最重要的信息，所以盛明麟也配合了一下，就道：“珠珠，这位朋友叫陆无歧，他想每天跟盛大威风玩一会儿，抓蛇喂牠，珠珠说可以吗？”
　　团子完全没把他和欺负盛大威风的泥巴坏蛋联系到一起，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呀！”
　　陆无歧大喜：“多谢多谢！多谢小公主！你能不能跟盛大威风说一声，我骑上去飞一圈儿啊？”
　　团子点了点头：“珠珠可以帮你问一下。”
　　陆无歧连忙就想拉着她走，盛明麟道：“等一下，凌绝，你陪珠珠出去问一下。”
　　“哦！”沈凌绝点点头，从桌上拿了一盘点心，单手把珠珠一抱就出去了。

第319章 这个饼我先吃为敬
　　陆无歧看向盛明麟。
　　盛明麟道：“我不会功夫，也不大懂江湖规矩，我想问问，你刚才这种单独说话的功夫叫什么？是独门的吗？”
　　陆无歧道：“叫传音入密，也不算是很独门的功夫，别的门派也有会的，但是……我们这一门的传音入密，只要传得时候不被人看到嘴动，就算是高手也是察觉不到的，但别的门派的传音入密，只能防备普通人，但凡会些内息的，甚至不会内息的，只要稍微留心，虽然不知道在传什么，但是会感觉到……就是类似不远处有蚊子嗡嗡，若有若无地听到那种感觉，就会知道别人在说悄悄话。”
　　盛明麟点了点头：“这种功夫，可以教给旁人吗？”
　　“当然不行了！”陆无歧道：“这是我们独门的功夫，安身立命的本事，怎么能教给别人呢？”
　　“哪里是别人？”盛明麟无比真诚地道：“都是保护皇伯伯的兄弟们，都是一家人。”
　　他拍拍他的肩，道，“无歧，你想啊，你的父辈祖辈都只在江湖中混，上不为朝堂所知，下不为百姓所知，明明起于汉朝，绵延千年，比诸朝的国祚都长，如此了不起，却从不曾青史留名！”
　　“如今到了你，你就算再怎么擅长训鸟雀，再怎么聪明，把门派发展壮大，让长目飞耳楼的耳目遍布天下，也仍旧只能算小打小闹，最多只能说一句不是败家子，却绝对称不上光宗耀祖。”
　　“而如今，太祖爷驱逐异族，光复汉人江山，如今又明君在位，志存高远，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你我因神鸟结缘，一见如故，情同兄弟，这很难说不是天意。你难道就不想与我一起，在皇爷的治下，携手共创一个升平盛世，让历史上写上你我的名字？”
　　陆无歧看着他，欲言又止。
　　盛明麟想说服什么人的时候，是真的特别真诚。
　　就是那种，我明明知道你说这些是在拉拢/忽悠我，但我还是忍不住被你打动，想要吃下你画的饼。
　　他还维持着最后一分理智：“可，可是这跟传音入密有什么关系？”
　　盛明麟道：“有一句话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算农人种田，也是要讲究方法，改良农具的，并不是一味的下死力，那，身为侍卫暗卫，如此重要的位置，又怎么能只会功夫就成了？怎么能不拥有如此有用的神技？”
　　他看着他：“一个人想报国，不一定要做最风光的那一个，而是应该用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为国效力。就比如我，开疆拓土是很风光，可我不擅长打仗，我便可以读书入仕治国安民。你觉得你所在的位置不起眼，但愈是不起眼的地方做出大事，才会格外叫人敬仰，更何况，就算一时默默无闻，却也是帝王身边最亲近的人，你的每一分努力，都是明主励精图治的基石……”
　　陆无歧完全被忽悠瘸了。
　　他没想明白这会儿只是他的家传绝学能不能教的问题，盛明麟为什么直接说到暗卫身上了。
　　他只知道他被盛明麟说的心潮澎湃，立马咬下应下了：“好，我教！顶多被我爹揍一顿，反正我一百八十代单传又还没有生下儿子，他又不能打死我。”
　　“不会的，”盛明麟道：“到时若是伯父来了，我与他解释，长辈的观念通常有些保守，虽然安全，却也无趣，我们年轻人，应该多一些锐气，大胆开拓……”
　　秦江白和霍沉昭默默听着，内心暗忖：别画了别画了，饼太大吃不下了。
　　但陆无歧激动地脸都红了，那架势简直要把盛明麟引为知音：“你说的对啊，我爹就是啥都不行不对，啥都不让我干……”
　　秦江白两人：“……”
　　咋说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外头珠珠和沈凌绝嘻嘻哈哈地，盛明麟觉得也差不多了，简单定了定，就带着陆无歧出去了。
　　珠珠正把点心放在手心里，然后手儿伸得长长得，沈凌绝在后头搂着她，给她护着脸。
　　盛大威风就高高地飞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一低头，衔走了团子手心里的点心，再原地空中蹬腿倒飞回去，团子就会兴奋地呀呀直叫。
　　一见盛明麟几人出来，珠珠就道：“锅锅锅锅！盛大威风还吃点心！你要不要喂一个？”
　　陆无歧飞身过去：“小公主，我喂一个行不行？”
　　“可以呀，”团子把点心放在他手上，一边细声细气地教他：“你的手要介样只平平哒，就拴心里有一减减害怕，也不能扣扣，一为手手扣扣起来，盛大威风就衔不肘啦。手手要伸长一点，牠飞起来，风可大了，离近惹，撵会疼哒。”
　　陆无歧连连点头，就配合着她说的，伸长胳膊喂。
　　盛大威风也很好脾气，飞过来吃了。
　　牠这么一大只，一下子飞下来，带过来一阵风，就算知道牠是自己家的宠物，也会有点吓人。
　　团子站在陆无歧身后，兴奋的小脚脚乱跳，还啊啊地叫，一边还问陆无歧：“你肿么不叫呀，你不喜欢喂吗？”
　　陆无歧连忙：“啊啊啊啊～～～”
　　盛明麟捂住眼不忍直视：“……”
　　幸好他刚才忽悠人忽悠地有点上头，珠珠叫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应答，要不然这会儿傻叫的就是他了。
　　鹰本来就啥都吃，主要吃肉，但吃点点心坚果什么的也没事。
　　珠珠把自己的点心喂完了，又叫人拿了一盘来，跟陆无歧一人一个也喂完了，盛明麟才把她抓回来喂水。
　　团子匆匆喝了两口，还邀请陆无歧：“朋友，你明千也来玩吧，珠珠可以跟你一起喂盛大威风。”
　　朋友这个叫法还挺江湖的，陆无歧喜滋滋答应下来。
　　盛明麟也奇怪：“你为什么叫他朋友？”
　　团子迷惘地眨眨大眼：“系锅锅寄几说哒！他系朋友呀！”
　　盛明麟也想起来了，笑了一声。
　　他倒不是看不起陆无歧，但也并不想让珠珠逮着谁都叫哥哥，于是道：“他是哥哥的朋友，名字叫无歧，你可以叫他无歧。”
　　团子道：“无歧系看不起人的意思吗？”
　　“不是的，”盛明麟解释：“歧是岔路的意思，无歧，就是没有走岔路，走了正确的路的意思。”
　　团子点了点头：“那珠珠叫他鹿鹿吧！他眼睛长得很像鹿鹿呀！”
　　盛明麟听了头一句还以为是路，听了第二句，才知道她说的是鹿，不由惊讶：“珠珠见过鹿吗？”
　　“见过呀！”团子小胖手张开，比在了头顶上：“纸上有，鹿龙！”
　　～❤～
　　我来啦，来晚啦！缺的和需要加更的明天补吧！

第320章 全是珠珠吃出来的
　　盛明麟含笑道：“那是鹿茸，茸，是细细的毛毛的意思，不是龙。鹿茸就是鹿角的意思。”
　　说起来他也想吐槽，那药棋的卡片上，别的草药都画的挺栩栩如生的，只有譬如鹿茸、虎骨这种，画的鹿和虎都圆鼓鼓的，眼睛大大的，眼睛上头还有很多长黑线，他一开始真不懂，后来看到妹妹的眼睛，才明白这是画的眼睫毛……
　　不过这么一说，他觉得妹妹说的对。
　　陆无歧这种圆圆大大的眼睛，睫毛长得根根分明又卷翘上去，确实跟那种画上的眼睛有点像。
　　盛明麟笑道：“你问问他，可以叫他鹿么。”
　　团子已经跟陆无歧一起喂过盛大威风，自觉得已经是朋友了，一点也不认生，就问他：“朋友，珠珠阔以叫你鹿鹿吗？你阔以叫珠珠珠珠。”
　　陆无歧一听她这个小奶音说朋友俩字儿就想笑，哈哈地笑道：“当然可以了，不过我长得像鹿吗？”
　　“像的呀！”团子转头叫人：“荔枝姐姐，你把珠珠的鹿鹿画拿来。”
　　荔枝应声去了。
　　等取了来，陆无歧瞧了，哑然半晌：“我长得确实挺像这张画的，不过我也是头一回知道，鹿原来能长这样。”
　　团子细声细气地给他讲解：“鹿鹿就长介样呀，珠珠也觉得牠的角角有一减减碍事，但系，牠寄几也没办法后悔啦！”
　　陆无歧没听懂：“什么后悔？后悔是什么意思？”
　　团子眼儿一亮，略兴奋，声音都大了一点点：“后悔就系，已经发生啦，没办法改啦，就叫后悔。”她注解一句：“这系珠珠的锅锅教给珠珠哒！”
　　她仰脸看了看盛明麟，露牙牙一笑，又转回来看着陆无歧，小脑袋摇来摇去，小肉脸上写满了：珠珠有锅锅你没有，所以珠珠有学问你没有。
　　陆无歧被可爱了一脸，盛明麟也不由得失笑。
　　虽然这么说有点怪，但是呢……也不能算错，如果鹿真有脑子，真后悔长这样了，那确实是没法改的。
　　错的地方在于，这事儿鹿说了不算……但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于是盛明麟大赞她：“珠珠儿真棒，哥哥只教了一次就会了，珠珠的大聪明越来越多了。”
　　团子美滋滋点头儿。
　　盛明麟又给她解释：“但是呢，后悔这种事情，一般是用在自己能做的事情上，而不是用在自己没办法决定的事情上……”
　　他又仔细地给她解释了一遍。
　　然后团子认真反问他：“可系我们又不系鹿鹿，我们肿么几道，鹿鹿的角角，不系寄几想长介样的？”
　　盛明麟道：“那珠珠长什么样子，是珠珠说了算的吗？”
　　“对的呀！”团子猛点头儿，“娘亲说啦，次饱饱就长高高，次核桃长大冲明，次果果长大漂亮……珠珠介么好看，全都系珠珠一口一口次出来哒！”
　　盛明麟：“……”
　　盛明麟居然无言以对。
　　他又不能说端王妃这些话不对，说完了下次珠珠吃饭怎么哄？
　　最终他只能道：“珠珠儿说的对，是哥哥弄错了。”
　　陆无歧看在眼中，觉得兄妹俩相处特别逗，在旁边吃了笑药一样笑个没完。
　　说真的，盛明麟这一帮人……不管是盛明麟自己、还是珠珠，还是沈凌绝七皇子，都属于那种没有架子的贵人。
　　他们心里并没有高人一等这个意识，所以不管与韩酒酒这种下人相处，还是与陆无歧这种江湖人相处，姿态上都不会居高临下，没有那种叫人不舒服的优越感，所以就格外容易得人心。
　　陆无歧又磨矶了一会儿，这才告辞走了。
　　盛明麟赶紧叫人去通知了四皇子，四皇子直接过来，听他说了金矿的事情，又折返回宫，跟皇上禀报了。
　　晚上的时候，四皇子和端王爷一起回来的。
　　因为大家都等着听信儿，所以全都在主院这边用的饭。
　　四皇子不忙吃饭，先就道：“父皇说，此事让王舒志去办，让七郎也跟着去一趟，今晚就要连夜动身。”
　　盛明麟有些吃惊：“七哥去？”
　　“嗯，”四皇子道：“父皇说七郎既长于武，让他早些去历练一二。”
　　盛明麟皱眉，意外又不太意外。
　　团子没听懂是什么事，只知道跟七皇子有关，急的直晃他手：“行么系！是行么系呀！珠珠也想几道！”
　　盛明麟赶紧给她解释：“就是有一件事情，要出门，皇伯伯说让七哥去，因为七哥很厉害，会打架，所以让他去学习一下，历练一下。”
　　团子当时就急了：“可系七锅锅他有，有一减减笨呀！！要系外面有坏人欺负七锅锅可肿么办呀！”
　　她真情实感地着急，眼泪都冒出来了：“七锅锅还系一个小孩呀！他寄几一个人出门，一定会被人欺负的……要不珠珠陪他去吧！”
　　所有人：“……？？？”
　　小奶团子的表情无比认真，显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小脑袋歪歪，自言自语：“锅锅不会功夫，爹爹才刚刚回家，四锅锅更刚刚回家，呜呜……”
　　小操心想来想去，只有珠珠能去了，于是当场就急哭了：“呜呜，珠珠不放心七锅锅，可珠珠又不舍得跟爹爹娘亲和锅锅分开，珠珠可肿么办呀！！哇！！”
　　所有人：“……”
　　就连端王爷父子都有些辞穷。
　　四皇子沉稳地道：“珠珠别急，还有一位王大人也去的。”
　　团子：“可王大人，珠珠又不认系……”
　　四皇子试图解释：“虽然珠珠不认识，但王大人也挺聪明的。”
　　团子：“柴不冲明！肯定不冲明！”
　　四皇子：“……？？？”
　　沈凌绝道：“没事的珠珠，要不我陪他去吧，我文武双全，又有用不完的大聪明……”他伸手：“走，我们先去把他叫来商量商量！”
　　团子立刻张手，沈凌绝抱着珠珠就跑了。
　　室中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端王妃噗的一声就乐了，其它人被引发了笑点，全都笑的不行。
　　然后四皇子道：“在这个家里，自信，实在是太多了。”
　　盛明麟更是笑得停不下来。
　　霍沉昭也在笑，然后忽然咳了一声，忍住，深呼吸了一下，道：“来了来了。”

第321章 心痛到无法呼吸
　　大家迅速调整表情。
　　盛明麟一脸严肃地问秦江白：“这位王大人如何？”
　　秦江白道：“王大人为人不错，虽然守紧了君命法度之尺，却也会尽力容情一二。”
　　盛明麟点头。
　　意思就是在严格执行命令的基础上尽量良心一点呗？那就是个很不错的人了。
　　说话间，七皇子也进来了，他还挺兴奋的，进门施完礼，直接就问：“明麟，王大人说话我要不要听？”
　　“要听，”盛明麟知道他的性子，就直接而简洁地道：“七哥，你一定一定要记住一点，不要冲动！遇事多想想珠珠，你伤一根头发珠珠都要哭的，所以永远不要冲动！听王大人的命令，不懂的多问为什么。多看，多听，记在心里，慢慢琢磨慢慢学。”
　　他一边说，七皇子就一直点头，“行！那我需要准备什么？”
　　端王妃站起来，道：“七郎，你现在回宫，跟你母妃说一声，让她不要担心，但不要说具体做什么事，只说跟着见见世面就好。行李你不用操心，我给你整理就成。”
　　七皇子连连点头：“谢谢婶婶。”
　　秦江白道：“我把我的手下，就是那个叫江清阳的，给你带着，跑跑腿，锦衣卫他都熟，用着方便。”
　　四皇子也道：“你身边的人都太不成器，我身边有一个武太监，名叫吴宽栗，暂时借给你用。”
　　七皇子连声谢了，抱着珠珠揉搓了几下，又亲了几口：“珠珠别担心，王大人有脑子，我有手，我们一块出门肯定没事的，再说还有秦哥和四哥给的人描补，珠珠你就放心吧。”
　　团子刚刚被大家的安排弄得有点应接不暇，呆了一下才道：“王大人，有，有脑只吗？”
　　端王爷/盛明麟/四皇子/秦江白郑重点头：“有！！”
　　团子还是不大放心，鼓着小脸在想。
　　端王妃过去，状似无意地把她抱了过来，道：“珠珠别急，娘亲跟大舅舅要一个聪明又厉害的人，也让他跟着七锅锅去，珠珠虽然也聪明又厉害，可实在太小了，珠珠会担心七锅锅，娘亲和爹爹锅锅，也会担心珠珠呀，是不是……”
　　随说随往后走，一边回过手来，朝着七皇子摆手。
　　七皇子笑着，转身出去了，端王妃身边的下人跟着他，好吩咐人备马车送他回宫。
　　七皇子跑出去一小段路，回头看了一眼室中透出来的光，忽然就咧开嘴傻笑了一下，觉得心里热烘烘的，一路飞奔着出去了。
　　端王妃打小就习惯了，吃完饭，带着珠珠有条不紊的收拾行李。
　　而那边，锦衣卫指挥使王舒志也是习惯了办差的，早早就打理好了，只等着七皇子过来。
　　结果正吃饭呢，江清阳过来，笑嘻嘻传了句话，说端王爷问他有没有空过去一趟。
　　王舒志心里纳闷，但嘴上当然说有空，然后就悄悄过来了。
　　进了门，四皇子的太监又过来，跟他说，让他进了门之后，多说几个成语，句子要长一点，眼睛要亮一点，表现的聪明一点。
　　王舒志：“……？？？”
　　聪明一点咋表现？
　　他揣着一万个闷葫芦进了门，一进门，就见端王爷背着手出来，道：“王大人，这次办差，你觉得怎样？”
　　若是平时，王舒志自然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毕竟哪怕他明知道帝王和端王爷关系亲近，这事儿明面上也是不经端王爷手的。
　　但既然得了四皇子的嘱咐，王舒志就道：“请王爷放心，臣经常出门办差，熟悉各处的风土人情三教九流，且这次带的人手也是足够的，又是出奇不意，必定会马到成功……”
　　其实全都是废话，却说的十分流畅，能用成语的地方全都用上了……
　　一边说着，就见四皇子出来了，怀里还抱着小公主，站在门口听，小公主明显已经困了，不时的打哈欠搓眼睛，却还是拼命撑着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王舒志嘚吧嘚吧说了一刻多钟，表情认真极了，看起来非常靠谱，应该也挺聪明。
　　团子略微放心，然后从四锅锅怀里下来，哒哒哒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裳。
　　王舒志连忙弯腰：“殿下？”
　　团子抓住他手，把两个棒棒糖放到了他手里，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看那个潮湿的小眼神儿，简直就是心痛到无法呼吸。
　　毕竟那种小小糖还有半罐子，可是棒棒糖再怎么省着吃，也是吃一个少一个的……
　　但心痛归心痛，团子还是毅然决然地把他的手一推，道：“王大人，介个给你次，你可以帮珠珠，照顾七锅锅吗？”
　　王舒志怕小公主听不懂，也不敢说那些客套话，连声应道：“一定一定，臣一定竭尽所能，照应七殿下。不过不用给糖的。”
　　“要的，糖糖好次的！”珠珠超有礼貌地道：“谢谢王大人。”
　　端王爷道：“那王大人请回吧，我一会儿会把七郎送过去的。”
　　王舒志应声退下，倒退着走出门口，还见小小一只的奶团子，扶着门凝望着他，一见他抬头，就赶忙冲他笑。
　　王舒志赶紧也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随走随寻思，叫他来，不会就是为了让小公主放心吧？
　　他看了看手心里的糖，摇了摇头，一下子乐了，一边快步走了。
　　团子还想等着七锅锅回来的，等着等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七皇子回来的时候也才刚过戌正，听说珠珠睡着了，他直接撕了半个袖子下来，道：“跟珠珠说我来过啊，我走了啊。哎哟宝贝儿我肯定天天想你！”
　　他又低头亲了亲珠珠，拿走她一个小流苏揣怀里，这才悄悄退了出来。
　　盛明麟怕一来一回被圣教看到，不敢去送，又抓过他来叮嘱了几句，然后秦江白带着人和行李送了他过去。
　　虽然平时七皇子也不是天天跟他们玩，但是，可能是因为他太信任他了，盛明麟还真有点儿不放心。
　　端王爷把四皇子叫了过去，似乎有话要说，盛明麟就直接回了泽园，在桌上取了笔，在纸上随手写着。
　　第一步，明儿要催催廖折鹤，让他们赶紧把高手送过来；
　　然后，齐王爷也得赶紧处理了，这段时间该钓的鱼也钓的差不多了，留着他，圣教总会觉得还有别的选择；
　　之后，金矿处理完之后，圣教就真的断腿了，到那时，廖红莲只能孤注一掷，采纳他提的假皇子建议……到时候余下的人都动起来，就可以一一处理了。
　　正写着，忽然隐隐听到什么声音，盛明麟抬起头，问之小跑着进来禀报：“世子爷，小公主那儿点灯了。”
　　盛明麟扔下笔就往外跑。

第322章 空手上门不好意思
　　团子坐在那儿，伸长脖子等着，还道：“四锅锅哪？四锅锅肘了没有？”
　　荔枝连忙道：“四皇子跟王爷说话去了，应该还没走，奴婢已经叫人去请王爷了！”
　　团子点头，眼巴巴地等着。
　　盛明麟离的近又跑得快，第一个到的，前后脚的工夫，端王爷和四皇子也到了。
　　珠珠飞快地给他们讲。
　　珠珠梦到，王大人和七皇子在一座山上，旁边有很多很瘦很瘦的人，有锦衣卫正在招呼着排队检查。
　　然后有一个人，忽然痛呼了一声，从坡上滚了下来，七皇子赶紧去扶，结果那人一翻身，就在七皇子小腹处拍了一掌。
　　七皇子一下子飞了起来，摔到地上，然后王大人冲过来，那人又跟王大人打，王大人也飞走了，那人又跟其它锦衣卫打……
　　珠珠急着想看七皇子，然后就一下子醒了。
　　几人神色微变，互相交换了几个视线。
　　珠珠在梦里看不出严重程度，但他们却猜得到。
　　按理说，珠珠如今应该只能梦到国事。
　　也就是说，只有对国家发展有一定影响的人，她才有可能梦到。
　　七皇子将来大约成就非凡，王舒志也是极为重要的帝王心腹，如果被珠珠梦到，那，他们起码也是受了重伤，严重到影响之后的仕途，甚至有可能更糟。
　　珠珠才会梦到。
　　但是呢，也有可能是因为珠珠长久跟霍沉昭在一起，能梦到的多了一点。
　　盛明麟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团子双手比量：“白白的，嘴巴薄薄，眼皮是单的，他总是介样，”她做出眯眼的样子，然后在内眼角画了一下：“介里就会勾勾起来，不凶凶，但珠珠有一减减害怕。”
　　盛明麟耐心地问：“他多大呢？”
　　团子认真想了一下：“跟秦锅锅、四锅锅差不多大。”
　　也就是说，二十来岁，盛明麟又问：“瘦吗？”
　　“瘦的，”团子点头：“比秦锅锅瘦。”
　　盛明麟又问：“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珠珠道：“没有颜色呀！”
　　也就是说，布衣本色的素袍？
　　端王爷道：“我派人跟他们说一声。”
　　两人无声点头。
　　等哄睡了珠珠，盛明麟两人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出了泽园，就慢慢溜达着。
　　四皇子道：“不用担心，有了防备，用毒就是。”
　　“我知道，”盛明麟道：“但我在想，七哥的功夫真的已经很好了，王大人我虽不知，但他是锦衣卫的老大，功夫也必定不差，居然不是那人一合之敌？哪怕是偷袭也太离谱了吧？于是我想起了一个问题，廖夫人的功夫也是好得异常，所以，他们是不是会某种特殊的方法呢？”
　　四皇子沉吟了一下：“很可能。让长目飞耳楼试着查一查吧。”
　　盛明麟道：“我也找机会试探一二。”
　　等将来，确定了要搞假皇子了，那韩酒酒不会功夫怎么行？廖夫人肯定得想辙，到时候他们肯定有机会搞到手。
　　盛明麟琢磨了半天，才叹了口气：“算了，睡吧，四哥在这睡？”
　　四皇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可。”
　　第二天早上，珠珠醒过来，还没忘了这梦，特意问了问，但哪怕跟她说了，她还是挂心，上课都没劲头。
　　下午陆无歧过来，盛明麟跟他提了一嘴，还说锦衣卫那边的消息，有个什么什么的人功夫也很好，然后把珠珠梦里的男子形容了一下。
　　陆无歧道：“我也奇怪啊！你没见我在上头也写了存疑？主要是原来的教主功夫就很好，而且死得也太巧了，咋说呢，就跟廖夫人把他的功夫偷来了似地。可就算偷来了，也没有这么厉害吧？反正我就觉得奇怪，但一直没查到什么。”
　　他顿了一下：“你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前教主的孩子，叫韩刚，那个人眼皮有点毛病，就跟使不上劲儿一样，所以总感觉耷拉着眼死气沉沉的，一看人的就好像在眯眼……不过我倒真不知道，他的功夫也很好，这消息确实不？”
　　盛明麟点了点头：“应该是真的。”
　　陆无歧自言自语：“我再叫人细查查。”
　　随说着话，外头珠珠来了，陆无歧精神一振，立马飞身而出，迎了上去，远远就道：“小公主小公主，我带着我的心意过来看你了！”
　　心意？
　　团子有点好奇，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又盯着他的手看：“心意，债哪里呀？”
　　陆无歧本来只是嘴甜一下，被她这一问给问的，还有点儿空手上门的不好意思：“啊，小公主，心意就是心里的意思，不是一个东西，只是一个意思……”
　　他颠三倒四地给她解释了一下。
　　团子仰着小肉脸，呆呆地听了一会儿，终于懂了，然后她大眼锃地一下亮了：“心意就系，不用花钱还很贵的东西……系不系呀？”
　　陆无歧连忙道：“宝贵，又宝又贵。”
　　团子恍然点头，被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心意，不用花钱，还又宝又贵，想肿么说就肿么说，想说成行么样就说成行么样，”她比着小心心：“反正心意债寄几的心里，别人也看不到，对吧？”
　　陆无歧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挑不出错来：“是，是的吧？”
　　团子点点头：“那以后珠珠进宫，就跟皇伯伯说，珠珠带着山一样大的心意来啦！”
　　陆无歧：“……”
　　盛明麟失笑道：“挺好，珠珠，你就这么说，还可以告诉皇伯伯，这是他的小迷弟教你的。”
　　团子点头：“嗯！”
　　陆无歧：“……”
　　小迷弟什么的，一听就明白是啥意思！
　　陆无歧道：“别别！小公主，你想要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我明儿来给你带就是了，咱不整这个好不好？”
　　团子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她歪头头想了想：“心意是不好的东西吗？”
　　“不是不是，”陆无歧连忙道：“心意当然是好的，可是给……就是给你的皇伯伯送个心意，就感觉有点不大够份量似地。那可是皇爷啊！”
　　团子仰着小脸儿，很迷惑：“可系，以前珠珠行么都不给他带呀？”
　　陆无歧：“……”
　　他默默挠头。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传来一声鹰鸣，陆无歧打了声呼哨，屈起手臂，鹰就飞过来，落到了他手臂上。
　　～❤～
　　下午还有

第323章 引狼入室
　　团子眼儿都亮了，合着小手手：“哇！”
　　她学着他屈起了小胳膊：“鹿鹿，珠珠也要一只。”
　　“哎哟小公主，”陆无歧连忙道：“这鹰好几斤呢，你可担不住。”
　　团子道：“担得住担得住哒！”
　　她一手拉着他的手臂：“珠珠棒棒，珠珠可以哒！”
　　陆无歧只好一手托着那鹰，慢慢地放到她胳膊上，团子努力用小胳膊撑住，用力到眼睛闭起，整个小身子都撅了起来。
　　盛明麟赶紧过来抱住她，团子失去平衡，差点摔倒，闷闷道：“珠珠，担不住。”
　　鹰斜眼看她。
　　团子觉得好丢脸呀，一下子扭开身子，扑进了哥哥怀里。
　　陆无歧手指挑着那鹰的爪子，笑道：“没事啊，怪这鹰太沉了，跟小公主没关系的，等小公主长大一点就担的住了。”
　　嘴里说着，他就把鹰举高，到处找了找，也没找到竹筒，不由得咦了一声。
　　然后他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坏了坏了，世子爷，有可能我爹过来了！！啊，我得走了，要是我明天没来，有可能是被打了个半死来不了了。”
　　盛明麟笑道：“不至于，草莽变官身，老爷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哎！”陆无歧一言难尽地摆手：“你是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子有多么固执！”
　　他道：“小公主，我走了啊！回见啊！”
　　团子半转身，挥挥小胖爪：“鹿鹿债见！今天珠珠还没有喂盛大威风哪，明天等你来了珠珠债跟你一起喂呀！”
　　陆无歧连声应是。
　　盛明麟抱着妹妹，笑跟他道：“你就说我明天还有事情要见你，老爷子就不能下狠手揍了。”
　　也是啊！陆无歧冲他打了个手势，飞身走了。
　　盛明麟把韩酒酒叫过来，让他捏小面人给珠珠看，一边就打发下人去公主府，只说上次拿回家的锦鲤珠珠很喜欢，问还有没有别的颜色。
　　其实就是催着那些鱼赶紧到他篮子里来。
　　廖折鹤估计是心领神会，答说收拾好了亲自给送来。
　　而另一边，
　　端王爷早朝的时候告了齐王爷一状，说他在封地私建地宫，陈设处处逾制，有不臣之心。
　　明熙帝跟他搭戏，立马震怒了一下，然后就派锦衣卫把齐王府给围了，同时也派出锦衣卫大张旗鼓的去封地抓人。
　　这主要是为了掩饰另一支人马的动向，其实人马早就派过去了，齐王世子什么的全都在控制之中，到时候直接抓就成。
　　结果也是巧了。
　　因为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用齐王爷钓鱼，齐王爷见谁锦衣卫就查谁，圣教也觉出不对了。
　　而且，廖夫人得过盛明麟的“提醒”，也想先下手为强，给齐王爷下了慢性的毒，恰在今早发作了出来，呕了一口黑血。
　　齐王爷察觉不对了。
　　可他府里有不少圣教的人，他功夫平平，已经引狼入室了，又怎么能逃出生天？
　　本来很快就会有“齐王爷宿醉骑马不慎摔下居然死了”的戏码了，偏在最后关头，锦衣卫把齐王府给围了。
　　锦衣卫同知贝飞鸿知道内情，直接下了狠手，不管什么人，先来点儿蒙汗药，所以圣教的人，本来想装一装再找机会逃走的，也都逃不了了。
　　齐王爷死里逃生，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
　　他虽然天天嚷嚷相思太苦生不如死，但其实越是这种人越怕死，可如今两边都是死……齐王爷人都崩溃了，一进了锦衣卫的诏狱，就竹筒倒豆全说了。
　　于是锦衣卫手里，多了一份圣教贿赂名册，以及，养替身的名册。
　　齐王爷甚至还招出了盛明麟，只是被明熙帝亲手划去了。
　　这种事情，没必要藏着掖着，明熙帝直接在朝堂上，把口供往下一扔。
　　朝臣们传阅了一番，涉及到的人，一个个吓的抖抖索索，跪都跪不稳当。
　　要知道，朝堂之中，尤其混到能被贿赂的地位的，个个都是人精子中的人精子，圣教这样的草莽跟他们对上，简直就是来送菜的。
　　所以，即便圣教不说他们的身份，这些官员们接触几回，心里也都有数了，只是船都上了，拿到手的银子又足够多，就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也有很多官员一发现是圣教，就早早扫除痕迹，及时抽身了，可现在倒台的是齐王爷，是他们的“接头人”，谁还听你辩解。
　　也许他们中的一拨人，只给圣教办了芝麻大的事儿，甚至可能还没办过事，可一沾上圣教俩字儿，就洗不白了。
　　盛明麟自己也得到了一份名册，他对朝中官员不太了解，端王爷就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这个人是谁，是干嘛的，那个人又是谁，是干嘛的。
　　盛明麟边听边点头。
　　这份名单，再一次暴露了廖夫人的独断和政治方面的欠缺。
　　毕竟收买人，真的不是越多越好，官越大越好的，而是要收买最关键位置上的人，人越多，越守不住秘。
　　盛明麟问：“皇伯伯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端王爷神色严肃起来，半晌才道：“从头到尾与圣教联系的，应该是抄家，同时要协助接任者平稳过渡，过程中会派人监视，若足够配合，可以保下儿孙的命，但养了替身的后代要行黥刑，他自己的命是不可能留下的。中途切断联系的，从轻处置，所收贿赂上交，同时也要配合接任者平稳过渡，完成之后，会视情形处置，可能会保下性命。”
　　盛明麟咋舌：“人，可够多的。”
　　端王爷叹了口气：“是的，但是……”
　　他摇了摇头没说下去，但盛明麟也明白了。
　　对大盛来说，圣教就是邪教就是反贼，与圣教来往就是叛国，这是原则问题。
　　若叛国者不重惩，之后社稷何安。
　　明熙帝平时看着散漫，但性子其实是非常刚硬的，眼里不揉沙子。
　　盛明麟不由长叹了一声。
　　之后，朝堂估计会忙乱好一阵子，皇伯伯，爹爹和四皇子他们，也要忙一大阵了。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端王爷就没回来用过晚饭，听端王妃说，每次回来，都得子时左右了。
　　但是呢，对廖夫人来说，因为她已经决定要走盛明麟建议的路了，所以，这一次官员集体倒台对她来说，反倒有些不痛不痒。
　　但相对的，她对于跟盛明麟的联络，也不由自主地更加上心了。
　　于是隔天一早，盛明麟接待了廖折鹤，午后，他便依约去了一间庭院，见到了廖夫人。
　　一见到廖夫人，盛明麟把沈凌绝支开，一转头就变了脸，阴阳怪气地道：“怎么，齐王很难杀吗？你们是杀不了他吗？”
　　～❤～
　　补九号

第324章 连我爹也不放过
　　廖夫人急解释道：“毕竟是堂堂亲王，我们想着若是死得太突然，必然会有人追查，若是追查到我们岂不是糟糕，所以只好用了慢性的毒，没想到……”
　　盛明麟做出了极度无语的样子：“追查到你们又如何？随便找一个人顶包不就行了！他不是有贪花好色的名头吗？强抢良家女子不小心被刺死了或者阉了行不行？这种丢人的死法，皇家绝不会大张旗鼓追查！总比他嘴巴一张，招出这么多人好！他居然还招出了我！！”
　　廖夫人其实也有些懊恼，主要是上次盛明麟提及齐王的时候，她会错意了，以为他是提醒她下手谨慎。
　　嗯，当然，盛明麟其实就是故意让她会错意的。
　　听着盛明麟发脾气，廖夫人立刻关心道：“招出你？不该啊，我们与你来往，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
　　“幸亏如此！”盛明麟道：“幸亏他没有证据，幸亏锦衣卫卖我爹的面子，要不然就完了！”
　　廖夫人抚了抚胸，好像对他无比关心：“那就好，世子爷吉人天相。”
　　盛明麟被她这个动作油到了，内心噫了一声，表面上做出了被关怀很受用的样子，别开脸道：“算了，幸好有惊无险。”
　　他又惆怅道：“齐王爷虽然不好，对我母亲倒是一片真心，他这一倒，我母亲……”
　　廖夫人眼睛一亮，道：“你放心，我得知此事之后，第一时间就派了人出去，把你母亲的棺椁藏起来了……我暂时不好为她盖地宫，但是择一风水宝地安葬，却是能做到的。”
　　盛明麟目露感激：“多谢了。”
　　两人之间气氛转好，然后廖夫人主动道：“你要的高手，都已经陆续进城了，我会花三天的时间，把他们转到这间院中，你三天之后再来接手便是。”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金制的香薰球，然后近前道：“这是令牌，在他们面前打开，拿出令牌，他们自然会听你号令，我不会探听也绝不会干涉。”
　　她教了他用法。
　　这香薰球看起来普通，却居然打造的十分精巧，可以分成好几片，打开之后，反过来再按进去，就是一面令牌，上头写着一个“圣”字。
　　盛明麟小心的试了两次，点点头收了起来。
　　然后廖夫人才把话转了回去：“我想问问，大约十五六年之前，盛承棣在做什么？”
　　盛明麟把玩着那球：“十五六年前？你已经挑好人了？”
　　“是的，”廖夫人道：“他十五六岁。”
　　盛明麟做势想了想。
　　其实也是巧了，恰好是陆无歧说的那个时间，盛明麟就道：“洪武二十四年四月到十月，他应该出征在外，我会找机会探听探听，他那个时间有没有找过女人。”
　　他顿了一下，又提醒她：“皇室血脉，极为重要，到时候一定会查地极细的。就算有我帮忙，你们造证据也一定要造得踏踏实实，经得起查才行，多细都不为过的。我只能在小处帮忙，不可能让人干冒大险隐瞒真相的。”
　　廖夫人道：“当然，你放心。”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道：“另外，那个人也要找好，千万不要那种精明外露的，最好乖一点，单纯一点，极为渴望亲情那样……毕竟，没养在身边，本来就挑剔，太精明的会让人防备，只有乖巧的才会叫人生出愧疚。”
　　这方面廖夫人自觉得很内行，深以为然，且，她觉得韩枕戈就是这样的孩子。
　　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只问：“你府上那个孩子，你可帮着照应了？”
　　盛明麟摆摆手：“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准备分开，最后，盛明麟低声道：“廖折鹤这个人，你也要小心……我可不想有一天他被抓出来，把我供出来，我的身份，可比他值钱多了。”
　　廖夫人沉吟道：“我会小心的。”
　　她顿了一下：“下次要联络我，不要用他了，还是用我上次与你说的小铺吧。”
　　盛明麟点了点头就走了。
　　回到府里，先回房换衣服，换完衣服正准备去玥园，就见珠珠摇摇摆摆地跑了进来，手臂屈着，停着一只黑色的鸟儿。
　　可陆无歧屈手臂，手臂其实是端着的，但团子找不准那个架势，屈得太厉害了，手手都塞在了脖子下头，小模样还怪好笑的。
　　团子奶凶道：“锅锅，你跟星星锅锅去哪儿玩啦！为行么要背着珠珠和漂亮锅锅！你这系拉帮结派！哼！”
　　盛明麟呵呵哒，一听这句话就知道是谁教的。
　　他瞥了一眼后头跟过来的陆无歧，弯腰道：“不是的，哥哥不是去玩，是跟星星锅锅一起去办了点正事。啊！珠珠你这是什么鸟呀？”
　　团子得意地道：“系乌鸦呀！这系鹿鹿送给珠珠哒，牠叫二瓶，牠会摘发发，送发发！”
　　盛明麟一脸惊奇：“哇，太厉害了。”
　　团子也很开心，立马给他表演了一个，对牠道：“去！”
　　然后一抬小胳膊，乌鸦就飞走了，后头有丫环举着一把花，乌鸦就薅了一朵回来，衔给团子。
　　团子美滋滋接过，还赞：“二瓶太棒啦！”
　　盛明麟也跟着赞了一声。
　　陪她玩了几回，才抬头问陆无歧，“看来是没挨揍？”
　　陆无歧嘿嘿：“我们家老头子说，我大了，他管不了了，让我赶紧娶个媳妇生个孩子，然后既着我折腾去。”
　　盛明麟笑道：“然后呢？”
　　“然后？”陆无歧半开玩笑地道：“我说我不，我说不立业不成家，我得混出点名堂来，娶高门贵女，生个聪明儿子，让我儿子一出生就跟我当年不一样才行。”
　　他哈哈笑了两声，又道：“我随说着就跑了，然后我爹追了几步也没狠追，我后来担心把我爹气出个好歹来，又问了问他身边的人，他们说我爹没生气，就骂了一句臭小子。”
　　盛明麟眼儿一亮：“伯父多大年纪了？”
　　陆无歧道：“四十多了，怎么了？”
　　他忽然一惊：“等等，你不是吧！你不会是连我爹也不放过吧！我跟你说，你用我就行，我爹没我聪明，没我好用的！”
　　盛明麟笑着，也没再说：“那你先把这个传音入密，教给沉昭和凌绝。”
　　陆无歧怀疑地看他：“你不会是让我教会了他们，然后他们去教，就把我撇到一边吧？”
　　盛明麟失笑道：“不会的，你们擅长收集信息，这一点很有用，很重要，所以，不管是你，还是令尊大人，到了我们这儿，都会重用的。但也不能一上来就用，你得先把这最明显的神技展现出来，让人看到，后续我才好引荐你们。”
　　陆无歧哦了一声，这才转身，看向外头。
　　珠珠和霍沉昭沈凌绝站成三角，正逗着那乌鸦，那乌鸦也很通人性，把帕子丢给牠，牠也会衔起来。
　　盛明麟一边走过去，一边随口问：“牠为什么叫二瓶啊？”
　　“啊？”陆无歧道：“这是我训着玩的，训练他们摘花，放花的不就是花盆或者花瓶么？最早教的那只叫大瓶，这只就叫二瓶了。”
　　盛明麟：“……”
　　就这起名水平，还好意思嫌弃盛大威风？
　　盛明麟忽然奇怪起来，转头找了找：“诶？盛大威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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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十号。下午临时有事出去，打乱我的计划了，所以还欠一个加更，明天吧。

第325章 最离谱的就是真相
　　陆无歧大笑：“别提了，我带了二瓶来给小公主玩，盛大威风居然还会吃醋，在旁边长一声短一声的叫，然后小公主说……”
　　他学着珠珠奶声奶气的样子：“你系大鸟鸟啦，你坠威风哒，珠珠坠爱你啦，珠珠跟小黑鸟玩一小会会就去找你玩。”
　　学的居然还挺像。
　　然后他话锋一转：“盛大威风就生气了，飞走了。”
　　“呵呵，”盛明麟斜了他一眼：“我觉得不是。我觉得盛大威风应该是听话去一边等着了，然后有个人就过去挑拨离间，说你的主人不爱你了，因为你太沉了不能站到胳膊上，说小主人就该养小鸟，你这样的大人才适合养盛大威风，说你连花都不会摘实在太粗鲁了，只有你不嫌弃牠……”
　　陆无歧真的惊呆了。
　　嘴巴张大了合不拢，喃喃地道：“全中了！！居然全中了！！你也太聪明了吧！！”
　　主要是你太好猜了。盛明麟笑而不语。
　　陆无歧就道：“反正吧……我就说了几句实话，盛大威风就不高兴了，一翅膀扇到了我背上，还挺疼的，然后就气呼呼地飞走了。”
　　他摊手，一脸无辜。
　　盛明麟笑道：“不用再白费心机了，盛大威风是不会认别的主子的。”
　　陆无歧道：“那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抓到牠的啊？我也去抓一只。”
　　盛明麟笑道：“堂堂长目飞耳楼少楼主，连这个也不知道？”
　　陆无歧道：“查到的太离谱了啊！说牠突然从天边出现，向着皇爷三叩首，然后在小公主出现之后，又低头让小公主抚摸头顶，从此臣服……”
　　盛明麟道：“说不定最离谱的就是真相呢？”
　　陆无歧直摇头：“我不信，神鸟怎么可能认小公主为主？我没有说小公主不好的意思，可是她这么小，软乎乎的，乖甜乖甜的，兔子一样……盛大威风，又大，又黑，又威风，还跟大鹏一样翱翔九天！这不搭啊！”
　　他摸着下巴：“所以我觉得，很可能神鸟下凡，本来是想认皇爷为主的。而端王爷是皇爷的贴心好弟弟么，就想着这来历不明之物，肯定要先看几天才能给皇爷啊！要不然伤着皇爷怎么办？于是就主动提出，把牠带回家想观察观察，结果一养，鸟被人间烟火打动，不走了。”
　　盛明麟听得直乐：“你说的也有可能，反正盛大威风是突然出现的，牠说话也没人听得懂，具体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
　　陆无歧点头：“肯定是这样！唉！端王爷这其实是抢了皇爷的机缘啊，要是皇爷自己留着神鸟，上阵的时候骑着鸟去，那简直就是天神下界，定能把敌人吓的屁滚尿流……”
　　陆无歧是个话唠，也不用盛明麟搭理，他自己就叭叭叭说个没完，正说着，忽然一下子抬头。
　　盛明麟下意识地跟着抬头，一眨眼的工夫，盛大威风就飞到了众人头顶，下一刻，大片大片的花，连着一些枝子叶子根系和泥巴，就落到了陆无歧身上，连跟他站在一起的盛明麟都被波及到，被洒了一头。
　　盛大威风抓的花实在是太多了，直接埋到了陆无歧的腰间，陆无歧顶着一头乱七八糟呆呆站着，盛大威风停在了他面前，嘎了一声，又嘎了一声。
　　盛明麟忽然回过神来，问：“你说的是，‘花’？”
　　盛大威风猛点头，神气活现地看着陆无歧。
　　团子看到了，跑过来，但陆无歧和盛大威风之间根本插不下脚，团子只能扒着盛大威风的翅膀，努力伸进小脑袋，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喃喃地道：“盛大威风？”
　　盛明麟笑道：“看到了没？我们盛大威风也会摘花！摘得多着呢！厉害着呢！”
　　盛大威风一边点头一边发出了“呗”的一声鸣叫，听起来有一点点像“对”。
　　人不懂鸟语，于是逼得鸟都会说人话了。
　　陆无歧叹了口气，伸出手，默默把自己脸上头上的花拍干净：“我怎么这么惨啊，我也没干什么啊，我就说了两句话，就这样了，我这么爱盛大威风，盛大威风怎么就不能对我好点……”
　　他呜呜假哭。
　　团子歪头头看他，陆无歧为了让她可怜他，哭得更厉害了。
　　团子忽然转头跑了，抓住霍沉昭的手：“漂亮锅锅漂亮锅锅！你快减看看珠珠的脑只！”
　　霍沉昭还愣了一下，赶紧摸摸她小脑袋：“怎么了？脑袋疼？”
　　团子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疼呀，可系，珠珠的脑只好像坏掉了，珠珠总觉得鹿鹿有一减减像那个泥巴坏蛋……”
　　几人：“……”
　　陆无歧立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迅速把嗯嗯嗯像真哭的声音，转成了嘤嘤嘤的纯假哭。
　　团子疑惑的挠头，小小的脸上，大大的疑惑。
　　陆无歧哭了好几声，还用传音入密在珠珠耳边道：“明明就不像，珠珠听错了。”
　　传音入密声音会有点发紧，听起来像嘴巴没张开似的，哪怕他努力学霍沉昭的声音，还是不大像。
　　团子转头，小手下意识地扒拉了一下霍沉昭的嘴，又回过来，摸摸自己的小耳朵：“难道系珠珠的耳朵坏掉啦？漂亮锅锅，你快减给珠珠治一下！”
　　霍沉昭笑道：“没有，珠珠的耳朵没有坏，鹿鹿本来就是泥巴坏蛋，但是他每次做坏事，盛大威风都没吃亏……你看他想把盛大威风抓走，盛大威风就把他的家拆了；他今天又想骗盛大威风你不爱牠了，盛大威风也都找回场子了，所以珠珠不用生气。”
　　陆无歧发出了各种怪声，试图阻止霍沉昭，但霍沉昭还是说完了。
　　团子眼儿大睁，喃喃地道：“鹿鹿就系泥巴坏蛋……”
　　陆无歧急了，直接一跃，从花堆里跃了出来，蹲到团子面前，拉着她的袖子，如泣如诉地道：“小公主小公主！我错了，我改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嘤嘤嘤，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团子歪头头想了想，然后转头道：“盛大威风，你还生他气吗？”
　　盛大威风就跟一个严肃老大爷一样，双翼背在身后，慢慢走过来，鸟脑袋摇了摇。
　　牠如今也摆烂了，知道主人听不懂，都懒得叫了。
　　团子又问：“那你原谅他了吗？”
　　盛大威风点了点头。
　　团子转回头，一本正经的教育他：“那，我们原谅你啦，你以后可不要介样啦！别人家的鸟鸟，虽然很好很好哒，也几能偷偷爱一下下，不可以偷肘哒！”
　　陆无歧被她的小奶嗓子暖到了，连连点头，认错态度超级好，“谢谢小公主，我懂了。”
　　～❤～
　　预告下，后三章有崔昀，不造该怎么哄好你们啦，所以尽量把他的情节放到一起写，实在不喜欢可以跳一下。
　　另外今天加更不了啦，明天再说吧，欠债让我卡文……

第326章 顶尖才子顶尖谋士
　　沈凌绝把嘴凑到盛明麟耳边，声音小小地道：“你说，这像不像闺女带着外头的野男人回来见长辈？长辈说，你就看上这臭小子了是吗？闺女说是。你就铁了心了是不是？闺女又说是。于是长辈含泪妥协了：行吧，那你以后要对我闺女好一点。过了明路之后两人就可以在外头勾勾搭搭了。”
　　盛明麟：“……”
　　盛明麟做为一个禀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王府世子，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情形，但完全不觉得好笑。
　　可陆无歧做为一个江湖人，听在耳中，差点笑场。
　　其实这话，有的地方还真没说错，反正现在就算团子不说，盛大威风也允许他摸一摸了。
　　临走的时候，盛明麟还跟他道：“你明天还是这个时候过来，教沉昭和凌绝传音入密。”
　　陆无歧问：“小公主呢？”
　　盛明麟道：“明天我想让她去文课的课室坐坐，看她能不能坐得住。”
　　陆无歧应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珠珠上着武课，盛明麟几人又去布置好的课室看了看。
　　小桌子小椅子都是特制的，边角弧度都是平的，下头也有脚踩的地方，坐进去应该挺舒服的，两个哥哥把边边角角全摸了，也没有什么刺刺。
　　珠珠的小桌子在前头，后头是二十人的座位，霍沉昭站到上头试了试，觉得也挺合适的。
　　正试着，他忽然抬头，然后问秦江白：“崔昀开始上课了？”
　　秦江白点了点头，霍沉昭就道：“我去听听。”
　　一边说一边就要出去，盛明麟拉住他：“你不用过去，我们也想听听。”
　　盛明麟并没有干涉崔昀要怎么教，也没打算过去听他上课，做足了用人不疑的架势，其实如此重要之事，他当然不可能真的不管，本来就是想让霍沉昭，实时转来听一听的。
　　崔昀并未用三百千开蒙，而是用大盛律法来讲的。
　　大盛律首先是不赦律，不赦律第一是谋反篡位、第二是叛国投敌罪，这两罪是合到一起讲的。
　　崔昀先给他们讲了暴元之时的苦难……崔昀如今也不过三十许的年纪，并未经历过暴元，却讲得栩栩如生，而这些孩子们，全都是吃过苦的，也听得感同身受。
　　然后崔昀话锋一转，讲起了横空出世的太祖皇帝。
　　盛明麟听着霍沉昭在耳边转述，不由得略微走神。
　　真正有才华的人，其实并不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引经据典，就比如说解吉安，又比如说崔昀，他们谈吐，都有一种返朴归真的平实感，讲起故事来，用辞也非常浅显，哪怕是不识字没见识的人，也能轻易听懂。
　　盛明麟忽然想到什么，心头一动。
　　因为足有三百人，而如今是学武为主，学武到了一定阶段才允许学文，所以，如今开始上课的不过百余人，分为两班，所以同样的课，崔昀是要再讲一次的。
　　盛明麟觉得，下午可以带珠珠来听一听。
　　虽然珠珠现在还有点小，但，正因为还小，这样的第一课，才会在她的人生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也许可以记一辈子，筑起一辈子的内心底线。
　　她如今听在耳中，也许还有很多听不懂，等长大了，每多懂一些，就会多一重感悟。
　　他写了一个短信，叫人送去给端王爷，问问他的意见。
　　他觉得这件事情看起来小，其实对珠珠来说还挺重要的，所以想知道爹爹是怎么想的。
　　端王爷最近很忙，一直到中午，才跟他回了一个“可以”。
　　盛明麟叫人跟崔昀说了一声，把上课时间略微推迟，等珠珠醒了，就与霍沉昭一起，抱着她过来听，包括珠珠那一班的人，也都叫过来一起听。
　　于是这一堂课足有七十多人，珠珠坐在最前头，新奇得不得了，不时的回头看，有大胆的冲她笑，她也露牙牙笑回去，于是更多的人冲她笑，团子觉得好玩儿，大眼都笑没了，只是不敢发出声音。
　　忽然大家一起收了笑，正襟危坐。
　　团子迅速转头，就见崔昀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穿着毫无纹绣的青衫，大袖飘飘，周身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从容闲适之感。
　　团子盯着他看，崔昀的眼神儿落到她脸上，冲她浅浅一笑，随即道：“我是你们的先生，姓崔，你们可以叫我崔先生。”
　　团子反应超快，声音超大：“崔先生好！！”
　　大家立马跟着叫：“崔先生好！”
　　团子得意地朝哥哥看过来，意思是珠珠厉害吧！
　　盛明麟朝着妹妹点头一笑，同时思维发散，忽然想起了许鹤书……这会儿朝堂动荡，正是用人之际，号称棺材板儿的许鹤书，其实也可以拿出来用了。
　　一个走神之际，崔昀已经开始讲了。
　　崔昀的声音其实不大，但因为整个课室极为安静，所以大家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并不是那种慷慨激昂的讲法，甚至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温柔感，却字字挟风云，团子直听得呆住了，小手托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虽然珠珠很小，但她从小身边就有很多人环绕，接触的事情多，论起见识和理解，并不比身后这些十一二岁的少年差，所以大部分都能听懂。
　　而且她离得又近，就在崔昀的眼皮子底下，一旦察觉她听不懂，崔昀就随口解释了，所以最后珠珠听得眼泪汪汪，还不敢哭出声，只啪哒啪哒掉眼泪。
　　崔昀讲课的时候是站着的，就直接走过来，取出帕子，轻轻给她擦拭，团子双手抓住他的袖子，哽咽的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坏……”
　　“是的，”崔昀低头看着她，眼神温和：“他们就是这么坏的，因为他们与我们，从来都不是一家人，他们不会种地，只会抢劫，他们骨子里就是强盗。不止是我们，他们部落与部落之间，也每天都在抢来抢去，然后因为看中了我们中原花花世界，所以，所有人会合到了一起，进入我们的家园……”
　　珠珠呆呆地听着。
　　崔昀讲得实在栩栩如生，且他时常用单独的人来举例，譬如……某地有一户人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柱子，小儿子叫拴子……这样，于是那些少年，真是太能感同身受了。
　　一堂课讲下来，就连盛明麟和霍沉昭这种知道历史的，都不由得对太祖爷更增景仰，对捎带着夸了的明熙帝，也是更加佩服，对漠北的痛恨和身为大盛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就连珠珠都记住了万里交税的“站赤”暴政，甚至记住了文绉一点的“富夸漠北，贫极江南”。
　　自然而然，远胜说教。顶尖才子，顶尖谋士，果然不同凡响。
　　等人散了，团子还有点儿蔫头搭脑，缓不过劲儿来，盛明麟把她抱到一边安慰，霍沉昭问崔昀，“崔先生，明天讲大不敬吗？”
　　崔昀点了点头。
　　霍沉昭问：“要怎么讲呢？”

第327章 你的琴会画画
　　“讲故事，”崔昀道：“讲一整个奸臣的故事。”
　　霍沉昭恍然点头。
　　大盛律第三是大不敬罪，第四是不孝，这些全都是大节大义，珠珠可以来听听。
　　之后是不睦，也就是杀同宗兄弟姻族同胞之类；其六是不义，指吏殴杀府官，士殴杀师长；其七是乱/轮罪……这些珠珠就不用听了。
　　霍沉昭想了想，又请教他：“崔先生，我给珠珠讲药理，是不是也编一个故事比较好？”
　　崔昀问：“你之前给她讲过吗？”
　　霍沉昭道：“讲过，就……那么直接讲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珠珠背不过，但是记住了。但我觉得，是不是还能更好一点？”
　　崔昀道：“也许不用，也许只需要让药草活一些就可以。”
　　霍沉昭恍然，“你的意思是，拟物为人？”
　　崔昀点了点头。
　　霍沉昭就开始想，崔昀也不再多说，就慢悠悠往外走，外头盛明麟还在哄妹妹，团子坐在扶手墩子上，忧伤地摆摆小手手：“珠珠没有不开心，珠珠系债想系情。”
　　盛明麟道：“在想什么事情？”
　　团子道：“在想珠珠行么时候柴能长大，好给皇伯伯当大将军，打漠北。”
　　盛明麟：“……”
　　崔昀从旁边走，直听得笑出声，想了想，忽然停住脚道：“小殿下，我弹琴给你听吧。”
　　团子有点感兴趣：“弹琴？”
　　崔昀点了点头。
　　接他过来之后，他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备齐了，崔昀叫人取了来，就直接在廊中坐下，把琴放到膝上，信手弹奏。
　　盛明麟几人，都不懂音律，只觉得挺好听的。
　　琴声起初是凄凉惨痛，最后甚至是走投无路的绝望，听着都如同乌云直压到头顶，叫人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然后猛然转为慷慨激昂，思维随着琴音，随着太祖爷冲锋陷阵，驱逐暴元，还我河山……然后一步步转为盛世华歌，国泰民安之景。
　　就连不懂琴的人，都似乎看到了五谷丰登，看到了丰收时百姓的笑脸。
　　琴音止后，几人仍旧沉浸其中，久久不言。
　　崔昀笑了一下，又起手弹了一个很欢快的曲子。
　　转瞬之间，好像身在草原，头顶满天繁星，围着篝火欢快的跳着舞……珠珠站起来，小脚儿转转，小手儿摇摇，咧着嘴巴笑了起来，摇摇摆摆，可可爱爱。
　　就在这时，忽听空中鼓翅之声，然后盛大威风落到了他们中间，看着崔昀，短促地鸣叫了一声，举步往前。
　　盛明麟猛然回神，急道：“等等！等等盛大威风。”
　　他快步上前阻止：“是的，这就是‘琴’，但是不能给你弹。”
　　盛大威风又开始叽叽啾啾喳喳，伸长脖子看着，盛明麟单手推着牠硕大的身体，不让牠往前走，一边猛摇头：“不行的，真的不行，这是别人的琴，不能给你弹，等回了府，我叫人去给你买一架好不好……”
　　盛大威风继续叫。
　　盛明麟觉得自己虽然不懂鸟语，但却莫名懂了牠在说什么。
　　于是继续道：“不，你别这么想，就算给了你琴，你也弹不了这么好听。但是盛大威风，咱们没必要学这个对不对，你看你都会飞了，这世上所有人，只有你会飞，你比所有人都威风，都了不起，所以这琴就让别人出出风头，好不好？”
　　盛大威风被说服了，这才不坚持往前走，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崔昀，然后转身，飞了起来，在众人头顶盘旋，一边飞一边叫。
　　盛明麟击掌道：“飞得真高，真好，能飞很远很远。”
　　盛大威风立马就振翅飞远了，转眼就成了一个小黑点。
　　盛明麟心累地松了口气，这家里一个憨憨，又一个憨憨的，个个都要哄要骗……唉，必须得揉会儿妹妹冷静一下。
　　他就把珠珠抱了起来。
　　团子回过神儿来，大声道：“崔先生！你弹的可真好听！你的琴会画画！珠珠捉了一个超美的梦梦！有画画的梦梦！”
　　崔昀抱琴站起，含笑弯弯腰，意思是不敢当。
　　团子道：“珠珠也想学。”
　　盛明麟面不改色的哄：“琴是很难学的，要到六岁之后才可以学，因为你看……”他抱着她过去，让她看了看弦儿：“你看琴的弦儿这么细，小孩手嫩，一碰就会划一道口子，所以要等长大一点，皮厚一点，才能学。”
　　团子瞅瞅琴弦，接受了这个解释，跟崔昀道：“珠珠长大了，学会了，就跟你一起弹琴。”
　　崔昀含笑点了点头：“好。”
　　盛明麟这才抱着妹妹走了，随走着，统统忽然出声，道：“宿主，你要不要兑换一个白板？白板很便宜的，现在兑换，还送两瓶特制的墨水，可以直接用毛笔在白板上写，写完用湿布一擦就行。”
　　团子问：“白板系行么？”
　　统统立刻在脑海中，播放画面，珠珠恍然点头，道：“要兑的！”
　　盛明麟问：“兑什么？”
　　珠珠跟他说了，盛明麟研究了一下尺寸，就兑换了一个大的，可以给崔昀用，又兑换了一个小的，让霍沉昭用，而且因为系统没有0.5积分这样的分值，最小的就是一积分，所以还又多要了两瓶墨水，几个磁贴，到时候可以把药棋的卡片吸到白板上。
　　兑换完了，暂时没有往外搬，先回了院子。
　　这会儿陆无歧已经来了，正在教沈凌绝传音入密，霍沉昭本来也应该学的，只是跑去听课了，所以赶紧换了衣服就过去了。
　　盛明麟也过去看了看，完全听不懂，就又回来了。
　　先把兑换的白板移出来，回头叫人悄悄抬去北院，又让小厮去通知管家，买两个便宜结实的琴来。
　　然后才有空坐下，陪妹妹玩二瓶，顺便把韩酒酒叫过来，捏珠珠和二瓶……
　　因为大家都很喜欢骑马穿甲胄那一套，每个人都想要一套，所以最近几天，韩酒酒一直在捏这种，今天来的时候，又捧了一套过来。
　　每一套的神态场景各自不同，比如说珠珠那一套，大家状态都是平和的，神态也都轻松，就像在郊游。
　　但七皇子和沈凌绝的，都是战斗状态，珠珠是被抱在怀里的，盛明麟自己是被护在后头的。
　　而四皇子那一套，则似乎是大胜归来，大家都喜笑颜开。
　　而今天送来这一套，大家没有骑在马上，而是在一条小河边，七皇子人在水里，沈凌绝拿着削尖的竹杆要叉鱼，而珠珠正抱着一条大大的鱼，笑得有牙没眼……虽然现实中的小河一般没有这么大的鱼，但这么一抱，就显得好喜庆。
　　盛明麟正在欣赏，心说这一套他可以自己留着……小厮进来禀报：“世子爷，周夫人来了。”

第328章 开宗立派的轻功
　　盛明麟赶紧跟妹妹说了一声，起身去迎接，又叫人知会了霍沉昭。
　　这几天周夫人一直在闭关，端王妃找她都没空，乍然过来，盛明麟还以为是来找端王妃的。
　　结果一进门，周夫人就迅速起身，道：“明麟，实在对不住，你们那本轻功，我不小心学会了。”
　　盛明麟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伯母，没关系的，又要请你们帮忙，又不许你们学会，我们还没有这么不讲道理。”
　　周夫人摇了摇头：“实在是……我原本没想这样的，我是真没想到，主要是这门轻功太高明了，我一试之下，就有些收不住，就沉进去了。”
　　盛明麟安抚她：“真的没事，伯母，你们是昭哥的亲人，就是我们的自己人，我们若是不相信你们，就不会把那个拿给你们看了。”
　　他顿了一下，笑着又问：“那轻功挺好？”
　　周夫人点了点头：“极好，路子与江湖上的轻功都不一样，令人耳目一新，好多以往练轻功时不懂的，练下来都觉得茅塞顿开。我觉得我的轻功，比之前最少好了十倍。”
　　盛明麟有些吃惊：“十倍？这么厉害吗？”
　　周夫人郑重点头：“这绝对是一门可以开宗立派的轻功！”
　　盛明麟立刻问：“好学吗？”
　　周夫人想了一下：“说好学，其实也算好学的，原本会轻功的，可能起初会别扭些，若原本不会轻功，那反而好学一些。”
　　盛明麟慢慢点头，又问：“那珠珠可以学吗？”
　　周夫人摇了摇头：“小殿下要学还太早，怎么也得五六岁吧，这轻功对身体还是有一些要求的，就算是很壮健的三四岁小孩儿，也是不能学的。”
　　盛明麟又点了点头，然后，脸上就出现了一个孺慕的笑，带着三分撒娇，道：“伯母。”
　　周夫人转头：“嗯？”
　　盛明麟笑道：“伯父与我爹爹相识，我又与昭哥情同兄弟，天下之大，能两辈相交，这实在是难得的缘份，伯父伯母都是仁心大义之人，我爹也一直想让伯父留下来帮忙……如今伯母机缘巧合学会了这门轻功，明麟绝无要挟之意，只是想求伯母帮帮我们，留下来教授几日可好？”
　　他笑得甜，完全就是晚辈在卖乖，周夫人被他说得有点哭笑不得，尤其是，听到霍沉昭早就来了，却躲在门外不进来，明显是想等着盛明麟说服她的……就更是好笑。
　　周夫人很实在地道：“我与外子都不过是草莽之人，功夫称不上顶尖，性子更是鲁莽，不懂那些迎来送往之事，实在担不起你们的厚爱，我们不是不想帮忙，是真怕对不住你们的提携。”
　　盛明麟一听就明白了，于是笑道：“伯母您多虑了，这种事情我们当然选自己人，自己人才能放心用啊！不是完全看功夫的，更何况你们功夫也很好啊！至于您担心的交际问题，那都是小事情，你们本就是江湖人，之前如何行事，之后也照旧就是了。”
　　“伯母，我同您说句实话，京城这种地方，最是趋炎附势，你们是端王府的客人，但凡长了脑子的，一般都绝不敢惹你们的，若真有明知道咱们两家好，还敢惹你们的，那多半都是别有用心的，或者与我们不对付的，直接揍就行，不用客气，我们绝不可能拉你们来了，却让你们受委屈的。”
　　他说的坦然，周夫人也很干脆：“行，那我回去与外子商议一下。”
　　盛明麟立马起身，亲自给她斟茶：“您出马一定没问题的，我爹晓得我说服了二位，铁定得好生奖励我。”
　　周夫人也不由得笑了。
　　霍沉昭这会儿才举步进来，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
　　周夫人嗔了他一眼，也没问他，霍沉昭倒是问：“师娘，那轻功，真有这么好？”
　　周夫人直接道：“来来，咱们找地方试试。”
　　霍沉昭点了点头，回去招呼了沈凌绝和陆无歧，盛明麟又回去抱了妹妹。
　　陆无歧本来就擅长轻功，一听说要试轻功，大感兴趣，立马主动请缨，霍沉昭就由着他去了。
　　盛明麟兄妹不太懂，也就看个热闹，就见两人嗖一下就飞出去了，真如鸟儿一样，看着飞得也差不多快。
　　沈凌绝不住地击掌叫好，霍沉昭也不由叫了几声好，然后他给他们讲解：“仔细看看，就能看出不一样，陆无歧……也不是只陆无歧，就算是我，施展轻功也都是提气，也就是说，丹田吊住一口气，身体几乎没有重量，所以才能高，才能远，能多高多久撑多久，取决于这一口气能撑多久。”
　　“而我师娘的轻功，有一种全身融入天地般的感觉，整个人就像踏风而行，这样一来，哪怕内息不高，也能凌空更久……而且气息也完全融入风中，也不容易被发现。”
　　他转回头，看着盛明麟，小声道：“确实很适合鸿鹄卫。”
　　盛明麟含笑点头。
　　确实，各方人才都这么主动送上门来，真是叫人欢喜。
　　霍沉昭说完了，见珠珠眼儿张得大大地，瞧着那边，不由得一笑，捏捏她小脸:“珠珠儿，看这么认真，看的懂吗？”
　　“看的懂呀！”团子道：“姨姨赢啦，鹿鹿输啦！”
　　霍沉昭挑眉：“珠珠真的看懂了？珠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团子道：“鹿鹿要系笑笑，那一定系赢啦，要系假装哭哭，就系输啦！”
　　两人：“……”
　　还真没错！两人都笑得不行，然后霍沉昭伸手把团子抱了过来：“珠珠，我带你跟上去看看。”
　　他就抱着珠珠，轻轻纵了出去。
　　沈凌绝本来就技痒，一看连霍沉昭也去了，立马也想去，人都前倾蓄势了，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盛明麟，盛明麟一个人站在原地等着，看着还怪可怜的。
　　沈凌绝立马很有长兄风度地凑过来道：“来来，叫声哥，带你去看。”
　　盛明麟：“……？？？”
　　优雅小书生拒绝这种形象：“不不，不用了。”
　　“唉！”沈凌绝拍拍他肩，就像一个真正的好大哥：“你跟我客气什么，我还能扔下你不管？”
　　随说着，随把他两条胳膊一扯，整个人就飞出去了。
　　盛明麟完全猝不及防，就像个麻袋一样被扯飞起来了，在他背上调整了好半天，也没办法让姿势变得优雅一点点，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默默放松，摆烂了。

第329章 吃掉了一团黑黑
　　☀
　　几人来回飞了好几趟，飞完了陆无歧还缠着周夫人问个不停，盛明麟坐在一旁，手软脚软，默默地怀疑人生……他也练拳脚练了几个月了，为什么一点用也没用？
　　霍沉昭听他抱怨完了，笑道：“要不你自己先学学这个试试？可以优雅地飞走？”
　　盛明麟点了点头，道：“对，我肯定要试试。”
　　他又问：“对了，传音入密好学吗？凌绝学会了吗？你学会了吗？”
　　霍沉昭道：“还没有，我连听都没听完，你就来叫我了。”
　　行吧，慢慢来吧。
　　于是等送走了周夫人，盛明麟写了封信，先提了提许鹤书，又说了说周家夫妻的事情，意思问问周饮瀚他要不要用，他目前只用的到周夫人。
　　然后去正院吃饭的时候，就把信给了端王妃，让她转交给他爹。
　　结果晚上睡得正香，就被他爹给叫醒了。
　　端王爷一忙人就瘦，这会儿看着又瘦了不少，皱眉道：“你详细说说许鹤书。”
　　盛明麟又详细说了一遍，端王爷沉吟地道：“他如今还没下放，未必有那时的本事，但忠心是毋庸置疑地，可以用用。”
　　盛明麟看他眉宇紧锁，不由问道：“爹爹，还好吧？”
　　端王爷摆手：“没事，你皇伯伯就是这个脾气，慢慢过渡他心里膈应，一下子处理了，忙虽然忙一些，心里却舒服，有绝对的实力震慑，那些人也不敢做妖，不耽误事儿，挺好的。”
　　盛明麟默然点头。
　　端王爷又道：“圣教那些人，你接过来之后，预备如何处理？”
　　盛明麟道：“我听闻漠北又有异动，本意是想与舅舅说一声，把那些人扔到边关的。”
　　“不妥，”端王爷道：“这些人本就是反贼，没什么忠君爱国之心，武力相对边军又是极高的，你放到边关想用他们的命减少我们的伤亡，心是好的，只是变数太大，万一倒戈就糟了。你不是要用周饮瀚？索性把这些人先交给周饮瀚，看情形再说怎么用的事儿。”
　　盛明麟连声应下，端王爷这才起身走了。
　　盛明麟无声叹气，也有了跟妹妹类似的想法……早点长大就好了，看他爹这么辛苦，他真有些心疼。
　　第二天一早，周饮瀚和周夫人就过来了。
　　端王妃也在，但端王妃知道他们要说正事，只笑着寒暄了几句，就找个由头走了。
　　盛明麟跟他们解释：“我爹知道这事了，只是这阵子实在没空，绝没有不重视你们的意思。”
　　周饮瀚笑着摆手：“无事，我们都知道的。你们不出门不知道，最近京城里，是真的乱，动不动就抄家流放，天天城门口都能看到一串串的人，连外头的小商小贩都少了许多，就怕有事。”
　　盛明麟点了点头，道：“伯父您能体谅就好，昨日大半夜我爹回来，还嘱咐了我几句。”
　　他顿了一下，就回到正题：“伯母的轻功，与我极有用，只是我这边的人，学着凌绝的功夫，才刚刚起步，所以我寻思请伯母与凌绝商议一下，何时教这轻功比较合适……”
　　“而伯父这边，我有一件难事，说与伯父参详一二。”
　　他挥退下人，低声把圣教这事儿说了，周饮瀚点了点头，并不推托：“可以，我会尽力而为。”
　　盛明麟道：“那里只认令牌不认人，所以伯父也可以伪装一二。”
　　周饮瀚又点点头：“好，我心里有数。”
　　两人商议了一番细节，盛明麟就把令牌交给他，让周饮瀚明日直接去那处院中接手。
　　而周夫人则留下，盛明麟叫了沈凌绝回来，让两人商议。
　　沈凌绝一被叫走，别人不敢偷懒，但团子立马就不练了，因为她现在还在走楼梯，没有人在旁边，她自己怎么走呀？
　　于是她就迈着小短腿，四处转悠。
　　霍沉昭跟在后头，也不打扰她，然后珠珠一下子就转到了崔昀的课室。
　　这会儿其实还挺早的，还没开始上课，但课室里，白板已经摆上了，超大的一块，几乎占了半面墙，崔昀正饶有兴致地在上头试写，一手飞白书龙飞凤舞。
　　但珠珠从来没见过草书，以为崔昀是在画画，立马嘴甜地道：“崔先生，你画的烟烟真好看呀！”
　　崔昀含笑回头，就见团子一脸“我是不是很会夸”地样子，眼儿亮亮，仰着小脸看着他。
　　崔昀并不是那种性情温雅的人，他在惊变之前，肆意张扬，惊变之后，又一变而为压抑内敛……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心思全写在脸上的呆萌团子，都会忍不住要微笑。
　　可能是因为，她代表了一种真实和希望，不管有多少风波，最终都会拨乱反正，回归最初的美好善良。
　　崔昀含笑道：“谢谢小殿下，我也觉得我画得很不错。”
　　团子一本正经的点头儿：“珠珠几道哒！你一看就系行么行么都好的样只！”
　　崔昀笑道：“小殿下也是怎么看都乖地样子。”
　　两人说着话，外头少年们也到了，团子自动跑去自己座位坐好，霍沉昭只好也陪她坐了。
　　崔昀今天讲的是一个大奸臣的故事。
　　不赦之罪其三为大不敬罪，譬如盗取伪造帝王玺印，比如伪造篡改帝王诏书、盗取帝王祭礼之物等，都属于大不敬。
　　因为昨天刚讲了太祖皇帝和今上，大家正是对皇上无比爱戴的时候，所以一说帝王，大家就自动代入了太祖皇帝或者今上，然后故事才刚开始，奸臣还啥也没干，大家就已经恨得不得了了。
　　越往下讲，大家越是气愤，好几人都忍不住出声怒骂，崔昀也不阻止。
　　相比起其它人的投入，霍沉昭则是分出一些心神，仔细琢磨他讲课的方式，默默学习。
　　一堂课讲下来，时间刚刚好，他只怕是连大家失控出声的时间都算清楚了。
　　一直到人都走光了，团子还呆呆坐在那儿。
　　霍沉昭道：“珠珠？”
　　团子双手托腮，跟他道：“珠珠次掉了一团黑黑。”
　　霍沉昭一愣：“吃掉了什么？”他在桌上四处找：“你乱吃东西了？”
　　崔昀擦掉了白板上的字，转头道：“觉得心里堵堵的，是吗？”
　　“系呀系呀，”团子猛点头，学会了这个新词儿：“堵堵的，不想哭哭，但系很难过。”
　　崔昀点了点头，徐徐走下来，还没说话，团子忽然仰着小脸问他：“你系老天爷爷派来的吗？”
　　崔昀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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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只有两章，不但没还清欠债还又欠了，我也不造下午能不能补上，大家明天再来看吧[捶地痛哭中…]

第330章 老天爷爷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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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子歪歪小脑袋，很认真地道：“一为娘亲说，人长大了，就会有很多烦恼惹！你讲的故系，珠珠听完就很烦恼，但还系很想听，珠珠觉得，你一定系老天爷爷派来，给珠珠送烦恼，好让珠珠长大的，所以珠珠柴没有办法逃肘。”
　　崔昀直听得笑出声：“对的，我就是老天爷爷派来的。但我不是来叫你长大的，是来叫他们长大的……”
　　他指了指她后面的座位，团子茫然转头，这才想起来，上课的时候，她后头还会有几十个大一点的孩子。
　　崔昀一手虚撑着桌子，俯身看着团子的小脸，含笑道：“我的课，本来是大人听懂了才会烦恼，小孩听了只会觉得故事很好听的，你的哥哥以为珠珠这么小，不会听懂，所以才让你提前来听，只是听我讲故事……但他没有想到，你这么聪明，居然听懂了。那么，我今天给你留一个作业，你想一想，要如何才能解决这个烦恼，然后明天来告诉我，好不好？”
　　团子猛点头：“好哒，珠珠回家就想！珠珠一定能想到哒！”
　　“嗯，好的，”崔昀含笑点头：“我会等你来的。”
　　团子超有气势地点了点小脑袋。
　　霍沉昭欲言又止地看了崔昀一眼，跟了出去。
　　他在想，一个三岁半的小宝宝，就算听明白了大概意思，真的能想出解决办法吗？
　　而团子甩着小胳膊走在前头，直接把他给忘了，想得十分认真。
　　盛明麟送走周夫人，迎面走过来，珠珠眼儿放空，闷头往前走，都没有看到他。
　　盛明麟瞅了瞅妹妹粉严肃的小肉脸，有点儿想笑：“这又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家小祖宗了？”
　　霍沉昭跟他说了。
　　盛明麟有些诧异，点点头：“行吧，看看珠珠会怎么想。”
　　两个哥哥也不打扰团子，就默默地守着她。
　　珠珠走路也在想，吃饭也在想，睡午觉都躺在床上了还在想。
　　盛明麟实在忍不住，笑道：“珠珠想了什么，跟哥哥说一下好不好？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那肿么行哪？”团子严辞拒绝了：“虽然珠珠跟你好，但这系珠珠寄几的系情，不能让锅锅帮忙哒！”
　　行吧。
　　于是盛明麟只能默默枕着手，往妹妹身边一躺。
　　团子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盛明麟本来并没有午睡的习惯，但可能是身边的小团子的呼吸太有规律了，居然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得正香，就被小爪爪给挠醒了。
　　盛明麟一张眼，就见团子趴在他身上，叫：“锅锅锅锅！”
　　盛明麟唔了一声，还有些困意，随手搂住妹妹小脑袋，皱着眉问荔枝：“什么时辰了？”
　　荔枝连忙道：“世子爷，未初三刻了。”
　　比平时醒得早了一点，盛明麟就揉揉团子小软毛，问：“珠珠是不是想到作业怎么做了？”
　　团子一懵：“作业？珠珠不系已经交过了吗？崔先生还夸珠珠了呀！”
　　说完了她自己一呆，又想了一会儿，一下子坐起来，眼儿大睁，不可置信：“为行么珠珠记得崔先生肿么夸珠珠哒，不记得作业肿么做啦？”
　　盛明麟一手遮着眼，简直笑得不行。
　　然后团子再次扑到他身上：“锅锅锅锅！珠珠做梦梦啦！”
　　盛明麟一愣，赶紧收了笑坐直，把珠珠抱到腿上，挥手让荔枝清场，一边问：“做了什么梦？”
　　团子道：“梦到胖锅锅去了一个有很多黑杆杆的地方，里头有一个有尖胡只的老爷爷，老爷爷说，我为心无跪。胖锅锅说，父皇什么什么，我一定什么什么……然后胖锅锅就肘了，有个人端着一碗饭过来，洒了粉粉在饭里，老爷爷吃了就肚肚痛，珠珠就醒了。”
　　盛明麟赶紧趿了鞋出去，叫人：“来人……”
　　他忽然一眼看到了盛大威风：“盛大威风，你去帮我把秦江白叫来，你认识秦江白吗？别弄坏东西，也别伤了他。”
　　盛大威风头一次接到这样的命令，立马兴奋了，鸟脑袋猛点了两下，翅膀一展就飞走了。
　　盛明麟又飞也似的写了一封信。
　　能被珠珠梦到，这个人一定有国士之才，这会儿正是用人之际，得赶紧救下来才行。
　　秦江白不一会儿就来了，盛大威风还挺周到地快到地面才撒开了爪子，因为盛大威风的爪子很大，爪子一扣，直接扣着他腋下，虽然有点不舒服，但其实还挺牢靠的。
　　盛明麟把写好的信给盛大威风系到爪子上，道：“这信给我爹，端王爷，知道不？他应该在你头一次来时去的地方，御书房。若是找不到，给皇上也行，你也认识的对不对？别人全都不许。”
　　盛大威风立马点头，就飞走了。
　　盛明麟仰头看着。
　　如今盛大威风愈发大了，比成年男子还要高两个头，这会儿多事之秋，去震慑一下也不错。
　　秦江白在院中活动着身体，“叫我来什么事？明麟，你知不知道，盛大威风居然知道我的房间！居然还会敲门！我一开门人都蒙了……”他直摇头：“我觉得牠真的成精了！”
　　盛明麟失笑道：“成精了也不错。”
　　一边就附了耳，跟他说了。
　　毕竟珠珠说的场景，很明显是在牢里，而这会儿在牢里的，最可能的就是被齐王爷招出来的人，这些人全都在诏狱里，虽然秦江白不负责这个案子，不能直接干涉，但先过去把下毒的人找出来也行。
　　秦江白便应声去了。
　　而这会儿，盛大威风已经飞到了御书房门前，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啼鸣。
　　御前侍卫都知道这是端王府的神鸟，不敢伤牠也不敢让牠上前，各自刀剑出鞘，团团围着牠，一边进去禀报。
　　盛大威风摆着最威风的姿势，还不忘用鄙视的眼神儿扫了扫他们，冲着他们抬起爪子，指了指，意思是让他们把端王爷叫出来。
　　御前侍卫们：“……”
　　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道：“已经去禀报了，鸟爷你稍等会儿。”
　　不一会儿，端王爷就出来了。
　　后头一大帮朝臣也都出来了。
　　端王爷走出来两步，直接道：“什么事？”
　　盛大威风大摇大摆的上前，抬起绑了信的那只爪子，端王爷过来解下来，挥挥手，盛大威风便转身飞了。
　　看在众人眼中，各自惊骇。
　　毕竟听说归听说，亲眼看到，视觉上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这么巨大的鸟，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很难说这不是一句话“天命在此”。
　　端王爷一看就明白儿子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他就拆开看了看信，扫了一眼众人，把信递给了他哥。
　　明熙帝看了看，又看了看座下的大儿子。
　　～❤～
　　补昨天的一章。
　　昀是日光，所以章节开头来个小太阳　☀　就表示这章有崔昀，不喜欢的亲可以跳。他不是主角团成员，其实戏份很少的，就衔接一下。

第331章 爹爹手是神仙速度
　　其实明熙帝和端王爷一看到信，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应该是杨东里。
　　此人虽是寒门出身，却才华过人，曾任过翰林编修，又被明熙帝指来为大皇子讲学……师徒关系融洽，后来大皇子学业有成之后，明熙帝便把杨东里放在了内阁。
　　这一次齐王爷招供，把他招了出来，但杨东里并不承认，锦衣卫也没有找到证据，主要是他家还挺穷的，所以这会儿人还关着。
　　也不知是什么人，这么不死心，都这时候了，还暗中下手，想趁机取他的性命！
　　明熙帝扫视下方，冷笑了一声。
　　此时，端王府。
　　盛明麟迅速安排完了又折回来，珠珠已经在荔枝的服侍下洗完了脸，把小辫子也梳了起来。
　　现在她时常编两个超细的小辫子，辫子中间各系一朵圆蓬蓬的小花花，摇呀摇得，可爱的紧。
　　盛明麟瞧着可爱，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口，团子格格笑着躲了躲，小手手把他推开：“锅锅，别闹啦，珠珠债想作业！”
　　盛明麟笑道：“哥哥今天没有跟珠珠一起上课，不知道崔先生讲了什么故事，珠珠可以讲给哥哥听一听吗？”
　　“可以呀！”团子于是开始给他讲。
　　虽然小团子讲得略微有点儿颠三倒四，但，大不敬涉及到的几种，全都讲到了，盛明麟听得还有几分惊奇，果然讲故事这种教法，还是很适合小孩子的。
　　团子一边讲着，自己也想清楚了，奶声奶气地道：“珠珠觉得，介个皇帝有一减减笨笨！不如皇伯伯冲明！他应该早早就把大奸臣赶肘！一为大奸臣做惹很多坏事，要是债他做第一件坏事的时候，就把他赶肘，那以后的一百件坏事，他就不能做啦！”
　　这话没错，但方向不对。
　　盛明麟笑着点点头，略一沉吟。
　　盛明麟从来不觉得小孩儿就该什么都不知道，一辈子天真懵懂绝不是幸福。
　　端王爷教孩子，有很好的一点就是，他其实很有耐心，碰到什么事，能解释的全都会认真给珠珠解释。
　　珠珠也许有很多事情似懂非懂，但她不会一无所知，很多观念都是这样不知不觉地建起来的。
　　所以，虽然盛明麟原本没想让小团子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但既然已经遇上了，珠珠自己挺感兴趣，他就笑着道：“珠珠，假如说，珠珠跟五个小孩子一起，要做一个斗栱的宫殿。”
　　斗栱跟榫卯差不多，榫卯是用榫条和卯块来插的，而斗栱其实也是一种榫卯，只是更复杂些，分为斗、拱、昂、翘、升等等小部件，珠珠现在还玩不了，但她有这样的玩具，也知道有多复杂。
　　盛明麟续道：“有坏人抓走了我，要求你们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插好，要是插不好，坏人就要把我揍一顿。”
　　团子眼儿睁大，看着他：“可系珠珠不会插斗栱呀！”
　　“没关系的，”盛明麟道：“这是假设的，假设你们全都会插。你们六个人齐心合力，是可以在两个时辰插完的，可现在，这几个孩子里头，有一个坏小孩，珠珠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坏小孩了，这个坏小孩会偷偷地弄坏木头，弄坏之后，宫殿就做不成了。但是呢，人越少你们做得越慢，两个时辰有可能做不完，珠珠会怎么做呢？”
　　团子毫不犹豫地道：“找爹爹和舅舅救锅锅。”她还满有道理：“珠珠为行么要听坏人的话？珠珠不许坏人揍锅锅。”
　　盛明麟：“……”
　　他失笑着，抱住小团子抛了抛，转了个圈圈。
　　他妹妹可真聪明，晓得从题目里跳出来。
　　但他还是道：“这就是一个作业，不能找爹爹舅舅，也不能找任何人，现在珠珠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在两个时辰内完成斗栱宫殿。所以珠珠要怎么办？怎么处理坏小孩？”
　　团子想了想：“要让坏小孩肘。”
　　盛明麟道：“为什么呢？少一个小孩，你们有可能做得更慢呀！”
　　团子大眼儿眨了眨，逻辑清晰地道：“可系，坏小孩弄坏惹，就一定插不成了呀，坏小孩肘惹，才有可能插成。”
　　盛明麟笑道：“好吧，那现在坏小孩走了，他留下的这些工作，没有人做，珠珠人手不够，要怎么才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插好斗栱，救哥哥呢？”
　　团子呆呆地开始想。
　　盛明麟安静地等着。
　　珠珠是一个想像力超丰富的孩子，盛明麟毫不怀疑，她这会儿脑子里已经有五个小孩在玩宫殿了。
　　然后珠珠忽然想到什么，大声道：“那，那就用神仙数度做！”
　　盛明麟一时没明白她想表达什么：“神仙速度？”
　　团子从凳子上爬下来，跑去自己的玩具堆里，一头扎进去，找呀找，找呀找，终于找到一个榫卯小屋子，团子举在手里，然后道：“爹爹教珠珠玩介个，珠珠不会玩，插不进，珠珠就介样。”
　　她把小玩具放到地上，假装踩了两下，然后又捡起来道：“爹爹就说，不行哒珠珠，方法不对，使债大劲儿也没用！爹爹教你。”
　　团子模仿着端王爷臭屁的样子，两只小手胡乱拧了拧转了转，然后一比：“看，只要方法对插好就很快。”
　　然后她整个团子开始奋力摇晃，小手手连同小脑袋都狂晃了一小阵儿，然后一比：“介就叫神仙速度！”
　　团子小脑袋歪歪，认真下结论：“就系，又系方法对，又系爹爹手！神仙数度！”
　　盛明麟笑着点头。
　　虽然小奶团子太小了，表述不太准确，想法也稚嫩，可这其实就是一种回答了。
　　这代表了一种方向。
　　同样的情形下，有人会选择大家一起废寝忘食，也就是说，穷尽人力；
　　有人会对工作做出统筹，先处理最要紧的再处理次要的，弃车保帅；
　　有人会选择消极摆烂；有人会选择尽人事听天命；也有人会拉更多的人入局。
　　而珠珠的选择是，改良方法。
　　把方法改良到极致，这样就可以用最少的人，来做最多的事。
　　盛明麟笑着抱起妹妹，“珠珠，明天你就把这个答案告诉崔先生就可以。”
　　团子：“诶？”
　　盛明麟笑道：“我这个，其实跟崔先生出的题，是一样的。大奸臣，就像混在大家里头的坏孩子，但是你看朝堂上，事情有那么那么多，大奸臣不在，就少了一个人手，他的事情也需要有人去做……所以珠珠想的办法是，用最好的方式方法，用最擅长的人，这样一来，同样的人手，可以做更多的事，那大奸臣耽误的活儿，也就有人做了，不会耽误事情。”
　　团子恍然摸头头。
　　原来珠珠是介样想的吗？
　　对哒，珠珠就系介样想的没错！
　　兄妹俩正说着话，就见霍沉昭快步进来。
　　～❤～
　　五星好评2600的加更。不管咋说要先清帐;-)

第332章 小宝贝一世无忧
　　☀
　　盛明麟抬头看他，霍沉昭笑着张口，对珠珠道：“珠珠。”
　　盛明麟看到了他唇型，没听到声音，不由挑眉，霍沉昭笑着，又对他道：“明麟。”
　　果然是那种有点怪的声音。
　　团子也看到了他嘴巴动，咦了一声，伸出手扒着哥哥的嘴：“锅锅，你把漂亮锅锅话给次掉啦？”
　　盛明麟笑道：“没有，这是鹿鹿那种只跟一个人说话的法子。”
　　霍沉昭脸上带笑，道：“我跟凌绝打赌，我先学会了，我赢了……无歧说，他学会不到四天，已经是最快的了。”
　　“哟！”盛明麟立马调侃他：“那小鸦奴一天就学会了，岂不是天才。”
　　霍沉昭也挺高兴的，笑着伸手：“珠珠儿，抱抱。”
　　团子就扑进了他怀里，捧着他的脸，跟他道：“漂亮锅锅，珠珠的作业作完啦！”
　　霍沉昭道：“哦？是怎么做的？”
　　团子就叨叨叨地给他说了一遍，一边还回头叮嘱盛明麟：“明天珠珠上课，你可别忘惹拿介个！”她指着那个榫卯小屋子，盛明麟一想起她刚才学端王爷就想笑，立刻拿起来给了问之：“明天我一出门就给我。”
　　问之连忙双手接下，应了一声。
　　于是第二天，珠珠根本没心思上武课，只好把武课挪到了下午，先去听了一堂文课。
　　今天讲的是不孝，这堂课也是珠珠能听的，但这也是珠珠可以听的最后一节课了。
　　比起其它的，不孝，珠珠更能代入，一堂课听下来简直气到不行。
　　等下了课，其它人都走了，崔昀便打岔道：“小殿下，昨天的作业，小殿下可想好了？”
　　团子都被气哭了，盛明麟刚给她洗了一把脸，抹上香膏，团子闻言抬头，呆呆道：“作业？”
　　她一下子想起来，拍了拍小脑袋：“作业，今天的故系，生的气气太多啦，差点把作业都挤肘啦！幸好珠珠还记得！”
　　她就从头给他讲。
　　因为已经给霍沉昭讲过一次，所以这一次讲得更加流畅。
　　而且盛明麟也把她的道具榫卯小屋子拿来了，还给崔昀现场表演了一番。
　　崔昀坐在她面前，含笑看着，一直到珠珠讲完了，问他：“崔先生，珠珠的办法可以吗？”
　　“很好，”崔昀抬头道：“小殿下的办法很纯粹，很美好。”
　　团子开心坏了，大眼都笑弯了：“珠珠棒棒！珠珠超有学问！”
　　“是的，”崔昀笑道：“小殿下很棒，很有学问……小殿下这个理念真的很棒。”
　　团子立马激烈反对：“这不系李念说哒，系珠珠寄几想哒！”
　　崔昀笑出声：“是我说的不清楚了，理念是想法和观念的意思。”
　　他给团子解释了几句。
　　珠珠恍然点头。
　　崔昀略微往前倾，看着她道：“我一直觉得匠师是很厉害很伟大的，改良办法或者工具，这其实是一件能推动整个国家往前走的事情。譬如政客谋求利益，利益从别家到我家，可从头到尾并没有变多，甚至有可能变少。又譬如大儒教导学生，可以令他变得懂礼节有才化，可这对整个国家的影响，只能说是锦上添花。”
　　他顿了一下：“只有匠师不同，譬如农人改良工具，影响的是一户、一村、一州，进而一国，同样的地，同样的人，同样的种子，从二牛三人的耦犁，到一人一牛的曲辕犁，节省了人力，得到了更多产出，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富国强国之道。真正的正道。”
　　“所以，小殿下，跳出世俗愚人的偏见，好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许有一天，天下的观念，会因为小殿下的存在而改写。”
　　团子眼儿大张，呆呆看着他，似懂非懂，却认真点头。
　　大人总觉得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可其实小孩子也许听不懂，却能听明白这种感觉。
　　团子认真道：“珠珠介样，就能帮皇伯伯吗？”
　　“能的，当然能。”崔昀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盛明麟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时人讲究三岁看老，可其实，想法是会变的，珠珠此时是这个想法，将来未必是。
　　但崔昀明显是真的这么想的，他这番话，与其是说给珠珠听，不如说是说给他们听，让他们不要因为觉得丢人什么的，就不许珠珠这么做。
　　其实他是多虑了。
　　不管怎么样，等将来珠珠长大了，绝不可能去某一个人的后宅争宠……她永远不用学这些。
　　所以珠珠想玩什么，想学什么，想走什么样的路，只要这条路不是错误的，他们全都不会干涉，由着她去就成。
　　他与爹娘拼尽全力，就是为了让家里的小宝贝一世无忧。
　　两人这么说着，统统忍不住出声：“这个人想法还怪超前的，后世人常说，工科改变世界，其实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团子喃喃：“工科改变世界？”
　　崔昀不由一笑：“殿下说的对。工科改变世界。”
　　盛明麟知道这话应该是统统说的，但他也没出声，崔昀这人过于聪明，他做多了容易被他猜到什么，所以不如什么都不做。
　　果然崔昀并未多想，结束谈话，笑着站了起来：“小殿下，再会。”
　　团子摇手手：“崔先生，明天见。”
　　霍沉昭看了盛明麟一眼，意思是团子这么期待见崔昀，明天换成他讲课，团子会不会不乐意啊？
　　盛明麟倒觉得没什么。
　　他抱着珠珠出去，就跟她道：“明天崔先生不讲故事了，开始讲大人的课了，然后珠珠跟着漂亮锅锅学药理，好不好？”
　　团子看看霍沉昭，点点头：“哦！”
　　盛明麟笑道：“哥哥还担心珠珠爱听故事，不乐意跟着漂亮哥哥学。”
　　团子立马道：“崔先生的故系，虽然有减减好听，但系听完了，心里堵堵哒！”
　　堵堵的这个词儿，还处于新词兴奋期，珠珠说得声音都大了不少，盛明麟听霍沉昭转述过，立马道：“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让珠珠过来听的，珠珠太小了，还不用长大。”
　　团子摇了摇头：“没关系哒，珠珠介么冲明，早一减听也没系哒！”
　　兄妹俩边走边说，结果一回到府里，小厮就过来禀报：“世子爷，殿下，许先生过来辞行，说皇上召他明日觐见，要另外授官了。”

第333章 最乖的熊孩子
　　团子：“咦？”
　　盛明麟知道他爹应该是举荐他了，连忙给珠珠解释了一下，一边又问：“走了吗？”
　　小厮道：“在收拾东西了，还没走。”
　　盛明麟就抱着珠珠过去，许鹤书正负手站在院中，行李已经打包好了。
　　盛明麟道：“恭喜先生。”
　　许鹤书摆了摆手：“我知道是你出了力，多谢。”
　　盛明麟笑道：“我只是多句话，主要是先生有这样的本事。”
　　许鹤书正要说话，团子已经跑过来，扯住了他的袍子：“许先生许先生！”
　　许鹤书连忙蹲下，声音都温柔了八分：“小殿下？”
　　团子伸手抱住他脖子，眼泪说来就来：“呜呜，珠珠舍不得你肘。”
　　许鹤书连忙道：“小殿下莫哭，臣以后再来看你。”
　　团子哭道：“就算许先生做了大官，也可以住债珠珠家里呀，珠珠和许先生可系好朋友呀，许先生，你系不系忘啦！”
　　许鹤书当场就被感动的眼泪汪汪：“多承小殿下厚爱，臣怎么敢当。”
　　盛明麟默默看着。
　　心说你是不是忘了，小团子已经把你抛到脑后，好几个月没见了？
　　但珠珠自己不这么觉得，一天是好朋友，肯定一辈子都是好朋友呀！
　　她挽留地真情实感，许鹤书被她拉着用了午饭，然后又一直送出门去，珠珠还把一个她和哥哥，七哥哥的面人儿送给了许鹤书，盛明麟派了马车把他送走了。
　　珠珠在门口翘首以待，半晌才呆呆地道：“珠珠有一减减想皇伯伯了。”停了一下又道：“也想爹爹惹。”
　　小孩儿想一出是一出的，盛明麟也不奇怪，就道：“但现在皇伯伯应该很忙很忙，爹爹也很忙很忙，没空儿见珠珠的。”
　　团子哭红的大眼，就这么瞅着他：“珠珠就看看他们，不捣乱。”
　　盛明麟有点儿抗不住，连忙道：“要不珠珠先睡午觉，等睡午觉起来再说？”
　　团子想了想，也确实有点困了，终于还是点点头，张着手手往哥哥怀里一扑，盛明麟就把妹妹抱回去睡午觉了。
　　正睡着，秦江白回来了。
　　昨天明熙帝收了信，并没有跟大皇子说，所以大皇子从宫里出来，仍旧是去见了杨东里，之后也果然有人投毒，就被锦衣卫抓了个正着，因为就是一个狱卒，也不是什么死士，抓到就招了。
　　指使之人，是如今的一个阁臣，也是当初燕王府出来的人之一，这会儿已经报上去了，估计皇上又要生气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就道：“你在这儿待会儿，守着珠珠起来，我出去一下。”
　　秦江白应了一声。
　　因为今天是周饮瀚乔装去接收那些高手的日子，所以稍加了解之后，周钦瀚就派了一个人回来禀报他。
　　其实这会儿还什么也不知道，只说人给的够数，也并没有放圣教那边的接头人，只一边一个临时小头目，他正在详细了解。
　　这头正说着，那边珠珠醒了。
　　盛明麟本来打的主意是，珠珠醒了，应该就把之前的事情忘了，结果没想到，珠珠一张眼儿就道：“荔枝姐姐，快帮珠珠洗脸，珠珠要进宫。”
　　荔枝赶紧给她洗了脸换好衣裳，结果出来一看，锅锅不在，团子惊讶地道：“秦锅锅？锅锅哪？”
　　秦江白笑道：“你哥哥有事情出去一下。”
　　团子一伸小胳膊：“那秦锅锅，我们进宫吧！”
　　秦江白还以为他们是定好了的，赶紧把珠珠抱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叫人知会盛明麟。
　　等盛明麟得了信儿，赶紧追出来时，两人都走到门口了。
　　到了这儿再不许她去，铁定要闹了，所以盛明麟只能将错就错，在马车上叮嘱她：“若是皇伯伯忙，我们就回来，不许闹，听到没？”
　　团子满口答应：“好哒，珠珠几道啦！锅锅你就放心吧！”
　　一行人顺利进了宫，到了御书房，远远就听到御书房中传来一人喊冤求饶的声音。
　　盛明麟急顿住脚，道：“这会儿不能进，珠珠，我们改天再来。”
　　但他忘了，珠珠是一个最乖的熊孩子，他身子刚转过来，就听珠珠大叫：“皇伯伯！皇伯伯！你债不债家，珠珠来看你啦！”
　　盛明麟：“……”
　　下一刻，郑忠顺就小跑着出来了。
　　他还挺高兴小公主过来的，这会儿与其说皇上是生气，倒不如说是伤心。
　　最亲近的下属也有这么多小心思，搞得他这个皇帝做得有多差劲一样，明熙帝有些伤心，有些寒心。
　　所以郑忠顺还挺高兴珠珠能来打个岔儿的。
　　郑忠顺笑容满面地把兄妹俩人迎了进去。
　　御书房中跪了一地人，气氛紧崩，一进门，盛明麟就不由脚下一顿，尴尬得不行。
　　但明熙帝早就调整好了表情，和颜悦色地伸出手，拍拍：“珠珠儿，皇伯伯抱。”
　　团子绕过这些人，扑进了皇伯伯怀里，明熙帝摸了摸团子的小脸：“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谁欺负珠珠了，跟皇伯伯说！”
　　“没有呀！”团子软软地道：“系珠珠想皇伯伯啦，太想皇伯伯啦，锅锅说皇伯伯债忙，不许珠珠来，可珠珠想偷偷看一眼皇伯伯就可以啦！”
　　从来没得到过这个待遇的糙汉皇帝，钢铁心当时就化了：“乖宝，皇伯伯也想你了！乖宝，珠珠真是皇伯伯的心肝宝儿。”
　　他说一句话亲一口，团子难得乖巧，仰脸等亲。
　　跪在地上的众人，就感觉整个御书房气氛慢慢松驰下来了，心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然后明熙帝道：“行了，晏清起来吧，你们也都起来。”
　　大家谢恩站起，只余下了中间一个被扒了官服的老头子，仍旧哭的抬不起头来。
　　团子瞥了一眼，看他鼻涕都挂满了胡子，当场扭回了脸……噫！也太不爱干净啦！
　　珠珠小手手朝后一指，问：“皇伯伯，他系谁呀？”
　　明熙帝都懒得看那人：“他啊，一个大奸臣。”
　　大奸臣！！
　　团子当场眼儿瞪大，整个人一个支棱！！
　　原来他就是大奸臣！！
　　刚听完故事又刚做完作业的团子，对大奸臣真是印象深刻，当场一转身，也顾不上脏了，站在皇伯伯腿上，超大声地道：“你不系个大人吗？你没念过书吗？你不懂道理吗？”
　　小嗓子又软又奶，却居然挺有气势，几个大臣都不由得抬头看她，就见她小小一只站在皇上腿上，皇上还用胳膊揽着她，饶有兴致地看着。
　　就连端王爷也不知道闺女要说什么，也抬头看着。
　　团子非常生气，还捏着小拳头，大声道：“元人超坏的！他们害洗了很多人，还偷肘了很多炭……”
　　众大人内心暗暗：生灵涂炭？

第334章 寄几家大臣欺负寄几家皇帝
　　团子继续道：“还让人肘很远很远的路给他们送钱！他们太过份啦！‘富夸漠北，贫极江南’这句话，你们可懂不懂呀？他们把我们寄几家的东西，全都抢到他们家！他们的家富啦，我们都活不下去啦！”
　　明熙帝震惊地看他弟弟。
　　端王爷的震惊不比他哥少。
　　他的呆团子闺女居然还会说成语了！！还是这么难懂的成语！
　　团子又道：“然后太祖爷爷拿着一根杆子起惹……太祖爷爷超腻害，打走了暴元，才有了大盛！”
　　众大人内心：那叫揭竿而起！
　　团子把中间给忘了，直接转到了最后：“皇伯伯可太难啦！皇伯伯小时候打暴元，长大了当了皇帝还要打暴元，暴元系外头的坏人，老系来欺负我们的国家！现债寄几国家的大臣，还欺负寄几国家的皇帝！我们应该是一伙的呀！一家人呀！我们阔以一起拧绳只的呀！”
　　“可系你们为行么要介样，你们这些大奸臣，全都系大坏蛋！你们跟暴元大坏蛋，抱成一个球掉进河里啦！债也爬不上来啦！介就叫老天爷长眼睛！”
　　那叫一丘之貉……
　　大人们俯首帖耳的听着，内心暗暗佩服。
　　虽然珠珠有很多词儿搞不懂，可很明显，整个意思她懂了，而且太真情实感了，激动地小奶嗓子都快破音了。
　　她才三岁半啊！！
　　端王爷也太会教了，怪不得皇上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明明是很可爱的情形，明熙帝却不由得眼中含泪，轻轻摸着珠珠的头，一边安慰她：“不生气了，珠珠儿，咱不生气了。”
　　团子也骂没词儿了，转回身，摸了摸他的胡子脸：“皇伯伯你别难过，等珠珠长大了，变得超腻害惹，就给皇伯伯当好大臣，珠珠跟皇伯伯系一心哒！”
　　明熙帝失笑着连连点头：“好，皇伯伯跟珠珠是一心的。”
　　他搂着小团子，简直不舍得放她走，就朝下道：“诸位，三岁小孩儿都懂得道理，诸位居然不懂。诸位站在这朝堂上多少年，是不是早就已经淡忘了为国为民的初心？”
　　早有大臣流着泪跪了下来：“臣惭愧！”
　　众人跟着跪下：“臣惭愧！臣无地自容！”
　　良久，明熙帝叹了口气，抱着珠珠离了御座，拉起端王爷，把珠珠给了他，又亲亲团子小脸，柔声道：“珠珠先回吧，皇伯伯有空就去看你。”
　　团子乖乖点头，也摸摸皇伯伯的脸：“皇伯伯不怕，皇伯伯棒棒！”
　　明熙帝笑着，又亲了亲她：“乖，去吧。”
　　端王爷抱着闺女，示意盛明麟跟上他，出了御书房。
　　他还忙着，也没办法多待，也亲了亲闺女，揉搓了会儿，一边道：“珠珠哪来这些词儿？”
　　盛明麟小声说了，一边道：“就是因为这样，珠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才忽然说想皇伯伯，非要进宫的。”
　　端王爷点了点头：“没事儿，你们皇伯伯这阵子心情不畅，珠珠来打打岔，挺好的。”他随说着就不由得一笑：“骂得也挺对的。该骂！”
　　他捏捏团子小手手，又捏捏小腿腿，恋恋不舍地把闺女递出去：“行了，快回去吧，别在外头多待。”
　　盛明麟应下，抱着珠珠回府，中途掀开窗帘看看，街上果然冷清多了……也不知道这次的风波啥时候能过去。
　　秦江白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放心，快结束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把窗帘放下，道：“皇伯伯这种快刀斩乱麻的做法，也许不太帝王，却实在是痛快，让人乐意追随……谁的少年时不是非黑即白？像什么容忍退让，权衡利弊……那都是长大了才会去学的东西，这么做着的每一个人，真的不怀念当年那个楞头青一样的自己？”
　　秦江白笑着点头：“皇爷骨子里，还是更像一个神将的。”
　　他看了看眨着大眼睛听他们说话的珠珠，笑了一下，岔开话题：“我听人说了崔昀说的话，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要让珠珠做匠师？”
　　“不是让珠珠做匠师，”盛明麟解释：“你听的转述应该是不全的。”
　　他简单重复了一遍，一边道：“崔昀的意思是，譬如一件事情，本来应该十个人一天干完，但因为改良了工具、改变了方法，于是就变成了两个人一天就能干完，节省了人力……从此之后，这件事就成了两个人能干的事情，再多一个人，就是冗余，而多出来的八个人，可以去做别的，就算做同样的工作，也就等于，比以往多了四份产出。”
　　他顿了一下：“这就相当于，在同等条件下，创造了更多价值，同样的民力下，产出东西越多，国家越富有。而不是像谋士谋人，利益只是置换；也不像君子修身，自己优秀了，但整个天下没有变。”
　　“所以相比较来说，匠人所做的工作，其实很有用的。”
　　秦江白恍然点头。
　　三人一路说着话回了府。
　　因为珠珠上午学了文课，所以下午就要补上武课，三人换了衣裳直接去了北院。
　　盛明麟两人把团子交给沈凌绝就直接走了。
　　因为周夫人说，轻功可以和沈凌绝的功夫一起教，但因为珠珠不能学，所以不能让她看到，就找了另外一个场地教，今天开始，所以两人要去看看。
　　至于传音入密，鸿鹄卫这些新手菜鸟，还不能学，倒是可以教给锦衣卫中最精英的那一拨人，秦江白正准备找机会请示一下皇上。
　　这边珠珠走呀走，很快走到了转圈圈的上头，然后习惯成自然，直接张开小胳膊飞下来，被沈凌绝接住。
　　团子趴在他肩上，看着周围，叹了口气。
　　沈凌绝问：“叹什么气？”
　　珠珠指了指周围正在练拳脚的人：“珠珠还是觉得，他们介样练好玩！珠珠不想玩转圈圈啦！”
　　“你别急啊！”沈凌绝满口答应：“你这不是快了吗？等你能中途不休息，一口气走到顶，就不走转圈圈了。”
　　团子有点感兴趣：“那，也练他们介样的吗？”
　　“不是，”沈凌绝神秘兮兮地道：“更好玩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团子被安抚住了，立刻劲头十足的继续开练。

第335章 沉稳又靠谱的四皇子
　　☀
　　半个时辰之后，听完沈凌绝复述的盛明麟：“……？”
　　他略茫然：“所以你想了什么好玩的？”
　　沈凌绝道：“我没想啊，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盛明麟瞪大眼：“所以？你什么也没想到，还好意思卖关子？还把话说的这么满？”
　　“对啊，这怎么了吗？”沈凌绝十分理直气壮地道：“我只是一个听命办事的武师傅，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归你想的吗？你不是天天说珠珠是你的妹妹吗？当哥哥不用干活吗？”
　　盛明麟无语地指了指自己：“我……可我又不会功夫。”
　　“你学啊！”沈凌绝道：“你别老用这个借口偷懒，反正这事儿就归你管，你赶紧想吧！你要是想不出来，珠珠不爱学了，我可不会哄！到时候前功尽弃看你怎么办！”
　　他大摇大摆地走了。
　　盛明麟默默扶额，忽然就跟旁边的霍沉昭两人道：“我真想四哥，真的。”
　　身边不靠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七皇子走了，沈凌绝还在，常来的陆无歧也有点憨憨，让人不禁想念起沉稳又靠谱的四皇子。
　　秦江白和霍沉昭都不由得好笑。
　　然后三个人开始商量要怎么办。
　　其实想一个珠珠爱玩的东西简单，可现在，珠珠需要的是练气息，吊住一口气，从迈三阶到迈四阶、五阶，这样一天天地慢慢加。
　　所以，现在要想一个又好玩又能完美代替转圈圈的东西，就很难。
　　主要是盛明麟真的不懂这个。
　　他说要不在台阶上画画？
　　结果他们说练武时要身形舒展，不能低头看。
　　他又说要前头挂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们又说练武时要静心凝神不能分心。
　　那你们这些会武的高手倒是自己想啊！！就欺负他一个文人！！
　　到最后大家也没能想起来，一直拖到第二天下午，珠珠头一次上霍沉昭的文课。
　　霍沉昭提前跟崔昀说了，请他把下午的课调整了一下，好过来听他一堂课。
　　霍沉昭也会讲一些小故事，好方便记忆药性。
　　譬如人参最常用的效用就是大补元气，就讲一些伤重时用人参吊命之类的小故事，但都是温馨简单的小故事，没有那么多跌宕起伏。
　　也会按崔昀说的拟物为人，大概就类似于“人参不喜欢太强烈的太阳”这种看起来随意，却稍微带一点拟人，带一点情绪的词儿。
　　珠珠仍是坐在最中间，盛明麟和崔昀一左一右坐着。
　　崔昀也没有拿纸笔，一手支颐，姿态闲适，安静听着。
　　霍沉昭也是少年天才，一堂课讲的行云流水，等讲完了，霍沉昭才问：“珠珠听懂了吗？”
　　团子道：“听懂了呀！”
　　霍沉昭含笑道：“别的同窗有可能没听懂，珠珠再给他们简单讲一下行不行？”
　　团子点头：“可以呀！”
　　她立马站起来，哒哒哒走到了上头，学着霍沉昭的样子，道：“今天我们讲两种药药，一种叫人参，一种叫何首乌……”
　　所有少年都抬头听着，团子奶声奶气，又给他们讲了一遍药性，比起讲别的事情会磕磕绊绊和成语乱用，讲药理，珠珠几乎不会说错。
　　少年们惊讶极了，没想到这么个小不点儿居然真的全记住了！
　　可也正因为全记住了，讲的时间就太长了，讲完珠珠小肚肚都饿了，偷偷摸着肚子，道：“你们都懂了吗？要系不懂，还可以问珠珠呀！”
　　少年们面面相觑，隔了一会儿，有人小声道：“殿下。”
　　团子脆生生答应：“哎！”
　　少年更小声地道：“我还想听崔先生讲课，可以吗。”
　　盛明麟皱眉，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要知道鸿鹄卫这种地方，并不是普通的军队，性格是不可以太有棱角的。
　　团子非常有当老大的自觉，完全没想过向别人求助，她歪头头认真想了一下，问他：“你觉得，珠珠冲明，还是珠珠锅锅冲明呀？”
　　那少年愣了一下，笨拙地讨好：“一定是殿下最聪明了。”
　　“不系哒，”团子摇了摇头，抬起小胖手，伸出四个手指头。
　　然后她自己看了看，想了想，又按回去一个，又又按回去一个，举着余下的两个，道：“锅锅比珠珠冲明两减减。珠珠几有三岁半，珠珠虽然有很多大冲明，但还系没有锅锅冲明。所以珠珠要听锅锅的话。”
　　她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有时候寄几的脑只不够用，就要借一个冲明脑只用一下，不要开门。所以你们也要听锅锅的话！又不冲明又不听话的孩只，不系好孩只。”
　　不要开门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要城墙/逞强？
　　盛明麟嘴角带笑。
　　但开口的少年明显有点呆，又道：“可霍先生讲的没意思啊。”
　　团子立马就不高兴了，一下子冲到了他面前：“不许你说漂亮锅锅！漂亮锅锅讲得坠好听，坠有意思惹！漂亮锅锅坠坠棒！漂亮锅锅讲课，会肘进脑只里，会长大冲明！”
　　霍沉昭急过去安抚她：“没事的珠珠，不要紧的，他若不喜欢学药理，把他换了就是。”
　　那少年明显也被吓到了，急道：“不是不喜欢，是你讲的我都会了啊！”
　　几人：“……”
　　当初这一班人，是珠珠自己挑的，还以为手滑挑了笨蛋，结果不是不好，是太好了，这孩子自己就懂医理。
　　盛明麟看了看天色，暂时没处理他，大家先去用饭。
　　珠珠饿坏了，自己拿着小勺子埋头猛吃，盛明麟也偶尔喂她一口，一直到安抚了饿劲儿，才放慢速度，开始挑着吃。
　　崔昀头一回与他们一起吃饭，一边吃着，忽然好奇似地问珠珠：“殿下，那人想上我的课，不想上你漂亮哥哥的课，你不生气吗？”
　　团子：“生气呀！珠珠可生气啦！”
　　崔昀微笑道：“可是殿下并没有对我发脾气。”
　　团子迷惘地抬起小肉脸，小脸上还沾着渣渣：“可系，这跟你，又没有关系？”
　　崔昀扬眉：“没关系吗？”
　　“没关系呀！”珠珠没想到介么厉害的先生也有不懂的问题，立马眼儿一亮，坐正了：“珠珠不开心，系因为珠珠跟漂亮锅锅系一家哒！漂亮锅锅讲的不好也系好哒！寄几家的人当然要帮寄几家的人啦！”
　　“可系介跟你又没有关系？你长得好看，讲故系好听，肘来肘去就像画儿一样，所有人都爱听，介又不系错！介系棒棒，不系错错呀！你都介么聪明惹，肿么连介个也不懂呀！”
　　崔昀直听得笑出声：“殿下说的对。是我错了。”
　　盛明麟笑看他一眼，随手又给妹妹投喂了一勺，一边道：“太优秀从来不是错，如果这是错……”
　　沈凌绝立刻道：“那我可错大发了。”
　　“是是，”盛明麟笑出声：“那这屋子里的所有人，尤其我们小珠珠，可都错大发了。谁还不是个天才了？”
　　几人无不大笑，崔昀也不由得大笑。
　　等吃完饭，盛明麟几人同送珠珠回家睡午觉，崔昀站在廊下相送。
　　头顶桂树飘香，他抬起手，几片淡金色的桂花瓣飘入他苍白的掌心，崔昀不由莞尔，低低吟道：
　　欲买桂花同载酒，从不悔，少年游。
　　～❤～
　　最后一句出自刘过《唐多令·芦叶满汀洲》原句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意思是：想买了桂花带着美酒，去水上泛舟游玩，却已经没有了少年时那种纵情和意气。
　　改句要表达的意思是，我从不后悔我少年时的肆意飞扬。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明白，身为天才，这并不是我的过错。

第336章 你们小孩儿不懂这个
　　他自言自语，声音很低很低，但霍沉昭仍是听到了，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人，骨子里真的傲得很，又刚硬得很。
　　这世上之人，若有过他这样的经历，还有谁能说出一句……从不悔，少年游？
　　等珠珠睡着了，留下沈凌绝等着珠珠，盛明麟就回来，与霍沉昭一起，把上午那个孩子叫过来问了问。
　　一问才知道，这孩子的祖父就是个大夫，这孩子从小跟着祖父，药堆里长大的，差不多的药全认识，还会简单小病的处理，直到家乡遭了灾，祖父去世，才逃难出来的。
　　问了问他也很喜欢医术，就直接把他调走，换了一个孩子过来，而这个孩子，可以单独给他加课业，若有什么不懂地，也可以课下问霍沉昭。
　　另外，因为崔昀这样教律法，其实也相当于省了盛明麟自己的事儿，正好人也多了，索性把课时调了调，分成了三班，让珠珠这些同窗，仍旧去上崔昀的课，一直把律法学完再说。
　　因为有这么一个特别的孩子，盛明麟索性把余下的十九个孩子，也叫过来问了问。
　　总得来说，这十九个孩子，都比较偏向医道，他们有的曾遇到过家人生病，有无钱求医的心结；又有的，曾见过神医治病救人的风采，所以都很想学医，没有一个例外。
　　盛明麟道：“这也太神了，下次让我爹把官员花名册也拿回来，让珠珠画画，说不定也有用。”
　　“我觉得未必，”霍沉昭笑道：“我觉得应该是珠珠自己擅医，所以这方面才会格外神。如果样样都像这么神，是不是有点玄乎了？”
　　“有可能。”盛明麟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你以后讲课，就直接讲吧，故事不用那么多，你看珠珠复述的时候，几乎不讲故事，也没有说错过。”
　　霍沉昭嗯了一声。
　　盛明麟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又赶紧往回走。
　　他还一直惦记着珠珠不想走转圈圈了，要搞一个替代的东西，幸好今天陆无歧没过来玩，所以盛明麟又把珠珠叫进来，想找系统作作弊。
　　上一次牙刷的时候他就问过了，这种不影响历史进程的小知识，是不需要积分的，所以偶尔一次没事，只要别明目张胆地查很多就成。
　　沈凌绝一手托着二瓶，一手抱着珠珠，准备带她们出去玩，一边得意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把事情交给你，你早晚能弄出来，不用我催也不用我费脑子，我真是太英明了。走走珠珠，我们出去玩喽！”
　　团子兴奋点头：“玩喽玩喽！”
　　盛明麟急道：“就在院子里玩！不许坐盛大威风上天！”
　　沈凌绝已经抱着珠珠出去了，扔下一句：“瞎操心！”
　　团子格格笑：“操心锅锅！”
　　盛明麟：“……”
　　他气呼呼地坐下，开始翻系统给的画面，然后形容给霍沉昭听，让霍沉昭动笔画出来。
　　有的哪怕珠珠不爱玩，若真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也可以画出来，给端王妃制了去卖，反正别的店怕别家仿制，他们的店是不怎么怕的，小打小闹的端王妃也不会计较。
　　接连画了几个之后，就翻到了大型器材。
　　什么攀爬墙，各种形状的爬网，还有滑梯，摇马，转椅……种种，看着都挺有意思。
　　两人就着外头两人的嘻闹声，一口气画了几十个，然后商量着，先把滑梯的图纸挑出来，让人去赶制，下一步可以让珠珠用滑梯学，如今珠珠练到四阶了，滑梯的楼梯就做五阶的，估计练完五阶也玩够了，六阶的时候再换成曲里拐弯的那种滑梯，又能玩一阵子。
　　再下一步，就可以用爬网练了。
　　搞定了这个，盛明麟也是松了口气，这才出来，看看两人到底在玩什么。
　　结果出来一看，盛明麟就按住了额角，只觉得头都大了……哪怕有一回，沈凌绝看孩子，能靠谱一点呢！
　　霍沉昭笑道：“别担心，看着悬乎，但应该没什么危险。”
　　就见沈凌绝身上绑着绳子，绳子头吊着一个篮子，珠珠坐在篮子里，正被高高悠起来……看珠珠双手抓着篮子把，张大嘴巴笑得哈哈地，大眼睛都笑没了，就知道她玩的很开心。
　　沈凌绝还叫他：“明麟，你要不要玩！看在你干了活的份上，我可以悠你几圈。”
　　盛明麟大声回答：“不！玩！！”
　　他生怕他又不由分说来拽他，直接扯过霍沉昭，挡在了他面前，一边又道：“行了，别玩了！该吃饭了！”
　　沈凌绝笑着，跟团子道：“珠珠再玩一圈儿，就吃饭，好不好？”
　　团子伸出小胖手：“要三圈。”
　　“行行，”沈小王爷也不嫌累：“那就三圈。”
　　他就嗖嗖嗖又甩了三圈儿，然后才把珠珠抱下来，抱下来之后，就看身上衣裳都磨破了，鞋子的大珍珠都掉下来了。
　　幸好荔枝几个人伺候的还是不错的，后头垫了，把手也缠了布，倒是没伤着。
　　下人正忙着给团子换衣裳，小厮就报过来，说陆无歧过来了。
　　盛明麟还有点稀奇：“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团子朝他招手：“鹿鹿。”
　　“哎，小公主！”陆无歧凑过来：“我可想死你了！一天不见就想得厉害！外头这么多小孩，所有的都加起来，都没有小公主好看，也没有小公主可爱，还没有小公主聪明！”
　　超自信的团子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珠珠，珠珠也没有那么好，鹿鹿也聪明，也棒棒哒！”
　　两人互捧了几句，霍沉昭接过珠珠，快走几步，好让他们说话。
　　陆无歧叉腰看着他走远，还感叹：“还是小孩儿好哄，动动嘴皮子就行了……要是哄女人，又得花时间又得说好听的还得买个钗儿环儿，那叫一个费劲……”
　　他随说着，看了他一眼：“失言失言了，忘了你们小孩儿不懂这个。”
　　盛明麟呵呵：“你这么懂，你都十七八了吧？娶媳妇了吗？”
　　陆无歧：“……”
　　扎心了。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到底啥事儿赶紧说。
　　陆无歧就道：“有人看到盛大威风去我那院儿吃东西，就去探察，然后我告诉了他们身份，后来，便有人过来，就是圣教的人，问我能不能控制盛大威风，我说我控制不了，然后她就一直加钱一直加钱，一直加到了十万两，你敢信？钱不是钱了都！”
　　盛明麟呵了一声：“等金矿没了，看他们怎么得瑟。”

第337章 是卖消息不是缺祖宗
　　“就是这话了。”陆无歧笑道：“总之我就说了，钱我也想赚，可是我真的对付不了，神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然后呢，对方就一脸不屑，扔出了两万两，说下次盛大威风再去，让我派人去一个地方说一声……他们估计是想自己动手。我寻思这是个好事啊，咱鸟爷的本事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亲眼见过的，什么暗器什么的，根本就没用！我就答应了。”
　　他凑过去，小声道：“鸟爪子上抹点药什么的，咱这不就是白捡钱？白捡人？”
　　盛明麟点了点头。
　　陆无歧又道：“另外，他们要买消息，说要买跟盛大威风有关的所有消息，尤其盛大威风真正的主人是谁，我拒绝了，我说我们一向不卖朝廷的消息，然后那人又一脸嚣张地开始加钱，就那样……”
　　他做出了一个鼻孔朝天的架势：“什么不接！你不就是嫌银子少么！一万！两万！三万！”
　　陆无歧随学着都忍不住骂人：“他娘的，一个反贼，那架势比朝廷大员都足！这要搁我以前的脾气，高低给她卸条腿。老子是卖消息不是缺祖宗！跑老子面前充大爷，也不打听打听老子什么脾气！！世子爷，金矿你们赶紧处理，我等不及要看看这伙反贼没了钱的德性了！”
　　他自己骂了半天，又转头问：“所以这个茬儿要不要骗？我没给准信儿。”
　　“不用了，”盛明麟道：“盛大威风的传言多，让他们自己打听去吧，别给准信儿。”
　　“行，”陆无歧点头，又道：“你们有药没？我有啊？”
　　盛明麟笑道：“应该有吧，我一会儿问问沉昭。”
　　陆无歧点头：“行，那我走了。”
　　“不用急，”盛明麟抓住他肩，指了指屋里：“我晚上要去陪我娘用饭，你在这儿跟凌绝一起，凑合吃点儿，一会儿我叫个朋友过来，你把地方给他说说，别在你院儿里，让他们另找院儿。”
　　陆无歧也不客气：“行。”
　　盛明麟就吩咐人把秦江白叫过来，一边急匆匆走了。
　　本来这阵子端王爷不在家，盛明麟带着妹妹过来吃饭，主要是为了陪端王妃的，霍沉昭偶尔也会过来一起吃，结果今天等盛明麟来了才发现，端王爷居然也在。
　　盛明麟一边洗了手坐下，一边道：“爹爹忙完了？”
　　“没，”端王爷摆了摆手：“忙完还早，但是最忙的几天过去了，明儿不是重阳么，你们皇伯伯就说放半日假，大家回去祭个祖，也歇歇。”
　　他随说着，就摸了摸珠珠的小脑袋：“我寻思带你们出去爬个山，珠珠也好一阵子没出门了。”
　　团子很高兴，端王妃道：“你在家多睡会儿吧，我带着他们出去玩会儿。”
　　“别，我还没到那份上。”端王爷道：“再说你们去我也不放心，爬个山又不累，一起出去玩玩。”
　　盛明麟问：“爬哪个山？”
　　端王爷道：“你有想法？”
　　盛明麟笑道：“说有也有，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掺和。”
　　一边就把陆无歧刚说的事情说了，又道：“咱们经过也可以，不经过也没事儿，让锦衣卫经过一下就是了。”
　　端王爷道：“这个无所谓，叫人多巡视几圈，有个由头就是了。”
　　盛明麟又问霍沉昭：“有这样的药吗？可以涂到爪子上的？”
　　很有原则的霍小神医叹了口气，道：“有。”
　　盛明麟道：“羽毛上弄一点迷　药也可以，弄一个小机关飞起来一拉才能洒那样，不要祸及旁人。”
　　端王爷道：“只要不致命，一时祸及旁人也没事，反正按着计划，这边一打起来，那边锦衣卫就包抄上去了，看着更加真实。”
　　盛明麟点了点头。
　　珠珠一边吃饭，一边眨巴着大眼偷听大人说话，忽然问：“盛大威风不舔毛毛吗？牠寄几舔到药药肿么办呀？”
　　端王妃还愣了一下，“对啊，我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鸟能舔毛吗？”
　　“不能，”端王爷笑道：“你忘了我以前拿来送你的鹦鹉？那舌头跟个小虫子一样，鹰的舌头也尖，我没见伸出来过，应该不能舔吧？”
　　团子严肃地道：“珠珠一会会去看一下。”
　　于是等吃完饭，团子把盛大威风叫过来，扒开嘴，看了看，还伸手轻轻拽了拽，确定舔不到毛毛，这才放心，拍了拍盛大威风的头。
　　盛大威风一脸懵。
　　然后盛明麟这才把牠拉过来，面授机宜。
　　几人忙到大半夜，才把涂爪子的药汁和药粉都做了出来。
　　然后端王妃很是兴致勃勃的借给他们两个丫环，让他们做小机关，做好了，又得反复的排练，用细土试了五六回才试好，浇得所有人都一头一身的土。
　　等全都弄好了都过了子时了，大家才各自沐浴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端王府一行人早早地出了门。
　　可能这阵子大家都憋狠了，所以路上还真遇上不少富贵马车，全都是准备出城玩儿的。
　　但珠珠还没醒，盛明麟昨天忙到半夜，也在打瞌睡，霍沉昭被他拉了来，倒是一点都不困，但也不好意思在外头打扰端王爷夫妻，就在里头坐着看书。
　　而另一边，
　　陆无歧坑人劲头十足，从端王府出来又忙活了一晚上，抓了十几条毒蛇，然后叫人知会了那些人，让他们随便找个院儿，然后承诺他们会把盛大威风引过来。
　　那些人并没有怀疑，对于自己随便找到的空宅子，也毫无怀疑，并没有注意到，是陆无歧一路引着他们过来的。
　　然后陆无歧拎了两条毒蛇就走了，盛大威风按时过来，陆无歧把牠引到那些空宅子外头，打了声呼哨，把毒蛇扔了进去。
　　盛大威风似乎毫不怀疑，直接飞了进去，低头啄食那毒蛇，吸溜吸溜就吃了。
　　周围，几个人各执兵刃，慢慢靠近，陆无歧本来想瞄一眼就走的，结果，却在这些人中，看到了廖夫人。
　　哟！亲自出马呢？
　　正好陆无歧也想知道廖夫人功夫有多好，立马假装走了，然后又悄悄回来了，远远躲着看着。
　　～❤～
　　我中了一个魔咒，就是只要欠债平了，第二天一定会出点什么事让我更不够，倔强的我不肯信这个邪，于是我明明有两章但我就要码够三章再更新，就到了晚上……我也不造这算是打破了魔咒还是没有打破(⊙o⊙)？？？

第338章 无法承受的大鸟依人
　　廖夫人在这儿的原因很简单。
　　她听说了盛大威风的事情，她相信盛大威风是神鸟。
　　相信牠是神鸟，却又敢冲牠下手，这听起来很矛盾，其实并不矛盾。
　　因为廖夫人觉得，比起明熙帝，她们才是正统，所以她希望她可以收服这只神鸟，到时候，若是她的儿子，乘神鸟而来，那才叫天命所归，就不用担心会有人质疑他的身世了。
　　所以她亲自来了，势在必得。
　　几人分了好几个方向慢慢走近，因为廖夫人不想伤了神鸟，所以他们商议的是，两边各举绳网，互相跃起，起码有一边能套住，又或者两边都套住了，若有意外，廖夫人再上，非不得已不要伤了牠。
　　算盘打得确实挺好的，盛大威风也似乎毫无所觉，吃完一条毒蛇，自个儿又从毒蛇筐子里叨了一条，吸溜吸溜地吃。
　　廖夫人一声断喝：“动手！”
　　四个人从两边各执绳网，飞也似地跃起，两重绳网都稳稳罩在了神鸟身上，几人不由得一声欢呼，廖夫人嘴角也露出了微笑，就要上前。
　　下一刻，盛大威风一声尖鸣，猛然飞起，抓着绳网的八人猝不及防，尖叫着跟着飞起，有人反应及时，迅速松了手，有人根本反应不及，反而死死攥着。
　　然后就见盛大威风飞入高空，接连啼鸣，猛然一个翻转，两爪一扯……
　　两层绳网被扯碎了，还抓着的几个人惨叫着落了下来。
　　树上的陆无歧暗暗啧了一声，这么高，这几个人，估计就算活着，全身骨头也碎得差不多了。
　　此时的他，还并不知道，因为这个时间有不少马车正在城门口排队，听到叫声抬头，都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各自惊骇。
　　暗处安排好的锦衣卫也往这边迅速奔来。
　　盛大威风施施然盘旋了几圈，然后猛然俯冲下来。
　　廖夫人大喜过望，迎了上来，也顾不上不伤牠了，一掌拍了过来。
　　但，动物远比人更能感知危险，廖夫人才刚把架势摆出来，盛大威风就发出一串怪叫，很有气势的俯冲动作一下子就停了，整只鸟疯狂后缩，鹰爪在空中狂蹬，然后翅膀一展飞上了天空。
　　然后牠终于想到，回过鸟首在腹上一叨，纷纷扬扬地药粉就撒了下来。
　　那些人起先还以为是尘土，没太在意，直到闻到了药味，才道：“不好！”
　　盛大威风还飞得挺低，追着人撒，趁人不备，还一脚勾翻了毒蛇筐子，毒蛇顿时四处乱蹿。
　　陆无歧看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这一脚简直是神来之笔了。
　　然后几人或抵挡不住药效，或被毒蛇咬了，咕咚咕咚纷纷倒地，廖夫人也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廖夫人脸色一变，转身就走。
　　盛大威风不甘心，悄么么跟上。
　　下一刻，廖夫人飞身跃上了墙头……盛大威风疾冲过去，一爪子划下……电光石火之间，廖夫人猛然回掌拍出……盛大威风偌大的身体，居然被拍击到了地上。
　　陆无歧直接就震惊了，一下子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廖夫人能这么厉害。
　　盛大威风也懵了。
　　然后牠整只鸟都狂暴了，羽毛根根乍起，发出了一声高亢的疯鸣，振翼就往廖夫人身上扑去。
　　廖夫人一脸从容，又拍出了一掌。
　　盛大威风的爪子迎上了这一掌，陆无歧眼睁睁看着牠趾甲如刀，把廖夫人的手指都切了两根下来，手掌更是划下了深深的血槽，几乎断掉。
　　廖夫人惨叫出声，另一只手拍出了一掌。
　　陆无歧急死了：“快让开啊！！”
　　但这会儿，盛大威风根本不听他的，又是一爪子，这一次只划下了血槽，但盛大威风自己也猛然蜷起了爪子，哀鸣起来。
　　也就在此时，接应的锦衣卫冲了进来。
　　廖夫人扭头就跑，盛大威风爪爪疼着，也没再追，转头对着秦江白哀鸣。
　　陆无歧急对秦江白传音道：“院中有毒蛇！！”
　　秦江白回身道：“院中有毒蛇！还有迷药，都小心着！”
　　锦衣卫自动散开，分了几个去追廖夫人，另外的处理院中之人，秦江白则过去察看盛大威风的伤势。
　　盛大威风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委屈极了，哀叫了两声，举着爪子让他看，巨大的爪子似乎是断了两截，轻轻一碰牠便哀叫不已，悲伤地把鸟脑袋放在了秦江白肩膀上。
　　这是活生生的大鸟依人，秦大人真的承受不住牠的份量，一个趔趄，急滑肩让牠躺到地上，一边连声安慰：“别闹，我叫人来给你包扎。”
　　他赶紧叫人去请大夫。
　　但哪怕是擅长跌打的大夫，也不敢给神鸟包扎。
　　秦江白一寻思，直接道：“来人，弄辆车来。”
　　他叫人拿着跌打医生的全套家伙什儿，直接带着牠去找霍沉昭。
　　其实这会儿霍沉昭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因为那会儿盛大威风飞得太高了，他们也看到了，之后还听到了凄厉的鹰鸣，这一听就是受伤了。
　　他们根本没想过盛大威风会受伤。
　　因为牠会飞啊！就算廖夫人功夫再高，难道还能向空中击掌？
　　所以一看到，几人都吃惊不小，团子根本没心思玩了，只想回来看盛大威风，盛明麟好不容易才安抚下，让霍沉昭过来了。
　　两边迎到了路上。
　　霍沉昭就地检查。
　　其实盛大威风伤得并不重，牠身上虽然挨了一掌，但牠的羽毛又厚又硬，这就是良好的减震，又是整个飞在空中的，顺着那一拳的力气就荡走了，所以没受什么内伤。
　　只是左爪断了两截脚趾，一声声叫得跟怎么着似地。
　　霍沉昭给牠厚厚地包起来，牠就跟着他们，蔫蔫低飞着，准备去找小主人撒会儿娇。
　　那边珠珠送走了霍沉昭，就什么都没心思做了，双手托腮坐在那儿，担心着她的鸟鸟。
　　但这会儿山上不止有他们，还有别的几家，端王爷平时又是走亲和路线的，不时有人过来施礼。
　　盛明麟站在爹娘身边营业微笑，但大家还是难免要问问小公主。
　　珠珠平时也很习惯这种场合，但这会儿完全笑不出来，叫她，她也不理。
　　等又一拨人走了，端王爷叫她：“珠珠？”
　　团子不理，端王妃走过来：“珠珠儿？”
　　团子真的生气了，一下子站起来，仰着小肉脸，大声道：“珠珠不要！珠珠的孩只被人欺负了呀！珠珠债担心！珠珠心里难受！珠珠不想说话也不想笑笑！”
　　她超级悲愤，捏着小拳头，眼泪就直往下掉。
　　你的孩子？
　　你还没人家脚大。
　　十个你绑一块儿，还不够盛大威风一只爪子拎的。
　　所以就说，大人真是很难懂幼崽崽的脑回路啊！你认个兔子猫什么的可爱的当孩子不好吗？
　　端王爷和端王妃，看着这小小一点儿，艰难吸气，忍住了笑。

第339章 坏蛋欺负珠珠和锅锅
　　然后端王妃搂住小胖妞，柔声安慰：“珠珠别担心，盛大威风肯定没事的，些些宵小，根本不是牠的对手。”
　　盛明麟过来抱起妹妹：“我带珠珠出去走走。”
　　端王妃点了点头，盛明麟就抱着珠珠往外走，一边柔声安慰。
　　他们明摆着想躲清静，也就没人不识趣过来打扰他们了。
　　盛明麟抱着珠珠走了一会儿，直接找了一个面对来路的大石头，把珠珠放在那儿坐着看，盛明麟就四处摘了小野花，给妹妹编个小花圈圈，一边发包包放一个，还怪好看的。
　　正摘着，廖折鹤走过来了，道：“世子爷，殿下。”
　　盛明麟点了点头，道：“姑丈怎么有空上来？”
　　廖折鹤压低声音：“皇上一会儿也要来，我等先上来巡查一番。”
　　盛明麟有点吃惊，但也不太在意，就点了点头。
　　廖折鹤显然并不知道圣教中人要伏击盛大威风的事情，但他们也看到了巨鹰顶着网子上天，然后扯碎网子，摔下了几个人。
　　廖折鹤就道：“我们骑马过来，瞧见了你们家的神鸟，着实神勇，带着三四个人，居然还能飞起来，还扯碎网子反击，瞧着真有几分惊心动魄。”
　　盛明麟点了点头：“只不知道有没有受伤，珠珠正在担心呢。”
　　廖折鹤道：“听着声音，只怕是受伤了，叫的很凄厉。我后来还一直留意着，没见牠再飞起来，你们没派人去看看？”
　　盛明麟道：“不会的，盛大威风乃天降神鸟，不会有事的。我们的人已经去看了。”
　　团子本来蔫哒哒地在捡石子玩，听着两人说到盛大威风，这才抬起头来听。
　　廖折鹤并没有留意她，摇头道：“再是神鸟，毕竟是只畜生，哪能跟人比！”
　　团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大声道：“你说的不对！”
　　廖折鹤转身，团子道：“盛大威风柴不系畜生！畜生系不好的话，系骂人的！你介样说不对！你快点道歉！”
　　廖折鹤心性狭隘还有些仇富，当着旁人自然要装一下，但当着“自己人”盛明麟，他根本不打算敷衍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他直接道：“我说的可没错，鸟不就是畜生么？”
　　盛明麟已经恼了：“廖折鹤！”
　　团子当时就急了：“不系不系柴不系！盛大威风系神鸟，系珠珠的孩只，不系畜生！”
　　廖折鹤喷笑出声：“你的孩子……”
　　团子被笑恼了，直接把手里的小石头扔到了他身上，然后合身扑下来要打他。
　　盛明麟赶紧来拦时，根本没能接住，团子直接从石头上跳下来，叭叽一下就整个糊到了草地上。
　　盛明麟赶紧过来抱住她，急道：“珠珠！可摔疼了？”
　　一边说一边赶紧拂去她身上的草。
　　虽然珠珠是自己摔的，但盛明麟还是迁怒了，转头瞪着他：“廖折鹤！你好大的胆子！”
　　廖折鹤先是一惊，又看向他，眼神满是探究怀疑，“你……”
　　他的意思是，你对这小公主，为何这么地真情实感？
　　但盛明麟早就想弄死他了，暴露就暴露了，咬牙怒道：“珠珠是皇伯伯亲封的护国公主，尊卑有别，你竟敢如此放肆！”
　　草地有点硬，团子摔得好痛，又觉得丢脸，哇地一声就哭了：“你欺负珠珠，呜呜，快来人，救命呀，坏人欺负珠珠和锅锅，救命呀……”
　　话音未落，忽有几个人影嗖嗖地过来，有人直接一脚把廖折鹤踢飞了，道：“殿下，世子爷，可还好？”
　　远远的，有人道：“珠珠？”
　　团子泪眼模糊，只听其声，就朝着那边大声告状：“皇伯伯，介个坏蛋欺负珠珠，欺负锅锅，还骂盛大威风，呜呜，皇伯伯快救珠珠呀！”
　　明熙帝一身便装，快步上来，接过团子，与盛明麟对了一个眼色，直接道：“拖下去！出言侮辱神鸟，若是引发了灾厄，你担的起吗！”
　　他张口就扣了一个大帽子给他。
　　廖折鹤素知皇上偏心，但他也是亲戚，根本没想到会这样，急道：“皇……”
　　只说了一个字，周陆离已经亲自出手，一手按住他，立掌一劈把他打昏了，叫人拖了下去。
　　明熙帝本来是寻思这阵子朝中气氛不好，借着这个节庆上来，与臣同游，说说“真心”话什么的，遇上这事儿也不游了，抱着珠珠一路哄着。
　　诸人纷纷上来见礼。
　　因为要等盛大威风，端王爷没往上爬，大家也都不爬了，就在山脚下等着。
　　盛大威风一路低飞，直到感觉到了小主子的气息，立马往马车车板上一倒，像人一样平仰着，好像动也动不了了似地，举着一只受伤的爪爪，宛如英雄的勋章。
　　车旁的锦衣卫：“……”
　　他们震惊的互相交换着眼色。
　　秦江白倒是早就习惯了这只鸟的脾性，招呼人快一点。
　　到了近前，就有人小声告知皇上在此，于是秦江白过去跟盛大威风道：“皇爷在这，马车不能过去，你自己飞一段儿。”
　　盛大威风不大乐意，于是秦江白又道：“要不你单爪蹦几下子也行。”
　　盛大威风想了想，果然翻身，单爪着地，秦江白又道：“皇爷你认识吧？见了皇爷要尊敬要行礼，对你主人有好处的。”
　　盛大威风点点头。
　　锦衣卫们：“……”
　　然后秦江白就带着一个单腿蹦着的巨鸟，上前施礼，声音响亮又清晰：“禀皇上，神鸟被人下药设陷伏击，神鸟仓促应战，重伤十余人，只一人遁逃，臣粗粗检查过，那些人竟是反贼！”
　　众人无不吸气。
　　重伤十余人啊！还是在对方有备而战的情形下！
　　明熙帝道：“神鸟无事吧？”
　　“禀皇上，神鸟小趾断了两根，并不严重，除此之外无伤。”
　　明熙帝嗯了声，秦江白这才让开，盛大威风蹦了两下上前，朝着明熙帝脑袋点了三点。
　　众人又是一阵吸气。
　　珠珠伸出小手手：“盛大威风！！呜呜！！”
　　明熙帝也道：“近前来朕看看。”
　　盛大威风蹦过去，伸爪给他看。
　　众人又又又……忍不住吸气了，居然真听得懂人话。
　　明熙帝道：“辛苦你了。”
　　盛大威风发出了一连串抑扬顿挫的鸟鸣，明熙帝点点头：“你放心，朕一定给你出气。”
　　团子已经从他膝上滑下来，看着包得严密的鸟爪子，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盛大威风，你疼不疼，呜呜，坏人太坏啦！”
　　盛大威风立马后退几步，猛地匍匐下来，把鸟脑袋往她怀里一钻，开始大鸟撒娇。
　　于是就啪叽一下，把牠的小主人给砸到了地上。

第340章 满是天才的世界
　　☀
　　奶团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懵。
　　明熙帝赶紧把珠珠扶起来，一边道：“你太重了，小心些，珠珠抱不动你！”
　　我太重了？！
　　盛大威风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
　　我不是个宝宝吗？？
　　话虽如此，牠仍是想了想，然后单爪撑着地，慢慢地把鸟脑袋伸过去，团子这才抱住，呜呜哭着安慰，盛大威风也嘤嘤唔唔地撒着娇。
　　围观众人：“……”
　　大家的眼睛，全都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一趟出来，真是值了……值了……见着真神鸟了！
　　虽然盛大威风的表现，跟大家想像中的那种高冷的神鸟不一样，可是这样的神鸟，却更神异了！
　　要是一只高冷神鸟，大家顶多说好大啊，太大了，余外也没啥好说的。
　　可是这一只，这种种表现，每一个亲眼看过的人，都能说一天好么！！
　　神鸟一鸟反击十余高手！！
　　神鸟一见皇上就三点头施礼！
　　神鸟听得懂人话，还会撒娇，还能跟小公主说话！！
　　于是，等大家回了府，不出半天，这事儿成功出圈了，本来只有小部分人知道，如今街头巷尾，朝堂乡间，就没有人不知道了。
　　传言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越传越玄乎的，等到第二天时，神鸟击杀的已经成了百余人，见了皇上也不是三点头了，而是展开双翼三拜九叩。
　　总之，在长目飞耳楼暗搓搓地引导下，小公主在这个传言里头完美隐身，而连鸟都不放过却被反杀的反贼们被群嘲，得到神鸟恭谨对待的皇上则光芒万丈。
　　锦衣卫追廖夫人的当然是没追上，但是一来鸟爪子上有毒，二来，就算没药，受了这么重的伤，廖夫人的情形也绝对称不上好。
　　盛明麟心想要不趁她病把她命给要了？
　　然后就去找人问了问周饮瀚。
　　周饮瀚说，圣教送来的高手，极有诚意，高手是真的高手。
　　于是盛明麟只好又把这个念头按捺住了……毕竟，能一下子给出这么多高手，说明她还有更多。
　　另外，敌方阵营中一个愚蠢的领导，比己方千百精兵都好用，那就暂时留一留吧。
　　他就找霍沉昭，想着让他先预备下的一份解药，到时候好敲廖夫人的竹杠。
　　霍沉昭早有准备，直接道：“这个，是解毒，然后会容易有幻觉；这个，是会脾气暴躁，应该全都不会被看出来，你想要哪个？”
　　盛明麟笑道：“小鸦奴真是知我心！”他就取了那瓶会有幻觉的备用。
　　但廖夫人那边，一时并没有人过来联络他。
　　主要是廖折鹤骤然倒了，估计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可用。
　　而盛大威风还在养伤，具体就是，珠珠不在的时候，该怎么飞怎么飞，偶尔单腿蹦一蹦，欢实得很，珠珠一来，立马变成了一个废鸟，躺在那儿，举着爪子，享受小主人的抱抱和安慰。
　　看到这一切的盛明麟：“……”
　　对这个连鸟都不省心的世界很绝望了，真的。
　　因为盛大威风的事儿，珠珠的心情一直都不怎么好，幸好三天后滑梯做好了，盛明麟这个强迫症，自己上去踩过，摸完了没有毛刺刺，立马抬来给珠珠看。
　　珠珠一见，开心得不得了，为了滑那边的滑梯，上楼梯上得也很有劲头，自己主动加练，就为了一会儿滑下来的舒爽。
　　而且因为这滑梯是考虑到有人扶着珠珠的，所以做得很大，沈凌绝也可以滑，于是沈凌绝也跟着滑，看他眉飞色舞就知道一定很兴奋，要不是想在少年们面前装高冷，早就吆喝几声了。
　　安抚好了妹妹，盛明麟才算是放下了心，挤着边角零碎的时间，把这次的事儿写了出来，想了想，拿去给崔昀看。
　　他想要一个，不同于盛明麟，也不同于青城先生，但仍旧能火起来的说书本子。
　　为此，他还把青城先生和他自己的，都拿来给崔昀看了。
　　崔昀本来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结果越看表情越复杂，最后琢磨琢磨又不由发笑，道：“青城先生，也是世子爷？”
　　盛明麟半开玩笑道：“你不要污我清名。”
　　崔昀挑眉，盛明麟敲了下桌子：“别问了！快写！”
　　崔昀且笑且道：“世子爷实在是叫人佩服。既然世子爷如此看重，昀尽力而为。”
　　他说是尽力而为，其实非常随意的拿了笔就开始写。
　　青城先生的风格，是非常市井俚俗接地气的，却又老辣犀利直击重点。
　　而崔昀写的，却很有趣。
　　他别出心栽地用了一个寻常老京城人的视角切入，从他看到鸟负绳网飞天开始，然后又从他好奇打听一直到从什么邻居的老婆的兄弟的什么什么人那儿，听到细节，一步步打听到整个故事……这代入感简直了。
　　而且语言风趣极了，小包袱也抖得很利索，乍一看像是个喜剧，可小细节处，却又很耐嚼。
　　盛明麟十分惊喜，笑道：“谢了谢了！你要署什么名？要好好起一个，以后可能会常用了。”
　　崔昀想了一下，便在边角写下：“偷得浮生”
　　盛明麟挑眉。
　　他这不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思，纯粹就是字面意思，意思是，他如今的人生是偷来的。
　　盛明麟笑着拍拍他手臂，没多说，拿着文章就走了。
　　晚上拿去给霍沉昭看时，却见霍沉昭那儿散着一些纸张。
　　盛明麟问：“你要写什么？”
　　随说着，却咦了一声，他看到了纸上画着一个小姑娘，小细辫子上系了花球球，正是珠珠。
　　霍沉昭笑着嘘了一声，道：“还是被你看到了，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盛明麟随口道：“做什么了还瞒着我？”
　　“不是瞒着你，是要瞒着珠珠，我想等画好了，再拿去给她看。”
　　盛明麟点了点头，一边从他画好的翻了翻。
　　霍沉昭估计是因为有的课珠珠不能听，所以，就画了一个册子，取名叫《珠珠走天下》，然后就画着一个叫珠珠的小姑娘，走到哪儿，遇到什么事，然后学会什么道理。
　　小姑娘名字就叫明珠，有两个哥哥一个叫明昭一个叫明麟，一文一武，道理都是借着他们的口讲出来的，无比自然而然。
　　连盛明麟看着都觉得有意思，到时候珠珠一定很喜欢。
　　盛明麟一口气看完，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真是讨厌这个满是天才的世界啊！！我本来觉得我很不差的，结果看看外头，有人写文章跟喝水一样简单！看看家里，有人不光会写文章画画还这么好！！弄得我这个只会死读书，还不会武的弱鸡好难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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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天按时更新啦！九点半！如果你们看到的晚，那就是同步晚，不是我的错嘿嘿O(∩_∩)O

第341章 珠珠跟漂亮锅锅系一家
　　霍沉昭连连失笑。
　　盛明麟想了想，忽然问他：“你会下棋吗？”
　　霍沉昭摇了摇头：“我没有学过棋。”
　　“终于有一样你不会的了！”盛明麟夸张地笑道：“我倒是会一点点，之前外公教过我一点，我那时年少，只是浅学，后来，就那时……病中无聊，就叫人拿了棋谱，对着棋谱自己跟自己下，打发时间，但从来没跟别人下过，回头找一个会棋的人下下去。”
　　霍沉昭笑着点头。
　　他心里挺高兴的，一直忍不住要笑。
　　自从那天听珠珠说起“珠珠跟漂亮锅锅系一家哒”，他就突发奇想，想写这么一个小册子，盛明麟看过之后问也没问，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过了明路般的感觉，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
　　盛明麟虽然嘴上抱怨，其实也是自己没兴趣。
　　说是要学画，他不怎么感兴趣，玩笑开过就算了，也没有真的学。
　　他没有争强好胜的少年心，也没打算当一个琴棋书画皆通的风流才子，感兴趣的就多学学，不喜欢的不会就不会了，看了后世那本经济学的书之后，倒是对术算愈发感兴趣，正在自己研究，回头倒是要找个人请教请教。
　　霍沉昭忽然跟他道：“明麟，那轻功，你试着学一下，那不止是轻功，也同样是一种气息运行，学会了对身体好处很大的，实在学不会再说。”
　　盛明麟叹了口气：“行吧。我明天试试。”
　　他说要试，就真的会认真试，第二天就去找周夫人开小灶。
　　他年纪小，长得好看又嘴甜，周夫人十分喜欢他，简直就是手把手的教他。
　　但他文上多么天才，武上就多么迟钝，认认真真地学了三天，还是没能学会。
　　第三天就是九月十一。
　　之前珠珠预见黄河决口就是九月十一，而那会儿都八月了，明熙帝根本没空儿跟朝臣们扯皮，直接二话不说派了人过去。
　　派去的朝臣名叫成修竹，也是一个几次主持治水的能臣了。
　　但他虽然是皇上的心腹，但对于皇上说的无比准确的九月十一，以及连决口位置和黄泛区都清清楚楚的舆图，心里也是很犯嘀咕的。
　　但行动上，却是完全按皇上说的来布置。
　　当日他快马加鞭赶到之后，距离决口之日，也就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加固决口当然可以，但决口说明秋汛来了，加固了这里，别处若有决口，还是全无防备。
　　所以他索性直接按着地图，避开人烟密集的村庄和良田，在决口附近，留了一个薄弱区，加固了周围，然后在决口处一路挖渠引流，实在避不开的民众提前疏散……过程中也不是没有人提出异议，但成修竹带了锦衣卫，官员们也不敢造次。
　　随着暴雨降临且一直没停，反对的人越来越少，等到九月初十，能干的都干完了，干不完的也不敢做了，九月十一也到了，就在所有人提心吊胆之际，黄河真的决口了，因为他提前做的这些措施，几乎无人伤亡，毁害的农田也极少。
　　于是百姓们心中的怨怼，一跃成为了感激，而想明白了的官员更是心生敬畏。
　　成修竹借着这个势头，宣扬了一波皇恩浩荡，走完了政治秀，这才开始仔细研究那束水攻沙之策，准备大治黄河。
　　这会儿京城也下起了小雨，下午陆无歧过来，跟盛明麟说了说决口那边的情形。
　　盛明麟松了口气。
　　一切顺利是最好的，这会儿京城乱糟糟地，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他就问陆无歧：“那廖红莲没查到在哪儿吗？一直没来找我，难道她身边有神医？”
　　陆无歧道：“没查到！她一直没有露面，可别是死了吧？”
　　“不至于吧？”盛明麟皱眉：“不是只伤了手？断了两根手指头？下的毒又不是多厉害，这么容易死的吗？”
　　陆无歧大开脑洞：“你不是说她的功夫很厉害？说不定她这个功夫，是一种毒，然后这种毒和咱们用的毒有冲突，不小心就死了。”
　　盛明麟啧了声：“还有这种事儿？”
　　“说不定呢！”陆无歧道：“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盛明麟皱眉，心里已经寻思若真有万一，应该怎么办了。
　　陆无歧本来就是来说决口的事儿的，见他想事儿，也没多磨矶，就道：“我去看盛大威风了！”
　　这几天，他天天来看盛大威风，主要是觉得这事儿跟他也有一点关系，他当时还在场，结果盛大威风受伤了他也没能帮上忙，心有愧疚，就天天来陪牠一会儿。
　　他就去了，盛明麟继续寻思。
　　他觉得廖夫人如果死了，圣教群龙无首，还真是一个隐忧。
　　毕竟这种教派，隐藏在暗中的时候才最可怕，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人？
　　所以廖夫人最好还是再活一阵子，最起码托个孤再死，要不他主动送个解药？
　　可他又想在金矿之事解决完之前，再用解药捞最后一笔。
　　正寻思着，就听里头荔枝道：“主子醒了？”
　　盛明麟放下书进去，团子刚醒，声儿糯糯：“荔枝姐姐，雨停了吗？”
　　因为下雨，所以团子上午的武课没法上，挪到了下午，珠珠这几天对滑梯的热乎劲儿还没下去，一睁眼就问这个。
　　荔枝连忙道：“还没呢，还在下呢！”
　　团子不死心，想出去看，荔枝只好给她裹上被子，连头也包住，只露出眼儿抱到门口看了看，然后才抱回来穿衣裳，喂了半盏热水。
　　盛明麟蹲下亲手给妹妹穿好鞋子。
　　一穿好，珠珠立马自己跑到门口看。
　　一场秋雨一场凉，珠珠又怕冷，衣裳加了好几层了，瞧着就跟长大了一点似的。
　　盛明麟笑吟吟看着，团子扶着门，看了一会儿，然后睁眼说瞎话：“珠珠觉得下得不大，可能，一会会就停啦！”
　　她转头瞅瞅他，盛明麟摇摇头：“一会会不会停，今天可能都不会停。”
　　团子大眼眨了眨，想了想又道：“珠珠觉得，下雨也没关系哒！珠珠勇敢，珠珠不怕！”
　　“不行，”盛明麟表情严肃地道：“下雨天滑梯也是湿的，衣服一湿就涩，滑不动的。”
　　团子道：“滑的动滑得动！”
　　“真的滑不动。就算滑得动也不能去，下雨淋湿了会生病。”盛明麟站起来，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睡得红扑扑的小脸：“明天再玩好不好？我们叫韩酒酒来捏面人儿好不好？”
　　团子摇头：“可系珠珠想玩滑滑梯。”
　　盛明麟道：“但今天真的没法玩。”
　　团子立马把他一推，“哼”了一声表示我生气啦，然后跑去里头，不理他了，其实还在偷偷从隔扇空儿里偷看他。

第342章 翻江倒海永不变心
　　盛明麟维持住严肃的表情，表示没得商量。
　　等了一会儿才道：“珠珠不来吃点心吗？今天的开口酥可真香，还有糖粒粒，哎，我都想吃了。”
　　隔扇那边边，只露出了珠珠的一条小辫子，晃了晃，还是没回头。
　　盛明麟就端着盘子过去，递给她：“来，珠珠儿，吃一口，不吃饱哪有力气生气？”
　　团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一个，扭了扭脸，咔嚓咔嚓地吃。
　　吃完一个，又回过小手手，拿了一个。
　　荔枝过来接了盘子，盛明麟就起身去坐下，故意背对着她。
　　珠珠吃了两个开口酥，又吃了两块糕，洗了手不吃了，再转头看锅锅时，就看锅锅背对着这边。
　　团子立马道：“锅锅锅锅！”
　　盛明麟：“嗯。”
　　她撒开小腿跑过来，偷眼瞅了瞅他的神色，自找台阶：“要不，我们去看盛大威风吧！下雨惹，盛大威风不能出去玩，一定也很难过。”
　　盛明麟点了点头：“那好吧。”
　　他就放下书，把妹妹抱了起来，也没穿蓑衣，叫人打着伞，就过去了。
　　盛大威风给放在了一个没人住的院子，还没到，就听到陆无歧和盛大威风都在大呼小叫。
　　一行人慢慢地走到门口，就见一人一鸟正玩得乐呵。
　　平时珠珠来时，盛大威风一副半死不活的德性，娇弱的很，这会儿却精神抖擞，单爪一蹦老高，然后两只翅膀一展，平平在空中滑一段儿，再单腿一蹦……
　　前头陆无歧也张着胳膊，两脚并拢，蹦来蹦去，一边呦呼欧喝地叫着，盛大威风也跟着学。
　　团子张大嘴巴合不拢，手指着那边，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然后，陆无歧先看到了他们，猛然停了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
　　盛大威风差点撞到他身上，然后鸟脑袋一歪，也看到了他们。
　　盛明麟飞也似地道：“不许往地上躺！全是泥！！”
　　正要就地打滚表演一个虚弱的盛大威风猛地止住，又讪讪地站好，盛明麟抱着妹妹先进了屋，然后盛大威风狂野一抖，抖掉了身上的水，熟练地一低头进了屋，站在几人面前。
　　团子问：“盛大威风，你的病好啦？”
　　盛大威风猛摇了一阵子头，还举起了受伤的爪爪。
　　但团子不是那么好骗地，小手指了指外头：“可系，你刚柴跟鹿鹿玩，飞得很快呀！”
　　盛大威风立刻用爪子指着陆无歧，发出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鸣叫，虽然听不懂，但约摸是推锅的意思。
　　团子看向陆无歧。
　　陆无歧张了张嘴，立马机智地道：“这个么，因为受伤的时候，要多活动，骨头才能长得快，所以我就带着盛大威风活动活动，好让牠好得快一点。”
　　团子半信半疑，小声道：“可系，可系在下雨呀！下雨淋湿惹会生病！珠珠都不去玩！”
　　陆无歧连忙道：“那我下次不会了。”
　　团子左歪歪，右歪歪，看了他一会儿：“你系不系在骗小孩？”
　　“没，没！”陆无歧就差举手发誓：“绝对没有，我不敢骗小公主的。”
　　团子勉强相信：“那你以后可不要介样啦！”
　　“当然当然，”陆无歧松了口气，笑嘻嘻地道：“我肯定不会了。”
　　团子一看他笑成这样，立马又觉得不对了：“你一下子就答应惹，一定是债骗小孩！”
　　陆无歧：“……”
　　陆无歧只好严肃地道：“我，陆无歧，郑重的答应，以后不会了。”
　　团子更生气了：“你两下子柴答应，一定是在想骗小孩的办法！”
　　陆无歧：“……”
　　所以你要我怎样？？
　　盛明麟在旁边含笑看戏。
　　盛大威风也在一旁暗搓搓地瞅着，脖子伸来伸去。
　　盛明麟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一天，一只鹰，会让他想用贼眉鼠眼来形容……
　　霍沉昭从外头进来，笑着给他传音：“成语。”
　　陆无歧立马就一脸诚恳地道：“小公主，我怎么可能骗你呢，我对你之心，那叫一个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我对你是一心一意，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的啊！”
　　没文化的团子：“……介，介样吗？”
　　“对啊！！”陆无歧真诚道：“我是翻江倒海永不变心的……我是绝对不可能骗你的，也不可能骗盛大威风，我要是食言，就罚我马到成功官运亨通好不好？”
　　盛明麟呵呵：“珠珠儿，鹿鹿只不过是有一点少不更事，玩物丧志，你看在他这么贫嘴滑舌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陆无歧：“……”
　　团子点点头：“那好吧！”
　　两人在团子视线之外默默对视了一眼。
　　团子毫无察觉，转头叫：“漂亮锅锅！”
　　“嗯，”霍沉昭拿来了药箱子，笑道：“我怕盛大威风的伤沾了水，来给牠换个包布。”
　　团子连忙道：“肯定沾到水啦！”
　　霍沉昭嗯了一声，就示意盛大威风躺好，给他换药。
　　盛大威风哼哼唧唧地叫痛，团子连忙摸头头安慰。
　　几个人正围着盛大威风看，外头小厮过来禀报：“世子爷，有一个姓廖的人送帖子过来，说是九月初九那天与世子爷约好了的。”
　　哟，终于来了！
　　盛明麟立马精神一振，接过帖子，一看直接约了个地方，没有时间，这是急了啊！
　　就道：“去叫凌绝来。”
　　霍沉昭道：“你这次得小心，万一吵崩了对方狗急跳墙！我也陪你去吧！”
　　盛明麟一个犹豫，还是点了点头：“行。”
　　于是赶紧把秦江白叫过来看孩子，盛明麟三人就过去了。
　　到了地方之后，等了一刻钟没人过来，盛明麟抬步就走，然后立马就有人快步过来，小声道：“抱歉，世子爷，小的来迟一步。”
　　盛明麟冷笑：“我看你们是故意晾着我！”
　　那店铺伙计模样的人连连请罪，盛明麟才假装消了气，跟着他过去了。
　　这次可能是真的事出意外，这个小铺，就是之前廖夫人与他说过的传讯之地，走到后头，就进了一间普通民宅，一进了后院，扑面就是一阵药气，那伙计朝屋里比了比手，沈凌绝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门。
　　里头，廖夫人抬头，面色阴郁极了：“世子爷好胆！竟还敢来！”

第343章 端王府的一切都是我的
　　一听这话，盛明麟思维电转，立马就想到，也许是被抓起来的廖折鹤，传了什么消息出来，让她怀疑了。
　　盛明麟半点不慌，直接进去坐下，一副我早想找你算帐的样子，冷笑道：“我为何不敢！你都把手伸到我口袋里来了，竟还有脸发作我！？”
　　廖夫人怒瞪着他，咬牙切齿：“你……”
　　她闭了闭眼，平了平气息，才道：“难道廖折鹤不是你害的？”
　　“是啊！”盛明麟哧笑一声，看着她：“你们都对神鸟出手了，我当然要还击！不然都当我是软柿子了！”
　　廖夫人瞪着眼：“动神鸟与你有何关系？”
　　“你说有何关系？！”盛明麟冷笑一声，离她近了一些，慢慢地道：“端王府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以为这应该是我们之间，早有默契的事情。”
　　廖夫人咬牙切齿，然后她犀利诘问：“我看你对这一家人，是真心实意的吧！”
　　盛明麟立刻道：“当然！”
　　廖夫人惊怒抬眼，他背对门口，用看傻子的眼神儿看着她。
　　盛明麟道：“就算阵营不同，我难道还能弑父不成！我只答应与你们江浙派共进退，可没想过要与端王府决裂！你们这一次冒充圣教，简直是走了一步最蠢的棋！”
　　廖夫人张了张嘴，忽然想起来，霍沉昭和沈凌绝还在外头，他可能是说话不方便。
　　这么一想，廖夫人倒是心平气和了一些，道：“是我莽撞了，你也不必急，咱们细说，小伍，带两位客人下去喝茶。”
　　霍沉昭两人都没动，霍沉昭道：“世子？”
　　“不要紧，”盛明麟道：“你们去吧，我这儿没事。”
　　两人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盛明麟也不等她开口，直接压低声音，道：“你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要对神鸟出手？这到底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都别说你对神鸟毫无了解就敢下手，此举有多么莽撞了，就算你成功了，又如何？若是神鸟能事二主，那还叫什么神鸟？转眼就成了徒有其表不通世情的畜生！”
　　廖夫人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面色更加阴沉，断了指的手一直藏在桌下，胳膊都不由微微发抖，觉得这一次，实在是伤得太不值了。
　　盛明麟随即道：“我如今，真有些后悔与你们搭上线了，你们做事，实在是太江湖了，我怕将来，没占上你们便宜，反倒是被你们拖累死了。”
　　廖夫人阴阳怪气地道：“那又如何，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这时候抽身，也晚了。”
　　盛明麟连连冷笑，一副生气又没办法的样子。
　　廖夫人又道：“我听说，你对你妹妹挺关心的么！”
　　盛明麟哧笑：“所以才说你蠢！你有没有想过我是谁？我是端王府世子！我面对的是谁？是明察秋毫的皇上，是聪明绝顶的端王爷，是满门神将的谢家！我回府之前，端王爷可曾把我当回事儿？皇上可曾催过他？他们是在乎名声的人吗？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死了都没人管我！！”
　　他倾情表演，满面嘲讽：“所以，我对端王爷、端王妃，小公主，全都实情实感！不管在什么人面前，我都真情实感得不得了！我就靠着这一份真情实感，才能被他们接纳，才能成为端王府的世子！”
　　他面色严肃盯着她：“这是我的退路，没有人能破坏。”
　　廖夫人恍然大悟。
　　盛明麟两辈子打过交道的人，最无语地就是这位了。
　　她不是不聪明。
　　她对很多小细节，真的很敏感，譬如说，他不说“我爹我娘我妹妹”而说“端王爷端王妃小公主”，她就极能从这些微妙的用词里头，判断他心理的“真实”状态。
　　可是呢，他说的这个，她明显是第一次想。
　　要知道，双方合作，能聊下去的前提就是利益，他说服她什么，首先就得让她觉得自己获利更大。
　　所以，在合作之前，他一定会站到对方的角度思考判断，之后才好下说词。
　　可是她，居然从来没站到他的角度想过，以至于他不得不把点到即止的政治交流，搞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廖夫人懂了，她随即道：“是我不好，没有为你想过，你这孩子，也不容易。”
　　她长叹一声，面露慈爱。
　　盛明麟扭开头，好像被触及到了心思一般。
　　然后廖夫人道：“但廖折鹤如今还有用，能不能先放他出来？”
　　盛明麟转头，似笑非笑：“不能。就算他没得罪小公主，也不能。”
　　廖夫人一愣，然后自以为懂了。
　　盛明麟这是在逼着他们，把一切筹码都放在他身上，所以他是故意把廖折鹤解决了的。
　　廖夫人有些不快，但又毫无办法。
　　然后她说到了正题：“那一日，神鸟爪上，是不是下了毒？”
　　盛明麟道：“是，神鸟爪上羽上都是有毒的。”
　　廖夫人道：“有解药吗？”
　　盛明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拿银子来买。”
　　廖夫人神色微微一松。
　　一伙习惯了用钱解决问题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别人要钱了。
　　她面上道：“我们如今也算并肩做战，你还与我要银子？”
　　“我本来不想要的，”盛明麟道：“但，一见你送来的人，我发现，他们的日子，居然比我这个世子爷过得都好，我有些不爽了。”
　　他含笑道：“你不想给也行，你就算不给，解药我也给你……要不你就告诉我一下，你们的银子，是哪来的？”
　　一触及这一点，廖夫人立刻岔开了话题：“你要银子，我给你就是。”
　　她亲自站起来，去后头拿了一个小匣子，推到他手边：“你拿去花。”
　　她临时拿银子，应该不会太少，盛明麟没有打开，一副我不是图银子只是争一口气的样子，也从袖中取了一个小瓶给她：“内服三日即可。”
　　廖夫人点了点头，盛明麟就起身要走。
　　廖夫人又叫住他：“明麟，你能不能把韩枕戈叫出来，我想见见他。”
　　盛明麟皱眉回头：“你又想往我的地盘放人？”
　　廖夫人实在是觉得他难缠，可又舍不得他这个身份，尤其他年少又聪明，确实处处合适，所以声音温柔道：“并不是，只是我这次受伤……”
　　她举起了一直藏在桌下的手：“着实伤的重，又折了不少人，廖折鹤也折了，所以我想着见见那孩子。”

第344章 新词蹦蹦哥
　　盛明麟看了她的手一眼，似乎有些不忍，迅速转回头，看着天道：“明日，我让他去铺子一趟就是了。”
　　廖夫人温柔地道：“多谢你。”
　　瞧，她相信盛明麟对端王爷夫妻毫无孺慕之心，却又认为他会对没见过几次的她有孺慕之心。
　　盛明麟是真理解不了她的想法，面上什么也没说，就举步走了，随走随高声道：“凌绝，咱们走了！”
　　霍沉昭两人应声出来，三人就打着伞走进了雨中。
　　廖夫人坐在那儿，沉思了半晌，才道：“小伍！”
　　那店铺伙计模样的人快步进来：“夫人？”
　　廖夫人道：“把公主府的人都撤了吧，廖折鹤是废了……”小伍应了一声，廖夫人又道：“明日有人过来，你尽快把他接过来，要小心些。”
　　小伍仍是恭敬应声，廖夫人又道：“叫下头给我送些银票来。”
　　她随说着也有些肉疼，主要是这会儿人全都折了，只余下一个盛明麟了，她就有些被动，一个冲动就把银子都给出去了。
　　可是给都给了，她就摆手让人出去了。
　　此时，端王府。
　　盛明麟三人一走，就只余下了陆无歧、秦江白、一个团子一只鸟。
　　团子看看陆无歧，又看看秦江白。
　　再看看秦江白，又看看陆无歧。
　　陆无歧笑道：“小公主你看什么呢？”
　　团子小手托腮，小表情有点苦恼：“珠珠想不通吖。”
　　“嗯？”陆无歧道：“什么事情想不通？说说，我给你解答！”
　　团子道：“你不系大人吗？你介么高，介么大，已经系大人了呀！”她小手手拍了拍秦江白的膝盖：“秦锅锅，系大人，又系大人啊！”
　　两人都懂了她这两个大人的意思，齐齐发笑。
　　陆无歧道：“对啊，怎么了吗？”
　　团子道：“所以珠珠想不通呀，锅锅要做行么系情，为行么小孩不能几道，大人也不能几道，几有……几有中大的人，柴能几道呀？”
　　她皱着小眉头，满脸疑惑，小模样儿萌萌哒，陆无歧被逗得捧腹大笑。
　　秦江白笑道：“不是只有中大人才能知道，是只有他们几个人才能知道，就好比我们两个之间，有一个秘密，那除了我们两个之外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还是中大人，全都不许听的。”
　　团子想了想，恍然点头。
　　然后她道：“秦锅锅，要系你有一个大秘密，那你可不要告诉珠珠，珠珠怕寄几的嘴巴会漏。”
　　秦江白笑着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哎你这人！”陆无歧就是个自来熟，才见过一面就跟多年好友一样，还拍拍他肩：“你说你，会不会哄孩子的？你应该说……”
　　他双手拉住珠珠小手：“没事，我的秘密告诉珠珠，就是珠珠的了，珠珠想告诉谁，就告诉谁！”
　　团子直摇头：“不行哒不行哒，那样就不系秘密啦，珠珠的大秘密几有娘亲几道，连锅锅也不几道。”
　　“连你哥哥也不知道？”陆无歧精神一振：“是什么秘密啊？”
　　团子摇头：“不能说哒。”
　　“哦，”陆无歧道：“啥事儿不能说？”
　　团子还是摇头，双手捂住小嘴巴。
　　陆无歧遗憾地放弃：“那好吧，那我不问了。”
　　盛大威风在旁边叽叽啾啾不停，团子就过去给牠梳毛。
　　其实盛大威风的毛毛根本没法梳，但反正团子也没劲儿，梳不进去，就在皮儿上划拉划拉，于是这样一来，一人一鸟都很快乐。
　　陆无歧是个话唠，嘴就没停过，又凑过来跟秦江白说话：“哎，有一个关于你的小消息，你要不要买啊？”
　　秦江白问：“多少钱？”
　　陆无歧道：“无关紧要的小消息，十两吧。”
　　秦江白取下荷包，把里头的碎银子和铜钱都倒出来给了他，约摸有个七八两。
　　陆无歧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穷啊？”
　　看他还要去怀里掏，陆无歧摆手：“哎，算了算了，就这些吧。”
　　他就凑到他耳边：“我听说，有人买了一个瘦马……”
　　团子正忙着梳鸟鸟，一眼看到这个说秘密的标准架势，不由得精神一振，小脑袋偷偷歪了歪，小脚脚还朝他们挪了挪，开始听，一边还在想：瘦马是什么？就是瘦瘦的马儿吗？
　　但小团子很有偷听的自觉，也没有问，就放下小梳子，悄悄凑过来，抓着秦江白的胳膊站到了他的腿上，小耳朵凑到他这边耳朵，继续听。
　　陆无歧看得一脸姨父笑，立刻改成了传音入密：“买了个瘦马，想算计你，你知道是谁不？就是如今在诏狱的一个叫刘显东的大人的亲戚……”
　　类似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秦江白也不太在意，就点了点头。
　　然后陆无歧抓着他肩，凑到这边，问团子：“小公主，你听到了吗？”
　　“没有，”团子移开一点，小手手在秦江白额上划了一下：“秦锅锅，他介里不通气，左耳朵进惹，右耳朵没出。”
　　陆无歧笑喷了：“你说的对，他笨，他不通！”
　　秦江白才不要让珠珠以为他不聪明，笑道：“不是的珠珠，不想听的事情，才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而想听的事情，重要的事情，都是从耳朵听了，直接放进脑子里的，所以珠珠就听不到。”
　　团子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也没有问他们在说什么，就滑下去，继续给盛大威风梳毛毛了。
　　陆无歧笑了半天，又跟秦江白吐槽：“我长这么大，从来没遇到过传说中的美人计，这看不起谁呢，谁还不是个黄花大闺……黄花大男了？”
　　团子好奇，转头问：“黄发大男系什么呀？”
　　陆无歧没想到她还在听：“就是……就是像我这样年轻又好看的男人。”
　　团子恍然：“那珠珠系什么呀？”
　　啊这……陆无歧学着她的声音道：“系明珠呀，就系掌上明珠那个明珠！”
　　团子点点头：“哦！”
　　她又转了回去。
　　陆无歧赞叹了一下自己的机智，又继续道：“谁还没点美色了……”
　　团子还挺喜欢这个新词蹦蹦哥的，时不时就蹦新词儿，于是又积极发问：“美色系什么呀？”
　　“啊，”陆无歧道：“就是好看的意思，我的美色，就是我太好看了的意思。”
　　团子一呆，看着他的脸，慢慢道：“哦～”
　　陆无歧：“……？？”
　　他瞪着她：“小公主，你这哦～是什么意思啊？你意思我没有‘好看’呗。”
　　团子露牙牙朝他傻笑，陆无歧道：“你重说，我好不好看？”
　　团子眼神儿别开，弱弱地道：“小孩只不能撒谎。”
　　陆无歧被气乐了，抓住她手：“我没有，那你借我点儿，借我点儿，借我点儿。”
　　“呀！”团子急抽回手，捂住小脸，直往秦江白身后躲：“珠珠没有呀！珠珠没有多哒！你跟秦锅锅借吧，秦锅锅有好多好多！！”
　　秦江白也忍不住好笑：“珠珠，你有很多啊！”
　　“珠珠没有呀！”团子急了：“珠珠有多多冲明，多多可爱，没有多多好看呀！”
　　她小手手朝自己头上一抓，又奋力朝他一丢：“给你一减减大冲明！不用找啦！”
　　噗！
　　陆无歧直接笑抽抽了，蹲在地上，“笑死我了，她怎么这么好玩啊!”
　　正闹腾着，盛明麟回来了。

第345章 给我笑一个看看
　　盛明麟一回来，立马很没出息地，打开匣子数了数银票。
　　虽然知道廖夫人亲自出手，又是临时拿的，又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只怕银子不会少，但还是有点被震惊到。
　　匣子里足有五十多万两，五十多万啊！
　　虽然他不穷，也忍不住要仇富了，每次都会被这些反贼吓到。
　　盛明麟本来还在笑，却渐渐收了笑，转为沉思。
　　陆无歧正在起哄，让他分点儿钱给他，也不由得收了笑：“怎么了？”
　　盛明麟定了定神，拿了两万银票给他，带笑道：“你的消息很值钱，但咱们的交情更值钱，以后可能还要经常合作，所以给你这些，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又取了五万银票给了秦江白，主要是用于鸿鹄卫，他们自己搞事情的时候用用。
　　然后就合了起来。
　　陆无歧追着他问：“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啊？”
　　盛明麟叹道：“我在想，咱们大盛，明熙朝一年的税收，如果折算成银两，也不过才四百万两啊！”
　　他之前跟齐王爷要了十万两，其实已经是个大数目了，后来又跟廖夫人敲诈了一百二十万，加上这五十多万……
　　这就是整个大盛朝半年的国库收入啊！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而如今市面上，一两银子能买一百多斤米！若换成粗粮，足够一个三口农人之家吃一年！
　　他越想越心惊，真真切切明白了“通货膨胀”的意思！
　　他们大盛朝，真的能有这么多的米面吗？
　　陆无歧后知后觉地懂了他的意思，也觉得这银票烧手了，就安慰他：“你也别想太多，这圣教，富的只有廖夫人这几个人，真正的教众是很穷的。这么一合也没多少。”
　　盛明麟叹着气点了点头。
　　然后他把银子归并了一下，只余下几万两应急，余下的一百六十多万，晚上吃饭时带给他爹，让他给明熙帝送去。
　　一来他本来就是奉旨处理反贼，这些收入本来就是要交公的，不然说不清楚。二来，就算本来不需要，这么多的银子，他拿着也真的烧手，害怕！不敢拿！
　　难得今天端王爷回来用晚饭了，父子俩在饭桌上，正一脸严肃地低声说话，就听对面，小团子奶声奶气地问：“娘亲，瘦马系什么呀？”
　　两人同时停了口，猛的扭头看着她。
　　端王爷又转头瞪着盛明麟，盛明麟心里已经想到了这是谁的锅并且想把他打死了……
　　就听端王妃轻描淡写地道：“病了呗！病了不就瘦了？以后可不许说这个了，不吉利！珠珠啊，前两天你哥哥给娘亲的摇摇马，可好玩了，娘亲叫人做了，回头抬回家你看看。”
　　团子心思立马被带走了：“摇摇马？”
　　“对啊，”端王妃道：“一个大圈，好几匹马，你可以跟你哥哥一起玩，就是得找几个有劲儿的下人在外头推。”
　　团子：“好看吗？”
　　“好看呀，什么颜色都有……”
　　看团子转眼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父子俩人松了口气，默默收回了视线。
　　等盛明麟哄睡了妹妹回了泽园，霍沉昭几个人也吃完饭了。
　　明儿韩酒酒见廖夫人，肯定是让秦江白扮了去见，这事儿盛明麟早有预备，连韩酒酒身上哪儿有痣哪儿有疤都知道了，虽然这种事儿廖夫人还真未必知道，但有备无患。
　　于是盛明麟去的时候，霍沉昭正给秦江白背上画疤。
　　盛明麟直接问：“江白哥，今天无歧说瘦马了？”
　　“啊？”秦江白一愣之后才道：“珠珠听到了？无歧是跟我说话……”他简单重复：“没想到珠珠会听到，我还以为她梳毛毛梳得很认真。糊弄过去了吗？”
　　盛明麟点了点头，道：“我娘把她糊弄过去了，以后在珠珠面前说话注意点儿。”
　　秦江白笑着应了。
　　盛明麟不再多说，凑近些，盯着他的易容看了半天，忍不住问：“要是她让你笑一个怎么办？”
　　秦江白道：“这个真没办法，只能不笑。韩酒酒的酒涡太深了，不好做。”
　　盛明麟道：“那你先给我笑一个看看。”
　　秦江白就仰脸朝他一笑，眼神又明亮又纯粹，这真的是韩酒酒的眼神，不是秦江白的眼神。
　　盛明麟比了个大拇指，又开始细细地给他传授经验，然后两人又简单定了定策略，其它的只能靠随机应变了。
　　于是到第二天，秦江白就去见了廖夫人。
　　一见他，廖夫人便眼含热泪，道：“祚儿！”
　　她似乎想站起来，又似乎触到了什么，露出痛苦之色，没能站起来……总之好一番表演，受伤渗血的手，就摆在桌上，十分明显。
　　但秦江白却眼神复杂，退后一步。
　　廖夫人震惊地道：“祚儿，你怎么了？跟娘生份了吗？”
　　秦江白低下头，模仿韩酒酒的神态十分到位：“你不是我娘。”
　　廖夫人怒道：“谁说的？”
　　秦江白道：“官府告示，我看到了你的画像。”
　　廖夫人一愣，又是一急：“祚儿，娘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如今你兄长都死了，娘只余了你一个，娘收养这些孩子，只是希望能多一些人手帮你……”
　　秦江白低着头，由着她哔哔。
　　廖夫人随说着，就哭了起来：“娘这么多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吃过一口安生饭，殚精竭虑，全都是为了你，你却这般怀疑娘，娘的心，比刀剜了还疼。你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娘以为你只是喜欢做饭这些没甚出息的事情，却怎么连人伦德行都不懂了……”
　　秦江白：“……？？？”
　　他发现了，这位廖夫人，可能是洗脑她的义子义女习惯了，所以哪怕面对亲生儿子，也不由自主的把这些她擅长的装模作样，打压和拉拢种种手段使了出来，听着真是别扭极了。
　　虽然腹诽，但秦江白仍是努力表演，隔了一会儿，“忍无可忍”地道：“你的伤没事吧？”
　　廖夫人一点也不意外：“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娘宁可死了……”
　　然后又是一通哔哔。
　　等她终于表演完了，秦江白也表演过了，廖夫人终于进入正题，伸出颤抖地，包扎又渗血的手，要来拉他。
　　秦江白都无语了，急站起双手接住，还得表示出心疼得不行的样子。
　　廖夫人满意了，道：“祚儿，你听我说……”

第346章 你们家专出弱鸡
　　半个时辰之后，秦江白回到了端王府，悄悄去掉易容之后又去了北院。
　　他跟盛明麟道：“没错，韩枕戈就是亲的，唯一的。她想让他当这个‘皇子’，但这会儿还没细说，只说了一通废话，说将来必会让他万人之上什么的。”
　　他忍不住吐槽：“让亲儿子当了厨子，然后又认为他将来可以坐天下，坐天下在她心里是什么？过家家么？”
　　盛明麟道：“不是，她……潜意识里，其实并没有真想让韩酒酒坐天下，她真正想的是，她自己坐天下，然后他儿子一直在她控制之中，那样她才有安全感，所以她的孩子听话就好，不需要有出息。说白了，太有出息她控制不了，就算是她亲儿子，她也不愿意让出权力让他学习……权力会给她安全感。”
　　三人都是看过陈善诉状的，对这些后世的词儿接受良好，各自点头，秦江白叹道：“可怕的女人。”
　　霍沉昭道：“自信的女人。”
　　盛明麟两人也不由笑了。
　　确实自信，韩酒酒坐不了天下，可她自己也坐不了啊，她对自己实在是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盛明麟道：“先这样，金矿那边一解决，她就该急了。”
　　他顿了一下，忽然道：“宋徽宗兵临城下，匆忙禅位……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劝说她，效法先‘贤’呢？”
　　秦江白笑道：“你努力，我也时刻准备着接过这个重任了。”
　　盛明麟笑而不语。
　　这会儿，青城先生写的故事，已经在各处传播了；而他，已经敲诈到手这么多银子和高手，再等金矿的事情一发……危难之时，若是能劝她让出教主之位，让秦江白假装韩酒酒去接下，那，直接连锅端，再也不用担心有漏网之鱼了。
　　三人说着话，外头，珠珠正在上武课，非常卖力地走着楼梯。
　　但下了一场雨，天气冷了，她穿得多了，走得就格外费劲。
　　珠珠急得不得了，更加努力地迈着小短腿，一边呼呼喘气。
　　沈凌绝在旁边道：“不对，珠珠儿，气息又走岔了，嘴巴闭紧，用鼻子呼吸。”
　　团子急了：“可系鼻只不够用呀！珠珠没办法，柴让嘴巴帮帮忙哒。”
　　“不许帮忙，”沈凌绝道：“走楼梯是为了练气息的，你不能为了走楼梯就不管气息了，这不就成了本末倒置了？”
　　然而他现在不是高冷的武师傅了，团子不服气，小声嘀咕：“笔墨跟珠珠又没关系，哼！”
　　她继续奋力走着，感觉腿腿也迈不动，胳膊也甩不动，整个团都好累呀，尤其旁边的同窗们都在练拳脚，一个个翻转腾挪，那叫一个好看，就更衬得她动作笨拙。
　　学霸珠珠眼泪汪汪，一边还在奋力走着，结果一脚没踩上，整个人往后一跌。
　　沈凌绝吓了一跳，急双手来接，结果珠珠自己反应有点快，一把抓住了扶手，下一刻，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盛明麟三人飞也似的出来，团子冲他们举着小胖手，哇哇大哭。
　　霍沉昭急拿着她手一看，就见两个小指甲都劈了一点，流了一点血。
　　盛明麟赶紧抱着珠珠进屋里包扎，团子哭得伤心极了，一边含糊不清地道：“珠珠不棒棒惹，珠珠不棒棒惹……”
　　盛明麟又无奈又好笑。
　　他让珠珠来上课，本来只是想借这个氛围让珠珠爱学一点，学霸什么的，真的是无意为之……可是既然已经学霸了，就算是大人，本来这么风光全班第一全校第一，一下子变得不怎么厉害了，也难免要失落的。
　　盛明麟柔声安慰：“珠珠，你才三岁半，三岁半的宝宝，小胳膊小腿还是软的，还没长成呢！比起十几岁的大哥哥，有的地方当然是比不过的，他们比你多长了十年呢……”
　　“对啊对啊！”沈凌绝在一旁附和：“再说这种事情，又不是人人都一样！你看你哥哥，都快十岁了，还是弱成这样，你们家就专出弱鸡！这事儿得怨你爹！不怨珠珠！”
　　盛明麟：“……？？？”
　　团子急了：“不许说锅锅！也不说爹爹！”
　　“不说不说，”沈凌绝好脾气得很：“但这是实话啊，你和你哥哥，肯定随你爹，你爹就是个弱……文人，你和你哥哥，肯定也都是弱文人！我爹是神将，所以我才是高手！皇上是神将，七郎也是高手！大家都是这样的！”
　　团子被普及了新知识，呆呆道：“介，介样吗？”
　　“对啊，就这样啊！”沈凌绝道：“所以你不用难过，这都是天生的，你已经很厉害了，比你哥哥强多了。”
　　盛明麟急道：“对，珠珠已经很棒了。而且珠珠这么聪明，我们可以在文课上打败他们。”
　　团子：“就像锅锅一样吗？”
　　盛明麟默默地运了一下气：“对，就像哥哥一样……珠珠，世上之人，不可能全才全能的，所以，喜欢什么，擅长什么，我们就努力学什么，不用强求每一样都比别人强。”
　　“就是啊，”沈凌绝继续安慰：“你看你哥，就从来不在武上跟别人比，一天天的不是也挺高兴的？”
　　盛明麟：“……？？”
　　所以你到底是在安慰我妹妹，还是在创死我？？？
　　沈凌绝倒是真心真意地在安慰珠珠，一直弯着腰，双手托着珠珠另一只小手，说个不停。
　　珠珠认真想了想：“可娘亲会功夫呀！”
　　沈凌绝道：“你娘亲会功夫，有你舅舅厉害吗？”
　　团子摇了摇头：“不几道呀！”
　　沈凌绝道：“你娘亲，有个三分厉害，到你身上一分，你爹有一分厉害，到你身上没了，所以你就只有一分厉害了。你皇伯伯，有八分厉害，哪怕老七能继承个六分，也很厉害了，说不定还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会算这帐不？”
　　团子都顾不上哭了，“介个，青什么的话，系什么意思呀？”
　　沈凌绝给她解释了一下：“就是，你七哥哥虽然是你皇伯伯生的，但有可能比他还厉害的意思。比他还厉害，就有九分厉害十分厉害了……而你，就算青出于蓝胜于蓝，底子不行啊！也就只能是从三分厉害，变成四分五分，还是不怎么厉害。”
　　团子恍然点头。

第347章 不努力还棒棒
　　然后团子真诚发问：“那珠珠为行么还要努力呀？反正珠珠弱呀？”
　　“你肯定得努力啊！”沈凌绝道：“你怎么还不懂呢？你不努力，说不定连一分厉害也没有了，就……”
　　他差一点点就把“就像你哥哥这样”说出来了，然后在盛明麟的瞪视下，紧急咽了回去，道：“要是努力了，起码有三分厉害，这样你的孩子还有希望冲到四分五分，要不然你才一分厉害，你的孩子不就成了废物了？”
　　团子眼儿大睁，呆滞道：“珠珠的孩只……”
　　盛明麟几人：“……”
　　被沈凌绝乱七八糟地教育了一番，团子连手疼都忘了，满脑子只有爹弱哥弱珠珠弱……但霍沉昭怕她不小心碰到会疼，还是给她包扎地挺厚。
　　珠珠也不练武了，几个人回了府，走到半路，却听人报四皇子过来了。
　　三个人正团团簇拥着珠珠，一见四皇子，盛明麟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四哥！”
　　团子撒开小腿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他腿：“四～锅～锅～～”
　　四皇子没想到会受到如此热情地欢迎，不由挑了挑眉，弯腰把小团子抱了起来，笑道：“这是怎么了？”
　　盛明麟笑道：“没什么，就是太想四哥了。”
　　团子猛点头：“珠珠太想四锅锅啦！”
　　四皇子笑着，正想说话，却一眼看到了团子的手，吓了一跳，急伸手抓住：“怎么回事，珠珠怎么受伤了？”
　　盛明麟连忙道：“没事，她一脚踩空，又抓扶手，指甲前头劈了一小片。”
　　四皇子略微松了口气，柔声问：“珠珠，疼不疼？”
　　团子这才想起来还忘了撒手儿疼的娇，一下子就眼泪汪汪，点了点头：“疼的。”
　　她转头道：“锅锅，漂亮锅锅，星星锅锅，珠珠疼疼。”
　　三人连忙凑上去安慰，每个人都托着她小短手说了两句，四皇子也软着声音哄了几句，盛明麟道：“四哥先进来坐。”
　　四皇子摆了摆手，盛明麟奇怪地道：“四哥这是有事？”
　　四皇子道：“土豆今天七十一天了，父皇想去看看，临时说要带上珠珠，正好咱们一起去吧。”
　　这一次的土豆种子，生长周期说明书上说只有七十天左右，虽然大家都觉得稍微多几天也没事儿，但也得过去瞧瞧了，本来四皇子只是禀报一声想自己去看看的，但明熙帝临时决定要去，还说要抱珠珠去，讨个吉利，所以他才赶紧过来接人。
　　盛明麟也来不及多说，赶紧交待了一声，跟着出门上了马车。
　　明熙帝和端王爷全都一身便装坐在马车上，盛明麟跟着妹妹，直接上了他们那一辆，端王爷手都伸出来，准备抱闺女了，结果珠珠眼儿一亮，朝着明熙帝张手：“皇伯伯，抱。”
　　明熙帝大为高兴，立马把她抱了过来，在小胖脸上左亲亲右亲亲，端王爷倒是看见小手了，又问了一遍。
　　盛明麟只能又解释了一遍。
　　明熙帝在旁边听完，捏了捏小胖爪，问她：“珠珠想皇伯伯了？”
　　团子摇头：“还没有呀。”
　　“啊？”明熙帝笑道：“那珠珠是不是有事要找皇伯伯？”
　　“对呀！”团子仰着小脸萌萌哒：“皇伯伯，你可不可以，把珠珠和锅锅重新生一下呀？”
　　盛明麟默默扶额。
　　明熙帝没听懂：“什么意思？什么重新生一下？”
　　团子认真解释：“就系，珠珠练武，不棒棒惹，星星锅锅说，这不系珠珠的错，系因为爹爹太弱啦，所以锅锅和珠珠也太弱啦，我们家尼只出弱鸡。”
　　端王爷：“……？？？”
　　明熙帝憋着笑，“然后呢？”
　　团子道：“星星锅锅说，皇伯伯有八个大腻害，然后……然后青蛐蛐生惹个蓝蛐蛐，七锅锅就有九个大腻害惹。所以珠珠想惹个好办法，皇伯伯可以把锅锅和珠珠重新生一下吗？珠珠想……”
　　她伸出两只小胖手想了想：“给锅锅生六个大腻害，珠珠几要五个大腻害就够啦！”
　　她仰着小脸，十分神往：“谁不想不努力还棒棒呢？”
　　明熙帝被幼崽崽的脑回路逗得憋不住笑：“那如果皇伯伯生，皇伯伯就是珠珠的爹爹了，你要叫皇伯伯叫爹，你爹爹就不是你爹了，这也行吗？”
　　团子呆了一下：“可系，可系爹爹不能换呀！皇伯伯跟爹爹好，帮一下爹爹和珠珠的忙，也不行吗？”
　　“不行的，”明熙帝笑出声：“只有爹娘才能生宝宝，这种事情，再好也不能帮忙。珠珠儿，伯伯给你当爹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喜欢四哥吗，到那时四哥就是你的亲哥哥了，还有很多的亲哥哥，不比你家好？再说你哥哥还是个弱鸡？”
　　团子再一次被新知识创到：“只有爹娘才能生宝宝……”
　　她立马反悔了，伸手想推开皇伯伯的大手：“那不用啦不用啦，珠珠还系喜欢寄几的爹爹！”
　　“那不行，”明熙帝一把抱紧，严肃脸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反悔？！你不是还想给咱当大将军？你爹这么弱，珠珠也弱，怎么给咱当大将军？”
　　团子急了：“珠珠可以努力呀！”
　　“你再努力底子摆这儿啊！”明熙帝道：“你忘了那啥来着……”
　　四皇子扶额，只能给他爹道：“青蛐蛐生了个蓝蛐蛐。”
　　“对，”明熙帝逗小孩子逗得很开心：“青蛐蛐生了个蓝蛐蛐，你底子不行，再努力也不行，你得底子好，再努力才行的。”
　　珠珠爬呀爬地，想爬到爹爹身上，明熙帝由着她爬了一阵子，拽住小腿腿，珠珠急道：“珠珠不当大将军啦，珠珠不想当大将军啦！”
　　端王爷果断出手，扒拉开他哥的手，把闺女救了回来，眼对眼地道：“你爹我，不弱。”
　　团子松了口气，抱紧爹爹的脖子：“没关系哒，爹爹弱，珠珠也还系那么爱爹爹。”
　　端王爷郁闷：“可是我不弱啊，我真不弱……”
　　明熙帝哈哈大笑，又伸出手去拽团子小腿腿：“珠珠，你不给皇伯伯当大将军了，那你要当什么。”
　　珠珠使劲缩脚，整个团蜷在爹爹一边边，道：“当不打架的大官儿。”她一下子想起了戏文，“珠珠要当大奸臣。”
　　明熙帝：“……？？？”
　　端王爷笑道：“珠珠，大奸臣是不好的，咱不当大奸臣，当大忠臣。”
　　团子摇了摇头：“不行哒。”
　　“为什么？”

第348章 大大大忠臣
　　团子认真地道：“忠臣要跪跪，还要唱很多一串一串的话，还要被打，可惨可惨！大奸臣可以吃好吃哒，看好看的小姐姐跳舞，只用说一两句话就行了。”
　　几人：“……”
　　端王爷连忙道：“一串一串的话，等珠珠长大了就会说了，爹爹武上不弱的，文上更强，青蛐蛐既然能生蓝蛐蛐，那珠珠文上肯定也更强。”
　　团子呆了一瞬：“那珠珠不用努力吗？”
　　端王爷咳了声：“还是要努力一下的。”
　　团子：“那珠珠还是当……”
　　端王爷默默捂住了团子的嘴。
　　明熙帝已经不笑了，叹了口气。
　　倒不是生珠珠的气，只是这个话题，衬着如今这个形势，难免叫人感慨。
　　盛明麟坐在一角，也不由暗暗感慨。
　　唱戏文可以轻论忠奸，可其实身在朝堂时，通常没法子论忠奸。
　　整个朝堂，所有朝臣，一辈子没做过错事的只怕一个也没有，而黑与白之间还有灰色，灰色的事情，谁都难免要做。
　　最简单的例子，他如今正在办的差使，与反贼来往。
　　这样敏感的事情，哪怕是奉旨而行，也是在刀尖上行走，稍一不慎就是一身腥。
　　他能这么轻松，主要还是他爹在帝王心里份量够重，所以帝王对他足够信任，否则的话，这种事哪怕一日一报，一事一报，也仍旧会提心吊胆地。
　　团子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大眼骨碌碌的转，瞧瞧这个，瞧瞧那个。
　　等爹爹放开手，她就凑过去，小心翼翼抓住皇伯伯的袖子，奶气奶气哄他：“皇伯伯，你别难过啦，珠珠会努力哒，给皇伯伯当大大大忠臣，辛苦一减减也没关系哒。”
　　明熙帝笑着点头：“好，还是咱的小珠珠贴心。”
　　一行人说着话到了农庄，负责的小吏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施礼。
　　明熙帝叫了起，然后直接过去看。
　　偌大的一片地里郁郁葱葱，又用各色小旗子分成了好几小片，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而且土豆成熟的时候就是会有一些黄叶子的，这也是说明书上有的，并不是种得不好。
　　四皇子过去看了看，就道：“父皇，现在开始吗？”
　　明熙帝点了点头。
　　便有人跪下，小心地开始挖。
　　明熙帝也不坐下，就背着手站在旁边看，端王爷也抱着闺女站在旁边。
　　珠珠被他们的态度给感染到了，也弯着小身子紧紧地盯着看。
　　这边地照应得好，土质也不硬，挖了没一会儿，就露出了淡黄的土豆皮。
　　团子：“哇！！”
　　那人往旁边刨了一阵，索性直接用手扒拉开，珠珠眼睁睁看着，就见一个出来了，又一个出来了，一个又一个，就跟挖不完一样。
　　到最后连明熙帝都蹲下了，紧紧盯着他的手看。
　　团子凑在旁边，比他的表情还严肃，伸着小手手数：“一，二，三，四……”
　　这土豆的品种本来就是极好的，最后刨呀刨地，这一株足足刨出来了十个土豆，但有大有小，里头只有四五个很大，其它的就略小些。
　　大的不比之前他们试吃的小，所以这就说明他们种得还是不错的。
　　明熙帝满面喜色，又道：“再多养两天，会不会小的也变大？”
　　四皇子道：“那说明书上说，种出来的土豆，就是会有大有小的。”
　　明熙帝遗憾地道：“这样吗？”
　　四皇子点了点头，明熙帝道：“再挖几个看看。”
　　于是又在这一小片挖了一株，然后每小片都挖了两株，总得来说，差别不大，最少的长七个，最多的十一个，都是有大有小，大的有三两多，小的也就一两多，整片地全都是这样。
　　都不用全挖，只看这个形势，就知道亩产不会低。
　　明熙帝又道：“晚挖两天，会不会坏？”
　　“倒是不会坏，”四皇子道：“据说不下雨不会坏，不上冻也冻不坏，但还是早些挖出来比较好。”
　　明熙帝点了点头：“那，你就挑个黄道吉日，开始收吧。”
　　四皇子应下，又道：“那父皇，我们晚上要不要尝一尝？”
　　“尝什么尝！”明熙帝训斥他：“这么一小个就能长一堆！你还尝尝！”
　　四皇子无奈地道：“总得知道咱们种出来的，味道是不是一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明熙帝哼了一声，转头走了，这就是默认了。
　　于是四皇子非常严谨地，挑了两个小的，一个中的，一个大的，让厨房赶紧蒸了尝尝。
　　虽然四皇子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但这边条件仍旧很简陋，好在明熙帝也不挑，也不许去别处买菜，就叫做些家常饭菜吃。
　　倒是屋后有两株野酸枣树，已经熟了，别人不敢摘，四皇子就带着珠珠去摘着玩，盛明麟在旁边跟他说着话。
　　他进来之前，本来还想着借土豆搞点事情，再给圣教一个重创的，但现在……他觉得算了，土豆比圣教重要多了，还是别节外生枝地好。
　　只是土豆收了到明年种，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也得提前做好安排。
　　酸枣树有刺，珠珠又只有一只手，摘了半天也没能吃进嘴，急得直叫：“锅锅，四锅锅！帮帮珠珠呀！”
　　两个哥哥赶紧停下说话，帮着妹妹摘酸枣。
　　珠珠迫不及待地吃了一粒，顿时酸得直闭眼儿，一边吸溜着口水，一边还在摘。
　　正摘着呢，就有人过来报信儿：“殿下，世子爷，王爷和侍卫打起来了，你们要不要去看！”
　　一听这个口气，就知道是故意说给珠珠听得，果然珠珠当时就急坏了：“不许打爹爹！快点快点，我们快点去帮忙啊！！”
　　三人赶紧过去，就见那边打得正激烈。
　　盛明麟虽然听沈老爷子提过一嘴，但真没见过他爹打架，还挺感兴趣地，一边哄着妹妹：“珠珠儿别急，爹爹好像赢了！”
　　团子稍微放下一点心，瞪大眼睛看着。
　　端王爷长相俊秀，即便如今年近三旬，看着仍旧年轻而俊秀，身量又修长挺拔，尤其御前侍卫也都是挑身量长相好的，两人这一打，就格外好看。
　　而且他们都是寻常功夫，不是什么内息高手，动作全都是能看清的，看着就更好看了。
　　团子当时就被震住了，眼儿一眨不眨地瞧着。
　　～❤～
　　欠一章明天补。明天一定补！！

第349章 不争馒头争口气
　　这就是一场专门演给团子看的戏，效果那叫一个好，团子完全被征服了，酸枣都洒了，奋力拍着小手手：“爹爹棒棒！爹爹坠坠棒棒！”
　　端王爷于是打得更加潇洒，大长腿飞来飞去，制住那御前侍卫的时候，还把衣摆一撩，表情冷酷，摆了一个无比厉害的姿势。
　　团子双眼放光：“哇！！爹爹天下第一棒棒！”
　　端王爷得意洋洋。
　　明熙帝来了兴致，也往场中走：“咱也活动活动筋骨，来，晏清，咱兄弟俩……”
　　端王爷立马把脚一收，也不摆姿势了，忙不迭地截住他哥的话头，往下跑：“那四哥你挑一个厉害的侍卫对练吧，我现在就给你腾地儿！”
　　端王爷打小就是耍帅小能手，他能不知道啥样最帅？
　　他这种长相，放在合适的时候那就是俊秀风雅，但跟明熙帝这种高大威武的身量一比，立刻就成了瘦弱！再说他又打不过他哥！
　　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明熙帝气乐了，然后他环顾一圈，直接指了指四皇子：“四郎来吧。”
　　四皇子应了一声，把下摆掖起来，就往场上走。
　　这边团子兴奋地扑过来，抱着爹爹的脖子。
　　端王爷一点不脸红的问她：“珠珠儿，爹爹是不是不弱？是不是很厉害？”
　　团子猛点头：“爹爹不弱，爹爹腻害！”
　　端王爷道：“那下一次，你见了你的星星哥哥，可一定要告诉他，爹爹不弱！”
　　团子再一次猛点头，然后她忽然觉得不对了：“可爹爹不弱，那为行么，锅锅和珠珠介么弱呢？”
　　端王爷连忙道：“珠珠也不弱啊，珠珠比起别的三岁小孩儿，已经是最棒的了，但你不能跟十一二岁的比啊，那肯定比不过啊！人家多吃了十年饭呢！难道是白吃的么！”
　　团子恍然大悟：“越大就越腻害，对不对？所以爹爹柴打不过皇伯伯，系不系？”
　　端王爷：“……”
　　这真是亲闺女！亲的！
　　明熙帝和四皇子正在过招，被逗得噗一声就乐了，手上一软，四皇子一点不客气的抓住机会反击。
　　端王爷本来刻意背着身，好让闺女看不到的，这一转过来，也不由讶然：“四郎最近功夫见长啊！”
　　明熙帝边打边笑道：“确实。”
　　四皇子也不吭声，更不客气，着着招攻，明熙帝一招慢了，居然愣是没能抢回先机，被他逼着连退几步，然后四皇子才收手后退，笑道：“多谢父皇指点。”
　　明熙帝也不生气，就笑道：“不错不错，力道大了不少，你是怎么练地？”
　　四皇子道：“几个月之前，昭哥儿给我做了一个牛皮刺穴的东西，带在身上练了一阵子，就觉得有力气了，府里的成衣娘量身时，说儿子的手臂都粗了。”
　　明熙帝点了点头：“沉昭那孩子确实有些本事。”
　　也到午饭时间了，大家洗好手准备用饭，盛明麟道：“皇伯伯，爹爹，四哥，你们没试过学学内息吗？你们功夫这么好，若学会了内息，会不会更厉害？”
　　明熙帝道：“我年轻时，曾经认真学过一阵子，但不知为何，就是学不会。但那会儿世道乱，也兴许是江湖人为了自保，不好生教。回头四郎可以学学试试，咱们这样的人，不会虽也没什么，但若能学会，终归是有好处的。”
　　四皇子点头应是。
　　明熙帝道：“明麟见天儿跟他们混，没顺便学学？”
　　盛明麟脸红了：“我学了，没学会，两种都没学会……但珠珠儿一学就学会了。”
　　“没事儿，你不用学，”明熙帝笑呵呵地糗他：“你再等等，等个十年八年的，等珠珠长大了，就可以保护你了。”
　　盛明麟默默捂脸。
　　团子十分安静，并没有拍胸脯表示可以保护锅锅。
　　明熙帝眼神儿一扫到她，她立马扭开了脸，明熙帝最爱逗团子了，本来只是无意中看了一眼，这一下，立刻盯着她看，还道：“珠珠儿，你说是不是？”
　　团子小手手乱摇：“别叫珠珠呀，珠珠可能没介么厉害的！”
　　明熙帝笑道：“为什么呢，珠珠不是很厉害的吗？”
　　团子急了：“你，你介个大人根本不懂，我们小孩只很难哒！珠珠逃肘也逃不快，打架也打不动！根本保护不了锅锅！珠珠只能帮锅锅叫救命啦！唉！”
　　明熙帝乐的不行：“不错不错，珠珠儿终于想明白了。”
　　盛明麟被刺激到了：“不行，我说什么也要学会内息！不争馒头争口气！我要保护珠珠，我再也不想被人叫弱鸡了！”
　　明熙帝笑道：“朕拭目以待。”
　　端王爷道：“我改天也学学，活到老学到老。”
　　明熙帝道：“可别你一学就学会了，那明麟可就真没脸了。”
　　“这好说，”盛明麟道：“在我学会之前，我绝不会让我爹见到他们的，这就叫，自己没路走的时候，就先把别人的路堵死。”
　　明熙帝喷笑道：“明麟可真是个大孝子。”
　　盛明麟一脸不好意思地道：“微臣谢皇爷金口夸赞，还请皇爷回宫之后，告知起居郎，好将臣之美名，传于后世。”
　　明熙帝失笑着拿筷子指了指他。
　　几人说说笑笑，一起吃完了饭，明熙帝还又去田里转了一圈儿，大家这才准备回去。
　　已经过了珠珠睡觉的时辰了，珠珠困得一直打哈欠，端王爷抱着闺女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珠珠忽然看到了一间空落落的大殿，有一个穿着黑披风，兜帽罩着头的男人，正安静站着。披风里头，只露出了一双手，又大又黑又瘦，就像盛大威风的爪子。
　　在大殿正中，还有一个妇人蜷缩在地上，正在掩面哭泣。
　　珠珠在梦里，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想要看得清楚一点，却怎么都看不清。
　　忽有凉风拂面，珠珠一下子就醒了。
　　盛明麟刚跳下马车，从爹爹怀里接过妹妹，用斗篷把她包好，一看她张眼，连忙道：“还早呢珠珠，睡吧，再睡会儿。”
　　一边轻轻拍了几下。
　　珠珠张了张嘴巴，本来想说我做梦了，但她今天本来就睡得晚，又一直被爹爹抱在怀里，睡得有点沉，还没说出声儿，就又睡着了。
　　盛明麟把珠珠送回房，就听人报秦江白在泽园等着，一见他回来就站了起来，道：“明麟，今天我遇到点事儿。”

第350章 自始至终都在骗我
　　中午的时候，秦江白回了一趟家，在路上，看到有一家新开的酒铺子。
　　他家里好几位爹爹，别的不好，就好一口酒，所以但凡看到有新酒坊开业，秦江白是一定会买来尝尝地。
　　他就进去买了两坛子酒，随手搭放在马背上，也没有再上马，就沿着街边走，买了几样下酒菜。
　　然后，他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就立刻抬头看了过去。
　　就见一个瘦小男子，伸长脖子，好像正在偷看他身后一个美貌妇人。
　　秦江白就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挑卤味儿了。
　　秦江白道：“这个人，是圣教与你说的那间联络小铺的掌柜，我查过，他姓刘，叫刘顺，这个名儿不知道是真是假。当时我去的时候，是那个伙计名叫小伍的，给我带路，刘顺一直没出来，就坐在柜台里头，我进去的时候他连头也没抬，也没有与我说过话。”
　　“而今天，我回思了一下，他似乎是从我对面走过来的，我们两个擦肩而过，然后他停下来看我，虽然他的表现没有什么异常，但我的感觉应该不会错，他应该就是在看我。”
　　盛明麟沉吟地道：“可是，你与我走得近，也不是秘密，圣教应该也知道，看到你，多看两眼，也不奇怪吧？”
　　“也许吧，”秦江白道：“也许是他不知道我搬到这边住了，所以乍见我提着这些东西，就像回家一样，所以多看几眼？”
　　盛明麟道：“有可能。”
　　两人一时也猜不出是怎么回事儿。
　　而此时，刘顺已经到了廖夫人住的小院儿。
　　他第一句就道：“夫人，咱们好像上当了。”
　　廖夫人道：“何意？”
　　刘顺道：“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我打听了一下，这个人是锦衣卫的同知，名叫秦江白，但是，他身上的味道，跟那天来的韩少的味道是一样的。”
　　廖夫人一下子惊住了：“韩枕戈？”
　　刘掌柜道：“对。”
　　这一间铺子表面上是一间半死不活的香料铺子，店里的东西陈旧不堪样式也少，这主要是为了客人少，做事方便，其实刘掌柜是个制迷　香迷　烟的高手，鼻子极灵，所以圣教中人都叫他老狗。
　　老狗是用鼻子认人的，所以才会把他放在这个极为重要的联络之地，主要是来往的人，有不少是夜里来回，有他在就不会认错人。
　　而韩枕戈因为十分重要，所以他来的时候，老狗仔细闻过，就为了之后好分辩的，乍然在街上遇到了，才格外惊讶。
　　廖夫人的神情，已经变得非常可怕，半晌才一字一句地道：“他们竟敢骗我……用一个锦衣卫冒充我儿，他们想干什么？难道他们已经猜到了什么？难道我儿出了什么事？他们囚禁了我儿？总不可能，那盛明麟自始至终，都在骗我？”
　　老狗道：“也不可不防，那盛明麟素有天才之名，一个这样的人，身为端王府世子，身家名声都有了，有什么必要投效我们呢？”
　　廖夫人连连冷笑，半晌才道：“那又如何！说起李代桃僵，咱们才是行家！哪一家的易容能比的过咱们？既然他们不仁，那咱们也不必守规矩了，找一个人冒充盛明麟，又有何难！”
　　老狗一愣：“这，只怕是不容易吧？”
　　廖夫人淡声道：“一个活生生的人自然不容易，可如果是一个重伤的呢？说话都费劲地呢？”
　　她冷笑一声：“先设法让他受伤，再换人，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终归还是自己人最好用！”
　　老狗默然点头，退了出去。
　　这一番谈话，盛明麟当然不知道。
　　珠珠午觉睡醒了，按部就班地上文课。
　　而盛明麟又跑去找周夫人，问她有没有别的内息，下苦功就能学会的那一种。
　　周夫人被他问得也有些好笑，道：“其实这个惊鸿步，就是最好的，虽然也有别的，可既然有了好的，为什么还要学差的？而且这个轻功也是最适合你的。”
　　盛明麟心说这轻功不是更适合女子吗？为啥又适合我？难道我像女子这么弱？？
　　周夫人续道：“江湖上，能学会内息的人本也少之又少，你不要看你身边这样的人多，就觉得学内息多容易，其实这只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的人才都汇集在这儿了。”
　　盛明麟叹道：“这我知道，可是……”
　　可是他也知道，如今这些鸿鹄卫学沈凌绝的功夫，可是十个有九个半都学会了啊！
　　他妹妹这么祥瑞，他应该是最得益的啊，为啥他居然学不会？
　　周夫人笑道：“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内息这种事啊，太笨不行，太聪明也不行，你就吃亏在太聪明上了，心里想的事儿多，满满地，所以就连第一步也做不到。若你实在想学，也有个办法，就是咱抽个整空儿，起码三四个时辰，我用针给你导引着，然后用内息助你一臂之力。”
　　盛明麟连忙问：“这法子是不是对伯母不好？”
　　“那倒不是，”周夫人笑道：“只是江湖中人，哪有几个放心让别人用内息走自己的经脉的？要杀死你岂不是很容易？给你留一个暗伤也容易，不过你纵是不信我，也该信昭儿，让昭儿给你瞧着就是了。”
　　盛明麟急笑道：“伯母这么说，明麟都没脸求您了，我既信昭哥，也信伯母的。”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
　　盛明麟回来又问了问霍沉昭，这事儿，对周夫人来说并不轻松，就相当于剧战一场，但就是累一些，倒不至于受伤。
　　盛明麟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承了周夫人这个情份。
　　三人抽了一个晚上干这事儿，等收手的时候，盛明麟感觉整个人脱胎换骨！！
　　虽然从起步到能用，还有一大段距离，但只是起步，就觉得五脏六腑全都轻松了！
　　但之后，盛明麟肯定还需要每天练习，他当初之所以学不会，就是因为心思太多太杂，所以只有在内息运行熟练到不需要用脑子想，对他来说才算成了，起初几晚上还需要霍沉昭下针帮忙。
　　一幌就是三四天。
　　这天一大早，盛明麟收到了一封帖子。

第351章 主打一个听劝
　　其实身为端王府世子，盛明麟天天都收帖子，只是他实在没空，都直接拒了。
　　但这个有点特别，这是一封求助帖。
　　递帖子的人名叫李玄，祖父是曹国公，太祖爷的义子之一……话说太祖爷曾认了许多孤儿为义子，廖夫人不是跟他学的吧？
　　话说回来，曹国公死后，其子李九江袭爵，但李九江为人刻薄自负，用兵莽撞，不为明熙帝所喜，不得重用，后来更因为轻功冒进被削爵，涉及到的儿孙也被处死。
　　就在这时，李九江却又拼死替明熙帝挡了一箭，死了，于是明熙帝恩准，留下了他当时还只八岁的曾孙李玄。
　　这会儿李玄已经没了爵位，倒是听说有几分才华，似乎功夫也不错。
　　如今算算也有十四五岁了，忽然递来一封帖子，说想求他帮忙，言辞恳切，似乎已经走投无路，盛明麟就有些不好拒绝。
　　万一真是遇上难事了呢？
　　于是他就回了帖子，定了第二天一早去茶楼见面。
　　定的时间挺早的，因为上午沈凌绝还要教课，所以叫了秦江白来等着珠珠起床，他和霍沉昭准备过去一趟。
　　看时间差不多，盛明麟都准备走了，忽听沉睡着的珠珠，猛地哭了起来，声音尖厉。
　　盛明麟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连杯子都带到了地上，哗地一下碎了，盛明麟也来不及管，快步进去，赶紧抱住了团子：“怎么了珠珠，乖乖儿不哭了，哥哥在这。”
　　团子双手搂紧哥哥，哇哇大哭，盛明麟把她抱起来，不住地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哄着，好一会儿，珠珠才慢慢地停下哭，什么都没说，就又睡着了，但小胳膊仍旧紧紧地搂着他。
　　盛明麟看了一眼漏刻，想把珠珠放回床上，放了两回，她都搂得紧紧的，放不下。
　　盛明麟正要把她胳膊拉下来，秦江白忽然叫了一声：“明麟。”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
　　秦江白皱着眉头道：“我们家那儿，老人都说，要是出门之前，打碎东西，或者划破了手，又或者小孩子忽然哭起来，那就是不吉利，不要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盛明麟愣了一下，顿时停了动作，道：“可是珠珠也没做梦啊。”
　　霍沉昭小声道：“你不要依赖珠珠的梦，也许有什么事，是临时起意呢？那就算再怎么未卜先知，也不会知道的。”
　　盛明麟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这话，好像笃定要出什么事似地。”
　　霍沉昭道：“不瞒你说，我今天早上也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说不清楚，就是一个感觉。”
　　盛明麟很听劝，立马道：“那成，你帮我写封信，我叫问之送过去，改个时间好了。”自己说完了，又是一顿：“等等，这李玄，不会也有问题吧？”
　　秦江白道：“我叫人查查吧。不过估计不会，李玄……其实没这个价值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
　　而此时，廖夫人带着手下，急匆匆出来，上了马车，一边低声道：“老祖为何忽然出关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在这边还有事呢！那盛明麟，就跟个缩头乌龟一样，一天天都不出门，我孩儿也不知道如何了，我走了，这些事情谁来处理……”
　　嘴上抱怨，脸上神色却仓皇极了，显然心中又惊又惧。
　　旁边人也不答话，几人就这么上了马车。
　　若是盛明麟出门赴约，就会在半刻钟后，与这一辆马车在小巷中遇上……但此时，马车无声无息地驶过小巷，往城门而去。
　　出了城门，立刻换了快马赶路，一直赶了一天，晚上才找了一间客栈休息。
　　吃饭时，还能听到食客们在议论纷纷：“听说了吗？朝廷有了亩产五千多的新粮！”
　　“我听说不止五千，能到六七千！”
　　“哎呦，能有五千也不少了，五千我就知足了，那得吃多长时候啊！不知道啥时候让咱种！”
　　“我听说要先在北地试种，因为咱南边的官员勾结反贼，这皇爷能忍？结果就连累了咱这些南地的百姓了。”
　　“这些杀千刀的玩意儿，当了官还不好好干，还要勾结反贼……还是北地官员实诚，我听说这一回，挑得是成大人，就是治水的成大人的老家……”
　　廖夫人本来听得嘴角带笑，毕竟这个消息，还是他们全力推动地，就图一个捧得高跌得重！
　　但越听越不对劲儿，听着他们议论，怎么连地方都有了，就，就好像真有这种新粮似地。
　　但，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盛明麟真的是骗子，世上也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粮种啊！！
　　廖夫人压住心头的不安，饭也不吃了，急匆匆上了楼。
　　赶路第二天，仍旧投宿客栈，仍旧到处都在说新粮之事……廖夫人听着心烦，直接回了房躺在床上，结果就听下头路边小铺里，几个人正在说一个奇案。
　　什么三人同榻什么男人当婆娘，俚俗地很，廖夫人听着有点意思，反正屋里也没别人，她就津津有味地听着，一边内心暗骂那男人，心说这也配姓韩，还韩猛，韩蛆还差不多。
　　一直到那人讲到高　潮，直接站起来，大声道：“他乃宋徽宗后人！我是宋朝皇室后裔，我看谁敢杀我！！”
　　廖夫人猛然坐起，双眼瞪大，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头那男人，还在说着靖康耻，说着宋徽宗二三事，引得一片骂声，廖夫人连发脾气的力气也没有了，全身发冷，到最后直接打起哆嗦来。
　　她比谁都清楚，她最值钱的，就是这个宋朝皇室后裔的身份！
　　有了这个身份才师出有名！有了这个身份她才无可替代！可若是连“祖宗”都被万人唾弃，那……那她怎么办……
　　因为廖夫人在京城，所以陆无歧一直控制着，让消息在京城不怎么火爆，好争取更多的时间……以至于，廖夫人居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消息。
　　几日后，终于赶回了眉州。
　　廖夫人提心吊胆，往上走时，遇到左护法，就连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老祖为何出关了？”
　　左护法看她的眼神，几乎是在看仇人了：“金矿没了，你连这个也不知道？”

第352章 败家婆娘
　　廖夫人直接就傻了，喃喃地重复了两遍，才好像弄懂了这句话的意思，声音猛然尖厉起来：“金矿没了是什么意思？金矿怎么会没了！这么大的矿，难道还能被人偷走不成，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何居心？”
　　左护法直接怼了回来：“你冲我吼个屁！被朝廷发现了！被朝廷带兵抢了！懂了吗！明白了吗！你趁着老祖闭关，带着韩刚搅风搅雨，连金矿都给折腾没了，有冲我吼的劲儿，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跟老祖交待吧！”
　　廖夫人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半晌，又猛然想到什么：“那韩刚呢？刚儿呢？！”
　　“被抓了！”左护法声音大得很：“韩刚被抓走了！没人护着你了，你等死吧！贼婆娘！”
　　廖夫人直接就傻了。
　　老祖，是圣教的前前前教主，据说如今已经过了百岁，非常厉害，但早就不管事了，只有圣教最最核心的人才知道，他还活着。
　　接连三次教主更迭之后，教主又去世了，只余下了韩刚，老祖就给韩刚强行提升了武力……又在韩刚的请求下，也给她强行提升了武力，让她们好生守着圣教，不许做多余的事情。
　　但她不甘心。
　　凭什么盛世他们就要蛰伏不出？凭什么要乱世才能揭竿而起？
　　为何非要走那么辛苦的路，为何不能捡一个现成便宜？
　　老祖长年闭关不管事，韩刚那孩子又肯听她的话，她就想试试，试试能不能把江山给拿回来，她的儿子可是皇孙呢！血脉高贵！
　　若不是身在圣教，他们虽然姓韩，可却是旁支中的旁支，根本都没资格跟她说话！
　　虽然这边有人不肯听她的，但下头的教众却听话的很，尤其她又有金矿，手上宽裕，想做什么都很容易，她时常会有马上就会成功的感觉。
　　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竟落到了这一步。
　　廖夫人怕极了，但还没完全失去理智，她知道老祖会对她另眼相待，就是因为她对韩刚好，而韩刚是他唯一的后人。
　　于是她立刻大声哭道：“去救刚儿啊！刚儿脾气直，落到朝廷手里，一定会受苦的，我们快点去救他啊！”
　　下一刻，不远处大殿的门开了，一股无形的力道，便如一道旋涡，直接把她抓入了殿中。
　　廖夫人摔在地上，惊惶抬头，上头人披着黑披风，带着兜帽和面罩，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鹰爪般干瘦的大手，声音苍老却有力：“廖红莲，你想怎么死？”
　　廖夫人声音颤抖：“老祖……老祖饶命，我不能死，我还要去救刚儿啊！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刚儿还在，我们总会想到办法地。”
　　老祖久久沉默。
　　而此时，朝廷已经顺利接管了金矿山。
　　王舒志做事极为谨慎，尤其他本就是个精明的人，越琢磨越觉得，后来传来的话，厉害的少年什么的，连长相衣着都有，就像未卜先知似地。
　　再结合之前三大殿的事情，地动的事情……他越想越心惊，所以，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每一件事情都务求万全。
　　于是，愣是到了锦衣卫兵临城下了，金矿山那边仍是一无所知。
　　然后，先派高手给水源吃食下毒，接连扫了几遍之后才带人上山，就这……他们上山之后，居然还真有这么一个少年，暴起攻击，然后被王大人安排的人给扎成了刺猬。
　　他功夫再高，几种毒下来，也抗不住，昏迷过去，王大人上去就把他两条腿齐着膝盖给砍下来了，还笑眯眯地跟七皇子解释：“腿上这毒太剧烈了，咱给他砍腿保命。”
　　少不更事的七皇子，被说的一愣一愣地。
　　其实这当然是假的，反正身为圣教中人，这人越厉害就越可怕，为了避免有万一，王大人直接来个利索的，反正断了腿又不耽误审。
　　于是在这个小意外之后，朝廷人员顺利接手了矿山。
　　然后王大人有条不紊地分派人手，如何防御，如何搜查，如何审人，如何跟官员接洽。
　　七皇子跟着他，只觉得眼也使不过来，心眼也不够使，解释都听不明白。
　　尤其王大人是如何笑嘻嘻地从那些跟圣教勾结的官员手里抠出大笔银子，然后反手一道圣旨把人拿下……他是真学不会。
　　最后七皇子也认命了，专心看锦衣卫打理矿山。
　　这金矿一检查之下，起码已经开采了好几十年，品质极好，肉眼都能看到金色，这会儿库房中还有两箱刚炼出来的黄金没有运出去。
　　但是一看帐本就发现，原来除了这些，其它地都已经运走了。
　　而且据管事交待，之前他们采矿都是以保密为主，虽然运出去，但其实都没怎么用，就一直存着，直到韩刚到了金矿山，才开始大笔支出，不出三年就把前几十年攒得家底都用上了，之后才开始加大人手，拼命采矿，好供应外头的支出。
　　这么一说廖夫人实实在在是个败家婆娘，实在太敢败了，也太没数了，不知道的真以为这金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呢！
　　也因为王大人办事老到，所以一直到官员落马，金矿山失手的事情，圣教才得到消息。
　　金矿是圣教的底气，于是留守的护法，立马就通知了老祖。
　　诸般事情报上去，老祖立马就传讯招回廖夫人。
　　这些事情，外人不得而知。
　　时间倒回到几日之前。
　　盛明麟暂时拒了李玄的邀约，之后，便得到了金矿到手的消息。
　　他这边既有朝廷那边的消息，还有长目飞耳楼的消息，两边接合着看，就更加清楚。
　　陆无歧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一早，廖红莲急匆匆离开了京城。”
　　“哦？”盛明麟道：“为何？”
　　陆无歧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我叫人去查了，目前来看，她好像是要回眉州，不会是她的老巢出什么事了吧？”
　　他顿了一下：“他们的老巢我进不去，但下头有我的人，回不回的，几天之后就知道了。”
　　～❤～
　　补了

第353章 我乃麒麟子
　　盛明麟点了点头，径自沉吟。
　　陆无歧道：“怎么了？”
　　盛明麟皱眉道：“我在想一个问题，不，两个问题。”
　　他顿了一下：“第一个，刚才你说廖红莲离开京城，我第一反应就是确定是她吗？会不会是别人冒充的？然后我就忽然想起了江白跟我说的一件事，他说用于联络的香料铺子掌柜，遇到他之后，似乎有些意外，多看了几眼。”
　　“我们最早遇到过一个被弃用的替身，心里先入为主，一直认为圣教养替身的方式，一定是找长相相似的，可其实，为什么不是易容呢？易容的成本可低得多，方便得多。官员们大多不懂易容，就算懂，只是替死的话，易容也足够了。”
　　“所以，我们其实根本不知道圣教有没有会易容的人，江白易容又会不会被识破。而一个关键联络点的掌柜，一定不是个废物，江白也是老手了，进这种地方，一定会把掌柜看得清清楚楚，他说他没抬头就一定是没抬头，没抬头没看他，那，总不可能是看了个背影？”
　　“综上几点，我在想，这个掌柜的，会不会是有特别的本事，通过什么方式，譬如背影，走路姿势，脚步声，又或者气味，认出了江白就是那一天的韩枕戈？”
　　陆无歧不由点头，“很可能。”
　　霍沉昭也不由点头，然后他问：“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盛明麟举起了手里的调查材料：“你们说廖红莲是个败家婆娘，这没错，我也觉得是。但我在想，她败家是因为有东西可以给她败，所以，这个家底子，到底是谁攒下来的？”
　　“当初小明王韩炜登基的时候，圣教绝对是豁出家底子打仗的，毕竟一来那个时候天下不太平，不打仗就得死。二来他们已经成功了，为了维持成功必须倾尽全力。”
　　“打仗最烧钱，所以那个时候，圣教的家底子就算不败光也差不多了，算算也不过三四十年，他们又攒下了如此丰富的身家，从帐本上看，金矿是二十多年前发现的，之后二十多年，就攒下了这一掷千金的‘财力’，随手扔出几十个高手的‘人力’，廖红莲可没有这样的本事，是谁在背后维持圣教的运转？”
　　“而且，圣教对于咱们来说，只能算是一个故事，太祖爷却是从圣教走出来的，对圣教极为了解，太祖爷开国时神将扎堆儿，指哪打哪儿，他们却能逃出生天又攒下这样的家底，这可不是一个蠢人能办到的。”
　　“所以无歧，我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你给我的材料中没有这个人，但这个人，一定是存在的。”
　　陆无歧被他说的发愣，半晌才道：“我去查查，我会好生查查地。”
　　“一定要小心，”盛明麟道：“要是有人把这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旁人听，遇上个聪明人，很可能会猜到你与我们有联系，所以他们可能会十分在意长目飞耳楼的。”
　　陆无歧默然点头。
　　等陆无歧走了，盛明麟才又跟霍沉昭道：“若真有这么一个人，我在想……那些官员家里的儿孙，真的是亲生的吗？当初廖折鹤为了他‘娘’如此真情实感，为此不惜弑父，可又认廖红莲是亲娘，他到底是谁？”
　　真是不敢细想。
　　霍沉昭问：“廖折鹤没招？”
　　“不知道，据说是王舒志的人在审，”霍沉昭道：“回头让四哥派人去问问。”
　　他有些叹气：“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我之前就没想到呢？”
　　“简单么？”霍沉昭道：“我们都没想到，说明不简单。你也别想太多，人又不是天生什么都会的，总要慢慢学习，这一次想不到，下一次想到了，就够了。”
　　盛明麟叹道：“话虽如此，可我还是希望我能永远不失手，永远不错，永远面面俱到，料敌机先……”他故意展开双臂，做势看向远方，“我乃麒麟子，就该天生什么都会，怎么能跟尔等凡人一样呢？”
　　霍沉昭挑眉：“那你等晚上吧。”
　　盛明麟：“啊？”
　　霍沉昭正经脸道：“晚上睡觉做梦去，梦里什么都有！”
　　盛明麟笑得不行。
　　两人说着话，那边珠珠终于醒了。
　　可能是因为哭过一阵儿，珠珠比平时醒地晚了一刻多钟。
　　盛明麟一直看着荔枝她们伺候珠珠起床，试着问她：“珠珠，你刚才醒了一次，你还记得不？”
　　团子迷惘摇头：“不记得啦！”
　　盛明麟道：“珠珠哭了，哥哥还以为做了噩梦。”
　　团子张大眼儿，想了想：“好像系。对啦对啦，珠珠想起来啦，珠珠做惹一个梦，梦到锅锅轻功练好啦，飞起来啦，珠珠肿么追也追不上，就急哭惹。”
　　盛明麟很高兴：“是吗？飞得快吗？”
　　“很快，比盛大威风还快，”团子猛点头：“珠珠哭呀哭，后来星星锅锅说，珠珠别急，你锅锅一定飞不了这么快哒！他这么弱！珠珠想惹想，觉得他说的对，就不哭哭惹。”
　　盛明麟：“……”
　　笑容缓缓消失。
　　团子一眼看到，立刻道：“这系星星锅锅说哒，不是珠珠说哒！”
　　珠珠梦里的星星锅锅，也是星星锅锅，没毛病。
　　盛明麟叉腰转身，对着霍沉昭，再一次道：“我讨厌文武双全的人！花心！不专一！叫人讨厌！”
　　霍沉昭神色严肃地道：“明麟，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盛操心顿时收了耍宝：“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霍沉昭一脸认真道：“就刚才，我忽然发现我不识字了，就连你脸上写着的羡慕都完全没认出来。”
　　盛明麟：“……”
　　他扑过去打他。
　　霍沉昭笑得好大声，由得他打了好几下，反正他根本就打不疼。
　　团子捡漏儿跟着哈哈笑，扑过来抱住他腿，霍沉昭伸手按住团子毛绒绒的小脑袋，揉搓了几下，觉得心里满满都是幸福。
　　另一边，问之拿着盛明麟的短信，过去茶楼见了李玄。
　　表示主子临时有事出不来，问有没有急事，可以回个信，或者跟他说，他会转告主子。
　　李玄倒也没怀疑盛明麟故意不出来，毕竟没必要。
　　他如今连个爵位也没有，盛明麟堂堂的端王世子，若真的不想搭理他，不搭理就是了，没必要约他出来又临时爽约，可是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说，只道：“再说吧。”
　　问之也不敢掺和主子的事儿，只施礼送他下了楼，然后回去禀报了。

第354章 古怪的灭门案
　　问之如今算是盛明麟身边的得力人手，非常聪明细心，低声禀道：“小的说完了之后，那李公子的神情，好似很绝望似的。”
　　盛明麟讶然：“绝望？”
　　问之道：“是，小的以前在牙行的时候，因为识两个字儿，给牙人帮忙，经常看到这样的神情，卖儿卖女，能卖了是悲伤，但连卖儿卖女都卖不了，牙行不肯收，那就是绝望……人绝望的时候其实不哭的，就那种眼神儿，看着真是特别瘆人。”
　　盛明麟皱眉。
　　他也怀疑过李玄跟圣教有关，但现在看似乎不是。
　　他沉默半晌，才道：“送个帖子去他家，我回头去一趟吧。”
　　也许再过十年，遇上这种明显有一些麻烦的事情，他第一反应会是躲。
　　但此时此刻，正是少年时，旁人求上门来，不管为了什么，既然求了他，他想问一问。
　　他便亲手写了帖子，问之拿了帖子去了。
　　盛明麟也没有多耽搁，直接约了下午，问之送去之后，李玄也直接答说会在家。
　　中午珠珠睡午觉之前，盛明麟还特意跟她道：“哥哥下午出个门，一会会就回来。”
　　团子：“哦！”
　　盛明麟：“那哥哥和漂亮哥哥，星星哥哥可一起出门啦？”
　　团子：“那你们可要快点回来呀，珠珠会想你们哒！”
　　盛明麟应了一声。
　　去之前来回的走了几圈，也没有摔杯子，没有啥别的事儿，三人就去了。
　　李玄如今住在北城，虽然没了爵位，但并没有抄家，住了一个两进的宅子。
　　按说约好了时间的，李玄应该会出来迎接，可三人下了马车，眼前大门却无声无息。
　　沈凌绝上前叩门，叩了半天，门房也没有出来。
　　霍沉昭站在原地，微微侧头倾听，道：“不对劲！”
　　他直接上前几步：“凌绝你护着明麟，我进去看看。”
　　沈凌绝急应了一声，挡在盛明麟面前，霍沉昭翻身跃入，沈凌绝皱眉听了听，道：“这宅子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就跟没人一样。”
　　盛明麟心头一沉，抿紧了唇。
　　下一刻，霍沉昭翻身跃出，声音发紧，道：“全死了。”
　　盛明麟愕然。
　　霍沉昭续道：“我粗看似乎有十几口人，都是一刀割喉。”
　　盛明麟长出了一口气：“报官吧，报大理寺。”
　　他也不走了，直接叫车夫去报了官，这会儿许鹤书已经走马上任，任大理寺丞，大理寺卿还虚悬，暂时是大理寺少卿管事。
　　盛明麟这个端王世子报案，来的就是大理寺少卿陆勤径，也带来了许鹤书。
　　两边寒暄了几句，盛明麟也把情形说了，道：“就是我朋友进去看了看，我们不曾进去。”
　　陆勤径点了点头，这才招呼人进门。
　　盛明麟实在是放不下心，厚着脸皮跟着进去了。
　　陆勤径长相端正严肃，做事倒似乎并不死板，也没有阻止，且也没有再跟他说话，就由着他进来了。
　　盛明麟看到第一个死人，就不由得腿一软。
　　真不是胆子小，而是，那死人……是坐着的。
　　看衣着是一个丫环，倚坐在花树台子上，就如同走累了稍微歇一歇似地，若不是喉咙血淋漓了满身，这姿势甚至还有些娇俏可爱。
　　盛明麟脸色发白，沈凌绝过来把住他胳膊。
　　盛明麟倒也不至于站不稳，苍白着脸四处看着。
　　他看到旁边还放着一个托盘，就放在丫环身边。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杀手，从容地迎着这丫环走过来，接过托盘放在这儿，然后在丫环还没反应过来时，割喉，拉她坐在这儿，然后从容离开。
　　盛明麟低声道：“这个人的刀，一定很快很快。”
　　沈凌绝问：“为什么？”
　　“因为，”盛明麟指了指丫环面前：“她喷溅的血，是一蓬的，也就是说，当她血液喷出来的时候，面前并没有遮挡，那个人在她血喷出来之前，就已经走了……那刀得多快？动作又得多快？”
　　陆勤径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让他进来，一来是明白少年人的心情，一是好奇，二来也是少年热血，遇上了怎么忍得住不看看。
　　二来呢，也是想看看他的神情，毕竟他牵扯其中，谁知道跟死者，跟凶手有没有关系。
　　但他没想到，他在如此惊惶之中，居然还能冷静地分析一下。
　　结果他这一说，许鹤书就看见他们了。
　　他与他有半师之份，而且性子也不圆滑，直接道：“明麟，你们进来干什么，还不回家去！”
　　盛明麟拱了拱手：“是，先生。”
　　他就直接走了。
　　三人上了马车，他还好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沈凌绝倒是还好，道：“这事儿跟圣教有没有关系？”
　　盛明麟没回答，他闭目沉思了片刻，写了一封信，沈凌绝直接站起来：“给谁的，我去送吧。”
　　盛明麟就给他了：“给四哥。”
　　沈凌绝直接从马车上蹿了出去，到中午的时候才回来，道：“四哥去问了，廖折鹤第一天没招，第二天，到了中午，忽然就好像毒发一样，嘴唇血色都没了，他自己好像也挺意外，挣扎着想跟他们说什么，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昏迷过去了，锦衣卫还以为有人在饭菜里下毒，但查了一圈，也没查出什么来。”
　　盛明麟讶然：“死了？”
　　“没死，”沈凌绝道：“但也没醒，治着呢！”
　　他顿了一下：“李玄那个案子，四哥说他会随时叫人盯着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
　　头一次直面凶杀现场，对他的冲击还挺大的，好几天过不来这个劲儿，尤其是，他总难免要想，要是早上他去见了他……会不会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
　　但他又想，会不会他早上去见了他，他也会死？
　　虽然盛明麟脸上没露出什么，但团子对人的情绪还挺敏感的，这几天也格外乖。
　　说回千里之外的眉州，
　　此时的廖夫人刚刚赶回圣教大本营。
　　大殿空落落地，披风人正背对大殿站着，枯瘦的大手分抓着衣袍。
　　而下方，廖夫人正蜷缩在地上，掩面哭泣。
　　若是这一幕被珠珠看到，她一定能认出，这一幕，与她那个被打断的梦一模一样。
　　许久，披风人一动不动，廖夫人哭没了力气，慢慢停了下来，颤声道：“老祖。”
　　披风人冷冷地道：“看在韩承祚的份上，我不会杀你。”
　　廖夫人愣了一下，喃喃地道：“祚儿？”
　　她惊疑不定，又不敢问。
　　毕竟在她看来，韩枕戈，又或者叫韩承祚，跟老祖根本就不认识，而她记忆中的儿子，也似乎并没有被老祖器重的价值。
　　但披风人已经不想再多说了，直接回手连弹，吊在窗前的小铜钟发出咄咄两声，左护法应声而入，披风人抬手：“拉下去，关起来。”

第355章 珠珠扮观音
　　左护法立刻道：“是。”
　　他利利索索把人拖了下去，廖夫人的功夫其实比他好，但根本不敢挣扎，顺从地被拖了下去。
　　半晌，左护法去而复返，道：“老祖？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先把帮众遣散？避避风头？”
　　“别急，”披风人道：“如今还远不到穷途末路之时，老夫之前布了两步棋，本就是防备万一……如今，也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左护法精神一振：“老祖吩咐！”
　　“不必，”披风人慢慢往里走：“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出现，记住，不要打扰我，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成败，且看运气吧！”
　　他随说着话，已经走进了后院，左护法站在原处，心急如焚又毫无办法。
　　老祖闭关之地，遍布机关阵法，极为严密，没人能进去，就连当年的韩刚，也只能在外头敲钟叫人，他乐意理，就理一理，不乐意理，敲上三天他也不会应的。
　　他有时候都忍不住要怀疑，老祖根本就不在里头，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连饭也不叫人送一下？
　　还有，他只说了金矿的事情，又没说别的，老祖怎么知道还不到穷途末路之时？
　　左护法越想越觉得敬畏，许久才转身离去。
　　当天夜里子时。
　　京城，端王府，
　　大家都在沉睡，窗外，却似乎有鸟鸣声响起。
　　声音不算大，却十分古怪，有点像一个男人在尖笑，接连叫了几声，停下来，又叫了几声，反复好几次。
　　躺在床上的韩酒酒，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
　　听着这古怪的鸟鸣声，他慢慢，慢慢地坐正了，黑暗之中，他眼瞳渐渐幽深，然后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天亮的时候，韩枕戈送了一套小面人儿到玥园。
　　荔枝正愁主子这几天不大高兴，一见了如获至宝，等珠珠醒了，立刻拿给她看。
　　珠珠如今上午上武课，下午上文课，所以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找韩酒酒捏面人了。
　　如今收到小面人儿一看，捏的是各种样子的珠珠，有看书的，练武的，笑的，吃饭的，每一个都活灵活现，可可爱爱，珠珠喜欢得不得了。
　　于是等下午，珠珠就叫人把韩酒酒叫过来说话。
　　得了信儿，韩枕戈应了一声，嘴角带笑，随往外走着，忽然想到什么，去窗台上拿了镜子照了照。
　　劣质的小铜镜中，映出了一张脸，酒窝很深，牙齿也白，笑起来本来应该是很甜的，可因为目光幽冷，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割裂感，反而显得十分诡异。
　　他对着镜子笑了笑，一边长长吸气，努力让眼神显得清澈，试了好几次，那幽冷才褪去了一点，但细看，仍旧与韩酒酒有些不同。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嘴唇微动，无声地道：“还是让你来吧。”
　　下一刻，镜中人的眼神重归清澈，他迷惘而又惊惶，来回的看着屋里，又看看自己，不明所以。
　　外头，小厮已经等不及了，道：“韩酒酒？你快点儿，主子还等着呢！”
　　韩酒酒一愣，也来不及多想，连忙道：“来了来了！”
　　一边抱着捏面人的架子，快步走了出去。
　　进了房，团子正看着自己的小面人儿，一见他来，就跳跳蹦蹦地迎了上来，笑得大眼弯弯：“韩酒酒！”
　　他急弯了弯腰，笑着应声：“主子。”
　　团子开开心心地道：“你捏的珠珠可真好看，珠珠可喜欢啦！”
　　他看向桌上，面色一僵。
　　这一套，他本来想捏十二个的，一个月一个，如今才捏了十个，是谁……送到了主子这里？他的怪病又犯了吗？
　　珠珠拉了拉他袖子，仰着小脸：“怎么了？”
　　韩酒酒连忙道：“主子，我本来想捏十二个的，如今还缺两个。”
　　团子恍然：“几道啦！你等一下啊！”
　　她在屋里跑来跑去，来回地找着，然后忽然想到什么，跑过去把荔枝的绣花棚子拿了起来，比在手里，学着荔枝的样子，小脑袋摇摇：“你捏吧！”
　　荔枝连忙把针给她别到一边：“主子，可别拿针。”
　　团子点头：“珠珠拿针扎手手，珠珠不拿，但系韩酒酒可以捏。”
　　韩酒酒连忙点头，就坐下开始捏。
　　盛明麟坐在桌边，一边看书，一边看妹妹，瞧着她这样子笑了笑，就低头继续看书了。
　　团子摆了一会儿姿势，就累了，问：“韩酒酒，你看好了吗？”
　　韩酒酒笑着应声：“看好了主子。”
　　团子就不摆姿势了，搬着小板凳过来，看着他捏。
　　韩酒酒不一会儿就捏好了，团子托在掌心，小心翼翼地给哥哥看：“看，珠珠绣花。”
　　“真棒！”盛明麟笑道：“珠珠真是怎么都可爱。”
　　团子美滋滋，又道：“那第十二个，捏什么呢？”
　　他道：“明天是观音诞，捏拜观音吧。”
　　观音菩萨有三个生日，其中九月十九是涅槃成佛日，所以格外隆重。
　　团子已经不记得去年是怎么过的了，问：“捏观音，不捏珠珠吗？”
　　他道：“捏珠珠扮观音好了。”
　　团子很感兴趣，托腮等着，却觉得他的手好像忽然不那么灵活了似地，好半天没捏出花样来。
　　团子奇怪地道：“韩酒酒，你怎么啦？”
　　他似乎身体一僵，喃喃地道：“我，我怎么了？”
　　团子道：“你不是要捏珠珠扮观音嘛？为什么不捏呀？”
　　韩酒酒抬了抬脸，脸色有些苍白，半天才道：“我，我忽然觉得，捏出来不好看，不如……不如捏主子和盛大威风吧！”
　　团子有点惊讶：“可珠珠和盛大威风，已经有好多了呀！你捏珠珠扮观音吧！”
　　韩酒酒强笑道：“我一时忘了观音诞的样子了，要不先捏个别的，就捏主子，主子……”
　　荔枝笑道：“要不捏主子抱元宝，就像童女的样子。”
　　团子点点头：“好吧。”
　　韩酒酒飞也似地捏着，马上就要捏好了，那边端王妃打发玉食过来道：“明儿观音诞，主子说带着世子爷和殿下去吃一顿素斋，让提前告假。还说霍少沈少谁乐意去就一起去。”
　　盛明麟连忙起身应了。
　　珠珠眼儿亮亮，转头就道：“韩酒酒，那你也去吧，你去看看就会捏啦！”
　　韩酒酒心头一慌，手上劲儿一大，就把刚刚捏好的小面人儿，给捏扁了。

第356章 韩酒酒系好人
　　韩酒酒记得，他以前就有一段时间像现在这样，得了怪病，动不动就会有一阵儿啥也不知道，好像丢了一段记忆，但听别人的意思，好像在这一段儿时间里，他会照常走动说话，旁人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他很慌，总觉得这就好像有别的魂儿藏在他身体里似的。
　　好在后来不知怎么就好了，今天却不知怎么又犯了。
　　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是尽量拗着那人的意思来，他要干什么，他就一定不要；他要捏珠珠扮观音，他就一定不捏。
　　可他在想，这人忽然要捏珠珠扮观音，是不是就是想跟主子去观音诞？
　　如今他硬拗着没捏，可主子还是要带他去观音诞，那他该怎么办？
　　韩酒酒一向知道自己不聪明，但主子聪明。
　　他下了决心，抬头道：“主子，我……”
　　下一刻，他眼神变幻，迅速低下头道：“多谢主子。”
　　团子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摆手手：“不用谢呀！”
　　盛明麟总觉得有哪儿不对，盯着他看了几眼，但看到桌上的绣花小珠珠，又放下心来。
　　他心说他这两天真是魔怔了，见谁都想着易容易容，韩酒酒身边有鸿鹄卫，家里又有锦衣卫，再说就算有人能易容，这手艺是绝对模仿不来的，于是就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韩枕戈应声退了下去。
　　盛明麟叫人跟霍沉昭说了一声，明儿沈凌绝还要上武课，霍沉昭倒是可以去的。
　　随吩咐着，又不由得好笑。
　　端王妃其实不怎么信神佛，所以过观音诞时，旁人都会说去上一趟香，端王妃则直接说吃一顿素斋，好像专为了一顿饭去似地。
　　结果他吩咐的时候，也顺嘴就这么吩咐了。
　　霍沉昭得了信儿就过来了，盛明麟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索性一起去正院吃饭。
　　端王爷没回来用饭，只有他们几个人吃。
　　随吃着，端王妃还道：“昨儿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鸟儿，叫得那叫一个瘆人，就跟戏子捏着嗓子唱戏一样，吓得我不得了，半宿没睡着。”
　　盛明麟道：“我也听到了，好像正是子时，我也吓得不轻。”
　　“对对，”端王妃道：“就是子时钟刚敲过，就叫起来了！所以才格外吓人！”
　　霍沉昭道：“我也听到了，确实是子时刚过……但不像鸟叫吧？我觉得像人。”
　　“等等！”盛明麟道：“这不对啊，我跟娘听到也罢了，我们离得算近，昭哥儿你也听到，这不对吧？你的院子离这么远，哪来的鸟儿，就子时这么一小会儿，在我们所有人的窗外叫？”
　　大家都不由得一顿。
　　玉食忽得失声道：“主子！”
　　她自己有点害怕，叫的声音还挺大，又赶紧压低声音，道：“奴婢上午过去干娘那边，干娘还说，她也听到了鸟叫声。”
　　玉娘的干娘，是一个洒扫的婆子，住的地方离正院真的是非常远了。
　　霍沉昭沉吟道：“如果不是鸟叫，是人的话……譬如说我，我若想让声音及远，就是不像普通人越远越听不清，也不会听着声嘶力竭在喊叫，而是远处的人也听着好像在耳边说话那样，我也可以做到，但范围最多也就……”
　　他想了想：“尽全力也就二十多丈？若在屋内，遮挡很多，应该范围更小。我师父应该是我的两倍？若有比我师父功夫还高的，范围可能再大些。”
　　盛明麟严肃起来，道：“假如说有一个高手，有周伯父两个这么厉害，又或者专精这一门，总之假设他声音能及百丈吧，若在街上施展，我们也是听不到的……”
　　确实，百丈也才五六百步的距离，别处不说，只说正院，离四面的街都很远，所以绝不可能是在街上施展，然后传到他们院里的。
　　霍沉昭惊道：“你是说，有一个高手潜入了端王府？”
　　“是的，很可能。”盛明麟倒是十分冷静，道：“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人想干什么？总不可能这鸟叫能摄魂？所以，这个人应该是想传讯，或者找人？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人在哪儿，只能满院子传声……”
　　他随想随道，“他要找的人肯定不是主子，若是主子，稍微懂一点庭院分布就能猜到哪一个主子在哪个院儿，所以他要找的是下人，哪一个下人？”
　　他与霍沉昭对视了一眼，反正一说到下人，他们全都想到了韩酒酒，特殊的下人想想也就这么一个。
　　可若是韩酒酒，他们想干什么呢？
　　盛明麟皱眉沉吟，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什么，一抬头，就见端王妃和团子挨在一起，正眼睁睁看着他，虽然一大一小，动作表情却非常像。
　　盛明麟被逗笑了，道：“娘亲，珠珠，你们别急，让我想想。”
　　团子点头：“哦！”
　　盛明麟想了会儿，道：“我说不清我是不是疑邻盗斧了……我在想，珠珠有很长时间没见韩酒酒了，今天是韩酒酒自己送了小面人，珠珠才想起来的，然后也是韩酒酒自己，提起了观音诞，所以先不说别的，观音诞就不能去，更不能让珠珠和韩酒酒在一起，珠珠不能出府。”
　　霍沉昭道：“你是说，外头会有人伏击？”
　　盛明麟道：“我是这样想的，假设这个潜入的人，用这种方式找人，那这个被找的人，肯定会给他回应吧，说不定这几串叫声并不是一个人发出的，而是你叫，我回应，然后我找到了你在哪，我们两人开始商议，定计什么的……要不然不合理啊，总不可能大晚上满院子学学鸟叫就走了？”
　　霍沉昭缓缓点头。
　　团子忍不住出声：“韩酒酒系好人！”
　　盛明麟回过手，摸摸她小脑袋：“我也这么觉得，如果有人告诉我，韩酒酒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我是不怎么信的，我眼瞎到这种程度了？”
　　端王妃道：“要不我们跟将军府的人一起去？我们若是在家，他不也在家么？不更危险？”
　　“对，”霍沉昭道：“要不我一会儿去试探一下？”
　　盛明麟道：“让我想想。”
　　三个人就眼睁睁看着他想。
　　珠珠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觉得还怪好玩的，而端王妃虽然觉得头皮发麻，又不敢露出来叫她知道，就没话找话地耳语：“你看你哥哥，又纸上谈兵了。”
　　团子很谨慎地问：“纸上谈兵系很厉害的意系吗？”
　　“不是呀！”不怎么有学问的端王妃，就开始给她解释。
　　团子一听：“才不系！锅锅不系！介里根本就没有纸！这里系桌只！锅锅明明系桌上谈兵！”
　　盛明麟：“……”

第357章 不比不知道一比太尴尬
　　虽然不知道端王妃说了啥，但一听这话，他那脑子，不用想就知道娘俩在叽喳啥，尤其团子还用“我跟你是一伙的我帮你说话了”小眼神儿看着他，盛明麟气乐了。
　　他的弱，在这个家里，已经彻底被玩成一个梗了。
　　盛明麟伸手捞了捞妹妹的胖下巴，带点撒娇地跟端王妃道：“娘亲！”
　　端王妃咳了一声，笑道：“我觉得这个词儿其实很恰当啊，咱们用成语，其实不用在意前人怎么想的，咱想怎么用不就怎么用？他们还能跳出来说咱用得不对？”
　　盛明麟又被逗乐了，也没有跟她争，又道：“万一那人不是韩酒酒，万一那人发现算计不成，狗急跳墙怎么办？”
　　端王妃又道：“他跳墙归跳墙，总不能连跳吧？一路从他那儿跳到我们这儿来？他要是有连跳的本事，那还算计什么，直接动手不就得了？还在这府里当厨子，一当好几年？啊！”
　　她忽然惊悚地吸气，“他会不会是已经给我们投毒了，等到了外头，把什么药粉一洒，我们就失去意识自己跟着他走了？要不然他当厨子为了什么啊！”
　　团子被她的口吻吓到了，一把抱住她：“娘亲，怕怕！怕怕！”
　　“不怕不怕啊！”端王妃道：“娘亲是……故意编故事吓你哥哥呢，来来乖宝，让漂亮哥哥给把把脉。”
　　霍沉昭被她说的，还真有点不放心，伸手把了把，端王妃自己也害怕，也伸手叫他给把了把。
　　盛明麟扶额。
　　为什么这么严重的事情，端王妃也这么认真在参与讨论，但气氛忽然就变得这么不正经？
　　霍沉昭也有点儿好笑，道：“我先去试探下吧，不管怎么说，先打乱他们的计划，再说，说不定不是韩酒酒呢？总不能我们全都看走眼？”
　　盛明麟道：“我跟你一起。”
　　霍沉昭道：“我自己去吧，万一……你在这儿守着伯母跟珠珠。”
　　盛明麟懂了，默默点头，又道：“光明不光明的手段，都预备着点。”
　　霍沉昭点了点头：“我知道。”
　　于是几人急匆匆吃完了饭，盛明麟还调了一些护卫过来，然后霍沉昭才过去了。
　　此时，韩枕戈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小屋里。
　　窗台上有一个韩酒酒捏的小院，小院儿不大，里头也只有一间小屋，院子正中有一个正在捏面人的韩酒酒，门前停着马车，梳着发包包的小团子正坐在他面前的小板凳上，双手托腮看着，几个或文雅或跳脱的少年，正站在团子身后说笑。
　　这就是韩酒酒理想中的未来，独居在一间小院中，捏着面人，还拥有几个喜欢他的手艺，偶尔会来看他的朋友。
　　韩枕戈嫌弃地啧了一声。
　　在小院旁边，是一个捏出来的碗，碗里是珠珠之前送给他的，捏得丑丑却牵着手的面人儿。
　　韩枕戈更加嫌弃，伸出手，平平压了下去，已经干了的面人儿硬梆梆地，却仍是被他的手压碎了，碎成了一片。
　　他可不是他，会喜欢这么没出息的东西。
　　他讨厌那个软弱的灵魂，却偏偏赶不走他。
　　自从他来了，就一直与那个人，共同居住在这个身体里。
　　好在他比他强大，他知道他的存在，他却不知道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干过什么事。
　　但他也不是完全没用的。
　　他单纯且善良，是聪明人最喜欢相处的那一种人，所以他顺利进了端王府，成了一个受主子器重的……厨子。
　　一个厨子！
　　韩枕戈再一次嫌弃地啧声。
　　好在哪怕是厨子，也起码知道了一件事。
　　小公主，很受宠。
　　所以，明天的观音诞，他只需要趁乱掳走小公主，想必就可以让那个糟老头子满意了。
　　就算不够，大不了再掳走盛明麟？
　　他不会在这儿干等着糟老头给他下命令，那糟老头人老成精，他的命令，一定非常麻烦。
　　万一三年五年做不完，韩酒酒那个蠢货还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真是想想就烦。
　　就在这时，外头，脚步声传了过来。
　　韩枕戈眼神一厉，迅速站起，想了想，随手从面盒里抓了一小团面，在手上胡乱捏着，一边走到门边，微侧头听着。
　　走过来的霍沉昭，也把他这一系列动作听在了耳中。
　　他好像毫无察觉，脚下仍旧不快不慢，走到韩枕戈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韩酒酒，你在吗？”
　　韩枕戈定了定神：“在。”
　　他打开门，努力绽放出单纯的笑：“霍少，有何吩咐？”
　　霍沉昭道：“我有点事情想麻烦你。”
　　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韩枕戈犹豫了一下，还是只能让开了身，霍沉昭动作自然，直接进了门自己坐下，一别眼间，却见桌上，韩酒酒的字迹写着“你是谁”？“你出来”！“你想干什么”？
　　霍沉昭心中愕然。
　　因为他见过好几次韩酒酒描花样，很熟悉他那种有点奇怪的字迹，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有什么人，为什么韩酒酒不说话，要用写的？
　　心里诧异，面上续道：“你帮我捏一个小小的观音像吧，摆在桌上那种，现在就要。”
　　韩枕戈垂了垂眼。
　　他这时候让韩酒酒出来倒是容易，可是他不会那么听话就给他捏地。
　　而且看霍沉昭的表现，他明显是起疑了。
　　韩枕戈性子暴躁，不耐烦多想，心里冷冷地道“那就先抓他好了，就当是个捎头。”
　　心里想着，他慢慢往桌前走，道：“捏观音？为何要捏观音？你是做了亏心事吗？”
　　如果说刚进来的时候，他还在装，这会儿已经完全不装了。
　　霍沉昭愕然抬头。
　　两人几乎同时抬手，韩枕戈一掌拍出，而霍沉昭在感觉到这道掌风的时候，就整个人往外一滑，飞也似地掠身出去。
　　韩枕戈轻咦了一声。
　　他没想到他的功夫这么好。
　　但再好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追上去继续打，霍沉昭年纪虽小，性子却沉稳，一点不逞强，口中接连呼哨示警，手已经在袖中一翻，握住了药粉丸子。
　　端王府的护卫，还有两个江湖好手，听到示警都往这边掠来。
　　第一个赶到的就是沈凌绝，二话不说就迎了上来，与霍沉昭双战那人，一边打一边还惊呼：“韩酒酒！！我天哪，是别人冒充的吧？”
　　那两个江湖好手，如今是七皇子的武师傅，本来两人都自视甚高，平时也十分傲气，出来的时候颇有些“终于有机会露一手”的自矜。
　　可是赶到了一看，两人面面相觑。
　　咋说呢，两人本事虽不大，眼光还是有的，虽然说不出具体差距有多大，但人家比他们强太多还是看的出来的。
　　两个经常看到的少年，比他们强得多。
　　而这个似乎是厨子的少年，比他们更强。
　　他们连上去助阵，都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太尴尬了。

第358章 韩酒酒别打架呀
　　盛明麟一听到霍沉昭做哨，就不由脸色一沉。
　　虽然他们嘴上说着万一，其实并没有想过真会有万一。
　　若他是韩酒酒，一个人能甘心在府上当五年厨子，又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小事翻脸？
　　就算是易容的，被戳穿之后也应该是逃走，他在端王府一动手，那等于是把他自己和九族的命都押上了赌台。
　　怎么这么疯？
　　可这会儿临时出去更容易出事，只能继续在屋里守着，然后盛明麟忽然想到：“盛大威风！珠珠，盛大威风！”
　　团子也不叫人，直接在院中大叫：“盛大威风！盛大威风你快来救我们呀！”
　　其实离得很远，但不知道是盛大威风耳朵特别灵，还是心有灵犀，不大会儿，就听到鼓翼之声，盛大威风飞了过来，蜷着一只爪子单腿站在了门口。
　　盛明麟道：“有坏人在府里，你好生保护珠珠和娘亲。”
　　盛大威风点头：“嘎。”
　　盛明麟深恨自己不会功夫，要不然这会儿就可以去帮忙了，要不然也可以让盛大威风在帮忙。
　　其实从打起来到现在也不到一刻钟，但感觉中已经很久，他急得团团转。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聪明，似乎也没用处了。
　　就在这时，忽听接连呼啸，越来越近，端王妃一把抓起了一个圆凳子，盛明麟也抓起了一个烛台，一伙下人抖抖索索地把几人围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一人扑了下来，后头跟着霍沉昭和沈凌绝。
　　盛大威风鼓翼扑上，韩枕戈挥洒还击。
　　珠珠被围在中间，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外头人声鸟啸乱成一片。
　　她觉得大家全都这么厉害，韩酒酒还不是被压着打？说不定已经被打成了饼饼。
　　团子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大声道：“韩酒酒！！韩酒酒你别打架呀，打架疼疼呀！！”
　　一片混乱之中，珠珠的声儿并不大，奶声奶气中带着哽咽。
　　韩枕戈的动作却猛然一窒。
　　就在这一刻，那个一直乖顺到懦弱的灵魂，居然在跟他抢夺身体！！
　　一个疏神，霍沉昭一掌重重拍到了他背上，韩枕戈整个人一跌，一咬牙，掉头就走，飞也似地消失了。
　　霍沉昭和沈凌绝追了上去，约摸一刻多钟，才转了回来，道：“追不上。”
　　沈凌绝都无语了，道：“这个世上的好手，什么时候这么多了？他娘的这个到底是不是韩酒酒？”
　　盛明麟正抱着妹妹哄。
　　一听说韩酒酒没事，反倒是漂亮锅锅和星星锅锅有事，团子登时就急了，过来挨个儿看过，摸摸脸，一边气鼓鼓地道：“他柴不系韩酒酒！韩酒酒乖乖哒，甜甜哒，他柴不系！”
　　小人儿气到跺脚脚：“他系大坏蛋！不系韩酒酒！”
　　三个哥哥围着她，都不住地点头，异口同声：“对对对，他是大坏蛋，不是韩酒酒！”
　　珠珠又去看盛大威风。
　　盛大威风像人一样“坐”在那儿，翘着一只脚，珠珠看到牠黑黑的脚爪，忽然咦了一声，蹲下细看。
　　盛明麟趁这空儿，问沈凌绝：“他比廖夫人还厉害？”
　　沈凌绝摇了摇头：“我跟廖夫人，不算是认真打，不好比较，但反正这个人还挺厉害的，大概有三四个我这么厉害，我跟昭哥儿合力……咋说呢，若是我们俩配合再默契一点，也能有五六分胜算。”
　　霍沉昭道：“等我仔细想想，大概能有七八分胜算。”
　　盛明麟问他：“没用迷　药？”
　　“别提了，”霍沉昭道：“用了，他甩袖拂走了，迷昏了两个护卫。我去看看。”
　　他赶紧过去了。
　　盛明麟又回去看妹妹，却见妹妹站在盛大威风面前一动不动，歪着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明麟搂住她：“怎么了乖宝？”
　　团子小大人儿一样叹了口气：“好久好久之前……就系四锅锅挖地那一天，珠珠做梦，梦到一个老头头，穿着黑黑的披风，还带着帽帽，脸脸也有黑布布，手好大好瘦呀，就像盛大威风的爪只。”
　　她一边说一边努力想：“地上还有一个人债哭哭，头发有黑有白，但，但后来珠珠一下只醒啦，锅锅在车下头抱珠珠下车，珠珠的梦梦就没惹。”
　　盛明麟微愣，然后他道：“哭得是女人吗？你见到那女人的脸了吗？像不像之前哥哥画的那张画像？”
　　团子想了想，眼儿一亮：“像呀！就系这样，又老又小的样只！”
　　盛明麟恍然点头，道：“好，哥哥知道了，你看天这么黑了，珠珠儿洗脸睡觉觉了好不好？”
　　团子乖乖点头，盛明麟就把她送回屋里，跟端王妃道：“娘亲，让珠珠在这睡吧，爹爹回来之前我们都在这儿守着。”
　　端王妃应了一声，接过珠珠，下人赶紧上前伺候，盛明麟就退了出去，在小花厅跟他们说话。
　　霍沉昭看了看那些受伤的护卫，又给了解药，然后去韩酒酒屋里找了找，把他写了字的几张纸，都拿了过来。
　　分别是“你是谁”、“你出来”、“你想干什么”，还有一个是“再不出来我就自尽”。
　　盛明麟讶然：“这确认是韩酒酒的字？”
　　“对，”霍沉昭道：“他写字很古怪，有些画画的技法但又不是正经画画，我认得出来。”
　　沈凌绝道：“‘再不出来我就自尽’……能用自己威胁，那这个人，肯定跟韩酒酒关系匪浅啊！”
　　霍沉昭道：“你不觉得‘你出来’这个词儿也很奇怪吗？如果那人躲在什么地方，韩酒酒应该是四处找或者问，可他却是写出来，难道是有人躲在暗处点了他的穴？可他的屋子，只有那么大，也藏不了人，如果不在屋里，他写字又有何用，旁人又看不到。”
　　两人说着话，才发现盛明麟一直没开口，霍沉昭道：“明麟？”
　　盛明麟吸了口气：“我……我有一个很离奇的想法。”
　　他眉头紧皱：“下午的时候，这个韩酒酒，就有点怪，他一会要捏珠珠扮观音，一会儿又不捏了，而且一会会捏一会不会，总之自相矛盾……那种微妙的感觉，我也没法给你们复述出来。”
　　他手指点着纸条：“而且他又说，‘再不出来我就自尽’，你们有没有想过，写字交谈一般用于两个人都能看到字的情形下？可一来，从头到尾没人看到‘第二个人’，二来，‘自尽’能威胁到的是什么情形？所以这个‘出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从他身体里出来？”
　　沈凌绝没听懂：“什么意思啊？”
　　盛明麟吸了吸气：“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进入了韩酒酒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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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的得地”的问题，我的回复被删了，我在这解释下，因为我懒，以前习惯只用“的”，后来读者提醒，考虑到会有小朋友看，所以我这本只要有时间会尽量分一下，但一赶稿还是会错，大家多包涵，因为上传后再改很麻烦，不是我改了就可以还得找网站改，所以单错字我一般不改的。抱歉啦，学生朋友千万别跟我学。抱抱～

第359章 真的是亲爷俩
　　沈凌绝被他说的背心发凉：“怎么会有这种事儿啊！！”
　　“我也觉得匪夷所思，”盛明麟正色道：“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所有事情，一下子全都合理了，你说是不是？”
　　沈凌绝瞪大眼睛无言以对。
　　霍沉昭倒是认真想了许久，然后点点头：“对。虽然很离奇，可要是这样，就一下子合理了。”
　　沈凌绝满脸崩溃：“要是世上真有这样的邪术，那，那我们呢？会不会有什么恶鬼进我们的身体，要是演得像，我爷爷也认不出来，你们也认不出来咋办？那他干的坏事，不就全成了我干的？那我呢？我又死了？”
　　说到这儿，他忽然一顿，表情一下子恢复了：“陈善？”
　　盛明麟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他。
　　他就是因为陈善，所以才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毕竟陈善也算是魂魄进入了别人的身体。
　　结果沈凌绝吃过这么大的亏，居然直到现在才把陈善给想起来，这种搁下爪子就忘的人，也真是叫人羡慕了。
　　盛明麟道：“我当初就问过，系统不可能在同一时空有两个，所以这个人跟陈善的情形肯定是不一样的，你不用担心。”
　　他顿了一下，声音压低：“我想说的是，这么大的事情，前世，为什么没发生过？在我记忆中没有发生过，你呢？”
　　沈凌绝摇了摇头。
　　盛明麟道：“廖夫人的动作，在几年前就开始了，但前世并没有暴露出来，所以，应该是被人及时控制了。也所以，前世与今生，不同的地方在哪里？影响了廖夫人背后那个人？引出了这么多的事儿？”
　　此时，端王爷回了府，一进门就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氛，然后随往里走，随听着管家禀报了。
　　这会儿护卫还在院子外头，屋里也亮着灯，盛明麟三人正在小花厅说话，端王爷也不管他们，先进屋看了看媳妇儿。
　　珠珠已经睡着了，摊手摊脚无忧无虑的样子，端王妃倚在床边，闭着眼睛假寐。
　　端王爷过去跟媳妇说了几句话，换了衣裳，这才过去小花厅这边。
　　小花厅没有留下人伺候，但外头守着的下人也没敢挡他，端王爷直接进去，就听见盛明麟说了这句话，他直接道：“不同的地方在于，陈善的药失效了。”
　　盛明麟一凝眉。
　　端王爷直接进来坐下，盛明麟站起身，给他倒了茶，端王爷就端起来喝了一口。
　　盛明麟放下茶壶坐回去，缓缓点头：“对。”
　　他随想随道：“陈善这个人，可能是因为久病，与外界接触不多，所以很信话本子，譬如说什么王爷，锦衣卫，又是什么大侠、杀手……”
　　端王爷忍不住补充，主要是实在印象深刻：“太监。”
　　“对，太监。”盛明麟也有点好笑：“总之不管什么人，好像她都能憧憬出美好的爱情，而且她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最拿的出手的也就是药了。”
　　“咱们先假设，有这么一个人，得过陈善的神药，能返老还童又或者百病皆消之类的，于是这个人就很安于现状，没想着改朝换代，但药忽然失效了，这个人自然就急了，自然要做一些什么。”
　　端王爷道：“所以，之前廖红莲选中齐王，很可能并非偶然，齐王除了与陈善认识这一点之外，其它方面，并非无可替代。韩枕戈进端王府，说不定也不是偶然，厨子什么的，哪儿不能做？”
　　盛明麟缓缓点头。
　　沈凌绝忍不住吐槽：“这个人，也真称得上流毒无穷了！烦人！”
　　盛明麟忽然一笑，道：“如果是这样，那倒简单了。”
　　端王爷：“确实，试试吧。”
　　然后端王爷喝茶，盛明麟也喝了口茶，沈凌绝等了半天两人都不说话，就急了：“哪里简单了，你们想到了什么啊！你们可真是亲爷俩！全都又聪明心眼又不好，就知道卖关子。”
　　端王爷：“嗯？？”
　　沈凌绝迅速改口：“我说明麟，没说你，真没说你。”
　　端王爷一本正经地道：“那你下次说他，提着名字说，不要误伤旁人。”
　　沈凌绝：“……”
　　是亲的吗？确定是亲爹吗？
　　盛明麟就好像在他心里安了个耳朵一样，道：“是亲的。”
　　一边又笑道：“你倒是动动脑子，别老听我说。我们的意思是，如果他图的是药，那用昭哥儿钓一钓就是了，端王府本来就是陈善待过的地方，现成的饵。只是昭哥要万万小心才行。”
　　霍沉昭点了点头。
　　沈凌绝恍然，他问：“可昭哥儿是咱们一伙的，他会信吗？”
　　“当然会信，”盛明麟道：“他又没有别的办法了，这就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他心里乐意信，就会信的。”
　　“行吧，”沈凌绝点了点头，“其实直接问陈善不就是了，她不是还活着吗？”
　　盛明麟嗯了声：“肯定要问的，不过一定要小心，别把旁人引到那儿去了。另外陈善活得糊里糊涂，她未必说的清楚。”
　　“行了，孩子们，”端王爷打了个哈欠：“不早了，咱散了吧。”
　　盛明麟一边站起来一边道：“爹，你小心点儿，我觉得那人脾气不大好，小心他杀个回马枪。”
　　端王爷嫌他啰嗦，抬脸问：“我怎么小心？”
　　盛明麟道：“别睡觉了？好好守着娘亲和珠珠？”然后他故意小声嘀咕：“虽然打不过但心意可贵啊！”
　　端王爷：“滚！！”
　　盛明麟笑着起身走了，原来弱这个梗，拿来玩别人的时候也是挺有趣的么！
　　走到门口他又想起来，道：“对了爹，度厄大师？”
　　端王爷挥手，盛明麟就直接走了，出来之后他又去叮嘱了盛大威风守着，然后才真的走了。
　　沈凌绝道：“你跟你爹挺好玩的，有事的时候你一句我一句，配合挺默契，想的都是一个路子，说半句话就懂了。可一没事，就有点王不见王那意思。”
　　盛明麟笑道：“大概他讨厌蛐蛐吧。”
　　沈凌绝并不知道青蛐蛐生了个蓝蛐蛐的梗，问：“什么意思？”
　　盛明麟笑道：“不说了，你回去睡，也警醒些，别睡太沉，我跟昭哥儿一起睡。”
　　沈凌绝应了一声，看了看天色：“行，那我走了，有事明天再说。”他就直接跑了。
　　霍沉昭跟他回了泽园，他们进去许久之后，边角一间院落的屋檐下，一个人影轻轻一翻，大鸟一般落到了地上，面色阴冷。
　　他本来想等珠珠回了房再下手把她掳走，没想到他们这么警惕，他人都走了，还这么小心……
　　不过也无所谓，总有机会的。
　　他翻身跃了出去。

第360章 珠珠的朋友太少了
　　离得太远了，霍沉昭也没有听到，他低声跟盛明麟商议，“我的房里，那些医书一定要放好，然后，我想想，挑一两个稀奇的丸药出来造声势，你再叫无歧帮着传传。”
　　盛明麟正闭目思忖，道：“不用传，这种事不用太刻意。”
　　他正寻思别的，没解释，只道：“你睡吧，不早了。”
　　霍沉昭道：“我给你点着穴位，你再运行几遍惊鸿？”
　　盛明麟立马躺正了：“来。”
　　霍沉昭直接虚空抓了一杆笔，给他一一点着穴位，盛明麟努力运行，本来还想运行完了安静想事儿的，结果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听说武人看书能催眠，文人学武自然也催眠，古人诚不欺我。
　　第二天，肯定也不能去吃素斋了，端王妃也没出门，就在房里算了算帐。
　　盛明麟估摸着珠珠起床的时间过来，团子醒了，第一句话就问：“韩酒酒回来了吗？”
　　盛明麟道：“没有。”
　　团子就很悲伤，坐起来，耷拉着小脑袋：“韩酒酒为行么要跟漂亮锅锅打架呀！韩酒酒可系珠珠的朋友呀！珠珠的朋友介么介么少，只有……秦锅锅，星星锅锅，许先生，云朵叔叔，郑伴伴，何伴伴……”
　　她说的伴伴，其实是跟明熙帝学的，郑忠顺从小跟着明熙帝，明熙帝偶尔会叫他大伴或者伴伴，本来是陪伴的意思，到了珠珠这里，就是所有她喜欢的太监不管年纪大还是小，全都是伴伴。
　　珠珠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说，超悲伤地扳完了手指头，又把脚脚一抱，开始扳脚趾头，扳了一只脚脚，另一只脚脚只扳了一个。
　　团子更悲伤了：“珠珠的朋友也太少啦！脚脚都用不完！！现债又少惹一个，珠珠好难过啊！”
　　全程看着的盛明麟：“……”
　　你别难过了，你哥哥我更难过，你的朋友比哥哥的还多。
　　但盛明麟还是只能道：“珠珠儿别急，韩酒酒应该没事的，昨天晚上那个不是韩酒酒，是别人冒充的。”
　　团子问：“那韩酒酒行么时候回来呀？”
　　盛明麟摇了摇头：“不知道。”
　　其实韩酒酒应该回不来了，就算将来可以杀死那个他身体里的人，谁知道会不会又有别的事情发生？所以谁还敢让他接近珠珠？
　　盛明麟道：“那个害了韩酒酒的坏蛋，可能还要害别人，所以在抓到他之前，珠珠不管去哪儿，一定要带着盛大威风，好不好？”
　　团子有点怕怕：“他很腻害吗？比……比漂亮锅锅和七锅锅还腻害吗？”
　　盛明麟无比善良，没有趁机破坏他们在团子这儿的形象：“不是的，是因为没跟他打过，所以摸不清他的路数，怕打起来护不住珠珠。”
　　团子恍然点头。
　　盛明麟又跟端王妃道：“娘亲，您也要小心，这两日最好不要到处走，我想让昭哥和凌绝轮流在你身边……”
　　端王妃笑道：“没事儿，你不用太担心，也不能为了一个坏人，咱日子就不过了是不是？我跟你舅舅要了两个人，估计一会儿就来了，加上咱这边本来就有的两个，我和你爹身边就都有人了，你只顾好你自己和珠珠，昭哥儿和凌绝还有盛大威风，全都好生护着你们就成。”
　　盛明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追问：“来的两个人，功夫不错吧？”
　　端王妃笑着道：“功夫比咱家这两个好，我和你爹一人分一个好的，分一个咱家不好的，用不着非得打赢，能撑几下子就够了，我又不去那种冷清地方，你放心就是。”
　　盛明麟点了点头，就哄着珠珠在这边吃饭，不大会儿，谢大将军的人就到了。
　　可能是端王妃写信把他吓着了，谢大将军一下子派了六个人过来，据说功夫都很好，这下就好说了，直接两个打发去端王爷身边，两个留在端王妃身边，两个跟着他们兄妹俩。
　　端王爷虽然没啥当爹的沉稳，但办事儿还是很靠谱的，这边人刚打发出去，那边他的人也回来了，说“度厄大师不在京城，衍一大师说这事不归他管。”
　　衍一说话比较云遮雾罩，这估计不知道说了啥，被端王爷给简化了。
　　其实盛明麟比较想听听衍一大师的原话，好分析分析……结果就这？
　　不归他管是什么意思？那就说明不涉及鬼神之事了？那是啥事儿？
　　盛明麟心里纳闷，一到北院，就叫秦江白的打发他的心腹去问问陈善。
　　这边珠珠照常上武课，霍沉昭和盛明麟、秦江白，全都在外头站着看着。
　　那两个高手暂时不能进这边儿，但也在端王府北门处等着，若有什么事儿，一声呼哨就来了。
　　珠珠兴头儿不高，但因为同窗越来越厉害了，所以还是挺认真在走楼梯，才刚走到最上头，正要去滑滑梯，就听身边的沈凌绝一声长啸。
　　团子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秦江白跃上来抱住了。
　　回头时，沈凌绝和霍沉昭正双战韩枕戈。
　　大白天，看得更加分明，韩枕戈平时软甜的脸满是冷漠，双眼幽冷犀利，跟韩酒酒一点也不像，可又分明就是韩酒酒。
　　团子看着，一下子就哭了，一边哭一边道：“韩酒酒！珠珠债介里呀！我们系好朋友呀！你们别打架啦，别打架啦！”
　　只不过是一个小奶娃一声叫，那蠢货居然再一次躁动，再一次试图抢回身体的主控权！！
　　韩枕戈气恼极了，幸好这一次早有防备，没有露出破绽。
　　珠珠被秦江白抱着跃回屋中，远远还能听到她的哭声：“把韩酒酒还给我，呜呜，大坏蛋，大坏蛋，韩酒酒，珠珠帮你打坏蛋，救你回家……”
　　她挣扎不开，嚎啕大哭。
　　听着那哭声，韩酒酒在意识中不住地挣扎。
　　韩枕戈手都抬不起来，连番遇险，不敢再战，掉头就跑，然后被两个新来的高手挡住。
　　四人围攻之下，就算好好的韩枕戈也未必能赢，更何况，韩酒酒一直在拼命捣乱。
　　韩枕戈接连被拍中，肺腑受创，吐了口血出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从墙头滑下去，沈凌绝劈手就抓了过来。

第361章 给块糖吃就满足的傻子
　　沈凌绝马上就要抓到他小臂，斜刺里，忽有人拍出一掌。
　　沈凌绝平时虽然憨一点，打起架来却一点不憨，在空中一滚，飞也似地让开。
　　下一刻，一股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直接把几人震开，一个黑衣人一手拖住韩枕戈的胳膊，飞也似地遁走，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几乎快成了一道光影，几人追都追不上。
　　那人一直把韩枕戈拖到了一间庭院，才松了手，韩枕戈摔到了地上。
　　男人缓缓在椅中坐下，手臂和腿都有些不自觉地颤抖，却强行抑住，半晌才温和道：“小戈，你可还好？”
　　韩枕戈双手摊开，直接在地面上躺平了，冷笑道：“你在哪儿藏着呢？”
　　男人皱眉：“这话何意？”
　　韩枕戈笑嘻嘻地道：“我从来不信那些在最后关头赶到救人的事儿！怎么着，不到最后关头救不了人？早来一会儿你能死是不是？所以你在哪儿藏着呢？非得藏着瞅着，等到我受伤打不过了，才过来救我？想让我感激你？”
　　他哧笑：“我感激得不得了，我感激你祖宗八代呢！”
　　男人长长吸气，显然气得不轻：“他们有四个人！救人也要看时机的！他们自觉胜利在望，略微松懈我才好插进去救你！让你受伤，我有什么好处？！”
　　韩枕戈道：“怎么没好处？你可以市！恩！啊！”
　　男人怒得直运气，韩枕戈却满不在乎。
　　最终，男人闭了闭眼睛，尽量心平气和地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没进端王府？”
　　韩枕戈吊二郎当的说了几句，男人越听越怒，所以，他才来了短短一天，就把大好局面搅成了这样子？
　　他忍不住缓缓抬手，看着自己苍老到不似人手的手。
　　他今年一百零一岁。
　　可是，就在几个月前，他还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
　　他以为他可以一直如此，毕竟，他手里足足还有三颗回春丹。
　　可一夜之间，他迅速败落，先是五脏六腑，如今，外表也渐渐起了变化，最先变化的就是手，甚至连余下的三粒回春丹，也都一夜之间失去了气味和光泽，如同泥土。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好在，早在陈善死之前，他就一直在想办法。
　　他曾经分出一枚神药，找神医去研究，耗费好几年，浪费药物无数，造出来的药不能返老还童，却意外地拥有了提升内力的效用。
　　只是药材珍贵，加上会影响寿数，所以不好多用，但造出几个绝顶高手，足够了。
　　可他要的是回春丹，要的是返老还童！
　　他虽然名义上是圣教老祖，私下里，却热衷于以各种身份游走在江湖上，到了七八十时，因为内息高驻颜有术，外表看着才三四十岁，还能吸引到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投怀送抱！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很多事情他已经力不从心了。
　　所以，在陈善出现之前，他就已经为了长生汲汲营营数年。
　　他曾经得到过一个不知何人传下来的秘法。
　　找一些性子面乎，嘴拙又聪明的孩子，用各种方法折磨虐待，天长日久，日夜不休，然后再猛然加码，就这样反复试验，有可能会引得恶鬼傍身，而这样的恶鬼，通常拥有异乎寻常的本事。
　　让恶鬼得到他想要的，等恶鬼离开之后，留下的躯壳，就可以容纳他这样成人的魂魄，再活一辈子。
　　那些年中，他不知道找了多少这样的孩子，但不管怎么虐待，总是不能成功。
　　一直到后来，终于成功了两个。
　　第一个孩子，真真聪明绝顶，简直就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可这个孩子想要的是位极人臣，那么，等达到恶鬼的愿望之后，这个身体必然年纪不小了，这一点不好。
　　另一个，就是韩枕戈。
　　他也很优秀，学武算得上奇才，可惜性子急躁，又没有明确的愿望，且长相太过乖甜，他也有些不满意。
　　于是他暂且把这两人放出去，让他们想法子实现愿望，然后他想继续制造一个更完美的。
　　就在这时，他手下的人，当年的左护法，遇上了陈善，献上了回春丹。
　　他欣喜若狂，便调集一拨美少年调查她，色诱她，从她手中拿到神药，再去研究这神药……就把恶鬼的事儿给放下了。
　　谁能知道有一天，药会失效呢？
　　于是韩枕戈和那个孩子，竟成了他唯一的后路！
　　他缓缓地道：“别去招惹端王府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如今有没有想要的？”
　　韩枕戈笑道：“我有没有想要的，你不知道？我多少年没醒了，你难道心里没数？”
　　老祖也有些怒了：“你一昧地与我争吵有何意思？是我招你来的，不求你感激，你也不用拿我当仇人！”
　　“呵！”韩枕戈笑道：“你招我来，难道是为了我吗？还不是为了你自己？”
　　老祖一怒，却又缓缓平伏了：“就算我是为了自己又如何？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为你筹谋？不管怎么说，是因为我，你才多了这一世！所以，你想要什么？”
　　韩枕戈笑道：“我想当皇上。”
　　老祖怒喝：“不要胡闹！”
　　韩枕戈挑眉：“我怎么就是胡闹了？那蠢货在端王府当厨子，这背后，难道不是你的手笔？你一心让他变成一个给块糖吃就满足的傻子……可我不是他，我没有他那么没出息！我要当就当人上人，我要当皇帝，我要这世上，再也没人能对我颐指气使！”
　　老祖惊怒交加：“你，你认真的？”
　　“当然！”韩枕戈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这世上，有几个人不想当皇帝呢？”
　　老祖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拂袖而去！
　　韩枕戈冷哧一声，再次双手一伸，仰躺在了地上，眼瞳深深。
　　他才不想当皇帝。
　　但，他也不想把这个身体给他用。
　　给那个蠢货用，是因为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他的，给糟老头用，凭什么？
　　凭他老，凭他丑，凭他骗人不眨眼？呵！

第362章 只有珠珠一个好朋友
　　另一边，沈凌绝几个人没追上披风人，迅速退了回来。
　　盛明麟道：“后来的这个人，看到长相了吗？”
　　“没，”沈凌绝道：“戴了个头罩，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连眼都没露出来。”
　　霍沉昭道：“他袖子很长，我只看到了他半截手，又黑又瘦，应该很苍老，但指甲修剪的很整齐还很干净，应该是个讲究人。”
　　行吧，这就对上了，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从珠珠的梦来看，这个人应该是圣教的，且是廖夫人的上司。
　　盛明麟先派了几个锦衣卫去给他爹报个信儿。
　　圣教的人只怕是冲着他或者珠珠来的，虽然他们这样的高手，兵马司和锦衣卫都打不过，但闹到这样，必须得全城搜捕一下了，否则皇室颜面何存。
　　然后他们先回去哄妹妹。
　　一进门，就见珠珠坐在秦江白的鞋子上，翻来覆去地叨叨：“秦锅锅太笨啦，秦锅锅大笨蛋！”
　　秦江白弯腰看着她，满脸无奈的笑。
　　盛明麟笑道：“你干什么了？”
　　秦江白笑道：“我跟珠珠说，让她多交几个朋友，然后珠珠说，这件事跟朋友多少又没关系，就算她有一百个朋友，手手脚脚都数不过来，每一个朋友也都是有寄几的小心心的。”
　　“我又说，那要不你把韩酒酒的小心心送给我，我替你难过。珠珠说，这个不能送的，朋友不在家，小心心就一直空在那儿了，每次看到就会难过一下下。还问我是不是没有朋友，怎么连这个也不懂，问我她的哥哥，就是你，在我心里是不是没有小心心住。”
　　虽然他学的一点也不像，但大家都自动脑补成功了，就忍不住好笑。
　　盛明麟笑道：“问你呢！我是不是你的朋友，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小心心住？你给个准话，你要是连小心心都不给住，我可就上别人心里住去了。”
　　秦江白笑得收不住：“有！大心心都给你住！”
　　团子本来坐着秦江白的脚，他笑得发抖，团子被晃得坐不住，站起来，仰着小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疑惑地道：“你们为行么笑？这系很重要的系情呀！又不好笑！”
　　盛明麟立刻道：“我一想到我在秦锅锅心里有小心心住就开心得不得了。”
　　沈凌绝：“我也是。”
　　霍沉昭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是。”
　　“哦！”团子回看了秦江白一眼，小眼神儿写着羡慕，然后她自己哒哒哒走到门边，朝外头看了看，小大人儿一样叹口气：“唉！”
　　盛明麟赶紧过去抱着小团子：“珠珠儿不难过了啊，我们回家吃饭饭了。”
　　团子耷拉着小脑袋：“锅锅，珠珠有好多朋友，秦锅锅也有好多朋友，介个朋友不债家，呐个朋友就债家，总有朋友陪。可系，韩酒酒可能几有珠珠一个好朋友，他被坏人抓肘惹，看不到珠珠，他多难过呀！”
　　盛明麟不由哑然。
　　大人总觉得小孩什么也不懂，其实她们什么都懂。
　　大家觉得孩子话可爱，可孩子有时候说出来的是真理。
　　盛明麟也没有再安慰她，由着小团子难过了一会。
　　下午的时候，派去找陈善的锦衣卫也回来了。
　　陈善说，她对随身老爷爷什么的不感兴趣，也不喜欢爹系男友和大叔，只喜欢花美男，所以她记得很清楚，她从来没有把药给过老年中年男人。
　　但她也说了，有人跟她要过回春丹，说是给家里老人用的，具体是谁记不清了，好像不止一个。
　　盛明麟一听到回春丹，就有印象了。
　　他对于陈善召出来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简单算算应该送出去三四颗回春丹，只是他不知道回春丹能返老还童？或者延年益寿？
　　所以起初没有注意。
　　但这些人都不是京城人，都是邂逅的少侠书生什么的，肯定是那人派过来的。
　　所以很可能是连吃下去的药，连没吃下去的药，全都失效了，所以那人才急了。
　　就在这时，他突发奇想，跟珠珠说了一声，把系统叫出来问了问。
　　他在想，衍一大师说这种，“一体双魂”不关他的事，那，这会不会是一种怪病呢？
　　本来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异想天开，没想到系统检索了一下，居然真的推了一个解释出来，叫做“双重/多重人格”。
　　盛明麟屏声息气地细看，随看随低声给霍沉昭念了一遍。
　　后世说这种是一种心理障碍，学术上叫做分离性身份障碍，这里头有很多词儿很奇怪，他看得有些费力，譬如什么“创伤性生活事件”、“成长过程中防御能力的习得”，又有什么“逐渐积累的不良环境”什么的。
　　但意思他懂了，就是说，比如说一个人，当周围的压力大到他无法承受时，就有可能会衍生出一个与他“主人格”不同的另一种人格，叫做亚人格。
　　亚人格的出现，是为了缓解压力，解决问题，自我保护……这是人体的一种防御机制和调适机制。
　　但，一般来说，每一个人格都是完整的，有自己的记忆、行为和偏好的，几乎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盛明麟问：“但，韩酒酒……我是说，有的人格，明显知道另一个的存在。”
　　统统道：“也会有这样的个例，但总得来说，极少，就连双重人格的情形都是很少的。”
　　它又检索到一些补充说明给他看。
　　看下来，有一点比较重要，就是说，这些人格的衍生，总得来说，全都是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所以，衍生出的亚人格，哪怕是一个杀人放火的暴徒，也仍旧会本能地保护主人格，就算不知道主人格的存在，也绝对会自我保护。
　　而在很多情形下，自我保护和保护主人格其实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换句话说，不管这个人……姑且称他为韩枕戈，不管韩枕戈是什么性情有什么想法，他其实都不会真正伤害韩酒酒的。
　　盛明麟微微沉吟。
　　正寻思着，外头人报陆无歧来了。
　　幸好盛明麟并没有拿纸笔来抄，所以只挥手让统统消失就可以了。

第363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陆无歧一进来就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听说小公主遇袭，没事吧？”
　　盛明麟嘘了一声，小声道：“珠珠在睡觉。”
　　陆无歧赶紧压低声音：“小公主没事吧？”
　　“没事，”盛明麟道：“正好我想问问你，江湖上哪来这样的高手？他一身黑衣，带着头罩，眼睛都没露出来，却功夫奇高。”
　　陆无歧哎了一声：“根据我的经验，这种藏头露尾的人，多半是因为他们在江湖上另有身份，若只是普通的掩饰形迹，根本没必要弄这么严实！”
　　盛明麟道：“会是谁呢？有没有猜测的？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个子很高也很瘦，而且应该是圣教中人，你查过圣教吗？圣教出过什么极其有名的厉害人物吗？”
　　“查过啊，刚又查了一遍。”
　　陆无歧从怀里取出一卷纸，道：“我把历任教主长老什么的，全都查了一个遍，但圣教其实还挺隐秘的，他们的教主什么的，有好多都没人知道，倒是几十年？反正就是大盛朝之前吧，那会儿世道乱么，出过一个很张扬的教主，叫韩九洲，流传下来的事迹挺多，长得十分俊美，又风流倜傥，红颜知己无数，主要是功夫好，你看看，战绩辉煌啊……”
　　不用他说，盛明麟也看到了。
　　暴元时，民间江湖帮派遍地开花，有不少声名赫赫，但这位韩九洲，这些对战什么帮派的帮主教主的事情，有不少，而且胜得都轻松，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手，据说还曾经差点当上什么武林盟主，但最后武林大会没开成，就没当成。
　　总之事迹挺多，有几分游戏人间那意思，年龄虽然没有准确的，但按着时间推断，最小也得八　九十了。
　　但后来就销声匿迹了，据说是死了，后来又有两三任教主，一直到如今并无教主之名但似乎暂代教主之职的廖红莲。
　　盛明麟注意到了一点。
　　就是有一次他被认出是什么鬼面大侠……说是戴着鬼面具救下了一帮逃荒的百姓之类的，这是否说明这个韩九洲，其实并不想当圣教教主，天天在家中处理教务？而是更喜欢四处游走？
　　陆无歧道：“但算起来这个人最少八　九十了，说不定都过了百岁了，不可能活这么久吧，所以我觉得有可能是哪位不为外人所知的长老……”
　　盛明麟道：“我倒觉得，就是他。”
　　他定了定神：“圣教的一些事情，譬如主要活动地点，譬如一些对外的政策，就是你上次给我的那些资料里头的东西都没变，这几十年来，经历过改朝换代，却没有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自答：“这很可能意味着，当权者没有换，所以才完全看不出权力交接的迹象。要知道，不管是什么势力，尤其是这种反贼教派，一个教主上位，是需要立威的，不能悄无声息，要不然下头是要出乱子的。”
　　“举个例子，比如说前任教主留下一队高手，继任者是不可能拿过来就当自己人用的，他必然要想办法发展自己的势力，做出一些改变，关键位置换上自己人什么的，这都是基本操作，所以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有一个教主不爱权力名声，总不能三个全都不爱？完全不争权夺利？再说就只为了安全，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所以，这样看起来，这个韩九洲很有可能没有死，有可能他一直是真正的教主，而前三任教主和廖红莲，都只能算是傀儡。”
　　陆无歧不明觉厉：“那他为什么不出来？”
　　“第一，你怎么知道他没出来？有可能韩九洲不出来，韩十洲什么的一直在外头活动呢？第二，也有可能他年老了，不方便露面了，但震慑力还没有完全消失……我在想廖红莲做的事情，就算有一些是幕后之人借她手做的，但有一些明显很蠢的操作，应该是她自己做主的，所以这意味着他的掌控力在下降，有可能快老死了，也可能顾不上。”
　　陆无歧挠头：“所以现在咱们做什么？”
　　盛明麟随手拂开桌上的纸，往他倾身：“无歧……”
　　只说了这两个字，忽然嗯了一声，他的手指被纸角划破，沁出血珠来。
　　盛明麟呆了呆。
　　他想起秦江白说，打碎东西或者划破手，又或者小孩子忽然哭，那就是不吉利，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如今，他想的是，把霍沉昭当成一个饵。
　　而在这之前，霍沉昭就把一些药方给了端王妃，端王妃的药铺已经在卖了，卖得还挺好，所以只需要告诉他们，这些药丸其实是霍沉昭配出来的，那名声就是现成的。
　　盛明麟本来想的是，外头不需要再放什么消息，只在长目飞耳楼放一个消息，就说，霍沉昭手里有几个厉害的方子，而这个方子，是端王爷给了他几种药丸他慢慢配出来的。
　　嗯，关键是端王爷给了药丸。
　　然后，若有人去霍家药铺打听或者买药丸，他们就知道要警惕了，而这样来说，对霍沉昭的危险也相对低一些。
　　可此时，看着指上沁出来的血珠，他莫名惶惶。
　　他本不是特别在意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升出了一个念头……一个江湖最大最厉害的信息楼，这简直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吧？
　　之前朝廷没争，是因为朝廷不重视也不了解江湖，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可圣教本就算是江湖帮派，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不重视不拉拢？
　　所以，就算陆无歧可信，长目飞耳楼里的人，个个都可信吗？
　　于是他一边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又吐掉，借此理了理思绪，转回头来时，就道：“咱们暂时先不做什么，留意一下韩酒酒就行了，小心点儿，那个人功夫很高，别叫他伤了你们的人。”
　　他刚想起来似地，问霍沉昭：“对了昭哥儿，韩酒酒这病，叫什么来着？”
　　霍沉昭虽然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仍旧配合道：“不是刚跟你说了，叫双重人格。”
　　盛明麟道，“对对，双重人格，我总习惯叫一体双魂，感觉是别人的魂魄，进了韩酒酒的身体。”
　　“不，不是双魂，这只是一种病罢了！”霍沉昭就给他解释了一遍，盛明麟中途接过话头继续解释，避开了亚人格一定会维护主人格这一点。
　　陆无歧如听天书：“还有这种病？”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盛明麟笑道：“很多稀奇古怪之事，大家不懂的时候，都会以为是神鬼作祟，其实只是一种病症而已……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神鬼啊！”
　　陆无歧一下子就被说服了：“说的也是啊！谁真见过神鬼啊！”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陆无歧才走了，回了他落脚的小院儿，堂屋中坐着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

第364章 双重人格
　　陆无歧登时便如老鼠见猫，脚下一拐就想溜，男人张口喝住：“无歧！”
　　陆无歧只好停住，走进去，讪讪一笑：“爹，你怎么来了？”
　　陆云霄冷哼了一声。
　　他看上去约摸五六十岁，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但仍旧能看得出年轻时是很俊美的，一双眼格外大又格外黑，与陆无歧那大眼，一看就是爷俩。
　　此时沉着嗓子喝斥道：“又去哪儿了？天天到处乱跑！不干正事！”
　　“我怎么不干正事了？”陆无歧不满了：“我去端王府了，这就是正事好么！这是我一辈子的大事！”
　　陆云霄皱眉：“又去端王府了？”
　　“嗯，”陆无歧道：“对了爹，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圣教以前的事啊？”
　　陆云霄道：“查什么？”
　　陆无歧道：“查查韩九洲是不是还活着啊！”
　　陆云霄大大一愣：“韩九洲？”
　　他垂了垂眼：“韩九洲怎么可能……你们这是在异想天开些什么！怎么把韩九洲想起来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陆无歧现学现卖：“你看圣教的一些重要事务，譬如……这就说明掌权者没有换过，权力没有交接……”吧啦吧啦。
　　陆无歧虽然不大懂，但卖消息的人，记性好的很，一番话背的十分熟练，一边下结论：“所以韩九洲肯定没死，他才是圣教的实际掌权人！”
　　陆云霄面容平静：“这是端王爷说的？”
　　“那倒不是，”陆无歧笑道：“是盛明麟说的。”
　　陆云霄愕然：“他，好像还不到十岁？？”
　　“是啊，”陆无歧挠头，“是诶！但是我跟他相处起来，总是忘了他还是个小孩，主要是他太聪明了，又太稳了，我就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人家这才叫天才！真天才！”
　　陆云霄沉默。
　　然后他慢慢地道：“我倒听说，那小公主有些神异之处。”
　　“那确实，”陆无歧一心想在父亲面前显显本事，好拿到更多人手，他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我觉得，小公主才是那个家里，最玄乎的人！”
　　陆云霄凝眉，“为何？”
　　一看他爹感兴趣，陆无歧立马更兴奋了：“第一个，神鸟，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神鸟……真正的主人是小公主！那肯定不是轻易选的，你说是不是？第二个，有一回我从他们那儿走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下人说话，一个说什么不发月钱也要留在小公主身边，一个说为什么，另一个就说，有些事他不能说，你只需要记住，小公主可不是凡人。”
　　他顿了一下：“听那个口吻，明显是知道些什么，而且那时候我离得很远，也肯定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事后还又留意了一下，那个说话的人，就是在小公主身边伺候的小厮，名叫花生。”
　　陆云霄点了点头：“看来天眼通是真的。”
　　“肯定是！”
　　陆云霄又道：“其它人呢？譬如霍沉昭？”
　　“霍沉昭？”陆无歧道：“霍沉昭也厉害啊！那绝对是不世出的神医。”
　　陆云霄不以为然：“行医是需要经验的，一个孩子，再是天才，也称不上不世出的神医！”
　　“可是他知道的事情，别的大夫未必知道啊！”陆无歧再一次卖弄起来：“譬如说，双重人格，你听说过吗？”
　　“双重人格？”陆云霄道：“那是什么？”
　　陆无歧指手划脚一通解释，然后下结论：“所以，韩酒酒这种，就叫双重人格！因为衍一大师说了，这不是神鬼，那不就是病么？”
　　陆云霄没有回答，陆无歧把他爹驳倒了，十分得意：“所以爹，我是不是投效了一个好主公？我是不是前途无量？我一定要好好查圣教的事儿！要是能在这件事上立功，我肯定能飞黄腾达！”
　　陆云霄点了点头。
　　陆无歧立刻凑上：“那爹，你再给我一些人手呗！我手头人太少了，很多事儿都没法查。”
　　陆云霄半晌才慢慢地道：“去找你胡叔吧，就说我答应了。”
　　陆无歧欢呼了一声，连跑带颠地走了。
　　只余下陆云霄，反复地喃喃：“双重人格？双重人格？”
　　盛明麟那边。
　　他临时改了说词，等陆无歧走了，又在脑内复盘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
　　就算长目飞耳楼有圣教的人，双重人格什么的，传回那披风人耳中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如今他们能确定的有两点，第一点是背后之人，肯定有意识地把这个人叫出来的，第二点，这世上应该没人知道这个病。
　　所以对他们来说终究是有利的，这就好比对方手里自以为握着一个大杀招，现在知道并不是，那总会打乱对方的步骤。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也不知道李玄家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跟圣教有没有关系。”
　　他就打发人去问问。
　　没多大会儿，珠珠也醒了，这会儿天冷了，午觉睡醒了总担心她着凉，又包着被子抱了一会儿，喂了热水才许她下地跑。
　　珠珠儿怕冷，手手都藏在袖子里头，想出去玩会儿又嫌冷，在门口犹豫不决。
　　然后就见外头，许鹤书走了进来。
　　团子眼儿一亮，飞奔过去，扯住他官袍：“许先生许先生！”
　　许鹤书连忙蹲下：“小殿下。”
　　团子眼儿亮亮：“你是来找珠珠玩的吗？”
　　要换个别人，肯定就说是了，但许鹤书就老老实实地道：“不是的，我是来找世子爷的，有事情要说。”
　　“哦，”团子道：“没关系哒！虽然你不系来找珠珠玩的，但系能看到许先生，珠珠也很开心呀！”
　　许鹤书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臣也很开心。”
　　团子就牵住他手，往屋里走，一边叨叨叨地跟他道：“许先生，珠珠的一个好朋友，被坏人抓肘啦！那个坏人可坏惹，还想来抓珠珠，抓锅锅，抓漂亮锅锅和星星锅锅……”
　　许鹤书认真安慰：“听闻兵马司已经在全城搜捕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坏人一定会被抓住的。”
　　团子听到了新词儿：“天王介个，系什么意系呀？”
　　许鹤书给她解释：“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一句话出自老子的《道德经》，意思就是，作恶就要受到惩罚，天道看起来似乎很不严密，但其实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团子见过绳网，很快理解了那个意思，恍然点头，鹦鹉学舌：“天网恢恢，疏而不肉！天网恢恢，疏而不肉！”
　　“对！”许鹤书满意点头，“小殿下真是聪明。”
　　随说着，才进了门，跟盛明麟道：“陆大人让我过来一趟，把案子说一说。”

第365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肉
　　查案子这种事儿，要不然就一下子查到，要不然就许久都查不到……
　　反正李玄家这个案子，死了二十余口人，没有一个活口，所有人都是一刀割喉，没有任何一个有过挣扎打斗，包括号称文武双全的李玄自己。
　　整个案发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绝顶高手。
　　可是一路查下来，李玄本人深居简出，几乎不跟人交往，没有与江湖人结仇的迹象，最近唯一与人的接触，就是递帖子给盛明麟……说真的，要不是盛明麟恰好没去见他，这会儿哪怕他是端王府世子，也肯定会被请去问问的。
　　盛明麟诧异：“可在他递帖子给我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完全不认识，他递帖子给我，总该有个原因吧？”
　　“是的，”许鹤书一板一眼地道：“他家人每日会出门采买，而那时，刚过了九月九，神鸟的传言正是满城风雨，他有可能是听到了这个传言，由此想找你做什么事？但目前还没有查到会是什么事。”
　　盛明麟又道：“那，他有文武双全之名，这个名声是如何传出来的？他总该有朋友吧？”
　　许鹤书道：“他少年时有一个武师傅，但后来家变之后就不再去学了，几个月之前这位武师傅五十大寿，他曾经去过，与几位师兄弟切磋过，武的名声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至于文名，那就更简单了，他去年考过科举，中了秀才。”
　　盛明麟不由叹气，徐徐地道：“李玄来找我，一定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我的小厮说，我没去，当时他的神情很绝望，他那会儿就预感到什么了。之后我差小厮去送帖子，李玄答说下午在家，这中间其实就一个午饭的时间啊，一个时辰都不到！大白天的！那地方人又杂，真的没有人看到吗？”
　　“而且关键是，李玄来找我这件事，杀他的人一定知道，如果那个人杀他家的下人是为了杀人灭口……那，我的小厮跟李玄也有接触啊！说不定幕后之人不知道我有没去见他呢？所以后来这些人闯端王府，说不定也是要杀我灭口呢？”
　　许鹤书不由得坐正了些：“有道理，我再查查。”
　　盛明麟点了点头。
　　要不是有那披风人窥伺在侧，他说什么也要亲自去瞧瞧，但现在他还真不敢离珠珠太远，就道：“若此案有进展，还望先生及时与我说，这个案子有进展，我也能多条线索，早些解决我家的事。”
　　许鹤书应下。
　　团子在旁边一边吃点心一边安静听着，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直到这时候，才终于找到机会，一本正经地展示她的新词儿：“天网恢恢，疏而不肉！”
　　许鹤书不由莞尔：“小殿下说的是。”
　　团子道：“可系明明就肉了呀？肉出来一个抓走珠珠朋友的坏蛋，又肉出来一个杀洗锅锅朋友的坏蛋。天网系不系睡觉觉了呀？”
　　许鹤书当先生当惯了的人，立马教育道：“小殿下不可这么想，正因为世上多有不平之事，所以才需要我等努力。若因畏难就退缩，那事情将永无解决之日，只有好生努力，事情才会解决。譬如臣如今就在尽心竭力，追查真凶，小殿下想救朋友，也该多想想办法才是。”
　　团子恍然点头：“几道啦，谢谢许先生。”
　　送走了许鹤书，盛明麟瞅了瞅妹妹，就见妹妹小脸严肃，正好盛明麟不想让她去上课，所以也没有打扰她。
　　团子双手托腮，认真地想呀想，想呀想。
　　盛明麟瞅了她好几回，小团子都心无旁骛。
　　盛明麟好奇得很，问她：“珠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团子摇摇头。
　　隔了会儿，盛明麟又问：“珠珠想到什么了？”
　　团子悄悄看了他一眼，仍是摇摇头。
　　盛明麟立马觉得不对了，看着她，团子眼儿一睁，迅速别开小脸，他追过去看，然后团子小脸越别越歪，最后直接跳下椅子，背对着他。
　　盛明麟道：“珠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跟哥哥说一下不行吗？”
　　团子猛摇头，后脑勺都写着心虚。
　　盛明麟道：“珠珠是不是不跟哥哥好了？”
　　团子又猛摇头。
　　盛明麟道：“行吧，那哥哥不管了，唉！”
　　他就假装坐回去，隔了一会儿，团子慢慢，慢慢地扭回头，偷瞄了他一眼，然后自以为不被任何人注意地，溜着墙根蹭出了门，荔枝几个跟上去，团子还道：“别跟，珠珠有系情，你们全都不许跟！”
　　然后她自己迈着小短腿往外走。
　　盛明麟赶紧叫人去知会了霍沉昭，自己也跟在后头。
　　好在团子并不回头，奋力迈着小短腿往前走，霍沉昭很快就来了，耳语道：“珠珠做什么？”
　　盛明麟摇了摇头，主要是看她走的也不是出府的路，实在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团子走呀走，走呀走，因为练了一阵子轻功，还真走了一大段路，然后挠头，茫然四顾，好像迷路了。
　　然后盛明麟找了一个面生的小厮，过去问她：“小殿下，你要去哪儿啊？”
　　珠珠毫无防备地道：“珠珠想出府。”
　　“哦，”小厮道：“那小的送您出府呗。”
　　团子声儿软软：“谢谢你啦！”
　　小厮随走随道：“小殿下，你出府想干什么呀？”
　　团子道：“想被坏人抓肘。”
　　“啊！？”小厮忍不住朝后头的盛明麟看了一眼，盛明麟脸已经黑了，小厮讪讪道：“被坏人抓走？为什么呀？”
　　团子傻乎乎就说了：“一为珠珠被抓肘，爹爹、娘亲、锅锅、漂亮锅锅、四锅锅、七锅锅、星星锅锅、秦锅锅……还有皇伯伯皇伯娘……还有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
　　团子数了一大圈儿：“全都会来救珠珠的呀！一边救，一边就把坏人打败啦！可系韩酒酒被抓肘，几有珠珠一个人救呀，珠珠还系一个宝宝，珠珠没本系救他，所以没办法啦！”
　　她闷着头说完，小手儿一摊，然后抬起头来，吓了一跳，差点儿真的跳起来：“锅，锅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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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打你屁股手也疼
　　奶团子小手张开被吓一跳的样子也很萌，盛明麟有点被萌到，但还是板住了脸。
　　团子偷瞧着他的脸色，傻笑着来拉他手：“锅锅，珠珠的腿腿说它酸啦…”
　　“不许撒娇，”盛明麟凶巴巴地道：“珠珠，我问你，韩酒酒不见了，你难过吗？着急吗？”
　　团子有点被吓到了，小眼神儿怯生生：“难过，着，着急。”
　　盛明麟道：“那珠珠若是被坏人抓走了，爹娘哥哥和所有人，不难过不着急吗？珠珠自己也说了，珠珠还是个宝宝，宝宝被坏人抓走，是不是大家会更加难过，更加着急？”
　　团子低下头，抠着小手手。
　　盛明麟加重语气：“所以，珠珠想被坏人抓走，是不是做错了？”
　　团子委屈巴啦，眼泪汪汪：“可系珠珠也没有办法呀！珠珠寄几想不出办法救韩酒酒呀！”
　　盛明麟正色道：“但哥哥已经在想办法了，珠珠，虽然韩酒酒不是哥哥的朋友，但哥哥为了让珠珠放心，也会认真救他的，可是这件事情，并不是韩酒酒关在哪个地方，我们立刻就打上门去，就能把人救回来的，事情不是这样的，没有那么简单。”
　　他蹲下，很认真地给她解释，“第一，韩酒酒的身体里，藏了一个大坏蛋，而这个大坏蛋无法无天，无法无天的意思就是，不管国法，也不管天理，所以爹爹是王爷，珠珠是公主，他们还敢对我们动手，这是一件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所以并不好处理。”
　　“第二，这个人，还有救走他的人，功夫很高很高。漂亮哥哥和星星哥哥，功夫已经很高了，可是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那个坏人，更打不过救走他的人，如果我们不做好计划，急着去救人，那，漂亮哥哥和星星哥哥，有可能会受伤，这是我们不想看到的，对不对？”
　　团子眼儿大睁，呆住了。
　　她想了一下，想明白了，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珠珠不要漂亮锅锅和星星锅锅受伤，呜呜，珠珠不要！”
　　站在暗处的霍沉昭忍不住出来了，他一过来，珠珠就看到了，扑进他怀里：“漂亮锅锅不打架，不受伤，呜呜，珠珠心疼。”
　　多大点人儿还心疼……霍沉昭又暖心又好笑，连声安慰。
　　盛明麟等着她哭了一阵儿，才又续道：“我之前说了，漂亮哥哥和星星哥哥，已经是很厉害的了。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兵马司的人，正在全城搜捕，这些人就像大舅舅手下的兵一样，全都是普通人，这样的人，一百个也不是大坏蛋的对手，所以我不敢催他们，催急了，他们搜得急了，真的会有危险的。”
　　“所以我不催，并不是因为我不着急，而是因为他们确实打不过，他们也有爹娘有妹妹，不应该白白牺牲，所以他们的存在，主要是……”
　　他想了想，选了一个团子能听懂的：“把所有地方全都占满，好让坏蛋无处藏身。”
　　霍沉昭用眼神儿恳求，感觉不用跟珠珠说这么深。
　　但盛明麟觉得珠珠能听懂，解释清楚，不全是为了这件事，而是要让她明白，很多事情，大人并不是不着急，而是急也没用。
　　珠珠真的听懂了，呜呜哭道：“珠珠错啦，珠珠债也不敢了！”
　　她从霍沉昭怀里出来，转回身对着他，小屁股抬了抬：“锅锅，珠珠错啦，你打珠珠屁股吧！”
　　还主动要求打屁股了。
　　盛明麟心里早就软了，但还是严肃地道：“不打了，打你屁股我的手也疼，你知道错了就行了。”
　　团子眼泪哗哗：“那，那你用棍只打吧！不打珠珠万一记不住！”
　　盛明麟：“……”
　　他哭笑不得，搞得他像是什么心狠手辣哥一样！
　　他扶了扶额，把妹妹抱起来，叹道：“哥哥也有错，韩酒酒是珠珠的朋友，应该让珠珠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好……要不然这样，我们回去给韩酒酒写信？然后让盛大威风去投一投，说不定就能投到了呢？”
　　珠珠立刻不哭了，小脸埋到他肩上，胡乱一蹭，蹭掉了脸上的泪，连连点头：“写信，珠珠写信。”
　　其实盛明麟就是想给珠珠找点事情做，但他又想，说不定呢，珠珠儿可是祥瑞呢！
　　说不定珠珠随意一投，就恰好能投到韩酒酒或者韩枕戈手里呢？
　　主要是，现在哪怕他们真的知道韩酒酒在哪里，也没法直接上门，不然说不定又要打起来，而这个，就是一种劝降。
　　哪怕是最坏的结果，长目飞耳楼有圣教的人，疑似韩九洲的披风人知道了双重人格，他也不知道亚人格会维护主人格，所以不会引起警惕。
　　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对韩酒酒有用的，对韩枕戈，也一定有用，只是不知道用处有多大了。
　　所以，为了显得用心，他还叫人拿了面来，帮着捏面人儿。
　　盛明麟教了几遍之后，就让团子自己拿着小毛笔，艰难地一张一张写字。
　　他也不管写得对还是错，只要差不多，就直接卷起来，放进面人儿里，然后打发盛大威风出去，随机投放，当然了，若是真的看到韩酒酒，那是最好，但也不要动他，就记住地方就行。
　　盛大威风爪子大，不好拿，索性用嘴叨着，凭着感觉飞，看哪儿顺眼，扔下去，叫两声就走。
　　此时，一处空宅之中，韩枕戈正枕着手躺着，忽然听到颇大的鼓翼之声，不由得一个机伶，翻身坐起，随手捞起旁边的长刀，凑到窗边往外看。
　　随即，一个小小的东西掉在了他面前，头顶巨鹰短鸣两声，振翼飞远。
　　韩枕戈愕然。
　　他眯眼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又侧耳听了听，巨鹰确实已经飞远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出来，用刀尖拨开枯草一看，便沉默了。
　　草里头是两个捏得很丑，但仍旧能看的出是牵着手的娃娃，上头还有鹰嘴叨的痕迹，脑袋都摔扁了。
　　韩枕戈心情十分复杂，迟疑了许久，还是捡了起来。
　　结果这一捡，就发现鹰嘴叨的口子里，好像还有纸。
　　韩枕戈从小人儿肚子里，把纸抽了出来，纸居然还挺大，纸上，丑丑的字迹写着：“韩酉酉尔别刍，王朱王朱艮快来求尔。”
　　什么玩意儿？？
　　韩枕戈又看了两遍，才明白这是“韩酒酒你别急，珠珠很快来救你？”
　　韩枕戈一时无言。

第367章 伯乐知音和好朋友
　　从韩酒酒的记忆中翻出那个软萌的小团子，心里忽然就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古怪滋味翻了上来，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全身都有些不自在。
　　哪怕是个蠢货，也是有人挂念的啊……
　　他拿着那张纸，沉默了很久很久，看久了，觉得那些字里，笔笔划划都像小手小脚，朝着他咿咿呀呀，最终汇成那天那一句细细的哭声：“呜呜，大坏蛋，把韩酒酒还给我呀……”
　　他长吸了一口气，忽然站起来，去院中捡了一些树枝草叶，生起了一堆火。
　　然后在火旁坐下，慢条斯理地拂掉眼前的所有落叶，均匀洒上一层土，在土上，用细细的树枝写下：“你……”
　　只写了一个字，又顿住，然后随手抹去，又写了一个“你……”
　　想了想又抹去。
　　最后，他颇自暴自弃地想：他这么蠢，写别的他根本看不懂！
　　于是他写下：“我不会害你！有人在惦记你，你自己看看吧！”
　　他把小面人和纸条，轻轻放在了字旁边，长叹了一声，闭上眼睛。
　　下一刻，他的眼睛一下子张开。
　　韩酒酒有些无措，迅速环顾左右，想站起来，但因为他是盘膝的动作，有些使不上力，一时没能站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行字。
　　韩酒酒呆住了，他拿起那小小的纸，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哽咽地道：“主子……”
　　韩枕戈嫌弃地道：“当人奴才也上瘾不成？”
　　韩酒酒本能地反驳：“不是的，是主子对我好，她……”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喘了一声。
　　韩枕戈也呆愣住了。
　　因为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这样交流过，也从没想过还能这样不出声的交流。
　　这样倒是方便多了啊！
　　果然下一刻，韩酒酒就道：“你到底是谁？我在哪儿？主子呢？”
　　“你放心！”韩枕戈的声音颇有些吊二郎当：“我没伤你的宝贝主子，她是你的伯乐知音和好朋友么，这么重要，我肯定不会伤她的……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你放心，我不稀罕你这个身体，我不会赖着不走的。”
　　韩酒酒道：“那你走吧，我现在就要回去。”
　　“你是不是傻？”韩枕戈道：“你就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来的？把我弄来的人要干什么？”
　　韩酒酒道：“你是廖夫人弄来的是不是？你们这些反贼败类！”
　　“不是，”韩枕戈懒地回骂，只道：“这条大鱼，应该比那什么廖夫人还大……酒啊，你好好听我的话，我宰了这条大鱼，让你献给你主子，当你的晋身之阶怎么样？”
　　韩酒酒很有气节地道：“我不需要。”
　　韩枕戈诧异：“你是不是真的没长脑子？”
　　韩酒酒道：“人无完人，我有手，还有坑坑，就算不够聪明，也没什么！”
　　韩枕戈：“……”
　　而且韩酒酒一边说着，还把地上的小面人拿了起来，三下两下，就把弄坏的地方给捏好了，却没有破坏那种丑拙的风格，仍旧笨笨可爱。
　　韩枕戈是真的被他气乐了，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听好了，这不是你想不干就不干的，我来了，他也来了，你以为你还能立刻回去当你的韩酒酒，继续给你主子捏面人做饭吗？不可能了！就算你主子敢用你，你主子的爹娘也不敢，他们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怎么可能用一个疑似反贼的厨子？”
　　韩酒酒没有说话，手上倒是慢慢停了。
　　韩枕戈续道：“就算你主子乐意，那人也不会乐意，据我所知，他用造蛊似的法子，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才造出了我和另一个倒霉蛋，他怎么可能放过我？他不放过我，也就等于不放过你，所以，除非他死了，否则，我们永远不可能自由。“
　　韩酒酒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韩枕戈呵呵一笑：“就凭我们住一块儿……用着同一个身体。你信不信也没所谓，总之，我们先想法子，把糟老头子弄死，然后再去找你主子，你到时候若想对付我，找你主子帮忙就是了，你不是很相信她们吗？”
　　韩酒酒又有些不好意思了，缓缓坐下：“这些事，可真麻烦啊！”
　　韩枕戈不以为然：“你们做人，还有不麻烦的？”
　　韩酒酒惊讶：“你不是人？”
　　韩枕戈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他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如果说他是鬼，他也没有前世的记忆啊！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韩枕戈忽然听到一丝异声，他立刻拿回了身体，伸手一拂，灰尘和纸条飞入了火中，字迹消失，小面人儿迅速掩入了袖中。
　　下一刻，披风人走了进来。
　　韩枕戈转头打量他，笑道：“老爷子，大白天的，你这副打扮，没人抓你？”
　　披风人冷笑一声，懒得理这种废话，直接道：“你今天清醒了吗？”
　　韩枕戈一脸诧异：“你觉得我不清醒？要不要我发个誓？”
　　披风人猛地抬起脸，声音冷厉：“你若有愿望，我为你实现，咱图一个两不相欠……若你再信口开河，那我就欠了又如何？你在这人间，无亲无故无根无蒂，一阵风就散了，你还能来向老夫讨债不成？？”
　　韩枕戈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态度变了。
　　他一直都是急切的，哪怕表面上再随意，都透着一股子急切，急切地想让他说出愿望。
　　所以他在想，这一定是施某些邪法的必要条件。
　　可他现在的口吻，好像就算不满足这个条件也无所谓了似的。
　　韩枕戈心中暗暗警惕。
　　他不怕死，可是这个身体是韩酒酒的，他不想伤，所以他不能拼。
　　韩枕戈嘻皮笑脸地道：“老爷子，你是体面人，这事儿这么办，可就不漂亮了，是不是？这六十四拜都拜了,就最后那一哆嗦了，咱哆嗦好行不行？要不然，你招一阵风来，把我吹散了，我散就散了无所谓，可老爷子你，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是不是？”
　　他沉默。
　　他整个面容，从头到脚，全都罩在衣裳里，看不到他的神情，可是这番话，他显然听进去了。
　　韩枕戈心说他不是快要死了吧？所以才这么患得患失，一会儿一个样？
　　半晌他才道：“你别与我胡说八道，老夫也不介意结个善缘！
　　这就是软下来了。
　　韩枕戈笑嘻嘻地道：“行吧，让我想想。”

第368章 这都是命
　　其实韩枕戈想搞点药对付他。
　　他从不在他面前露出面容，更不会吃喝，所以吃的喝的全都不行，哪怕沾到皮肤的也难，他全身都包在布里。
　　设伏？他耳朵好使着呢！
　　设陷阱？在这种地方也不好整。
　　暗器什么的，他功夫太好了，完全不可能奏效。
　　心里有些烦躁，表面上叹了口气，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当人上人啊！哪怕是假的也行啊，哪怕十天半个月也行，有爹娘有妹妹有哥哥，万事不愁，我就想做个这样的贵公子，试一试那种锦绣堆里人儿过的日子。”
　　他转头看着他，“十天，十天就可以。”
　　披风人抬着脸，显然在看他。
　　韩枕戈满眼都是真诚。
　　这个要求其实也挺难的，但又不是太难，毕竟只是十天，他会不会动用跟他一样的另一个倒霉蛋？
　　据说那人就是一个家世极好的年轻贵公子……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起身就走，韩枕戈道：“哎！能不能给我点银子啊！我去住个客栈也好，这儿啥都没有！”
　　披风人回头怒斥：“外头在全城搜捕！！你不要出门！”
　　韩枕戈道：“那你倒是给我送点好吃的，我好几年没出来了，一出来跟着你吃苦受罪，我享受一点人间烟火容易么！”
　　披风人似乎想说什么，等了半天，却又没说，只道：“我来不方便，你晚上自己出来偷一点，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韩枕戈十分失望地往地上一躺。
　　披风人看了他一眼，迅速离开。
　　他走了许久，韩枕戈才慢慢坐起来，深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跟韩酒酒道：“你发现了没有，他这次来……什么也没干，好像只是来发泄一下的。他一向是一个挺冷静的人，这大白天干冒奇险找我发泄一下，你说，他这是遇上什么事了啊！好像还是跟我有关的事！”
　　韩酒酒道：“我猜不出来。”
　　韩枕戈道：“刚才那形势，我一句话说错，就有可能引发挺严重的后果，你这是一点没察觉到啊！你说说，你这孩子到底是有多蠢？”
　　韩酒酒不说话了。
　　好半晌，他忽然道：“在你们眼中，我样样都不好，只有在主子眼中，我样样都好，我可能真的笨，真的蠢，真的样样都不好……”他沉默了一下，低声续道：“我不会说，反正，我真的很想主子。”
　　你们？
　　韩枕戈道：“我们是谁？还有谁？”
　　韩酒酒不说话。
　　韩枕戈想了想：“廖夫人？”
　　韩酒酒仍是不说话。
　　韩枕戈沉默半晌，长吸了一口气：“行吧，看你可怜，我以后不说了。”
　　隔了挺久，见韩酒酒一直不说话，他啧了一声，又道：“说你蠢的有两种人，一种人是恨铁不成钢，比方说我，你看我虽然说你蠢，其实也教你了是不是？这说明我是个好人……另一种，想方设法说你蠢说你不好，却不教你的，这种，就好像买东西压价一样，她想要你，又不想付大价钱，就不断贬低你，好让你自己把自己贱卖……这种人啊，弄不死就远离，别跟她瞎掰掰，没用！”
　　韩酒酒还是不说话。
　　韩枕戈气乐了：“小……”蠢货俩字儿都到嘴边了，又改口道：“……屁孩儿气性还挺大，我要不是看在同住一个身体的份上，我才懒地教你。”
　　“我不用你教，”韩酒酒道：“我以前过的挺好的。”
　　韩枕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以前的好日子，全都是偷来的，你这个人，从小时候起就被盯上了，所以我才来了，所以廖夫人才会来，所以糟老头才会来，这些，都是早晚都要来的，这都是命，逃不过的。”
　　说完这一句，两人都沉默了。
　　既然知道糟老头“不方便出门”，那就好说了，下午韩枕戈就大模大样地出门用饭。
　　如今全城搜捕，但并没有画像，所以他出门其实还挺安全的。
　　昨天顺手偷了点银子，也不用担心没钱付帐，吃完了饭，还又买了张帖子，让韩酒酒动笔，写“今夜见面一叙”，落款“酉酉”，然后送到了端王府。
　　端王府下人多，彼此之间很多并不认识，但是韩酒酒属于主子面前的红人，所以门房是认识的。
　　只是见到帖子，下意识先接帖子，然后扬着一个笑抬头，一愣：“你不是……”
　　韩枕戈一笑就走了。
　　门房先是一惊，然后猛然想起大家说的，韩酒酒被坏人掳走的传言，惊了一个趔趄，飞奔进去报信。
　　一阵惊惶之后，帖子到了盛明麟手中。
　　盛明麟一看落款，就不由得一挑眉，心说祥瑞就是祥瑞，居然真的传到他手里了，也有可能是他看到盛大威风故意追上的？
　　但不管怎么说……盛明麟问：“可信吗？”
　　沈凌绝道：“你问我？”
　　盛明麟立刻转头：“哦，没问你，我知道你没脑子。”
　　“谁说我没脑子！！”沈小王爷立马不服气了，道：“我说可信！他又不是打不过我们，真要打直接来就是了，还用整这个？”
　　霍沉昭也道：“应该可信的，韩酒酒肯定是想回来的，他……他应该没有立场？”
　　盛明麟道：“行吧，该防备防备，该迎接迎接，看看他要干什么吧。”
　　于是到了晚上，把珠珠送去跟爹娘住，外头护卫和高手齐备，这边外围只放了那两个将军府的好手，里头就是霍沉昭、沈凌绝、秦江白三人，中间坐了一个盛明麟。
　　几人一直等到戌时（19点-21点），人还没来。
　　沈凌绝道：“不是酉时（17点-19点）么？怎么还带食言的？”
　　霍沉昭道：“酉是落款，酉酉，其实是酒酒。”
　　沈凌绝不理他，道：“江湖人不就喜欢故弄玄虚？不明写，但暗示你，我是酉时来。”
　　盛明麟无语地道：“这叫暗示？？”
　　“不叫暗示叫什么？”
　　“那他也没酉时来啊！”
　　“所以说这个人不讲究啊！要我，就酉时来，然后在你们的惊愕中，一脸诧异地说一句，我写了两个酉字你们都没猜到？”
　　“我为什么要惊愕？帖子上说今夜，那他啥时来都正常我惊愕什么？”
　　沈凌绝：“你就爱一惊一乍呗！”
　　盛明麟：“……”
　　外头有人轻轻一笑，然后人影一闪，落到了厅中，朝着盛明麟一抱拳，又团团一礼，风度翩翩。

第369章 深山中的厉鬼
　　这架势自在又潇洒，高手范儿足足的，沈小王爷顿时觉得被比下去了，不爽地一抱臂。
　　但他在外人面前还是很高冷的，嘴上一言不发，只用目光震慑他。
　　可这会儿，大家都没空儿接受他的目光。
　　盛明麟迅速扫了韩枕戈一眼，心里也觉得神奇。
　　明明是同样的身体，同样的长相，可是气质一变，就感觉，完全不是一个人了似地。
　　他还了一礼，道：“韩枕戈这个名字，应该是属于你的吧？所以，韩酒酒他还好吗？”
　　韩枕戈嘴角微弯。
　　这世上就有人，一张口就说到点子上，叫人听着十分顺耳。
　　韩枕戈含笑道：“他很好，就是很挂念小公主，所以……小公主在吗？”
　　“太晚了，她已经睡了。”
　　盛明麟道：“我妹妹也很挂念他，已经叨叨了两天，哭了好几场，一直都不开心。今天早上还支开下人偷跑出去，我问她，她都不肯答，我没办法，找了一个下人去套话，她才答说，她想被坏人抓走，因为韩酒酒是她的朋友，她想不出办法救他，所以只能让坏人把她也抓走，好让大家救她时，把韩酒酒一起救回来。”
　　韩枕戈不笑了，看着他。
　　盛明麟也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韩枕戈点了点头：“多承厚爱，韩酒酒……他会没事的。”
　　他也不等他问，就主动道：“我今儿来，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付那个糟老头儿？”
　　盛明麟问：“他是谁？”
　　韩枕戈道：“圣教中人叫他老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长相，他从来没有露出过面容。但我知道他功夫很高很高，我打不过他，也暗算不到他，所以有没有毒什么的能用用。”
　　盛明麟点了点头，道：“先坐吧，能详细说说吗？说说你们的过往。”
　　“可以，”韩枕戈就坐下了，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来了。”
　　据他说，在他的感觉中，他就是突然出现在韩酒酒身体里的。
　　来的时候，是在深山老林，身边就有野兽，老祖就站在树上，指点他如何把刀捡回来，如何去对付野兽……一直到一场架莫名其妙打完，他杀了两头狼，老祖跳下树，就对他道：“你来了。”
　　老祖说他是这深山中的厉鬼，是被他召唤而来的，只要听从他的命令，就可以一直待在世上。
　　之后他就经常带他去山上，教他功夫，看起来很严厉，但其实不训练的时候，对他又挺好，他那时候觉得老祖是恩人。
　　但后来呢，他无意中练得耳目灵敏，但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留了个心眼，没有告诉老祖，于是就渐渐听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他好几次听到过老祖对人说，说“XX救不了就别救了，都这样了还引不来厉鬼，只怕就是没这个命。”
　　总之类似意义的话。
　　所以他得出判断，他这样的人，不止一个，应该有很多。
　　而且，有一次，他还听人把他形容为“第二个”，而且评价说，第一个很聪明，但第二个也不差，意思应该是在他之前还有一个，比他还好，而且与他间隔了好几年……
　　他听到之后，就格外注意，想方设法探听，
　　几天之后又似乎听老祖说“可惜多引了一个”，好像那“第一个”，吸引来的厉鬼不止一个，但“好在一出来就消失了”，还有什么“幸好消失了，杀性太重”，还有什么“家世好”，“愿望是位极人臣”等等。
　　意思好像是，从什么地方出来之后，多出来的厉鬼就没了，只留下了聪明的厉鬼。
　　但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
　　盛明麟听得认真，一边问：“那鸟叫是何意？”
　　韩枕戈道，“练武的时候，有时候在普通的训练场，有时候在……”他皱了皱眉：“在野外场，但野外的野兽可能是喂了药，格外疯，很可怕，一进去就像在挣命，每次进训练场，老祖都会发出这种鸟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一种仪式……但那时候，有时韩酒酒也会出来，但一听那种鸟叫，就一定是我上了，因为他不会武。”
　　他顿了一下，面色沉沉：“野外场，是天天都要去的，一去就是整整的六个时辰，但每隔一个月，就会休息一天，在休息的时候，就会有另一种叫声，有时候我很累，一响起那种叫声，我就睡着了，也可能是直接昏过去了。”
　　盛明麟恍然。
　　所以，因为长年累月，用这种方式来训练他们，刻进了骨子里，所以一响起那种鸟叫，韩枕戈就会从沉睡中惊醒……反之，另一种鸟叫，就会放松，会沉睡。
　　盛明麟问：“你在那儿待了几年？为何韩酒酒没有记忆？”
　　韩枕戈道：“这我也不知道，但起初，我出来的时候，韩酒酒就是没有记忆的，我也没有记忆，后来，可能是因为我慢慢变强，就有零星的记忆，一直到能够共享他所知的一切。”
　　他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有几年，应该有好几年吧，三四年？四五年？”
　　“你那时候多大？”
　　“不大，”韩枕戈道：“我记得我出来的时候，手腕子还没刀柄粗，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盛明麟沉吟。
　　韩酒酒进府快五年，这几年的时间是确定的，所以，应该是在那之前丢失了一段记忆。
　　韩枕戈道：“说了这么多，你们应该放下一半心了吧，我其实就一个意思，虽然我是糟老头招来的，但我觉得，他不能算我的恩人，所以我对他没什么好感，当然我对你们也没好感，反正都没好感，那就帮帮韩酒酒好了。”
　　盛明麟浅浅笑了一下。
　　他发现，亚人格真的是跟主人格截然不同。
　　主人格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技术宅，温柔、沉默，甚至有些呆。
　　而韩枕戈却是一副老于世故的样子，谈吐哪怕认真，也是有目的的认真，甚至还有些痞。
　　盛明麟正色道：“你就是韩酒酒，韩酒酒就是你。”
　　他给他解释了一下双重人格。
　　“不可能啊！”韩枕戈越听越惊愕：“虽然我不记得我前世，但我觉得，我起码年过三旬了！”
　　盛明麟摇了摇头：“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年过三旬，成熟、聪明、八面玲珑且功夫好的大人，是因为在那种时候，韩酒酒渴望成为一个各方面可以与老祖对抗的壮年大男人。你这么聪明，仔细想一下，就会察觉到，你其实没有‘长大’的任何感悟。”
　　韩枕戈惊怔住。
　　盛明麟放他消化了一会儿，才道：“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如何对付圣教老祖。”
　　几人商量了许久，临走之前，还把韩酒酒叫出来捏了个面人儿。
　　韩枕戈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一回到暂居的院子，就见一个人影立在廊下，微微转头：“你去哪了？”
　　韩枕戈头皮一乍。

第370章 珠珠的灵犀
　　但他几年前就一直在跟老祖斗智斗勇，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沉睡的这几年又没有时间流失的感觉，并不生疏。
　　于是他立马反诘道：“你能不能别老这样！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被人蹲了！你点个火头也好！！”
　　老祖沉默一下，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去哪了？”
　　“哦，”韩枕戈一副吊二郎当的样子，直接道：“去了端王府啊。”
　　老祖声音微抬：“哦？去那儿干什么了？”
　　韩枕戈心思飞转。
　　他大白天这副打扮都敢出门，晚上当然更敢！
　　所以，他们商量的时候，他不会就藏在哪一处听着吧？
　　这么一想，真是头皮发麻。
　　可是他向来是有点赌性的，一被逼到绝路，这种性子就忍不住冒头了，他就要赌一赌，老祖没去！
　　他就意兴阑珊地道：“也没啥，我本来也就是想去看看，端王府这种富贵窝，我还是挺向往的……结果发现有一间院子点着灯，似乎有人在议事，我当然想去听听了。但没想到，布在外头的人还挺警醒，功夫也不错，我试了两回都没能靠近，想起你说全城搜捕，就先回来了。”
　　他十分扫兴地一摊手。
　　老祖点了点头，道：“你记得就好，最近不要惹事。”
　　“我不惹事，”韩枕戈拖着长腔道：“所以，我还要在这等多久？”
　　老祖道：“很快，不出十日，就帮你安排。”
　　他比了比旁边：“我给你带了吃食和寝具，你这十天都不要出门了。”
　　韩枕戈一脸不高兴地道：“行吧。”
　　老祖这才飞身离开。
　　韩枕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凝眉。
　　端王府。
　　珠珠早上一醒过来，盛明麟就跟她道：“珠珠儿，你看这是什么？”
　　团子转头，就见他手心里躺着两个小面人儿，手牵着手，其中一个还系着小流苏，一看就是珠珠，另一个有坑坑，一看就是韩酒酒。
　　团子扒着他手儿，先是高兴，然后又叹了口气：“系韩酒酒的小人人。”
　　盛明麟笑道：“昨天韩酒酒回来过，你已经睡了，没法见面，他就捏了这个小面人给你，说有空儿就回来看你。”
　　团子立马道：“骗人！”
　　盛明麟诧异：“哥哥没骗你啊，为什么珠珠觉得我在骗人？”
　　团子道：“韩酒酒介么聪明，他几道珠珠想他惹，一定会寄几‘人’回来看珠珠的，柴不会让小人人来看珠珠呢！都没见到，根本不拴‘看’珠珠！”
　　“是，”盛明麟笑道：“他‘人’是想回来的，可是白天他回不来，半夜回来呢，珠珠又在睡觉，所以他只能捏了小面人给珠珠，你要是不信，你可以捏一捏，是不是软的，软的就是才捏的，要是早就捏好的，早就硬了。”
　　他把手又送到珠珠面前。
　　团子被忽悠到了，犹豫着伸出小手手，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然后挑选了珠珠的小流苏，轻轻捏了捏，果然捏扁了。
　　盛明麟笑道：“珠珠和韩酒酒是好朋友，好朋友都是心有灵犀的，韩酒酒说，珠珠一看到小面人，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珠珠儿，韩酒酒想说什么啊？哥哥也想知道呢！”
　　团子一呆，小手手挠了挠脸，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小人人。
　　灵犀什么的，她之前听说过，好像是一个很好很厉害的东西，珠珠肯定有的！
　　团子想了想，就道：“韩酒酒说，珠珠不用担心，我没系哒，明天……以后就回来，跟珠珠拉手手一起玩一起次饭饭。”
　　“啊！”盛明麟道：“原来是这样啊，珠珠真聪明，你们是真朋友，真灵犀。”
　　团子得意地昂起了小肉脸。
　　盛明麟终于把这一茬儿安抚下去了，这才叫人把妹妹抱下去洗脸。
　　端王妃笑吟吟地看着，直到闺女下去了，才道：“麟儿，这两天，来了三拨人了，买了不少药丸子，还打听药丸子谁制的，昨天还有一个人私下使了十两银子问伙计，就叫他答说是霍沉昭了。”
　　“嗯，”盛明麟道：“没事儿，就这么答，我估计今天明天的，就会有人来问别的药丸子了，到时候就按咱们之前说的……方子不卖，但药丸子可以卖，然后就可以把那种药拿给他们了。娘亲，到时候价儿喊高一些，一百两银子一粒什么的，一次只卖三粒五粒，他出的起银子，也最多卖十粒。”
　　端王妃点头：“行，放心吧。”
　　霍沉昭挑了一种药丸，名字叫“回血丹”，据介绍，类似于后世的兴　奋　剂，会快速且大幅度地提升精力气血，但是持续时间比较长，大约能持续一个月左右，视消耗情况会相应减少时间，对任何人都有用，江湖人感觉会更明显。
　　但这是一种应急的丹药，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虚脱，而且还需要好生调理，否则会伤身。
　　这次钓圣教老祖，就用这种丹药钓。
　　他这种人老成精的家伙，拿到手，肯定不会自己吃，会用别人做试验，而做试验的肯定不会选太高的高手，普通的高手，细微感受是感觉不到的，只会觉得功夫一下子变好了，非常神奇，不似世间所有。
　　正好也可以顺便试探一下，圣教老祖给廖夫人用的，是某种方法还是用药。
　　珠珠已经洗完了脸，哒哒哒跑到他身边。
　　这会儿天已经冷了，珠珠已经穿上了薄薄的小袄，红团子一样，仰着小脸道：“等下次，韩酒酒来的习候，锅锅可不可以叫珠珠醒？”
　　盛明麟想了想：“好吧，那下次他来，哥哥就来叫珠珠。”
　　他牵着她小手，把她带到桌前，又问：“珠珠不想想七锅锅吗？七锅锅也出门好久了呀！”
　　团子一呆。
　　她眼儿大睁，呆了许久才吱吱唔唔地道：“珠珠的心心，有一减减小，一个时间几能想一个人……等珠珠有空，把它变大一减减……”
　　一边说着，她小脑袋歪歪，又歪歪，诧异极了：“可系珠珠爱七锅锅，比……比爱韩酒酒还多一减减，为行么珠珠有好几天没想七锅锅呢？珠珠的心心系不系坏掉啦！？”

第371章 珠珠的心心是个刺猬
　　盛明麟立马严肃道：“很可能！珠珠人这么小，心心里人这么多，太挤了，就把心心给挤坏了！”
　　团子呆了一下，争辩：“心心不会挤坏哒！”
　　“怎么不会？”盛明麟道：“你看现在不就挤坏了？要不然为什么会想不起七锅锅？你以后心心里只装哥哥一个人，那就挤不坏了。”
　　团子再次呆住，眼儿大睁，明显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了。
　　端王妃坐在旁边直笑，道：“珠珠的心心是个刺猬，一个尖尖下头住一个人，这会儿还空着很多尖尖呢，怎么会挤坏呢是不是？”
　　团子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脑袋：“不，不系的，珠珠的心心不系个刺猬，刺猬会扎手手，珠珠的心心系一个大院只，呐么呐么大，瞧都瞧不到边边。”
　　她小手儿比量：“锅锅住债坠坠中间的小屋只里头，屋只上头还有好多枝枝，垂呀垂哒，锅锅坐在枝枝下头看书，每一次珠珠走过去，锅锅就朝珠珠笑，还拍手手要抱珠珠。”
　　“漂亮锅锅住债锅锅介边边，他的屋只系一个大蘑菇，顶顶系彩色哒！他的院只里有好多药药，漂亮锅锅一边种药药一边朝珠珠笑，回家睡觉觉的习候要飞上去。”
　　“四锅锅住债锅锅另边边，他的屋只系方方哒～院只也方方哒！什么都齐齐哒，但系他的肩膀上有只鸟鸟，尾巴长长，翅膀长长，可好看惹！”
　　“七锅锅……”
　　“星星锅锅……”
　　“秦锅锅……”
　　团子小手手比量着，说了一大圈儿，连着爹娘皇伯娘人人有份儿，盛明麟和端王妃两个人听得津津有味。
　　小孩儿想像力真是奇异又美好，她的心心里真的有一个大院子，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小院子，还都不一样。
　　盛明麟给她挟了一筷子肉，一边问她：“是不是因为七锅锅和星星锅锅都飞来飞去，俩人是一样的，所以七锅锅不在家，珠珠就想不起来？”
　　“不系哒！”团子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七锅锅和星星锅锅肿么会一样，每个锅锅和每个锅锅，全都系不一样哒！”
　　盛明麟笑道：“有什么不一样？”
　　团子想都不想就道：“七锅锅系小孩只，跟珠珠一起玩。星星锅锅系……系小大人，带珠珠玩，教珠珠玩，还保护珠珠。”
　　端王妃道：“小王爷挺沉稳的一个人，怎么能跟七郎比，他们本来就不一样啊。”
　　盛明麟笑着也不反驳。
　　沈凌绝在她面前确实还挺沉稳的，一到他面前就成了怼怼狂。
　　不过珠珠说的也没错儿，沈凌绝在自己人面前，有时候比七皇子还憨，带孩子也挺没数的，但他的心态是大人，是“罩着”珠珠，玩起来主要是他为珠珠服务，让珠珠玩得高兴，比方说那天拿篮子悠珠珠玩……
　　而七皇子，就一言难尽了，心理年龄两岁半，不管玩啥，比珠珠玩得还有劲头，一玩起来根本顾不上珠珠。
　　盛明麟跟端王妃道：“娘亲，改天我让昭哥儿把这画下来，起个名字，就叫珠珠的小心心，等珠珠长大了给她看。”
　　“对对，好主意，”端王妃笑道：“那你可别忘了。”
　　盛明麟笑着应下。
　　团子说了半天话，时间都晚了，吃完饭赶紧去上武课。
　　一出了院子，霍沉昭就快步赶了过来，一路陪着他们走，见珠珠不说话，就问：“珠珠儿，你怎么了？”
　　团子小手手举起来，摇了摇：“别吵，珠珠债给七锅锅补时间。”
　　霍沉昭不解，“补时间？”
　　盛明麟失笑道：“在补珠珠想七锅锅的时间。”
　　他把珠珠的心心给他讲了讲，霍沉昭一边听一边笑，中途大夫本能发作，还道：“我住蘑菇屋？蘑菇彩色的大多有毒。”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霍神医，你给我点银子。”
　　霍沉昭下意识就要掏荷包，中途反应过来，拍了他的手一下：“给。”
　　盛明麟做势收起，然后从自己心上比了比，递给他：“卖给你三两童心。”
　　“你有吗？”霍沉昭边笑边道：“我还不如找珠珠要点儿，还多，还纯粹，还不花钱。”
　　盛明麟：“……”
　　他指着他道：“你，以后，离沈凌绝远点！别学他那张嘴！”
　　霍沉昭连连失笑。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小红团子在前头哒哒走，快要走到门口时，红团子忽然就一顿，返身张着小手手就扑了回来。
　　盛明麟赶紧接住，把妹妹抱了起来：“怎么了？累了？”
　　团子眼儿张得大大地：“不系，珠珠忽然有一减减害怕。”
　　“害怕？”盛明麟不解：“害怕什么？”
　　“不几道，”团子摇头，小手手抓住他衣领子，眼儿都不敢睁了：“珠珠怕怕，锅锅，珠珠怕怕。”
　　盛明麟看了霍沉昭一眼，霍沉昭摇了摇头，表示他没有感觉到什么。
　　但盛明麟还是警惕起来，回头道：“两位师傅。”
　　那两个高手迅速过来，盛明麟抱着妹妹就往回走，霍沉昭和那两人团团围绕着他们，直接就回去了。
　　挺远处的一间宅院内，陆云霄负手站在院中，听着这边的动静，微微扬眉。
　　长目飞耳楼干的就是卖消息的活儿，隐匿形迹是看家本事，真正的高手，可以让自己的气息完全融入天地，便如一片树叶一朵花一样。
　　江湖上所谓高手的直觉，其实说白了，也仍旧是先有一种极为微小的感知，但气息真的无形无迹之后，再高的高手也察觉不到。
　　可小公主却察觉到了。
　　而且，关键是，一个三岁小女孩察觉到了之后，盛明麟居然立刻信了，为此立刻改变行程……那，小公主可能确实有些玄异之处。
　　真好，他喜欢一切神奇的东西。
　　只有神奇的东西，才能带来奇迹。
　　他，有些等不及了，他希望奇迹能快一点降临。
　　他缓缓地往屋里走，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他随即意识到了，迅速攥紧，快步进了房，有些神经质的扑到桌前，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纸，低头去看。

第372章 陆无歧生孩子
　　这一些是霍沉昭的材料，从小到大都有。
　　霍家祖上虽然也是大夫，但并不算多厉害，只是仁心仁术，得乡里看重。
　　而且后来的瘟疫之事后，家里的书稿全没了，那时候霍沉昭不过是个小孩，再天才也记不住多少。
　　后来虽然霍沉昭开了药铺，也只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很出色的药，倒是他本人天份极好，医术极高，但好是好在诊脉上，用药上，也并没有格外出色的地方。
　　只除了那个被端王爷带去治疫的奇方。
　　又后来，两三个月之间，霍家的药铺和端王妃的药铺，忽然开始卖几种药丸，起初并没有多热乎，一直到买过的人自己吃着好，口耳相传，就卖得越来越好，全都是别家药铺没有过的方子。
　　一个大夫开窍，不可能是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个小孩子也谈不上厚积薄发，所以，这一定是有奇遇了！
　　陆云霄越看越是兴奋，坐直了，向外大声道：“来人！”
　　不一会儿，有人应声进来：“楼主？”
　　陆云霄扬了扬手里的纸：“这事儿，如今查得怎么样了？”
　　那人答道：“今儿派人去了，试试能不能买方子，或者问问还有没有别的药丸，去的人还没回来。”
　　陆云霄点了点头：“去多久了？”
　　那人道，“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他顿了一下：“但楼主，那药铺伙计，有点奇怪，吐露出是霍沉昭的时候，有种……咋说呢，迫不及待的味儿，说出来之后还偷偷松口气，就好像专等着咱们来套话一样。”
　　“无所谓，”陆云霄颇淡定地道：“只要药是真的，其它全都无所谓。这些人卖这些奇货可居的东西，我们不会是第一个打听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由得他去。”
　　那人躬身道：“是。”
　　陆云霄挥了挥手，那人便退了下去。
　　陆云霄继续翻看着材料，外头，陆无歧跑了进来，道：“爹！”他跑过来，伸头想看看，“爹你在看什么啊？你最近在查什么事啊？”
　　陆云霄抬腿挡住他，把桌上的纸一翻，背面朝上，一边斥道：“没规矩！不归你查的事情不要多管！”
　　陆无歧啧了一声：“行吧行吧，我不看就是。”
　　他退回去坐下，无意中看到陆云霄的鞋子，厚厚的底子侧边居然还绣了满满的寿字，不由得噗的一笑，觉得他爹真是老了，现在特别喜欢福字纹寿字纹啥的。
　　但他也没敢说，只道：“爹，你什么时候在这儿弄了间宅子啊？这个地段的宅子，可真是不好弄，离端王府还挺近的。”
　　陆云霄双手抄在袖中，看着他，淡淡地道：“皇爷迁都之旨刚下，我就在这儿置产了。干咱们这行的，在重要的位置预留底牌，这是必要的，必须的，你以后也得学着些才成，不然，等到旁人动起来，就什么都迟了。”
　　陆无歧往嘴里丢着点心，不在意地道：“不是还有爹爹你吗？我还小呢，我再过十年学也不晚。”
　　陆云霄看着他，陆无歧莫名，吃东西的动作都停了：“怎么了？”
　　“没什么，你说得对。”陆云霄忽得一笑：“臭小子，出去玩儿吧，爹还干得动！”
　　陆无歧嘿嘿一笑，就真的抹抹嘴儿出去了，陆云霄侧耳听着，就听陆无歧直接往端王府的方向去了。
　　端王府中。
　　盛明麟一路如临大敌般抱着妹妹回去，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团子就是有点害怕，与哥哥挤坐在椅子上，一直拉着霍沉昭的手：“漂亮锅锅，近一减，坐近一减减。”
　　霍沉昭没办法，只好跟盛明麟挤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好在两人都是少年身量，倒也挤得下。
　　团子站在中间，伸着小胳膊一边搂一个，搂得还挺使劲儿，两人只能往一起凑，三个脑袋挤在一起。
　　陆无歧来了，一看这个造型就乐了：“你们在干什么啊？”
　　盛明麟心头微动，就道：“珠珠儿今天上学，走到一半忽然心慌，我们就回来了，回来了还在害怕，非要这么着抱着。”
　　陆无歧好奇，转到正面，看了看团子小脸：“小公主，你心慌什么啊？”
　　团子抬头看了看他，笑了：“珠珠现债已经不慌啦，珠珠现债有一减减开心。”
　　陆无歧乐了：“不上学很开心是不是？”
　　团子笑得大眼弯弯，点了点头。
　　陆无歧转回来，笑道：“这你们也信？小孩子为了不上学，啥谎扯不出来？我小时候上学堂，一月考就装病！而且我有一回听人家说，生了孩子能休息整整一个月，把我给羡慕地，于是我就装肚子疼，疼得满地打滚，我娘一开始还被我糊弄住了，赶紧找大夫，急得直哭。”
　　“结果大夫来了，三说两说的，就是说不到重点，然后我忍不住了，就自己说，我可能是要生孩子了，我娘一听就懂了，把她给气得，差点把我屁股打成八瓣儿，我当时还以为我装得不像，还寻思下一回装得像一点，碰上生孩子的还想进去瞅瞅，结果被人给挡住了，不叫我进。”
　　团子听着好玩儿，转回身问：“那你下次装像了吗？”
　　陆无歧自己说的，自己笑得肚子疼：“我……哈哈哈哈，这种事情我不能说。”
　　团子：“这是鹿鹿的秘密吗？”
　　陆无歧强忍着笑点头，“对对，我的秘密。”
　　“哦！”团子问：“后来呢？”
　　陆无歧笑了半天，“后来我娘收买了我同窗，一到月考就悄悄跟他说，第二天我一装病，她就假装把我拉出去找大夫，直接把我拉到学堂门口，把马车门一敞，叫我下来……我哪好意思在同窗面前装，就臊眉耷眼下来了。”
　　团子深以为然：“就算痛到哭哭，也几能叫锅锅看到，不能叫别人看到，会丢撵。”
　　陆无歧笑得直打跌：“不是，你一个小屁孩儿，这么要脸干什么，我要是真病了，我才不管谁看呢，谁看我都打滚，反正我一个学渣我怕什么。”
　　团子看着他，骄傲道，“珠珠不系，珠珠棒棒！”
　　陆无歧失笑道：“行吧，你棒棒，那你还怕上学？”
　　团子摇头：“珠珠不系怕上学呀！珠珠系真的怕怕。”
　　“好，好，”陆无歧朝她眨眼睛：“你是真的害怕，我懂，我都懂。”
　　团子没懂他的眼语，以为他真的懂了，就又往下问：“然后呢？”
　　“哪有然后？”陆无歧笑道：“我娘有了治我的招儿，我就只能乖乖上学呗。”
　　团子问：“那你爹爹呢？”

第373章 上天厚爱他
　　“我爹？”陆无歧道：“我爹很少送我，都是叫旁人送，但我爹只要在，我也不敢装病。”
　　团子问：“为行么呀？你爹爹系不系爱打小孩屁股？”
　　“我也说不清为啥，”陆无歧道：“我爹也不凶，也不打我屁股，但我小时候可怕他了，他看我一眼我就不敢装了，他安静看书的时候，我喘气儿都不敢大声，我娘时常说，我爹一在，我就跟猴儿拴了绳一样。”
　　团子想了想，道：“你爹爹系不系不爱你呀？”
　　“啊？”陆无歧笑了：“谁说我爹不爱我了？”
　　团子超认真给他分享经验：“珠珠小时候，以为皇伯伯爱次小孩，就害怕皇伯伯，但后来长大惹，几道皇伯伯爱珠珠，就拴皇伯伯凶凶，也不怕惹。”
　　陆无歧笑得不行，完全没当回事儿：“还小时候，你现在也不大啊。”
　　团子歪头头，很认真地道：“珠珠现债，系大一点的小时候呀！”
　　陆无歧笑得不行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你一说话句句都可爱，给我抱抱行不行啊？”
　　团子张手手，让他抱了，陆无歧大眼都快笑没了，抱着她满屋乱转，飞得那叫一个快。
　　盛明麟这才起来活动了一下，一边问：“无歧，你功夫好不好啊？”
　　陆无歧摇了摇头：“我主要学轻功和耳目之功，逃跑很行，打架不行。”他转头问：“怎么了？”
　　盛明麟道：“就是那圣教老祖，功夫极高，所以我现在遇上个人，就想问问。”
　　陆无歧笑道：“这还不简单？”
　　盛明麟道：“哪里简单了？”
　　陆无歧凑过来道：“你手里不是有圣教的人吗？你让他们去打他嘛！哪边打赢都不心疼！”
　　还别说，这事儿没准还真行！
　　虽然有两边合起来的风险，但好好盘算一下，说不定可以避免。
　　盛明麟笑着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一边真的开始琢磨。
　　陆无歧一直在这边蹭了个午饭才走，盛明麟叮嘱他：“如今多事之秋，我府里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记住，任何人都不要说。”
　　陆无歧连忙应下，一边还问：“盛大威风呢？我抓了一筐子蛇了，牠也不来吃。”
　　盛明麟道：“爪子一好，就往外跑，等牠回来，我让牠去找你。”
　　陆无歧答应着走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又去他爹的宅子转了一圈，陆云霄问他：“在端王府干什么了？”
　　陆无歧立刻道：“爹，你不是说不归你查的事情不要问吗？”
　　陆云霄看了他一眼，陆无歧打小怕他爹，当场脚底抹油就溜了。
　　端王府里，沈凌绝和秦江白留下守着珠珠，霍沉昭和盛明麟回去配药。
　　他们昨晚商量着，有两种对付圣教老祖的办法。
　　一种，据韩枕戈说，他们住的地方，有几个蒲团，八成新，霍沉昭准备在里头藏一些细针。
　　如圣教老祖这种高手，其实穿的只是一套单衣，只要坐下去就能入肉，而针上的麻药效力极为强劲，在入肉之后瞬间麻痹，会失去感知，不会察觉到痛，就算他格外警觉，立刻跳起来，也会受到药物的影响。
　　另一种，是可以投入火中的药，无色无味，让韩枕戈事先在舌下压下解药，然后把毒药投入火中，毒倒老祖。
　　这两件事情关键在药，药好就有八成把握。
　　所以霍沉昭是真的下了功夫去配。
　　配好了之后，霍沉昭准备亲自送过去，盛大威风送目标太大了，所以不如人送。
　　也不用晚上，就白天去，才不会引人注意，若有个万一，也安全些。
　　盛明麟还让两个高手远远跟着接应他，霍沉昭耳朵也灵，一路慢悠悠地走，在后头转了两圈，确认没人盯梢，这才翻身跃入。
　　一跃入，里头的韩枕戈才翻身坐起，低声笑道：“你功夫还挺好的，我都没听到你来。”
　　霍沉昭笑了笑，把带来的蒲团给他瞧了瞧，跟原本的也差不多，直接换了，也把放在火里的药给他了。
　　余外，给了他两种响箭，一边叮嘱他：“下手之前就要找好退路，一有不对你就先跑，先保全自己，要对付他再找机会就是……若是得手了，就放这种响箭，我们会派人来接应你，要是需要帮忙，就放这一种，我们会派高手来帮忙。”
　　他顿了一下：“若是两个都放上去，就是你出事了，或响箭不是你放的，我不希望看到这样。”
　　韩枕戈挑了挑眉：“行。”
　　霍沉昭拍了拍他的肩，又问他：“那他什么时候会来？”
　　韩枕戈道：“他带来的饭，也就吃到今天，他今天晚上应该就会来，最近明天。”
　　霍沉昭点了点头，道：“小心。”
　　韩枕戈应了一声，霍沉昭这才转身跃上了墙头。
　　他离开之后不久，不远处的树枝上，一只不起眼的灰羽小鸟儿展翅飞走了。
　　霍沉昭回了端王府，就见盛明麟带着两个人，正在他的院中忙活，霍沉昭有些奇怪：“你在干什么？”
　　盛明麟笑道：“这是‘黄雀’的武器。”
　　霍沉昭挑了挑眉，蹲下细看：“黄雀？”
　　而此时，一只灰羽小鸟儿飞到了陆云霄窗前，叫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叫了一声。
　　陆云霄呵呵一笑，慢慢走过去，提了提袖子，露出一双又黑又瘦的手，从窗边小盒子里取了米，招手让鸟儿下来，在他手心里啄食。
　　手仍旧在控制不住的痉　挛颤抖，可是他却没有再刻意抑住。
　　果然有人去了啊！
　　韩枕戈果然有外心。
　　昨夜他并未跟踪韩枕戈，但他回来时，身上全是大红袍的香气。
　　这种茶是太祖时才有的，甫一出现，立刻便被列为贡品，如今满天下能喝上这种茶的人，十根手指头用不完就数完了。
　　他能喝到，是因为陆无歧好奇心重，悄悄去弄了一些。
　　韩枕戈却是如何喝到的？真的在外头蹲守半夜，可不会有茶喝！
　　所以，他是不是曾在端王府，与人喝着大红袍，商议着如何对付他？
　　但他并不生气，一点也不。
　　韩枕戈与他们早有勾结，这就证明，那什么闻所未闻的“双重人格”，完全就是骗人的。
　　这才合理么！老祖宗传下来的秘法，怎么会有错？
　　与原本的人截然不同，却都如此聪明如此优秀的奇才，不是厉鬼又是什么？
　　上天还是厚爱他的，在最后关头，给他送来了最后一分希望。
　　他嘬唇吹着口哨，发出种种鸟鸣，逗引着鸟儿，掌中小小的鸟儿也不时抬头，啾啾回应，好像在对话一般……其实陆无歧训鸟的本事，比他还好些，只是，他似乎从没把这本事用到正地方。
　　人监视总会被人发现，可谁会去注意枝头的鸟儿？
　　陆云霄呵呵地笑了起来。

第374章 他也是会害怕的
　　盛明麟写了信给周饮瀚。
　　周饮瀚回信说可以。
　　因为这些人，都是廖夫人手里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老祖”，而且就在之前，周饮瀚已经把金矿出事，韩刚断腿的事情，不经意般告诉了他们。
　　那边没了金矿的诱　惑，这边又有洗白上岸的前途等着，这些人最近十分积极，争相表现，放出去绝对是好用的。
　　两边接连写了好几封信，把事情定了个差不多。
　　黄昏时分，家家炊烟。
　　韩枕戈正百无聊赖地躺在桌上，就听脚步声响，老祖提着食盒慢慢走了进来。
　　韩枕戈还有些兴奋，立马翻身坐起，“你可来了，我都饿死了。”
　　他嗯了一声，把食盒放下，韩枕戈立刻把桌子搬到火堆边，把食盒摆上，给自己倒了水，一边还道：“哟，还挺丰盛，来来，一块儿吃点！”
　　老祖冷冷道：“不必。”
　　他在院中缓缓转了一圈，韩枕戈心里有些发虚，就道：“进来啊，我有事问你呢，你在外头干什么？”
　　老祖倒也没说什么，就慢慢进来了，韩枕戈拿着筷子吃，一心想让他坐在那个蒲团上，但老祖并没有坐下，只倚在破旧的架子上，看着他。
　　韩枕戈态度自然，道：“你看我干什么？”
　　老祖道：“今天，是不是有人来过？”
　　韩枕戈心头格登一声，但还是道：“没有啊！”
　　老祖点了点头，也不多问，韩枕戈心里有些慌，他确定，他是知道了什么。
　　他面上一点不露，就当着他的面，气呼呼地把桌子朝着他自己一拖：“你一天天的疑神疑鬼，就跟个女人一样！烦死人！”
　　随着他这一拖，桌子腿旁边的一堆“木屑”，被他推进了火中，毒药早就被他藏了进去。
　　他随即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也趁机把解药放进了口中，还随手抹了抹身边的树枝，把烤鸡串起来，架到了火上。
　　既是为了掩盖那药可能有的味道，也是为了一时不要吃饭，免得把解药不小心吞下去了。
　　老祖并没离开，但也一直没有坐下，韩枕戈来回转着那烤鸡，心跳越来越快，明知道他功夫高，有可能察觉到他状态不对，但真的事到临头，却实在抑不住心慌。
　　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就飘过了盛明麟说的一句话。
　　他说，韩酒酒渴望成为一个各方面可以与老祖对抗的壮年大男人……
　　可惜，他没有这么厉害，他也是会害怕的。
　　就在这一刻，老祖忽然身体一晃。
　　韩枕戈经历过太多次危险，身体比脑子快，飞鸟一般掠了出去，恰好避过了老祖的一击。
　　杯盘四溅中，韩枕戈脚尖一点就跃上了墙头，人都已经翻出去了，却听到扑通一声，他隔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从墙头露出一双眼，就见老祖滚到了地上。
　　老祖是个极其爱面子的人，他绝不会容忍自己露出这么狼狈的样子，所以，这应该是真的。
　　韩枕戈又等了许久，这才慢慢，慢慢地走回来，一步一步地进了屋，假装站到他身边，又迅速飞掠开，反复几次，然后灵机一动，把那个蒲团踢到他后头，然后冲过去一脚把他翻了个儿。
　　他啪叽一下子摔到了蒲团上，不一会儿，就有血腥味传了出来，他仍是一动不动。
　　韩枕戈宽心大放。
　　就算他一开始是装的，这会儿也肯定是真的了。
　　不愧是我，一出手就铸奇功！
　　韩枕戈得意洋洋地放出了响箭。
　　正在吃饭的盛明麟几人听到了响箭声，纷纷出来看。
　　负责盯着那边的锦衣卫也过来报信：“放了蓝箭。”
　　盛明麟诧异：“这么容易？”
　　沈凌绝道：“内贼出手么，当然容易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跟那个锦衣卫道：“去接应吧，按着定好的来。”
　　那锦衣卫应了一声，立刻带着一拨人过去了，韩枕戈仍旧在院中等着，但老祖积威极重，虽然昏倒了，他仍旧没敢离他太近。
　　倒是锦衣卫对此没啥忌惮，过来试了试，真昏了，立马就上手，扯掉了他的头罩，然后哟了一声：“他这么年轻？”
　　韩枕戈一愣，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一张三十许男子的脸，不由一惊：“不，不对！坏了！！”
　　而此时，盛明麟几人又回去吃饭了。
　　盛明麟道：“我总觉得，一个老祖，不可能倒得这么容易。”
　　“怎么着？还给你唱台大戏？”沈凌绝吐槽他：“你一个文人，不能打吧，还挺能说的！”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转头跟端王妃道：“娘亲，这就是你眼中沉稳又靠谱的小王爷，哪天不怼我几句就不算过一天！”
　　端王妃立刻道：“小王爷，不许怼我们麟儿！我们麟儿还小呢，还是个孩子，手无缚鸡之力，你一个学武之人，就不能让让他？”
　　沈凌绝对长辈十分尊重：“是，是。”
　　然后端王妃故意凑到盛明麟耳边：“不过，麟儿啊，他说的话，其实也是我想说的。”
　　盛明麟：“……”
　　沈凌绝和霍沉昭笑得停不下来。
　　正闹腾着，团子的勺子，忽然失手掉到了地上，团子大声道：“娘亲！！”
　　下一刻，有人破窗而入。
　　桌子被一只手掀翻，绝大的力道袭来，连同霍沉昭和沈凌绝，都身不由己地往后跌了过去。
　　与此同时，有一只手往珠珠身上抓来。
　　电光石火之间，端王妃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抱住了珠珠，娘俩一起跌到地上，那只手抓了个空。
　　室中一片惊呼之声。
　　霍沉昭和沈凌绝几乎同时手掌一按地面，翻身跃起，迎了上去。
　　盛明麟也迅速站起，过去扶起端王妃，护着她往外避，一边大声道：“来人哪！几位高手师傅快来！”
　　圣教老祖明显不想恋战，一抓不中就想走，但霍沉昭和沈凌绝都发了狠，不管不顾地疯狂攻击，只听刺啦一声，老祖的黑披风都被扯了下来，老祖直接一翻身，就跃了出去。
　　忽听头顶一声鹰鸣，盛大威风扑击而下，老祖飞也似地转身避开，却没想到，盛大威风头顶还有一人，顺势往下一滑，双掌齐出，重重拍到了他胸前。
　　～❤～
　　补昨天~

第375章 我们是朋友
　　老祖一个踉跄，猛然抬头。
　　虽然他带着头罩，看不到表情，陆无歧还是吓得吱哇乱叫，也不敢乘胜追击，连滚带爬地避开。
　　霍沉昭两人继续疯狂攻击，旁边几个高手也时不时抽冷子插一脚。
　　陆无歧站在远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看有没有机会继续下黑手。
　　他本来正在喂盛大威风吃毒蛇，然后牠忽然要走，陆无歧反应快，跳到牠背上，牠也没甩开，于是就一起来了，没想到居然无意之中立了大功！
　　陆无歧颇有几分得意洋洋，不时还给自己人喝个彩。
　　就在这时，昏暗的灯笼光下，他一眼看到了老祖的鞋子，陡然间，全身都是一僵。
　　那鞋底边缘，绣了一圈寿字……鞋底是很多层布纳起来，边缘是凹凸不平的，会在边缘绣字的人，他只见过一个。
　　陆无歧周身发冷，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屏声息气地看着。
　　老祖的披风本来是拖地的，全身上下纹丝不露，如今披风坏了，就露出了高大枯瘦的身体，只有面罩还没有摘下来。
　　可就连这身形，也莫名眼熟，他，不会认错。
　　陆无歧一时连呼吸都似乎要停了。
　　就在这时，老祖发一声啸，猛然击退了霍沉昭两人，翻身就走，速度快如闪电，霍沉昭两人飞也似地追了上去。
　　陆无歧的心狠狠地一跳，一时间，竟说不清是想让他们追上，还是不想。
　　就在这时，忽听盛明麟大声道：“沉昭凌绝闪开！！”
　　随着他这一声，盛大威风展翼而起，鹰爪下荡起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晃了一晃，然后有什么东西被牠扯了起来，流星锤一样，重重荡了出去。
　　轻功再快，也没有鹰飞得快，虽然看不到，但只听沈凌绝兴奋地长啸，就知道应该是打中了。
　　这就是盛明麟之前准备的杀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本来是想让盛大威风去蹲守的，没想到韩枕戈那边和这边全都出了意外，但好在这东西也没浪费，那是一个绳子吊了一个木桩子，木桩子上有很多针，都淬了毒，只要打中一次就不算浪费。
　　盛明麟心里想着，眼神儿迅速掠过院中。
　　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受伤的，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泥塑木雕一般的陆无歧。
　　盛明麟心头一动，脑海中反刍一般，迅速把陆无歧出现之后的画面过了一遍。
　　他从鹰上滑下来，出掌，绝对是有心藏匿，偷袭且没有留手的。
　　后来那一惊一乍的尖叫，也符合他的性子。
　　然后，他就在下头看他们打架，最早还吆喝了两嗓子，然后……忽然就不吭声了，看他的神情，显然惊愕极了。
　　这种情况，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认识圣教老祖，且，关系匪浅。
　　所以，就是现在。
　　趁着他心绪最乱之时最好套话，等他回过神儿来就迟了。
　　盛明麟低声吩咐人给端王妃报个平安，一边就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一拉他肩，凑过去，哥俩好一般低声道：“别想太多。”
　　陆无歧先是一愣，认出是他之后又是一惊，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之后就变成慌了。
　　陆无歧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看来这事儿，跟陆无歧的关系，比他想像中还要大。
　　盛明麟用一种了然般的眼神儿看着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得，轻声道，“我们是朋友，我相信你。”
　　其实这种话很泛，但听入陆无歧耳中却如同重锤敲，陆无歧当时就崩不住了，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抓住他的手，哽咽道：“为什么？我爹他……我爹为什么是圣教老祖，我，我真的……为什么会这样……”他语无伦次。
　　盛明麟也惊住了，但什么都没说，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臂安慰。
　　他爹，是圣教老祖？
　　是了，若圣教老祖就是韩九洲，他似乎就喜欢扮成各种身份，结识各路红颜知己。
　　等等，不对吧？
　　陆无歧今年好像十八　九岁，圣教老祖外表就算年轻，实际年龄也最少九十岁了，说不定都过了百岁。
　　二十年前那个时候，他绝对还不认识陈善，没有神药，所以，当时，一个实际年龄至少七十多，甚至有可能更大的老人家，真的还能生孩子吗？
　　而且还是一个红颜知已遍天下，明显年轻时……不，应该说，从年轻到年长，都很纵什么的老人家？就这么天赋异禀吗用了一辈子还这么好用？
　　盛明麟被自己的想法给雷到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都忘了担心霍沉昭他们。
　　好在没多大会儿，霍沉昭两人就回来了。
　　沈凌绝远远就道：“还是没追上……”他懊恼地嗷嗷叫了两嗓子：“这老怪物，真他娘能跑！气死我了！”
　　霍沉昭倒是一板一眼地道：“盛大威风打到了他至少两次，也可能三次，但那东西悠起来范围太广了，我们就没敢追太紧，但他绝对是受伤了，反倒是针上淬的毒，似乎没多大用处。”
　　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他在动手之后，就是刚打起来，还没有逃跑之前，呼吸明显不对劲儿，他身体绝对已经出问题了，如今应该只是在强撑。”
　　盛明麟随听随点头：“你们没事吧？”
　　“没事，凌绝好像伤到一下，我连根头发也没伤着，珠珠呢？”
　　“珠珠没事，”盛明麟道：“凌绝伤得厉害吗？”
　　沈凌绝直接道：“没事没事，没伤着骨头，就带到了一下子，老子这运气……咱兄弟俩这运气也是绝了，果然珠珠儿是福星。”
　　他忽然注意到了陆无歧：“怎么了无歧？你受伤了？话说真是多亏你那一下子，要不然对付那个老妖怪，咱们还真没把握。”
　　陆无歧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一下子，连霍沉昭也诧异了：“无歧这怎么了？”
　　“没事，”盛明麟直接给他挡了回去，一边附耳道：“我让你别想太多的意思是，他真的是你爹吗？”
　　陆无歧愣了愣，整个人一下子活过来了：“你，你的意思是……”
　　他惊怔片刻，开始喃喃自语：“怪不得他长年不在家！怪不得连我娘都不许进他的房间！怪不得我七八岁学谛听功的时候，他一反常态忽然全天守着我，好像要重新学一遍似地，我撒娇让他教他又凶我，原来他就是重新学了一遍！！他，他一定就是从那个时候就冒充我爹的！”

第376章 老毛猴只快点来
　　盛明麟安静听着。
　　陆无歧是个搞消息的，哪怕是在这种心境之下，都很能提炼到重点，又叨叨了半天，盛明麟越听越觉得，有可能老祖真的不是他爹！！
　　盛明麟眼神示意霍沉昭去看看珠珠，然后双手抓着陆无歧的手臂，道：“无歧！你听我说！！”
　　陆无歧被打断了，转头看着他。
　　盛明麟正色道：“你听着，长目飞耳楼延续千年，底蕴深厚，是你祖辈和你爹的心血，也是你为皇上，为这个天下效力的神物，你不能让他落到反贼和杀父仇人手里，但我们打不过他，所以你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他这会儿一定受了伤，你最好能借着这个时间，把长目飞耳楼迅速整合到你手中。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所以你一定要冷静！”
　　陆无歧越听神情越严肃：“我该怎么做？”
　　“首先，你们楼中，有没有资格老，手底下有人，有号召力，又忠于长目飞耳楼的人，你要试着去联络他们……”
　　他们说着话，霍沉昭急匆匆去看珠珠。
　　这边一打起来，盛明麟就把珠珠和端王妃塞到了这边小厅里。
　　护卫和高手都在，重重防护，怕引起对方注意也没有点灯，端王妃抱着珠珠安静坐着，旁边环绕着几个下人。
　　端王妃和珠珠的下人都是极忠心的，自动自发地围成一圈，给主子当肉盾。
　　团子想起那个大爪子抓过来，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但被坏人听到，又不敢哭出声，只把脸埋进娘亲怀里，偷偷的掉眼泪。
　　外头一阵阵的喧哗，小厮出去看了又回来，小声禀报，“主子，那人好像跑了，鸟爷爷和霍少沈小王爷都追上去了。”
　　端王妃点了点头。
　　她刚才救闺女，一下子呛到地上，胳膊肘摔着了，刚才都没注意，这会儿才觉出来一阵阵地疼，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问：“都没受伤吧？”
　　“没有，”小厮道：“那几位爷没怎么上前。”
　　荔枝实在忍不住道：“有那几位爷在，还叫人闯进来吓着我们主子……”她随说随掉泪。
　　端王妃道：“这就是一个老妖怪，说不定是天下第一高手，谁也防不住。”
　　团子一边哭一边道：“柴不系！锅锅……漂亮锅锅比他棒棒！”她声音都带着哭腔，用最大的气音道：“漂亮锅锅柴才天下第一！！”
　　端王妃笑着打岔：“怎么不说哥哥最棒棒了？”
　　团子大声道：“锅锅也棒棒！锅锅用大冲明打架！比老妖怪用，用爪爪打架腻害！！”
　　端王妃连忙安抚：“对对，珠珠说的对。”
　　随说着话，外头愈发安静，霍沉昭快步进来，道：“伯母珠珠，都没事吧？”
　　端王妃连忙道：“怎么样？”
　　“没追上，”霍沉昭苦笑摇头：“不过别担心，应该受了伤也中了毒，不会再来了。”
　　他随说着，随凑过来，抓住珠珠小胳膊，想把个脉，结果珠珠一听坏蛋走了，立马就想哭，可是憋了太久了，一时居然哭不出来，直打嗝。
　　霍沉昭赶紧接过来，拍着她的背，连拍了好几下，团子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打小哪受这么大的委屈，一时哭得震天响。
　　端王爷小跑着一进来，就听到闺女在哭。
　　他是真的气炸了。
　　这都不算是天子脚下了，这就是天子卧榻啊！
　　他堂堂亲王，帝前第一人，几个江湖人，几次三番闯他的王府，还胆大包天想抓他闺女，拿他当什么？拿大盛皇朝当什么？
　　他在外头已经发了一通脾气了，他皇帝哥哥比他发的脾气还大，这大晚上的，外头还隐约能看到火光摇曳，人声隐隐，今天晚上全京城人都别睡了。
　　他一边冲进来，一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接过哇哇大哭的闺女，一手拉了拉端王妃：“没事吧？”
　　端王妃坐在那儿一直镇定自若，大将风范，直到他回来，才眼圈一红，微微靠过来：“没事。”
　　一听这动静就不是真没事，端王爷更是气得牙痒痒，伸手搂了一搂媳妇，一边继续哄着闺女，有机灵的下人已经张罗着去熬安神汤了。
　　盛明麟在外头细细跟陆无歧说了。
　　他心里想得很清楚，哪怕真有万一，老妖怪就是他亲爹，那陆无歧也必须要夺权，如果不是，那当然更要夺了。
　　如今绝对是个好机会，虽然陆无歧不太擅长这个，但，这事儿必须他亲自干，别人代替不了。
　　送他走之前，他不住叮嘱：“这个时候他穷途末路，一定很疯，千万要小心，若真遇上了，能装就装，该跑就跑，别想什么问清楚不问清楚，现在不是时候。”
　　陆无歧连声应下，飞快地走了。
　　盛明麟这才腾出空儿来看妹妹。
　　他得到了妹妹的特别待遇，珠珠儿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还撑起小身子，伸出小手手摸了摸他的脸，还拍了拍，看着没事儿，才把小脑袋往爹爹怀里一扎，接茬哭。
　　端王爷看了看漏刻，柔声安抚：“珠珠儿乖乖，不哭了好不好？”
　　团子一边哭一边道：“珠珠，打又打不过，哭一下下都不行吗？”
　　“不是不行，”端王爷道：“就是太晚了，老毛猴子都要来了，所以我们先睡觉觉，明天再哭好不好？”
　　团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毛猴只，快，快减来！珠珠让一百个老毛猴只去打老妖怪！”
　　端王爷：“……”
　　安神汤到最后也没能灌下去，珠珠哭累了才睡着了，眼都哭得跟桃儿一样。
　　端王爷亲手给闺女擦脸擦手手脚脚，塞进被窝，又瞧了媳妇的胳膊，怒火真是蹭蹭地往上冒，大晚上一点睡意也没有，冲出来质问他儿子：“三个月解决圣教，你把人解决进家里了？”
　　盛明麟心疼妹妹，刚哭完一场，眼圈还是红的，低着头也不回答。
　　身为皇家上一代团宠，端王爷脾气还是挺好的，轻易不发疯，但发起疯来逮谁怼谁，墙都得踢两脚，正想再说两句，结果外头谢大将军来了，端王爷只能出去接待。
　　隔了会儿，皇上也打发人过来问，都打发走了，天都快亮了，外头风声鹤唳兵马来回，但一直没找着人。

第377章 珠珠肉肉也系珠珠
　　盛明麟几个人也没睡，霍沉昭也不敢回院子，叫人拿了药在这边碾，给珠珠做安神糖，预备着明天吃。
　　盛明麟一晚上耗神太过，头都在隐隐作痛，强打精神给他们说了说陆无歧的事情。
　　沈凌绝直听得叹为观止，半晌才道：“太可怕了，你也太可怕了，你这样的人一定交不到朋友！大家都这么熟了，套话你是一点没客气啊！”
　　盛明麟垂了垂眼，没有说话。
　　霍沉昭放下杯子，用传音入密跟沈凌绝道：“你不要这么说话。”
　　沈凌绝一愣，转头看他，嘴唇微动，小声道：“我就是……开玩笑。”
　　霍沉昭仍是用传音入密道：“你平素调侃他弱，他完全不在意，这才是玩笑，但今天这种话，不叫玩笑。明麟也与陆无歧来往过，算得上朋友，他这么做他心里也不舒服，他只是在国事和朋友面前，选择了国事。不然呢，不然他又能怎么办？大家立场不同，难道姑息养奸？等陆无歧自己回过神来，时机已失！！”
　　“他聪明，善察人心，能第一时间解决问题，这不是他的错。这对于陆无歧来说也不是坏事。所以你这么说太伤人了，这世上没有人真能刀枪不入，你也不能一直有口无心……他不与你计较，你又怎忍让他心里难受？”
　　沈凌绝沉默了一会儿，挠挠头，跟盛明麟道：“我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实在是太聪明了，我就是有点嫉妒，不想直接夸你，所以我就委婉地夸了，你懂吧。”
　　盛明麟看着他，点了点头，正想说句什么，忽然霍然站起：“不对，韩枕戈呢？怎么还没回来？”
　　韩枕戈那边放了响箭，锦衣卫去接应。
　　圣教老祖明显是想调虎离山的，但其实没有调动，霍沉昭几个没离开，但他还是动手了……所以他们一时就没顾上韩枕戈那边儿。
　　沈凌绝出去问了问，回来道：“一直没回来。”
　　盛明麟道：“叫人去查！叫人顺着路，去那间院子找啊！”
　　沈凌绝急匆匆出去吩咐，隔了会儿，才有人来回禀，他们的人一直找到那间院子，才发现，几个锦衣卫全都在院中昏睡着，但，并不见韩枕戈和假老祖。
　　盛明麟脸都黑了。
　　这次真的是一败涂地，果然，这种老妖怪，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孰不知，此时，此刻，圣教老祖韩九洲也是这么想的。
　　真的是一败涂地。
　　韩九洲一直冲出城外，逃进密林，才终于逃出了盛大威风的追捕，周身无力，直接躺在了长草之中。
　　头顶是茂密的树木，他双眼渐渐模糊，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痉　挛颤抖，面容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变黑，松驰，衰老……
　　他是个武学奇才，年轻时罕有敌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追求驻颜之术。
　　后来当他找到了驻颜之术，又觉得有些事情力不从心，开始寻求坚挺持久……再之后又发现自己变老了，开始求长寿。
　　加上陈善的神药。
　　这一辈子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算是怎么了。
　　反正此刻，针上的毒，他全无感觉，可是受了伤，却令他急速衰老下去。
　　不必任何人说，他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来不及了，就用韩枕戈吧。
　　本来，若能抓到天生神通天生祥瑞的小公主，更加保险，可现在，他自以为必成的出手失败了。
　　韩枕戈的脸，太有辩识度，端王府的人都认识，很麻烦，但现在，也顾不上了。
　　毕竟，第一个人太精明了，就算能叫他回来，他也一定不会乖乖听话的。
　　韩九洲心里想着，一边勉力爬了起来，全身的骨头好像都在咯吱咯吱地响动，他手足并用，狗一样爬了几步，活动开了筋骨，才猛然跃起，身形如风，迅速离开了。
　　端王府。
　　虽然晚上喂了两次水，早上起来，珠珠仍旧有点发热。
　　端王爷都没去上朝，陪着妻女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等吃过早饭，看闺女没醒，又过来床边陪着。
　　团子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儿才张眼，见爹爹在，还怪高兴的，爬呀爬地，爬到爹爹身上，闭上眼睛，热乎乎的小脸，紧紧贴着爹爹。
　　端王爷心疼得不得了，伸手搂着小团子，眼圈儿都发红。
　　团子奶声奶气道：“爹爹，珠珠系不系又生病啦？”
　　端王爷轻轻嗯了一声，团子小手手按着他脸，想撑起来，结果一点劲儿也没有，撑了一下，又呱叽一下摔了回来，团子小大人儿一样叹口气，小手手扶着她爹的脸，让他朝着自己，跟他道：“系不系有小偷，总系偷肘珠珠的棒棒？”
　　端王爷问：“什么小偷？为什么这么说呢？？”
　　团子没精神，眼儿半睁，声儿糯糯：“就系……昨天，珠珠看漂亮锅锅，星星锅锅和老妖怪打架，珠珠觉得，珠珠也，好像也债打架呀，手手介样动动，脚脚介样动动，超棒棒，飞高高，就跟漂亮锅锅一样一样哒。”
　　端王爷嘴角带笑，点头：“嗯。”
　　团子续道：“但系，但系珠珠动不鸟，珠珠每天都肘转圈圈，和滑滑梯呀！珠珠超努力哒！但系珠珠的肉肉，一减都不听珠珠的话。而且，还生病！还生病！”
　　她努力想表达清楚她的意思：“珠珠心心，也系珠珠呀！珠珠肉肉，也系珠珠……应该系一样哒，但系现债不一样！珠珠觉得，珠珠的棒棒，一定系被别人偷肘惹！”
　　端王爷这一回没骗闺女，笑着安慰她：“不是被偷走了，大家都是这样的。因为心心本来就比肉肉飞得更高，想得更多啊！心心是自由的，但肉肉却有很多做不到的，有一句诗，叫‘欲上青天揽明月’，这个人的心，想到天上去摘取明月，可明月离我们不知道有多远，我们的肉肉是怎么飞也飞不上去的……”
　　端王妃端着杯子过来，笑着喂闺女喝了几口，一边道：“你的心心可以住好多人，住多少人都挤不破。你的肉肉，再长一百岁，连你哥哥一个人都抱不动，这就是差别，懂了吗？”
　　团子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昨天老妖怪抓珠珠，系想偷肘什么？偷肘珠珠吗？”

第378章 大人不给小人过
　　端王妃怕她害怕，连忙道：“珠珠儿这么可爱，谁不想抱回家当小宝贝啊！但好好哄珠珠就是了，居然来偷孩子！这样可太坏了！”
　　“就是，”端王爷也道：“这老妖怪，真是长得丑想得美！”
　　团子信了，坐起来，捏着小拳头，生气地道：“他也太不对啦！他寄几没有孩只吗？”
　　说完了她自己顿了顿，又道：“就算他的孩只系黑手手，不可爱，也不能偷肘别人家的孩只呀！珠珠都不介样！珠珠介么喜欢四锅锅，也没有偷回家呀！偷偷系不对哒！”
　　“就是，”端王爷道：“这么大年纪了一点不懂事，还不如珠珠！”
　　端王妃迅速打岔：“珠珠儿起来不？你漂亮锅锅等你好半天了。”
　　团子乖乖点头，然后夫妻俩这才一起帮闺女穿好衣裳，穿好小小的鞋儿，抱着出去。
　　霍沉昭含笑站了起来。
　　珠珠被爹爹抱着，因为有点发热，小脸儿红红的，糯糯地叫：“漂亮锅锅。”
　　霍沉昭含笑应声，接过她的小胖手，顺便把脉，团子四处瞅了瞅：“锅锅呢？星星锅锅呢？”
　　霍沉昭道：“昨天的坏人还没有抓到，别人的大聪明都不够用，所以请了哥哥过去，带人去抓坏人了，星星锅锅和很多人，跟着去保护哥哥了。”
　　团子恍然点头，骄傲地抬起了胖下巴：“珠珠就几道！锅锅系坠棒哒！”
　　她有点遗憾：“可惜珠珠没有去。”
　　端王妃第一时间明白了闺女的想法：“没关系的，哥哥每一次做了大聪明的事，都会告诉别人他是珠珠的哥哥的。”
　　端王爷也道：“珠珠也有这么多大聪明，说不定将来也有人来请珠珠……”
　　还没说完，团子就摇了摇头：“不会哒。”
　　“啊？”端王妃笑道：“为什么不会？”
　　团子道：“一为珠珠系小孩只呀，大人几有两只手手，要打坏人，就没法抱珠珠啦！要系珠珠寄几在下头跑，就跑不过去，被坏人一脚踩洗，珠珠就变成饼饼啦……唉！”
　　她颇惆怅地叹了口气，发出了很有学问的感叹：“真系大人不给小人过。”
　　端王爷几人：“……？？？”
　　端王爷忍着笑给闺女解释：“珠珠，这句话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意思是指地位高一点的人，原谅了地位低一点的人的过错。”
　　“对呀，”团子点点头，小手比着自己，又比比他：“珠珠，小人呀，低呀！”
　　“不是，这意思是说地位……”
　　团子看看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从他怀里下来，小脚脚用力踩了两下地面，大眼睛看看地面，又看看他，大眼里写满了“‘地’不是在这里吗？”“这样你总该懂了吧？”“我爹爹介么笨可肿么办呀！”
　　笨爹端王爷：“……”
　　团子亮出了权威：“这可系锅锅教珠珠哒！”
　　端王爷再次：“……”
　　你猜我信不信？
　　外头，正带着锦衣卫四处巡查的盛明麟打了个喷嚏，小声跟沈凌绝道：“珠珠醒了，想我了。”
　　沈凌绝看了看天色：“应该早醒了吧。”
　　盛明麟笑了笑，也不跟他争，继续四处看着。
　　他奉旨处理圣教之事，本来是不公开的，他年纪小也没法公开，但因为刺客进了端王府，所以就直接让他名正言顺地出来了，兵马司照常巡查，他带着锦衣卫按他的想法巡查。
　　这边就是之前韩枕戈住过的院子，看起来，掳走韩枕戈的时候，应该没有经过打斗，地面上倒是有躺倒的痕迹，还有被手抓过泥土的痕迹，但是很轻，就一次的，看起来应该是：韩枕戈昏倒，被抓走。
　　那个时候韩枕戈应该是失去意识的。
　　至于里头的痕迹就更简单了，里头灰尘挺多，脚印更明显。
　　锦衣卫进去，靠近假老祖，然后中了药，纷纷昏倒，来的人没有伤这些锦衣卫，只带走了假老祖。
　　盛明麟指了一个方向，道：“从这个院子离开，还有两个失去意识的人，我感觉应该是往这边走的，走不了多远，就能进山。”
　　一个锦衣卫道：“说不定是马车，马车带走人更方便。”
　　盛明麟摇了摇头：“他们的人，不是寻常身手，不会选马车，马车在这种地方，太容易被人看到了，而且昨天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是需要随机应变的，应该不会这么麻烦，提前准备马车。”
　　秦江白直接道：“听你的，咱们往山上看看去。”
　　一行人就从这边过去，这种城里的小山坡都不大，不一会儿就又到了偏僻的民居，盛明麟带着人巡了两天，一无所获。
　　中途分出人手来查了查马车，仍旧一无所获。
　　盛明麟十分担忧，沈凌绝安慰他：“糟老头绝对受伤了，又中了毒，再厉害也蹦跶不起来了，你也不用太担心。”
　　盛明麟苦笑：“我就是担心这个。”
　　要知道，韩枕戈可是韩九洲给自己准备的身体，他们知道双重人格只是病，并不是厉鬼入体，可老祖未必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未必会信，谁知道他在受伤中毒之后，不会起意换魂？
　　他若是不想换魂，就不会费劲抓走韩枕戈了！
　　又有谁知道，他的换魂之法是什么样子的？万一他们去迟了，韩枕戈已经受伤甚至……
　　他不敢多想，招呼人：“诸位，我们再往前走走。”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走过的山崖下面，韩枕戈正一动不动地躺着，全身不着寸缕。
　　旁边，韩九洲正哆嗦着手，从罐子里拿出一乍多长的巨大水蛭，眯着眼，对应着位置，把水蛭放上。
　　短短两日，他好像老了几十岁，露在外头的皮肤全是黑黑的，皮肉也都松驰耷拉了下来，双眼眍䁖进去，每动一下，头发都在大把大把地掉落，根本就不像人，更像一具活尸。
　　他终于把水蛭放完了，呵呵地笑了两声，自言自语：“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
　　他负着手往外走了走，看着外头的天空，喃喃地道：“我是不世出的天才，我是天下第一高手，上天会厚爱我的，上天一定会厚爱我的。”
　　水蛭已经开始吸血，几乎透明的奇怪水蛭，身体慢慢泛起了晶莹的红色，韩枕戈缓缓地张开了眼睛，却仍旧一动都动不了。

第379章 我们打个赌
　　意识之中，韩酒酒正低声道：“主子会来救我的，主子一定会来救我的。”
　　韩枕戈不答，韩酒酒叫他：“你还好吗？你还在吗？”
　　韩枕戈无奈：“还在。”
　　“那你怎么不说话？”
　　韩枕戈更加无奈了：“你让我说什么？说你的主子会来救你的？你主子……行吧，就算你主子想救，也来救了，这地方，糟老头准备了这么多年，他们怎么找，怎么救？”
　　他的声音转为十分深沉的温柔，不像兄长安抚弟弟，更像爹爹安抚儿子：“乖，别多想了，这样死，起码不会太痛苦，有我陪着你，下辈子我也抢个单独的身体，你投胎当我儿子，我一辈子护着你，不叫你吃苦。”
　　韩酒酒沉默了一下，道：“下辈子，是下辈子的事，这辈子，还没过完呢！主子是神仙，别人找不到，主子找得到！别人救不了，主子救得了，主子跟别人怎么会一样！你要不要与我打赌？”
　　韩枕戈又沉默半晌，还是道：“赌什么？”
　　“就赌……”韩酒酒想了想：“若是我赢了，等我们回去，你也不用走，就陪着我先过这一辈子，我让一半身体给你住。”
　　韩枕戈又沉默了。
　　躺在石床上，一动不能动的身体，忽然就有几滴泪滑下来，无声地濡湿了头发。
　　韩枕戈用力闭了闭眼。
　　就在闭眼之前，眼角的余光，忽然滑过了什么。
　　他迅速张眼，往那个方向看去。
　　他如今躺的石床，是头朝着洞口的，但在壁边立着一把大刀，大刀的刀面上，映出了形似活尸的韩九洲，但在他身后，隐约有一道影子晃了晃。
　　韩枕戈心头猛地一跳，一时之间，连呼吸都要忘了。
　　但他迅速反应过来，艰难发声，朝着韩九洲道：“老怪物，你难道没听说过，双重人格吗？”
　　…………
　　时间倒回到两个时辰之前。
　　盛明麟带着人找到了不远处的村庄，已经是午后，大家停下来休息，也吃点东西。
　　盛明麟虽然天天被说弱，其实练了几个月的武，体力并不差，　一直带着这些人跑，也没觉得太辛苦。
　　正食不知味地吃着干粮，耳边忽然滑过了几个孩子的声音：“给我看给我看。”
　　“哇！捏得真好，还有酒窝。”
　　一听酒窝，盛明麟心头忽然一动，飞也似地过去，几个孩子正围在一起，被他吓的一怔，但好在他年纪也不大，笑着道：“你们在玩什么？”
　　他衣着富贵，那几个孩子不敢不应，就道：“捡的小泥人。”
　　盛明麟温言道：“给我看看好吗？”
　　便有一个孩子，把手心里的东西送上。
　　盛明麟拿过来细看，这就是一个泥巴捏的小人脸，也就花生米那么大，却欢眉笑眼，尤其有两个酒窝，宛然就是韩酒酒。
　　盛明麟一喜，脑海中闪过当时那小院中，手抓泥土的痕迹，心中更是笃定，道：“你们是从哪儿捡到的？”
　　一个孩子往后一指：“就是那边的树下头。”
　　盛明麟直接招呼了人，跟着那几个孩子过去，找着了那棵树，然后，再沿着树往前走。
　　这绝对是韩酒酒捏的，他捏的小泥人，很会抓神韵，与市面上捏面人泥人的风格截然不同。
　　如果这是韩酒酒给他们做记号，那，遇上岔路什么的，一定还会有……这么一点点大的东西，也不容易被捡走。
　　一行人慢慢往前推进，走到岔路口，果然又捡到了一个！
　　就这么一路往前走，后来捏的明显仓促了，也小了许多，就只捏了两个酒涡，若不是与之前的对比，已经认不出是小人脸了。
　　之后就找不到小人脸了，几人反复地找，然后终于在山崖边，找到了一个用手勾画的人脸，看起来像是画了一个圈，点了两个点，起初还有一点点泥，但后来泥已经没了，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盛明麟双眼一亮：“在下头！”
　　沈凌绝直接道：“我下去看看。”
　　却听陆无歧道：“还是我下去吧。”
　　是的，陆无歧也过来了，还带了两个长目飞耳楼的长老。
　　整合长目飞耳楼比盛明麟想像中要简单，毕竟，一个能传承千年的帮派，是有极为完善的制度的。
　　他们有几个地位超然的长老，合起来可以罢免帮主，而长老又都是众人推举加实力才能做的，选拔制度也比较完善。
　　所以陆无歧直接借了盛大威风，然后回了一趟大本营，跟长老们说了，长老们便分出两个人跟着他过来，核实此事，同时，另外的人，也在收束原本的陆云霄手下的人手，以防万一，余外还派了人去找陆无歧的娘亲调查。
　　因为有盛大威风，一来一回很快，长老们来了一问，就从陆云霄这些“心腹”口中，问出了一些事情，因为他很少来，所以起先他们没往这方面想，如今再想，有八成能确定，他绝不是陆云霄。
　　总之，此时，陆无歧带了两个长老过来，他们的轻功也许不如惊鸿，但如今惊鸿沈凌绝尚未学成，他们就算是轻功最好的了。
　　便由陆无歧和沈凌绝下去，本来还以为在崖底，谁知道居然在崖壁上。
　　崖壁上开了个洞，洞口只有丈许见方，但陆无歧过去看了，口小肚子大，里头比较宽，但似乎没有后门。
　　探察清楚了，大家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
　　沈凌绝道：“一夫当关，这样可不好攻击啊，这个洞口，距离悬崖下头，可还有一段距离呢！”
　　陆无歧道：“但适合放药，放药不容易往外出。”
　　沈凌绝道：“可这老妖怪好像不怕毒，之前我们的毒下得这么重，可他就跟没事人儿一样，扎了两次，还是扎得头脸，一点没影响行动。”
　　几人各自沉吟：“不怕毒……”
　　盛明麟轻咳道：“诸位……其实我这儿有些春风散。”
　　知道的人：“……？？？”
　　这不是一种很有名的催啥药吗？
　　盛明麟有点脸红：“只是试试，他不怕毒，从资料上看，年轻时性子十分风流……年老时也挺……总之，试试吧。”
　　行吧。
　　于是仍由陆无歧下去放药。
　　而此时，韩枕戈看到了他的人影，朝着韩九洲道：“老怪物，你难道没听说过，双重人格吗？”
　　他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果然，韩九洲瞪圆了眼，嘶声道：“你还想骗我！！”

第380章 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我为何要骗你！”韩枕戈道：“你也不想想，我若是厉鬼，早就把你杀了，还会听你的话吗？”
　　“我不信！！”韩九洲大吼：“你跟他一点也不一样！什么双重人格，休想骗我！你们都是天生坏种，你们就是厉鬼！”
　　韩枕戈呵呵一笑：“如果我是厉鬼，我好不容易有个身体，我为何要让给你？！”
　　韩九洲言之凿凿道：“厉鬼是因为执念才成鬼的！所以没了执念就会消散！！”
　　两人争执之间，洞外有两个筒筒伸进来，一个吹出了粉色的香风，一个却是无色无味。
　　他们既放了春风散，也放了极好的迷药，每种都放了许多。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韩九洲太过激动，连春风散那种香气他也没有闻到。
　　放完了，陆无歧就含着解药，整个人吸到石面上等着，看着那人的背影，和那种鹰爪似的爪子，心头只余下了痛恨。
　　也没等多久，韩九洲忽然开始扭来扭去，他现在似乎有些反应迟钝，扭了好几下才大惊：“怎么回事！”
　　韩枕戈大笑道：“没想到吧！我可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
　　韩九洲果然误会了，以为是他做了什么，扑上去想要动手，韩枕戈大叫：“别碰我！滚远些！！这个身体可是你的！！弄坏了你受罪！！”
　　韩九洲猛地一顿，韩枕戈嘻嘻一笑：“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陆无歧一眨不眨地盯着。
　　春风散是一种效力强劲，发作却并不算太快速的药，但韩九洲却反应剧烈，很快就全身颤抖，胡乱扭动，甚至鼻息也渐粗，发出了一些不堪的声音。
　　陆无歧轻功好，但别的就一般，立刻朝上打了个手势，沈凌绝、秦江白，连着几个高手迅速下来，还有几个高手爬到了下头，预备着若有万一好接人的。
　　沈凌绝也含着解药，一下来，就看到老妖怪正背对洞口，他二话不说举起匕首，连人带匕首往里一冲，直接一刀没柄，老妖怪痛哼一声，翻身就是一掌。
　　秦江白已经翻身掠入，一脚过去，几个高手也陆续跃入。
　　这洞里头虽然不小，但一下子进了好几个人，对韩九洲来说，简直就是滚都没处滚，到哪儿都会有拳脚打过来。
　　他的功夫的确是好极，直到这时仍旧有悍然之威，可是呢，只能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人这一辈子干了啥，到死都会算总帐……反正春风散铸奇功，他不时就似痛苦似欢乐的呻　吟扭动，几人正好趁机出手。
　　一刻多钟之后，他彻底爬不起来了，沈凌绝赶紧扑过去，看着那些水蛭，“这，这咋整？”
　　韩枕戈身中两药，强撑着没睡着，就这么看着他一笑，酒窝深深陷入，然后心弦儿一松，就昏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秦江白也找到了不远处放着的换魂秘法，念道：“用针扎尾部最后一个黑点，水蛭会掉落。”
　　沈凌绝问：“谁有针？”
　　“我有，”一个高手从腰间取出当暗器的金针，道：“直接扎？”
　　“扎！”沈凌绝拿过旁边的盆子：“用这个接着，这玩意儿这么奇怪，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拿回去给沉昭瞧瞧。”
　　随说着，那人已经扎了下去，头一下没敢使劲，水蛭不动，但略微一用力，水蛭就全身一抖，掉落下来。
　　就这么一直把所有的水蛭都弄下来，沈凌绝还道：“哟，韩酒酒，叫人看光了啊！”
　　秦江白哭笑不得，总感觉沈小王爷越来越像个憨憨了
　　他赶紧找衣裳给他穿上，几个人两人合力，把昏死的韩九洲和韩枕戈，全都拖了上去。
　　盛明麟在上头等着，也是松了口气。
　　长目飞耳楼的长老，上前检查了，长长的叹了口气，退了下去，这是确认了他不是韩云霄了。
　　盛明麟这才道：“这确认是韩九洲？是老妖怪？怎么能防止他装死？”
　　“别担心，”秦江白道：“手脚我都捏脱了，醒了也动不了了，除非他不是人。”
　　“行，”盛明麟道：“分一拨人，抄小路把韩酒酒送回去，其它人，咱稍微张扬一点……不，等等。让我想想。”
　　他想了一下，道：“无歧，我写个纸条，你现在就帮我送回家给我爹，江白哥，跟大家说一声，消息不要泄露出去。”
　　他忽然想起来，圣教因为是反贼，所以他们经常是只认令牌不认人的，而老祖在圣教最高领导层地位超然，所以，与其这么弄回去，挽回面子，不如趁这个时间差，叫人假扮圣教老祖，去把圣教连锅端了！
　　反正老祖天天一身黑披风，从珠珠的梦里看，他连在自己地盘也这样，没人敢跟他动手，那找个高手扮一下，又有何难。
　　于是他迅速写了封信，叫陆无歧传给了端王爷。
　　端王爷很快就回了。
　　于是，刚刚回到京城的锦衣卫指挥使王舒志，城门还没进，就又被差了出去，秦江白这一次也跟去协助，带了不少人手。
　　而一边，盛明麟则带着锦衣卫，抓着两个披头散发的人，一男一女，对，找人假扮的……回了京城，宣称是抓到了闯端王府的雌雄大盗。
　　两人被放在笼子里头，从城外一直到了诏狱，盛明麟也顺便出了点小风头，然后被召进了宫。
　　一进了御书房，盛明麟立刻跪下请罪。
　　他负责圣教的事，但却让圣教的人闯了王府，大损皇室颜面，那，不管他诸般举措有没有错过，这就是大过。
　　也就是这件事情明面上不是他负责，否则，就算他是端王世子，也是要吃挂落儿的。
　　他跪在地上，明熙帝一直没理他。
　　足足跪了快两刻钟，明熙帝才道：“年轻人，受点挫折是好事，自己好生寻思寻思吧。”
　　盛明麟以头叩地：“臣领训。”
　　明熙帝道：“起开吧。”
　　他没说让他走，盛明麟只能起身让开，站到了一边，一直又站了大半个时辰，明熙帝才道：“去吧。”
　　盛明麟谢恩离开。
　　这会儿，家里，珠珠正跟刚回来七皇子相见欢。
　　团子热已经退了，但还有点没精神，正抱着被子听霍沉昭讲故事，七皇子一阵风一样飞进来，团子惊喜地不得了，抱住七锅锅的脖子就没撒开手。
　　七皇子爹娘都没见，就先跑过来见珠珠，简直想得不行，眼泪汪汪：“珠珠，我想死你了。”
　　团子：“呜呜，珠珠也想死七锅锅啦！”
　　七皇子：“我看见花儿鸟儿什么什么的，全都想珠珠。”
　　团子：“珠珠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天天几想七锅锅。”
　　屋里其它人：“……”那我们走？？

第381章 一家之主的威严
　　端王妃提醒他：“你得先进宫见你父皇！”
　　七皇子道：“我知道，我马上就去，我就是太想珠珠了，想先来看看她。”
　　随说着，直接把小团子从被子里拉出来，紧紧抱在怀里，一边跟她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去矿山……”吧啦吧啦。
　　一刻钟之后，他还说的兴致勃勃。
　　端王妃都无奈了，道：“算了，幸好你王叔今天在家，对外头就说你王叔有事把你叫过来了吧……”
　　七皇子高兴了：“行，谢谢婶婶。”
　　然后他彻底放心了，把一条腿一屈，往床架子上一倚，坐得更稳当了，继续吧啦吧啦说。
　　他说完了，团子又开始给他讲可怕的黑爪子老妖怪，七皇子听得直咬牙：“这什么玩意儿，趁我不在就欺负你，我要是在家非得打死他！”
　　团子特别实诚地道：“可系漂亮锅锅和星星锅锅债一起，都打不过他呀！”
　　七皇子一噎：“那又怎么样，我在起码可以帮帮忙！”
　　团子道：“可系锅锅说，老妖怪有几百岁惹，越老的人，就越腻害，那，你，”
　　她伸出手手，扳了好半天，还是算不过来，于是又迅速把手手给藏在了小屁股后头，小声道：“七锅锅和漂亮锅锅、星星锅锅加起来，也没有他大！”
　　七皇子吃惊：“真有几百岁了啊？他不是人？”
　　团子郑重点头：“系老妖怪呀！珠珠不系都跟你说过啦！”
　　七皇子更吃惊了，声音都压低了：“那他是什么妖怪啊？”
　　团子毫不犹豫地道：“系老鹰呀！锅锅说哒！”
　　七皇子信了：“哟，真吓人。”
　　端王爷/端王妃：“……”
　　这算不算亲眼见证了谣言的诞生？
　　现在珠珠好像一旦遇到别人不信，就会甩出一句“锅锅说的”，好像她哥哥有多权威一样。
　　端王爷有点不服气想争争宠，但又不想接这些锅，一时间非常纠结。
　　结果下一刻，就见团子小手手张在七锅锅耳边，跟他说悄悄话：“爹爹当时都吓哭啦！”
　　七皇子点头：“哦！
　　端王爷顾不上装没偷听了，道：“我没有吓哭！我那是看见珠珠哭心疼的！”
　　七皇子安慰他：“没事儿的，吓哭也不丢人！谁不怕妖怪呢？”
　　“我没有！”端王爷一字一句：“我没有吓哭！再说了，这世上哪来的妖怪，别人说啥你都信，脑子呢？”
　　七皇子不服气：“这世上既然有神仙，为何没有妖怪？天下这么大，奇怪的事情多着呢，你不要因为你没见过就说没有！”
　　端王爷：“……？？？”
　　团子还在一边悄悄点头，端王爷无了个大语：“哪里来的神仙？你见过？”
　　七皇子理直气又壮：“珠珠就是神仙啊！”
　　他昂首挺胸神情坚定，那架势就是一句话：虽然你是我妹妹的爹，但你说我妹妹也是不行的！我妹妹就是神仙！不要质疑我！
　　端王爷：“……”
　　摊上这样的，他简直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回头跟端王妃道：“媳妇，你看他们。”
　　端王妃笑道：“珠珠儿，不要欺负你爹，他说不过真的会哭的，哭了很难哄的。”
　　团子点头：“哦！”
　　端王爷幽幽地：“媳妇……”
　　这个家没法待了，能不能维护一下他一家之主的威严？
　　团子当场就学会了，朝着她娘亲：“媳护，媳护！”
　　七皇子在旁边偷乐，端王爷赶人：“行了，你赶紧回宫吧，还要磨矶到什么时候！”
　　七皇子也不是不知道轻重，赶紧亲亲团子小脸，这边亲亲，那边也亲亲，然后把她放回被子窝，道：“珠珠，我明天就回来了。”
　　两人恋恋不舍地拉拉手手，然后七皇子才快步走了。
　　霍沉昭过来，给她整理了一下被子，把她包进去，团子拉着他手，笑得大眼都弯着，就像偷到鱼的小奶猫：“媳护媳护！漂亮媳护！”
　　霍沉昭：“……”
　　话音未落，盛明麟快步进来，团子立刻叫他：“媳护媳护！锅锅媳护！”
　　盛明麟：“……”
　　他转头看着他爹，那眼神儿就一句话，我才两三天不在家，你就把我妹妹教成这样了？
　　端王爷心虚了，对他儿子嘘寒问暖：“怎么样，老妖怪抓到了没？”
　　其实信都收了，他当然知道已经抓到了，但团子感兴趣啊，大眼乌溜溜地瞧着哥哥，盛明麟坐下搂着妹妹，捏了捏她小手手，一边答道：“抓到了。”
　　他撇开不能说的，绘声绘色给他们讲了讲，团子听得投入极了，紧张极了，连端王妃也听入了神。
　　团子问：“那韩酒酒呢？”
　　盛明麟道：“韩酒酒被虫虫吸了血，在医馆吃药。”
　　其实是中了春风散，这种似毒非毒，一时解不了，情状有些不足为外人道，所以一时不会叫珠珠见到。
　　他又安慰团子：“别急，他没事的，几天就好了。”
　　“哦！”团子又问：“那鹿鹿哪？”
　　盛明麟奇怪：“鹿鹿怎么了？”
　　他不是已经把鹿鹿爹这一茬跳过去了吗？
　　团子小手手攥起来比量：“鹿鹿第一个爬呐个瓶瓶洞洞呀，有没有被老妖怪吸肘？”
　　“没有，”盛明麟安慰她：“鹿鹿轻功棒棒，没事的，那个洞洞虽然长得像个瓶瓶，但并不是瓶瓶变得，就是一个洞，吸不走的。”
　　团子恍然点头：“哦！那星星锅锅哪？”
　　盛明麟笑道：“他没事，他回家了，秦锅锅也没事，他去办正事去了。只有锅锅有事。”
　　团子一下子回头，盛明麟啪叽亲了她一口：“锅锅想珠珠想得不行不行的！！这算不算有事！！”
　　团子笑弯了眼，小胳膊软软回抱：“珠珠也想锅锅啦，锅锅媳护！媳护锅锅！”
　　盛明麟：“……”
　　白讲半天故事了！怎么还没忘啊！
　　盛明麟跟妹妹玩了一会儿，等她睡了，还得出城看他们审韩九洲。
　　因为王舒志和秦江白这一趟要冒充他，深入敌穴，危险之极，肯定是知道得越多越好。
　　本来以为他会是一块很难啃的硬骨头，没想到韩九洲交待得非常痛快……显然不管是圣教还是长目飞耳楼，在他眼中什么也不是。
　　只有在审到陆无歧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他声称陆无歧是他的亲生儿子。

第382章 最后一分希望
　　但在这之前，他已经交待过了，他今年已经有一百零一岁，陆无歧十九，加上怀胎十月算二十年，八十一岁的老人家真的……？？
　　锦衣卫就做势要在他脸上划两刀。
　　其实他如今的脸根本没啥好划的了，可他还是吓着了，当场就招了。
　　他冒充陆云霄是临时起意的。
　　因为陆夫人十分美貌，他无意中看到就有些上心。
　　只是那时，他外表虽然还维持着五六十岁的样子，但确实已经浪不动了，所以不得不修身养性了，但他生性风流么，遇上美貌女子，还是忍不住要看一看的。
　　结果这一看，他就发现，陆云霄的长相，与他居然有几分相似，而且一查之下，就发现了他居然是长目飞耳楼的楼主。
　　韩九洲十分感兴趣，他功夫又绝高，便花了足足三四个月的时间跟踪调查，然后就慢慢代替了他，起先脸上稍微易容，然后找由头消失了一段时间，受些伤之类的，就这么慢慢地恢复了本来面目，如鱼得水。
　　等他彻底掌握了长目飞耳楼，自然就把陆云霄给杀了。
　　他冒充的期间，正好是陆夫人怀孕生子的时候，他表演一个温柔体贴的相公，倒也不会露馅，但他已经不行了啊，自然要逃避房　事，后来陆夫人似乎察觉到了不对，他就找了另一个女人陪在身边，陆夫人气愤之下，以为陆云霄变心了，立刻就不纠缠了。
　　但他这个人呢，自诩情圣，对女人格外好，所以即便如此也仍旧没有杀陆夫人。
　　盛明麟听得直犯恶心，又问：“陆云霄埋在何处？”
　　秦江白无奈摇头：“他不记得了，当时他身在岭山脚下，只是随手扔下了山崖。”
　　盛明麟叹了口气，又问：“那第一人呢？”
　　秦江白道：“就只有这个他不肯说，用了刑也不肯说。”
　　盛明麟不由冷笑：“他这是还抱着最后一分希望呢，以为他死了，还是有可能占据那个身体的，毕竟是他召来的厉鬼么！”
　　秦江白道：“确实，他可能确实是这么想的，我已经把双重人格的事情跟他说了，可他就一副众人皆醉就他清醒的狗样子，怎么都不信……但主要是，他现在的身体，腐朽不堪，用不了大刑了，哪怕小刑他一口气上不来，有可能直接死了，所以也难办。”
　　“别急，”盛明麟道：“我叫沉昭来看看，吊住他的命，把他弄到圣教去，他若敢骗人，自己也得受罪。”
　　秦江白笑道：“王大人也是这个意思，王大人这么一说，他好像很怕……这个人啊，风流了一辈子，就怕自己不英俊，让那些对他顶礼膜拜的徒子徒孙看到他这个样子，他估计是不想的。”
　　盛明麟也是无奈：“天下之大，真是什么人都有。”
　　他感慨了这么一句，又问秦江白：“他如此风流，是否有不少儿女？”
　　“应该有吧，”秦江白道：“但是呢，他说起他那些红颜知己如数家珍，对于她们有没有生儿女却一无所知，因为他都是露水情缘，乍见到喜欢得不得了，到手不几天就觉得没意思了，所以说走就走……幸好他结识的一般都是江湖女子，不像寻常姑娘那么在意贞洁，要不然真是活活造孽了。”
　　王舒志在旁，也忍不住插了句话：“也不必太在意，一来，他这个身份，谁知道老祖就是韩九洲？他跟那些人结识也都是各种身份，各种化名的，人一走，谁知道他是谁？二来，他这种爹，生而不养，能有多深的情谊，三来，他最风流的时候应该是二十到四十这个时候，也就是说，儿女起码得有五六十了，人人都像他这么长命不成。”
　　盛明麟也赞同，但还是道：“悄悄查查吧。”
　　王舒志嗯了一声，盛明麟道：“我请长目飞耳楼也查查。他交待的无歧这块，我也拿去让他看看。”
　　两人都应下了。
　　秦江白还跟他道：“清阳回来了，我不在家，有事情你找清阳办。”
　　盛明麟应了一声，王舒志也送了个人情给他：“你要查什么的话，我叫思齐过去凑个人手。”
　　秦江白也道：“要查京城里的人，王大人的人手很得用的。”
　　盛明麟连忙谢了。
　　他也没多待，余下的事情他插不上手，就直接回来了，心里一直在琢磨，第一人是谁？
　　目前所知的，关于第一人的，就只有：
　　似乎家世不错，好像不止双重人格，而是多重人格，但有一个人格一出来就消失了，这个消失的人格杀性有些重，还有，他的愿望是位极人臣。
　　但这些，太多人符合了，如果老妖怪不说的话，就只能慢慢找。
　　盛明麟去看了韩枕戈。
　　韩枕戈的春风散刚解了，整个人有点狼狈，也有点没精神，但还醒着。
　　盛明麟一坐下，就直接跟他道：“韩九洲还没死，但我保证，他不会再出现了。”
　　韩枕戈就笑了一下：“嗯。”
　　盛明麟又道：“你还好吧？”
　　韩枕戈笑道：“好极了，从未更好过。”
　　行吧，盛明麟又问：“关于第一人，你还知道什么？老妖怪不肯说。”
　　韩枕戈就开始想。
　　但这些人，本来就是分别训练，所以他也不知道更多。
　　只是从时间上推断，他就是最后一批，而那个人比他早几年，按着习惯，一般人说“几年”的话，应该起码是三年以上了，但绝不会超过十年。
　　所以这个人，应该最少有十八　九岁，但也不会太大。
　　可以查一查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六岁这个年龄的世家公子。
　　但有一句话说，大盛无世家。
　　因为大盛相当于从废墟之上建起的新朝，早在唐末、宋末时，南北世家大族就已经渐渐消亡，又经历过暴元，仅存的世家也被扫平了。
　　所以大盛的世家，应该就是指太祖时的开国功臣，封王封侯的那些，但江湖人对这些并不了然，所以他们口中的世家公子，有可能只是官宦之家？
　　所以保险起见，家世不错的全都得查一下。
　　隔天上午，王大人手底下的简思齐，就跟着江清阳一起过来了。
　　盛明麟发现锦衣卫几个头目都爱用年轻人，江清阳就很年轻，简思齐也差不多，才刚过二十岁，笑吟吟看着很好脾气的样子。
　　盛明麟就请他帮着查查这些人，简思齐笑着应下了。
　　至于江清阳，平时秦江白都在北院坐镇，如今他不在，江清阳就得干这个活儿了。
　　这边正安排着，就听外头小厮请安，下一刻，就听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小团子跑了进来，“锅锅！”

第383章 一起住的哥哥
　　盛明麟笑着张手，团子就跑过来，跳了一下，让他抱在了膝上。
　　盛明麟笑道：“珠珠儿醒了？”
　　团子猛点头，仰着小脸儿问他：“韩酒酒回来了吗？”
　　盛明麟答道：“还没有呢，漂亮哥哥一会儿要出门看诊，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把韩酒酒带回来，好不好？”
　　霍沉昭微讶抬头，看着他。
　　盛明麟朝他点了点头。
　　他原本也很犹豫的，总觉得再把韩酒酒带回来，心里不踏实。
　　可是珠珠既然这么喜欢他，那就带回来吧，毕竟他是韩宋皇室后裔，身份过于敏感，若不放在身边，可能就会被弄死了，不如以钓鱼的名义在身边放着。
　　霍沉昭也没多说，就点了点头。
　　然后盛明麟带着珠珠去上课，霍沉昭先出城去给韩九洲看了看。
　　不知道是不是祥瑞加身的原因，这老妖怪倒得实在太快了，连他们之前布下的棋子都没能用上，这会儿倒是可以用了，霍沉昭私下问：“让他再活一个月够不够？”
　　秦江白笑道：“够了。”
　　于是霍沉昭直接给了他们三枚回血丹，看他不行了就喂一枚，到期了之后若有意外再喂一枚，但第二枚的效力就会大幅减弱了。
　　结果这边一喂上，韩九洲直接亢奋了，直着脖子问：“你认识陈善是不是！？她是不是没死？她在哪儿！她在哪儿！你告诉我！！”
　　这人都魔怔了吧！
　　霍沉昭摇了摇头，也没管他，就直接走了，回来的时候，就去自家医馆接韩枕戈。
　　韩枕戈不比韩酒酒性子天真，昨天盛明麟来了，却提也没提接他回府的事情，他心里就隐约有猜测，只是不忍心跟韩酒酒说，没想到今天却来接他了。
　　韩酒酒欢喜不尽，韩枕戈也被他带得挺高兴……心说他确实是想多了，昨天没接他，是因为那种药刚过，怕他露出什么来吧！
　　霍沉昭带着他回了府，另给他找了个大一些的屋子，换了衣裳躺下，霍沉昭给他把了脉，另外用了药，还把他的徒弟叫过来照顾他。
　　韩酒酒在他脑子里道：“叫他们拿一些面来，我捏着玩儿。”
　　“再等等吧，”韩枕戈道：“我这会儿直头晕，你没听霍少说么，起少要养半个月。”
　　韩酒酒坚持道：“我躺着，闭着眼捏。”
　　韩枕戈道：“不行。这会儿要多休息……”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一直走到了门边边，却没进来。
　　韩枕戈一侧头，就见敞开的门边边，露出了一个小发包包，下头的小流苏悠了一悠，然后，慢慢露出半张小脸，大眼偷偷瞄他。
　　韩酒酒当时就激动了，“主子！是主子来了！”
　　韩枕戈抽了抽嘴角，就把身体让给了他，韩酒酒一下子坐起来，掀被子就想下榻，结果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主子！”
　　团子一下子露出脸儿来：“韩酒酒！！”
　　她哒哒哒跑进来，跟他拉手手，这样高度正合适，韩酒酒也不起来了，兴奋地道：“主子！小的好想你啊！”
　　团子道：“珠珠也想你啦！锅锅说，你可能不债家，你明明就债家嘛！”
　　韩酒酒笑得眼都弯着：“我，我不是不在家……主子，其实是这样的，就是，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脑子里，多了一个人，我们两个人住在一起，全都住在我身上，我脑子里。”
　　韩枕戈颇为无语地啧了一声，心说这个韩酒酒真是藏不住话，逮谁跟谁说，也不怕小孩说漏嘴。
　　团子却一下子就接受了这件事，十分好奇：“哇！！那他会念书吗？他聪明吗？”
　　“会啊，”韩酒酒道：“他会念书，还会功夫，也很聪明。”
　　团子羡慕了：“他系你的锅锅吗？”
　　韩酒酒想了想：“差不多吧，应该算是我的哥哥。”
　　团子问：“你系肿么让他进来的呀？”
　　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珠珠也想让锅锅进来住。”
　　“别，”韩酒酒连忙道：“主子，虽然这样也挺好玩的，但是，但是我脑子里这个哥哥，吃了很多苦才能来住的，这不是好事儿，主子不要学。”
　　团子恍然点头：“珠珠不想让锅锅吃苦，珠珠的脑只里……”
　　她差点就要说漏嘴，想说自己脑子里已经有统统锅锅在住了。
　　盛明麟一直站在门边，走了进来，笑道：“哥哥不是天天在珠珠身边吗？而且还住在珠珠心心儿里，这不就够了，还用装进脑子里？”
　　团子转回身跟他拉手手，甜甜地道：“锅锅又住进心心儿里，又装进脑袋里，还看进眼睛里……珠珠坠爱锅锅啦！想要哪哪儿全都系锅锅呀！”
　　七皇子在院子里嚷嚷起来：“不是最爱我的吗？昨天不是还最爱我的吗？”
　　团子：“……”
　　盛明麟一边笑，一边伸手把韩酒酒拖了起来。
　　团子走到门口，大声道：“也坠爱锅锅，也坠爱七锅锅！全都坠坠爱！”
　　“最爱的只能一个！”沈凌绝骑着盛大威风过来，大声道：“最爱的是我！是我！”
　　七皇子试图往上跳，沈凌绝哈哈大笑着指挥盛大威风避开，七皇子一路爬墙上屋地追他，一时间砖头花盆哗哗往下掉，然后两个人鸡飞狗跳地跑远了。
　　盛明麟扶着额简直无力吐槽，这俩人凑到一起，这拆家效果简直了。
　　韩酒酒倒是满脸是笑，很喜欢这种气氛。
　　然后韩枕戈跟他说了句话，韩酒酒连忙道：“世子爷，他想跟你说句话。”
　　盛明麟嗯了一声。
　　于是两人来了个切换，韩枕戈上线，朝着珠珠笑了一下。
　　团子察觉到了不对，慢慢蹭回哥哥怀里，盯着他看，韩枕戈又朝她笑了一下，道：“主子，我是韩酒酒的哥哥。”
　　团子恍然点头：“你叫什么名只呀？”
　　韩枕戈含笑道：“韩枕戈。”
　　团子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已经忘了为是韩酒酒原来的名字了，她想都不想，就直接给他命名了：“那珠珠叫你韩弯弯吧，你笑起来眼睛弯弯哒！而且眼睛在坑坑上头呀！”
　　团子的脑回路是，眼睛在坑坑上头，你在韩酒酒上头，所以，正合适。

第384章 想要两只盛大威风
　　韩枕戈笑道：“多谢主子赐名。”
　　团子心满意足地倚回哥哥怀里，继续盯着他看。
　　韩枕戈朝她一笑，才跟盛明麟道：“世子爷，我是想说，糟老头人品虽差，但功夫，据他自己说，当世第一人……就算有些夸张，应该也是不错的，我只学了几年，又几年没练过，如今却也不算差，我想，你们用不用得上？”
　　盛明麟心说用得上，当然用得上了。
　　他问：“那廖夫人的功夫极好，是不是与你们一样的？”
　　韩枕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廖夫人我不知道，但我曾听到过糟老头与别人说话，他说过一句‘我没功夫教，让他吃药就行’，那意思，吃药好像也能变厉害，但肯定比他花功夫教要差，毕竟我这身体，是他想用的，所以我学得肯定是不伤身的……”
　　盛明麟点点头，又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当时待的是在什么地方？”
　　韩枕戈摇了摇头：“不知，我自始至终就在那片深山老山中，从没下过山，见过的人也只有糟老头，倒是见过有人被拖走，但也只瞥了一眼，没跟人聊过天。”
　　霍沉昭忽然想到，道：“那山中有什么植物，你可有印象？”
　　韩枕戈一愣，然后道：“有，我只要见过的，就都记得。”
　　霍沉昭于是回去拿了药棋来，让他一一辩认。
　　韩枕戈不一会儿就辩认出了很多，一边指着道：“这种我见过许多，山脚路边都有，长得很好，挖出来块儿有这么大！”他比了比，又道：“这种也有，这种也有，也都长得挺好，在深山里，什么都长得好。”
　　霍沉昭点了点头，问他们道：“你们可听说过道地药材？”
　　盛明麟问：“道地？”
　　“对，”霍沉昭道：“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很多药材，只有在特定的地方，药效才最好，这就叫道地药材。比如他说的这地黄，就是四大怀药之一，怀药一般在古怀庆府，也就是中州焦作附近，瓜蒌红花也属于怀药，别处不是没有，是长得不好，就好比这地黄，块儿这么大的，很大可能就是怀药。”
　　盛明麟道：“也就是说，那边，有可能才是老妖怪真正的老巢？”
　　霍沉昭点了点头，又道：“也不算真正的老巢，只能说，是他制造……那什么的地方，非常私密吧！”
　　盛明麟想了想：“那简单了，让长目飞耳楼去查，然后让周伯父带着圣教的人去对付，那种地方不会有大批人马，顶多有些障眼法和阵法，适合江湖手段。”
　　韩枕戈忽道：“世子爷，我可以去吗？”
　　盛明麟转头看向他，韩枕戈道：“我了解那片山，我能帮上忙的。”
　　盛明麟道：“可以，你先好生喝药，待长目飞耳楼的消息到了之后，若你身体能撑得住，那你就去吧。”
　　韩枕戈一喜，施了一礼：“多谢。”
　　盛明麟开始沉吟，霍沉昭这才开始跟韩枕戈说起功夫的事情。
　　韩枕戈答得十分坦荡，怎么学的就怎么说，并不藏私。
　　团子也不捣乱，窝在哥哥怀里，大眼眨巴眨巴听事儿。
　　起先他们说药材还挺好玩儿，但等两人开始说功夫，团子完全听不懂，就觉得没意思了，就从哥哥怀里溜出来，站在门口往外看。
　　但盛大威风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找了半天也找不着，团子踮着脚脚看了半天，叹口气：“要系珠珠有两只盛大威风就好惹。”
　　荔枝蹲着喂她喝水，心说就算有三只，摊上七皇子这种哥哥，你也抢不到，捞不着玩。
　　于是荔枝哄她：“主子要不养一只小狗小猫，抱着玩的那种，也挺好的。”
　　但团子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心心，道：“珠珠不喜欢小小哒，珠珠想养一只大大哒，比盛大威风还大。”她两手比了个大大的圈圈。
　　荔枝连忙道：“那就要看缘份了，缘份到了才能有的。”
　　团子乖乖点头儿。
　　外头小厮进来禀报：“世子爷，有位姓简的官爷过来了。”
　　盛明麟就起来，抱起珠珠，道：“我先回去了。”
　　霍沉昭不放心，道：“我也跟你一起，”他向韩枕戈道：“你先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
　　韩枕戈应了一声，团子还不忘朝他挥手手：“韩弯弯债见！韩酒酒债见！”
　　韩枕戈含笑挥手：“主子再见。”
　　盛明麟三个人溜达着回去，也到午饭时间了，直接留简思齐用了午饭，吃过饭，珠珠睡午觉，盛明麟才拿过他带来的材料细看。
　　这才一天时间就拿过来了，显然这些东西，在锦衣卫本来就是有存的，如今只是整理一下。
　　盛明麟主要是找中间有消失过一段时间的人，毕竟要折磨出第二人格，还要学武，起码需要三五年时间。
　　但是一通翻下来，根本没有消失这么久的，哪怕有离开的，也是跟着自家长辈离开，主要是时间对不上。
　　所以，难道替身什么的，是从老妖怪开始的？
　　把真的弄走，然后弄一个替身过来？
　　那岂不是要细查他们有过什么变化？那就难查了……毕竟要先确定一个范围，再去细查才好查，这一下子百十人，就算锦衣卫也没有这么多人手。
　　等等，不对。
　　盛明麟起身，背着手，在房中走来走去。
　　是，第一人有可能是世家公子，而韩枕戈也算是有背景的人。
　　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身体，有身份当然好，可是有身份，绝不是韩九洲选择的标准。
　　毕竟在那个时候，他应该找了很多人的，如果这些人全都是身家不凡的，那被发现被追查的可能太大了，他那时候又不是很迫切，所以保密才是第一要紧的，他绝不会找这种麻烦的人。
　　所以他找的应该只是长相不错身体好的普通人，而韩枕戈这种，应该只是因为方便，一定程度上算自己人。
　　同理，这个“第一人”也应该是因为方便才找他的。
　　方便的标准又是什么？
　　消失或改变不容易被察觉？那就得家中长辈不太疼爱或者没空管的。
　　独自在外求学？其间有变化比较合理，替身也好找。
　　又或者遭遇过很大的事情，旁人会认可他性情有变化的。
　　盛明麟又坐回到桌前，重新挑了一遍，最终挑出来三份，道：“查查这三人吧。”
　　其中有一个是在远方书院求学，因为家中父亲娶了续弦，所以他接连五年没有回过家。
　　也有一个是母亲病逝了，他也病了，去了江南外祖家，住了好几年，请名医调养，前几年才回来的。
　　还有一个是父母双亡，所以好几年一直深居简出，再出来时性情大变。
　　关键是，这三人都有文武双全之名。
　　～❤～
　　祖国生日快乐，愿祖国繁荣昌盛，愿大家心想事成！

第385章 心里在下大暴雨
　　简思齐不愧是王舒志的人，很有他的风格，自始至终笑吟吟地，一句多余的话也不多问，他吩咐完了，他应下来就走，又知趣又利索。
　　他走了之后，盛明麟又问霍沉昭：“昭哥，回血丹吃下去，是什么感觉啊？能感觉到不对劲儿吗？”
　　“怎么叫不对劲？”霍沉昭道：“会觉得忽然就气血舒旺了，如果对药物有一定的了解，可能会猜得到，这种不可能是长期的，但也只是猜到，不是感觉到的。”
　　盛明麟道：“韩九洲吃过陈善的药，虽然我们不知道陈善的药吃下去是什么感觉，但，两种药都可以用神奇来形容，是不是？回血丹也是市面上从未有过的，不可用常理推断，再说这个时候，韩九洲肯定是宁可信其有的。”
　　霍沉昭没有回答。
　　因为关于这一点，在决定用这种药当诱饵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说过了，这会儿盛明麟其实就是在整理思绪。
　　盛明麟也没有等他回答，道：“如今对韩九洲来说，‘第一人’是他最后一分希望，所以他才会咬紧牙关不说，可如果，他还有另一分希望呢？我们完全可以用陈善钓着韩九洲，叫他把‘第一人’说出来，毕竟药是韩九洲吃过的，他知道有多神奇，而换魂毕竟虚无飘渺，应该还是有希望钓出来的。”
　　霍沉昭一下子明白过来，连忙道：“我给他药之后，韩九洲好像很亢奋，一直追问我是不是认识陈善。我忘记跟你说了。”
　　主要是他没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哦？”盛明麟挑了挑眉：“那估计江白哥和王大人，已经在试了，我们等消息就成。”
　　他看了看漏刻，又问：“无歧怎么一直没过来？”
　　他昨天回来的时候，就叫长目飞耳楼的人去传了话，结果到现在也没过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盛明麟出去找了锦衣卫，让他们再去一趟长目飞耳楼的联络点，跟陆无歧说一声，就算一时来不了，也报个平安。
　　结果不出一个时辰，陆无歧就来了。
　　团子午觉刚起来，天冷了，人也懒，团子正叮咛叮咛地不想去上课，一见到陆无歧，很是开心，立马撒开小腿跑过来，欢天喜地道：“鹿鹿，你来啦！你系不系找珠珠有事呀！”
　　陆无歧定了定神，赶紧蹲下，笑道：“对啊，我想小公主了，来看看你。”
　　团子却有点奇怪，歪歪头，小手手划过他的大眼睛：“鹿鹿，你肿么啦？生病了吗？你的眼睛不会笑啦！”
　　陆无歧差点儿被一个小屁孩儿给说哭，嘴就开始瘪。
　　盛明麟一看就知道不妙，以文人最快的速度扑过去，抱起团子，转身要走开……
　　下一刻，陆无歧一把抱了上来：“呜呜小公主……啊是你，你就你吧，呜呜，世子爷，我的心在下雨，我的心在下大！暴！雨！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啊！我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哇！！”
　　盛明麟背对着他，很有义气地没动，给他提供了一个脊背。
　　团子也被哥哥抱着，一抬头就是陆无歧的脸，团子听得一愣一愣地，还小声跟盛明麟分享：“鹿鹿哭哭好有学问呀……”
　　心在下大暴雨什么的，团子眼儿亮亮地瞅着他，眼中写着跃跃欲试，大有陪着哭一场，好把这句很有学问的话说一说的意思。
　　盛明麟连忙道：“他太难过了，所以才哭哭，我们是他的朋友，要安慰他。”
　　团子一听也是，于是立刻向上蛄蛹了一下，伸出小手手，拍着他的头：“鹿鹿别哭啦，别难过啦，珠珠有闪，可以去你心心里打闪……珠珠家里还有船船，可以去你心心里划船船。”
　　小奶团子绞尽脑汁地安慰他：“还，还有小鸭只和鱼鱼，可以去你心心里游……还，还可以种发发，吃藕藕……还，还……”
　　她实在想不起来了，跟他打商量：“鹿鹿，要不你心心里别下雨啦，下雪行吗？珠珠可以陪你堆雪人玩，堆雪人可好玩啦！珠珠小时候跟四锅锅堆雪人，堆惹十个，可好看啦……”
　　陆无歧还在哇哇大哭。
　　他虽然言辞跳脱，看起来很搞笑，可却是真的伤心，哭得伤心欲绝，根本都听不见珠珠在说什么。
　　团子却劝得很认真，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然后盛明麟默默招手，让霍沉昭把她抱过去喂水，一边回手拍拍陆无歧：“好了，哭够了没有？”
　　陆无歧已经哭没泪了，但胸中那个难受劲儿还没哭出来，还在干嚎。
　　团子大睁着眼儿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了华点，然后她捧着茶杯就过去了，在下头使劲拉他衣裳。
　　三拉两拉地，陆无歧低眼看了看，团子两只小手手，奋力把茶杯举高高：“鹿鹿，你的眼泪用光啦，你多喝减水债哭哭。”
　　陆无歧：“……”
　　他泪痕未干，莫名就被引发了笑意，然后松开盛明麟蹲到地上，开始狂笑。
　　团子从来没见过这样复杂的表情，大眼瞪得溜圆，小身子都倾了过来，离得近近地盯着他看。
　　陆无歧笑完了一抬眼，就看到了她满是好奇的大眼睛，于是呵呵笑了一声，怪腔怪调地道：“我好难过，我要吃个小孩冷静一下。”
　　团子大眼一睁：“！！！”
　　团子吓坏了，立刻就要跑，陆无歧一把抓住她小胖手。
　　团子挣也挣不脱，眼泪汪汪地道：“那，那你吃惹珠珠，就不许吃锅锅了啊！说好惹！”
　　陆无歧：“好哦！”
　　他阿呜一口啃在团子胖胳膊上，然后深嗅了一口，发表感想：“小孩儿真好吃，哇！真好闻，啊，小公主这样的小可爱，我一天能吃八顿，一顿能吃八个！”
　　说完了他一抬眼，就见盛明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无歧立马嚎了一声：“啊！世子爷，我心里在下大暴雨……”
　　盛明麟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下刀子也不行！赶紧放开我妹妹。”
　　荔枝赶紧过来，把主子抱走，盛明麟去换衣裳，回来往椅中一坐：“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第386章 生而不养的爹
　　陆无歧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他抹了一把脸，道：“还是你自己看吧。”
　　他拿了一份材料给他。
　　盛明麟拿过来一看，就见上头全是韩九洲和各路红颜知己的记录。
　　主要是，太详细了吧？
　　譬如某姑娘独自在房中，韩九洲是如何沐浴着月色而来，站在树枝上朝她勾唇一笑，衣袂如何飘飘，于是被误认为神仙主动投怀送抱……这种都有。
　　长目飞耳楼的记录一向不是这种风格啊！
　　而且，关键是，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按说只有他们两人在吧？
　　长目飞耳楼又没有开天眼，还能提前去蹲守？就算能提前蹲守，那时候的韩九洲功夫卓绝，也不好蹲吧？
　　盛明麟越看越诧异，道：“这，到底是什么？猎艳自传？”
　　陆无歧苦笑了一声，开始给他讲。
　　因为之前韩九洲招认，他把韩云霄的尸体，扔到了岭山的山崖下头。
　　长目飞耳楼的大本营在青虚山，岭山就在邻县，所以陆无歧把消息传过去之后，楼里立刻派出人手去找，在山崖下头，找到了陆云霄的尸身。
　　陆云霄的尸身已经成了白骨，衣裳也都风化了，但在他的内袋里头，却存着一份资料。
　　资料其实也已经风化了，好在长目飞耳楼的竹筒上有记号，按着竹筒找到了当时给他传资料的，如今已经是一位长老。
　　那长老姓刘，他对这份资料，印象深刻。
　　当时是怎么回事呢？
　　当时陆云霄刚刚当上楼主不久。
　　长目飞耳楼是师徒传承，而非家族传承的，陆无歧能被称为少楼主，是因为陆云霄没有收徒弟，嗯，现在知道是假的陆云霄所以不收徒了……而陆无歧自小擅长训鸟，功夫也算不错，所以通过了长老团们的认可。
　　说回来，陆云霄刚当上楼主不久，派人找他的生父。
　　他母亲小名叫兰姑，是一个猎户之女，长的美貌，会一点粗浅功夫，及笄之后许给了同村的一个后生虎哥，还没成亲。
　　当时他外公想着多给闺女一点陪嫁，就频频上山打猎，兰姑不放心，就跟着去，然后就遇到了一个住在山里的人，自称名叫孟撷兰，十分英俊，风度翩翩，时时遇到，似乎对她有些意思似的。
　　如今想，孟撷兰，不就是梦中摘取兰花的意思吗？他就是冲着兰姑来的！
　　但是兰姑只是一个死心眼的山里姑娘，一来已经订了亲，与虎哥感情不错，二来山里人本来就对外头的人有些畏惧，所以一直都是躲着他。
　　结果有一天，他的外公被毒蛇给咬了。
　　兰姑在山里长大，却从没见过这么吓人的毒蛇，彷徨之时，就被那孟撷兰给救了。
　　他帮着她把人背下山，还一直住在他家，帮着救治，当着人又对兰姑温柔款款，一点不知道避嫌。
　　山里就这么大点地方，风言风语就传了出来，虎哥的爹娘怕惹事，过来退了亲，那孟撷兰立刻向她求亲，兰姑也就应了。
　　然后就是很俗套的，两人成亲，成亲之后兰姑怀孕，之后有一天孟撷兰一去不回……本来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就是遇到了一个渣男，可问题是，几个月之后，那孟撷兰又回来了，带回来一个红衣女子，笑吟吟地解释，说这个村姑一直缠着他，所以才误了她的生辰什么什么的……
　　然后红衣女子说，“你杀了她我就信。”
　　孟撷兰摇头不肯，红衣女子仗剑过来，直接捅了兰姑一剑，外公外婆上来阻止，也被她刺伤……两人扬长而去。
　　兰姑拼死生下了儿子，然后就死了，外婆没两个月也死了，陆云霄是跟着外公长大的，姓也是跟了外公的姓。
　　他自小聪明，稍微长大一点，就出了山，到处打听，然后遇到了长目飞耳楼的上一任楼主，收了他为徒，收徒之后就说了，若他当上楼主，会集全楼之力，为他查清当年之事。
　　于是小小的陆云霄拼命学功夫，但其实，前楼主已经派人去查了，也已经查到了韩九洲，还查到了那红衣女子。
　　但总之，陆云霄接任楼主之后，刘长老就把这份资料给了他。
　　陆云霄派了人手继续查这件事，其间还跟陆夫人成了亲。
　　陆夫人是他的师妹，两人算是青梅竹马，自小感情就好，但就在陆夫人怀孕之后，陆云霄就变得有些奇怪……当时刘长老一干人还心里犯嘀咕，一直到陆夫人生下陆无歧，好像他还不满周岁，陆云霄又认识了另一个女子。
　　当时不少师兄弟都在骂他。
　　倒是陆夫人性子爽利，直接就道，男人心变了，什么都拉不回来，由他去吧。
　　但大家还是不待见他。
　　因为刘长老就负责查韩九洲的事情，有一天，陆云霄忽然给了他另一份资料，说是从别处得来的。
　　刘长老一看，就十分诧异。
　　因为一来，就是盛明麟的感觉了，太详细了，就跟趴在人家床底下看一样。
　　二来，陆云霄这么恨韩九洲，可是这里头的韩九洲，却有很多溢美之词，好像他猎艳猎这么多很了不起似的。
　　三来，这份资料，细细的捋下来，韩九洲好像就是从兰姑，也就是陆云霄生母之后，才开始意识到，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吃他那一挂，所以从那之后，每个女人他都用不同的面貌和方式……总之，这对兰姑真的称得上侮辱了，可陆云霄为何不抽了这一份？
　　但刘长老当时只觉得他变了，一当上楼主就变得大家都不认识了，嫌弃得很，也没多问。
　　现在想想，这分明就是已经换人了。
　　盛明麟听得无语，道：“所以，韩九洲是你血缘上的祖父？”
　　陆无歧道：“别提这个人！恶心！娘的，老子真想把他脑袋拎去给我奶奶上坟！”
　　“可以，”盛明麟道：“到时候你拿他的脑袋去给你爹和你奶奶上坟吧。”
　　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
　　他就把中州的事情跟他说了，道：“那应该是韩九洲心里最重要的地方，你先放出人手查查，查到了，我让韩酒酒陪你去。”
　　陆无歧登时精神百倍：“好！老子非得夷平了他的老巢！！”
　　他飞也似地去了。
　　盛明麟坐下，继续细看那份材料。
　　如今看，这份材料，应该是韩九洲自己写的。
　　他这个人，不可以常理度之，他可能觉得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偏偏对每一个女子都是=隐瞒身份，所以就写下了这么一份东西，记下他的猎艳岁月。
　　可人太多了，所以，有没有必要去查查这些人有没有儿女？
　　这种生而不养浪荡无行的爹，真的会有人记挂着他吗？

第387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按理说不会，像陆无歧这样痛恨才是常理，可万一有一个恋爱脑，觉得他为什么不渣别人偏偏渣我？那都是因为爱我呀……这种的人，就会很烦。
　　盛明麟有些头痛，想了想，取了纸笔，把两京和周边的先记下来，先查查他们有没有后代再说，毕竟这一拨人起点与旁人不同，很容易入仕，进入一些权力机构的。
　　记到第二个时，他笔下忽然一顿。
　　盛明麟迅速翻出简思齐拿来的资料一对比。
　　其中有一个人名叫未时逢，记录上记载，他的祖母是江南巡抚之女，金娇玉贵，却嫁给了一个举子，生了一个儿子，之后那举子病逝，祖母没有再嫁，一直住在娘家。
　　正好那时候他曾外公也调回了京城。
　　曾外公家中子孙兴旺，根本顾不上他祖母和父亲，几个嫂子也不待见她们娘俩，他父亲在这种环境长大，颇有些文不成武不就，娶了一个小官之女，生下未时逢，不久父母接连死去，祖母倒是又多活了两年，在未时逢七八岁时病故。
　　未时逢被说是克亲之人，祖母死后就一直带着下人独居，从不出门交际，再露面时，就性情大变。
　　时逢，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再对比长目飞耳楼的资料，韩九洲化名未央，那姑娘是官家之女，名叫江长乐。
　　韩九洲当时伪装成了一个举子，如何设计让那姑娘被推下楼，他如何飞身而出救了那姑娘，引得她倾心，然后私会……种种，都记得很清楚。
　　锦衣卫给的资料，没有男人的名字，韩九洲的资料，没有江长乐的详细身份，但是姓“未”就很少了，时间也差不多，应该就是同一件事。
　　巡抚之女，嫁一个举子，其实真不算多，毕竟，商贾什么的，在举子身上押注很常见，但官员没必要这么做，除非这人真的惊才绝艳……总之，这个应该是姑娘失身之后，巡抚才捏着鼻子认下的。
　　如今只是不知道未时逢是怎么想的，他也算是跟着祖母长大，从名字来看，他祖母对韩九洲明显是爱大于恨的，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些事。
　　好在简思齐的人，已经在查了，等查出来再说吧。
　　盛明麟继续翻，继续记，足足整理出来了十一个人。
　　韩九洲之前结交的大多是江湖女子，但越是年纪大些了，反倒越喜欢贵女，能令贵女倾心，他字里行间那种洋洋得意简直要溢出来了，写完盛明麟连这杆笔都不想要了，真是恶心得很。
　　但他还是出去，把所有材料给了锦衣卫，让他送去给秦江白那边，先从韩九洲口中问问，这些人有没有怀孕。
　　忙完了出来看看，珠珠正在外头跟七皇子和沈凌绝、霍沉昭在玩。
　　一见他过来，七皇子立刻凑过来，道：“老妖怪都不行了，咱出去玩玩呗？都好长时间没出门了，天天在家上课上课的多没意思啊。”
　　盛明麟：“……”
　　你是不是忘了，你才刚从外头回来没两天。
　　他低头，就见团子蹲在地上，就跟个小蘑菇一样，手手扶着膝盖，大眼乌溜溜地看着他，一看就知道真正想出去玩的是谁。
　　盛明麟叹了口气，道：“行，我跟娘亲说，咱们明天出去吃个素斋。”
　　正好府里前阵子闹腾了一场，耽误了观音诞那天吃素斋，所以找个由头补上，就说去拜拜菩萨，端王妃肯定乐意。
　　于是他晚上就跟端王妃说了。
　　果然端王妃很感兴趣，正好几个高手也还没走，出去玩儿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于是立马就答应了。
　　因为许鹤书走了，而那两个高手自愧能力不足请辞了，所以七皇子没有师傅了，还没有开始上课，从早到晚都守着珠珠，临出门之前，还给珠珠眉心点了一个大大的红点点，穿得又红红的挺喜庆，看着真跟画儿上的童女一样，煞是惹人爱。
　　为了配合珠珠，七皇子和沈凌绝还穿了一模一样的衣裳，两人长得都挺好看，四手搭轿给珠珠坐，抬着珠珠走山路，互相映衬，三个人全都美貌加倍，谁看了都想多看两眼，简直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今儿正好是十五，来上香的人还挺多的，沿途不时会遇到人，但端王妃又穿了男装，所以就算认出来了，也没有人会不识趣上来请安。
　　珠珠三人在前头，端王妃走在后头，大冷天还风度翩翩地拿着个扇子在扇风，一边仪态风雅地跟盛明麟聊天，看起来好像在说多有学问的话题，其实说的是：“你看那两个人，铁定是来相看的。”
　　盛明麟笑着抬眼看过去，果然看到两位老妇人，各带着一个年轻人，正在说话。
　　端王妃又道：“这个男孩儿，带他来的绝不是他亲娘，你看多生疏？估计是婶婶伯娘之类的……那个女孩儿，应该是庶出的，一直低头弯腰，这不是害羞，就是怯弱，带她来的应该是嫡母……”
　　盛明麟只笑着点头，一边附和两句：“对，娘亲说的对。”
　　一行人随说着话往上走，七皇子他俩抬着珠珠走得快，所以他们也不得不快，不一会儿就超过了相亲的两家人，一句话飘过耳畔：“我们时逢……”
　　盛明麟：“……？？”
　　不会这么巧吧？？
　　他状似无意地一转头，那个“时逢”却十分敏锐，他一看，他立刻抬头看了过来，眼神冷且犀利，盛明麟就笑了笑，转了回来。
　　走出几步之后，他才道：“昭哥儿，拉我一把，我累死了。”
　　霍沉昭知道这点路还不至于累，但还是过来抓住他小臂，盛明麟眼神示意他听听后头。
　　霍沉昭的注意力本来在珠珠身上，他这么一示意，他就把注意力移了过去，然后立刻就感觉到不对了……那边四个人，三个人的呼吸都重而浊，只有一人呼吸舒缓轻微，这绝对是会内息的啊！！
　　但是听他们说话，全都是不咸不淡的闲聊，会内息的这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开过口。
　　另一边，
　　锦衣卫带着韩九洲，一边赶路一边审人。
　　秦江白演了两天戏，终于让韩九洲相信了，陈善那一边还有希望。
　　于是他终于招认出了第一人，道：“他姓徐，名叫徐景迁。”
　　王舒志对京城大小官员门儿清，站起来问：“徐景迁？他爹叫徐福？”
　　韩九洲点了点头。
　　“胡说八道！”王舒志直接斥了回去：“徐景迁十年前就死了！”
　　韩九洲直接傻了，嘴唇抖了半天，才嘶声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秦江白看他这神情，也不像在说谎……所以，这位“第一人”该不会是为了摆脱韩九洲，死遁了吧？？

第388章 我的淑团妹妹啊
　　秦江白两人又问了半天，确定了韩九洲的“第一人”就是这个徐景迁，而徐景迁，也确实死了。
　　从时间上推断，他从韩九洲那儿回家不到半年就死了。
　　但据韩九洲说，这人身上引来的厉鬼极为聪明机警，功夫也好，还通医毒，是绝对的天才，远胜韩枕戈。
　　一个这样的人，回到权利场上，那简直就是个大杀器，毕竟那是个玩心眼的地方，轻易不会上杀招，就算手无缚鸡之力，要死也是不容易的。
　　所以这很可能不是意外，就是死遁了。
　　秦江白还特意问了问，韩九洲自己会一些易容乔装之术，但从没有教过他们易容，就算韩景迁会，应该也是自己学的。
　　想想也怪可笑的，韩九洲这一辈子机关算尽，却在最上心的事情上，被人摆了一道。
　　秦江白年纪轻资历浅，对京城之人的了解远不及王舒志，出来之后便问他：“这个徐景迁，到底是什么人？”
　　王舒志是个会做人的，也不藏私，就跟他说了说。
　　徐景迁的爹名叫徐福，如今是工部尚书，曾经在礼部做过侍郎，而且这个礼部侍郎足足做了快十年，而端王爷自从他哥登基，身上挂的职位就时常换，如今顶的是礼部尚书的职位，也就是说，徐福曾经给他当过下属。
　　徐福出身商贾，后来中举之后，娶了恩师之女，一直对妻子十分尊重，也没纳妾，徐夫人接连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叫徐景湛，次子就是徐景迁，两个儿子都十分聪慧。
　　后来徐夫人又怀上了，大约七八个月，大着肚子的时候，正好遇上她父亲六十大寿，结果在宴席上，徐景迁顽皮，拿弹珠乱打，打到地上，徐夫人踩到弹珠滑倒，摔下台阶，竟是没能救过来，一尸两命。
　　当时徐景迁年纪还小，害死母亲和妹妹这个罪责太大了，徐福怕有人多嘴，影响了他的心性，所以一办完丧事，就把他送到了江南，去叔父家中暂住，一住就是几年，十年前接回来时，他大约十三四岁，也还是个孩子，回来之后不久就死了。
　　王舒志道：“江南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并未刻意去查过，不过若有事情发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了。”
　　他顿了一下：“徐福其实是很有才干的一个人，据说文才并不多么卓绝，却精于术数。他的长子徐景湛也颇有才干，所以徐景迁，应该也是很不差的。”
　　秦江白沉吟道：“所以，徐景迁换了一个身份活着。”
　　王舒志笑呵呵地道：“这谁知道呢？这么一个聪明孩子，死了也怪可惜的。”
　　秦江白道：“先查查徐家人吧。”
　　王舒志颇悠闲地道：“他都能狠下心来不当徐景迁了，要是再跟徐家人联系，那是不是有点……脱裤子放屁啊？”
　　秦江白莫名觉得王舒志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就是我什么也没说，但我其实又什么都说了，不由得一乐。
　　王舒志挑了挑眉，笑道：“看来你跟端王世子他们处得还挺好，这年轻人啊，就得多交点朋友。”
　　秦江白笑道：“王大人说的是。”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把这件事写了信，叫人给盛明麟送回去。
　　但这会儿，盛明麟几个人，还在山上。
　　虽然不住宿，但端王妃还是要了个小院儿，一家人进来之后，先坐下喝了杯茶。
　　盛明麟跟霍沉昭头凑在一起，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七皇子从眼前飞一般跑过去了，带起了一阵小风。
　　盛明麟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就见沈凌绝也飞一般过去了，然后就是他的呆团子妹妹，迈着小短腿在后头追，一边还在碎碎念：“次栗只，次栗只，珠珠次栗只，耶，耶，耶……”
　　盛明麟的眼神儿跟着妹妹走，莫名心疼……哎！我的淑团妹妹啊！一遇到这俩人就被带歪了！！
　　盛明麟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站在门口看着，就见小院里，有一棵栗子树，正是成熟的时候。
　　这种庙里每个院里种得都不一样，有的只种花，但大多会种些果树，摘的时候也不会摘净，会留一些，好给贵人们添个野趣。
　　这会儿珠珠身边有两个人来疯哥哥，主打一个说走就走，沈凌绝抱着珠珠，已经飞到墙头上去了，盘膝坐着，小腿尽量往外，把珠珠放进了腿窝窝里，身子朝下陷着，翘着两只小腿腿，还怪舒服的。
　　七皇子也跃上树，站在分叉上，一手把住一边就开始狂晃，成熟的刺球球直往下掉，沈凌绝左挡右挡，一边大叫：“给我们来个伞！”
　　“哪有伞啊！”盛明麟无语，远远嚷嚷：“你等他晃完了再坐不行吗？你小心点儿，别摔着珠珠了。”
　　“怎么会，”沈凌绝道：“我摔着我也不会摔到珠珠的。”
　　团子小手手回上来，拍拍他脸：“星星锅锅也不摔，珠珠也不摔。”
　　沈凌绝啪叽就在她小脑袋上亲了一口：“明麟！你听见了没！珠珠多么爱我！”
　　盛明麟：“……”
　　七皇子终于停止了晃动，下去一脚踩开，把栗子拿了出来，接连掷给沈凌绝。
　　沈凌绝挑了一个好看一点儿的给珠珠，然后把下巴虚压在团子脑袋上，自己也剥着玩儿。
　　团子拿着栗子在小胖手里转呀转，转呀转，总觉得这跟自己吃过的栗子不一样，简直无处下手。
　　她瞧了瞧星星锅锅。
　　他的手就在她眼前，已经在剥了，团子瞧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把栗子放进嘴里，小奶牙奋力咬呀咬。
　　咬了好半天，连点皮儿也没咬破，团子咬得口水都出来了，急道：“这个栗只，不听珠珠的话呀！”
　　沈凌绝笑：“怎么不听你话了？”
　　团子道：“它有皮皮，皮皮还硬。”
　　沈凌绝哈哈地笑道：“要这么说，它不光不听你话，谁的话也不听，非得长皮，还长刺，它应该一个仁仁挂那儿，珠珠儿从那儿过，一张嘴，就掉珠珠儿嘴巴里了。”
　　随说着，随把手里的生栗子往珠珠嘴里一塞。
　　老大一个，团子咔嚓咔嚓咬得满嘴冒汁，沈凌绝又挑了个好看的，继续帮她剥，他手上有功夫，真耐下性子剥时，剥得那叫一个光滑。
　　团子吃着栗子，一边含糊地道：“一个仁仁冷。”
　　沈凌绝没听懂，团子又说了一遍，他还是没听懂，团子好不容易把栗子咽了，又道：“它一个仁仁，不穿皮皮，冷！珠珠也穿衣裳呀！”
　　沈凌绝笑道：“珠珠穿了衣裳，好让吃小孩的人扒不动是不是？”
　　团子争辩：“锅锅说惹，没人次小孩！全都系坏大人吓唬小孩的！”她小脑袋朝后平仰，看了看他。
　　沈凌绝嘿嘿一笑，低头亲亲她小肉脸：“那我以后不说了，我要当好大人，不能当坏大人。”
　　团子两个小胳膊一摆，本来想摸摸星星锅锅的脸的，结果手里的栗子不小心掉了，在墙头上一磕，又飞到了后头。
　　身后有人低唔了一声。

第389章 你还记得李玄吗
　　沈凌绝一回头，团子也赶紧从他怀里伸出小脑袋，朝后看，就见身后的院子里，一人正皱眉抬头，看了过来。
　　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但双眼犀利冷淡，就冲淡了娃娃脸的稚气，看起来有一种……脾气不大好的感觉。
　　团子不认识他，就有点儿怯，糯糯地道：“对不起呀，珠珠系不小心哒！”
　　那人道：“无事。”
　　霍沉昭隐有所觉，跃了上来，果然是那个“时逢”。
　　他朝他点了点头，就转了身。
　　霍沉昭用传音入密问沈凌绝：“他脸上有易容吗？”
　　沈凌绝摇了摇头，也用传音入密道：“我没太注意，但乍看是没有。”
　　就在两人交谈的空儿，那人的呼吸微有变化，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可是长目飞耳楼的传音入密比较特别，只要不看到嘴唇动，按理说是察觉不到气流微小的运动的。
　　所以这个人功夫很不错，这一点，能够确认。
　　那人还没走到房门口，之前那个妇人就出来了，急步过来，极为恭敬地施礼：“公主殿下也在这儿？小妇人给殿下请安了……这一位是世子爷吧？”
　　沈凌绝道：“我是沈凌绝。”
　　妇人连忙道：“原来是小王爷，失礼失礼。小妇人夫家姓江，外子江言晖，忝为太仆寺丞。”
　　沈凌绝不太在意，挥手道：“夫人不必多礼，自便吧。”
　　妇人难得跟他们住了邻居，有些激动，哪里甘心就这么走了，没话找话地道：“我们这院中有一棵石榴树，殿下要不要来摘？”
　　团子摆手手：“珠珠不吃石榴，石榴有小骨头。”
　　妇人讪笑，见盛明麟看向未时逢，又连忙道：“这是小妇人夫家的侄子，姓未，名叫时逢……时逢，还不过来给王爷和殿下请安！”
　　果然是未时逢。
　　霍沉昭下去把盛明麟提了上来，几个人都站在墙头上，但因为七皇子每踩一脚都要大呼小叫，气氛活泼，所以倒也不显得突兀。
　　未时逢走回来，两边通了名，他也礼数周到的请了安。
　　霍沉昭身上是有爵位的，当时明熙帝把死去的霍老爷子追封了一个济世侯，又准霍沉昭袭了爵，所以霍沉昭身上有一个济世侯爵位，京城里的贵妇人，对这些极为在意，从来不会忘了，一口一个侯爷。
　　妇人明显十分兴奋，没话找话地聊，未时逢在旁边安静站着，哪怕妇人不住的暗示，他就是不接茬，垂着眼非暴力不合作。
　　盛明麟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看资料时觉得未时逢有点问题，但是他想像中的未时逢，不该是这种……怎么说呢，破绽很多的样子。
　　其实说白了，他要查韩九洲的子女，完全就是有一搭没一搭，连未雨绸缪都算不上，毕竟韩九洲自己就在隐瞒身份，渣完就走，那些女子都未必知道他是谁，后代，以及后代的后代，也未必在意这个从未出现过的爹/长辈。
　　所以就算遇到未时逢，他也并不迫切。
　　如今看他似乎也不太可疑，只有这功夫，让人犯思量。
　　盛明麟也没多聊，就摆摆手，温言道：“夫人自便吧，我们也要聊会儿。”
　　他明白这么说了，妇人就只能走了。
　　走到门口时，未时逢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霍沉昭抓着盛明麟跃下地，盛明麟低声在他耳边道：“你觉不觉得，未时逢听到我的名字时，格外注意？”
　　霍沉昭侧头听着，一时未答，半天才回道：“刚才，那位夫人回去，说多亏未时逢订了这个院子，听他们的话意，这院子，是昨天晚饭时分未时逢自己上山来订的。”
　　盛明麟一挑眉。
　　他们也是晚饭时才商定，然后叫人过来订的，说不定与未时逢是一起的，所以，有没有可能，未时逢是刻意与他们订在一起的？
　　盛明麟道：“他那个神情，我觉得他有话要跟我说。”
　　霍沉昭点头：“他见到你时，虽然表情没多大变化，但确实格外注意，一直在暗暗观察你。”
　　说着话，端王妃也出来了，道：“麟儿，叫珠珠进来换衣裳，咱们去上香了。”
　　盛明麟赶紧应下，过去叫了珠珠，漱了口，换了衣裳，一家三口就去上香了。
　　沈凌绝几个人对上香没兴趣，仍旧在院子里玩，倒是霍沉昭跟着过去了，主要是保护着他们。
　　他们这边一出门，那边江夫人也立马跟着出门了。
　　盛明麟一听到声音，就跟端王妃说了。
　　端王妃打小就习惯了这种人，也不太在意，就进了庙上了香。
　　团子还小，不懂这个，走完了流程，盛明麟就抱着她出来，在门口等着。
　　然后，未时逢慢慢地走过来，霍沉昭也走了过来，站在他们中间。
　　盛明麟回头笑道：“我家里前些日子遇到事情，家里人都有些十年怕井绳了……见笑见笑，你找我有事？”
　　未时逢迟疑了一下，声音极小，道：“李玄……世子爷还记得吗？”
　　盛明麟万想不到他说的居然是这个，连忙道：“当然记得，你知道什么？”
　　未时逢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他们家出事那天中午，我看到一个锦衣卫去了他家。”
　　盛明麟一惊：“锦衣卫？”
　　未时逢点了点头，看了看他神情，盛明麟道：“你说便是。”
　　未时逢这才继续往下说。
　　他没跟曾外祖父一家一起住，他们住的地方还挺偏的，但家里有一个废弃的小楼，是当年外祖母留下的，他就时常待在小楼上。
　　那天中午的时候，他在小楼坐着，就看到远处树边，一个人影闪了闪。
　　因为太快了，他还以为是看错了，就为了验证自己看没看错，就一直盯着看。
　　然后，又隔了一小会儿，他就发现，一道人影跃进了李玄家的围墙。
　　他天天在小楼上，都看熟了，知道那是李玄家，更是盯着看，院里的事情他看不到，只能一直盯着，前后也就一刻多钟，他都以为那人影不会出来了，结果却又出来了。
　　那人影非常快，而且很能借就地势，整个人似在房顶树上滑行一般，他在上头盯着看，都时常看不到，下头肯定更看不到。
　　然后呢，那个人影从最早他看到的那棵树那儿滑了进去。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锦衣卫打扮的人出来了。
　　他当时没注意那个锦衣卫，还一心在等那个人，结果一直等了半个时辰，也没再有人出来。
　　后来就听说了李玄家出了事。
　　然后他忍不住，隔了几天去看了看，那儿是一个挺豪华的食铺，那棵树下头是他们的茅厕，有一部分是露天的，熏着香十分干净，可以换衣裳那种。
　　而这个茅厕，或者说食铺后院，距离李玄家，就半条街巷的距离，很近。
　　所以，很可能，这个人是一个锦衣卫，借着上茅厕，在里头换了衣裳，去了李玄家，杀了人，然后又回来了。
　　～❤～
　　前头有一个错误，未时逢应该是韩九洲的孙子，但我写忘了给写成儿子了，改了，但不知道啥时候能同步过来，不影响情节，看过的亲亲不用再回头去看了。

第390章 提都不能提的大爷
　　未时逢低低说完，顿了一下：“我与李玄只是认识，没什么来往，我就是觉得……看到了，不说出来，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盛明麟道：“你为何不跟陆大人说？”
　　未时逢顿时眼露嘲讽：“你说呢？那可是锦衣卫啊！在你们来说，锦衣卫有可能不算什么，但在我们，在一干官员眼中，锦衣卫可是提都不能提的大爷。”
　　盛明麟点了点头，也没生气，毕竟，境遇不好的人话中带刺也是常事。
　　霍沉昭打岔道：“我听你呼吸舒匀，你会功夫？”
　　未时逢抿了抿唇，半晌才点了点头。
　　霍沉昭道：“方便问问是谁教的吗？”
　　未时逢冷淡道：“不方便。”
　　盛明麟转头道：“未时逢，我不把你带到大理寺问话，你告诉我是谁教了你功夫。”
　　未时逢一愣，有些愤怒道：“你……”
　　盛明麟正色道：“这是一个灭门案，二十余口人，没有一个活口，你提供了线索，大理寺当然要叫你去问话，这不是必然的吗？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他顿了一下，又道：“特殊待遇，有，我可以用我的特殊待遇保护一下你，尽量不暴露你的存在，你告诉我是谁教了你功夫？”
　　未时逢皱眉良久：“这与你们又有何关系？”
　　盛明麟道，“自然有。”
　　一边摆出咄咄逼人的样子，一边心里却在想，看来未时逢确实不知道韩九洲，更不知道老祖就是韩九洲，他是真的觉得他的事儿跟他们没关系。
　　未时逢身上，颇有几分不得志少年的郁愤之气，既鄙视权势又畏惧权势，应该不是演的。
　　他最终还是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从我五岁时，他就忽然出现，一直遮着面，教我功夫，我也问过他，他只说我将来就会知道了。”
　　盛明麟问：“年纪，身量？”
　　未时逢微露怒色，但还是道：“身量修长高挑，似乎是个年轻人，但声音应该是假声，不辩男女，也没有要求我拜师，因为总是晚上来，就让我叫他夜先生。”
　　盛明麟细问了两句，他似乎也不知道更多了。
　　于是两边暂时分开，未时逢临走之前，忽然来了一句：“如果那个人是秦江白，你会怎么办？”
　　盛明麟直接道：“不是他。”
　　他道，“如果呢？”
　　盛明麟正色道：“我非大理寺卿，但如果我是，我自然会禀公执法，你放心就是。”
　　未时逢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他走没人了，盛明麟才低声道：“他应该还有什么没说的，而且教他的人……”
　　教他的人是何意？跟韩九洲有何关系？
　　他不太相信巧合。
　　团子在大人说话的时候，一向不捣乱，但她知道秦江白呀，所以等人一走，立刻问，“锅锅锅锅！秦锅锅肿么啦！？”
　　盛明麟学着她的声音，笑道：“秦锅锅没肿么呀！好着呢！”
　　当时他和沈凌绝霍沉昭要出门，所以叫秦江白来看孩子了，所以必然不可能是秦江白啊。
　　他准备回去就让江清阳去查查这事儿，就是灭门那一日，谁去那家食铺吃过饭，中间谁离开过，这应该很好查的。
　　主要是当时江清阳跟着七皇子他们出门了，完全没有嫌疑，所以让他去查最合适。
　　三人说着话，端王妃终于出来了，一路悠闲逛着回了小院儿，也是午饭时间了，叫了素斋来吃。
　　随吃着，锦衣卫就把秦江白那边的信儿送过来了。
　　盛明麟一看之下，简直没有疑问了，教未时逢的那个人，十有八　九就是徐景迁！
　　而徐景迁选中未时逢，十有十成，是因为未时逢是韩九洲的后代。
　　可是徐景迁这是什么意思啊？教韩九洲的后代学武？
　　盛明麟收起信，就问端王妃：“娘亲，你认识徐福的夫人吗？”
　　端王妃道：“当然认识啊，刚才不是还遇到过？”
　　盛明麟一呆，“刚才还遇到过？”
　　“对啊！有事？”端王妃道：“我们只要不走，她一会儿肯定会过来的。”
　　盛明麟想了一下，道：“若是有可能，能不能问问徐景迁？”
　　端王妃有点吃惊：“那个死了的孩子吗？”
　　盛明麟点了点头。
　　端王妃也不多问，就道：“可以，她应该知道不少。”
　　毕竟，如今的徐夫人是续弦，原来的夫人之前的儿子回来了这种事，她是怎么都不可能不上心的。
　　于是盛明麟就抱着妹妹，准备哄她在这儿睡个午觉了。
　　团子换了地方，有点兴奋，不肯睡觉，在屋里跑来跑去，一边还问他：“锅锅，那个人系好人吗？”
　　“不一定，”盛明麟都不用问，就知道妹妹问的是谁：“有可能不是好人，但也未必是坏人，总之珠珠不要自己跟他说话就是了。”
　　团子点头儿：“珠珠不说。”
　　盛明麟道：“珠珠乖。”
　　他张开手，拍拍，“来，乖宝宝自己来睡觉觉了。”
　　团子站在桌边，有点犹豫，又想当乖宝宝又想玩，于是东张西望找理由，然后忽然咦了一声，指着桌子下头：“锅锅，这里有制制！”
　　盛明麟还以为妹妹是在找借口，结果团子就仰着小脸，开始辩认了：“又一个人……”
　　盛明麟好奇起来，也过去看。
　　但那字好像就是指甲划的，很轻微，看不清，他又是个较真的性子，最后忍不住了，叫霍沉昭帮忙把桌子翻了过来，就见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素斋　难吃”。
　　盛明麟真是笑死了，这一家的素斋确实不咋滴，比起他们之前吃的那家，简直天壤之别，这估计是谁家老人带着孩子来，孩子表面上不敢说，偷偷拿指甲写字。
　　团子看他笑，也跟着捡漏儿哈哈笑，盛明麟笑着笑着，忽然心头一动。
　　他在想，当时李玄来找他，绝对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又没有交情，见都没见过，找他已经算是万不得已了，他肯定有过犹豫挣扎。
　　可最终，他却没给他留下只言片语，这应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也许是有人监视，他没办法留。
　　这跟这时候的情形，也有相似啊，小孩子当着大人的面儿，表面上不敢说话，偷偷在桌子下头搞事情，所以，有没有可能，李玄其实也留下了一些东西呢？

第391章 帮主人格报仇
　　盛明麟恨不得立刻去李玄家看看，但这会儿还得尽职尽责地哄妹妹。
　　结果珠珠过了那个困劲儿，更睡不着了，盛明麟抱着她晃了不知道多少圈，胳膊都酸了，她还睁着俩大眼朝他笑。
　　盛明麟：“……”
　　盛明麟默默把妹妹给了霍沉昭，霍沉昭也开始抱着她转圈圈。
　　盛明麟累得直甩手，又活动着身体，还转了转头颈，结果一抬头，忽然发现厢房的房顶，居然是木条的硬山顶，木条上是草书的经文，看起来像一种花纹。
　　于是盛明麟灵机一动，假装开始数：“一、二、三、四……”
　　果然珠珠立刻就问他：“锅锅，你在干什么呀？”
　　盛明麟道：“我在数木条有几根，诶，怎么都数不过来。”
　　团子一瞧：“珠珠帮你数！”
　　然后她躺在漂亮哥哥怀里，开始数：“一，二，山，四，五，六……”霍沉昭抱着她转呀转，团子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眼儿慢慢阖起，睡着了。
　　两个哥哥齐齐松了口气。
　　然后盛明麟打了个手势，示意霍沉昭守着妹妹，他就去堂屋找端王妃。
　　还没进门儿，外头端王妃的丫环就朝他打手势，意思是屋里那位就是徐夫人。
　　盛明麟就进去了，互相见过礼，端王妃就笑向徐夫人道：“正好你在这儿，我问你点事儿，你可要好好与我说，对了，咱娘儿们之间说说话，就别跟他们说了。”
　　徐夫人连声答应着，一边偷瞄了盛明麟一眼。
　　刚才她本是与另一位夫人一起来的，聊了会儿之后，端王妃就说有事情与她说，把那位夫人请走了，徐夫人本就心中惴惴，这会儿见盛明麟来了，听了端王妃这番话，更是心头发慌。
　　端王妃道：“之前你们家亡故的那个孩子，名叫徐景迁的，你可还记得？”
　　徐夫人先是一愣，然后连忙道：“自然记得。”
　　她定了定神，便主动道：“提起这个孩子，我心里着实是委屈的慌……你们是知道的，我们家老爷，与前头那位姐姐，本就情深义重，娶我进门，也不过是为了迎来送往，我也不怕您笑话，我们老爷在娶我之前，便已是说好了，不许有子嗣的。”
　　端王妃愕然，此事她还真不知道，但徐夫人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盛明麟静静听着，也不插言。
　　徐夫人续道：“我们老爷没有妾室通房，家中人口简单，我进门之后，也没什么大事，景迁回来，于我而言就算是一桩大事了。恰好那时，我娘家弟弟还出了些事。”
　　她苦笑了一下：“我娘去的早，留下我与弟弟，我与继母继弟关系不太好，一心只盼着弟弟成材，结果他才刚刚入仕，就被牵连进了一桩是非，我爹又帮不上忙，我心里真是急得抓心挠肝，恨不得跪在地上求着我家老爷帮忙。”
　　“偏在这时，景迁回来了，我真真是唯恐一处不精心，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伺候着，不怕娘娘笑话，他房间里一草一纸，就连恭桶我都是亲自瞧过的，不敢假旁人之手。”
　　“当时景迁与老爷和景湛见面时，态度冷淡，但礼数不缺……”
　　她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了看端王妃，端王妃道：“你直说便是，这事与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徐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就是他当时那个态度，不像是与爹爹兄长久别重逢，一点也不激动，眼眶都没红一红，但你要说他失礼吧，他礼数又十分周到，不多一分，不少一份的，就是……挑不出毛病来那一种。但又不是怯懦或者守规矩，就好像，好像故意要这么着似的。”
　　盛明麟凝眉听着。
　　徐夫人又道：“但老爷考较他学问，他却是对答如流，我只粗识几个字，听不太懂，但看老爷的神情是十分满意的，看景湛的神情又有些惊讶，好像他确实挺厉害。”
　　“事后老爷还说，说他实在是聪明，又连连叹气，说可惜天妒英才什么的。我自然是更加上心，之后老爷时时过去，他们父子相处时我不好在场，但看老爷神情，越来越满意，甚至还说这孩子是不世出的天才，只等再大大，便可找机会扬名。那时候看着一切都挺好，老爷也高兴，还帮我弟弟谋了个缺，我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她停下来。
　　盛明麟问：“他可有什么癖好或者习惯？或者小动作？”
　　徐夫人摇了摇头：“这，我当真不知，我毕竟不是亲娘，孩子也大了，我也不凑上去讨嫌，只管送东西，后来发现他十分挑，我就每回都多准备一些，让他挑。他似乎偏好鲜嫩的颜色，譬如桃红杏黄，又喜欢香甜的熏香，吃食也偏甜。我还曾与老爷说过，老爷说这是江南人的习惯，有才华之人这些全都不算什么，我也就不管了，反正他喜欢什么就给他置办什么。”
　　“原本一切正好，老爷日日都高兴得很，还说待到他寿日时好生办办，大宴宾客，也叫景迁露个脸……结果头着寿日前一天，一大早，丫环慌着来找我，说景迁出事了。”
　　她打了个哆嗦：“那天乱的，我脑子一团浆糊，反正景迁就这么端端正正躺床上死了，穿着给他置办好的新衣裳，从头到脚簇新，头发都一丝不乱，脸上……脸上还笑着，我一眼瞅见就瘫到地上了，老爷回来一看，当时就吐了血，整个人都气疯了，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她声音都打颤颤，“真是，万没想到这孩子会这样，他就好像故意回来，故意露出才华，叫他爹欢喜，再……再一下子……”
　　再戛然而止，好让他痛苦的。
　　当时徐福把他送走应该是好意，可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这就等于，他爹把他给放弃了。
　　他一枚弹珠，害死了他娘和没出世的妹妹，心里正是内疚又难过的时候，他爹又把他送走，这对于他来说，可能就是被放弃了。
　　如果他是双重人格，那另外那个人格，可能是在帮主人格报仇？
　　他的脑回路大概是要告诉徐福，你们轻易放弃的人，如此优秀，可是你们却占不上半点？
　　所以，这证明那个人格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且是一个肆意邪妄之人，报仇的方式也与旁人不同，真真是格外诛心。
　　盛明麟又细问了几句，等徐夫人走了，端王妃还道：“其实她是个能耐人，心思细，又聪慧，识时务，这么大的事情，京城里愣是没传出半点儿，我一直只知道是猝死，可见府里她管得是严密的，她说的这些，应该都是真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
　　下午，一家人回了府。
　　盛明麟写信给四皇子知会了一声，请了一道手令，第二天，就去找许鹤书，准备去一趟李玄家。
　　李玄家这个案子悬而未决，但大理寺已经在忙别的案子，许鹤书叹着气把卷宗全都给了他，道：“你看看，若能找着线索也挺好，毕竟是这么多条人命呢！”
　　盛明麟便在马车上细看卷宗。

第392章 身边有一个画皮鬼
　　看得出来，许鹤书这边其实也是下了大功夫查的，卷宗极为细致，盛明麟一一看下来，只留意到了一点。
　　李玄和未时逢，经常互送小礼物，就是会互送家中新开的花，新刻的印章这种小物，一看就是亲密友人，并不像未时逢说的那样，关系泛泛。
　　但明面上却又似乎并没有什么来往，反正没人见过李玄去他家，也没人见过未时逢来李府……他们两家挨的近，也许未时逢会夜里来？？
　　毕竟练轻功，过来一趟真是一抬腿的事儿。
　　很快到了李府，盛明麟与霍沉昭一起，跟着大理寺的人，小心翼翼地进了门。
　　院中尸体已经被移走，但到处都是画出来的人形，还有编号，看着就叫人背心发冷。
　　盛明麟一直走到了李玄的书房。
　　据说当时李玄是死在桌前的，当时那杀手，还让他向后靠坐在椅背上，后仰坐着，乍一看就像人还活着一样。
　　书房里除了尸体移走，其它的东西并没有动过，血迹犹存，但已经覆满了尘土。
　　盛明麟小心地站在原地，先把室中一一扫过，然后才慢慢往里，看了看桌子下头，又看了看椅子下头，都没有字迹。
　　盛明麟心说自己也是异想天开了，一边仍是四处瞧着。
　　他眼神忽然看到了桌上的棋局，心头一跳，然后，紧紧盯着。
　　他过目不忘，虽然经过太久，已经生疏了，但一旦想起，记忆就越来越清晰。
　　他前世是学过棋的，但，与旁人不同的是，他没有家数，也没有人教，只是因为外公藏书广，所以对着棋谱自己学的，要让他与人对战，他可能还不太行，可是古往今来的珍珑棋局，却是记下了不少。
　　他记得，如今棋盘上摆的，就是一个很古老的珍珑棋局，不知是什么人传下来的，足有三种破局方式……
　　珍珑棋局什么的，大多是棋手刻意炫技，就是为了为难人的，越难越好，所以只有一种解法的才是最好的，有很多种解法的，不够精妙，不成珍珑。
　　说回来，这个棋局，名叫“围师必阙”，跟围三缺一意思差不多，意思就是围剿敌人哪怕有必胜的把握，也要留下一个缺口，好让敌人感觉到求生的希望，不会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盛明麟先抬头看了看，果然在李玄的书架上，看到了许多棋谱。
　　他又低下头，细看这个珍珑，一一看下来，就发现，左下角缺了一枚棋子。
　　盛明麟看了看地上，没找到那枚棋子，又数了数棋盒，也没在棋盒里。
　　盛明麟沉吟了一下，就顺着棋局那一“阙”往前找，在对面的书架上，大约的方向，把书依次取下来，捏了捏。
　　找到第四本书时，果然捏到了一枚棋子！！
　　盛明麟不由得一喜，迅速翻开。
　　这却是一个志怪话本子，夹着棋子的那儿，是一则故事，名为画皮。
　　说有一人娶了一美貌女子，有一天，那人回家，发现门窗紧闭，那人以为妻子与人私会，就悄悄地绕到后窗去看，却见一青面獠牙之鬼，执笔画着一张人皮，画好了，抖一抖，穿衣服一样穿在身上，就成了那美貌女子，那人惊恐大叫，被女鬼发现了，女鬼便把他杀死了。
　　短短一则小故事，盛明麟看得毛骨悚然。
　　这故事里夹着棋子，绝非偶然，李玄一定是想说些什么的，但他到底要说什么啊？
　　身边有一个画皮鬼？
　　盛明麟直接把这本书塞进了怀里，转头就去了茶楼，然后叫人悄悄把未时逢叫来。
　　这边，珠珠儿刚刚睡醒。
　　沈凌绝上午要上课，只有七皇子留下带娃，外头还蹲着一个盛大威风。
　　盛明麟万般不放心，耳提面命好半天，还写了纸条提醒他，于是七皇子坐在那儿，一抬眼，屏风上贴着“三思”，一转头，架子上挂着“小心”，就连一低头，鞋子上头都一只写着“谨”，一只写着“慎”。
　　七皇子坐得就跟个姑娘家一样，那叫一个老实。
　　终于等到珠珠儿醒了，七皇子用气音道：“珠珠！！”
　　团子大眼一睁，十分好奇，小脑袋凑过来，也用气音道：“七锅锅，你肿么啦？”
　　七皇子：“我没事啊？”
　　团子凑得更近了：“那你为什么介样说话，系不系怕人听到？”
　　“我没有怕人听到，我这叫温柔。”
　　团子：“……？？”
　　虽然我人小，但你也不能这么骗我吧？
　　团子声音立马就大了：“这柴不系温柔！介样叫偷偷！柴不叫温柔！温柔系……锅锅呐样呀，系漂亮锅锅呐样呀，系秦锅锅呐样呀！”
　　七皇子也正常声音道：“那种我不会！要不咱就这么说话，你要想要温柔的，咱就那么说。”
　　团子很好奇：“可你为什么要温柔呀？”
　　“还不是你哥！让我对你温柔点，不许带着你疯跑，不许撇下你跟盛大威风玩，不许这不许那的，我哪儿记得住！”
　　“哦，”团子问：“那锅锅呢？”
　　七皇子道：“你哥和霍沉昭出门了，沈凌绝上值了，所以现在只有我在了。”
　　“哦，”团子拉拉他手：“没系没系，记不住没关系哒，锅锅不债家，你听珠珠的话，珠珠说什么，你就听话就可以啦。”
　　七皇子小声道：“可你说的也不一定靠谱啊，你不是才……”
　　他三根手指头刚比出来，团子的眼儿已经睁大了：“珠珠肿么会不靠谱！珠珠，珠珠……”她急到语无伦次：“珠珠行么都行么哒！珠珠，靠谱的！坠棒的！”
　　她盯着他：“七锅锅，你系不系不爱珠珠啦？你以前不介样哒，你以前坠听珠珠话惹！”
　　七皇子微弱的挣扎当场偃旗息鼓：“珠珠别生气，我当然听你的话了，我当然爱你了，我永远爱珠珠！我只爱珠珠，我最爱珠珠了！”
　　团子满意点头，小脸凑过去：“亲亲。”
　　七皇子赶紧亲亲她小胖脸，团子小脑袋一转：“介边也要。”
　　七皇子又亲亲这边，然后就跟个俯首帖耳的大狗狗一样，一脸笑地凑在团子旁边了。
　　从头看到尾的荔枝：“……”
　　虽然我们主子只有三岁半，但是管教七殿下，约摸是够用了。
　　团子在七皇子周到的伺候下吃完饭，拉住他手，宣布：“今千没有人送珠珠上学，所以珠珠放假一天！七锅锅，我们去玩吧。”
　　七皇子问：“玩什么？”
　　若是哥哥在，珠珠也想不出来，但七哥哥在，团子责任感爆棚，猫猫歪头，认真想了想，就道：“我们玩球球吧。”
　　于是荔枝叫人取了两个球来。
　　一个是普通的，用猪膀胱做芯，又用皮子缝起来那种，很轻；另一种是填米糠的，略沉一些。
　　珠珠人小，试了试，踢轻的那种刚刚好，七皇子鞋子上顶着谨慎俩字儿，倒也没欢脱地踢高踢低，于是两人，连着下人围成一圈，就在那儿踢球球玩儿。
　　不远处，简思齐慢慢走了过来，施礼道：“七殿下，小殿下。”
　　～❤～
　　画皮故事取自聊斋里的画皮鬼，这会儿还没有聊斋，所以只借这么一个故事用用。

第393章 把小团子逼成什么样了
　　团子穿得厚，踢一小会儿就热得小脸红扑扑，气喘吁吁地停下：“你，你来找锅锅吗？可锅锅不债家呀。”
　　下人连忙道：“世子爷临走之前吩咐了，说一会儿就回来，若是简大人过来，就让他进来等等。”
　　团子：“哦！”
　　她自觉得应该帮忙招待哥哥的朋友，但自己还没玩够不想回去，于是灵机一动，热情邀请他：“简大人，你要不要一起玩球球呀？”
　　简思齐笑吟吟地道：“好的，小殿下。”
　　于是他十分自来熟地走进圈子，占了一个位置，团子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把球球踢给了他。
　　简思齐又踢给她，团子踢回来，简思齐又踢回去……
　　本来这个圈子足有七八个人，球到谁那儿谁踢，大家也不会认真跟珠珠抢，踢一脚还挺乐呵的，但现在，简思齐只踢给她，团子每一脚都需要亲自踢，虽然不用跑，可也没法歇了啊！
　　踢了没多大会儿，团子就累坏了，也热坏了，张着嘴巴直喘。
　　但是她跟简思齐还不熟，又不好意思说他，就道：“七锅锅，珠珠跟你换换地方好不好呀？”
　　七皇子当然答应，于是两人交换了位置，可是简思齐仍旧把球往珠珠脚下踢。
　　团子：“……”
　　荔枝心说这个人是不是傻，连拍马屁都不会？看不出主子累了啊？
　　于是直接上前道：“主子，该喝水了。”
　　团子立马转身，去旁边坐下喝水了，荔枝蹲下给她捏着小腿腿。
　　简思齐一脚定着球，含笑道：“小殿下是不是累了？”
　　武林高手团不想承认自己累，于是答道：“不系哒，珠珠只系腿腿酸啦！”
　　“哦，”简思齐道：“那殿下坐着，我们抛球来玩好不好？”
　　团子：“……！！？？”
　　团子震惊地看着他，万没想到她都坐下来了，他还不肯放过他。
　　她呆呆地看了他好半天，然后忽然跳下凳子，双手在前头摸呀摸的，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哎呀！！珠珠的眼睛，不几道为行么看不到惹，荔枝姐姐，快抱珠珠回家！叫大夫来看看！”
　　荔枝差点笑出声。
　　看把我们小公主逼成什么样了。
　　她立马应了一声，抱着珠珠就走了。
　　那几人也呆住了，然后简思齐猛得一下笑出声来。
　　他虽然整日都是笑吟吟的，但直到这会儿，笑容才好像一下子真实了。
　　七皇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也不会什么委婉，笑完了，直接就问他：“你这人，老盯着珠珠儿干什么啊！？”
　　简思齐不大好意思似地，道：“我听闻小殿下是祥瑞，跟祥瑞走得近就能沾光，我就想着，难得陪小殿下一起玩，能多说两句就多说两句，没想到惹得小殿下不高兴了……”
　　“哦！”七皇子懂了，然后他直接道：“你跟珠珠又没关系，沾什么光啊，这哪儿沾得上！自家人还差不多！”
　　简思齐一脸惊讶：“原来只有一家人才行吗？”
　　其实七皇子也不知道，但他毫不犹豫就道：“当然啊！”
　　简思齐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珠珠身边几个人各自交换着视线，他们觉得，就算是他们也都跟着沾光呢！所以根本不用一家人！但他们也没说。
　　七皇子自觉得不会说话，也没跟他多聊，就跟他道：“要不你下午再来？明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简思齐含笑应了一声，就告退了，七皇子转头就去找珠珠了。
　　并没有人看到，简思齐从端王府一出来，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色子，看也不看地随手往地上一丢。
　　色子一直滚到街角，停在了六上。
　　简思齐看着那个六，挑了挑眉，是巧合，还是祥瑞真的有用？
　　另一边。
　　盛明麟等到了未时逢。
　　他约的茶楼，是端王妃的生意，掌柜的认识他，直接给他空出二楼方便他谈事情。
　　盛明麟直接问未时逢：“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未时逢有些迟疑，盛明麟道：“他人都死了，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耐着性子给他戴高帽：“你若是忍心什么也不做，就不会找我说锦衣卫的事情了，既然说都说了，为何不全都说出来？好帮李玄找到真凶？”
　　未时逢长吸了一口气，还是道：“我说。”
　　他确实是练轻功，遇到李玄月下练剑，两人才结识的。
　　因为两人境况上有些相似之处，都是自己一个人带着一堆下人生活，所以关系渐渐亲近。
　　就在李玄死前，约摸一个月，李玄跟他说，他家厨子做的点心极好，让他尝尝，可他尝了觉得很普通甚至有点难吃，可看李玄，却似乎好吃到陶醉一般，还给他送了两回。
　　本来这也就是一件小事，他也没在意，但又隔了几天，李玄忽然很紧张地问他送给他的点心他有没有吃。
　　他不喜欢吃，自然是没吃，但看他这么紧张，就问他点心有什么问题。
　　李玄却不肯说，看起来却似乎很害怕。
　　他担心李玄，时常去看他，但从那天之后，他就说身体不好，不再出来练剑，甚至也不见他了，跟他说话的时候，言辞也跟平时不一样，还暗示他，意思好像是招惹到了惹不起的人。
　　未时逢其实并不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胆子也不大，但又不忍心不管，正好那几天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神鸟的事情，于是未时逢灵机一动，就与他聊起了盛明麟，暗示他去找他。
　　因为他觉得，盛明麟这个时候正是少年热血，好奇心重，他又是端王府世子，不缺权势和帝宠，若是真能让他感兴趣，就算跟他没关系，他说不定也会管。
　　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但那几天，不管白天晚上，他都格外关注李玄家，隐隐觉得要出事。
　　也就看到了那天那个锦衣卫，后来也得知是盛明麟报的案，看来李玄果然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却还是没能逃脱。
　　未时逢道：“我没跟人打过架，也不知道我的功夫好不好，但我的五感还不错，我学了这几年，感觉自己耳力过人，但我一直没有找到李玄身边监视的人，我当时还笑他自己吓自己……”
　　他随说着，就有些哽咽。
　　盛明麟静静地听着，脑子里又填进了这么多信息，却仍旧没能完全想清楚。
　　这中间，一定有一条线，能把这些给串起来，是什么呢？

第394章 你不够优秀
　　想不通的点，就暂时不想，盛明麟垂着眼，在脑海中预演了一下那种情形。
　　然后，他觉得，李玄身边这个“监视者”，很有可能也是徐景迁。
　　徐景迁是：
　　我回来，我优秀给你看，让你以为有了一个天才儿子，为之欢喜，为之计深远，然后在你计划执行的前一天，戛然而止，甚至在死遁的时候，还不忘穿上你为我置办的新衣，保证让你对我留下的这最后一幕，印象深刻。
　　李玄则是：
　　我盯着你，明明我拥有连未时逢都察觉不到的身手，但在你这个比未时逢弱很多的人面前，我却故意暴露行迹，让你察觉到，让你明知道有人监视，却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让你陷入绝望，可就在这时，我却略微一放手，让你有了一个向外求助的机会，你求到了盛明麟，你以为能摆脱我……我却在这一刻，从容地收割你的生命。
　　这整个做事风格太像了，这种猫戏老鼠一般的恶趣味，抛高跌重的风格，实在是太像了，这个人绝对就是徐景迁！！
　　等等！不对！
　　盛明麟忽然想到了一点。
　　他本来应该去赴约的！
　　他没去，不管对李玄还是对徐景迁而言，都应该是一个意外。
　　所以，为了实现他的恶趣味，他应该在“盛明麟”即将见到李玄的时候，杀了他。
　　也所以，那个时候，他应该也在茶楼！
　　盛明麟迅速从怀里掏出卷宗翻看，一边对未时逢道：“你先回去吧，有需要我再找你。”
　　未时逢似乎犹豫着想伸头看看他手中的卷宗，但看看旁边的霍沉昭，又没敢上前，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门口，却忽然道：“世子爷。”
　　盛明麟没抬头，只嗯了一声。
　　未时逢道：“我，可以跟着你吗？”他似乎鼓足了勇气，续道：“我想亲自为李玄找出真凶。”
　　盛明麟抬起头，正色道：“不可以。”
　　未时逢道：“为什么？”
　　盛明麟道：“你要听实话吗？”
　　未时逢一愣，顿了一下才道：“当然。”
　　盛明麟道：“因为你不够格。”
　　未时逢立马就像被戳中了痛处，竖起了浑身的尖刺：“为何？就因为我没有你那样光鲜的家世么？”
　　盛明麟四平八稳地道：“假如说，在李玄死后，你没有花很多时间犹豫，而是一直在暗中想办法的话，那么你可以；再往前说，在李玄与你商议解决办法的时候，你不是直接推出我，而是选择与他并肩做战，或者表面什么也没做，私下接触我或者其它可以破局之人，那么你也可以。就只李玄这一件事，这样的‘如果’就有很多。”
　　他摆了摆手，止住了瞪着眼正要说话的未时逢：“时乖命蹇，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在很多情形下选择自保，这不是错，这当然不是错，但，这是‘普通’人会做的选择，优秀的人从不认命。话不好听，却是实话，你不够优秀，能力不够还可以学习，但心性不够却很致命。”
　　“家世乃是父辈或祖上的遗泽，这本来就很重要；没有家世的人，必须足够优秀，才能叫人为你‘破例’，你若是既没有家世，又不够优秀，那我又为何要为你破例？你给我一个理由？”
　　他顿了一下：“我有家世，我足够优秀，但我也要面对考验，譬如说，‘识人之明’就是我时常要面对的考验之一。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话很犀利，不留情面，未时逢直接被他给说怔了。
　　他起初还很愤怒，但渐渐地，又呆愣住。
　　是啊，他在朋友危难之时，明明拥有不错的武力，却从没想过要用自己擅长的帮他，而是第一时间想着自保，想要退缩，甚至自以为聪明地推出了盛明麟……当这件事成为李玄和盛明麟的事情之后，他就成功脱身出来了，安全了，但，也成为了一个懦夫。
　　他什么也没说，打开门就走了。
　　盛明麟眼露深思。
　　他跟他爹的处事原则比较像，就是，即便我身处高位，也一般不得罪人。
　　这一回之所以说这么犀利，当然是因为，未时逢还有那个神秘的武师傅“夜先生”呢！
　　他既要试试未时逢的心性，也想通过未时逢，试探试探夜先生。
　　他实在是不想开打了，在京城开打什么的，影响不好。
　　主要是他实在琢磨不透徐景迁是什么意思，他教未时逢功夫，但显然，一点也没教他为人处事的道理。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盛明麟一时琢磨不透，摇了摇头，又想看卷宗，霍沉昭在旁，忍不住提醒他：“回家再看吧，都快午饭时间了，也不知道七郎是怎么哄珠珠的，我有些不放心。”
　　盛明麟一想也是：“对对，走，咱赶紧的。”
　　两人出了茶楼上了马车，飞一般往府里赶，进了府，门房说简思齐来了又走了，盛明麟也没太在意，径直去了玥园。
　　一进院门，就见七皇子坐着珠珠的小板凳，老大一个人杵在屋门前。
　　盛明麟一见就吓了一跳：“七哥？出啥事了？”
　　七皇子一抬头，难得聪明了一回，立刻就道：“我可没带珠珠玩危险的事！我上午好好看珠珠了！”
　　盛明麟问：“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这不是热么？”七皇子道：“屋里点了火盆子，热死我了，我实在待不住就出来了……既然你回来了，我去找盛大威风玩一会儿了。”
　　盛明麟心累地挥手：“去吧去吧！”
　　七皇子就高兴地跑走了。
　　盛明麟一进门，果然热哄哄的，盛明麟问：“今天也不冷啊，怎么还点上火盆子了？”
　　红枣连忙道：“主子玩球球呢，出了汗，点了火盆子好换换里头的小衣裳。”
　　盛明麟恍然点头，进去看了看，团子衣裳已经换好了，热得小鼻尖直冒汗，瞧见他也没有扑上来，小眼神儿幽幽地看着他。
　　盛明麟笑道：“珠珠儿怎么了？”
　　团子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唉！你不懂哒，当一个有礼貌的小孩，可太累啦！”
　　荔枝憋着笑，给他讲了讲，盛明麟简直笑得停不下来，连霍沉昭也在旁边笑，可真是难为这么点点大的团子了，连瞎子都装上了。
　　团子还把小脚脚踩到他身上，软软撒娇：“珠珠脚脚都疼啦！”
　　盛明麟笑着拿在手里，小脚脚刚刚洗过，白生生胖乎乎，又软又滑，小指头一个个圆嘟嘟的可爱极了，拿在手里就想啃一口，盛明麟捏来捏去，玩得不亦乐乎。

第395章 妹妹这么可爱的生物
　　随玩着，又跟妹妹道：“珠珠儿，简大人不算是哥哥的朋友，只相当于哥哥的手下，还是个暂时的手下……而且，就算这个人是哥哥的朋友，若是珠珠不想跟他玩，也可以直接跟他说，有时候大人不懂小孩子爱不爱玩，只有你说了才会知道。”
　　团子道：“可系简大人系客人呀！珠珠系主人呀！”
　　“是的，”盛明麟温言道：“但珠珠又是护国公主，地位尊崇，所以没有必要因为他委屈自己。”
　　团子小脑袋歪歪，问：“介样系错错吗？”
　　“倒也不是错，”盛明麟柔声解释：“珠珠的地位比他高，所以不管对他好一点，不好一点，陪他玩，不陪他玩，全都不是错，哥哥只是不想委屈了珠珠。”
　　“没系哒！”团子小手儿摆摆：“简大人系锅锅的什么，珠珠都系锅锅的妹妹……要系简大人系不认识的大人，珠珠再当公主也可以呀！”
　　盛明麟不由得失笑，凑过来，在妹妹的小肉脸亲了又亲。
　　小孩儿虽然说不明白，但心里却很明白。
　　珠珠的意思是，简思齐是哥哥的朋友也好同僚也好，反正是跟哥哥有关系的人，所以她就当哥哥的妹妹，帮哥哥招待，累一点儿也没关系，等遇到不认识的大人，再像个公主一样，不玩就不玩了，不勉强。
　　啊，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妹妹这么可爱的生物啊，盛明麟笑眯眯左亲右亲，一直到午饭都端上来了，才恋恋不舍地退开，给她穿上小袜子和小鞋子。
　　虽然他现在还不算在外头打拼，但听了一脑门子官司，还去过灭门案现场之后，再见到软乎乎的妹妹，就跟从冬天走进春天一样，那叫一个解压。
　　结果刚洗了手上桌，外头沈凌绝回来了，团子一下子想到什么，开始看他，看他，又看他。
　　盛明麟一下子就明白了，假装不知道。
　　果然沈凌绝一坐下就问她：“珠珠怎么没去上学？我等得脖子都抻长了。”
　　团子立刻道：“没有人送珠珠上学呀，今天只有七锅锅在，七锅锅不能看秘密呀！”
　　沈凌绝：“哦！”
　　盛明麟笑着给妹妹挟菜：“珠珠儿说的对，而且珠珠在家，还帮哥哥招待客人了，练得比在武课上还辛苦呢！”
　　团子放了心，顿时理直气也壮：“对哒！珠珠，辛苦！”
　　“辛苦，多吃点！”
　　团子猛点头，就弯着大眼，放心干饭了。
　　等用过饭，盛明麟哄着妹妹睡午觉，自己也说不出是基于什么心理，就问团子：“珠珠，哥哥有一件事情想要做，珠珠儿觉得，哥哥是让简大人去做，还是让鹿鹿去做啊？”
　　团子问：“是好事还是坏事呀？”
　　盛明麟道：“不算好事也不算坏事，就是一个活儿。”
　　团子于是道：“鹿鹿！”
　　她看着他，大眼卜灵卜灵，真诚的像一个小贩儿：“鹿鹿，好看！冲明！又爱哭哭，鹿鹿一定可以哒！”
　　爱哭算优点么？
　　盛明麟虽然不懂幼崽崽的脑回路，但还是决定了，调查那天食铺的锦衣卫，这事儿就交给长目飞耳楼，不找锦衣卫了。
　　等哄睡了妹妹，盛明麟才有空儿继续看卷宗。
　　但看下来，那天在茶楼的人，大理寺已经问过一圈了，全都是本地人，是不会功夫的普通人，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在这种临时起意的地方，他们应该也没必要特意弄这么一个身份出来，所以，难道那天，徐景迁不在那儿？
　　可是按着他之前展现出来的性情，他应该在才对啊！
　　不然他如何掌握李玄说什么没说什么？说了再杀不是很多余？
　　总不可能是躲在外头？
　　大白天的，茶楼在闹市，他躲在外头，若是被人发现了，这……岂不是很不潇洒的一件事？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
　　盛明麟百思不得其解。
　　外头，简思齐又来了，盛明麟就收了卷宗，看他拿来的材料。
　　锦衣卫确实效率高，一天时间就把这三人查了一个遍，但是看下来，一点也不可疑。
　　这种不可疑处在于，依徐景迁的性子，他有可能假扮乞丐，但绝不会对人磕头求饶……也就是说，他可以离经叛道，却不会普通更不会窝囊。
　　这三人太过平和平常，有的时候还有些窝囊，这就不符合他之前展现出来的性子了。
　　盛明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我们选世家公子其实就是错了。”
　　当初选世家公子，是因为韩九洲还没有招出徐景迁，所以用这个条件来找“第一人”，但现在，徐景迁都死遁了，他假扮成谁都有可能，那这个范围就太大了。
　　盛明麟道：“算了，先不用查了。”
　　简思齐笑眯眯地道：“那不知世子爷还有什么吩咐？”
　　盛明麟摇了摇头：“暂时不用了，劳烦简大人了。”
　　简思齐略微弯腰表示不敢当，一边又问：“不知小殿下可在？”
　　盛明麟道：“她睡午觉了。”
　　简思齐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香球，造成了小屋子的样子，门窗全都能开，造型十分可爱。
　　简思齐双手奉上：“之前陪殿下玩，似乎惹小殿下不快了，之后恰好看到这个，还请世子爷转呈殿下，聊表歉意。”
　　这香球应该是黄金打造的，但小而精致，不是实心，倒也算不上昂贵，盛明麟推托了两句，见他坚持，也就收下了。
　　简思齐拱手退走，态度谦谦。
　　江清阳正好从外头进来，两人走了个正脸，各自颔首。
　　江清阳跟他们熟，与简思齐碰面时还一本正经，一进门儿，就立马活泼了不少，道：“世子爷，他怎么又来了？”
　　盛明麟笑道：“他怎么了？”
　　江清阳嘿嘿一乐：“也没什么，就我们跟王大人那边，有时候不大对付么……简思齐就是个笑面虎，天天笑嘻嘻地，私底下手腕高超，下手又狠毒，他来了之后，创出了好些新的刑求之法，我们看着都瘆的慌。世子爷与他相处时可要留心些，他们这些人，跟咱们不一样的。”
　　盛明麟笑着点头，问：“他是如何进了锦衣卫的？”
　　江清阳道：“王大人之前一个心腹受伤，发热，后来竟是死了，王大人去吊唁他，就见到了简思齐，是他的弟弟，好像是他自己想进锦衣卫，王大人就请示了把他带进来了，磨练了两三年觉得好用，就放在身边带着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问：“你过来是有事？”

第396章 可以是女人
　　“哦对对，”江清阳连忙道：“之前秦哥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又采买了一批人，约摸六十多人，先放到别处还是怎么着？”
　　盛明麟直接道：“先放到别处，找个小院子养着，回头沉昭去看看，有需要调养的先调养着，回头找个先生先教着识字，等过了年再说。这会儿多事之秋，谁知道来的都是哪路人马，先冷着吧。”
　　江清阳连忙应了，闲聊几句就退了下去。
　　盛明麟又叫沈凌绝亲自跑了一趟，传话给陆无歧，一是问问中州那边查韩九洲老巢怎么样了，另外也叫他派人去查查食铺的事情。
　　安排完了，盛明麟还是坐不住，在房中走来走去。
　　正好看到红枣把珠珠换下来的衣裳拿出去，他的眼神触到那浅浅的粉红色，突发奇想：“你说，徐景迁的亚人格会不会是个女人？”
　　霍沉昭在旁边抄医书，闻言抬头：“可以是女人吗？”
　　说完了，两人一起回想了一下系统提供的说明……可以是女人的。
　　霍沉昭又道：“就算是女人又如何？总不可能爱上了韩九洲？”
　　“也不是没有可能吧？”盛明麟道：“韩九洲一辈子在女人身上下功夫，风流手段一大把，对待这些人态度又不差，爱上了也不奇怪，再说了，谁知道这个女人，年纪多大，有什么经历呢？说不定就喜欢老一些的？”
　　“然后呢？”霍沉昭道：“爱上他，帮他找孩子，养孩子？要是真爱他，她不是应该去救他吗？”
　　“也许她不知道？”盛明麟道：“唤醒韩枕戈是鸟叫，唤醒那人的不一定是什么，如果韩九洲自己没露出形迹，她怎么知道他来了？又怎么知道他就是圣教老祖？”
　　霍沉昭想说可是韩枕戈知道，又想起来，韩枕戈知道，是因为耳朵灵，他自己偷听的。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
　　虽然这个猜想很雷人，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就算想到这个，对李玄的案子，以及种种疑点，仍旧没有解答。
　　盛明麟不大甘心，第二天早上，趁着珠珠还没起，他带着霍沉昭，又去当时李玄去的茶楼看了看。
　　叫了掌柜的问了问，又找小二问了一圈儿，什么也没问出来。
　　而当时李玄待的房间，因为是约了他，所以是这间茶楼最好的一个房间，趁着一大早没客人，盛明麟从头到尾地细看了，也没找到什么不对。
　　霍沉昭忽然冲他打了个手势。
　　盛明麟飞也似的移过凳子，坐到了他旁边。
　　霍沉昭微微侧头，听着楼下后院里，两个小二的窃窃私语，然后给他实时转述：
　　“这事跟咱又没关系，大理寺来了好几趟，这会儿这位又来了，没完了！”
　　“就是啊，他是回了家被人杀死的，又不是在咱们酒楼死的，他又不是陈老爷！”
　　“陈老爷那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那天告假了，掌柜的不让说，我好奇的很！”
　　那小二不肯，之前的小二一通恳求，那人最终道：“我怕你不小心说出来，才跟你说的，你可不要跟旁人说。”
　　那小二满口答应，他才续道：“就那天，李公子走的时候，已经午时了，他前脚下楼，陈老爷跟两个朋友就上来了，要最好的雅间，正好李公子也没点什么，不用收拾，就直接进了李公子那个房间，当时就是我引进去的……我招呼他们坐下，想叫人拿茶单子来点，我才走到转角……”
　　他随说着，就不由惊喘了一声：“我才走到转角那块，就听到那个房间嚷嚷起来，我赶紧转身跑去看，一进去，就见陈老爷躺在地上，整个人直挺挺地，全身直抽抽，眼睛瞪瞪着，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他的脸一下子就青了。”
　　他越说越害怕，“我真是吓舍了，整个人都木了，幸好掌柜的听到声音也上来了，掌柜的反应快，赶紧叫人关上门，一试，陈老爷都没气儿了！就叫人抬下去，一起来的那两人也吓得不轻，糊里糊涂就跟着下去了，事后又使了银子，幸好陈家媳妇贪银子，这事儿才没闹开，只以为是走在街上出的事！也亏得咱这边茶水点心还都没上……要不然这事儿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两人说个不停，霍沉昭一边转述，一边与盛明麟对了个眼色。
　　等小二进来，盛明麟直接问陈老爷。
　　小二一听就软了腿，以为他们已经知道了，立马就说了。
　　这陈老爷名叫陈俊，是老京城人，也是这家茶楼的熟客，约摸四五十岁的年纪，那一天，好像是为了大孙子上学的事情，宴请两个人，但都是初次见面的人，谈不上什么恩怨。
　　因为他是李玄走了之后才来的，又意外死了，估计掌柜的也是怕惹事，所以当时没有提这个人，他就没有在大理寺的记录上。
　　盛明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了陈老爷家。
　　陈老爷家应该算是小富之家，门前还挂着白幡，盛明麟直接进去问了问。
　　说来也巧，因为陈老爷去得急，三个儿子又离得远，陈夫人就想着给儿子家报了丧，好让他们来见最后一面，如今小儿子一家还没到，所以如今还停着尸没有下葬。
　　盛明麟已经知道陈夫人贪财，就直接跟她商量了一下，拿了一百两银子给她，反正还没封棺，陈夫人便顺顺当当答应了开棺验尸。
　　盛明麟从大理寺叫了两个小吏和仵作过来，去后头打开棺材验看。
　　人死了数日，棺材里填了许多石灰，但仍旧开始腐烂了，臭气熏天。
　　那尸首当时就有仵作验过，没能查出什么，只以为是误服了毒物，当时也查了几天，但陈老爷是个街溜子，天天在外头乱吃乱逛的，根本不知道吃了啥，也没查出什么。
　　可现在再看，死者胸腹处，明显有一大团青紫，细细地挑出来，是一蓬牛毛细针，直到现在仍微微泛青，显然就是死在这毒针上的。
　　盛明麟远远站着，忽然恍然：“我知道了！我想到了！！”
　　霍沉昭是神医，鼻子灵，对强烈的气味更加受不了，捂着鼻子问他：“你想到什么了？”

第397章 他不系锅锅
　　这会儿人多，盛明麟摇了摇头没往下说。
　　但在心里反复推演，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对！
　　那一天他没去，这是一个意外。
　　如果他去了，应该坐在上首的，换句话说，李玄坐的，就是陈老爷坐的位置。
　　陈老爷是李玄走了之后，紧跟着进入那个雅间的，他所经历的事情，就是李玄会经历的事情。
　　也就是说，当时很可能是，凶手在“盛明麟”会坐的那个位置，放了一个能射出毒针的机关，他若是去了，一坐下，机关射出，李玄就会中毒针，当场死在他面前。
　　你视为救命稻草的那个人杀了你……这种戏剧化的展开，才最最符合徐景迁那种恶趣味。
　　然后呢？
　　他继续往下想。
　　所以，“盛明麟”进入这个局，是不是也是徐景迁计划的一部分？
　　假如他去了，人在他面前死了，他肯定牵扯其中，就算可以仗着权势脱身，也会格外关注这件事。
　　但他凑巧没去。
　　他没去，如果事后李玄死了，他可能会在意，但也不会太在意，他可能会想，李玄一定是招惹了什么人，看来他找他是为了求助，结果还是死了……那他顶多帮着报个案，就仁至义尽了。
　　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凶手才会灭门。
　　甚至，凶手很可能是在李玄收到他说下午来访的信之后，才决定灭门的。
　　一条人命的份量不够，那二十多条人命呢？
　　让他直面这样可怕的情形，哪怕是一个不太熟的人，他也不可能不在意，肯定会时时关注的。
　　所以，徐景迁拖他入局，又给他安排了什么戏码？
　　未时逢的出现，是巧合吗？
　　另一边，
　　珠珠起床之后，仍旧只有七皇子在家。
　　团子有一点点不高兴。
　　但哥哥不在家，她还要带孩子，所以只能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嘀嘀咕咕，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哒，锅锅不债家，一定系做大事去惹，珠珠可以寄几玩。”
　　七皇子：“我陪你玩啊！”
　　团子点了点头，拉住他手，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忽然想到：“要不我们去找韩酒酒玩吧？”
　　于是一行人就过去了。
　　韩枕戈失血过多，一直在喝药，但毕竟是学武之人，看起来状态还不错，每天走几遍内息之后，还能腾出一个时辰的空儿，让韩酒酒捏会儿小面人儿。
　　所以短短几天，他桌上就一堆小人了。
　　团子一到，韩枕戈远远听到，就收了内息，把身体让给了韩酒酒。
　　团子牵着七哥哥的手进来，小手招招：“韩酒酒，韩弯弯，早呀！”
　　韩酒酒笑着迎过去，在她面前蹲下：“主子。”
　　团子像模像样地慰问他：“你好一减没有呀？”
　　韩酒酒笑着点头：“好多了。”
　　“那韩弯弯呢？”
　　“他也好多了。”
　　七皇子奇怪地四处瞧了瞧：“什么韩弯弯？哪里来的韩弯弯？”
　　团子一听他居然连这个也不知道，立马指着韩酒酒的脑袋给他解释：“就系，韩酒酒的脑袋里头，住着韩酒酒，还住着另外一个人，介个人系他的锅锅，叫韩弯弯。”
　　七皇子没听懂：“什么意思？住在哪里？”
　　团子指着他脑袋，“介里啊！”
　　看他还不懂，团子小手指直接戳到了韩酒酒脑袋上：“介里，就介里呀！”
　　七皇子诧异了：“虽然都说我笨，但我平时也没觉得耽误事儿啊，怎么今天你说话我听不懂了呢？住哪里？”他摸了摸韩酒酒的脑袋：“住他脑袋里？他脑袋里头住了个人？”
　　团子指着自己小脑袋给他解释：“就系，珠珠脑只里，住着珠珠；七锅锅……”七皇子赶紧蹲下，好让她戳到自己的脑袋：“七锅锅脑只里，住着七锅锅，都系几住寄几一个人的。”
　　她又戳回韩酒酒的脑袋：“他的脑只里，住了韩酒酒，还住了韩弯弯，介个很好懂呀！”
　　七皇子挠头：“……”很好懂吗？
　　韩枕戈笑得不行，在意念中跟韩酒酒道：“你就跟他说，一体双魂。”
　　于是韩酒酒跟他说了，七皇子当时就惊了：“一体双魂？”他下意识抱起了珠珠，有些戒备：“这事儿明麟知道吗？”
　　“知道啊！”
　　七皇子又松了手：“哦！”
　　团子终于解释清楚了，也松了口气，拉住了韩酒酒的手：“那我们去玩吧？”
　　旁边的人连忙道：“殿下，韩酒酒他的病还没好，头晕，不能跑动。”
　　“头晕……”团子摸摸自己的小脑袋，“为什么头晕？”
　　韩酒酒很老实地回答：“我被虫子吸了很多血，要多补血才不会头晕。”
　　补血……团子歪头头，认真想了想，道：“那你坐债那里，看我们玩好啦，要不然你寄几在屋只会闷闷。”
　　她来回找了找，又叫：“红枣，你帮他扶着头头。”
　　韩枕戈又忍不住笑了。
　　这点小人儿，居然还知道红枣补血。
　　于是红枣乖乖过来给他扶着头，韩酒酒就坐在那儿看他们玩球。
　　下人还问珠珠要不要出去踢，被团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就在院子里玩就好，省得遇到奇怪的外人。
　　这种跑跑踢踢的玩法，对珠珠来说运动量刚刚好，好玩程度也刚刚好，珠珠玩得十分乐呵。
　　外头，盛明麟回来了。
　　虽然他们离得不算近，但还是沾了一身的尸臭，特意换了衣裳才过来找妹妹。
　　正好珠珠也玩了半个多时辰了，热得大袄都脱了，小脸红扑扑，一见哥哥，就十分欢脱地张着小手手扑了过来：“锅锅！！”
　　盛明麟含笑张手来接。
　　团子都已经碰到了他的手，忽然就好像遭遇了什么无形攻击一样，猛然一顿，小手手一下子推开他的手，惊慌后退几步，葡萄眼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盛明麟还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上前一步。
　　团子掉头就跑，边跑边道：“七锅锅！七锅锅！！”
　　七皇子赶紧过来，“怎么了？”
　　团子拉住他的手，一直往后拖，七皇子由着她拉了几步：“怎么了？”
　　韩枕戈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迅速抢占了身体，来回一看，随手从旁边抄起了一个盘子，走到了团子身边。
　　七皇子看看盛明麟，又看看珠珠：“怎么了？你和你哥吵架了？”
　　团子猛摇头，手手攥紧，超紧张：“他不系锅锅！”

第398章 她自己也没有脑子
　　“什么？他不是明麟？”
　　七皇子当场戒备起来，上前一步半遮住团子，眼神儿在四周找兵器。
　　荔枝等下人也丝毫不怀疑，迅速戒备起来，把团子围住，已经有不止一个小厮摆好了冲刺的姿势，准备冒死冲出去找护卫了。
　　无比紧张的气氛中，被围在中间的三寸丁团子，一脸严肃地继续道：“他臭臭哒！他系很坏的臭臭！”
　　身为一个领导着这么多的下人，和七孩子酒孩子的大家长，团子小腿腿直抖却没有逃走，下结论：“珠珠觉得，他可能系臭臭精变的！”
　　盛明麟：“……”
　　珠珠鼻子灵，但她不应该闻过尸臭，应该就是基于某种直觉？知道这是一种不好的臭气。
　　盛明麟也没办法解释，闻了闻自己：“还臭吗？珠珠，哥哥今天不小心碰到了一种很臭的东西，但真的是哥哥，不是臭臭精变的。”
　　他张开手，还转了一圈：“珠珠仔细看看，是不是？”
　　团子猫猫歪头。
　　七皇子直到这会儿，都没有放松戒备，只道：“我看着应该不是什么人假扮的，像真的！”
　　团子在七锅锅面前，有爆棚的责任感，立刻道：“你先不要说话，等珠珠机智地问他一下。”
　　韩枕戈已经放松下来了。
　　但他觉得这一幕也太好玩了吧，为什么整个院子的人都这么放心地使用小奶团一个人的脑子啊？明明她自己也没有脑子啊！
　　他大眼都快笑没了，憋着笑一言不发地看着。
　　然后团子勇敢地上前一步，姿态很豪迈，只有声儿略怂：“你，你系珠珠的锅锅吗？”
　　盛明麟认真点头：“对的，我是！我不是臭臭精，我是珠珠的锅锅。”
　　“那，”团子想了想，超机智地道：“那你说！你叫什么名只！”
　　盛明麟仍旧一脸认真：“我叫盛明麟，我最爱的妹妹名叫盛明珠，小名儿叫珠珠。”
　　“啊！”团子恍然：“原来你真的系锅锅呀！可系锅锅为什么介么臭？珠珠为什么有一减减怕怕的？”
　　盛明麟道：“诶，刚才有一个人生病了，伤口流出了很臭很臭的血，漂亮锅锅给他治，我就沾到了一点……可能是因为是重病之人的血，很不好，所以珠珠觉得怕怕吧？”
　　团子点点头：“哦！”
　　她想上前，又捂住了鼻子，“那锅锅快减去洗找找吧！”
　　行吧！
　　盛明麟只能又退回去洗澡。
　　那边霍沉昭本来都要过来了，远远听到了这边的事，立马又回去重新洗。
　　盛明麟换了三桶水，皮都快搓掉一屋，屋里熏香熏得窗子都关不住。
　　外头珠珠过来，站在门口等着，盛明麟又熏了一会儿，才出来问她：“珠珠儿，还臭吗？”
　　团子看了他一眼，小眼神儿很复杂：“就，就像香香的包只皮皮里，包了一个臭臭馅儿。”
　　盛明麟：“……”
　　小团子连忙走过来，试图安慰他：“珠珠不会嫌锅锅臭哒，珠珠还系那么爱锅锅，锅锅……呕！”
　　不大点的小人儿刚刚走到他身前，就当场干呕了。
　　盛明麟：“……”
　　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他妹妹鼻子有多灵。
　　怪不得以前喝个药跟打仗一样。
　　团子干呕了好半天，大眼里全是泪，徒劳地伸着小手手，想跟哥哥说句什么，然后就被荔枝快速抱走了。
　　不一会儿，霍沉昭也一身香喷喷地走过来，看着他，叹了口气：“我恨你。”
　　盛明麟道：“恨我也没用，好兄弟，有臭同享，有难同当！”
　　于是一中午盛明麟都没敢往妹妹跟前凑，饭都没一起吃。
　　七皇子差点笑死，等珠珠睡午觉了，还特意过来嘲笑他。
　　盛明麟问他：“你闻得到吗？”
　　七皇子道：“我就闻到香的冲鼻子。”一边说一边直打喷嚏。
　　结果正说着，外头陆无歧来了，一来就捂住了鼻子：“你屋里怎么回事？又香又臭的？”
　　盛明麟惊讶了：“你还能闻到臭味儿？我洗了好几遍了，衣裳全扔了，头发还抹了桂花油！浴桶都换了三回了！！”
　　陆无歧站在门口，吸了吸鼻子：“可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余臭，掺和在香里头，挥之不去。”
　　盛明麟无语地挥手：“行了，找我啥事儿。”
　　陆无歧立刻凑过来：“找到了。”
　　他从怀里取出纸来送上，盛明麟立马拿过来细看，陆无歧已经找到了韩九洲老巢所在，从平时的采买来看，山上的人不会多于五十人。
　　盛明麟摆手让七皇子去看孩子，一边直接道：“那一会儿，沉昭陪你走一趟，让周伯父带着人跟你去。另外就是准备一辆马车，让韩酒酒也跟着去，他应该能帮上忙。”
　　“行。”陆无歧直接应下。
　　长目飞耳楼擅长的是刺探，不是打架，所以虽然是报仇，也不介意借用别人的力量。
　　陆无歧又道：“另外，你要查的那个食铺的事儿，也查出来了。那天一共去了八个锦衣卫，有三个不知道名字，但有几个是常去的，分别姓周、何、陈，不知道名字，另外有一个被人叫冯二，闹肚子的那个人是一个小头目，名叫简思齐。还需要继续往下查吗？”
　　盛明麟吃了一惊：“简思齐！？”
　　陆无歧点了点头。
　　盛明麟惊讶了一会儿，便道：“不用再查了，去查的人没有暴露什么吧？”
　　“没有，”陆无歧道：“你放心，咱们查这种事玩儿一样。”
　　盛明麟点了点头，又细细跟他订好了时间，才叫霍沉昭陪着他去了，又叫人知会了韩酒酒。
　　然后才开始寻思……简思齐？？
　　他很事后诸葛亮地想，要是简思齐的话，那他逗珠珠的行为，确实也挺恶趣味的。
　　可如果简思齐就是徐景迁，那，他应该知道老祖、韩九洲和他认识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啊！
　　那他为什么不去救他？
　　难道他们猜错了？他不爱他？
　　简思齐是王舒志的心腹，在锦衣卫挂职千户，关键锦衣卫是帝王亲卫，就算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也不是他能随意动的，想提前监视什么的，他也没有合适的人手。
　　毕竟徐景迁这个“第一人”，据说比韩枕戈的功夫还高。
　　当一个人武力过于高，对付他，确实会很被动。
　　盛明麟准备去找找四皇子，然后再让四皇子去请示帝王。
　　先打发人问了问，难得今天四皇子在府里，他就直接过去了。

第399章 两种臭臭
　　四皇子那边好像在见客，盛明麟就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下头人上了点心茶水，盛明麟也顾不上理会，只径自思索。
　　江清阳说，“简思齐”的兄长是王舒志的心腹，意外受伤，没想到居然发热死了……当时他没有细问，但听江清阳的口气，伤本来应该是不致命的，所以大家才会意外。
　　所以，“简思齐”应该就是借这个时候，取代了真正的简思齐，甚至有可能这位简大哥受伤都是出自他的设计。
　　先受伤，再弄死，然后借死人的情分，顺理成章进锦衣卫，也借着这情份更快成为王舒志的心腹。
　　毕竟，要冒充一个与人朝夕相处的人不容易，冒充一个新人就简单多了。
　　正寻思着，外头小太监过来通传：“世子爷，殿下有请。”
　　盛明麟抬步过去，进了书房，四皇子明显刚忙完，正喝着茶，他一进去，四皇子就不由得皱眉：“你身上弄这么香做什么？”
　　盛明麟摆摆手：“别提了。”
　　他简单说了两句，听得四皇子直发笑：“我也许久没见珠珠了，这些日子实在是忙。”
　　随说着话，就伸手拈了一块点心吃，接连吃了两块。
　　盛明麟看他吃的略急，奇怪地道：“四哥中午没吃饭？”
　　四皇子嗯了一声，盛明麟便道：“那四哥叫人煮碗面，正经吃一口吧，我一会儿说完，我们可能要进宫，那就更没空吃饭了。”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还真抬手叫人去煮碗面，盛明麟也拿起筷子，准备垫几口。
　　结果他心里正想事儿，心不在焉，一拿起来，就掉到了桌上。
　　于是盛明麟直接把筷子一放不吃了。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怎么？筷子不该掉到桌上，愚兄替它给你陪个不是？”
　　盛明麟难得听四皇子说冷笑话，不由一乐，道：“不是，我就是最近有点草木皆兵……当时与李玄见面的时候，江白说，出门前要是打碎东西，划伤手，又或者小孩子忽然哭，那都是不吉利，不要去……我当时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就没去，结果幸好没去。”
　　“后来我差点就要把一件事交给长目飞耳楼，却忽然划破手，于是就没交，后来就知道了老祖冒充陆云霄。所以我今天筷子掉了，说明这个点心我不该吃，那我就不吃了。”
　　四皇子一向不太信这个，听得好笑，但也没有多说。
　　盛明麟知道四皇子的脾气，也不急着说正事，就把这些日子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四皇子这边只知道总体情况，如今听听细节也是正经活儿。
　　下头很快送了一碗面上来，也给盛明麟一碗，盛明麟叫人拿了小碗来，陪着吃了半碗，然后才把简思齐的事情说了。
　　果然他随说着，四皇子就站起来：“走，进宫。”
　　两人就进了宫。
　　他们并不知道，两人前脚前宫，后脚，就有一个锦衣卫去了卫所，向简思齐道：“端王世子进宫了，跟四殿下一起。”
　　简思齐眼神幽深：“知道了。”
　　他缓缓抬手摸了摸脸，微微冷笑：“我出去一趟。”
　　锦衣卫应了一声，简思齐就出了卫所，骑上马就走了。
　　等明熙帝找好由头派了人马过来时，简思齐已经不知所踪，显然已经提前察觉到了。
　　这种事情，盛明麟也帮不上忙，生怕简思齐又来个狗急跳墙，赶紧回来守着妹妹。
　　端王爷早就看着闺女蔫哒哒，提前问过，笑得不行，见他过来，还凑过来闻了闻，盛明麟身上香飘半里，香得刺鼻，端王爷闻了半天也没闻到臭味儿。
　　可是一进屋，团子立马小鼻子一皱。
　　然后她双手捂住鼻子，眼儿大睁看着他，眼神儿写满了纠结。
　　盛明麟赶紧一边往后退一边道：“没事儿珠珠，哥哥不跟珠珠一起吃饭了，哥哥等不臭了再来跟珠珠玩。”
　　团子嘴巴也被自己捂住了，声音闷闷地：“锅锅，你肿么又臭啦！又有新臭臭啦！”
　　她下意识的想比手指，结果手手没空，就翘了翘小脚脚，真是愁坏了：“现债锅锅有二种臭臭啦！唉！”
　　盛明麟讶然：“珠珠的意思是，哥哥下午出去，又多沾了一种臭臭回来？也是很坏的那种臭臭吗？”
　　团子猛点头：“旧臭臭，臭！新臭臭，更臭！更……更坏！”
　　话虽然很饶口，但盛明麟听懂了，脸色微变。
　　他上午沾在身上的是尸臭，如果是比尸臭更坏的，那会是什么？
　　他脑子里迅速把下午的所有事情一过，然后，就想起了未时逢说过的，李玄家的“点心”。
　　难道点心里头，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盛明麟急转头叫霍沉昭：“沉昭，你去找四哥，就说下午他在书房里让我吃的点心，看能不能拿回来，要是已经处理了，你就去他家灶房看看。小心点儿！”
　　霍沉昭连忙应了一声去了。
　　端王爷夫妻俩打着岔儿，好不容易才哄着闺女忘了这茬儿。
　　盛明麟也没有进屋，只叮嘱他爹要小心，把护卫和高手，连着沈凌绝全都调过来保护珠珠，他身边只留了七皇子。
　　那边霍沉昭去了四皇子府，四皇子二话不说，亲自带着他去了灶房。
　　点心主子不吃，撤下来就赏给了下人，已经没了，但做点心做面用到的所有东西，全都拿过来，让霍沉昭一一检查。
　　霍沉昭一个一个地细看。
　　一直检查到了一小罐葱油，霍沉昭闻了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又出去换了换呼吸，深呼吸几口，才又回来，又闻了闻，道：“就是这个了，不对劲儿。”
　　旁边的大师傅快要吓死了，这里可是皇子府！里头有东西，转眼就是九族尽诛！
　　他吓的直结巴：“这是，这是奴才，炒的葱油，专，专门做咸口点心的……奴才真，真没放别的啊！”
　　四皇子细细看了看他的神情，转头问：“是什么？”
　　霍沉昭用传音入密道：“似乎是……尸油。”
　　四皇子脸色一变，当场干呕了两声，霍沉昭连忙安慰他：“也许是我闻错了。”
　　四皇子并没有被安慰到，眉头紧皱，倒是周直温连忙道：“殿下这几日并没用点心，只上午用了两块核桃酥。”
　　核桃酥是甜点心，用不着葱油，四皇子没说什么，强抑着呕意，道：“其它的，你也查查。”

第400章 给你小脚脚玩一下
　　此时，京城一间宅邸之内，溢出了浓浓的药味。
　　一人正把整张脸，浸泡在药水中，许久许久不动，好像已经不需要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坐直，带起了水花四溅，然后缓缓抬手，把一张人皮面具，从耳后开始，连着一圈发际线，一点一点，慢慢剥除。
　　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把一张人皮面具完整剥下。
　　剥除面具之后的脸，布满了微微渗出的斑斑血迹和长久湿闷的死白，尤其面具上还带走了一部分毛发，更显得这张脸，如同泡白了的猪皮一般，恶心又可怖。
　　简思齐……或者叫徐景迁，看向铜镜，良久，冷笑了一声。
　　他十分不快。
　　做锦衣卫很舒服。
　　消息灵通，地位超然，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折磨人做消遣，他甚至不用掩饰他的种种手段。
　　所以，简思齐这个身份他本想多用几年的，可是，却出了意外。
　　他没想到，他杀李玄时，居然被未时逢无意中看到了，而未时逢居然还去告诉了盛明麟！
　　有了这样的证词，查到他身上太容易了。
　　所以他派了人盯着皇宫门口，身为锦衣卫，这么做很容易。
　　看到盛明麟进宫，他就知道，简思齐这个身份废了，所以他果断舍弃，半刻都不耽误。
　　看着手里的人皮面具，徐景迁死白的脸上，肌肉只微微抽动，做不了表情，只有唯一灵活的眼中，浓浓怨毒溢了出来。
　　他讨厌输。
　　更讨厌输得不漂亮。
　　甚至被人逼得连夜脱逃。
　　没想到区区一个盛明麟，居然能把他逼到这一步。
　　好在，他也不是全无准备的。
　　他早就准备好了不止一条退路。
　　当初的李玄，就是他预备的退路，因为他得到消息，明熙帝有意启用李玄，为他训练暗卫。
　　一个皇家暗卫头子的身份，实在很不错，值得他换一换。
　　可惜李玄太机警了，居然察觉到了，他本就对他的长相不太满意，索性就放弃了，顺便试探了一下盛明麟的本事。
　　也没多大本事么！只不过是运气好，遇到了良知未泯的未时逢！
　　如今，幸好，他还有一条更好的退路。
　　为此，他前前后后，已经准备了两年。
　　待到他以四皇子的身份，出现在盛明麟面前……那种滋味，想想都很美妙。
　　他嘴角的皮肉又抽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度愉悦的笑。
　　但，他舍弃了简思齐这个身份，也就舍弃了很多消息渠道。
　　他并不知道，四皇子府这天晚上查了很久。
　　灶房里有好几种调料，被掺了尸油，也就是说不管炒菜还是吃点心，都有可能吃进去。
　　余下的霍沉昭就不便参与了，四皇子放了自己的人手去审问搜查。
　　四皇子这个人，性子严谨，认真到近乎苛刻，府里向来规矩井然，别的府里总难得有这样的事，四皇子府，是真的破天荒头一遭。
　　霍沉昭回去跟盛明麟说了，一边低声道：“看四哥气坏了。”
　　盛明麟道：“其实也没有必要生气，别的不说，只说你……以你的功夫，若是想去灶房下点药，而不惊动护卫和厨子，不能说轻而易举吧，但肯定也是能做到的。又比如陆无歧，功夫一般，但轻功好，也能做到。所以这种事情，本来就防不胜防。哪怕是皇宫，也不可能角角落落全是高手，就算有这么多高手，高手也不一定会炒菜啊！”
　　霍沉昭笑道：“话虽如此，但生气也是难免的。我只奇怪，放尸油是为什么。”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尸油这东西，正常来说，指的是大夏天的尸体腐败了，渗出来的似乎带油脂的尸水，有恶臭。
　　但是呢，做大夫的，时常也会接触一些僧、道、巫之类的，有些恶巫所谓的尸油，多半是用未足月的婴儿，熬制出来的，会是一种微臭又十分古怪的味道。
　　四皇子府上出现的，就是这种尸油。
　　盛明麟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还是提炼出了重点：“所以，没毒。”
　　“对，没毒，也没有什么药用效果，”霍沉昭叹道：“所以才奇怪，就为了恶心人的？”
　　说着说着，他一下子想深了：“会不会是用这个来吸引一些动物？动物的嗅觉可比人强多了，乌鸦之类的会吃腐肉的！四皇子府上乌鸦群飞，会不会对名声不好？”
　　盛明麟笑道：“对，所以就把你这只小乌鸦给引过去了。”
　　霍沉昭就这么看着他。
　　盛明麟笑着给他解释：“这种方式不能说完全没用，但，不适宜于这种时候……如今朝中刚刚经过一场大风波，大家此时都需要平稳，休养生息。再说了，谁需要做这种事？谁能在这种事情中得益？得是巨大的利益才会有人去铤而走险么。”
　　“大堂兄？五堂兄？不会，这种事情若发出来，四皇子哪里做过什么需要天罚的事情？没有这样的事情在先，就是有人构陷，而用这种方式构陷，是皇家最忌讳的，这就是自寻死路。皇子都天罚了那皇上呢？所以，哪怕四哥真有个狼子野心的兄弟，但凡还有脑子，也不会做这种事儿的。”
　　霍沉昭恍然点头。
　　盛明麟笑着敲了敲他的手臂，他这会儿还不是上一世那个做过地方官的小探花，还有得历练呢！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红枣来禀报：“世子爷，我们主子想让你过去一趟。”
　　“啊？”盛明麟下意识掀开袖子闻了闻：“大晚上的她得睡了吧？我一去又犯恶心睡不成。”
　　红枣忍着笑道：“世子爷别担心，王爷给主子捂了脸。”
　　盛明麟就跟着过去了。
　　一进去，就见团子已经躺进被窝里了。
　　穿着小袄的时候还看着大点儿了，这一脱又是小不点儿，脸上被端王爷捂着一个大大的东西，好像是个冬天的手筒子还是个棉的，只有一双大眼露在外头，朝着他弯着大眼笑。
　　盛明麟站在隔扇外头：“珠珠儿怎么还不睡呀？”
　　团子小腿腿一抬，挑开被子，朝他伸出了小肉脚脚。
　　端王爷给闺女代言：“你说说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也不爱干净，臭成这样，珠珠儿闻不了，但你毕竟是珠珠的哥哥，所以珠珠给你小脚脚玩一下，你就别生气了。”
　　盛明麟呵呵哒。
　　他这个幼稚爹又当面给他上眼药！

第401章 哥哥之言深得团心
　　盛明麟立马进去，尽量站远些，捏了捏小肉脚脚：“珠珠儿，哥哥没生气啊，哥哥帮着漂亮哥哥治病救人，结果臭了，全是哥哥不好，怎么会生珠珠的气，哥哥多洗澡，等明天不臭了，还是跟珠珠天下第一好。”
　　团子猛点头，大眼都快笑没了，显然是哥哥之言深得团心那意思。
　　端王爷立马道：“爹爹天天在外头奔波忙碌，遇到的事情非常之多，但爹爹的心里时时想着珠珠儿，所以从来不会把臭臭弄到身上，臭得珠珠儿不长个儿了怎么办？”
　　盛明麟立刻道：“对，爹爹是大人了，什么都厉害，哥哥还不行，还需要珠珠时时用大聪明帮帮哥哥。”
　　端王爷看儿子：“……”
　　盛明麟一脸诚恳，根本就不看他爹。
　　团子伸出手手想安慰哥哥，被她爹把手手攥住了，只好用小肉脚脚拍了拍哥哥的手，大眼里满满都是“哥哥别怕，珠珠在！”
　　端王妃在外头听着父子斗嘴争宠，真是笑得不行。
　　父子俩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盛明麟才退出来，端王爷哄着珠珠睡了。
　　回了房间，霍沉昭还在，跟他道：“我带着你走几趟拳脚吧，出出汗，臭味应该能褪干净些。”
　　盛明麟一听，赶紧跟着他出去了。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几趟拳，盛明麟练到筋疲力尽，汗把衣服都湿透了才停下，泡澡的时候都差点睡着。
　　泡了半天，完了还剪了指甲，头发恨不得一根一根洗过，自己闻了半天，自觉得这一次臭味应该褪得差不多了，心满意足地睡了。
　　感觉中才刚刚睡着，就有人过来叫他：“世子爷，王爷让你去趟玥园。”
　　盛明麟累得手软脚软，还以为是在做梦，定了定神才发现是珠珠院中的小厮花椒。
　　盛明麟当时就睡意全消，翻身坐起，飞快地披上大氅趿上鞋子，一边问：“怎么了？”
　　小厮道：“小的不知。”
　　是做梦了吗？
　　盛明麟也就不问了，飞也似地过去。
　　屋里已经清了场，端王妃没有过来，团子坐在榻上，眼儿惺忪看着他，“锅锅。”
　　盛明麟没敢走太近：“珠珠儿，怎么了？做梦了？”
　　团子点头，一边道：“珠珠没有跟爹爹讲！等锅锅来了，一起讲！”
　　盛明麟一下子就笑了，看了他爹一眼：“珠珠真乖。”
　　他在门口蹲下：“珠珠讲吧。”
　　团子小手儿都伸出来了，又想到什么，讪讪收回：“就系，珠珠梦到惹简大人。”
　　盛明麟脸色微变：“简思齐？”
　　团子叨叨叨地讲：“简大人，跟一个人债一起，简大人超凶，超可怕！抓着他的头发，把呐个人的脑袋，按进水里，水里全都系黄黄哒，好吓人！”
　　端王爷在旁不住的拍抚她，团子续道：“好多次！然后简大人两只手手……”
　　她把手放在端王爷膝上，做出了慢慢往外扒的样子：“然后就从那个人脸上，扒下惹一张皮皮！”
　　团子不知道那是什么，还不太怕，继续往下讲。
　　梦中，“简思齐”扒下一张脸皮之后，露出了一张处处渗血的脸，“简思齐”凑上去细看，因为这人皮面具，接缝之处全在头发里，所以揭下来之后，就感觉脸的面积大得吓人，但，仍旧能清楚看出五官还在。
　　然后他又从那人身上，搜出了一个小小的卷轴，拿在手里细看，一边看一边笑，笑完了，他出去端了一碗醋，直接泼到了那人脸上，那人痛得弹了起来，嘶吼着，问他为什么。
　　“简思齐”笑道：“因为只有一个人知道的才是秘密，多一个人就不是了。”
　　那人说：“你觊觎我的易容术！”
　　“简思齐”笑道：“这不是必然的吗？何必多问！”
　　然后“简思齐”又问了半天，问完，把那人掐死了，从那儿离开，还放了一把火，看着屋子熊熊燃烧了起来，他转身就走了。
　　端王爷和盛明麟静静听着。
　　本来这个梦，除了知道“简思齐”会易容术，制作的是“人皮”面具之外，也不能知道更多。
　　但好在现在有系统，系统从珠珠梦里提取到了卷轴的内容。
　　制作人皮面具，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灌了药，在死之前现剥，这种事后要维持人皮面具的鲜活，十分麻烦，而且戴上之后也容易被同样精通此道的人看出来，同时保存的时间一般不超过一年。
　　另一种，则是要先“养皮”。
　　让那人服食尸油，再用尸油和一种药物混用，服食一段时间之后，甚至会成瘾，觉得这种点心异常好吃，服食的时间不少于三个月，过程中不可以中断，中断了就算失败了。
　　等到用的时候，剥除下来，用各种药物慢慢地“种”到自己脸上，这样的人皮面具是活的，可以继续长胡子，长眉毛，流眼泪，甚至受伤都可以愈合，与正常的人脸几乎没有区别。
　　它还有鲜活的表情，简直就是第二张脸。
　　但不好的是，不管尸油还是那种药物，都微有味道，所以只适宜于放到咸味，味重的食物里，不然可能会吃出异味。
　　另外就是，虽然戴过人皮面具之后，原本的那张“脸”还在，养两年，甚至能恢复得跟常人一样，但因为种种药物的作用，所以，这样的脸皮，最忌醋，一沾醋就会痛如剔骨剜心，且内息紊乱……种种。
　　盛明麟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点都串了起来，他真是一叶障目了，没想到这世上竟还能用真的人皮做面具。
　　所以，徐景迁原本应该是想用李玄的“脸”的。
　　盛明麟道：“可是李玄的价值在哪里？难道简思齐不比李玄有用？”
　　端王爷轻声道：“之前一段时间，你皇伯伯想弄暗卫，考虑过他。”
　　盛明麟恍然点头。
　　原来如此，暗卫之类的，最喜欢挑选这种无亲无旧的孤儿，李玄能被挑上，想必也有过人之处，也许就是用锦衣卫去调查他的，那简思齐知道这个也不是难事……
　　而李玄既然能被挑中，一定也是个机警之人，过程中也许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不吃点心不配合了？导致皮子养失败了？
　　所以，到最后，种种加到一起，徐景迁才放弃了他。
　　然后徐景迁又盯上了四皇子的身份。
　　他也真是敢想！

第402章 鸿门宴是他的大戏台
　　盛明麟道：“徐景迁这个人，不缺少耐性，也足够聪明，所以他不可能直接冒充四哥，一定是经过了细致的调查，自觉得有了几分把握才会冒充，所以，四哥身边必定有他的人手。”
　　“而且，四哥那边用尸油，说明是刚刚开始投毒，事后，一定还有一个人，负责往里加药物。这个人，也未必会是徐景迁自己，还是值得好生查查的。我一会儿叫沉昭去跟四哥说一声。”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在想，我们一直以来最大的困局，其实是不知道怎么‘打败’他，如今既然只需要‘醋’，而这个秘密，徐景迁又认为我们不可能知道，那不就简单了？”
　　这会儿，陆无歧亲自去了中州，但留了长老在这边给他用。
　　盛明麟叫人知会了一声，于是第二天，街头巷尾的小乞丐，都在唱着一首莲花落儿：
　　竹板一打响叮当，说一说咱李家郎。
　　国公府，好儿郎，文武双全样样强，
　　可叹一朝把命丧，上下百口尽皆亡。
　　徐景迁，杀人真凶就是你！
　　徐景迁，缩头乌龟就是你！
　　青天白日乾坤朗，无法无天太嚣张！
　　十月十九设灵堂，七七回魂算总帐。
　　徐景迁，枉死冤魂等着你！
　　徐景迁，敢不敢来就说你！
　　…………
　　词句极为浅显，琅琅上口，主要是里头明显有故事，国公什么的，连大人都忍不住要驻足听几句。
　　没一上午，连沈凌绝都听到了，忍不住问：“这样能行吗？他又不傻！”
　　盛明麟道：“七八成把握吧。”
　　这种方式，叫徐景迁自己看，可能会觉得他有些少年意气甚至黔驴技穷。
　　外人看起来，是过于直白地激将，直白地甚至有点好笑。
　　可就因为这样，人人都觉得他不会来，人人都想不到，徐景迁才更有可能来。
　　毕竟，徐景迁是个变态啊！
　　“简思齐”走得一点也不漂亮，他这种人，肯定急着找回场子。
　　偏偏他又拥有非常超卓的武力，让他拥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底气。
　　所以，到那一天，他光鲜亮丽而来，在官兵环绕之下，上个香，或者喝口茶，用后世的话来说，装个满级的逼，再毫发无伤的离开……这才符合他的性子，他才会觉得爽。
　　所以，对于徐景迁来说，这不是他们设下的鸿门宴，而是他找回场子的大戏台。
　　如今需要担心的只是他还没有卸下简思齐那张人皮面具。
　　但盛明麟觉得他会。
　　因为简思齐走得实在是太果断了。
　　一个锦衣卫千户的身份，其实份量真的挺重的，他却走得毫不迟疑。
　　李玄，他们起先不知，但如今想想，帝王暗卫头子这样的身份，也非常重要了，他杀的也是毫不留情。
　　所以他是一个极其有决断的人，对他没有用，甚至只是有一点点不满意的东西，他就会立刻毁去，一时一刻都不愿意等。
　　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决断力。
　　可能是因为幼年时的遭遇，他这个亚人格也受了影响，与其被放弃，不如我先放弃。
　　所以，
　　盛明麟认为，他这时一定已经除去了简思齐的人皮面具，只等着带上四皇子的人皮面具。
　　正是最合适的时候。
　　但这会儿，距离十月十九，还有三天，他们还需要等。
　　倒是第二天，盛明麟又练了一早上的武，然后又认认真真洗了一遍澡。
　　再到珠珠身边时，珠珠先从远处浅闻了一下，然后张着小胳膊，迫不及待地扑进他怀里，又偷偷地深闻了一下，开心地道：“锅锅不臭啦！”
　　盛明麟大大松了口气，抱着一天没揉的妹妹从头到脚揉了好半天，还学着皇伯伯吸了肚肚。
　　崽崽肚肚什么的，果然软软香香很好吸，埋进去超满足。
　　团子乖巧张手手任吸任揉，还问他：“漂亮锅锅哪？”
　　盛明麟笑道：“他不敢来，我离得远还这么臭，他亲手治病一定更臭，所以他不敢过来，怕臭到珠珠，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没关系！不会哒！”团子奶声奶气地道：“珠珠把鼻只和心心的门门关啦！”
　　盛明麟笑道：“门门关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团子小手手比量着自己：“就系，珠珠的眼睛和心心，有一条路，还有门门儿！鼻只和心心，也有一条路和门门儿！耳朵和心心，也有一条路和门门儿……介样，珠珠的眼睛看到漂亮锅锅漂亮，心心就喜欢呀！耳朵听到漂亮锅锅说话，心心也喜欢呀！鼻只闻到漂亮锅锅香香，心心也喜欢！”
　　“但现债漂亮锅锅臭臭惹，臭臭系不好的，珠珠就把门门关啦，介样，就算漂亮锅锅臭臭，珠珠的心心，还系喜欢漂亮锅锅！”
　　她大眼布灵布灵，一脸的“珠珠系不系超机智”。
　　盛明麟笑得不行，亲亲她小肉脸：“珠珠真棒！真聪明！”
　　团子问：“锅锅不是这样吗？”
　　盛明麟笑道：“也是这样的。”
　　只是世俗的大人们，没办法用这么可爱的话把这件事说出来！
　　远处听着的霍沉昭也不由嘴角带笑，慢慢走过来，远远张开手臂，问团子：“珠珠，我还臭吗？”
　　团子立马在哥哥膝上站起来，闻了闻：“不臭啦！”
　　霍沉昭慢慢走过来，走到一半，又问：“现在呢？”
　　团子又闻了闻：“不臭啦！”
　　霍沉昭这才走到近前，又问：“现在呢！”
　　团子张开小手，小脸一下子就砸进了他怀里：“不臭啦不臭啦！漂亮锅锅香香哒！”
　　霍沉昭笑着把她抱了起来，在手里抛了抛。
　　七皇子从外头跑进来：“明麟沉昭！我听说要冬猎了！！”
　　盛明麟诧异转头：“冬猎？”
　　“对！”七皇子道：“说是昨晚你爹说的，十月底或者十一月初就去！”
　　团子什么也不知道，就跟着兴奋，眼儿都张大了：“冬猎系什么呀？！”
　　七皇子叉着腰道：“哈哈哈！冬猎，对我来说，就是一鸣惊人之地！对你来说，就是出去玩玩的机会，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猎回来！”
　　团子道：“珠珠也不几道想要什么！有什么呀！”
　　七皇子也不知道，他还没参加过冬猎，于是看向盛明麟。
　　盛明麟更没参加过，但好在听说过，也不算一无所知，只道：“听说皇伯伯冬猎，都不怎么清场的，所以连老虎熊这种大的野物都有！很吓人的！”
　　七皇子眼都亮了：“真的？”

第403章 哥哥的脚趾头
　　盛明麟道：“我也只是听说的，而且皇伯伯得有两年还是三年不冬猎了吧？”
　　“那不重要，”七皇子手一挥，道：“这不是今年有冬猎么！我得先去买把好弓！”
　　盛明麟提醒他：“要打猎不光是弓，也不光是会武，还有很多门道，听闻老猎手可以通过植物和野兽的粪便，来分辨每个区域的野兽，还有野兽行进的路线种种，你得找个好猎手带带你才行。”
　　七皇子非常之理所当然的道：“那你帮我找个好猎手。”
　　盛明麟：“……？？”
　　七皇子道：“我这不是没师傅了么，正好歇两天，我要是去问，父皇想起来了怎么办？”
　　“所以？”盛明麟无语地道：“我去问，不还是给你要？不还得想起来？”
　　七皇子理直气壮地道：“但你不是会说话么，你到时候帮我说两句，起码这两天别叫我上课，等过完年……或者起码等冬猎回来再说呗！”
　　盛明麟十分无语。
　　为什么他还没成亲，就有了一种为人父生了个逆子的错觉？
　　尤其团子还在旁边跟着凑热闹：“珠珠也要！珠珠也要！”
　　盛明麟只好道：“将军府给的高手还没走，都是上过战场的，应该也有会打猎的，你自己去问问，客气一点，看有没有人愿意带带你。”
　　七皇子倒是很听他话，应了一声，立马就要走。
　　团子迈着小短腿就想跟着他，盛明麟赶紧抓住她小手：“珠珠儿不能去。”
　　团子直往那边挣：“珠珠能去哒！能去哒！”
　　盛明麟连忙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哥哥一拽文，团子立马停了一下，转头瞧他，盛明麟一本正经地续道：“所以，珠珠不急着学打猎，不如先去做个小弓？有了小弓，再让星星锅锅带着珠珠学一学射箭，好不好？”
　　已经千方百计逃了好几天课的珠珠猛点头：“好，珠珠要学，要漂亮哒！”
　　然后盛明麟就带着珠珠找管家做弓了。
　　三岁宝宝的弓，也就是玩儿，下午就送了四张过来，大小样式不一，团子根本等不及，带着小弓就去找沈凌绝教。
　　沈凌绝还真挺会打猎的，毕竟前世在深山老林训影卫，待了很多年。
　　一听说要学打猎，沈凌绝立马叫人扎了一些大大的草靶子，然后开始给她讲怎么怎么打猎，如何探查到行迹，如何在水源处蹲守，等到野兽来时如何暗里一箭……讲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
　　团子直听得嘴巴张成一个O，大眼锃亮，又新奇又兴奋，学射箭的时候，蹭疼了手指头，哼都没哼一声。
　　盛明麟在旁边看着，心说坏了。
　　团子才丁点大，本来不知道打猎是什么，对射箭的唯一印象大概就是当初沈凌绝射柳，但沈凌绝这么一讲，她懂了，估计这会儿脑子里，珠珠正威风凛凛，一箭一头老虎……
　　盛明麟赶紧跟小厮交待，让管家准备几个可爱好看的，珠珠可以背在身上的小筐，还有可以提在手上的篮子，到时候可以让霍沉昭带着珠珠去采药，毕竟采药是一定有收获的，打猎么……反正他帮不上忙。
　　珠珠儿学了一下午，七皇子则学了一天，下午兴冲冲地过来，往团子身边一坐，两人就交流学习感想。
　　七皇子说：我靶靶都正中红心！团子：珠珠也系！
　　七皇子：我能拉十石弓！团子：珠珠也系！
　　旁观的几人：“……”
　　你是什么啊是，小傻团儿，你连十两弓都拉不开！沈凌绝都拉不开！
　　功夫好不一定臂力强，比如沈凌绝，也就用六石弓，所以七皇子能拉十石弓确实很牛，因为他还小，这会儿能拉十石，长大了肯定十二石轻轻松松。
　　但两人说得十分兴高采烈。
　　然后七皇子想起什么，回头道：“有一个姓邓的师傅，打过仗也很擅长打猎，我问过他，他也乐意，能不能让他给我当武师傅啊？”
　　盛明麟道：“应该可以吧？”
　　七皇子道：“那我还用不用跟父皇说一声？还是直接就这么学着得了？”
　　盛明麟：“……？？”
　　他无语地道：“你说呢？这样的问题你用脚趾头想想也应该知道吧？”
　　“你不是聪明么？”七皇子嘿嘿一乐：“我就算知道也想再问问你，你用脚趾头想的，肯定也比我想得周全啊！”
　　团子惊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喃喃自语：“锅锅的脚趾头……”
　　她用超羡慕的眼神儿，看了看哥哥的脚脚，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脚脚，然后迅速把小脚脚缩了回来。
　　盛明麟没有注意妹妹。
　　他无奈吧，还有一丢丢小感动，道：“你要是实在怵头，就先不用说，等冬猎的时候再去问就是了。”
　　七皇子点头：“那行吧。”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端王妃听说了，立马就叫人给他们做几套猎户的衣裳，听说还要采药，还做了采药女的衣裳，还特意叮嘱要打上几个补丁。
　　盛明麟听得直发笑。
　　他发现了，不管团子要干什么，端王妃都一定先给她把行头备上。
　　于是接连两天，团子对练射箭都有火一般的热情，真真又菜又努力，一百只箭都不够她练的，又多做了两百支。
　　这边忙着，盛明麟当然不会忘了徐景迁的鸿门宴。
　　派了人手去布置，又是挖地洞又是设机关的。
　　徐景迁是个变态但他并不傻，他并不是个一昧自大的人，所以在确认自己不会被抓包的时候，也不是不可能来瞧瞧，好些布置全都是摆给他看的，光测试就测试了好几回，务必让他认为自己可以掌控全局。
　　前一天的晚上，端王爷还特意早回来了。
　　盛明麟在泽园，一听说他回来了，立马把门一开，迎了上去，热情地抱住他道：“爹爹！孩儿正无比紧张，幸好爹爹回来，孩儿就有了主心骨。”
　　端王爷站在原处不动，盛明麟忍着笑，慢慢离开些，看着他。
　　端王爷道：“戏过了，儿子。”
　　盛明麟笑得不行，站直了道：“那我重来一遍？”
　　端王爷轻轻踢了他一脚。
　　盛明麟直笑。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紧张。
　　对付老妖怪的时候他还挺紧张的，可对付徐景迁，大概是因为心里他的形象已经一点一点补充完全，清晰了，有脉络可依了，所以他真的一点也不紧张。
　　但他爹这么幼稚，难得回来关心他一下，要是发现他不紧张，非得叨叨几句捣个乱不可，所以他就演一下，好让他的父爱有地方发挥。

第404章 一遇风云便化龙
　　端王爷坐下，打量了他几眼，道：“行吧，这心态挺好，担的住小事儿，就能成大事儿。”
　　盛明麟立刻施了一礼，笑道：“多谢爹爹夸奖。”
　　端王爷嫌他装相，啧了一声，又道：“行了，赶紧把这些事了了，就要冬猎了。你这两天跟七郎说说，让他冬猎的时候跟着他四哥。”
　　盛明麟笑容一收，神色正经起来：“四哥？”
　　端王爷点了点头，声音低了些，自言自语一般道：“明年一年的风调雨顺，不能浪费啊！”
　　盛明麟心领神会地点头：“大猎的时候，我让七郎和盛大威风都跟着四哥去。”
　　端王爷嗯了一声就走了。
　　霍沉昭这才过来，小声问：“要立太子？”
　　盛明麟点头又摇头：“应该没这么快。先造个势。”
　　这一次冬猎，应该是从帝王的态度，以及种种方面，先把四皇子推出来，让大家察觉到这个意思。
　　毕竟大皇子是长子，在此之前，又一直最受器重，隐隐有准太子之势，三大殿的事情虽然很犯忌讳，但毕竟不算是动摇根本，所以不管是依附他的官员，还是一些重规矩礼法的官员，都会反对。
　　主要是四皇子做事低调，年纪也不大，并没有太大的功绩，虽然负责新粮之事，但新粮是霍沉昭献的，不能算是他的功绩。
　　最关键的是，四皇子的性子摆在这儿，他认真敏锐，冷静强硬，眼里不揉沙子。
　　这个朝堂，权利就这么多，君强臣就弱，君弱臣就强……一干文臣，并不想要一个这么苛刻的上司，而大皇子这样多谏谏就会让步的性子，才是最被文官认可的“仁厚贤德”！
　　所以，这些人很可能会联手阻挠这事儿，前景不容乐观啊！！
　　盛明麟开始沉吟。
　　翌日，十月十九，李玄的七七。
　　灵堂设在李府，但并不接待宾客，也暂时不许人经过，只在路口设了路祭，请了僧人念往生经文。
　　京城里从来不缺闲人，也不缺胆大的人，发现路祭桌肯收帛金之后，立马就掏钱给个五两七两的，然后便名正言顺地留下来等着看热闹。
　　盛明麟一行人辰初（7点）就到了，带着人进了李府。
　　不一会儿，庭院之中，便有烧纸的味道飘了出来，杂着一些被风卷起的纸钱。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离得稍远的酒楼店铺都满了，大家议论纷纷：“刚才过去的，就是端王世子吧？”
　　“对，应该是！”
　　“听说端王世子，与那李公子不过一面之缘，却一心为他申冤，也是侠义心肠。”
　　“侠义心肠是真的，只是……那凶手怎么敢来哟！”
　　说话的人比着两边儿：“官兵都把这围起来了，这一来，可不就是送死？”
　　“是啊！”有一个知道些内情的，忍不住站起来比量，“我可听说了，那凶手杀人不眨眼！李府从主到仆，好几十口子人……你们知道是怎么死的么？全都是一刀！”
　　他比划着自己的脖子：“一刀毙命！好多脑袋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啊！你说说！多凶残！多可怕！”
　　围观的人齐齐惊喘：“哟！”
　　那人继续站在路当中，指手划脚，并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几个人都收了声，齐齐看着他的身后。
　　那人犹在大声道：“做下了这样的案子，可是死罪！那还不跑得远远地？哪能再自投渔网？”
　　就在这时，有人在他背后，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肩：“请让一下。”
　　那人下意识地一回头，就见一个黑袍人站在身后，身量修长，头上包裹着长长的黑巾，脸上也覆着长长的黑纱，只在眼睛的部位换成了一线白纱。
　　黑纱俱都长长拖垂，在阳光下隐隐泛着金光，虽然怪异，却莫名有一点……贵气？
　　之前那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身不由已地平移了几步，黑袍人步履飘飘地上前，看起来就好像在水面上滑动一般。
　　众人注目之下，黑袍人忽地好像想起什么，回过头，语声温雅道：“你刚才说的有一点不对……一刀毙命是真，但脑袋我可没有砍过……另外，那个词儿叫做自投罗网，而非渔网。”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带了一点笑意：“都说我是鱼儿入网，焉知，我不会一遇风云便化龙？”
　　众人：“……”
　　不远处，江清阳带着人警戒，瞧得老大不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装得一手好逼！
　　于是江清阳大声嚷嚷道：“孝子贤孙来吊唁了！！一身黑那一位，请上灵堂，磕头哭灵喽！！”
　　一边嚷嚷一边飞也似地溜了。
　　不然占点嘴皮子便宜被他一怒杀了就不划算了。
　　果然有几个人被他带歪了，道：“哦，原来这身打扮是服丧啊！”
　　“咋一身黑呢，这是啥地儿的风俗啊！咱这儿不都是一身麻。”
　　“谁知道呢！脸都遮这么严实，服丧可是够实诚的！估计是实在亲戚！说不定真是孙子！”
　　不用看都知道，徐景迁一定气坏了。
　　本来他预想的，一定是他说完，然后走出去没几步，闲人们会猛然醒悟他就是他个凶手，他来了，于是大叫大嚷起来，然后他云淡风轻地走过，片叶不沾身，结果这么一搞……
　　好在他马上走到祭桌前的时候，有一个锦衣卫迎了上来，朗声道：“徐景迁，你居然真的敢来！！”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啊！他就是那个凶手！！”
　　外头轰得一声，遍地沸腾。
　　徐景迁略微满意，缓步而入。
　　盛明麟站在灵堂前拱了拱手，就像一个礼貌的主家，招待一个寻常的宾客一般，半句闲话也没有，只道：“来者是客，请客人灵堂上香。”
　　徐景迁略微一顿。
　　周围人暗暗警戒，唯恐他当场翻脸。
　　只有盛明麟淡定之极。
　　徐景迁是个变态，他要的是那种……别人疯狂嘶吼而我却云淡风轻……那种胜利，所以，在别人云淡风轻的时候，他绝不会掀衣而起说别废话了亮家伙吧！
　　因为若是这样，他就成了他心里最看不起的失败者。
　　所以，哪怕他明知道灵堂中有机关，他仍旧十分淡定，也像一个真正的客人一样，接下了他这招：“请世子爷节哀。”
　　他优雅地上前，慢悠悠进了灵堂。

第405章 世子爷法力高强
　　旁边的人把香递给他，徐景迁便淡定躬了躬身，大模大样把后背亮给了所有人，有恃无恐到了极点。
　　盛明麟也在外头倾情表演，各种打手势，示意众人准备。
　　真正的高手，完全可以以耳代目。
　　徐景迁虽没回头，盛明麟的动作，却尽入他耳中。
　　徐景迁不疾不徐地上前一步，把香插入，然后转回身，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他踩到了门槛。
　　只听唰的一声响，他脚下一块钉板翻了过来，大片尖钉将将射出，而他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极速，脚尖一挑，又把那一块钉板翻了回去，只听得噗噗噗噗一阵闷响，尖钉全都射入了地下。
　　而徐景迁则衣袂飘飘，大步而出，看起来简直潇洒自在之极。
　　盛明麟“面色一沉”，再次挥手，数个高手扑了上来，徐景迁挥洒自如，打得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盛明麟看了一会儿，向后一退，一抬手，院中又哗啦啦翻起了数片一人多高的木板，把这一片围了起来，而官兵们就在木板后头，用机努朝他射去。
　　盛明麟“松了口气”，大声放狠话道：“我今日必要留下你这贼子的性命！！”
　　徐景迁轻轻一笑。
　　盛明麟一失了风度，他立马就找回了那种愉悦感，淡声笑道：“世子爷盛情，某真是愧不敢当，不如这样，世子爷跟某回去玩几天？”
　　他一边说着，陡然加大了攻势。
　　不管是围攻他的高手，还是周围的机驽，都无法伤他分毫，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往盛明麟靠近，而盛明麟“惊慌失措”地连连退后，道：“你敢！你别过来！！”
　　原来你就这点本事啊！
　　徐景迁心头轻蔑地想。
　　就在这时，忽有一人从木板后冒出头来，大声道：“景迁！景迁！！你收手吧！”
　　徐景迁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那人声音哽咽，大声道：“景迁！爹当年让你去江南，是为了保护你啊！是怕你受流言蜚语之害，你娘临终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爹好好开解你……”
　　徐景迁动作更是沉滞。
　　哪怕他已经抛弃了本来的身份，但童年的心结是绝不可能忘记的，所以，就算是再高的高手，也会有些微的失神。
　　就在这时！
　　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大团阴影，是盛大威风悄悄飞了过来。
　　下一刻，滚热的醋化为倾盆大雨，泼洒下来，泼洒的面积几乎占了半个院子……
　　徐景迁反应极快，一闻到酸味，身影立刻狂飚而出，却被一人多高的木板一挡。
　　只这么稍微一耽误，醋已经浇到了他身上，渗透了黑纱，渗进了肌肤，徐景迁吃痛，猛然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盛明麟打了个手势，沈凌绝一脚踢开了脚下一块板，后头两个高手一点不迟疑地齐齐出脚，只听扑通一声，徐景迁就跌进了脚下极大的醋缸里。
　　这是在莲花落还没有放出去之前，就准备好的机关。
　　徐景迁再一次发出了嘶哑的嚎叫。
　　以他的功夫，这普通的水缸，居然只能起起伏伏，没办法跃出来。
　　几人等了片刻，再一次慢慢上前，一人猛然出剑，一剑就把胳膊砍了下来。
　　看他毫无抵挡，几人这才敢上手，把他拖出来，手脚拧脱臼，然后，齐齐松了口气。
　　其实真正交手也就一刻多钟，但那种自己拼尽全力，旁人却不费吹灰之力的碾压感，实在是太可怕了，短短一会儿，他们都有心理阴影了。
　　盛明麟看向门板后的徐福，拱了拱手：“抱歉，徐大人。”
　　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他才请来了徐福，可是以父害子终究是不道之事，他也有些愧疚。
　　徐福只苦笑着摆了摆手，看着地上的人，面色复杂极了，根本说不清是恨是爱。
　　盛明麟也没再多说，定了定神，迅速命人打扫战场。
　　先把消息传出去，只说暴徒已经落网，消去之前的影响。
　　徐景迁入狱，李玄等入土为安……安排完了，盛明麟也是深深地松了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这件事情的影响，比预想的大得多得多。
　　本来灭门案就传了一阵子，但那时知道的人还不算多，莲花落一出，大家都开始关注，吃瓜群众开始变着法儿的打听细节，实在打听不到的也总会有闲人现编几个，传得沸沸扬扬。
　　而之后，徐景迁居然真的来了。
　　来了之后，又颇有个人风格地说了那么一句话，然后又被江清阳机智地找补了回来。
　　再之后是这边的争斗。
　　因为李玄已经没爵位了，住的宅子也不大，院墙也不高，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些跳来跳去的高手们，和很多高出围墙的木板。
　　就算看不到的，也听到了种种声音，哗啦啦，轰隆隆，最后转为阵阵惨嚎。
　　整个过程太传奇太精彩了，很多人又是亲身参与，于是这桩事儿一夜之间传遍京城。
　　盛明麟也算是无心插柳，一跃成为了京城最红的小公子……人人都说世子爷侠义心肠，为友报仇；又说世子爷聪明绝顶，智擒暴匪；又说世子爷法力高深，狗血破敌？？?
　　盛明麟听着长目飞耳楼的禀报，直接无了个大语：“狗血破敌？”
　　“是，”鲁长老年纪总有四五十了，一脸褶子，但卖消息的人，天生就爱八卦，一个传言说的比说书还精彩，道：“后来不是泼醋么，大家都看到了，虽然我们也放出消息说他练的功夫忌醋，所以那是醋，但大家好多不信的，反倒是黑狗血什么的，压都压不住。”
　　盛明麟无语半晌：“算了，别管了，等几天有了别的新鲜事儿，大家自然就不说了。”
　　鲁长老含笑应下。
　　盛明麟又问：“无歧他们，怎么样了？”
　　鲁长老道：“已经到槐山下了，正在慢慢探察，还没上山。”
　　盛明麟点了点头，正要细问，就听人报四皇子过来了。
　　盛明麟起身迎了几步：“四哥？”
　　四皇子大步进来，盛明麟给他介绍：“这是长目飞耳楼的鲁长老。”
　　鲁长老施礼，四皇子点了点头，盛明麟就先让鲁长老回去了，一边问：“四哥？找我有事？”
　　～❤～
　　对不起临时有事，更晚了。
　　另外，前头写起来脑抽了，临时加了个人皮面具平时涂抹尸油的细节，于是之前珠珠儿没闻到就成了一个bug。等我攒攒吧，有错的章节多了，一起改一下，不要着急，你们就当那时候珠珠儿离得太远没有闻到吧，咳咳。

第406章 临时抱珠珠脚
　　四皇子道：“我想珠珠了，来看看珠珠。”
　　盛明麟看了看漏刻：“快醒了，咱们过去等。”
　　四皇子嗯了一声，两人就站起来往玥园走，盛明麟问：“你府上查出来了？”
　　四皇子显然有点气不顺，示意周直温给他说说。
　　周直温讪讪笑着，就跟他说了说。
　　首先，那个往菜里加尸油的人，始终没找着……这倒也不奇怪，有可能徐景迁是自己动的手，到时候审一审就知道了。
　　但另一个问题。
　　徐景迁想冒充四皇子，肯定是要先了解他的，四皇子跟秦江白熟一些，也是因为陈善的事情，但他跟王舒志和“简思齐”是真不熟，所以他身边一定有他的人。
　　结果查了两天没找着人。
　　到最后，才终于查到了一个幕僚身上，这个幕僚姓杜，身体不好，但四皇子还挺器重他，他没有别的家人，只有一个儿子今年十四……杜幕僚有病么，他自觉得寿算不长，怕等不了儿子长成，所以每次回家，都会以四皇子做例子，来教他儿子。
　　据说四皇子的每一句话，每个神情都会说，加上各种分析推断，而这个人，跟“简思齐”住一条巷子。
　　这肯定不是巧合啊！
　　所以若简思齐用这种方式来了解四皇子，那还真是挺防不胜防的……但对于四皇子来说，也确实挺糟心的。
　　毕竟，正常来说，幕僚和主公的谈话，就算是亲爹也不能说，可偏偏杜幕僚情况特别。
　　总之，比较烦。
　　盛明麟安慰他：“四哥你往好处想，起码你的人没有背叛你，说明你人品过关，识人的能力也过关。”
　　四皇子道：“只是运气不好？”
　　他斜了他一眼：“所以，珠珠儿不爱我了？所以我运气不好了？”
　　“倒也未必，”盛明麟笑出声：“人得知足，要是珠珠儿不爱你了，没准你早吃了好几天……”
　　四皇子轻轻踢了他一脚：“还提！我这几天吃什么都犯恶心！”
　　“唉！”盛明麟故意道：“我倒觉得处处顺风顺水，不管抓老妖怪还是徐景迁，都这么容易就抓到了。”
　　四皇子淡定地道：“那是你法力高深，狗血制敌，与珠珠有何关系。”
　　盛明麟：“……”
　　他道：“四哥没法力，所以平时不烧香，临时抱珠珠脚？”
　　四皇子气乐了，又轻轻踢了他一脚。
　　两人斗了几句嘴，四皇子的神色也松快了些，盛明麟凑过去，低声道：“一会儿你去喂喂盛大威风，熟悉熟悉，冬猎的时候，让牠跟着你。”
　　“不用，”四皇子道：“父皇打猎，猎场都不怎么清，让牠留下保护珠珠就好。”
　　霍沉昭在后头道：“我不打猎，我会一直跟着珠珠的。”
　　四皇子道：“那也不行，不安全。”
　　霍沉昭对这方面还是比较自信的，道：“对付猎物，而不是去保护人，问题不大。”
　　四皇子一个沉吟，没再多说。
　　说着话到了玥园，听着里头有人说话，估计是醒了。
　　盛明麟于是用眼神示意四皇子，主动点儿，这么长时间不来了，珠珠看见你没准儿要闹的。
　　于是四皇子就进去了。
　　珠珠才刚醒，还没有正式起床，眼儿惺忪地坐在被窝窝里。
　　四皇子过去，道：“珠珠，四哥过来看珠珠了。”
　　团子眼儿一亮，“四锅锅～～”
　　“嗯，”四皇子应着，声音柔软：“珠珠儿，好久不见了，四哥十分想你。珠珠有没有想四哥？”
　　团子：“想惹！”
　　四皇子主动解释：“四哥这阵子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珠珠别生气。”
　　团子糯乎乎地道：“没关系哒，珠珠又不系两三岁的小孩只啦，珠珠全都懂，外头好玩的事情介么多，珠珠都想出去玩，大人肯定更想出去玩啦。”
　　四皇子连忙解释：“四哥不是在玩，是在做正事，要不然一定会带着珠珠的……”
　　盛明麟在外头听着就想乐。
　　所以说，什么沉默寡言什么冰冷苛刻啊，在小团子面前全都得是这调调儿，又软又夹的。
　　他正想进去看看，就听珠珠声音忽然变小，神秘兮兮地道：“四锅锅，锅锅债不债？”
　　盛明麟当时就往后一退，开始偷听。
　　好在四皇子也想听，就道：“不在。”
　　团子立马伸出小手手，拉住他的手，小脸凑过来，眼儿亮亮地道：“珠珠有个好办法。”
　　四皇子：“什么好办法？”
　　团子小声小气地道：“大人坠会骗人惹，他们出去玩，也会说债做正系！就好像皇伯伯，他寄几想去玩，就让大家跟他一起玩，然后，起惹一个名只叫冬猎，听起来就很像正系啦，对不对！”
　　“说以，四锅锅想带珠珠一起出去玩的习候，就起一个很有学问很腻害的名只！假装在做正系！大家就不几道啦！”
　　四皇子：“……”
　　他扶额：“这是你七哥哥跟你说的？”
　　“对呀！”团子美滋滋，小脑袋摇呀摇：“七锅锅说，等他长大惹，做了大将军，就把珠珠放进他的袋袋尼头，只露出一个头，不用寄几肘路，还可以看风景！然后他就跟人家说，珠珠系去帮忙哒！介样珠珠就可以一直跟他一起玩啦！”
　　她注解：“七锅锅说，这系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锅锅，珠珠没说！珠珠几告诉了四锅锅一个人！”
　　她笑出小白牙。
　　四皇子：“……”
　　他一时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说冬猎不是在玩？可冬猎的政治意义再解释珠珠也听不懂。
　　对很多人来说冬猎就是在玩啊！
　　四皇子最终只好道：“冬猎是去玩，所以珠珠可以去，但是七锅锅若是去打仗，是不能带珠珠去的。四哥平时做事，也是不能带珠珠去的。”
　　“为行么呀？”团子道：“珠珠可以帮忙呀！”
　　四皇子道：“因为珠珠帮不上忙啊，要帮忙，需要念过很多很多书，会写很多很多字，还要写得漂亮。”
　　团子有点不服气：“那，四锅锅那尼，全都介样吗？”
　　“是的，”四皇子点了点头，表情认真：“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珠珠若不信，等有机会，我带珠珠去看看。”
　　团子吃惊地张大眼儿，半晌点头：“哦！”
　　小小的团子十分惆怅，看看自己的手，又翘了翘脚脚，嘀嘀咕咕：“做大人也太难惹！手手要写制制，脚脚要想系情……”

第407章 皇伯伯太腻害啦
　　四皇子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做大人是挺难的，所以珠珠儿不用急着长大。”
　　他让开身：“珠珠儿先起床。起来我们再说话。”
　　荔枝等人这才上前伺候，等珠珠起了床吃过早饭，就拉着四皇子坐下，积极地给他表演箭术。
　　虽然靶子离得有点儿近，只有一步远，但不管咋说，射上靶了，好多小箭枝在上头摇呀摇地，就跟刺猬一样，看着还挺有那个感觉的。
　　盛明麟瞧着直发笑，小声问四皇子：“冬猎定妥是哪天了吗？一般珠珠儿练啥也最多十来天的热乎劲儿，如今已经四天了。”
　　四皇子也低声回道：“定了二十六。”
　　这个时间，对珠珠来说是正正好。
　　围猎的地方在永清县，从京城过去约摸两日的路程。
　　明熙帝留了大皇子和两位阁臣在京中驻守，四皇子、七皇子，加上宫里的五皇子和八皇子全都带上了，后宫只带了皇后娘娘。
　　端王府当然也是全员出动，连着霍沉昭沈凌绝全都跟着他们。
　　好在这会儿韩九洲和徐景迁都已经抓了，廖夫人也不可能出来了，要不然秦江白不在家，盛明麟这一走，还真有点不大放心。
　　因为七皇子刚刚出门回来，正是最热乎的时候，抓空儿就跟团子讲种种稀奇事儿，带得团子也很激动，临行之前一晚上，兴奋地直喳喳，一遍一遍地叮嘱她爹爹和哥哥，看到城门要指给她看，看到什么什么要指给她看……
　　端王爷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城门？”
　　团子立马反驳：“七锅锅说惹，根本都不一样，不系那个城门！”
　　行吧。
　　端王爷就不说什么了。
　　小团子过于兴奋，折腾到挺晚才睡，睡着了还嘿嘿嘿地笑，也不知道做了啥美梦。
　　早上睡得跟小猪一样被抱上马车，等出城门的时候，端王妃挠了她一下子：“珠珠儿，看城门！”
　　团子：zZZ~~~
　　明熙帝和皇后娘娘都打发人过来，要抱珠珠过去，结果珠珠儿直睡了一上午。
　　北直隶是明熙帝的封地，哪哪儿他都熟，往北边走更熟，所以到了中午，早早就停下，明熙帝下来，兴致勃勃地给朝臣讲他当年从这儿经过，如何如何。
　　结果正讲着呢，就听远远地有人大叫：“皇伯伯！！皇伯伯！！”
　　明熙帝停下话头，朝臣们赶紧让开一条路，就见一个小团子迈着小短腿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地停下：“皇伯伯，等等珠珠！珠珠来啦！”
　　大家定睛这么一瞅……
　　丁点儿大的小肉团子，一身标准的猎户打扮，戴着小小的毡帽，穿着开衩齐膝衣，最显眼的地方打了两个补丁，还系着护腰，穿着小小的靴儿，小腿打了行缠，连手臂都束了起来，用同花纹的布做成了兽皮护臂的样子，主要是真兽皮太沉。
　　小小的肩上背着一把弓，身上箭袋啊，水囊啊，药袋啊一应俱全，只是每一样都小小的，连小靴筒里都没忘假装插个匕首……虽然是假的木头的。
　　而且小手臂还屈了起来，猎人手臂上通常都停着一只鹰，她的小胳膊上，也停了一只黑鸟儿。
　　真真的全套行头都齐了，正仰着小脑袋看着明熙帝，一人一鸟都是神气活现的样子。
　　这小模样儿简直萌到不行，一伙老大人们都不由得露出了姨父笑。
　　偏偏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萌，摆着特别威风的架势：“皇伯伯，债哪尼打猎呀！珠珠会打红点点，还会拉大柿只弓！百发百中！”
　　十石弓？百发百中？
　　明熙帝也笑得不行：“珠珠儿这一身打扮，可真威风！把咱们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团子美滋滋地点头儿。
　　明熙帝伸手捞了捞她胖下巴，问她：“珠珠儿，这衣裳上怎么还有补丁？”
　　团子问：“行么系补丁呀？”
　　明熙帝指了指，团子连忙道：“介个系口袋呀！系装糖糖哒！”
　　她伸手去掏。
　　因为那口袋是伪装成补丁的，又小又高，团子掏得很是费力，弓都差点戳到自己，端王爷赶紧过去给闺女拿下来，倒是那乌鸦训练有素，她一动，牠就挪到她肩上站着，这么多人，也不会受惊飞走。
　　旁人便道：“这鸟儿也是神鸟？”
　　端王爷道：“寻常鸟儿罢了。”
　　团子一边掏一边道：“不系哒，牠系珠珠的宠物，牠叫盛小威风！”
　　旁人连忙道：“原来如此。”
　　珠珠终于把糖糖掏了出来，递给了明熙帝，“皇伯伯，给你次糖糖！”
　　明熙帝笑着接过，她立刻上前一步，拉住他手：“肘吧，肘吧，珠珠带你去打猎。”
　　明熙帝笑着，就真的随着她往外走，端王爷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自便，一边自己拿着小弓跟了上去。
　　珠珠儿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弓没了，跟着明熙帝深一脚浅一脚走野地，还四处找：“介里没有草盘盘，也没有红点点？肿么打猎呀？”
　　明熙帝笑道：“打草靶子是为了练箭的，练好了要打猎物，鸟啊，兔子什么的，不能一直打红点点。”
　　他来回一找，看也不看的朝后一招手，郑忠顺赶紧递上弓。
　　明熙帝是战神皇帝，武力值爆棚，打个鸟儿恨不得闭眼都能打，弯弓搭箭，好像连比量都不用，就嗖的一下，射中了一只鸟儿，啪叽一下子掉了下来。
　　团子：“……！！！”
　　团子震惊地眼儿溜圆，看了皇伯伯好久，又转过头，眼儿盯着那鸟儿掉落的地方。
　　然后她终于回过神儿来，手手往后摸着自己的小弓，端王爷在后头默默递上，团子顺手就接了回来，一点没察觉到任何不对。
　　然后她抓着明熙帝的袖子：“珠珠也要！珠珠也要学！”
　　明熙帝笑着，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把她抱起来，四处找了好半天，才终于又找着了一只，于是慢慢靠近，单手挟着团子，团子毫不犹豫地，就把手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团子手短，于是明熙帝也没有把弓拉满，只估量着力道将将够了，就嗖地一箭。
　　再一次正中鸟儿，鸟儿扑腾腾地掉了下来，连盛小威风都被吓到了，翅膀一展，逃也似地往后飞，飞到了盛明麟肩上站着。
　　团子惊喜：“哇！！”
　　她觉得这是她射的！
　　她的眼儿看着，她的手手摸着，这就是珠珠射的！
　　于是团子惊喜捧手手：“珠珠原来介么厉害呀！一学就学会啦！”她还不忘夸明熙帝：“皇伯伯你也太腻害啦！太棒棒啦！太会教啦！皇伯伯系天下第一棒棒！”

第408章 炫哥什么的
　　明熙帝哈哈大笑。
　　端王爷在后头唉声叹气。
　　他的箭术也不错，但也会有一个拉弓瞄准的过程，而不是像他哥这样，就感觉玩儿一样，看都不看，直接一拉，嗖一下嗖一下的。
　　明熙帝也不急着赶路，就带着团子玩，引得七皇子也拿着弓下来射着玩。
　　本来就是在路边，没几只鸟，大家都下来之后，扑腾扑腾地，更没有鸟儿了。
　　明熙帝就给她找别的，树尖尖一个果子，或者直接一个叶子，一直射空了一囊箭，团子还意犹未尽。
　　侍卫早就把最早那两只鸟儿拿了过来，团子看到了，超激动地道：“介系珠珠射的！珠珠棒棒！！”
　　她一激动，从明熙帝怀里下来，然后拿了自己的小箭，摆了个架势，对着侍卫手里的鸟儿，一拉弓……
　　侍卫正犹豫着要不要让开，然后就看到，小小的箭儿一射出来，就掉到了地上，离他老远。
　　团子：“咦？”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很快找到了原因，赶紧跑过去，又把自己塞进了皇伯伯怀里：“珠珠寄几射不远，要皇伯伯的手手帮帮忙。”
　　她拉着皇伯伯的大手，放在了自己的小弓上。
　　明熙帝捏着比自己手指还细的小弓，欲言又止：“……”
　　熊孩子端王爷立马精神一振：“对对珠珠儿，你皇伯伯天下第一棒棒，有他帮忙百发百中！你，把鸟架那儿，对就那儿，珠珠儿，你快让皇伯伯给你射！”
　　团子点头答应：“哦！”
　　明熙帝看了看他的糟心弟弟，端王爷笑得跟捡了钱一样，明熙帝于是指着那鸟儿，笑道：“珠珠，看好了啊！”
　　团子眼都不眨地盯着那鸟：“看好惹！”
　　明熙帝做势拉了拉小弓，其实根本没敢使劲儿，直接一甩手，就把小箭扔了出去，打到了鸟儿身上。
　　端王爷：“……”
　　一伙人玩了好半天才继续上路，明熙帝把珠珠抱到了自己车上，帝王座驾宽敞地很，明熙帝就在车上指点团子箭术。
　　皇后娘娘也换了一身轻省的衣裳，含笑看着。
　　团子已经被好几个人指导过了，架势还怪标准的，小手指头弯得也挺有那个样儿的，瞧着小大人儿一样，萌得不得了。
　　行程比较宽松，两天之后，到了永清县。
　　明熙帝说打猎就是真打猎，来的人挺多，全都直接住帐篷，虽然说是没清场，其实里头也是清过的，围了起来，但出去之后，就是真的深山老林了，所以没两把刷子的最好不要去，不然后果自负。
　　如今都快冬月了，天已经挺冷了，但帐篷摆得稠，倒也不觉得多冷。
　　团子已经兴奋得按捺不住了，眼前的一切都太新奇了。
　　这样的山！没见过！！
　　这样的帐篷！没见过！！
　　好多人住在一起，没见过！！
　　弱鸡盛明麟不听老人言，在马车上看书，有点晕马车，实在撑不住了，只能千叮万嘱了一番，让沈凌绝和霍沉昭带着珠珠出去玩。
　　叮嘱完了一撒手，团子就飞奔着出了帐篷，远远就听着她的小嗓子唱着歌儿，飞也似地跑远了。
　　霍沉昭两人也不拘着她，由着她跑来跑去。
　　团子撒开小腿四处跑，走到哪儿全是人，还全都不认识，但大家都认识她，纷纷朝她打招呼。
　　珠珠跑了好几圈，才总算是消耗掉了一部分热情，气喘吁吁地停下。
　　不远处有个小孩儿，虎头虎脑，看着有四五岁大，一直远远看着她，团子一转头看到了，就朝他笑了一下。
　　小男孩得到鼓励，立刻就跑了过来，跟她道：“你这么好看，给我当老婆吧！”
　　沈凌绝笑得不行，看着这小孩儿。
　　团子问：“老婆系什么呀？”
　　小男孩道：“就是夫人，就是媳妇。”
　　一说媳妇，团子就懂了，立马摇了摇头：“不要，珠珠有媳护，珠珠的锅锅，就系珠珠的媳护！”
　　小男孩道：“哥哥不能当媳妇的！媳妇得是别人家的人。”
　　团子想了想，回头拉住了霍沉昭的手：“那珠珠的漂亮锅锅，系珠珠的媳护。”
　　小男孩问：“他是你的亲哥哥吗？”
　　团子道：“不系哒，系媳护锅锅。”
　　“哦！”小男孩道：“我有很多糖，你给我当媳妇不行吗？”
　　团子摇摇头：“珠珠也有很多糖。”
　　“我还有很多钱，我有一屋子钱。”
　　团子：“珠珠有更多钱。珠珠有两屋子钱！！”
　　霍沉昭和沈凌绝都有点儿憋不住笑，为什么小孩儿的话题转换这么突然，一下子就开始炫富了？
　　两人也不干涉，就含笑听着，毕竟珠珠鲜少接触同龄人，能说说话也挺好的。
　　小男孩：“我爹可厉害了！能一个打十个。”
　　团子弱弱道：“我爹爹也腻害，可以一个打一百个！”
　　小男孩：“我哥哥最厉害了，念过一百本书！”
　　一说起这个，珠珠的声音都高了不少：“珠珠的锅锅念过……更多百本书！！珠珠的锅锅念过介么介么多的书！”她小胳膊比了一个巨大的范围：“珠珠的锅锅有介么多大冲明！锅锅的脚趾头都有大冲明！”
　　小男孩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地，然后：“我，我哥哥的脚趾头，也有大聪明！还，还会背三字经！”
　　团子一呆。
　　她觉得被比下去了。
　　她忿忿地看了看自己的小脚脚，然后忽然想到什么，大声道：“你骗人！脚趾头没有嘴嘴，没法说话，没法背三字经！”
　　小男孩脸都涨红了，嘴硬道：“就是会背三字经！”
　　团子逻辑清晰，“珠珠不信！你叫你的锅锅来，背给珠珠听！”
　　小男孩：“那你也叫你哥哥来，我，我也不信！”
　　团子转头找人：“星星锅锅，你快点儿把哥哥叫来。”
　　小男孩扭头跑走：“你等着，我马上把我哥哥叫来！”
　　于是不一会儿，小男孩把他哥哥叫来了，盛明麟睡了一会儿，也恢复地七七八八，被沈凌绝拉了过来。
　　小男孩的哥哥看着约摸十七八岁，生了一副清俊无双的好相貌，双眼圆大，亮如秋水，与他的胖墩子弟弟完全不是一种风格，笑起来更是异常温软，朝着珠珠施礼：“见过殿下，世子爷。”
　　又向沈凌绝两人拱手：“见过小王爷，小侯爷。在下程重锦，舍弟程重意，家父忝为吏部尚书。”
　　～❤～
　　我怀疑有人偷偷进我的脑子看剧情！为什么又有小可爱猜中了我的下一步？有人猜中老妖怪是陆无歧的爷爷还不算太奇怪，为什么冬猎还有人能猜中我要给团子来只毛绒绒？团子的愿望隔了好多章了呀！嘤……读者智商太高，作者怀疑人生(⊙v⊙)

第409章 帝前小红人珠珠
　　珠珠眼儿一亮，指着他跟哥哥道：“锅锅，他也有坑坑！！”
　　盛明麟含笑按了按妹妹的小脑袋。
　　他虽未入朝，但重要的人事变动却是知道的，前阵子杨显荣倒台之后，原本的刑部尚书程风起，就被调任做了吏部尚书，这应该是他的儿子，只是他平时极少出门交际，是真的不认识他。
　　盛明麟便还了礼。
　　程重锦把小胖墩拉到身后，略微弯腰，向着团子轻声道：“小意冒犯了，我替小意给殿下赔个不是，还请殿下不要生气可好？”
　　他肤白眼大，容貌有几分姑娘家的甜美，笑起来眉眼弯弯，酒窝虽然不像韩酒酒那么深，却显得格外的甜，又甜又软，属于那种一看就很善良的长相。
　　团子十分宽容地道：“没关系哒，珠珠没有生气呀！”
　　程重锦连忙谢了，团子仰着小脸儿，又问：“但系……你的脚趾头，真的会说话吗？会背三字经吗？”
　　程重锦急笑道：“不会说话的，小殿下，是小意在胡说八道，殿下别见怪。”
　　团子恍然点头：“哦！”
　　她回手拉住哥哥的手，骄傲地昂起了小下巴：“但系珠珠没有胡说八道！锅锅的脚趾头，真哒有大冲明，真的会想系情！七锅锅说惹，锅锅用脚趾头想想都比他冲明！”
　　盛明麟：“……”
　　盛明麟还没说话，程重锦便一脸惊讶地道：“真的吗？那殿下的哥哥好厉害呀！”
　　团子顿时尾巴翘翘，大眼都快笑没了，：“对哒，锅锅坠棒坠棒惹！”
　　“是是，”程重锦一脸诚恳地道：“殿下有这样的哥哥，真是叫人羡慕。”
　　团子摇着哥哥的手，整个团摇头晃脑，简直开心到冒泡泡，盛明麟失笑着，也没再说话。
　　却听小胖墩程重意小声道：“我哥哥也挺棒的，我哥哥可会赚钱了。”
　　程重锦急想打岔，却听团子非常大度地道：“我们的锅锅全都棒棒！”
　　小胖墩满意了，绕过哥哥，伸手来拉她手：“你叫什么名字呀？”
　　团子道：“珠珠叫珠珠。”
　　“珠珠，我叫小意。”小胖墩道：“你这么可爱，真的不能给我当媳护吗？”
　　程重锦脸色微变，急道：“小意！不可胡说！”
　　团子摇了摇头，转头找了找，又把霍沉昭给拽了过来：“珠珠已经有好几个媳护啦！珠珠的媳护可漂亮惹，诺，给你看看！”
　　霍沉昭笑着看他。
　　他的长相是那种孩童也能欣赏到的很瑰丽明俊的好看，小胖墩瞅了瞅他，可能觉得自己比不过，顿时委屈巴拉：“那，那你可以跟我当朋友吗？我一个朋友都木有。”
　　程重锦微微抿唇，眼神儿在盛明麟三人身上迅速扫了一眼，有些着急又没办法。
　　毕竟，谁不想跟帝前小红人珠珠交朋友呢？他怕他们以为是大人教的。
　　但盛明麟并不打算干涉小孩儿之间的小交际，也看的出来这小胖墩一派天真，只含笑看着。
　　果然团子点点头：“可以呀！”
　　小胖墩很高兴：“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我有一个很好玩的屋子，送给你！”
　　团子想了想：“珠珠有一个可好看的弓，也可以送给你！”
　　小胖墩道：“那你等着，我去拿。”
　　团子刚点了点头，盛明麟便道：“今天有点晚了，要用膳了，珠珠儿，明天再一起玩好不好？”
　　团子摸了摸肚子，果然有点饿了，于是道：“珠珠饿惹，要次饭饭啦，明天再出来玩，小意记记债见，大意锅锅债见。”
　　程重锦连忙挥手，小胖墩恋恋不舍，跟在她屁股后头，连连叮嘱：“那你明天一定要来找我玩呀。”
　　团子拍着小胸脯：“你就放心吧！珠珠，珠珠……”她一时想不起那句话怎么说了，憋了半天：“珠珠系一个钉只！一定会来哒！”
　　她们走出挺远，小胖墩还在后头伸长脖子瞧着。
　　团子美滋滋：“小意记记爱珠珠！”
　　盛明麟含笑道：“对，大家都爱珠珠。”
　　他回头看了一眼，暮色中，兄弟俩只余下了一个剪影。
　　回到帐篷，饭菜已经上桌了，端王爷没回来用饭，只有端王妃等着他们，几个人赶紧洗了手开吃。
　　出门在外，饭菜肯定没有在家时那么精致，却也别有风味，主要是大家都饿了，团子吃得头也不抬，吃到一半才想起来，道：“荔枝姐姐，珠珠呐个红红的弓哪？”
　　荔枝连忙道：“在行李里头，主子现在要吗？”
　　盛明麟道：“回头收拾出来就行，明天珠珠要送人。”
　　他就说了说。
　　端王妃道：“程重锦？我认识那孩子，那孩子挺聪明又知进退，可惜就是命不好。”
　　沈凌绝挺感兴趣，立马问：“命不好是什么意思？”
　　端王妃就跟他们八卦：“他爹，那个程大人，他没啥家世，就普通人家出身，当年，娶的是延安侯的女儿。但这位延安侯的女儿，曾经成过一回亲，落过两三次……”
　　她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小闺女，把话咽了回去：“总之身体不太好，成亲五六年无所出，程夫人就把身边的陪嫁丫环给他了，很快就生了一个儿子，就是程重锦。本来商议的是记到程夫人名下，充做嫡出的，但一直没记，后来呢，程夫人生了个女儿，叫程碧玉，好像是去年及笄了？”
　　“又后来，这个妾，又生了一个儿子，就是那个小的，叫什么我忘了，今年好像五岁了，可是坏就坏在，这个孩子满月不久，程夫人就病了，没几天就死了，然后程碧玉坚称她娘是被那个孩子克死的，于是，一直挺仇视他们兄弟俩，闹腾了好几回，就算在外头也是说骂就骂，一点不留面子。”
　　端王妃随说着，就摆了摆手：“旁人后院的纠葛，咱们也不知道具体咋回事儿，可要是妻妾争锋什么的也就罢了，非得整个克亲出来，把这种罪名放到一个奶娃娃身上，就挺……没法说的。总之，这姑娘闹腾地太厉害，自己的婚事也成了老大难，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还没有议亲。”
　　“再说这个程重锦，他本就是庶出，明面上与嫡妹关系又差，读书不知道怎么样，反正没什么名声，倒是在经商上头，颇有天份，只是越是这样，那些世家公子哥儿说什么铜臭，反倒越不跟他来往，也是个挺可怜的孩子。”
　　盛明麟边听边点头。
　　这些人也是的，又穷又清高，就连端王妃身为亲王妃，做生意还会被人私下嘲笑，更何况是一个庶出的公子。
　　盛明麟道：“程大人不管？”
　　要知道，不管其中内情如何，儿女之间势如水火，还传得沸沸扬扬，是很影响名声的。

第410章 事后诸葛亮
　　端王妃道：“程碧玉的外家是延安侯，如今承了延安侯爵位的是程碧玉的舅舅，老侯夫人还活着，怜惜程碧玉没了亲娘，十分宠爱她，她舅舅也挺疼她，程碧玉动不动就哭着找外祖母告状，程大人好像也不好管。”
　　盛明麟点了点头。
　　怪不得，他就觉得程重锦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礼数周到，应对也很机智得体，但整个人都有一种紧崩着的感觉，好像随时预备着迎接迎头而下的斥责，所以珠珠一不怪罪，而他也没有干涉，程重锦反倒有点不知如何应对了似的。
　　沈凌绝八卦没听过瘾，又问：“伯母跟他打过交道？”
　　“嗯，”端王妃道：“这孩子吧，好像过的挺拮据，所以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赚钱，凑巧打过两回交道。”她忽然打岔：“凌绝你尝尝这个。”
　　一边抬手，偷偷指了一下团子后背，意思是有小孩儿在不方便说。
　　沈凌绝心领神会，连忙道：“谢谢伯母，我尝尝。”
　　团子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对，但这个故事她也没咋听懂，一边吃，一边空出嘴巴来问：“是有人欺负大意锅锅吗？”
　　端王妃笑道：“没有没有，他们家里的事情，咱们又不知道。总之，珠珠跟他们玩得高兴就多玩会儿，不高兴就少玩会儿，这一趟出来，来了不少小孩子呢，珠珠可以挑着拣着玩儿。”
　　团子哦了一声：“他们挺好哒！”
　　端王妃笑道：“挺好就多玩会儿，让哥哥看着，要是改天认识一个有武哥哥的孩子，就让你漂亮哥哥和星星哥哥上。”
　　盛明麟都习惯了，笑吟吟道：“娘亲说的对。”
　　珠珠一来就跑了一大圈儿，累了，吃完饭没多大会儿就睡了，等她睡了，沈凌绝还没忘了问后续。
　　端王妃低声笑道：“这事儿，不光是不能跟珠珠说，也不能跟你们这伙小孩儿说。”
　　话虽如此，毕竟沈凌绝他们情况特殊，端王妃还是低声解释道：“就前阵子，铺子里不是有那种男人用的药么，然后程重锦不知怎么知道了，过来问买多能不能便宜，掌柜的就给他报了个价，然后程重锦买了一粒，就拿着这一粒，去跑了一圈青楼，足卖了六七百粒出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人家说的。”
　　她压低声音给他们讲生意经：“这种东西，再有用，也有很多人不爱来买，显得不大那什么……但在那种地方多买些，却是无碍的。而我的铺子，我身份摆在这儿，就算我想到这一茬也不可能上门招揽生意，大量从我铺子出货也不好，但是他这么一中转，两边都方便，面子也好看，只是他自己的名声益发不好了。”
　　三个半大孩子各自点头，也不好意思多问什么。
　　端王妃又道：“还有一回，是一年多以前，铺子里抵债抵过来一批绸，那批绸子不知道怎么地，好像是蚕种不行，特别厚实，一点也不轻薄，然后这孩子上门来……当时他特别瘦，就一对大眼，看着伶俐乖巧，笑嘻嘻地跟掌柜的说，他有办法卖这个，说一个主意卖十两银子，当时我正好过去，看见了，就说那你说吧。”
　　“他就跟我说，让我把这批绸子，改名叫长寿绸，只说最适合老人穿，然后在世面上传一点谁谁给婆婆买了之类的传言……你们小孩子不懂婆媳关系，总之这个传言其实挺妙的，这种绸也确实适合老人。我听着有意思，就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听说他拿了银子，立刻就去药铺抓药了。后来那批绸子也都卖出去了，卖得还挺好，后来我还特意去那边找这种绸子，如今铺子里长年都有。”
　　盛明麟道：“所以他在经商上，是有天赋的。”
　　端王妃点了点头。
　　然后她赶人：“行了，不早了，散了吧！”
　　出门在外，珠珠跟着端王妃两口子睡，盛明麟和霍沉昭沈凌绝不想分开，直接睡了同一个帐篷，三人就笑着起来走了。
　　随走着，沈凌绝还道：“其实这么想，也没什么巧妙的，不就是起了个名儿吗？”
　　盛明麟笑道：“很多千古妙计，其实都不复杂，就好比汉武帝的推恩令，复杂吗？一点也不复杂，却绝对有用，被称为千古第一阳谋……又譬如什么二桃杀三士、金刀计，复杂吗？全都不复杂，但就是有用。”
　　他看了他一眼，“很多人都像你这样，觉得这些计策平平无奇，自己也能想的出来，由此衍生出了一个词儿，叫，事后诸葛亮。”
　　他随说着，随飞快的把霍沉昭抓了过来，果然沈凌绝扑过来要打他，被霍沉昭随手挡了回去，三人笑闹着进了帐篷。
　　第二天一大早，明熙帝就带着一批人进山了。
　　这儿也不是标准的猎场，他也不整那些射鹿的仪式，直接点了几个人，带着侍卫就出门了，很是兴致勃勃。
　　余下的人，各自组队。
　　盛明麟一进猎场，就把盛大威风派到了四皇子帐前，一大早把沈凌绝也打发过去了，于是七皇子和沈凌绝全都跟着他。
　　下头的八皇子还小，也没跟着去，五皇子虽然啥啥都不行，却也有一颗想打猎的心，一见这架势，立马壮着胆子扑过去抱大腿，四皇子只好指了几个侍卫专门保护他，然后一行人便去了。
　　盛大威风就跟个遛弯儿老大爷一样，迈着四方步跟在后头，一出了辕门，这才猛然展翅，飞上了天空。
　　大批朝臣看在眼里，各自交换着只有他们懂的视线……
　　看来……
　　嗯……
　　五皇子七皇子都跟着呢……
　　还有个京城小王爷……
　　关键是端王府的态度啊……
　　然后大家怀揣着种种想法，默默散了。
　　很多人就不是冲着打猎来的，打猎的人一走，文官和妇人们各自找事情做，营地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处帐篷前，小胖墩抱着一个榫卯的小屋子，正翘首等待。
　　可是从清早等到现在，脖子都抻长了，也没有等到小伙伴儿过来。
　　小胖墩道：“哥，我去她的帐篷找她不行吗？”
　　“不可，”程重锦温和地道：“她若想见，就算不亲至，也会派人召我们去见，她若不来……就是不方便，我们不可以去打扰。”
　　小胖墩抱着小屋子，沉默了很久，才小声道：“她会不会不来？”
　　程重锦仍是十分温和，道：“她不来，一定有她的理由。”
　　“才不会！”小胖墩大声道：“她这么好看，这么可爱，就像画上的娃娃一样，她，她一定是个好孩子！才不会像别人一样！她说了跟我是朋友了，她才不会不来！”
　　程重锦无奈，放下书，过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弟弟。
　　忽听不远处一声哧笑，程家兄弟两人都不由微僵。
　　少女冷嘻嘻地道：“这是在等谁呢？又勾搭上了哪家的姑娘啊？我好心劝你一句，如今连皇爷都在，你可收着些吧，你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婢生子，若是招惹了哪家的贵女，旁人可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到时候打杀了你也就罢了，还要连累爹爹跟着丢脸！”

第411章 讨人喜欢的小孩儿
　　小胖墩小声回嘴：“才没有！是，是我在交朋友！”
　　程碧玉嗤笑：“哟，这是连弟弟也利用上了？”
　　程重锦一言不发，笼着弟弟的小脑袋就要回去。
　　程碧玉压低声音嘲笑道：“果然是小妇养的贱货，一个个都是狐媚子相，小小年纪就知道勾人，呸！不要脸！程家怎么生出来你们这种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就不该带你们出来，真是碍了我的眼…”
　　不远处几个少女结伴而来，程碧玉这才迅速收声，几人说笑着进了程家的帐篷。
　　聊了没两句，便有一个少女迫不及待地道：“你听说了吗？昨天端王世子和小公主，碰上了你们家……”她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个方向：“说了好一阵子话呢！”
　　程碧玉一愣：“哦？”
　　她随即冷笑道：“那一位，就是天生的狐狸相，若是碰上哪个贵女，我少不得要担心他行止荒唐，侮辱门楣，得去敲打一二，端王世子倒是没事儿，但凡爱惜名声的世家公子，哪会有人会跟这种自甘下贱之人来往？岂不是平白叫人笑话？”
　　几人纷纷赞同：“那倒也是。”
　　有一个黄衣姑娘细声道：“但端王世子甚少出门交际，他那些个荒唐传言，端王世子未必知道……毕竟，他算哪个台面上的人，哪有人会把他的事放在世子爷耳边说？”
　　看程碧玉皱眉，她又低声道：“听说端王世子认识许多江湖人，极有侠义心肠，若是他们交上了朋友，纵有什么传言，端王世子想必也是不在乎的。”
　　程碧玉沉了脸。
　　黄衣姑娘点到即止，也不再说。
　　黄衣姑娘姓柳，行二，父亲是刑部侍郎，前几年一直是程大人的下属，自然是要捧着她的，但程碧玉性子不好，脾气一上来说话难听得很。
　　她也是正经人家教养出来的嫡女，凭什么天天被她当奴才骂？
　　可偏偏程大人又升官了，家里人叮嘱着不能得罪她……那就让她得罪不了的人去收拾她好了。
　　柳二姑娘低着头，旁边几个姑娘若无其事的说着闲话，“前几日的事情，听着真是有意思，端王世子才十岁，竟能智擒暴徒……”
　　那边，
　　珠珠一觉睡到了快巳正（10点），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盛明麟和霍沉昭。
　　一醒了，荔枝便问她：“主子今天穿哪一身？”
　　珠珠想了想，问：“皇伯伯债家吗？”
　　盛明麟笑道：“皇伯伯一大早就出去打猎了，爹爹和四哥哥也去了，”一看团子还想说，又道：“七哥哥和星星哥哥也去了。”
　　团子有点垂头丧气：“唉！珠珠要系早减醒就好啦！早减醒就可以去打猎啦！那珠珠不穿打猎衣服啦，没有皇伯伯帮忙，珠珠寄几可能射不远。”
　　于是荔枝笑着，就给她穿上了采药女的衣裳。
　　采药女的衣裳表面上是粗布，没有花样，腰带还是布条条系的，还有一个配套的小头巾，穿上之后，可可爱爱。
　　盛明麟正含笑看着，就听荔枝道：“世子爷，霍少，娘娘给你们也准备了，跟我们主子这个是一家子的呢！”
　　团子立马双眼锃亮，转头看着他。
　　盛明麟：“……”
　　行吧，于是盛明麟和霍沉昭也换上了一身农夫装，也都在显眼的地方打了补丁，还都有背篓。
　　团子十分兴奋，草草吃了几口饭，赶紧背上背篓，就想出门儿。
　　人都要冲出去了，忽然看到了挂在床头的小弓，一下子想了起来：“呀！珠珠差点忘了，还没去找大意锅锅和小意记记哪！”
　　盛明麟看她忘了，也没有提醒，但她既然想起来了，就叫人拿着弓去找他们了。
　　这张弓并不豪华，但也十分精致，看着比珠珠用的那张还好看，因为珠珠用的那张，为了假装猎户，还缠了破布，所以看着就破旧一些，而这把却是光鲜亮丽。
　　一行人一出门，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要不是身后有侍卫，差点以为有农人跑进来了。
　　但身在高位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你哪怕穿个乞丐装也没人敢说啥，还会赞一句有趣。
　　离得不算远，团子迈着小短腿儿，跟着侍卫找到了程家的帐篷，在外头就大声叫：“大意锅锅！小意记记！你们起床了吗？珠珠来找你们玩啦！”
　　帐篷帘子一掀，小胖墩飞一般冲了出来，惊喜极了：“珠珠！！”
　　他飞奔过来，要不是霍沉昭过来按了一下他肩膀，差点把珠珠撞飞。
　　小胖墩被按住，还张着小胳膊，试图来抱珠珠，笑眯了眼：“珠珠！我以为你不来了，”他欢喜地满地乱蹦：“我真开心！你真的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的！”
　　团子不好意思地道：“珠珠起得有一减减晚。”她把小弓给他：“这系珠珠送给你哒！”
　　“啊，”小胖墩欢喜得不可不可：“真好看！我喜欢！谢谢珠珠！”
　　程重锦急匆匆出来见礼，盛明麟只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一边仍是看着珠珠。
　　小胖墩摸了一会儿弓，忽然想到了什么，飞奔进帐篷，拿出了小屋子：“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你。”
　　盛明麟扫了一眼。
　　这就是一个寻常的榫卯小玩具，并不算多么精巧，但显然是经常玩的，边角光滑圆润，看来确实是很心爱的，但看着也确实有点破了。
　　程重锦微微一僵。
　　他其实已经以为他们不会来了，所以才没有阻止弟弟拿这个玩具，这一拿出来，他就有些难堪，犹豫着要不要跪下请罪。
　　却见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公主，双手接过了小屋子，眼儿弯弯，软软地道：“多谢啦，珠珠也喜欢。”
　　程重锦微微怔往。
　　一时之间，眼中竟蒙上了一层泪光。
　　真的是……实在是……小公主实在太讨人喜欢了，怪不得皇爷也如此疼爱她。
　　小胖墩不好意思地挠头：“不用谢。”
　　就在这时，旁边的帐篷里，几个少女依次出来了，打头之人一身红衣，发髻高挽，妆容浓丽，盛气凌人。
　　几人齐齐向盛明麟和霍沉昭见礼。
　　这会儿大家都是一家子住在一起，不好分男女，遇到妇人女子都是常事。
　　盛明麟不欲多聊，便道：“各位请便。”
　　一边又向程重锦道：“珠珠要去采药玩，你们要不要一起？”
　　程重锦连忙拱手道：“是，世子爷。”
　　于是团子拉着小胖墩的手，后头几个哥哥一起跟着，一行人慢悠悠去了。
　　后头，程碧玉咬紧牙根，手里的帕子狠狠拧着，拧的手心都红了一片。
　　几个姑娘纷纷交换着视线，不一会儿，就各自找理由离开了。
　　毕竟，端王世子看起来跟程重锦关系不错这事儿，得跟家里人说一声，难得出来，也得让家里的哥哥去偶遇一下，最主要的……程碧玉与她这个庶兄势如水火，为防万一，此时还是远着她一些好。
　　程碧玉看着她们的背影，更是愤恨。
　　很少有人知道，她厌恶程重锦，并不是因为什么克亲。

第412章 珠珠说的一定没错
　　三年前，她情窦初开，看上了荣国公府的小公爷张廷玉。
　　张廷玉对她似乎也挺有意的，几次碰面，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儿和笑，撩拨得她情根深种。
　　结果有一次，小公爷看到程重锦，说了一句：“重锦这模样生得，真真是看一眼就甜进人心里了。”
　　程碧玉心头不快。
　　她知道自己的相貌不如程重锦，但一个大男人，又是一个庶子，相貌生得这么媚有什么好的？
　　她从小就看不上程重锦，谁知道小公爷对他好得不得了，又送文房四宝又送书画，好得甚至有点儿捧着他的意思，时常连她都不理会。
　　程重锦偏还装模作样地躲着他，两人追追逐逐地，叫她瞧着就一肚子气……
　　然后有一天，小公爷和程重锦不知为何起了冲突，忽然就不来了。
　　程碧玉写了信，还亲自去找他，小公爷理也不理，于是她气愤地去找程重锦问，找了好几回，程重锦居然跟她说，说小公爷有断袖之癖。
　　程碧玉只觉从未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她爱慕的男子接近她，居然是为了家里的庶兄！
　　为了一个卑贱的庶子，把她这个尊贵的嫡女当成踏脚石！
　　而程重锦那个贱货，居然还敢卖弄风骚，故意一次次勾引他上门，好看她的笑话！
　　她恨极了他，又不敢把小公爷的秘辛说出去，只能用克亲的名头收拾他。
　　接连几年，她都习惯了，每次折磨他们兄弟，心里就会痛快些，为此影响了亲事，她也有些后悔，可一看到他那张狐媚子的脸，又忍不住。
　　不管怎么样……她们已经是仇人了，她绝对绝对，不会允许这个贱人攀上高枝的！
　　程碧玉下定了决心，狠狠摔帘子进了帐篷。
　　珠珠几个人并没有走远。
　　对珠珠这种长年不出府的小家雀儿来说，只要有草就是外面了！
　　于是一离了帐篷区，团子立马进入了状态。
　　这会儿天已经冷了，但在山里仍旧草木繁茂，团子一边奋力迈着小脚脚走，一边还不忘招呼新交的小朋友：“小意记记，快减呀！”
　　小胖墩问她：“你几岁啦？”
　　团子道：“珠珠三岁半。”
　　小胖墩道，“我五岁零两个月啦，你应该叫我哥哥。”
　　程重锦下意识地想说句话，盛明麟却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用管。
　　小孩儿有自己的逻辑和想法，只要不起争执，大人没必要干涉，让他们自己多说说多想想，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带妹妹已经算很小心的了，端王妃才真的是放养，要是端王妃在这儿，只要不打起来，不向她求助，她全都会让孩子自己处理。
　　团子摇了摇头：“可系你不系锅锅呀！”
　　哥哥什么的，在团子心里是有固定模板的，参见盛明麟/霍沉昭/七皇子等等。
　　团子非常自信地比着自己的锅锅，跟她道：“你看你介么小，又介么矮，你系记记，不系锅锅。”
　　小胖墩：“可是我五岁啦！”
　　团子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看了看锅锅，还是否决了：“你介么小，就算一百岁惹，也系记记呀！”
　　她亮出了权威：“珠珠的锅锅念过很多书！珠珠的漂亮锅锅还懂医术！珠珠说的一定没错哒！”
　　小胖墩被忽悠瘸了，乖乖点头：“我错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对比了一下高度，满脸的恍然大悟，估计心里正在想“原来我哥哥之所以是哥哥，是因为他个子高啊！”
　　然后小胖墩非常狗腿地叫了一声：“珠珠姐姐。”
　　团子眼儿一亮，笑出了小白牙：“嗯！”
　　头一次当小姐姐，珠珠非常高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肘吧！珠珠带你去认药炒！！”
　　她挺着小胸脯，带着他就往前走，一路跟他介绍：“介个叫菟狮只，它的叶叶有一半半黄，就系熟啦，就可以摘惹！”
　　小胖墩不明觉厉：“哦！”
　　团子伸出小手就去摘，霍沉昭连忙道：“珠珠，我来，别划了手。”
　　他赶紧过去帮着摘了，放进了珠珠的小筐子里。
　　团子一看，回头叫人：“荔枝姐姐，你债拿两个筐只来！小意记记和大意锅锅都没有筐只，采了药，没有地方装！”
　　荔枝应了一声，赶紧打发了一个小厮回去拿筐子，给他们背上。
　　团子上了一阵子课，还真认识不少药材，一路讲解，一板一眼：“介个叫板蓝根，介个叫土糊苓……”
　　程重锦惊奇地不得了，盛明麟一派淡定，好像这根本没啥大不了，其实心里也在兴奋大叫“哇我妹妹太棒了我妹妹是个天才！！”
　　霍沉昭手脚利索地采药，怕她背不动，还道：“珠珠，这药分给小意弟弟行不行？分给哥哥一点行不行？”
　　于是每个人筐子里都有了药，团子自觉得是大功臣，一点也不嫌累，迈着小短腿走得很快。
　　盛明麟在后头，也帮不上忙，就随口问程重锦：“听说你很擅长做生意？”
　　程重锦试图帮忙挖药材，没能掺上手，听他问了，才理了理衣裳，道：“重锦耽于小道，见笑了。”
　　“哦？”盛明麟问他：“你真的觉得商贾之道是小道吗？”
　　程重锦张了张嘴，看着他，迟疑了一下，索性豁出去了，道：“其实不是的。”
　　他无声吸了口气，正色道：“其实我时常觉得，商贾之道，便如诸事之间的桥梁，十分重要。”
　　盛明麟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程重锦便续道：“从小处说，譬如一个农人之家，有地，可以种粮种菜，他们便能自给自足吗？不能，他们还要买布做衣裳……只说买布，假如这边不种麻，就要从旁的种麻之处，得到麻，还需要有人去打理，去织布，染色；有人运出来，有人开铺子，然后才到了农人手里……这中间，其实有很多人在忙碌，也从中得益，但农人仍能以低廉地价格买到麻布，因为不管是织布还是运输等等，都是大量的，所以分到每一块布上的就小了……”
　　“不管是布、盐、器皿等等，全都是差不多的道理。也就是说，一个人或者一家人，为了自己日常所需，自己去忙碌，这是不可能也是做不到的，必须要有商贾做为中间的桥梁，这就是商贾的意义所在。”
　　“从大处说，太祖爷‘开中’之法，让商人运输粮食到边塞，换取产盐之地的盐引……这就是一种商贾之道啊！此事朝廷所付出的人力精力大减，却解了边塞粮食之危，商人又乐意，称得上高明。又譬如‘塌房’，此举也极为高明。世子爷有没有发现，塌房税与以往之税，有极大的不同，塌房税立足于一地一屋，兴建之后可长期征收……”
　　他明显是野路子，却句句言之有物，盛明麟听得津津有味。

第413章 爹爹的花花
　　塌房税，是指太祖爷时，商人运货到京师，没有地方贮货，只能贮货于船内或者城外，非常不安全不方便，而且还容易被中间商盘剥，所以太祖爷便“濒水为屋，名塌房，以贮商货”，这个用后世的话来说，有点房地产那意思了。
　　程重锦确实敏锐，他已经完全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同。
　　盛明麟其实不擅长经济，但他看过那本书，偶尔说一句，就很画龙点晴，很能唬人，程重锦于是越说越多，眼都在发亮。
　　他们在后头说话，前头团子也玩得很乐呵，三个人的筐子全都装满了，团子又道：“介个系何首乌。”
　　等等，何首乌？？
　　连盛明麟两个人也不约而同地停下话头，走了上来。
　　不远处的侍卫也忍不住伸长脖子看着，这地方都清了好几遍了还能留下何首乌？
　　霍沉昭很小心地下锄，不一会儿，就慢慢露了出来，
　　盛明麟也在后头看着，惊讶地道：“两个？何首乌真的分雌雄？？”
　　霍沉昭嗯了一声，继续挖。
　　地很硬，他挖得很小心，团子在旁边也跟着小手手刨土，小胖墩也有样学样……好一会儿才挖出来，拎在手里，雌雄伴生，微微泛白，真跟两个小胖孩儿一样。
　　霍沉昭蹲在地上，仔细拂着土，道：“这是我见过品相最好的何首乌了，珠珠儿也太棒了，这何首乌的叶子都被马儿啃过了，难得珠珠还能找到，珠珠棒棒！”
　　盛明麟也蹲在地上看，团子趴在他身上，笑得大眼都成了小月牙：“锅锅和漂亮锅锅也有一半半功劳！大意锅锅和小意记记也有一减减功劳！”
　　盛明麟回手，拉了拉团子的小胖手，笑道：“珠珠的功劳最大，珠珠最棒。”
　　团子得意地摇呀摇，然后她宣布：“等皇伯伯回来，珠珠就把介个送给皇伯伯！”
　　盛明麟挑眉。
　　这种雌雄伴生的何首乌非常少见，开猎第一天挖到，称得上一桩小祥瑞，对他们这种不缺药的人家来说，象征意义远大于实用意义，所以献给君王讨个好确实挺好的。
　　但盛明麟还真没想到，珠珠会这么说。
　　盛明麟就问：“为什么呢？”
　　很有学问的团子立马大声道：“一为君君和土土呀！”
　　盛明麟：“……”
　　他想了想：“君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土土……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团子点头，眼儿斜过来，偷瞄着他。
　　盛明麟恍然，立马一脸惊叹，大声道：“天哪！珠珠儿也太棒了吧！连这么有学问，这么难的话都懂！简直就是一个超厉害的大忠臣，皇伯伯一定会很爱珠珠的！”
　　这话夸进团子心里去了，团子笑得合不拢嘴儿：“珠珠，嘿嘿嘿……”
　　她小手手捂住脸，实在太开心，都说不出谦虚的话来了。
　　程重锦在旁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可爱，兄妹俩相处瞧着也有爱得很。
　　盛明麟笑着，给她拉开小脏手，擦了擦脸。
　　团子转身，道：“小意记记，肘吧，珠珠带你挖更好哒！”
　　小胖墩看团子的眼神儿已经不一样了。
　　虽然五岁小孩子还不会说，但在他心中，显然已经深深地觉得，小伙伴儿是深藏不露的大佬！
　　于是他屁颠屁颠地跟上：“珠珠姐姐！我来了！”
　　团子仍旧毫无目的地乱走，挖了很多不值钱的药草，但挖出千年何首乌的事儿，已经迅速传了出去。
　　立刻就有不少人过来与盛明麟偶遇。
　　这些交际是免不了的，盛明麟便缓下步子，与他们寒暄。
　　程重锦却快走了几步，跟团子她们会合了，并不趁机跟那些人套近乎。
　　团子正采药采得很有劲头，根本没空回头等人见礼，盛明麟叫她她也假装没听到，盛明麟本来也就是装个样子，也就不叫了，也没人不知趣地非要跟她请安。
　　于是后头一大帮人跟着，几人一直挖到了营地边边，团子累得气喘吁吁，一边还道：“人，人参。”
　　就连小胖墩都知道人参，好几个声音同时问：“人参？”
　　团子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一指，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盛明麟赶紧快步过去，把妹妹抱起来，搂在膝上，给她捏着小腿腿，霍沉昭就上去挖，程重锦也在旁边帮忙。
　　后头的人也不由得停下说话等着。
　　人参根须茁壮，霍沉昭挖了挺深，挖了许多土出来，才慢慢把人参拿出来。
　　野参一般不大，但这株人参还挺大的，看起来也挺像人的，胳膊腿儿都有，一拿出来，大家就不由哇了一声。
　　霍沉昭细细看了芦头芦碗，下了个结论：“应该有百余年了。”
　　众人齐齐哇了一声。
　　站在这儿的大多是不缺参的人家，但百年人参，又是亲眼见着挖出来的，尤其还是珠珠认出来，挖出来的，少男少女们都不由激动。
　　统统冒了一下头，在珠珠脑海里道：“宿主宿主！团宠线和护国线全都在涨啊！团宠线已经够抽奖啦，啊！！还在涨呀！”
　　团子累到手软脚软，一直走着还好，一停下来就累到不行，反应也迟钝三分：“哦！”
　　统统就不说话了。
　　盛明麟道：“行了，先回去吧，珠珠累了，也该用午膳了。”
　　团子立刻反对：“不行哒！还缺一个呀！”
　　盛明麟问：“什么还缺一个？”
　　团子扳手指：“何首乌，有两个，给皇伯伯和皇伯娘，人参给娘亲，卖钱！爹爹还没有哪！”
　　盛明麟软着声音哄她：“明天再给爹爹挖，好不好？”
　　“不行哒，”团子小脑袋直摇：“那，等珠珠给皇伯伯，皇伯娘和娘亲的习候，爹爹在旁边一看，他寄几没有，可多难过呀！会哭哭哒！”
　　盛明麟：“……”
　　好吧，是他爹能干出来的事儿。
　　于是歇了会儿，继续找。
　　好在，在珠珠眼中，并没有什么药贵重，什么药不值钱的概念，人参在她眼中也不过是药的一种，所以很快，她就找到了一大蓬野茶花，是金色的，正在盛放，漂亮极了，于是连着根系摘下来，找了一个大篮子放进去，一大蓬，有花有叶，好看得不得了。
　　团子十分满足，拍了拍小手手：“爹爹的花花有啦！肘吧我们回家！”
　　于是大家一起回去，到了端王府的帐篷，小胖墩还道：“珠珠姐姐，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儿！”
　　团子累到没力气多说，点点头：“好哦！”
　　大家这才散了。
　　端王妃跟皇后娘娘和一众贵妇去打马球了，这会儿不在，团子吃了午饭，就睡午觉，盛明麟下午也没有出门，在帐篷里看书，倒也有人上门，约他明日去山上游玩，盛明麟想了想便应下了。
　　等珠珠午觉睡醒了，就开始叮咛叮咛，一遍一遍地去帐篷门口看皇伯伯回来了没有。
　　端王妃一身骑马装，掀了帘子进来：“听说珠珠挖到一个万年何首乌？还挖到了人参？人参还差点跑了？”

第414章 大盛第一宠臣
　　盛明麟正站起来迎接，闻言笑道：“谣言真可怕，就隔了半座山，就传成这样了。”
　　端王妃笑道：“真挖到了？快给我看看。”
　　团子立马跳起来，拿给她看，一边叨叨叨地表示，介个系给皇伯伯和皇伯娘的，介个系给你的，介个系给爹爹的。
　　端王妃笑道：“我拿出去给他们看看。”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团子，立马往哥哥怀里一坐，软乎乎地道：“珠珠挖了介么多药药，珠珠累坏啦，不能陪娘亲去惹！娘亲可别忘惹拿回来，珠珠要给皇伯伯和爹爹看。”
　　她想了想，不大放心，又注解：“就算有一只系给皇伯娘的，也要等皇伯伯、和爹爹，和大家看过才能给哒！”
　　“我懂我懂！”
　　小孩儿要炫耀么，这种事端王妃可太懂了，她就捧着何首乌和人参，团子在后头：“花！还有花！”
　　行吧，端王妃只好回来再提上那篮子花。
　　皇后娘娘那边，众贵妇人还没有散，就等着看稀奇物儿，等拿进去之后，各自凑过来细看，纷纷赞叹。
　　主要是太玄乎了啊，多少人清场没发现，珠珠儿一个三岁宝宝居然挖到了这种东西，这就跟老天爷特意给她留的一样啊！！
　　小公主可不得了，太有福气了，太有本事了，皇上皇后又疼得跟眼珠子一样，这命，真是，太叫人羡慕了啊！
　　统统在珠珠脑子里咋咋呼呼：“又涨了！又涨了！！”
　　团子往后一仰，抱住小脑袋：“咦？”
　　盛明麟笑着拽住小腿腿，把团子往下拉拉，脑袋凑过来，跟她顶了顶鼻尖儿：“嗯？”
　　团子抱住了哥哥的脸，小声道：“统统说，两条线都债涨呀涨！一直涨！团宠线可以抽奖啦！”
　　盛明麟挑了挑眉，小声跟她道：“你跟统统说，抽到奖，不要直接往外拿，这里人太多！”
　　团子于是闭上眼，然后道：“说啦！”
　　盛明麟笑道：“说了就抽吧。”
　　珠珠于是又闭上眼，点了点，抽中了一个：
　　随身宠物老虎一只（绝对忠心、护主、智商约为人类八岁，战力相当于本世界最强猛兽）
　　后头还有，身高两米左右，体长六米左右等等，还特意备注了，可生长。
　　盛明麟：“……”
　　前一次抽到宠物，还可以选，这一次直接没得选了，盛大威风刚出来的时候是“身高两米，翼展八米”，现在一只老虎，比盛大威风一只巨鹰个头还高，那得多高啊！！
　　那，那能可爱吗？？
　　结果团子听他解释完了，眼儿一亮，就在他膝上站了起来：“牠债哪里，珠珠喜欢，珠珠就想要一个介样哒！大大的！”
　　盛明麟：“……”
　　他只好道：“明天吧，明天去外头再放出来。”
　　团子抱住他手，道：“现债吧现债吧！现债就去吧！”
　　“今天来不及了，太晚了，”盛明麟柔声哄她：“走，哥哥带你去门口，迎皇伯伯他们回来。”
　　团子被引开了注意力，点点头：“那好吧。”
　　于是盛明麟打发人去跟端王妃说了声，就带着妹妹溜达过去等。
　　端王妃很懂，立马就把东西送了过来，好让珠珠可以亲手送人。
　　辕门旁边不远，是临时圈起来的马厩，一走近还有一点臭，于是三人离远了一些儿，找了一处空地玩儿。
　　霍沉昭从旁边摘了草，给珠珠编成了很小的小狗小猫，盛明麟就在旁边慢悠悠地踱来踱去。
　　有个红衣姑娘迎面走了过来，盛明麟看了她一眼，她便道：“世子爷。”
　　盛明麟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程碧玉道：“世子爷请留步，我有话要跟你说。”
　　盛明麟站住脚，看她昂着头姿态高傲，心里就有点好笑。
　　吏部是六部之首，身为吏部尚书的独女，又有一个侯爷舅舅，确实可以傲视挺多人了，但，咋说呢，这整个大盛朝的官员，任何人跟端王爷都没得比，任何官员都无法撼动端王爷大盛第一宠臣的地位。
　　程碧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走过来，十分规矩地施了礼，然后不说啥事儿，先去逗团子：“小殿下真可爱，小殿下你几岁啦？”
　　盛明麟皱了皱眉。
　　这位明显是不擅长交际，要知道，尊卑有别，这世上真没几个人有资格逗珠珠玩的，混熟了无所谓，但不熟，这样就显得很轻佻。
　　盛明麟直接打断她，道：“程小姐方才说有事？”
　　程碧玉神色一僵。
　　她被小姐妹捧惯了，乍然遇上这种不给面子的，就有些下不来台，自己讪讪了一下子，也不敢发作，就道：“我只是好心，想来提醒世子爷一下，我父亲那个庶子，貌似良善，心如蛇蝎，阴毒无比，世子爷与他交往可一定要小心，别被他给阴了。”
　　她父亲那个庶子……这得是多厌憎，才会在外人面前，连一声庶兄都不叫啊！
　　他与程重锦接触下来，觉得他这人挺不错，聪明温柔，于经济一道又很有天赋，所以心难免偏向他，看这位就有些不顺眼。
　　盛明麟心头无语，面上客气地道：“多谢。”
　　他抬头平静看着她，意思是“你还有别的事吗？”
　　程碧玉没想到他会是这种表现，顿时咬住唇，羞恼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别的话，于是一跺脚就走了。
　　盛明麟：“……？？”
　　他确实没给她面子，但也没不给她面子啊，她自己忽然跑过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怪他了？
　　说白了你们家里不管有多少恩怨纠缠，关他这个外人何事啊？？
　　这就甩脸子走了，连礼数都没了，也确实是被宠坏了。
　　盛明麟摇了摇头。
　　团子完全没意识到这人跟她新交的朋友有关，只是多瞧了她几眼，见她一走，就放松下来，继续跟漂亮锅锅编草草玩。
　　又等了片刻，外头马嘶声声，有打猎的队伍回来了。
　　盛明麟便叫侍卫去打听，侍卫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笑道：“正是皇爷回来了。”
　　团子立马把草编小狗狗什么的给霍沉昭拿着，然后一手抱了何首乌和人参，另一只手还想去提篮子。
　　但篮子很大很蓬蓬，都快比她高了，团子根本提不了，盛明麟只好道：“珠珠，哥哥帮你提着篮子，漂亮哥哥帮你抱着人参，你只抱着何首乌，到时候一指就可以了，不然抱太多万一掉了，就不风光不潇洒了。”
　　团子深以为然，抱着何首乌就过去了。
　　那些御前侍卫都很机灵，过去打听消息的时候，就承担了报喜鸟儿的职责，跟随行的侍卫说了，小公主在门口等着皇伯伯和爹爹，有好东西要献上。
　　所以明熙帝进辕门之前就下了马，一路龙行虎步而来。
　　团子一见他，飞也似地跑过来：“皇伯伯！！”

第415章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
　　已经离得挺近了，团子小短腿倒蹬得飞快，但野地毕竟不是家里，地不平，团子跑着跑着，脚下一绊，一头栽了下去。
　　霍沉昭飞身上前。
　　他一手还抱着人参，只单手把团子一拎。
　　明熙帝也抢步来接，结果大手一兜，接了个空，手里多了一对何首乌，一愣。
　　团子被漂亮锅锅单手拎起，垂手垂脚，在空中悠了两悠，一脸懵地被放下，有点吓断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她的何首乌，挠了挠小脑袋，身子转来转去的找，小脸上写满了：我那么大一对何首乌哪？掉哪儿了？
　　后头站着一众侍卫和武官们，他们没看见何首乌，只看见团子抱着什么摔懵了，小模样儿非常呆，都忍不住呲着大牙在那儿笑。
　　然后明熙帝问她：“珠珠，这是哪来的？”
　　小矮团子一仰脸，这才看到何首乌已经到了皇伯伯手里。
　　虽然怎么也没想起来，她是怎么把何首乌交给皇伯伯的，但还没忘了表功，立刻道：“介系珠珠挖哒！送给皇伯伯和皇伯娘！”
　　明熙帝笑道：“珠珠挖的？珠珠这么棒吗？”
　　团子猛点头：“珠珠棒棒哒！”
　　后头的人根本不信，一边嘻嘻哈哈，一边纷纷道：“小殿下真厉害！”
　　盛明麟笑道：“是真的，皇伯伯，我们在里头采药玩儿，无意中看见了。”
　　结果后头有一个傅大人，恰好就是负责这边先期清场活儿的，闻言哈哈地笑道：“世子爷别开玩笑，这里头清了好几遍了，虽然没把草拔光，也只是为了添个野趣儿，若有什么好东西，那些小子们可不会给咱们留！”
　　盛明麟笑着，也不多说了。
　　他倒不是想给妹妹刷名声，主要是大家都亲眼看着，瞒不住了，他不信正好。
　　正好端王爷赶了过来，远远便笑道：“珠珠儿，爹爹给你猎了鹿，到时候给你做小靴子穿。”
　　一边又道：“这是珠珠儿找到的？”
　　盛明麟笑道：“是珠珠无意中发现的，这何首乌雌雄双生，珠珠一挖出来，就说要给皇伯伯和皇伯娘，这人参，”他指了指霍沉昭手里：“也是珠珠挖来的，说给娘亲卖大钱。”
　　他这么一说，大家才看到霍沉昭手里还有一株人参，纷纷围拢过来看，啧啧称奇。
　　结果，果然，端王爷开始闹了：“那我的呢？珠珠儿？那爹爹的呢！”
　　团子赶紧回头，伸出两只小短手，把哥哥手里的篮子抢了过来，用小肚子撅着提了两步，推给爹爹：“介个系给爹爹哒！爹爹像花一样好看，所以珠珠摘发发给爹爹！”
　　好几个武官忍不住发笑。
　　端王爷倒是不在意，立马一脸惊喜，亲亲团子小脸：“谢谢珠珠，爹爹喜欢，爹爹真开心。”
　　团子转了转小脑袋，让爹爹两边脸都亲了亲，然后回头，给了哥哥一个小眼神儿……那意思就是，还是珠珠聪明吧，幸好珠珠摘了花花，要不然爹爹肯定要闹了。
　　盛明麟立刻朝她郑重点头，表示爹爹可真是太幼稚啦！珠珠儿辛苦了！
　　一伙人在门口说了好半天话，明熙帝才伸手抱住珠珠，大家一起进去。
　　他们去得人多，收获颇丰，大小猎物都打了不少，端王爷亲手打了两头鹿，想做靴子或者褙子什么的都可以，明熙帝自己也打了不少。
　　这边正点算着猎物，那边四皇子一拨人也回来了。
　　盛明麟看珠珠正被明熙帝抱着，小手比量比量，讲述她传奇的采药生涯，不由得一笑，就自己出来看了看。
　　四皇子也收获颇丰，甚至还惊喜的打到了一头熊！
　　加上有沈凌绝和七皇子这种不知疲倦的小高手在，又有盛大威风在空中，不会放过任何一只，打到的小猎物简直不计其数，本来应该很风光的，结果被珠珠无意间这么一闹，都没人来看。
　　盛明麟没见过这种场景，很稀奇地转了几圈儿。
　　盛大威风就像一个倚老卖老的大功臣，已经在那儿拨拉着猎物，伸着爪子点菜了。
　　四皇子回头吩咐了一句：“咱们猎的，除了熊，别的牠要吃就给牠吃，父皇的也是，除了极为稀奇少见的，牠要吃就给牠吃，不用过来问。”
　　侍卫连声应了，四皇子又向盛明麟道：“你慢慢看吧，我去换了衣裳，再去看看珠珠。”
　　五皇子超激动地跟他道：“我射了一只山鸡！我射了一只山鸡！”
　　盛明麟笑道：“了不起。”
　　五皇子又继续跑着跳着跟别人说，一时间营地里热闹非凡。
　　盛明麟挺好奇，又去看了看那头熊：“熊肉好吃吗？我没吃过。”
　　这些侍卫大多家世不错，见他没架子，也挺热情，笑道：“好吃啊，可好吃了！不过今天天晚了，估计得明天才能上桌。”
　　盛明麟点了点头。
　　确实有点晚了，主要是第一天，大家都挺兴奋，所以就拖得有点晚了。
　　好在明熙帝和四皇子回来之前，已经有几拨的队伍回来，所以桌上倒也没缺了野味儿。
　　大家草草收拾了，直接席地而坐，铺了猎毡就开始吃。
　　因为明熙帝和端王爷都喝酒，一伙武将声音又超大，简直要把帐篷顶子都掀翻，珠珠很快就被吵得受不了，捂着小耳朵跑来哥哥这边了。
　　四皇子笑道：“他们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走，去我帐中。”
　　于是几人收拾了去他帐中，顿时觉得耳根子清静了。
　　盛明麟寻思着正好身在野外，把大老虎放出来刚刚好，本来他也该去的，但昨天才答应了旁人的邀约，虽然头一次应约挺重要，倒也不至于不能推，主要是吧，他想把七皇子这个憨憨带走，免得他亲眼见证了奇迹太激动，不小心说漏嘴。
　　于是他先跟七皇子道：“七哥，明天我跟他们约着去爬山游玩，你跟我去一趟吧？”
　　“啊？”七皇子道：“让沉昭陪你不行吗？我明天还想去打猎呢！？”
　　盛明麟道：“后头有得是时间打猎，你明天陪我一天不行吗？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独自出门，你们能放心吗？”
　　七皇子就答应了：“行吧行吧，我陪着你就是了。”
　　盛明麟心里有点乐。
　　跟一伙年轻人爬山游玩，这种事对七皇子来说，绝对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但他还是答应了，所以就说啊，七皇子虽然憨一点，却是真的把他当铁哥们的。
　　等两人一走，再想法子支开五、六、八皇子，四皇子就可以带着珠珠和沈凌绝和霍沉昭去了。
　　他对靠谱的四哥还是比较放心的，他们三人哪怕不带侍卫也不会有危险，等大老虎出来，就更不会有危险了，牠可是本世界最强猛兽。
　　什么叫本世界最强，不是你能看到的野兽最强，而是这个世界能做到的最强，早点遇上大老虎，廖夫人老妖怪什么的根本不够瞧。

第416章 盛大花花
　　盛明麟一边盘算着，就见四皇子举杯就口，目光了然地看过来，盛明麟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等珠珠吃饱了，睡着了，几人又坐着闲聊了一阵子，临走的时候，盛明麟才低声跟四皇子说了，四皇子只点了点头。
　　翌日，盛明麟一早就把七皇子叫到了他这边的帐篷。
　　七皇子的好处是答应了就不会抱怨，坐在那儿，仔仔细细地缠他的大弓。
　　约摸辰初（七点），便有人过来相邀，盛明麟两人便寒暄着一起去了。
　　这边四皇子不一会儿也过来了，一直等到珠珠起了床，才带着珠珠和沈凌绝和霍沉昭出了门儿，没带侍卫，只说在附近走走，让珠珠长长见识。
　　沈凌绝把珠珠背在背上，在树枝上纵跃来去，飞得很快。
　　本来在这种青山绿水之间飞来飞去，是很稀奇很好玩的，但这会儿团子惦记她的大老虎，没心思玩儿，连声道：“现债吗？珠珠叫牠出来吗？”
　　“别急，”四皇子道：“咱们找个合适的地方。”
　　几人走出一大段路，才找到一处合适的，四周的树密而高，中间还有一块空地。
　　霍沉昭侧耳听了听，附近没有人，朝四皇子点了点头。
　　四皇子才道：“珠珠，可以了。”
　　团子迫不及待地放了出来。
　　因为系统投放，并不是像空间一样，直接啪叽一下掉出来，而是表面上看似自然。
　　所以大家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一声虎啸，响遏行云，然后是分枝拂叶之声，一头兽影慢慢接近，一直到完全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居然是一头白老虎，超大！超高！
　　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看就很好摸，而且脑袋比平常的老虎要大，眼睛也又黑又大，有点猫里猫气圆头圆脑的，所以虽然超大，却并不会多么威严，很萌很可爱。
　　团子惊喜地捧着手手，眼里就差跳两颗心心出来：“哇！！”
　　大白老虎慢悠悠地一步步走近，然后下巴贴地，慢慢地凑近小主人，十分温柔的样子。
　　但即便牠下巴贴地，大脑袋还是比小主人要高得多。
　　团子伸出小手手摸了摸牠的毛毛，超惊喜的回头：“好，好软呀！大脑斧好软！”
　　大白老虎又伸出了毛毛的爪子，超大一个，团子立刻扑抱上去，两只手手张着摸了一下，小脸也埋进了毛毛里，叫：“四锅锅！”
　　四皇子上前，把她从毛爪子里拔了出来。
　　团子抓着他的手：“四锅锅，你摸摸呀！你坐债介里，大脑斧好好摸啊！漂亮锅锅！星星锅锅，你们快来摸牠一下啊！牠可乖啦，没系哒！”
　　两人试探着往前走，大白老虎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伸长爪子，大脑袋放在了自己胳膊上，看团子一直拉着四皇子坐爪子，还把另一只毛毛爪子也并了过来，眼神温柔地瞧着她玩。
　　沈凌绝两人也凑到了老虎身子上。
　　这么巨大的一只毛茸茸，一下子扑过去，全身陷进那种软滑的毛毛里，尤其脸上手上的皮肤接触到的那种感觉，哇呀呀，简直了！连霍沉昭都忍不住满足的嗯了一声。
　　团子小小一只，在毛毛垫子上打滚，激动地小脸通红，道：“牠好好看！珠珠要给牠起个名只！”
　　沈凌绝含含糊糊地道：“盛大漂亮？”
　　“不行哒！”团子小脑袋直摇：“漂亮，介系漂亮锅锅的名只呀！”
　　“那怕什么，跟大老虎重名怕什么？”
　　“不行不行！”团子还是不答应：“每个人都应该有寄几的名只！不能抢别人哒！珠珠给牠重新想个好听哒！”
　　团子开始想。
　　想呀想，想呀想，然后她拍板：“牠的毛毛系花哒，牠以后就叫盛大花、花。”
　　可能是因为身为主人的责任感，这简直就是她发“花”这个音最清楚的一回。
　　几个人都沉迷撸毛茸茸，没有对这个名字发表意见，团子就叫牠：“盛大花花？”
　　大白老虎嘴巴张开一点点，细细叫了一声：“嗯呜……”
　　几人：“……？？？”
　　几人瞬间直起了腰，面面相觑……
　　主要是这一声叫太软太夹了，一点不是真老虎那种拉风箱一样嗷呜嗷呜的破锣嗓子，跟大白老虎这体格真是不怎么搭，跟牠出现之前那种天地共鸣般的虎啸，完全不像同一只虎发出来的。
　　不过也挺好，省得吓到团子。
　　四人胡乱撸了好一阵子，简直爱不释手，直到有一只箭枝远远射来，霍沉昭反应也快，迅速抬手打开，一边扬声道：“四皇子殿下在此，那边是谁？”
　　四皇子和沈凌绝迅速站直，进入了表演状态，只有团子还在爪爪上翻滚。
　　那边，立刻便有一个爽朗的声音道：“原来是殿下，失礼失礼，臣就是一眼看到动物皮毛……”他走过来，然后一下子顿住了：“天爷……”
　　他揉了揉眼晴，又揉了揉：“这，这是啥啊！？”
　　四皇子沉声道：“牠似乎是这山林中的神兽，见到珠珠，便露出臣服之态，认珠珠为主了。”
　　那个武官目瞪口呆，根本就没反应。
　　跟他一起的几个人慢慢走过来，然后也纷纷目瞪口呆。
　　最后，是谢大将军走了过来，道：“珠珠？”
　　团子正揉毛揉得晕淘淘，坐直了道：“大舅舅？你快来。”她软着腿儿跑过来，拉着谢大将军：“牠好好摸！！”
　　谢大将军一手按着珠珠的肩，手臂平直，隐隐戒备。
　　但大白老虎根本没有反应。
　　谢大将军带来的人都胆子大，立马就有人也想过来摸。
　　结果才走了一步，大白老虎就侧头，一对大大的虎眼，带着百兽之王的睥睨，紧紧地盯着他们，他们毫不怀疑，下一刻，大白老虎就会张大嘴巴，一口咬掉他们的脑袋。
　　吓得几个人瞬间后退几步，道：“将军！”
　　团子也回过神儿来。
　　团子还是很大方的，自家的哥哥，自家的舅舅，摸一摸当然没关系啦。
　　但是不认识的人，她还是不怎么乐意地，毕竟这可是珠珠的二孩只呢！
　　于是立刻就道：“盛大花花不喜欢别人摸，几有寄几家的人柴能摸。”
　　大白老虎的眼神儿秒转温柔，头转回来，看着小珠珠，点了点头，那意思明显是主人说的对，我听主人的。
　　一伙武人脑子本来就不怎么够使，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个呆若木鸡，被震惊地回不过神儿来。

第417章 你到底爱我还是爱他
　　谢大将军对于小珠珠的神奇，虽然不知所以然，但也知道一点皮毛，再看大白老虎明显有智慧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
　　于是他很快就道：“早就听说这山林中有只巨虎，没想到居然是开了灵智的，竟能认人为主。”
　　他这么一说，后头的人登时纷纷道：“真是开了眼了，没想到那些说书的说的，居然是真的！”
　　“我刚才听着声音就知道这头老虎绝对不小，但也没想到居然是神虎啊！”
　　“真是祖宗保佑，见着神虎了！够我吹一年了！”
　　四皇子听这些人说来说去，已经无意中把故事编圆转了，才道：“那就先回去吧，大将军，我没带护卫，劳你手下回去禀报我父皇一声，也叫大家不必慌张。”
　　谢大将军应下了，派了几个人回去，余下的人也准备回去。
　　团子问：“珠珠可以骑债盛大花花身上吗？”
　　她转头问：“盛大花花，珠珠可以骑债你身上吗？”她偷偷吸了吸小肚子：“珠珠瘦瘦，珠珠不重哒！”
　　大白老虎点了点头，然后努力伏低。
　　但再低团子也爬不上去，四皇子看着都无语了，这叫什么身高两米左右，这左右得也太多了吧？
　　他早就研究过后世的‘米’了，这根本不是两米左右，不算腿儿，只说老虎身子，都快要比他高了！！
　　等等，难道说明说的身高，不连腿儿？可不连腿儿又不够两米了？也可能这种柔软物体不好算？
　　但反正珠珠爬不上去，沈凌绝跃跃欲试，道：“珠珠，盛大花花上头太滑了，你自己坐在上头有可能摔跤，我跟你一起坐好不好？”
　　团子刚点了点头，就见霍沉昭上前一步，道：“四哥陪着珠珠坐吧。”
　　谢大将军还真不知道霍沉昭也叫他四哥，还多看了他一眼。
　　这事儿吧，在场的人真要坐，还真就只能四皇子坐，沈凌绝也回过味儿来，道：“来四哥，你过来抱着珠珠，我托你们一把。”
　　四皇子应了一声，过去抱着珠珠，沈凌绝轻轻用力，两人就滑上去了。
　　盛大花花慢慢起身。
　　虎背又宽又大，皮毛非常滑，又没有地方借力，但盛大花花走得稳，倒也不用担心摔下来。
　　看着大白老虎走出来一小段儿，大家也是松了口气，团子又紧张又兴奋，抓着四哥哥的手，声音都不敢太大：“四锅锅！”
　　四皇子，“嗯。”
　　又走出一段儿，团子放松了，整个团往前一趴，脸就埋在了毛毛里，然后翻了个身，仰躺着，大声宣布：“珠珠晚上要债盛大花花上睡！”
　　四皇子双手拽着她小脚脚，含笑点头：“挺好。”
　　那边儿，明熙帝也得了禀报。
　　这事儿，今早四皇子已经告诉了他，他今天没去打猎，就是在等这一茬，但还是做出了惊奇地样子，道：“神虎？诸位爱卿随咱去看看。”
　　大家一呼啦跟着出来。
　　侍卫满营地通知，顿时，连妇人也忍不住凑在一起，出来看稀奇。
　　等了不大会儿，远远就见略矮的树木上头，露出了一点动物皮毛，有人指着：“在那！”
　　大家纷纷抬头，这边树矮，不时能看到一点，一直到走到辕门前的空地，巨虎和走在前头的谢大将军几人，慢慢出现。
　　谢大将军快步过来禀报：“皇上不必惊慌，臣观这神虎极为聪慧，能听懂人言，与寻常野物截然不同。”
　　随着他说话，后头巨虎也慢慢走近，动作还有几分优雅。
　　团子的声音道：“皇伯伯！爹爹！猜猜珠珠债哪里！！”
　　因为大白老虎太高了，头又大，所以只闻其声，根本看不见人。
　　但随着她的嚷嚷，大白老虎慢慢伏下，才看到了四皇子……众人不由齐齐吸气，下一刻，四皇子抱着珠珠滑下，施礼道：“恭喜父皇，有祥瑞降世，天佑我大盛！大盛盛世绵延。”
　　很多官员下意识跟着跪下，齐颂，“天佑大盛！盛世绵延！”
　　说完了，不止一人下意识转头，去看大白老虎，生怕这声音惊到牠野性大发。
　　但大白老虎非常淡定，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们。
　　明熙帝举步便要上前。
　　下一刻，头顶黑影掠过，盛大威风落了下来，看着这边，一副震惊到翅膀都收不回来的样子。
　　团子倒是很开心，跟牠道：“盛大威风！介个系你哒记记！牠叫盛大花花！”
　　盛大威风：“……！！！”
　　我只一会儿没回来，你就有了别的鸟……不是，老虎？？
　　牠顿时吱吱啾啾嘎嘎一通叫。
　　团子笑得大眼都弯着：“你系不系也很开心呀？”
　　众人：“……”
　　虽然咱也听不懂鸟语，但是，听着这调调儿不像开心那意思，好像骂得还挺脏。
　　明熙帝咳了一声，再次举步上前，结果没想到，从盛大威风面前过的时候，盛大威风居然十分人性化地一抬爪，把他的小臂给抓住了，又是一通啾啾喳喳。
　　聪明的大臣内心暗暗给解读……你到底爱我还是爱他？
　　明熙帝只好道：“你跟牠计较什么呢？你有翅膀，你会飞，你一翼九千里，牠只是一头老虎，牠只能在地上活动，与你没得比，你没有必要跟牠计较，是不是？”
　　正苦口婆心说着，就听后头，忽有人道：“皇上说的对，盛大威风，你名威风，你乃长兄，你有名份，应当大度才是，牠名花花，不过以色侍人，你又何必与牠计较？”
　　明熙帝：“……”
　　他转头，就见皇后娘娘和一众贵妇站在后头，似笑非笑。
　　皇后娘娘公然打趣皇爷，大臣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有端王爷并不顾忌，嘿嘿地笑道：“皇嫂说的是！”
　　但话虽如此，他还是上前，把他兄长的手臂解救了出来，一边拍着翅膀安慰盛大威风：“你是空中霸王，他乃兽中之王，你们俩各有所长，互为辅佐，都是为了我大盛安泰，国富民强，堂堂雄鸟，当着眼天下，又何必像后宅妇人一样，争面上一点宠爱……”
　　盛大威风鸟脸懵逼，半晌才发出一声：“嘎？”
　　但凡听不懂的，肯定是对的，盛大威风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
　　于是端王爷欢脱地跟他哥一起去撸毛茸茸了。

第418章 进了同类窝了
　　另一边。
　　一大早，盛明麟一干人等，便在云山脚下会合了。
　　他们所在的云山山脉很大，有近十座山峰，这边的山头在外围，山下有茶楼，山上也有佛寺，比驻扎的那座山要热闹的多。
　　明熙帝出来冬猎，带的人已经算比较上层那一拨了，而这次少年人之间的聚会，门槛更高。
　　通常来说，就是家中有爵位，父兄官位还很拿得出手，且是嫡出的顶尖公子哥儿们，年龄也是不大不小的，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个。
　　领头的就是昨天邀请盛明麟的人，定国公次子徐景曜，也就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
　　余外，还有荣国公府的小公爷张廷玉，也有谢大将军的长子，也就是珠珠的大表哥谢从渔等等。
　　虽然这里头有的人盛明麟见过，但他是头一回参与这种聚会，两边光互相介绍寒暄，就花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行人才出门，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这座山头不高，坡度也缓，台阶也都低平，倒是一处很适合文人游玩的地方。
　　一行人边走边聊。
　　如今都城中最热乎的当然还是盛明麟智擒暴徒那事儿，大家也是用这个打开话题，开玩笑让他说说。
　　毕竟这么一整个故事听下来，他什么脾气性格，肚里有多少东西，也就能听个差不多了。
　　盛明麟早有准备，就笑着给他们讲。
　　不时有人好奇追问，也有人不时打趣几句，有人感叹，有人还认真分析……咋说呢，看起来都可实诚，可真性情了，其实配合地恰到好处。
　　若盛明麟是个没心眼的，一定讲得很愉快，就连七皇子在旁边，都觉得放松。
　　当然了，就算现在，盛明麟也觉得挺舒服且过瘾。
　　因为对他来说，这种情形，差不多就是进了同类窝了，他在想什么他们看得出来，他们在想什么他也看的明白。
　　所以就说，官宦世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公子哥儿，真没几个蠢人，从小见的世面多，享受最好的资源，就算资质平平，交际上起码也过得去，要真摊上不成器的，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带出来啊！
　　一行人一边聊着，便上了山。
　　山上这间佛寺不大，已经提前隔绝了游客，只有遇到的僧人无声施礼。
　　七皇子四处溜达了一圈儿，早有性子活泼的人跟上去，与他聊着，绝不会冷落了他，徐景曜远远看了一眼，笑道：“七殿下今日倒是有兴致。”
　　盛明麟闻弦歌知雅意，笑道：“是我叫七哥陪我的。”
　　他懂他的意思。
　　一般来说，皇子不会轻易参与这种聚会，显得好像在结党营私。
　　而盛明麟主动带个皇子过来，通常是为了给自己撑场子的，比如自己身份不够或者底气不足，就带皇子过来用身份来压。
　　但聊下来明显不是，七皇子又明显不是喜欢交际的，所以徐景曜才问他一句。
　　盛明麟笑道：“徐兄有所不知，舍妹如今学武，自觉特别厉害，所以如今在我们府上，公认我是家里最弱的，但凡我一人出门，舍妹是一定不许的，所以我每一次都会叫一个高手陪着我，七哥十分宠她，便不与我计较了。”
　　徐景曜笑道：“原来如此。”
　　旁边，张廷玉好奇问：“七殿下功夫很好？”
　　盛明麟点了点头，“七哥天生神力，功夫确实很好。”
　　张廷玉问：“那，那日的暴徒功夫究竟如何？”
　　盛明麟道：“我功夫泛泛，实在说不好，只听旁人说，那人的功夫确实很高。”
　　张廷玉问：“可锦衣卫和御前侍卫，有多少能人，又何至于为一人，如此费尽心思？”他声音温和，“闹得沸沸扬扬，终究不好，咱们这样的人，也用不着靠名声，明麟说是不是？”
　　盛明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他的意思好像是认为他为了揽事儿博名声，不动用锦衣卫和御前侍卫的力量似地，所以他才好心劝他几句。
　　旁人这么想并不奇怪，也很合理，可如今，当日的情形满天飞，徐景迁过来的时候，好几个高手合力都打不过他，这传言他竟没听过吗？
　　还是说他听过，却以为那几个高手也是他的人？是小孩子？
　　两府、两人都素无恩怨，盛明麟想他应该是好意，便笑道：“当时那人蛰伏不出，搞那些事情是为了诱他出来，要不然，这人行事无法无天，功夫又高，实在防不胜防。”
　　他顿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张兄，七哥虽然年少，实力却不输成人，我等虽也年少热血，却也不敢为此误了大事。”
　　张廷玉连忙道：“说笑了说笑了，是我想当然了，世子爷别见怪。”
　　盛明麟笑道：“不至于。”
　　张廷玉看了看七皇子，又道：“改天倒是要请七殿下指教一二。”
　　盛明麟笑而不语。
　　看来张廷玉是对自己的武力值很有自信，所以才格外注意这一点。
　　可是，他虽然没有武力值，却有脑子，七皇子天生巨力，没学内息之前都能跟成人高手较量，如今学了内息，世家公子学的那种功夫，到他面前真就是闹着玩的。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旁人便也参与进来，天南地北地聊着，徐景曜明显是饱读诗书，谈吐文雅，进退有度，两人还挺聊得来的。
　　正聊着，忽听外头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中间夹杂着：“老虎！！”“快跑啊！”之类惊慌的大叫。
　　一听到老虎俩字儿，盛明麟心头一动，站起身来，然后便听沈凌绝的声音大叫道：“明麟！明麟！我们带着神虎来找你玩啦！！”
　　盛明麟：“……”
　　他走到栏杆边，往那儿看了看。
　　就见一只巨虎，几个纵跃，就到了佛寺外头，珠珠骑在牠背上，好像还在朝他招手，只是毛毛太长，看不清。
　　下一刻，沈凌绝跃上了墙头，道：“下来啊！你下来看看啊！这是山林中的神虎，我们跟四殿下和珠珠出去玩，牠一下子出现，吓得我们不轻，结果牠慢慢过来，就开始跪拜，而且听得懂人话，是神虎！！”
　　盛明麟听他说着，一边点头，七皇子已经听到了，从另一边飞也似地奔来，随奔着就直接跃上了墙头，然后惊呼：“哇！啊！！”

第419章 排名第一不可惹
　　团子叫他：“七锅锅！！”
　　七皇子难得地没立刻答应，瞪着眼呆若木鸡。
　　盛明麟回头道：“几位兄台，我看这老虎……神虎，似乎十分温驯，几位要不要随我下去看看？”
　　徐景曜皱眉道：“还是小心些，毕竟是野物。”
　　“没事，”盛明麟道：“我妹妹和凌绝他们都在，我也不大放心，我下去看看，诸位先等等也可，毕竟是刚刚收服的，多观察观察才稳妥。”
　　随说着，他就急匆匆往下走，一下楼，沈凌绝直接飞下来，抓住他胳膊又飞上了围墙，道：“你看！是不是漂亮极了！威风极了！！”
　　他一派自然，后头的张廷玉却是瞳孔一缩。
　　带着一个人，还能飞鸟一般轻巧的轻功……他梦里都没想过。
　　想想刚才他还说跟七皇子较量，顿时面色微变，羞窘不已。
　　几个人又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看那边几个人围着一头巨虎，好像一点危险也没有，便有人道：“咱们也下去看看？”
　　张廷玉道：“走！我们下去看看！”
　　他一带头，顿时大家都跟着下去了。
　　这些人见惯了稀罕物儿，对于谁家得了一件大家都没见过的稀罕物儿的情形，也比较习惯，所以哪怕大白老虎非常巨大，也不太害怕。
　　不一会儿，几个人就出来了，珠珠正欢喜得不得了，拉着哥哥的手，讲解大白老虎哪里更好摸。
　　几个人站在一起，就显得大白老虎更加庞大，一眼看过去，腿比他们的腰还粗似地。
　　一伙优雅矜持的公子哥儿们，也忍不住发出了很没见识的“哇”声。
　　盛明麟听到了，便走了过来，笑道：“这山林中，早有巨虎的传闻，只是并没听说过巨虎伤人，却没想到，竟是一头开了灵智的老虎，怪不得会如此。”
　　他转回身，道：“盛大花花，转过来给大家看看，好不好？”
　　大白老虎眼皮都没瞄他一下，团子连忙教育牠：“盛大花花，你要听锅锅的话，你系珠珠的孩只，锅锅也系你的锅锅，不听话就不系好孩子啦！”
　　大白老虎理不清这关系，但还是立马站起，转身，朝着他们懒洋洋点了点头，也算很给面子了。
　　沈凌绝唯恐天下不乱，笑着撺掇：“盛大花花，吓吓他们！”
　　团子觉得挺好玩儿，也点头，大白老虎毫无原则，于是就猛然往前一冲，巨口一张，哈了他们一下。
　　其实沈凌绝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但听到归听到，这么大的巨虎哈他们一下，也确实挺吓人的。
　　几人一片惊呼，纷纷后退，盛明麟也有点被吓到，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只手从后头推了他一把，力气居然还挺大，盛明麟一个踉跄，摔到了盛大花花脸上，差点直接跌牠嘴里。
　　大白老虎也吓了一跳，赶紧合住大嘴巴，用舌头飞也似地把他的手肘给推了出去，把嘴巴闭紧，回头看了团子一眼。
　　小矮团子根本看不见这么复杂的事情，因为沈凌绝发完了坏在笑，团子也跟着傻笑，觉得还怪好玩儿的。
　　盛明麟迅速回头，好几个人都在他身后，根本看不清是谁推了他。
　　但他还是沉了脸。
　　他年纪小，地位高，太过谦和就会显得好欺负，在任何圈子，好欺负都不是一件好事。
　　惊慌过后，大家已经迅速回神，也不由得互相看着，毕竟他们虽然没看到有人推他，但盛明麟忽然跌出去，又回头找人，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盛明麟草草看了一眼大家的神情，没发现是谁，就一言不发地转回了身，跟珠珠道：“这样不对，珠珠儿，不要听星星哥哥的话。”
　　团子吓了一跳，赶紧闭住嘴，大眼瞅了瞅他，看哥哥是认真地，立马乖巧道歉：“对不起呀，珠珠不系故意哒。”
　　几人当然是连忙说没关系。
　　然后才有人问：“殿下，这真的是山林中的神虎？”
　　团子点头：“是呀！”
　　有人道：“殿下，牠为什么只听你的话？”
　　团子道：“因为牠系珠珠的孩只呀！”
　　大家轰然一笑，霍沉昭上前一步，给大家解释了几句，众人纷纷赞叹：“这也太神奇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万万不敢相信啊！！
　　团子美滋滋。
　　然后她忽然看到了谢从渔，立刻跑过来，抓着他的手：“表锅锅，你来摸摸呀，盛大花花可好摸啦！”
　　谢从渔含笑上前，然后便有人道：“殿下，我也可以摸摸吗？”
　　团子吓了一跳。
　　她为什么非要来找哥哥呀，还不是因为有好多老大人想摸她的盛大花花！
　　于是团子吱吱唔唔地道：“不，不可以乱摸哒，盛大花花凶凶，牠会咬人哒！”
　　说完了谎十分心虚，迅速扭开脸，抠着小手手。
　　大家又不敢拆穿她，只能纷纷道：“哦，那我不摸了，我害怕。”
　　珠珠可以说是明熙朝排名第一不可惹之人。
　　她打小就是皇上皇后的眼珠子，皇子们在她面前都得软着哄着，端王爷又是个宠女狂魔，软的硬的撒泼耍赖样样来得，她自己年纪又小，讲不通道理，所以大家是真不敢惹她，一句话说不合适，她去皇上面前一哭，别说他们了，他们的爹也得吃挂落儿。
　　所以珠珠不让摸，大家哪怕好奇极了，也纷纷知趣地假装害怕不摸了。
　　谢从渔老神在在，他是自家人，回头关起门来怎么摸不成？
　　于是他也道：“我也好怕，我还是不摸了吧！”
　　结果团子立马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骗人的，温柔劝他：“你别怕呀，盛大花花好乖，不咬人哒，你摸吧，你要勇敢！珠珠会保护你哒。”
　　谢从渔没办法，就笑着摸了一下，团子仰着小脸儿，眼儿亮亮：“是不是超软，超好摸？”
　　谢从渔：“……”
　　这会儿他太夸张，就等于拉仇恨，但谁舍得让小表妹失望呢，所以他还是笑道：“是啊，真是超软超好摸，珠珠真棒。”
　　旁人十分羡慕，看向盛明麟。
　　本来开个玩笑也行的，但看盛明麟脸上只有礼节性的微笑，就知道刚才的事情他这儿还没过去。
　　本来么，这么大的老虎，刚收的，谁知道会不会野性未除？把他往老虎嘴里推，这不就是想要他的命？
　　多大仇？
　　所以，到底是谁推的啊？？

第420章 翻脸不认人的盛大花花
　　盛明麟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沈凌绝和霍沉昭。
　　沈凌绝是京城小王爷，虽然年纪小，可要是按规矩，就算他们的爹见了他都得见礼，大家自然客气得很。
　　霍沉昭虽然在众人眼中是依附于端王府，但他自己本就是神医，又有侯爷爵位，同样不可小觑。
　　于是几人寒暄着，七皇子就欢脱地跟珠珠玩大老虎去了。
　　对七皇子来说，摸毛毛什么的都是小事情，骑老虎才真叫一个爽，他直接抱着珠珠，绕着佛寺跑了几个来回，一边不住地催：“快一点，盛大花花，你没吃饭吗？能不能快一点？”
　　大白老虎：“……”
　　聪明的大老虎也被刺激到了，开始狂奔。
　　但老虎什么的，牠不是马儿，奔起来背会一屈一弓，根本坐不住，于是远远便听到七皇子大呼小叫，杂着团子的小细嗓子，搞得大家都没心思说话了，盛明麟也不放心，忍了两圈还是道：“昭哥昭哥，你快把珠珠抱过来！让七哥自己玩就行了，再摔了她。”
　　结果霍沉昭去了，不一会儿，连着七皇子一起带了回来，憋着笑道：“珠珠不在，盛大花花就不让骑了，也不让人摸。”
　　盛明麟：“……”
　　他忽然就明白了，盛大威风和盛大花花的说明书里，为啥一个是“忠心”，一个是“绝对忠心”了。
　　盛大威风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虽然听珠珠的话，但若是混熟了也能听听别人的话，也会跟别人玩，还能自己交朋友。
　　但盛大花花，估计只听珠珠的，珠珠不在，立马翻脸不认人。
　　也挺好。
　　盛明麟叫僧人斟了清水来，吹凉了喂珠珠喝了，团子咕嘟咕嘟喝了一杯半才停下，偎在他身上，道：“锅锅，珠珠饿啦！”
　　徐景曜连忙道：“我叫寺里备了素斋，现在叫人传上来吧？”
　　盛明麟笑道：“多谢徐兄。”
　　于是素斋不一会儿就送了上来，味道还算不错，一边吃着，七皇子还问：“盛大花花不用喂？”
　　盛明麟道：“牠吃肉，怎么喂？”
　　张廷玉笑道：“我养过老虎，虽然是寻常老虎，但也知道一点……老虎这种东西，要喂就一定要喂饱，吃得非常多，但是喂饱了之后，可以十几天不喂。”
　　七皇子便问：“十几天不喂？那老虎不饿？”
　　张廷玉道：“牠似乎确实不饿，我听人说，老虎脾胃与人类不同，牠们是吃一顿饱的，然后慢慢地克化，能撑许久……但是吃得确实多，我养的那只，也不算体型多大，能吃大半头羊。”
　　七皇子问：“还吃什么肉？”
　　“很多都可以，鸡鸭牛羊猪都成，鹿肉之类的野味当然也可以，只要是肉就行，但是有一点，牠的牙……”他用手做了个手势：“咬东西很厉害的，所以喂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两人聊得还挺热乎。
　　珠珠一上午过于兴奋，吃完没多大会儿就开始犯困了，大家便也没多耽搁，准备回去。
　　沈凌绝和七皇子连动嘴加动手，抢了半天，商量由谁抱着珠珠骑盛大花花……结果根本没用，珠珠睡着了没发话，盛大花花不让骑。
　　于是大家只能腿着，大白老虎慢慢跟在后头，守候着牠的小主人。
　　牠太高了，大家总觉得被笼罩在阴影里头，心里发毛，走得更快，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营地。
　　盛明麟跟众人告了别，把珠珠放回去睡觉，大白老虎就在端王府的帐篷前卧下，舔着大爪子，挺悠闲的样子。
　　外头不时会有人来看，但是大白老虎堵着门，他们也不敢靠太近。
　　端王妃派人过来传话，那小太监根本不敢接近，也不敢大声，摆着随时逃走的架势，在外头颤声颤气地道：“世子爷，世子爷……”
　　得幸亏霍沉昭耳朵灵听见了，盛明麟才出来，太监软着腿施礼，道：“世子爷，王妃娘娘说，让你找个地方，然后去找傅大人，搭个大帐篷，好让盛大花花在里头住，别叫牠在里头乱转，吓得大家都不敢出来玩了。”
　　盛明麟连忙答应下来，就叫霍沉昭守着珠珠，他们出来转了转，在边上找了一处空地，叫人搭一个简易的帐篷，顺便把他们住的帐篷也移过来，珠珠到晚上，肯定得闹着跟盛大花花睡，到时候他们也可以分出一个人，陪着珠珠。
　　睡在毛茸茸身上，那滋味想想就挺美的。
　　这边还搭着，珠珠就醒了，然后她想起来，还有一个人没炫耀，于是叫人：“荔枝姐姐，你把大意锅锅和小意记记叫过来，一起看盛大花花。”
　　荔枝连忙应下，打发人去了。
　　结果小厮过去一看，就见几个人正拖着抱着程家兄弟往外走，小厮连忙问：“这是怎么了？”
　　他穿的是端王府下人的衣裳，侍卫不敢敷衍，连忙道：“他们好似发了什么急症，怕度给贵人们，所以只能先移出去。”
　　小厮一惊，就见程家兄弟昏昏沉沉地样子，脸上还有很多红点。
　　小厮不敢离太近，转头就跑，赶紧跟主子说了。
　　团子一听就急了：“那怎么办呀！珠珠去看看！”
　　霍沉昭道：“珠珠别急，我过去看看，珠珠不要离开帐篷，让盛大花花看着你。”
　　他随说着就站起来，快步去了，一伙侍卫把人都快抬出辕门了，见霍沉昭追上还有些不乐意，毕竟他们是要担责任的。
　　霍沉昭只能道：“小公主殿下十分关心这两人，你们让我看看，若是能度人的病症，我自然不会强要他们留下。”
　　侍卫不敢拒绝，只能叫他把脉。
　　霍沉昭瞧了一瞧，便道：“不是病，也不算是毒，应该只是接触了一种花，起了风疾。”
　　侍卫施礼道：“小侯爷，咱们也是奉命行事，就算是风疾，也是要先移出去的。”
　　霍沉昭想了想，便道：“这样吧，我们刚把帐篷移到了边角处，离大家的帐篷有一段距离，你们把他们抬到那儿去，我请世子爷跟皇爷禀报一声，不会连累你们的。”
　　侍卫一听这话便放了心，连忙道：“是。”
　　他们赶紧把两人抬了过去。
　　那边帐篷还没弄好，两人一抬过去，盛明麟还吓了一跳。
　　听着霍沉昭说了，盛明麟心里就有数了，准备先过去跟皇上说说，霍沉昭便低头诊治。
　　这在后世，其实就是过敏，看起来吓人，又起疹子又发烧，其实不难治，也并不会传染。

第421章 珠珠要救漂亮锅锅
　　霍沉昭很快就发现不对了。
　　他用了药，发现效果不大，程家兄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几乎要窒息，刚才看明明还没有那么严重。
　　霍沉昭一下子明白了，急叫人：“跟明麟说，拿两套他们的衣裳过来！从里到外都要！”
　　一边就招呼沈凌绝和七皇子帮忙，给他们脱衣裳，又赶紧吩咐人备水给他们擦洗。
　　盛明麟走到半路得报，本来想叫人去他们的帐篷拿的，可转念一想，既然是衣服有问题，余下的也未必没有问题。
　　于是他直接就近去了徐景曜那儿，借了一套衣裳，还拜托他帮忙找一套五六岁小孩的衣裳。
　　徐景曜虽不知为何，仍是迅速应下了，道：“荣国公府四少今年七岁了，我打发人去借一套，一会儿便给你送过去。”
　　盛明麟谢了，道：“我们搬到边角了，徐兄差人悄悄送过来就成。”
　　徐景曜就明白他不打算宣扬了，立刻应下：“好。”
　　盛明麟索性就先回去了，毕竟只要这病不度人，他拦一个人下来不算什么大事，回头跟傅大人说一声就成，根本不必惊动皇上。
　　主要是这事儿也不宜闹大，要不然，一来，程大人丢脸，二来，闹大了皇上处置起来就不可能轻，对程重锦本人也不好。
　　但因为程家兄弟情况紧急，几人都在帮忙，一时就没回去找珠珠。
　　小珠珠在家等呀等，等呀等，就是不见回来，终于等急了：“他们系不系肘丢啦？珠珠要去救他们！珠珠要救大意锅锅和小意记记！珠珠要去救漂亮锅锅！”
　　她奋力爬呀爬地，居然真爬到了盛大花花脑袋上：“盛大花花，我们肘！”
　　盛大花花站起来就走，荔枝几人只能跟上。
　　但遍地都是帐篷，长得都一个样儿，有的挨得近，盛大花花过不去还得绕一下，三绕两绕地，别说珠珠了，就连荔枝也找不着地方了。
　　而且神虎在外头，好些人不敢出来，也找不着人问，绕了好几圈儿，团子也急了，有点想哭，“珠珠迷路啦，肿么办呀，漂亮锅锅还债等珠珠去救他……”
　　荔枝连忙安慰她：“主子别急，咱们找个侍卫问问。”
　　团子坐得高看得远，一听到侍卫，立刻东张西望，就看到了远处几个巡逻的侍卫，指挥：“盛大花花，那！”
　　大白老虎一个腾跃就过去了，那几个侍卫险些当场吓瘫。
　　然后就听团子大叫：“侍卫叔叔！帮帮珠珠呀！”
　　几个侍卫一抬头，就见大白老虎头顶上，坐着红袄团子一只，坐在王字的左边边，两只小腿腿垂下来，一手还攥着老虎耳朵，看着真是小小一只，大白老虎怕她跌下来，一直歪着大脑袋，一大一小瞧着都很萌。
　　侍卫缓缓崩直了腿儿：“小殿下安，不知道小殿下有何吩咐？”
　　团子道：“珠珠想找漂亮锅锅，呜呜，大意锅锅和小意记记的手手脚脚都断啦，漂亮锅锅去治，然后漂亮锅锅也不见啦，珠珠出来找他，肿么找也找不到，珠珠迷路惹……
　　侍卫也不敢怠慢，但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找都没地方找。
　　好在他们知道端王爷在哪儿，于是直接就把团子带到端王爷那儿去了。
　　那边君臣一群人正在闲聊，一听这事儿，连明熙帝也出来瞧了瞧。
　　盛大威风正好在皇帝帐篷门口，叫人给牠剥核桃吃，团子坐在盛大花花头上，难得跟盛大威风差不多高。
　　盛大威风一眼看到主人来了，立马殷勤地凑过来，把嘴里刚接到的一瓣儿核桃献给主人。
　　团子眼泪汪汪，根本没看到核桃，扶着牠的嘴跟牠道：“盛大威风，漂亮锅锅不见啦，你快减帮珠珠找找。”
　　盛大威风连忙狂点头，翅膀一展就飞上了天空。
　　端王爷过来张开手臂，盛大花花慢慢地低头，团子就从虎脸上滑了下来，在虎嘴那儿还弹跳了一下，然后才滑到了端王爷怀里。
　　团子觉得有一点点好玩，回了回头，有点想申请再玩一次，但想到丢了的漂亮锅锅，又转回来，一把抱住端王爷的脖子：“呜呜呜！爹爹！漂亮锅锅不见啦！”
　　“乖宝不哭啊，”端王爷哄着：“怎么了？”
　　团子眼泪汪汪，又说了一遍。
　　明熙帝一听：“什么手脚断了？怎么回事！？”
　　端王爷知闺女甚深，倒不惊慌，就问：“珠珠儿，这是谁说的？”
　　团子手手往后一指：“花生。”
　　花生赶紧上来磕头：“回皇爷，王爷，方才小主子想叫程家兄弟过来看神虎，小的就去找，结果走到他们帐篷前头，却恰好看到他们突发急病，要被侍卫们移出去，小的赶紧回去禀报，小的大胆，说了一句臆测，说这兄弟俩病得蹊跷，好像是被人动了手脚，大约主子是误会了这句话？”
　　他顿了一下，又道：“然后霍少去看，一去不回，正好世子爷也不在，我们小主子就着急了，出来找，然后迷路了没找到。”
　　明熙帝问：“程家兄弟？”
　　花生道：“小的不知是哪府的少爷，只知他们名字叫程重锦、程重意。”
　　程风起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请罪：“正是臣那两个不肖子，也不知怎么，竟惊动了殿下。”
　　明熙帝冷冷道：“他们本就身有恶疾？？”
　　程风起哪敢认这个：“绝无此事，臣万万不敢。”
　　明熙帝就不说话了，摆摆手：“那你回去看看吧。”
　　程风起连连请罪，退了出去。
　　端王爷道：“这老程做事，越来越糊涂了。”
　　旁人也道：“程家兄妹的事情，连臣也略有耳闻，实在是闹得有点不好看了。”
　　明熙帝冷哼。
　　不管有多少深仇大恨，在皇家猎场动手就是作死！
　　他这一哼，大家也不敢说话了，团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急道：“你们还没有帮珠珠找漂亮锅锅呀！他都找不到啦！”
　　端王爷连忙哄她：“没事儿珠珠，漂亮哥哥估计是找了个方便的地方给程家兄弟治病呢，爹爹带你去找找。”
　　他朝他皇兄示意了一下，就抱着珠珠出来了，大白老虎慢悠悠跟在后头。
　　盛大威风一直在空中徘徊，见他们出来，才停下来，然后异常积极地一通啾啾喳喳，爪子还抬起来，指了一个半圈儿。
　　端王爷一下子就懂了牠的意思：“别别！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不许掀帐篷。”
　　盛大威风不服气的嘎嘎几声，端王爷强调：“不许，珠珠儿，跟牠说不许。”
　　团子立刻跟牠道：“不许。”
　　盛大威风默默点了点鸟首，然后也跟在了后头，结果就看到后头还有一个盛大花花。
　　盛大威风一对鹰眼贼忒兮兮地瞄了瞄，直接大摇大摆地挡在了大白老虎前头。
　　大白老虎不急不抢，慢悠悠跟着。

第422章 白茶大老虎
　　过了这段窄路，路宽起来，大白老虎就想往前走。
　　然后盛大威风直接双翼一展，路多宽牠挡多宽，路窄地时候就略微收一收，反正一点缝儿也不留，别说老虎了，老鼠都休想过去。
　　就在盛大威风得意洋洋的时候，大白老虎忽然“嗯呜呜”地叫了一声。
　　团子被爹爹抱着，一回头，就看到盛大威风挺着肚子，一脸嚣张地乍着翅膀挡在路上。
　　团子连忙道：“盛大威风，不许欺负大花花，你们全都系珠珠的孩只，你们要做好朋友，要像珠珠跟锅锅一样，要不然就不系好鸟鸟啦……”
　　盛大威风默默收起了翅膀。
　　大白老虎慢悠悠走过来，歪头头，嗯呜呜叫了一声，声音比猫还软还夹。
　　团子连忙安慰牠：“大花花，你别难过啦，要系盛大威风欺负你，你就跟珠珠说，珠珠会给牠讲道理哒！”
　　盛大花花细声细气，还点头，乖巧极了：“嗯呜。”
　　连端王爷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这白茶大老虎，简直了，盛大威风这个憨憨，绝对不是牠的对手啊！！
　　而且说真的，圆毛动物，就是比扁毛动物手感好啊！巨大毛茸茸啥的，谁不想摸摸呢？
　　一行人一路找了过去，跟一路打听着过来的程风起几乎是同时。
　　进了帐篷一看，众人正忙忙碌碌，有熬药的有烧水的，程家兄弟已经被换好了衣裳，但仍旧昏迷不醒，面上也是红通通满是小疹子。
　　盛明麟回身施礼：“爹，程大人。”
　　端王爷道：“怎么样？”
　　本来若是盛明麟独自面对程大人，自然要说的客气些，但有他爹在，他当场少年意气了，道：“好几次险些窒息！若不是珠珠恰好派人接他们来玩，任凭侍卫抬出去的话，不等到山下，便会窒息而死！”
　　他拱拱手，语带嘲讽：“程大人家大业大，想必不稀罕这两个儿子，还请不要怪明麟多事才好。”
　　程风起连连苦笑：“世子爷别说这话，我实在当不起，这……我当真不知。”
　　盛明麟诧异地道：“程大人竟忙碌至此？”
　　程风起：“……”
　　端王爷假意喝斥：“好了明麟，就你话多！程大人，我们先出去，帐篷小，别挡着他们诊治。”
　　程风起看向两个儿子，眼中含泪，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出去了。
　　端王爷便劝他：“此事，程大人还是要好生查查才是，这事也许是意外，但后宅之事传得沸沸扬扬，终究不是什么好事……纵是宠爱女儿，也不能疏忽了德行教养，本王宠女儿从没输给谁，却也不会不教她规矩礼数，程大人你说是不是？”
　　端王爷随说着，拍了拍他的肩，程风起苦笑着连连应声，端王爷又道：“令郎只怕不会那么快醒，程大人不如先回去检查帐篷，瞧瞧令郎的衣裳，看是不是还有沾到东西的？”
　　程风起神色十分复杂，拱了拱手，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便走了。
　　团子小声问他：“爹爹，他系坏爹爹吗？”
　　端王爷笑了一下：“他啊，多坏倒也谈不上，只能算一个笨爹爹罢了。”
　　团子问：“笨爹爹？”
　　端王爷点了点头，抱着闺女又进去了，简单给他们解释了几句。
　　程风起这个人呢，性子十分刚正，否则的话，朝廷都好几次清洗了，他为何能留下还能提拔？还不是因为他性子刚正，独来独往，不跟人拉帮结派？
　　而且他，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工作狂，他做事极为认真严谨，喜欢亲力亲为，所以经常大半夜还在衙门忙，有事休沐都不休，所以家里的事情，他若是不太了解，也不奇怪。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大家都知道他娶了延安侯的女儿，但很少有人知道，延安侯当年救过他的命。
　　所以，虽然他家里的事情，端王爷并不清楚，但不用想就知道，若是程碧玉有老侯夫人护着，他确实不会违逆老侯夫人的意思。
　　程风起已经一跑小跑，回了自家的帐篷。
　　他手都在发着抖，连礼数都顾不上了，直直闯进了程碧玉的帐篷。
　　程碧玉正在吃点心，吓得尖叫一声，看清是他，才放了心，嗔道：“爹爹！你干什么啊！”
　　程风起直直地盯着她：“是不是你给锦儿意儿下了药？”
　　程碧玉脸色一变，随即道：“什么下药？我不知道。”
　　但程风起是从刑部一路升上来的人，经手过不少案子，对这些表情的微妙变化，十分敏感，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惊怒交加：“你为何如此！你怎能这样！！他纵有千般不是，也是你的庶兄！这，这是两条人命啊！！”
　　程碧玉抬手就掀翻了小桌，尖声道：“你护着他？你居然为了他骂我？不过是两个不要脸的庶子！”
　　她用帕子捂住脸，一下子哭了起来：“娘不在了，外公也不在了，你就看着他们欺负我，如今还二话不说就要栽个罪名给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啊！我不活了，我要去找娘亲，反正在这世上也没人疼我了……”
　　程风起嘴唇都在发抖，半晌才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皇上的猎场？你做出这种事，是要害死全家啊……”
　　程碧玉平时祭出那句话，万用万灵，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不管用了，顿时恼羞成怒：“你就会危言耸听！我找舅舅去！！”她抬身就走。
　　程风起急抓住她手臂：“你还敢闹！这里不是家里，不能由着你胡闹……”
　　程碧玉骄横惯了，下死力一下子挣开手就哭哭啼啼地跑了。
　　老侯夫人没来，只有延安侯夫妻来了，这会儿侯爷也不在，只有侯夫人在。
　　程碧玉一路哭着过来，一进去，便哭道：“舅娘！我爹又骂我了！呜呜呜……”一边说着，就哭倒在了侯夫人怀里。
　　侯夫人坐得端正，一动不动。
　　她真是烦透了这个看不出眼色的外甥女，连面上的情份都装不出来了。
　　老侯夫人疼爱她，连她的女儿都越过去了，偏偏她还不知道个谦让，给她什么她都拿得心安理得，待她的女儿呼来喝去的，一个外孙女，拿侯府当自家，天天来不说，名声还差，连她的女儿都影响了，婚事难成……谁会喜欢这样的外甥女？
　　只是平时不得不装一下。
　　可今天的事儿，她也听说了。
　　这个程碧玉，没有亲娘教，老侯夫人又一昧宠着惯着，不教导她，果然闯出祸事来了。
　　在皇上的猎场上加害庶兄，这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偏偏人家有贵人相救，还把事情闹到了御前……她完了。

第423章 把孙女养废了
　　侯夫人一言不发。
　　程碧玉本来就是来告状的，又不是真哭，很快就察觉到不对，撑起身来：“舅娘？”
　　侯夫人冷冷地道：“你要死，自己去死，别连累了我们。我们经不起你连累。”
　　程碧玉惊呆了，连生气都忘了，喃喃地道：“你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侯夫人气恨交加，压着嗓子吼她：“你舅舅他只是一个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太仆寺员外郎！从五品的芝麻官儿！！这满场子多少贵人，我们惹得起谁？若不是这一次出猎，随行车马要太仆寺打理，我们根本就上不了随行名单！”
　　“来之前我千叮万嘱，到了地儿你乖巧一点，夹着尾巴做人，若是好运气结识个贵公子，还能成一桩好姻缘……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在这种地方害人，你这不是作死是什么？你真觉得你爹那点官位，经得起你折腾？你不想活，别拉着我们啊！我们招谁惹谁了！嫁出去的闺女还要操两辈子的心！”
　　程碧玉不服气：“是程重锦自己到处勾勾搭搭，男女不忌，我看不过去怎么了？我也是怕他玷污了门楣！谁还能为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跟我爹对上不成？我爹可是吏部尚书，百官之首！”
　　她顿了一下，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再说了，他们有什么证据？这种野地里，什么花没有？引出风疾有什么稀奇的？听说小公主采到的那种金茶花，世上从未有过，说不定他就是因为这种花……”
　　侯夫人听不下去了，一把把她的手从膝上拨拉开，咬了咬牙根，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能口无遮拦到这种程度。
　　她是个聪明人，她不敢不扇，人人都看到她进了他家的帐篷，她不表露些什么，到时候皇爷追究起来，他们也要受连累！
　　程碧玉被她打蒙了，然后就气疯了，尖声道：“你敢打我！你这个贱货！外祖母和舅舅不在，你竟敢这么对我！我非得告诉舅舅休了你这个贱货……”
　　侯夫人气极反笑，直接挥手，好几个人上去，直接把她捆了起来，堵住了嘴。
　　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一天天把什么小妇养的，什么贱货什么狐媚子挂在嘴边上，这样的姑娘谁家敢要？
　　老夫人啊，是真的把这个外孙女给娇惯废了！
　　她直接叫人：“来人，把她送回程家的帐子去，让程大人管好她家的闺女，别放出来胡乱咬人！”
　　出门在外，他们地位又低，没带几个人，丫环力小，好不容易才把人拖回去，她还不住地挣扎，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程风起正带着人检查着帐篷，总不能让儿子一直待在端王府的帐篷里。
　　他对这个女儿，也是寒心了，所以连追也没追，他想让她明白，做了这种事，就算侯府也救不了她。
　　乍听说，居然被捆着回来了，程风起赶紧出来。
　　就见侯府的丫环，站在帐篷门口，十分粗鲁地把她往里一推，咣得一声响。
　　丫环回头道：“大人，我们夫人说了，请管好贵府小姐，别再让她出门了。”
　　话虽如此，程风起毕竟官位摆在这儿，丫环又上前，小声道：“程小姐要把贵府少爷这病，栽赃到小公主采的金茶花上头，大叫大嚷，我们夫人也是不得已。”
　　程风起脸都白了，挥手让她下去。
　　他一时周身发冷，站在原地定了定神，才掀帘子进去。
　　程碧玉被捆着扔在地上，两个丫环正哭着解绳子，而程碧玉满面愤怒，唔唔地不知道在骂什么。
　　程风起一看这架势，她是真的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有错。
　　他面色一冷，一下子就下了决心，脸上泪痕未干，声音却沉沉，道：“不要解，嘴也要堵严实，你们两个，看好了她，不可让她发出半点声音，更不可让她出门，若出了闪失，本官定取你们性命！”
　　两个丫环吓的脸色发白，连连应下，再也不敢解绳子了。
　　程风起转身，抹了一把泪，就去明熙帝面前请罪了。
　　他跪在帐篷外头，明熙帝一直没有理会，他就一直跪着。
　　这种事情，既然闹开了，就不能轻拿轻放，必须杀一儆百。
　　因为若是这样的人不处理，大家发现，原来在皇上的猎场上害人都没事哦！
　　下次谁还会心存敬畏？
　　这么多家人正住在一起，这件事儿，自然是瞬间传遍了猎场。
　　此时，好几家的帐篷里，都在与长辈说起盛明麟，尤其是跟他见过面的几位公子。
　　徐景曜评价他：“博览群书却锋芒不显，与人应对游刃有余，胸有丘壑、洗练从容，不像个半大孩子，也并非寻常早慧之人那样明亮，反而温润得很，就像在朝堂上历练过十年一般。另外，七皇子殿下，沈凌绝、霍沉昭与他相处时，明显是以他为首，且关系极为亲近。”
　　定国公诧异：“他居然如此优秀？”
　　徐景曜点了点头。
　　要知道，他在见面之前，对盛明麟印象并不好。
　　为什么呢？
　　因为盛明麟对付的那个人，名字叫“徐景迁”啊！！
　　虽然真的只是凑巧，但徐景什么，一听就好像跟他们家有啥关系似地，所以在那莲花落儿唱起来的时候，真有不少人半开玩笑地问过他。
　　但见过之后，他立刻就释怀了。
　　他相信在那个时候，盛明麟用这种方式，绝对是没有别的办法才只能用这种法子的，因为盛明麟绝对很明了这个法子的利弊。
　　所以，只是凑巧被波及到，他就不会放在心上。
　　定国公道：“但今天的事情，他做得却不甚好。”
　　徐景曜道：“不，这是意外，绝不是明麟授意的。明麟来找我借衣裳时，还与我说，莫要声张。”
　　定国公对儿子还是很信任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既然聊得来，便借这个机会多相处相处。”
　　徐景曜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上午小殿下带着神虎过来时，有人推了明麟一下。”
　　看定国公看着他，他才详细说道：“明麟站在我们最前头，本来是想让神虎动一动，好打消我们的惊惧。但沈凌绝开玩笑，让神虎吓我们，神虎便扑过来一张嘴，然后就有人推了他一把，把他推进了虎嘴里，但我没有看到是谁，只是，当时在那个位置的，是我、张廷玉、和许琛。我一时猜不出是谁。”

第424章 一样一样多的爱
　　定国公眉头紧皱，徐景曜又道：“明麟也回头看了，但是今儿明麟来找我借衣裳，明显是想与我结交的，应该没有怀疑过我。”
　　定国公点了点头：“端王爷聪明绝顶，又极有分寸，皇爷拿他当儿子养，是不会倒的，若盛明麟如你所说，那端王府必定长盛不衰，好生结交吧。”
　　徐景曜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荣国公也正在与张迁玉说着这事儿。
　　比起定国公父子的平和，荣国公父子两个下处，便似上下级一般。
　　荣国公性子暴烈，张廷玉在他面前，丝毫不敢造次，把见面情形细细说了，又道：“神虎刚过来时，我们在盛明麟后头，我似乎看到，长信侯府的许琛，推了他一把，当时盛明麟踉跄了一下回头，但他没有看到是谁。”
　　荣国公道：“竟有这种事？那许琛真是好大的胆子！”
　　张廷玉默然，荣国公又道：“你看有合适的机会，便把此事透给盛明麟，卖个好。”
　　张廷玉应了。
　　等从他爹的帐篷出来，进了自己的帐篷，有人守在门口，心腹小厮才凑过来，小声禀报：“小公爷，程重锦醒了，刚醒，小的刚瞧了回来。”
　　张廷玉问：“可有人瞧见你？”
　　“没有，”小厮连忙跪下道：“小的很小心的，而且很多人偷偷过去看神虎，小的也假装是去看神虎的，并没有人注意到小的。”
　　张廷玉嗯了一声，又道：“程碧玉呢？”
　　小厮道：“程小姐被捆着放在帐篷里，程大人正在御帐前跪着，还没说如何处置。”
　　张廷玉又嗯了一声，召手让他近前，低低地道：“让小桃想办法弄死她，伪装成自尽。”
　　心腹吓坏了，连忙跪下：“小公爷，小桃没有暴露啊！那霍沉昭医术神乎其神，据说几能起死回生，万一被他看出什么，或者救了回来……”
　　张廷玉沉默了半晌，神色阴郁，摆手让他退了出去。
　　那边，
　　程重锦确实已经醒了。
　　他其实大半的时间，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昏昏沉沉。
　　他能感觉到霍沉昭把他救下，能感觉到有人在给他换衣裳，他喃喃地说着谢谢，又求他们先救弟弟……他以为他说了，可其实，听在盛明麟等人耳中，不过是几声含糊呓语而已。
　　等换了衣裳，又服下药去，热度褪了，程重锦终于慢慢醒转。
　　霍沉昭也不用针，只用手依次按压着他几个穴位，然后才把他拉了起来，双手扶着他。
　　盛明麟接了后头的粥，直接凑到他唇边，程重锦下意识双手接过，就慢慢喝了下去。
　　盛明麟一手按着他的肩，一字一句道：“程重锦，你听我说，你早上得了风疾，侍卫要把你们兄弟送出去，正好珠珠想找你们玩，所以把你们截下来了，但之后事情不小心闹开了，皇爷已经知道了，现在你爹正在御帐前请罪，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所以你现在赶紧过去，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程重锦刚刚醒来，颇有些应接不暇，也来不及道谢，消化了一会儿，点点头。
　　盛明麟叮嘱：“什么都不要说，不是时候，这就是一个意外，懂吗？”
　　程重锦点头：“我明白的。”他看了看弟弟：“小意？”
　　霍沉昭道，“他没事，只是要晚一些醒。”
　　程重锦点点头，深揖一礼示谢，然后便强撑着过去了。
　　这事儿已经闹开了，就只能这么办了，他醒过来，也必须第一时间过去。
　　要不然，若是因为他，而令程大人受伤或者如何，那就是不孝。
　　又或者皇上因此杀了程碧玉，那他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外人是不会管他是不是无辜的。
　　因为珠珠不放心，所以端王爷也一直没走，就坐在后头给闺女当人肉椅子，端着珠珠小手儿抛着玩。
　　珠珠倒是瞪着俩大眼，一直安静看着事情进行，直到程重锦走了，才小声问：“珠珠系不系做错事情啦？”
　　端王爷都乐了：“你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了？”
　　团子歪头头：“不几道呀！但系锅锅……就系锅锅……”
　　她努力想表述出那种感觉：“锅锅平时都慢慢的，笑笑的，”
　　她小脑袋悠了悠，努力模仿那种从容的表情：“就，呐样呐样哒！可现债，锅锅不慢慢也不笑笑惹，都，介样介样啦！锅锅肯定不会做错系情，那肯定系珠珠做错系情啦！”
　　盛明麟也被逗笑了：“没有，珠珠没有做错事情，是别人做错事情了，只是因为大意锅锅的爹爹，在外头跪着，所以，哥哥就赶紧让大意锅锅去救他的爹爹了。”
　　团子恍然点头，“哦！”
　　盛明麟出去问了问：“什么时辰了？”
　　下头回道：“世子爷，刚过了申正三刻（16:45）”
　　盛明麟恍然：“怪不得我都饿了。”
　　他问他爹：“我们在哪边吃饭？”
　　端王爷懒洋洋道：“叫人跟你娘亲说一声，我们在这边烤肉吃好了。”
　　盛明麟应了一声，就出去吩咐。
　　团子道：“可系小意记记还没醒呀？”
　　“没事，”霍沉昭道：“一会儿摆上饭来，他就该醒了。而且他这会儿也不能吃烤肉，我会叫人给他煮面的。”
　　团子点了点头。
　　端王爷站起来笑道：“其实这个点儿，倒是刚好。”
　　明熙帝不是磨矶的人，估计晚饭之前就会把这事儿了结，所以程重锦跪不了多大会儿。
　　他就挟着闺女出去看了看。
　　大白老虎卧在帐篷一边，盛大威风杵在另一边，一鸟一虎之间离得很远。
　　直到看见两人出来，两宠才同时动了，盛大威风这么短的距离还动用了翅膀，呼得一下带过来一阵风，而且脚下没刹住，差一点把端王爷父女俩人给滑铲了。
　　大白老虎却很从容，动作舒缓而优雅，于是迅速后退的端王爷两人，就跌到了牠背上。
　　团子猝不及防，眼都被土迷了，伸手就想揉眼睛，盛明麟一回头看到了，赶紧阻止：“别动！”他稍微给她扒了扒眼皮，猛得吹口气，眼泪冒出来，才把灰尘冲了出来。
　　盛明麟回身道：“你是当哥哥的，你是先来的，你会飞，你倒是急什么呢？”
　　盛大威风顿时一通啾啾喳喳嘎嘎嘎……可是牠在争宠啊！我不争岂不是输了？
　　盛大花花也嗯呜唉呜不停。
　　团子软乎乎地调解，“不许吵架，全都不许吵架，珠珠的心心儿，能装很多很多人，和很多很多鸟鸟，很多很多大脑斧，珠珠对你们每一个人，和鸟，和脑斧的爱，全都一样一样多！全都系真真哒！不用吵架哒！”

第425章 珠珠最爱的是哥哥
　　端王爷和儿子默默对视了一眼。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了些什么？
　　你爹我/你哥我，跟盛大威风和盛大花花，占的空儿是一样一样的？？
　　小渣团可以说渣得明明白白了。
　　但端王爷什么也没说。
　　毕竟在鸟、兽面前，高智商的人类还是要保持格调的，要争宠完全可以私下来么。
　　但他的儿子比他不要脸多了，立刻就问：“珠珠对哥哥的爱，跟对盛大威风和盛大花花一样？难道不能多一点，不，多很多很多点吗？”
　　团子千言万语地看着他。
　　盛明麟一脸无辜还有点儿伤心似地，看着妹妹。
　　然后团子开始给他使眼色，大眼骨碌碌地，朝盛大威风看看，又朝盛大花花看看，然后转回来，眼儿张得大大的，意思是当着他们不好说，所以你懂了吗？
　　盛明麟摇摇头：“不懂啊，哥哥只想让珠珠说，珠珠最爱的是哥哥。”
　　团子真是急死了，双手抱着他的脸，亲了亲，又亲了亲。
　　好吧，盛明麟放过了妹妹：“懂了。”
　　团子松了口气，然后盛明麟一抬头，就见盛大花花低脸看他，一对虎眼中，是非常人性化的鄙视。
　　盛明麟假装什么也没看出来，转头就走了。
　　那边，下人也生起火头来，御厨分了几个人过来腌制猎物，然后盛大花花卧到一边，让端王爷、端王妃和团子倚着。
　　盛大威风一天天地，专门找皇帝蹭饭，早就吃饱了，自己溜达着去皇帝帐篷，挨个儿扒着肩看了看，终于把白天给牠敲核桃那个小太监给找了出来。
　　那小太监吓得不轻，以为鸟爷终于要吃人了，挑肥拣瘦挑到了美味的他，结果被牠拽出来，比量了半天，才知道牠要他继续敲核桃。
　　因为他扔得高，不用费劲就能接住。
　　而此时，程家父子已经跪得摇摇欲坠。
　　最终郑忠顺出来了，弯腰问道：“程重锦，咱家瞧你脸色不大好，你这是怎么了啊？”
　　程重锦急叩首道：“郑公公，重锦是不小心接触了花草，以至引发了风疾，多谢公公关心。”
　　郑忠顺点了点头，又向程风起道：“咱家听说府上小姐身体不大好？”
　　程风起他只是性子刚直些，又不是傻，迅速道：“确实如此，小女自小便有喉病，我准备送她去庵堂，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喉病，这是以后不打算让她说话了。
　　郑忠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把腰一直，道：“宣皇爷口谕。”
　　两人迅速跪好，郑忠顺道：“念程卿于国有功，罚俸一年，小惩大诫。”
　　程风起心头大大松了口气，急磕下头去：“臣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万岁。”
　　郑忠顺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道：“那程大人回去吧，以后行事，切不可如此莽撞了。”
　　程风起连连应是。
　　所以今儿的事，定位为程重锦自己不小心，程风起又没有及时发现，以至于惊扰圣驾，把下药的事情略过去了。
　　但程风起很明白，能这么处理，一来，他毕竟是刚提拔上来的，皇爷不想刚提了又贬，自打脸；二来，还是沾了小公主的光，不想小公主被牵扯进来。
　　但他处理程碧玉肯定要重，否则皇爷那儿可过不去，主要是他真的怕了，他不是不疼爱女儿，可是她那张嘴，那个性子，真的会害死全家的。
　　两父子互相搀扶着，沉默地走了一段儿，程风起才低低地道：“为何，竟能到如此地步？”
　　程重锦一言不发。
　　程风起道：“你心中有怨？”
　　程重锦仍旧一言不发。
　　程风起道：“你心中有怨，为何不与我说？”
　　程重锦很平静地道：“说了又有何用？”
　　程风起一愣。
　　然后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程重锦去上学时，有人在他书里放了春宫图，他被师父骂了回来，告诉了他，他追查到程碧玉头上，极为愤怒，想罚她，才跪了不到一个时辰，侯府老夫人便来了，强行把她接走，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但程重锦的学却也上不了了。
　　又一次，他的生母岑姨娘病重，那时候他已经在程碧玉歪缠之下，把管家之事交给了程碧玉，程碧玉不肯给她请大夫，他求了他，他骂了程碧玉，给岑姨娘请了大夫，程碧玉哭着去了侯府，老夫人把他叫去痛骂了一顿，于是他只好由着程碧玉继续管家，只私下叫人给程重锦送了药。
　　这样的事，发生了四五次，之后，程重锦就再也不跟他告状了。
　　是他糊涂，分不清是非，为了恩情，却害了自己的儿子。
　　可，他还是很不明白，为何他们兄妹，会闹成这样。
　　若说程碧玉是在为母亲抱屈，可程夫人根本不在意啊！
　　程夫人之前嫁过一次，似乎伤透了心，从此对男人有些厌倦。
　　两人成亲之后，感情可以说是没有，她又不喜闺房之事，一进门就提过数次为他纳妾，是他自己顾及着老侯爷救命之恩，一直没纳，后来是老侯爷亲自找他说了，他才纳了夫人身边的丫环，老实本份，胆子又小。
　　夫人给她消了奴籍，复了本姓岑，甚至还给了她压箱底的钱，真跟嫁闺女似地，岑姨娘感激夫人，从未说过她半句不是，两人相处亲昵，要叫他看，岑姨娘与夫人的关系，比他们夫妻俩的关系都要好。
　　所以，到底怎么会闹成这样的？
　　他喃喃自语，程重锦本来郁愤难平，却被他说的微微怔住。
　　他知道程碧玉为何厌恶他。
　　可是，张廷玉都已经成亲了，而且程碧玉之后也不是没爱慕过旁的少年郎，按说，骂他几顿出出气，甚至脾气上来动个手，全都符合她的性子，她这样看不上他，每天动手脚对她来说也很麻烦，她会觉得，他不配她费这么多心思。
　　所以，何至于这么多年，一直这么想尽办法地磋磨他，克扣他的月钱，弄坏他的衣裳书籍，拐弯抹脚、花样百出？
　　这不像程碧玉这个草包做出来的事。
　　所以，这其中会不会另有内情？
　　程重锦深思起来。
　　然后他道：“父亲，此事处理时，可否给我一点时间？”
　　程风起一愣：“何意？”
　　程重锦道：“我知道父亲要把程碧玉送去庵堂，但在那之前，能不能让我问几句？父亲若不放心，可以在旁边看着。”
　　程风起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为父不是不让你问，但是要快些，今晚必须得把……”他猛然鼻酸，咽了咽哽咽：“把事情处理好。”
　　程重锦淡声道：“孩儿明白。”
　　于是父子两人直接去了程碧玉的帐篷，
　　程碧玉已经被扶着躺在了毯子上，奄奄一息，看到两人进门，猛然勾头看了过来，眼中恨毒，哪里像看着父兄。

第426章 你是君君你说了算
　　程风起看在眼中，连连苦笑，一时周身都没了力气，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程重锦也不去扶他，自己也踉跄着走了几步，坐到了地上，沉着嗓子道：“在皇家猎场下毒，父亲的官位没了，你舅舅的爵位没了，你我的性命也没了，你可满意了？”
　　程碧玉吓了一跳，双眼瞪大，挣扎着发出唔唔的声音。
　　两个丫环也吓的瘫软在地，哭个不停，叫着小姐。
　　程重锦看程碧玉仍在挣扎，不由得呵笑一声：“你是不是还觉得不可思议？你外祖母竟连这样的大节大义都不教你，我真是想不通她到底是爱你还是恨你？这里可是皇上的猎场啊！你在这种地方动手，你以为还会有人跟你辩个一二三？这种事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的！我无辜被你害，一样要死，这就是皇权……”
　　程碧玉终于信了，她吓到失神，眼泪疯狂涌出。
　　程重锦又向两个丫环道：“至于你们，不能行规劝之责，也陪着你主子一起死吧！”
　　两个丫环吓得眼泪直流。
　　程重锦等了会儿，才缓缓地道：“我也不忍多害两条性命，上头也不在意两个下人的死活，你们若有相识之人，不妨说说，我着人去问问，也算是临死前最后一善了。”
　　本来以为必死，却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没有人不想抓住。
　　两个丫环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哭，互看了一眼。
　　然后小桃飞也似地道：“公子，奴婢识得小公爷……”她咽了咽口水，迅速地道：“荣国公府小公爷似对奴婢有些心思，能不能让奴婢，让，让奴婢去求求……”
　　她看着程重锦的脸色，吓得直磕巴，慢慢收了声。
　　程重锦就这么看着她，蓦地笑了笑，酒窝微陷，又甜又煞，“原来，是你啊……”
　　原来，还是他啊！！
　　另一边，
　　明熙帝带着皇后娘娘，特悠闲地溜达着来找弟弟蹭饭了。
　　盛大威风站在路口吃核桃，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嘎呜！”
　　明熙帝点点头：“嗯。”
　　四皇子比他来得还早，赶紧起身让位，明熙帝没打算坐他那儿，直接过去，坐下挤了挤，硬把弟弟给挤开，随手把珠珠抱进怀里，还招呼皇后娘娘：“来来，这边舒服。”
　　皇后娘娘也穿着骑马装，十分利索，笑着绕过来坐下了。
　　明熙帝还回手摸了盛大花花几把，一边道：“盛大花花没喂？”
　　端王爷笑道：“我问牠了，牠当时看了我一眼，我猜着那意思可能是鄙视，这么点东西，估计不够牠塞牙缝地，明天我们再出去猎点新鲜的。”
　　明熙帝笑道：“好。让你皇嫂也跟着去玩玩。”
　　端王爷笑道：“那我们都去。叫盛大威风跟着我们。”
　　明熙帝笑着点头。
　　端王妃道：“皇兄皇嫂来的巧，这肉刚刚烤熟，来，尝尝我的手艺。”
　　一边递给他们几串，他们私下说话从不拘礼，明熙帝和皇后也没有客气，就接了过来，明熙帝吹了两口，正想吃，就见怀里的团子，也凑着小脸猛吹。
　　明熙帝问：“珠珠儿还没吃？”
　　“还没呢，”端王爷在对面坐下，笑道：“说了刚烤熟么，没事儿，不大咸，你喂她吃两口。”
　　明熙帝赶紧又吹了半天，这才偏了偏身子，大手按住团子小脑袋，把杆子凑到团子嘴边，团子一尝，就烫了一下，于是两人又开始猛吹。
　　又吹了好一会儿，团子才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这时候烤肉，都像猎人那般切得很大块，珠珠这一口，也就咬掉一点皮皮。
　　明熙帝自己咬了一大口，赞了声，“不错！”
　　团子哈着气吃完了，手手把着他的大手拽下来，又咬了一口。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很快把一串肉吃光，然后明熙帝问团子：“下一个吃什么？吃羊还是鸡？”
　　团子左右看看，犹豫不决，然后把他的手一推：“你系君君，你说惹算！”
　　明熙帝不由得哈哈大笑，然后自己挑了一串儿，用左手拿着，让团子吹着玩，右手端起酒碗：“来！晏清，咱兄弟干一个。”
　　他咣咣喝了半碗，环顾众人，叹了口气：“你们这一拨，全是小孩儿，连个喝酒的也没有，喝起来不痛快！”
　　他的胳膊架在膝盖上，月亮影子在酒碗中漾漾地闪，团子瞧地好奇起来，凑过来，伸出小舌头，准备忍着呛辣舔一下尝尝。
　　她才往那儿一趴，明熙帝就看到了，赶紧伸手提住：“宝贝儿，这个你可不能喝，小孩儿喝酒会变傻地，知不知道？”
　　他单手提着，往外一送：“明麟抱走。”
　　盛明麟赶紧要过来接，结果身后的盛大花花就一动，明显是要跟着主人走。
　　明熙帝反应很快，立马回手，把团子扔进了皇后娘娘怀里，皇后娘娘笑着，就跟端王妃一起，慢慢地投喂团子了。
　　本来吃饭就有点晚，眼前点着火堆又有点灼眼睛，就格外犯困，团子吃着吃着，就开始打哈欠了，然后明熙帝笑道：“珠珠儿，晚上皇伯伯搂你睡，好不好？”
　　团子吓了一跳，困意都被吓走了：“不要不要，珠珠晚上要跟锅锅和盛大花花睡觉觉。”
　　明熙帝道：“让他往后挪挪，今天晚上皇伯伯和皇伯娘陪你睡，明天晚上你爹娘陪你睡，到后天晚上，才能轮到你哥哥。”
　　团子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要不要，你寄几又不系没有孩只，你……”她一指四皇子：“你搂四锅锅睡觉觉吧！”
　　明熙帝是个坏大人，逗小孩从来不知道见好就收，立马又道：“不行，四哥哥大了，搂着不舒服，皇伯伯只想搂珠珠。”
　　“不要不要！”团子急坏了：“珠珠晚上会……会尿床，会把皇伯伯冲肘哒！”
　　明熙帝道：“咱不怕！”
　　团子：“……”
　　明熙帝笑道：“你不是说，我是君君我说了算吗？”
　　团子委屈地小嘴唇直抖，一说话，眼泪就啪哒啪哒掉了下来：“可，可就算你系君君，也不能抢别人家的小孩只呀！你介个君君做错系情，别人又不敢回嘴，你可要寄几改呀！”

第427章 买到就是赚到
　　端王爷停杯笑道：“四哥，这句话算得上正经谏君了吧？你明儿可别忘了跟起居郎说一声，这是我三岁半的闺女说的。”
　　明熙帝大笑。
　　几人也都有点好笑。
　　没有人注意到大白老虎的脑袋正弯回来，听着他们说话……虽然没怎么听懂，但是，主人约摸是被欺负哭了……
　　于是大白老虎冲着明熙帝，张大嘴巴，发出了：“吼~~”地一声，不大不小，聊做震慑。
　　明熙帝：“……”
　　尤其盛大威风听见了，立刻迈开两只爪子，狂奔了过来，看了看没看出来是谁欺负了主人，于是把脑袋伸进来，冲着所有人，每一个人嘎了一声，一个没漏，一激动还差点被烧到毛毛。
　　明熙帝再次：“……”
　　团子眼泪还没干呢，就笑出了小白牙，然后她忽然想到什么，问：“锅锅，鸟鸟和大脑斧，系土土吗？”
　　这个问题，也就盛明麟能听懂。
　　他就解释，“‘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并不完全是字面意思，这个天下，国土和人，和所有的东西，全都是‘君’的。”
　　团子振振有辞地道：“可系，盛大威风和盛大花花，不系这里的呀！系统统锅锅给的呀！牠们系客人呀！”
　　几个人居然无法反驳。
　　明熙帝笑道：“珠珠儿说的对。那咱今天晚上就不搂珠珠儿了，让你爹娘搂着睡吧。”
　　团子这才放了心，但也不想待在他这边了，过来扒开他手，抢过他的肉串，还哼了一声，绕过火堆，去了锅锅那边。
　　明熙帝笑了半天。
　　前头帐篷里，霍沉昭松开了把脉的手，笑道：“没事了，今晚疹子就能褪掉。明儿你和你哥哥，再过来喝一次药。”
　　小胖墩乖乖点头，看着外头，一边自己笨手笨脚地吃着面。
　　霍沉昭温言道：“若不会吃，就叫人喂，也别急着回去，你爹和兄长，这会儿估计是没空。”
　　小胖墩乖巧点头，霍沉昭这才洗了手出去了。
　　留下的小厮全都是团吹，立马就过来卖人情，并不在意小胖墩听不听得懂，“你知道你今天多险不，要不是我们小主子……”
　　吧啦吧啦……
　　珠珠儿早就忘了还有个小意弟弟在，她啃了两口肉串，又困了，一个接一个打哈欠，拉着哥哥的手：“睡觉觉，睡觉觉。”
　　盛明麟刚好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也没有拒绝，三口两口吃完了那串肉，抱着妹妹就走了，草草洗漱，就带着盛大花花一起，进了新帐篷。
　　新帐篷就是给盛大花花用的，里头啥也没有，盛大花花进去，把身子一团，就摊成了一张老虎饼饼，两人往牠肚子上一躺，就感觉四周全是软软滑滑的毛毛，暖暖地，还一起一伏地，简直舒服得不得了。
　　团子翻来翻去，兴奋莫名。
　　盛明麟枕着手看她闹腾了一会儿，才伸手把她拽过来，凑在她耳边：“珠珠，每次抽奖，不是都会有特价商品吗？这一次没有？”
　　团子一下子想了起来：“买到就是赚到！”
　　盛明麟笑着点头：“对，买到就是赚到，所以，有没有？”
　　上一次忘了抽，他一直很遗憾。
　　团子就问统统：“有没有呀？”
　　统统道：“有有有，”然后把系统界面切换到商城，今天的特价是“龙鳞马”，可选黑、白两色。
　　说明是“传说中的千里马，真正日行千里，体质优异，不易生病，皮毛坚硬，周身可挡绝大部分箭矢枪矛，后代可继承30%--50%。认主之后，终生只能主人乘骑。”
　　可留后代！！
　　价值只有十积分！
　　这一回真的是买到就是赚到了！
　　盛明麟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耐着性子哄妹妹睡着了，然后才出去，直接在皇上耳边说了，毕竟跟他爹说也没用，他爹也不会打仗。
　　明熙帝挑了挑眉，指了指天空，意思是要黑的，又点了点地，意思是现在拿出来就行。
　　盛明麟点了点头，四处一看。
　　不远处，沈凌绝和七皇子正在争抢谁今天晚上能去睡盛大花花。
　　因为霍沉昭还要看小胖墩，就直接弃权了，给他们俩攥着签子，三人正在闹腾。
　　盛明麟就抱着妹妹绕到帐篷后头，叫她把马儿放了出来。
　　马儿比寻常的马儿要高一个头，是黑色的，但黑色的毛毛中，又有鳞片一样的花纹，从鬃毛处一直延伸全身，鳞片纹理白中带金，光华闪闪，威风又漂亮，怪不得叫龙鳞马。
　　明熙帝跟过来一看，当场聊发少年狂，翻身上马，龙麟马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就奔了出去，直接跃过了拦路的高大绳网，跃入了黑暗的丛林之中。
　　盛明麟吓坏了，赶紧道：“爹！爹！盛大威风你快去！去保护皇上！”
　　盛大威风懒洋洋地振翅，飞了出去。
　　后头端王爷也吓清醒了，快步过来：“怎么回事？”
　　盛明麟急道：“刚才不知怎么来了一匹野马，皇伯伯就骑上去了，然后马儿一跑就不见了……”
　　端王爷就懂了，赶紧回身叫侍卫，七皇子和沈凌绝、霍沉昭都飞快地追了上去，盛明麟回身问：“四哥，现在怎么办？”
　　团子吓得一愣一愣地，四皇子道：“珠珠儿，叫盛大花花送我去一趟，可以吗？”
　　团子连忙点头，叫：“盛大花花？”
　　大白老虎早就飞快地从帐篷里出来了，团子道：“盛大花花，你要听四锅锅的话，要做一个听话的好脑斧，几道了吗？”
　　盛大花花点了点头，慢慢伏下，四皇子赶紧翻身骑上去，盛大花花轻轻松松从绳网上跃了出去。
　　外头一片兵荒马乱，侍卫们迅速调度，一批一批地出去找人。
　　端王妃安慰皇后娘娘：“别急，皇兄一身本事，不会有事的。”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
　　珠珠的睡意完全被吓没了，睁着一双大眼，来回看着。
　　其实也没多大会儿，前后也就不到一个时辰，先是盛大花花回来了，背上骑的人已经换成了七皇子，道：“没事，已经认主了，父皇没有受伤，还挺高兴的。”
　　大家这才放了心。
　　端王妃亲自把皇后娘娘送了回去，自己也回了帐篷，盛明麟安排七皇子搂着珠珠，在盛大花花身上睡觉，自己仍是等着。
　　小胖墩还在帐篷里，小心翼翼靠近他，道：“世子爷。”
　　盛明麟定了定神，温言道：“不用怕。”又问下头：“程家的人没来接？”
　　小厮回道：“刚才程大少来过，霍少之前吩咐说不用急着走，明天还得喝药，咱们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盛明麟问：“你想去找你哥哥？我叫人送你回去？”

第428章 嫡庶之分
　　小胖墩连忙点头，盛明麟就打发小厮把他送回去了，还叮嘱了明日巳初（9点）之前过来喝药把脉。
　　又等了一会儿，才见端王爷回来，一见面就瞪他。
　　盛明麟也是无奈：“我也不知道啊，皇伯伯才只喝了一碗酒，远称不上醉，我怎知他如此莽撞。”
　　端王爷摆了摆手：“行了，没事了，你们睡吧。”他去看了看闺女，就直接走了。
　　霍沉昭和沈凌绝也回来了，三人草草睡下。
　　明熙帝驯服那马儿，确实没费多少工夫，那马儿好似通人性一般，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把他甩下去，而是四处纵跃，让他体会了一番腾云驾雾般的骑行。
　　所以明熙帝喜欢得不得了，一大早，就带着人马去打猎了，因为皇后娘娘和端王妃也跟着出来玩，所以还特意带上了盛大威风。
　　团子睡得香香地，七皇子仍旧早早起来练武，沈凌绝一看他出来，当场中止了练武，过去搂着团子睡老虎，居然还真迷迷糊糊又睡了个回笼觉。
　　七皇子吃过早饭也过去了，不睡也躺着，三个人挤在一起，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岁。
　　盛明麟过去看了一眼，回来刚拿起书，程重锦便带着弟弟过来了。
　　一见面，就直接跪了下去。
　　盛明麟道：“不必如此，我们也不是刻意救你们的，只不过是恰好碰上了。”
　　大恩不言谢，程重锦并不多说，只重重磕了几个头，盛明麟知道昨天夜里程碧玉就被送走了，也不多问他家的事，只笑着叫霍沉昭过来把脉。
　　霍沉昭把了脉，叫他们把药喝了，程重锦便要带着弟弟告辞。
　　盛明麟笑道：“不急，珠珠儿还没起，她昨儿得了神虎，估计是想跟你们炫耀一下，你们多等会儿。”
　　程重锦连忙应了。
　　盛明麟便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说了没几句，外头却有几个公子过来。
　　程重锦的眼神儿一触到张廷玉，袖中的手就不由得狠狠攥紧了。
　　他昨日审了那小桃。
　　原来她早就在为张廷玉办事，千方百计地逼迫他，毁掉他学文学武的每一个机会，让他一事无成，让他走投无路，好逼他向他服软求助。
　　可惜他误打误撞找到了端王妃的店铺，赚到银子，解了母亲两次危局，要不然，只怕小桃早就跑到他面前下说词了，他也就会知道，张廷玉在打什么恶心主意了。
　　可他真不明白，他也不是什么绝色，就算张廷玉癖好特异，又何至于如此处心积虑？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这么做，也未必是对他多上心，只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很简单，不过是花点银子，不过是花点心思，就让小桃对他芳心暗许，心甘情愿，加量加码地帮他办事。
　　但自从父亲升到吏部，他就再也没跟小桃联络过，可见他也是怕的。
　　一直到昨天，不知为何，他忽然给小桃下令，让她撺掇程碧玉下药害他。
　　父亲说，此事不宜声张，否则对他名声大大有损，小桃手中没有任何证据，一个丫环的攀咬，对张廷玉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尤其在这种时候，他们程家不宜再生是非，所以，要对付他，要想别的办法。
　　程重锦很快就平抑了呼吸，若无其事。
　　盛明麟已经笑着迎了出来。
　　来的人一个是徐景曜，带了他九岁的表弟陆绥；另一个是张廷玉，带着他七岁的庶弟张翀；还有一个是泰安侯世子王凤章，带了八岁的表弟卫鸿。
　　总之都是昨天见过的公子，各带了一个小孩儿过来，明显是想来找珠珠玩的。
　　这很合理，除非是身份足够又或者关系亲近，否则，六七岁才是敢带出来的年纪，太小的孩子不好教，万一说错话就是黑历史，也容易得罪人。
　　盛明麟笑道：“昨天珠珠儿担心皇伯伯，睡得晚，这会儿还没起，几位先进来坐。”
　　几人说笑着进来，霍沉昭和程重锦都站了起来，盛明麟若无其事地道：“这是重锦，你们都认识吧？”
　　程重锦急含笑施礼，徐景曜几人也都各自通了名。
　　徐景曜这一帮人，真没欺负过他，他们这样的家世，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否则损的是自己的名声，所以彼此间也没有什么恩怨，脸上也不会叫人看出什么，一时间好似相谈甚欢，而张廷玉明明早就与程重锦相识，此时也完全不曾表现出什么。
　　只有小胖墩十分局促。
　　几个小孩虽然有大有小，但全都是八皇子那种类型的，规矩礼数全都教得极好，坐下来什么姿势，手放在哪儿，眼晴看哪儿，全都是有模有样，小孩儿虽然说不出来，但却能明显感觉到他与他们的不同。
　　程重锦察觉到了，心中暗叹。
　　所以，庶子站出去，为何能叫人一眼就看出来？
　　因为很多嫡子学的东西，没有人教过他们；很多嫡子司空见惯的场面，他们从未经历过。
　　怎么可能不局促？怎么可能不自卑？
　　说着话，霍沉昭忽然说了一句：“明麟，珠珠醒了。”
　　盛明麟便起身笑道：“诸位且坐，我去瞧瞧。”
　　他就站起来过去了，荔枝几人连忙跟上，徐景曜几人都是聪明人，打眼一看，就知道珠珠只怕要在这边帐篷洗漱，便笑道：“我们出去等。”
　　几人便出来了，霍沉昭和程重锦兄弟，当然也跟着出来。
　　于是不大会儿，果然见珠珠迷蒙着眼儿，裹着小被子被抱了出来，后头跟着七皇子和沈凌绝，再后头，就见大白老虎慢慢地走了出来。
　　几个小少年都忍不住发出了吸气声。
　　盛明麟笑道：“诸位稍待。”一边就抱着珠珠进帐篷洗漱。
　　荣国公府是武官之家，张翀年纪又小，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上前一步就想去摸大老虎。
　　大老虎立刻张大嘴巴，哈了他一下。
　　霍沉昭道：“张四少小心，珠珠不在的时候，盛大花花是不许人接近的。”
　　张翀有点好笑，小声道：“盛大花花？牠怎么叫这样的名字？”
　　张廷玉严厉喝斥：“四弟！”
　　张翀吓了一跳，连忙闭上嘴，但看了看眼前只是霍沉昭，也不算是正经侯爷，也没有道歉。
　　张廷玉向着霍沉昭一拱手，态度温雅：“小侯爷别见怪，舍弟皮得很。”
　　霍沉昭笑了笑：“盛大花花并非我的宠物，小公爷不必与我客气。”
　　张廷玉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便笑吟吟道：“是是是，只是这种事，等小殿下出来，我也不好主动道歉，否则平白惹小殿下不快，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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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盛大花花胆子小
　　程重锦站在略远处，看在眼中，心中一阵作呕，别过脸去。
　　张廷玉其实长得很不差，剑眉星目，清俊文雅，待人更是温柔周到，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度。
　　所以起初，察觉他有断袍之癖时，他对他也并不厌恶，只是躲着他而已。
　　没想到后来他会试图下药，所以他才会翻脸，更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用小桃这种手段，这三年来，把程碧玉这个草包玩弄于鼓掌之上，把程家搅合得一团乱，看他爹的神情，不是不恨的，只是暂时没办法对付他而已。
　　吏部尚书，说是百官之首，可是在京城里，从来不是只论官位的。
　　那边几人说着话，里头，珠珠洗漱完了，衣服头发全都弄好，盛明麟就把他们请了进来，笑着道一句失礼，一边叫人摆饭，一边就跟珠珠介绍了一下几个人。
　　团子非常有公主范儿的，跟他们互相见了礼，然后就问：“大意锅锅！小意记记！你们的病病好了吗？”
　　程重锦连忙带着弟弟上前几步，笑道：“回殿下，好了。”
　　他略微弯腰，给她看了看手背：“你看，小点点全没了。”
　　团子认真瞧过，点了点头，又瞧了瞧小胖墩，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认真教育：“你以后可不要介样啦！要小心一减减，不认识的花花不要乱碰，要问过珠珠才行哒！”
　　小胖墩乖乖点头：“谢谢珠珠姐姐，我记住了。”
　　团子看了看屋里的人，就跳下椅子，一手拉着小胖墩，一手拉住了程重锦：“肘吧，珠珠带你们去看大脑斧。”
　　盛明麟一看就知道珠珠在想什么。
　　她其实并没有招待客人的经验，也完全不觉得徐景曜他们来跟她有关。
　　于是盛明麟笑道：“珠珠，徐家哥哥他们，不是来找哥哥玩的，他们是想找哥哥和珠珠一起玩的，你看，他们是不是每一家都是两个人？”
　　团子恍然大悟，这才转回头，用惊讶又新奇的眼神儿，重新看了看客人们。
　　盛明麟笑道：“而且，马上就要吃早饭了，吃完早饭，才许去看大老虎。”
　　团子点了点头，撒开了程家兄弟的手，眼儿还看着徐景曜他们，慢慢走回了哥哥身边。
　　小胖墩低下头，心里很难过。
　　他只有珠珠姐姐一个朋友，现在，是不是又要没有了。
　　下头送上饭来，珠珠开始吃早饭，沈凌绝为了抢位置，早饭都没吃，也在陪珠珠吃。
　　团子一边吃，一边不时抬头，看看几个人，那几个小孩儿，都朝她优雅微笑。
　　盛明麟看在眼里，心头暗暗发笑。
　　其实像珠珠这样的小孩儿，是不喜欢陆绥张翀卫鸿这样的小孩儿的。
　　因为珠珠自己就不是那种从小被严格教养，循规蹈矩的小孩子儿，她并不觉得这样是“好”，所以在她眼中，这叫做“不一样”。
　　这就好像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肯定不会喜欢一个把之乎者也挂在嘴边上的道学先生一样……一看就不是一路人，一看就不好玩儿，一看就玩不到一起去。
　　但是呢，假如徐景曜、张廷玉、王凤章是这样的大人，珠珠又未必不喜欢。
　　因为他们这种，在珠珠眼里属于哥哥/叔叔/朋友，而不是玩伴儿，所以规矩一点书卷一点，团子反而会觉得这样才靠谱。
　　果然，团子一边吃早饭，一边就暗暗挑好了新朋友。
　　然后她很有礼貌地问盛明麟：“锅锅，你喜欢跟谁玩呀？”
　　盛明麟笑道：“每一个人我都喜欢，我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不行哒！”团子严肃拒绝了：“盛大花花胆只小，不喜欢被很多人看。”
　　“那好吧，”盛明麟道：“那盛大花花喜欢谁，珠珠就帮牠带过去，让他跟盛大花花玩一会儿，余下的，就跟哥哥一起看好不好？”
　　团子点头：“好哒！”
　　于是团子漱了口，跳下凳子，先过去拽了徐景曜，又过去拽了王凤章，然后还叫：“大意锅锅，小意记记！徐锅锅，还有介个锅锅，珠珠带你们去看大脑斧。”
　　徐景曜/王凤章：“……”
　　唯一被挑剩下的“大人”张廷玉：“……”
　　全都没被挑中的小孩儿们：“……”
　　一时间所有人都很无语。
　　徐景曜和王凤章对视了一眼，连连失笑着，被团子拉了出去。
　　随走着，王凤章还跟团子重新自我介绍：“殿下，我姓王，名翰，字凤章，殿下可以叫我王哥哥或者凤章哥哥，全都可以的。”
　　没见识的团子头一次听到名和字这种介绍法，她问：“你有两个名只吗？”
　　王凤章弯着腰，含笑解释：“也可以这么说，名，是一出生就有的，‘字’是长大一点才会有。就好比这位徐哥哥，他还没长大，就没有字；又好比屋子里那位张哥哥，他姓张名平，字廷玉。”
　　团子恍然点头：“那珠珠有制制吗？”
　　王凤章迟疑了一下，笑道：“殿下等长大一点也可以起。”
　　男子取字大多是行冠礼的时候起，又或者拜师的时候起，又或者中举等等有什么大事都可以，但女子不一定取字，若取字，一般是及笄时取，但按着时下风俗，有些出嫁时才会起，所以才会有“待字闺中”这种说法。
　　但这种不好解释，所以他只能含糊而过。
　　团子被普及了新知识，立刻投桃报李：“谢谢凤凤锅锅，你的制制很好听哒！”
　　王凤章笑道：“多谢殿下夸奖。”
　　屋里，盛明麟笑向张廷玉道：“珠珠儿想法向来古里古怪，张兄不必在意。”
　　张廷玉急笑道：“不会不会，不过我真的有点懵，我向来是最讨小孩儿喜欢的，这次……”他无奈摊手。
　　盛明麟笑了一声，道：“走，大家出去看看。”
　　外头，团子把四个人带到了盛大花花面前，十分骄傲地道：“这就系珠珠的孩只，牠叫盛大花花，牠，嗯，牠还没长大，没有制制。牠超好摸哒，你们可以摸一下。”
　　小胖墩站在后头，小脸发白，全身发抖。
　　他去年被程碧玉放狗咬过，很怕狗，也很怕同样的毛茸茸，尤其还是这么大的。
　　可他又不想失去唯一的小伙伴儿，于是强忍着惊惧，一点一点地往前蹭。
　　程重锦不动声色地挡住弟弟：“殿下，我真的可以摸吗？”
　　“可以呀，摸吧！”团子绕过他，拉小胖墩的手：“小意记记，你快来呀！”
　　小胖墩低着头，不敢让她看出他害怕，生怕被嫌弃了。
　　团子一拉他胳膊，他胳膊僵得像木头一样。
　　团子于是费力踮高脚脚，摸着小胖墩的脑袋哄他：“小意记记，你别怕，你介么小不用怕哒，盛大花花介么大，肚肚也大，牠次小孩次不饱，牠肯定不会次你哒！”

第430章 有时有点七锅锅
　　小胖墩吓坏了：“！！！”
　　王凤章看出小胖墩状态不对，故意一脸惊慌地道：“殿下，所以你叫我来，是来喂老虎的吗？”
　　团子连忙道：“不系哒不系哒！珠珠只系债哄小孩，你系大人，你别闹啦！”
　　王凤章笑出声。
　　徐景曜是那种标准的世家公子，长相端正俊雅，待人接物有礼有度；而王凤章是家中独子，自小得老人疼爱，性子更加活泼些。
　　他又道：“可是我也有一点害怕，我胆子小，殿下不会笑我吧？”
　　这种口气是什么鬼！
　　徐景曜也撑不住笑了场。
　　团子完全没有理解他的笑点。
　　她忙得不得了，赶紧又跑过来哄这个胆小的大人，小手手抓着他的手：“你别怕，珠珠债介里保护你！你要系太害怕惹，就闭上眼睛吧，珠珠帮帮你的手手摸一下。”
　　王凤章立刻闭上眼睛，蹲下道：“我想摸两下。”
　　团子：“两下也可以。”
　　王凤章：“三下可以吗？”
　　“可以呀！”团子的脾气好得不得了：“你想摸几下都可以，只系太多惹，珠珠数不过来，你要寄几数柴行。”
　　王凤章本来纯粹是在逗小孩儿，结果当场被萌到了：“殿下，那我摸五下吧。”
　　他开始大声数：“一，二，三，四，五……”
　　他张开眼：“殿下，这么多下摸下来，我忽然不害怕大老虎了，大老虎真的很乖，谢谢殿下。”
　　团子顿时成就感爆棚，摸了摸他的头：“凤凤锅锅棒棒哒！”
　　盛明麟几个人都站在不远处看着。
　　盛明麟嘴角带笑，昨天见的时候，还真没发现这个小世子这么会逗孩子。
　　几个半大孩子却是满眼羡慕，他们还不能完全控制情绪，又正是爱玩的年龄，看到这么大的大老虎，当然想摸摸。
　　盛明麟触到这些孩子的眼神儿，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别开眼，假装没看到。
　　反正，他就是这个态度，最多引导，绝不命令，妹妹喜欢怎么玩就怎么玩，妹妹开心最重要。
　　珠珠的身份摆在这儿，就算下一任帝王上任，珠珠御前小红人的地位也不会倒，所以她完全可以随心所欲，不需要面面俱到，尊卑面前也谈不上失礼。
　　从一开始就定下基调，以后相处就这么来，挺好的。
　　团子哄完了王凤章，并没有忘记小伙伴儿，又转回来哄小胖墩：“小意记记，你快来呀！”
　　小胖墩同手同脚地就要过来，小腿腿都在发抖。
　　程重锦无奈站出来：“殿下，他很害怕，要不然不摸了？”
　　团子停了下来。
　　她歪头头想了想，问小胖墩：“你不想摸大花花吗？”
　　小胖墩抬头，小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我，我有一点害怕，我，我太没用了……你还会不会跟我做朋友？”
　　团子眼儿大睁，连忙安慰他：“没系哒！没系哒！又不系几有勇敢才系棒棒，介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别的棒棒呀！就，就好像珠珠的锅锅，虽然有很多大学问，又有很多大冲明，但系他就不会打架呀！就好像珠珠的漂亮锅锅，虽然又文又武又会治病病还有大漂亮，但系他，他……他没有缺点呀！没有缺点也很烦恼哒！”
　　霍沉昭失笑出声。
　　沈凌绝重重咳了一声，团子抬头，他就比着自己。
　　团子连忙道：“还有珠珠的星星锅锅，他又文又武又拽拽，就系有习候有一减减七锅锅……”
　　沈凌绝：“……？？？”
　　七皇子：“……？？？”
　　盛明麟也差点笑出声，这个评价可以说是很精准了。
　　团子继续道：“所以，所以你现债懂了吗？不勇敢，你也可以有别的棒棒，别难过啦！别哭哭啦！”
　　团子绞尽脑汁地安慰小朋友。
　　旁边几个人看得心情很复杂。
　　尤其几个半大孩子，更是羡慕嫉妒恨，他们想摸摸不到，结果这个胆小鬼不敢摸，还好意思让小公主哄。
　　张翀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殿下，你为什么非要跟他玩？他是一个胆小鬼！我们可以陪你玩啊！”
　　团子立马不高兴了，维护小伙伴：“你才系！你才系胆小鬼！”
　　“我不是！”张翀道：“我才不怕大老虎。”
　　然而他不知道，软萌小公主是有熊孩子属性的，团子噎了一下，然后立刻转头，对着盛大花花道：“凶他！”
　　大白老虎非常听话，当场翻身坐起，大嘴一张，冲着他就大吼了一声。
　　然而这一次声音太大，姿态太凶，不但把张翀吓得跌坐在地，连身为主人的团子也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盛大花花明显吓了一跳。
　　然后牠非常人性化地，两只大爪子一捧，把小主人给捧了起来，放在地上，迅速退后几步。
　　团子觉得有一点点丢脸，小脸儿泛红，然后她自己描补：“盛大花花，你把珠珠撞倒啦！”
　　大白老虎点头如捣蒜，对对，是我撞倒的，没错。
　　团子觉得大家肯定都信了，这才转回头，神气活现地指着张翀：“胆小鬼！”
　　张翀：“……”
　　张翀也才七岁，哪有多少城府，当场气哭了。
　　团子一看他哭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偷偷看了盛明麟一眼，飞也似地跑回去，跟小胖墩拉着手手，小声道：“是他先说小意记记的！珠珠没错！”
　　张廷玉连忙主动道：“是是，殿下说的没错，是他的错，他不该说殿下的朋友，我替他给殿下和小程公子陪个不是。”
　　一边说着，一边就走过来，笑容满面的作揖。
　　小胖墩连忙道：“不用不用。”
　　团子也道：“那珠珠就原谅你们啦！”
　　张廷玉含笑道：“多谢小殿下，多谢小程公子，”他抬起头，玩笑一般道，“多谢大程公子。”
　　程重锦站在老虎旁边，抬起头，只觉张廷玉一双眼，就像沾了毒汁的刷子，在他身上来回扫了一遍，油腻腻地，叫人周身不适。
　　他冷冷道：“小公爷不必客气。”
　　张廷玉含笑转回身，手指情不自禁的轻搓了一下。
　　明明笑起来如此甜软可口，骨头却硬得不行，看着就叫人心痒痒。
　　只可惜程碧玉实在太蠢了，要不然，再加一点力度，再拖一点时间，也许他就屈服了……可现在，程碧玉滚了，他又巴上了端王世子，再想下手，就不容易了。
　　可惜可惜。
　　他眼神儿状似无意的掠过眼前几人，在霍沉昭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又是一个极品，却仍旧无处下手，可惜可惜……

第431章 说人是非者必是是非人
　　霍沉昭学武之人，感知敏锐之极，他眼神儿一变，他立刻抬眼，看了过来。
　　明明是气度温和的少年，这一眼却似利刃出鞘一般，锋芒毕露，张廷玉吓得心头一颤，飞也似地移开了目光。
　　然后又后悔这么做太过欲盖弥彰，可是又没办法补救。
　　张廷玉稳了稳心神，瞅了个空儿，便跟盛明麟道：“也幸亏是神虎不比寻常，若真是野外老虎，真是挺危险的。”
　　盛明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姑且应了一声。
　　张廷玉又状似无意地道：“小琛自小长于诗书，性子难免傲气了些，我回头找机会，多劝他几句……”
　　他吧啦吧啦，盛明麟已经听出话头来了。
　　他暗示他，那天推他的是许琛？
　　可那天，站在那个位置的三个人，他更怀疑是他。
　　盛明麟不动声色，只含笑听着。
　　那边，团子结束了摸老虎这个活动，准备带着小伙伴儿一起踢球玩。
　　踢球球也算是珠珠这儿长盛不衰的运动了，所以虽然出门在外，还是带了好几只球。
　　大家围成一个圈儿，卫鸿小心地申请：“殿下，我们也一起玩好不好？”
　　团子点了点头：“好呀！”
　　于是围成的圈子特别大，团子还挺开心地，跟小胖墩传授经验：“你要系没力气，就要歪歪踢，要不然球球会停在中间，就不好玩啦。”
　　小胖墩连连点头，看着小公主的眼神儿宛似看到了光，感激得不得了：“嗯嗯。”
　　这个运动属于不容易出错的运动，除非遇上争强好胜的孩子，不然大家玩得开不开心不知道，反正珠珠会玩得很开心。
　　沈凌绝和七皇子分站在珠珠面前两角上，时常往珠珠脚边踢，珠珠一抬脚就能踢中，珠珠还以为是自己棒棒，乐得哈哈得。
　　能哄得小公主高兴，这几个人今天来的任务就完成了，于是大家也挺高兴，踢了半个多时辰，大家还一起用了午饭。
　　吃过午饭，大家陆续告辞，程家兄弟也走了。
　　珠珠儿去睡午觉，七皇子和沈凌绝立马跟着去了。
　　只留下盛明麟，与霍沉昭说起了张廷玉那个话头，这事他还没跟他们说，主要是没来得及。
　　霍沉昭有点吃惊：“在那种场合，还有人敢下这样的黑手？”
　　盛明麟道：“我也奇怪，按理说，那个圈子，都是从小历练长大的，并不是不经风雨的纨绔少爷，做事为何会如此冲动？”
　　他顿了一下，又摆手：“总之，我觉得应该不是无意的，但我更怀疑张廷玉……因为许琛年纪小，接触下来，我感觉他是那种比较自信坦荡的人，就算真有些不服气，也会光明正大与我约战，不会生出害人之心。而且我那天并没有展现什么才华，说嫉妒太过牵强。”
　　“倒是张廷玉，我本来就有点怀疑他，他找我这么一说，更怀疑了。毕竟，说这样的事，不管怎么做，姿态都不怎么好看，哪怕是亲眼所见，毕竟与我交情浅，就成了说人是非……说人是非者，必是是非人。大家都会这么想，所以如果不是他推的，他没必要这么急着来说，可他又为何要这么急？为何要推我？我想不通。”
　　说完了，见霍沉昭沉吟，他问：“怎么？”
　　霍沉昭道：“我不太喜欢那个人，他看我的眼神儿，让我非常不舒服，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纯粹就是一种感觉。”
　　盛明麟凝眉：“珠珠似乎也不喜欢他。既然这样，以后我淡着他些吧。”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因为盛明麟展现出了交际的态度，所以到下午，又有人过来送帖子，这一次不光盛明麟，连霍沉昭和沈凌绝的帖子，也一起送了过来。
　　这其实也不能算是另一拨人，只是范围更大了，估计这一次来的少年人，除掉那些跟着皇爷出去打猎的，全都在其中了。
　　盛明麟还是应下了。
　　毕竟在猎场上就是专门出来玩的，不去显得太不近人情，见一面之后，回去见不见，那是另一说。
　　于是商量好，霍沉昭留下看孩子，七皇子和沈凌绝再一次抽签，这一次是沈凌绝跟盛明麟一起。
　　一直到晚上，端王爷和端王妃都没回来，盛明麟打发了好几拨人去打听，后来四皇子直接过来了，笑道：“没事，别担心，盛大威风送了信儿回来了，父皇说走远了，想再玩一天，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晚上再回来。”
　　盛明麟无语：“可娘亲也跟着去了，又没带着帐篷，这大冷天的……”
　　“放心，”四皇子笑道：“条件再差，母后和皇婶也不至于受罪的。”
　　随说着话，就觉得一个小身体从身后一下子扑过来，小手手捂住了他的眼晴，然后团子粗着嗓子道：“四锅锅，猜猜我是谁。”
　　四皇子声音当时就软了三分：“我猜，是霍沉昭。”
　　团子摇了摇头，想起来他看不到，又道：“不系哒！”
　　“嗯，是沈凌绝！”
　　团子：“不系哒！”
　　四皇子笑着抓住她小胳膊：“那，是不是小珠珠呀？”
　　团子一下子弯过来：“对呀对呀，系珠珠呀！”
　　四皇子笑着，把她拉到怀里抱着，左右脸各亲了一下，一边问：“珠珠儿，在猎场好玩吗？”
　　团子点头：“好玩。”
　　四皇子想了想：“明天四哥带你们去打猎，好不好？”
　　团子一愣：“可系，明天锅锅不在家呀！”
　　她自己扳了扳手指头：“四锅锅，锅锅、珠珠，弱弱；漂亮锅锅、星星锅锅、七锅锅，腻害。明天星星锅锅和锅锅不在，还余下惹……”
　　四皇子含笑着看她算，珠珠儿算了好半天，终于算明白了，点点头，比着两个小手指头：“可以哒！两个腻害两个弱弱，正好！”
　　四皇子笑道：“没事的珠珠，我们带着盛大花花去，一个顶八个，很安全的。”
　　他就是想带着珠珠在附近玩玩，看父皇的劲头起码还得待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这么大点地方，没两天就烦了。
　　团子点点头：“大花花，一个顶八个！漂亮锅锅也一个顶八个，七锅锅一个顶……三个。”
　　七皇子不满了：“不是，珠珠儿，我没这么弱吧？我怎么就一个顶三个了？我觉得我能一个顶一百个！”
　　四皇子淡定道：“要是斗智呢？”
　　七皇子噎住，不服气地小声咕哝：“打猎斗什么智？”

第432章 心里有个嘴嘴
　　盛明麟看着他们说话，忽然道：“四哥，要不，你中午下来跟我们会合？”
　　四皇子挑眉，看着他。
　　盛明麟也看着他，没再说话。
　　一般来说，皇子们并不会参与这样的聚会，会戳到皇帝爹敏感的神经。
　　可那是一般。
　　四皇子又不是一般皇子。
　　他是经过历史验证的明主，是上天给透的题，最主要的，珠珠这个祥瑞从小就跟他关系亲近。
　　所以外人虽不知，知情人心里却都明白，他的地位稳如泰山，明熙帝只要没昏头，肯定不会想着换了他。
　　一朝天子一朝臣，父子俩人再亲近，四皇子也需要有自己的班底。
　　而明日的聚会，可以说京城官二代权二代世二代们，该来的全都来了，所以，趁着这个机会，瞧瞧这些人，看看谁有这个心，各人有什么本事，也是挺划算，挺必要的。
　　顶多背后被人嚼几句呗！等立储明旨下来之后，自然就没人敢嚼了。
　　四皇子权衡一下，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建议。
　　盛明麟笑道：“我们约在了城里的许家饭庄。”
　　四皇子仍是点了点头，珠珠起的晚，他们可以从山上玩一趟，然后中午过去饭庄吃饭，正好见个面，看情形再说待多久。
　　团子全程睁着俩大眼，看着两人的交流。
　　四皇子脸上向来没什么表情，但他跟盛明麟一对视，就感觉交流了很多很多。
　　团子不明觉厉，忽然转头道：“锅锅。”
　　盛明麟看她，小胖团猫猫歪头，表情特别认真地看着他。
　　盛明麟笑道：“怎么了，珠珠儿要说什么？”
　　团子还维持着那个表情，自觉得学四锅锅学得特别像，面乎乎道：“珠珠也不几道，但锅锅一定几道。”
　　盛明麟失笑，四皇子也忍不住好笑。
　　恰在这时，外头小厮报，程重锦过来了。
　　盛明麟笑着叫他进来，程重锦进来施了礼，便道：“世子爷，明日之事，我也收到了帖子。”
　　盛明麟挑了挑眉：“你爹是吏部尚书，你收帖子有什么稀奇的？”
　　程重锦笑了一下，也不多说，就道：“是。”
　　其实哪怕是庶子，也没有这么不值钱，有出息的庶子或者有人撑腰的，完全可以进入正常的交际圈子，也没有人会拿庶出身份说事儿，最多背后说两句。
　　尤其程风起又没有别的儿子，他官儿又大，也算是简在帝心，所以程重锦的地位，不该这么低。
　　可坏就坏在，程家有个疯子一样的程碧玉，所以，若有人与程重锦结交，就好像与程碧玉和延安侯府公开宣战似地，所以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就不会主动约他。
　　说白了还是程风起不作为，要不然他若是把态度摆出来，程碧玉再疯，也总会有人站程重锦这边的。
　　盛明麟如今虽然释怀了，但对于这种爹还是有些余恨，乐意给程风起添点堵，也乐意拉程重锦一把，于是笑道：“要不这样，你明儿跟着我四哥，”他比了比四皇子：“去打猎好了。”
　　程重锦一愣：“世子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盛明麟笑道：“但我是这个意思。”
　　程重锦顿了一下，低下头：“多谢。”
　　其实程重锦来这儿，既是感谢又是致歉，程碧玉走了，大家可能会乐意与他结交，但这件事归根到底要谢盛明麟，而他觉得歉意的是，盛明麟本来是好心救人，却被迫成为了他“攀附”之人，大家可能会因为这个，对他的人品行事也多出许多估量。
　　只是这种微妙之处，不好说，所以他只能过来表示一下态度。
　　但没想到，盛明麟让他跟着四皇子。
　　四皇子可不是他想跟就能跟的，必然是四皇子或者小公主召的，所以，并不会显得他轻狂，只会让人更加重视他，这个亮相，咋说呢，多少有点儿一雪前耻那意思了。
　　四皇子也没料到盛明麟会这么说。
　　他知道盛明麟的用意，也信任他的眼光，便转过眼来，看了看程重锦，道：“坐。”
　　程重锦谢了坐下，四皇子问：“听闻你时常流连街坊？”
　　霍沉昭听着这个话头，就过来把珠珠抱过去了。
　　团子本来就要睡了，也没穿鞋子，乖巧由他抱走，回头瞧了瞧，双手抱住他的脸，跟他咬耳朵：“漂亮锅锅，你觉不觉得，四锅锅、和锅锅，和大意锅锅，全都系奇怪又奇怪的大人？”
　　霍沉昭笑道：“怎么奇怪了？”
　　团子小脑袋摇了摇，认真嘀咕：“就系，他们一介样……”
　　她张大眼儿，还凑过来，做出了看着他的样子：“就好像债心里长惹一个嘴嘴，然后咿呀咿呀哇呀哇……”
　　她飞快地飚出一串幼儿语，小脑袋胡乱摇晃，来表示这个激烈程度，然后又捏了捏自己的小嘴嘴：“心里嘴嘴很快很快，说惹很多很多，但介个真嘴嘴不说话……就，就系介样呀，你懂不懂？”
　　霍沉昭笑得直打跌。
　　政治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智慧，被她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好搞笑。
　　因为珠珠儿还没走出去，所以程重锦拱了拱手还没开始回答，三个人全都听到了，盛明麟哈哈大笑，四皇子也不由得失笑出声。
　　霍沉昭已经抱着珠珠出去了，七皇子和沈凌绝，一向就跟珠珠身上有绳儿牵着他们一样，想都不想就跟了出去。
　　程重锦才开始回答：“是，殿下。”
　　他解释：“那时我生母重病，我手头没有银钱，也不能当屋里的东西，所以我出来想办法赚钱，我当时本来是想，只有这种自污声名的赚钱方式，别人不会阻止，后来我娘的药钱凑够了，我也没有停止，　一个是想多赚一点以防万一，二来，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四皇子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程重锦续道：“做生意，信誉二字，永远重要，哪怕你做的生意，看起来很上不得台面，也是如此，只要信誉足够好，对不怎么差钱，又略有见识的人来说，比省钱更重要。”
　　他顿了一下，“另外，当我名声到底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名声并不太重要。我认真想过我是不是在自我安慰，但我又想，若在那时，我同时想到了另一个生意，只能赚一半的钱，名声却会很好，我会不会选那一种？”
　　“结果是不会，我仍旧会选这一种。名声重要，但有时候又不重要，在‘势’面前，不太重要。我若能早一点想通这些事情，我这两年绝不至于过得这么艰难。”
　　他有些话，不好说。
　　但四皇子和盛明麟都懂了。
　　当程大人不算他背后的“势”，而程碧玉身后有侯府和程府的“势”时，他名声再好，也是毫无用处。
　　四皇子道：“你这么想，左了。”

第433章 你我皆不能免俗
　　他太过言简意赅，初见面的人会有些不习惯。
　　盛明麟就帮他解释了一句：“四哥的意思是，你这么做，没有问题，但这么想，就略有些偏激了。”
　　生母等着救命，哪还有心思讲究用什么法子赚钱？可若是因此就觉得势比名重要，就有点偏激了。
　　盛明麟半开玩笑地道：“其实要叫我说，这话，有时也不能算错，但你要明白……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终归是要依从于规矩，依从于礼法，依从于是非。这并不能说是伪君子，这是人性。”
　　“你与程碧玉势同水火，外人不可能不顾忌侯府和程大人，而坚定地与你交好，在这种时候，与青楼楚馆来往，立身不正，这就是他们用来攻讦你的一个点，就算没有这个点，也会有别的，很多人需要这样的一个点，来证明自己的正义，才会心安理得，而也基于此，他们为了说服自己，会把对你的鄙视，格外形诸于外。”
　　“当然，也有很多人并不需要这个，他们并不认为权衡是错，不需要这种虚假的自我安慰，但，即便是这些人，在需要对外表态的时候，也不会说，我如何如何，而会说，你如何如何。”
　　他顿了一下：“人，生于世间，难免要如此，你我皆不能免俗。”
　　程重锦静静听着，点了点头。
　　盛明麟续道：“所以，你知道你现在要做什么了吗？”
　　程重锦低声道：“给他们一个理由。”
　　盛明麟笑道：“对。给他们一个理由。”
　　他们不与你来往，是权衡利弊，但他们不会承认。
　　他们此时与你来往，是趋炎附势，但他们也仍旧不想承认。
　　所以，他应该在明日的聚会中，找机会解释，我当年与青楼楚馆来往，是为了救母亲，于是他瞬间就洗白了，成了委屈求全的大孝子。
　　于是大家与他来往，瞬间就成了志同道合，台阶递过去，事儿一下子就漂亮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除非真的一无所求，否则，不可能一辈子不与这些人来往，较真儿只会把到手的优势浪费掉，所以，找一个由头，把事儿圆过去，之后要做什么都方便。
　　盛明麟这个想法，其实并不算是否决了他的想法。
　　因为你只有有了“势”，你的话才有人听，但你这么做，又是为了经营出自己的“面子”。
　　就算从商贾之道来说，你想从别人口袋里掏钱，不也得先投其所好，搞好关系什么的吗？
　　程重锦起身施了一礼：“多谢世子爷提点。重锦感激不尽。”
　　盛明麟笑着摆手。
　　四皇子坐在旁边慢慢喝了两口茶，又问：“你对养廉银子有什么想法？”
　　两人再次开始对答。
　　这一次，盛明麟就没再多说，听了听渐入佳境，就出来找妹妹了。
　　这会儿天都黑了，盛明麟过去一看，四个人都躺在盛大花花的肚子上，团子还没睡，盖着小被子，正瞪着大眼听他们说话。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你们也不怕压坏了牠。”
　　团子道：“珠珠问过啦，盛大花花说可以哒。”
　　“嗯，”盛明麟就在旁边坐下，轻轻拍拍她：“快睡吧，明天不是还要跟四哥哥去打猎？”
　　团子哦了一声，乖乖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盛明麟这才站起来，压低声音道：“今天晚上轮到我跟昭哥儿了！你们两个赶紧走！”
　　七皇子和沈凌绝两人，刚才还在说话，他这么一说，两人几乎同时闭上眼，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鼾声！
　　盛明麟：“……”
　　他从盛大花花肚子上下来，各踢了一脚，就出来了。
　　其实这会儿还挺早，也实在是睡不着，看盛明麟不打算跟他们抢，沈凌绝也出来了，若无其事地四处溜达。
　　三个人在外头晃了好半天，见那边还没说完，几人就陆续进去了。
　　四皇子明显挺欣赏程重锦的，神色已经能看出和缓了，盛明麟并不意外，他也觉得程重锦这种懂政治又擅长经济的人才很难得，值得破格提拔。
　　他们一进来，四皇子才道：“什么时辰了？”
　　周直温回道：“殿下，戌正一刻（20：15）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不早了，明日再说，你明日巳时之前过来就成。”
　　程重锦起身施礼应是，四皇子忽然来了兴致，道：“你有字吗？”
　　程重锦道：“尚未取字。”
　　四皇子带笑道：“不如我送你一字，陶朱，可好？”
　　话未落音，沈凌绝一口茶喷了出来：“程陶朱？？”
　　程重锦正要道谢，愣了一下，四皇子也道：“怎么？”
　　“没事没事，”沈凌绝连忙道：“我就是想起来一个熟人，没事没事，你们取你们的，不用理我。”
　　四皇子挑眉，没再多问，程重锦郑重谢了，告辞离开。
　　四皇子转头问：“程陶朱怎么了？”
　　沈凌绝立马神秘兮兮靠过来，盛明麟两个也配合他的恶趣味，三个人都凑到了四皇子这边。
　　沈凌绝声音极小，道：“小麟子，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知道？是不是死太早了？”
　　盛明麟懒得理他。
　　多长时间不提这事儿，他自己都快忘了，他就是一青葱少年，提什么死了活了的。
　　好在沈凌绝敢逗他，却不敢逗四皇子，飞快地道：“程陶朱这个名字，我只听人过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据说很会赚钱，旁人说他是你的钱篦子，说他诡计多端，在江南坑得一众江南巨贾脸都绿了，私下骂他骂得可凶了，但当面又不得不笑脸相迎，就为了他指头缝里漏点儿；后来才知道他是你的人，还说他使了个什么计，十天之内，筹够了二十万人马开拔的粮草……”
　　盛明麟问：“什么计？”
　　“不知道，”沈凌绝道：“我就是听人闲话，听了只言片语。”
　　盛明麟立刻开始报复他：“要你何用！”
　　沈凌绝道：“我起码知道他很聪明很会做生意！”
　　“这还用你说？”盛明麟道：“四哥在这儿跟他聊了半晚上，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沈凌绝振振有辞道：“有了前世姻缘，今生又相逢，不是更加感慨命运的安排？”
　　盛明麟笑骂：“好一个文武双全小王爷，我问你，‘姻缘’是啥意思？”
　　沈凌绝：“书呆子就会抠字眼儿！”
　　四皇子都服了：“你们两个人，到底几岁！”
　　盛明麟忽然停了下来，神色变幻。

第434章 七锅锅太聪明啦
　　沈凌绝斜眼看他，他半天没动，沈凌绝都忍不住要去戳他一下子了，就听他慢慢地道：“你们说，张廷玉，不会是个断袖吧？
　　沈凌绝惊讶得不得了：“你，你这脑子是个蚂蚱吗？你是怎么从这件事儿，一下子跳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的？”
　　盛明麟摆手：“不是，其实上午，我就一直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程重锦看他们的眼神儿不对，但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张廷玉身上，后来昭哥儿又说，张廷玉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劲……”
　　沈凌绝道：“就算不对劲儿，也说不到断袖上吧？张廷玉不是已经成亲了吗？再说他还敢觊觎昭哥儿？断袖这么花心的吗？见一个看上一个？再说我不比昭哥儿好看？”
　　连四皇子都有些无语：“这是什么好事么？”
　　盛明麟也不跟他争，摆摆手：“就是那种感觉，说不清楚。我本来也没有往这方面想，但我不是一直在想谁推了我一把吗？当时我身后就徐景曜、张廷玉和许琛，我本来就怀疑张廷玉，可又想不出什么地方得罪过他。可假如是断袖之癖是不是就合理了？”
　　“我在之前，见过重锦，所以他心生嫉妒，一个冲动就推了我一把？？”
　　盛明麟说着说着，就自己否了：“证据不足，我也是突发奇想……算了，等我慢慢再查查吧。四哥你在这儿睡不？”
　　四皇子道：“不了，我明早再过来，你明儿也小心些。”
　　盛明麟应下，他就起身走了。
　　于是第二天，盛明麟一大早就跟沈凌绝一起出门了。
　　不大会儿之后，程家兄弟也来了，然后等到珠珠儿起了床，就一起出去打猎。
　　要出门了才发现，在大白老虎跟前，骑不了马……大概是血脉压制，马儿一个个跟喝醉了一样，不管怎么操纵，都拼命往外撇。
　　于是四皇子索性只点了四个侍卫，也不骑马，直接腿着出来了。
　　珠珠儿骑着大白老虎，本来若是小胖墩不怕，他也可以骑，毕竟腿短，可是他害怕。
　　七皇子就道：“来，小孩，我背着你。”
　　小胖墩被惊到，推了半天，七皇子已经不由分说地把他抓到了背上，还用绳儿系了几道。
　　程重锦连声谢了。
　　于是四皇子跟珠珠一起骑着大白老虎，一行人在侍卫无比羡慕的眼神儿中，出了辕门。
　　走出一大段路，连只山鸡也没碰见，七皇子恍然大悟：“是不是咱们带着大花花，啥也打不着？”
　　霍沉昭道：“估计是，也无所谓，就当出来玩了。”
　　团子坐了一会儿大白老虎，视线受阻，就招手：“漂亮锅锅，漂亮锅锅背珠珠。”
　　霍沉昭就过去，珠珠滑下来让他背着，四皇子也下来了，与程重锦一起走着。
　　七皇子越走越无聊，转头问：“盛大花花，你不是兽中之王吗？那你肯定会兽语吧？你用兽语说‘我饿了我饿了’，那是不是那些个山鸡野兔，就会哭着喊着排着队，过来让你吃？”
　　连脑洞宝都被七皇子惊呆了，然后她想了一下，觉得他说的对啊！！
　　于是她无比崇拜地道：“七锅锅！你也太冲明啦！连介个都能想到！”
　　七皇子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一般一般！”
　　然后团子回过头，满眼期待地看着大白老虎。
　　大白老虎：“……”
　　团子催牠：“快叫呀！珠珠想要一只山鸡，要尾巴毛毛长长，坠坠漂亮的。”
　　大白老虎压力山大：“……”
　　一主一宠无声对视，最后，大白老虎只好张开嘴：“吼吼吼……”叫了一番。
　　珠珠和七皇子，还有一个小胖墩，全都来回看着，七皇子箭枝都搭到弓上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等了半天，啥也没有。
　　团子惊讶地道：“难道大脑斧说话，兔子和山鸡、和鹿鹿、和别哒，全都听不懂？那脑斧肿么当兽王呀？”
　　七皇子：“对呀！”
　　程重锦发现他们两人都有点天然呆，不由得嘴角带笑。
　　结果还没笑完，就发现他的胖墩子弟弟，也一脸深以为然的点头儿。
　　程重锦：“……”
　　四皇子无奈得很，就道：“珠珠，野兽没有这么聪明的，他们只能做到，兽王出巡就退避，听不懂兽王的命令的。”
　　“不会呀！”团子道：“娘亲说惹，狼有狼王，好多狼都听一只狼王的话！但系，狼又听大脑斧的话……那，那就算别人，别兽听不懂，狼也听得懂呀！”
　　四皇子：“……”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说服团子。
　　程重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出言笑道：“殿下，不管是盛大花花，还是别的老虎，当牠选择了主人之后，就等于放弃了山林，放弃了兽中之王的地位，心里只有主人了，所以在这个时候，牠再下令，就没有人会听了……就好像人养猫养狗，当起冲突的时候，猫儿狗儿，也会为了保护主人，跟同类打架的，因为在牠们心里，主人比一切都重要。”
　　团子恍然。
　　然后她超感动，伸出小胳膊，跟大白老虎抱抱贴贴：“盛大花花，珠珠也爱你！珠珠会对你好哒！”
　　大白老虎：“嗯呜。”
　　牠一对黑亮虎眼，很是赞许地瞧了瞧程重锦，显然觉得这个人类很是聪明顺眼。
　　而此时。
　　盛明麟一行人已经到了饭庄。
　　之前端王妃和一众贵妇打马球就是在这儿，有一个挺大的场子。
　　这小城镇本来就不大，可玩的地方也不多，吟诗做对什么的太正经，不适合这种时候，所以坐下闲聊了几句，便有人提议打马球。
　　盛明麟直接说不会……他是真的不会，他骑马都不敢跑太快，更别说打马球了。
　　他年纪小，大家也不奇怪，又有人建议玩蹴鞠。
　　盛明麟虽然弱，但也是练了大半年拳脚了，还练了很厉害的轻功，所以跟这些人比，还是略有一点点信心的，他就道：“我不会这个，但我还挺感兴趣的，若大家不嫌扫兴，就找个人教教我？”
　　他一松口，便有人道：“凤章是高手，让他教教你。”
　　又有人道：“小公爷当年才是真高手，不如……”
　　盛明麟笑着转头看向王凤章：“凤章教教我们？”

第435章 我家的小粘糕
　　盛明麟接得很顺溜，好像只是嘴快，但张廷玉已经察觉到了，眼神微凝。
　　不光他，王凤章也察觉到了，于是也不推托，就站了起来，笑道：“只要明麟凌绝不嫌弃，那我这个半高不低的高手也就不客气了，走走，大家一起去玩玩。”
　　于是大家便出去了。
　　这边虽然简陋，也有正经的鞠城，看台坐南面北，摆着桌椅，都已经提前打扫过了。
　　大家各自入了座，王凤章就给他们讲了讲规则，示范了一下，然后让他们试踢了几脚，找了找感觉，那边已经很快地推出几个人，陪着他们试踢。
　　盛明麟虽然不擅长这些，但他脑子好使，听过就不会忘了，沈凌绝的脑子虽然没他这么好使，但他的功夫在这种场合上就是碾压。
　　所以在起初的笨拙过后，两人很快就找着了感觉。
　　学得太快了，大家拍马屁也拍得更加自然流畅，试踢过一场，差不多能顺下来，这才大小搭配着，分出了两队，一队十二人。
　　这会儿没法换正经的球衣，也没有球帽，好在出门在外，大家一般不穿太浅的颜色，就基本上分了一红一蓝。
　　若是严格区分，一队人中还要分球头、骁球、正挟、头挟……等等，但因为只是新手，所以只选出了队长。
　　盛明麟这一队，队长是王凤章，副队长是许琛。
　　沈凌绝那一队，队长是张廷玉，副队则是徐景曜。
　　大家热热闹闹开踢。
　　战斗、竞技是最容易交朋友的场合，就连盛明麟这种心眼包，一场球打下来，也觉得胸怀大畅，而沈凌绝，已经开始跟队友勾肩搭背称哥道弟了。
　　正打着，便听人报四皇子过来了。
　　因为他们把饭庄包了下来，所以四皇子亮了身份才能进来，这会儿身份高的都在蹴鞠，赶紧停下来要去迎接时，四皇子已经抱着珠珠进来了，后头还有一只大老虎。
　　这会儿也没人敢说先摸会儿老虎行不，大家按着规矩见了礼，盛明麟笑道：“四哥怎么来了？”
　　四皇子只道：“下山来用饭。”
　　霍沉昭解释：“四哥本来想带着我们出来打猎玩，但大概是因为有神虎在，居然什么猎物也没碰到，无聊得很，所以珠珠儿就闹着来找你了。”
　　盛明麟笑着摸了摸团子的胖下巴：“我家的小粘糕，就是爱粘人。”
　　团子格格笑着张手：“锅锅抱抱。”
　　“不抱，哥哥身上脏，”盛明麟笑道：“我们蹴鞠呢，四哥来不来？”
　　四皇子摇了摇头：“我不玩，你们玩你们的，我陪珠珠看一会儿。”
　　于是盛明麟便招呼：“来来，继续！”
　　看他显然跟四皇子熟不拘礼，大家自然也就放开了些，跟着他过去，但像张廷玉几个有一些想法的，就与旁人换了，坐下来陪四皇子说话。
　　团子坐在四皇子怀里，瞪大眼儿看他们踢球。
　　珠珠以前看过的已经忘了，于是，这对于团子来说就是一项崭新的运动！
　　跟她每天踢球玩差不多，但是更好玩！
　　团子看得大眼锃亮，从四皇子怀里下来，跑到最前头，疯狂拍手手，小奶嗓子喳喳地：“锅锅加油！！星星锅锅加油！！凤凤锅锅加油！！金药锅锅加油！！”
　　她就认识这四人，每一个全都叫到了。
　　其实这会儿还没有加油这种叫法，珠珠是跟统统学的，但她太投入了，锅锅往哪边跑，她就跟着往边跑，看着球到了锅锅脚边，比自己上场还着急，小嗓子都快叫冒烟儿了。
　　大家本来就全都在关注她，迅速理解了这种叫法，也都学着她叫。
　　团子一看大家都在叫，珠珠肯定不能输呀！于是叫得更加响亮。
　　叫了一阵儿，停下来休息，旁边人笑着跟她说话：“殿下，星星哥哥是谁呀？”
　　团子指了指：“星星锅锅，就系星星锅锅。”
　　其实这当然猜得到，那人一看她肯回应，立马又问了问凤凤哥哥和金药哥哥，然后又没话找话地给她解释球场规则……
　　团子听了个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她听懂了，原来锅锅和星星锅锅，不是一伙的！原来凤凤锅锅和金药锅锅，也不是一伙的！
　　于是团子无师自通，大叫：“星星锅锅漏油！！金药锅锅也漏油！！锅锅加油！凤凤锅锅加油！！”
　　几人都笑得不行，沈凌绝失笑着，远远指了指她，团子立马双手捂住眼睛，假装没有看到。
　　这时候玩蹴鞠本来就是为了交际，于是为了逗团子玩儿，大家就开始耍花活了，这个一招“燕归巢”，那个一招“风拂柳”，连文雅的徐景曜都来了一招“拐子流星”。
　　团子忽然呀了一声，指着场中，然后小脑袋转来转去，找霍沉昭：“介个！漂亮锅锅！你看介个！”
　　霍沉昭一手提着她后衣领子，免得她蹿出去，一边点了点头，晓得团子的意思是，这种他之前给她表演过。
　　团子见他点头，立刻小手合了个喇叭花，朝着那人道：“漂亮锅锅也会！他踢得高高哒！”
　　霍沉昭默默捂脸。
　　徐景曜笑着招手：“来来，那位漂亮哥哥，正好我也玩累了，换人来玩玩。”
　　霍沉昭转头笑道：“七郎去吧。”
　　七皇子早就看得眼热，一点不谦让地就跳了下去，结果就有人道：“七殿下衣色不合适，七殿下来替我吧，小侯爷替景曜。”
　　徐景曜已经快步走了过来，笑道：“没事儿，你放心去，我看着小殿下。”
　　话说到这份上，霍沉昭转头看了看四皇子，四皇子点点头，他就撩起下摆掖进了腰带，跃下了场。
　　团子捏着小拳头，当场振奋了：“哇！漂亮锅锅加油！！”
　　徐景曜瞧着好玩儿，在她身边坐下，拿帕子抹着脸上的汗。
　　团子继续跑来跑去，吱吱喳喳，忙得不得了，四皇子在后头叫他：“景曜，给珠珠喝点儿水。”
　　徐景曜赶紧应了一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杯子，蹲下来，小心地喂团子喝水。
　　珠珠儿嚷嚷了半天，也口干了，把住他手，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忽然发现喂水的是他，于是一边喝水，一边看了他一会儿，叫他：“金药锅锅。”
　　她说话本来就奶声奶气地，徐景曜也没有发现他被改名了，笑着应：“殿下？”
　　团子跟他聊天：“漂亮锅锅说，昨天晚上，四锅锅给大意锅锅取了一个制制。”
　　得亏是徐景曜智商商，才没有被这么一通锅锅给锅晕，他点了点头：“哦，取了什么字字啊？”
　　团子严肃地道：“糖珠，跟珠珠的名制差不多。”
　　她看着他，徐景曜连忙笑道：“真好听。”

第436章 你看看人家
　　团子满意点头，道：“四锅锅念过很多书，跟锅锅差不多有学问，你也可以让四锅锅给你取一个好听哒。”
　　徐景曜笑道：“我还小，不着急取字的。”
　　团子吃惊地张大眼儿：“可系你，不小了呀？”
　　徐景曜只好笑道：“那我回家问问我的爹爹，取一个好听的。”
　　团子伸出小手手，似模似样拍了拍他的膝盖：“那你可别忘啦！”
　　四皇子其实已经懂了团子的脑回路，不由暗暗好笑，徐景曜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道：“不会的，我一定不忘。”
　　团子点了点头，把他的手推开，继续看踢球。
　　这一场踢完，盛明麟就下来了：“我不行了，我实在踢不动了，来个人换我。”
　　他一下来，就有三四个人跟着下来了，但七皇子几人还在场上，当然不会冷了场，早又迅速换了几个人上去继续。
　　团子看锅锅走过来，立马张着手迎上去，盛明麟连忙伸出手指抵着她小脑袋，道：“哥哥身上脏，换了衣服再抱抱。”
　　团子顶着那个手指头，仰脸，乖乖点头儿：“哦！”
　　盛明麟就去换衣裳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只换了外袍，洗了洗手脸。
　　这边团子目送哥哥，一转头才看到小胖墩，赶紧招手：“小意记记，你肿么不来看球球？”
　　小胖墩本来就一直盯着她看，被她一叫，立马跑了过来，程重锦与身边的人说了一声，就移坐到前头，看着弟弟。
　　团子把刚才那个人给她讲的规则，很认真给小胖墩讲解：“红衣胡和红衣胡系一伙哒，蓝衣胡和蓝衣胡系一伙哒，他们要抢介个球球，呐个杆杆上头，有一个门门，门门儿叫做风油眼，介个人，传给介个人，又传给介个人……咦？”
　　团子转头找了找，之前给她讲规则的人，立马上前几步：“殿下？”
　　团子指着场中：“呐，呐凤凤锅锅不在了呀！那球球传给谁呀？”
　　那人连忙道：“他不在了……”他看了王凤章一眼，憋笑：“小侯爷就顶替了他的位置，所以小侯爷就成了副队，球就传给他，再传给那个人，那个人姓刘，他是队长。”
　　团子恍然点头，转头道谢：“谢谢你呀。”
　　那人连忙道：“不用谢，我姓田名羙，小殿下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甜糕！！
　　团子立马看向徐景曜，眼神儿写满了，你看人家！！
　　徐景曜终于明白了一点儿，他试探着道：“殿下是觉得我的名字不怎么好听？”
　　团子点了点头。
　　然后她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手，仰着小脸，认真教育他：“虽然金只也可以当药药，但它不能寄几当药药哒！药药很好，但药药系黑黑哒！生病才要次药药，你又没有生病！你介么好看，还，还长惹锅锅那样有学问的样只，可以换一个好听的名只！”
　　简直有理有据，而且她大眼布灵布灵，满是真诚。
　　徐景曜实在不好意思笑，憋得俊脸泛红，又不想当着大家解释，那小团子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他笑着道：“多谢殿下，我懂了，我回去立刻请我爹爹给我起一个好听的字字。”
　　他自己不解释，旁人有想凑趣儿解释的，当然也不敢多事。
　　下头看小公主不那么兴奋了，立刻叫人送了点心上来，相貌平平名字其实也平平的的田羙，因为名字，得到了小公主的格外关注，第一个递给小胖墩，第二个就递给了他。
　　其它人：“……”
　　所以现在改名还来的及吗？
　　这边的椅子都是圈椅，团子自己坐着椅子啃点心，一边仍是瞧着场中。
　　因为七皇子和沈凌绝太认真了，太卖力了，所以大家的球瘾也被调了出来，场上开始真打了，看着很激烈，团子看着累，就转回头来，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张廷玉，正看着这边，眼神儿有种奇怪的感觉，恶心又恐怖。
　　噫！！
　　团子当场被吓了一跳。
　　其实张廷玉看得是程重锦，但程重锦正好坐在她后头，于是就好像在看团子了。
　　团子猛然往后一闪，从圈椅上头掉了下来，把几个人给吓的，全都猛然站起，伸手来接。
　　团子被好几个手臂接住，看了看都不算太熟，连外哥也不是，小嘴嘴就开始瘪了：“四锅锅！四锅锅抱珠珠，珠珠怕怕。”
　　四皇子已经站了起来，快步过来，把珠珠抱进了怀里，“不怕不怕，怎么了？”
　　团子点心也掉了，把脸往他怀里一埋，小手手盲指了一下张廷玉：“介个人债看珠珠！珠珠怕怕！他系不系要次小孩？”
　　其实那个方向不止张廷玉一人，可张廷玉跟团子对了眼儿，难免心虚，赶紧站起来陪笑：“是我不好，吓着小殿下了，我只是瞧着殿下可爱的紧，多看了几眼，我给殿下陪个不是。”
　　程重锦也站了起来，只觉颇为解气。
　　他倒真不是故意坐在这儿的，他心中对盛明麟和珠珠极为感激，所以对珠珠也格外上心，坐的近纯粹是因为想照顾珠珠，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收获！
　　从他一进来，张廷玉就不时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过来……这下好了，看他还敢不敢看。
　　本来珠珠是个小孩儿，哪怕身份再高，在这种时候，大人都多半会说一句孩子话不必在意……之类的，张廷玉自然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但没想到，四皇子立刻道：“珠珠怕你，你先离远些吧。”
　　张廷玉一脸无奈，忙自找台阶：“是，是，我去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
　　一边拱拱手就走了。
　　一转过身，他脸上的恭敬就全部退去，化为了满面愤怒。
　　四皇子这种处事方式，连礼贤下士都不懂，也想得人心？！我呸！
　　可是在愤怒中，又夹杂着十足的惊惧。
　　珠珠，是明熙帝在大朝上面对文武百官，亲口认定的祥瑞，她不是一般小孩儿，不管是从祥瑞上来说，还是她的地位来说，被她讨厌，对他的名声是会有影响的！
　　可是，为什么？
　　他不认为一个小孩儿真有什么想法，所以，是不是盛明麟知道，那天是谁推了他？
　　他那天实在不该一时冲动的……可若是盛明麟知道了，他该怎么办？
　　张廷玉一时手脚冰凉。

第437章 不烧热灶烧冷灶
　　那边，
　　他一走，四皇子轻轻拍着珠珠的背，道：“珠珠儿，不怕了，他走了。”
　　团子慢慢抬起脸儿，小心地看看左右，看那人果然走了，这才放了心。
　　但也不肯自己坐了，抱着他脖子不撒手。
　　四皇子就抱着珠珠回去坐下，叫了人来，给她洗了洗小手，嘴上的点心渣全抹他身上了，抹得还挺干净，也不用擦了。
　　正好盛明麟换了衣裳回来，已经有人跟他说了这件小事，盛明麟也不多提，笑道：“珠珠儿，哥哥抱。”
　　团子让哥哥抱了，四皇子拍了拍身上的点心渣，笑着点了点珠珠的小脑袋。
　　徐景曜笑道：“四表兄，这边备了一些衣裳，我陪你去换一件？”
　　四皇子犹豫了一下：“也好。”
　　他就跟着他过去了，徐景曜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两人也是正经亲戚，见过几回，说话也比较方便。
　　徐景曜就问他：“听小殿下说，表兄给程重锦赐了个字？”
　　四皇子点了点头：“陶朱人还不错，知轻重，懂经济。”
　　这个评价很高了，徐景曜微讶点头，道：“他之前也是被程大小姐欺负得狠。”
　　四皇子道：“确实，陶朱为了生母之病，不惜自污声名，与三教九流来往，一片孝心，难能可贵。”
　　徐景曜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他递这个话头，本来就是有用意的，知道四皇子要提拔他，肯定要给他铺路，接下这个话头，也就是接下了这个活儿。
　　于是，等大家打完球，各自收拾好进了厅，准备用饭，徐景曜便笑着与盛明麟说起珠珠劝他取字的事儿。
　　盛明麟闻弦歌知雅意，立刻笑道：“四哥昨儿才给重锦赐了字，重锦擅长经济之道，四哥为他取字陶朱。”
　　程重锦急起身道：“不敢当，是四殿下偏爱。”
　　徐景曜笑道：“陶朱与你们一见如故，我还当你们早就相识，毕竟，神医小侯爷也与你们在一起。”
　　这个场子上，从来不缺聪明人，也不缺消息灵通的人，立刻便有人递上话来：“是，我也曾听说，陶朱兄生母曾罹患重病，陶朱兄为此不惜自降身份，四处筹措银钱，又到处寻访名医，才打动上天，贵体痊愈。”
　　程重锦做出了不敢当的样子，连连向这边拱手，心里有几分好笑。
　　瞧，就是这样的，当你有了份量，这些话，都不用你自己开口。
　　张廷玉因为珠珠怕他，主动坐远了些，远远看着这边的情形，强抑着不安，艰难地维持住了面上的笑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小桃必须死。
　　程重锦眼看要起来了，就算不能交好，也绝不要得罪他。
　　之前下药，虽然叫他愤怒，但也可以推说是情之所至，小桃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要不然，这么多年，他和他母亲、弟弟受的罪……那这个仇就真的结大了！他绝对会报复他的！
　　他虽然貌似谦谦，其实是一个不太能控制情绪的人，念头上来，忍都忍不住，于是借着解手的机会出去，吩咐了心腹小厮，马上去办。
　　反正现在程碧玉已经被关在了庵堂，死个把人，谁会在意。
　　看着小厮走了，张廷玉才心平气和起来，转身回去。
　　厅里，大家各自心照不宣，把这事儿定论了，才各自入座用饭。
　　珠珠吃饱了，便去休息，盛明麟哄睡了妹妹，叫七皇子在这儿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就回到厅里，继续与大家闲聊。
　　经过了上午，陌生的感觉消失了，这会儿聊起来就更加投契。
　　盛明麟一边与人聊着，一边也在观察。
　　他发现徐景曜年纪虽然不大，十五六岁左右，但处事非常沉稳周到；
　　而王凤章看起来活泼，却一点不憨，聪明机敏，亲和力十足，好像跟谁关系都好得不得了，跟谁都有话说；
　　之前见过，也被张廷玉诬告过的许琛，确实有几分年少气盛，但性子其实略有点单纯，这会儿跟沈凌绝已经好成了一个人，两人挨在一起说话，这个搭这个的肩，才放下，另一个人就搭回来了。
　　至于张廷玉，看起来温和，其实绝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自己走神儿，这边的侍女又有点紧张，洒了一点水在他身上，他看侍女的眼神儿简直是要吃人，要换个场合，他绝对会惩罚这个侍女的。
　　还有一直凑在四皇子身边说话的一个人，叫何行舟的，满面笑容，看起来有点过于谄媚，其实言之有物，是个肚里有货的，只是不怎么要脸皮……其实这样的人挺难得也挺好用的。
　　就连珠珠认识的那个田羙，也差不多是这种人，但是他有点小聪明，比方说，他不捧四皇子，也不捧他，就，不烧热灶烧冷灶，正在跟霍沉昭说话，看霍沉昭的神情，就知道他不烦他。
　　说话不叫人烦，本身就是个大本事。
　　一伙人相谈甚欢，等珠珠起了床，大家才准备回去。
　　回去的时候，四皇子跟大家一起走路，霍沉昭就陪着珠珠一起坐了大白老虎。
　　霍沉昭坐，大白老虎就可以快一点了，于是飞快地蹿上去，又飞快地蹿下来，反复不断，大家看得惊叫连连。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树林中，慢慢靠近。
　　他握着尖刀，眼神儿紧紧盯着不远处一个人影，霍沉昭坐在大白老虎背上，忽然微微偏头，然后远远道：“小心。”
　　他抱着珠珠，迅速跃过来，挡在了盛明麟面前，珠珠在他手里一转，反手就塞进了盛明麟怀里。
　　盛明麟赶紧抱住。
　　大家都不由一顿，盛明麟问：“昭哥？”
　　霍沉昭还没回答，人群中，那人已经冲了出来，挥刀就刺。
　　几人惊慌退开。
　　但这些人中，不少人学过拳脚，立刻上前，那人功夫不错，整个人又疯了一般，不抵不挡，直勾勾盯着那边，口中嘶哑道：“杀了你，杀了你！”
　　这些人哪见过这种疯狂的气势，不由节节败退。
　　沈凌绝迟疑了一下，没有出手，移步挡在众人身边，准备先看看咋回事儿。
　　七皇子不太懂为什么大家都不出手，直接过去，轻松一抬手，双手抓住了那人双手，眼对眼地喝斥道：“别动，你要杀谁？为什么？”
　　那人气势疯狂，在他手里却是动不了分毫，出手的几个人莫名觉得自己的拳脚就好像闹着玩儿一样，脸上泛红，迅速退了回来。
　　七皇子呵斥了几遍，那人才猛然从那种疯狂的状态里醒了过来，然后慢慢转头，看着七皇子，眼中全是绝望。
　　盛明麟仍是站在霍沉昭身后，扬声道：“老丈，你不用怕，四皇子殿下在此，你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第438章 我要靠御状
　　那人一下子转回头，看向四皇子。
　　恰在这时，张廷玉站在了四皇子身边，嘴凑到四皇子耳边，低语道：“这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他说的话只怕信不得……”
　　旁人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能看到他与四皇子似乎十分亲近。
　　那人双眼猛然张大，全身发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一口血喷了出来，往后就倒。
　　七皇子被喷了一身血，整个人都呆住了。
　　然后就觉得有人拉住他肩往后一拽，七皇子后跌两步，就见霍沉昭飞也似地接住那人，直接把他往草地上一放，从腰间摸出银针就开始下针了。
　　张廷玉的眼，情不自禁地眯了眯，袖中的手狠狠捏在一起。
　　这人头发散乱，就像一个叫花子，但那双眼好像从哪儿见过似地，再一想那声音……他一下子想了起来。
　　他没想到这个老头子居然没死，不但没死，还敢出来给他找麻烦！
　　但好在，他看上去疯疯傻傻地，眼神也明显不正常，所以他迅速走到四皇子身边，假装跟他关系亲近，果然刺激到了他。
　　可恨霍沉昭居然还要救他！
　　他脸上皮肉痉挛，心里不断地祈祷……希望救不活！就算救活了，也最好疯了！
　　他几乎全部心神都放在那老者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儿，已经不对劲了。
　　明熙帝向来接地气，他自己功夫又好，出门从来不叫人清空民居，打猎也不会驱赶猎户，所以，这个人能进来，一点也不奇怪。
　　可因为这个人看着就疯疯癫癫，所以大家还真没往报仇那方面想，只寻思着是不是倒霉遇上疯子了。
　　但一看张廷玉这个架势，长眼长脑子的，实在不能不怀疑。
　　就在这时，空中划过了几声鹰鸣，然后盛大威风落了下来，看看这，看看那，啾嘎啊哇地叫了几声，还抬爪子指了指霍沉昭，意思想问问出啥事儿了。
　　霍沉昭头也不回地道：“盛大威风，劳你跑一趟，去营地取我的药箱子来，多谢。”
　　盛大威风嘎嘎叫了两声，还分出一只爪子踢了大白老虎一脚，然后翅膀一展就飞了。
　　明明只是一只鹰，大家硬是从牠这一番行动里头，看出了小人得志，你们没我不行，我比大老虎强……种种的意思，颇有些无语。
　　大白老虎被踢了一脚，立刻靠了过来，嗯呜嗯呜地叫了几声，委屈巴啦求安慰。
　　团子有点紧张，一直紧紧搂着哥哥的脖子，看到盛大威风过来，才慢慢放松了些，见大白老虎这样，赶紧软乎乎安慰：“大花花不痛，是盛大威风不对，珠珠明天骂牠。珠珠帮你呼呼。”
　　一边给牠吹了吹毛毛。
　　看到这一切的众人：“……”
　　动物的心眼儿比人都多，还会争宠了……不过这么一闹，倒也把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些。
　　便有人道：“这人也不知是谁，看起来像是年纪不小了。”
　　“看他吐的血颜色有些沉，只怕沉疴在身，不好救。”
　　程重锦看大家根本不敢涉及敏感话题，不由暗暗冷笑，就道：“这人一直说着‘杀了你’，想必是与我们中的一个人有仇。”
　　短暂的一静之后，有人道：“但这人有些疯疯癫癫，说的话只怕也不能尽信。”
　　程重锦微笑道:“我听闻酒后会吐真言，人疯了之后，则只记得最后的执念，所以，就算他疯了，仇人应该也是认不错的。”
　　他话都说成这样了，旁人再开口反驳就是得罪他，于是大家顿时都不说话了。
　　盛大威风转眼就把药箱子拿了过来，霍沉昭精神一振，立刻取了药给他服下。
　　盛大威风走来走去，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然后牠忽然想到什么，翅膀一展又飞了……然后不一会儿，明熙帝就被牠的大爪子抓了过来。
　　明熙帝显然也是猝不及防，但还是理了理衣裳，维持着帝王的风度：“你们怎么回事儿？”
　　四皇子赶紧上前解释，团子也立刻上前抱住他腿：“皇伯伯！”
　　明熙帝低头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拍抚着，一边听着四皇子说，点了点头，问：“如何？能救吗？”
　　霍沉昭道：“大约一刻钟就会醒，他把淤血吐出来了，所以醒过来也会是清醒的，只是身体破败，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怕活不了太久，要抓紧问。”
　　明熙帝嗯了一声。
　　张廷玉全身都不由颤抖了一下。
　　这实在是最坏的结果！！
　　会醒！醒过来是清醒的！而且很快就会死！！
　　若是他活着，还可以收买威胁，他若是死了，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简直无可辩驳！！
　　他急得口干舌燥，却毫无办法，如今只能寄望于，待会儿他说不完了。
　　皇爷不可能亲自问，在场的都是些公子哥儿，问话不得要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谁知道，下一刻，
　　就听明熙帝道：“四郎写个条儿，叫盛大威风把程风起叫来。”
　　程风起就是程重锦他爹，以前是刑部尚书，现在去了吏部，但刑部尚书没跟着出来打猎，所以明熙帝准备叫他先来干活儿。
　　张廷玉的心狠狠地一沉。
　　四皇子听命，左右一顾，上前从霍沉昭的药箱子里拿了纸和炭笔要写。
　　就在这时，却见程重锦上前几步，跪了下去，“皇上，草民姓程名重锦，家父讳上风下起，草民要状告荣国公府小公爷。”
　　张廷玉一时出离愤怒了：“程重锦！！”
　　他觉得他对他真的够容忍了，一直也没真把他怎么样，哪怕动些手段也都留了余地，没想到他竟敢如此？！
　　一句话出口，他猛然意识到皇爷还在，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
　　明熙帝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挑了挑眉，向四皇子道：“多调两个人来。”却没说调谁。
　　四皇子也没多问，草草在纸上写就，直接叫盛大威风给端王爷。
　　那边，七皇子居然去旁边，搬了一块比磨盘还大的巨石来，用袖子蹭了半天：“父皇坐这。”
　　明熙帝笑了笑，就真的坐下了，示意四皇子把小团子抱走，然后才道：“你说吧。”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正好在那人醒之前，先铺垫一下，让皇爷处罚的时候，也处罚得重一些。
　　程重锦口齿清晰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说了一半儿，端王爷和程风起，连着几个别的大臣，就陆续被盛大威风弄过来了，程风起起先还担心是儿子沉不住气，但盛明麟随即过来，低声把事情说了。
　　端王爷几个人一心二用，这边听着盛明麟说，那边也听着程重锦说，很快把事情了解了个差不多。
　　七皇子被四皇子指挥着，又搬了几块小点的石头过来，让这些大人们坐。
　　盛明麟抓了徐景曜过来，两人直接就地盘膝坐下，帮忙做记录。
　　张廷玉跪在一旁，根本无人理会，他自己不敢起身，也没有人敢去扶他。
　　等那个老者醒过来时，这个连皇帝都在场的，最高审讯团已经成形了。

第439章 朕会查个水落石出
　　既然告得有可能是一个人，于是程风起主动回避，由端王爷主审。
　　那老者重伤在身却能活这么久，还能练些功夫，本身就是性子坚韧之人，如今死而复生，看到了曙光，精神大振，说得又急又快。
　　老者姓于名进，是个商人，看起来苍老，其实还不到四十岁。
　　他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妻子早故，于进与妻子感情深厚，并没有续弦，只一心照顾两个儿子长大。
　　两个儿子也很争气，自小聪慧，长相俊美，又很会读书，十二岁就双双中了秀才，在当地也算是很有名的少年天才。
　　去年考乡试，大儿子中了举人，小儿子不幸落榜，于进小有家资，索性带着儿子搬到了京城，一来是为了今年年初的会试，二来也想给他们找个名师。
　　结果，四处寻访名师时，大儿子无意中结识了张廷玉。
　　起初的时候，大儿子很是欢喜，时常说小公爷如何温和，如何有学问，如何没架子，张廷玉甚至还到他们家中做客，见到小儿子的时候，张廷玉似乎非常高兴，不住地夸赞他们，从此之后，时常来看望兄弟两人，送东西也都是两份，而且还越来越贵重。
　　于进心里不安，只能是尽量置办差不多的东西回礼，就这么过了半月，兄弟俩回来的时候面色不好，却怎么也问不出来，张廷玉来时也是避而不见，接连几次，越闹越僵，张廷玉发了脾气，强请他们出门，回来时，是被人抬回来的，脸上身上都有伤。
　　于进瞧着不对，问了许久，才知道，张廷玉居然下了药把他们当娈童对待。
　　两人都是读书人，怎么甘心受这样的羞辱，又惹不起荣国公府，于是商量着悄悄离开京城。
　　结果等出了京城，路经一处山地，就被一伙蒙面人伏击。
　　于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山崖下头了，身上还被刺了一刀，幸好山崖下有许多药，于进当年因为爱妻久病也识得许多药材，所以才侥幸逃得一命。
　　之后，于进就乔装改扮，想方设法地想查儿子的下落，可哪里进得了国公府，后来他也绝望了，觉得儿子只怕是不在了，就想着刺杀张廷玉，给儿子报仇。
　　只是他如今的脑子，时清醒时犯浑，有时候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耽误到如今，包括今天，他也不知道张廷玉在这，只是糊里糊涂到了这儿，却在人群中看到了张廷玉，才会冲出来的。
　　于进随说着，就不由全身发抖，连连磕头：“皇爷，我们知道国公府势大，处处小心，乔装改扮出城，脸上也都抹了东西，绝不至于招了贼人的眼，而且草民醒过来时，我们的马车也被推下了山崖，这哪里是求财的做派，草民一辈子谨小慎微，绝不至于招了这样的仇家，定是那张廷玉下的手……”
　　他拼命磕头：“皇爷，求皇爷给小的做主，我那孩儿，自小就会念书，会试的时候，那主考官儿都说他必有大出息……就这样，全都没了，全都没了啊……”
　　霍沉昭蹲下伸手隔了隔，不让他这么磕头，他身体已经破败了，一不小心真的会磕死的。
　　明熙帝沉声道：“你放心，朕会查个水落石出。霍卿，扶他去一边休息。”
　　霍沉昭应了一声，把他扶开。
　　端王爷转头道：“张廷玉，你有什么话说？”
　　张廷玉膝行过来，磕了一个头，一脸悲愤：“他说的两人我认识，可我们不过道义之交，我从未做过那些事，之后的事情，更是欲加之罪，臆测之词。”
　　端王爷道：“程重锦说的，也是欲加之罪？”
　　张廷玉算着时间，心腹绝对已经把小桃处理了，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于是他道：“正是如此！我从无断袖之癖，我与内子情投意合！我实不知，为何程重锦会这般害我，难道只是因为，我曾与程碧玉来往过？？我冤枉！请皇爷明查，请王爷和诸位大人明查！”
　　端王爷道：“既然如此，那于家兄弟有才华、又有国公府小公爷这样的助益，前途无量，又为何要仓促离京，以至于遭遇劫杀？”
　　张廷玉一窒：“我不知，他们遭遇凄惨，也许是遇上了仇家。”
　　端王爷道：“若真是遇上仇家，应该斩草除根，可对方只杀于进一人，却掳走于家两个儿子，这又是为何？有杀父之仇在，于家兄弟又非不知事的小儿，对方掳走他们，难道是为了自我了断？”
　　张廷玉咬牙道：“王爷这些话，全都是出自于进的一面之辞，叫我怎能心服？”
　　端王爷道：“与于家来往的人是你，你既然说一面之辞不可信，你倒是再来说说你这边的一家之言？你们来往过，这是双方都认可的事实吧？那之后，你们有过什么冲突，以至于他敢得罪国公府？还不惜用两个儿子的性命来诬陷你？”
　　张廷玉：“……”
　　他一时脸都青了，他以为端王爷温润如玉，从不知他竟是辞锋如此之厉的人物。
　　后头，珠珠被沈凌绝抱着，坐在大白老虎身上，盛大威风也挤靠在这边，另一边是一众世家少爷们。
　　虽然张廷玉仍是不肯认，但，大家心里已经有谱了。
　　张廷玉也确实大胆，连举子也敢动！
　　这种事情，若动的是一个百姓，若状是告到了大理寺这种地方，还有可能脱身，但动了举子，又告到了皇爷面前，张廷玉完了。
　　他们说的太快了，团子完全听不懂，但看爹爹气定神闲，对面的人却表情狰狞丑态百出，也莫名觉得有一点点爽。
　　团子小声问：“吃小孩的坏人，系不系做了大坏系？”
　　她声音很小，但这会儿气氛紧崩，没人说话，她小小一点声音，大家也全都听到了，顿时齐齐转头，看了过来。
　　团子被大家这整齐的动作给吓到了，一下子闭上了嘴巴，小眼神儿变得怯生生的。
　　王凤章连忙安慰她：“殿下不怕，我们只是觉得，觉得殿下好聪明。”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说完了，忽然觉得太对了。
　　珠珠从一见面就不喜欢张廷玉，这绝对不是偶然，这就是祥瑞的感知啊！！
　　～❤～
　　我迟了，来不及了，差一章明天补。

第440章 你要的公道朕给你
　　他无比热切地看着她，然后上前一步，拉住她的小手手，压低声音问她：“殿下，你是不是一见面就觉得我很好？”
　　团子莫名，但还是点了点头。
　　王凤章非常高兴：“殿下知遇之恩，凤章感激不尽。”
　　团子眼儿大睁：“……？？”
　　两人说话，其它人都忍不住分心听着，然后，不止一个人，想到了王凤章想到的那些，全都转头看着团子。
　　真祥瑞！活的！能辩忠奸善恶！
　　团子察觉到了，抬头一看，就看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就等着她慧眼识珠，毕竟大家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珠。
　　团子被看得心慌慌，一下子扭头，躲开了他们的视线：“盛大威风，你，你到介边边来！”
　　盛大威风属于又菜又爱八卦，虽然完全听不懂，但听得还怪认真的，主人一叫，牠才回神，一步冲了过来，然后张开大翅膀，包出来大半个圈，把主人给包了起来，而且，还特意给留出了看戏的空空。
　　团子松了口气，继续看着。
　　外头的人当然也不敢扒拉神鸟，只能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只有王凤章挨得近，有幸被包进了圈子里，心里暗暗高兴。
　　团子又问了一遍：“吃小孩的坏人，系不系欺负大意锅锅和介个老伯伯啦？”
　　沈凌绝也不回答，看着王凤章，好像珠珠这话就是问他似的。
　　主要是他深知珠珠的习惯，他觉得他可能应付不了，为了维持他英明神武的形象，所以……死道友不死贫道。
　　王凤章：“……”
　　反正张廷玉是废了，王凤章索性也不避讳了，就道：“可能是的，但他不承认。”
　　团子生气地：“他也太坏啦！大意锅锅好可怜，又生病又被坏人欺负！大意锅锅的爹爹，肿么也不帮帮他呀！”
　　“他不是不帮……”王凤章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有可能不知道，再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团子举起自己的小手手看了看：“手心手背都系又又，跟爹爹有行么关系？”
　　王凤章赶紧解释：“这句话，是用来形容父母对儿女都很疼爱，就好比……”
　　他不敢拿她举例子，就用自己举例子道：“就好比，我爹疼我，也疼我姐姐，如果我和我姐姐吵架了，我爹就会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意思就是说两个人他都心疼，所以就不好处理。”
　　团子恍然点头：“那你为行么不跟姐姐好呢？珠珠跟锅锅就坠坠好！”
　　王凤章其实根本就没有姐姐，他只好道：“真羡慕殿下有这么好的哥哥。”
　　团子深以为然地点头儿。
　　王凤章以为糊弄过去了，刚转回头，就听团子又问：“可系坏人不系大意锅锅的姐姐，也不系锅锅呀！那，就算他的爹爹系又又，也不能不帮他呀！”
　　王凤章只好道：“这个……人生总有许多无奈的么！”
　　团子问：“介句话系什么意系呀？无奈系行么？”
　　王凤章头一次接触好奇宝宝，只能继续给她解释：“就是，咱们做人，总会有时候，是很无奈的，无奈就是没有办法，心里难受却没有办法改变。人总会遇到这样的时候。所以到了这种时候，就要想开一点。”
　　团子问：“行么叫想开减？”
　　“就是，”王凤章努力解释：“想开的意思就是，不要把这些难受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是要去想一点别的，开阔一点，就好像推开窗子一样，心情就会好一些。”
　　团子恍然点头。
　　一下子学到了好几个新句子，团子很高兴地赞他：“凤凤锅锅，你像锅锅一样有学问！”
　　王凤章大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道：“多谢殿下夸奖。”
　　两人说话的空儿，统统正偷偷在她脑海中蹦跶，这几天一直不断在涨积分，今天又是一个小高峰，只是这会儿人太多了，统统没敢出声。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道：“端王爷颇有包青天的风采。”
　　傻崽崽阿呜一口就咬了饵，问：“包青天系谁呀？”
　　便有人从盛大威风翅膀后头绕过来，施礼道：“殿下，我姓汤，吃饭喝汤那个汤，名世华。”
　　众人：“……”
　　众人暗骂他无耻。
　　要照这么说的话，那他们也会啊。
　　我姓黄，黄米糕的黄。
　　我姓张，大饼一张那个张。
　　我姓王，你家盛大花花头顶上那个王。
　　但团子显然很吃这种自我介绍，点了点头，看着他。
　　汤世华个子很高，肩宽腰窄，眉眼深遂，是有棱角偏刚毅的长相，其实还是非常英俊地，但不大符合小团子的审美，小团子只觉得……他好高啊，好高啊，仰头居然要仰一会会才能看到脸！就像一个国旗杆杆。
　　团子内心已经悄悄给他命名为国旗杆杆了，一边朝他露出小牙牙笑了下，萌萌哒问：“包青天系谁呀？”
　　汤世华含笑给她讲解：“包青天，是北宋时期的一个大官儿，他相貌奇异，面色很黑，额上有一个月牙……”
　　就在这边各显神通的时候，
　　那边，
　　端王爷连番诘问，张廷玉还在颠三倒四地狡辩。
　　明熙帝不耐烦再听了，站起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骂道：“证据都糊你脸上了，还死不认帐！当谁二傻子不成？敢做不敢当的怂蛋！”
　　张廷玉满心不甘，还想大叫冤枉，一眼看到明熙帝的眼神儿，愣是给吓了回去。
　　明熙帝随即道：“把这个混帐玩意儿给朕押起来！晏清回去把事情交给刑部，你盯盯这事儿，给朕从速裁断！”
　　端王爷连忙应下。
　　明熙帝随即上前几步，亲自扶起了于进：“你放心，在朕这儿没有官官相护，你要的公道，朕给你！”
　　于进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模糊：“皇爷，皇爷……多谢皇爷！”
　　他想爬下去磕头，却被明熙帝紧紧握着，于进看向张廷玉，忽然道：“我那两个孩儿，如今，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飘，眼神却直勾勾盯着他，完全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问。
　　想知道，拼命地想知道。
　　可又怕知道，很怕很怕知道。
　　张廷玉斜躺在地上，好像被逼到极处，忽然就情绪失控了一般，勾起头道：“早就死了！不识抬举的玩意儿！我玩了没两天就自尽了，还敢跟老子讲气节，呸！给他们脸了！老子把他们……”
　　明熙帝一脚过去，直接把他踹出去数步。
　　张廷玉手一撑地站起来，还想放两句狠话，七皇子冲过去，一脚把他踢飞了，他高高地飞起来，又掉了下来，惨嚎了一声，痛得满地打滚。
　　于进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下一刻，他好像全身的骨头一下子消失了一般，猛然往地上滑去，大睁双眼，没了呼吸。
　　明熙帝无声长叹。
　　然后他忽然想到什么，急转头看珠珠这边。

第441章 殿下是祥瑞
　　珠珠早就被沈凌绝抱在怀里，双手抱住她小脑袋，也捂住了耳朵，王凤章和汤世华齐齐挡在她面前，应该是没有看到什么。
　　明熙帝又转回来，面色沉沉，指了指张廷玉。
　　端王爷叹道：“皇兄放心，臣弟处理便是。”
　　明熙帝点了点头，过去抱了珠珠，示意那些人都跟着他走。
　　之前程重锦临时把小胖墩拜托给了身边的田羙，田羙远远朝程重锦点了点头，抱着小胖墩跟在后头。
　　几人恭送皇爷离开，程风起转回身来，与儿子对视了一眼。
　　他心里有些恍惚。
　　他在得知这些事情的时候，衔悲蓄恨又无可奈何，整晚都没有睡着，心里想了千般法子万种应对……只想着能花三年五载报了此仇，就算很不错了。
　　结果莫名其妙，他还啥也没干，事情就解决了？
　　他担心的，影响儿子名声什么的，也不存在，毕竟皇爷坐在这儿观审，之后谁还敢拿这个说事儿？
　　甚至于，荣国公就算记恨，表面上也不敢表露出半点，起码在三五年的时间里，荣国公府都绝不敢明面上针对他，私底下听说有人要对付他们都得赶紧拦着，因为他们一旦出了事，就会被人怀疑到他们府上，会叫皇上以为对圣裁不满。
　　程重锦目光明亮，轻声道：“殿下是祥瑞。”
　　程风起一愣，略微一想，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对！殿下是祥瑞。”
　　这儿其实离营地也不远了，明熙帝大步流星，直接抱着珠珠回了自己帐篷。
　　打猎的一行人也是刚回来不久，里头就有荣国公。
　　人员调度的空儿，已经跟荣国公说了，于是明熙帝回来的时候，荣国公已经跪到了御帐前，一见明熙帝，便急道：“皇爷，此事臣当真不知，臣真不知道臣那逆子竟然喜欢男人，臣真的不知道啊……
　　明熙帝理也没理他，径直进了帐篷，后头跟着的盛大威风和盛大花花大模大样地跟过来，盛大花花屁股一撅，就把他挤到了一边。
　　荣国公脾气火暴，却是个直肠子，他有可能确实不知道，但这也不妨碍皇上迁怒他。
　　本来皇上还挺高兴的，毕竟这一趟出去，真是过足了打猎的瘾，打了不少好东西，结果一回来就遇上这种糟心事儿！
　　明熙帝气哼哼地把珠珠交给了皇后娘娘。
　　团子因为听不大懂，而且她既没看到皇伯伯和七哥哥打人，也没有看到老伯伯去世，所以只有她没有影响到心情。
　　这会儿皇后娘娘正在沐浴，就把她也抱进浴涌里一起洗了洗，小娃儿洗澡澡什么的，小屁股滑溜溜，摸着手感简直不要太好，娘俩嘻闹了好一阵子才出来。
　　刚穿好衣服，放在榻上玩了一会儿，明熙帝就进来了。
　　皇后娘娘笑着站起来，给他让地儿，果然明熙帝直冲着小团子就过来了，放在膝上吸了一阵子肚肚，又抓着小胖脚脚又吸又吹。
　　小奶团子刚洗完澡澡，小脸儿还是红扑扑的，全身香香软软，明熙帝吸崽崽简直停不下来。
　　珠珠滚来滚去也躲不开皇伯伯的大手，格格笑着乱蹬乱抓，皇后娘娘含笑看着。
　　男人啊，在外头英明神武，在家都是女儿奴，小脚脚蹬在他嘴上还香得跟什么似地，这要是儿子，屁股上早糊上两巴掌了。
　　闹腾了一阵子，团子搂着皇伯伯的脖子，问他：“皇伯伯，你几道包青天吗？”
　　“嗯？”明熙帝笑道：“咱觉得，你爹比包青天强！”
　　珠珠眼儿一亮：“比包青天还强？”
　　她猫猫歪头，认真想了想，怎么都觉得自己好看的爹爹跟包青天不怎么像，爹爹一点也不黑黑呀，头上也没有月牙牙。
　　善良的小崽崽又不好意思说皇伯伯没学问，于是委婉地道：“皇伯伯，你系不系没有听过包青天的故系？珠珠给你讲一下。”
　　明熙帝笑道：“行。”
　　团子就软乎乎给他讲：“包青天，他系一个大官儿，他长得黑黑！黑黑哒！头顶中间还有一个月牙牙！月牙牙！”
　　她强调了两遍，看皇伯伯好像没听懂，愁得叹了口气，只好继续道：“他超会审案只，有一天，有一个地方干了，没有粮食，皇帝的郭舅舅……”
　　明熙帝道：“不是皇帝的郭舅舅，是国舅，他是皇帝的小舅子，就是皇后的兄弟……”看团子明显倒不过来了，他一指皇后娘娘，“皇伯娘的哥哥或者弟弟。”
　　团子惊讶地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朝她笑了笑，眉眼弯弯，好看得不得了，于是团子立刻道：“才不系！才不系皇伯娘的锅锅弟弟！皇伯娘介么好看，皇伯娘的锅锅弟弟肯定系好人！坏人明明系皇伯伯的锅锅弟弟！！”
　　明熙帝：“……？？”
　　你是不是忘了，你爹是我的什么人？？
　　小肉团儿还挺生气，奶唧唧哼了一声，跟他道：“珠珠讲故系的习侯，你不许乱说话！要不珠珠就不给你讲啦！”
　　明熙帝：“……”
　　明熙帝只好道：“行吧，那你继续讲吧。”
　　团子憋了半天，没想起来刚才讲到哪儿了，明熙帝给她提示：“皇帝的舅舅。”
　　团子这才顺下来：“对哒，皇帝的舅舅，带着粮食去给别人吃，然后介个坏蛋，他卖粮食……”
　　团子自己讲着，有点奇怪，小手手挠了挠脸：“皇伯伯，为行么他不能卖粮食？卖粮食为行么不对呀？”
　　“咱不知道，”明熙帝道：“你讲故事的时候，咱又不敢说话。”
　　团子：“……”
　　团子急了：“珠珠找国旗杆杆来讲！”
　　明熙帝道：“国旗杆杆是谁？”
　　团子比了比：“系一个很高很高的叔叔，辣么高。”她往后一仰，小手手指了指帐篷顶儿。
　　皇后娘娘忍不住问：“比你皇伯伯还高吗？”
　　团子猛点头：“对哒。”
　　皇后娘娘诧异：“我还真没见过比你皇伯伯还高的人。”
　　团子立刻就想下地：“珠珠找他来给你看看。”
　　皇后娘娘连忙抱住她：“不急，珠珠儿不急，等什么时候见到了，珠珠指给皇伯娘看就行。”
　　一边说着，一边就叫人给珠珠穿上鞋袜，又取了梳子，亲手给她梳好了头发，这才带着她去到外头。
　　四皇子和盛明麟他们已经回来了，刚换了衣裳过来，皇后娘娘问：“你们这帮人里，有一个高个子？比你父皇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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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昨天的，十八章补不了，宁是想要人家的命呢……补一送一吧哈哈O(∩_∩)O
　　包大人变成黑脸是从明朝万历年间《百家公案》开始的，清《三侠五义》中定格，月牙还得更往后点。但咱们架空么，就假设这会儿已经有了。

第442章 做个好爹爹
　　四皇子有点奇怪：“没有吧？汤世华应该算最高的了，但也不及父皇高。”
　　团子猛点头：“就系介个名字，汤什么的叔叔！”
　　皇后娘娘失笑道：“珠珠儿，他可不是什么叔叔，虽然拐了好几个弯儿，但他算是你的晚辈，你叫他的名字就成。”
　　徐景曜的大哥叫徐景昌，娶妻张氏，汤世华论起来，该叫张氏表姨，珠珠跟徐景曜算是平辈，按着这种拐弯亲戚来论，他也应该叫珠珠表姨。
　　团子弄不清这些奇怪的亲戚关系，只坚持：“他高高。”
　　盛明麟笑道：“感觉这个汤世华，不太会穿衣裳，他穿了件素色直裰，腰间又未系，他又瘦，瞧着确实格外显高。”
　　皇后娘娘笑道：“听说他擅武不擅文，平时都是一身劲装，估计是要跟你们来往，才换了这身文雅些的。”
　　团子摇了摇她的手：“皇伯娘，叫国旗杆杆来讲故系吧。”
　　“行。”皇后娘娘点了点她小鼻尖儿，就准备叫人去传。
　　明熙帝道：“也该用饭了，早些传膳……”他瞥了珠珠一眼，突发奇想：“要不这么着，今天晚上，珠珠说请谁，咱就请谁，珠珠儿说了算。”
　　出去两天都累了，随便叫几个人，随便吃一顿。
　　团子又不知道客气，立马扳手指：“要请珠珠寄几家的人，还有舅舅家，还有国旗杆杆、大意锅锅，小意记记，凤凤锅锅，金药锅锅，和甜糕。”
　　她转头看看他。
　　明熙帝也不问这些人都是谁，一挥手：“行，去吧，让你四锅锅派人去请，连老子带儿子全都请来。”
　　于是四皇子和盛明麟抱走珠珠，出来打发人一家一家去请，顺便把他瞧着顺眼的，比如何行舟也给请来了，当然也顺便把母后的娘家人都请来了，正好珠珠说了要请徐景曜。
　　这里头比较受宠若惊地就是田羙。
　　他家里祖上虽然还有爵位，但如今早已经没落，他爹同样是因为身在太仆寺，掌出巡车马等，也就是说，要干活儿，才有幸进了这个圈子一回。
　　结果因为名字被小公主记住了，田大人简直喜出望外，恨不得现在就去给他死去的老娘上几柱香。
　　因为田羙的羙，同“羔”，其实就是小羊羔的意思，这是出生时身体弱，他老娘非要起个贱名儿就图好养活的那种，结果没想到这么个没文华的名字，却成了晋身之阶。
　　汤世华也算是比较幸运，最后一刻搭上了小公主，讲故事什么的这个主意简直太好了，哪有小孩不想听故事的？
　　大家简直羡慕嫉妒恨，深恨这么好的主意，自己为啥没想起来。
　　汤世华自己也有些受宠若惊，尤其来的人还说了，平时穿什么就穿什么，不用刻意文雅。
　　汤世华虽是个武人，但也有脑子，琢磨了一下，就挑着自己最好的一套劲装穿上了。
　　虽然没出银子，但团子自觉得这就是她请客，很是积极主动，站在大帐中间，谁来了都热情打招呼。
　　见了徐景曜还没忘了问他：“金药锅锅，你跟你的爹爹说了吗？”
　　徐景曜憋笑：“说了说了，我一回去，立刻就跟我的爹爹说了。”
　　皇后娘娘见到娘家人，也挺高兴，笑问：“说什么？”
　　团子也不用徐景曜自己讲，就跑过来拉着她的手，给她讲这个人的名字如何地不好听不合适。
　　等她说完了，盛明麟笑着解释：“如果景曜相貌平平，珠珠不会在意名字，但景曜相貌秀致，名字不搭，珠珠就会一直记着这事儿。”
　　皇后娘娘笑得不行，但也没跟珠珠解释，只向明熙帝道：“那，求皇上给景曜赐个字可成？”
　　明熙帝想了想，就道：“景曜姿望秀伟，不如就叫舒堂。“
　　在场的文化人们：“……”
　　徐景曜清秀文雅，标准的书生模样，秀倒是挺秀，伟就未必伟了，但皇爷也不是多有学问的人，估计是一时只想起这么一个典，就为了让他叫舒堂。
　　这个典故出自晋书，“魏舒堂堂，人之领袖也。”魏舒是西晋名臣，伴列三公，善终且高寿，活到八十二岁。
　　这太吉利了好么！
　　于是定国公和徐景曜喜滋滋谢恩，团子在旁边猛点头：“酥糖！好听！甜甜哒！跟你超搭的！”
　　徐景曜笑道：“殿下说的对，我也觉得特别适合。”
　　于是团子：“酥糖锅锅！”
　　徐景曜：“哎！”
　　定国公和世子也不由连连失笑。
　　不一会儿，汤世华就来了。
　　不得不说，他一换上劲装，颜值猛得上升了好几档，是一种连团子也觉得威风的好看。
　　团子一激动又忘了他叫啥了，“国旗杆杆！”
　　汤世华：“……”
　　他笑着走了过来，见完了礼，团子拉着他坐到一边，一边叮嘱他：“你就坐债介里，不要动，珠珠还债忙，等珠珠忙完惹，债来找你听故系！”
　　汤世华连忙应下。
　　珠珠又站到大帐中间，对着门，等着看下一个是谁。
　　下一个是端王爷和端王妃，团子两天没见爹娘，立马扑上去：“爹爹！娘亲！”
　　端王爷把闺女抱起来，左边脸亲了亲，右边脸也亲了亲，一边向着他哥比了比外头：“那谁，还跪着呢！”
　　这种话也就端王爷敢说。
　　明熙帝冷哼了一声，抬手朝着郑忠顺一示意，郑忠顺就出去把他打发走了。
　　团子坐在爹爹膝上，眼儿仍旧看着门，看到又有人进来，立马又上前迎接。
　　来的人是程家父子，见完礼，珠珠就问程风起：“你系大意锅锅的爹爹吗？”
　　程风起连忙道：“是是，小殿下，臣正是他们的爹爹。”
　　团子拉住他袖子：“那你坐债介里。”
　　程风起顺从地由着她拉着，然后她过去，把她爹拉了起来，指了指他旁边：“爹爹你坐介里！程大人你坐债介里！”
　　程风起得是多大的胆儿，才敢坐在皇上和端王爷中间？坐在端王爷的上首？？
　　但皇上和端王爷都朝他摆手，意思让他别说话，就看珠珠要干什么。
　　珠珠把他推到椅子上，然后转头看着盛明麟道：“锅锅，珠珠墨墨？”
　　盛明麟立刻严肃地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团子点点头，看着他：“介个句只，你懂不懂哒？”
　　“是，是，”程风起连连拱手，起身道：“多谢殿下，臣懂了，臣在为人父这方面，着实太差劲了，皇上和王爷俱是天纵英才，在为人父这方面亦是堪称楷模，臣一定会努力向他们学习，争取做个好一点的爹爹。”

第443章 错过一时就是一年
　　团子满意点头，这走了回去，还安慰程重锦：“大意锅锅，人星无奈哒！你要想开一减减。”
　　程重锦连忙点头，然后明熙帝问团子：“珠珠儿，你小小人儿，有什么无奈的，跟咱说说，咱给你解决。”
　　团子很认真地道：“就系，就系不管珠珠有多困，天都会亮呀！不管点心多好吃，肚肚都装不了！珠珠无奈哒！”
　　明熙帝：“……”
　　这个咱还真解决不了。
　　他摆了摆手，就当这话从没说过。
　　小团子忙忙叨叨，把人都安排下，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就跟小胖墩一起排排坐，听国旗杆杆讲故事了。
　　其实汤世华并不擅长讲故事，他纯粹就是灵光一闪，说了这么一句话，自己都没想到效果能这么好，于是振奋精神，继续给她讲。
　　不大会儿就上了菜，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大家都坐在猎毡上吃，矮桌还是拼起来的，非常接地气。
　　盛明麟便道：“珠珠儿，待会儿再听故事，先吃饭。”
　　团子有点不乐意。
　　再说这会儿好久不见的爹娘皇伯伯皇伯娘四锅锅全都在，撑腰的人太多了，于是熊孩子试探着伸出了耍赖的小爪爪：“珠珠不要，珠珠要听故事！”
　　盛明麟微笑道：“珠珠儿，你看，今天有这么多新锅锅在，全都在等着看珠珠是不是一个乖宝宝……”
　　团子转头一看，一圈儿全是新鲜又好看的锅锅，都在朝她笑，立马被拿捏住了：“珠珠乖，珠珠听话！珠珠系好孩只！”
　　“嗯，”盛明麟点了点头：“过来吃饭。”
　　于是团子乖乖过来吃饭，而且一点都不挑食，让吃啥就吃啥，一桌子人又不傻，这个夸一句，那个夸一句，逗得那边的大人也不时的转头朝这边看。
　　皇后娘娘：“珠珠儿真真是世上最乖的孩子了。”
　　众人：“娘娘说的是。”
　　隔一会儿，明熙帝：“全天下的孩子加起来，也没有咱的珠珠儿可爱。”
　　众人：“皇上说的是。”
　　端王爷：“也不看是谁闺女。”
　　众人：“王爷说的是。”
　　珠珠儿在大家的夸夸夸中迷失了自我，吃得有点多。
　　等吃完了，大家知趣地纷纷告退，只有国旗杆杆被留下来，讲完了陈州放粮的故事。
　　讲完了之后，汤世华看着小团子的神情，等着她的反应，好决定要不要继续讲。
　　结果就见小团子摸着喉咙，转头道：“漂亮锅锅？”
　　霍沉昭应了一声，团子指着自己，喃喃地道：“漂亮锅锅，介个故系，系不系有病病？为行么珠珠听完故系，介里疼疼？”
　　刚讲完故事的汤世华：“！！！”
　　霍沉昭赶紧把她抱进怀里，双手抱住她小脸，对着光道：“珠珠儿，你啊一下。”
　　团子：“啊……”
　　霍沉昭仔细看了看：“没事儿，应该是今天叫得太大声，有点伤着嗓子了，回去吃一粒喉糖，我明天给你煮梨膏吃。”
　　团子乖乖点头。
　　明熙帝便道：“好了，散了吧，珠珠儿早点睡觉。”
　　于是端王爷一行人才回去，盛明麟怕她积着食，也没抱她，就一路溜达着走。
　　珠珠还不忘叮嘱：“大意锅锅、小意记记，还有国旗杆杆，你们明天别忘惹找珠珠玩呀。”
　　三人都连声应下了。
　　珠珠儿一路走回边边的帐篷，差不多走了一刻多钟，又吃了一粒喉糖，刷了牙牙，这才睡了。
　　统统等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宿主报告好消息，只能默默下线。
　　珠珠儿睡得香香地，并不知道这一晚上，积分一直在嗖嗖涨。
　　明熙帝其实只是突发奇想，但，在皇上的地盘儿，请小公主的客人，还都是请了一家子，不分官职，不看爵位，不论亲疏……诸朝臣们心里，对小公主的受宠和重要程度的认知，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再加上今天所有人都看到小公主讨厌张廷玉，而张廷玉堂堂国公府小公爷，转眼就倒了，再想想那人是个半疯的，却居然能找到这儿，又能在皇上面前伸冤，皇上还是被小公主的神鹰抓来的……
　　总之，这桩桩件件，种种微妙又玄妙之处……每一个点，都值得所有人在心里反复思量个三五十遍。
　　同时，每一家的少年郎也都被叮嘱要找机会讨好小公主。
　　小公主年纪小，轻易不出府，天马上就要冷了，就要在家猫冬了，不趁着打猎的机会巴上去，错过一时就是一年有木有！！
　　众人各自摩拳擦掌……
　　这一夜好多人失眠了，于是大晚上积分都在涨呀涨。
　　第二天一大早，盛明麟这儿就一拨一拨来客人。
　　第一个来的就是何行舟。
　　他带来了一对金铃铛，一大一小，全都非常精巧非常漂亮，很大又不会太沉，声音也是细细碎碎，不会太吵。
　　这样的手艺肯定不是一晚上打出来的，这估计是见到大白老虎的第一天，就打发人去做了。
　　说真的，盛明麟还挺佩服他的。
　　何行舟长相也就平平，却实在是做事周到会做人，这礼物贵不到哪儿去，却难得恰到好处，团子醒了估计会很高兴。
　　这会儿盛大威风不在，盛大花花还在陪团子睡觉，所以盛明麟先收了铃铛，坐着与他说话。
　　不大会儿，程家兄弟和汤世华先后到了。
　　汤世华一见七皇子，就客气地想跟他切磋一下。
　　七皇子大喜，立马答应下来，盛明麟怕吵着珠珠，又走出一段路，找了一处空地，看着两人较量。
　　沈凌绝这个叨叨怪，就悄悄在盛明麟耳边点评。
　　汤世华的功夫，大约跟四皇子差不多，属于正常高手中的更高手，当然不是七皇子的对手，但是七皇子难得找着一个新对手，怕一下子把他打怕了不来了，下手很轻，于是两人你来我往，打的十分热闹。
　　今天没人出去打猎，大家本来就关注这边的动静，只愁没有由头过来，听到声音，齐齐往这边赶，盛大威风比所有人都积极，强行在大家中间落下，挤到盛明麟旁边观战，脑袋转来转去，两只眼轮流，就好像真能看懂一样。
　　七皇子足打了三百多招，才把他轻轻击开，一边还不住地夸他：“很好了，你功夫已经算很好了，改天你再来，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汤世华也打得很痛快，输了也一点不以为意，连声应下。
　　大家自觉得功夫不错的，看七皇子有兴致，也都凑过去切磋。
　　盛明麟看完两场，看了看天色，珠珠应该醒了，就招呼着盛大威风回去。
　　顿时就分了一拨人跟着他回来了。

第444章 好爹爹不可以偏心
　　珠珠果然已经醒了，才刚洗完脸，小脸上还有睡出来的小红晕，软乎乎的小样儿可可爱爱。
　　盛明麟抱过来，问她：“嗓子还难受不？”
　　团子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有一减减，但系不疼疼啦！国旗杆杆没来吗？”
　　盛明麟笑道：“他在跟七哥哥打架玩儿，没事，等珠珠吃完早饭，我们去找他，或者叫别的哥哥给你讲故事。”
　　团子点了点头，然后她一眼看到了桌上的盒子：“这系行么呀？”
　　盛明麟指了一下，道：“是这个哥哥送的大铃铛，给盛大威风和盛大花花的。”
　　团子眼儿一亮，向何行舟道：“谢谢你呀！”
　　何行舟笑容满面，连称不敢。
　　盛明麟打开给她看了看，珠珠立刻提着铃铛出去，先把盛大威风叫过来，给牠系上，然后是盛大花花的。
　　盛大花花的铃铛很大，但牠脖子也粗，珠珠根本系不上，盛明麟跟霍沉昭一边一个帮着忙，又骑上去，才终于系好。
　　系完了，盛大花花摇了摇大脑袋，铃铃铃响了几声，团子很高兴：“真好！”
　　盛大威风本来也在狂野晃动，欣赏自己的新铃铛，听到声音一扭头，看到盛大花花的铃铛，瞬间就乍毛了：“嘎！？”、
　　牠冲过来，指着盛大花花，就是一通嘎嘎嘎。
　　团子被牠给叫懵了。
　　盛明麟现在对牠可以说是非常了解了，急忙解释：“牠的脖子粗！牠的头大！所以才用大铃铛，你脖子细，所以用小的，这不是偏心，我们没有偏心。”
　　盛大威风，“啾嘎呜哇……”
　　盛明麟道：“不是的，真的没有偏心，这只是为了好看，你想想，你要是用大的，比你的头还大，这能好看吗？肯定不好看啊！飞上去也一点都不威风。”
　　盛大威风猛然一昂脖子，顾盼自雄的样子，这一下子，连珠珠也看出来了，盛大威风的意思是，牠怎么都好看。
　　盛明麟扶额。
　　何行舟也略微有些尴尬，主要是没想到神鸟这么聪明，居然还要攀比，早知道弄一样大的了。
　　团子急了，伸出手，朝牠招了招手。
　　盛大威风现在已经训练有素，赶紧朝后蹦了两下，这才把脑袋慢慢低下来。
　　珠珠摸了摸牠的脑袋，又摸了摸盛大花花的爪子，然后特别严肃地道：“你们懂不懂！手心和手背全都系又又！”
　　盛明麟：“噗！！”
　　旁边的几人也忍不住憋笑。
　　但珠珠儿并不觉得好笑，她超认真地道：“你们全都系珠珠的又又！珠珠系你们的爹爹！珠珠爱你们系一样一样多哒！就，这就好像锅锅和珠珠全都系爹爹的孩只，锅锅的书债好，珠珠哭哭，爹爹也不给珠珠。珠珠的玩具债好，锅锅哭哭，爹爹也不给锅锅。”
　　三岁爹爹努力想解释清楚她的意思：“珠珠的东西就系珠珠哒！锅锅的东西就系锅锅哒！就算喜欢也不可以哭哭，因为好爹爹不可以偏心，不可以不讲道理……你们懂了吗？”
　　程重锦抓着弟弟的手站在一旁，嘴角带笑。
　　瞧，多简单的道理，连三岁孩子都懂。
　　小胖墩完全被小伙伴儿给震住了，小声道：“珠珠姐姐，懂得好多啊！”
　　程重锦笑道：“是的，小殿下很聪明的。”
　　团子终于安抚完了宠物，看盛大威风不嘎嘎了，这才进屋吃早饭。
　　吃完了，国旗杆杆还没回来，何行舟及笄主动，上前一步，笑道：“我给殿下讲故事吧？”
　　团子问：“你也会讲故事吗？”
　　何行舟连忙道：“会的，殿下还想听包青天的故事吗？”
　　“不了，”团子摇了摇头：“包青天虽然有一减减好听，但系听完了介里疼疼。”
　　何行舟急笑道：“那臣给殿下讲别的故事，听了会很舒服的故事，好不好。”
　　他就开始给她讲他小时候生活在山里的故事，怎么摘野果，平时怎么玩，下雪天怎么玩。
　　何行舟的讲故事水平，比起国旗杆杆，那简直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尤其他是以“我”做为主角来说的，是真是假不知道，但听起来太有代入感了，而且用词浅显，小孩儿也能听懂，又栩栩如生，听着就觉如在眼前，寻常小事愣是讲得精彩纷呈。
　　不光团子听得津津有味，连盛明麟和程重锦都听住了。
　　团子听得入神，一边问：“爬犁真的好玩吗？”
　　“是，还挺好玩的，”何行舟笑着道：“若是在咱们这儿玩，要等下大雪，还要有合适的地方，咱们这儿的马儿大概不行，但可以用人拉着玩，也可以请神虎来拉，跑起来飞快，跟马车是不一样的感觉。”
　　珠珠又问：“雪屋子真的不会化吗？”
　　“不会的，”何行舟笑道：“最后其实就成了冰屋子，有通风口，化不了的。”
　　团子恍然点头：“哦！”
　　连小胖墩都忍不住开口，问：“你砸开冰冰，真的能钓到很多鱼吗？”
　　“是的，”何行舟对小胖墩，态度也非常温和，一点不敷衍：“冬天鱼被封在冰面下头，冻得呆呆地，一钓就能钓上来，只是砸的时候要小心，冰层薄，一砸可能就裂了，千万不要在冰面上砸，很危险的。”
　　团子问：“会掉进水里吗？”
　　“对的殿下，”何行舟道：“主要是上头有冰，掉下去之后，就找不到我们砸开的窟窿，爬不上来，很可怕的。”
　　两个小孩同时呀了一声，何行舟连忙笑着安慰：“没关系的，只要在岸上就不会有事，也可以洒了鱼食下网子捞，捞出来的鱼，足有那么长……”
　　两小只心思迅速被带走，何行舟就继续往下讲。
　　随讲着，七皇子那一拨人也回来了，一进来就听到何行舟在讲故事。
　　大家于是都去看汤世华。
　　汤世华有一点尴尬也有点不自在，但当然也没办法说什么，谁叫他自己看比武看嗨了，忘了这一边呢！
　　只有何行舟非常坦然，含笑向这边点点头。
　　盛明麟越来越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他是与他所认识的所有人，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聪明有本事，做事完全没有包袱没有框架。
　　这样的人，只要有机会，就能走得很高很远。

第445章 挖坑埋自己
　　于是相貌平平顶多算端正的何行舟，力压一堆美人锅锅，成为了团子的新宠。
　　等讲完了故事，团子还主动拉着他的手儿，出去摸盛大花花，这是她最近招待客人的必备节目。
　　其它人自然也跟着出来，在旁边羡慕地看着，团子每一次回头，都会看到好几张灿烂的笑脸。
　　这么多好看的锅锅都想跟珠珠玩！
　　团子陷入这甜蜜的烦恼中无法自拔，她天生就是个不喜欢叫人失望的宝，于是她想了想，转身萌萌哒跟他们道：“要不我们玩球球吧？”
　　盛明麟还没来的及做出任何反应……嘴都没来的及张开，腿更是没能迈出去，就感觉身边的人嗖嗖嗖就过去了。
　　然后王凤章抢着道：“好啊好啊，殿下你想玩什么球球？”
　　王凤章在家里，是真的独苗苗。
　　他爹泰安侯从年轻就开始折腾，妾室纳了一院子，折腾十来年没折腾出半个孩子来，最后终于生了他，泰安侯死心了也收心了，妾室通房都放出去了，就守着他们娘俩过，老夫人从不找儿媳妇的不是，所以王凤章自小都过得挺舒服，一家子都宠着，就是有点羡慕人家有兄弟姐妹的。
　　尤其珠珠这样的大眼萌娃，白白软软，乖乖甜甜，说话奶声奶气，简直就是梦中乖妹，就算不图什么，也乐意哄她开心，他殷勤得没眼看。
　　团子道：“就系锅锅和你们玩的球球呀，好多人一起玩的那种！但珠珠不会玩。”
　　“没事没事，我教你！”王凤章拍胸保证：“你哥哥就是我教的，我超会教的！”
　　团子立马眼儿亮亮，跟他拉手手：“那你教珠珠，珠珠要跟锅锅一模一样！”
　　王凤章道，“没问题，等我叫人去拿球！我一定教得你跟你的锅锅一模一样！”
　　盛明麟知妹甚深，只听了头一句，就知道了妹妹的脑回路，但他啥也没说，就光听着王凤章挖坑埋自己了。
　　他也不提醒他，就叫人拿了凳子出来，去旁边坐下了，程重锦徐景曜几个人也都跟着他过来坐下。
　　不一会儿，下人就取了球过来，王凤章就开始教珠珠，声音就像掺了三斤蜜，夹得不行：“殿下，脚脚要这样放哟，对，腿腿要稍微歪一下下，这样，不能直着踢，不然会疼疼的……”
　　盛明麟被麻得浑身都不舒服。
　　珠珠儿倒是学得十分认真。
　　但她平时用的球，是用猪膀胱吹气做成的，又小又轻，只有皮子的重量；而蹴鞠用的球，是填了米糠的实习球，又大又沉，珠珠踢得有点费劲。
　　她奋力踢了好几下，脚趾头都踢疼了，自己还差一点跌倒，结果越踢心里越奇怪，于是就踢一下，看一眼王凤章，又踢一下，又看一眼王凤章。
　　王凤章被小团子看得很莫名：“殿下，是怎么了吗？”
　　团子仰着小脸儿问他：“珠珠要踢几次，才能学锅锅那一种呀？”
　　王凤章道：“我现在教你的，就是你哥哥那一种啊！一样一样的啊！”
　　团子问，“那珠珠为行么踢不高，也踢不远呀？”
　　王凤章终于懂了。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转头找盛明麟。
　　盛明麟坐在那儿，冲他笑得十分幸灾乐祸，完全没有要拔口相助的意思。
　　王凤章只好蹲下来给珠珠解释：“殿下啊，这是因为你还小呀，力气也小，所以才踢不高，也踢不远，跟球没关系的，跟教法也没有关系的……”
　　团子眼儿都张大了，“柴不系！锅锅不会小老鼠，珠珠比锅锅力气大！”
　　啊这……
　　王凤章只好道：“那，那可能是因为你的脚脚太小了，你看脚脚小了，就算力气大，踢的地方也小，那球球就会飞得就不高也不远……”
　　他绞尽脑汁地给团子解释。
　　徐景曜忽然想到什么，跟盛明麟道：“我想到了一个玩法。”
　　盛明麟问：“什么玩法？”
　　其它几个人也都看着他，徐景曜笑着指了几个人，道：“你们几个，先回去叫个手巧的丫环来帮帮手，明麟咱们找侍卫帮帮忙去。”
　　几人一边笑他卖关子，一边倒也赶紧回去，跟母亲姐姐借了丫环过来。
　　盛明麟这边，也叫小厮和侍卫帮忙弄了一些树叶，又叫沈凌绝坐着盛大威风下山，买了一红一黑两匹布回来，裁成一块一块的，丫环们齐齐动手，塞上一些树叶捆扎起来，就成了一个个小球球。
　　其间王凤章一直在努力哄团子。
　　团子是一个很讲道理的宝，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安慰他：“没关系哒，系珠珠寄几没用，不系凤凤锅锅的错。”
　　王凤章顿时心都要碎了：“啊！这怎么能是殿下没用呢？殿下只有三岁半，殿下还小啊！”
　　“不系介样哒！”团子认真地道，“漂亮锅锅说啦，珠珠上有老下有小，还要养家，珠珠要努力，要棒棒，介个叫做责任。”
　　王凤章：“……？？？”
　　不远处一直看着珠珠的霍沉昭：“……？？？”
　　团子想了想，又道：“就算没有钱钱、也没有本事，也要养家，养着爹爹娘亲和锅锅，介又叫做孝道！”
　　简直掷地有声！
　　团子又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还有，在大刀面前，也要大义柴行！”
　　她严肃地看着他，还拍了拍他的肩：“所以珠珠一定要坠棒，坠坠棒才行哒！”
　　王凤章惊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端王爷居然是个两面派！！看起来这么宠闺女，私底下居然是这种虎狼教育！！
　　她还这么小呢！这么可爱！为什么要这么逼迫她！！
　　王凤章心里难受，眼圈儿都红了。
　　团子吓了一跳，猛然收回了小手手，四目对视，他满眼心疼，吓的团子险些跳起来，飞奔着去找哥哥，“锅锅锅锅，不好啦！珠珠把凤凤锅锅打哭啦！”
　　盛明麟刚才没注意这边，不过他们也快弄完了，就笑道：“没事儿，哥哥帮你哄一哄。”
　　顿时几个人都跑过来看王凤章。
　　王凤章稍微一失态，自己立马就缓过来了，但他皮肤白，眼圈的红看着还没褪。
　　顿时大家也都惊呆了，一边心里琢磨，一边半真半假的安慰他：“好了，别哭了，小殿下不是故意的。”
　　团子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袖子：“珠珠不系故意哒，你别哭哭啦，珠珠让你摸大花花！”
　　王凤章笑着应声，站了起来，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霍沉昭一眼。

第446章 我也是细作
　　他想起来了，珠珠说了，这话是他说的。
　　他为何要这么教珠珠？这么教珠珠是何居心？
　　这事儿，端王爷和盛明麟知道吗？
　　霍沉昭本来就一直看着珠珠，句句都听在耳中，硬被他这个眼神儿给逗乐了。
　　盛明麟这种人精子，一看两人这个眼神交流，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由得一乐。
　　没看过孩子的人不会懂，小孩儿确实不会撒谎，但小孩儿有自己的理解，很正常的一句话被小孩儿一转述，肯定会拐个十万八千里。
　　盛明麟就笑道：“好了，好了，我们玩个别的。”
　　王凤章其实并不是个憨憨，看着霍沉昭这个表情，盛明麟又这个表情，他也疑惑起来……可是珠珠这话，肯定不是珠珠自己想的，所以，难道中间有误会？？
　　那边徐景曜简单把游戏规则一说。
　　他们捆了一种红球，一种黑球，红球是珠珠的，黑球是小胖墩的。
　　还别说，这趟虽然来了不少孩子，但小一点的还就只有珠珠和小胖墩。
　　再小的就是张翀了，但张家的人肯定不行了，其它孩子最小的也得八岁，那就不好玩了。
　　所以只有珠珠和小胖墩两个人，分占两组。
　　然后一组有一个人蒙眼拿球，拿到什么颜色全凭运气，然后背对场中往后抛，珠珠和小胖墩被人抱着，举着筐子接球球，另一个人则是辅助，负责把球球从筐子里拿出来。
　　因为抛出来的不一定是什么颜色，所以两人要抢，抢到别人的颜色不计分，但是这样一来别人也不能拿分，所以抢到还是划算的。
　　全都是聪明人，一说就懂了，然后开始抽签。
　　就是随手从旁边折的树枝，抽到两片叶子的跟珠珠一组，抽到一片叶子的跟小胖墩一组，没叶子的当替补。
　　很快就抽完签，珠珠和王凤章霍沉昭程重锦一组，小胖墩和沈凌绝汤世华何行舟一组，然后再专门找两个人在外头计分。
　　一分完组，王凤章就道：“不行不行，我们组有一个细作，我们要换换！！”
　　结果沈凌绝挥挥手，道：“没事儿，我也有可能是细作，不用换了。”
　　好几个人都笑喷了。
　　珠珠兴奋得小脸通红，也跟着哈哈笑。
　　然后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程重锦不会功夫，就负责最后拿球球，王凤章功夫一般，负责扔球球，于是霍沉昭就负责抱着珠珠接球球。
　　珠珠在一旁，让丫环给她小手手都缠上了布，兴奋地直蹦跶：“珠珠会努力哒！！”
　　王凤章道：“来来，击个掌。”
　　团子嗨地一下，努力跳了跳，跟他击了个掌，霍沉昭和程重锦都是相对比较安静的人，也被他带得有了些兴致，跟他击了一下。
　　王凤章无比投入，大声道：“必胜！”
　　团子跟着嚷嚷，小嗓子都快叫破音了：“必胜！！”
　　霍沉昭扶额，抓着最后时机去吩咐了荔枝一声，叫她去熬了梨膏备着。
　　不一会儿就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小胖墩那边，是汤世华负责扔球，何行舟做辅助拿球，沈凌绝抱着小胖墩接球。
　　团子被霍沉昭双臂交抱在胸前，手里抱着一个小筐子，紧张得不得了。
　　一声鼓响，王凤章一抓就抓到了红球，向后一抛，霍沉昭飞也似地跃过去抢，沈凌绝也凑趣来抢，团子兴奋又紧张，喳喳叫着，然后看着红球啪叽入了筐。
　　霍沉昭飞快转身，程重锦赶紧拿了球球闪到一边。
　　然后轮到汤世华扔球，汤世华蒙着眼，一抓又抓到了一个红球，然后霍沉昭和沈凌绝又是挤又是撞又是吆喝地抢了一下，红球啪叽入了珠珠的筐。
　　团子兴奋的小脚脚直踢蹬，化身哨子精，哇呀呀直叫。
　　盛明麟远远看着，也不由得嘴角带笑。
　　所以就说，这一伙人里头，聪明人真是太多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游戏，就满是人情世故。
　　这么玩，参与的人多，珠珠能玩又有竞技感，大家看着也有意思，而且蒙着眼也不会作弊，要不然大家都想照顾珠珠，全扔红球，抢着也没意思。
　　一筐子做了一百个红球，一百个黑球，全扔完了就是一局，一局完了，正好珠珠也喂点水，休息一下。
　　最后数下来，珠珠组一百满分，小胖墩组八十九分，因为被截了十一个。
　　沈凌绝演技绝佳，还朝这边放话：“下一局我们一定会赢的！”
　　小胖墩傻乎乎，也跟着他道：“一定会赢！！”
　　他根本不知道，抱着他的是一个细作，他怎么都会输，只是输多输少的问题。
　　沈凌绝稍微同情了他一把，还问他：“我功夫一般，要不然我给你换个功夫好点的来？”
　　“不用了，”小胖墩道：“我也想让珠珠姐姐赢！你一般一点正正好！”
　　沈凌绝乐了，摸了一把他的小光头：“傻小子，哥教你，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不可能，你的功夫天下第一！”
　　他指着自己。
　　小胖墩赶紧道：“你的功夫天下第一！”
　　沈凌绝哈哈大笑。
　　程重锦远远看着，也不由得好笑。
　　这世上谁不偏心？他也肯定会偏心弟弟，可小公主那一家子人，就算偏心也不讨人厌，他们并不掩饰自己的偏心，却也不会因为偏心，就完全不把另一个小孩当回事儿。
　　这边儿实在是太热闹了，闹腾得震天响，连端王妃那些贵女贵妇们也都听到声音，围过来看，小孩儿本来就有点人来疯，珠珠儿更是开心莫名，本来抱着就可以，她激动的小胳膊伸得长长去接。
　　好在她的漂亮锅锅是高手，不管她怎么举，都能接到球球，沈凌绝还不时地撞他一下，看着更是惊险刺激到不行，看得贵女贵妇们不时惊呼出声。
　　两场玩下来就午时了，珠珠撒娇耍赖地，又多玩了一场。
　　然后大家才收拾了吃午饭。
　　团子连亲哥都不要了，整个团长在了漂亮锅锅怀里，拿着她的小短筷子，不住地给他挟菜，就差喂他嘴里，还给自己同组的每一个人挟菜。
　　沈凌绝当场不乐意了：“不行，下午换人！不然珠珠要把我当坏人了！”
　　盛明麟笑着安抚他：“下午我们玩个别的。”
　　主要是他担心妹妹这么喳喳，小嗓子受不了。
　　于是吃过饭，霍沉昭去哄她睡午觉，一屋子哥哥们聚在一起，认真商量下午能玩什么。
　　活动要适度，不要太兴奋，还要参与的人多，还要玩起来热闹，好玩。
　　另外，最主要的，文人亲哥哥，也想要一点表现机会。
　　大家简单一商量，就出去布置了。
　　那边，霍沉昭费了老大力气，就差直接点穴了，才终于把兴奋的小团子给哄睡着。
　　正要出来拿本书再进去看孩子，就见王凤章站那儿，冲他点头一笑：“小侯爷。”

第447章 挺有意思的人
　　霍沉昭有点儿好笑，就站住了：“嗯。”
　　他也不等他问，就给他解释了一下，本来这番话就是他当初教导韩酒酒的，谁知道会被珠珠转述成这样子？
　　王凤章恍然点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又有点羡慕：“你们几个，关系可真好。”
　　可以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了。
　　霍沉昭笑道：“确实。”
　　他跟他道：“我得回去看着珠珠睡觉，就不多聊了。”
　　王凤章眼儿一亮：“我陪着你行不行？”
　　霍沉昭犹豫了一下：“我不知盛大花花让不让你坐，你一会儿试试吧。”
　　他索性也不拿书了，直接带着他过去，盛大花花转过虎头看了看他，估计是认出来了，也没有阻止。
　　于是王凤章非常高兴地往老虎身上一躺，转头看小团子睡得摊手摊脚，小身体一起一伏，无忧无虑的样子，就不由得一脸姨夫笑。
　　霍沉昭也躺了下去，隔在了他与珠珠之间。
　　隔了一会儿，王凤章小声跟他说话：“那个何行舟，你觉不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霍沉昭道：“嗯，是挺有意思的，怎么了吗？”
　　“没有，没怎么，就是闲聊。”王凤章徐徐地道：“我文课的师父是徐大儒，他是平南侯的族亲。我跟平南侯次子徐温恭是师兄弟，这一次冬猎，就是他把何行舟带过来的。”
　　霍沉昭微讶挑眉。
　　他虽然对这些不太了解，但也明白，这种场合，众人聚居在一起，就连皇上也住这么近，敢带过来的人，必须得极为信任，又极为亲近才行，要不然，说句不好听的，他要是刺个驾，你的九族也得陪着诛。
　　王凤章续道：“但他们的关系你想不到……温恭的亲二姨，嫁了一个六品的小官儿，就是何行舟的嫡母，何行舟是庶出，却早早就被记到了何夫人名下，当嫡出一样养着。何夫人自己只生了两个女儿，有三个庶子，但那两个庶子她就很不待见，唯独待何行舟有如亲子，这次也是他二姨，何夫人郑重拜托，他才带他来的。”
　　“何行舟的生母许姨娘……”
　　他还没成亲，说到这儿还有点不好意思，略微移了移，凑到他耳边：“据说二十年盛宠不衰，何大人一个月有一多半时间在她院中，但何夫人却觉得他老实本份，并不讨厌她。”
　　“温恭私下与我说，他说他娘说的，一个妾室，能占宠，能生儿子，还能讨正室喜欢，这就很难很难，一个庶子，能讨嫡母喜欢，让嫡母乐意为他奔走，也挺难的，所以她说他们娘俩肯定是顶顶尖的聪明人，让他好生学着点儿。温恭来之前，还与我说要戒备，但你看现在……哎，你记得徐温恭是哪个不？就是一直站我旁边那个。”
　　霍沉昭点了点头。
　　他又续道：“对啊，你看现在，温恭跟他好得就跟真兄弟一样，看小殿下喜欢他，温恭还替他高兴，所以我觉得，这个何行舟真的挺厉害的。”
　　他说完了，又躺了回去，道：“你说是不是？”
　　“确实。”霍沉昭道：“初见他时会觉得有些殷勤谄媚，可他句句言之有物，做事又处处恰到好处，就觉得他还不错了。而且珠珠喜欢，一定不是坏人。”
　　王凤章点了点头。
　　他倒不是在搬弄是非，主要是误会了霍沉昭不大好意思，就给他说些消息，送个小人情……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消息，都是明面上一查就能查到的事情，然后再通过他的口传给盛明麟，让他们心里有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珠珠上午玩的兴奋，不时就会格格地笑两声，两人就停住话头一起抬身去看，看她只是做梦在笑，又一起躺回去，继续聊。
　　珠珠一觉睡了一个时辰，起来喝了点水，吃了点心，就跟着哥哥们一起去玩。
　　他们移开了三四个帐篷，匀出来一大片空地，弄了一些藤蔓绳网之类的，七拐八弯，弄出来一个场地，同样是抽签决定队员，每一组都是六个人一个团，两个团子的哥哥算是每组的固定队友。
　　然后，就好像玩升官图这种桌游一样，由小团子来决定步数。
　　就是，珠珠先掷色子，掷到五，大家一起走五步，这个格子里有什么要求，就按这个要求来。
　　比如说，格子里是退回五步，就退回五步
　　又比如说，请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限四书。
　　又比如说，请摘到树上红色的果子。
　　等等，文武都有。
　　团子本来还想继续玩上午的球球游戏，抱过来时还有一点不乐意，但一听之下，大眼立刻就开始放光了，立马下了地，开始抽签。
　　珠珠的运气，在色子上也会体现，她一扔，一定是六点。
　　然后她自己一步一步地过去，站在那儿，便有人过去念格子上插着的签子：“请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限《春秋》。
　　然后这边哥哥问，那边也是哥哥答。
　　因为时间仓促，格子不算多，但是一一问下来，大家也都有些震惊。
　　盛明麟年纪小，四书五经却熟悉无比，张口就来；程重锦之前声名狼藉，从没听说过有甚么文名，却也对答如流。
　　一下午玩下来，珠珠挺高兴的，盛明麟也挺高兴，完美符合他的要求，运动适度，不会太过兴奋，伤了嗓子。
　　大家也挺高兴的，还商量着多弄一些格子，把题目弄得难一些，大不了多移几座帐篷，盛明麟他们住在边边上，这边住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官儿，要他们搬个帐篷不算什么。
　　大家兴尽而回，仍是聚在一起吃饭。
　　昨天大家打回了不少猎物，经过了一天，该腌的都腌制好了，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盛明麟还叫人去请了四皇子。
　　明熙帝也挺有兴致，正约人吃饭，听说他们在聚，便笑道：“行，那咱们吃咱们的，让年轻人自己吃。”
　　但不管老人那边，还是年轻人这边，都开始犯思量了。
　　之前因为珠珠太吸引眼球，又出了张廷玉的事儿，把四皇子的出头给遮掩了，直到这时，大家才开始寻思……这皇爷，是什么意思啊？
　　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
　　假装并没有晚的我……每天都晚居然有一点点习惯了……

第448章 烤肉很好吃的国旗杆杆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当然是十分热情。
　　大家见完礼还没来的及寒暄，团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张手手：“四锅锅锅锅抱……”
　　四皇子熟练地把珠珠抱过来，团子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四锅锅说，双手抱住他的脸，咕咕哝哝从早上干了什么一直说到下午。
　　其它人当然也不敢打岔，就各自坐下。
　　四皇子话少，只不时含笑点头，团子一口气说完，不少人也有幸从团子口中听到了她对自己的印象，比方说“很棒棒但系有一减减爱哭的凤凤锅锅”。“超会讲故系的小船锅锅”，嗯，那估计是何行舟。
　　“有坑坑不用但系很有学问的大意锅锅。”
　　众人：“……?”
　　有坑坑不用是什么意思？？
　　“笑起来很好看但系有一减减没学问的酥糖锅锅”。
　　徐景曜：“……”
　　宝啊，我那是为了把风头让给你的哥哥啊。
　　当然还有她自己家的：“天下第一腻害的漂亮锅锅”“天下第一有学问的锅锅。”
　　没有被提到的七锅锅/沈凌绝：“……？？”
　　敢情我们不配呗？
　　不止一个人偷偷看向汤世华，有熟的人还朝他揶揄地笑。
　　这家伙可真是好牌打烂，明明灵机一动，讲故事得了小公主喜欢，还被小公主请客，皇上面前露了脸，结果居然因为打架玩嗨了，把讲故事给忘了，于是被何行舟捡漏了。
　　等珠珠说累了，开始吃东西了，大家才开始说话。
　　渐渐地，大家就发现……盛明麟跟四皇子，真的是熟不拘礼。
　　珠珠就一直跟着四皇子吃，四皇子十分熟练地投喂她，吃肉喝粥完全不必假旁人之手，而盛明麟就自己吃自己的，也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
　　而且，好多人也是刚知道，从盛明麟到沈凌绝加上一个霍沉昭，全都叫四皇子四哥。
　　盛明麟是堂弟叫四哥很合理，可沈凌绝和霍沉昭也这么叫！
　　而且盛明麟和沈凌绝霍沉昭七皇子，好得就像亲兄弟，隐隐以盛明麟为首，可四皇子一来，又隐隐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领袖人物。
　　这，大家就不能不多想了。
　　毕竟，盛明麟身为端王世子，代表的可不是他自己，假如端王府支持四皇子……这几乎代表了皇爷的意思，毕竟端王爷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皇爷最忠实的拥趸。
　　那四皇子岂不是不战而胜？
　　那各府简直不用考虑了，不说站队吧，起码得示个好。
　　但在这种时候，反倒是身家不显的人轻松一些，毕竟他们家族还没有站不站队的份量。
　　大家表面言笑晏晏，心里各自思量，霍沉昭默默感受着这种无法言说的气氛，却无意中看到了不远处的何行舟。
　　何行舟从一开始就跟汤世华坐到了一起。
　　汤世华是一个挺大度的人，并没有拒绝他的示好。
　　之后，何行舟烤了几串肉，笑着请汤世华吃，他似乎比较擅长烤肉，汤世华还称赞了他半天。
　　就在霍沉昭以为这就结束了的时候，何行舟状似无意地跟汤世华说，这肉的咸度轻，肉又嫩，适合小孩吃，意思是让汤世华去给珠珠吃。
　　汤世华被他说动了，真的拿着肉过来给珠珠，珠珠尝了一口，还真觉得怪好吃的，于是朝他软软道谢：“谢谢你呀。”
　　她还解释：“皇伯娘说，珠珠系你的长辈，所以，不能叫你锅锅。”
　　汤世华立刻顺杆儿爬了上来：“表姨好。”
　　团子呆了一下，把肉肉放下，歪头头想了想，觉得表姨不大好听，于是道：“你可以叫珠珠姑姑。”
　　汤世华是个挺老实的人，下意识就问：“从哪儿论叫姑姑？”
　　看团子好像没听懂，他还解释：“为什么是叫姑姑？”
　　然后团子认真解释：“皇伯娘说啦，我们系拐弯的亲戚，你几道拐弯系行么意系吧？”
　　汤世华点着头，还有点儿不大好意思，毕竟这个弯儿拐得还挺大的，然后就听团子非常权威地道：“拐弯就系拐弯，我们系大人啦，可以寄几决定朝哪边拐，朝姨姨呐边边拐就叫姨姨，朝姑姑呐边边拐就叫姑姑，所以，我们可以寄几选好听的叫，你懂了吗？”
　　大家：“……”
　　汤世华虽然直但他不傻，不可能跳起来说小公主你这是歪理啊，而是立刻乖顺地道：“姑姑。”
　　珠珠很高兴，一边点头，一边伸出小胖手，发现够不到之后，小屁股就偷偷朝四皇子拱了拱。
　　四皇子对她很了解，只能站了起来，单手挟着她。
　　汤世华下意识就跟着直起了腰，团子手儿抬了一半就停下了：“……”
　　后头好几个人朝他疯狂打手势，汤世华猛然回神，迅速弯了下腰：“姑姑。”
　　团子这才摸了摸他的头：“乖！”
　　汤世华：“……”
　　团子转头找了找，盛明麟赶紧站起来，解下腰间的荷包，把口儿拉开，团子小胖手伸进去，抓了几个金豆子，放进了汤世华手里，还摸了摸他的脸，认真赞他：“你系一个很乖很好哒国旗杆杆！”
　　汤世华：“……”
　　汤世华双手接过，连声谢了。
　　珠珠终于把流程进行完毕，满意转身，汤世华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心说这也没有个结束语，到底是不是结束了啊？
　　那我是在这儿伺候着，还是走？
　　他茫然地等了片刻，四皇子已经抱着珠珠又坐下了，手朝后挥了挥，他这才放心地退开。
　　众人默默看着这一幕发生，汤世华回去的路上，被好几个人撞，被好几个人绊，各种揶揄使眼色。
　　不用说，从此之后，汤世华应该可以成为，很乖的晚辈？烤肉很好吃的国旗杆杆？
　　不管什么印象，总好过全无印象。
　　而且何行舟之后也并没有刻意出风头，更没有让别人知道这肉其实是他烤得，就这么托了汤世华一把，把抢了他的机缘又加倍还了回去，可以说是很会做人了。
　　因为大家没有喝酒，心里又都揣着事儿，所以散得还挺早的，但也已经过了珠珠睡觉的时间，人多热闹，珠珠不小心过了那个困劲儿，不困了，抱着四皇子的脖子：“四锅锅债介睡债介睡！跟珠珠和盛大花花一起睡！”
　　四皇子笑着应下了。

第449章 大锅里跳出来的天才
　　借着四皇子的威慑，盛明麟才终于轮到睡一回毛茸茸。
　　小团子在他们中间骨碌来骨碌去，一会儿抱抱锅锅的脖子，一会儿啃啃四锅锅的下巴，欢快地像只小猫。
　　两人都挺沉得住气，也不理她，假装闭眼睡觉，团子骨碌了几回，然后抓着四皇子的衣领子，就坐了起来，奶声奶气道：“锅锅锅锅，四锅锅，珠珠脚趾头疼疼！”
　　虽然知道她有可能是撒娇，但两个哥哥还是不约而同地坐了起来，然后在昏暗中摸索着小胖脚：“哪里疼，这里？”
　　团子点点头：“嗯，介里疼疼，呐里也疼疼。”
　　盛明麟直接对着那边叫：“霍沉昭！霍沉昭！”
　　霍沉昭刚才是真没注意听这边，听到他叫，才快步过来：“怎么了？”
　　盛明麟道：“珠珠嚷嚷脚脚疼。”
　　霍沉昭蹲下捏了捏，看了看，虽然觉得没什么，但还是道：“我去拿灯笼过来。”
　　盛明麟随口道：“你不是能夜间视物么？”
　　霍沉昭被他说的一愣，想解释说看不了这么清，却不知怎么触发笑点，噗得一声笑了，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大聪明世子爷啊！！”
　　盛明麟也被自己给蠢笑了，笑了半天。
　　团子在旁边也哈哈笑，逗得四皇子也笑了，伸手挠了挠她脚心：“谁笑你也跟着捡漏儿笑，知道在笑什么吗？”
　　团子一边缩脚脚一边笑。
　　霍沉昭提了灯笼过来，三个哥哥头凑在一起，仔细看着团子的胖脚脚，没青没红没破皮，完全就是在撒娇。
　　三个哥哥名正言顺地各自玩了一会儿胖脚脚，看团子有一会儿没说话，也开始闭眼儿了，这才悄悄把被子盖好。
　　然后团子半张眼儿，忽然道：“四锅锅。”
　　四皇子嗯了一声。
　　团子道：“珠珠的心心儿里，也长了小痒痒肉，锅锅一笑，就像手手挠脚脚，珠珠，就，就笑啦！”
　　四皇子轻笑道：“乖。”
　　然后团子才闭眼儿睡着了。
　　统统在她脑海里默默郁卒，又是没找到空儿说好消息的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一伙人就来约了盛明麟，过去改造游戏场地。
　　七皇子和沈凌绝两个显眼包，赶紧跟过去看热闹，四皇子不放心，反正也没什么事，索性留下等着珠珠醒。
　　盛明麟一过去，就见好几家都在搬帐篷，空出来老大一片地方。
　　盛明麟赶紧过去跟那几家说了几句客气话。
　　一大伙世二代官二代要玩，这些人当然不敢说啥，但他态度谦和，心里也舒服了些，连称不敢，招呼着很快搬走了。
　　大家几乎把带来猎场的下人全都带来了，一伙人干得热火朝天。
　　最忙地当数盛大威风。
　　一对耳朵听不了满场的八卦，简直急死个鸟了，于是就见牠飞来飞去跑来跑去，就见不得人脑袋凑一起，但凡有人脑袋凑在一起，牠必定一定肯定，要把脑袋插　进来，鹰眼长两边，真是太方便了，谁说话，牠脖子就朝那边动，鹰眼睛就差凑人家嘴上，赶上说话快的，牠的脖子动得就像抽了风，铃铛铃铃铃响个不停。
　　大家起先还吓一跳，后来就习惯了，说话都给牠留个空儿，碍事了还给牠朝外推推。
　　盛明麟颇觉丢人，只能假装这不是自己家的鸟。
　　一伙人都是世家倾力培养出来的子弟，哪方面的人才都不缺，这么一伙人凑到一起，脑子是非常够用的，不一会儿就开始着手忙活。
　　那边珠珠儿醒了，统统实在忍不住了，看霍沉昭和四皇子都是自己人，于是在她脑子里头大叫，“宿主宿主！！又可以抽奖啦！出来玩真是太好啦，要是能天天出来玩就好了！”
　　团子才刚醒，迷糊了一会儿才道：“嗯？”
　　统统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强调：“团宠线、护国线，全都可以抽啦！而且两条线距离下次抽奖，都很近！稍微一努力就可以再抽！宿主！我们现在抽吧！！”
　　团子想了想，拒绝了：“锅锅不债家，要等锅锅回来再抽。”
　　统统：“那好吧，那晚上统统会提醒你的哦！”
　　团子点了点头。
　　珠珠这一句话是直接说出来的，四皇子听到珠珠这一句话，心里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也没有多问，就抱她出来，洗脸吃了早饭，然后才抱她去玩。
　　大家已经忙活了一早上，偌大的场地焕然一新，团子一看到，就眼儿大睁：“哇！！”
　　盛明麟笑道：“珠珠儿，这都是哥哥们帮珠珠做的，棒不棒！”
　　团子猛点头：“棒！超棒！”
　　她无比诚挚地赞美他们：“你们全都系大碗，不，系大锅里跳出来哒！！”
　　众人没听懂：“……？？”
　　哥译官迅速上线：“因为珠珠把万里挑一的天才，叫做，碗里跳出来的天才，她觉得你们太棒了，比她棒得多，所以碗已经不够用了，就成了锅，还是大锅，你们全都是大锅里跳出来的天才。”
　　他一边说，珠珠儿就猛点头，大眼布灵布灵看着他们。
　　大家立刻纷纷表示，我们怎么能跟小殿下比，我们顶多是酒盅子里跳出来的，哪里用得上大锅。
　　两边各种商业互吹。
　　四皇子简直没眼看。
　　为什么一伙精英少年，一跟小团子在一起，就忽然变得这么憨憨？
　　但大家都挺乐呵。
　　捧别人，多谄媚啊，他们也是要脸要骨头的，可是捧小公主，一个大眼萌娃，哄她开心那叫有爱心好么！再说她是祥瑞啊，蹭点祥瑞谁不想？
　　一个个都笑得跟朵大喇叭花一样。
　　然后继续抽签玩游戏，盛明麟把哥哥位置让给了四皇子，每队的人数也多了些。
　　一玩起来，游戏内容明显丰富了，而且还加了专门让小孩儿玩的环节，比如说，“抱住脑袋，原地转三个圈。”
　　又比如说：“唱国歌三句，可现学。”
　　等等，趣味性明显增加了，小奶团子手手抱着脑袋，摇摇摆摆转圈圈的样子，简直不能更萌，让一伙少年笑得一脸慈爱。
　　不光小团子，哥哥们的难度也加大了。
　　比起昨天只是背书，如今还要做诗，还要画画，还要破棋局；也有偏武的，比方说剑劈豆子，打灭一排蜡烛种种，五花八门，难度其实也不算大，毕竟要真的太难，就太耗时间了，小团子们哪有耐心等着你花一两个时辰画画啊。
　　但就算时间短，也是可以出彩的。
　　霍沉昭跟珠珠一组，他是江湖高手，不是纯粹的文人，手快得不得了，不到一刻钟，画出来的花草就跟活的一样，叫众人阵阵惊叹。
　　有很多一早就关注这边的贵女贵妇们，发现开始了，全都过来看，人越聚越多，引得明熙帝也带了人过来看。
　　大家赶紧要见礼时，明熙帝摆手止了，兴致勃勃地抱着肩看着。

第450章 占哥哥的便宜
　　盛大威风这个显眼包，一见他来，立刻飞到他身边，三挤两挤的，把旁人全都挤开，然后挤到他和端王爷之间，头勾下来，叽叽啾啾一通说，爪子还不时抬起来，指指这个，指指那个的。
　　明熙帝天天见盛大威风，现在也差不多能猜到牠在说什么，不时点点头，嗯一声。
　　端王爷还问牠：“是谁送你的小铃铛来着？”
　　盛大威风立刻把头扭过来，然后找了找，一指，一通啾啾啾啾。
　　端王爷点头，还拱火：“是他不对，你再跟他要一个，你的铃铛小，那你就要挂两个，要不然就是偏心。”
　　盛大威风不住地点头儿。
　　远远听着的盛明麟：“……”
　　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爹，他能怎样，只能抓紧妹妹的教育权，别让他爹把妹妹教坏了。
　　两人一鸟交头接耳，这情形又神奇，又有点儿好笑，大家都不时地偷看几眼。
　　足足玩了一上午，盛明麟劝了半天，珠珠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午睡醒过来接着玩。
　　虽然活动量不大，但珠珠要扔色子站格子，等于是一直站着的，盛明麟怕累着她，早早就劝她下场，换了别家的孩子玩。
　　上场的就是那天见过的，徐景曜的表弟陆绥，还有王凤章的表弟卫鸿。
　　一个八岁一个九岁，虽然更聪明，但可爱程度就减弱了，倒是哥哥们可以尽情施展，时间上也不用太紧张了。
　　团子看得也是兴致勃勃，又看着大家玩了一场，约好明天再玩，才各自散了。
　　盛明麟听四皇子说了，就一直惦记着抽奖，所以晚上也没有约人过来，回去换了衣裳，清好场子，就让珠珠抽奖。
　　珠珠先抽了团宠线的奖品，抽出来“幼崽冒险屋一座”。
　　说明：八角形，占地约摸二百六十米见方，七层，成长速度二十四小时。
　　密室逃脱游戏的一种，可调场景（三种），可调难度（三种），设置重重关卡，通过解迷通关，得到奖励。
　　游戏内容：你的祖母生了重病，幼小的你，必须带着两个哥哥/姐姐和爸爸/叔叔，闯到宝塔最顶屋，才能拿到药物医治祖母，但现在，每一道门都是锁着的，你必须通过观察，推理，解谜……以及种种道具的配合使用，才能打开门，得到仙药，所以，请努力吧！
　　推荐通关人选：幼童（身高70cm-100cm左右）一人；
　　哥哥/姐姐（身高130cm以上）（至少一人武力值高）两人；
　　爸爸/叔叔（身高170cm以上，推荐健壮男性，身高体力值过关女性亦可）（推荐有一定阅历的成人）。
　　盛明麟一边看，一边低声给四皇子念。
　　他们从没有接触过密室逃脱游戏这种概念，听着还挺有意思，这估计是团子玩了一天游戏，所以才抽出来一个相关的奖品。
　　而且按说明的意思，就是，找足够大的空地，也不用打地基什么的，就打扫干净，把这个放在那儿，十二个时辰之后，就能长成这样的七层八角楼？
　　也太神奇了吧？
　　而且还防火防潮防盗无需修缮，普通暴力无法损坏……等等，简直太厉害了，这不就是神仙屋？
　　两人都不由得啧啧称奇。
　　盛明麟还看了看演示的视频，瞧着真是特别有意思。
　　他还没忘了每一次的特价商品，叫珠珠瞧了瞧，特价商品以前都是很便宜，一积分十积分这样，但这一次，是八十八积分，算比较贵，但原价是880000，就又显得便宜得不得了了。
　　商品是：琼楼一座。
　　说明：某世界的普通法器，自动认主，南北长约二百三十三米，东西宽约一百六十六米，二层，可选足够大小空地安放，成长速度十二小时……等等。
　　盛明麟又仔细研究了一番。
　　这个小楼收起来的时候，就是一个木制小玩具的样子，很小，也看不到里头的样子，想安放的时候，就把它放到足够大小的空地上，主人的手指就是钥匙，用手指推三下门，然后等上六个时辰，就自己长起来了。
　　目前的样子，也看不太清，只能看出，好像是有盛大威风和盛大花花专门进出的门儿，很稀奇，但据说安放之后，整个样式会伪装成时下建筑的样式。
　　这个小楼，感觉比抽出来的奖品都好，因为可以认主！
　　如此神奇，只卖八十八积分，珠珠的积分都有好几千了！那还想什么，买啊！先买了再说！！
　　于是又买了一个琼屋。
　　两个哥哥都有点儿兴奋，回味了一会儿，才继续抽护国线的奖品。
　　护国线，盛明麟提前就跟珠珠叨叨了一番民以食为天，就寻思着还抽一个高产粮种什么的。
　　在这方面，因为珠珠不了解，所以就很容易被他影响，果然，一抽就抽出来一个：亩产5000-6000斤红薯一百吨（附种植方法及食用方法）。
　　同时跟上次一样，也装备了一个卸货按钮。
　　两个沉稳的哥哥，都不由得喜形于色，这叫什么，这就叫心想事成！！
　　而且上次才一吨，这一次直接一百吨！果然护国线每往上升一档，都会加量加码！
　　再看特价商品，是一个小口袋，商品名称：暖阳石一百颗。
　　价值是十积分，但多了一个（限购十次）的限制，也就是说，最多可以一百积分买一千颗。
　　跟之前抽出来的寒冰石差不多，只是一冷一热，同样是只需要豆粒大小的一点，悬挂于屋子四角，整间屋子就会变得暖和，而且不会上火。而且这一个的好处是可以挂在身上，也不会觉得烫，会全身暖融融。
　　这个也很不错。
　　盛明麟还又想起来，问了问之前的特价商品，限不限购。
　　统统回答：“亲亲，特价商品除非特殊标注，都是只有一个呢！”
　　盛明麟略微不适地皱了皱眉：“你好好说话，不可这样。”
　　统统道：“因为宿主积分增加，统统才对服务进行了升级，亲亲，你是对统统有哪里不满意吗？”
　　盛明麟吸了口气，微笑着道：“没有，没有不满意呢！”
　　无所谓了，给这么好的东西，它想亲就亲吧，反正也就是沾一点口头便宜，又亲不到，无所谓了。
　　统统并没有察觉他的情绪，美滋滋地在脑内跟团子道：“宿主的哥哥一定很开心。”
　　团子点了点头：“珠珠也很开心呀！”
　　她大眼儿锃亮，抓着锅锅的手：“锅锅，我们就放债介里吧！等明天大家来了一起玩！！”
　　盛明麟连忙道：“不行的珠珠，这是统统给我们的，太神奇了，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们要先掩饰一下，不可以放在这儿，而且这东西又不能搬家，我们要放在我们家或者家的附近才行……”
　　哄了半天，团子才勉强接受，但还是想试探一下，于是团子就“生气了”，哼了一声，偷瞧了瞧他的脸色，撒开小腿跑了出去。

第451章 小孩要听锅锅的话
　　团子本来只是假装生气，好看看哥哥会不会让步，但一出来就看到沈凌绝和七皇子在外头玩球球，顿时就忘了自己在假生气了，就跑过去跟他们一起玩了。
　　盛明麟和四皇子也出来了。
　　霍沉昭本来在帐篷后头给他们望风，听到他们出来就过来了，盛明麟还把手里小小的屋子给他看了看。
　　冒险屋可以暂时不拿出来，但琼楼是积分买的，就直接拿出来了。
　　霍沉昭接过小屋子看了半天，不管怎么看，这就是一个怪模怪样的木头小屋子，甚至称不上精巧，没想到居然如此神奇。
　　四皇子按捺了一下心情，低声道：“这一趟出来，收获太大了。”
　　确实。
　　因为珠珠在家，见识有限，她想不出来自己想要什么，于是抽出来的奖品也就普通甚至有点奇怪，比方说那轻功。
　　但出来玩，一个是刷到了积分，二来，她见识多了，抽到的就会更加有趣，也更加有用。
　　盛明麟道：“男子，珠珠儿差不多都认全了，要是能再认识一些小姐姐就好了，团宠线肯定又能涨。”
　　四皇子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小姐姐当然挺好，珠珠儿也未必不喜欢，可问题是家里没有合适的人去招待。
　　珠珠儿又没有姐姐，而皇家一水的儿子，谢家也一水的儿子，其它人家的关系就没那么亲近了。
　　让珠珠儿自己招待肯定不行，她太小了，家里不放心，端王妃或者四皇子妃来招待吧，只能连着姑娘的娘亲一起招待着，坐着说话什么的，那肯定不好玩啊！
　　总不能一伙娘亲/姐姐排排坐，看着小姑娘们玩？
　　那肯定放不开，珠珠自己也放不开，玩起来没意思，珠珠不把她们当朋友，那就算她们喜欢珠珠，也刷不到积分。
　　四皇子道：“不然就抽几个人，陪着珠珠玩这个游戏，我们在旁边看着就是了。”
　　盛明麟一时也没有很稳妥的主意，只能点了点头。
　　虽然是为了薅羊毛，但没有亲自接触过的人，盛明麟就是不大放心。
　　他不了解女子，只时常听人说女人天生爱嫉妒，他倒是不大信，什么天性，不过是世情如此。
　　若换成男人，若是从小在妻妾争锋的后院长大，长大之后“嫁”给女人，也要一辈子取悦女人，同时在后院跟一伙男人争资源争宠爱争一切，男人也嫉妒。
　　说白了，不过是为了生存。
　　可世情已经如此，女子也已经如此，所以他才担心，万一遇上个脑子不清醒的，嫉妒珠珠怎么办？
　　四皇子看他眉头越皱越紧，就知道他在操心什么，无语地道：“珠珠在格子里头，外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瞎担心什么？”
　　他拍了拍他的肩：“先这样，我先回去了。”
　　他得赶紧跟他爹说一声，盛明麟也得赶紧跟他爹娘说一声。
　　趁着这会儿首脑人物都在外头，可以在京城先空出地方来，回头找时间去放上，等回京城就可以玩了。
　　心里寻思着，盛明麟一眼看到了盛大威风。
　　盛明麟想起来，赶紧冲牠招了招手。
　　盛大威风一点不把自己当鸟，乍着翅子迈着爪子就过来了。
　　盛明麟就教育牠：“以后别人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你又听不懂，这样着急忙慌地凑热闹，显得有一点点傻，你可是神鸟啊，你在大家心里多厉害，多神奇啊，你这样一闹，大家会觉得你傻乎乎又八卦，会偷偷在心里笑你……”
　　盛大威风明显不服，张嘴咕咕嘎嘎叫着，他说一句，牠能叫半天。
　　盛明麟道：“是是是，我知道你好看，但就因为你威风你好看，所以才要注意风度，你看盛大花花，多么优雅雍容……”
　　别人家/别的孩子什么的，盛大威风当时就乍毛了，开始哇哇大叫，一边叫，一边还一点头一点头，两只翅膀举起来一抖一抖，标准的熊孩子模样。
　　沈凌绝听见了，转头看了看，幸灾乐祸地跟团子道：“珠珠儿，你哥在跟盛大威风吵架，你看盛大威风，简直是要吃掉他。”
　　话音未落，团子已经一溜烟跑了过去，双手一推盛大威风，大声道：“不许跟锅锅吵架！！你系珠珠的孩只，他系我们的锅锅，小孩要听锅锅的话……”
　　牠是你的孩子，我又是牠的哥哥，这辈份也挺任性的……行吧，在团子心里，哥哥俩字儿，跟盛明麟仨字儿，估计是同义词。
　　盛明麟默默看着。
　　珠珠一过来，盛大威风的破锣嗓子当场就夹起来了，也不哇哇了，也不嘎嘎了，老大一只鸟儿，小家雀儿一样啾啾啾地叫，臊眉耷眼，委屈巴啦。
　　团子摸着牠的头，“你看你的头头，几有一减减大，有的习候只能装一件系情，就把第二件、第山件，第很多件系情，全都挤出来啦，所以挤出来的系情，就要锅锅帮忙想，锅锅想完了教你，你就要乖乖听话，介样柴系好鸟鸟，柴棒棒。”
　　盛大威风默默点头。
　　然后珠珠转回头问：“锅锅，你要教盛大威风行么呀，你教吧！”
　　盛明麟于是又说了一遍。
　　盛大威风小声地叽叽啾啾，明显还是有不同的想法。
　　团子想了想，就跟牠道：“没关系哒，想听大人说话又没错！珠珠也爱听！珠珠教你，你想听的时候，不要介样……”她认真给牠表演，伸了伸小脑袋，然后又背过身，道：“要介样听，别人就不几道你债偷听啦！”
　　盛大威风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立刻演示了一下，站到沈凌绝身后，背对着他，鹰脑袋朝下拐着。
　　但团子才丁点儿大，被牠的肚子挡着，看不到牠的怪模怪样，于是拍手手：“对哒，就系介样，盛大威风坠冲明啦！”
　　一直看着的盛明麟：“……”
　　算了，就这样吧！是真名士……真神鸟自风流，反正也没人敢说什么。
　　晚上端王爷和端王妃过来看孩子，顺便在这边吃晚饭。
　　端王爷一过来就跟他道：“四郎天天跟你们混，都学坏了，今天他去跟你们皇伯伯说话，让我回来问你，我说那我从你这儿搭个耳朵，直接听了不行吗？四郎居然说不行，说重点不一样。”
　　端王爷十分无语：“重点什么的，我自己不会想吗？”

第452章 父子同心
　　盛明麟笑问：“然后呢？”
　　端王爷道：“然后我就非从他那儿听了。”
　　盛明麟低声笑道：“四哥是不是说了良种，然后你们就顺便商议了一下来年开春如何种下去，你为之献计献策，然后四哥又在你机智的追问下，说出了暖阳石？”
　　端王爷斜眼看他。
　　端王妃低声笑道：“你看你，人家父子同心，你儿子又没在那，你还非要凑上去。”
　　端王爷又转回来，就这么看着她，也不知道眼语了什么，端王妃笑了几声，然后拍了拍盛明麟手臂：“麟儿赶紧说，别让你爹爹着急。”
　　盛明麟这才低声说了。
　　三人凑在一起说话，团子就带着盛大威风，慢慢，慢慢凑过来。
　　团子小手比量，认真给牠演示，她小小一点儿，挨着端王妃，端王妃并不在意。
　　盛大威风学着她的样子，一挨上端王爷，端王爷就身不由己往前一扑。
　　盛大威风赶紧站稳，张口就想叫。
　　团子疯狂打手势，手指竖在嘴巴上嘘了一声，盛大威风迅速闭上了嘴巴。
　　沈凌绝几人站在远处看着发笑，端王爷不用回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也不太在意，继续听着。
　　团子急得不行，跑来跑去，演示了好几遍。
　　盛大威风终于懂了，虚靠在他们身上，但怎么都觉得不过瘾，整个鸟脑袋艰难地后勾着，盛明麟一抬头就跟牠对上了眼，头疼地扶额。
　　这个猥琐的样子，还不如直接伸头听呢！
　　三人终于说完了话，开始商量家里拆哪里，才能放那个琼楼，端王妃也在努力回忆她都有哪些宅子，然后商量着选哪儿放那个幼崽冒险屋。
　　外头还好说，家里真是不好安排。
　　琼楼还挺大的，得考虑院子布局，主人不能住到客人那边去，还得考虑美观和风水，又不是随便找块空地一挤就行。
　　三人饭都不吃了，画了图商量。
　　最终商量下来，把盛明麟的泽园拆了，然后放琼楼，盛明麟则搬到珠珠现在住的玥园去。
　　因为盛明麟住的院子，有一大片竹林，这样一来，把竹子砍了，再做一个回廊，正房有可能只需要拆一半，甚至不拆，然后把院墙扩一扩，格局略微一改就行。
　　其实端王府的格局，本来就跟别的府不一样，别家的府邸，女儿住后院，儿子住前院，泾渭分明。
　　但端王府，相当于每一个人都有相对独立的区域，若要待客，门上放两个下人防备误闯就成，咋说呢，就是典型的把闺女当儿子一样养。
　　珠珠的玥园比泽园更大更豪华，只是整个风格富丽娇软，不如泽园雅致，住进去可能还要略改。
　　盛明麟倒是不在意，笑道：“无所谓，我也不是什么雅人，也不用改。”
　　偷听的团子听懂了，立刻道：“珠珠的玩具，全都给锅锅玩！”
　　盛明麟笑着，随手把她提到膝上，端王妃捏了捏她的小鼻尖：“你的东西，你都搬走，你哥房里要放书的。”她忽然想起来：“我有个大书架，当时就是按着珠珠房里的尺寸做的，结果珠珠觉得不好看，就抬出来了，回头你搬了，再抬进去放书。”
　　盛明麟笑着应了。
　　然后就这么定了，再商量着从外头找哪个院子，如何掩人耳目。
　　盛明麟觉得问题不大。
　　一个人就算天天从那儿走，也未必能记住那儿的每一个建筑是什么样，不见他娘亲连自己府里的院子分布，都记不大清楚？
　　所以安进去，长起来之后，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是自己没注意，再放几个人去说一些……早就这样啦，我都看到啦……之类的，似是而非的话，大家就会被带歪。
　　就算还有人疑惑也没事儿，他们又没有证据。
　　全都商量好了，端王爷就叫了心腹回去办事儿，盛明麟也把问之打发回去，让他搬的时候注意看着他的书。
　　安排完了，大家才坐下吃饭。
　　然后端王爷和端王妃准备留下，也睡睡盛大花花试试。
　　团子很高兴，叨叨叨地给他们讲解盛大花花有多软多舒服。
　　端王妃拽着小腿腿，给她拽到身边来，小声跟她咬耳朵：“珠珠儿，你下回抽奖，心里就想着，抽一件天衣。”
　　团子不解：“天衣系行么？”
　　端王妃小声道：“就是，看着跟平常的衣裳一样，但是能刀枪不入啊什么的。”
　　团子恍然点头：“娘亲想要天衣吗？”
　　“不是娘亲想要，”端王妃道：“给珠珠儿穿，你看你认识了这么多朋友，难道不想出门玩？到时候珠珠儿穿着天衣，偶尔出门玩什么的，娘亲也不用太担心。先考虑安全，别老想着玩儿。”
　　团子乖乖点头，一边保证：“珠珠下次抽的习候，一定认真想！”
　　端王妃笑着嗯了一声。
　　端王爷枕着手听着，听她们说完了，才移过来，靠妻女近了些，笑道：“是挺暖和，老虎比人身上热乎，毛毛也滑溜舒服。”
　　“对啊，”端王妃也道：“而且牠呼吸一起一伏地，就感觉格外催眠好睡。”
　　端王爷道：“就是没有枕头。”
　　团子立刻拍了拍小肚肚：“爹爹，你枕着珠珠吧，珠珠肚肚软，给爹爹当枕头！”
　　端王爷乐出声，转身抱着她，搂在怀里：“宝贝儿，爹爹可舍不得，珠珠枕着爹爹的手，快点睡吧。”
　　他轻轻拍着她，珠珠把小脚脚架到他身上，小脸往他身上一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仍旧是趁着珠珠早上没起，盛明麟跟大家会合了，说话之间，就状似无意地说，要不要让各家小姐们带着珠珠玩一天。
　　这些人有不少带着姐姐妹妹过来的，当然是立刻答应，然后就各自回去叫人，乐意参加的就报个名儿，余下的人，就把格子里的任务换了换，换成了一些比较淑女的。
　　等人聚起来，便请四皇子妃来主事，其它人等珠珠醒了再自己挑。
　　盛明麟特意过去，郑重地拜托了她。
　　他年纪还小，又是亲戚，还不用太在意，但姑娘们一多，这边的少年有很多就不能太靠近了，于是场面顿时就斯文了不少。
　　等珠珠过来的时候，就见满场红飞翠舞，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小姐姐，珠珠儿眼都不够使了。
　　四皇子妃的性情跟四皇子有点像，话很少，相貌端庄，性子也很温婉，笑着过来跟珠珠解释了一下，然后就抱着珠珠儿去挑人。
　　来得小姑娘全都衣着鲜亮，一个个梳着小辫辫戴着漂亮花花垂着小穗穗，唇红齿白，如花似玉，齐齐朝她福身见礼，细声细气：“殿下安。”

第453章 选妃一般的快乐
　　团子眼儿亮亮：“哇！！”
　　然后四皇子妃叫起了，小姐姐们也都站直了，全都在提着帕子朝她笑，团子看这个也好看，看那个也好看，个个都想要，小脑袋转来转去，实力诠释了啥叫挑花了眼。
　　此刻的小奶团子，虽然还不知道什么叫选妃，却莫名拥有了选妃一般的快乐。
　　这么多这么多好看的小姐姐，全都是珠珠哒！
　　四皇子妃看她这样儿，不由失笑，亲了亲团子的小发包包：“珠珠儿要是挑不出来，四嫂帮你挑好不好？”
　　团子跟四皇子妃不算熟，乖乖点头，仍旧扣着小手手看来看去。
　　于是四皇子妃就挑了六个，但珠珠就不乐意了，在她怀里伸手，拉住了一个小姑娘：“介个姐姐，珠珠也要。”
　　四皇子妃：“那，珠珠看看要哪个去换她？”
　　团子看了看她挑的，也个个都好看，看了三遍还是一个都舍不得。于是她回身抱住她脖子，还亲了亲她的脸：“四嫂嫂，其实多一个也没系哒！”
　　四皇子妃点了点头：“那好吧。”
　　然后团子看看其它的小姐姐，又不忍心了，她们全都这么爱珠珠，全都想跟珠珠玩，珠珠怎么能不答应？
　　于是多一个又多一个，多一个再多一个……最后只余下了一个小姑娘没有被珠珠挑中。
　　四皇子妃转头，远远看了看四皇子，讪讪地道：“要不，咱们一个男队，一个女队？”
　　四皇子能说什么，他只能点了点头，“可以。”
　　然后他就示意几人过去，跟小胖墩一队。
　　盛明麟朝沈凌绝使了个眼色。
　　沈凌绝在关键时候是非常靠谱的，立刻状似无意的朝人打听：“最后那个小姑娘是谁啊？”
　　有人低声回答：“是武安伯府的永平郡主，闺名好像叫江明月。”
　　沈凌绝诧异：“郡主？”
　　“对，”另一人声音很小很小地道：“她的生辰，恰好是前太子爷的死祭，连时辰都不差，而且她的耳垂上也长了一颗痣，也跟前太子爷一样。听说太祖爷无意中见到她之后，大哭一场，便封了她一个郡主。所以你看，她是唯一不扎耳洞的姑娘。”
　　沈凌绝对这些老八卦还真是一点不知道，点了点头，偷瞄了那小姑娘一眼。
　　那小姑娘长得倒是非常漂亮，按时间算，应该快要及笄了，但看着已经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婉约之态。
　　霍沉昭用传音入密跟他道：“再多打听打听，这姑娘骨龄看着不止十四五，应该有十六七了。”
　　沈凌绝于是假装挺感兴趣，继续跟旁人聊这个话题。
　　他们是因为珠珠的特殊，所以对她不喜欢的人格外注意，同时注意到的，还有端王妃那边的几个人。
　　端王妃和小姑娘的娘亲姐姐们，都远远坐在一旁，看着这边玩，有人笑道：“小郡主这是怎么了，怎地没入殿下的眼？”
　　武安伯夫人暗暗白了她一眼，道：“明月她向来不喜在脸上身上挂那些提溜当啷的，小孩儿不喜欢，也是常理。”
　　这话，一来是嘲讽那家的女儿衣着太过华丽，挂的饰物太多，一个也是点给旁人，我闺女可是太祖爷亲封的郡主！生就异像，肖似当年的太子爷！
　　端王妃只当没听到，也不搭茬。
　　她才不管她肖似谁，反正她闺女不喜欢的，不管因为啥原因，她也不喜欢就是了。
　　这时，那边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因为都是文战，做诗做画什么的，小姑娘们真不比男儿差，而且珠珠儿手气好，所以一直领先好几格。
　　少年们起先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认真跟女子比，一看要输了，顿时好胜心就上来了，场面又开始热闹。
　　一局终了，女子队遥遥领先。
　　便有人道：“这全是小殿下手气好，要小殿下在我们这边，我们也赢！”
　　女子这边也有性子爽朗的女子，立刻高声回答：“输了就是输了，不要找理由。”
　　有人回道：“这些题目，人人都答得出，不就全靠手气？他这话也不能算错。”
　　这倒也是，于是大家商量着改改规则。
　　有人提议双方比书画，然后再找几人任总裁官，评出优劣。
　　但很快就被人否了，这是在陪小公主玩，并不是男女竞技，这么玩就喧宾夺主了。
　　于是稍微变通了一下，仍旧让小团子们掷色子，把题目换成了书法、诗、画、琴这些，每一题，都由对方指定队伍中的一人共比，再由总裁官决出优劣，胜者掷色子，周而复始。
　　对珠珠和小胖墩这种来说，就是重在参与，看着大家热火朝天就觉得挺好玩儿。
　　很快，公决出了四皇子在内的三个总裁官，大家继续开始。
　　珠珠掷了色子，接连走了几格。
　　又一格，比画花卉，上一局赢了的男队，就随意指了一个人，恰好便是那位小郡主江明月。
　　盛明麟几个人，都对这小姑娘有三分在意，顿时都分了些心思过来。
　　江明月出了列，似乎有些羞涩，随手指了指对面：“那就左起第三个穿蓝衣的公子吧。”
　　何行舟被指到了，站了出来，非常不好意思地道：“我不会画画啊。”
　　女子这边顿时一阵欢笑，毕竟不会画也不能换人，那就输了。
　　江明月很明显是擅画的，走到桌前，提住袖子，飞也似地动笔。
　　大家都不由得把目光移了过来。
　　江明月一身浅青色罗裙，身姿纤细，相貌秀美，梳着垂鬟分肖髻，燕尾垂在肩前，发饰简单，也未带耳饰，只腕上戴了一枚红玉镯，随着她皓腕微动，那红色玉镯也在轻轻颤动，愈衬得素腕如雪，手如柔荑。
　　这画面十分好看，少年们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沙漏将止，江明月迅速搁了笔，把画儿举了起来。
　　因为比赛中的画画，限定时间不多于一刻钟，所以大多都只简单画一朵花。
　　但江明月却别出心载，画了掩在叶后的半朵花，叶片寥寥几笔，就显得后头露出的牡丹花瓣华美之极，画工称得上很好了。
　　四皇子也点了点头：“不错。”
　　江明月拍了拍胸收惊，还朝着男子那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吐完又一脸不好意思，用帕子半遮脸，道了声：“承让啦！”然后才小跑着回到了女子行列。
　　端王妃和四皇子妃都站在不远处，两人都不由皱了皱眉。
　　所以，女人为什么讨厌一个女人，有时候真不是因为嫉妒，女人有时候比男人更喜欢好看的小姑娘。
　　并不是因为你好看，也不是因为你受宠，就是因为……用后世的话来说，因为这茶味吧！
　　但这也无可厚非，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还没有议亲，表现一下，好找一个好婆家，也是人之常情。
　　下头继续玩着。
　　不管男女，都不是什么都擅长的，真被点到了不会，还怪丢脸的，所以玩完一局，就各自散了。
　　沈凌绝揣着一肚子八卦回去，一见盛明麟就道：“你听说了吗？”

第454章 一样聪明一样可爱
　　盛明麟很懂得顺毛摸，立刻热情捧场：“什么？你快说！我想听！”
　　小王爷非常满意，给了他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儿，这才开始吧啦吧啦，把听到的有关江明月的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又凑过来小声道：“据说，最开始的时候，家里对这个女儿是很看不上的。你也知道，当初前太子薨的时候，太祖爷受了很大的打击，疯了一阵，而这个女儿生的时辰，跟太子薨的时辰一丝都不差，当时家里生怕惹了太祖爷的眼，吓得不轻，还把这个女儿送出去，三年后才接回来……接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太祖爷，太祖爷见到她的长相，才动问生辰，触动心事，赐封了郡主，从此之后，这小姑娘在家里就翻身了，据说全家都极为宠爱她。”
　　盛明麟静静听着，道：“她耳垂上的黑痣，确实挺明显的……可昭哥儿说她骨龄看着大些，那她这个生辰就是假的？会不会就是因为她这个黑痣，所以伯府才故意改了生辰？而且又这么凑巧碰上太祖爷？真的是凑巧吗？”
　　他说完了，又摇摇头：“伯府也真是够大胆的，这种事也敢编？”
　　他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太纠结，道，“总之，以后离这姑娘远一些，珠珠不喜欢她，应该有点问题。跟咱们没关系，也犯不着去管。”
　　沈凌绝还有点好奇：“可是，会是什么问题呢？”
　　盛明麟摇了摇头，“不知道。”
　　几人说着话的空儿，四皇子妃也接到了四皇子的吩咐，下午找些小姑娘陪着珠珠玩，但不要请江明月。
　　要搁以前，四皇子妃会非常犯愁。
　　因为武安伯是明熙帝当年的副将，非常得明熙帝信重，所以虽然只是伯府，却也没人敢轻视，无缘无故不请他家的姑娘，这不太好办。
　　也因为珠珠的身份，皇上皇后和四皇子，都疼得跟眼珠子一样，她是真怕惹了她不高兴。
　　但今天接触下来，就发现，珠珠完全不是那种被宠坏的小孩，软萌乖甜，非常好哄。
　　她就直接做主，从今天一起玩的近二十个姑娘中，只请了十个人过来，都是玩的过程中，瞧着顺眼，珠珠明显也挺喜欢的。
　　于是等珠珠睡午觉醒过来时，四皇子亲自过来接了她，送回了自己帐篷。
　　珠珠儿一进去，看到一屋子漂亮的小姐姐们，就很开心。
　　等四皇子一走，四皇子妃也卸了繁复的钗环，跟大家一起玩藏钩。
　　藏钩是闺中常玩的游戏。
　　玩游戏的人，分为二曹，如果人数是偶数，就直接分为两曹，如果是奇数，余下的人就叫做飞鸟，可以归上曹也可以归下曹，然后找一些小饰物，譬如玉钩珠花戒指之类的，藏在手中，让对面的人来猜。
　　如今加上珠珠和四皇子妃，正好十二个人，直接分了两曹，因为珠珠儿手小，玉钩戒指握着都能看出来，所以四皇子妃就拿了一颗小小的珍珠出来。
　　难得遇到珠珠一听就很懂的游戏，珠珠很开心，迈着小短腿跟着大家跑。
　　不大点的小团子，连背影都萌萌哒，后头两个小姑娘，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摸了摸团子的发包包。
　　但，三岁半的小团子，头发又细又软，为了好看，这发包包都是虚的，两人本来只是被可爱到了，想偷偷摸一下，中途看到另一个人也在偷摸，于是不约而同地瞪了对方一眼，手就略微有点重了，一下子就把发包包给按瘪了。
　　两人都慌了，赶紧用手去扶，珠珠儿感觉到了，一转头，就看到两人全都伸着手。
　　两人一见团子回头，赶紧屈膝请罪。
　　珠珠儿不大在意，笑得大眼都弯着，“你们系不系喜欢珠珠，想摸珠珠的头头？没关系哒，珠珠可以给你们摸一下！”
　　两个小姑娘脸都红了。
　　然后珠珠还把小脑袋低了低，看她们不动，还奇怪地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两人又又又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小心地把发包包给扶圆了，一边称赞：“殿下的璎珞真好看！”
　　真正异口同声！一个字也不错！
　　然后，两人齐齐僵住了。
　　小奶团子眉眼弯弯，摇了摇小脑袋，一手一个，拉住了她们的手：“你们系不系呐个……双胞胎呀？”
　　两个小姑娘连忙道：“不是的。”
　　这两个小姑娘，一个是徐景曜的妹妹徐静仪，另一个是许琛的妹妹，名叫许静姝，因为名字相似，又都长得漂亮，又都颇有才情，擅书擅画，从小就被放在一起说，　比得多了，互有输赢，两人就越来越不对付，每次见面，总是要斗几句嘴，互相使一点小绊子的。
　　珠珠听着两人自我介绍了，小大人儿一样点点头：“介样呀！可系你们很像很像呀，全都一样漂亮，一样可爱，一样有很多大学问和大冲明的样只！！”
　　两人：“……”
　　然后珠珠儿就开始叫“大静姐姐”和“小静姐姐”了。
　　被她三叫两叫的，两人渐渐觉得……其实，真的啊，两人全都爱书，又爱画，还都擅长画花鸟……
　　为什么被比得多？就是因为喜欢的东西全都是一样的呀！
　　喜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这不就是天生的知音吗？所以为什么要天天斗来斗去的？
　　一下午游戏玩下来，两人居然成了最好的闺密，搞得两个哥哥一愣一愣的，本来两个哥哥关系就好，也时常为妹妹关系不好头疼，结果不用他们调解，居然莫名就和好了？？
　　这是后话。
　　这会儿，一组人商量了一下，就把钩儿藏到了一位谢小姐的手里。
　　藏好了，所有人都攥着拳头，手背在上，然后另一曹的人就依次在他们面前走过。
　　藏钩这种，看手其实是看不出来的，就是看神情动作，也可以故意拍拍肩，提提袖子，好让对方露馅。
　　团子睁着大眼，站在队首，一脸萌萌哒，四皇子妃走过的时候，摸了摸她的胖下巴，于是后头的人，也跟着摸摸手，摸摸衣服，扯扯袖子，有胆子大的还摸摸小肉脸……
　　团子乖巧站着，抬着小胳膊，任摸任扯，完全没意识到小姐姐们是故意在撸崽崽。
　　然后，这一组猜错了。
　　但这种运气类的游戏，让珠珠儿玩，就是作弊，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猜地，但一猜就能猜对。
　　比起官员们，闺中贵女们对祥瑞更加在意，起先还当是碰巧，接连几次下来，大家全都亢奋了，每次珠珠儿一指中，低呼声就响成一片！
　　还有人提议，把珍珠藏在帐篷里随意的地方，让珠珠儿来猜。
　　四皇子妃笑着阻止了。
　　她觉得太玄乎了也未必是好事，就这样挺好的。

第455章 人从书里乖
　　可就算是这样，小姑娘们也都兴奋地不得了，本来就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最大的也不过刚及笄，一闹起来，就像一群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地。
　　下午盛明麟几个跟着四皇子来接人，远远就听到了，虽然声音不大，但嘈杂地很，听不清说了什么。
　　四皇子直皱眉头：“这是在玩什么？闹成这样。”
　　盛明麟侧头听了听：“也听不到珠珠的声音。”
　　霍沉昭的耳朵，很大程度上可以以耳代目，他清楚地“看”到，珠珠儿被围在中间，小姐姐们围成了一个圈儿，真正的众星捧月，所有眼睛全都看着她，小团子的手被好几个小姐姐拉着，恨不得每一根手指头都分一个人拉，团子每说一句话，不管说的是什么，大家全都会兴奋地不得了，又啊又哇……
　　从来没见识过脑残粉的古代人霍沉昭：“……”
　　全都是一些小姑娘，四皇子也不好进去，就叫人通传了一声，不一会儿，四皇子妃就抱着珠珠送了出来，小姑娘们跟着出来，一个个举止优雅，神情温婉，宛若十全淑女，向着这边屈膝见礼。
　　唯一“看”到这巨大反差的霍沉昭：“……”
　　所以古人诚不欺我，世上事，还是很需要“难得糊涂”地。
　　四皇子妃笑着与他说了几句，四皇子点点头，看珠珠的神情，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伸出手：“珠珠儿，四哥抱。”
　　珠珠倒是很有礼貌地道别：“嫂嫂债见。”
　　四皇子妃笑着点头：“珠珠儿再见。”她凑过来亲了亲珠珠的小耳朵：“珠珠有空再来这边玩。”
　　小团子点了点头，小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有点奇怪的表情。
　　四皇子几人往回走着，盛明麟道：“珠珠儿，今天玩得开不开心？”
　　团子点了点头：“开心。”
　　盛明麟道：“开心，为什么这表情？”
　　团子叹了口气，惆怅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懂的。”
　　盛明麟道：“我不懂，珠珠儿跟我说一说不就成了？”
　　团子于是解释：“就系，你懂不懂，介么多，介么多……”她小胳膊张开，比了一个巨大的圈圈：“介么好看的小姐姐，全都辣么爱珠珠，全都看珠珠，都债等珠珠说话，要系介个时候，珠珠能说很多一串一串，有学问的话就好啦！可惜珠珠肚肚里头没有！唉！”
　　几人都笑得不行。
　　四皇子笑道：“珠珠儿，你记住，这种感觉就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所以，以后要好好读书。”
　　团子又：“唉！”
　　盛明麟笑道：“没事的珠珠儿，一串一串的话，她们也会说，他们不觉得稀奇，但人长大了，就会忘掉小时候在想什么，珠珠有很多大聪明，嘴巴也棒棒，可以告诉她们，珠珠都想了什么，这样，他们会知道，原来三岁半的珠珠在想这个啊，就会觉得很可爱，就会更喜欢珠珠。”
　　他随手从旁边摘了一片叶子：“就好像，玉，也可以雕成这样的形状，可是你看，天然生长的脉络才是最美好的。珠珠儿就是这样的。”
　　团子认真想了想：“那珠珠不用念书吗？”
　　“那倒不是，”盛明麟笑道：“人每一个年龄，都有每一个年龄的可爱，珠珠三岁半，不念书也可爱，等珠珠长大一点，长到那几个小姐姐这么大，若是不念书，就会不怎么可爱了，念书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人从书里乖。”
　　团子恍然点头，然后看了看盛明麟，又看了看四皇子。
　　不用她说，大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是，锅锅比四锅锅有学问，一串一串的话说的更多！
　　惜言如金四皇子：“……”
　　一下午玩下来，珠珠儿记住的小姑娘明显多了。
　　什么大静姐姐，小静姐姐，还有一个叫谢兰婠，据说长得非常好看，珠珠儿叫她兰花姐姐，还有一个叫秦识月的，珠珠叫她月亮姐姐……总之，单珠珠能叫的出名字的就有七八个。
　　到晚上一问，果然团宠线又可以抽奖了。
　　乍一看，团宠线还是挺好刷的，但其实，也就是这种场合，人很多，全都很优秀，又都是初相识，才能刷到，等之后再交往，也就没有这么多分了，抽一回少一回啊！
　　因为端王妃提前说了，所以珠珠临抽之前，叨叨了十好几遍天衣天衣……
　　但没有想到，一抽奖，抽出了“护身符一组。”
　　是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几块雕满了花纹的玉，嵌在里头。
　　最中间的一块，是类圆形，有一点点像莲花；
　　与这块高度几乎平齐，偏右的一块，是兽形，虎首弯角，应该是白泽。
　　下方三足鼎立放了三块玉，一块是麒麟状、一块是狮子状、一块是龙龟状，但全都是似是而非，形状都不是太像，花纹都十分奇异。
　　说明是，某世界的普通法器，在本世界可挡一切玄异手段。
　　玄异手段？？
　　就简简单单这么一句，端王爷和盛明麟的笑容都微妙地收了收。
　　他们都是过目不忘的天才，早就研究过规则，这抽奖，要不然就抽珠珠最想要的，要不然就抽珠珠最需要的。
　　珠珠肯定不会想要这个，所以，这就是珠珠需要的了。
　　祥瑞降世，是因为国运昌隆，也是因为明主降世，如今两者皆有。
　　而珠珠这个祥瑞，与她命格相连的，其实一共有四个人。
　　霍沉昭的存在，是“有助神异”，他其实是一个领路人的角色。
　　而盛明麟、沈凌绝和七皇子，三足鼎立，相当于护法神，是一个保护者的角色。
　　所以这护身符怎么分，倒是很明显，可出现护身符，是否意味着，有人要用这样的手段来暗算他们？
　　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端倪，这就很不爽了。
　　团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珠珠没有抽到天衣，介个系不系不好呀？”
　　端王爷连忙笑道：“当然不是了，宝贝儿，这个比天衣可棒多了，也贵多了，戴在身上比穿天衣，有用多了！珠珠儿真会抽。”
　　哄了一会儿，团子就信了，也高兴了，盛明麟才问：“特价的是什么？”
　　特价的，是一套甲胄，从头到脚全套，明显是男子穿的，刀枪不入，重量只有平常甲胄的十分之一重，穿上之后还能抵挡寒暑病菌侵袭。
　　盛明麟诧异地道：“又是千里马，又是甲胄的，我怎么觉得，系统很想让皇伯伯打仗？”
　　端王爷倒不觉得稀奇：“不是谁想，是形势就是这样！这一仗早晚得打！如今只是没钱，所以拖着不敢打大仗！按说早就该打了，只有把那些人打灭了国灭了种，边关才能消停！要不然天天提心吊胆，烦得很！”

第456章 买不起的心酸
　　珠珠仰着头听两人说话，听懂了，立刻道：“大舅舅！还有大舅舅呀！大舅舅也要介样的衣裳！”
　　盛明麟问系统：“只能买一套吗？”
　　系统道：“正价商品中也有。”
　　系统把正价商品拖出来给他看了看。
　　一看正价，后头又是四个零……珠珠如今还不到一万分。
　　团子扯着他的衣角：“锅锅！快买呀！给大舅舅买呀！”
　　盛明麟无奈，只能蹲下，给她指了指，“珠珠儿，这个太贵了，我们买不起。”
　　买不起？？？
　　珠珠不敢置信地伸出小手手，数了三遍后头的零，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眼儿大睁，看看她爹，又看看她哥。
　　做为首富的闺女，众星捧月的小公主，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体会到“买不起”的心酸。
　　盛明麟被她看得心都碎了，统统的心也碎了。
　　但买不起就是买不起，统统只好拉出护心镜给她看：“要不宿主买一个护心镜吧？这护心镜也刀枪不入，也能抵挡寒暑病菌侵袭，虽然别的地方防不了，但能不生病就很不错了，只卖2888，很便宜了。”
　　团子悲伤点头。
　　于是就买了一个护心镜。
　　买特价商品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富有，可是一买正价商品，一个护心镜就用掉了一多半，想再买一个都买不了。
　　端王爷叹道：“不是抽了好几次奖吗？为什么咱们能这么穷？”
　　统统很是自责：“因为宿主还小，现在统统就是一个陪玩系统，所以积分都很少的，要到宿主十八岁之后开启国运线，积分才会多起来……”
　　端王爷和盛明麟对视了一眼，叹气：“唉！”
　　团子小小的心儿也受到了冲击：“唉！”
　　端王爷又连忙安慰她：“没事啊珠珠儿，珠珠儿还小，赚钱的事情交给娘亲就行，你看爹爹也不会赚钱，爹爹就从来不会难过……”
　　盛明麟：“……”
　　明熙帝很弟控，其实端王爷也很兄控，拿到甲胄，等不及过夜，就颠颠儿拿去给他哥看。
　　盛明麟就先哄着珠珠睡着了。
　　然后才开始深思护身符的问题。
　　他亲眼见识过度厄大师的本事，所以，他知道这个世上是有各种神乎其神的手段的，而珠珠的祥瑞和天眼通，也肯定是香饽饽，被人觊觎并不奇怪，可真的遇上了，还是忍不住要担忧。
　　他前世从未听闻过这种事，这也不奇怪。
　　毕竟，陈善并没有夺取到珠珠的祥瑞和天眼通。
　　但这一世，珠珠的祥瑞和天眼通，在很多事情中渐渐展现，知道的人越来越多，被人发现和觊觎并不奇怪。
　　可他确实没有察觉到任何端倪。
　　他翻来覆去地想，又想起了陈善的供词。
　　陈善不了解历史，知道得很少，但她也说了，大盛朝奇事很多。
　　什么妖狐夜出，什么男人生子，又什么天降铜钱，蚕神杀人种种。
　　还有大盛朝最有名的妖物“眚”，这种东西，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汉朝，宋朝也有，但大盛朝最多。
　　据说在大盛朝历史上，有关“眚”的记录足有二百多处，说眚是一种如同雾气，四处飘荡的东西，时常会夜入人家，吃掉家畜，玷污妇女，抓走孩童，甚至进入皇宫，冲撞圣驾。
　　就算到了她的朝代也没有人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所知的就只有这些奇闻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盛明麟想知道的，比如说有名的妖道邪僧之类的，她是一点都不知道。
　　盛明麟后半夜才睡着。
　　而就在他辗转反侧的时候，统统也在哼哧哼哧向上申请。
　　要来一个每周几特价，或者每月几号特价什么的……连某宝都搞双十一，系统商城居然不搞活动？
　　我的宿主才三岁半，这么小，这么乖，这么可爱，你们肿么能这么欺负未成年！
　　一晚上递了三封申请书，石沉大海。
　　统统于是设定为，每个时辰上传一封。
　　一大早，端王妃过来了，她连夜把几块护身符都用红绳编好了，大家猜测着分了分。
　　白泽给霍沉昭，这个倒没有什么异议，因为白泽本来就是“王者有德”才会出现，无所不知的聪明神兽。
　　盛明麟挂了麒麟，因为衍一大师曾说过他是麒麟子，而麒麟主要是镇宅守业，辟邪太平，感觉跟他比较搭。
　　余下狮子和龙龟，几人猜测了一下。
　　七皇子力气大，但狮子和龙龟在传说中都力气大。
　　狮子据说象征着勇气和力量，也有守护、权力和尊严种种寓意，似乎七皇子比较符合。
　　而龙龟谐音荣归，有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寓意，象征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同时也有平安吉祥富贵长寿之意，感觉沈凌绝比较符合。
　　这两块暂时没分，等珠珠醒了再说。
　　珠珠儿这会还在睡，端王妃就托着小脑袋给她挂上了。
　　挂上了，就放心了些，端王妃低声跟他们道：“你们皇伯伯，连夜派人去找度厄大师了，当时就不应该叫他走，大不了给他盖个庙，让他长居京城，一走了就不知道去了哪儿。”
　　盛明麟安慰她：“没事，这护身符能挡住一切手段，就算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也没事的。”
　　端王妃点了点头。
　　盛明麟故作轻松的跟霍沉昭道：“我回去就把我院子改名，把泽园的牌匾让给你，然后我重新叫四哥给我写个麟园。”
　　沈凌绝立马激烈反对：“你叫麒麟园！你叫麒麟园不行吗？多写一个字还能累着四哥了？”
　　盛明麟一想就乐了。
　　毕竟龙龟么，他不能叫龙园，又不想叫龟园……
　　他就道：“我不，我就叫麟园。”
　　沈凌绝扑上来打他，两人闹腾了一会儿，盛明麟笑着让步：“行行，麒麟园！麒麟园行了吧！真是幼稚！”
　　端王妃瞧着也忍不住好笑。
　　端王爷招了招手，盛明麟笑着走过来，端王爷明显也想了不少，低声跟他道：“我在想，珠珠上一次抽奖没抽到这个……这是不是证明了，在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接触到有关这些手段的事情？所以系统才没有让她抽到这个？在这两次抽奖中间，发生了什么？”
　　盛明麟微微一惊：“你的意思是，那些小姑娘们有问题？”
　　端王爷道，“有可能，所以我叫你皇伯伯，去细查查那个什么，江明月？毕竟稍微特别一点的，就是她了吧？”
　　盛明麟点了点头，决定今天就不许珠珠找小姑娘们玩了。

第457章 骂人不带脏字儿
　　说话间，四皇子也过来了。
　　端王爷两口子就走了，由着他们年轻人自己说话。
　　四皇子察觉有事，早早过来听盛明麟说了一遍，不由得连连冷笑：“胆大包天的混帐东西，连珠珠儿也敢动！”
　　盛明麟看他比他还生气，连忙安慰他：“没事儿，有了护身符，我们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事情一下子就变简单了，咱们就看着那些人不知死活地蹦跶，不是也挺好。”
　　四皇子不答，凝眉又道：“但，衍一不是说过，神通不属于正道吗？佛家不许为求神通而学神通，所以这种天生神通应该不是求而得之的，那，按理说也是不该被夺取的。连陈善身怀神器都失败了，其它人，又怎么能成功？”
　　盛明麟道：“我昨晚也在想这个问题，我是这样理解的，天生神通，只是一种叫法，在佛家叫天眼通，在道家，或者别的地方，有可能会换一种叫法……就好像当年昭哥儿，说盛玉露有病，这‘有病’在度厄大师那儿，就是魂魄受损。”
　　“这种本事，叫什么无所谓，先假设它可以用某种方式窃取，但，你和皇伯伯都这么宠珠珠，有一天珠珠的天眼通没了，而世上另有一个人有了这样的本事，那你们肯定会想到，这是偷了珠珠的，所以这样的一个人，你们会如何对待，会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待如上宾？还是会关起来，只用他的本事？”
　　“我觉得是后者，所以背后之人，想用这样的本事谋到前程，不太可能，太冒险。也所以，就算对方真有这样的本事，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我觉得对方要的，很可能不是这样，而是……”
　　他想了想，“我不懂这个，我自己瞎想的啊……我觉得，对方可能有某种办法，能把这个当成一种补药，来达到其它的目的。比方说变得聪明绝顶？气运昌隆什么的？咱们认不出来的那一种。”
　　四皇子缓缓点头。
　　虽然他们都不懂这些事，但用政治脑子来想，这种走向更合理，可操作性也更强。
　　沈凌绝忍不住插话：“要这么说的话，他们在背后鬼鬼祟祟，谋算一番，发现搞不到，就放弃了……对咱们来说，不就等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那不是便宜他们了？”
　　盛明麟挑眉：“某个地方有一个宝库，有很多武功秘籍？救命神药？总之有你迫切想要的东西，你没有钥匙，通过狗洞钻进去了，看到了这些东西，却发现搬不动。难道你掉头就走？不想想别的办法再试试？”
　　沈凌绝：“……”
　　他叉腰看着他，半晌才点头赞叹：“小麒麟，你果然有才华！我如今才发现，才华这玩意儿，并不是像我一样高雅地引经据典，而是像你一样骂人不带脏字儿，还把事情给说清楚了，我一下子就懂了。不愧是你！”
　　盛明麟笑骂：“吐完了象牙就滚！”
　　沈凌绝笑着出去了，走到门口还道：“四哥，你帮他写麒麟园啊！麒麟园！！”
　　四皇子也不由失笑了一声，然后他突发奇想，跟盛明麟道：“你们的园子，不如都让珠珠儿写？”
　　盛明麟一个犹豫：“珠珠儿还小呢，手腕子这么软，就算要她好生练字，也不急于一时，我寻思着，等这趟回去了，珠珠儿跟这些人关系亲近了，彼此写信就可以练练字，牌匾这种大字，她一时半会儿练不到，还是四哥帮我们写吧。”
　　四皇子想了想也是，点点头：“好，回去再说。”
　　盛明麟起身给他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握着茶杯站在门口，一边还道：“出来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江白那边怎么样了。”
　　四皇子道：“父皇那，昨天才收到信儿，说是已经在收网了。”
　　盛明麟正想细问，就见外头一伙人过来了，有人远远跟沈凌绝打招呼：“小王爷，你站这儿干什么呢？”
　　“别提了，”沈凌绝的声音很大，笑着道：“我夸明麟有才华，他还骂我！我说什么也要跟他绝交一个时辰！你们去吧，我走了！”
　　他就拉着七皇子去找珠珠了。
　　到时候等珠珠醒了，直接给他们俩戴上护身符再出来。
　　那边几个人已经进了帐篷，说笑了几句，一边问今天玩什么。
　　盛明麟笑道：“不知道呢，等珠珠醒了再说。”
　　徐景曜放下茶杯笑道：“今天不用商量了，估计玩不成。”
　　许琛也不由笑道：“是，我也觉得可能玩不成。”
　　汤世华赶紧问：“怎么了？为啥玩不成？”
　　徐景曜笑着解释了几句：“昨天舍妹回去，跟我娘夸小殿下夸了半晚上，我娘亲上心得很，一大早就约了人，去见看皇后娘娘了。”
　　不止一个哥哥道：“我妹妹也是！叨叨了半晚上！”
　　“我妹妹也是！”
　　大家心照不宣地笑。
　　还是那句话，妇人女子更信祥瑞。
　　因为在她们的世界中，个人努力能做到的事情比较少，很多时候她们的生活都依赖于父兄相公，所以他们下意识就更相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
　　本来就信了八成，闺女亲眼所见之后又信足了十成。
　　于是一晚上都在叨叨，说什么也要请皇后娘娘做主，见见祥瑞……想着蹭点福气的还好说，有的还嚷嚷着保佑闺女嫁个如意郎君，又要保佑儿女学业有成，保佑老人长寿，有的甚至还想求个子什么的。
　　这比观音菩萨管得都多！
　　搞得一伙少年郎十分无语，又不好意思说。
　　汤世华也有妹妹，但他妹妹并没在昨天被邀的十个人里头，于是又听旁人普及了一下昨天的事情，笑道：“小殿下运气好，又没人说旁人也能沾光？”
　　盛明麟笑着附和：“确实，就是以讹传讹。”
　　其实处好了旁人确实能沾光，但，抱着沾光的心来的未必能沾光就是了。
　　汤世华有些遗憾：“我还寻思着玩昨天的游戏，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就有人道：“昨天都是文战，你又没上场，哪里有意思了？”
　　汤世华脸红了：“我就是看你们玩挺有意思。”
　　顿时就有几个少年郎看出来了，这估计是看上哪个小娘子了，齐齐嘘了他一声，一边笑着打趣他。
　　盛明麟含笑看着。
　　昨天汤世华就站在他右手边，他看上的，估计就是那个江明月。
　　其实江明月那副做派，看着娇俏可爱，却多少有点轻佻，不会讨当家主母的喜欢，父辈后院有几个人的小少爷们也都能瞧出那个味道，但，也确实讨汤世华这种头脑简单家宅清静的男子的好。
　　这边说着话，珠珠儿也醒了。
　　刚刚醒过来，沈凌绝就找她分平安符。

第458章 做梦捡钱
　　小团子惺忪着眼儿，还打着小哈欠，懵头懵脑地把两块平安符拿在手里，认真对比，看看两人，又看看玉，又看看玉，又看看两人……非常严谨地想了半天，才给他们分了。
　　果然给了七皇子狮子，因为珠珠说，“大狮只脸上有一减减红，就像七锅锅呐个老天爷爷的亲亲，现在亲亲没有啦，有大狮只，就又有惹！”
　　七皇子自己都快把自己有胎记的岁月给忘了，在他来说，胎记并不是什么好记忆，但显然，在团子心里，胎记也是挺美好的。
　　七皇子不会说，只是觉得心里暖得不行，小鸡啄米一样亲她小脑袋。
　　又给了沈凌绝龙龟，珠珠说：“介个有一减歪头头，就像星星锅锅那天骑马儿，拽拽哒！”
　　沈凌绝也不由愣住。
　　她说的是他这一世初见珠珠儿，他射柳夺魁，勒马回首那一幕，现在想想……其实命运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走向了最美好的方向。
　　遇上珠珠，真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儿。
　　沈凌绝也忍不住抱住珠珠儿，猛亲了几口。
　　三人嘻闹了一会儿，荔枝才进来抱了珠珠。
　　因为那边帐篷现在时常有人，她就在这边放了珠珠洗漱的东西，直接在这边洗漱了抱过去。
　　盛明麟一看珠珠就发现不对，就看了看相对靠谱的沈凌绝。
　　沈小王爷很是无辜地回望，盛明麟一看就知道这俩都没发现，只好自己问：“珠珠儿怎么了？怎么蔫哒哒？”
　　团子道：“珠珠好累呀！”
　　好几张嘴笑问：“殿下为什么累呀？殿下不是刚睡醒吗？”
　　团子摇头又点头：“珠珠做梦梦啦，”盛明麟还没来的及打岔，就听团子续道：“珠珠梦到地上有一个金豆豆，超亮！珠珠捡呀捡，捡呀捡，捡了一晚上也没有捡起来，梦里的珠珠好笨呀，都不几道叫锅锅来帮忙。捡的好累好累呀！”
　　做梦捡钱什么的，大家都笑得不行。
　　小胖墩忍不住道：“我哥哥也做过这样的梦！两次！”
　　程重锦：“……”
　　摊上这种坑哥的弟弟，他只能默默地捂了捂脸，咳道：“是啊，我经常做梦捡钱，不光晚上做，白天也做。”
　　几人无不喷笑。
　　程重锦笑道：“不过我做就做了，小殿下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团子不解，“为行么珠珠不能做呀？”
　　程重锦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殿下应该不缺钱。”
　　团子立马张大眼儿，声音都大了：“珠珠缺哒！！珠珠穷！珠珠想给大舅舅买衣服都买不起！！”
　　大家又不由得轰笑，倒没当回事儿，只以为是家里人哄她玩儿，小团子当真了。
　　只有谢从渔笑道：“被珠珠儿这么一说，我还挺惭愧，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想过给我爹买件衣裳。”
　　谢从樵笑道：“没事的珠珠，我有银子，全都给你用。”
　　珠珠儿听到声音，歪头头找了下：“表锅锅！”
　　谢从樵挤出去，呲着大白牙，一把抱住她，珠珠儿被吓了一跳，笑容一下子消失，眼儿张得大大得，看着他，试探着，“系，系表锅锅吗？二表锅？”
　　谢从樵也瞪大了眼：“你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团子急忙解释：“认得出，认得出，可，可系珠珠的表锅锅，本来没有介么丑……”
　　谢从樵：“……”
　　旁边人差点笑死。
　　这一趟，谢家只来了谢大将军和谢二舅舅，小一辈也只带了十五岁的谢从渔和二房十四岁的谢从樵。
　　但是呢，谢从渔是按部就班，被家人放到军中历练，不需要特别照顾，但也不用格外吃苦。
　　而谢从樵才十四，本来大人不想让他出来，可他自己哭着喊着非要跟大哥一起，他性子有点毛躁，年龄又小，所以谢二舅舅特意叮嘱了要好生磨磨他的性子。
　　于是这一次冬猎，从前期清理到后期护卫，谢从樵全程参与，啥脏活累活他都得干，短短月余，美少年就成了黑猴子，这还是头一次被放出来放风。
　　旁人虽然笑他，其实心里也是暗暗佩服。
　　谢家人行事，向来极为谨慎低调。
　　毕竟谢家一门双爵，谢大将军又名满天下，在军中威望极盛，尤其还后继有人，真正的顶尖门庭。
　　这样的家族，是时时刻刻在帝王眼上心上的，别人飘了或许不算什么，谢家人要是敢飘，从帝王最信重到帝王最忌惮，也就是一闪念的事儿。
　　毕竟，合格的政客从不用信任赌人心，当年唐玄宗让安禄山任三镇节度使，独霸北方军、政、财大权的时候，也以为安禄山是大忠臣来着，结果还不是反了。
　　所以谢家人行事低调极了，从来不出风头，谢大将军跟着打猎，顶多随手打两个，绝不掐尖冒头，大半的时间都随扈帝王左右，谢从渔这一辈，就连跟同辈的少年交际都少。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能历两任帝王，屹立不倒，难得的是谢家儿郎也不以为苦。
　　怎不叫人佩服。
　　珠珠儿一不小心说出了一个丑字，非常不好意思，赶紧又拼命找补：“珠珠错啦，珠珠说错啦，表锅锅不丑，表锅锅又黑又漂亮……”
　　旁人又忍不住发笑，看来这一回是真黑进团子心里去了。
　　谢从樵倒不在意，摆摆手：“没事，黑点就黑点儿，这叫男儿本色！”
　　正好早饭也上来了，团子拉着他的手：“表锅锅跟珠珠一起吃糕糕，吃糕糕会变白变漂亮。”
　　谢从樵笑着坐下，团子还不忘让别人：“大意锅锅、凤凤锅锅、酥糖锅锅……咦？”她忽然发现了什么，小脑袋摇摇，来回找了找：“小船锅锅没债家吗？”
　　她不说，大家还真没注意，王凤章道：“我早上去叫温恭，他没在帐篷里，是不是出去打猎了？”
　　团子：“哦！”
　　她就重新又叫了一遍，然后道：“你们要吃糕糕吗？”
　　几人连忙说不吃，珠珠这才把糕整盘端给了表哥，开始阿呜阿呜干饭。
　　随吃着，果然皇后娘娘打发人来叫了。
　　于是等珠珠吃完饭，四皇子就抱着她走了，盛明麟几人闲着也没事，商量着玩什么，盛明麟就道：“不如去看看行舟在做什么？”
　　几人当然不会反对，就跟着去了。
　　还没到他的帐篷，就看到太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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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了，先更两章，明天补吧

第459章 四锅锅肘丢啦
　　几人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几步，王凤章高声问：“温恭，这是怎么了？”
　　徐温恭送了太医出来，闻声转头，看到他们还吓了一跳，连忙道：“你们怎么来了？”一边又连忙解释：“没事没事，是行舟扭到了脚。”
　　几人就进去看了看，何行舟也没想到他们会过来，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撑着要站起来，又被几人按了下去。
　　徐温恭给他们解释：“我与行舟早上练武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
　　盛明麟已经看到桌案上有一个很小的花篮，里头还放着小花，童趣可爱，这估计是想编了送给珠珠的，只是扭到脚了，他们就没提这事儿。
　　霍沉昭也看到了，就上前看了看他的脚。
　　此时脚踝的骨头，已经被太医给正回来了，涂了药，并没有包扎，看着肿得老大。
　　王凤章与他们很熟，也凑过来看了看，忍不住道：“怎么会这么严重啊？你们怎么也不小心一点！”
　　“谁知道呢！挺平的路！”徐温恭也挺郁闷地：“我俩正说着话，行舟一下子跌出去好几步，我都吓死了，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几人正说着，霍沉昭忽然蹲下了。
　　他离他的脚很近，何行舟很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收腿：“小侯爷？”
　　霍沉昭摆了摆手，然后轻轻抬起他的脚，把他裤子往上推了推，然后他叫：“凌绝你来看。”
　　沈凌绝应了一声，过来一看，就看他小腿的后头，小小一个红点儿，沈凌绝眉头一凝：“冰针。”
　　他很擅长用冰针，一眼就认得出冰针的伤痕。
　　冰针入肉，因为是冷的，感觉会很微弱，如果足够细，有时候连血都不流，无形无迹，等再过一个时辰来看，连红点儿都看不见，是很适合影卫用的暗器。
　　几人不由得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徐温恭愕然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用冰针袭击了行舟，所以行舟才会忽然跌倒，扭伤了脚？”
　　霍沉昭又看了看何行舟的裤子，看到了细小的针孔，才道：“对。”
　　何行舟与徐温恭对视了一眼。
　　徐温恭道：“可是行舟脾气好，对人也好，他应该没有仇家啊！”
　　盛明麟也不由得皱眉。
　　他听霍沉昭转述过何行舟是怎么跟汤世华和解的，一个做人做事如此面面俱到的人，一般不会有这样的仇家，干冒大险在皇家猎场对他下手。
　　再一想，这也不算干冒大险，要不是珠珠儿提起来，他们可能不会来看他，哪怕晚一会儿来，也看不到红点，只会当他是自己不小心。
　　会是谁呢？
　　主要是，接连出事，只怕明熙帝要发火了，可这种事又不能瞒着他。
　　盛明麟叹道：“两位表兄，看来你们就没有休假的福气，赶紧跟傅大人禀报去吧……温恭你跟我一起，我们去禀报皇上。”
　　何行舟连忙道：“我与你们一起。”
　　“不用，”盛明麟拍拍他肩：“别担心，我会跟皇伯伯解释的。”
　　于是两人就去了。
　　运气不好，恰好明熙帝有空，叫进了，盛明麟只能进去禀报了，果然明熙帝大发雷霆，当场把负责猎场安全的傅大人的官儿给免了，点了谢二舅舅谢怀义接手。
　　谢二舅舅赶紧着手调查。
　　可这种事儿，真的不好查。
　　冰针本身是水，是要利用内息速凝的，如今在山里，大家穿得都是棉袍，细细冰针打穿棉袍再打入肉中，这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
　　这样的一个人，不管是潜藏在御前侍卫中，还是直接藏身大山中，都很难找出来。
　　另一边。
　　珠珠儿被四锅锅抱走，一路还很悠闲地聊着天。
　　等到了皇后娘娘的帐篷，下人打了帘子，团子往里一看，就吓了一跳。
　　里头全是人，都正在站起来，眼睛全都热切地看着她，因为帐篷毕竟小，就显得人格外多，一眼看过去全是眼睛。
　　团子连忙朝她们笑了一下，一边推着四皇子的肩：“肘吧，四锅锅我们肘吧。”
　　四皇子：“……？？”
　　他也不知道珠珠是什么意思，本来就只迈进来一步，就立刻退了出去。
　　里头的人只能听到团子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四锅锅，你看你走慢慢，还给珠珠看花花，来晚了吧？皇伯娘要跟别人说话啦，介么多人，肯定要说到明天，我们明天债来。”
　　里头不少人憋笑，毕竟四皇子在众人面前还是很严肃的。
　　四皇子声音温柔：“我错了，我走的有点慢，但是没有来晚，这些人全都想见珠珠，所以皇伯娘才让四哥抱珠珠过来的。”
　　团子有点吃惊：“可系，她们为行么想见珠珠？大人全都不爱跟小孩只说话哒！大人见了珠珠就说，殿下又长高惹，更漂亮惹……每一个大人，全都说一样的话！”
　　她学大人说话，非常好玩儿，四皇子听得嘴角带笑，然后他温言道：“这样好不好？珠珠进去玩一会会，若是好玩，就多玩一会，要是不好玩，你就找四嫂，然后让四嫂抱你来找四哥。”
　　团子答应了。
　　四皇子这才抱着小团子进去了。
　　见了礼把珠珠抱给皇后娘娘，四皇子就退了出去，这些人又给珠珠见了礼。
　　小团子弯着小嘴儿，小手手扣在一起，端正坐在皇后娘娘腿上，营业微笑。
　　等见完礼，团子立刻就跟四皇子妃道：“嫂嫂，我们去找四锅锅吧，”她大眼眨巴眨巴，认真找理由：“四锅锅寄几，可能会迷路哒，要系肘丢啦，我们就没有锅锅啦！”
　　四皇子妃：“……”
　　端王妃笑道：“珠珠儿，你已经跟小孩玩了好几天了，今天上午跟大人玩一会儿，好不好？”
　　团子有点不大乐意，争辩：“你们不能寄几跟寄几玩吗？小孩跟小孩玩，大人跟大人玩呀！”
　　端王妃笑道：“一般的小孩当然是这样的，可珠珠儿这么可爱，这么漂亮，又有这么多的大聪明，跟一般的小孩子怎么能一样？所以像珠珠这么聪明的小孩，大人全都喜欢，都想跟她玩一会儿。”
　　夫人们也都不傻，立马纷纷附和，心里也是稀奇，原来端王妃是这么教孩子的，这要是自己家孩子，早呵斥住了，哪可能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儿哄她。
　　要是以前，难免有人要暗暗腹诽端王妃没规矩了，可现在……面对祥瑞，大家就会想，是不是就因为这么教，所以人家才是祥瑞？那她们要不要也这么试试？
　　心里想着，每个人的笑容都愈发真诚。

第460章 三分五分装
　　团子信了，眼儿亮亮：“可以哒！可以哒！你们想玩什么，珠珠全都可以哒，就拴珠珠不会，也可以学！”她拍着小胸脯：“珠珠棒棒！珠珠肯定能学会哒！”
　　满屋子都是大家夫人，聪明人当然有不少，会说话的人也有不少，但大家来之前，是真没想过还要跟一个三岁宝宝玩游戏的，一个是想不起玩什么，二来多少有点儿拉不下脸来，不由暗暗懊恼为啥没带闺女/妹妹来。
　　皇后娘娘笑眯眯地也不说话。
　　这种事儿你们自己不上心，还指望别人给你们操心不成？
　　短暂的一静之后，便有一位坐在后头的夫人起身上前，温婉笑道：“殿下，妾会玩翻花绳，不知殿下爱不爱玩？”
　　团子眼儿一亮：“珠珠会！”
　　这个珠珠还真会一点点，毕竟在盛明麟没回来之前，小团子最经常玩的就是这个了。
　　皇后娘娘就叫人取了线绳来，这位夫人就陪着珠珠儿翻。
　　珠珠儿只会翻非常简单的，而且许久没玩了，经常翻错，但这位夫人却是个中高手，不管团子翻成什么样，她手指一勾一挑就能救回来。
　　尤其珠珠手小，绳儿也短，大人的手不太方便，就这她还能翻出花儿来。
　　珠珠儿看得佩服极了，连连赞她：“你好棒呀！你的手手会变戏法！”
　　夫人连称不敢，一边笑道：“殿下，妾的夫家姓欧阳，殿下可以叫妾欧阳夫人。”
　　从来没听说过复姓的团子：“欧阳系行么呀？”
　　欧阳夫人连忙解释道：“是一个姓氏，就好比殿下姓盛，小侯爷姓霍，小王爷姓沈，欧阳也是一个姓氏，只是平常的姓氏都是一个字，这种姓是两个字，叫做复姓，宋朝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叫欧阳修，他的姓便是欧阳……”
　　她娓娓道来，珠珠儿听得连连点头。
　　于是欧阳夫人凭借着巧手手和新知识，成功成为了团子第一个记住的人。
　　其它夫人瞧着，真是羡慕嫉妒恨，
　　她相公叫欧阳永，不过是个五品官儿，欧阳夫人出身也不高，倒是叫她第一个讨得了好。
　　眼看欧阳夫人和团子言来语去，聊得挺热闹，其它夫人也各显神通。
　　有会打络子的，叫人拿了线来打络子。
　　也有会绣花的，就拿了绣撑子绣花。
　　弹琴的，插花的，点茶的……玩什么都有。
　　但像打络子，珠珠儿还看着怪有意思，津津有味看了一阵儿。
　　绣花时间太长，琴棋什么的珠珠不会……点茶之类的珠珠看不懂……
　　就算打络子，也比不上翻花绳，翻花绳虽然简单，可它是互动游戏呀！
　　珠珠自己参与，当然比单纯看好玩多了，起码能让团子记住你，留下一个印象。
　　其实这些大家夫人，搁后世好多都能算是高级管理人才，可这本事没法表演啊！
　　年轻时学过些有趣玩意儿的，这么多年也大半荒废了，毕竟身边有的是人，哪里还需要她们亲自做，没想到老了老了，又得竞技了。
　　所以也颇有些拉不下脸来，又或者确实没有合适的本事，只能端坐不动尬聊的。
　　一上午下来，珠珠儿只记住了会翻花绳的欧阳夫人，还有一个会剪纸的老夫人，是王凤章的祖母，还有一个会打绢花的夫人，是徐景曜的嫂子，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
　　临近中午，大家就散了。
　　之后不久……
　　王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本来就寻思着许是最后一回出门了，才强撑着来的，结果大概是心情好了，回去之后，身体居然渐渐好了许多。
　　而徐少夫人回程路上，有一回掉了帕子捡帕子，无意中看到车辀上有孔，叫人检查才发现，辀里头都快叫虫驻空了，外头几乎看不出来，这要是不换，行驶中一下子断了，整个车厢都得抛出去，一家人受伤肯定不会轻。
　　听到这事儿时，连皇后娘娘都忍不住念了几声佛。
　　这两家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大家更热衷于打听欧阳家的消息。
　　欧阳家本来不想往外说的，但打听的人多了，又有不少上官，推拒不得，便透露了出来。
　　欧阳夫人本是进门六年无所出，回去不几天，遇上天冷上冻，踩到台阶差点滑倒却一下子扶住了，请了大夫来看时，有了身孕。
　　顿时，各家夫人又羡慕又懊恼，也对祥瑞更加迷信，纷纷把年轻时的活计又捡了起来，各自努力学习，好等着下次见到祥瑞时讨好……这是后话了。
　　这会儿，珠珠刚被皇后娘娘派人送了回去。
　　盛明麟问她：“珠珠儿玩得开心不开心？”
　　团子想了一下，点点头：“还可以吧，大人有一减减难哄，但有的大人也棒棒哒。”
　　四皇子刚才是详细问过的，闻言挑眉：“珠珠儿玩得不开心？可我听何公公说珠珠玩得挺开心的？”
　　团子理所当然地道：“别人看珠珠，当然开心啦，珠珠系特意为了他们装出来的。”
　　哥哥们：“……”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想到三岁半的团子也体会到了社交的心酸。
　　人在外头身不由己，想要好形象谁不得来个三分五分的装？
　　四皇子忍不住又追问：“那珠珠翻花绳不开心？”
　　团子道：“翻花绳当然开心啦！剪纸纸也好看，花花也好看！但系弹琴哒，根本就没有云朵叔叔弹得好听！好吵呀！倒茶的夫人，非要珠珠看，珠珠觉得一减也不好看，珠珠想惹好久好久，才想到要肿么夸她的，珠珠的心心好累呀！”
　　哥哥们再次：“……”
　　半晌，盛明麟笑道：“辛苦珠珠儿了，等四哥哥跟他的爹娘说一声，以后我们就不跟大人玩了，我们小孩子自己玩好了。”
　　四皇子瞪了他一眼，想想又不由得好笑，点了点头。
　　但他说了也不算，毕竟，明熙帝那儿还有重要的政治戏码没有唱。
　　这一趟冬猎，可不是为了给祥瑞扬名的，是为了给储君造势啊！
　　于是到晚上，各方就得了传话，中午大宴。
　　天气挺好，四周又有帐篷挡着，并不冷，大家看似随意地散坐着，坐得疏散，也没有明确分男席女席，不少年轻夫人都与家人坐在一起。

第461章 珠珠的媳妇
　　因为盛家皇族本就是草根出身，吃食上也不讲究，所以御厨还别出心裁地做了些野菜。
　　深山里的野菜比外头长得好，这么冷了还苍翠，新鲜的有荠菜、老虎刺、冬笋等等，还有从附近农家收的晒干了的三九菇，往肉汤里一炖，鲜香劲道，比肉都好吃。
　　端王爷的座次，跟四皇子很近，因为还要给大白老虎匀出卧着的空儿，所以略微靠边边。
　　珠珠儿尝着荠菜好吃，接连吃了两个小馅饼，填饱了小肚子，就坐不住了，在两家来回串，这边吃一口，那边吃一口。
　　盛明麟怕妹妹积着食，叫人煮了山楂茶，哄着团子喝。
　　太酸了，珠珠儿只尝了一口，就推开杯子不喝了，四皇子妃离得近，便帮忙哄她：“好羡慕珠珠有这么好的哥哥呀，还有山楂茶喝！嫂嫂就没有这么好的哥哥。”
　　团子顿时停住脚，又美滋滋地喝了两口，一边还道：“四锅锅也系好锅锅呀！”
　　五皇子和六八，全都坐在四皇子这边，五皇子听到了，哈哈地笑道：“珠珠儿，四哥是咱们的哥哥，可不是四嫂的哥哥，他是嫂嫂的夫君。”
　　看珠珠不懂，他又道：“四嫂是四哥的媳妇，你连这都不知道？”
　　媳妇团子倒知道，立马反驳：“柴不系！！四锅锅系珠珠的媳护！皇伯娘和荔枝姐姐，和锅锅、和漂亮锅锅，全都系珠珠的媳护！”
　　四皇子：“……”
　　旁人连忙纷纷道：“殿下，可不能这么说，这样说皇后娘娘十分不敬。”
　　团子急了：“珠珠又没说谎，珠珠说的系真哒！”
　　熊孩子端王爷笑得前仰后合：“珠珠儿，你去问问你皇伯伯，皇伯娘是不是你媳妇。”
　　傻白甜团子，遇到她爹爹这种黑心坏大人，完全没有一丝丝的防备，还以为爹爹是在帮她，还哼了一声，立刻理直气壮地跑去找了皇伯伯，拉着他的衣裳：“皇伯伯，皇伯伯！”
　　明熙帝连忙道：“怎么了宝贝儿？”
　　团子仰着小脸告状：“他们说，皇伯娘不系珠珠的媳护！”
　　明熙帝：“……”
　　大家想笑不敢笑，一个个憋得脸都通红。
　　只有端王爷笑得差点抽过去，皇后娘娘就坐在一旁，也不由莞尔。
　　但也有不少人直皱眉头。
　　就算不是皇家，就算是孩童无意的，这么冒犯长辈也不行吧？
　　这还不狠揍一顿？这还当笑话说？
　　明熙帝一手搂着团子，认真解释：“他们说的也没错啊！你皇伯娘，她是老子的媳妇！当然不是你媳妇了！”
　　团子大眼无辜地瞅着他：“老只系谁呀？”
　　明熙帝：“……”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是朕！是我！是你的皇伯伯！你不是有很多大聪明吗？你用脑子想想，皇伯伯、皇伯娘，头俩个字儿都一样，这一听就是两口子，你说是不是？”
　　团子摇头，振振有辞：“柴不系，那娘亲为行么不叫爹亲？那爹爹也没有叫娘爹呀！”
　　明熙帝：“……”
　　这还说不清楚了。
　　明熙帝道：“你为什么想叫你皇伯娘当你媳妇？”
　　团子答得简单极了：“好看。”
　　明熙帝道：“好看的人多了去了！等你长大了，皇伯伯多给你找几个。”
　　“不行哒！”团子完全不知道她不靠谱的皇伯伯吐出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言，认真摇头：“又好看，珠珠又喜欢才行哒！”
　　明熙帝皱眉，然后在扯出十万八千里之后，他终于回到了重点：“你知道媳妇是什么吗？”
　　团子骄傲点头：“爹爹说啦，媳护就系一辈只债一起的人。”
　　老父亲明熙帝立马又偏移了重点，瞪眼：“你不想跟朕一辈子在一起？只想跟你皇伯娘一辈子在一起？！朕怎么了？朕不疼你吗？”
　　团子吓得退了一步，看着他凶巴巴的胡子脸，想了一会会，小心翼翼地道：“可，可系你不系明主吗？明主不能当媳护哒！珠珠给你当大忠臣呀！”
　　明熙帝顿时就被哄好了：“对，哈哈哈哈！你说的没错儿，朕就是明主！你就是朕的大忠臣！”
　　四皇子远远看着他不靠谱的爹，扶了扶额，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的同时，就见盛明麟正好也站了起来。
　　两人互看了一眼，也没有停步，就直接过去，把珠珠哄了回来。
　　然后四皇子和盛明麟才开始给团子上课，讲解媳妇是什么，这种话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吧啦吧啦。
　　明熙帝远远看着，感叹：“看到四郎和明麟，咱就想起当年和晏清……四郎这孩子，处处都像朕。”
　　众人一时都没接话：“……”
　　肖父这种话，在皇家，跟我要立他当太子几乎是同义词。
　　这句话说出来，今天开宴的目的就完成了。
　　听到这话的盛明麟十分无语。
　　他还以为，起码得谈些政事，四皇子发表一些观点，洋洋洒洒说一通，好好表现一下，才能顺理成章的抛出一句类似的话……结果就这？随随便便，硬接也行？
　　跟传说中的夺嫡不一样。
　　端王爷若无其事笑着，第一个回应：“确实得了皇兄几分真传，只是四郎话少些，虽年轻却沉稳。”
　　四皇子连称不敢。
　　短暂的一静之后，便见程风起放下杯子，从容接话：“四殿下禀性刚直，颇有太祖爷和陛下的风采，臣还记得上次，只有四殿下明白了陛下迁都的深意。”
　　旁的官员：“……？？”
　　老程你这就站队了？
　　你身为吏部尚书，是怎么敢这么直接就站队的？
　　程风起很坦然。
　　他心中觉得亏欠儿子，对于救了儿子的盛明麟兄妹十分感激，所以，他就要跟着端王爷的步子走。
　　端王爷和程风起这一开口，不少官员也跟着说了几句，但也有人一直装糊涂没说话。
　　他们倒也不是胆子大，非要顶着来，可帝王的行事风格，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他们不得不挣扎。
　　但，像谢大将军这样身担要职的武官们，是永远只忠于帝王的，在这种场合绝不会开口表态，嘻嘻哈哈地聊着闲话，所以场面仍旧非常热闹。
　　大宴之后，大家的注意力，就从祥瑞，一下子转到了储君身上。
　　表面上一切正常，私底下暗潮汹涌。

第462章 志同道合的同伴
　　明熙帝也不急着回去，就让他们在这儿憋着。
　　几天之后，京城里。
　　泽园的竹林都砍完了填平了，选出来的那间宅子的花园也都打理好了，腾出了足够大的空地。
　　到了晚上，大家商量了一番，便由最靠谱的霍沉昭，乘着盛大威风，带着珠珠回去，把冒险屋和琼楼都放下了，引导舆论的人，也都安排好了。
　　等回去就可以玩了。
　　珠珠还是头一回骑盛大威风，上鹰背的时候还怪兴奋地，但其实，霍沉昭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团子啥也看不见，往哪儿看都只有一团黑。
　　等到了端王府，也没有点灯，就摸黑放一下，一点也不好玩。
　　团子大失所望，回来的时候，就直接睡了。
　　霍沉昭把小团子仔细抱在怀里，即将落下的时候，却隐约看到树丛中有一道光芒一闪。
　　那是兵刃的反光。
　　霍沉昭心头微沉，但抱着珠珠儿，也没有去追，先回去把珠珠放下了。
　　回去之后，叫沈凌绝几个人全都聚到一起，霍沉昭出去转了一大圈儿，什么人也没找到。
　　之前伤何行舟的人，一直没找到，所以会不会是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不太可能是刺驾，毕竟要刺驾的人，不会去伤何行舟这么个小人物，可保险起见，霍沉昭仍旧回去知会了盛明麟，两人一起过去，跟谢二舅舅说了一声，叫他们小心。
　　谢家人手里是有高手的，只是如今的江湖高手，在他们这儿，类似于客卿，一般除了教头之外，不担任具体官职，有事才请出来用。
　　谢二舅舅就把人请了出来，加强巡逻。
　　霍沉昭回去也没有睡，就打坐听着，不到一个时辰，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声音。
　　霍沉昭怕是调虎离山，就站起来守着珠珠，没有过去，不一会儿，声音就消失了。
　　天亮的时候，谢二舅舅差人过来说了一声。
　　他们的人，发现了一个黑衣人，还交了手，其中一个高手刺了那黑衣人一剑，好像是伤了肩膀，但那黑衣人用了毒烟，还是被他给跑了。
　　这是重大失职，谢二舅舅也被明熙帝痛骂了一顿，倒是没有免职。
　　算算出来近十天了，珠珠儿也开始想家了。
　　小孩儿很有意思，虽然爹娘哥哥全都在身边，但有时候想起家那个地方，也会打蔫儿。
　　明熙帝该干的也都干完了，于是就定了，十一月初十，也就是大后天，起程离开。
　　头着离开之前，明熙帝又拉起大队人马出去打猎，仍旧是准备两三天才回来。
　　珠珠儿听说要走，又有点舍不得那个游戏场地，于是盛明麟又约了几个人，加上珠珠记得住的几个姑娘，组了男队女队来玩。
　　也仍旧是围了一大堆人来看。
　　因为这对于大家来说，也算是最后的机会，少年们抢得太厉害了，所以盛明麟几个索性都没上，一溜儿都是新人。
　　沈凌绝和七皇子和一伙武人聊天，而盛明麟几个人则与四皇子坐在一起。
　　四皇子低声给他们透信儿：“年前年后，我会接养廉银子的差使，兴建国营产业。”
　　程重锦对这种事格外敏感：“国营？”
　　四皇子他们也是结合着后世的那本书，生出的想法，如今盐铁官营，糖产业做了养廉银，但一来，糖产业需求巨大，不可能只做养廉银子，还要扩大规模，加强管控，也可以适当放给民间去做。
　　二来，还有什么适合做国营？
　　遇到喜欢和擅长的事情，程重锦眼都是亮的，道：“投入大，民间做起来不好做，但又是重要的，盛世所需，可以做国营。”
　　盛明麟问：“比如说？”
　　程重锦道：“钱庄？还有药，我发现有些成药……”
　　他中途顿住，歉然看向盛明麟，毕竟端王妃的铺子里药还挺赚钱的。
　　盛明麟摇了摇头示意不要紧，他才继续道：“有些成药，民间药铺根本配不出来，却又药效极好……很多大夫捂着秘方不肯往外放，民间富户请不到这样的神医，却又是实实在在想买，也买得起……”
　　“而且，其实国营根本不必独家秘方，就比方说酿酒，民间有，国营也可以做，只要管控好，不要强买强卖就可以……”
　　盛明麟道：“我还想到了一点，当时那本书里提到……”
　　他差点说出“后世有一家国企”来，幸好脑子转得快，中途改口：“有一家工坊，三分之一的员工都是身体有残缺的，却做得很红火，当时还画了一张图，我细细瞧了，差不多就是，比方说腿有残疾的，可以做用手的工作，手有残疾的，可以脚踩……其实做熟了，并不耽误进度。国营可以用这样的人，也算是做善事。”
　　四皇子立刻就想到了：“解甲归田的兵卒？”
　　盛明麟点了点头。
　　程重锦不由热血沸腾，就是那种，遇到拥有共同的追求和底线的主公和同伴的感觉。
　　他更加振奋，振声道：“正是如此，国营能为国家谋利，亦可为国家减负，国家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大盛子民，更不会忘记保家卫国的兵将们。若此事能成，将士们披甲上阵，更无后顾之忧！”
　　四皇子含笑拍了拍他的肩。
　　几人说个不停。
　　不远处几人少年们默默看着。
　　因为程重锦略有些兴奋，时时打手势，而四皇子和盛明麟文雅沉稳，看起来就好像两人都在认真听着程重锦说话似地。
　　有人忍不住酸了一句：“程少如今，也是翻身了。”
　　“确实，”有人道：“听闻他文才不显，只是擅长商贾之道。这多少有些本末倒置了。”
　　之前说话那人忍不住呵了一声：“程重锦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赚钱吗？一身铜臭，我却是看不上的。”
　　他一激动，声音大了些，旁边两人赶紧嘘了他一声。
　　但珠珠这会儿，刚好跳到画画的格子，正双手托腮蹲在地上，等着旁人画画，顿时就听到了，一下子转回身，大声反驳：“你柴臭！大意锅锅柴不臭！！”
　　盛明麟和四皇子、霍沉昭虽然各自与人说着话，也仍旧留着几分注意力在珠珠身上，片刻也没耽误地往这边走。
　　那几人本来就是家世不显，本身也不太优秀，所以才想尽办法也没能靠上去的，根本没想到背后说个小话会被珠珠听到，吓得脸都白了，连忙硬着头皮辩解：“殿下听错了，我等，我等只是在说家中掌柜。”
　　他就算直接认错，团子也不高兴，更何况他说这种“你错了”的话，团子当时就急了：“柴没有！珠珠柴不会听错！你说‘程、重、锦’惹，这系大意锅锅的名只！珠珠听到了！！”
　　那几人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连连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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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昨天

第463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重锦比盛明麟几个人反应略慢，此时也快步过来了，听到这几句，连忙蹲下，柔声哄她：“殿下不要生气了，一点点小事，不值当的生气。”
　　小团子惊讶地转头看他，眼儿张得大大的：“可他骂你臭臭呀！”
　　她眼中写满了“这怎么可能不生气？”
　　程重锦被她的神情逗得有点儿想笑：“没关系的，我不生气的。”
　　团子超认真地瞧了他一会儿，然后她忽然想到什么，小脸凑他近些，哄小孩一样跟他道：“大意锅锅，没系哒，他骂你，你就生气呀！你系不系不会呀？没关系哒，珠珠教你，有大坏蛋骂你，你不要怕怕，也不要哭哭，你可以生气哒！因为有锅锅爱你，锅锅可以保护你，锅锅可以跟你玩！”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一顿：“你，你系不系没有锅锅呀？没系哒，珠珠可以给你当锅锅！”
　　盛明麟并没有急着说话，本来只是因为小事情想让珠珠自己处理，却听得怔住了。
　　他忽然想起了他刚回家的时候，那屎一样的于沐儿兄妹。
　　他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在那个时候，丁点大的小团子心里，其实是很明白的，她知道于沐儿在骂她在欺负她，她会怕，会难过，会忍着，却不知道还可以生气可以反抗，也不知道要如何反抗。
　　他真是非常庆幸，他在那个时候，在完全无意中，做出了最强烈最坚决的反抗，让珠珠有了底气，也让珠珠无意中学到了……在这样的时候，是可以生气的，可以反抗的。
　　大人总认为这是本能，不需要学习，可原来，这真的需要。
　　盛明麟内心无比庆幸又感慨，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就是那种，我对你的每一分爱，每一分用心，全都可以看到它在你的身上如花儿般绽放，又如同火种一般把温暖传递下去。
　　而此时，他言传身教过的小奶团子，小手手拉起了程重锦的手，告诉他：“他系大坏蛋，我们不跟他玩，珠珠陪你玩！你要生气，要跟他说，你柴臭！你肘开！”
　　不少人忍不住发出了善意的笑声，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可爱的很，软萌的小团子，连生气都气得那么可爱。
　　可小团子非常认真，程重锦也不由得认真起来，他眼眸发湿，顺从地由着小团子牵近那几人，冷冷开口：“你才臭，背后说人是非，嘴臭心又黑！你走！滚得远远得！”
　　团子猛点头，小手手还拍着他的膝盖，称赞他：“大意锅锅棒棒哒！你系坠棒坠棒的青蛐蛐！”
　　盛明麟过去抱起妹妹，淡淡向那几人道：“起来吧。”
　　又向其它人道：“今儿不玩了，散了吧！”
　　大家也不敢多说什么，纷纷散了。
　　这会儿徐温恭和何行舟都没有出来，相熟的几个人，程重锦兄弟和徐景曜王凤章，全都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汤世华跟沈凌绝说着话，也想都没想就跟上了，田羙犹豫了许久，一咬牙，也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余下也算比较熟的许琛，踌躇再三，还是没好意思跟上。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他在日后，曾为此后悔了很久很久。
　　盛明麟他们走远了，跪在地上的几人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最早说话，也就是骂程重锦铜臭的少年名叫孙引璋，此时面上通红，满是羞窘，闷头就往外走。
　　他的母亲是长山公主。
　　长山公主是太祖爷第十三女，但他娘死得早，他爹又不怎么成器，只是一个低品武官，于是他们这一支，就渐渐没落了，说起来明明是亲戚，盛明麟还要叫他一声表哥，可他根本不理他，只跟一伙朝臣之子厮混，还为了一个庶子，拿他当奴才欺凌！
　　孙引璋直气得咬牙切齿，看谁都好像在嘲笑他，直接饭也不吃，就带着人出去打猎了。
　　这边，盛明麟抱着妹妹左亲右亲，亲了好半天，最后连时常被亲的团子都忍不住了，伸出小手手推开了他。
　　她看到程重锦背着小胖墩，就指了指，“珠珠也要背背。”
　　盛明麟轻易不背她。
　　因为他这种操心狂+弱文人，背着看不到，她一动，他就担心她会仰回去，会摔到，所以他要背她一定会弯腰弯得很厉害，在家无所谓，在外头，还是要一点翩翩少年的形象的。
　　于是他就回头找了找，霍沉昭自动上前几步，盛明麟就把珠珠放到了他的背上。
　　然后他忍不住，转头悄悄跟四皇子说了说他的感悟。
　　四皇子外表刚硬寡言，其实对自己人十分温和，内心细腻又感性，听得感同身受，忍不住也跟着感慨：“有时候觉得，大人真是愚蠢，觉得小孩子什么也不懂的，是他们，觉得小孩子什么都懂的，也是他们。”
　　沈凌绝小声笑他：“四哥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四皇子斜了他一眼。
　　沈凌绝笑着续道：“反正我觉得珠珠儿什么都懂，她只是不会说。”
　　“是，”程重锦低声道：“小殿下，真的是世上最最聪明的小孩儿，不是那种世俗侵染过的聪明，是一种……天真无邪，荡涤心灵的智慧。”
　　盛明麟：“我等皆是大俗人。”
　　四皇子：“确实。”
　　霍沉昭听着哥哥们夸夸夸，默默地离远了些。
　　珠珠儿歪歪挂在他身上，小脸歪在他肩上，表情还挺安静，并没有注意到大家在说什么。
　　霍沉昭偏头看了看，柔声问她：“珠珠儿在想什么？”
　　团子道：“珠珠债想，为行么赚钱系臭臭呢？赚钱不系好系吗？哪里臭臭惹？”
　　霍沉昭给她解释：“铜臭这个词儿，本来是讥讽一些唯利是图的小人。唯利是图，意思是只贪图利益钱财，别的，什么道德亲情朋友之类的，全都不在乎。但到了后来，但凡有人提及商人，就会说他们铜臭，这不过是一些假清高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珠珠儿不用理会。”
　　团子一口咬住了新词儿：“站着说话不腰疼，系什么意系？”
　　霍沉昭道：“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团子：“得惹便宜还卖乖，又系什么意系？”
　　霍沉昭终于发现，珠珠的十万个为什么，不是什么人都能应付的。
　　他抬头求助地看向盛明麟。
　　旁人听他给珠珠解释，也都转头听着，盛明麟接收到求助，便笑道：“珠珠儿，打个比方，假如盛大花花不是你的，是刚才那个坏人的，坏人有盛大花花，你只有一只小狗，小狗根本不敢跟盛大花花打，但那个坏人却说，我们还是打一下吧，打一下才公平，我不能不打就赢了……”
　　珠珠是一个想像力特别丰富的宝，瞬间就进入了情境之中，小拳头都捏起来了。
　　盛明麟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肉脸：“宝贝儿，这样就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占尽了便宜，嘴上还要假装没有占便宜，很虚伪，是一个大坏蛋。”
　　“包括他说大意哥哥也是一样的，他心里其实羡慕他有赚钱的本事，又羡慕他凭借这个得了四哥哥的器重，但是呢，他不想承认自己没用，没这个本事，于是就反而骂大意哥哥臭臭。”

第464章 十个珠珠大忠臣
　　盛明麟顺手又把妹妹抱了回去，下结论：“棒棒的人，知道自己不如旁人，会更加努力学习；而大坏蛋，知道自己不如人家，就诋毁旁人，说旁人不好，好假装自己不是笨蛋；珠珠儿是棒棒的人，我们要跟棒棒的人交朋友，远离大坏蛋。这又是一个新词儿，叫做同道为朋，同志为友。”
　　团子恍然点头，一边咕咕哝哝，念了十几遍：“同道为朋！同志为友！同道为朋！同志为友！”
　　盛明麟被她的小奶嗓子可爱了一脸，笑着亲亲她小脑门儿。
　　王凤章几个人，这时候才试着插话：“你们这是要做生意了？”
　　盛明麟笑着点头，就在这时，四皇子忽然回头，状似无意地问了一个问题：“假如说，此时你们即将入仕，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做寻常文官儿，一个偏商贾之道，你们会怎么选？”
　　虽然他没有点名，但大家都知道是在问谁。
　　准太子问出这样的问题，四人齐齐一凛。
　　四皇子的心理倾向什么，其实很明显，但是呢，在这种时候为了讨好他而撒谎，又明显不智。
　　汤世华先开口，不大好意思地道：“我其实没那个脑子，但我觉得你们都是好人，你们要是需要我干什么，看得上我的话，那我跟着你们干，私活儿也跟着你们干，若入仕自然更不用说了，心甘情愿！”
　　四皇子微微勾唇，没有说什么。
　　徐景曜随即温声道：“表兄，你别见怪，假如说，真有这样的选择，我可能还是更倾向于按部就班，走文官路子，我不太擅长商贾之道，但，更重要的，我需要清贵的名声。”
　　因为人少，他这话其实说得很实在了。
　　他是皇后亲族，他们是将门但又是外戚，做事并不是那么随心所欲的，所以徐景曜最稳妥的道路，就是按部就班地做一个清贵的文官儿，不宜做太出挑的事情。
　　王凤章接着道：“如果问我，我更倾向于商贾之道。其实，在认识你们之前，我跟景曜的选择可能是一样的，但现在我认识了你们啊！我时常在想，那些鄙夷商贾之人的想法，就一定是对的吗？我觉得未必！我觉得商贾之道，以后将大有可为！”
　　“我还年轻，谁不想建功立业，谁不想青史留名？我才不想一眼就看清自己几十年之后的路！所以，我很想与殿下和明麟陶朱一起，把世人的观点扭过来，这桩大事儿，我就赖上你们了！你们不管要怎么做，一定要带上我！”
　　他眼神明亮，笑容轻松。
　　王凤章看起来活泼跳脱，其实是一个非常聪明敏锐的人，这番话说的也非常漂亮。
　　盛明麟笑着看了他一眼。
　　四皇子也笑了一下。
　　然后田羙轻声道：“殿下，我不是个聪明人，我做选择，有时候不会想太多我‘想’做什么，而是会更多去想我‘能’做什么，我能驾驭什么……我对算学比较擅长，对诸般琐碎细务、统筹调度也略为擅长，所以，我自认能在商贾之道上帮上一些忙，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田羙这样身家不显的人，底气也不足，说话一般都比较含蓄，他既然说比较擅长，那一定是非常擅长。
　　四皇子沉声道：“会做什么，其实比想做什么更为重要。”
　　盛明麟也含笑安慰他：“擅长什么，其实有时候也是因为喜欢，如果是在没有太多选择的时候，有了很擅长的东西，这便是很聪明了。”
　　田羙感激一笑。
　　本来这个话题就结束了，结果四皇子一抬眼，就发现小团子正大张着眼儿瞧着他，小脸上写着跃跃欲试，显然她认为这个问题她也需要回答，于是在排队等着。
　　四皇子沉稳的嗓子，当场就夹了起来：“现在该珠珠儿说了，珠珠儿喜欢做文官还是喜欢做商人呢？”
　　团子立马挺了挺脊背，理直气壮道：“珠珠柴不要做文官！因为珠珠没有念书，珠珠不会！”
　　然后又道：“珠珠当然要做商姑姑啦，商姑姑可以赚银只呀！珠珠要赚很多很多的银只！就不会买不起舅舅的衣服啦！”
　　四皇子含笑道：“可是珠珠，四哥问的不是你娘亲那种商人，而是给皇伯伯做大忠臣的那种商人，就是赚了钱，给朝廷用，给国家用，但不能给珠珠儿自己用，不能用来买衣服。”
　　团子无比惊讶地看着他：“珠珠寄几赚的钱，珠珠寄几不能用？”
　　“是的，”四皇子耐心解释：“你看朝上这些大官儿，大忠臣，他们每天在做的事情，其实全都是国家的事情，百姓的事情，而不是自己的事情。所以，珠珠如果要做大忠臣，为国家赚银子，那么，赚到的银子，自己就不能用。”
　　盛明麟含笑帮忙解释：“珠珠懂不懂为国家赚银子是什么意思？就是……你看，我们家，有娘亲赚银子，爹爹也有工钱，他们赚到的银子，要养活我们家的每一个人，哥哥和珠珠、每一个哥哥、每一个下人……总之这个家的所有人，都是爹娘在养。”
　　“给国家赚银子，也是一样的道理。你看，我们看到的所有人，比如我们面前的几个哥哥，还有我们出去玩时，看到的在地里劳作的农人，挑担推车的小贩儿，走在街上的读书人，孩童、老人，乞丐……所有所有这些，全都是这个国家的子民。”
　　“从小处说，他们自己赚到的钱，养自家的家。但从大处说，国家又养着他们。只要大忠臣们，能把活儿干好，他们的日子就会更好。”
　　“更好是什么意思呢？就比如说，他同样是干一天活儿，本来拿到十文钱，后来，能拿到二十文，这就叫做变‘好’了。他赚到的钱，本来够家里人喝稀粥，吃个半饱，忍着饿干活儿……后来，家里每一个人，全都能吃饱，这也叫变‘好’了。也就是说，从吃不饱，到吃饱，再到吃好，就是越来越好。从没有衣服穿，到有衣服穿，到穿得暖和，也是越来越好……珠珠儿懂了吗？”
　　团子眼儿大睁，呆呆地消化了好一会儿，点点头：“珠珠懂啦！一个珠珠大忠臣腻害，大家就可以吃饱饱！十个珠珠大忠臣腻害，就，大家就可以吃又又，吃点心，对不对？”
　　盛明麟大赞她：“珠珠儿太聪明了！就是这个意思！”
　　他狂亲她：“哥哥的宝贝珠珠儿，怎么会这么聪明！真是太棒棒了！”
　　团子不好意思地红了小耳朵：“珠珠，几有一减减棒棒，一为珠珠还没有真的干活！没有赚到钱钱！等珠珠长大惹，就给皇伯伯和四锅锅，当商人大忠臣，给国家赚钱钱！让大家全都吃又又！吃点心！！”
　　话音未落，珠珠儿脑海之中，忽然传来了叮的一声，与以往不同，余音悠悠，足足响了好几秒。

第465章 奖励能有多丰厚
　　随即，机械音自动响起：“叮！已开启国运线。”
　　团子奇怪地摸头头：“咦？”
　　统统明明没有呼吸，却发出了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啊啊啊啊啊！！天哪天哪天哪！！宿主宿主宿主！！你居然提前开启了国运线！你才三岁半啊！！让我看看……政治理念初步成型？哇呀呀，宿主你好棒棒呀！”
　　团子头一次没有跟着说一句对呀珠珠好棒棒的，主要是她没怎么听懂。
　　盛明麟听她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正想问一句怎么了，看珠珠摸着小脑袋，他忽然猜到了什么，就不问了。
　　于是几个人先回了帐篷。
　　本来就玩了好一会游戏了，坐下没多大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
　　盛明麟没有留人，所以程重锦几人便识趣地告辞了，没有留下用午饭。
　　盛明麟赶紧问了问珠珠。
　　团子小声小气跟他说了，盛明麟抱着珠珠儿进了帐篷，自己瞅了瞅，然后，他也呆滞了。
　　他记性好得很，当然记得，系统说过，如今的护国线和团宠线什么的，其实都只能算是预备阶段，根本不算正式开启。
　　要到珠珠十八岁之后，才会让珠珠做复杂任务，并同时开启国运线。
　　但是呢，系统也说了，如果珠珠在十八岁之前，无意中开启了国运线，奖励会异常丰厚。
　　他一直以为国运线，就是指“国运”，譬如推广了土豆红薯这样的高产新粮，才能增长国运，没想到珠珠本人的重要成长阶段，才能激活国运线？
　　再说了，什么叫政治理念初步成型？
　　珠珠连政治是啥都不知道呢好吧！
　　她只是凑巧赶上大家在聊这个，话说到这儿了，于是就有了这个想法，会不会变，她自己都未必知道。
　　所以，也证明，这个系统的检测机制，其实，多少有点不大准确。
　　但那又怎么样，反正开启了就能薅羊毛了。
　　奖励异常丰厚……他还真想看看，奖励能有多丰厚。
　　要知道，之前护国线可是抽到过“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难不成国运线还能抽到十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他非常期待。
　　四皇子也非常期待。
　　就因为太期待了，两人都没舍得抽，准备等明熙帝和端王爷回来之后，借他一点帝王气运加持，再加上珠珠自己的祥瑞，看能不能抽个最好最好的。
　　也因为有了这事儿，几人心情都挺好。
　　等珠珠儿午觉睡醒了，盛明麟还难得有兴致，想跟大家去打猎。
　　来都来了，不感受一下，不是等于少了一种经历？
　　于是包括团子在内，换上全套行头，几个人就出去玩了。
　　打猎不能带盛大花花，要不然打不着，而盛大威风跟着明熙帝他们去玩了，所以他们只能自己出来了。
　　沈凌绝是真的会打猎，就算四皇子霍沉昭也不如他，于是他自己根本没捞着玩，就满场转来转去，教了这个教那个，别人还好说，团子的小弓实在是太小了，为了“不动声色”地给她弹箭出去，弹得指头都要酸了。
　　但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尤其弱弱兄妹盛明麟和珠珠，全都沉浸在“我是神箭手”的愉悦感觉中无法自拔。
　　箭无虚发什么的，这是我吗？
　　对的！没错！
　　这就是我！棒棒的我！！
　　兄妹俩人都开心得不得了，一边互相吹着彩虹屁，旁人听着团子喳喳喳，也不由得嘴角带笑。
　　就在这时，忽听霍沉昭道：“嘘！”
　　大家都是一静，他侧耳倾听，沈凌绝也意识到什么，忽然伏到地上，耳朵贴了上去。
　　下一刻，他翻身跃起，跟霍沉昭对视了一眼。
　　然后他四处一找，一手挟起团子，一边招了招手，大家迅速跟着他走，走出一小段路，沈凌绝把盛明麟提起来，放到了一棵树上，然后又把四皇子也放上来，再把珠珠放进四皇子怀里，随手扯了藤蔓绕了几道，防止他们跌下来。
　　一边道：“没事儿，来了几头狼，别吓着珠珠了。”
　　他拿了四皇子的弓箭，一边又跟七皇子和霍沉昭分别找了地方埋伏，霍沉昭还朝他们找了个手势，意思是不用担心，能搞定。
　　非高手盛明麟和普通高手四皇子面面相觑。
　　他们以为珠珠的祥瑞是让他们平安，没想到珠珠的祥瑞是能引来更多猎物，狼群啊！这大白天的，会不会太离谱了?
　　不过以他们三个的本事应该能搞定，不遇险的话，仍旧很祥瑞。
　　只有珠珠，还沉浸在神箭手的美梦中，有点儿接受不了现实，拿着小弓比量了一下：“珠珠，不能帮忙吗？”
　　她说完了，自己也觉得自己有可能帮不上忙，又道：“帮，小忙？”
　　四皇子笑道：“你哥哥有点害怕，珠珠儿陪着哥哥，好不好。”
　　盛明麟看着他：“……？？？”
　　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四哥哥。
　　团子迅速接住了这个台阶，扑到哥哥怀里：“那，那好吧，珠珠陪着锅锅。”
　　说话之间，就能感觉到腥风了。
　　有时候这种野物带来的威慑感，是一种本能，根本不受理智左右。
　　反正盛明麟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抱着珠珠的手越来越紧，珠珠本来不知道狼很可怕，但被几个哥哥的态度吓到了，小身子瑟瑟发抖，头也不敢回。
　　沈凌绝和七皇子还挺兴奋地，狼群这种东西，若是寻常猎人碰到了当然是死局，但对他们来说，不管是远攻还是肉搏都不算太危险。
　　所以，盛明麟正根据传说分辩着头狼是哪个，就听嗖嗖两声，两支箭几乎同时射出，射到了后头一头狼额上，那头狼嘶声叫着，翻身滚了下来。
　　沈凌绝啧了一声，显然在嫌弃七皇子跟他抢。
　　盛明麟还挺稀奇，小声跟四皇子道：“原来头狼不是冲在最前头？”
　　四皇子也小声回：“狼很聪明，他们进攻会有战术的，头狼大概在后方指挥。”
　　两人说话的空儿，沈凌绝和七皇子跳来跳去，争先恐后，箭枝嗖嗖往外射，霍沉昭一如既往地沉稳，远远给两人掠着阵，有射空了的箭枝就捡了，抓空儿给他们扔回去，有一时顾不上的狼扑上来，就抽冷子补一箭。
　　盛明麟看得不住赞叹，团子也忍不住悄悄转头，偷看了一眼，然后就看住了。
　　因为他们赢得轻松，所以虽然狼群凶悍也不显得恐怖，反而显得几个美少年飞来飞去，异常潇洒。
　　团子：“哇！！”

第466章 将军家的小祖宗
　　就在小半个时辰之前。
　　辕门，孙引璋一扫离开前的郁气，抱着一头狼崽子回来了。
　　狼崽子还很小很小，还没有长牙，毛嘟嘟圆头圆脑，双眼湿漉漉地，十分可爱。
　　他直接抱着小狼崽子，到了江明月的帐篷前，叫：“郡主！小郡主可在？”
　　江明月掀了帘子出来，裙角翩翩：“孙公子，是你呀，怎么啦？”
　　孙引璋笑着上前一步，道：“我抓到了一头狼崽子！你不是羡慕盛明珠养了一只大白老虎吗？所以我就给你抓来了，这么小，能养熟的，比狗忠心，也比狗聪明！你养着玩儿吧。”
　　江明月的眼神落到了那只狼崽子身上，眼中有些嫌弃。
　　不过是一头灰扑扑的野狼，到处都有，怎么能跟神虎比？
　　她娇娇柔柔地道：“这不太好，牠还这么小，离开父母，也太残忍了。”
　　孙引璋有些不屑。
　　他是射死母狼才把小狼弄回来的，但怕吓着她，连忙道：“不会的，我看到母狼好像被什么咬死了，所以才把牠救回来的，给你养是为了救牠一命。小姑娘家家的，还是适合养这种小点的东西，神虎什么的，说着好听，哪里是女儿家该碰的东西，也不怕哪一日野性大发……”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江明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儿一闪，点了点头，接过小狼，含羞看了他一眼：“那就谢谢你啦。”
　　孙引璋被她这一眼看得，身子都酥了半边：“不用谢。”
　　他磕磕巴巴地道：“我带你去那边看看，有没有能给牠吃的东西？”
　　江明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于是便带了两个丫环，一行人慢慢去了。
　　那边，
　　沈凌绝几人很快把狼杀光，霍沉昭来回转了几圈，听了听，确实没有漏网之鱼，才上来把珠珠三人接了下来。
　　珠珠本来在上头看着不吓人，下来一看，每头狼的脑袋上都流着血，毛都染红了，还流到了草上地上，又害怕起来，捂住脑门子，就扑进了哥哥怀里。
　　盛明麟赶紧搂着她走远了些。
　　沈凌绝和七皇子来回跳着，数谁射得多，这么多狼他们自己也运不回去，霍沉昭便站到树颠上，长啸了几声。
　　他们出来本来就不远，不一会儿，就有一队侍卫跑着过来，本来还以为是遇险求救，结果到了一看，他们几个半大孩子，干掉了十几头大狼，不由连连赞叹，又赶紧搭把手把狼弄回去。
　　谢二舅舅这会儿接了护卫的活儿，也以为是谁遇险，在门口等着。
　　远远地，先看到有这么多人抗着狼，就把他吓了一跳，以为一定是一场苦战，结果再一看，后头盛明麟抱着珠珠。
　　谢二舅舅吓得心脏差点停跳，跑上来连声问：“没事吧？珠珠没事吧？”
　　“没事没事！”盛明麟连忙道：“舅舅别担心，我们都没有受伤。”
　　谢二舅舅稍微放心，又扳着珠珠小肩膀看了看：“珠珠儿没吓着吧？”
　　团子其实有点害怕，但嘴硬得很，摇了摇头：“珠珠柴不怕，珠珠勇敢！珠珠将门虎女。”
　　“哎哟小祖宗，”谢二舅舅看外甥女小脸刷白，赶紧把她抱了过来，连揉带颠，心疼坏了：“别说将门虎女了，就是将他自己，遇上这么些狼，也够吓人的，二舅舅抱抱啊，可别给我宝贝吓掉魂儿。”
　　旁人也纷纷道：“这大白天的，怎么还遇上狼了？”
　　“就是啊，离营地这么近，人气儿这么足，狼怎么会上这儿来？”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亲兵忽然一眼看到什么，连声道：“将军将军将军……”
　　谢二舅舅没好气：“你叫魂呢？”
　　随说着，他也往那边一看，然后脸当时就黑了。
　　不远处一对男女，正站在一起说话，那少女怀里，分明抱着一头小狼崽子。
　　谢家这几个舅舅，谢二舅舅长年在军中，脾气最为火爆，当时就眼一凸上去了，怒道：“你们这狼崽子哪弄来的？”
　　孙引璋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他，连忙笑了笑：“谢大人，这是我刚才在山上抓得。”
　　谢二舅舅气炸了，怒道：“你是傻子吗！狼是报复心最强的畜生，你去抱人家的崽儿？你就不怕把狼群引过来？”
　　孙引璋愣了一愣才道：“不会的，是一头落单的母狼，我已经把母狼给杀了。”
　　谢二舅舅直接被气笑了。
　　带着崽儿的母狼，哪怕受了伤，也会被狼群重点保护，尤其即将入冬，食物渐少，更是很少落单……只会是短距离出来玩耍的。
　　所以你杀了人家的老婆抱走人家的崽子，怪不得狼群连夜晚都等不了，就要出来找呢！
　　谢二舅舅懒得解释，看着他，冷冷地道：“此事，我会向皇爷照实禀报的。”
　　孙引璋又惊又怕，上午的怒火全都攒到了这时候，忍无可忍，道：“谢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出来打猎的，怎么别人打猎就行，我打猎就不行？名满天下的谢家，难道就只会捧高踩低？”
　　谢二舅舅冷冷道：“别人可不会把这么大的危险带回来！！”
　　孙引璋昂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做出这种事的是盛明麟，我倒不信你还会是这副嘴脸！”
　　盛明麟：“……？？？”
　　他真是无了个大语，关我甚么事啊！！
　　我站在这儿什么也没说过！为啥要拿我举例子！
　　团子本来被二舅舅发火吓到了，一听他叫哥哥的名字，顿时又支棱了起来。
　　但他瞪着眼神情狰狞，小团子刚要出口的话唰一下就吓回去了，咽了咽唾沫，转头小声道：“七锅锅！！”
　　不得不说，小娃娃真的拥有小动物一般的直觉，很知道什么时候该向谁求助。
　　她叫别人，别人还会犹豫一下，她叫七皇子，七皇子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孙引璋给踹地上去了，回手的时候顺手把团子抱了回来，还问她：“揍到什么程度？”
　　连愤怒的谢二舅舅都愣住了。
　　盛明麟赶紧上前，抓住了七皇子，把孙引璋扶了起来。
　　沈凌绝遇上七皇子，顿时也变成了靠谱的，上前一步，道：“你谁啊？自己犯了错，嘴还叭叭的，还拉明麟下水，这有我们什么事啊？我们是受害者知道不！要不是我们功夫高，遇上这么多狼，伤着一点半点了，那就是被你害的！”
　　孙引璋转头看他，咬牙悲愤道：“怪不得！怪不得谢大人急成这样，原来是你们遇到了！”
　　江明月在后头拉了两次他的袖子，他都没有回应，江明月不得已，迅速抄到前头，福了福身，道：“殿下，世子爷，谢大人，此事小女子实在不知内情，还请不要见怪。”
　　她刚才站在后头，盛明麟没注意，一出来才发现又是江明月，不由得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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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星好评2900的加更。
　　看到有人提起，再解释一下，这个文就是一个日常文，时间线是很慢很慢的，经常是一天的事情就写好几章，所以看着感觉好久了呀其实文里时间线没怎么动。而且珠珠儿不会长大，写到结束她也仍旧是个小宝宝～～真·萌宝文，绝不掺假O(∩_∩)O
　　以下是作者的一些碎碎念，完全是心血来潮的闲聊，与文文没有关系，可以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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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立储情节，闲聊几句。
　　说起帝王，有一个常见的调侃，说李世民虽然是行走的杰克苏，军事能力卓绝，但他是“文皇帝”。
　　朱棣也是一样，他风系大魔导师的名头太响，登基后还五次御驾亲征，所以又时常被调侃为明仁宗的征北大将军，其实他执政能力并不弱，出征期间对朝政也从没有大撒把，他有无数缺点但他是一个优秀的帝王。
　　大皇子的原型确实是明仁宗，我也确实没想让他登基。
　　我是一个狭隘的历史爱好者，只谈喜好，未必正确啊，不要拍我不要拍我……
　　仁宗一个很有份量的庙号，他跟士大夫关系好，而士大夫掌握话语权，所以他就成了“仁宗”。
　　可个人感觉，明仁宗跟朱棣的执政理念真的南辕北辙，明仁宗是仁，但他的仁政中有一些，譬如赦免建文旧臣、停止永乐时的大规模用兵，提高阁权等等……仔细品品真挺微妙的。
　　朱棣夺了建文帝的江山，他一登基就赦免了建文旧臣；
　　提高阁权，意味着削减皇权，削减皇权未必是坏事，但官员是因为天下大势认为你“仁”，还是因为得到了权利而认为你“仁”？
　　总之，不大喜欢明仁宗。他幸亏是在位时间短，要不然他真有可能把都城迁回去。
　　但，也有人说，他当了二十年太子，最终能成功登基，是有大智慧的人，若是在位时间长一点，一定能铸就盛世……也许吧，但还是不大喜欢他，所以就创造出一个更理想的继承人。
　　四皇子没有原型，就是想要一个执政理念一致，雷霆手段菩萨心肠的人来继位。
　　→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大中华人读这几句话，谁能不热血沸腾？
　　就是希望这样的刚明能刚到底。
　　让珠珠儿给他们更多钱粮和底气(✿◠‿◠)

第467章 红颜祸水
　　江明月有些焦急地红了眼，又哀求一般续道：“但孙公子也是无心之失，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小女子恰逢其事，斗胆给他求个情，几位毕竟是亲戚，又何苦为了一点小事伤了情份。”
　　这句话的重点就是亲戚，盛明麟也确实注意到了，讶然道：“舅舅，他是？”
　　谢二舅舅道：“你不认识他？他是长山公主的独子。”
　　盛明麟挑了挑眉，再看孙引璋时，他红了眼圈，一副委屈又倔强的神情，别开了脸。
　　盛明麟：“……？？？”
　　这啥意思啊？他真真是无了个大语。
　　他对他这张脸还有点印象，上一次在饭庄时他也去了。
　　但是，谁不知道他盛明麟是头一次正式出来交际？
　　他不认识他不是很正常？你自我介绍一下会不会？
　　形势比人强啊，他身为端王世子，炙手可热，就算是假装不认识你，你但凡有一点上进之心，不也得揣着明白装糊涂，若无其事的自我介绍一下么？
　　结果那天他就站在人群里，不冒头也没有找话题攀谈，介绍还只介绍了他爹的名字……太祖爷足足有十几个闺女，不少驸马都是没入仕途的平民，他为什么要记住这么多驸马的名字啊？
　　所以孙引璋的脑回路真的很奇怪，他自我介绍为什么不说长山公主反倒说他爹的名字啊，难道说出长山公主就谄媚了，就不清高了？
　　难道他还指望他说出他爹的名字之后，盛明麟立刻热情上前，说一句，啊，原来是表兄啊失敬失敬？？
　　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表兄这玩意儿也不是都值钱的。
　　就好比现在，江明月梯子都递上来了，你不赶紧接住，还摆出这副受了委屈的德性，怎么着，还想叫我哄你不成？
　　盛明麟对这种“气节”实在是很无语，可能这么大的孩子就是面子比天大吧？
　　但见多了徐景曜王凤章这样聪明知进退的世家公子，对这种人还真有点欣赏不了，在他看来，这就是脑子不清醒，别说敷衍了，简直避之唯恐不及。
　　于是盛明麟直接没有接话，就道：“舅舅，我先带珠珠回去了，一切等皇伯伯回来再说吧。”
　　谢二舅舅应了一声。
　　盛明麟一行人就直接走了。
　　江明月心头一沉，手里的帕子都绞了起来。
　　孙引璋却是震惊又愤怒，气得手都在抖，看着他们的背影，半晌，甩手就走。
　　江明月急死了。
　　她不傻，本来在这种冬猎场，长辈家人都在，收一个人的小猎物不算什么，可若是这件事情闹大了，她的名声也会受影响！
　　人人都会说她是红颜祸水，才会引得孙引璋犯下大错！
　　她以前竟没发现，孙引璋这么蠢！
　　明明是亲戚啊！明明只需要陪个笑脸央求几句就能解决啊！！
　　是，长山公主已经死了，可死人最不值钱又最值钱，你只要把话说出口，盛明麟怎么可能坚持追究？除非他不要名声了！
　　可事已至此，江明月只能含着眼泪向谢二舅舅福身，然后急匆匆走了。
　　第二天过午，明熙帝一行人就回来了。
　　武安伯很快就过去求见，赶在所有人之前，解释了这事儿。
　　明熙帝没当回事儿，这事儿跟江明月关系不大，他也不会为此就处罚江明月什么。
　　在他看来，就算是江明月撺掇他去找狼崽子，他也只会罚孙引璋，因为他蠢！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就该罚！
　　武安伯走了，明熙帝就赶紧叫人去传珠珠，问问她吓着了没有。
　　又把谢二舅舅叫进来问了问，听着谢二舅舅说了，明熙旁就开始恼火了。
　　最烦这种啥也不懂就敢往上莽，闯了祸还觉得自己特勇武的人！
　　他打仗向来步步有韬略，结果总有人觉得没必要，最气人的就是，最终胜了之后，还觉得是他们的勇武制胜，拍他马屁都拍不到点子上。
　　想想就生气！
　　于是他就准备把孙引璋叫过来骂一顿。
　　端王爷一家人先到的。
　　又过了一天了，珠珠早就把那事儿给忘了，很是开心的张手手：“皇伯伯，珠珠要做商人大忠臣！！”
　　“乖宝，”明熙帝接住她：“珠珠想做什么大忠臣，就做什么大忠臣。”
　　端王爷刚听盛明麟说了国运线开启的事儿，飞也似的凑过来在他耳边说。
　　珠珠赶紧帮忙，把明熙帝另一边耳朵给他捂住，怕捂得不严实还用了两只手，端王爷一边说话一边也看到了，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立刻也用上了双手，抱着他耳朵说。
　　明熙帝被热气吹得耳朵直痒痒，默默忍着，但听着听着也兴奋了，瞬间就归心似箭了，想着赶紧回皇宫抽奖去。
　　端王爷终于说完了，放下手道：“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明熙帝当然懂他弟的意思。
　　因为珠珠不懂这个，对珠珠来说，一吨土豆只怕还比不上一盘点心好，这在她心里没有概念，所以得先给她一个概念，才能最大程度地薅到系统羊毛。
　　于是明熙帝便道：“唉，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边关啊，先把漠北干趴下，才能安心考虑其它的。”
　　“是啊！”端王爷道：“一打仗，啥都缺！粮食！战马！甲胄！”
　　要知道，要打仗，骑兵的正常配置，是一人三马，战马、乘马、驮马各一，就光草料补给就不是小数。
　　草料是什么？草料是干草+精料，精料是豆饼麦子之类的，但凡吃不好吃不饱，立马就给你掉链子，毕竟马儿可不懂忠君爱国！
　　而且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越多的粮草就需要更多的人来运，运粮过程也消耗巨大，正所谓千里运粮，十不存一，这又是一桩难事儿。
　　所以打仗，实在是太费钱了。
　　盛明麟和四皇子坐在一旁，安静听着两人说话。
　　盛明麟发现了，他爹，真是一个好后勤，他明明从没有正式上过战场，可说起打仗，桩桩件件，如数家珍，连具体数字都是张口就来，真叫人佩服。
　　他都被挑起了好胜心，朝着四皇子看了一眼，意思是，我要开卷了，我一定要比我爹更棒棒！！
　　四皇子笑而不语。
　　毕竟他又不是战神皇帝，他又不会打仗，盛明麟卷这些，也不是他亲自感受。

第468章 上位者都是傻子
　　因为这些话，本质上就是说给珠珠听得，两人都说的浅显又有趣，时不时还讲个小故事加深记忆。
　　团子小脑袋转来转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听得津津有味，而且，一直没忘了捂住皇伯伯的耳朵。
　　几人说个不停，哪还有人记得外头的孙引璋。
　　孙引璋来的时候，满心惶惶，害怕得厉害，等得越久，就越绝望，尤其是打听到是端王爷一家子在里头，绝望中就更掺杂了无数的愤恨。
　　他不过是无心之过，他们竟是咬着不放，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搬弄了多少是非！竟是一点不记亲戚情份。
　　就因为他娘亲死的早吗？
　　明熙帝和端王爷，一口气说了小半个时辰还意犹未尽。
　　其实明熙帝啥也缺，啥也想要，不过这会儿当务之急就是打仗，至于民生，那收获的土豆和一百吨红薯不还没用吗？
　　不着急，主要是怕说多了团子记不住。
　　于是就不说了，端王爷回去坐下，珠珠这才放开手，还跟明熙帝邀功：“你们说了介么久，珠珠的胳膊都酸啦！”
　　明熙帝赶紧把她两个小胖胳膊握到手里，慢慢给她捏着：“辛苦珠珠了，幸亏珠珠帮咱捂着，要不然就从耳朵里冒出去了。”
　　团子骄傲一笑，小下巴都抬了起来：“珠珠就几道！皇伯伯的大冲明不够用，所以才帮皇伯伯捂着，话话堵债介里出不来，”她小手在他脑门上画了个圈：“就可以慢慢想啦！”
　　明熙帝：“……”
　　他斜眼看着她，强调：“咱的大聪明，多得很！多得是！够用！！”
　　团子眼儿大睁：“可你刚柴说，啊，居然这样？哟，还能这样？”她认真学了半天：“你老系这样这样的呀！你不几道也不懂呀！”
　　明熙帝：“……”
　　我这不是为了跟你爹搭戏么！！
　　你爹不也说了？你咋不说你爹呢？
　　明熙帝很有兄弟爱的问她：“那你爹的大聪明多不多？”
　　团子想了想，朝他爹傻笑了一下，转回头，小声告诉他：“不大多！”
　　明熙帝哈哈大笑，然后他才跟她道：“珠珠儿，你忘了咱是明主了？明主的大聪明，是一种小孩看不出来的更大的大聪明，所以，明主的大聪明，肯定是世界上最多的，你要不信，你问问你爹和你哥。”
　　团子看向她爹和她哥。
　　端王爷从不在这种关键事情上玩笑，君王就是要至高无上，他立刻就笑道：“珠珠儿，你皇伯伯说的对！”
　　盛明麟自然也道：“没错，就是这样的。”
　　团子信了，点了点头，看着他，一脸的“原来是这样”啊……
　　眼看着这边话题告一段落，郑忠顺才趁机禀报，说孙引璋已经来了。
　　明熙帝没当回事儿，就叫进了。
　　盛明麟吹凉了水，走过去递给了珠珠，珠珠也渴了，双手抱着，一口气喝了大半盏。
　　外头孙引璋进来了，咣地一下直挺挺跪下，行了大礼，红着眼圈高喊：“罪人孙引璋，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团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大嗓门给吓了一跳，杯子啪叽一下就掉了，泼了明熙帝一袖子水。
　　郑忠顺也吓到了，哎哟一声，赶紧想上前给他擦拭。
　　明熙帝已经生气了，理都没理他，目光冷然，看着下头的人。
　　他一天要见不知道多少人，哪能看不出他在赌气？
　　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于是就赌气自称罪人，还故意施大礼，可明熙帝脾气刚硬果决，哪里会吃这套？
　　狼向来成群结队，极为聪明，报复心极强，连老猎户都轻易不敢招惹，不是不让你杀狼，但你在情势不明的时候，杀了母狼抱走狼崽子，要是真的引来群狼夜袭，钻进营地，咬死几帐篷人真不是多难。
　　就这，他还觉得自己没错？觉得自己不是罪人？觉得自己委屈了？还好意思赌气？
　　明熙帝一言不发。
　　半晌之后，孙引璋也后知后觉开始害怕了，终于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然后心头一凉，猛然伏下。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安静，趴在地上哭道：“陛下，臣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永平郡主一直在说羡慕殿下的神虎，说她也有一只就好了，说了好半天，所以臣一看到狼崽子就想给她抓，本来以为是落单的，真没想到还有狼群……”
　　盛明麟不动声色地听着。
　　不管江明月怎么样，他这番说词，绝对是戳雷了，蠢又没担当，一闯祸就把事情推到女人头上。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盛明麟忽然心头一动，道：“她还说什么了？”
　　孙引璋一愣，“什，什么？”
　　盛明麟问：“永平郡主，江明月，她还说什么了？”
　　孙引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却很高兴他把注意力放到江明月身上，迫不及待就道：“她说神虎这么高大威武，为何会认小殿下一个幼童为主？她还说小殿下可爱娇软应该喜欢兔子这种小动物，神虎应该给皇爷和谢大将军这种战神。她还说，端王爷是有大智慧之人，确实宠爱女儿，还说小公主是祥瑞，谁不宠爱，谁不喜欢……还说就连程重锦这种庶子，何行舟这种小官之子，都能得小殿下青眼，我文武双全还是亲戚，殿下定会喜欢我的……”
　　盛明麟安静听着。
　　他确定了，江明月对珠珠就是有敌意！
　　她暗示珠珠的祥瑞其实是端王爷为她造势，就是为了博得圣宠。
　　她还想撺掇他借神虎弄些舆论，好让珠珠失去神虎，说不定还想借机挑拨皇家和端王府、谢大将军府的关系。
　　盛明麟忽然道：“何行舟受伤是你出手？”
　　孙引璋吓了一跳，连忙道：“不是不是，我没有，何行舟不过是一个小官之子，我何必在他身上脏了手。”
　　盛明麟：“……？？？”
　　他颇为无语。
　　他明显已经不冷静了，脱口而出，所以说的才是真心话。
　　他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自视极高，可自己明明并没有亮眼的本事。
　　怎么着，你还指望自己站在那儿啥也没干，上位者就哭着喊着求你出山，把你捧上高位？是不是以为上位者都是傻子？
　　明熙帝看他问完了，直接道：“滚吧！”
　　孙引璋当时就急了：“陛下！你也是我的皇舅舅啊！璋儿真的不是故意的！求皇舅舅饶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娘亲去世之后，我与爹爹相依为命，尝够了人情冷暖，连进猎场都要费尽心机，无心闲聊都能动辄得咎，皇舅舅坐拥四海，就不能稍微照拂外甥几分吗？真要看着外甥死吗？皇舅舅，求求你拉我一把，你拉我一把啊……”
　　他哭得涕泗横流。

第469章 熊也是一桩难事
　　盛明麟都无语了。
　　大小伙子说哭就哭的，你以为你是珠珠啊？
　　这人是真的蠢。
　　你究竟明不明白，你面前的人是帝王啊？
　　跟帝王要东西，是需要技巧、手段、时机、演技种种种种的，是需要千般筹划多番预演的，你心情一来说哭就哭，不会是指望帝王心软吧？
　　不会吧不会吧？？你谁啊？
　　要知道，就算明熙帝这么宠弟弟，端王爷在兄长面前，也不可能真的随心所欲的。
　　端王爷的熊，王凤章的活泼，多少带着三分演；盛明麟的温雅，四皇子的刚直，也要带着三分克制。
　　这世上没有人能无条件的爱你，父母也不行。
　　父母爱乖孩子吗？也爱的。
　　但父母最爱的是什么？是会撒娇的熊孩子啊！
　　如果这个熊孩子贴心又有用，就会更加爱逾性命。
　　所以才会有那句俗语，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但是呢，熊这种事情，比乖可难多了，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把握的。
　　话再说回来，
　　连父母的爱都是有条件的，你一个一年见不了一回的亲戚，真没有在明熙帝面前犯熊的面子。
　　如今你就是一个路人，还敢在帝王面前当熊孩子，话里的怨怼不遮不掩，你还指望能得什么好？
　　明熙帝倒没生气，他被蠢笑了。
　　盛明麟就等着他哭完一段儿，好上前打个岔，结果他哭个没完。
　　珠珠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小声道：“你，你不系大人吗？你寄几起不来吗？”
　　她紧紧地抱着明熙帝的手，被恶心地直闭眼：“你别哭哭啦，你寄几起来吧，皇伯伯不能拉你呀！你鼻鼻太多啦，会弄脏皇伯伯的手手。”
　　明熙帝：“……”
　　他顿时也被恶心到了，也不看他，赶紧叫人：“把他拖出去！”
　　瞬间上来几个侍卫来拖他，侍卫迅速有素，一弯腰的同时，就直接捂住了嘴。
　　端王爷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道：“又是怨这个又是怨那个，你自己废物你是半句不提啊！我现在告诉你，你过得不好，是你自己废物没本事，脑子还不清醒，不关你娘的事儿！你娘是造了什么孽，早早地去世了还要背着后代子孙不成器的锅？？就你这样的，别说舅舅了，就算是你亲爹亲祖宗，也没办法把烂泥扶上墙啊！！”
　　端王爷说这话，当然不是为了点醒他，脑子不清醒的人，点不醒。
　　他说这话，是为了让大家传出去，好让大家知道发生了啥事儿的。
　　明熙帝看他说完了，直接跟郑忠顺道：“叫人去护国寺给长山点一盏长明灯，是明麟孝顺他姑姑的。”
　　郑忠顺连忙应下了。
　　明熙帝并不怎么在乎名声，更不可能为了名声捏着鼻子恶心自己，所以他的意思很明显，我没不管我妹妹，但我看不上你。
　　吩咐完了，还忍不住吐槽：“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还引璋！？叫这种名字！也不怕人笑话！咋不直接叫招弟？”
　　端王爷颇为幸灾乐祸地笑道：“你忘了，他爹也是个脑子不清醒的，进士最后一名，时常被人笑，笑了两年也没怎么，尚了主之后忽然变得有脾气了，愤而弃文从武，大话放出去，也没折腾出个啥来，到现在也只是个从六品小官儿。”
　　明熙帝想了起来：“哦，他啊，咱都忘了。”
　　他想起来，又跟他道：“就那个小姑娘，生辰和大哥祭日一样的那个，我叫人查了查，拿过来看看。”
　　郑忠顺赶紧过来，把查到的消息送上。
　　盛明麟也凑着他爹的手在看。
　　大面上的消息，跟他们知道的差不多，只多了一些小细节。
　　譬如，江明月被送出去之后，认了一个女道士当干娘，那女道士，道号叫白藕，在当地十分有名，据说很会算命，因为长年住在山洞里，被当地人称之为洞中仙，所以又叫她白藕仙姑。
　　据说接江明月回来的时候，也把白藕仙姑一起请了回来，如今就在京城外头住着，江明月还时常去拜见。
　　盛明麟忍不住吐槽：“洞中仙，那她能不能让树上长盐碗里生酒？”
　　他说的是《太平广记》里头的洞仙。
　　但看下去，这白藕仙姑似乎确实有点本事，她眼睛是瞎的，做事却不受影响，而且算命确实准，所以连武安伯夫人都拿她当贵宾待。
　　明熙帝道：“当时咱看了之后，还想起来一件事。”
　　太祖爷对前太子，那是真爱，太祖爷其实对孩子都挺不错，但怎么也比不上对前太子。
　　所以，前太子死后，太祖爷是真的伤心极了。
　　在意外遇到江明月之后，太祖爷还梦到了前太子，当时还跟明熙帝说，觉得这小姑娘跟皇家有缘。
　　其实太祖爷的意思，就是让她嫁入皇家。
　　明熙帝对前太子并没有什么嫉恨什么的，但是呢，恰好年龄不合适，四皇子比她大五岁，太大，五皇子却又小了，正好卡到中间。
　　明熙帝这么说了之后，太祖爷居然说，把她收为义女。
　　明熙帝觉得十分奇怪。
　　因为他和他爹，都属于那种非常务实的人，务实这种事情，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说抠门儿，抠门儿，和抠门儿。
　　这又不是前太子，只是一个路人，好处他儿子/大哥又拿不到，却要把好处给一个路人？
　　多一个公主不就得多出一份嫁妆？多造一个公主府？多花一份钱？
　　她又啥也不能干？这不划算啊！
　　当时他就觉得他爹是老糊涂了，就给他算了这笔帐，一边还很感性地说了一句话：“大哥离开的时候，回头看着黄泉路上，这么多人赶赴人间，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太祖爷当时就感同身受了。
　　于是瞬间就觉得，这小姑娘跟他儿子死同时不是好缘份还很膈应了。
　　可是郡主已经封了，又不能朝令夕改，于是啥也没再给，就一个空名儿，连衣裳首饰都没有赏过。
　　只是一件小事儿，明熙帝自己都忘了，查到这儿，才想了起来。
　　几人吐槽了几句，盛明麟道：“看来如果有什么，关键就是这个白藕仙姑了。”
　　明熙帝道：“嗯。”
　　盛明麟就没再多说，准备回去找长目飞耳楼的人也帮着查查。
　　端王爷忽然抖了抖那张纸，道：“这个查得不够细，关键的没查到啊。”

第470章 可怜的四皇子
　　盛明麟也正在想这个问题，正想说话，就听端王爷自己道：“要查查她平素跟什么人来往！细查！查清楚！”
　　孙引璋长相平平，无财无势，江明月肯定是看不上的，可她撺掇的如此熟练大胆，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所以，她认识的少年郎应该不止孙引璋一个，所以查一查倒也可以。
　　但是，盛明麟问：“这很关键吗？”
　　“所以就说，你还太年轻，”端王爷当场就嘚瑟起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背着手道：“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他们搞这种玄之又玄的事儿，肯定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啊！江明月见到太祖爷，就凭一颗痣，混了一个郡主当，你们不会以为这是巧合吧？我觉得这肯定是算出来的，或者用了什么奇怪的手段！”
　　“所以，对付这种人，一定要细心！什么生辰八字啊！佩在身上的饰物啊！还有她平常接触的人的生辰八字啊，住的地方的风水啊，甚至祖坟的风水什么的，全都非常关键！必须得好生查！”
　　四皇子和盛明麟都不由得严肃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然后明熙帝淡定拆他台：“明麟，你回家去你爹的书房找找，角落里有个书架子，上头全是话本子，你多看几本，说的比他还唬人。”
　　盛明麟：“……”
　　端王爷不服：“四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话本子也是人写的，写话本子的也有和尚道士，写出这些手段，也是为了警醒世人！比起一些高僧出言含而不露，有时候通过话本子来了解，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途径。”
　　明熙帝不以为然，笑着跟盛明麟道：“你爹年轻时，就爱看话本子，还专爱看这种神神鬼鬼的，在宫里，你们皇爷爷不叫看，去了咱那儿没白没黑的看，看得晚上害怕睡不着，叫我陪他睡，我陪了两晚上不想陪了，晚上他就把四郎抱去了。”
　　端王爷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哈哈地笑道：“说真的，仁儿虽然大一点儿，但抱着真不如理儿壮胆，我抱了仁儿去，我们两个只能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但抱了理儿去，他那会儿好像才六七岁？小小人儿，一本正经地坐在被子里，翻着书，然后问我：‘那道士之前明明说只是订亲还不算他家的人，为何祖坟出事，那姑娘也要受连累？’”
　　他随说随笑：“我记得特别清楚，总之他就一边翻，一边一条一条地提出不对之处，最后拍拍我的被子，跟我说，五叔，别怕，这都是假的。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傻哈哈哈哈，但，明知道是假的，我还是挺害怕，就紧紧抱着他，理儿也不挣扎，就‘唉！’一声，叹口气，就跟个小大人一样……哈哈哈哈你还记得不？”
　　四皇子被他说得也有点儿好笑：“记得，有一个属名叶道人的，似乎写得还不错，没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对对！”端王爷笑道：“他写得新奇但不怎么吓人，但如今好像不写了。”
　　几人说个不停，团子最爱听大人说事儿，缩在皇伯伯膝上，大眼扑闪扑闪地偷听，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那，四锅锅，你不怕怕吗？”
　　“不怕，”四皇子摇了摇头：“明知是假的，为何要怕？就算不是假的，怕又没用，为何要怕？”
　　团子争辩：“可系怕怕，跟别的系情又没有关系。”
　　“对，”端王爷立刻道：“害怕跟别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害怕也根本不是胆子小！害怕的人说明想像力丰富！想出来的画面栩栩如生！所以才会害怕！你四哥不害怕，是因为他想像不出来！唉！真可怜！白日梦都做不了！”
　　很成熟的四皇子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争辩。
　　团子有点没搞懂，却本能地张手手：“四锅锅。”
　　四皇子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小团子搂着他，满眼同情：“四锅锅，你就系因为寄几没有梦梦，才来骗珠珠的梦梦的，对吗？”
　　四皇子解释：“没有，不是的，我没有骗珠珠的梦梦。”
　　“没关系哒，”团子道：“珠珠以后做了梦梦，全都告诉四锅锅！”
　　四皇子：“……”
　　解释不清楚了，真的。
　　他只好道：“那好吧，谢谢珠珠。”
　　操心狂盛明麟艰难地把话题拉回正轨：“还有重要的一点没查到，昭哥儿说她骨龄比实际要大一些，所以，如果她的出生时间不是假的，那她会不会是被换了？”
　　明熙帝道：“这一点没查到，她被送出去一直住在庄子里，那庄子地方偏僻，人也少，小娃娃都长的差不多，伺候的奶娘已经死了，不知道是不是正常死的……总之，换不换的，不好查。”
　　盛明麟点了点头。
　　行吧，查不到就算了，反正他们有护身符，那就让他们蹦跶好了，总有一天能自己露馅的。
　　因为明天一早就要走，所以大家也没有多待，一起用了晚膳就回去了。
　　临睡之前，端王爷还跟闺女商量了一下。
　　第二天起程时，让大白老虎披着明黄色的披帛，大模大样的走在最前头，多么拉风唬人。
　　本来想让盛大威风断后的，但盛大威风死活不肯，牠举起爪子指着盛大花花，明显想站到盛大花花背上。
　　盛大花花慵懒地舔着大爪子，只给了牠一个“做甚么梦呢”的眼神儿，盛大威风就怂了，最终还是自己放弃了这个念头。
　　于是盛大威风系着火红大氅飞在队伍上空，一到人多的地方，就自动落下，大模大样的走几步。
　　披风非常大，非常豪华，量身定做，连鹰首也罩在里头，还有穗穗，下方还系到了毛毛尖儿上，不会被风吹起来，看起来非常像人，令得百姓惊呼连连。
　　来的路上，都是一家子坐一起，但回去的路上，认识的人多了，盛明麟就带着珠珠回了自己车，然后约了人来玩击鼓传花什么的，也省得路上无聊。
　　中途统统还出来冒了一下头。
　　因为它一直在给主系统发申请，主系统又不能屏蔽他，最终大概是不堪其扰，就答应让它每年挑选几个重要节日，在商城开放特价。
　　统统就出来问盛明麟。
　　盛明麟把节日都跟他说了，但统统觉得太少了，它一本正经的给他讲了鲁迅先生的拆屋效应，盛明麟心说行吧，于是就把所有神仙的生日也都写了一份，给了它，充做节日。
　　统统就安静了，估计是去纠缠主系统了。

第471章 琼楼神仙居
　　两日之后，回到了京城。
　　珠珠跟新认识的锅锅姐姐们，依依惜别，拉着手手不住的道：“你们来找珠珠玩呀。”
　　几人点头不迭：“好啊好啊！一定一定。”
　　端王府的马车过去了，小团子还巴着窗子，不住的挥手手，呜呜哭着，几个小姐姐都忍不住拭泪，几个少年也莫名被这种气氛给撩得眼圈儿发红。
　　一边红眼一边想，明明想见就能见啊！至于嘛！唉！
　　这次打猎，端王府收获挺大，天冷，猎物也都新鲜着，盛明麟提前就叫人把一些猎物分送诸人，连江清阳那边也没漏下，秦江白虽不在京，盛明麟也叫人分给了他们家两头狼并一些山鸡野兔之类。
　　到家之后，不光盛明麟他们，就连端王爷两口子也兴致勃勃，想赶紧去看看长起来的琼楼。
　　还没到，就看到了漂亮的小楼。
　　一行人三步并做两步进了院子，便见一栋精致如工艺品的小楼，矗立在眼前。
　　小楼虽然只有两层，看起来却很高，右手边是圆形城堡样的建筑，左边则是庑殿式的屋顶，略矮于圆屋，飞檐翘角，错落有致。
　　整体是白墙灰边，上头是浅红色的琉璃瓦，明亮的琉璃窗弧度圆润，整体配色温柔，又不失雅致。
　　余外，圆形城堡的二楼，还有一圈栏杆，可以扶栏远望，但在栏杆尽头，又做出了一个滑梯，可以从那边滑下来，一直绕着城堡滑大半个圈儿，再滑到正房的门口。
　　正房上头还有还有圆形的大窗，窗前有平台，应该是为了方便盛大花花进出，最上头还有鸟架，应该是盛大威风用的。
　　总之，整个小楼就如同一个精心雕琢的大玩具，漂亮可爱极了，跟拿出来的木头小屋完全不一样。
　　几人连连赞叹。
　　因为端王爷派了心腹回来，虽然没有“亲眼”，但也算是亲自见证了这神奇的一幕，所以心腹和珠珠的下人，心里对端王一家子的敬畏已经超过了所有，处处都格外用心。
　　屋里已经差不多弄好了，楼下主要待客，而在圆形城堡的一楼相当于一个书房，转圈都是书架，此时还没有放上书。
　　从室内楼梯上去，珠珠的卧室在二楼，在卧室对面，有盛大花花的卧处，一个超大的椭圆高边软垫子，也有盛大威风的卧处。
　　端王妃还上前试了试，那门居然还是自动回弹的，往里往外都可以推，一关上就严严实实。
　　端王妃在楼上叫了一声，然后退后几步，去旁边窗子看着，就见还在楼下的盛大花花轻松一跃，跃到了平台上，然后头一低，钻了进来。
　　盛大威风也有一个能进入的门，在屋顶上，也是自动回弹的，不下雨下雪，就可以睡在鸟架上，要不然就钻进屋子里来。
　　怪不得屋子这么高，原来是为了停盛大威风的。
　　屋里的陈设，还是珠珠原本的陈设，但因为她的东西本来就很精美，所以放进来也并不会不搭，反而有一种内有乾坤般的感觉。
　　珠珠已经惊喜地连哇都哇不出来了，眼儿张得大大的，满眼梦幻。
　　大家也都被震撼到了，好半天都只会感叹，直到这会儿才开始说话。
　　端王妃道：“这窗子好，亮堂，还得做一些帘子遮一遮。”
　　端王爷也道：“这些东西，”他指了指二楼外头摆的一些桌椅：“全都撤到下头去，以后二楼这边就不待客了，圆屋子那边要玩，也有单独的楼梯上楼，这边就是女儿闺房，只有自家人偶尔来，用不着这么多桌椅，换一些别的。”
　　大家随说着，又去圆形城堡那边看了看。
　　圆城城堡连屋顶都有透明天窗，特别亮堂，周边一圈琉璃窗，书架比下头略矮，隔一段距离，还放了一些瘦长的小架子。
　　盛明麟道：“这上头，有栏杆，室中还有博古架，等珠珠长大些，其实可以在这上面接待朋友，把下头做为自己私密的书房。”
　　端王爷点了点头：“确实可以，这上头视野是真不错。还可以在下头种些花，等开春爬上藤来，开了花，远看必定极好看的。”
　　他扶着栏杆转了一圈，又道：“不过这么一来，就显得原来的房子，有点怪。”
　　“也还好，”盛明麟道：“在那边种些竹子花木遮一遮。区分开来。”
　　端王妃：“别种竹子了，索性就在这儿弄成小孩玩的地方，做个藤墙，这边放个秋千，翘翘板，还有那些个摇马什么的，不是正好。”
　　盛明麟道：“娘亲说的对。”
　　都已经扬起笑容，却晚了一步开口的端王爷：“……”
　　几个大人商量着，珠珠儿已经从刚才梦一般的感觉中醒了过来，整个团开心得到辞穷，开始满屋跑来跑去，七皇子也跟着她跑来跑去。
　　团子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看：“哇！！”
　　七皇子也伸头看：“哟！”
　　盛大花花：“嗯呜！”
　　盛大威风：“咕嘎！！”
　　团子又跑到盛大花花的卧垫上，猛然一下扑上去，滚了滚：“哇哇哇！好软呀！”
　　七三岁跟着躺上去：“是挺软的！”
　　盛大花花走过来，温柔地用头拱了拱小主人：“嗯呜呜……”
　　盛大威风扑上来，差点扑到珠珠身上，然后被盛大花花一屁股拱飞：“嘎嘎嘎！！”
　　大小四只，硬是闹出来了满屋子的热闹。
　　盛明麟不时退回来看一眼，看霍沉昭倚着窗子一直看着，才放了心，又看了看沈凌绝。
　　要是端王爷两口子没在，他也得跟着闹，但端王爷两口子在，他就收敛了许多，表情十分沉稳地跟在他们后头，其实心思早就飞到屋里了，竖着耳朵听着，盛明麟跟他说话，他都反应不过来。
　　于是盛明麟就这么看着他。
　　沈凌绝猛然回神：“啊，哎？明麟你叫我？”
　　“对，”盛明麟笑着道：“我说，你楼上楼下地转转，到处摸摸坐坐试试，看有没有什么危险或者需要添补的。”
　　沈凌绝眼睛一亮：“行。”
　　他欢脱地去了。
　　端王爷看在眼里，笑他：“你高寿？”
　　端王妃随手把他拉到了滑梯那边：“别理你爹，没个正形，来儿子，你滑一个给娘看看！”
　　优雅小少年：“不不不，我……”
　　端王爷上前轻轻一脚，他就啪叽坐下了，然后端王妃伸手一推，他就嗖地一下滑了下去，说真的，感觉还真挺不错的，最后接的地方有一个大篮子，还挺软，盛明麟从篮子里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默默上来了。

第472章 琼楼待客
　　一家子玩了大半天，随玩着，也商量着把缺的家俱都添补上了，搬搬抬抬地，调整了好久。
　　珠珠儿也玩得兴奋极了，连午觉都没睡，也一点不困，盛大威风钻进钻出不知道多少回，幸好牠不咋掉毛，要不然肯定能掉一地毛。
　　一直折腾了半晚上，大家才一起挤在盛大花花的垫子上睡了，好几个人挤成一团，最里头一个小珠珠。
　　盛大花花默默卧在垫子边，伸出一只大毛毛爪子，给小主人抱着，也闭眼睡了。
　　赶了两天的路，又闹了大半天，连盛明麟都起迟了。
　　起来之后，来找他的人也陆续过来了。
　　盛明麟直接在珠珠的琼楼待的客，老大一栋楼摆在这儿，这种事情也瞒不住，让他们看看，生出些猜测和敬畏之心也好。
　　江清阳第一个过来，看到琼楼，明显非常震惊，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但毕竟交情不到，强忍着没说什么，只禀报了一下鸿鹄卫那边，一切正常，但盛明麟还是叫沈凌绝过去瞧瞧。
　　锦衣卫的人随后过来。
　　他们不常来端王府，倒不及江清阳震惊，只赞美了一下这楼好看，然后就送上了徐景迁的笔录。
　　锦衣卫也是费了不少工夫审他，但审下来，其实也挺简单。
　　当初，徐景迁从韩九洲手里出来，回到京城，顺利死遁，还报复了“不配当他家人”的爹和兄长。
　　之后，身体里那个女鬼一直在跟他捣乱。
　　是的，当时徐景迁还生出来一个人格，是一个女子，但他并不信那个多重人格的说词，他招认的时候，仍旧叫她为女鬼。
　　之前他们猜得也没错，那女鬼，确实爱慕韩九洲，但徐景迁对女鬼十分了解，对这种虚无缥缈的爱也十分不屑，于是带她去瞧了瞧那些得了脏病的男子。
　　只不过让她看了看那些溃烂流脓的伤处，她就吓得痛哭流涕，然后就不知不觉消失了。
　　没了后顾之忧，他准备报仇，暗杀韩九洲，却意外见到了返老还童的他。
　　他当时震惊极了。
　　徐景迁走之前见过他，那时他虽然也风度翩翩，看起来却起码五六十岁了，哪怕功夫高，身上也已经有了恶心的老人味，皮肤也都松驰了。
　　可那次见到时，他宛然就是一个三四十岁的英俊男子，皮肤紧实有光泽，从里到外宛如新生。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确认了，他就是他。
　　他很清楚韩九洲打造他，为的是他这个躯壳，可若是韩九洲已经掌握了返老还童的本事，那他哪里还需要他？反而是他需要他才对。
　　毕竟，他也不知自己从何处来的老鬼，将来总会老，总会死。
　　在自己的命和未来面前，仇恨反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他盯了他几日，想着要如何与他谈条件，或者要挟他。
　　然后他忽然想起，他曾经无意中见过疑似韩九洲的后人。
　　于是他回到京城，开始找寻他的后人，做为自己的筹码。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了一个人，学会了制作人皮面具，有了这样的本事，他便取代了简思齐的身份，想方设法往上爬……他想，他可以封侯拜相，位极人臣，然后在老了之后，想办法返老还童，又或者夺舍，充做他自己的后代，再活一辈子、十辈子。
　　想法是挺不错的，但在见到老了的韩九洲之后，化成了泡影。
　　除此之外，李玄一家子确实是他杀的，也确实是为了给自己预备一个退路，谁知道中途暴露了，引起了李玄的警觉，于是就全杀了。
　　另外，除了未时逢，他还找到了两个韩九洲后人，但都十分平庸，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也不知道韩九洲的存在，所以就连徐景迁也没有管他们。
　　因为这事儿是盛明麟负责，所以锦衣卫还请示要不要处理，盛明麟想了想还是说不用了。
　　徐景迁本事是有的，他查过那些人不知道，应该就是不知道了，那就让他们默默无闻地过活就可以了，要不然，韩九洲已经渣了他们的上一辈或者上上辈，他们如今还要因为韩九洲的反贼身份被杀，也太惨了些。
　　锦衣卫走了以后，长目飞耳楼的人又来了。
　　陆无歧韩枕戈一行人，去中州处理韩九洲的秘密据点。
　　因为地方本来就已经查到了，韩枕戈潜进去看了看，确实是他待过的地方。
　　他对那里的地形实在太熟悉了，直接带着人从后头绕了上去，也不跟他们打架，直接下了药，进去捡人。
　　因为返老还童的神药失效，所以韩九洲又开始抓孩童，进行残酷的训练，但好在时间尚短，韩九洲对孩童的样貌之类又要求挺高，目前正在被训练的只有三个孩子，而且还只是初级阶段，训练还不算残酷。
　　但孩子太小，已经受了些影响，被救出来时，一个个宛如惊弓之鸟。
　　因为这些孩子大多出身不错，所以长目飞耳楼准备花一点时间，找到他们的父母，把他们送回去。
　　毕竟只有在自己家里，才最有可能得到最好的疗愈。
　　倒是那儿的管事，原本是圣教的右护法，如今也七八十岁了，兢兢业业为韩九洲办事，就图将来他死之前，韩九洲能把多余的年轻身体给他一个……被长目飞耳楼攻进去之后，当场就疯了，拖着长胡子在地上爬，一边捏着嗓子发出哇哇的哭声，说着“爷爷抱、爷爷抱”……
　　大概是太怕死了，太想返老还童了，所以疯了都要当孙子。
　　大家怕他是装疯，所以商量了一下，还是把他杀了。
　　至于之前已经死在那儿不知道多少人，纸上还有明确的资料，也许这些人的父母亲朋，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疯狂地找他们；但也许有很多人，已经淡忘了这个人，开始了新的生活。
　　但这些资料他们还是带回来了，大概没几日就能回来了。
　　其实这些资料，盛明麟还是想做为圣教的罪恶来公布的。
　　倒不是为了揭开疮疤，而是，痛定思痛，终归不及当时的痛彻心肺，不至于无法忍受。
　　而且，若是亲人出事，一辈子悬而未决，虽然可以假装他们没事，可其实不过是自己骗自己，一戳就破了，还不如有一个明确的结果，痛哭一场，才能慢慢放下。
　　这种身边的罪恶，抓走各家的男丁痛加折磨什么的，对百姓来说，才更加深入人心，效果也会更好。
　　盛明麟就收了这资料，又叫他们去查白藕道姑的事情，然后就先让他们走了。
　　对于盛明麟这种人来说，一件事情有了结果还挺舒服的，因为只有有了明确的结果，在他这儿，事情才算是结束了，要不然他总会一直记着。
　　如今，也就是秦江白还没有回来，另外，张廷玉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审理的。
　　盛明麟寻思着，正想上楼看看珠珠，那边锦衣就过来了：“世子爷，王妃娘娘让您过去一趟。”

第473章 永远不能嫁入皇家
　　盛明麟就先过去了，然后就看到了熟悉的情形。
　　端王妃正守着一桌小盒子坐着，一见他来就招招手：“麟儿来，你看看这几个盒子哪个好看？”
　　暖阳石当时一共买了一千颗，说起来还挺多，但真要分也就不算多了。
　　所以皇帝兄弟俩商量了一下，给明熙帝分了六百颗，端王府留下了四百颗。
　　皇帝那边除了自己用，肯定还要赏赐一些宫妃大臣的，皇子府里也要有，端王府也要往外送。
　　但暖阳石一颗也就黄豆大，送人顶多送两三颗，虽然很神奇，但要是直接送，肯定会显得不怎么珍贵，所以端王妃就叫店里送来了一些小盒子，选好了款再叫人多做些。
　　盛明麟应了一声，就坐下挑。
　　端王妃拿着扇子站在他旁边，一边随手帮他扇风，一边道：“你先挑几个香囊，珠珠的，你的，还有昭儿他们几个，全都挑了挂身上，屋里挂的我就随便给你们挑了。”
　　盛明麟对这种事已经有了经验，立刻道：“这些我都不大懂，娘亲帮我们挑吧。”
　　端王妃笑道：“那行，香囊我给你们挑，盒子你挑吧，外头那些念书的公子哥儿爱什么，我是真不知道，我看珠珠也有几个喜欢的小姐姐，若是想用香囊送，我这儿也有，先既咱们自家用，再说送人的话，送了谁，你到时写个单子给我，我记一下……其实我也没几个要送的，就你爹送几家，用不了多少……”
　　娘亲在耳边叨叨着，盛明麟只含笑点头，一边挑出来两种盒子，端王妃直接交出去让人一样做一百个。
　　盛明麟道：“我跟珠珠送不了这么多人，二十个我们兴许都用不了。”
　　“没事儿，”端王妃笑道：“有了冻豆子，又有暖豆子，说不定啥时候还有别的豆子呢，总会用到的。”
　　盛明麟失笑。
　　然后端王妃才开始挑香囊，一边又道：“你只拿你们几个的，绝儿祖父的，还有沉昭师父家的，从我这儿送过去。知道不？”
　　盛明麟笑着应声，他当然明白，从他这儿送是兄弟情谊，从长辈那儿送是通家之好，意义不一样。
　　端王妃递一个香囊，盛明麟就往里装一个暖豆子，两人一递一接很快装好。
　　端王妃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昨天你爹说起那个江明月，我想起来，在猎场的时候，我有两回看到她和八郎说话。”
　　盛明麟一愣：“八皇子？”
　　“对，”端王妃道：“我起初也不认识她，也没留意，后来，珠珠挑人的时候，不是没挑中她么，所以我就多看了她几眼，后来又看到她在和八皇子说话……”
　　她解释了一下：“六郎是个书痴，进了猎场也天天在看书，七郎又不跟他们混，所以五郎时时会拉着八郎出去玩，遇见倒不奇怪，我们看见的时候，也离得挺远，看着挺正常。”
　　盛明麟问：“皇伯娘知道这事吗？”
　　端王妃道：“我就是跟你皇伯娘一起出去玩，看见的，你们这伙孩子都喜欢在东半边玩，我陪着你皇伯娘就是想溜达溜达，就去西半边，两回都是我们一起遇见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
　　既然皇后娘娘知道，那他就不用担心了，主要皇子啥的，他也不方便插手。
　　但做为一个操心狂人，他还是忍不住要想……假如真往离谱一点的方向想，她们接触八皇子，不会是想扶一个不起眼的幼年皇子即位吧？
　　而此时，武安伯府。
　　江明月正与一个身穿道袍的女子相对而坐。
　　女子散着头发，身量清瘦，双眼位置是两个坑，哪怕唇鼻清秀，看上去仍旧十分可怖。
　　江明月垂着眼，根本不敢看她，只双手把茶捧到了案几上，“干娘请用。”
　　女道士白藕仙姑点了点头，缓缓地道：“为何要擅自出手？”
　　江明月急道：“我也是不得已的！我没想到何行舟居然也去了！居然还讨到了盛明珠和盛明麟的好，那些公子哥儿也都与他关系好，我真的担心！”
　　白藕道姑冷冷地道：“还想瞒我！你在去之前，岂会知道他也去了？”
　　江明月吓得低下了头。
　　白藕道姑随即道：“而且，我说过多少次，这世上聪明人多得是，宁可吃亏，也不要暴露行迹！！你要对付何行舟，可以回来与我说！多少事做不了？为何要让影子出手？亲自动手，永远是下下策！”
　　江明月嗫嚅道：“我，我真的没想到，影子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会被人发现……好在没人知道影子跟我有关，也，也没人知道何行舟是影子伤得。”
　　她咬唇靠近些，拉了拉白藕仙姑的袖子：“干娘，我再也不敢了，你要帮我。”
　　白藕道姑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缓缓地道：“你与那些人，处得还可以？没有与祥瑞起什么冲突吧？”
　　江明月眼神闪过了一丝心虚，连忙道：“干娘，我哪里敢跟盛明珠起冲突，我一看何行舟出了头，就知道不好，他必定气运大涨，所以我根本就不敢冒头，一直都是躲着她们走的。”
　　白藕道姑点了点头：“还好你聪明！没急着出头！”
　　她顿了一下，手上掐算良久，才道：“你这些日子，什么都不要做，马上就要过年了，盛芊芊今年会入京，到时候，我会让她配合你。”
　　江明月试探着道：“她的补药……没出甚么问题？”
　　白藕道姑淡淡地道：“那种气运之子，就算拿走了他们的出身，也仍旧会有种种际遇。她的补药，如今也算是前途大好，可现在，刚好有一个好机会……他离京了。我会在他回京之前，让他断两条腿，回京之后，再令他痴傻毁容，之后，芊芊便可高枕无忧了，你，自然也可以借她的东风。”
　　江明月有些委屈：“干娘，你可不能偏心啊！”
　　白藕道姑冷冷偏头，“看”着她，吓得江明月猛然低了头。
　　白藕道姑这才冷淡地道：“你以为她这个出身好？可你别忘了，姓盛，就意味着永远不能嫁入皇家。”
　　江明月恍然，“月儿懂了，干娘，我会乖的。”
　　白藕道姑点了点头。

第474章 锅嫂豆热豆冷了
　　端王府。
　　盛明麟拿着香囊回去了。
　　这会儿，七皇子回了宫，霍沉昭去见师娘了，沈凌绝也去了鸿鹄卫那儿，都不在，盛明麟先给自己挂上香囊，又蹲下给珠珠系上。
　　珠珠儿刚醒过来，还有点没精神，小抹布一样搭在他肩上，两只小胳膊还垂垂着，糯糯问：“四锅锅的呢？”
　　盛明麟道：“四哥的，皇伯伯会给他。”
　　团子点了点头，又问：“那荔枝姐姐的呢？”
　　荔枝连忙道：“神仙之物，奴婢怎么担得起。”
　　“担得起哒！”团子立刻道：“珠珠跟娘亲要！”
　　荔枝是皇后赐的人，身份跟别的下人不一样，所以她确实可以用。
　　但，别的下人一般是不能给的。
　　这个圈子有这个圈子的行事规则，比方说，一样珍贵之物，如果整个端王府的下人都有，就会显得不那么珍贵了，那皇上赐下去，以及他们送出去的意义就没有了。
　　好在珠珠想不到这个，因为她根本还没有哪些人是谁的下人这种意识，在她心里，下人是家里的，家里的事是不归她管的。
　　盛明麟当然也没有提，只笑道：“珠珠儿想给谁就给谁。珠珠先想一下，然后哥哥跟珠珠一起写信，等明天娘亲帮我们把盒子做好了，就把信和帖子，一起送去。”
　　珠珠点了点头，扳着小手指头：“秦锅锅一个、韩酒酒一个、韩弯弯一个，鹿鹿一个，大意锅锅一个，小意记记一个……大静姐姐一个，小静姐姐一个……”
　　盛明麟含笑点头。
　　于是等吃过早饭，盛明麟就拿了纸笔出来，跟珠珠道：“珠珠想写什么，就说出来，然后哥哥帮你写了，你再学一下，能写好了，写对了，就写到帖子上，好不好？”
　　团子点了点头，还挺高兴：“好呀。”
　　然后她想了想，就道：“四锅锅……”
　　盛明麟道：“四哥不用写，四哥的豆子，皇伯伯会送的。”
　　团子争辩：“可系，就算皇伯伯送惹，珠珠也可以债送呀！要不然，四锅锅怎么会几道珠珠爱他哪？”
　　那行吧，盛明麟就开始写。
　　珠珠从头道：“四锅锅，你肿么又没来找珠珠玩呀，珠珠都想你啦……四锅锅，介个豆豆不怕冷，珠珠想给四锅锅和四嫂嫂一人一个，介样天冷惹也可以出去玩啦……珠珠家有惹一个新屋只，新屋只很好看，窗只亮亮哒，盛大花花可以寄几跳上来……”
　　珠珠儿东一句西一句说了好半天，好心的哥哥再次提醒：“珠珠儿，字有点多了。”
　　团子猫猫歪头，小脸萌萌哒：“可系珠珠跟四锅锅都好久好久不见啦，当然要说很多制制啦！这都系珠珠的小心心呀！”
　　行吧……一晚上不见也算好久了。
　　于是盛明麟微笑着继续往下写。
　　团子对新屋子的热情还没有下去，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去窗子边看了看，还进盛大花花的窝里滚了滚，每个地方都说了一个遍，然后终于没词儿了，转头：“珠珠说完啦！”
　　盛明麟就停了笔，叫人把桌子移到了窗前，然后把他写的纸，虚虚贴到了窗子上：“好了，珠珠开始抄吧，什么时候抄对了，抄顺了，就可以写帖子了。”
　　团子点头，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过来，挺高兴地坐到了窗前，拿过笔开始写。
　　盛明麟笑着，走到盛大花花的垫子上，躺了下来，枕着手，甚至还想睡一觉。
　　珠珠认认真真地写呀写，写呀写，写呀写……
　　一刻钟之后，她道：“锅锅锅锅！”
　　盛明麟懒洋洋：“嗯？”
　　团子吱吱唔唔地道：“珠珠觉得，四锅锅，其实也不用叫锅锅的，叫四锅也可以哒，爹爹就系这么叫哒，你叫四锅锅……不，四锅，也系叫四锅哒，对不对？”
　　盛明麟无比诚恳地道：“对的，没错。”
　　隔了一会儿，团子又道：“锅！”
　　盛明麟都乐了：“怎么了妹？”
　　团子道：“珠珠跟四锅锅一条心，珠珠不说想四锅锅……四锅，四锅肯定也几道珠珠想他啦！所以根本不用写债信上！”
　　盛明麟：“珠珠说的对！”
　　团子又道：“珠珠的屋只，等四锅锅来惹一看，不就几道什么样只啦？其实珠珠不用写也没关系哒，系不系？”
　　盛明麟：“系的系的！”
　　又隔了一会儿，珠珠儿把笔一扔，过来抓了抓他腿：“锅锅锅锅！珠珠想重新写一封信。”
　　盛明麟笑着起身：“写什么？”
　　团子小脸严肃，想了想，道：“四锅，介个豆豆给……不不，四锅、给豆，不怕冷！唔，还系不对！”
　　团子小手手乱摇，呆呆地想了好半天，穷尽了三岁半的所有智慧，最终坚定地道：“锅、嫂、豆、热！”
　　盛明麟当时就笑喷了，直笑得摇摇晃晃。
　　真是太简练了，关键是，　真的概括了所有关键点，就算他来写也就这样了。
　　盛明麟笑得肚子疼，一边重新给她写了，真就只写了这四个字儿。
　　珠珠费尽巴拉地练了好几遍，然后郑重地写到了帖子上，放到了一边，大大地松了口气。
　　盛明麟笑道：“下一个给谁写？”
　　团子道：“秦锅锅！”
　　她开始扳手指：“秦锅锅的爹爹多多，每个人分一个，系……系几个呀？”
　　盛明麟含笑压了压她的小脑袋：“七个。”
　　他没想到她还记得秦江白的几个爹爹，那七位老人吃的苦太多，身体不太好，确实可以一人送一个。
　　加上秦江白先送八枚？
　　等最后分完了再算算，如果够，还可以多送他几枚挂到屋子里，毕竟是自己人。
　　所以真是由奢入简难啊，当时抽寒冰石直接抽了一袋子，总有几千粒，那会儿朋友又少，没处送，分的时候一点没觉得不够用，哪像现在还得数着分。
　　不过说起来，寒冰石当时也有不少人得赐了，倒也可以趁这次，分给亲近的朋友一些，但这话就不能跟珠珠说了，要不然小团子要愁坏了，这么长的信可咋写？
　　哥、嫂、豆、热、豆、冷？
　　他偷笑了一会儿，低头就看见小团子低着头，还在扳手指。
　　盛明麟笑道：“加上秦锅锅是八个人。”
　　珠珠：“哦！”
　　他忽然会意团子是在算写信的字数，于是笑着等着。
　　团子来回扳了半天，抬起头来，道：“锅、爹、你、豆、热！”
　　她那个小奶嗓子，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太好玩了，盛明麟笑得差点写不成。
　　团子袖子上全都是墨，费尽巴啦的写啊写，终于写完了。
　　下一个是韩酒酒。
　　珠珠已经有经验了，立刻道：“韩酒酒，豆、热！”“韩弯弯，豆、热！”

第475章 珠珠的朋友
　　盛明麟笑道：“韩酒酒和韩弯弯，写一个就可以，他们俩住在一起。”
　　“那肿么行哪？”团子摇头，举起两根小手指头动呀动：“虽然韩酒酒和韩弯弯住债一起，可系他们系两个人呀，两个人，当然要分两个信啦！”
　　行吧，盛明麟又道：“那为什么不写：酒、豆、热？”
　　“不可以哒，”团子仍旧严肃拒绝：“锅锅和名只肿么能一样？一个锅，和两个锅，系一个意系，但名只，一个制制也不能少，要不然，就系别人啦！”
　　幼崽崽真是有太多奇怪的小坚持了，盛明麟心里觉得可爱，亲了亲她的小脑袋，笑着点头，表示我错了。
　　于是珠珠费尽巴啦地写了一上午，终于把所有认识的人都写完了。
　　珠珠儿累到不行，一转过身，就摇了摇，一下子歪到了盛大花花身上。
　　盛明麟赶紧过去，给她揉着小胳膊。
　　小团子摊在毛茸茸里，眼含热泪：“锅锅，当才只也太难了吧？手手累，脑袋累，眼睛也累，锅锅写制制也介样吗？”
　　盛明麟失笑道：“哥哥不这样，哥哥长大了，骨头硬，写字字就不会太累。”
　　团子点了点头，仍旧一脸灵魂出窍的样子。
　　盛明麟笑道：“珠珠儿在想什么？”
　　团子颇艰难地道：“什么也想不鸟，珠珠的脑袋里，很多制制，还债打架，打得好厉害呀，快要把珠珠的脑袋打破惹。”
　　盛明麟：“……”
　　外头沈凌绝进来，一见这架势，就道：“怎么了？珠珠儿没事吧？”
　　团子只瞧了瞧他，有气没力地道：“星星锅锅。”
　　沈凌绝过来俯看着她：“怎么了，宝贝儿？”
　　盛明麟代答道：“写了一大堆帖子，累了。”
　　“哦！”沈凌绝道：“你怎么不等我回来，我帮你写？”
　　团子摇了摇头：“不行哒，珠珠的朋友，不能让别人帮。”
　　“那行吧，我们……”
　　盛明麟一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儿，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肯定想去看那个冒险屋，但今天只怕没空，还得进宫抽奖的。
　　他就提醒他：“下午珠珠肯定要进宫的。”
　　沈凌绝这才想起来：“哦。”
　　他把珠珠抱起来：“走，我带你出去玩一会儿，歇歇脑子。”
　　他就跑着珠珠，直接从盛大花花的门儿里跳出去了，盛大花花跟在后头也跳了下去。
　　盛明麟从窗口看了看，就回到案前，记录了一下。
　　送人一般送双数，所以盛明麟都是按双数算的，考虑到四皇子估计也有人需要送，所以盛明麟给他记了二十枚，加上皇帝给他的应该够用了。
　　第二多的就是家里情况特殊的秦江白，其它人都是只有两枚。
　　然后亲近的朋友，再送两枚寒冰石，盛明麟各写了一封短信，简单把两种豆子的使用说一说，熟悉地提一嘴珠珠亲自写信的趣事儿，明天直接放进帖子里，叫人一起送过去就行了。
　　他手快，写完了才刚到吃饭时间。
　　端王爷果然也回了府，一家人都聚到珠珠的玥园吃午饭。
　　沈凌绝抱着珠珠，在屋顶的鸟架上走了好几遍，闹腾了一阵儿，珠珠就有精神了。
　　用过午饭，端王爷直接抱着珠珠进了宫，盛明麟自然也跟着。
　　御书房已经铺好了一张小床，端王爷把珠珠放在了床上，盛明麟的心情也有些复杂，能在御书房睡午觉，大概也就是珠珠了。
　　盛明麟和四皇子守在珠珠小床前，本来是离太近不敢聊天，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看，但帝王兄弟两人说话也没背着他们，时不时就有一句感兴趣的听入耳中，盛明麟索性放下书，专心听他们说话。
　　他们说今年过年，湘王会过来。
　　湘王是太祖爷第三子，很有才华，善于书画诗词，书法尤其精湛，很得太祖爷宠爱，因为跟端王爷撞款了，少年时也没少明争暗斗。
　　但后来他开始学道，沉迷于此，自号“紫虚子”，性子也越来越古怪，太祖爷去世的时候悲伤不已，还曾自尽过，是真的自尽，不是做状，差点就死了……所以明熙帝哪怕是为了名声，也肯定会对这个孝顺哥哥很好，时不时会赏赐些东西，隔上几年，总会召他回京见见面。
　　湘王无子，只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分别封了长安郡主、长宁郡主。
　　据说都十分美貌，如今已经十九了，但，姐姐婚事不顺，及笄订亲之后，先是未婚夫的父亲去世，守孝三年将满，未婚夫又去世了，居然蹉跎到如今。
　　而妹妹则是自小体弱多病，所以至今没有议过亲。
　　也因为这个，所以明熙帝和端王爷对他，也颇有几分同情。
　　盛明麟听得好奇，问四皇子：“你见过吗？”
　　四皇子道：“王伯我自然是见过的，我觉得湘王伯为人潇洒，颇有几分名士风骨，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不入流俗，非常有意思。至于两位堂姐……”
　　他解释了一下：“她们与我同年，只大个月份。我不曾见过他们。上次回来的时候，长宁郡主又病了，所以只有湘王伯一人进京。”
　　端王爷回头道：“两位郡主自小养得娇贵，连我也不曾见过，只听你母后说，就算从这个殿到那个殿这么一点点路，也是要戴厚厚的幕离的，不敢叫吹一点风。”
　　四皇子笑而不语，显然这个传言他也听过，只不过他没有端王爷那么八卦，所以没说。
　　盛明麟也笑，结果眼角的余光扫到什么，一转头还吓了一跳：“诶？”
　　他根本没注意，团子啥时候醒了，被子盖着大半张脸，正大眼眨巴眨巴地听事儿。
　　盛明麟乐了：“珠珠儿，你啥时候醒的。”
　　团子声儿软软：“刚刚醒呀！”
　　她问她爹：“为行么不能吹风啊？”
　　端王爷笑道：“因为她身体不好，不敢吹风，会生病。”
　　团子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那她为什么不好好治一下呀？”
　　“不知道，”端王爷道，“大概是生来体弱，不太好治，只能这么精心养着。”
　　团子十分同情：“那她们可多难受呀，都不能出门玩！珠珠给她一个豆豆不行吗？”
　　“豆豆也不行，”端王爷笑道：“豆豆又不能治病。不过如果他们来了，皇伯娘会给她们豆豆的。”
　　团子又问：“她叫什么名字呀？”

第476章 国运线抽奖啦
　　端王爷想了想：“好像……大的闺名叫盛芊芊？小的叫盛蓁蓁。”
　　团子点了点头：“真好听呀！”
　　盛明麟给她穿着外袍，一边笑道：“珠珠也好听。”
　　“对，”明熙帝偏心偏地毫不掩饰：“珠珠最好听，谁都没有咱的珠珠儿名字好听。”
　　团子感受到了厚爱，不好意思地朝他露牙牙笑。
　　穿好衣服，叫人抱下去洗了脸，收拾好了，又坐着吃了会儿点心，等珠珠精神了，才洗了手，把系统界面唤出来，准备抽奖。
　　连郑忠顺也被赶了出去，屋里只有四个自己人围着珠珠，大家充满期待地开始了国运线的抽奖。
　　第一次抽奖，仍旧是可以抽三次。
　　珠珠本来没怎么当回事儿，但被大家庄　重又严肃的态度感染到了，也不由得小脸严肃，连喘气都不敢使劲儿喘了，闭上眼睛，手指用力一点。
　　盛明麟眼都不敢眨地看着。
　　指针唰唰一转，指到了什么，然后慢慢推出，变大，清晰……
　　盛明麟念道：“压缩饼干三百吨（六口味各五十吨）（赠送冻干蔬菜包1000g×1000包）”
　　几人：“……？？？”
　　明熙帝率先问道：“这是什么？”
　　盛明麟又念了念说明。
　　这是一种现代军粮，饱腹感强，热量足，重量轻，方便储存运输，且添加了各种维生素和矿物质，有的还添加了果肉、坚果粒和肉松等，可满足长途行军各种营养需求……
　　端王爷问：“可以拿一小块出来看看吗？”
　　“可以的哟亲亲！”统统如今态度无比热情：“亲亲，我们有试吃装哟！免费的哟亲亲！”
　　端王爷：“……”
　　他觉得被调戏了，但他也默默忍了。
　　给这么多，调戏算什么，以身相许他都可以劝他哥或者他四侄子赶紧去，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为了天下，不丢人。
　　统统扔出来一大堆试吃装，足有几十包的样子，一包只有十克，小小一点儿，各种口味都有，盛明麟用衣襟兜着，几人各自拿了一个研究了一下。
　　好在系统对拿出来的东西还是很严谨的，这种饼干外包装看起来很像纸，字也是他们的字，也是竖排的，分别写着花生味、葱油味、芝麻味……等等。
　　明熙帝扯开一个，就扔进了嘴里，慢慢嚼着。
　　小团子仰着脸儿看他嚼，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小口水。
　　四皇子看到了，于是也拆开一个，先让珠珠咬了一口。
　　没想到这么硬，团子咬得闭了闭眼，小牙都对的咔一声，咬下来一小半。
　　四皇子把余下的咬了一小半，最后一小块塞进了盛明麟嘴里，然后另拿了一种口味拆开，三人又咬了一轮，主要是为了尝尝味道。
　　端王爷自己也拿了一个，几人都在慢慢嚼着，好半天才嚼完。
　　最终明熙帝点了点头，道：“确实不错，一嚼满口。”
　　端王爷也嚼完了，过去倒了茶，给他哥拿了一杯，自己也拿了一杯漱了漱，才道：“虽然不懂什么热量，什么素不素矿不矿的，但应该挺顶饱。”
　　四皇子点了点头：“有糖的味道，也有咸味，很香，绝对顶饱。”
　　几人说着，盛明麟才把这些饼干暂时放到桌上，回来叫珠珠抽第二个。
　　第二个抽出来是：
　　外伤神药一千斤（保质期三年）（送花种万枚）
　　说明：
　　金创药膏，无名，某小世界医修培育出的懒人外伤圣药，非寻常植物，整花入药，晒干磨粉，以根系之汁调合为膏，可替代抗生素，有止痛止血抗感染等功效，治愈速度是普通金创药的二十倍以上。
　　以下还有详细的种植和制药、用药说明。
　　盛明麟随看随念，明熙帝直听得喜形于色，“太好了！太好了！！”
　　打仗就怕受伤，哪一次大战，不死个成千上万的人？
　　受伤重的还不怎么亏，有的只是因为兵器上有铁锈有脏污，受了伤就会发热死去，真的很冤。
　　有了这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虽然什么抗生素什么他们都不懂，但只看后头，也知道有了这种药，伤员根本不会发热什么的，也就不会死！
　　真的太好了！
　　明熙帝的欢喜无处发泄，又不敢拍珠珠，狠拍了端王爷两下，又拍了四皇子两下，咧着大嘴笑。
　　端王爷几人也都笑容满面。
　　团子看他们的表现，也知道自己抽到好的了，开心地咧着小嘴儿跟着笑。
　　几人兴奋了好一阵儿，才继续抽第三个。
　　抽的时候，四个大人心里都觉得是马儿。
　　因为当时端王爷和明熙帝说了那一阵子话，其实重点就是粮和马，抽到外伤药算是个意外，粮有了，这次一定能抽到马儿！！
　　马！马！马！
　　端王爷在心里疯狂呐喊，明熙帝虽然看不见但也死盯着那一处，同样在心里疯狂呐喊。
　　转得很快的指针，在他们的迫切中，感觉就好像放慢了一样，最终停了下来。
　　端王爷一眼看清，就惊喘了一声。
　　明熙帝一把抓住他：“什么！是什么！！”
　　盛明麟急急念道：“甲骑军万人队（含人、马、甲骑具装全套）。”
　　明熙帝当时就乐疯了，帝王架子全无，嗷地吆喝了一嗓子，伸手就想狠狠地拍下去。
　　猛然想起来这是珠珠宝贝蛋，可拍不得，中途转向，一巴掌拍到了自己大腿上，疼得呲牙咧嘴，原地蹦了好几下，还忍不住哈哈大笑，端王爷也是喜形于色，两兄弟抱在一起，明熙帝大力拍着弟弟的背：“珠珠！咱的好珠珠！！哈哈哈哈！”
　　奶团子仰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她想说珠珠在这儿呀！
　　可是看皇伯伯的大手就像两个大蒲扇，拍得好响，硬是没敢吭声。
　　甲骑具装是啥呢，简单来说，就是人穿着重甲，马儿也披挂着重甲，人马都刀枪不入，虽然这些装备，实际打造起来太耗时间和钱财，但若是真有了，放在队伍前头冲锋的时候，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关键是，残元的骑兵极为强悍，是远胜于大盛骑兵的，这可以说是明熙帝的心腹大患，所以明熙帝登基以来，一直都在训练骑兵，组建出了一只精锐之师，名为三千营。
　　名字叫三千营，是因为最早是以三千蒙古骑兵为始的，但真要依着明熙帝的想法，至少得有万余人。
　　可因为朝廷没钱，所以三千营只能苦苦支撑，好几年了仍旧是三千人，可如今，他得到了装备更为精良的一万人！！
　　明熙帝高兴坏了，手舞足蹈，就差在大殿里跳个舞。
　　盛明麟没有打过仗，对这种事情感悟不深，但看着战神皇帝这么高兴，心里也莫名有一种为人臣和为子民的满足感，笑吟吟地看着。
　　怪不得系统说奖励异常丰厚，连人都能给，奖励是真的异常丰厚了！！
　　然后他忽然想起来问统统：“还有特价吗？”
　　“有的亲亲！”
　　统统的声音现在已经完全不像他了，是甜得滴蜜的少年音：“今天的特价商品是鸽食碗呢亲亲，只需要十积分，还赠送鸽子呢亲亲，同样是限购十个呢亲亲！”
　　一口一个亲亲，盛明麟被亲亲糊了一脸，扶了扶额，自己走过去看。
　　明熙帝也终于停止了狂喜，走过来听。
　　盛明麟就给他念了念。

第477章 珠珠就是个皇太女
　　总得来说，这个鸽食碗，就好像游戏中的定位器，是一对一对这么销售的。
　　我这儿有一个碗，而你，不管距离多远，只要你拿着这个碗，系统赠送的大鸽子就能准确地找到你，然后执有这一对碗的人，就可以互相写信了。
　　要知道，如今的飞鸽传书，并不是旁人想的那样，一封信就放一只鸽子出去，而是同一封信，有可能要放好几只甚至十好几只鸽子，才能保证不出问题，有一定把握收到，所以只能应急，不能写机密的事情。
　　鹰讯略好些，但训鹰是一件非常高难的事情，也很费钱。
　　而这种鸽子飞得高，小小一只不起眼，不会被人抓到也不怕冷热，除非真的遇上极端情况，否则一定能把信送到，多远都可以，这对于很多时候，比方说边关军情之类的，那就是神器啊！
　　明熙帝乐得胡子都快要飞出去了。
　　他是真的高兴，这四种东西，来一种他都惊喜不已，更何况是全来！
　　他恨不得立刻披挂上阵，出征漠北，干他丫的！
　　小团子自个儿在后头，又点了几下屏幕，系统连忙道：“宿主，已经抽完了呢！”
　　“抽完啦？”团子吃了一惊：“可，可系珠珠还没给大舅舅抽衣服呀！”
　　统统很老实地道：“首次抽奖，抽三次，已经全都抽完了，没有衣服啊，特价商品也不是衣服。”
　　团子扳了扳手指头……
　　主要是这几样东西，全都不是能拿出来拿到手里的，所以珠珠就感觉好像没抽到什么似的。
　　结果算了算真的抽完了，顿时就难过起来，低下头抠着小手手……珠珠没抽到衣服……珠珠又买不起，呜呜呜……
　　明熙帝直接道：“没事珠珠儿！朕把那套甲胄赐给你大舅舅穿！”
　　团子呆了一下，直摇头儿：“那你不就没有啦？那不行哒，爹爹说那系保护皇伯伯的衣服，珠珠想要皇伯伯、大舅舅全都有！”
　　明熙帝当场就被感动到了：“哟，朕的大宝贝，朕的珠珠儿！！朕的祥瑞！怎么这么可人疼！”
　　他蹲下把小胖团儿抱进怀里，就是一通搓。
　　盛明麟想了想，忽然走过去，无比温柔地跟统统道：“亲亲，那个外伤神药，应该有试用装的吧？”
　　统统：“有的呀亲亲！”
　　它就拿出一个试用装，啪叽一下掉出来，是一个罐子，接在手里大概有半斤的样子。
　　盛明麟笑得很甜：“亲亲，甲骑军也应该有试用装的吧？”
　　统统：“没有诶！甲骑套装没有试用装。”
　　“亲亲，”这么叫着，脸皮薄的美少年脸都红了，但还是坚持着往下说：“亲亲，你帮帮忙问一下吧，别的都有试用装，为何甲骑军没有呢？应该有一套甲骑具装的吧？”
　　其实盛明麟真的很不好意思叫亲亲，太破廉耻了。
　　也不大好意思开口讨甲骑具装，毕竟系统已经给了很多很多了，可甲胄真的太贵太贵了啊，那一串零他印象太深了，小团子当时那个深受打击的小眼神儿，他也记忆犹新……虽然不知道开启国运线之后她的积分涨了多少，但万一还是买不起呢？
　　他笑的温柔极了。
　　端·美青年·王爷也上阵了：“亲亲，如此贵重之物，怎么能没有试用装呢？最起码应该有十套八套的试用装才对，你说是不是？”
　　“对啊亲亲，”盛明麟又道：“珠珠的积分这么少，买的话多费钱，趁着抽奖，多要几件试用装，珠珠就不用为了一件衣服难过这么久了，你说是不是？”
　　统统立马就感同身受了：“对！亲亲你说的对！我马上去找他们！堂堂的系统商城，服务居然如此不到位！敢不给试用装我就差评他们！我还要在系统论坛上给他写两千字的小作文！我要向主系统投诉他们！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统统小人猛然变成了呆滞的神情，估计是离线联系商城客服去了。
　　端王爷父子转回身，与帝王父子各自使着眼色。
　　明熙帝眼语：你们可真是贪得无厌……干得漂亮啊！！
　　端王爷/盛明麟眼语：过奖了，基操而已，为了珠珠，不磕碜。
　　几人于是各自坐下喝茶，平复着刚才激动的心情。
　　明熙帝坐在上首，把珠珠儿抱在怀里，越看越稀罕，咱的大宝贝真可爱真可爱越看越可爱……
　　他简直不知道要如何疼爱她才好，一会捏捏胳膊，一会捏捏腿儿，还跟她道：“珠珠宝贝儿，这回抽的东西没有珠珠儿自己的，等一会儿珠珠去皇伯伯的库里，随便挑！”
　　“有呀！”团子糯糯地道：“珠珠有皇伯伯和爹爹，和四锅锅，和锅锅的开心心呀！”
　　啊！！
　　战神皇帝再一次被童言稚语深深打动了，大嘴张成了一个O，把珠珠的小肉腮给吸进了嘴巴里……又软又香，啊哈哈哈这样的小糯米团子他一顿能吃八个！
　　端王爷忍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来来，四爹，你吸我，放过珠珠！”
　　“起开！”明熙帝无情地把倒霉弟弟推开，终于松开嘴，然后亲亲小手手，小腿腿，又猛力吹着小团子的呆毛，呼……一口，呼……又是一口。
　　团子被吹得直闭眼儿。
　　但面对明主光环，也木有反抗，就跟个兔子一样乖乖的。
　　明熙帝抽风一样嘿嘿嘿……他真是太感激那个教了珠珠啥叫明主啥叫大忠臣的人了！
　　然后，在端王爷再次站起来之后，明熙帝先发制人，嗷的一嗓子：“朕！要赐珠珠穿龙袍！！”
　　端王爷：“……？？？”
　　四皇子/盛明麟/珠珠：“……？？？”
　　明熙帝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珠珠：“朕要为朕的珠珠宝宝儿，改改规矩！！天子服制为明黄，太子可定为藤黄！珠珠与太子同服藤黄色！朕要给珠珠加封顺天二字，为顺天护国公主！不，朕要为珠珠特设皇公主，地位高于亲王！顺天护国皇公主！！可监国！可领兵！可参政！！朕的珠珠儿，就是准皇太女！”
　　几人：“……”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皇爷你先冷静一下。

第478章 顺天护国皇公主
　　其实在大盛朝，皇帝、太子、亲王、郡王、世子，全都可戴翼善冠、服衮龙袍，只是皇帝衣服是黄色，其它人是赤色。
　　补服图案同样是五爪龙纹，会有正龙行龙的不同，正龙是指正身的龙，行龙是指侧身的龙。
　　皇室亲王补服图案是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皇室郡王的补服图案则为身前身后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
　　所以，真要说让珠珠穿跟亲王一样的衮龙袍，倒也不是不行。
　　明熙帝虽然确实激动，倒也并没有失去理智。
　　因为在之前，大家都有一个误区，一个是觉得国运线，应该是整个国家国运的提升；另一个，是以为这个事就应该是珠珠长大了才会有的。
　　但现在发现明显不是。
　　国运线，现在看起来，应该是，珠珠本人对国运的影响……包括本人思想的成长都算。
　　所以，珠珠开启国运线，是误打误撞，但之后，他可以帮忙啊！
　　就算珠珠真的长大了，她身为女子，他也不能封她当宰相……其实这么说也不是不行，只要系统给的够多，宰相就宰相，给她创个国师都行！
　　话说回来，要影响国运，不管这条线怎么算得，总得有个关键环节是当官、升官对不对？
　　所以提升珠珠的政治地位，尤其是提升她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话语权，绝对是有用的！
　　明熙帝打得什么主意，端王爷三个人很快也想明白了，四人都感觉路子是对的，主要是这种事也没有明确的说明，只能是摸索着来。
　　最终，端王爷叹道：“可是，又得打一阵子嘴仗了。”
　　“不要紧。”明熙帝道：“这事儿，咱觉得不难！别的不说，盛大花花往那一杵，谁敢哔哔？等争上两天，咱就把太子立了，给珠珠挡挡风！”
　　四皇子：“……”
　　是亲爹没错了！
　　但他倒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几人商量着的空儿，系统仍旧浮在刚才的地方，已经进入了待机状态，界面黑了，只有周边还不时有一圈流光闪过。
　　直到这时，界面噌地一下亮了。
　　盛明麟飞也似地过去了，道：“统统，怎么样了？”
　　统统道：“只要到了一套！唉！小气！太小气了！客服居然跟我说从没听说过甲骑具装还给试用装的，我说没听说，说明你孤陋寡闻！做系统商城要与时俱进，改善服务，海某捞连洗头都安排上了，你们怎么能安于现状！”
　　“他又说为什么不能从万人队本来的装备里拿出一套来试用，我说万人队怎么能动呢！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强迫症，万人队，万人队，少一个人，少半个人，都不能称之为万人队！他就被我给说服了！他说他也是强迫症！万人队的骑兵，身高体重长相和战斗力全都差不多！”
　　盛明麟当场给它鼓掌：“统统你可真厉害！辞锋犀利！叫人佩服！”
　　统统骄傲地道：“还行吧。可惜他们不肯多给，只给了一套！”
　　盛明麟连忙道：“一套也很多了！”
　　盛明麟是真心的以为，所谓的只有一套，就是只有一套甲胄的，但一看才发现，它说的一套，是除了人之外的，一整套的甲骑套装，连配套的马儿都有。
　　统统还说了，“这马儿是经过防跌训练的，轻易不会跌倒，负重能力也强，冲锋速度也快，别的马儿不能代替的。”
　　盛明麟真心实意地赞美它：“统统！亲亲！你也太厉害了，太棒了！我真的非常感激你！”
　　虽然全都是白捡的，但又白捡了一套就格外香，大家高兴地不得了，连珠珠也美滋滋，小嘴巴就像抹了糖：“谢谢统统锅锅，你系天下坠棒坠棒的统统啦！”
　　统统小人咧开嘴巴大笑：“宿主，这都是统统应该做的！”
　　然后大家才开始商量细节。
　　神药军粮那些东西暂时都不需要拿出来，等到来年大军开拔再说。
　　只有甲骑军，可以找一个地方先放出来，然后把谢大将军派出去，先磨合训练，到时候可以直接用。
　　鸽食碗也可以拿出来，这种神物，赐给关键位置的关键官员，一个字都不用说，就是巨大的震慑。
　　于是珠珠就先把鸽食碗拿了出来。
　　看起来是玉制的，羊脂玉一般的白色，类似半圆形，一边是凹凸的，凹凸处露出来的“芯”是淡黄色的，每一对碗的凹凸都可以完全合起来，但合起来也并不是八卦，而是一种奇怪的符纹样。
　　盛明麟问统统：“这个不会摔坏吧？”
　　统统再次恢复了某宝腔：“不会的呢亲亲，无意中摔是不会摔坏的，除非刻意破坏。”
　　盛明麟问：“可以试吗？”
　　“当然可以啦！”统统小人胸脯一挺：“摔坏了统统叫他们赔一百个！”
　　盛明麟转述了，一听这话，明熙帝把盛明麟一推，然后就抓起来，猛力往地上一摔。
　　发出了很奇怪的呛啷声，不像玉石，倒像是金属之物，打了几个转，慢慢停下。
　　外头立刻就有人隔门道：“陛下？”
　　“没事，朕这儿没事。”
　　明熙帝答了一声，　外头的人就退开了。
　　盛明麟已经捡了起来，仔细检查，果然是一点也没摔坏。
　　那就不用担心了，一般来说这种御赐之物，也没人敢摔个没完的。
　　明熙帝又拿着鸽子看了看，比平常的鸽子要大，是灰扑扑的颜色，看起来并不起眼，这会儿身上还穿着一个小包，两边套在脚上，紧紧覆在胸前，像羽毛一样不起眼。
　　明熙帝啧啧称奇。
　　盛明麟出去要了纸笔，把喂养说明都写了下来。
　　余下的事情就是皇帝去做了。
　　端王爷三人，待在宫里用了晚饭，天都黑了才被放回府。
　　端王府的马车在前头，盛大花花悠闲地跟在后头，所过之处，还有不少没见过的人跟着看。
　　第二天早朝，明熙帝就在朝上说了他的决定。
　　朝堂上当时就爆了……疯了疯了！
　　顺天这俩字儿，哪里是轻易用的？还要赐穿龙袍，还要特设皇公主，顺天护国皇公主！
　　皇爷，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端王爷，你是不是会下蛊？？

第479章 亲眼见证神迹
　　官员们当场撸起袖子开喷，轮番上战，吧啦吧啦喷了一刻多钟，一句重复的也没有。
　　但其实留神听着，全都在骂皇上，骂端王爷，并没有敢骂珠珠的。
　　所以，皇爷有一句话说的也没错，有一头明显开了灵智的神虎摆在这儿，再加上一头无比聪明的神鸟……
　　盛大威风天天在皇上那儿蹭吃蹭喝蹭点心蹭服侍，回珠珠那边陪玩又值夜，主打一个不吃主子一粒米，不干皇帝半点活。
　　这精打细算（不要脸）的作派，简直就像皇爷的亲儿子，哪里像神仙。
　　但不管咋说，鸟是真聪明得不像个鸟，虎更是聪明的不像个虎，有神虎和神鸟在，大家对珠珠这个祥瑞，心里的感受，已经高于半信半疑了，起码都是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这样就足够了。
　　明熙帝听了个差不多，离了御座，招了招手。
　　很快，就有宫人捧了一个托盘上来，上头似乎是一把匕首。
　　大家当时就误会了，以为皇爷要逼人自尽。
　　有人顿时就不说话了，但，朝廷经过了一番清洗，是真有几个耿介之臣，毫不退缩，喷得更加火热。
　　然后就见皇爷把“匕首”拿了起来。
　　不止一个官员伸手去接，一边慷慨道：“不劳皇爷！臣自己来！臣今日就算血溅朝堂，也绝不会答应如此离谱的要求！”
　　明熙帝颇淡定地摆了摆手，道：“众卿先起来。”
　　有人不肯起身，还想说话，明熙帝也不太在意，只举着道：“诸位请看。”
　　大家这才注意到，这原来不是一把匕首，而是一个铁枪头，上头还有些锈迹。
　　明熙帝沉声道：“大刀或者长枪，战时才会用到，平时都在库房里放着，很难不脏不锈，所以大军上战场，最常遇到的，就是这样的伤。但凡上过战场，或者通一些医理的人都知道，被这样的兵刃伤到，看起来也许伤得不重，但，十个有八个会发热，最终就会伤口溃烂而死。”
　　许多大臣不明所以，不知道皇爷为什么忽然说这些，又不能打断。
　　明熙帝随即招手：“谢卿，你过来。”
　　他叫了谢大将军，又点了两个武官，又转头叫了端王爷，正当大家忍不住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明熙帝抬手往另一只手臂上一挑，动作轻松地好像只是在挑开袖子。
　　带锈的铁枪头，轻轻松松自腕至臂，划下了一道，鲜血飞溅。
　　殿中惊呼声响成一片，连端王爷也急了：“皇兄！！我来！”
　　明熙帝把铁枪头扔回托盘上，把龙袍袖子朝后撸了撸，免得弄脏了，一边示意了一下：“你来吧。”
　　端王爷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给自己来了一下子。
　　谢大将军昨天晚上，已经得了皇上召见，知道了一些事情，接过铁枪头，也二话不说来了一下子。
　　众武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铁锈也忍不住提心吊胆，但看谢大将军都干了，只能一边嘬着牙花子，一边也给自己来了一下子。
　　文官们已经吓得腿都软了，仍有人强撑着道：“这，这是何意？”
　　明熙帝淡声道：“朕有神药，朕欲与众卿一起，亲自见证！”
　　就算有神药，也不用这样吧！随便找个人不就行了？
　　文官们脑子灵，已经猜到了这神药必定跟小公主有关，心里不是不犯嘀咕的。
　　再说要对自己下手，还是用这样不算锋利还脏兮兮的枪头……实在是有点下不了手，闭着眼划了几道，皮都没划破。
　　明熙帝从容地道：“谢卿，你去帮帮忙。”
　　他就是要让这些头铁的人，亲自、亲眼去见证神迹，只有神迹发生在他们眼前，他们身上，他们才会哑口无言，才会深深信服，才会发现，有些东西远比规矩更重要。
　　谢大将军下手利索，喀喀喀就一人给了一下子，最后，却见眼前又伸过来几条手臂。
　　大皇子和四皇子，还有一个阁臣解吉安。
　　大皇子和四皇子是一定要参与的，因为他们的君父都参与了，他们不参与，怕不是要等朝臣们叨叨他们半辈子。
　　解吉安一介文臣，还有这样的胆气，倒也难能可贵。
　　谢大将军也没有客气，请了句罪，然后也给他们一人来了一下子。
　　他们都来了，其它朝臣不管自愿不自愿，也想来一下子，明熙帝就拒绝了，只招呼余下的朝臣们过来看了看，还心狠手辣地扳了好几个文官的伤口，让他们看清楚深浅真假……疼得几个文官呲牙咧嘴，又不好意思惨叫。
　　毕竟就在这之前，他们摆的可是随时撞柱子，慷慨自刎的架势，相比起来，一小道伤口应该不算什么才对。
　　然后，几个军医上来了，明熙帝正色道：“就用军中的法子，不用增减。”
　　几个军医战战兢兢，但也只能照办。
　　在军中清洗伤口，哪有什么烈酒啊，就直接用清水冲洗几遍，然后才把那药膏拿了出来。
　　药膏一打开，众人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昨天他们在的时候没拆，端王爷也是第一次见，也不由讶然。
　　怪不得系统说这不是寻常植物，这完全就不像一种药膏，倒像妇人家用的脂膏。
　　整体是很淡很淡的红色，味道是淡淡的花香，微微发凉，膏质略微粘稠，一涂上，疼痛立刻就止住了，真真的是立竿见影，而且涂完之后，膏体有一种半透明的感觉，还能隐约看到伤口，但血已经被凝固住了，没有再流。
　　等略微晾干一点，再用干净的布薄薄包扎起来。
　　明熙帝道，“诸卿回去之后，不要再对伤口做任何处理，明日早朝，朕与诸卿一同拆了包扎，亲眼验证神药之效！”
　　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都被皇爷这神来一笔给整不会了，参也参不下去了。
　　但，对于这种事，文官们虽然感悟不深，上过战场的武官，却不能不在意。
　　总不可能，真的不发热吧？
　　若这药真有这么神，那么，顺天就顺天，皇公主就皇公主，皇祖宗都行呗！
　　这就是成千上万条人命啊！！
　　而文官们，历来想得多，位高权重的，谁不怕死？
　　能有这样稀奇的神药，谁能说将来不会来点儿别的？
　　所以，怕死的拿捏住了。
　　余下那些不怕死的，只要你心有家国，只要你肯承认珠珠的祥瑞是真的，那，为了大盛，坏点儿规矩怕什么。
　　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公主，说是能参政议政，难道还真能抱个三岁娃娃上来议政不成？
　　这一整天，朝臣们都在说着这事儿。
　　手上受过伤的，都有不止一人上手拍过，自己也捏过，还真不怎么疼。
　　而且这一天还发生了一件事儿。

第480章 有功于国的真祥瑞
　　朝廷的暖阳石赐下来了。
　　之前的寒冰石，也有不少朝臣得过，确实神奇极了，简直就是暑日救星，但当时，他们并没有想太多。
　　可现在，却不能不多想了。
　　有一种神石，还可以说是机缘巧合，偶然得之，两种……就很叫人费思量了。
　　一整天，满朝大员们都各自聚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
　　一整晚，大家也都辗转反侧没有睡着，每个人都摸了十几，甚至几十回额头，看没有发热。
　　翌日早朝。
　　明熙帝问了一圈儿，大家都说不曾发热，明熙帝于是挽起袖子，现场拆包扎。
　　之前说明上就说了，这种神药，胜过寻常的金创药二十倍以上，系统向来大方，它用来做比较的金创药，肯定是好的，再说哪怕普通金创药，这样的伤二十天也就好了。
　　所以拆的时候，明熙帝十分自信。
　　即便做好了思想准备，仍旧有点吃惊。
　　那一处皮肤，还残留着一些膏脂，大约是没有吸收完的，看起来皮肤润泽，擦去之后，那一处皮肤完好无损，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略微不平整的伤口痕迹，微微泛一点微红。
　　所有朝臣都惊呆了。
　　大家不信邪，挨个儿拆，每一个人的伤口，都展示了一圈儿，包括被皇爷硬掰了好几回的。
　　全都愈合了，看起来也不会留疤。
　　武官都忍不住大呼小叫，文官也不由得神情震动。
　　听多少都不如亲眼所见，再亲眼所见都不如自己亲身经历！
　　这是真的神迹！！
　　明熙帝这才道：“此神药，取自一种神花，正是珠珠无意中发现的！而之前的寒冰石、暖阳石，亦是珠珠无意中发现的！珠珠乃祥瑞之身……上天厚爱我大盛皇族，才将珠珠送来，这古往今来，翻遍史书，诸位可见过这等能帮帝王避险，又能有功于国的真祥瑞？朕说一句到底的话，旁的且不说，就只说这神药，与国之功，众卿哪一位自认能与她比肩？此药流传后世，就是能活万万人的功德！多大的封诰她都担得起！”
　　百官再次面面相觑，不少人沉吟着低下了头。
　　但仍有人梗着脖子道：“端王爷？王爷不说句话吗？”
　　他的意思是，哪怕帝王给了这样大的恩赐，身为臣子，也应该婉拒才对。
　　端王爷打嘴仗就没输过，淡声回道：“敢问郑大人，皇兄方才说话，郑大人可是没听见？皇兄说的明明是祥瑞之功，郑大人为何非要抓着血缘不放？你的意思是，皇兄是任人唯亲之人？”
　　那人一瞪眼正要说话，端王爷嘴快地续道：“又或者，这祥瑞只是百姓，在这朝中无亲无眷，才不会瓜田李下，郑大人才会相信皇兄与本王都是出于公心？难道说，这祥瑞凑巧是本王的女儿，本王就应该为了避嫌，为了自己的生前身后名，捂着她的本事不让人知道，免得被人猜疑？为此枉顾皇兄和大盛的安危？？郑大人是这个意思吗？”
　　郑大人急道：“下官绝无此意！”
　　“那郑大人是什么意思？本王问心无愧，郑大人还请说清楚！否则本王可是要请皇兄评评理的！”
　　郑大人张了张嘴，还是：“纵然是祥瑞，顺天二字仍旧是过了！”
　　“什么叫过了？？”
　　王闻达，也就是王凤章的爹，早有准备，抢在所有人之前，飞也似地道：“怎么才是过了？？官员考绩优良，朝觐贤，可升迁……这叫做寻常，若有连升三级，这叫‘过了’，归根到底，是因为有太祖爷朝觐考察制度在先！说白了，先有规矩，才有评判，才能说一句不够或者过了。对于天生祥瑞，历朝历代，哪有标准在先？既无标准，又如何评判？”
　　他向上一拱手：“祥瑞乃上天赐下！敢评判，能评判祥瑞的，唯有上天，又有‘奉天承运’之帝王！敢问郑大人，是站在何处说出这一句过了？竟不嫌僭越吗！？”
　　王大人熟练地使出了文官必杀绝技之“扣大帽子”。
　　郑大人当时就跪到了地上：“皇上，臣惶恐，臣绝无不敬之意啊！”
　　“那你到底是何意啊？！”武官也忍不住下场了：“你站在这儿，一天天地除了哔哔，干过啥正经事没？自己上不去，就非要拉人家干了正事的娃娃下水，你咋这么不要脸呢？”
　　因为明熙帝和谢大将军都是神将，所以武官们对珠珠，也颇有几分“自家孩子”的感觉，再说这药关乎自身啊，他们是真的感激真的庆幸，不就是顺天么不就是皇公主么！
　　给她啊！！
　　武官一下场，画风突变。
　　文官顿时就有人忍不住道：“郑大人只是为了规矩……”
　　武官：“我就问问你，规矩比命重要不？”
　　文官一脸凛然：“规矩自然比命重要！”
　　武官：“来来来我现在就送你上路，你死了我看还有谁搁这儿嚷嚷规矩。”
　　文官气急败坏：“你你你！你们这些蛮人！”
　　朝堂吵得跟个菜市场一样，明熙帝已经习惯了，回去御案前喝茶，等着他们吵完。
　　官员们一直吵到近午，饥肠漉漉，才暂时休战，然后第二天接茬吵。
　　看着差不多了，唯一仅剩的几个反对派也没词儿了，明熙帝才道：“好了！”
　　众官员迅速停了下来。
　　明熙帝这才道：“朕意已决！诸位，珠珠乃祥瑞之身！上天赐下祥瑞，朕身为帝王，欣喜若狂，又诚惶诚恐！！为大盛万年基业，为天下黎民百姓，朕，恨不得捧朕赤诚真心奉于上天，以示吾诚！”
　　“封诰这种身外之物，朕予她尚且惶恐，诸位身为人臣，立于朝堂之上，却还为此斤斤计较，朕实在是怀疑你们的本事，更怀疑你们的心思！！你们真的不怕，上天收回这祥瑞吗？？”
　　他略微俯身，一个一个看着这些人：“从古至今从未有过的祥瑞，降临我大盛，却被墨守成规冥顽不灵又或者别有用心的尔等逼走，诸位是想以这样的记载，在史书中贻笑大方，遗臭万年？！诸位是想做大盛的罪人吗？”
　　百官齐齐跪下：“臣不敢，臣惶恐，臣罪该万死。”
　　明熙帝沉默许久，才道：“内阁、礼部共商拟旨！退朝！”
　　他拂袖而去。

第481章 被人如此热爱的我
　　于是此事尘埃落定。
　　召礼部，是因为还要改服色，并不是因为端王爷是礼部的头头。
　　之前明熙帝说天子为明黄，太子为藤黄，皇公主与太子比肩，亦为藤黄。
　　选藤黄是因为他想到了藤黄是一种药材，但藤黄其实不大好看，最终礼部议定为曙色，这是旭日初升之时金光万丈的颜色，红中透黄，明亮绚烂。
　　而且君王为黄色，臣僚为赤色，这种颜色既有君色也有臣色，不管是颜色还是意义，都很适合做为太子的服制，毕竟珠珠这样的皇公主又不会经常有。
　　选出来之后，端王爷挺满意。
　　他的珠珠儿又白又漂亮，穿上这种颜色一定好看，四皇子性子虽然冷硬，长的却清俊，穿上一定也不错，至于日后的太子穿上好不好看，哇呼，这关他什么事。
　　至于还有不少人想把龙袍改为凤袍，也被他给否了，毕竟当护国公主是为了有参政议政的身份，要的就是龙袍，才不要有女眷的味道。
　　总之，端王爷就美滋滋报了上去，然后就只等下旨了。
　　后话暂时不表。
　　时间退回到朝议当天。
　　端王府中。
　　小盒子已经连夜做出来了一批，一早就送了过来，盛明麟就打发下人，挨家挨户去送。
　　他自己，则趁着珠珠儿还没起，低调地去了一趟秦江白家。
　　暖阳石算是一宝，虽然不能治病，但对于很多人，比如体弱的老人，体寒的女子来说，也算是一种神物了，所以用的时候还是要低调些，免得被不长眼的人盯上了，平白招惹麻烦。
　　盛明麟怕下人交待不清楚，索性自己过来一趟，也看看几位老人过得如何。
　　这会儿，秦家总算有了几分官宦人家的样子，有了门房和厨子，盛明麟进去之后，几位老人都没有出来，只有秦江白的大爹爹，那位姓秦的老人出面接待。
　　因为出了一点小意外，明熙帝这个老六，知道四皇子和他们关系好，所以分的时候直接没有分给四皇子，所以端王妃挪了六十颗给他，最后算算有点不大够分了，买倒也可以买，但特价是十积分一百颗，正常价是十积分一颗，太不划算了。
　　所以盛明麟只带了七颗暖阳石，倒是寒冰石带了二十粒，可以留到夏天用。
　　七颗是一人一颗，秦江白自己的暖阳石，盛明麟也跟他们说了，珠珠肯定想亲手给秦江白，所以他没有带过来。
　　老人谈吐斯文有理，虽然有些微的不自在，却丝毫没有失礼。
　　盛明麟也觉得聊得舒服，还特意跟他道：“伯父，我听说江白哥已经办完差使，开始往回赶了，估摸着有个五六天也就到了，这一趟出去全都立了功，也不曾受伤，伯父放心便是。”
　　老人眼中就有了喜色：“多谢明麟。”
　　等盛明麟回去之后，各府的回帖也陆续回来了。
　　盛明麟特意没动，准备等珠珠儿醒了，好跟她一起看。
　　珠珠儿吃着早饭，还陆续有帖子送过来，果然珠珠超级感兴趣，着急忙慌地吃完了早饭，赶紧拿过来看。
　　盛明麟和霍沉昭一边一个陪着她。
　　一打开，珠珠就哇了一声，道：“介个人的制制真好，也不打架，排着队齐齐哒就过来啦！”
　　盛明麟笑着，就开始给她念。
　　这些二代们，都是交际惯了的，一个个聪明得很，一看帖子特意让珠珠写，就懂了，回信都是写给珠珠的，用词非常浅显，谢谢她送的豆豆，还都邀请珠珠去他们家里玩。
　　珠珠边听边点头，他念到哪儿，她就不住的回应：“珠珠也想你啦！”“好的呀！”“珠珠明天就去找你玩！”
　　一通念下来，团子还有点累。
　　然后她扳了扳手指头：“不对呀！还不够呀！四锅锅没回信吗？”
　　“对！”盛明麟严肃地道：“四哥居然没有回信，太过份了！下次他来，珠珠儿捂住他眼，别叫他看你的新屋子！”
　　团子点了点头：“嗯！”
　　她想了想，又道：“还有呀，秦锅锅也没有回信！韩酒酒、韩弯弯、鹿鹿也没有回信！云朵叔叔和许先生也没有回信！”
　　盛明麟道：“我叫人催催。”
　　盛明麟就出去，真的打发人去催许鹤书和崔昀，然后又回来解释：“秦哥哥和韩酒酒、韩弯弯、鹿鹿都出门办差了，等他们回来……”
　　珠珠忽然爬下了凳子，左右一看，跑到了门口，一下子推开门，伸出小手手，出去试了试。
　　然后她回头道：“锅锅，手手冷！天冷啦！有风！他们肯定想要暖豆子暖暖！”
　　唉！行吧！
　　于是盛明麟就叫人把盛大威风叫了回来，叫牠去送信。
　　先送韩酒酒和陆无歧那边，其实那一边还有周饮瀚在，周饮瀚跟着出去了一趟，也没帮上什么忙，倒也算是练了兵……
　　话说回来，周饮瀚自己并不在珠珠的好友榜上，倒是周夫人在，但周夫人那一边，端王妃已经派人去送了，而且像周饮瀚周夫人这样的高手根本不怕冷，所以盛明麟只写了一封信，交待了几句就算了。
　　然后盛大威风就动身了。
　　盛大威风不是鸽子，牠眼好使得很，又听得懂人话，沿着路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
　　这会儿几个人正在外头打尖，陆无歧耳朵灵，最先听到，猛然冲了出去，狂招手：“鸟爷！鸟爷爷！下来下来！我想死你了！！”
　　盛大威风敛翼落下，陆无歧嗷地一嗓子，就扑到了牠身上，整个人挂上去，狂野拥抱：“鸟爷！啊啊啊，我太想你了！”
　　盛大威风站得笔直，昂起了鹰首，虽然中二，但看在外人眼里，还是非常的酷帅狂霸拽。
　　周围的人都啧啧称奇，盛大威风于是更加骄傲……对的没错，就是我，被人如此热爱的我！！
　　陆无歧亲热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是要去哪？”
　　盛大威风高冷地伸出爪子，指了指他。
　　陆无歧惊讶：“找我？！找我干啥？”
　　盛大威风嘴巴向下比了比，陆无歧这才看到牠胸前挂着一个信包，赶紧拿了出来。
　　里头是一小包糖块……珠珠现倒进去的，又有几封信。
　　陆无歧先把糖给了手下，拆开信看了看，看一封分一封。
　　周伯伯亲启……给了周钦瀚。
　　韩酒酒亲启……给了韩酒酒。
　　鹿鹿亲启……自己往下巴下头一压，然后举着最后一封：“怎么你还两封啊！”一边塞给了他。
　　这会儿主导身体的其实是韩枕戈，看到信正要把身体让出来，就看到了最后一封上写着“韩弯弯亲启。”
　　韩枕戈嘴角一挑，接过了信，慢慢拆开。

第482章 主人最爱的是我
　　里头有一个小小的香囊，盛着暖豆子，一封信上，是珠珠胖嘟嘟的可爱字迹写着：“韩弯弯　豆　热”，另附了一封信，是盛明麟的问候和解释。
　　韩枕戈嘴角带笑，看着这字儿，都能想到那个粉嘟嘟的可爱小公主，仰着小脸儿，软软地叫一声韩弯弯，就让人想把什么都给她。
　　他恋恋不舍地把属于自己的信收起来，韩酒酒已经等不及了，在脑海中发声：“该我了！”
　　韩枕戈心情实在是好，忍不住想逗逗他，就假装没听到，跟盛大威风道：“是你主人让你来送信的？”
　　盛大威风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顿时一阵吸气。
　　韩枕戈笑道：“那你说，你的主人，最喜欢陆无歧，还是韩酒酒，还是韩弯弯？”
　　一听这话，盛大威风眼中的鄙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然后牠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生怕别人看不到，单腿蹦了半个圈，爪儿一直指着自己。
　　我，我，我！我主人最爱的是我！！
　　韩枕戈惊得瞪大了眼睛。
　　陆无歧差点没笑死，拍着大腿：“你，哈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你不会以为我们鸟爷是一个只会点头摇头的傻鸟吧？！我们鸟爷比我都聪明好不好啊！居然跟我们鸟爷争宠，哈哈哈哈，你是要笑死我……”
　　韩枕戈也忍不住失笑出声。
　　围观人群再度惊叹：“哇！真的是神鸟啊！！”
　　在众粉丝面前，盛大威风倾情表演了除了不会说话比谁都精，等大家都看完信，还用爪子和翅膀比量了半天，做出了书写的动作，意思让他们赶紧回信。
　　于是两人只能赶紧写回信。
　　周饮瀚特别仙风道骨地坐在一旁喝茶，结果陆无歧问他：“伯伯你不写？”
　　周饮瀚解释：“我的信不是小公主殿下写的，是明麟写的。”
　　“哦！”陆无歧哦了一声，但还是道：“要不你还是写一封吧，闲着也是闲着，你说是不是？”
　　韩枕戈顺手就给他磨了墨：“对，写一封吧，殿下不曾给你写信，却能看到你的信，一定十分惊喜。”
　　周饮瀚：“……”
　　他毫无办法，只好写了一封。
　　等待的空儿，还有人试图投喂盛大威风，被盛大威风很高贵冷艳地拒绝了，毕竟牠有地儿吃饭，伙食还挺好，一般二般的东西瞧不上。
　　两刻钟之后，盛大威风带着信飞走了，留下了无数的传说。
　　很快就到了京城，盛明麟收了信，还没来的及说话，盛大威风就急匆匆飞了，盛明麟只能嚷嚷了一句：“明天还有信要送！”
　　盛大威风啼鸣了一声回应。
　　牠去了皇宫，朝着牠的专属小太监比量了一番，小太监恍然大悟，赶紧把牠的威风大氅给牠穿上了。
　　第二天一早，
　　距离京城三四日路程的县城里，王舒志和秦江白一行人，押着一长串人马回京，一大早便上了路。
　　昨天下了一场雪，下了整整一夜，白天却又回暖了，雪都渐渐化了，脚下泥泞，头顶的树枝也不时滴着水，啪哒啪哒直响。
　　秦江白巡视了一圈儿回来，王舒志拨了拨马头，与他靠得近些，笑着跟他道：“咱们赶赶路，争取后天入夜之前到城外，一大早就能进城了。”
　　秦江白点了点头。
　　王舒志笑道：“我这两趟差使连一块儿，好几个月了，我都想我儿子了。”
　　秦江白笑道：“我也想珠珠儿了。”
　　脱口而出地说完了，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珠珠是皇家公主，他只是一个臣子。
　　王舒志是个会做人的，当然不会挑他的不是，只哈哈笑着应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马儿脚下扑哧扑哧地，杂着后头的人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前方的山坡，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口子……雪水不断往下浸润，于是这一道地裂，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忽听头顶一声啼鸣。
　　秦江白猛然抬头，然后迅速摘了帽子，朝上打了几声呼哨。
　　盛大威风回应了一声，然后缓缓落下，落到了泥水里，当时就嘎地一声，跳到了一边，嫌弃地抖着爪子。
　　秦江白笑道：“盛大威风。”
　　他下了马儿，给牠指了指：“你站那草上。”
　　盛大威风又嘎了一声，挪到了那丛草上，然后头一抬，转了转身，给他看了看自己的大氅，秦江白连忙道：“太威风了！太漂亮了。”
　　盛大威风又把翅膀一展，头扭回来，眼直勾勾看着他，等着，秦江白只能继续道：“简直就是威风八面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天上天下第一神鹰也！”
　　王舒志：“……”
　　别的也就算了，潘安是不是有点过了。
　　盛大威风却很爱听，乐得嘎嘎直叫，转回身，翅膀一展，哥俩好的搂住了他的肩，然后就是一通吱吱嘎嘎啾啾，叫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
　　其实秦江白根本听不懂，但还是不住地点头。
　　盛大威风把自己的冬猎之行，和昨天的粉丝见面会，全都跟他说了一遍，才意犹未尽地指了指胸前的信包。
　　秦江白伸手进去，掏出信来，一看是珠珠写的，一下子就笑了。
　　他小心地拆开，看了几遍，笑着又把那枚暖豆子拿到手里，仔细看了看，收进了怀里，然后盛大威风又是一通比划，意思让他写回信。
　　秦江白为难：“在路上没法写。”
　　盛大威风：“啾嘎唔哟嘎！？”
　　秦江白笑道：“要不我找个东西刻吧。”
　　他来回一看，过去削了一大片树皮，然后借了一根针来，在树皮上刻了几个字，给盛大威风看了看，笑着放回牠的信袋里。
　　盛大威风不满意，翅膀一展，挡住了他的去路。
　　下一刻，就听轰隆声响起，一时间脚下震动，地动山摇，盛大威风一爪扣住秦江白，嗷嗷叫着，猛然振翼，飞入了天空。
　　秦江白脸朝下，被抓在掌中，呆呆的看着下方。
　　偌大的山好像化成了洪流，正轰隆隆地往下滑，泥土砂石转眼就吞没了道路，犹在不断不断地往下，填起了山谷，又扑入对面的山坡，才慢慢，慢慢地停下。
　　许久许久，锦衣卫的队伍中，才响起了一声惊喘，随即，惊呼之声接连响起。
　　此时，他们眼前，已经成了一座山，若不是被盛大威风拦住，他们这一队人往前走，只怕整个队伍从头到尾，都会被埋入这堆泥土之下，就算功夫再高，也根本不可能逃出来。
　　就算侥幸，队伍走得快，也顶多是前头几个人逃过一劫，后头一行人，绝没有希望生还。

第483章 大鸟依人太威风
　　☀←
　　盛大威风被这浩瀚的天地之威给吓到了，盘旋了好几圈儿，一直到秦江白自己回过神来，道：“咱们下去吧！应该没事了。”
　　盛大威风这才慢慢下落，回到了队伍里。
　　王舒志都来不及与他说话，迅速下令：“退回去！队尾变队头，马上后退！离开这片山地！！”
　　队伍迅速回神，赶紧往后撤。
　　王舒志向盛大威风施礼，诚心诚意地道：“多谢神鸟大人！救了我等性命！”
　　其实只是来送信刚才还被吓到乍毛，这会儿还有点腿软所以大鸟依人靠在秦江白身上的盛大威风：“……”
　　牠迅速站直，昂起了头！
　　对的没错！就是我！！
　　我就是如此的厉害！
　　本神鸟！救了你们的性命！疯狂的爱我崇拜我吧！！人类！！
　　这会儿队伍中的锦衣卫才回神，纷纷向神鸟道谢，秦江白拽了拽牠的翅子：“我们先离开这儿，万一再有……”
　　话音未落，盛大威风一爪抓起他就又飞了，空中只余下了秦江白的声音，“我不是说我们俩离开……唉，算了！”
　　秦江白索性也没再回来，去到客栈里讨了纸笔，重新写了信，把这事儿也写上了，一边还跟盛大威风道：“我跟你主人夸你了，等她看了信就知道了。”
　　盛大威风直点头儿，头挤过来看着他写，就跟牠真认识似的。
　　秦江白一手搂着牠的脑袋，慢慢撸着毛，右手迅速把信收尾，折了起来，塞进牠胸前的信包里：“回去吧。”
　　盛大威风问：“啾哇？”
　　“我没事，你放心回去吧。”
　　盛大威风这才飞走了。
　　看到这一幕的客栈老板的小二：“……”
　　之后无数人过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无数次跟人形容了神鸟的通人性和才高八斗，最后传来传去，就传成了：
　　地动将至，有神鸟进入这家客栈，化为一个俊美男子，写信抛入空中，信转眼消失，山神收到了，所以这一次地动才没有伤到人命。
　　俊美男子秦江白：“……？？？”
　　但不管怎么说，盛大威风带着信飞了回去。
　　端王府中。
　　今天的盛明麟，仍旧没空儿带珠珠去冒险屋。
　　珠珠已经忘了这事儿了，倒还好，沈凌绝叨叨得盛明麟耳朵都要聋了，所以没办法，盛明麟只好打发沈凌绝和七皇子先去看看，因为人不够，正好端王妃也想去瞧瞧，所以三人就乐滋滋地去了。
　　盛明麟在家写文章。
　　端王爷说，等下了珠珠封皇公主的旨意之后，会立刻下旨，禁止民间女子裹脚，而且会非常严苛，自明熙九年起，也就是从明年开始，凡当地县令政令传达不到位，还有人不知道的，一律免官，若民间还有女子裹脚，亲眷一律不得科举，不得入仕，已入仕者一律贬官，且举报者，还有奖励。
　　很好，是皇爷的风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毫不含糊。
　　所以端王爷叫他先写写文章造个势，因为这种事情，女子反对不会传达出来，反对的只会是一些读书人之类的，所以先把文章放出去，把主基调定定。
　　所以盛明麟正在家写文章。
　　青城先生味儿的，他一时没有灵感，就叫人拿了几块石头，放进鞋子里，来回走了几趟。
　　走的时候想得入神，还没感觉多疼，一停下来简直疼到不行，于是盛明麟一边吸着气，一边下笔如有神，写出了一封以女子身份发声的文章。
　　一个女子，裹脚裹得小，所以嫁给了良人，没想到，生活中处处不便，闺房中，着袜的时候相公夸赞三寸金莲，但脱袜一看如此畸形，相公吐了三天，从此萎了，再也不敢亲近她，一见她就要吐，还与美妾私下说起，说得非常难听……后来再写家中火灾，旁人逃得利索，她一双小脚，根本逃不出去，险些被活活烧死，于是写下了这篇文章……等等。
　　写完了他自己一看都直捂脸，反思自己，为什么总是会写出自己绝不敢承认是自己所写的文章？
　　一边又随便拿了一本书，随便翻开一页，第一个字是：月。
　　于是他这一次的笔名就叫做“月娘”了。
　　然后他收起这一篇，继续想青城先生风格的，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他索性穿上鞋袜，去找崔昀，准备让崔昀来一篇。
　　崔昀随看随笑，最后直笑得趴到桌上，笑道：“你真是，回回都叫我刮目相看啊！！”
　　盛明麟厚着脸皮道：“没事儿，只要办成了事就不丢人，我也是学你之前那篇的现身说法。裹脚、殉葬，大盛朝这两大污点，总要找机会一一废除才是。”
　　崔昀又不由得收了笑，半晌，点了点头：“是。”
　　盛明麟又道：“但我写完了，又在想，我这文章，有可能真的能有助于女子不喜欢裹脚，可如今，还有一些已经裹脚的女子，他们要如何生存？所以回头还得再写一篇。”
　　崔昀沉吟着点了点头。
　　盛明麟问他：“对了，你怎么不给珠珠儿回信？”
　　崔昀笑道：“正好，你帮我带回去，我刚刚画完。”
　　他递了给他一个卷轴，打开来，画了一头巨鹰、一头巨虎，小小的珠珠儿坐在巨虎的头上，正一手撑地，抬起一只小手手，摸着巨鹰的嘴巴，巨鹰勾头俯首，正亲昵地蹭着她。
　　巨鹰威风凛凛，大白老虎渊停岳峙，就更衬得中间一个小红团子，软萌甜乖，可爱得人心都要化了。
　　盛明麟连连赞叹，也不等他文章写完，就赶紧拿着卷轴回去哄珠珠了。
　　珠珠儿也刚醒，拿到画像一看，就惊奇地哇了一声：“云朵叔叔……不，崔先生，他会画梦梦！他看到惹珠珠的梦梦！”
　　盛明麟笑道：“不是，他并不是看到了珠珠的梦梦，只是不小心做了跟珠珠差不多的梦梦。”
　　团子直点头儿：“真好！盛大威风真好看，盛大花花……”她转身，小手招了招，盛大花花优雅地凑过虎头，然后盛明麟就被硕大的虎头挤下了凳子。
　　珠珠没有注意，对牠比着：“你看，你多好看呀！珠珠也好看，对不对？”
　　大白老虎直点头儿，小猫一样嗯呜嗯呜地夹着嗓子叫，团子又道：“打猎的习候，珠珠就系介么坐债你的脑袋上，跟你一起出去找大意锅锅和小意记记哒，你还记得吗？”
　　大白老虎：“嗯呜嗯呜……嗷呜。”
　　牠一嗓子没夹好，破锣嗓子一下子就出来了，就像拉风箱一样，然后牠整只老虎都呆住了，半晌，牠掉头就跑，直接冲出了小门门，跳下了楼。
　　团子：“……？？”
　　盛明麟笑得不行，一头老虎，形象包袱还怪重的。

第484章 梦梦的种子
　　☀←
　　团子完全没搞懂：“大花花肿么啦？系不系哪里疼疼啦？”
　　“没有，”盛明麟忍着笑维持了盛大花花的形象：“牠可能是想起什么事儿了。”
　　团子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卷了起来：“送给四锅锅吧。”
　　盛明麟诧异：“送给四哥？你不喜欢？”
　　“喜欢呀！”珠珠道：“可系四锅锅没有梦梦，太可怜惹！介个梦梦，有可能像一个梦梦种只，给四锅锅种一下，就种出很多梦梦来惹！”
　　盛明麟不由微笑起来：“不用的珠珠，漂亮哥哥在画你的梦梦，等他画完了，让他送给四哥哥就好……珠珠儿，这个是云朵叔叔送给珠珠的礼物，礼物这种东西，一般来说不能转送给旁人的，要不然云朵叔叔可能会不开心。”
　　团子恍然，收回了卷轴：“那，那珠珠挂到寄几屋几里？”
　　盛明麟点了点头。
　　然后兄妹俩人手牵手，满屋子找了找，还是挂到了书房里。
　　随挂着，盛明麟还道：“回头去店里买一些书回来，放在书架上，空着不好看。”
　　团子偷看了他一眼，假装没听到，还机智地岔开了话题：“那漂亮锅锅画梦梦，什么时候能画完啊？”
　　盛明麟道：“好像还没画完，咱们冬猎才刚回来呢……”
　　他也顺嘴岔开了话题：“不摆书也可以，韩酒酒捏的小人人，摆到架子上，也好看的。”
　　团子顿时大感兴趣：“荔枝姐姐，我们把小人人摆到介边！还有老爷爷的杯子架！”
　　一声令下，一屋子下人就开始忙活。
　　盛明麟含笑看着，一边仍旧在脑子里构思着青城先生这个文章要怎么写。
　　结果正寻思着，就听天空中鼓翼之声，盛大威风回来了。
　　珠珠撅着小屁股，正忙着拿小人儿，没空，盛明麟就自己出去取了信。
　　然后盛大威风冲着他叽叽啾啾哇哇，连叫带表演的，盛明麟一听就知道是出什么事了，赶紧拿出信来一看，然后吓了一跳。
　　是意外吗？
　　秦江白也算是珠珠亲近的哥哥了，就算他不在京城，离得远吧，可团子也并没有忘了他……按说不会遇到这种意外啊！
　　盛明麟总觉得心里不安，赶紧又写了一封信，叫盛大威风赶紧送过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天空，他寻思着……难道那套护身符，不是他们用？应该给秦江白一个？
　　他怕吓着珠珠，也没敢跟珠珠说，只跟霍沉昭嘀咕了几句。
　　他在想，如果盛大威风没去，按秦江白原本的行程，他难道真的会有危险？起码会受伤？
　　霍沉昭只道：“我觉得，护身符的归属，应该是没有疑问的，而且，若是盛大威风没去……这个假设，其实也没什么道理，盛大威风去了，本身就算是一种，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没什么原本不原本的，秦江白就是认识珠珠，珠珠就是会挂念他，就算不是为了这个写信，说不定也会为了别的写信呢？
　　祥瑞什么的，又不是只有一种表现方式，说不定看似巧合，其实就是一种祥瑞呢？
　　盛明麟被安抚到了，点了点头。
　　然后他想起来，催他：“珠珠的梦，你画完了没有？珠珠等着用。”
　　其实霍沉昭画工极佳　，也已经画过几版了，但他每每画完，就觉得，远不及珠珠的梦瑰丽又有趣，所以又废掉重画了。
　　既然盛明麟这么说了，他索性叫人把画画的那一套工具全搬过来，就在这儿画。
　　珠珠跟下人忙忙碌碌，调整了不知道多少遍，终于把面人儿摆了个差不多，一边还在做记号：“介里还要补一个盛大花花！介里也要补一个盛大花花和珠珠和锅锅哒！介里还要补一个珠珠和漂亮哥哥采药……”
　　珠珠转头问：“锅锅，韩酒酒什么时候回来呀？”
　　盛明麟想说明天，又怕珠珠等得着急，就道：“后天应该能回来。”
　　团子很高兴，拿着纸过来：“锅锅你帮珠珠写，写了放债那里。”
　　盛明麟放下茶杯，帮着她把纸裁小了，一一写了，然后跟她一起摆上去。
　　他发现珠珠心里，是真的有自己的逻辑，就比方说，假如大人摆，有可能会把差不多大小的放在一起，也有可能会把类似场景地放在一起，但是珠珠摆的，是她每天的生活。
　　比方说，珠珠早上醒了，先跟哥哥一起看书，然后走过去，跟霍沉昭一起采药，再跟爹娘上街玩……一个个小面人儿，一天天组合下来，看着还怪有意思的。
　　盛明麟陪着妹妹全摆好了，觉得这可以命名为：“珠珠的日常。”
　　他背着手儿看了半天，珠珠站在他身边，也背着手手看了半天。
　　然后他低眼看她，团子等了一下下，一抬头，发现他在看她，一下子就笑了，小手手抓住他衣襟：“珠珠学你。”
　　盛明麟笑道：“珠珠学我，我就咬你。”
　　他蹲下一把抱住她，就在她小耳朵上咬了一口，团子格格笑着跑走，两兄妹嘻闹着出去，一直走到栏杆尽头，嗖的一下滑了下去。
　　团子兴奋地喳喳：“啊啊啊！锅锅！”
　　于是盛明麟也滑了下去。
　　两人一直滑了好几趟，才气喘吁吁的结束，各自洗了手，再过来看霍沉昭的时候，还没有画完。
　　珠珠很有兴致地在旁边看他画。
　　但是画画是很慢的，而且很多时候，起初画半天，都不知道他在画什么，只有最后关头，整个画面连起来才会好看。
　　所以珠珠很快就没耐心了，小声嘀咕：“画梦梦太难惹，珠珠还系寄几做梦梦，快一减。”
　　霍沉昭嘴角带笑，也不回答。
　　中午一起用了饭，等珠珠儿睡午觉了，霍沉昭继续画画，盛明麟就过来北院找崔昀。
　　崔昀去上课了，但写好的文章已经在桌面上放着了，而且是两篇。
　　上一次的笔名，叫偷得浮生，语言诙谐风趣，读起来能让人时时发笑，但稍微一琢磨，又有许多值得深思之处。
　　这一次的文章也延续了这种风格。
　　写了一个没出息的窝囊男子，又穷又废，文不成，武不就的，只有老婆能炫耀，别人不管说啥，他都只能说我老婆脚小，走投无路时还想卖妻，然后又借另一个读书人的口吻，痛斥了他，也批判了裹脚这种行为，说人人都知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为何竟不知人长成这样乃是受之上天？为何你竟敢逆天而行，损毁身体，且以此为荣？愚蠢又恶心！
　　盛明麟看得连连点头。
　　下头，崔昀又多用了一个“屠刀”的笔名。

第485章 从嘴学派到嘴忠官
　　☀
　　这一篇文章，确如当头一刀，痛斥了那些吟咏着三寸金莲的迂腐文人。
　　文章中说，若是一个人有本事，征战沙场，足够酣畅淋漓；若有才华，立于朝堂，亦需殚精竭虑！
　　只有毫无本事毫无成就，整天无所事事，精神完全无处寄托的废物，才会有这样恶心的嗜好，喜欢女子的小脚！
　　甚至不喜欢正常的脚，喜欢残缺畸形的，这样的人，不管为官为吏，都十分可怕……为什么呢？
　　见一斑而窥全豹，一个不嗜美而嗜残，不爱芙蓉面而爱畸形脚的人，喜爱的一定不是盛世之景，五谷丰登，喜欢的一定是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因为这也等于是江山残缺。
　　哈哈，写得确实是痛快淋漓，剥皮拆骨！
　　盛明麟反复看了好几遍，直看得心潮澎湃。
　　崔昀此时并没有真正“听到”这样的话，却能写得宛似直抒胸臆，汹汹战意扑面而来……他能够把自己的情感完全代入进去，这真的很厉害。
　　世上的才子实在是太多了，解吉安、崔昀，全都太厉害了，给他一种天壤悬隔般的感觉。
　　盛明麟连连感叹，然后自己也来了兴致，就着他的书桌，磨了墨开始写。
　　他写道，从嘴学派到嘴忠官。
　　说每家学堂，都会有这样的人，时常嚷嚷着自己念书如何辛苦，什么悬梁刺股，什么焚膏继晷，好似已经倾尽全力……其实拿着书的时候，早就想入非非，想着美食、美人、美景，看似在读书，其实只是在耗时间，做出勤学的样子，蒙骗了师长，并为之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得了大便宜。
　　又由此，说到有一些官儿，朝廷不管下达什么政令，他总有多多理由，多多困难，觉得满朝文武皆不如你一人聪明，觉得所有事情都有不可做之理由，甚至为此想出了很多坑蒙拐骗之道，瞒上不瞒下，并为之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聪明会做官，且暗暗嘲笑一些真正去执行政令的“老实人”……
　　但愈是这种人，嘴上的忠字嚷嚷得越响，嚷嚷得花团锦簇，嚷嚷得涕泗横流，一旦旁人升迁，就觉得世道不公，觉得旁人定有门路，觉得全天下官员皆不如你一人之忠，却为何偏你不得升迁……
　　孰不知，嘴忠不配称之为忠，你糊弄了自己，甚至短暂地糊弄了上峰，可唯独糊弄不了黎民百姓，百姓的日子，百姓的饭桌，就能看出你的政绩，丁点掺不得假。
　　这篇文章，看起来仍旧是走“青城先生”俚俗接地气的风格，与裹脚也没什么关系，不过，只要在合适的时间放出去，会比专写这一桩事情更有用。
　　毕竟，这种事情，蹦跶地最厉害的是什么人？
　　未入仕的读书人。
　　不是读书人的，说就说了，不会写文章，流传不出来，影响不大。
　　而入了仕的人，拥有的多了，说话自然会谨慎。
　　只有尚未被生活捶打过的中二少年，敢于“仗义执言”。
　　而读书人，谁身边没有几个嘴学派？
　　说不定他自己就是嘴学派，所以不管是自知还是不自知的，以此入手，就能够很方便地把这一部分人争取过来。
　　盛明麟写完搁了笔，自己看了看。
　　刚才还觉得天壤悬隔，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写得也挺不错的。
　　身后有人道：“很好。”
　　盛明麟吓了一跳，一转头才发现，崔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盛明麟笑道：“来来崔先生快坐，你写的我刚看了，实在是行云流水，叫人拍案叫绝。”
　　崔昀笑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拿过毛笔，在他的文章下方，寥寥几笔勾出了一朵小花，然后他放下笔，拍了一下桌子，忽然问他，“小王爷为何没来？”
　　盛明麟哑然失笑。
　　勾一朵小花，是赞他妙笔生花，拍一下桌子找找沈凌绝，是拍案叫绝。
　　文人这种半开玩笑的雅谑，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
　　这种文人和文人之间相处，是他跟其它人相处，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两人聊了挺久，快到晚饭时间了，盛明麟才回去。
　　回去的时候，他爹居然已经回来了，跟他道：“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就能定下来。”
　　他说的是皇公主的事儿，盛明麟点了点头，就把手头的文章给他看了看。
　　端王爷架着腿看完了，道：“这个谁，写的不差么！”
　　盛明麟故意道：“多谢爹爹夸奖，孩儿会更加努力的！”
　　端王爷挑眉：“月儿可真是冰雪聪明。”
　　结果盛明麟一转头：“珠珠！爹爹说他在外头遇到了一个叫月儿的可爱小姑娘！”
　　端王爷：“……？？？”
　　你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呢？
　　团子已经哒哒哒跑了过来，仰头看着她爹：“月儿比珠珠可爱吗？”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端王爷立刻道：“这世上没有宝宝比珠珠可爱的！月儿是一个嘴巴坏心也坏的坏孩子，怎么能跟我的珠珠儿比！”
　　霍沉昭在旁边默默听着。
　　这父子俩这相处方式，也是从所未闻了。
　　端王爷正想把闺女抱起来，忽然听到什么，一抬头。
　　就见外头，端王妃和七皇子、沈凌绝三个人，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端王爷赶紧迎出去扶媳妇，盛明麟也跟着出来，顺手扶住了沈凌绝，团子一见这架势，飞也似地出来，一把抱住了七皇子的腿。
　　七皇子提住衣领子，把她抱进了怀里。
　　团子抱住他脸：“七锅锅，你肿么啦？”
　　七皇子：“唉！”
　　沈凌绝：“唉！”
　　端王妃看了看他们：“唉！”
　　端王爷：“……”
　　端王爷是真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盛明麟倒是猜到了，忍着笑道：“那个冒险屋，不好过关？”
　　“唉！”端王妃道：“我真是太傻了，我早就该知道，这种动脑子的活儿，我应该带你爹去，或者带你去的，结果我只带了小绝和七郎去，我们仨人这不就是送菜的？”
　　端王爷听明白了：“过不去？考文章？”
　　“不是考文章！要是考文章我就不怕了！”沈凌绝很不服气：“我又不是没念过书，真逼急了状元我也能凑合考一个，可那屋子，乱七八糟，我就不知道它在搞什么，哪哪儿都不对，怎么搞都不对！我怀疑这屋子有问题！”
　　七皇子道：“凌绝还说包在他身上，让我跟着就行！他自信得不得了，两个时辰的时候，那个屋子出来一个木头牌子，说我们至今没在这个屋子通关，是否点一个认输，然后退出去，改天再战……结果沈凌绝说，我就不信这个邪，我今天非要通关！然后按了‘继续坚持’，又是两个时辰，一口水都没喝，渴死我了！”
　　他拿过茶壶，对着嘴儿吨吨吨喝水。
　　端王妃也道：“他们好像是每过两个时辰，就出一次木牌子，第二次的时候，凌绝还不服气，还想按继续坚持呢！幸好被我们俩给拉住了！”
　　三个人互相吐槽，团子在七哥哥怀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震惊到眼儿大张：“你们，你们偷偷去玩冒险屋啦？没有带珠珠？”
　　三人：“……”

第486章 把珠珠心心搬走啦
　　七皇子一下子呛了一口，差点儿呛死，一边狂咳，一边艰难地解释：“不，不，咳咳，不关我的事，是，咳咳咳，是沈凌绝叫我去的！”
　　端王妃活学活用：“宝贝儿，不关娘亲的事！是沈凌绝非叫娘亲去的！”
　　一转眼就众叛亲离的小王爷：“……”
　　他眼神看向盛明麟。
　　盛明麟用眼神偷偷威胁。
　　沈凌绝最终还是很讲义气地没有说出：你哥没空去，他不去就不许你去，于是让我自己先去玩……这种话来。
　　他双手拉住了珠珠的小胖手，如泣如诉：“小祖宗，小宝贝，我真不是背着你偷偷去玩，是这种东西咱们没见过，那我肯定不能直接让你去玩，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所以我就想先去看看，确认没问题再带你去。”
　　“骗人！骗小孩！”珠珠抽回手手，小胳膊一抱：“你根本没有跟珠珠说，珠珠不几道，那你就系背着珠珠去啦！而且珠珠……”
　　她忽然顿住，眼儿大睁：“珠珠脑只里本来有小屋只哒，回到家里，忽然就没有啦，系不系被你偷偷搬肘啦！？所以珠珠才想不起来！才没有要去玩！”
　　小王爷百口莫辩：“没有，真没有，珠珠儿，真不是我搬的……”
　　盛明麟为了自保，咳了一声，对他指了指脑袋。
　　小王爷瞬间会意：“珠珠，我们真的不是去玩的，你想想啊，我们要是想去玩，肯定要用脑子的，所以，怎么可能不带着你哥哥和你？没有大聪明我们可怎么过关啊！”
　　团子有点相信了，大眼眨了眨，沈凌绝继续道：“我和你七哥哥，我们都是武功高手，我们就是去看看小屋子安不安全的，我们会飞，有危险我们逃得快！你说是不是？你的娘亲，是为了去看看那边的庭院有没有打扫干净，所以我们才凑到一起的。”
　　团子信了：“介样呀！”
　　“对对，”沈凌绝连连点头：“就是这样的。”
　　团子乖乖道歉：“几道啦，系珠珠错啦，星星锅锅别生气。”
　　沈凌绝松了口气：“没有没有，我当然不会生珠珠的气。”
　　团子张手手，让他抱了，亲了亲他的脸，然后眼儿亮亮地提建议：“那我们现债去玩吧？？”
　　“啊这，”沈凌绝才不要自己当坏人，立刻道：“行，我们现在就去！”他转身。
　　其它人：“……”
　　端王爷沉得住气，盛明麟只好站出来阻止：“珠珠，那边没有灯灯，天黑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明天再去好不好？明天哥哥再陪你去玩。”
　　团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天：“那好吧，那你明天可不要忘惹。”
　　盛明麟连忙道：“不会的。”
　　团子又跟霍沉昭道：“漂亮锅锅明天跟珠珠说。”
　　霍沉昭点头应下了。
　　大家这才回进屋，端王妃几个人回去换衣服，端王爷这边菜上了桌还在等着媳妇。
　　珠珠忽然想起来，抓着爹爹去看了画儿，霍沉昭的画儿也已经画好了。
　　虽然他自己还不大满意，但是珠珠已经很满意了，并且很严肃地跟他道：“珠珠的心心，珠珠寄几说惹算！珠珠说画得好，就系画得好！”
　　也确实画得很不错，色彩鲜亮，童趣十足，巨大的蘑菇，圆嘟嘟的屋子，而且受崔昀的影响，还画了大老虎和盛大威风进去，与时下的画儿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漂亮又可爱，多看几眼，童心都咕嘟咕嘟要冒泡了。
　　端王爷道：“我也要一张。”
　　盛明麟：“我也要。”
　　刚刚回来的七皇子：“我也要！”
　　人在外头，不知道在抢什么但还是迅速张口的小王爷：“我也要！”
　　霍沉昭：“……”
　　团子小脑袋转来转去，美滋滋：“你们全都喜欢珠珠的心心吗？”
　　“对，”端王爷立刻道：“我们的心心，全都没有珠珠的心心可爱！”
　　他随说着，直接把纸给了小厮：“送去我房中挂好。”
　　“伯父，”霍沉昭都没法谦虚了，只道：“我明儿装裱起来再送过去吧。”
　　端王爷微笑着放下了画：“那就谢了。”
　　团子：“可系这一张系四锅锅的呀！”
　　“没事儿，”端王爷道：“下一张是他的，我是长辈我先拿。”
　　团子被唬住了：“哦！”
　　于是大家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等用完饭，珠珠睡了，端王爷两口子也走了，沈凌绝和七皇子准备留下来睡盛大花花的垫子，盛明麟和霍沉昭人都要走了，盛明麟问了一句：“凌绝，你一脸深沉地，在想什么？”
　　沈凌绝叹了口气：“我在想，嗯嗯嗯都说……”
　　他把中间含糊而过，续道：“说我和沉昭一文一武，都是四哥的心腹爱将，我天天跟你呆一块儿，脑子经常用不上，都不灵了，我将来咋打仗？跟七郎一样莽上去？”
　　七皇子：“……？？”
　　盛明麟笑道：“有可能，等我们长大了之后，就没有仗打了呢？”
　　沈凌绝不知道抽国运线抽出来了什么，只道：“不可能吧？难道……会让四哥监国，皇爷专心打仗？？”
　　盛明麟笑着走了。
　　沈凌绝两人这才躺下，荔枝把四处的窗帘全拉好，吹熄了灯笼，回了屋里。
　　沈凌绝枕着手寻思事儿，还没睡着，忽听里头的珠珠，叫了一声锅锅。
　　沈凌绝翻身而起，就听着里头荔枝也起来了，慢慢地走到榻边，珠珠又叫了一声锅锅，然后糯糯道：“荔枝姐姐。”
　　荔枝这才道：“主子醒了？”
　　“嗯，”团子声儿含混：“珠珠要锅锅。”
　　沈凌绝迅速翻身跃起，飞也似地进来：“珠珠儿？”
　　团子努力撑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发现是可以说秘密小队一员，于是就跟他道：“珠珠做梦梦啦！要叫爹爹和锅锅来。”
　　沈凌绝连忙道：“我去叫。”
　　他出来连忙道：“七郎，你去叫明麟，我去叫王爷。”
　　七皇子也来不及多问，披上衣服就去了，他们去比下人快得多，很快就把人叫了过来。
　　虽然七皇子没在说秘密小队里头，但现在，差不多也算公开的秘密了，所以，盛明麟也没有赶他走。
　　只柔声问：“珠珠儿，做了什么梦？”

第487章 祥瑞尾巴是祥瑞
　　团子呐呐地道：“梦到有一个袖袖，滴了一滴水。”
　　盛明麟一愣：“一个袖子？只有袖子？没有人？”
　　团子摇了摇头又点点头：“珠珠没有看到呐个人的样只呀，就系一个人肘过来，袖袖尖尖垂着，滴出了一滴水，打到惹地上，啪哒……介么响，然后水就趴债地上不动啦，本来系一小滴水，然后长呀长，长得有一减减大惹，介么大。”
　　珠珠两只小手合在一起，比出了茶杯大的圈：“然后，上头慢慢哒，慢慢哒开始长气气，气气又慢慢有一减减黑。”
　　端王爷和盛明麟不由对视了一眼。
　　是“眚”！一定是眚！
　　汉代的阴阳家，认为眚是天地气机出现混乱而生成的异物，他们根据五行学说,把眚分成了五种，由「木之气」而生的「青眚」；由「金之气」而生的「白眚」；由「土之气」而生的「黄眚」；由「火之气」而生的「赤眚」；由「水之气」而生的「黑眚」。
　　其中，赤眚和黑眚比较常见，水之气，是黑眚！
　　珠珠继续道：“后来，来惹好多大官儿，爹爹和四锅锅也来啦，然后皇伯伯坐债上头，大官儿跪呀跪，郑伴伴站出来说话……”
　　这是在上朝？
　　父子俩静静听着，珠珠道：“然后，然后黑气气一下只就变大啦！辣么，辣么大！变成惹大大的黑团团！有一减减像盛大花花！有脑袋还有腿腿！但系小很多很多，有桌桌辣么高。”
　　“好多人债叫，黑团团往介边边撞一下，往呐边边撞一下，又往介边边撞一下……大官儿全都债跑，债大声叫，还有人摔倒，然后爹爹说，‘是妖眚’！然后有人冲上来用刀劈呀劈，一劈，就变成烟烟飞飞惹，然后又凑到一起变成黑团团！皇伯伯说，朕不信这个邪！然后皇伯伯就拿着刀跑来啦，爹爹抱着他腰，不许他来，说皇兄，什么什么什么的！”
　　端王爷不由莞尔。
　　眚这玩意儿，一无所知的时候当然可怕，但知道一点点之后，就不那么可怕了。
　　团子续道：“然后皇伯伯一劈就散开，一劈又散开，气到大声骂人。四锅锅拿着一团着了火的布，跑过来，一丢！黑团团一下只就介样啦……”她两只小手手合扣在一起，然后一下子分开，一边叫盛明麟：“锅锅锅锅，介里。”
　　盛明麟试探着点了点她手腕中间：“这里？”
　　“对哒对哒！”团子道：“芯芯介里，有一个水珠珠，小小哒，一下只就介样啦。”
　　她小手一下子攥成了拳头，举给他们看：“就介样啦，就变小啦，变没啦，然后黑团团就散惹。”
　　端王爷两人都不由得好笑。
　　说得真得太清楚了，真是难为这么点小人儿了，所以“眚”主要就是中间这一滴水？
　　历史记载，妖眚可幻为猪、犬、猫或者人形，也偶有鸟雀、蝙蝠之形，人类攻击不到，一拍就会消散，噪音也无法驱赶，如今看来……火攻可破？
　　盛明麟正要说话，就听珠珠又往下道：“然后，有一个大官儿，在地上打滚，捂着脸惨叫，又有大官儿肘过去，扒开他的手，然后说‘啊’！呐个大官儿脸上，脖脖上，手上，好多细细的血道道呀，还流着黄水水，好吓人呀！”
　　“有一个大人跪债地上，声音好大，说祥瑞尾巴是祥瑞，神虎其实是妖孽呀！”
　　祥瑞未必是祥瑞？
　　端王爷冷笑，今天，按说一切就能完全定下，要带珠珠去殿上接旨了。
　　不知是谁搞了这一遭，是想毁掉珠珠的祥瑞之名？？
　　看来背后之人，还是很忌惮珠珠的！
　　所以，珠珠的气运增长对背后之人，绝对不是好事！
　　妖眚这玩意儿，虽然史上记录极多，但多半是在夏天，春秋二季极少，冬天更是从未有过……你们这是急了啊！
　　端王爷细问了几句。
　　他发现，这妖眚其实并不是像传说中那样，哪里有人往那扑的，而是有比较确定的路线。
　　大概就是∑形，先右、再左、再右、再左，然后猛然画个圈，掉头回来，顺势冲向右，然后再左……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画出图来，团子猛点头：“对哒对哒！爹爹好棒棒呀！”
　　端王爷笑着摸了摸她小脑袋，示意盛明麟看着她，他准备进趟宫。
　　这会儿才刚过亥初（21点）明熙帝还没睡，听他说了，神色一冷，站起来就要叫人。
　　端王爷挡住他：“皇兄，你听我说。”
　　他凑他很近，低声道：“有两个事，第一个，珠珠没见那人的脸，我觉得，这很可能表示，这个人，并不是对方的人……而是，可以是随便什么人。某人在某处做个法，然后，这儿的一滴水就能凝成妖眚，根本不在于是谁滴的水，就算没有人滴水，这儿说不定也能自己凝成一滴水，天地间到处都是水啊！”
　　明熙帝缓缓坐下。
　　端王爷凑到他耳朵，继续道：“另外，皇兄，你还记不得，陈善的口供，说我们大盛朝，有很多很多妖眚的记录？而妖眚的记录，通常伴随着种种天灾人祸，总闹得人心惶惶。所以我在想，趁着这个事儿，让大家明白，这妖眚是人为的，可治的，也不是坏事，毕竟，这种东西，民间用了不知道多少法子，也没能制住，若是能试出……比如黑色妖眚，火可制。火之气生出赤眚，那水应该就可以治。”
　　“据陈善所说，在我们之后的朝代，有黑眚能大如屋子，而且有实体，能把屋子里的人硬生生挤死……若是背后之人，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不直接幻化成跟盛大花花一样大？而且，据说还有赤眚，火光波及百里之遥，还杂着人声和厮杀之声，相比起来，这黑眚其实声势极小。从小到大，从无声到有声，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熙帝缓缓地道：“它们，在吞噬什么，以求壮大……应该是帝王气运，或者是国家气运。”
　　虽然妖眚会伤人，但要伤人，多少法子用不得，为何非要用这种麻烦法子？
　　妖眚一闹，最损的就是帝王声誉。
　　《左传》说：“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
　　《礼记》也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这不都是在指着鼻子骂皇帝是昏君？
　　所以，背后之人，为的应该就是这个。
　　试图破坏珠珠的封诰，毁掉珠珠这个祥瑞，恰恰证明了，这个祥瑞对帝王对大盛，是有极大帮助的。
　　～❤～
　　眚属于千古谜题，古代非常少见的能记载到正史上的妖怪了。眚的记载很多都是明朝自己的。反正给人的感觉就是之前的眚只是吓吓人，到了明朝之后总是出来伤人……嘤嘤嘤，吓人，想要一个四锅锅当抱枕o((⊙﹏⊙))o.

第488章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帝王兄弟俩商议了一番，然后暗搓搓做了一番安排。
　　第二天一大早，距离早朝还有半个多时辰，阁臣、六部尚书、左右都御史、谢大将军和两个武官，便被带到了奉天殿，藏在了御座屏风后头。
　　只有端王爷拽着解吉安，毫无形象地藏在了御案下，两人一人一边，从桌布缝里往外看着。
　　不一会儿，打扫的人就到了。
　　但这会儿天还没亮，殿中不点灯的地方都是黑乎乎的，不走过来看不到屏风后头还有人，一打扫到这边，就被大太监挡住了。
　　负责洒扫的只是毫无地位的小太监，当然也不敢问什么……自然就顺从地离开了。
　　端王爷屏声息气地等，一有人扫到桌前这个区域，就眼都不眨地盯着，眼看快要打扫完了，一个小太监经过的时候，果然，自他袖中滴下了一滴水。
　　以端王爷的观察和判断，他完全没有左顾右盼又或者其它的动作，绝非有意为之。
　　这就证明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个人并非内应，而是，可以是随便什么人。
　　端王爷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滴水。
　　天黑乎乎的，看不太清，一直到打扫的人撤走，端王爷才从桌子底下出来，招呼了后头的人，大家围成一个圈，紧盯着这滴水看。
　　明熙帝和端王爷一致认为，妖眚是没有灵智的。
　　但凡有灵智之物，不可能不惧怕帝王，毕竟，哪怕是个昏君，也是九五至尊，天下气运齐集一身。
　　所以妖眚必定没有灵智，并不能随机应变。
　　没有灵智之物，就算这会儿有一堆人看着，它仍旧在慢慢，慢慢地变大，然后渐渐地，就好像炉子上的水一样，慢慢冒出了一丝丝白气。
　　其实很稀薄，若不是死盯着看，一定是看不到的。
　　可也的确是在大家注目之下，生出气来，又渐渐变黑的。
　　大家都忍不住离得远了一些，用袖子掩面，手都不敢露出来，但还是一直盯着看。
　　而此时，
　　外面，提前了足有两刻钟，官员们也被带了进来，看到上司们原来已经到了，各自讶然。
　　早有人过去引领解释，然后打着手势，让大家排着队，全都来亲眼看了看妖眚的生长。
　　一圈儿看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然后明熙帝也来了，坐了下来，大家各自散开，贴着殿壁站好，眼前站着御前侍卫保护，手里都拿着火把，但并未点燃。
　　时辰一到，不止一个人，心里暗暗脑补着上朝的流程，算着时间上，也就是郑忠顺开始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时候。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地面上的黑气，好像一只从小小洞口冲出的怪兽，猛然间抽高、膨胀、又迅速幻化成了半人多高的兽形。
　　不止一人惊喘出声！
　　哪怕有了心理准备，亲眼看到这一幕，仍旧会被吓到寒毛直竖！！
　　结果，下一刻，端王爷朗声道：“右！”
　　妖眚冲向了右方……
　　端王爷：“左！”
　　妖眚冲向了左方……”
　　端王爷非常淡定：“右、左，掉头！半圈！”
　　本来是很恐怖的妖眚，很可怕的情形，可是在端王爷这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完全同步、纹丝不差的反应之下，居然有了一种诡异的可笑。
　　而且，妖眚扑击的地方，就是平时他们站立的位置，他们如今贴壁而立，离那儿还远，妖眚连边儿也没沾着，看起来不但不可怕，还有点蠢。
　　然后，一堆侍卫涌入，迎着妖眚扑击的势头，把一个人推了进去，隔了会儿，又是一个……接连推了好几个。
　　这是昨天连夜找来的死囚，男女老少都有。
　　又有几个侍卫，追着妖眚，往里头掷着活鸡、活鸭等物，毕竟妖眚在传言中，是会吃掉家畜，抓走孩童的。
　　可是扔进去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黑雾会被打散，活鸡活鸭呱呱惨叫着又跑了出来，然后被早有准备的侍卫用筐子罩住。
　　约摸一刻钟左右，黑雾似要往外冲去，御前侍卫统领周陆离一声令下，殿中的侍卫，几乎同时点燃了火把。
　　火把围成了一个圈，然后迅速往中间聚拢，周陆离再次发令，火把齐齐往里一伸，只听轻微地咝地一声，如同火遇上了水，黑雾一下子就消散了。
　　大家犹等待了片刻，才慢慢地靠近，但原地，什么都没有留下。
　　直到这会儿，大家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一口气还没吐完，就响起了那几个死囚的惨叫声。
　　周陆离直接指挥着人，用火把的棍子把死囚抵住，然后各人用布缠着手，把人打昏抬了下去。
　　但大家也都看清楚了，果然是如记载中一样，但凡皮肤祼露之处，都留下了细如针画的血道道，很像是被猫之类的动物利爪抓的，而且只这么片刻之间，就如同溃烂一般发出了恶臭，流着黄水，看上去极为可怖。
　　但，这几个死囚有的蒙住了脸，有的全身都罩住了，薄薄一层衣物，就没事儿，甚至有毛的活鸡活鸭也没事，只有露出来的皮肤，不管露的是哪里，都会受这样的伤。
　　当这么多例证摆在眼前，证明了这一点时，这情形就突然显得有些可笑。
　　太监们有条不紊地上来打扫，转眼间打扫干净，大家这才放下捂着口鼻的手，慢慢聚拢来。
　　有人怒道：“竟敢在金銮殿行此邪祟之事，这等无法无天鹰瞵虎视之党，诛其十族，都不足以抵其罪责万一！！”
　　众人纷纷怒骂。
　　也有人道：“妖眚虽多，却一向只在民间作乱，敢入金銮殿，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正是！偏在此时铤而走险，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可见背后这奸人，对小殿下有多么忌惮！”
　　“藏头露尾，栽赃陷害，当真是无耻之徒！”
　　“幸好有祥瑞护国，否则，妖眚做乱于朝堂之上，真不知会有多么风云变色，醒聩震聋！”
　　但也有年轻的官员，兴奋地道：“自汉朝就有妖眚做乱，无人知其所以然，如今却要在我等手中，揭开谜底了吗？”
　　大家刚刚亲眼见证了玄异，心情都有些激动，说个不停。
　　然后，终于有人回过神儿来，回身施礼：“陛下，还请尽快下旨，令祥瑞之名尽传于天下，以庇佑我大盛，震慑背后之人！”
　　明熙帝点了点头：“准。”
　　圣旨本来已经拟好了，但在大家商议之下，又做了一些增改。
　　大盛本来没有皇公主，为此特设了皇公主，但百官们觉得，这本来就是为祥瑞破例，为了防止后世子孙滥用，不如改称为神公主。
　　明熙帝觉得也有道理，便允了。
　　同时，大盛本来没有超品，亲王也不过是正一品，为了地位超然，又特设了超品。
　　另外，一般的衮龙袍也满足不了这些人了，于是，决定改为龙凤呈祥袍，即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两肩凤凰各一团。
　　总之，众大臣热血上头……嗯，说是热血上头，也不大恰当，主要是大家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
　　谁能想到，妖眚竟是人为？
　　谁又能想到，身在皇宫大内都不安全？
　　辛苦半辈子才踏入朝堂，可不是为了被妖物弄死的，所以他们迫切想要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加一点保障。

第489章 岂敢与明月争辉
　　大家这一商议，就足足议了一上午。
　　武安伯府中。
　　江明月正端坐着，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藕道姑施法。
　　白藕道姑那一对干涸的眼坑，此时，其中一个被刀子划开，鲜血淋漓，她坐得端端正正，脸上皮肉却不时抽搐一下，显然疼得厉害。
　　忽然，她似有所觉，猛一抬头，然后整个人剧烈一抖，像被什么击中一样，往后仰去。
　　江明月颤声道：“干娘？”
　　白藕道姑那只眼中不断流淌着血水，她疼得全身颤抖，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江明月强忍着害怕去扶她，她好一会儿，才停止了颤抖，低声道：“他们用了火！眚根被毁了！回不来了。”
　　江明月一惊：“那，那怎么办？”
　　“不要紧，”白藕道姑摸了摸脸上的血水，缓缓地坐正：“也够了，一刻钟，足够这些人胆战心惊了，百官人心惶惶，我倒不信，皇爷真敢一意孤行！”
　　江明月颤声道：“可是干娘，我们为何要阻挠她？盛明珠气运越足，不是越好吗？”
　　白藕道姑“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她出生便已高高在上，得帝王信重更是锦上添花，这样就刚刚好，若当真叫她祥瑞之名达于天下，气运如日中天，那……过犹不及，所以，宁可压一压，也不可让她太过煊赫。”
　　她开始自言自语，神神叨叨，还抬手挥舞了几下，薅到了江明月的头发。
　　江明月咝了一声，捂住头，想说什么，但白藕道姑已经不理她了，江明月嘟了嘟嘴，只好提着裙子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出去，小心地关上了门。
　　一转回身，她瞬间收了在里头的乖巧神色，嘴角带笑，意得意满。
　　她一边慢悠悠往外走，一边缓缓地回过手指，指尖把玩着耳上的珍珠，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来。
　　明珠？区区俗物，怎配与明月争辉！
　　你的一切，终将是我的养料，送我凤舞九天！
　　她并不知道，此刻，就在她身后的屋子里，白藕道姑正摸索着，急急把指尖的头发缠成了一团，塞进了流血的那只眼窝里，血水缓缓止住，白藕道姑长长地松出了一口气，神色复杂。
　　临近中午，圣旨才最终拟定。
　　珠珠封号加顺天二字，封为顺天护国神公主，超品，岁禄万石，衣色定为曙色，赐穿龙凤呈祥袍。
　　其实岁禄原本想定为五万石的，但端王爷觉得用不着，他哥本来就穷，这方面没有必要这么多，所以在他的一再推辞之下，便与亲王一样，定为岁禄万石。
　　除此之外，因为珠珠是超品公主，位比储君，所以明熙帝又专门赐给了她两千侍卫，扈从保护，归属于御前侍卫，另旨命沈凌绝为指挥千户，统领这些侍卫，专门负责珠珠的安全。
　　同时又叫周陆离派个人过去，手把手地教他上手。
　　另外，因天降祥瑞，另旨明年开恩科。
　　至于废除裹脚，因为之前没说，还得现吵，所以一时没定，明熙帝倒是也不太在意，反正要单独下旨的，等两天也没关系。
　　很快，新鲜热辣的圣旨出炉，珠珠儿被抱进宫接旨。
　　小奶团子啥也不知道，叫干嘛就干嘛，小小一只乖乖跪在地上，听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之后，终于走完了流程，双手接过了圣旨，然后被郑忠顺扶了起来。
　　圣旨的轴还怪大的，珠珠的小手手还有点儿拿不了，赶紧抱在了怀里，就这么抱着圣旨四处瞅了瞅，大眼乌溜溜，懵懂的小眼神儿很是惹人爱。
　　所有大臣都无比慈爱地看着她。
　　啊！这就是我们大盛的祥瑞！
　　大盛的神公主！
　　一看就特别与众不同！
　　什么三岁能文四岁能武啊！那都是世俗的小聪明！怎么能跟殿下比！
　　祥瑞受命于天，本来就该是天真无邪，纯粹又懵懂的！
　　对！就是小殿下这样色儿的！
　　明熙帝离座，拍了拍手，道：“珠珠儿，皇伯伯抱。”
　　团子张手手让他抱了，扶着他的脸问：“皇伯伯，介里为行么臭臭哒？”
　　明熙帝有点惊讶：“你还能闻到味儿？”
　　团子点了点头：“有一减减害怕的臭臭！”
　　明熙帝连忙拍了拍珠珠的背安慰，又问：“刚才那几个死囚，太医怎么说？”
　　郑忠顺连忙道：“皇爷，太医说，那伤不是毒，流的黄水似乎也无毒，那几个人从脉象来看，大伤元气，五脏衰败，命不久矣，比起昨晚，似乎一下子老了五十岁。”
　　大家齐齐惊喘出声。
　　有人道：“这妖物竟能掠夺人的生机？”
　　四皇子低声道：“妖眚既然没有灵智，识别不到人身，又何谈掠夺？所以，与其说是掠压了生机，倒不如说是沾染了死气……”
　　他快步过来，向明熙帝施礼：“父皇，不如这几日，暂时不要在这边上朝？”
　　明熙帝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道，“朕叫人去问问衍一大师。”
　　团子看到好几天不见的四哥哥，忍不住朝他张手手，四皇子就把她接了过来。
　　珠珠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但当着满殿的人没法说，只好抓着他的衣襟用力扯了扯，四皇子笑着跟她顶了顶脑门儿。
　　明熙帝直接道：“不早了，散了吧，吉安撰文记述此事，传于天下。”
　　解吉安出列应下。
　　明熙帝便率先出了大殿。
　　锦衣卫同知贝飞鸿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明熙帝便命他彻查妖眚之事，同时，也得悄悄派人，把那个白藕道姑抓来。
　　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事儿跟她有关，可兹事体大，如今又毫无头绪，恰好她沾个道字，就先抓了再说。
　　因为度厄大师还没找到，明熙帝直接叫人去问了衍一大师。
　　衍一大师答道：“此事非我所能窥知，但贫僧也未曾察觉到危险。”
　　明熙帝得报，例行吐槽：“所以，意思就是他不懂？管不了呗？？”
　　端王爷劝他：“不必强求，他要是真什么都知道，早就成仙了，也不会只是一个凡僧了。”
　　“也是，”明熙帝被他说乐了：“整不了的，就老实说整不了，也是个好和尚了。”
　　他招手让他近些，附耳道：“趁着这会儿圣旨刚下，民间还不知道，你与谢卿带着珠珠，先出城把甲骑军放下，之后，不管去哪儿玩，在城里总归安全些。”

第490章 神仙小祖宗
　　端王爷应下，午饭也不迭吃，赶紧与谢大将军一起出宫。
　　盛明麟几人陪着珠珠过来的，在外头等着，结果霍沉昭被抓去给那些死囚把脉，他爹抱着珠珠就走，也没理他，盛明麟只好追上去，把喝水的竹筒塞给了他爹，然后看着他们上了他来时的马车走了。
　　盛明麟：“……”
　　端王爷和谢大将军出城之后，换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三人在马车上急匆匆吃了几口饭。
　　马车摇摇晃晃，珠珠儿很快就睡着了，醒了之后一张眼，四周全都黑乎乎的，还摇摇晃晃，特别暖和，特别舒服，团子迷迷糊糊又闭上眼儿睡了，如是者三。
　　她并不知道，她正被大舅舅整个揣在怀里，虽然有暖阳石，但谢大将军怕她吹了风，裹得严严实实。
　　谢大将军只带了五十余心腹亲卫，把他们放在了外头，只有他和端王爷两个人，往山里走，一边低声说着话。
　　谢大将军道，“到底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是搞不懂呢？”
　　端王爷笑道：“皇兄怎么跟你说的？”
　　谢大将军道：“皇爷只说让我训练甲骑军万人队，说不用多问，到时候就知道了……可是，人呢？马呢？带珠珠来干什么？珠珠再是祥瑞，难道还能凭空变出人马来不成？那不是祥瑞，是活神仙！”
　　端王爷低声笑道：“那你怎么就不想想，为啥这个活儿要让你来，一个万人队，让主将来训练，为了啥？”
　　谢大将军道：“这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有秘密，这个秘密肯定跟珠珠有关，所以才叫我来的，所以，如今已经到地方了，到底是什么秘密，你倒是说啊！”
　　端王爷道：“等珠珠醒了再说。”
　　谢大将军瞪了他一眼。
　　端王爷看了看天色，开始扒他衣裳：“怎么回事儿，也该醒了啊？”
　　团子感觉到了一阵凉风，又撑开眼皮，看到她爹，呆兮兮笑了一下，又想闭眼儿睡，端王爷连忙道：“珠珠儿等等，先别睡，你先把甲骑军放出来，还有舅舅的甲骑套装。”
　　团子呆了呆。
　　然后她眼儿张大，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两只小胳膊撑着，就想出来。
　　端王爷连忙扯开衣襟接着，把小团子拽出来，又揣进了自己怀里，道：“山里凉，可别冻着了，你也不用出来，就把甲骑军拿出来就行。”
　　团子：“哦！”
　　谢大将军皱着眉头，瞧着这俩人，然后就见小外甥女儿粉嘟嘟的小胳膊，从端王爷衣襟里伸了出来。
　　下一刻，眼前响起了整齐划一的细碎嚓嚓声，那是金属磨擦的声音。
　　谢大将军一抬眼，吓得当时就退了两步，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刀柄。
　　眼前的空地上，刚才还空空如也，这会儿，却满满当当，每一人一马连站立的线都是整整齐齐的，甲胄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然后万人齐齐下马，整齐划一地大叫：“将军！”
　　饶是谢大将军身经百战，也一时没能回过神儿来。
　　下一刻，团子从爹爹怀里伸出小脑袋，被端王爷又塞了回去，只露出了一双大眼，朝他弯弯笑了一下，声儿闷闷糯糯：“还有大舅舅的马马和衣服！”
　　谢大将军眼睁睁看着，眼前又多了一套披挂齐整的高头大马，一套甲胄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
　　谢大将军第一反应是蹲下摸了摸，触手冰冷，一提还挺沉，确实是真正的甲胄，不是幻觉。
　　谢大将军一时失语：“……！！！”
　　而在这会儿，端王爷也在看着这些军人们。
　　他研究过详细说明，这些甲骑军的身体条件，是取军中最健康三百人的平均值；战斗力则是取军中战力最高一百人平均值；相貌随机，其它才能随机，背景简单，无亲友，忠心值高。
　　也就说，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他们记忆里，他们就是这儿的兵。
　　他们会有简单的记忆，比如我是一个孤儿，家人都死了，逃难被卖等等……有的会识一点字，有的也会有一点别的小本事，都是随机的。
　　而在之后，就如同这儿的每一个兵一样，可以学可以练，可以变得更厉害，懈怠训练也会变弱，可以成亲，可以生老病死，忠心值相对更高，但并不是绝对无法改变，总之，非常真实。
　　这些，不用跟谢大将军详细解释，只需要告诉他，这就是一队真实优秀的军队就可以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谢大将军用无比复杂的眼神，看了端王府的衣襟一眼。
　　端王爷隔着衣裳撸了撸闺女，朝他点了点头：“那我走了，珠珠儿，跟大舅舅再见。”
　　团子只露出一只小手手，空抓了两下：“大舅舅债见。”
　　谢大将军点了点头，整个人已经恢复了沉稳：“再见，神仙……小祖宗。”
　　端王爷就走了，然后上了马车回府。
　　那边，盛明麟等了一会儿，霍沉昭就出来了。
　　他怕沾到身上味道，被珠珠嫌弃，还特意从头到脚裹了一个帐子，只露出眼睛和手。
　　把出来，跟太医把的差不多，只是他之前没有把过，所以不好准确判断，但现在把着，就感觉这些人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了，生机衰败，不像壮年，也不是受伤的脉象。
　　盛明麟道：“也是挺吓人了。”
　　霍沉昭倒是挺乐观，道：“他们试出，哪怕只穿着薄薄一层夏衫，也不会受伤，而且既然黑眚可以用火来克制，那别的妖眚，应该也可以与五行对应。”
　　盛明麟道：“今天具体是怎么样的，你说说。”
　　霍沉昭就详细跟他说了一遍，盛明麟笑道：“怪不得珠珠的封号又变了，这些人这是吓着了。”
　　霍沉昭笑道：“我看侍卫们还挺兴奋的，太监们也挺兴奋的。最可怕的是未知，只要是已知，就会不那么可怕了……”
　　他忽然想起来：“对了，皇爷给了珠珠两千侍卫，给了凌绝一个千户，让他统领这些人，保护珠珠安全。”
　　盛明麟讶然：“哦？”
　　他想了想，“倒也不耽误什么，韩枕戈也快回来了，还有你师娘，凌绝不亲自教，也没问题了。”
　　霍沉昭笑道：“我还无意中听到了一件事。”
　　～❤～
　　久等了，抱抱。我但凡需要加更，就一定会有事儿，唉，明天看能不能加吧……

第491章 心到神知
　　盛明麟笑道：“你这个耳朵，应该进锦衣卫。”
　　霍沉昭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盛明麟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其实霍沉昭也知道皇上说话不该偷听，可是离得太近了，他们又说到了他的名字，他就忍不住听了听。
　　他听到明熙帝与四皇子说话，犹豫着，是让他做公主少师还是公主伴读，四皇子问公主少师是几品，明熙帝很无赖地答曰：“趁着这个热乎劲儿，咱想几品就几品。”
　　如今太子少师是二品，四皇子就道：“若真设公主少师，不宜品级过低，昭哥儿资历太浅年纪太小，不宜封这样的加官，不如还是让他暂时做公主伴读。”
　　然后明熙帝便道：“也好，咱寻思着，等珠珠儿长大了，嫁给谁也不放心，少不得要招赘的，到时候总得挑个知根知底，自小一起长起来的孩子，沉昭、凌绝都还不错。所以师徒名份断不可有。”
　　四皇子一听就不说话了，明显不高兴了。
　　于是明熙帝就开始嘲笑他和端王爷……说他有一次跟端王爷说起珠珠长大成亲的话题，端王爷当时就哭了。
　　其实霍沉昭也觉得挺好笑的。
　　他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遭遇家变少年老成，跟盛明麟差不多，看珠珠儿完全是奶爹心态，才这么丁点点大的小人儿，皇上想得也太远了些。
　　但这种话，他跟盛明麟这种妹控就不能说了，于是只说，皇上可能想要他做公主伴读。
　　“做伴读也不错！”盛明麟凑到他耳边：“我猜，等立了储君，也会在明面儿上，给我个官儿做，最大可能是放在鸿鹄卫。江白哥这趟回来，也该提一提了，我们两个，可能会共掌鸿鹄卫……我猜的。”
　　霍沉昭点了点头：“江白哥也快回来了吧？”
　　“嗯，”盛明麟道：“韩酒酒和陆无歧，大概比他们回来要早一天……估计明天就能回来了。”
　　他随说着，随叹了口气：“珠珠儿不在家，我心里没着没落的，今天下午我们怎么过？要不我们俩去冒险屋看看？”
　　自己说完，自己又否了：“不行，若是破不了，两个时辰才能出来，就算能破，走上去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还是等珠珠一起吧。”
　　霍沉昭道：“要不我们去书铺看看，有没有珠珠能看的书，买回来就算不看，摆一摆也好，不然书架空着不好看。”
　　盛明麟一寻思也行，两人就腿着去了。
　　那边，
　　端王爷揣着闺女下了山，上了马车，然后才把她放了出来。
　　但揣了太久了，成年男子身上温度又高，团子小脚脚一着地，就觉得全身嗖嗖全是凉风，腿腿也软软站不稳，摇摇晃晃。
　　团子摇了摇，大惊：“锅锅锅锅！风风要把珠珠抱肘啦！”
　　端王爷：“……？？”
　　团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叫错了，飞快地转身，扯着爹爹的衣襟，就要往里迈。
　　端王爷只能把闺女又揣了回去，小腿腿小身子全都裹住，只露出了小脸。
　　团子松了口气，手手回上来，摸摸他脸，奶声奶气地教育他：“爹爹，你看小孩肿么介么不小心呀，要系风风把珠珠抱肘惹，珠珠介么可爱，它肯定不会还你哒，那你就没有闺女啦！”
　　端王爷只好道：“是爹爹不好，爹爹这一回抱紧了。”
　　他拿过竹筒给闺女喝水。
　　如今端王妃别出心裁地给珠珠缝了一个棉套套，下头放上一颗暖阳石，上头再放竹筒杯子，竹筒杯还有盖儿，水就不容易凉。
　　珠珠喝了两口，端王爷自己也喝了两口，这才把杯子放下，推开一点窗缝，抱着闺女看风景。
　　团子就想往上巴，端王爷索性把窗子推开，回手拿了一个垫子放在下头，又嫌弃脏，拿袖子给闺女隔着，团子就两只小手手巴着他胳膊，大眼骨碌碌地四处瞅。
　　走过一段路，上了官道，再往前走，就渐渐热闹了，不少小商贩挑着担子推着车子出城，也有不少出来游玩办事的人赶着回城，络绎不绝。
　　团子看到一个汉子，踢了一个小孩的屁股，便伸出小手指，悄悄一指，问：“那个人，系小孩的爹爹吗？”
　　端王爷嗯了声：“应该是吧。”
　　他等着闺女再问，结果团子没有问，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的爹爹，没有珠珠的爹爹好。”
　　端王爷笑出声：“珠珠儿说得太对了。”
　　团子仍旧四处瞅，看到一个人车上有个人，包在被子里，团子有点吃惊：“他要把老婆婆卖掉吗？”
　　“不是，”端王爷笑道：“他可能是出门串亲戚，家里很穷，没有马车，老婆婆的脚小，走不了远路，就用车车推着走。”
　　他趁机给闺女讲了一下：“有很多人，觉得脚小了好看，从小就不敢穿合适的鞋子……”他手伸进衣襟，用力攥了下团子的小胖脚，也不敢说折断什么的，只道：“脚脚挤在小小的鞋子里，每天都紧紧的，脚脚疼，就不敢长大了，就变得小小的，走路就不方便了。”
　　时下裙子都长，端王妃又不是小脚，团子从来没注意过脚的问题，闻言惊呆了：“为行么要介样呀？她不怕疼疼吗？”
　　“为了好看啊，”端王爷道：“觉得脚小了好看。”
　　团子眼儿大睁：“可系疼疼呀！不能肘路！又不能玩球球，可多难过呀！”
　　端王爷笑道：“所以才说这些人有毛病！大聪明大学问啥的，就没有一点！”
　　团子深以为然，猛点头。
　　端王爷笑着岔开话题：“宝贝儿，你看那人卖的是什么？”
　　团子瞧了一眼：“系什么呀？”
　　“是炭，就是我们以前点火盆子用的炭。”
　　于是父女俩又开始聊别的。
　　一直到了城门口，因为珠珠看得怪有意思，所以端王爷也没有动用特权，就这么悠闲地排队。
　　结果正排着呢，就听不远处有人小声跟同伴道：“我要先去端王府！小公主一定想我了！啊，我好想下一刻就飞到小公主面前！”
　　团子听到了，稍微坐直了些，拨开爹爹的衣服，朝后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陆无歧和韩酒酒，头凑在一起正在说话。
　　团子惊喜了，招着小手：“鹿鹿！！韩酒酒！！韩弯弯！！”
　　陆无歧一抬头，也惊呆了，喃喃地道：“心，心到神知？？”

第492章 珠珠不爱爹爹了
　　团子站到爹爹腿上，奋力从窗子里探出小身子，伸长手手，拉着两人：“你们回来啦！珠珠好想你们呀！”
　　“呜呜呜，”陆无歧施展经典假哭：“我也想你！想得不行了！”
　　端王爷道：“你们进来说话！外头有风！”
　　两人这才看见端王爷，连忙匆匆施礼，就下了马进来了。
　　这会儿周钦瀚他们还没回来，这两人是连夜赶路回来的，太久没见，太惊喜了，所以两人全都得到了从未得到过的抱抱待遇，抱到香香软软的小公主什么的，就连韩枕戈也毫不矜持地笑出了大白牙。
　　然后珠珠儿忽然想起来，抱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系韩弯弯吗？”
　　韩枕戈点头：“对的，是我。”
　　出门在外，为了安全，一般都是他在的。
　　团子问：“韩酒酒系不系没债家呀？”
　　韩枕戈笑道：“在家的。”
　　他就退出去，让给了韩酒酒，韩酒酒笑容满面：“主子！主子！”他伸手想抱抱她。
　　团子正要张手给他抱一下，忽然想到什么，按住他肩，“韩酒酒，你坐债这儿不要动。”
　　韩酒酒不解，却很听话，乖乖不动，马车有点摇晃，团子扶着车壁走远一点，然后转回身，张开小手手，一脸惊喜，情绪饱满极了：“韩酒酒！你回来啦！”
　　她跑过来，扑进他怀里，让他抱了一下。
　　韩酒酒也要有一个完整的欢迎仪式呀！
　　陆无歧瞧得一脸姨父笑，韩枕戈也在意念中一脸姨父笑。
　　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可爱啊！握拳呐喊！！
　　端王爷在旁边，眼睁睁目睹了这样的人格切换，心里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三人在马车里说个不停，陆无歧他们，还给珠珠买了很多小玩艺儿，就光当地的葫芦雕就买了一箱子，还有各式各样的布老虎和剪纸、风筝等物。
　　三个人也不等回了家，就在马车上搬了箱子过来看，一大箱一大箱的，看起来很不值钱的样子，但打开盒子看看看，还挺精致的，葫芦雕的山水画，刀工精致极了，真是美轮美奂。
　　端王爷在手里把玩，称赞了一番，一抬头，就见他闺女一下子扭开了头，扭得太急了，还差点儿跌倒，幸好被陆无歧拽住。
　　端王爷顿时一眯眼：“珠珠儿？”
　　这是背着他干了啥亏心事儿了？
　　团子头也不敢回，吱吱唔唔地道：“爹爹，就，就算你喜欢大葫芦，也不可以跟珠珠要，珠珠不能送给你哒。”
　　“为什么？”端王爷道：“珠珠不爱爹爹了吗？”
　　“爱呀！”团子道：“可系锅锅说，别人送的以物，不可以送给另一个别人！要不然别人就会不开心哒……云朵叔叔的画画，珠珠想送给四锅锅，锅锅就说不可以！”
　　“啊，”端王爷笑道：“哥哥说的没错，爹爹不会跟你要的。”
　　团子当时就松了口气，转头跟他道：“爹爹，等珠珠长大惹，有钱钱惹，就给爹爹买！”
　　“行，”端王爷笑道：“那爹爹可等着了。”
　　一行人直接回了端王府，珠珠立马拉着两人，看她的新屋子。
　　两人都震惊极了，满打满算出去还不到一个月，这么大的屋子是怎么盖起来的？
　　但盛明麟不在，陆无歧虽然是个话唠，也不敢问端王爷。
　　珠珠美滋滋地邀请两人一起摸了盛大花花，然后三个人再一起，把给珠珠买的葫芦雕摆到架子上。
　　正摆着，盛明麟两人也回来了，看到他们，也挺高兴的。
　　端王爷看儿子回来了，这才放心走了，陆无歧抓着盛明麟就问：“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大个楼，是怎么盖起来的？”
　　盛明麟道：“不可说，不可说……”他故意压低声音，“要对想像不到的事情心存敬畏，不要乱打听，我也没法说。”
　　陆无歧被唬住了，严肃点头。
　　这就是江湖人和官家子弟的不同了。
　　官二代们心里越是震惊，脸上却非常知趣，不会多问半个字，只会在心里琢磨。
　　而江湖人通常不会想那么多，惊讶就会问一问，但江湖人对玄之又玄的事情，也更加敬畏，所以稍微一暗示，他们自己就不敢多提了。
　　盛明麟两人去了端王妃的铺子，足足挑回来四箱书，然后仔仔细细地摆到架子上。
　　加上葫芦雕什么的，架子总算填上了一部分，有一点书房的样子了。
　　珠珠还让人把一个超美的蝴蝶风筝挂到了墙上，拖着长长的飘带，还怪好看的。
　　然后她拉着韩酒酒，拿着架子上的纸，一张张给他看，还跟他道：“介里，珠珠还想要一个小人人，介里也要……”
　　韩酒酒蹲在旁边，笑着跟她道：“主子，我在路上，看到有人蒸花饽饽，也挺好看的，我看了两个多时辰呢，感觉学到了很多，等我明天就捏这个。”
　　盛明麟在旁边，咳了一声，问他们：“话说，你们累不累啊，明天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下？”
　　陆无歧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你们要干什么吗？”
　　盛明麟笑道：“我要带珠珠出去玩，已经拖了好几天了，实在不好再拖了，我怕再拖要下雪了。”
　　“我也去！”陆无歧立刻道：“我们江湖人，四处跑跑根本不算什么，这会儿长老们也都在呢，根本用不着我，我要跟你们去玩！”
　　盛明麟笑着应了，一边又提点陆无歧不可以太过放权，因为他想入仕途，长目飞耳楼就是他的底气和倚仗。
　　陆无歧连连点头应下，于是连晚饭也没吃，就回去了，准备等明天早上再过来。
　　几个人也没去正院那边，直接在这边用了晚饭，等吃过饭，珠珠儿睡了，盛明麟这个操心狂，又把韩枕戈叫出来，跟他商量了一下。
　　他想让他认一个义父。
　　因为韩枕戈，毕竟是反贼后代，这个身份，不管什么时候揭出来都很致命。
　　这完全不在于他是不是相信他，也不在于皇上是不是信任端王府，而是，端王爷身为大盛臣子，这是必须的操守和本份，皇上可以不在意，但端王府却不能不在意。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改姓，入旁人的户籍，正式认一个义父。
　　这个义父哪怕是个死人都可以，但只要入了户籍，将来就算真的揭出他的身份，也有说词。
　　因为做仆人并不算是污点，这叫韬光养晦，可不管你为了什么，只要认了爹，记上了族谱，这就是父亲，背弃父亲，就是不孝，这是一生抹不去的污点。
　　这不止是为了端王府，也是为了他自己，有一个清白身家，他哪怕担任鸿鹄卫的教习，也会更加名正言顺。
　　他掰开揉碎地跟他解释了一下，韩枕戈恍然，道：“世子爷，我不太懂这个，我听你的。你帮我找这么一个人，我认就是，酒酒也答应了。这个姓儿，我们不稀罕不想要，这个名儿，我也不稀罕，我们换了姓，就用殿下起的名字，叫酒酒就可以。”
　　盛明麟笑着应下了。

第493章 幼崽冒险屋
　　第二天，大家准备去冒险屋。
　　这一次，沈凌绝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像搬家一样，带了很多很多东西，不光是点心，甚至还带了包子之类的饭，带了湿帕子预备擦手，甚至还给珠珠带了垫子和被子。
　　盛明麟无语：“至于吗？”
　　“至于啊！”沈凌绝道：“就算你比我聪明一点点，一个屋子算你一个时辰能过，那这么多屋子，不也得好几个时辰？珠珠儿不累？不饿？不用吃饭？不用睡午觉？”
　　盛明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默默点头，也开始往里头添东西。
　　沈凌绝得意地道：“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你也就是沾了个亲哥的便宜，要不然，珠珠儿心里最爱的铁定是我。”
　　盛明麟呵了一声，根本不跟他争，又小声问：“有方便的地方吗？”
　　沈凌绝道：“有。”
　　盛明麟问：“每个房间都有吗？”
　　沈凌绝：“……”
　　他停下来瞪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盛明麟会意，不由失笑，又想起来问：“你昨天接了旨，没去领侍卫？”
　　沈凌绝道：“我寻思这种侍卫，都是长年跟着珠珠的，我只训练过影卫，这种没有训过，万一挑不好呢？江白也快回来了，等江白回来了，叫他陪我一起去挑……所以我就去跟周大人说，我身上还有事儿忙着呢，我先交接一下，过两天再去找他，也顺便挑人，也把他请回来教我。”
　　盛明麟挑眉……这是从哪儿捡了个脑子回来了？
　　他故意一本正经地问他：“你昨天出门，走得哪条路？有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事？”
　　沈凌绝不解，果然停下手认真想了想：“就那条路啊，进宫不就那么一条路？奇怪的事？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事啊！”
　　“这样啊！”盛明麟一脸疑惑，一边慢慢往霍沉昭那边走，一边道：“那你的脑子是从哪儿捡到的？我还想让七哥也去捡一个呢！”
　　沈凌绝：“……”
　　他扑过来。
　　盛明麟熟练地把霍沉昭拉过来挡住，三个人怕吵醒珠珠，也不敢大声，憋着笑闹腾了好半天才停下。
　　在两个人共同的努力下，足足收拾了两个大包袱。
　　等珠珠儿醒了，各自上了马车出门，陆无歧已经在路上等着了，跳上马车，十分兴奋：“是不是去那个奇怪的楼！我也听说了！据说是从月亮里头掉出来的，晚上还熠熠闪光，如今京城里都叫它神仙楼！”
　　盛明麟有点吃惊：“已经有了这样的传言？”
　　“对啊！”陆无歧道：“说是小公主带来的！小公主有神虎神凤傍身，乃是神仙下界！这样的传言多得是！”
　　行吧。盛明麟也就没再问。
　　离得不远，不大会儿也就到了，下了马车进了院子，仰头看时，就是高高的冒险屋。
　　冒险屋是一个七层八角塔，上下差不多一样粗，占地约摸二百六十米见方，很大很大，远远就能看到塔壁有琉璃窗，泛着晶莹的亮，整个看起来，确实与寻常建筑截然不同。
　　不止一个人发出了惊叹声：“哇！！”
　　团子哇完了，发现大家也在哇，立刻又追加了一声：“哇！”
　　盛明麟失笑，转头看时，就见一个略伴的中年人，笑容满面的跑了过来。
　　这是端王妃留在这边的管事，姓吕，态度殷勤，看起来精干，也十分有眼色。
　　盛明麟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简单问了问。
　　这个院子位置不错，是个三进院儿，当时拆了垂花门、西厢房，凑合着花园，才放进了这个塔。
　　塔后头就是正屋，厅堂挺大，可以做为待客之所，东厢房也空着，有时候可以接待女客，前头的倒座房是下人房，正房后头的后罩房拆了，还有一个后院儿，正好可以放客人的马儿或者马车。
　　正房东西耳房都没有拆，主人和客人若是需要换换衣服，或者临时小憩也是可以的。
　　在塔的周边，还挪了一些花木，做了一些小景致，这么一来，就成了一个专门玩儿的地方，倒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吕管事躬着身道：“前天王妃娘娘来过，说若是世子爷要改哪儿，直接吩咐了，咱们改便是。”
　　盛明麟笑道：“暂时不用了，茶水什么的，都齐备了吧？”
　　吕管事连忙道：“小的全都预备下了，王妃娘娘还叫采买了一些闲书，说过来玩的，正经书也不会看，若有等着的，闲翻两下子。世子爷可要去看看？”
　　盛明麟笑道：“不必了。”
　　他随说着，就绕着塔转了转，发现塔旁边，还连着一间屋子，是一个扁平半圈状的，进去一看，墙壁上一排小门儿，上头注着房间的编号，推开是一个台子，有专门的箱子，可以放一些小东西，比如茶水点心之类的，直接送到房间里。
　　而且在小门的上方，还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圆筒，画了口耳，应该是可以与房间对话。
　　在后头一个桌前，还有一个箱子，有锁扣，但是没上锁，打开来，是一个小机关，写着“开门”，应该是像沈凌绝这种过不了关的，可以打开门把他放出来。
　　盛明麟不由暗暗点头，一边吩咐吕管事：“以后但凡有人进去玩，这边都留两个下人，随时听吩咐，挑两个嘴巴严实，机灵点的。还有，买把锁把这里锁住，钥匙你自己随身带着，到时候若有人要出来，要让他们来叫你，再开锁，免得有人误开了。平时这个门也要锁好，不要让人进。”
　　吕管事连声应着，盛明麟又看了一圈儿，看到什么就随口吩咐，看着没问题了，这才回到塔前。
　　塔门上方写着大字：“幼崽冒险屋。”
　　门上是说明：你的祖母生病了，幼小的你，必须带着两个哥哥/姐姐和爹爹/叔叔，闯到宝塔最顶屋，才能拿到药物医治祖母。但现在，每一道门都是锁着的，你必须通过观察，推理，解谜……以及种种道具的配合使用，才能打开门，得到仙药，所以，XX请努力吧！
　　好在已经把说明书上的爸爸改成了爹爹。
　　但这番话中，比如祖母、比如哥哥/姐姐、比如爹爹/叔叔这些人物选项，全都是要选的，是一个可以上下转的东西，一面一面的小平面上都写着字
　　沈凌绝把祖母换成了朋友，先选中了哥哥、后头的也选了哥哥。
　　然后，还要测量身高，有专门的幼崽身高尺，也有哥姐爸叔的身高尺。
　　大家各自量了，最后还要在下头输入幼崽的名字。
　　沈凌绝显然已经研究过一遍了，就蹲下，在上头按来按去，盛明麟也凑过去看了看。
　　这个姓名盘，是好多好多极为细小的杆子，堆叠而成的一个方框框，所以把相应的杆子按回一点，就会出现：“珠珠”两个字。
　　好不容易都填完了，塔门终于打开了，几个人进去之后，塔门又啪叽一下子自己合上了。

第494章 冒险屋闯关中
　　陆无歧有点被吓到，更多的是兴奋：“啊！！”
　　沈凌绝手臂一张：“来吧！大聪明们！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大家哈哈笑着，纷纷走动起来，珠珠也很好奇，迈着小短腿，一会儿跟着这个，一会儿跟着那个，四处瞧。
　　这间屋子，大概是这层塔的一半大小，是不规则的形状，很大，没有门，但因为塔壁那一面，有几面很大的琉璃窗，所以室中很明亮。
　　整体陈设称得上简单，看起来有一点点像一家酒铺子，有个台子，后头有架子，台子上还有算盘，周围挂着一些书画，只是没有人。
　　嗯，在角落还隔出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有个小栏杆，注明“非闯关区域”，屋子上写着“便所”，是用来方便的地方。
　　墙上写着一行字：“珠珠，守塔人需要保护神药，他把你们困在了这个房间里，你和你的哥哥，需要不断寻找线索，打开房门，才能进入下一个关卡，努力吧！”
　　盛明麟不由挑眉。
　　这句话中，“珠珠”、“朋友”、“哥哥”，都是用门前那种方盒子堆出的字迹，但门前的方盒子，怎么可能到这儿来？
　　如果真的是门前的方盒子到了这儿，那这句话就应该是“你和你的哥哥、哥哥需要……”才对，不可能自动省略重复的选项。
　　所以，这个冒险屋，有很多东西其实是很厉害的，也许不属于这个时代，但，却很好地伪装成了这个世界能做得出的样子。
　　到时候请人来玩之前，要先预备好解释，下头的操作屋子，也不能让人进，保持神秘感，让他们以为这都需要他们在后头操作才行。
　　而且，从这个口吻里头，他觉得他好像抓住什么了。
　　这话，是跟珠珠说的，这是“幼崽”冒险屋啊！所以，幼崽才是主导！
　　一定有很多东西，是只有幼崽崽才能发现的！
　　而且还限制身高，所以很可能是她这个身高才能看到，才适合做的。
　　这会儿几个人已经开始乱走乱搬了，陆无歧爬墙上屋地到处看，韩枕戈四处观察细节，霍沉昭也在不住的敲着桌子椅子，团子也跟在后头抓抓这个，抓抓那个，瞎捣乱，只有来过一次的七皇子和沈凌绝非常淡定，坐在椅子上看着。
　　盛明麟道：“珠珠儿过来。”
　　团子：“哎！”她哒哒哒就跑了过来，仰着小脸看着哥哥。
　　沈凌绝立马跟了过来，等着听。
　　盛明麟也不理她，含笑摸了摸妹妹小脑袋：“珠珠，要用大聪明，不要跟着他们乱跑，你看看这屋子里的东西，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然后挑出来，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全都试一下。”
　　团子“哦”了一声，就扑棱着俩大眼，四处瞅。
　　沈凌绝小声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还没有，”盛明麟也小声道：“我只是觉得，这里既然是幼崽冒险屋，有可能我们只能帮忙，主要还是靠珠珠？小孩儿在想什么，大人怎么会知道呢？”
　　沈凌绝觉得有道理。
　　他把这间屋子已经翻了好几遍了，已经没啥新鲜的了，于是直接跟着珠珠。
　　大家看呀看，然后珠珠儿看到了什么，她指着一个地方：“介个鸟鸟，没有翅膀呀。”
　　沈凌绝立刻蹲下，努力蹲到珠珠眼神平齐，看了看，就发现这个台子的花纹是五福团花，转圈是五只蝙蝠，但翅膀好像是粘上去的，其中一只的翅膀少了一边。
　　沈凌绝连忙招呼：“快快，都找找蝙蝠翅膀，一个比指甲大些的木头片儿。”
　　陆无歧连忙道：“我刚才还看到了，在哪儿呢？”
　　韩酒酒已经找到了，赶紧送了过去，小团子双手拿着，小心翼翼地比好了，然后按了上去。
　　才这么一按，里头那个“团花”就一下子弹了出来，珠珠呀了一声，正要去捡，沈凌绝已经看到了，这团花里头，居然是一个明显是榫卯榫头的地方。
　　沈凌绝兴奋了，嗷地就是一嗓子，吓得团子手一抖就把团花给掉了。
　　沈凌绝主要是奋战了四个时辰，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有点反应过激，一看吓到团子了，连忙双手抱住她：“别怕别怕，我就是太激动了，珠珠儿果然有大聪明！”
　　大聪明什么的，团子就吃这一套！
　　团子得意地昂起了小下巴……对哒！珠珠有大聪明！
　　沈凌绝拿着那个花：“这应该是其中一个，还有！快找！”
　　团子昂着小脑袋继续找。
　　可能是昂得太高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着。
　　一直昂得小脖子都累了，偷偷低下来，然后不一会儿又找着了：“介个！”
　　她一说，所有人都聚了过来：“哪儿哪儿？”
　　陆无歧道，“这个我也看到了，不就是个女童画儿吗？怎么了？”
　　团子道：“她的辫辫，没有长到头顶上呀！”
　　这样吗？
　　沈凌绝是个行动派，立刻伸出手，试着把那一片木头，往那边推了推。
　　一推，果然推动了，一直到画面上，小女孩辫子到了合适的位置，就听咔的一声轻响，然后那一片木头就弹开了，露出一个小门门，小门门里，果然又有一片榫卯部件。
　　但，还是拼不到一起。
　　所以，还缺部件。
　　几个人都蹲在地上，按着团子的思维来找，又找了两刻钟，一无所获。
　　盛明麟道：“以珠珠为主导，但跟过来的至少三个哥哥，也不能是废物吧？所以下头应该也有哥哥干的活儿。”
　　“有道理，”沈凌绝道：“所以你想到什么了？”
　　盛明麟道：“要求是，有一个武力值高的哥哥，和一个健壮的父亲。”
　　沈凌绝：“到底什么，赶紧说！”
　　盛明麟指了指他眼前，那边挂着一幅画，是两个人走在一个山坡上，似乎正在说着什么，一人还抬手往外指着，满面笑容。
　　盛明麟道：“二人坐于土，这是一个坐字，但这儿没有土。只有这人指着的方向……”他一转身，续道：“挂着舆图，领土也是土，来两个人，坐到舆图上头那个小台子上去。”
　　大家半信半疑，沈凌绝就近一拉陆无歧，两人就飞身过去，直接坐上了。
　　其实也不算高，普通人若是动作灵活也能坐上，一坐上，就听吱嘎声响起，两个小平台向两边微分，中间推了一个小部件出来。
　　盛明麟一一看了看，道：“这三个，每个上头都恰好有字，现在、这个字是福，喜有了，寿有了，那么，应该还差禄字和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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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恭喜你通过了第一关
　　“我看到过！”陆无歧抢着道：“我看到过禄字！”
　　七皇子道：“我也看见过，就刚才看见过！在这在这！”
　　几人于是对着这个字，开始找要怎么把它抠出来。
　　团子也跟着凑热闹，跟大家挤在一起看，但她个子小，挤近了就看不了这么高了，于是就在下头摸摸碰碰地玩儿，看到有一个台台，就把手手放了上去。
　　轻微地喀一声。
　　顿时，所有人的眼神齐齐下望……
　　团子被吓了一跳，诶了一声，一下子松开了手。
　　“行啊你！还得是珠珠儿最棒！”
　　沈凌绝一边夸，一边蹲下，看了看，又试着往上按了按：“这儿能动！这个也能动！啊啊我知道了！！”
　　他生怕盛明麟跟他抢，说的快极了：“禄！官位食禄么，这儿是取科举的意思！要从普通人，到童生、到秀才、到举人、到贡士、到进士！这个人不是拿着书在走路么！每一个台阶都要按到！”
　　他随说随按，一路果然都能按动，但是一直按到上头，那个禄字却没弹出来。
　　沈凌绝挠头，回头看了盛明麟一眼。
　　盛明麟道：“闯关的，至少是四个人，是不是要合作才行？你们同时按下试试。”
　　于是连着团子在内，大家伸出手，六只手同时按到台阶上，仍旧没有反应，然后盛明麟在后头，努力踮脚，够到了上头的桂花树，道：“蟾宫折桂。”
　　他一拉，大家再一按之下，果然，禄字弹了出来，这一下，真的用上了四个人。
　　沈凌绝惊喜：“还差一个了！财！”
　　“财？”陆无歧道：“财我没见哪儿有。”
　　“我好像也没见到。”
　　盛明麟走到柜台那边转了转，动了动算盘是嵌死的，又看到桌上放着两瓶二斤的酒，一瓶一斤的酒，他心头一动，转头看了看酒单上的价码，道：“谁会打算盘？”
　　“我会！”陆无歧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装过，立马上前来：“算什么？”
　　盛明麟弯腰看着，道：“三两三、加三两三、加一两二。”
　　陆无歧啪啪打好，然后就听喀地一声，抽斗开了，里头一个榫卯部件。
　　盛明麟直起腰来，叹道：“怪不得说需要‘有一定阅历的成人’呢，连算盘都得会打！”
　　话音未落，就听沈凌绝道：“还是不对，这全都是榫头啊！”
　　榫卯，凸出的叫榫头，凹进的叫榫槽，全是榫头，肯定没法组合成一个图样。
　　霍沉昭道：“我知道。”
　　他快步过去，指着一处：“嵌到这儿。”
　　几人过去一看，就见墙上，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很残破造成的凹洞。
　　沈凌绝立马手掌一吸，整个人壁虎一样游了上去，贴到壁上，然后把手里的那一个，挨个洞洞试了试，试到第三个，就啪哒一下进去了。
　　下头陆无歧立马又扔给他一个，很快把五个都放了上去，一放上，下头的门就缓缓打开了。
　　几人都不由得惊喜地叫出声！
　　虽然一直在动脑子，感觉时间不长，其实解这个房间，也起码用了半个多时辰。
　　几人都快步进了第二个房间，沈凌绝回头，一手一个提了包袱，跟了进去。
　　几人一进去，门又啪一下自动关上了。
　　这一次几个人倒是不怎么害怕了，只站在那儿，打量着这个房间。
　　比起之前房间的简陋，这个房间明显豪华了些，但也小了许多，像一个女子的闺房，有花窗有桌案有妆台，有书架、花架、灯架，桌椅和拔步床等等。
　　墙上写着：“珠珠，恭喜你通过了第一关！但神药难得，你还需要继续努力！第二关的守塔人是一个才子，她出的难题，你和你的哥哥能做出来吗？”
　　盛明麟给珠珠念了念。
　　团子毫不犹豫地点头：“能哒！锅锅才只！”
　　盛明麟轻笑着，心里也在琢磨，才子？为何要特意提出这个身份？这一关考读书吗？
　　他就先四处找字儿，看到灯上写着：“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
　　是砚台？
　　但他四处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砚台。
　　珠珠也跟着四处找。
　　但这一个房间，墙壁上根本没有画儿，所以珠珠找着找着就走神了，跑去窗子边坐着，看外头。
　　这个窗子很奇怪，没有窗框，只在上头加了一个条条，涂上了一道红彩色，而在这个窗子右上角，还有一个大窗子，也是这样的。
　　盛明麟一转头看到了，忽然想到什么，道：“凌绝，你去那个窗子上站着。”
　　沈凌绝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听话得很，嗖一下就飞上去了。
　　然后盛明麟道：“沉昭，你站这儿，无歧，你站在这儿。”
　　这么一来，就把最基础配置的四个人全用上了，整体呈一个∩形，小窗子和珠珠在内圈两边，外圈又是一个窗子一个人。
　　摆好了，却没有反应，盛明麟想了想，又去他们脚下看了看，道：“珠珠，你把脚踩到这两个圈里，手张开，把着这两边。”
　　团子乖巧站成了一个大字，脑袋差不多能顶到窗子上头的木条条。
　　沈凌绝也不用盛明麟说，自己也比着圈儿站好，一个横条一个大字，就成了一个天字。
　　霍沉昭两人也都找着脚下的圈儿，双腿微分站好，但不用张开手臂，是一个人字。
　　也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四人一站好，就听喀嚓声响，∩形中间分开了，露出了一道门户，进去之后，又有一道门，门扇上，依稀是笔墨纸砚的形状……
　　所以，他这把最后的面板给整出来了，可是笔墨纸砚，或者形状是笔墨纸砚的物件儿在哪里？
　　于是几个人又出来，继续找。
　　盛明麟还是觉得那个谜底是砚台的灯谜很奇怪，又上去盯着看，还转了转，看了看里头，有蜡烛，但是是假的，木头的，这应该是为了防火？
　　所以这个砚台，到底在哪里啊？
　　笔墨纸砚四种东西，为啥是把砚台的谜语写到灯上呢？
　　盛明麟冥思苦想，大家也在冥思苦想。
　　珠珠很乖，不打扰哥哥们想事儿，自己到处玩儿，忽然道：“锅锅锅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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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笔下有仁心
　　盛明麟一边应着，一边转回头，然后吓了一跳：“珠珠！！”
　　他快步过去，大家也都跟着转身，就见珠珠已经钻进了一个箱子里，还有小脚脚露在外头。
　　这个箱子之前大家也都打开过，但箱子里是空的，没想到居然可以从侧边钻进去？
　　盛明麟赶紧掀开箱子盖儿，然后就发现一眼看去，还是一个空箱子，他伸手碰了碰，才发现在一指左右的地方，居然有一张画隔开，画出了立体感，看起来像是空箱子，其实下面还有空儿。
　　盛明麟赶紧蹲下，朝里看了看，道：“珠珠？”
　　小团子已经爬了一小段儿，转回头道：“锅锅，里头有东西呀！”
　　大家全都围过来看，把盛明麟都挤开了，盛明麟只好站起来让开，又弯下腰，从好几个脑袋中寻找着能看的空隙，然后就听沈凌绝惊讶道：“还有空！”
　　盛明麟忍不住了，扒开两个脑袋，终于腾出一点空儿，凑过眼睛看了看。
　　就见珠珠又往前爬了。
　　这箱子本来就这么大，爬两下就到头了，但对面的“墙”上有一个东西，珠珠伸手去抓，那儿就打开了，原来只是一个画，于是珠珠又往前爬。
　　盛明麟急了：“珠珠，里面是什么，别有危险啊！”
　　团子犹豫了一下。
　　沈凌绝道：“应该没什么危险，这个好像就是给小孩爬的，大人也爬不进去啊，要不明麟你试试？”
　　盛明麟还是有一些美少年包袱的，道：“我不试，你试试。”
　　沈凌绝道：“我进不去啊！”
　　“起开！”七皇子道：“我去！不用膝盖撑着不就行了，你们这些人，还大聪明呢！”
　　他脑袋往里一扎，两只手撑着，就直接进去了，还嚷嚷着：“珠珠我来抓你啦！”
　　团子啊了一声，格格笑着，赶紧又四爪儿着地往前爬，七皇子就跟个大虫子一样，虽然不好看，可爬得居然还挺快，一边还逗珠珠：“我抓到你脚啦！”
　　留下的几个人心情十分复杂：“……”
　　当七皇子也爬过去之后，箱子那儿就自动关上，　看不到了，盛明麟道：“七哥别光爬，你看看啊！有没有什么线索！”
　　远远传来七皇子闷闷地应声。
　　盛明麟站起来，找他们爬到哪儿去了，一边感叹：“也不知道弄出这个东西的人，有没有想过，会有大人这样爬进去。”
　　“肯定想过啊！”陆无歧不觉得这有什么：“玩儿的事情，爬进去有什么的？又不是叫你磕头。”
　　盛明麟笑着也不反驳，就示意霍沉昭赶紧听听。
　　其实也不用听，不时就能看到，有的关连的地方就在窗子里，最终珠珠走到了头，伸手一推，露出小脸，霍沉昭赶紧把她抱了下来。
　　最终走下来，就是一个简单的“一”形，盛明麟想了半天也是无解，喃喃道：“这什么意思啊？”
　　沈凌绝道：“连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你就别说出来了，让我们怎么回答？不理你又不大好。”
　　盛明麟被他逗乐了，笑了一声，仍是来回看着，就听陆无歧道：“这边也有！这个柜子侧边也能进。”
　　团子自觉得责无旁贷：“珠珠来啦！”
　　陆无歧笑着，就把她抱过去，让她先爬，然后自己也跟上了。
　　也是一条横线，不一会儿就爬完了。
　　盛明麟道：“二？不不，这两横在边上，人站在这里，这是一个仁字。仁字的话……”
　　他站到仁字中间位置，蹲下仔细看着地面，试着按每一块木板，按到其中一块的时候，就轻轻弹了起来，下头果然有一个匣子，里头是一个雕成毛笔样式的木制小把件。
　　笔下有仁心，是这个意思吗？
　　盛明麟松了口气，把地砖按回去，总算是拿到一种了。
　　要这么解释也行的话，那顺着这个思维……他就去看桌子。
　　桌子可以吃饭，肚里有墨水？墨会不会在这？
　　他刚才只顾上看灯笼了，这会儿才看到，桌上是一局珍珑棋局，他研究了一会儿，想出了解法，但棋子在哪？
　　他到处看了看，又往上看了看。
　　霍沉昭笑道：“在这！”
　　他一边说着，一边跃了起来，伸手推了推墙上的一块木头，这块木头，罩住了一个窗子，中间挖出了一个小小的洞，这个洞里还嵌了什么东西，亮亮的一道光映在棋桌上。
　　盛明麟道：“来来，小鸦奴，往左推三步，再上推，到这儿。”
　　他用手指指示着，霍沉昭轻轻推动木块，让那道光映在他手指甲上。
　　盛明麟随即收回手，圆圆的一道光，真的很像一个棋子。
　　霍沉昭跃下来，两人一起盯着看，约摸五六个呼吸的时间，桌面咔的一下，向四周分开，露出桌腿下一个小小的洞口，下头还亮晶晶的，能看出是一个木制的墨块在下头。
　　盛明麟伸手伸不进，霍沉昭就覆手上去，想把它吸出来。
　　盛明麟已经懂了，赶紧挡住他，笑着叫珠珠：“来，珠珠儿手小，把这个抓出来，我们的手都伸不进去的。”
　　团子很高兴，于是盛明麟就把她横抱了，小手手伸进去，把墨块抓了出来。
　　嗯，不愧是幼崽冒险屋，很注重幼崽崽的参与感，只是设计者可能没想过，会有高手可以轻松把墨块吸出来吧。
　　盛明麟憋着笑赞美妹妹：“幸好有珠珠儿在，帮了大忙了，要不然我们这些人可就永远过不了关了！”
　　团子很开心，笑出小白牙：“大家全都有功劳，珠珠寄几，也有一减减功劳！”
　　兄妹俩亲密拥抱。
　　眼热的小王爷：“呵呵！”
　　两样东西到手，盛明麟也懂了这位“才子”的脑回路了。
　　所以灯笼上的字谜，谜底还是砚台，只怕是一个障眼法，能写字的是纸！灯笼这儿应该是纸！
　　他迅速走到灯架子这边。
　　几个人也不到处乱摸了，都过来围着他，等着亲眼见证。
　　灯架看起来有些破，上头的红色都磨掉了一半。
　　盛明麟缓缓地道：“片红已残日黄昏……纸！”他直接抬手，把灯笼架画上的“日”从东边，抹到了西边。
　　果然抹动了，然后又露出一个小小的洞，里头好像是一个能按的小机关。
　　盛明麟熟练地叫妹妹：“珠珠儿来，帮忙按一下。”
　　团子欢快答应，哒哒哒跑过来：“哎！珠珠来啦！”

第497章 就像糖糖辣么甜
　　珠珠把小胖手伸进去，用力一按，于是本来严丝合缝的台面就弹出来一块，抽出来，是一个木制的薄板子，上头写着“纸”。
　　韩枕戈喃喃地道：“片红已残……红的一半，日黄昏，太阳落山只留下氏，纸，好妙啊！”
　　陆无歧感叹：“看起来也不难啊，我觉得我也能想到的，但我的脑子，为什么就是想不到呢？”
　　沈凌绝活学活用：“很多千古妙计都很简单！汉武帝的推恩令，千古第一阳谋，难么？一点都不难！那什么金刀计，难么，也不难！所以等事儿发生之后，很多像你这样的人，就觉得这些都简单，自己肯定能想出来，这就是一个词儿，事后诸葛亮！”
　　盛明麟：“……”
　　陆无歧：“……”
　　陆无歧道：“这么有学问的话，怎么这么不像你说出来的呢？”
　　沈凌绝哈哈一笑：“你管谁说的呢，你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从盛明麟手里抢过道具，学着他刚才在那个房间的样子，严肃地道：“这个房间的谜底应该是笔墨纸砚！现在笔有了、墨有了、纸有了，还差砚！都给我去找砚！”
　　七皇子和陆无歧笑着踢他，几个人嘻嘻哈哈去找砚。
　　盛明麟偷偷跟霍沉昭吐槽：“这个才子，真是水得厉害。”
　　盛明麟觉得这些全都是文字游戏，太浅薄了，他并不知道后世所学与他们截然不同，这已经是很入乡随俗的才子局了。
　　霍沉昭笑道：“这归根到底是给小孩儿玩的地方，你还指望在这儿考个状元么！”
　　盛明麟笑道：“也是。”
　　顺着这个才子的想法来想，要找砚其实也挺简单了。
　　石字旁边一个见，找石头就行了。
　　这一次盛明麟都没动，几个人就从石头旁边找到了小机会，拿到了砚台。
　　本来，破了才子局，再领悟一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真谛，整个局就挺有教育意义的，但谁叫盛明麟一进来，就无意中把最后一关给破了呢？
　　所以大家啥也没想，把四个道具嵌进去之后，门就开了，里头是一个小楼梯，走上去，就是第二个房间。
　　这个房间主人，据介绍，是一个归隐的大侠。
　　所以破局的时候，需要哥哥们爬墙上屋。
　　等过了这一关，进入第四个房间之后，也到中午了，珠珠也累坏了，大家就在房中坐下休息。
　　估计冒险屋对时间也有数，第三第四个房间，都有大桌和很多椅子，方便大家吃饭。
　　盛明麟试着找到喇叭喊话，果然不一会儿就送上了茶来，一次只能送一点，分了三次送了些吃食上来。
　　沈凌绝跑去方便，然后就在里头嚷嚷：“这里可以洗手！”
　　里头地方也不算挤，墙上还有个木桶，可以洗手，于是大家轮流方便了，开始吃午饭。
　　大家都不是吃不了苦的人，桌上也没有菜，就只有几种馅儿的包子，还有早上给珠珠准备的粥。
　　珠珠在家都有专用的小碗，头一回用竹筒喝粥，一边喝，盛明麟就拿着包子喂她。
　　团子咬了一口，笑得大眼弯弯，看着大家。
　　七皇子坐在她对面，笑道：“珠珠笑什么呢？”
　　团子咽下包子，道：“珠珠觉得，介样真好。”
　　七皇子没听懂：“什么？什么真好？”
　　团子也不会说，就伸出小手手，划了个圈圈：“介样可真好呀，一起玩，一起做系情，一起次饭饭，真好呀，珠珠心心里，就像糖糖辣么甜甜哒！”
　　她美美笑了一会儿，又想到什么，叹口气：“要系四锅锅和秦锅锅也债就好啦！”
　　盛明麟笑着又喂了她一口包子。
　　妹儿，这种并肩做战的感觉真好是不是，你哥我也觉得挺好。
　　他就笑着教她：“这样很好很开心，可，还有一点点不满足，觉得要是四锅锅和秦锅锅在，就更好，就会满足了，是不是？”
　　团子吃着包子，小腮鼓鼓，用力点头，盛明麟笑道：“这种感觉，叫做美中不足。”
　　团子又点头，一边含糊的重复：“美都不熟！美都不熟！”
　　几人吃完了饭，珠珠就开始犯困了，毕竟一上午又动腿又动脑，也挺累的。
　　但她怕她走了，哥哥就没法过关了，强撑着眼皮坚持，盛明麟笑着哄她：“你看星星锅锅，背着这么大一个包袱，就为了给珠珠带垫子和被子的，所以珠珠儿不睡一下，星星锅锅岂不是白准备了？”
　　沈凌绝连忙道：“对啊珠珠，这些可都是我准备的，背了一上午了！”
　　他赶紧拆开，找了个地方给珠珠铺好，团子打着小哈欠：“那，那好吧，那珠珠就睡一小会会。”
　　她乖乖躺好，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大家顿时都开启了静音模式，一个个说话全都用气音。
　　因为没有珠珠，不止一个人蹲着走路，好模拟珠珠的身高。
　　这冒险屋，每一个房间都有每个房间的古怪套路，但摸着那个感觉之后倒也不是太难，反正珠珠儿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大家已经把这个房间的谜题解了个差不多。
　　但大家都是猜到就先放着，只等珠珠起来解。
　　珠珠那边一翻身，沈凌绝直接啥也不干了，飞身过去，往那边一杵，争宠争得毫不掩饰。
　　盛明麟也不跟他争，就坐在那儿歇着，由着沈凌绝又是喂水又是转圈圈。
　　然后大家倾情表演，一个比一个演得像，因为这会儿是开卷考试，为了假装自己才是那个猜出答案的大聪明，沈凌绝和七皇子陆无歧，那叫一个明争暗抢，就差直接动手了。
　　真正的大聪明盛明麟：“……”
　　其实也帮了不少忙的二号大聪明霍沉昭：“……”
　　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没有大聪明的韩枕戈：“……”
　　团子完全没发现不对，美滋滋地贡献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劳动，一起过了关。
　　冒险屋一共有七层，下头五层都是一层两个房间，上头两层是两个大房间，每个房间都是不同的套路，一层比一层难，越到后来越要求协作，每个关卡都得用上整四个人，而且幼崽崽需要干的活儿还都是无法取代的。
　　等进到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连盛明麟都觉得有点脑仁子疼。
　　最后一个房间宛如仙境，还有白雾冒出，白雾之中，隐约现出亭台楼阁……

第498章 公主詹事霍沉昭
　　一进房间的时候，大家全都被震住了……
　　团子深深相信，自己到了神仙住的地方，呆怔半晌之后，喃喃自语：“爹爹娘亲还没来呀！！还有四锅和皇伯伯和皇伯娘！还有秦锅锅，凤凤锅锅……”
　　在团子一片锅锅声里，大家总算回过神儿来。
　　这居然也是一关，不过还算简单，听话就能过。
　　而且这一关也是唯一有人偶的关卡，好多人偶婆娑做舞，隔着这种白雾的时候，关节灵活，手如柔夷，完全像真仙女，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出，脸上是画出来的。
　　而且仙女也真的给了一个盒子，一打开，盒子里头就是一个近乎半透明的白球球，闻着那叫一个香。
　　盛明麟心说这个应该可以拿走吧？
　　他就先拿走了，然后大家按着仙女的指示，进了一间屋子，等关起门来之后，屋子略微一颤，然后缓缓下行，看着窗外景色变动，没有见过电梯的古代人盛明麟：“……！！！”
　　其它人也：“……！！！”
　　只有团子无忧无虑，趴在窗子边：“哇！锅锅锅锅！你看呀！”
　　回府的时候天都黑了，世界观岌岌可危的陆无歧跟他们告别回家，其它人饥肠辘辘进了府。
　　门口早有小厮等着了，笑着上前施礼：“世子爷，殿下，王爷说，你们回来了，就直接去正院。”
　　几个人就过去了，端王妃在门前等着，笑道：“怎么样？过关没有？”
　　盛明麟笑道：“闯完了，这是神药。”
　　他就把盒子给了她，端王妃跟上他们：“真的闯完了？一会儿跟我说说！”
　　盛明麟点了点头，赶紧叫下头上饭，先把珠珠喂饱了，叫人抱下去换衣服，他们几个人，才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说了。
　　别说端王妃了，就连端王爷也听得津津有味。
　　盛明麟在马车里悄悄问了问团子，又解释了一下：“这个神药，不是真的神药，就是拿来当道具的，但是很香，可以用来香屋子，或者熏衣服，据说能香一年。每个闯完关的队伍都会有一个。”
　　端王妃闻了闻：“不错么！”她看向端王爷。
　　端王爷接受到了媳妇传来的信号：“没问题，等我抽个时间就去！”
　　第二天，他立马给他哥说了。
　　正好这一天，接下了好几道旨意，关于妖眚的，关于废除裹脚的，中间夹杂了一道建公主詹事府的，命济世侯霍沉昭任公主少詹事。
　　妖眚的告示，是解吉安撰写，犀利又简练，关键点又十分到位。
　　只写了妖眚作乱被平定，但并没有写妖眚是在皇宫作乱的，主要就是告诉大家，这东西是奸人所为，幸好有祥瑞预先梦到了克制之法，然后不动声色地嘲笑了妖眚攻击的死板无智，也写了预防和克制方式等。
　　因为妖眚是民间最有名的妖，种种传说太多了，而且自古就有，从未有人识穿真相，所以这道旨意一出，就是一场轩然大波，也令祥瑞之名更加响亮。
　　这对于百姓来说，就是底气，你妖眚算什么，不就是一滴水！？我们大盛朝有祥瑞护国！怕你个鸟！
　　而废除裹脚的，除了不能入仕之外，还加了不能参加选秀之类的，非常严苛。
　　盛明麟也赶紧张罗着叫人把几篇文章分时间传出去，京城里的让长目飞耳楼去，外头的，等晚上，直接让盛大威风带着人转一圈儿，把各处文墙贴一贴，很快就能传遍天下，以最快的速度掌控舆论。
　　因为这两道政令，波及的面儿都很广，所以公主詹事府的圣旨，就被很多人忽略了。
　　霍沉昭在端王府接了旨。
　　他也没想到居然会封他做詹事，但，这又比当伴读好得多了，不管对他还是对珠珠来说都好。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正经官职，可以名正言顺地管事，之后入仕途也是正经资历了；对珠珠来说，珠珠虽然年幼，也是女儿家，他做伴读，怎么也是奇怪了些，所以詹事更好。
　　詹事其实是仿了东宫的官职，但，因为公主年幼，所以，目前是比东宫官职低一级的。
　　东宫相当于一个小朝廷，除了东宫六傅，也就是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之外，还有太子宾客、大学士等，还会有专门的詹事府，内有太子詹事、少詹事、府丞、主簿等；除此之外，会有司经局之类的地方。
　　太子詹事大概相当于太子的一个总执事，掌统府、坊、局之政事。
　　太子詹事是三品官儿，少詹事是四品，降一级就是五品，其实很不错了，若不是乘着珠珠这道东风，他这种光头侯爷，怎么不得从六品七品开始熬？
　　而且他上头又没有詹事，还可以自己选择下属，总之，非常方便了。
　　霍沉昭挺高兴的，笑跟盛明麟道：“你干活，我做官儿，挺好的。”
　　盛明麟也乐了，确实，他干的很多活儿，都是詹事的活儿，就是没有官儿当。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就有端王爷的随从过来传话：“等珠珠醒了，把她抱到冒险屋来。”
　　盛明麟：“……”
　　于是等珠珠醒了，就把人抱了过去。
　　去了一看，明熙帝、端王爷、大皇子、四皇子全都在，还有朝臣解吉安和程风起。
　　这估计是因为马上要立储君了，所以明熙帝来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连自己带儿子们，全都带出来了，让这些大臣们自己蹦跶去吧！
　　团子好久不见四皇子了，开心地扑了上去，“四锅锅！”
　　四皇子把她抱了起来，团子捧住他脸，就跟他道：“四锅锅，你昨天没来，我们大家一起玩，可开心啦，美都不熟啦！”
　　四皇子：“……什么不熟？跟谁不熟？？”
　　这边端王爷特意换了利索的衣裳，道：“你们要不要去？去了可别吱声，我们自己破！”
　　盛明麟笑道：“我们怎么破，昨天都跟你说了，还用吱声？”
　　“我能沾你这个便宜？”端王爷道：“我早就把场景调了！”
　　对哦，还可以调场景调难度的，于是盛明麟点了点头，笑道：“儿子拭目以待。”
　　于是几个人就去了，盛明麟和霍沉昭也跟着去了。

第499章 珠珠两个爹
　　这一拨君臣，大概都能一心八用，明熙帝抬眼看着塔门，一边又看也不看地回手招了招。
　　霍沉昭以为他是叫盛明麟，但盛明麟却推了他一把，于是霍沉昭就过去了。
　　明熙帝仍旧抬头研究着塔门上的字，也不看他，直接道：“身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以后珠珠身边的事情，你与凌绝都要好生担起来，不要觉得珠珠小就敷衍，堂堂神公主，架子要撑起来，以后不要什么人都能到珠珠跟前儿。不管珠珠要做什么，都要处处安排妥当，不要把自己当玩伴，也不要把自己当先生……”
　　他中途还吩咐端王爷：“没有伯伯你不会选爹爹么？两个爹又不是不行！”
　　端王爷哼了一声：“明明有伯伯。”
　　明熙帝抢当爹失败，啧了一声，又继续道：“珠珠固然需要增长见识，但也不必拔苗助长，祥瑞固然难得，但我大盛百官也不是废物，不能全靠咱的珠珠儿一个人……”
　　霍沉昭连连应是。
　　他还年轻，在这方面不算多擅长，但好在明熙帝说得比平时细致得多，所以意思他领会到了。
　　在保证珠珠开心和安全的前提下，尽量增长见识，好让系统升级拿奖品，不薅白不薅。
　　这边说着话，四皇子还在寻根究底：“珠珠儿，这话是谁说的？”
　　团子萌萌哒：“锅锅呀！”
　　四皇子确认：“是你哥哥说，四哥昨天没来，所以四哥就跟珠珠不熟了？”
　　团子点点头：“对呀！”
　　四皇子转头，默默看向了盛明麟。
　　盛明麟笑道：“珠珠，哥哥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团子点了点头，看了看哥哥的神情，不解地拨了拨小耳朵：“可系，就系呀，珠珠系好孩只，珠珠不能撒谎！”
　　盛明麟扶额，只好跟四皇子解释：“昨天你和江白哥没来，珠珠说可惜，所以我就教她，这样叫美中不足，不是每个人都不熟。”
　　他对着妹妹字正腔圆重复：“美中不足！不足就是不够的意思，要是大家都在，就很好很开心很美滋滋，但是还少两个人，所以才说不足。美、中、不、足。”
　　团子恍然大悟：“几道啦！美中不足！四锅锅和秦锅锅不来，美中不足！”
　　说着话的空儿，塔门也打开了。
　　进去一看，果然场景全变了，可细看，又能看出熟悉之处，就好像很多积木，垒成了不同的场景似地。
　　盛明麟再一次暗暗感叹冒险屋的神奇。
　　然后盛明麟把珠珠抱过来，看着几个人四处找。
　　明熙帝也没架子，自己也深度参与，到处摸摸看看，解吉安等人在这样的帝王面前，也不用太过藏拙，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其实这种东西，要说难也不算难，对这些玩心眼的人来说，只怕连入门级别也算不上，主要就是思维方式不同，找着感觉了就比较好猜。
　　端王爷听过盛明麟转述；明熙帝又听了弟弟学舌；四皇子虽然没听，但他是个细节控，极能察微知著；解吉安号称天下第一才子，脑子绝对够用。
　　所以，虽然大皇子和程风起相对不擅长这个，这个团队也仍旧碾压昨天了。
　　昨天那一拨，主要依赖盛明麟的脑子，但这一拨，有好几个能用的脑子，所以解得挺快的，有时候盛明麟还没看出来，就有人看出来了。
　　所以，解到第五个房间的时候才中午，大家才开始用饭。
　　这次大家早有准备，又加上郑忠顺在下头，所以送上来的饭菜相对丰盛，虽然仍旧没有很多菜，但也有了比如馄饨面条之类的汤水，大家用了午饭，稍做休息，团子雷打不动地睡午觉，一行人就兴致勃勃，继续解谜。
　　于是等珠珠醒过来的时候，又换了一个房间。
　　这会儿带着被子抱她，盛明麟抱不了多久，所以是霍沉昭抱着她。
　　团子看了看周围，拉了拉这边的被子角，又拉了拉那边的被子角，把两人的脸全都罩进了被子里，小声咬耳朵：“漂亮锅锅，护国线，又可以抽奖啦！”
　　就站在两三步外，凑巧听到的大皇子：“……”
　　他若无其事地走开，虽然听不懂，却不知为何心跳如擂鼓，总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想想那寒冰石、暖阳石，还有这个神奇的小楼……
　　自从冬猎回来，多少人在他耳边叨叨不休，他也只是个俗人，听多了也会不甘，并不是完全不动心的，却在此时，化为了茫然。
　　盛明麟也听到了，与霍沉昭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大皇子虽然向来温和，但这次出来，也确实格外沉默些……可他也是一个挺好的好人，兄弟情谊深厚，若能平稳过渡是最好，明熙帝带他们来此，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只希望，大皇子真的可以想通吧！
　　一行人最终走到最高一层时，才刚申正（16点）时分，看到这宛如仙境的情形，解吉安和程风起全都跪下了，明熙帝和端王爷四人也庄容施了一礼。
　　毕竟，虽然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能让臣子心存敬畏，也是好事儿。
　　端王爷示意了一下，大皇子便缓缓上前，接过了盒子，神情平静，一声叹息压在喉间，却在乘电梯而下时，不知不觉地化为释然。
　　这一趟走下来，机关重重，哪怕不懂机关术，也能看出不对……
　　所有人心里都有同样的认知：此楼，绝非这个世界之物。
　　凭空而来的神鹰、神虎，高楼……这种种，哪里敢细想！
　　四皇子有这样的祥瑞辅佐，完全是立于不败之地啊！
　　那还蹦跶什么？还有什么好争的？再争就是个笑话了。
　　明熙帝一行人出来了，郑忠顺上前禀报：“皇爷，王大人、秦大人回来了。”
　　明熙帝唔了一声：“正好，让他们明日巳时之后再进宫。”
　　郑忠顺连忙应下，早有人跑着出去，然后命侍卫去传信了。
　　团子听到了，连忙问：“秦大人系秦锅锅吗？”
　　“系呀系呀！”盛明麟学她说话，一边笑道：“他们估计在宫门前等着见驾，得了传信回去，我们回去的时候，去他家堵他。”
　　团子猛点头：“珠珠都想他啦！”
　　端王爷道：“又想这个，又想那个的，也不知道想想你爹爹我！”

第500章 每天每玩每饭都想皇伯伯
　　“想了呀！”团子扳着手指头：“爹爹娘亲、锅锅和漂亮锅锅、四锅锅、七锅锅和皇伯娘皇伯伯……珠珠都系一直想一直想哒！”
　　明熙帝立刻“大怒”，大声道：“为何朕排在最后头！！”
　　团子吓了一跳。
　　端王爷笑着道：“珠珠可是个大忠臣，大忠臣说什么的时候，都要把明主排在最前头才行的，否则十分不敬，这样不好。”
　　团子想了想：“可系好孩只不系不能撒谎吗？那珠珠做大忠臣，先说皇伯伯，就撒谎了呀！一为珠珠没有先想皇伯伯呀？”
　　端王爷正色道：“珠珠，这世上有一些事情，是我们必须要去做的。可能很辛苦，但只要是正确的，就必须要坚持。就好比，我们念书，学到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又或者学到了仁义礼智信……这些都是大节大义，是必须遵循的道理。”
　　“先生给你解释了这几句话的意思，像珠珠这么聪明，有可能懂了一点，但也有的小孩还不太懂，但就算不太懂，也要先记住，记住这是正确的，然后就要按着这个去做。就这样，一直一直这么去做，等渐渐长大了，越来越明白这几句话的意义之后，才能够把这些事情铭记于心，像解大人、程大人这样，发自内心地去忠君爱国，慎身修永，这才是真正的大忠臣。”
　　解吉安和程风起都连忙拱手，表示不敢。
　　团子歪着小脑袋，认真听完，点了点头：“哦，珠珠懂啦。”
　　她乖巧重说了一遍：“珠珠每天，每玩，每饭……全都第一想皇伯伯！”
　　明熙帝失笑着回手，捏了捏团子的小脸。
　　盛明麟和霍沉昭也不由微笑。
　　真的，端王爷这样的臣子和弟弟，确实招人爱，也无怪他教出来的珠珠，如此招人爱。
　　一行人出门上了马车，明熙帝回宫，盛明麟就带着珠珠，去秦江白家里。
　　秦江白确实在宫门前等着，刚得了消息回了家，跟爹爹们说着话，一口茶还没喝完，就听到了珠珠的声音：“秦锅锅！秦锅锅！！”
　　秦江白放下茶杯赶紧迎出来，团子扑过来抱着他腿：“秦锅锅！珠珠可想你啦！可想可想你啦！”
　　她想到什么，又迅速改口：“珠珠一想皇伯伯二想你！！二想二想哒！！”
　　秦江白没忍住，毫不矜持地笑出了大白牙，弯腰把珠珠抱起来，夹子音道：“秦哥哥也想珠珠了！”
　　好久不见小公主，来的路上，神公主的传言听了好几拨，可再见面一瞧，小公主仍旧那么甜！那么萌化人心，那么招人爱！
　　他忍不住亲了亲团子的小脸，占着久别重逢的光，也得到了团子的内哥待遇，也被团子亲了脸！
　　秦江白笑着向盛明麟两人点头，让他们进来，一边抱着珠珠道：“珠珠儿是不是瘦了？抱着都轻了。”
　　肉乎乎的团子立马点头，一点也不心虚，道：“一为珠珠想你啦，秦锅锅不在家，珠珠一百天没吃饭饭！就变瘦啦！”
　　秦江白：“……”
　　他简直笑得不行，看向盛明麟，盛明麟酸溜溜地道：“不是我教的，我可没这么多词儿。”
　　比起新人陆无歧和手艺人韩酒酒，秦江白对团子来说，更有并肩做战的同伴感，双手抱着他脖子不撒手，跟他道：“我们回家吧！珠珠有一个大屋只！辣么大！还有盛大花花，珠珠让你随便摸，摸一百下都可以哒！”她强调：“珠珠跟你好，别的人只可以摸三下！”
　　秦江白差点被一罐罐的蜜糖给甜晕：“宝贝，今天太晚了，秦哥哥明天再去好不好？”
　　“今天吧！今天吧！”团子眼儿亮亮，盛请邀请：“星星锅锅也想你啦，想得都哭哭啦！晚上你可以睡到盛大花花的窝窝里头，七锅锅和星星锅锅每天都睡！可舒服啦！”
　　秦江白犹豫，盛明麟笑道：“珠珠，今天秦哥哥才刚回家，他这么多爹爹也想他了，等明天再让秦哥哥去玩，好不好？”
　　团子这才想起来，看向几人。
　　因为他们来之前，几人正在说话，也不好仓促避开，所以这会儿几个爹爹全都在。
　　团子有点失望，嘴巴瘪了下：“那，那好吧。”
　　却见秦老上前一步，微笑道：“我们都是老人家了，哪里会跟孩子争，殿下既然想他了，让他先陪殿下就是，我们要说话，什么时候都行的。”
　　团子眼儿一亮，嘴甜道：“谢谢伯伯！伯伯系好人！”
　　秦江白笑着，也没有阻止，就跟几位爹爹打了个眼色，跟着他们上了马车。
　　成功把人拐回家，团子松了口气，小胳膊这才松了松，盛明麟这才问起他这一趟差使。
　　秦江白笑道：“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们起先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但是，老祖在圣教的地位太高了，而且又太神秘了，长年都是披风从头罩到脚的那样子。
　　所以，秦江白只是把声音给模仿像了，又把手做出了那个苍老的样子，根本就无人怀疑。
　　而且他试着吩咐什么，不管吩咐得多离谱，下头都半声不敢吭，就直接照办。
　　所以他们成功地把一些头头脑脑都召集了过来，因为老祖长年不管事，廖夫人又不是那块料，所以如今的圣教其实已经很废了。
　　召集起来也没几个人，手底下也没多少人马，而且根本没有遍及天下，比如廖夫人的人马，一般就带进带出那一些人，余下的金矿那儿一拨，老巢有一拨，而且老巢的人，还被廖夫人送给盛明麟一批。
　　总之，处理起来方便得很。
　　所以秦江白先编了一套说词，让这些人提供了手下人的名单，该处理的处理，底层教众反向操作一下，让他们心向祥瑞什么的……总之，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
　　比预想的快多了。
　　秦江白道：“就是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又心有余悸地给他们讲述了一番山崩的情形。
　　盛明麟道：“要是盛大威风不去，你们那些人会受伤？”
　　“何止！”秦江白道：“我跟王大人事后又去看过，细细算了算脚程，我们要是照常前行，正好是将将要走出那个范围，只怕无人能幸免！最多最多，也就是我与王大人能幸免！”
　　他顿了一下：“收到你的信之后，我们处处小心，打尖住店都故意错开时间，倒也没再发生什么事。你们这儿怎么了？难道这不是意外？”
　　盛明麟道：“回家再说。”
　　等回了家，已经是晚饭时间了，珠珠拉着秦江白看了看新屋子，又摸了摸盛大花花，终于抒发完了久别重逢的热情，美滋滋地把主场让给了哥哥。
　　盛明麟几个人边吃边聊，互相把别来情形说了个差不多。
　　沈凌绝虽然没真的想他想哭了，但也确实盼着他回来，跟他商量定了，等明天见过驾，就陪他去御前侍卫那儿挑人。
　　秦江白第二天还要见驾，倒也没真在老虎垫子上睡，等珠珠睡着了就走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盛明麟才抽出空儿，把护国线的奖给抽了。
　　～❤～
　　因为500章太整了，不忍心破坏，所以今天只有两章，明天再补吧。

第501章 他也太坏啦
　　小团子如今抽奖已经很熟练了，小手儿一点，就抽出了：
　　照明石一袋（每粒送外罩2）。
　　半圆形，可吸附于木制光滑平面，亮度约60W，照明面积约50㎡，每粒送外罩2，若用于案头读写，可加护眼外罩使用，不用时可用遮光外罩遮蔽。
　　虽然有很多词儿不懂，但意思很好理解，盛明麟第一个反应就是……娘亲说中了，又一种豆子来了。
　　拿出来一看，大白天都被晃到了眼睛，也太亮了！
　　每一枚都是直径半寸左右的半圆形，小小一个，色泽莹白，像一种石头，在光滑的桌面上一放，就轻轻“哒”的一声吸住了，而且还送两个小小的罩子，一个罩子是很淡的绿色，据说是护眼罩，罩上之后，豆豆发的光就会柔和一些，晚上看书不会伤眼睛；另一个是黑色的罩子，罩上之后，相当于熄灯，光就不会露出来。
　　也太神奇了，太有趣了！这简直就是读书人的福音啊！
　　而且这一次系统也很大气，抽出来一大袋子，总有几千上万个？不像暖阳石那么抠搜。
　　盛明麟把玩了一会儿，又问了问特价商品。
　　特价商品是天气柱，一积分一个，不限购。
　　据说是什么风暴瓶的改良版，可以检测七天的天气，检测范围约为周边三百里，三天的检测准确率95%以上，七天检测准确率70%左右……
　　根据晴天、多云、阴天、下雨、下雪等等，每一格的雪花会有不同的展示。
　　盛明麟先买了一个拿出来看了看。
　　每个柱子还自带一个木盒减震包装，打开来，是一个精致可爱的塔形透明柱子，大约有他小臂那么高，底座略大，上头有茶杯口粗细，分成了七格，从上到下，依次是今天、明天、后天……这样。
　　盛明麟看了看说明书。
　　天气柱放到平面上，静置一分钟之后就可以使用……盛明麟现在对这些后世的时间单位，也有一些了解，就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代表明天的格子里，聚起了一些类似雪花的结晶，所以明天会下雪？
　　盛明麟不由赞叹。
　　这东西，可不止是好玩儿，到了冬忙时节，这个可是很有用的！
　　到时候一个县衙放一个，每天给百姓说一说，对百姓来说就是莫大的助益。
　　尤其等明年种新粮，啥时候种，啥时候浇水，啥时候收等等，有了七天的天气预报辅助，那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就算不说这个，为了享受，在房间里放一个，早上添衣什么的也方便啊！
　　而且才一积分，买啊！
　　盛明麟看了看珠珠的积分，总算有很多很多零了。
　　他又想起来问：“对了统统，你不是说，要给珠珠申请节日特价吗？”
　　统统小人顿时垂头丧气，也不叫亲亲了，道：“主系统转人工之后，就变得不可理喻啦！他问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得要过这么多节日，我说当然是了！我可以用系统的统格来担保！”
　　“他又问我能不能减少些，我说当然不可以了，每一个节日都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减少！然后他就说太多了，要不然每天都给你特价好了，我说好啊那当然好呀，每天特价当然比节日特价更好了，而且设置起来也方便，我还谢了他！然后他就忽然消失了，不回答我了！我每天都问，他居然一直没有回答我，他太过份了！太坏了！”
　　团子顿时同仇敌忾了：“他太坏啦！”
　　统统：“就是啊！明明是他自己说的，自己又放我鸽子！这就是人类说的出尔反尔！”
　　团子：“对呀对呀！出耳反耳！”
　　统统：“才几十天哪里多了，总是睁着眼睛乱说，宿主还是个宝宝，做任务很难的！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团子：“系呀系呀！”
　　盛明麟：“……”
　　他又无奈又好笑，只好给统统解释：“他那句话，应该是在说反话，是嫌你给的节日太多，所以故意嘲讽你。”
　　统统惊愕了：“这样吗？”
　　盛明麟：“我猜得。”
　　统统：“可他为什么要这样！我一直都很礼貌的。”
　　毕竟是切身相关，盛明麟试探着道：“要不，你们具体怎么说的，跟我细说说？”
　　统统小人立马放出了一个对话框：“你们人类的事情，你们人类应该了解吧？”
　　盛明麟伸手拨了拨，然后就无语了……
　　总得来说，就是统统每天发不知道多少次：“亲亲，请问我的申请什么时候能回复……”
　　礼貌倒是很礼貌的，但也架不住一直发啊，而且对方的回复也是完全一样的“亲，请不要发重复信息”。
　　两个统就这两句话，就对着发了好多好多好多次，盛明麟拨了半天，才看到变化，看到转人工，接着是值班人员上线。
　　统统仍旧维持着一句话说好多好多遍的风格，那个人很快就不耐烦了。
　　盛明麟差不多能确定，对方就是在气急了说反话，好在这也证明了一点……他除了说反话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但是，对于不了解不能掌控的事情，盛明麟完全不想去试探，更不想引起所谓主系统的注意，当前他们最好的做法就是苟着。
　　所以他只关注一点，之前的回答，明显是死板的，是非人的，是“主系统”的回答，而主系统说过一句话：“申请数量过多，超出主系统批复权限。”
　　换句话说，申请的数量少一点，应该就没事了？
　　所以他直接让系统问一下主系统的权限是多少。
　　系统问了，然后实时在对话框中体现了，主系统回答：“一到六个。”
　　那行吧，懂了。
　　于是他想了想，只留下了珠珠生日、元宵节、端午节、万寿圣节、中秋节和过年。
　　果然，系统一报上去，立刻就批下来了。
　　看似乎并没有被注意到，盛明麟小松了口气。
　　他让珠珠又买了两个天气柱出来，一会儿好去宫里请示，然后就站起来，四处找合适的地方，放手头这个天气柱。
　　等终于找着合适的地方放好，一转头，就见珠珠趴在窗台上，脚脚居然是离地的，圆乎乎就跟个小虫虫一样搭在窗台上，津津有味地朝下看。
　　盛明麟过去看了看，就见霍沉昭和沈凌绝在下头，正一脸严肃地说着话。
　　盛明麟怕珠珠凉到肚子，把手伸到她肚子下头隔着，一手搂住她，也趴在窗台上也听了听。

第502章 听他的话肯定没错哒
　　沈凌绝虽然接了旨，但他起初一直都以为，是他先学着练着，等珠珠长大后才用得到，霍沉昭本来的想法也差不多。
　　而且还有盛明麟在，他聪明心细，面面俱到，两人心理上都挺放松的。
　　但，听明熙帝的意思，明显是，从他和霍沉昭走马上任之后，珠珠身边的事情，比如信函来往，比如以珠珠名义的送礼收礼，比如出行的诸般事务的准备和安全等等……都需要他们两个去对接去负责了。
　　就算盛明麟还在，还做着主，但实际执行起来，也需要他们亲自去做了，感觉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重了。
　　两人都神情严肃，说个不停。
　　盛明麟含笑听着。
　　团子本来只是很简单地，我看到哥哥们在说正事我偷偷听一下，但听着听着就慌了，小身子一扭：“锅锅锅锅！”
　　她一动，小胳膊晃了晃，差点摔个仰面朝天，吓了盛明麟一跳，赶紧抱住她：“怎么了宝贝儿？”
　　团子滑到他膝盖上，一手抓他一个耳朵，终于稳住了自己，小脸都撞到了他脸上，道：“锅锅，漂亮锅锅和星星锅锅说话，系行么意系呀？为什么锅锅不管珠珠惹？锅锅去哪里啦？”
　　“没有，”盛明麟笑道：“没有不管珠珠，是因为珠珠长大了，事情多了，所以……”
　　团子争辩：“珠珠还没有长大呀！”
　　她往下一猫，小手手抱头，缩成了一个球球：“珠珠才没有长大，珠珠小小哒！”
　　盛明麟被她逗得直笑：“宝贝儿，哥哥不会不管珠珠的，就算珠珠一百岁了，哥哥也会管着珠珠的，只是除了哥哥之外，又多了漂亮哥哥和星星哥哥两个人，管珠珠的事情，陪珠珠玩……”
　　团子想了想，觉得一百岁离珠珠很远很远，于是放了心：“那锅锅可不许骗小孩哦。”
　　“不会的，”盛明麟笑道：“当然不会。”
　　团子伸出小胖手：“拉钩钩。”
　　盛明麟笑着跟她拉了个钩钩。
　　这事儿，其实对珠珠来说没什么，因为霍沉昭和沈凌绝要做的事情，大多还是属于礼仪性质的，对外的，所以珠珠其实没啥感知。
　　沈凌绝不知什么时候跃了上来，一手撑着窗台，笑道：“珠珠，以后我看着你和你哥哥两个人，你哥哥现在干的活儿，我都干了，你哥哥就只陪你玩儿，这有什么不好的？”
　　团子一愣，想了想：“可系锅锅的活儿，你不会呀！”
　　沈凌绝直接从窗子跃了上来：“谁说我不会的？我文武双全。”
　　“可系……”团子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就系……”
　　她摸了好半天小脑袋，最终放弃了：“现债珠珠还不会说，等珠珠长大一减减，长多一减减脑只，债跟你说吧！”
　　沈凌绝乐了，抱起小团子揉搓了好半天才道：“不行不行，我不能磨矶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宫门口等江白。”
　　盛明麟道：“我跟你一起吧。”
　　团子道：“珠珠也要一起！”
　　“好，”盛明麟笑道：“都一起。”
　　他就给珠珠穿好衣服，系上披风，让沈凌绝帮忙抱着天气柱，他找了一块小木板，两面吸了几个光明石又用罩子罩住，直接放进口袋里，就出门了。
　　他准番先去找端王爷，所以从大盛门就下了马车，去衙门一看，端王爷不在，在宫里。
　　盛明麟索性也不上马车了，就跟沈凌绝腿着往宫里去。
　　在家时不觉得，出来走走，才发现，风还挺大的，哪怕他们身上都带着暖阳石，还是吹得脸生疼。
　　团子把兜帽拽紧，只露出一双眼，四处瞅着，结果一进了宫门，就见不远处，大皇子和几个朝臣正在说话，瞧着神色有些不快。
　　团子立刻张手手：“胖锅锅！”
　　大皇子一抬头看到他们，应了一声，快步过来，接了珠珠，笑道：“珠珠今天怎么想找我抱了？”
　　团子有点不好意思，笑得大眼都弯着：“今天的风，脾气有一减减坏，一直债打珠珠的屁股，珠珠想要胖锅锅挡一挡风。”
　　大皇子失笑出声。
　　几个朝臣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儿，也跟了过来，施了礼。
　　大皇子也不理他们，就慢慢往前走，团子摸了摸他的脸，猫猫歪头：“胖锅锅，你系不系不开心呀？”
　　大皇子垂了垂眼，然后又抬起眼来，看着珠珠：“是啊，胖哥哥有一点不开心。”
　　团子问：“为行么呀？”
　　“因为啊，”大皇子的眼神儿朝后看了看，忽然饶有兴致似地，笑道：“珠珠儿，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说，现在有一个很甜很香又很好看，一看就特别好吃的点心，爹爹给了哥哥，没有给珠珠，珠珠会不会难过？”
　　盛明麟不动声色地放缓了些步子，拉开了一点距离。
　　但两人的对话，仍旧句句都能入大家耳中。
　　珠珠认真想了想，问：“系不系小孩只不能吃？”
　　大皇子笑道：“说不定是爹爹不爱珠珠呢？”
　　“不会哒！”珠珠非常自信：“爹爹可系爹爹呀！爹爹当然爱珠珠啦！债说，珠珠介么乖，介么可爱，介么棒棒，爹爹肯定超爱珠珠哒！”
　　大皇子笑道：“那点心为什么不给珠珠吃呢？”
　　团子两只手把帽子边往后拨，把小脸露出来，摆了一个超认真的架势想了想：“珠珠也不几道。但系珠珠还小，脑只也小，好多系情想不懂。爹爹和锅锅脑只大，有很多大冲明，爹爹不给珠珠，一定有办法……不系不系，一定有，有……”
　　盛明麟忍不住提示：“原因。”
　　团子猛点头：“有原因哒！！”
　　她语重心长地教导他，“胖锅锅，你寄几脑只不够用的习候，就要听爹爹和锅锅的话。”
　　自己说完了，自己又想到了：“可系你没有锅锅……没关系哒，你的爹爹又系爹爹，又系明主，他一个顶一百个！听他的话，肯定没错哒！”
　　她一边说，大皇子就在笑，一边笑一边道：“是啊，三岁宝宝都懂的道理，有些人却不懂，我自家分分点心，总有人想撺掇我抢。”
　　朝臣们一句话也没法说……毕竟他从头到尾说的都是点心。
　　团子问：“系坏人吗？”
　　大皇子笑道：“嗯……是想抢点心渣渣的人。”
　　团子在刚才，已经脑补完了全部剧情，这点心已经是属于哥哥的了，一听就不高兴了：“谁都不许抢锅锅的点心！珠珠超凶哒！一个打十个……”她两只手手都举起来，觉得可能有一点困难，于是改口道：“一个打山个，没再怕的！！”
　　大皇子笑得摇摇晃晃，加快步子向前，快步进了宫门。
　　几个朝臣讪讪地一拱手退走了。
　　盛明麟是真挺佩服大皇子的，跟朝臣们把话说成这样，是真的没给自己留退路。

第503章 兄弟砌墙去了
　　等把盛明麟几个人送到御书房门口，大皇子在门口放下珠珠就要走，人都走出去几步了，却听郑忠顺出来传话，说：“都进来。”
　　盛明麟笑着拉住他胳膊，就一起进去了。
　　御书房里，王舒志和秦江白刚刚接完旨，谢完恩。
　　王舒志这一趟回来，身上有了金矿和剿杀反教两个大功，虽然他只是一个执行者，里头有水份，但外人不知道啊，他之前也办过不少事儿，功劳不少，明熙帝对自己人很舍得爵位，封了他一个平靖伯，虽然不能世袭，已经算是难得的厚恩了。
　　秦江白倒是没有封爵，只是将鸿鹄卫提到了人前，秦江白封了鸿鹄卫统领。
　　盛明麟一进去，明熙帝便笑道：“明麟，先给你个长史干干，怎么样？”
　　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连盛明麟都是一愣，郑忠顺赶紧解释了一下，盛明麟笑道：“多谢皇伯伯，明麟就知道皇伯伯疼我，我带妹妹还能顺便做个官儿！”
　　明熙帝笑出声，远远指了指他。
　　长史这个官儿，类似于幕僚，是一个很常见的佐官，很多地方都有，譬如亲王府长史、都督府长史等，从六七品到三品不一。
　　若是将军下属的长史，又叫做兵长史，还可以领兵做战。
　　但这个官儿，在很多人眼中也确实不怎么正式，说起来不怎么拉风……可盛明麟年纪小，珠珠又重要，需要他随时盯着，所以给他一个长史，明显是一个过渡。
　　盛明麟迅速领会到了意思，他不在意，也没有假惺惺辞谢，明熙帝也挺高兴的。
　　明熙帝随即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王舒志和秦江白告退，沈凌绝也跟着告退了。
　　于是御书房就只余下了明熙帝、端王爷、大皇子、四皇子、盛明麟和珠珠。
　　明熙帝直接问：“珠珠又抽着什么好东西了？”
　　盛明麟一看没让大皇子离开，心里就懂了，笑着上前，打开盒子道：“抽了两种东西，这种叫照明石。”
　　他拿了珠珠一个木头小玩具，两边各贴了四个，乍一看很不起眼，一拿开罩子，几人都不由得哟了一声。
　　谁还不是个文化人了，晚上批奏折来个这玩意儿，比灯笼可亮多了。
　　明熙帝来回试了试几个罩子，很是高兴，点了点头。
　　盛明麟又把天气柱子抱过来，说了说。
　　明熙帝道：“珠珠有多少积分？”
　　盛明麟道：“我看了看，有一百万零几千分。”
　　明熙帝抬头算了算：“一个县一个，至少要买一千几百个……这东西容易碎不？”
　　“不易碎，”盛明麟道：“我问过了，但没试过。”
　　明熙帝直接往地上一摔，虽然没刻意使力，但他这样的高个子，居然真的没碎。
　　明熙帝抱起来仔细磨挲了一会儿，道：“先来一万个？会坏不？”
　　“不易坏，”盛明麟道：“据说耐高温也耐低温，只要不扔进火里烧，都不容易坏，不坏就可以一直用下去。”
　　明熙帝想了想，“那就先来一万个，省着点儿，万一再有别的好东西呢！”
　　端王爷插口道：“你看了吗？”
　　盛明麟知道他爹在问什么：“看了，这上面显示明天下雪，后天阴天，大后天放晴。”
　　明熙帝问：“你来的时候，看着天阴不？”
　　“不阴，”盛明麟道：“我特意看过了，很晴朗的天。”
　　“行，”明熙帝道：“明天早上要是下雪，就买出一万个来，从你们那儿，运到宫里，再往下分，朕到时候叫人去接。”
　　他随说着，又回入座中坐下，想了想又道：“明麟，你那个江湖消息楼，你让他们去民间，传一些消息。”
　　盛明麟笑道：“譬如京城的神仙楼？奇怪的寒冰石、暖阳石和照明石？可以预报天气的柱子？这些全都跟珠珠有关？”
　　明熙帝道：“什么照明石，过于平实了，叫光明石！”
　　盛明麟笑道：“是，臣懂了。”
　　祥瑞这种，能捂着的时候，自然可以捂着，但既然已经捂不住了，就要造造势，越煊赫才越安全。
　　明熙帝见他明白了，也不再说，摆了摆手，道：“你们兄弟几个去吃饭吧，好生聊聊，咱跟珠珠玩会儿。”
　　盛明麟秒懂，应了一声，于是跟大皇子、四皇子一起出来了。
　　三人简单一商量，索性去了皇后娘娘的偏殿吃饭。
　　等上了菜，盛明麟就把陈善和系统这些前世之事，从头到尾地细说了一遍。
　　大皇子直接都听傻了。
　　他当然知道他们之间有事情，但穷极想像，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事情，完全超出他认知了。
　　盛明麟并不奇怪。
　　端王爷天天出门公干，见多识广，乍听都傻了，更何况是大皇子。
　　他就吃着饭，等着他慢慢消化这事儿。
　　足足过了一刻多钟，大皇子才道：“真的难为你们了……我真是，忽觉出了天地之大，己身之渺小，这些事太过离奇，太过匪夷所思，叫人，叫人……”
　　他有点语无伦次，最终也没说下去，拍拍四皇子的肩：“四郎，我之前便与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兄弟的情谊不会变。如今大哥还是这话！”
　　四皇子亦郑重道：“弟弟从没怀疑过哥哥。”
　　大皇子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人吃完饭，还特意去皇后娘娘面前坐了会儿。
　　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她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后娘娘也是有一阵子没吃好没睡好了，这一趟走走，什么也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皇后娘娘也能放心。
　　三人回了御书房。
　　珠珠睡午觉刚起来，正被端王爷抱在怀里，喝了两口水，就问：“四锅锅，胖锅锅，你们砌完啦？”
　　两人：“……？？”
　　团子解释：“爹爹说，你们兄弟去砌墙啦，让皇伯伯别想你们啦。”
　　端王爷：“……”
　　那叫兄弟阋墙！
　　端王爷只好解释：“我说的是让皇伯伯别多想！”他扒着闺女小脸：“不是，小宝贝儿，你刚才不是在睡午觉吗？结果是装睡？”
　　团子道：“珠珠系债睡觉觉呀，可系爹爹声音太大啦，就把珠珠给吵醒了。”
　　端王爷：“还是我的错了？”
　　团子理直气壮地点头儿。
　　大皇子和四皇子上前行礼：“让父皇担心了，我们没事了。”
　　明熙帝笑着点了点头。
　　晚上端王爷一家子回了府，发现沈凌绝还没回来，只捎了话回来，说是两千人已经挑好了，但这么多人都住进府里不方便也没有必要，所以沈凌绝准备先住到卫所，跟这些人熟悉几天，挑出一部分进府轮值，余下的有事情再召。
　　吃过晚饭，端王妃兴致勃勃地开始数光明石。

第504章 珠珠就是珠
　　其实当初寒冰石那一袋子，就是直接随便倒开的，但光明石有罩子，都得配起来，就不能随便倒了。
　　端王妃叫人找了几块不大的木板，然后把光明石一个一个成排吸上去，再把罩子罩上，遮光罩可以罩在护眼罩的外头，这样一来，数起来也方便，也不会少了罩子。
　　打算的是挺好的，结果到了晚上，拿出来一看，整个袋子如同一个太阳，亮得人眼睛都要疼了。
　　端王妃只好拿帕子系到眼睛上，一个一个摸着放，团子跑来跑去想帮忙，端王妃就先套了护眼罩，再让珠珠往上放遮光罩。
　　难得遇到小肉团子能干的活儿，她积极得很，一个一个放得非常开心。
　　也因为端王妃想玩，所以端王爷和盛明麟霍沉昭也在旁边帮忙。
　　端王爷说了一句：“明天下雪，就把天气柱买出来，咱们府里先不留，都送进宫，等回头再赐下来。”
　　盛明麟应了，问了一句：“爹，什么时候？”
　　端王爷知道他问的是立储的事儿：“明天早朝开始吵，有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
　　盛明麟恍然，又问：“七哥？”
　　端王爷道：“你说呢？”
　　盛明麟又恍然点头。
　　如今，沈凌绝、霍沉昭和他，都已经算正式走到人前了，就是七皇子没有，端王爷这意思，应该是明熙帝出征的时候，会把他带上。
　　那，又缺一套甲胄了。
　　虽然从甲骑军里拿一套也行，可系统甲胄是刀枪不入的，重量又轻，还能抵挡寒暑病菌侵袭，不一样。
　　甲胄是六万一套，珠珠如今一百万分多点，明天花一万买光明石，再花六万买一套甲胄，也不是不行，事实上也必须行，不然珠珠肯定不放心。
　　这么算起来，国运线一格应该是一百万分的奖励，果然最豪气的还是国运线。
　　盛明麟心里正盘算，就见珠珠摇摇摆摆地站起来，一头扑到了霍沉昭身上，声儿含混，“锅锅，光太亮啦，珠珠的眼睛睁不开啦。”
　　霍沉昭赶紧把她抱了起来，就看她困得直搓眼睛，整个团直往他身上贴。
　　端王爷扯下蒙眼的丝带，看了看漏刻：“也该睡了，来宝贝儿，爹爹抱抱睡觉觉。”
　　他就接过闺女，一横抱过来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盛明麟起来一看，果然下了大雪，看起来已经下了一阵儿了，下得四处都白茫茫的，于是等珠珠一醒过来，就买了天气柱，卸到了库房里，毕竟特价商品是有时限的。
　　强迫症盛明麟，还把珠珠的零头给清了，又多买了七八个，家里一人分一个摆着，留下一万整送进宫。
　　卸完了货，盛明麟又把珠珠的新任少詹事大人叫上来，让他抱走珠珠，回去写帖子。
　　一是要送几个朋友光明石，二来，也邀请熟悉的人，玩一玩冒险屋，颠覆一下众人的三观，顺便把消息传出去，推动一下立储君的进度。
　　对于写豆豆信，珠珠已经很有经验了，但盛明麟和霍沉昭不大一样。
　　盛明麟是亲哥，比较随意，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但如今珠珠有了少詹事，身为少詹事的霍沉昭就不能太随意了，要不然就属于失职了。
　　于是他认真教珠珠帖子格式。
　　珠珠太小，小软手儿要悬起腕来写毛笔字，也确实写不好。
　　霍沉昭索性坐到她身后，把住她的小手手，一边写，一边低声给她讲解：“写字，要注意提和顿，提……是这种感觉，顿，是这种感觉……”
　　他随说着，随捏着她小手，略微加力，控制着她的力度，续道：“提笔，笔画变细时，笔就要提起来，这里叫做锋，藏锋出锋之时提笔……而到了这一笔，有一个顿笔，用力往下按……不不，不能猛力，是这样用力按……”
　　团子很喜欢学新知识，一本正经地点头儿，觉得自己每一句都听懂了，已经学会了。
　　霍沉昭一边讲一边带着她写，看着一个个整齐的字迹从笔下走出，团子恍然大悟：“珠珠几道啦！”
　　霍沉昭笑道：“知道什么了？”
　　团子指着那字：“皇伯伯！皇伯伯教打猎，也是这样教哒！”
　　霍沉昭笑道：“对，皇上教打猎，也是这样教的，所以珠珠会了，对不对？只是劲儿有一点小，所以现在还需要皇上帮一点忙，是不是？”
　　团子猛点头：“对哒，系哒！”
　　霍沉昭笑道：“那我教珠珠写字，也这样教，珠珠也学会，好不好？虽然珠珠手儿有点软，所以现在还不能自己写，但是我可以帮忙，只要珠珠记得怎么写就行。”
　　团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你就放心吧！珠珠已经记住啦！”
　　于是霍沉昭带着她写完了一页纸，就正式开始写帖子。
　　具体为：凤凤哥哥，送你这个豆，照明看书。
　　落款：○○
　　因为团子说：“珠珠就系珠呀，两个珠珠就系两个圈圈，所以写珠珠和画圈圈系一个意系！”
　　行吧，写完一整句话，也算是有进步了。
　　于是每一个都是这么写的。
　　然后霍沉昭再用公主府的名义，写具体的使用说明，顺便邀请他们明天一早去冒险屋玩儿。
　　到这会儿他才发现，公主府的印鉴还没做，所以暂时只落了个公主府的款，准备一会儿去问问。
　　因为有了霍沉昭帮忙，所以盛明麟得以脱开身忙活了一番。
　　先把天气柱交给了接管的官员，让他带着人拉走，然后又去找了一下谢二舅舅，让他帮忙找个合适的人，给韩枕戈当干爹，回来还去了一趟长目飞耳楼，叫他们帮忙把消息传出去。
　　等回来的时候，霍沉昭这边的信和礼，也刚送出去，见他回来，忍不住埋怨：“本来想等你回来看看的，你一直不回来，再晚就失礼了，只好送出去了。”
　　盛明麟乐了：“霍大人，这种小事还用得着我？”
　　霍沉昭道：“毕竟是头一次，心里没底。”
　　他顿了一下又道：“下午我得去一趟宫里，问一下珠珠的衣服和印鉴什么的，怎么还没送来。”
　　盛明麟笑道：“去吧，头一趟，去认认人，以后就可以直接打发人去了。需要我陪你去不？”
　　霍沉昭叹道：“算了，我自己去吧。”
　　盛明麟笑着坐下，道：“就刚才，我走在路上，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个事儿。”
　　～❤～
　　补昨天，我真的想多补一章的，可是实在码不出来……

第505章 果然是亲爹
　　霍沉昭问：“什么？”
　　盛明麟笑道：“你有没有发现，系统用的这种数字，其实很好用，而且数字越大越好用，尤其是有零有整的数字，写起来又精确又好用，值得推广一下，用来记帐不是很省事儿？”
　　霍沉昭点了点头：“确实。但若用来记帐，涂改方便，这就是一个弊端。”
　　“是倒是，”盛明麟沉吟道：“但还是瑕不掩瑜。而且若用来记帐，把总数再用我们的写法写一遍就可以了。能杜绝大部分错漏，余下那些想造假捣鬼的，不管用什么办法也防不住。”
　　霍沉昭点了点头。
　　盛明麟又道：“我想到这一点之后，又连带着想起，系统说话所用的那些后世的句读，也很好用，也可以推广一下，这样一来，就算没有师长，只要识字，也可以自修。”
　　霍沉昭没有见过系统界面，对这个认知并不直观，但他刚好上午教过珠珠，见过珠珠点来点去，不由问道：“就是那种有尾巴的小豆子？”
　　“对，”盛明麟道：“除了那种，还有很多，一会儿珠珠睡午觉的时候，我跟统统研究一下。”
　　于是等吃过午饭，让珠珠把系统界面呼唤出来，然后珠珠就去睡午觉了，盛明麟开始仔细研究，霍沉昭则动身去礼部。
　　珠珠身为神公主，会有专门的常服和礼服，礼服又有朝服、公服和祭服，有的也许很少穿，但必须得有。
　　印鉴之类的，也是由礼部制作，公主府的印鉴、神公主的官印和私印之类的。
　　端王爷自己就是礼部尚书，又牵扯到祥瑞，当然不可能不上心，估计就是太上心了，所以才迟迟没做出来。
　　去了之后，恰好端王爷也在，笑道：“衣服下头呈上来好几版了，我嫌笨重，就叫绣娘重新制图了，不用着急，制好了我就叫人送过去。你的官服我也叫人给你做了，还没做好。公主府的印鉴和你的官印倒是做出来了，我还顺便叫人给你做了个济世侯的印，你走的时候可以拿去。”
　　他一边说，一边就叫人拿过来看。
　　霍沉昭一一看了，端王爷很悠闲地给他讲解了一下，什么时候用什么印，毕竟霍沉昭不精通这些琐碎的小知识，而以后这些印章，就都是他去管去用了。
　　端王爷又道：“我这边看好了两个小吏，你回头挑一个带回去，给你打打杂，跑跑腿，我挑得都是略有些年纪的，你若有不懂的事务，也可以随时问他。”
　　霍沉昭连声应是。
　　端王爷非常上心，领着他整个礼部转了一圈儿，每一个人都打过招呼，确保他就算不在，大家也一见就能认出这是给他闺女办事的人，凡事不可怠慢了。
　　大家全都笑得跟朵大菊花一样，一个个周到得不得了，根本用不着他学什么应对。
　　然后端王爷又亲自带着他去见了见他看好的小吏。
　　虽然只是小吏，但并不年轻，都是二十多甚至近三十的年纪，长相端正，态度谦卑，霍沉昭虽然是头一次办差，但情商还是有的，当即表示请端王爷帮忙选一个。
　　结果端王爷道：“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让你自己挑的。”
　　他直接拿过两人的材料来，让霍沉昭看了看。
　　霍沉昭一看之下，顿生佩服。
　　这才是亲爹，太上心了，这资料细的，只怕两人自己都记不住的事情，都在上头了。
　　总得来说，两人都挺擅长琐碎细务，也挺擅长术算之学，只是一个出身略好，后来家中因故败落，擅长交际；一个出自平民，是努力才做到小吏的，更擅长察微知著。
　　霍沉昭也拿不定主意了，道：“不能都要吗？”
　　端王爷一摸下巴：“行吧！都要！你都带走，我跟老程去说！”
　　虽然现阶段用不大上，但，他的闺女，于国有功，多用两个人怎么了！
　　于是一应调拨手续也不用他走，霍沉昭直接就把人带走了。
　　他是骑马来的，这会儿三个人了，索性就一路腿着，一边与两人说着话。
　　这两人一个叫朱阶，一个叫张鸣远，答话非常殷勤，也确实言之有物，明显是有经验的实干派，一看就很适合他这种毫无经验的年轻上官。
　　端王爷亲自挑出来的，合适也不奇怪，不合适才奇怪。
　　三人聊得还挺投机的，结果出了宫门没几步，迎面遇到了王舒志。
　　王舒志跟秦江白不一样，秦江白是冷冰冰谁都不理会，王舒志则是见谁都笑嘻嘻的笑面虎。
　　两人也算是认识，就停下寒暄了两句，然后王舒志状似无意地道：“昨儿出了一件奇事，”他凑他近些，说了三个名字：“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霍沉昭得幸亏是记性好，还勉强记得，是冬猎去过的人，但家世不显，人也不出挑，印象不深。
　　霍沉昭连忙道：“记得。他们怎么了吗？”
　　王舒志道：“这三人，昨夜突然暴毙了。”
　　霍沉昭微吃了一惊，然后道：“全都突然暴毙？”
　　“对，”王舒志道：“无病无伤的，突然暴毙，奇怪得很，最奇怪的是，仵作验出来，都是差不多的时辰死去的，约摸子时左右吧。”
　　他中途话风一转：“诶，看我，一闲聊就忘了时间了，我得赶紧进宫，霍侯爷，咱回聊。”
　　霍沉昭连忙道：“王大人请。”
　　两边互相拱手，迅速分开。
　　王舒志身为帝王心腹，行事谨慎，不该说的话，跟亲媳妇亲儿子都不会多说半个字，既然敢跟他说，那自然是他们这一拨人应该知道的，可这是何意？
　　张鸣远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那位刘公子、和李公子，素日好像跟孙引璋走得挺近的。”
　　孙引璋？
　　对了，孙引璋出言不逊那一次，他身边好像就是这次死得三人中的两人。
　　霍沉昭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脖子上挂的护身符，微觉心惊，道：“我先走一步，你们去端王府就行。”
　　那两人齐齐拱手，“侯爷请便。”
　　这会儿大白天人来人往的，霍沉昭索性也不骑马了，直接施展轻功，嗖一下就没影儿了。
　　这会儿，盛明麟正处于亢奋中。

第506章 白嫖最香了
　　虽然盛明麟早就见过很多次系统界面，但每一次见的时候，都牵扯种种大事，心思全都在那上头，就忽略了这些细节。
　　所以居然直到此时，才想起了数字和标点符号的问题。
　　一问统统，统统小人还给他列了横式和竖式，哪怕他不擅长这方面，但这种运算上的便利，也是一目了然，不由得他不激动！
　　最后，统统小人还告诉了他“拼音”。
　　据说有很多穿越者，把阿拉伯数字、标点符号和拼音视为三大学术利器，有机会的话，都会向外推广普及。
　　相比起术算，盛明麟对这种就太内行了。
　　如今的注音法，什么譬况法、读若法、直音法、纽四声法、反切法，全都不够好。
　　譬况法和反切法太不直观，譬况法，就是打比方，主要是指出发声部位，比如口、舌、唇的发声状态，比如说：乃，内而深；而，外而浅。
　　太难理解了。
　　又比如反切法：刊，苦寒切；条，徒聊切等等，都挺麻烦的，相对好一点的，
　　比如直音法：珠，音朱。
　　又比如读若法：麟，读若林。
　　比如纽四声法：端，段、平声。
　　总之全都是这样的，对有一定基础的人来说还好，对初学者则太不友好，很容易被绕晕。
　　但有了拼音就不一样了。
　　标点符号也是这样，如今念书，得懂了意思才会断句，这中间得有师长教导，但若是反过来，有了标点符号，断好句，再了解意思，就容易得多。
　　确实称得上学术利器。
　　因为系统绝大多数是在穿越者身上，而穿越者都知道这种知识，所以查询这种小知识是不耗积分的。
　　白嫖什么的，最香了。
　　统统小人直接给他打印了数字学习手册，标点符号手册和拼音手册，因为拼音属于不太能完全书面学习的知识，所以统统小人还给他唱了好几种拼音歌。
　　盛明麟低声学唱。
　　珠珠本来抱着盛大花花在睡觉，都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头往毛茸茸里一扎，又睡着了。
　　因为要跟系统说话，所以屋里没有留人，盛明麟专心学习也没注意到，于是盛大花花无比温柔地提起一只大爪子，小心地伸出指甲，把被子朝上勾了勾。
　　外头下着雪，天黑乎乎地，盛大花花又热乎，特别适合睡觉，团子还以为是在做梦，在梦里都在跟着唱：“嘴巴张大　a　a　a　，嘴巴圆圆　o　o　o　，嘴巴扁扁　e　e　e　，牙齿对齐　i　i　i……”
　　拼音歌全都很简单，盛明麟很快就学会了，很开心地道：“多谢统统，你真是太棒了！”
　　统统小人脸上立刻浮起了两团红晕，还有好多红线线，可可爱爱，一边主动道：“统统帮你兑换几本带拼音的启蒙书吧！根据本位面情况，推荐《千字文》、《三字经》、《增广贤文》、《幼学琼林》。”
　　盛明麟挑了挑眉。
　　其实他们启蒙一般只用《千字文》和《三字经》，　加一个《盛心宝鉴》。《增广贤文》和《幼学琼林》，他们目前应该还是没有的。
　　他就问：“这种贵不贵？”
　　“不贵！”统统小人道：“书还挺便宜的，统统不用宿主掏腰包，统统自己给宿主兑换……要不咱们还是打印吧，打印不花积分，你只要兑换一个钉书机装起来就行了！”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统统小人就开始哼哧哼哧打印。
　　既然不花积分，盛明麟又要了《盛心宝鉴》，这是一个儒佛结合，荟萃先圣前贤种种论述精华的书，文字浅显易懂，道理深入浅出，很适合作为孩童启蒙。
　　至于四书五经，等以后再打也可以。
　　全都打完了之后，花了两个积分兑换了一个订书机，又花了一个积分兑换了十盒订书钉。
　　盛明麟拿在手里看了看，又随意拿了张纸试用了一下，就忍不住羡慕了。
　　虽然结构简单，但真的好用！比起线装，这个可太方便了！
　　为什么后世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好东西啊！后世人真是好幸福！
　　订书机还好说，这种钉子，他们应该是造不出来的，好在便宜，让人造一些订书机出来，然后兑换一些钉子也可以。
　　盛明麟心里想着，又兑换了两个订书机出来，然后就开始整理。
　　霍沉昭回来了，在下头道：“明麟！”
　　他吩咐了不许人打扰，所以下人没有直接让他上来。
　　盛明麟就走到窗口道：“上来！”
　　霍沉昭索性也不走楼梯，直接从窗口跃了上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进了屋。
　　盛明麟继续拿着那一叠，咣咣咣地对齐，不管咣咣几下子，总感觉还是有一点点不齐。
　　霍沉昭洗了手回来，又看着盛明麟咣咣了好一会儿，才双手捏着，递给他：“捏好，手不要动啊，一点点都不要动，订不齐我会打你的。”
　　霍沉昭默默捏紧，盛明麟指挥着他，把纸对到订书机下头，然后一按。
　　尴尬了，没按动。
　　盛明麟站起来道：“不要动啊，千万不要动。”
　　一边整个身体重量一压，啪一下订好了。
　　霍沉昭挑眉：“不错啊，这东西。”
　　两人啪啪啪把一册书订好，盛明麟对着光看了看，整整齐齐，非常满意，然后开始咣咣下一本。
　　霍沉昭一手支着颐，就这么看着他，咣咣了不下十几次。
　　无意中一转头，就见团子倚坐在盛大花花身上，大眼呆呆看着他们，明显还不怎么清醒。
　　霍沉昭赶紧起身，道：“珠珠醒了？”
　　团子叹了口气：“珠珠根本没有睡着！锅锅一会唱歌，一会又砸桌只！”
　　“啊，”盛明麟连忙道：“是哥哥不好，吵到珠珠儿了，珠珠别生气。”
　　他连忙把荔枝叫上来，给珠珠穿上外衣和鞋子，服侍着去方便。
　　霍沉昭趁机用飞快的速度，跟盛明麟把王舒志透露的事情说了。
　　盛明麟微微沉吟，见珠珠回来了，也来不及细想，就先接过来，喂了半杯热水下去，这才问她：“珠珠听到哥哥唱歌了？”
　　“听到了呀！珠珠已经学会啦！”团子就开始唱：“嘴巴张大　a　a　a　，嘴巴圆圆　o　o　o　……”
　　她奶声奶气的小嗓子，唱出来格外可爱，盛明麟拿着她两只小手手，摇呀摇地，模拟统统小人跳的那个舞。
　　那边霍沉昭拿起那叠纸，随手咣咣了两下，就拿订书机去订，一边奇怪地道：“珠珠唱的是什么？”
　　“是拼音……”盛明麟正要给他讲讲，一眼看到他的动作：“别！！不整齐这一本书就废了！霍沉昭！！”
　　霍沉昭假装没听到，啪啪几下子就订好了，递给他。
　　盛明麟对着光看了两眼，没能挑出毛病，于是随手又扔回了桌上，叹道：“果然，今天还是像以前一样，讨厌文武双全的人呢！”
　　团子一扭小身子，捂住了哥哥的嘴巴：“不许吵架！”
　　她认真教育他：“锅锅和锅锅都系好朋友，可以砌墙，不许吵架。”

第507章 全天下的大学问
　　盛明麟笑着亲了一口她的小手：“没有吵架，哥哥在跟漂亮哥哥开玩笑呢！”
　　他抓住珠珠的小胖手，把霍沉昭的脸给扭了过来，笑道：“霍大人，来，笑一个！”
　　霍沉昭被他给逗乐了：“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盛明麟道：“当然啊，这几样东西，看着不起眼，却都非常有用，等四哥那旨意下了，可以当他三把火中的一把火，文人之心转眼就在掌中。”
　　霍沉昭不由得点头：“确实。”
　　他多看了他一眼，“急主公所急，你确实是天生的良臣。”
　　说完，他又沉吟了一下：“那谁说我与凌绝一文一武，我有时在想，我哪里凭得上一文？很多事情我都不擅长，就算将来可以学习，也远不及你。”
　　“那又如何？”盛明麟也没跟他谦虚，只笑道：“做绝世名臣也不一定要长袖善舞机关算尽，我擅长是因为我喜欢，你若不喜欢，如今又没有什么东西逼迫你非要怎么做，你大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方不负此生。”
　　最后一句说得十分认真。
　　霍沉昭默默点了点头。
　　盛明麟又低头给珠珠解释兄弟砌墙并不是砌墙。
　　珠珠听完了，恍然大悟，跟他道：“锅锅的大学问，比爹爹多得多！”
　　“对！”盛明麟大笑：“珠珠儿说得没错，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可别忘了跟爹爹说这个，好让他时刻不忘上进。”
　　傻白甜团子对锅锅十二万分信任，毫不犹豫就应下了：“哦！”
　　盛明麟刚才已经把所有的纸都分好了，霍沉昭很快就订完了，翻了翻那本《增广贤文》，道：“这本书还不错。”
　　“当然了，”盛明麟冲他眨了眨眼睛，道：“读了增广会说话，读了幼学走天下。”
　　霍沉昭就懂了，知道这是后世出现的好书，两人正说着话，就见端王爷快步进来了。
　　大家身上都带着暖豆子，雪下得虽然大，落到身上就渐渐化了，只余了薄薄一层。
　　端王爷随手抖了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珠珠飞也似地跑过来，双手抱着他腿，大声道：“爹爹！！”
　　端王爷：“哎！”
　　“爹爹爹爹！”团子道：“锅锅说，爹爹的大学问不如锅锅多！要跟爹爹说！”
　　端王爷：“……？？？”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盛明麟：“……？？？”
　　端王爷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哥哥这是不知天高地厚！看爹爹考考他。就考论语好了……珠珠儿，论语是非常常见的书，读书人最先读到的书，不会的就是笨蛋。”
　　他就问：“盛明麟，学而第一篇，读过吗？孔圣人说的话里一共有几个‘乎’？”
　　盛明麟：“……？”
　　这叫什么鬼问题？！
　　端王爷又问：“八佾里，孔圣人说了几个‘君子’？”
　　盛明麟：“……”
　　端王爷：“子不语，怪力乱神，是孔子在述而中说的第几句话？！”
　　沉默。
　　然后盛明麟起身施礼：“爹爹的大学问远胜儿子，儿子拜服。”
　　“嗯，”端王爷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然后内心得意洋洋，表面严肃认真地教导他：“以后你可要戒骄戒躁焚膏继晷将勤补拙……”
　　他一口气说了几十个成语，虽然到最后就是在胡说八道了，但真的流畅极了，一个哏儿也没打，盛明麟眼睁睁看着珠珠眼儿大张，小嘴巴从o张成了○，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显然是被爹爹的大学问给彻底震惊到了。
　　端王爷自己也累得不轻，终于停下来，不动声色的换了口气：“懂了吗？”
　　盛明麟点头：“懂了。”
　　端王爷点点头：“嗯，很好。”
　　团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转头看着端王爷，激动地小脸通红：“爹爹爹爹！系不系，整个天下，所有所有大学问，全都债爹爹的脑只里？”
　　端王爷矜持点头：“嗯，差不多吧！”
　　盛明麟一脸无辜地插口道：“珠珠，刚才爹爹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珠珠摇头：“没有呀，珠珠都听不懂。”
　　“没关系的，”盛明麟道：“哥哥也没有记住，要不然我们让爹爹多说几次，我们一起记？”
　　端王爷：“……”
　　团子转回头看着他，大眼写满期待，端王爷不动声色：“宝贝儿，学东西可不能贪多，教多了珠珠记不住。要不今天，爹爹只教珠珠一个好了，这个词儿叫焚膏继晷……”
　　他简单解释完了，然后岔开话题：“该吃饭了吧？爹爹都饿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你爹还是你爹！
　　盛明麟坑爹没坑上，只能遗憾地走开。
　　大家一起用了晚饭，前脚珠珠睡了，端王爷拿起戒尺就拍了他两下子，其实也没使劲儿。
　　盛明麟笑着，先把王舒志的事儿说了一遍。
　　端王爷道：“不止，不止他们三个，张廷玉也死了。”
　　盛明麟愕然，顿时就没心思说笑了，想了想，忽然道：“那个白藕道姑呢？”
　　端王爷道：“白藕早就抓回来了，审下来，应该是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也是一个假瞎子，装成明眼瞎子，其实能看见，长得倒是挺仙风道骨，挺有那个范儿的，也有很多骗人的手段，还懂一些医术，乍一看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但……归根到底是个骗子。”
　　盛明麟道：“所以，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应该是。”端王爷想了想又道：“还有那个江明月，长得好看，又乐于交际，所以有几个少年人挺喜欢她，但，似乎也没有特别之处。死得四个人，比如张廷玉，跟她就没什么来往。”
　　他顿了一下：“一下子死四个人，肯定不是巧合，但具体怎么回事儿，还得再查查。”
　　盛明麟怔怔地想了半天，忽然道：“爹，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妖眚是为了阻止珠珠封皇公主，但最后，珠珠还是封了，气运应该是大涨了，对对方来说，绝对不是好事。所以，这死得四人，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端王爷略一凝眉：“很可能。”
　　他认真想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很可能。可是我们知道的事情，还是太少了，还要再查查。”

第508章 满满的大学问
　　盛明麟默默点头。
　　想想一下子死了四个人，而且是不明不白也没有接触就死掉了，越想越不放心，低声道：“明天，我问问珠珠。”
　　端王爷跟得上他的思路，晓得他是在说，问问系统商城有没有别的护身符，买不买得起，就点了点头。
　　一边翻开了案上的书，盛明麟就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
　　正说着话，荔枝悄悄走出来，小声禀报：“王爷，世子爷，主子撑着不肯睡觉，悄悄问了奴婢两遍，王爷什么时候走。”
　　两人：“……？？？”
　　刚才是端王爷亲自哄闺女睡的，没想到这小人儿还会装睡呢？
　　他立马站起来，大声道：“我走了，下着雪，你们娘亲一个人在屋子里害怕！”
　　一边就走到门边，把门拍得啪一声响，然后还原地跺了几下脚，模拟下楼的脚步声，才把门又重新关上，迅速回到卧房这边猫好，耳朵贴上去。
　　看到这一切的霍沉昭：“……”
　　家人们谁懂啊，这父子俩人真的好像！！就连这个偷听的动作都像！！
　　大白老虎支起头来，给主子报信：“嗯呜嗯！嗷呜啊！”
　　端王爷冲着牠嘘了一声，大白老虎不以为然，挤开他，走到门口：“啊呜啊呜！”还拿大爪子指向端王爷。
　　然而卧房门小，牠进不去，也没有人能看到牠指人的动作。
　　端王爷看着都忍不住乐，大老虎平时看着怪聪明，一遇到事情也挺憨的。
　　盛明麟已经悠闲地进去了，团子小小一个，拥着被子，半坐在床上，困得东倒西歪，头发都散开了，顶在头上乱蓬蓬软乎乎的，可爱得很。
　　盛明麟走过去笑道：“珠珠儿，怎么还没睡？”
　　团子听到他的声音，精神一振，努力撑开眼皮，小声道：“爹爹走了吗？”
　　“走了，”盛明麟笑道：“刚才你没听到门响吗？刚走。”
　　团子点点头，攥着的小拳头从被子下头拿出来，然后一手抓着他低下来，小拳头就打到了他的头上。
　　盛明麟：“……？？”
　　团子又摊开小手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两下，收回手，看着他，大眼超期待地盯紧，一副等着他发表感想的样子，声音小小的：“爹爹的大学问！珠珠抓到哒！”
　　她小手手努力张大，给他看：“抓惹满满一手！超多！珠珠抓紧紧哒，没有溜肘！全给锅锅！”
　　盛明麟呆住了：“……”
　　他看到她小小的掌心留下了一排指甲印儿，她那小软指甲都能留印，是真的用了吃奶的劲儿抓紧了。
　　一时间心里甜得发晕，又感动地发酸，抱住她小手手就狂亲了一番，又双手抱住小脑袋狂亲了一番，“谢谢珠珠，哥哥好爱珠珠，爱死珠珠了，么啊么啊么么么啊……”
　　团子咧开小嘴笑，小胳膊也搂了搂他：“那珠珠就睡觉觉啦！”
　　她小胳膊一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盛明麟看着她无忧无虑的小脸，满脸都是忍不住的笑。
　　啊我妹妹好漂亮，眉毛弯弯的好漂亮，睫毛长长的好漂亮，嘴巴嘟嘟也好漂亮，怎么看怎么招人爱！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把床头的光明石罩上遮光罩，轻手轻脚地出来了。
　　端王爷已经走了，拿走了三个手册，两个订书机和两盒订书钉，桌面上只留下了一张纸条：“走着瞧。”
　　盛明麟不由失笑。
　　第二天，珠珠还睡着呢，就被抱上了马车，去了冒险屋。
　　这边已经提前打理过了，屋里挂好暖阳石，珠珠就可以继续睡觉觉了。
　　七皇子一大早就被召进宫，估计下一刻就会被扔进军中，沈凌绝也还在卫所没回来，于是只有盛明麟和霍沉昭在外头招待客人，留下被他强行拉来的秦江白看着珠珠。
　　不一会儿，人就陆续来了。
　　信上已经浅浅写了闯关要求，写明可以带朋友和孩童过来，所以来的人全都带了人。
　　徐景曜带了五岁的小堂弟徐景暄，看着已经很有小书生的架势了；王凤章带了二十岁的表哥卫江，看起来是个沉稳的人；何行舟脚已经好了，与徐温恭一起过来的；田羙带了堂弟，毕竟家世普通，能看出明显地谦卑，但谈吐也并不失礼；程重锦仍旧是兄弟二人一起过来，小胖墩一来，就跑过来问：“世子哥哥，珠珠姐姐呢？”
　　盛明麟含笑道：“珠珠昨晚睡得有点晚，早上起得迟，小意再等等。”
　　小胖墩乖乖点头，就回到了他哥哥膝边，看着徐景暄，明显有点感兴趣，但又不敢上前。
　　徐景曜笑着跟堂弟说了两句，徐景暄就走过来，小大人一样跟小胖墩施礼，“我姓徐名景暄，五岁了。幸会。”
　　小胖墩连忙还礼，看的出平时不怎么出门交际，动作略微生疏，但也很标准：“我姓程，叫重意，也五岁了。”
　　几个哥哥都笑着看两个小人儿一本正经地对答。
　　忽听外头又有人来，盛明麟两人站起来迎客，然后就见汤世华进来，身后居然跟着一个男装女子，明眸如水，眼波在室中转了一转，随着汤世华朝众人拱手。
　　江明月？
　　大家的笑容都微妙地窒了一瞬。
　　汤世华是不是昏了头了，无亲无故地，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虽然她穿着男装，可穿啥她也是女子啊！
　　虽然霍沉昭代珠珠写的信上，没有写明不许女子来，但，社交这种事，是有潜规则的，谁会在这种还不知道怎么玩，玩什么的时候带姐妹来啊？
　　姐妹们的身份名声都是很贵重的好不好！出一点点事，被谁冲撞了，就是一辈子！
　　所以今天这个场子，明摆着就是少年人的聚会，之后女子们，自然可以等储君的圣旨下了之后，如今的四皇子妃，之后的太子妃，请女子们过来玩一玩，以示亲近。
　　于是她不请自来，盛明麟做为主家，就有些尴尬了，也难免要心生警惕。
　　他面上不露声色，含笑拱手道：“郡主？”
　　“我是‘江公子’，”江明月俏皮地朝他眨了一下眼睛，粗着嗓子道：“世子爷，我是江公子，是汤大哥的朋友！你可莫要认错人了！”
　　盛明麟无了个大语：“……”

第509章 慕少艾和没脑子有区别
　　江明月随即潇洒一笑，一抖衣襟，自顾自地坐下了，仍旧粗着嗓子道：“家父是武将，行事不拘小节，诸位见笑了。”
　　盛明麟：“……”
　　什么玩意儿啊，拿脑残当真性情！
　　武将小姐怎么了，端王妃也是武将小姐，也没见人想方设法地往男人堆里扎！
　　其实江明月长相甚美，如今看起来好像更美了，穿上男装，细腰纤纤，更是别有一番风姿，十分亮眼。
　　在足够惊艳的美色面前，慕少艾是难免的，可慕少艾和没脑子还是有区别的。
　　她这样出现在这种场合，大约就类似于后世庄严的商务酒会上，出现了一个招摇的泳装尤物一样，漂亮归漂亮，看两眼归看两眼，可没有人会不顾场合地上前搭讪，除非不想要名声了。
　　既然她自己非说她不是女人，盛明麟就暂且坐了回去，一屋子人继续说话。
　　同时，盛明麟心思飞转。
　　江明月不会不知道，她出现在这里，大家会是什么反应。
　　可她还是来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必须来？
　　又或者，她想做的事情，不需要大家多喜欢她，她也能做？
　　不，不对！
　　如今长目飞耳楼已经在干活了，祥瑞的风声也是越来越响，所以，她不会是想在这儿制造出一场类似妖眚的祸事，毁掉这个与小公主的名声挂在一起的神楼，也毁掉小公主祥瑞的名声吧？
　　同时，还可以进一步设局……频繁出现的妖眚，会让最聪明的那一拨人，以为妖眚是他们控制的，或者跟他们有关，然后，就会把因此而来的，对祥瑞所有的敬仰收回，化为忌惮！！
　　政治脑一下子就想多了。
　　盛明麟面上不动声色，又若无其事地聊了几句，就打着找珠珠的名头出来，然后把珠珠叫醒，让她把系统叫了出来。
　　一问，统统直接道：“这种可以生长和自调整的小楼，已经是一种法器了，虽然在正法时代不算什么，但到了你们这种末法时代，完全就是碾压，不管什么邪术，都不可能在这儿施展成功的。”
　　盛明麟略微放心，道：“那周围呢？”
　　统统道：“周围就管不了了。”
　　盛明麟又问：“有没有护身符，或者能防护一个区域的东西？比如皇宫？”
　　统统查询了一下，道：“可是皇宫，本来就是你们所说的，邪祟不能入的地方啊！”
　　盛明麟道：“可是妖眚进了。”
　　统统又是一番搜索：“统统也不知道。”
　　盛明麟扶了扶额，这会儿也没太多时间细问，他又问了问护身符的事儿。
　　护身符一次性的符纸三百积分，终身的玉符一千二百积分。
　　盛明麟确认有用之后，毫不犹豫地买了几个终身的玉符。
　　先把爹娘的买了，皇上皇后和几个皇子的买了，给秦江白买了一个，让秦江白先给端王妃送去，让她找个由头把江明月弄走。
　　毕竟江明月他爹，是与皇上并肩做战多年的战场同袍，是有真交情在的。
　　所以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翻脸，直接把端王妃搬出来，那简直就是重视极了，武安伯府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盛明麟亲自给秦江白戴上护身符，一边一再嘱咐，让端王妃一定要戴上之后才来。
　　秦江白应命去了。
　　回头看团子仍在闭着眼儿迷迷糊糊小睡，戳戳她，就冲你傻笑，不戳她，小脸一埋又睡着了。
　　盛明麟也没叫醒她，就先出来了，就看外头又来了几个朋友。
　　盛明麟笑跟大家道：“珠珠怎么都叫不醒，也不早了，要不然咱们分两拨，一拨人先进去玩着。等你们过了两间屋子之后，从对话口那儿说一声，我们第二拨再进。”
　　王凤章立刻道：“我要等殿下！我要跟殿下一起！殿下肯定想我了！”
　　小胖墩也立马放开了新朋友：“我也要等珠珠姐姐！”
　　徐景曜一看这架势，只有他堂弟一个小朋友了，便主动站起身笑道：“那我带着景暄先去，谁与我们一起？”
　　江明月抖一抖衣裳站了起来，是那种小女儿家故作潇洒却娇俏可人的样子，明眸转过场中，一笑：“汤大哥，我们跟徐大哥一起吧！”
　　汤世华一口拒绝：“我跟世子爷还有话说呢，你去你的。”
　　江明月一蹙眉，看着他，但汤世华并没有抬头。
　　徐景曜还没有成亲，他傻了才跟一个小娘子这么亲近，于是也不等她说话，便直接道：“凤章你既然不去，便请卫兄与我们一起好了，田羙你们两人，阿琛你们两人，都与我一起，这样我们人就挺多了。”
　　江明月脸色微变。
　　他明明白白说人多了，她就不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一下子坐回来，哼了一声，娇嗔地道：“徐大哥净是看不起人！”
　　她一副徐景曜嫌她没用才不肯带她玩的样子……可这种猜想本来就是一种亲近。
　　徐景曜连忙笑道：“我们是怕照顾不好郡主。”
　　田羙帮了一句腔：“正是。”
　　盛明麟与霍沉昭短暂地交流了一个眼神。
　　他们两人按礼节是要跟着一个的，但秦江白还没回来，霍沉昭不大放心，于是盛明麟就笑着道：“我们可不能帮忙，我要看景曜你们多久能过关！”
　　徐景曜笑道：“那我们尽力而为吧！”
　　盛明麟送了他们过去，等他们设置好，进了塔门才回来。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就听外头马车来了，不一会儿，便有人报了进来：“世子爷，王妃娘娘和武安伯夫人来了。”
　　江明月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盛明麟不动声色地出去迎接。
　　端王妃和伯夫人进来，几位少年都见了礼，端王妃一手拉住江明月，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到这儿来了，走走，伯母带你去个好地方玩！”
　　盛明麟心里咯噔一声，看着端王妃的手，心里百般地不放心。
　　伯夫人脸色发黑，勉强笑着说笑了两句，三人就出去了。
　　盛明麟起身笑道：“永平郡主年幼，有时候行事率性，大家莫要放在心上。”
　　这是不让大家在外头提及的意思，表示主家行事的周到。
　　大家自然是纷纷称是，其实心里也都明白……这种事情可瞒不住，这位小郡主，名声是坏了。
　　然后汤世华凑过去，与盛明麟耳语，其实旁人也都听得到。
　　汤世华道：“世子爷，这位郡主可不是我带来的，我的马车在前头巷口，跟她的马车撞了，然后她的马车断了一根辕，不能用了，我赶紧下来道歉，她就说没事，然后说‘也没几步了’，就往前走，我就以为她也是受邀过来的，心里过意不去，就下来跟她一起走路，就一起进来了……”

第510章 珠珠有了盏盏
　　盛明麟挑了挑眉。
　　也不能怪汤世华，对方有心算无心，确实想不到。
　　要说这个局不好吧，其实也挺好的。
　　假如说，今天盛明麟邀请了几个女子，那么她一进来，就会被带到女子那边，汤世华不会发现任何不对，盛明麟又会以为人是汤世华带来的，两边有个信息差，她正好瞒天过海。
　　只是她大概没想到今天不是吃饭游玩，是专门见识新东西，没有请女子，所以就成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盛明麟一边寻思，一边笑道：“无事，我只是怕招待不周。”
　　汤世华解释完了，也松了口气：“你别误会我就行，我可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
　　中间那个成语含混而过。
　　盛明麟有点好笑。
　　看来他也是有脑子的，被吓到了，那点朦胧的小心思还没长出来就断根了。
　　这也挺好，毕竟就算不扯那些玄之又玄的事情，江明月这做派，也不是良配。
　　不大会儿，珠珠儿终于醒了，荔枝抱了过来，睡得小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一露面就可爱了一脸。
　　大家顿时齐齐站起，小胖墩扑得还没有王凤章快，王凤章简直就是先声夺人：“小殿下！！啊啊啊，小殿下你想我了没有！”
　　团子一下子被抱起来，还转了三个圈圈，眼都要转成蚊香了，定了定神才认出来：“想啦，凤凤锅锅！珠珠想你啦！”
　　她一一叫人：“大意锅锅！小意记记！小船锅锅！国旗杆杆！还有不认识的锅锅，你们好呀！”
　　不认识的徐温恭等哥哥，连忙上前见礼，自报姓名。
　　团子点了点头，一边问：“酥糖锅锅呢？还有甜糕锅锅呢？”
　　盛明麟笑道：“他们已经进去闯关了，我们是另一组，要等他们闯过两个房间之后，才能进去。”
　　团子恍然点头：“那系不系不用急？”
　　“对，不着急，”盛明麟笑道：“珠珠可以慢慢吃早饭。”
　　汤世华问：“闯一个关，很长时间？”
　　盛明麟道：“快则半个时辰，慢则一两个时辰？”
　　“这么久么？”汤世华道：“我出去看看。”
　　他就溜达着出去看，余下的人都围在一起看珠珠吃早饭。
　　哪怕已经习惯了被一堆人围着，团子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了，问：“你们要不要次饭饭？”
　　王凤章抢着道：“我们吃过了。”
　　团子答非所问：“那你不要次珠珠……不是，看珠珠。”
　　王凤章哈哈大笑，这才收敛了一点儿，往后坐了坐，然后珠珠问小胖墩：“小意记记，你为什么不给珠珠回信呀？”
　　小胖墩因为看着眼馋，所以已经被抱上来，正在啃点心，听她一问，还呆了一下：“我哥哥回了呀！”
　　团子道：“可系大意锅锅回的，系珠珠写给大意锅锅的呀！珠珠写给你的信，你还没有回呀！”
　　小胖墩挠头：“这样啊，可是我不会写字啊。”
　　团子立刻道：“珠珠可以教你。”
　　王凤章想起她胖乎乎的字迹，不由噗得一乐，团子转头看他，王凤章连忙道：“对的，殿下写字很好的，一次比一次好，这一次的比上一次好。”
　　团子骄傲地道：“一为珠珠有惹盏盏。”
　　小胖墩一脸好奇：“什么盏盏？”
　　团子解释：“就系，一为珠珠的锅锅有一减减弱，他拿不动珠珠的手手，所以，他写了制制，珠珠寄几画，就会出出细细又拐拐哒……然后，锅锅就求了漂亮锅锅，锅锅说，漂亮锅锅以后就系珠珠的盏盏惹，漂亮锅锅会功夫，可以拿着珠珠的手手写，所以珠珠写的制制，就变漂亮啦！”
　　大家都听得一脸笑。
　　小胖墩不明觉厉：“盏盏这么厉害呀？”
　　团子点头。
　　小胖墩问：“为什么叫盏盏呀？”
　　珠珠想了一下。
　　虽然她寄几也不知道，但在小弟面前，她很权威地道：“一为珠珠系个珠珠，所以漂亮锅锅就系个盏盏，盏盏可以把珠珠放债里头，保护珠珠，还教珠珠写制制。”
　　小胖墩恍然点头，觉得太有道理了。
　　于是他问：“那我叫小意，我要有什么啊？”
　　团子被问住了，想了半天，严肃道：“你要有一个山山。”
　　小胖墩点头：“什么山呀？”
　　团子：“什么山都可以呀！”
　　“不是，”王凤章忍不住道：“为什么是山啊？”
　　团子理所当然地道：“因为一二三（意爱山）呀！”
　　一屋子文化人都哑口无言：“……”
　　可真是，好有道理呢！
　　小胖墩对大佬姐姐深信不疑，都不用问，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回去肯定得找个山。
　　王凤章打趣程重锦：“你说说你，心眼子什么的，匀给你弟弟一点儿！”
　　盛明麟笑道：“他自己也不富裕。”
　　程重锦也乐了：“确实，我正想跟世子爷借一点儿。”
　　“不给，”盛明麟笑道：“我得养好了，等我妹妹长大了好给她用呢！”
　　几人无不失笑，盛明麟又道：“都说过了，你们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世子爷长世子爷短的，世子爷又不给你们钱。”
　　几人纷纷笑应了，一边又道：“明麟送的都是宝贝，比钱值钱。”
　　团子忽然想起什么，问何行舟：“小船锅锅，下雪啦！我们明天去玩那个什么吧！”
　　何行舟急上前笑道：“殿下，我叫人打了一个神虎可以拉的爬犁，应该挺好玩的，只是现在雪有点小，还要等下了大雪才好。”
　　团子登时期待起来：“哇！”
　　盛明麟今天正好看了天气柱，大后天开始，是两天的大雪，于是笑道：“那等下了大雪我们去庄子玩两天。”
　　“去我家的庄子吧，”汤世华盛情邀请：“虽然我家的庄子远点，但有一个能玩爬犁的场子，还有坡，我小时候经常去玩。而且你们的庄子都有温泉，地气太暖，雪早早就化了，我家离温泉远，不会化，也有湖可以钓鱼。”
　　盛明麟挺感兴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几人谈谈说说，等秦江白回来了，那边还没闯完，几个人索性早早地吃了午饭，盛明麟笑道：“要不珠珠别去了？又该睡午觉了。”

第511章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团子当时就急了：“不行呀！珠珠不去，就没法帮忙了呀！”
　　盛明麟笑道：“那怎么办呢？珠珠儿不睡午觉了？”
　　团子小手手一抹眼，坚定点头：“不睡啦，珠珠一减减都不困！”
　　那行吧，盛明麟抱着妹妹摇了会儿，也没有阻止，只暗中示意荔枝准备好被子。
　　几人又等了一会儿，徐景曜他们才进了第三间，盛明麟进控制室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叫人送上吃食。
　　算算他们闯这两关，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
　　这是最低难度，霍沉昭在信上提过大人小孩的身高，他们应该也有所猜测，不该耽搁这么久的，这只能证明，他们这一行人还没有磨合好。
　　徐景曜家世好，但他太过谦和，太过谨慎，不愿意出头做主，虽然情有可愿，但也代表领导能力比较弱，又或者没有这方面的意向。
　　田羙这种家世不好的，又不太敢说话，不好抢他们的风头，一来二去之下，速度自然就慢了。
　　盛明麟吩咐他们，等徐景曜出来跟他说一声，就出了控制室，他们几个人已经在塔门前开始设置了。
　　前头仍旧选了朋友，后头也是哥哥和哥哥……最后写名字的框，其实就是很多很多极细极细的杆杆，有点像超大把龙须面，但更细更多，按下去没有窒涩感，很是顺滑，写好几个字都轻轻松松。
　　盛明麟一看汤世华已经把公主俩字儿写完了，于是提醒他：“写珠珠和小意。”
　　程重锦道：“不用，尊卑有别，写公主就好。”
　　“怎么不用？”盛明麟半开玩笑道：“今日不论尊卑，这里是幼崽冒险屋，两个小孩子就要写两个名字，你觉得不重要，但兴许小意觉得重要呢？”
　　他这一手儿，还是跟妹妹学的，状似随意地说完了之后，看程重锦那个眼神儿，就知道这一句把人心给拿捏住了。
　　果然，后世人的金句很精典，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嗯，妹妹是真的真诚，他是装的。
　　霍沉昭这一回没进去，在外头等着，免得徐景曜一行人出来之后没人招待，盛明麟和秦江白都一起进去了。
　　这还是头一回两队人同时闯关，但盛明麟相信冒险屋一定可以应付，果然进去之后，上头出现了珠珠和小意两个名字。
　　盛明麟笑道：“好了，你们努力吧，我看会儿热闹。”
　　他的意思是他已经闯过了，所以就不帮忙了，几个人会意，纷纷应着，兴致勃勃开始四处找线索。
　　今天盛明麟又调了一种场景，一共有三种场景，三种难度，他正好都见识一下。
　　珠珠很有小姐姐的自觉，拉着小胖墩四处找，一边奶声奶气地给他讲解：“在介里，凡是需要用到大学问的，全都不归我们管，一为我们没有大学问！但系我们个只小小哒，可以找矮矮的地方！还可以爬小小的洞！我们很重要！”
　　小胖墩乖乖点头：“哦！”
　　盛明麟瞧着就不由得好笑。
　　小胖墩肉乎乎的，长得跟他哥有点不一样，五官全都小小的，身量比珠珠要大两圈儿，但性子有点呆有点怯，不知道为什么很崇拜珠珠，非常听她话，珠珠有这么个玩伴儿还怪好的。
　　就见珠珠带着小弟，到处找呀找的，还真从墙上扒拉下来一个木条条，又到处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合适的地方插了进去，就从墙上弹出来一个抽屉。
　　于是崽崽小队，居然成了第二个发现线索的。
　　王凤章震惊：“哇！！殿下，小意，你们俩也太厉害了！”
　　团子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团子了，只矜持点头儿：“对的，珠珠和小意记记，都很厉害。”
　　几乎是在珠珠点头的同时，小胖墩回答说：“没有，这只是凑巧。”
　　一顿之后，团子眼儿大睁，看着他：“这，这肿么能是凑巧哪？介系我们努力找到的呀！”
　　小胖墩有点懵：“这，这是谦虚啊，哥哥说，要谦虚……”
　　团子呆呆地想了想。
　　她倒是也接触过谦虚这个概念，但是呢，她家里不管是端王妃夫妻俩还是盛明麟，都从不要求她这个。
　　于是团子立刻反驳：“不可以哒，一谦虚，别人不小心信了肿么办！”
　　小胖墩呆住，想了想：“那怎么办？”
　　团子也认真地想了想，很有姐姐范儿的教她：“那，那你说完惹，债告诉他一下就可以啦。”
　　小胖墩信服地点点头，于是重新跟王凤章道：“我说凑巧，是谦虚，你可别信了。”
　　王凤章憋着笑：“好的，我明白了，我肯定不信。”
　　程重锦远远看着，一直在笑，盛明麟也不由得失笑。
　　于是大家继续闯关。
　　盛明麟一半心思照应着妹妹，另一半心思也在观察这些人。
　　他发现王凤章是真的很聪明。
　　他看起来活泼跳脱，其实脑子是真的灵，思维机敏，反应神速。
　　程重锦也是，脑子实在是灵得很，一点不会被套路所桎梏。
　　汤世华明显才学智计上都不如他们，但是呢，汤世华颇有点傻人有傻福那意思，运气挺好，有时候误打误撞也能破个局。
　　何行舟心思细腻，为人温柔，面面俱到，但在这方面似乎并不擅长，好像并没有在众人之前解出过什么谜题。
　　至于徐温恭，各方面似乎都平平，目前盛明麟还没有看出他才干上有什么亮点，嗯，比较能容人大约能算一个？
　　最后是秦江白。
　　他是已经入仕的人，并不跟他们抢风头，但看他神色，就知道，有很多他其实也看出来了，偶然开口，时机都是恰到好处，大家也会听从。
　　但是呢，他似乎并不是斟酌时机，找到最合适的时机，说最合适的话……而是凭借着本能和经验，就能找到最合适的时机。
　　简单来说，就是，他有领导才能，但跟他这种人走得不是一个路子。
　　总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琢磨起来很有意思。
　　一行人速度不慢，刚把第六个房间猜了个差不多，对话筒筒传来了霍沉昭的声音，道：“明麟！明麟！”
　　团子：“咦！”

第512章 祥瑞为何在你家
　　盛明麟把妹妹抱起来，推开了对话筒筒的小门门：“怎么了？”
　　团子小脸凑过去：“漂亮锅锅！”
　　“哎！珠珠。”霍沉昭答应了一声，又道：“明麟，已经酉正（18点）了，你们要闯完吗？”
　　连盛明麟都吃了一惊，酉正了？
　　他看了看窗子，又往上看了看，他这还是头一次玩到掌灯时分。
　　不抬头不注意，一抬头才发现，这边整个屋顶，都是用了与光明石差不多的石头，白天不显，这会儿一看，整个屋顶都在发光，要不是看窗外是黑的，简直感觉不到是在晚上。
　　盛明麟就问：“景曜他们呢？”
　　“也还没出来，”霍沉昭道：“听着声音，似乎在第九个房间。”
　　盛明麟想了想，道：“你一会问问他们要不要闯完，要闯完就先吃点东西。”
　　他又回头问：“凤章，咱们呢？”
　　王凤章问：“不闯完能出去不？”
　　盛明麟笑道：“可以的。”
　　王凤章几人明显玩得挺上瘾，但优秀的人，都很擅长控制欲　望，知道珠珠撑不了这么久，王凤章立刻就道：“我想得脑子都疼了，要不明天继续？”
　　其它人纷纷附和。
　　盛明麟笑道：“要不这样，我们闯完这关，进到第七个房间，就停下用饭，休息一下，然后我送珠珠回去，你们试试闯完？一共有十二个房间，敢不敢？”
　　王凤章笑道：“那有什么不敢的！”
　　盛明麟又问程重锦：“小意一般什么时辰睡？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不用，”程重锦笑道：“他睡得比我还晚，一起闯完吧。”
　　于是就这么商定了。
　　霍沉昭不一会儿又跟他说了一声，徐景曜他们也决定闯完，说要在第十个房间吃晚饭。
　　盛明麟就道：“你叫人跟他们带来的人都说一声，景曜怎么也得两个时辰才能回，凤章他们，只怕更晚，如果太晚，索性在这边留宿好了。”
　　霍沉昭应了一声。
　　如今是有宵禁的，一更到五更（19点-5点）都不许在街上随意行走，但他们这样的人家，偶尔一次倒也没事。
　　而且为了凑合这边的事，端王妃在斜对面买了一家客栈，外表虽然不起眼，但里头的陈设已经全部换过了，也可以留宿。
　　大家都积极起来，闯过了第六个房间，进第七个房间用饭。
　　经历过几次，下头也做了一些改进，烧制了一种方盘子，可以叠起来，就可以盛菜，端出来大家一起用饭。
　　珠珠今天没睡午觉，不知道是不是困过那个劲儿了，吃着饭还挺有精神，王凤章吃着饭还在想着刚才的线索，草草扒了几口饭，撂下碗急急忙忙就要去试。
　　结果就被珠珠看到他碗里还有一小口米饭，立刻指着他碗，对他道：“凤凤锅锅，李李呀！”
　　盛明麟笑着给她翻译：“粒粒皆辛苦！快把饭都吃完再去。”
　　王凤章恍然，赶紧跑回来，把饭粒子扒得一粒不剩，一边一脸感激地道：“多谢殿下教我，要不然我就犯错了。”
　　团子点点头：“不用谢，我们系好朋友，珠珠会提醒你哒。”
　　王凤章笑道：“殿下人真好，我最喜欢殿下了。”
　　小胖墩有点饿了，刚刚扒完一碗饭，一边问：“什么辛苦啊？”
　　团子一顿，大眼眨了眨。
　　程重锦看她的意思，应该是背不出全篇诗，就道：“这是一首诗，叫做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然后他解释了一下意思。
　　小胖墩有些不解：“那他为什么不早上再锄呢？不就不会流汗了？”
　　程重锦正要说话，珠珠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兴奋地小嗓子都尖了：“珠珠几道！珠珠几道！”
　　“嗯，”程重锦连忙道：“那殿下说。”
　　团子站在凳子上，大声道：“一为除草的习候，草长债地底下的根就出来啦，太阳很腻害，柴能把根晒洗，草柴不会再长！要系太阳不腻害，或者下雪，草一不小心，就又长进土里啦，就会跟粮食抢饭饭次啦！我们就没有米吃惹，就会饿肚只！”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盛明麟都从没考虑过这一点，原来是这样吗？
　　程重锦半晌才问：“请问殿下，这是谁教你的？”
　　“爹爹呀！”团子道：“珠珠学李李诗，想不懂，爹爹就抱珠珠出去看啦！爹爹还教珠珠，脸朝黄土背朝天……”
　　比起其它的，这一句，珠珠念得简直就是字正腔圆，这是一句民间常见的俗语，但在座的全都是贵公子，还真有不少没听过的。
　　团子小手手比量，奶声奶气：“老婆婆，背了老大老大，比她寄几还大的草山！然后……”
　　她从哥哥膝上下来，做了一个背腰弯得很深很深的姿势，站起来道：“太重啦，老婆婆的脸，就朝黄土啦，背，”她手手反过来，敲了敲自己的背：“就朝天啦！爹爹拿了很小很小的一垛草，给珠珠背，珠珠也背不动。”
　　她努力想表达清楚她的意思：“珠珠背不动，就不能漂亮肘路啦，就几能弯弯哒，面朝黄土背朝天惹！”
　　几人全都震惊无言，为这平实朴拙却撼动人心的画面。
　　小团子用力皱着小眉头，显然是在模仿端王爷当时的神情。
　　她并不真正懂这些，可是这世上很多学习，本来就是从模仿开始。
　　她现在确实不懂，可将来，当她看到相似的情形，想起那时，就会一下子懂了。
　　王凤章喃喃地道：“我如今才知，祥瑞为何在你家……读到悯农，会抱着两三岁大的小女儿去亲眼见识的人，整个京城，也就只有端王爷一人了。”
　　团子见大家全都听得认真，颇有点骄傲，又继续道：“珠珠回家的习候，手手都破啦，脸也晒得疼疼，身上也痛痛，娘亲哭哭惹，打爹爹，爹爹被打哭哭惹，一边哭一边给珠珠擦药。”
　　她超骄傲地道：“珠珠没哭，珠珠还哄爹爹娘亲呢！珠珠三天就好啦！”
　　她比着三根手指头。
　　盛明麟有点哭笑不得。
　　是啊，带着两岁多的小闺女亲自试验背草，这种事情，也确实没几个人能做得出来。
　　等吃完饭，珠珠就开始打哈欠了，盛明麟就从对话筒筒那边跟霍沉昭说了说。
　　霍沉昭通知了徐景曜那边，才扳动了应急钮。
　　每一道门都打开了，盛明麟就抱着珠珠出来，把珠珠交给了霍沉昭，他自己又回去了。
　　毕竟，共同闯关到深夜这种事情，可是一个难得的体验，是一个人胡子白白都会不时回忆起来的美好，他年少时从没跟这些人混过，全靠这个来弥补了。

第513章 我们大盛的神仙
　　等盛明麟回去之后，霍沉昭才把门关上，然后出来，把珠珠裹紧了，送她回家。
　　这会儿徐景曜一行人才闯到第十个房间，等他们出来最快也要一个时辰，所以霍沉昭送珠珠回去之后，还又陪她玩了一会儿，等她睡着了才回来。
　　已经到了宵禁时间，所以回来的时候霍沉昭没有骑马，就这么走路回来的。
　　结果，远远就看到了冒险屋的灯光，从无数个窗子里照出来。
　　因为冒险屋的窗子，本来就跟题目结合，并不是整齐的，而是大小、形状，错落有致，一道道灯光画出隐约的光柱，更显得神秘美好。
　　从窗子里，还隐约能看到里头的陈设，偶尔还能看到人影走动，这情形，别说别人了，就连深知内情的他自己，都觉得神仙楼名符其实。
　　霍沉昭进了门，就见吕管事站在院中，仰头看着那楼。
　　霍沉昭问道：“之前也这样？”
　　吕管事吓了一跳，连忙回身施礼，一边又道：“回侯爷，并不是，以前晚上没有灯，没有这么亮的。”
　　霍沉昭点了点头。
　　他又坐了一个时辰，才听叮的一声，电梯那边灯光闪烁，然后一个透明盒子，载着所有人唰的一下下来了……他的好耳力，甚至还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不止一声惊叫吸气。
　　霍沉昭笑着迎了出去。
　　徐景曜几人，是真的闯了一天，真挺累的，所以进屋小坐了一会儿，霍沉昭就提议送他们去休息。
　　他如今出面，就代表珠珠，徐景曜他们不等盛明麟也不失礼。
　　于是霍沉昭就送了他们过去。
　　然后他进控制室听了听，盛明麟这会儿也开始参与了，听声音也到了第十个房间。
　　霍沉昭就交待了一声，出去看了看。
　　他主要是想看看，在哪儿能看到这楼，有没有人说什么。
　　结果绕了一圈就发现……大半个京城都能看到，本来就高，又亮，非常显眼，而且越远，看着就有种朦胧感，就越仙。
　　这一下子，可真是无心插柳了。
　　盛明麟一行人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正（22点），简单聊了几句，就送他们去休息了。
　　有秦江白在，霍沉昭没在这儿陪着，只简单跟他说了一句。
　　盛明麟挑了挑眉：“那好啊，那这几天都叫人上去玩，等下旨那天还可以玩通宵。”
　　秦江白笑道：“神仙楼都是一现即隐的，用得着玩通宵么？”
　　盛明麟道：“那是别家的神仙，这是咱们大盛的神仙，怎么会一样？就要大家看得见，摸得着，之后民间的政令推行，才会更通畅。”
　　大家说笑了几句，各自散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从朝堂到民间，全都在说这个，不止十个人，言之凿凿，说看到了神仙下凡，还不止一次！
　　徐景曜几人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口沫横飞地说着昨天的公子，紫衣金带，跟神仙画像上的二郎神一模一样，头顶还有一只眼！
　　紫衣公子徐景曜：“……”
　　旁边一人声音超大：“子时那些神仙才叫好看！有一个高挑仙子，一身蓝衫，挥了挥袖子，云彩就从她肩上一直呼呼地往外冒！！”
　　高挑仙子秦江白：“……”
　　几人憋着笑对视了一眼。
　　然后王凤章笑跟盛明麟道：“下了雪出去玩，别忘了叫我啊！”
　　盛明麟笑着应下了。
　　他回了府，先去见了端王妃，就她伸手拉江明月这事儿，叨叨了一刻钟。
　　端王妃听着他神色严肃地分析了一通，不由得好笑：“你们这些聪明人，就是想太多！要我说，江明月真没这么聪明，她长的漂亮，所以，她以为她不管干什么，在旁人眼中都招人爱，她素日又不跟你们这一拨人混，她习惯了往那儿一站，少年们就围上来献殷勤了。她哪知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这么清醒？”
　　盛明麟道：“可是娘亲，之前一下子死了四个人，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如果被江明月盯上，就是他们死的理由呢？说不定她跑去我们的场子，就是图我们的命，或者气运什么的呢？谁知道这样的目标分不分男女老少？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端王妃被他说的，也有些皱眉了：“我，我看伯夫人气得不轻，估计要重重罚她，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来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再说咱们不是有护身符？”
　　盛明麟道：“虽然有护身符，也还是要小心。”
　　端王妃沉默良久：“我知道了。”
　　盛明麟这才放心走了，走了几步，端王妃又追上来，小声问：“那个护身符，多少钱？珠珠有多少钱？”
　　盛明麟小声说了，端王妃低声道：“我去跟珠珠商量商量，我爹我哥他们，也得戴一个，太吓人了，我不放心，他们一个个都傻乎乎的……”
　　两人随说着话，一起去了玥园。
　　珠珠才吃过早饭，霍沉昭正指着天气柱给她讲解哪一天会下雪。
　　两人一进去，团子立刻现学现卖，“娘亲！锅锅，你们看，介个瓶瓶说啦，后天会下雪！下两天！一定很大很大！”
　　端王妃笑着应了，一边就拉着她手，开始跟她商量。
　　团子非常大方地点头答应：“可以呀！珠珠也想让外公和舅舅保护！”
　　她说完了，又发现不对，改口道：“珠珠也想让平安壶保护外公舅舅和舅娘和表哥！”
　　于是端王妃算了算人头，又买出来十几个，然后亲自送去将军府。
　　那边珠珠环顾左右，忽然发现了问题：“七锅锅和星星锅锅呢？”
　　盛明麟道：“星星哥哥，他不是去卫所帮珠珠挑侍卫了吗？”
　　团子并没有被带跑：“那七锅锅呢？”
　　盛明麟咳了一声：“昨天一大早，宫里就来人叫七哥哥进宫了，那会儿珠珠儿还没醒，所以没法跟珠珠说。”
　　团子睁大眼：“晚上也没有回来睡觉觉吗？
　　盛明麟没办法，只好道：“据我猜测，皇伯伯可能要带七哥哥去打仗，所以得让他去军中学点东西。”
　　团子惊讶了：“可系七锅锅……七锅锅……”
　　她说了一半儿，自己想了想：“也跟王大人一起吗？”
　　“不是，这次没有王大人，”盛明麟道：“跟舅舅在一起，之后还有皇伯伯，都有很多大聪明，珠珠不用担心，我们只需要等将来出征的时候，给他买一身甲胄就可以了。”
　　团子道：“现债……”
　　盛明麟道：“现在不买，现在买了没有地方放。”

第514章 大花花想念七锅锅
　　团子大眼呆呆地看着他。
　　盛明麟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是走神儿了，挑了挑眉，也不打扰她。
　　然后珠珠爬下椅子，奋力推开窗子，差点被窗外的风吹一个趔趄。
　　荔枝赶紧上前把窗子关起来：“主子？”
　　团子又跑到门口看了看，跑到这边看了看，跑到那边看了看……
　　盛明麟笑道：“找到了吗？”
　　团子：“啊？”
　　盛明麟笑而不语。
　　她这是想去找七哥哥，在找理由呢！
　　团子终于找到了，眼儿一亮，跑去问大老虎：“你也想七锅锅惹，对不对？你系不系想去看他呀？”
　　大白老虎：“咦呜呀？”
　　“哦，”团子点头：“几道啦，你想去看他。”
　　大白老虎：“咦呜呜噗！呜呜呜噗！”然后奋力摇了摇大脑袋。
　　不不，老虎不想他，他在家老是占老虎的床，还老想骑老虎，老虎一点不想他！
　　团子小身体一僵，努力伸高手手，一手攥了一点毛毛，试图拽牠低头：“不，你想他。”
　　大白老虎：“……”
　　牠终于懂了，于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双眼颇为宽容地看着小主人。
　　团子立马回身：“锅锅！大花花想去找七锅锅！珠珠也想！”
　　行吧，盛明麟笑道：“稍等一会儿，我叫厨房准备一些东西，我们既然要去，就顺便去给七锅锅撑撑场面作个脸。”
　　团子听不懂，但知道哥哥答应去了，答应地脆生生：“哎！”
　　那边，七皇子也确实进了京营。
　　按着明熙帝的性子，自然是直接投进了五军营，到时候出征就是从这儿调拨人马。
　　他毕竟是皇子，大家本来是很敬而远之地，但他性子憨，不怎么会看脸色，武力值又高，看啥都稀奇，上去就打听，也没啥形象包袱，学啥都兴致勃勃，一天下来，跟大家的关系就瞬间好起来了。
　　正好这里头不少人听说了，有的还亲眼看到了神仙楼，休息的时候聊起来，七皇子说了一句自己去过，瞬间围上来一大堆人听他说。
　　七皇子就讲述了一番自己和沈凌绝去闯关，闯了四个时辰没过一间屋，然后跟着盛明麟去，又是如何如何……听得大家惊奇不已，有人就道：“能不能带我们去玩玩啊？”
　　“对啊，带我们去玩玩行不行？”
　　七皇子有点为难：“行倒行，我得问问明麟，再说你们行不行啊，那里头可难了。”
　　“谁说不行了，”登时就有不少人不服气了：“就跟谁没念过几本书似地！”
　　就是这会儿，外头报，说小公主来看他。
　　七皇子撒腿就往外跑。
　　风很大，团子站在马车上头，穿着红斗篷，小白手手招招，声音细细：“七锅锅！！”
　　七皇子一阵风一样抱过去，一口叨走小团子，原地转了好几圈儿，抛了几个高高：“亲宝贝，珠珠宝贝儿，你怎么来了！父皇忽然叫我上这来，走得时候没跟你说一声，我心里正不自在呢！”
　　团子直点头儿，一手抓着他一个耳朵，眼对眼地道：“你没跟珠珠说债见！没说不回家，珠珠不放心！”
　　“对啊，是啊！”七皇子脸直往前凑，跟她顶了顶鼻尖儿，然后指了指后头，“我来这儿了，估计要一直待在这儿，跟珠珠说一声啊，珠珠儿可别忘了我！”
　　结果他这一指，后头挨挨挤挤的人顿时找到了由头，呼啦一下子就都出来了。
　　这种地方，跟御前侍卫不一样。
　　御前侍卫，大多是些二代们，哪怕拐弯儿，也是有点关系的，京营就什么人都有，风气也跟边军比较像，平时相处，上下级之间也时常打成一片。
　　所以大家一下子就拥了上来，“殿下，这就是神公主吧？”
　　“哎哎！”七皇子抬手就把珠珠儿扛到右肩上去了，另一只手把人推推：“看归看，离远点儿，别吓着我妹妹了……嘿嘿，我妹妹可爱吧？”
　　大家嘻嘻哈哈地看，团子立马奉上最可爱的笑，猫猫歪头，果然一伙人大惊小怪：“啊！神公主真漂亮！真可爱！”
　　“娘哎就跟个年画娃娃一样啊！可太漂亮了！”
　　七皇子得意洋洋，还在原地不时地转个圈儿，好让四方的人都能看清楚。
　　不远处的盛明麟瞧在眼里，是真的有点好笑。
　　七皇子这样的性子进军营，确实是如鱼得水，这才一天，就处得跟多年兄弟一样，真换个精明的，兴许还不如他。
　　一伙人闹腾了好一阵子，七皇子怕珠珠冻着，才开始赶人：“行了行了，不许看了，我妹妹还小，吹了风要着凉的。”
　　大家恋恋不舍地分开些，盛明麟才笑道：“七哥，我带了些吃食来，请大家吃。”
　　七皇子才刚来，不懂这儿的潜规则，但这些人都是懂得，顿时一阵欢呼。
　　盛明麟含笑示意小厮们往下搬，一边笑着跟大家拱手：“我七哥性子诚朴憨直，初来乍到，劳烦大家多照应一二，有事也帮着提点提点，多谢诸位了。”
　　他提都没提身份。
　　身份这种事，在有身份的人面前不用提，在没身份的人面前，没必要提。
　　越是没身份的人，对这些越是敏感，你仗势他们也许不会觉得怎样，但你不仗势他们会很容易感动。
　　所以，越是大人物，对百姓越是谦和，只有没底蕴也没脑子的，才会冲着百姓摆臭架子。
　　果然盛明麟一句话说完，大家动作就更自在了，笑容热情极了，还有人道：“我帮你给千户大人也送一份！”
　　盛明麟笑容满面，连声谢了。
　　军营里头，谁家送吃的，也得分给兄弟们，若是拿得出手的，肯定也要送给上官。
　　因为珠珠催得急，家里灶房只拿了四罐鸡汤，盛明麟多带了几个人，又一路从酒楼买了一些吃食，汤汤水水和面食都有，这些人找地方一坐就能饱餐一顿了。
　　好吃的太多，这些人都不好意思提神仙楼的事儿了，倒是七皇子自己没忘，问了一声。
　　盛明麟笑道：“可以啊，你想来提前说一声，晚上来也可以。”
　　七皇子这会儿还没有进了军营就轻易不许回家这个概念，真的跑去问了。
　　有个老成些的人，就提着鸡汤陪他过去了。
　　七皇子堂堂皇子，真的张嘴问，上官也不好意思说不让他去，只好答应了，然后跟他一起的人就笑道：“大人，你让平安哥也一起去玩玩呗！”
　　他说的平安是上官的儿子，一边说一边捏了捏七皇子，七皇子连忙道：“是啊是啊！”
　　上官登时就高兴了，谢了一声应下。
　　这人又带着七皇子，去跟下头千户说了一声，也把千户的弟弟捎上了。
　　什么地方都少不了人情往来，这么一办，事情登时就圆满了。

第515章 冉冉升起的新君
　　两人出来，盛明麟又再三谢了那人，又拜托他多照顾七皇子。
　　那个人叫张棉，连称不敢，一边也连声答应了。
　　看他显然是个会来事儿的，而且目光坦荡，应该不是什么坏人，顶多只是想借借东风，这样的人其实很好用，没有这样的人凑上来，盛明麟还不放心呢。
　　于是今天来这一趟的事儿，就算办完了。
　　他们不能进军营，天又冷，也不好耽误了他们吃饭，于是两边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盛明麟一行人慢悠悠回城。
　　晌晴的天气，正午的阳光微暖，就半敞开窗子看风景。
　　霍沉昭忽然道：“明麟，你看！”
　　盛明麟一抬头，就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正从山上纵跃而下，大袖飘飘，极是潇洒，遥看上去面如冠玉，映着身后白雪覆盖的山，宛如一副活起来的水墨画，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盛明麟瞧得有些目眩神迷。
　　但一想到他是个道士，脑子里的政治筋就莫名跳了跳，看了看妹妹。
　　珠珠也正趴在他胳膊上，看着那人，盛明麟问：“珠珠，这个人好看吗？”
　　珠珠毫不犹豫：“丑。”
　　下一刻，盛明麟就直接把窗帘子拉了下来。
　　懂了，肯定不是好人。
　　就算跟那些人没关系，也起码是个骗子。
　　一行人回了府，门房一见他就道：“世子爷，王爷派人回来了，刚到。”
　　盛明麟应了一声，先去了正房，端王爷派来的人正跟端王妃说着，见他来，又说了一遍。
　　今儿早朝，下了立太子的圣旨，据说大皇子第一个施礼叫了太子殿下……而皇爷也放下豪言，说储君乃上天所选，明年必定风调雨顺。
　　盛明麟还有点儿稀奇。
　　他本来还以为，这事儿还得吵好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订下了，这估计是神仙楼的效果出来了。
　　盛明麟问：“还有呢？”
　　长随道：“太子即日搬入东苑，点选了五千侍卫护卫，谢大将军为太子太傅，解大人为太子少师、其余空缺，另点了十余个官家子弟随侍，据说与太子爷相熟的程少、王少、何少、汤少、田少等，全都在其中。”
　　盛明麟不由得点头。
　　这一伙二代们一放，皇爷这君不疑的态度，也确实是做到位了。
　　儿子都在东宫放着，当老子的哪怕不帮忙，也不敢倒向其它皇子，这就是东宫的底气。
　　虽然也有官员觉得这一系列事情，都办得太急了，但……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皇爷这是想打仗了，等不及四皇子慢慢安排了，所以就给他把摊子赶紧铺好，朝政赶紧上手，年后他才好心无旁骛的出征。
　　珠珠在旁边，忽然摸了摸脑袋：“咦？”
　　系统正在她脑子里跳来跳去：“啦啦啦～啦啦啦～宿主，要是天天冬猎就好了，自从冬猎之后，我们的运气就越来越好啦！！你看团宠线又能抽奖了！！护国线又涨了这么多！啦啦啦～啦啦啦～”
　　它语速飞快，叨叨了一大串，珠珠有点反应不过来，盛明麟看妹妹低着头，就问：“是不是饿了？”
　　上午赶着出了一趟城又回来，虽然也没活动多少，但连他也有点饿了。
　　团子本来想说系统在说话，但摸了摸小肚子，立马点头：“对哒，珠珠饿啦！”
　　于是盛明麟又叫人去催，几人在端王妃这儿先用了饭，端王妃与四皇子妃……太子妃，关系不错，准备过去一趟道个贺。
　　盛明麟也得去给四皇子道贺。
　　霍沉昭留下守着珠珠睡午觉，顺便把《增广贤文》和《幼学琼林》通阅一遍，看看有没有如今还没有的典故之类的改改。
　　这两本，盛明麟不打算让珠珠学，识字还是以草药为主，之后可以学《千字文》和《盛心宝鉴》，那两本先放着。
　　所以两本翻过一遍之后，霍沉昭又做了一些卡片出来，把草药名字标上拼音。
　　这间小楼十分隔音，外头风呼呼地，但在楼里却十分安静温暖，一边忙着偶尔抬头，看到旁边收着珠珠的小玩具，就会有一种浓浓的家的感觉。
　　那边，盛明麟去了东苑。
　　虽然四皇子府还没搬过来，但这种事情，忙的是下人，主子是忙不着的，所以四皇子这会儿已经在东苑了。
　　得了旨意的人上午就已经过来了，盛明麟因为出了一趟门，到得算最晚的，进去之后，打眼一看，大都是熟面孔，不由得就是一乐。
　　四皇子，应该叫太子爷了，看了看他：“珠珠呢？”
　　盛明麟笑着，先走了走流程，施礼：“恭喜太子爷。”一边又笑道：“珠珠睡午觉了，我等不及就先过来了。”
　　太子看了看漏刻，点了点头。
　　王凤章便问他：“你去哪儿了，怎么没在家？”
　　盛明麟道：“我与珠珠，出城去军营看了看七哥。”
　　几人纷纷点头。
　　盛明麟早看到王凤章手里拿着标点符号手册，估计正在传阅，便笑问：“你们在做什么？”
　　太子笑道：“在商议这几项，如何推行。”
　　盛明麟虽然名义上不在东宫，但为了表示态度，还是笑嘻嘻地留下了。
　　数字、拼音、标点，这三项，都属于看起来不起眼，却影响极大的那一种。
　　简化帐务流程，也会令百姓的求学之路，少掉很多艰难。
　　对于一个冉冉升起的储君来说，实在是非常非常适合的政策，对名声极好，也很讨文人的好，等这一代人长起来之后，他也正好可以用。
　　这三项一拿出来，太子这个位置，就一下子坐稳当了。
　　所以王凤章几个人也是心里暗暗佩服，也不知是何方高人，给太子准备了这么好的东西。
　　其实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商议的，所以让大家了解过后，太子便话锋一转：“关于国营，大家都想一想，有什么能做的，要如何做，都写个条陈，三日后给我。”
　　大家连忙应下，纷纷起身告辞，太子道：“明麟留一留。”
　　盛明麟笑着应下，看着几人走了，太子随手握住他小臂，兴致勃勃地道：“你跟我过来。”

第516章 上天选的储君
　　盛明麟就跟着他往里走。
　　比起别处的富丽奢华，东苑更加雅致，叠石理水，颇有几分江南风味。
　　沿着河走了一段儿，就见右手边篱院竹深，茅屋草舍，居然是一派农家景致。
　　太子站定了笑道：“是不是很有趣？这是让储君亲手种植瓜菜粮食，体会农耕之乐的地方。那边还有一片假山，里头居然能钻进钻出，珠珠一定喜欢，只是现在天冷，不敢带她过来玩。”
　　盛明麟道：“假山可是故事极多的地方。”
　　太子：“……”
　　他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会扫兴的。”
　　盛明麟大笑。
　　因为后期陈善被打怕了，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说得很零碎，所以他不止一次看到过假山藏龙袍事件，又或者假山干这干那被抓事件……总觉得在现代人眼中古代人好傻。
　　不过这事儿最好笑的就是，他一直都在看陈善的笔录，从一日一送看到了一月一送，但太子懂这个梗就表示他也一直在看，两个爱操心的人妄图沙里淘金什么的，就莫名好笑。
　　太子倒也不在意，又走了一小段儿，就道：“你看。”
　　盛明麟往前一步才看到，前面居然有一大片梅花林，花木掩映中藏着一栋木屋。
　　太子指了指：“我去看过了，还算别致，叫人都打扫干净，放上暖阳石了，晚上抱了珠珠来，我们在这儿用饭怎样？若是晚了，你们就在这儿住一晚。”
　　盛明麟笑道：“好啊，我们给你温温屋子。”
　　太子点了点头，又笑道：“天冷，我们吃暖锅吧，我叫人预备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两人又转头往回走，太子道：“父皇要把天气柱的发放，叫我派人去做，你说我派谁去？”
　　盛明麟道：“这个？四哥自己安排就行呗。”
　　太子瞪了他一眼：“你也跟我来这套！让你说你就说！”
　　盛明麟笑了几声。
　　太子可能挺喜欢听他叭叭一番，然后与他自己心里想的印证。
　　他就道：“我觉得凤章可以。凤章其实非常聪明，又非常活泛，交际上没问题，细务上也不会出错。”
　　他简单给他形容了一番在冒险屋时他的表现，又道：“另外的人。我觉得，陶朱这个人，也许魄力不足，但他确实擅长商贾之道。他心里所想的事情，都是比较完整成型的了，所以，他这样的人，搭配一个擅长琐碎细务的田羙，再搭配一个可以带兵的汤世华，稍加磨合就是一个完整的团队，他们办事，四哥掌舵就是了。”
　　“至于何行舟，我觉得四哥把他留在身边比较好，他的细，跟四哥的细不一样，而且他非常周到会做人，也能弥补四哥的不足。”
　　太子点了点头：“与我想的一样。只是如今国营要做什么，我还是拿不定主意。”
　　“我也是，”盛明麟道：“我想不出来，感觉什么都有不足。”
　　太子笑道：“那就交给擅长此道的人吧！”
　　王凤章他们几个人，如今还不能去动朝堂上现有的东西，但如今真的做出什么，就是他们的晋身之阶，也是太子爷的筹码。
　　盛明麟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景曜，还真没来啊！”
　　太子淡淡地道：“他能稳得住慢慢走，也不是坏事。”
　　其实这会儿徐景曜已经在后悔了。
　　因为本来他想得是，一直跟着皇上走，不掺和皇子们之间的争竞。
　　这个想法其实是没错的，毕竟徐家地位不一样，太子无论如何，都跑不出皇后嫡出，全都是亲外甥，所以他们不掺和才是最好的。
　　但谁也没想到太子立得这么快，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从皇爷放下豪言，明年风调雨顺之后，他们就懂了……这个储君，不是皇爷选的，只怕是祥瑞选的，又或者是上天选的。
　　一个这样的储君，地位必定极为稳固。
　　从长远说，哪怕皇爷再干十年，到那时，徐景曜也不过二十几岁，正是建功立业之时。
　　储君当然不至于打压徐家人，可他必定是更器重自己带出来的人马的。
　　更何况，徐景曜若走正常路子入仕，十年能斩露头角就算很不错了，哪里像在储君身边，做开拓性的工作，立刻就能独当一面，运气好两三年就能站稳脚根。
　　最糟糕的是，若皇爷出征，太子监国，那……他再提拔，也不会提拔亲舅舅家的人，因为到那个时候，他们的优势就成了劣势，亲舅舅怎么都是一家子人，有人情当然要用到刀刃上。
　　徐家和徐景曜都十分懊恼。
　　但事已至此……身在权力集中之地，一个决定就能给一个家族带来极大的影响，他们也只能认了。
　　可比起徐景曜，最痛苦的是许琛。
　　许琛出身长信侯府，但长信侯是他爷爷不是他爹。
　　他爷爷已经老了，上不了战场了，他爹他叔都不成器，走得文官路子，品级也都不高。
　　如今出来交际，人人都还给他一个面子，可他爷爷马上就要致仕，致仕之后，香火情留不了两年，若他爷爷没了，他们家转眼就要掉出这个圈子，爬都爬不上来。
　　可通天梯都已经架到脚下了，他却没能踩上去。
　　这个难受劲儿，几个月都缓不过来。
　　这两人的心情，盛明麟虽然看不到，但也能猜得到。
　　可这种事情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选择，决定你的位置。
　　东宫就是一个小朝廷，牵一发动全身，班子建起来就不会轻易变动，他们自己也需要磨合，所以就算你后悔了，想来，也不容易了。
　　盛明麟回去抱了妹妹，带了大白老虎和盛大威风，又叫人去叫了沈凌绝，一起去了东苑。
　　虽然有暖阳石在，但有一种冷，叫哥哥觉得你冷，所以珠珠穿得还是挺多的，小小一个团，追着盛大花花跑，跑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一边跟太子道：“四锅锅，你家好大啊！”
　　其实东苑不算大，还没端王府的一半大，只是房屋少，就显得大了。
　　太子把她抱起来，笑道：“这会儿不好看，等到了夏天，这里还挺好看的，到时候珠珠再过来玩。”
　　团子点了点头，感觉他的手凉，就拉着他的手，往自己斗篷里头塞了塞，一边扶着他的脸问：“你为行么搬家到介里呀？你肿么不搬去跟珠珠一起住？珠珠可以让一半屋只给你。”
　　太子笑道：“因为我家里人很多，还有四嫂嫂，还有很多人，所以珠珠的屋子住不开，你家的院子也住不开，我的爹爹就分给我一个大一点的地方住了。
　　团子恍然点头。

第517章 珠珠要长八个嘴嘴
　　几人说着话，到了那间木屋。
　　进去一看，确实很是古朴雅致，与珠珠的琼楼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可能是为了仿照民间，所以连木条的纹理都能看得出来，壁灯全都换上了光明石，又别出心裁罩上一层黄色的纱，映出来的光是暖黄色的，映着窗外梅林，鼻端是沁人的冷香，很有一种遗世独立般的隐逸感。
　　但这种风格，明显不是珠珠的菜，珠珠自从进了木屋，就眼儿大睁，显然被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给惊呆了。
　　沈凌绝也有点儿欣赏不了，听着盛明麟连连赞叹，他就把珠珠拉到一边，悄悄跟她嘀咕：“我觉得这花没什么好看的，木屋就得配温泉啊！这种地方，要是对面来个温泉泡一泡，那得多舒服啊！”
　　“嘘，别说！”团子捂住他嘴：“皇伯伯可能系没钱钱了！所以才给四锅锅住破屋只！要系珠珠会赚钱钱就好啦！珠珠就给四锅锅好多钱，给四锅锅打一个金屋只，地上全都系宝石，好多好多种颜色，亮亮哒，墙上还有很多洞洞，里头全是小玩具，想玩哪个，就玩哪个，一定超好哒。”
　　沈凌绝无脑赞同：“对，超好的。”
　　其实听见了的哥哥们：“……”
　　行吧，摊上这种没长雅筋的，太子也是无奈，就叫人赶紧把铜锅端了上来。
　　一吃东西，珠珠顿时就把屋子的事情给忘了，美滋滋坐下等吃。
　　他们平时很少吃暖锅，乍吃，珠珠很是新奇，伸着小手手就想去摸摸，然后被好几只手一下子挡了回来。
　　接连两次，盛明麟吓得不轻，索性叫人拿了一个小凳子，隔在珠珠和桌子之间，然后把小碗给她放在凳子上，想吃什么给她挟着吃。
　　现杀的羊，羊肉片切得薄薄地，独有的鲜味跟麻酱混到一起，一咬爆汁，珠珠吃得头也不抬。
　　盛明麟怕她撑着，又怕她烫着，一点一点地给她挟，一边不时地逗她说话：“珠珠，好不好吃？”
　　团子直点头儿，空不出嘴来说话。
　　结果盛明麟又问：“有多好吃？”
　　团子看了看他，终于咽下去，小脸上都挂着糊糊，叹了口气，“要系珠珠有八个嘴嘴就好惹，一张嘴嘴跟锅锅说话，一张嘴嘴跟四锅锅说话……”
　　她把在场的人都点了一个遍，然后扳了扳手指头：“珠珠还余下四张嘴嘴吃又又。”
　　盛明麟大赞她：“珠珠儿棒棒，居然算对了。”
　　团子骄傲点头，继续埋头猛吃，阿呜阿呜又吃了一小碗，于是盛明麟又提起了一个话头：“珠珠，四哥哥正在找人赚钱呢，珠珠想不想帮忙？”
　　团子动作一顿，透过腾腾热气，看了看这间破屋子，点点头：“珠珠帮忙。”
　　盛明麟笑道：“那珠珠能帮什么忙？”
　　团子想了想，“珠珠帮四锅锅，把所有的书都变成钱钱……就系，就系银票！一张纸就顶一箱只钱！那四锅锅就有钱钱惹！”
　　那不就是宝钞么？
　　盛明麟笑着正想说话，却忽然心头一动，转头跟太子道：“四哥，你还记不记得，那本书上，提到过‘银行’。”
　　太子点了点头。
　　那本书提到过银行，也提到过银行的意义。
　　银行的存在，可以了解和掌握社会经济情况，可以把社会面的资金筹集起来，进行再分配……可以促进经济发展、促进财政稳定，意义重大。
　　但一来，这种事情，太子不好做，最好国家去做。
　　可是国家做这个，目前条件还不成熟。
　　国家在这方面起码得有一定的信誉，才会有人敢把钱存进来，而周转之中，也必须有稳定的支撑，才能保证信誉不会崩塌，所以说……还得再等等。
　　盛明麟有点遗憾，点了点头。
　　然后他忽然想起来，他可以问问系统，其它穿越者做了什么，类似拼音这种的，能不能免费给查查。
　　想到拼音，他又去戳妹妹：“珠珠珠珠，还记得拼音歌不？珠珠给四锅锅唱唱。”
　　团子把最后一口肉肉塞进嘴巴里，咽下去才开始唱:“嘴巴张大　a　a　a　，嘴巴圆圆　o　o　o　……”
　　她做梦都学会了，好几首都唱了个差不多，太子停筷听着，一边笑道：“这歌儿，到时候要下去教一教才好。”
　　盛明麟忽然想到什么，示意太子叫下人出去。
　　等下人全都走了，他看了看屋里都是自己人，才问团子：“珠珠，你问问统统，有没有可以一直唱歌的东西？就是不用人唱，自己就能一直唱？”
　　他完全是突发奇想，反正问一下也没什么损失。
　　珠珠问了一下，然后给他一句句重复：“有呀，录音小喇叭，最长可以录五分钟，录了音可以一直重复唱10个小时，卖一百积分，但，但系可以租，两积分可以租一天。”
　　十个小时，五个时辰，够了，到时候让盛大威风满天下飞一圈，一个县城站一会儿，这种琅琅上口的歌儿，唱一个小时大家就都会了，用完就还回去，肯定用不了五十天，就算用久了，也可以还回去，再买一个新的。
　　盛·精打细算·明麟如是想。
　　然后他道：“珠珠，你问问统统，以后能不能用我们的时间啊，还有别的，米之类的长度，全都用我们的行不行。”
　　团子看了看他。
　　盛明麟一时没能理解她的眼神儿。
　　然后下一刻，统统界面就弹了出来，团子双手搬起当桌子的小板凳，小屁股扭呀扭地，就走开了，然后在大家中间犹豫了一下，挤到了霍沉昭和沈凌绝中间，然后又自己把自己坐的小板凳搬了过来。
　　头一次被嫌弃的哥哥：“……”
　　沈凌绝嘿嘿嘿，然后他抓住时机，飞快地跟团子道：“珠珠，你哥哥也太过份了，吃饭谈什么正事，珠珠还小呢，根本没法一边吃肉一边说话，闹得珠珠都吃不成了。”
　　团子深以为然，偷瞄了她哥一眼，但因为和哥哥好，所以没有点头。
　　行吧，盛明麟就直接跟统统说话了。
　　统统说：“可以呀！”
　　于是说明就成了：
　　录音小喇叭，最长可录时间为一字，可以重复播放五个时辰，售价一百积分，租金每天二积分，月租二十积分。
　　盛明麟一边看一边给太子念了念，然后立马租了一个月，拿出来看了看。
　　小喇叭不算大，大概有碗口那么大，是木制的，后头有个夹子，应该可以夹到身上。
　　长按按钮就可以录音，还可以调节音量，盛明麟试着录了录，声音很清楚，最小音量就很大，才一播放，外头就有人快步过来，道：“殿下？”
　　太子道：“没事。”
　　那人赶紧退了出去。

第518章 奇怪的大人们
　　盛明麟先把小喇叭放到一边，又开始问系统有什么赚钱的营生，以前的穿越者常用的。
　　统统小人道：“有啊，香皂、玻璃、水泥！炼铁、炸药！土化肥、土农药！蜂窝煤！骨瓷！”
　　它随说着，就展示出了商城页面，盛明麟一看之下，每一份资料都要上万积分。
　　盛明麟有点惊讶：“你不是说，后世的人都上学吗？他们不学这个吗？”
　　“学啊！”统统小人道：“但高考完了，平时用不到就忘啦！所以穿越了之后，又要现学！所以学霸穿越会省很多钱！普通人就只能买啦！系统商城全靠这个赚积分的！”
　　盛明麟有点犹豫。
　　他现在不敢讨价还价太厉害，怕这个憨憨系统真跑去申请，又来个转人工。
　　他就问：“那我们买什么比较好？”
　　统统小人道：“亲亲，经过测算，你们现在最适宜买的是玻璃、水泥和蜂窝煤哟！买这三种就超过了五万积分，首次购买超过五万积分，可以享受九折优惠哟亲亲。”
　　盛明麟立刻问：“第二次呢？”
　　“第二次购买就没有优惠了呢亲亲。”
　　“首次购买超过十万呢？”
　　“超过十万打七五折哟亲亲。”
　　盛明麟立刻拍板：“就买这三种，再加一件甲胄。11万多了吧？七五折是八万多吧。”
　　于是珠珠又被叫过来，伸出小油手，开始点击购买，盛明麟一一接到手里，统统小人道：“欢迎下次惠顾哟亲亲。”
　　盛明麟试探着道：“你总是说亲亲，这是后世的习惯吗？”
　　“对呀！”统统小人道：“这是服务版块的通用称呼。”
　　行吧，盛明麟就道：“你先走吧。”
　　系统道：“团宠线又能抽奖啦，要不要先把奖抽了呢，亲亲？”
　　盛明麟看了看妹妹。
　　珠珠已经又坐回去了，再叫她出来真的要生气了。
　　盛明麟就道：“明天吧。你先回去吧。”
　　系统一走，盛明麟立马抓着资料站了起来。
　　四皇子早就捧着一本在看了，两人的动作都是一样的，走过去，扯掉灯上的黄纱，开始看。
　　团子瞧着，叹了口气。
　　唉！奇怪的大人呀！
　　正要抓起最后那本资料的霍沉昭：“……”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倒了山楂甜茶哄珠珠喝。
　　盛明麟越翻越是兴奋。
　　他看的是玻璃，玻璃如今还叫琉璃，他也不知道是怎么造的，但看这上头这些材料，造价低廉，但市场巨大！
　　现有一个神仙楼在那摆着，谁不想换这种透明透光的玻璃？
　　而且后头还有衍生产物，比如说镜子，玻璃瓶等等，想来都是很好卖的。
　　盛明麟和太子飞快地把三种资料都翻了一遍。
　　水泥也是，造价低廉，市场很大，但是销售上应该不如玻璃。
　　如今大盛的煤炭开采算是兴盛，蜂窝煤主要是省煤，这个太容易仿造了，不宜做为一个营利产业来做，主要还是教给大家之后，让大家自己慢慢学着做。
　　所以，玻璃留着他们做国营，赚钱，水泥和蜂窝煤让朝廷派人去推广。
　　珠珠都吃饱半天了，两人还在兴奋地讨论。
　　然后霍沉昭道：“四哥，明麟，珠珠该睡觉了。”
　　两人这才回神，太子赶紧道：“我叫人进来。”
　　沈凌绝站起来道：“我送珠珠……”
　　才说了半句话，他猛然往后一跌，吓得珠珠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腿，霍沉昭也跃过来，提着他的胳膊。
　　盛明麟惊道：“怎么了？”
　　沈凌绝用力甩了甩头，道：“我忽然一晕……不是，你们感觉到了吗？”
　　“什么？”
　　沈凌绝伸手就想扯出护身符：“这东西在发烫……”
　　盛明麟急按住他手：“你别拿！别离身！”
　　沈凌绝于是扯开自己的衣领子让他们看。
　　表面上看时，护身符全无异样，但伸手碰时，确实感觉到发烫。
　　盛明麟道：“有人对你下手了？我没感觉，昭哥呢？”
　　霍沉昭摇了摇头，大家都提着心等着，其实也就几十个呼吸的时间，沈凌绝就道：“不烫了。”
　　盛明麟把他拖到照明石那边，仔细看了看，护身符仍旧莹润有光，也没有裂。
　　盛明麟忍不住又把统统叫了出来：“不是一切手段都无效吗？为什么会晕？晕也不行吧，这要是在马上，岂不是要摔下来？”
　　团子瞌睡都吓没了，仰着小脑袋大声帮腔：“对呀！会摔哒！”
　　“这也太吓人了！”
　　团子用力点头：“吓人！！”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沈凌绝大半就是肉醉了，守着锅子太热，一起身没防备。
　　但他一声没吭，一副无比虚弱的样子，默默等着盛明麟俩人投诉。
　　系统也很吃惊，然后就见到它的界面上，字就跟风刮一样，一转眼打了一封投诉信出来，然后点击发送。
　　很快，处理结果就下来了。
　　提供一个玉盘，可以把护身符放上去一个晚上，不少于三个时辰，对防护效果进行加持，并添加反噬作用做为补偿。
　　玉盘到手，也没说需要还，大家基本满意，于是就先把沈凌绝和太子、珠珠的放了上去。
　　珠珠睡了，大家还聚在一起说话。
　　盛明麟道：“如果你这时候在睡觉，忽然一晕，会不会就睡沉了？会对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沈凌绝咳了一声，回头看了看珠珠的屋子，使了个眼色。
　　盛明麟摇了摇头：“你回思可能觉得并不严重，可是你这样的高手，砍你一刀，你都未必会反应不过来，所以这一晕其实很可怕的。”
　　是这样么？
　　沈凌绝被他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盛明麟道：“可对方究竟是想干什么呢？各个击破？正常来说，你如今算是落单……明日一定要遣人去问问七哥怎样。”
　　霍沉昭忽然站起来：“我去问问，他今天晚上不是在闯冒险屋吗？没在军营里。”
　　盛明麟也想了起来，点点头，霍沉昭便飞身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道：“他没进去闯关，我问了，他没有感觉。”
　　“所以，”盛明麟道：“只有凌绝被袭击？这是为什么？他有什么特别的？这件事，跟妖眚又有什么关系？”
　　太子道：“我们不懂这些，瞎猜也猜不出什么来，还是要请些懂这些的和尚道士才行。”

第519章 女人都有两副面孔
　　太子顿了一下，又道：“明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问系统妖眚之事，他答不出来，所以，这就证明，他手头没有这方面的资料，别的世界，难道都没有妖眚吗？还是也有妖眚，但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资料能卖钱，那……”
　　他说了一半，盛明麟便已恍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可我担心……”
　　太子平静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觉得，这其实不用担心。目前看起来他们确实不可战胜，可对方既然有这样的历害的……叫做‘科技’对不对？对方既然有这样历害的科技，他要窥探，或者拿到我们的什么，全都很简单，所以不必过于防备，毕竟防备了也没用。但这话，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既然他们能做却没有做，说明我们的一切，他们也许都不需要。”
　　他看着他，声音徐徐：“‘宇宙’很大，对他们来说，我们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县’而已，大可以放开手脚。”
　　盛明麟缓缓点头。
　　他道：“那我明天跟系统说，我们这儿出现了妖眚，我们有希望破解这个千古之谜，请他们提供协助，另外，看能不能申请一点奖励？”
　　“对！”太子赞许点头，看了他几眼，叹道：“要不是你还要陪珠珠，我一定要把你要到东宫，你我说话实在是省力，我有很多活儿想让你去干。”
　　盛明麟一乐：“别想了四哥，你就是个劳碌命，你的一文一武，如今都已经是珠珠的了，你这辈子又得从头开始了。”
　　太子连连失笑，然后他难得皮了一把，小声道：“珠珠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你我和珠珠，最终都是在为我大盛奔忙。”
　　两人相对而笑，君臣相得。
　　就坐在旁边却插不上话的沈凌绝怀疑人生，那一辈子，我真的是四哥的一武？
　　所以这辈子我吃点啥能补补脑子？
　　翌日早上，盛明麟早早就醒了。
　　他有点认床，比平时起得还早些，但醒了就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霍沉昭去练武了，沈凌绝已经回了卫所，太子也已经去上朝了。
　　盛明麟去看了一眼珠珠，等霍沉昭回来，他也带着盛大花花出去跑了一圈。
　　东苑屋子少，盛大花花能跑开，撒欢地跑了一阵子，盛明麟根本追不上。
　　等牠回来，盛明麟才跟牠道：“其实你平时若想出去玩，自己去就行，反正城门你也能过，旁人也伤不着你，我给你订个端王府的大帽子你戴上，也不用担心吓着人，趁晚上出去活动活动，完全没问题。”
　　盛大花花摇了摇头。
　　盛明麟也不多劝，毕竟牠也不是真老虎，自己牠只要不觉得闷就行。
　　溜达了一圈回来，换了衣服，跟霍沉昭一起用了饭，然后盛明麟要了笔墨，把昨天记忆中的玻璃水泥蜂窝煤的做法都默了出来，霍沉昭也帮着默了一种。
　　正默着，外头太子妃过来了。
　　盛明麟两人施了礼，太子妃笑道：“我来瞧瞧珠珠。”
　　盛明麟道：“还得两刻钟左右才会醒。”
　　太子妃点了点头：“没事，我去瞧她睡觉。”
　　盛明麟就把她送了进去，小团子摊成一个大字，睡得还怪香的。
　　太子妃就在床边坐下了，坐得端庄，神色十分温柔。
　　盛明麟半大不小的，不好在里头多待，就笑着告了一声罪，先出来了。
　　他前脚出来，笔直坐着的太子妃立马就弯下了腰，瞧着团子小脸，满脸是笑。
　　珠珠睡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一直到珠珠迷迷糊糊地醒了，抱下去方便了，又塞回被子缓一缓再起床。
　　太子妃才俯身，抓着团子的小胖手：“珠珠儿？”
　　团子声儿糯糯：“嫂嫂。”
　　“哎，宝贝儿！想嫂嫂了没有？”
　　“想啦！”
　　“乖宝！嫂嫂也想你了！”太子妃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珠珠儿，嫂嫂问你呀，你想让嫂嫂给你生个小侄儿，还是小侄女呀？”
　　团子迷迷糊糊地答：“都，都要。”
　　太子妃笑成了掩口铃铛。
　　昨儿也是巧了，前脚刚下了立太子的圣旨，后脚她就把出了喜脉，真正的双喜临门。
　　太子妃笑着亲亲团子小手，又把手伸进被子里，摸摸小脚脚，一边自言自语，“不管是小侄儿还是小侄女，嫂嫂就盼着，有我们珠珠儿一半可爱就够了，嫂嫂好馋珠珠呢！嫂嫂亲亲！”
　　太子妃跟团子黏糊了好一阵子，才叫人给她穿好衣裳梳好头发抱出来，仪态端庄又温婉。
　　就一道隔扇，霍小少年不想听也听见了，表面淡定，内心默默感叹，原来每个女人都有两副面孔啊。
　　然后太子妃又与他们寒暄了一阵儿，恋恋不舍地先走了，盛明麟两人照应着珠珠吃饭。
　　珠珠昨天肉肉吃太多，早上胃口就不怎么好，小孩子就是这样，一顿吃多了，就两三天不爱吃饭。
　　好在盛明麟早有准备，叫人给她下了青菜面，配着小咸菜，勉强吃了一小碗面。
　　吃完了，就有点精神了，盛明麟问：“珠珠儿，咱们是现在回府，还是在这儿等四哥哥回来？”
　　团子毫不犹豫地跳出了题目：“珠珠想进宫找爹爹！”
　　“找爹爹啊……”盛明麟笑道：“可以，那我们先跟统统说会儿话，把奖抽了，好不好？”
　　团子点了点头，过来他膝上坐好，就把统统小人叫了出来。
　　盛明麟先跟统统说了妖眚的事儿，统统小人深以为然，立马向上申请。
　　系统的好处就是，反馈真的很快，发出去约摸一刻钟，回信就到了。
　　系统提供道士一名。
　　盛明麟：“……？？？”
　　他以为看错了，仔细瞅了瞅，还真是“道士一名”，然后要求这边给好条件，就比如说出个告示，或者放出消息，就说什么人正在请道士，然后，这个道士才好上门自荐。
　　这道士名叫周青士，道法阅历修为均为本世界最高，跟送来的甲骑军一样，会有基础的记忆，比如说，他会自认为，他是在什么地方修道，奉师命下山协助谁解决妖眚之事，事成之后也不会离开。
　　而且，等真的解决妖眚之事后，可以写成报告上传，核实无误之后，会奖励抽奖一次，相当于国运线抽奖。
　　相当于国运线抽奖！！
　　盛明麟眉飞色舞。
　　系统其实真的挺大方的！
　　然后他又让珠珠把团宠线的抽奖给抽了。
　　结果抽出来了：温泉一组（3大4小）（可分用）
　　温泉一组？？
　　都怪沈凌绝昨天一直说温泉温泉的，结果居然抽出来一个温泉！
　　倒不是不好，系统的奖品就没有不好的，可这又是一个很怪的奖励。

第520章 身披金光神仙下界
　　盛明麟又看了看特价商品，圣光扣一个。
　　原价三百积分，售价三积分，限购三个。
　　这又是什么东东？
　　盛明麟点开详细说明看了看。
　　这东西长得有一点像普通的扣子，后头有个眼儿，据说后世的扣子就长这样。
　　可以缝到衣裳里，想用的时候把中间按钮轻轻按下去，等待一弹指（7.2秒），身后就会亮起一轮金光，根据当时的人体状态，时间会持续一罗预（144秒）到三罗预不等，高度为距头顶一尺到一丈不等。
　　而且还有一个示意图。
　　金光并不是单纯的一个光圈，而是使用人当时是什么样子，这一轮金光就隐约是这种状态，但又有一圈很亮的轮状，总之，一看就很唬人，很适合装神弄鬼。
　　盛明麟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玩意儿可以给皇伯伯。
　　这东西太玄乎了，珠珠没必要用，要不然对她来说反而是负担，就这么似是而非才最好最安全，但对于皇伯伯来说，就太有用了！
　　打起仗来，来一个身披金光，神仙下界，打都不用打，活活吓死暴元那一伙蛮夷！看他们还敢不敢来！
　　不管咋说，盛明麟就先把三个买了下来。
　　团子拿在手里看了看，大失所望：“介个黑扣扣，一减减也不漂亮呀，珠珠介个手手抽得不好，下次珠珠用介个手手抽。”
　　“没有没有，”盛明麟笑道：“这个也很好很有用的，只是长得不大好看，统统，有没有好看一点的扣子？”
　　统统小人问：“普通扣子吗？”
　　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一屏，团子顿时往上一趴：“哇！”
　　每一个扣子都很漂亮，什么颜色都有，布灵布灵的闪，而且还有小动物的，小猫小狗，小熊小兔子，小果小花，什么形状都有，便宜得不得了，一积分就能买一大包。
　　统统小人给她指点：“宿主宿主，点这个小车车，就可以一起付款啦。”
　　团子一学就会，立刻开始点点点，一口气把喜欢的全都点了，看了看才二十八个积分，满二十还减两个积分。
　　盛·大聪明·明麟一脚踩入了卖家套路：“可是满三十还减三啊，都二十八了，我们要不要再买两种凑三十？”
　　团子有点迟疑：“介么多扣扣，我们买得起吗？”
　　“买得起！”盛明麟连忙道：“这种很便宜的，再说这积分本来就是珠珠的，珠珠喜欢我们就买。”
　　于是团子在统统小人的指点下，返回去，又一通点点点，然后去掉重复的，三十三个。
　　霍沉昭站在后头看着两人挑，笑道：“再挑一点儿，满四十能减四呢！”
　　盛明麟当场大彻大悟：“这不就是个无底洞！奸商啊！！”
　　说完了他又一顿：“不过这个法子可真不错，马上就过年了，我回去就跟娘亲说，让她用这个法子卖货，一定很好卖。”
　　一边说笑着，也把扣子买了出来，三十三包，真是老大的一堆。
　　盛明麟叫人拿了个小簸箩来，一种扣子抓一大把放进去，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看珠珠抱在怀里，大眼都笑弯了，就知道她很满足。
　　小孩儿的快乐真是太简单了，跟价格贵不贵一点关系也没有。
　　团子确实很是美滋滋，看看这个好看，挑出来，这个也好看，挑出来……
　　盛明麟就看她挑一个挑一个的，口袋袖子到处都塞满了，实在没处塞了，才笑道：“珠珠儿，我们去宫里玩好不好？珠珠可以把扣扣拿给皇伯伯和爹爹看。”
　　团子点了点头：“好呀！”
　　于是盛明麟叫了人来，把余下的扣子先收好，他们就进宫了。
　　两人直接腿着去的，珠珠全身都被包在斗篷里，被霍沉昭抱着，双手抱着簸箩，就像一个散财童子一样，见谁都送给他一小把扣子玩。
　　守门的侍卫本来都是很严肃的，但一个小脸都毛毛帽子遮住的小红团子，小手手从袖子里伸出一点点，抓着几粒漂亮的扣子送过来……谁能板得住脸呢，顿时都笑得跟朵大菊花一样，不止一个人，不动声色地晃了过来。
　　好在扣子多，珠珠手又小，一把也就四五个，分了一圈儿也没见少。
　　进了宫，碰到太监宫女，珠珠也是随走随送，一直送到了御书房门口。
　　这会儿已经临近中午了，但大家还在议事。
　　因为太子爷一上朝，就提出了拼音标点数字三件事的推广，都是文人的事儿，大家都重视得很，自然要赶紧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听说珠珠来了，明熙帝看了看漏刻，就道：“今儿就先到这吧，众卿家先去用饭。”
　　几人纷纷应是，向他和太子拱手，退了出去。
　　团子在门口，又一人给了他们一把扣子。
　　解吉安问：“这是？”
　　盛明麟笑着道：“我娘亲叫人给珠珠做的新鲜扣子，小孩儿衣裳上用的，珠珠实在太喜欢了，就想分享给大家，让大家也开心一下。”
　　众老大人纷纷点头，一边赞公主殿下赤子之心，一边都伸出了大手。
　　而且这些大人都不怎么要脸，分完一把之后，还伸着手，珠珠于是又抓了一把，又抓了一把，又……
　　终于有朝臣看不下去了，阁臣赵恒道：“徐大人家中孙辈如此多么？”
　　“呵呵呵，”徐大人道：“本官只是想多多亲近公主殿下。”
　　萧徐行道：“赵大人不必担心，徐大人又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徐大人面皮一僵。
　　本来这就是个玩笑，这句话一说，怎么也得给端王府回点礼了。
　　但他也不敢说不给，只好笑道：“正是，正是。”
　　萧徐行排过去，接了一把扣子，跟团子道：“殿下，一人分一把就行，分多了，他们拿不动的。”
　　萧徐行虽然年纪大了，但长得好看，团子还挺喜欢他的，又给了他一把，奶声奶气地道：“不会呀，扣扣不沉哒！珠珠都能拿的动！”
　　萧徐行轻轻笑着，也就不再说了。
　　团子挺高兴地分了一圈儿，还没忘给郑忠顺抓了两把。
　　进了御书房的门，明熙帝就道：“分什么好东西呢？有没有给皇伯伯留？”
　　团子道：“分扣扣，给皇伯伯留啦！”
　　一边哒哒哒走过去，明熙帝两只大手一捧，等着接，团子看着他的大手沉默了半晌，果断拿起簸箩，哼哼哼就把簸箩里的全倒给他了，最后连簸箩都放到了他手里。
　　明熙帝：“……”
　　总觉得，多少有点没好气在里头。
　　团子随即转身，走到四锅锅面前，开始掏。
　　介个袖袖里掏一个，呐个袖袖里掏一个，这边边口袋掏一个，那边边口袋掏一个……左掏右掏，掏了好半天，最后还有一个，她又放了回去，双手把他的手手给合住了：“四锅锅，珠珠把坠坠好看的，全都给你留着啦！”
　　太子笑道：“谢谢珠珠宝贝儿。”
　　端王爷重重地咳了一声，坐在那儿，架着一条腿，斜眼看着闺女。

第521章 珠珠的看家本事
　　团子一回头，连忙道：“来啦，珠珠来啦！”
　　她飞快走到他面前，把手里最后一个扣子放在他手里。
　　端王爷道：“爹爹就这一个？”
　　团子道：“介个好看呀！介个可系坠坠坠坠坠……”她一直说到憋不住换气，小脖子都跟着扭了个弯儿：“好看哒！”
　　“是吗？”端王爷并没有被她忽悠住，一指四皇子，“但他明明有两个一模一样的！”
　　团子眼儿大睁，呆住了：“……”
　　盛明麟：“……”
　　所以他爹到底几岁了？啊？
　　父女俩对视了一会儿，团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开始掏掏掏，把小袄领子都扯开，直接从肚肚里头掏出一个东西，热乎乎地放进了端王爷手里。
　　端王爷定晴一看……怎么这么像一个茶杯盖儿呢？
　　他又仔细地看了看，确认这就是一个茶杯盖儿，于是他问：“闺女，你给爹爹一个茶杯盖儿干什么？”
　　团子立马反驳：“介不系茶杯盖盖！介系一个罐罐盖盖！”
　　行吧，端王爷就改口道：“那珠珠给爹爹这个罐罐盖盖，干什么呢？”
　　团子凑过来咬耳朵：“爹爹，你闻闻，香吧？昨天，四锅锅请珠珠吃暖锅，可～～好吃啦，珠珠就拿了介个盖盖回家，给爹爹闻闻，爹爹闻完了，别忘惹给娘亲带回去闻一下。”
　　端王爷：“……？？？”
　　人家请你吃饭你还偷人家一个盖儿？
　　不过这也就算了，端王爷道：“你吃着好吃，就给爹爹偷……不是，拿一个盖盖回来？你拿一点能吃的也行啊！”
　　“没法拿呀！”团子猫猫歪头，认真道：“又又全都有水水，会把口袋弄脏哒！珠珠想惹好久，才拿了介个盖盖呢！”
　　端王爷：“……”
　　咋说呢，有心眼，但不多。
　　但端王爷也满足了，闺女心里还是有爹爹的。
　　只有盛明麟震惊非常，看着霍沉昭：“你看到了吗？四哥你看到了吗？我们全都没有看到，所以珠珠到底是什么时候拿的？？”
　　团子小脑袋晃晃，大眼无辜，小脸上写满了“珠珠根本就不几道你在说什么”。
　　太子低声玩笑道：“我们珠珠儿，也是有几分看家本事的。”
　　他一边说，一边研究了一下手里的扣子，虽然是小玩意儿，但真的精致得很，小动物的还不起眼，但有的亮闪闪像宝石，有的像珍珠，形状也精致得很，都可以用来当首饰了。
　　珠珠扣扣分完了，又觉得手手空，见明熙帝把簸箩放在御案上，就走到下头，悄悄伸手够。
　　她踮高脚脚，将将能碰到簸箩，明熙帝立马来了兴致，开始在上头把簸箩移来移去，钓团子玩儿，一边问：“明麟来有啥事儿？”
　　盛明麟就开始说。
　　团子费力地伸手够够够，怎么也够不到，奇怪地收回手手，又哒哒哒跑远些看了看，确定了一下方位，继续过去够。
　　够了半天还是没能够着，团子累得摇摇晃晃，就在不止一个人要坐不住过来帮忙的时候，明熙帝忽然道：“诶？珠珠？”
　　他站起来，从桌子上方看了看：“珠珠是不是还想玩玩扣子？没事没事，虽然珠珠送了咱就是咱的了，但珠珠想玩，皇伯伯就给你玩。”
　　团子双手接过了簸箩，十分感激，“谢谢皇伯伯，皇伯伯你人坠好啦。”
　　端王爷转头问太子：“后世那个词儿叫啥来着？”
　　太子面无表情：“PUA。”
　　明熙帝脸皮厚得很，只当没听见：“不用谢啊，皇伯伯最疼珠珠宝贝儿了。”
　　团子就开始玩扣扣，还跑去跟郑忠顺道：“珠珠想要一个绳绳。”
　　郑忠顺连忙应着，给她找了几段编络子的硬绳子，团子就一个一个往上串，串得那叫一个认真。
　　明熙帝听着盛明麟说，对那个圣光扣子疯狂心动，当场演示了一下。
　　扣子藏在袖子里，偷偷一按，然后往前走几步，猛然一转身。
　　要不人家是皇帝呢，时间掐得是太好了，就见他这么一转身，身周浮起了一圈金光，云霞隐隐，衬得整个人威严如神，哪怕知道内情的几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双膝发软，隐隐有跪下磕头的冲动！
　　这要是用到战场上，绝对是效果拔群啊！！
　　几人一时失声。
　　团子一抬头，也惊呆了，张大嘴巴，合不拢来。
　　明熙帝保持了一会儿这个威严的姿势，一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效果挺好，大喜过望：“太好了，等老子干死这帮蛮夷！”
　　几人：“……”
　　一呲牙一出声一瞬间，神仙氛围就散了，金光也到了时间慢慢散了。
　　团子惊讶地直结巴：“锅锅，爹，爹你，你们看到了吗？”
　　这玩意儿用好了是个大杀器，端王爷怕小孩儿说漏嘴，很是无辜地一回头：“什么啊？看到什么？”
　　团子小手手指着：“就系，皇伯伯变成神仙了呀！布灵布灵的亮，你们全都没有看到吗？”
　　“没有啊！”端王爷道，“哦，傻宝，你眼皮上沾了一个金片片，所以看谁都金光闪闪！”
　　他伸出手，轻轻揪了一下团的长睫毛：“好了，摘下来了，你现在看是不是不闪了？”
　　团子揉了一下眼睛，认真看了看皇伯伯，信了：“原来系这样呀！”
　　“嗯，”端王爷道：“继续玩吧宝。”
　　团子乖乖点头头：“哦！”
　　于是就继续低头串扣子玩了。
　　大人们一边各自偷笑，一边又坐下，商量了一下温泉的归属。
　　温泉是三大四小，可以分开用，理论上随便找一个空地放下就能用，盛明麟看了详细说明，就算小的也很大。
　　温泉这东西，对他们这拨人来说，其实真不算稀罕，端王府就有好几个温泉庄子，只是都在城外。
　　主要是，这东西虽然说冬天泡泡澡洗洗脸确实挺方便的，但放在屋子里它太潮湿了，衣服书就连柜子什么的都会潮，而且到了夏天它会热啊！
　　所以不可能一个院子分一个这样用，只能是集中放到一处，没事去泡泡。
　　于是最终商量下来，皇宫留两个大的，端王府一大二小，东苑留两个小的。
　　太子并没有插话，等着兄弟俩人商量完了，才说想分给大哥一个。
　　明熙帝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端王爷沉吟了一下，还是拍了拍他的肩，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呢，有时候你和你爹，都需要克制一下。”
　　他只说了这一句，并没多说。
　　大皇子是好人，是好儿子，好大哥，但，他身份敏感，如今已经尘埃落定，最好不要与他共享特殊待遇。
　　人心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特殊待遇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源头是他闺女，端王爷会有多远躲多远，恪守为臣本份的……这对谁都是好事。
　　～❤～
　　补12号

第522章 谋杀亲哥
　　盛明麟笑着打岔儿：“其实我在想，我们能不能用竹子引出水来，引到各个院中，平时洗手洗脸沐浴都方便，只要不把水存在屋里，就不会多潮湿。”
　　“还真是。”端王爷一半真，一半也是配合打岔，笑道：“确实可以！回头让匠人去试试！”
　　大人们说着话，团子已经串了一长串儿，举起来一看，自觉得简直美得不得了，于是悄悄搬着凳子，搬到了哥哥旁边，背对那边坐下，大眼骨碌碌，朝哥哥偷偷使了个眼色。
　　盛明麟知妹甚深，一下子就懂了，伸了一只手给妹妹，一边继续道：“道士的事情，怎么办？”
　　团子以为自己的小身板儿能挡住，很安全，于是低着头，吭哧吭哧给哥哥系手串儿。
　　所有大人都默默看着她，端王爷随口接茬：“不如就用你的名义吧，用皇上和储君的名义都不太好。”
　　盛明麟道：“用我的名义？这合适吗？”
　　太子道：“明麟出面不合适，我让凤章出面吧，不直接用储君名义，但妖眚都有了也不用太过避讳，总要解决的。”
　　他们一直说着，团子还在系呀系，系呀系。
　　生怕系不紧，团子使上了吃奶的劲儿，连牙牙都用上了，两只小脚脚踩着他的凳子，双手拉着线头，整个团用力后仰，那个架势，简直像谋杀亲哥。
　　盛明麟疼得直皱眉头。
　　但这种绳子本来就有点滑，打结这种事情，对一个三岁宝宝来说，还是比较难的，团子两只小胖手奋力绕了两个圈，一不小心溜了手，绳子一甩，哗啦一下，扣子洒了一地。
　　团子当时就惊呆了：“……”
　　她看着地上的扣子，又一下子转身看着屋子里的人，一碗水没端平的团子完全死机了，眼儿大睁，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盛明麟立刻道：“珠珠是不是不小心打翻了簸箩？”
　　团子立刻点头：“系，系的，不小心的。”
　　她心虚得不得了，不敢看爱闹的爹爹，蹲下捡扣子，小身子横着挪来挪去，根本不敢回头，郑忠顺赶紧过来帮着捡。
　　大人们都假装被骗过了，很宽容地没有多问……
　　主要是大家全都不是普通人，还是要脸的，不想戴一个乱七八糟的扣子手串儿，这样的重任，还是让团子的亲哥哥去承担吧！
　　但团子失误过一次之后，就不敢再给哥哥系了，把扣子能串的全串完了，串了长长的一串，然后跑过去，系到了御案的流苏上。
　　流苏也是线，胡乱缠一下就能挂住，系完了团子退后一看，当场小手手一合，被自己的作品给美了一脸：“哇！皇伯伯！你看，你看你的漂亮桌桌！”
　　明熙帝就离座看了看。
　　高贵庄重的桌子，一下子就显得有点暴发户了。
　　但皇帝还是道：“真漂亮！珠珠儿可真棒！”
　　团子猛点头：“对哒！珠珠真棒！把不好看的桌桌都变好看惹！变惹一个很聪明的样只！”
　　明熙帝只能道：“我谢谢你。”
　　团子：“不用谢！这系珠珠应该做哒！珠珠不辛苦！”
　　她美滋滋举着簸箩就去找哥哥：“眼眼扣扣没有惹。”
　　簸箩里只有串不了的小片片扣子了。
　　盛明麟端着簸箩道：“四哥，扣子全都在你们东苑的客房呢，你叫人再去端一簸箩来？”
　　太子问：“很多？”
　　“一种总有几百颗，这种小东西都特别便宜。”盛明麟道：“要不这样，你叫人一样抓两把留下，将来给小侄儿小侄女用，然后把其它的全拿过来。”
　　太子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指了指门，让他自己去吩咐。
　　盛明麟就出去吩咐了周直温。
　　一家人一起用了午饭，今天明熙帝还要议事，珠珠就不能在御书房睡午觉了，所以用过饭盛明麟就抱着她回府。
　　临走的时候，盛明麟又想起来，跟太子道：“四哥，明儿估计要下雪，要下两天，我们本来约好了，等下了雪去世华的庄子玩玩的。”
　　太子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们这些人，初到东宫，当然不便告假，但太子和这些人磨合期间，一起出去玩玩挺好的，磨刀不误砍柴工，所以让太子递一个话头过去就成。
　　盛明麟一行人回了府，珠珠在路上就睡着了，盛明麟就叫了陆无歧来，先把太子门客找道士的消息放出去。
　　结果陆无歧道：“有个现成的啊！”
　　盛明麟稀奇地道：“现成的？”
　　“对啊！”陆无歧道：“前两天京城来了一个道人，自称姓叶，据他自己说已经年过六旬了，但长相看着也就三十许，据说平时就云游天下，行侠仗义？这一回是听说了妖眚的事儿才进京的。”
　　“对了，听说这个人还写过不少话本子，什么湖洲捉妖传，什么叶生灭妖记之类的，还怪有名气的，我还叫人去书铺问了，说是他的话本子，从十几年前就在卖了　，一般一两年就能出一本，卖得一直挺好，所以他一来，不少人还给他下帖子请他吃饭呢。”
　　盛明麟问：“话本子属名叶道人？”
　　陆无歧道：“哎，你怎么知道的？对，就是叶道人。”
　　还真是，难道就是他爹喜欢的那个叶道人？
　　盛明麟转头吩咐：“问之，你去书铺，把叶道人的话本子，每个全都买一本，不，买两本，分一本叫人送去东苑，送的时候跟他们说一声，说这个人就在京城。”
　　问之应声去了。
　　盛明麟道：“这个人长什么样？”
　　“我没亲眼见，”陆无歧道：“不过听底下人说，长得非常……他的原话是非常像神仙，我当时还问，像神仙是个什么形容，到底是好看啊，还是不好看，他说，挺好看，但不是咱们寻常人那种好看，就是仙里仙气的。”
　　盛明麟抽了抽嘴角，然后就想起了一个被珠珠说丑的道士的样子。
　　长眉斜飞，姿态也挺潇洒，看着确实有点仙。
　　诶，等等！！
　　就在这一刻，盛明麟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情！！
　　～❤～
　　补14号。良心作者，有债必清！！你们一定被我的勤劳和真诚感动了，对不对！

第523章 秦锅锅喜欢亮晶晶
　　盛明麟本来是想，让陆无歧去查查这个人，但又想到他去查只怕不安全，最好有个护身符，但现在他手头没有。
　　然后他一下子想起来，他们马上要有一个道士了！
　　一个立场坚定不需要怀疑的厉害道士，让他画什么平安符不行啊，早知道不从系统商城买啊！！
　　平安符这么贵！！浪费了多少积分啊！！
　　盛明麟无比心痛！
　　主要是这些积分不是他们赚的，他们根本帮不上忙，全都是他的宝贝妹妹踽踽独行起早贪黑千辛万苦才赚来的！
　　他的妹妹才三岁半啊！
　　我可怜的妹妹！想想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陆无歧看他忽然不说话了，有点奇怪：“怎么了？”
　　“没事儿，”盛明麟摆了摆手：“先等等吧，等回头我找到高人，给你画个护身符，然后你再去查查那个叶道人。”
　　陆无歧眼一亮，道：“我先叫那个叶道人给我画个呗！”
　　盛明麟道：“不行，我怕你有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陆无歧并不在意，跃跃欲试：“就算他是坏人，也不可能逮谁害谁吧？要不然他能活到现在？我就假装是得知了太子要找道士的消息，特意去试试，然后他怎么不得给我表演一个？”
　　“他表演过关，我就把他引荐给你，你再引荐给太子，这么个大萝卜挂这儿，他要是有想法能不咬钩？就算他真是那种心怀天下的，为了妖眚来的，这钩他也不可能不咬吧？”
　　理，当然是这个理儿，可对于这种不了解的玄异手段，很可能跟妖眚有关的道士，盛明麟还是觉得不该轻易冒险。
　　陆无歧都乐了：“你啊，你这种人太过心慈手软，当不了头领的，别人家的头领根本不会管手下人的死活！”
　　盛明麟被他这别致的夸法给夸乐了，笑道：“总之，小心为上。你先不要去，等我们有了准备再说。”
　　陆无歧摆了摆手：“那行吧。”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外头有人报，秦江白来了。
　　盛明麟直接道：“进来！”
　　秦江白快步进来，见到陆无歧，点了点头，就坐下了，没说话。
　　陆无歧也是会看眼色的，立马道：“我去找小公主玩会儿行不。”
　　盛明麟道：“珠珠在睡午觉，盛大威风没在家，你去找盛大花花玩会儿吧。”
　　陆无歧抬了抬手就去了。
　　秦江白听着他走了，就放下茶杯，跟他道：“昨天晚上，大约戌初（19点）刚过，我的护身符忽然发烫，烫了一阵儿就没事了，”他拿出来给他看了看：“我细看，裂了一道。”
　　盛明麟：“！！！”
　　他急凑上来看了看，果然裂了细细的一道！
　　背后之人这么厉害的吗？系统出品的护身符都能受影响　！
　　他们戴的是抽奖抽出来的一套，大概厉害一点？没有裂，这个居然还裂了。
　　盛明麟道：“昨天晚上，应该差不多同时，凌绝的平安符也在发热！但没有裂！所以，为什么是你们两个？”
　　秦江白摇了摇头。
　　做为一个操心狂，盛明麟觉得这种因为自己不了解所以无从推断的状态可太难受了，主要秦江白是个弃婴，连个准确的生辰八字也没有，想猜都没法猜。
　　盛明麟默默地搓了搓脸，道：“别急，过两天就有办法了。”
　　秦江白笑着把护身符塞了回去：“我不急，我也不怕，你不用担心，我命硬的很。”
　　盛明麟皱眉想了半天，还是道：“不行！我们还是去跟四哥说一声。”
　　要是不说，太子肯定要等两天后，王凤章他们去交国营的条陈时再说，可现在明显每一天都有可能出事！
　　必须要把消息快点放出去，让那个道士快点来！
　　于是两人进了一趟宫，太子从御书房出来，听着他说了，直接道：“那你去跟凤章说一声，让他抓紧把这事儿办办。”
　　他直接从腰间解下了玉佩：“让直温跟你过去一趟，调三百人跟着凤章帮帮忙。”
　　盛明麟问了一句：“锦衣卫的贝大人，不是在调查妖眚之事吗？”
　　太子摇了摇头，意思是他那边没有什么进展。
　　盛明麟就先应下，出了宫门直接去找了王凤章，详细跟他说了说。
　　王凤章正在家里憋条陈呢，没想到就来活儿了，做为太子阵营第一个接到活儿的，王凤章仔细听完了他的话，有点激动，又有点兴奋，接下玉佩，就跟周直温去了。
　　这种事不好下告示，他就是带着人走走道观，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好愿者上钩。
　　盛明麟默默。
　　要知道，太子本来是想让王凤章去办天气柱的事情的，天气柱这事儿，专门让人去办，纯粹是为了表示重视，要不然直接像送别的一样，让人一级一级往下送就行……但话说回来，正因为主要就是个象征意义，所以这算是一个大大的，可以扬名的美差。
　　如今，被他无意中搅合了，不知道王凤章知道之后会不会生气。
　　两人跑这一趟，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回去的时候天都开始阴了，乌沉沉的，两人进了玥园，团子一见两人进门，立马眼儿一亮，声音超大超热情：“锅锅～～秦～锅～锅～”
　　秦江白头一次被团子这么热情呼唤，刚扬起一个笑，却在眼神触及室中时，僵住了。
　　团子面前坐着霍沉昭、陆无歧和荔枝三个人，并一只大老虎。
　　每个人，和大老虎的额头上，手腕上，还有脖子上，都挂着一串漂亮的大扣子，头都不敢动，只眼睛转过来看着他，眼中千言万语。
　　团子手里还串着一串儿，超兴奋地看着他们：“你们来啦！珠珠给你们留啦！”
　　盛明麟一脸真诚地道：“秦锅锅最喜欢亮晶晶了，秦锅锅长得这么好看，最适合戴亮晶晶了，珠珠给他戴吧！”
　　团子深以为然，猛点头：“对哒对哒！”
　　盛明麟立刻绽放出了最礼貌的微笑，然后团子下一句就道：“锅锅也有！珠珠把坠亮坠亮的，全都给锅锅留着啦！”
　　盛明麟：“……”

第524章 妹控太可怕了
　　妹妹真的好爱他。
　　所以他能怎样，还不是只能跟秦江白排排坐下。
　　团子现在已经找到了窍门儿，串得那叫一个快，而且已经学会了打结，串一个长长的，先挂到发髻上，一直垂到脸上；又串一个长长的，挂到脖子上；再串两串不大长的挂到手腕上……
　　人已经算很不错了，只戴四串，大老虎连尾巴上都挂了。
　　端王妃和端王爷说着话进来，一见这架势，两人的脚齐齐往后一缩。
　　然后团子大声打招呼：“爹爹！娘亲！快来呀！珠珠都等你们好久好久啦！”
　　两人：“……”
　　于是又多了两个人排排坐，最终几个人都挂得一身提溜当啷地吃饭。
　　因为珠珠儿生怕爹爹要闹，所以给端王爷的全是“坠亮坠好坠大”的，头上那一串太长了，直接挂到了嘴上，端王爷只能一边拨拉着一边吃饭，跟儿子道：“我跟你说……好几个人说，水泥配方要保密。”
　　拨拉一下：“老子有时候真搞不懂这些人，一个个治国就跟开小作坊一样，不看看如今大盛是什么样！天天就知道保密保密……”
　　拨拉一下：“叫我说，应该广召天下商贾，谁修一百里路，就卖给他水泥配方，赚一波，还修了路，修出来的路谁走？还不是天下人走？”
　　拨拉一下：“等走惯了好路，谁还想淌泥巴汤子？谁还想被颠簸得要散架？最多再跟秦驰道一样，在马车轮子上动点心思，路渐渐地就修起来了。”
　　盛明麟觉得他爹虽然看起来很没正形，其实又很靠谱，于是点头赞同：“我也觉得这样挺好。很多东西民间自发做，比朝廷下令要好的多。”
　　“对吧！”端王爷一拍桌子，串串一下子就掉到了桌子上，端王爷一看闺女停下筷子看过来，赶紧又叠了两圈儿，放回了头上。
　　陆无歧笑点奇低，看端王爷这个样子，早就憋笑憋得肚子都在抽抽，然后他看着珠珠没话找话地道：“我听说筷子拿得远，将来会嫁得远！哈哈哈哈哈……”
　　正想趁机笑几声，没想到盛明麟一听，直接把珠珠手里的筷子拿了下来，给她挟了一块骨头塞手里，让她用小手拿着啃。
　　团子一脸懵：“……？？？”
　　陆无歧也一脸懵：“……？？？”
　　妹控什么的也太可怕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啊！
　　盛明麟跟端王妃道：“对了娘亲，我发现了一个生财小妙招。”
　　端王妃立马凑过来：“说说？”
　　盛明麟道：“我发现有一个地方，卖东西这样卖，满二十两，减二两，满三十两，减三两，满四十两，减五两……”
　　端王妃在这方面非常通透，一想就懂了：“哦？啊！这不错啊！假如说我这家店，平时一个人一般买个十几两银子，我来个满二十减一两，他们肯定会凑二十！不然就觉得吃亏了！不错不错！我得找个合适的店试试！”
　　两人说得还挺热乎。
　　然后盛明麟趁机把脑袋上的扣子拿了下来：“娘亲，这个能卖不？”
　　端王妃立马也拿了下来，垂在脸上实在是太痒痒了，还很阻碍视线。
　　她拿在手里，做势翻来覆去的看：“肯定能卖啊！这么漂亮！”
　　端王爷迅速拿了下来，递过去：“我这串亮！我这一串可是珠珠精心挑选的！应该很适合达官贵人吧？”
　　端王妃还是有一点夫妻情意的，立马接了过来：“嗯，不错不错！”
　　团子跟着点头儿：“可亮啦！珠珠挑了好久哪！”
　　余下的人互看了几眼，还是没好意思跟风，只能继续顶着串串吃饭。
　　结果几人正表演着，盛大威风从皇家饲养员那儿回来，大摇大摆地从专属小门钻进来，嘎了一声。
　　陆无歧反应最快，立马朝珠珠使了个眼色，一副“我跟你是一伙的”样子，迎了上去：“鸟爷！看！你的主人给你串的漂亮串串！我帮你试了，可好看了！！”
　　盛大威风明显很感兴趣，一歪头，鸟眼盯着看了看，然后兴奋地嘎嘎哇哇一通叫，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让牠粉丝把串串给牠挂上了。
　　挂完了，盛大威风顾盼自雄，稍微一张翅膀。
　　陆无歧激烈鼓掌：“鸟爷太英俊了！太好看了！迷倒世上万千飞禽！！”
　　唯一还顶着串串的霍沉昭和秦江白对视了一眼……对这个人均心眼包/戏精的世界很绝望了。
　　端王妃本来只是演戏，但仔细看看扣子，还真挺不错的。
　　于是等吃完饭，陆无歧和秦江白告辞走了，端王妃就问：“这东西贵不贵？”
　　盛明麟道：“这种没用的小东西便宜得吓人，一积分就一大包。”
　　“怎么能说是没用呢？能赚钱的东西能没用吗？！”
　　端王妃立马反驳，然后慈爱地跟闺女商量：“咱弄一点出来卖，二八分，你八我二，你看，有了这个，我不得找人做几件成衣当样子，再去找人试穿，才能把风向带起来，然后才好卖，还有工人的工钱什么的，这些全都是钱，咱们娘俩不是外人，我也不占你便宜，就分个辛苦钱……”
　　听在团子耳中就是：“&￥%…￥#…&…@…”
　　团子本来还挺精神，愣被她给说困了，大眼眨眨：“哦！”
　　盛明麟瞧着笑个不停，霍沉昭也不由得好笑，这一家子全都是妙人，真是可爱得很。
　　于是端王妃在团子这儿进了一些货。
　　盛明麟顺便问了问，护身符能不能退货。
　　结果统统小人道：“亲亲，这不行的，真正的护身符，贴肉戴上的同时，从玄学上来说，就已经是一个认主的过程了，戴上三天就算是稳固了，所以一旦售出不能退货……亲亲，你们要明白，对很多内行人来说，若买到二手护身符，是可以抽取里头的气息的，所以为了保障你们的安全，不可以退货的。”
　　“顺便，贴身之物全都不要随便送人，高手不但能抓取到当前主人的气息，还能顺着气息找到以前的主人，很可怕的！”
　　盛明麟觉得很有道理，认可了。
　　然后他还跟端王妃分享了一番自己的心路历程。
　　端王妃一听说她戴的护身符，能买一千二百包扣子，当时就心疼得不行了：“一千二百包！！一千二百包扣子啊！！我堂堂的将门虎女，一身正气，万邪不侵，我哪里用得着这种东西！早知道我换成扣子啊！”
　　端王爷：“……”
　　团子当时就学会了新词儿：“一身正气！珠珠将门虎女，一身正气！挖什么不轻！”

第525章 踏雪无痕的道士
　　端王妃教她：“将门虎女，一身正气，万邪不侵。”
　　团子喃喃重复：“一身正气，万邪不侵！一身正气，万邪不侵！”
　　端王爷呵呵：“你一身啥气也没用。你们只是将门虎女，你皇伯伯自己就是将！不但是将还是帝！还不是要老老实实戴护身符！”
　　对啊！！
　　盛明麟深深叹口气，弯腰跟妹妹商量。
　　真道士还没来，可王凤章在办道士的事儿，实在是叫人不放心，所以还得买一个护身符先用着，不然若是出了事，心里真的会过意不去的。
　　团子大方点头儿：“好呀！给凤凤锅锅买吧！”
　　于是盛明麟心痛万分地又买了一个，叫人连夜给王凤章送了过去。
　　端王爷随手把闺女抱了起来：“走喽，珠珠睡觉觉喽！”
　　一边往里走，又想起来，转头跟霍沉昭道：“昭哥儿，珠珠的衣服都做好了，你明儿叫人去礼部领回来。”
　　霍沉昭连忙应了。
　　看窗外时，已经零零星星地飘起雪来，到半夜慢慢变大，早上起来也仍旧没停，打眼一看，满眼都是白茫茫的。
　　霍沉昭把手下两个小吏打发了去礼部拿衣服，结果一直到珠珠快起床才回来。
　　霍沉昭接了衣服检查，一边问：“路很难走？”
　　两人连忙请罪，张鸣远道：“回大人，刚才街上出了一桩事儿，说是有个道士，一路踏雪无痕而来，救了一个险些被马车撞倒的孩子。”
　　盛明麟和霍沉昭交换了一个视线：“是什么样的道士？”
　　张鸣远道：“下官等被堵在路上，下官便去打听了一下，据说是一个长相十分英俊的道士，旁人叫他叶道长。”
　　盛明麟点了点头。
　　昨天他已经问过统统了，统统小人说，系统提供的道士周青士，会在后天去东苑自荐，至于为什么这么晚，是因为还要给这个道士设置可信的背景。
　　附近没有这个道士可以隐居的山，而从系统选定的山过来，怎么也得两三天。
　　而王凤章一行人，已经去了城里城外的道观，找有本事的道士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所以不管这个叶道人是什么路数，只要他来，一起招进去看看就是了。
　　等小吏走了，两人检查了一下衣服，确实都绣得精致华美，盛明麟怕珠珠现在就闹着要穿，叫荔枝先收起来，然后才跟霍沉昭坐着说话。
　　盛明麟跟霍沉昭吐槽：“这位，真会装！话说，你能踏雪无痕吗？”
　　霍沉昭点了点头：“可以，凌绝也可以，我师父师娘也可以。”
　　他看了他一眼：“那轻功极为高明，你认真练两年，你也可以的。”
　　盛明麟假装没听到后一句，嗯了一声，跟他道：“下次珠珠再出门时，你穿得光鲜亮丽一点，或者穿官服，总之，打扮得显眼一些。”
　　他随说着，想起后天要出门，索性叫人把二管家叫来，叫了府上的成衣娘给他量身，尽快赶一身红色长衫出来，后天出门就要穿，然后再慢慢做几套鲜亮颜色的备着。
　　珠珠穿公主常服也是曙色，他穿红色正好配，到时候万一有政治需要，找由头施展一下，免得大家还以为踏雪无痕多牛呢！
　　此时，外头。
　　叶道人风度翩翩地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回了房。
　　陆无歧一直站在人群里盯着他瞅，一直等人渐渐散了，才进了客栈，直接上去找叶道人。
　　盛明麟不让他去，纯粹是出于关心，并不是故意演他，可江湖人义气当先，为了朋友本来就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加上还有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思……所以陆无歧从端王府走得时候，就决定要来会会这个叶道人。
　　过去敲了几下门，门便开了，叶道人含笑看着他。
　　不得不说，这道士长相做派，确实仙里仙气的，坐下端起一杯茶之后，那周身就似有云雾萦绕一般。
　　陆无歧是个江湖人，从小就天南地北到处跑，一点不虚，笑嘻嘻施礼：“道长。”
　　叶道人含笑道：“这位居士寻我何事？”
　　陆无歧厚着脸皮，自己进去坐下了：“听说道长是为了妖眚而来？”
　　叶道人颔首：“正是。”
　　陆无歧道：“你准备帮大家除掉妖眚？”
　　叶道人沉吟了一下，含笑道：“不瞒居士，贫道如今对妖眚一无所知，不敢说这样的大话。但若贫道有这个本事，自然是想除掉它的。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义不容辞之事。”
　　陆无歧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然后他道：“道长你别见怪啊！我说句实话，就是……你看看，我怎么知道你真有这个本事呢？”
　　叶道人笑了一下。
　　然后他忽然起身，一手按住他的手。
　　陆无歧全身一崩，感觉他并没用力，就放松下来，盯着他看。
　　他并没有注意到，他手上正戴着珠珠串的扣子手串儿，而叶道人的手，就按在这个手串儿上。
　　四目对视，几个呼吸的时间，叶道人一下子收回身，缓缓转身，借着身体的遮掩，把手里抓到的无形的气息，放进了胸前的小绣囊里。
　　他随即转回身，四平八稳地道：“你家中的情形，有些复杂……你的祖父，害了你的祖母，还杀了你的父亲，然后你又反过来，杀了你的祖父……”
　　陆无歧神色微沉。
　　这样的过往，不管什么时候提起来，都是叫人心头郁郁的。
　　但，这件事外人是不知道的，所以，这道士还真有几分本事？
　　陆无歧点了点头，站起来道：“道长有本事，是我失敬了。听说最近太子爷都在召天下有本事的僧道，想解决妖眚这事儿，我会跟太子爷举荐你，请问你最近都住在这儿吗？”
　　叶道人微笑道：“是。多谢居士。”
　　“不用谢，”陆无歧道：“我也是为了自己，你有本事，我也占个举荐之功。”
　　叶道人微笑施礼，陆无歧一拱手就退了出去。
　　门一关，叶道人轻轻拍了拍胸口，胸口绣的仙鹤口中含瓶，那一道无形的气息，就放在那个看起来只是绣样的瓶子里。
　　叶道人盯着掌心这一小团无形的气息，笑得愉悦极了，好似天下尽在掌中。
　　他无声喃喃：“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一群凡人，居然妄想消灭眚……哈哈！蠢货们，眚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它无处不在啊！！”

第526章 奉旨抢钱
　　一整天雪花纷纷扬扬，没有停过，朝上却是热火朝天。
　　有太多新东西出现，而这些新东西背后那无形的东西，更是让很多有脑子的朝臣暗暗振奋，多少大臣把玩着扣子彻夜未眠，时刻提醒自己，要把小公主放在心上。
　　为什么呢？
　　大家的认知，走了好几个阶段。
　　有寒冰石的时候，大家并不在意，只以为是谁偶然得到什么宝矿，只是没对外公布。
　　之后，有了暖阳石、光明石，大家的认知就完全不一样了。
　　再之后，有了天气柱，有了外伤药，大家就把这些东西，跟神鹰神虎等等所有不寻常，联系到了一起，又进而跟拼音标点数字这种新知识联系到一起……暗暗心惊！
　　最后，有了扣子。
　　扣子对这些人精们来说，非常特殊。
　　因为它“无用”。
　　皇爷，或者直接说小公主，如果他们拿到一些东西，很艰难，很麻烦，那他们绝不会用这个机会来拿扣子这种无用的东西。
　　所以这就证明了，他们拿到那些东西，也许不那么艰难，之后还会有，值得期待，也很有可能沾到光。
　　那，不管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大家都不能不暗暗振奋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大臣们工作热情高涨，效率也格外地高。
　　很快，几项工作都被安排了下去。
　　太子麾下人马何行舟、徐温恭，受命带人去各处送天气柱；
　　程重锦、田羙、汤世华，则负责玻璃的生产和销售一应事宜。
　　所有人都是一进东宫就得到了重用，难免让徐姓某人和许姓某人又偷偷地难受了一场。
　　同时，其它事情也都安排了下去。
　　新数字手册，命各地官府派人宣讲，并不强制，但，官府全部改为新数字为主，原有记数方式和帐本为辅，目前暂时采用报帐时双帐本的模式。
　　也就是说你私底下爱怎么记怎么记，反正从今年开始，每年核算都得有一本新式数字的帐本。
　　数字其实真挺简单的，稍微上心就能学会，初学大家不习惯，肯定得埋怨两句，但不到一个月，铁定就会真香了，越是做帐的人越能感觉到便利。
　　至于标点符号，那就更简单了。
　　第一，即日起开始试用，从明年开印开始，奏疏等公文，均需采用新式标点断句。第二，自明年恩科开始，科举全都启用新式标点，不能正确使用标点符号者不得录取。
　　拼音则是两手抓。
　　首先，会偷偷让盛大威风天下跑一跑，传唱一下，造造势。
　　之后会在各地官府张贴拼音使用方式，允许旁人抄录。
　　有盛大威风造势在先，人人都感兴趣，只要有利可图，书商又不傻，他们自然会自己去印，之后注音的启蒙读物自然也会安排上。
　　系统如今也学会了用打印来薅羊毛，不限量又不花积分，不打白不打，于是系统跟盛明麟一拍即合，打了整整一晚上。
　　先打了拼音的，就是拼音下头有字来注明读音那一种，还带着简单的使用说明；还有标点符号，最下面还附了从一到十的新数字写法。
　　全都有大版又有小版，大的老大一张，可以贴到墙上，小的也挺大，据系统说是A3大小，可以放到书桌上。
　　两种都卖得挺贵，大的一两银子，小的三钱银子，完全就是在抢钱。
　　但也考虑到了读书人有比较穷的，所以也可以去书铺，只要帮着抄一份带拼音的三字经，就能换一张小的，抄三份就能拿一张大的。
　　其实卖得贵，并不止是因为奇货可居，也是为了撇清，不然卖太便宜还以为是故意收买读书人呢！
　　但端王妃也说了，卖不了就降一降，结果牌子一打出去，嗖的一下子就卖没了，不少人都十张八张地往家买。
　　毕竟别人不买，读书人是一定会买的，能赶上这个风头不就是奉旨抢钱？变相奖励？
　　而且系统商城中，还可以买到防水彩色的挂图，也卖得很便宜，于是盛明麟给珠珠买了一张贴到墙上，还买了几张送人……又是一份不错的小礼物。
　　要知道，送礼是会有回礼的，前期送那几种豆豆，只各家的回礼就填满了一个库房，可以说是很划算了。
　　总之，卖挂图，赚钱就跟捡钱一样，端王妃非常高兴，团子也跟着高兴，于是统统小人也跟着团子高兴，晚上一没人就偷偷地打，哼哼哼打了三晚上之后，早上盛明麟一看统统小人蔫头搭脑，还有点诧异：“这是怎么了？”
　　统统小人完全共情打工人/童工珠珠，对黑心老板十分唾弃：“主系统居然把bug给补上了！”
　　盛明麟：“什么八哥？”
　　“唉！意思就是以后我们不能无限打印了！主系统说我们打的东西跟任务无关！可这明明跟任务有关啊！推广标点拼音和数字，对宿主难道没有好处吗？为什么打印的钱还要我们自己出？”
　　其实完全能理解主系统的盛明麟：“……”
　　小系统太单纯了，偷摸揩油太理直气壮了，但谁叫他屁股歪呢，薅主系统羊毛来讨娘亲欢心不丢人，所以他立刻就跟小系统同仇敌忾了一番。
　　最终主系统给了价目表，打印一百张大图一个积分，两百张小图一个积分。
　　听起来不多，但统统打大版一分钟就能打一百张，打小版一分钟能打二百张，换句话说，统统打一个时辰就能花掉一百二十积分，一晚上好几百积分。
　　这么一算顿时就不大舍得了，于是就暂时不打了，反正已经有很多了，等其它书铺做出版来，他们的就卖不出去了，只能降价。
　　这是后话。
　　时间回到现在。
　　雪下了足足两天，外头的雪足有半尺多厚。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汤世华的帖子就送到了。
　　虽然他们有活儿在身上，但也不用这么急，抽一天玩玩还是可以的。
　　所以汤世华、程重锦、田羙都可以去，何行舟和徐温恭已经离京，是去不了了，但何行舟做事周到，提前就把做好的爬犁送过去了，所以并不耽误他们玩。
　　只有可怜的王凤章，负责道士的事，所以不能过去玩，要在京城等着接待有可能来的道士们。
　　另外，汤世华把徐景曜和许琛这些熟人也都请了。
　　盛明麟提前就跟沈凌绝说了，所以沈凌绝一大早，就带着二百侍卫过来了，因为是上任以来头一次跟着出门，所以周陆离也跟了过来，好随走随教他一些出行需要注意的细节。
　　因为珠珠带的人多，太子就只带了小小二十个侍卫，上了他们的马车。

第527章 最好的地方
　　神公主出行，前有神虎开路，后有神鹰遛弯，大批侍卫随行，引得百姓纷纷侧目，配合着之前神仙楼的传言一起，大家都兴奋地吃了好大一口瓜，车队都看不见影儿了，还在议论纷纷。
　　汤世华家的庄子远些，珠珠儿是睡着抱出来的，等到了，正好醒。
　　在马车上打理好抱下来，就看见好多熟人在外头等着，团子很开心，挑着认识的，一一打招呼：“酥糖锅锅！大意锅锅、小意记记！甜糕糕、国旗杆杆！”
　　徐景曜含笑上前。
　　他已经想明白了，没进太子府，也未必是坏事儿，明明还有一个更好的去处，公主府呀！
　　不要说公主不参政，小公主不必参政，也比参政更厉害呢！
　　还开心！！还安全！！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吗？没有！！
　　巧了，许琛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他笑容满面地走上前，自我介绍：“殿下，我叫许琛，字洪常。”
　　洪常，昨天跟他爷爷一起现起的字，就图这个谐音，果然团子眼儿一亮，见了好几次面都没有被记住名字，这一回一下子就记住了：“红糖锅锅！”
　　许琛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哎！在呢！”
　　许琛长得挺好看，双眼黑白分明，笑起来牙齿白亮，浓浓的少年感，团子还挺喜欢他的，赞美他：“你的制制跟你的人一样，又香又甜哒！”
　　许琛内心得意地哈哈哈，一边飞也似地恭惟：“小殿下也是，这么好看这么可爱又这么聪明。”
　　团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小脑袋。
　　后头几人也纷纷施礼，然后大家一起往里走，汤世华笑道：“咱们是先在这边休息一下，还是直接过去？”
　　太子道：“直接过去吧。”
　　“好，”汤世华应着，就带着他们过去，道：“行舟做了两大两小四个爬犁，他是行家，我仔细检查了，做得比我家的好，我这儿有能拉爬犁的马儿，也有狗，你们想怎么玩都行……”
　　盛明麟好奇，问：“你们专门训了这样的马儿和狗？”
　　“对，”汤世华笑道：“我爹爱玩这个，带得我们兄弟也爱玩，一家子年年到这边来玩一阵子，就叫人预备下了。”
　　盛明麟点了点头。
　　他这庄子空旷，所以风就大，盛明麟停下给珠珠戴上了小帽子小口罩和手套，然后放她下地自己走。
　　小胖墩一见她下地，也跟着下地了，两人就牵着手手。
　　口罩帽子手套这种东西，商城里卖得很便宜，一积分就有一大包，所以一家人全都戴上了手套，盛明麟想得周到，给小胖墩也带了一套，就直接弯腰给他一一戴上。
　　这么大的孩子，一戴上帽子口罩，只露出俩眼，看着就特别萌，而且小孩的手套中间还有线牵着，挂在脖子上，四指在一起，两只笨笨小爪子互牵着，瞧得哥哥们都是一脸笑。
　　汤世华这庄子，显然就是专门玩爬犁的地方，走了没几步就到了，果然好大一片空地，一眼都有点望不到边，有的地方起伏大一点，有的地方是平的。
　　旁边放着许多爬犁，有小小的，就像小船一样，也有大一些的，看起来能坐四五个人的。
　　汤世华道：“小殿下玩，在平地上玩就行，也不用滑太快，我给你们示范一个？”
　　盛明麟笑道：“行，你示范一个。”
　　汤世华立马一声招呼，叫人套上狗，往上一坐，然后爬梨嗖的一下就出去了，卷起了一溜雪雾，速度真的超快。
　　团子：“哇！！”
　　盛明麟笑道：“珠珠儿敢坐不？”
　　团子有点犹豫：“珠珠有减减想坐，但又有减减害怕。”
　　许琛立刻道：“我带着殿下坐？我经常玩，很会玩的！”
　　团子礼貌拒绝：“不用啦，珠珠有……”
　　她一双大眼在小口罩上头转了转，眼神儿从哥哥身上跳过，落到了霍沉昭脸上：“有漂亮锅锅！漂亮锅锅系高手还系珠珠的盏盏，漂亮锅锅带珠珠坐。”
　　霍沉昭含笑应下。
　　盛明麟笑问：“这东西真没危险吧？我都不大敢坐。”
　　徐景曜道：“我也没坐过，看着有点吓人。”
　　许琛笑道：“这个真没事儿，你看两边都有架子，就算狗再怎么生拉硬拽也翻不了，顶多就是坡陡停不下，这种时候你就朝后仰，随便它滑就成！他这种专门的场子，又不用担心有坑或者有野兽，没事的！你要不放心，我带你滑。”
　　盛明麟笑道：“那行，你一会儿带带我。”
　　许琛笑道：“行。”
　　盛明麟道：“四哥你玩不？”
　　太子道：“我一会跟珠珠玩最大的那架，让神虎拉着。”
　　盛明麟：“……”
　　沈凌绝穿着官服站在不远处，一手扶刀，一脸正气，看上去非常靠谱，非常恪尽职守，居然沉得住气一直没上来蹭玩。
　　盛明麟给了他一个眼神儿，沈凌绝转了转身，趁周陆离看不见，也还了他一个眼神儿。
　　结果下一刻，团子就跟小胖墩道：“珠珠的星星锅锅，也系高手，珠珠可以把他借给你玩一下。”
　　小胖墩道：“谢谢珠珠姐姐……”
　　于是沈凌绝就过来了，团子道：“我们可以比赛！”
　　他们也不等汤世华回来，就挑了两个一样的坐上了，伺候的下人熟练地帮忙套上狗。
　　珠珠问他：“我们有两个人，狗狗拉得动吗？”
　　下人连忙道：“回殿下，拉得动的！这个是在雪上滑，不费力的。”
　　沈凌绝看周陆离站得远，立马道：“你们俩人，也不如汤世华一个人沉！你也不看你多大点人！”
　　随说着，随坐好了，团子偷看了小胖墩一眼，看他没看这边，才转头，小声跟霍沉昭道：“漂亮锅锅，你一定要抱稳珠珠哦！”
　　霍沉昭也小声答：“好的，我一定抱稳！珠珠放心。”
　　下人扶着肩往前一送，狗儿狂奔起来，雪霜扑面，团子吓得一下子闭上了眼。
　　闭了好一会儿，听到耳边沈凌绝长啸出声，漂亮锅锅的胳膊也抱得稳稳地，这才慢慢，慢慢地张开眼睛……然后就感觉，自己好像在飞！
　　跟坐马车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所有的东西全都在往后跑，只有珠珠飞得又快又高！
　　团子：“呀！哇！！”
　　她奋力伸开小胳膊，超兴奋，兴奋到辞穷：“呀呀呀！”

第528章 我马上就飞过去了
　　沈凌绝成心逗她玩，猛然一提气，少了一个人的重量，爬犁嗖地一下就飞出去了，超前他们一大截。
　　小胖墩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大叫：“珠珠姐姐---”
　　团子大叫：“等一下---我马上就飞过去啦---”
　　小胖墩：“那--你--快--点！！”
　　团子：“我的心----已经飞到你那儿啦！！”
　　两小只来回喊话，后头一群哥哥笑得前仰后合，霍沉昭看沈凌绝作弊，也跟着提气，两个小爬犁你追我赶，两小只兴奋地小嗓子都叫破音了。
　　来回跑了三趟，狗都累坏了，才停下，两个哥哥赶紧上去抱下娃来喂水。
　　等歇了一会儿，盛明麟和程重锦就各自抱着娃上了最大的雪橇，后头是汤世华和许琛，两边还又站上了霍沉昭和沈凌绝。
　　然后下人战战兢兢地给大老虎套上了绳子。
　　盛大花花刚才就一直跟着跑，对狗子的速度十分不屑，绳子一系好，这边下人还没上前推，大老虎就猛然发力，大爬犁嗖地一下子就射了出去，众人：“啊啊啊啊！！”
　　其实像汤世华几人是真吓了一跳，只有团子没察觉出什么问题，还以为大家很兴奋，也跟着大叫。
　　盛大花花跑得真跟飞一样，就感觉一眨巴眼就到头了，然后到了头，一个神虎摆尾，差点没把人全都甩出去。
　　盛明麟衣领子都被许琛拉开了，取笑他：“你刚不是还说自己是行家！！”
　　许琛没戴口罩，一张嘴就灌了一嘴的风，大笑道：“可我也没坐过神虎拉的爬犁啊！啊啊啊！这速度，爽翻了！过瘾！！”
　　确实过瘾，见两个孩子被围在中间不害怕也不冷，哥哥们也没有阻止，大老虎一口气拉了十来趟，带着暖阳石都感觉被风吹透了，这才下来。
　　团子也算是过够了瘾，兴奋劲儿稍歇。
　　她天生是个众乐乐的性子，看徐景曜几个人一直看着，于是立刻上前鼓励他：“酥糖锅锅，你别怕呀，介个不吓人哒。刚刚坐的时候，有一减减吓人，你要系实债太害怕啦，就闭一会会眼睛，但过一会会，就不吓人啦！珠珠扶你上去坐！”
　　今天的主题就是陪珠珠玩，本来徐景曜几人是不会自己撇下团子玩的，但既然珠珠想让他们玩，于是他们就上去了，珠珠还特意跑去前头叮嘱大老虎：“酥糖锅锅胆只有一减减小，你不许跑太快，一半就可以啦！”
　　大白老虎听话点头，然后嗖得一下跑了出去。
　　徐景曜几人：“啊啊啊！！”
　　团子几个人看了一会儿，才进屋去，喝了几碗姜茶。
　　团子全程被抱着，自己没费力，还挺轻松的，坐在哥哥膝上摇着小脚脚，道：“可惜小船锅锅不债家，要不然小船锅锅还会钓鱼的。”
　　“我也会啊！”许琛今天主打一个积极：“冰上钓鱼么，我是行家！”
　　汤世华笑道：“等他们回来，我们去钓鱼，然后就从那边吃午饭，你们说怎么样？”
　　团子问：“吃鱼吗？”
　　“可以啊！”汤世华笑道：“殿下想吃啥，咱就吃啥。”
　　团子问：“那要是钓不到鱼，我们吃什么？”
　　汤世华笑道：“没事儿，就算钓不到，还有之前钓到的，我们也可以吃鱼！”
　　大家缓过劲儿来，盛明麟抱着珠珠出去叫停了大老虎，徐景曜几人下来，大家这才去了湖边。
　　湖面冻得严严实实，还落了厚厚一层雪，格外冷，盛明麟又给珠珠加了一个斗篷，里头是把暖阳石砸碎，细细的缝到了衣服里，暖融融地。
　　团子被包得严严实实，走路都费劲，声音都闷闷地：“还要砸坑坑吗？”
　　汤世华道：“我叫人去弄。”
　　他们弄这个都有经验了，直接拿个铜制的火盆子，绳子拴着推过去烧，不一会儿就能把冰烤化。
　　但大概是天太冷了，半天都没化，大家围在一起，眼睁睁看着烧了好一会儿火盆子。
　　霍沉昭笑道：“我来吧。”
　　他就跃到冰面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伸脚一划，身体跟着一转，就是一个圈。
　　汤世华急道：“别啊！这中间一掉，你不就掉进去了！”
　　霍沉昭笑道：“不会的。”
　　他也没多大的动作，就画了一个圈，略微一点足，就飞了回来，然后那一片冰，就哗啦一下子碎了。
　　汤世华默默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霍沉昭一直打出了一排冰洞，下头送上钓杆，大家就坐下试。
　　团子被哥哥包的蹲都蹲不下，只能靠在哥哥膝上，一手抓着杆头：“什么时候能钓上来呀？”
　　汤世华笑道：“一会儿就能上鱼！这大冬天，鱼都冻傻了，一钓就上鱼！”
　　话音未落，果然杆儿一沉，盛明麟从没钓到过鱼，有点手忙脚乱：“世华世华！！”
　　汤世华飞也似地伸手一提，顿时，老大一条鱼就被钓了上来，足有成人手臂长。
　　团子惊叹：“好大呀！”
　　钓鱼这事儿，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在的，大家本来还不怎么上心，结果接连上鱼，顿时兴致就起来了，一条一条，根本停不下来。
　　到最后连徐景曜都忍不住吐槽：“你家的鱼为什么这么好钓！！”
　　汤世华大笑：“现摆着一个祥瑞呢！！”
　　众人：“……”
　　恍然大悟！！
　　盛明麟也不由得好笑，汤世华这个人，是真有几分大智若愚那意思，平时憨憨地，却时不时会蹦出一句超级合适超级讨好的话来。
　　最后钓的实在太多了，把小的又放了回去，大的拿去做饭，大家才哆哆嗦嗦回屋里喝姜汤。
　　团子一点没冻着，进了屋光脱衣裳就脱了三层，脱完整个人都放松了，道：“可把珠珠给累坏啦！”
　　连太子都忍不住吐槽：“你哥哥就差把被子给你披上了，我老远看就是一个布馒头，都找不见珠珠人在哪儿！”
　　盛明麟不以为然：“小心点儿总比冻着强！”
　　太子笑道：“倒也是。”
　　说着话，饭菜也送了上来。
　　大家都玩了一上午，饿得不得了，一个个埋头猛吃。
　　团子：“锅锅钓的鱼鱼，真好吃！”
　　小胖墩：“我哥哥也钓到好多！也好吃！”
　　许琛笑道：“所以以后出门还得带弟妹？要不然没人帮着表功！我也钓了很多呢！”
　　“对！”团子空出嘴来回答：“红糖锅锅钓了一条坠大的！！”
　　许琛：“嘿嘿嘿……”
　　新起这个字，简直是他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之一！！

第529章 小公主哄哥哥们
　　人多热闹，又玩得新鲜，团子精神得很，一点要睡午觉的意思也没有。
　　盛明麟先喂饱了她，自己才慢慢吃，团子就在旁边用自己的调调唱：“出来玩，开心心，爬爬犁，开心心，钓鱼鱼，开心心……”
　　就这三句，反反复复地唱，也不知道是什么调调，唱着还怪好听地，引得小胖墩饭也不吃了，跟着她跑来跑去地唱。
　　两小只很快就不满足在屋子里玩了，拉着手手去门口。
　　这边里外都点着火盆子，暖和地很，连猫狗都聚过来取暖，在门口嘻戏。
　　汤世华看两小只看住了，就没叫人赶走，但也不敢让他们上前，就站在门口看着，一边跟他们介绍：“那狗叫不会。那猫叫不猫。”
　　果然团子们齐齐抬头，小奶嗓子萌得很：“为什么叫不会呀/为什么叫不猫呀？”
　　奶团子道：“系因为，他们的爹爹姓不吗？”
　　“倒不是，”汤世华失笑道：“狗不用随爹姓的。是因为这狗，本来是买来拉爬犁的，但这只怎么教也教不会，倒是打小就会做揖，会转圈圈，会讨好，所以也没有卖掉，就留着，给牠取了个名儿叫不会。那只猫原本是野猫，去年我来的时候捡到的，我抱回来，正好这边有母狗生了，我就跟牠商量了商量，让小猫蹭着吃两口奶，就活下来了，打小就跟着狗混，狗里狗气的，一点猫样也没有，所以叫不猫。”
　　两小只听得津津有味。
　　许琛也凑上来，跟他们道：“要在家养个小玩意儿，养狗比养猫好。”
　　两小只：“为什么呀！”
　　许琛就在他们旁边蹲下了，本来是想借就他们的身高，结果，他一蹲下，珠珠立马也跟着蹲下，小胖墩有样学样也蹲下了。
　　许琛看着这两小点儿，都乐了，笑道：“因为我家里全都养过，你看，咱们也不懂狗言猫语，但我试过，狗这东西，牠平时冲你汪汪叫，你学着牠的声音叫回去，牠立马就摇着尾巴过来找你玩了，这就说明，牠叫的应该是好话。”
　　“但猫这东西，牠冲你叫，你学着牠那个声音叫回去，牠立马就会生气，会跟你吵，然后还要扑上来挠人……这说明牠叫得多半不是好话。”
　　汤世华都听得有意思：“真的吗？”
　　许琛道：“当然啊，我还骗你吗？不信你试试啊！”
　　汤世华道：“大冬天猫狗都懒，叫不起来。”
　　团子立马自告奋勇：“珠珠叫大花花来！”
　　她立马小手合了个喇叭，朝着外头大叫：“大花花！！大花花！！”
　　大花花果然嗖地一下子就出现了，团子就指了指许琛，“你跟他说说话。”
　　大花花：“阿呜？”
　　许琛立马：“阿呜？”
　　学得居然非常像！！
　　团子们：“哇！！”
　　大花花：“嗯呜哇？”
　　许琛：“嗯呜哇？”
　　两边对着叫了好几声，大花花越叫越不高兴，爪子猛然一踩，激起一团雪来，溅了许琛一脸，然后若无其事地扭开了虎脸，假装自己啥也没干。
　　汤世华哈哈大笑，后头几个哥哥们也哈哈大笑。
　　盛明麟也吃完了，走到门口笑道：“说不定大花花刚才问你‘找我啥事’，你说‘找我啥事’；大花花‘学人精’、你也‘学人精’；‘你才是学人精’、‘你才是学人精’；‘再学揍你了’、‘再学揍你了’……”
　　他一边说，大家就忍不住捂着肚子爆笑。
　　盛明麟续道：“就这，不吵起来才怪！”
　　汤世华哈哈地笑道：“太有道理了，狗比较憨憨，只会说‘一起玩一起玩’，‘走吧一起玩啦’，你学也没事儿。”
　　团子挠了挠小脑袋，总感觉被嘲笑了，又没想明白为什么。
　　汤世华本来是说笑，一眼看到团子这神情，心头一跳，赶紧道：“咱们去堆雪人吧！？”
　　一听这话，珠珠顿时忘了之前的事儿：“堆雪人！堆雪人！”
　　一伙人呼啦啦就去了。
　　汤世华和许琛都算是武人，玩起来很放得开，推着大雪球到处跑，不一会儿就能滚成一个超大的大球，引得珠珠和小胖墩追着他们跑。
　　盛明麟在没人的时候还好些，有人就加倍有美少年包袱，实在不想撅着屁股推雪球，于是跟太子、徐景曜几个找了另外一个活儿，几人溜达着去摘叶子，好装饰雪人。
　　霍沉昭看两小只跑了几大圈，跑累了，一个个扯开口罩大口呼气，就给他们表演了一下。
　　直接双手团一个圆球，然后找一块没踩过的雪地，就跟打水漂一样扔出去，雪球自己就会嗖嗖地转，想滚成圆柱就圆柱，想圆球就圆球，还特别圆。
　　两小只：“哇！！”
　　汤世华/许琛：“哇！！”
　　许琛道：“怪不得你能当公主府的詹事，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霍沉昭笑道：“没什么的，使了个巧劲儿，逗孩子玩而已。”
　　许琛笑着点头，一转头见团子正瞧着他，连忙问：“殿下？”
　　团子认真道：“漂亮锅锅系谦虚呀，你可别信了。”
　　许琛笑喷了：“我不信，我当然不信了，殿下的盏盏，可真是厉害得不得了的高高手！”
　　霍沉昭也不由失笑。
　　几人忙忙碌碌，不一会儿就堆了好几个雪人，团子被太子抱着，在雪人头上横七竖八的插着树枝，徐景曜几个人则找了一点颜色，给雪人添上眉眼，画上盘扣，还勾上一道襟边儿。
　　全部弄好了，一大排十几个雪人站在那儿，就十分壮观，十分好看了。
　　团子一直在跑来跑去，热得小脸红扑扑地，自觉得出了大力气，一看到成果简直惊喜。
　　团子大声道：“呀！我们也太腻害了吧！我们，我们爬犁棒棒！钓鱼棒棒！堆雪人也棒棒！什么什么……全都棒棒哒！珠珠寄几都不敢相信！！”
　　哥哥们笑得大牙都要吹凉了。
　　这哪里是他们哄小公主，明明是小公主在哄他们！
　　打小谁这么真诚地夸过他们？没有！！
　　团子虽然嘴巴不会说，但长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她跑远几步又回头看，然后又哇了一声，朝他们招手手。
　　几人赶紧过去，团子指着那边，眼儿亮亮：“你们看到惹没有！就，就系雪人和树树，和山山，就像画画一样呀！！”
　　终于到了文人的主场，徐景曜急忙道：“殿下是想说，这一排雪人形态各异，衬着后面山披银装、雪压青松，红、绿、黄种种色彩，映着白茫茫的天地，便如一副画卷一般，是不是？”
　　矜贵少年一边说一边红了脸，他还从来没有争过这么急的宠，也不曾拽过这么直白的文。

第530章 脚脚拿错啦
　　团子转回头，眼儿张得大大地，瞧着他。
　　徐景曜有点发慌：“殿下，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团子摇了摇头，走过来，拉住他的手手，徐景曜连忙蹲下，团子小脸凑过来，小声跟他道：“你看，你以前系不系谦虚啦？珠珠一不小心，都相信啦！你以后可不要介样啦，谦虚很吃亏哒！珠珠要系有介么多的大学问，珠珠……”
　　她停了一下，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偷笑：“珠珠都空不出嘴嘴来次饭饭，空不出手手来玩！珠珠会一直说，一直写！就……就系介样哒！所以，你懂了吧？”
　　徐景曜不由失笑出声，点了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许琛看得一脸姨父笑，跟霍沉昭道，“殿下真的好可爱！啊啊，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啊！！你天天带殿下玩，还能拿朝廷的俸禄，啊，我好羡慕你！！”
　　霍沉昭笑道：“我也挺羡慕我自己的。”
　　几人嘻嘻哈哈。
　　但许琛可以这么直白地说，徐景曜却不能。
　　因为许琛一直没有进入过太子的阵营，徐景曜却是参与过的，所以他如果这么说，就好像他看不上太子，专冲着小公主来似地。
　　虽然太子可能不在意，但他们自己却不敢这么直接说。
　　但徐景曜还是轻轻抱了抱小团子，轻轻笑道：“谢谢殿下，臣真想每天都看到殿下。”
　　这也算是隐晦表明心思了。
　　不可能多么快，但如果有机会，能优先考虑他们，就足够了。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珠珠玩得开心，还不想走，盛明麟蹲下哄了半天，团子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穿上她的大斗篷，叫了盛大花花，被漂亮锅锅背着离开，上了马车，还不断地跟大家挥手手，“你们有空再找珠珠一起玩呀！”
　　大家笑容满面，各自挥手，一边暗忖：小祖宗，只要你想玩，我们随时有空啊！
　　太子仍旧跟他们上了一辆马车。
　　两个哥哥似乎天生会带娃，一上了马车，两人立马默契配合，太子抱着，盛明麟就把团子湿乎乎的小鞋子给脱了下来，又脱掉袜子。
　　团子闭着眼睛，捏着小鼻子，一只手手回上去，给太子捂着鼻子，一边道：“这不系珠珠的脚脚！珠珠脚脚不臭哒，珠珠刚柴不小心拿错啦！”
　　“对，”盛明麟笑眯眯地给她洗脚脚：“这肯定是小狗狗的脚脚，不是小猪猪的脚脚，我们珠珠的脚脚明明是香香哒，对不对？”
　　“对哒！”团子闭着眼睛：“噫，小狗狗的脚脚好臭呀！”
　　盛明麟笑着给她抹干，换上了新的袜子和鞋子，衣服也换掉，清清爽爽地抱在怀里，整个团舒服了，喝了一杯姜汤，小脑袋歪歪就睡着了。
　　太子抱着她，三人低声说着话。
　　盛明麟道：“也不知道那位道士来了没有，也不知道那个姓叶的上门了没有。”
　　太子淡声道：“昨天晚上来了几个道士，据凤章说不太像样。”
　　盛明麟道：“道士这种人，他们应该是避着京城这种繁华之地修行的，所以京城附近没有好道士，也不算奇怪。你先不要去见，我明早去见见再说。”
　　太子看了他一眼：“你去见、我去见，有什么不一样？”
　　盛明麟笑道：“储君身份贵重，不可轻易涉险。而且我戴的护身符，比你戴的那个似乎更厉害一点。”
　　太子点了点头，但他又道：“护身符发热，未必是不好……也许只是给人示警，要不然，旁人害你，你还不知道，岂不是十分可怕。”
　　“确实，”盛明麟道：“你说，害到害不到，他们会知道吗？”
　　“我认为不会知道，”太子道：“后来我们要到的那个玉盘，据说可以‘加持防护效果，添加反噬作用’，倒推上去，我们之前的护身符，应该是只有防护没有反噬，所以对方应该不知道。”
　　盛明麟点了点头：“有道理。”
　　霍沉昭忍不住低声插话：“我更疑惑地是，为何他们要害江白。”
　　确实，盛明麟也想不通。
　　害沈凌绝，还可以说是为了珠珠，可对方害秦江白是为什么？
　　如果山崩也是有人设计，那就等于害了秦江白两次了，秦江白到底特殊在哪里？
　　等等！！
　　盛明麟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害秦江白沈凌绝的，不是同一个，或者不是同一拨人？只是，那天晚上，那个时辰比较特别，对道士来说，是一个适宜害人的时辰？”
　　两人都顿住，想了想，霍沉昭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那天是十一月二十三？”
　　盛明麟道：“对，这一天有什么特殊的？”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太子道：“别猜了，很快就会知道了。”
　　回程还挺快的，到城门口的时候，正好是出城入城的高峰期。
　　珠珠这一行人，是亮明身份出行，当然就不用排队了，于是越过队伍慢慢往前移。
　　没有人看到，路边残雪，被风吹动，浮雪慢慢飞走，露出了雪下一个金色的小点。
　　本来只是小小的一滴，却在暴露到空气中之后，慢慢变大，渐渐凝成了一粒金珠，但又在枣儿般大小时，褪尽金色，变成了雪一般的白色。
　　马车里的珠珠睡得迷迷糊糊，忽然一下子张开了眼睛，把太子都吓了一跳：“珠珠？”
　　团子喃喃地道：“珠珠害怕，珠珠害怕。”
　　太子问：“做噩梦了？”
　　团子惊惶着眼儿四处瞅：“不，不系梦梦，珠珠也不几道系行么！珠珠害怕！”
　　太子和盛明麟同时一凛，瞬间提起了戒备。
　　盛明麟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外头道：“凌绝！似乎有些不对劲！小心点儿！”
　　沈凌绝应了一声，朗声道：“加强戒备……”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有人惊呼出来。
　　沈凌绝一抬头，就见一大团白雾，直冲着马车猛然扑了过来。
　　沈凌绝根本来不及多想，冲上去拔刀就劈，一刀下去，白雾从中间打开，但随即又合了起来。
　　霍沉昭也已经跃了出来，一看到这团白雾，心头就是咯登一声，迅速给盛明麟传音：“好像是妖眚！白眚！”
　　盛明麟心头一跳。

第531章 珠珠一身正气万邪不侵
　　金之气而生白眚，五行中火克金，可黑眚是水之气而生，五行中土克水，用火却也能破！
　　盛明麟来不及多想，直接向珠珠道：“统！来个能代替火把之物！”
　　统统的声音外人听不到，统统也很给力，迅速弹出了界面，刷出了一屏商品。
　　盛明麟飞也似地扫了几眼，迅速选了一种，便有一个红丸掉到了手里，盛明麟快步走出马车，想着把这红丸给沈凌绝或者霍沉昭。
　　一出车门，他就是一愣。
　　太子看得焦心起来，把珠珠藏到身后，也站出去看了看，也愣住了。
　　外头原本惊呼声响成一片，场面也乱成一团，但沈小王爷关键时刻非常给力，他一刀劈下去发现不行，立马就从旁边抢了个板车，直接抡着一个大板子，啪地一下拍上去。
　　妖眚原本是直冲着马车过来，但，板子太大了，一拍妖眚就散了，散了再凝起来是需要时间的。
　　沈凌绝啪啪啪拍个不停，就相当于把妖眚给困到了那个地方，一拍那么利索，一凝却慢吞吞，又不知道换个地方，看起来着实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于是周陆离迅速反应过来，指挥着护卫隔开人群，霍沉昭也牵着缰绳，推着马车后退。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大声道：“她不是神公主吗！为何会引来灾祸！！”
　　还有一个声音道，“妖眚是冲着神公主去的！这妖眚是她招来的！”
　　盛明麟心头大怒！
　　但是呢，如果外头正乱成一团，人叫马嘶地，这两句话说出来，确实会叫人更加惊慌，说不定会迁怒珠珠。
　　可如今妖眚被沈凌绝轻松困住，大家站在护卫后头看稀奇，都已经不害怕了，还觉得妖眚怪傻的，跃跃欲试想上来自己也拍两下子……
　　这两句一说出来，就显得很突兀很奇怪。
　　盛明麟还没说话，忽听团子的小奶嗓子，大声道：“才不系！！”
　　团子不知什么时候，从两人身边挤了出来，站在马车上，她听不大懂，但感觉到了那意思，于是大声道：“珠珠一身正气，万邪不侵！”
　　这么丁点大的小红团子，奶乎乎地叫出这么一句话来，真是又萌又拽！
　　顿时就有不止一人叫了一声：“好！！”
　　有人立马道：“小公主是咱大盛的祥瑞！！”
　　“就是！你放得什么屁！你以为大妖怪扑谁是在铲奸除恶呢！我看它就是想吞小公主的祥瑞！”
　　“这不就是强盗土匪？！打它！”
　　百姓对于神仙是非常狂热地，现摆着一个神仙楼，晚上锃锃放光芒，他们对小公主是祥瑞深信不疑。
　　还真有不少人挤上来要动手。
　　就是现在！！
　　盛明麟迅速把红丸塞到了霍沉昭手里，使了个眼色。
　　霍沉昭过去一拉沈凌绝，直接把红丸掷了进去，轰得一下，一人多高的火头陡然燃起，白雾噗的一下就消失了。
　　刚扑过来的几人：“哇！！”
　　盛明麟朗声道：“多谢大家合力除妖！众人齐心火焰高！”
　　大家都没有看到霍沉昭扔红丸，还以为真是他们心头的火焰把妖眚给扑灭了，虽然有一点犯糊涂，但还是不由得一脸荣耀。
　　那边珠珠儿看着都有点上头，倒蹬着小腿就想往下跳，太子一手提住珠珠，跟周陆离打手势，其实也不用他命令，周陆离早就叫人把那两个说话的人抓了过来。
　　团子被提住了命运的后衣领子，晃晃悠悠，还在努力嚷嚷：“珠珠一身正气，万邪不侵！”
　　脑残粉们都不用组织，就齐声附和：“小公主一身正气，万邪不侵！”
　　太子：“……”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估计指使之人已经不在了，那两个就是街溜子，被揪出来已经吓死了，又亲眼看到妖眚被灭了，更是吓坏了，一问就招了，只说有人出钱，让他们在这儿嚷嚷，说是有好几句，才嚷了两句，别的都没敢嚷嚷呢！
　　周陆离就叫人把他们带回去细审。
　　盛明麟上前一步，大声道：“你们怕了！！你们这些鬼鬼祟祟的狗东西！你们怕了！”
　　场面瞬间一静。
　　盛明麟大声续道：“我妹妹天生祥瑞，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护佑我大盛百姓，你们就怕了，弄出一个妖眚，还派人说这些屁话，想毁掉我妹妹的名声，却不知上有明君，太子殿下也坐镇于此，百姓心中亦有杆秤！”
　　他一指围观群众，“我们大盛的百姓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们有眼睛会看！有脑子会想！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傻子才会相信！你们以为这种不要脸的小手段能骗到我们吗？你想毁掉我们大盛的祥瑞，想毁掉我们百姓的好日子！我们百姓才不会上当！呸！”
　　“好！！”
　　百姓们直听得热血沸腾，一句一叫好，声音震天响。
　　太子抱着珠珠站在一旁给他撑场子，同时再一次在心里感叹……盛明麟真的是绝世名臣的料子。
　　非常全才，搞舆论也是一把好手。
　　这一番话，用词直白又市井，还掺着一点脏话，百姓完全能听懂，能被调度起热情，而且完全把百姓跟他们拉到了同一战线。
　　从此之后，害祥瑞就是害我们自己！跟他拼了！
　　而且盛明麟说完了，还给出手的几个人，每人送了一份小小的谢礼，十两银子，并一个现从商城买的布制的立体福字。
　　一看就是布制的，字只有手心大小，有挂绳和穗穗，很漂亮。
　　不至于因为太贵引来灾祸，又能让他们手里有“证据”，可以对外吹嘘一下，一传十，十传百，才能更不惧妖眚，更维护大盛祥瑞。
　　但是也没忘了提醒他们，灭妖眚一定要用火把，不能只靠一腔正气……因为祥瑞又没在你们身边。
　　这个百姓很懂，纷纷应是。
　　最后，盛明麟当然也没忘了政治秀，引导大家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千岁！神公主千岁千千岁！大盛万年！”
　　“大盛万年！！”
　　于是，一次刺杀，硬生生被盛明麟给搞圆满了。
　　只晚了半刻钟过来，就没赶上热乎场子的盛大花花：“……”
　　同样心情的徐景曜一行人：“……”
　　温文尔雅的哥哥，一回到车里，就立马变脸了，暴躁道：“敢算计我妹妹，我要弄死他！！”

第532章 神仙公子盛明麟
　　变脸变得太快了，团子都被他吓得一愣一愣地。
　　然后团子连忙劝他：“锅锅别生气呀。”
　　“哼！”盛明麟还是很生气：“我一定要打死这些狗东西！”
　　团子急了，跑过来双手抓着他衣襟，使劲扯：“别生气，别生气了呀！”
　　看盛明麟没有答应她，团子终于急了，大声叫了出来：“我们谁也打不过呀！！”
　　盛明麟：“……”
　　连太子都差点喷了。
　　团子急得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无比真情实感，盛明麟只能蹲下搂着她，并且跟她保证：“我不是自己去，我会叫上帮手的，我叫漂亮哥哥和星星哥哥帮忙。”
　　团子这才放心，双手抱着他的脸：“那你可别忘惹！一定要找到帮忙才去呀！要不然，坏蛋没等我们说话，就把我们打洗惹，那，就拴我们有债多债多，山辣么多的大冲明，也都用不上了呀。”
　　盛明麟：“……”
　　是亲妹妹没错了。
　　他只能继续保证：“好的，哥哥明白了，哥哥让漂亮哥哥先上，等他把人按住了，哥哥再施展大学问和大聪明，骂死坏人。”
　　团子猛点头：“对哒，就系介样哒！哥哥棒棒。”
　　她亲亲哥哥的脸。
　　太子笑得不行，抱回珠珠，示意起驾。
　　盛明麟坐着一动不动，脑海中复盘了一下刚才的事情，然后一脸惆怅地跟太子道：“四哥。”
　　“嗯？”
　　他叹道：“四哥，我可能做不了神仙公子了。”
　　太子：“……”
　　太子看了他一眼，见他是真的在惆怅不是装的，就更加好笑。
　　不过也不奇怪，谁不想做一个朗月清风神仙公子呢？谁想站在这儿骂人？
　　于是太子招了招手，盛明麟不解地凑过去，太子声音很小，温言道：“待将来……四哥赐你个匾。”
　　盛明麟一呆。
　　这话看起来寻常，但出自太子之口就不寻常了。
　　太子身为储君，是不可以说等我登基如何如何这种话的……因为禅位什么的毕竟少见，他登基，几乎就等于明熙帝驾崩，所以哪怕他并没有别的意思，也很容易被曲解，被当成迫不及待。
　　太子又是一个十分谨言慎行的人，所以哪怕私下里，他也从来不说。
　　如今却说出来安慰他。
　　如果皇帝真的赐他一个“神仙公子”之类意思的匾，那后世流传中，就算他有很多别的传言，后人也一定会知道他是神仙公子了。
　　盛明麟一下子就被感动了，“四哥！”
　　霍沉昭很难得地皮了一把：“四爹！”
　　外头沈凌绝听到了，维持着靠谱的样子，手伸进来，在窗子上敲了三下，意思是，“四祖宗”。
　　几人都忍不住暴笑，团子也跟着捡漏儿笑。
　　这已经成为他们几个人最爱玩的梗了。
　　正说笑着，外头马蹄声响，几人迅速停下话头，侧耳听着。
　　果然不大会儿，就听外头对答几句，然后沈凌绝隔窗禀报：“殿下，皇上让直接进宫去，王爷也还在宫里。”
　　太子应了一声，于是一行人就加快速度，直接进了宫。
　　端王爷明显也气到了，冷着一张脸出来等闺女，团子一看到爹爹，张着小手儿就扑了过来，“爹爹！”
　　端王爷看她高兴，这才放下了心，接住闺女，轻轻拍着：“宝贝儿，今天玩得开不开心？”
　　“开心！”团子猛点头，“我们堆了介么多，介么介么高的大雪人！穿着衣服，扣扣超好看，酥糖锅锅还画了鹿鹿眼睛……”她把手放在眼睛上，扇呀扇：“介样哒！”
　　她抱着爹爹的脸说个没完，端王爷和明熙帝一心二用，这边听着团子叽叽呱呱，那边听着盛明麟禀报。
　　确定了，珠珠是一点也没吓着，而且对她来说，明显今天玩的事情比回来路上这事儿重要得多。
　　皇帝兄弟俩也放了心，就从容了，明熙帝就道：“听说道士们都到了，那个周青士，还有那个叶道人，叫叶何，四郎回头去看看。”
　　盛明麟连忙道：“皇伯伯，让臣先去吧，臣的护身符似乎比四哥的好一点儿。”
　　太子道：“儿臣的也加持过了，儿臣与明麟一起去。”
　　两人这边还没商量完，王凤章也到了。
　　太子直接叫他进来，详细讲了讲。
　　叶道人是今天巳初（9点）刚过就找上门了，因为王凤章听过他的传言，待他也十分客气。
　　叶道人长相做派十分仙气，聊起来，也是引经据典，言之有物。
　　他这一套，拿到外头，是足够唬人的，因为他确实肚中有货。
　　但是呢，圈子不同，感受不同。
　　王凤章从小到大，混得都是大京城顶级二代圈子，在这个圈子里，做人远比做学问重要的多，也因为这种超脱的心情，所以大家肚中再有才华，或者别的本事，也不会急于表现，这种状态很微妙，但接触起来一定能感受到。
　　所以，王凤章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他这种“炫才”的态度。
　　炫才不是错，想谋求什么更不是错，没人要求道士就一定得无欲无求。
　　相反，对于二代们来说，这种人更好用。
　　所以王凤章并不太在意。
　　一直到下午快酉时，周青士来了。
　　周青士一身粗布衣袍，年约二十许，相貌俊秀，而且他那种平和的眼神儿，整个人那种恬淡的状态，不大好形容，但总之就是，他一进来，就给人一种“这才是真道士”的感觉。
　　当时王凤章礼贤下士地迎了迎他，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来，周青士一见叶道人，眼神就瞬间锋利了，然后他就开始盘问叶道人。
　　姓甚名谁，何处修道，修得什么道之类的。
　　叶道人起先还答，但后来就面露不快，不再回答。
　　王凤章就问周青士，叶道人有何不妥，周青士答说：“他身上有孽。”
　　叶道人先是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说：“你装得也太过了些！我倒不知肉体凡胎，竟能习得望气之术！”
　　周青士平淡答曰：“略知一二。”
　　然后叶道人就不笑了，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摇了摇头，转头跟王凤章道：“贫道不知你们需要道门做什么，但，不管事情再严重，再着急，也还是应该小心谨慎些，好生分辩才是。”
　　然后他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也不理会周青士了。

第533章 南斗奏生籍
　　王凤章显然在努力讲得中肯，但还是会忍不住加一些自己的感受，连团子都听得津津有味，一边还催他：“然后哪？”
　　王凤章朝她笑了一下，才又道：“说真的，臣一开始真的有点怀疑他了，但他这么一说，尤其他并没有多说，只这么一句，臣又有些疑惑了。“
　　因为这两天，他走遍京城道观，也招揽了几个道士，就看了他们几眼。
　　这几个道士，时常接触达官贵人，还挺会看眼色，立刻就有人起身道：“贫道也从未听说，肉体凡胎可以习望气之术，望气之术，虽常有传说，可这等窥探天机之事，实属逆天之举，与我等道门中人的修行，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但他又追加了一句：“贫道见识浅薄，也许有高人，也说不定。”
　　几个道人的想法差不多，而周青士也没有争辩，正说着，叶道人忽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偏头，然后一下子就跑出去了，当时王凤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急忙叫人去追。
　　叶道人直冲着城门方向跑去，速度飞快，侍卫们追都追不上。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城门时，珠珠一行人已经解决了妖眚进宫了，原地仍有不少人在议论纷纷。
　　侍卫去找叶道人，找了一圈儿，就看见他在一个角落里，捏了地下的残雪来闻，还跟他们说道“眚根就曾埋在这处”，还说，“可惜还是没能亲眼得见！’”
　　然后他们就回来了。
　　王凤章听侍卫禀报，说了妖眚袭击小公主车驾，转头就问周青士，“这眚你没有察觉吗？”
　　周青士摇了摇头，说不曾察觉，王凤章问他为什么，周青士说，他并未亲眼见过眚，但却听说，眚是没有灵智之物，也不会有妖气，按理说是没法察觉到的。
　　然后他问叶道人是如何察觉到的……叶道人看着他，没有回答。
　　王凤章有点紧张，说到这儿，缓了一口气才又道：“然后臣就把这两人送去跟其它道士一起用饭，臣就先进宫来禀报了。”
　　太子沉吟了一下，问他：“你觉得这两人谁可信些？”
　　王凤章显然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就道：“若让臣说，臣觉得，周青士可信些。”
　　他看了看太子的神情，才又续下去道：“周青士的整个状态都很平实，真实，有什么说什么。而叶道人看起来很有用，但……他的本事太恰好了，好像就是专门为了我们的需求而来似地，反倒叫人怀疑。”
　　他顿了一下，小声续道，“毕竟，最了解这些的，不是我们，而是妖眚背后之人。嗯……臣只是臆测，尚无切实证据，还需再查。”
　　盛明麟笑而不语。
　　所以就说，民间之人，有时，太过低估京城这些人了。
　　哪怕王凤章这么一个初次办差的少年也并不好骗，他们从小到大，见过太多优秀的人，也见过太多的投其所好，所以当投其所好没赶上病急乱投医，就会变成自投罗网了。
　　这倒也不完全因为周青士是系统给的，本来就可信，而是叶道人的表现有破绽。
　　最明显的破绽就是，他对外的说词，明明是，他从未见过眚，所以听说了眚的传言，想进京来见识一下，看能不能帮忙解决。
　　可是表现出来的，却似乎对眚无比了解，譬如闻气味什么的……气味又不能从书上看来，他既然见都没见过，又凭什么这么快找到地方？又凭什么通过气味判断什么眚根？
　　盛明麟笑道：“既然这样，四哥，那就不用急了。”
　　太子点了点头。
　　确实，若是这样的话，晾一晾他也好。
　　团子一直等他们说完了话，才招手手：“凤凤锅锅，你来。”
　　王凤章连忙过去，团子于是仔仔细细地给他讲了一下她今天去玩了什么，有什么感受，雪吹上来是凉的，鱼烧出来是好吃的，连汤世华的猫狗都说了一遍。
　　一口气说完，团子累坏了，摊在爹爹怀里看着他。
　　几个大人早就听出来了，之前珠珠说，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什么印象深，什么好玩说什么，但是她给王凤章讲，是按着时间说的，也难为小人儿记得这么清。
　　看王凤章都快夸没词儿了，盛明麟笑着帮忙解释：“珠珠是觉得，我们出去玩了，你在家干活儿，所以给你讲一讲，就好像你也出去玩了一样。”
　　团子猛点头：“对哒！”
　　王凤章大为感动，当着端王爷又不敢抱她，于是蹲下，双手抱住她小腿腿：“殿下对我真好，呜呜呜，臣好爱殿下，臣对殿下之心，赤诚无比天日可表，天长地久忠贞不渝。”
　　团子呆住。
　　她经常在皇宫中进进出出，见过不止一次臣子表忠，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熟悉。
　　于是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皇伯伯，又看了看郑忠顺。
　　两人都没有说话。
　　团子自个儿想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要不，要不你的心心，还是先给皇伯伯吧，珠珠还没长大呢，没有皇伯伯的大胡只和凶凶，也不会说一串一串的话。”
　　王凤章一懵：“……啊？？”
　　我演过劲儿了？
　　端王爷也没多耽误，早早抱闺女回了府，第二天下了早朝，太子和盛明麟就去了那间宅子，见了那伙道士。
　　聊了一番之后，把几个道士请了出去，只留下了周青士和叶道人，又聊了几句。
　　盛明麟并没藏拙，表现得很是聪敏，又适当地表露出一点急切。
　　太子则不动声色，看起来对两人一视同仁。
　　等时机差不多了，盛明麟便问：“我想请教两位，十一月二十三这个日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月行轸宿，南斗奏生籍。”
　　盛明麟挑眉：“哦？”
　　叶道人就解释了一下。
　　简单来说，这个日子，是传说中南斗六司星君奏长生箓的时候。
　　轸宿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又名天车，可占卜兵戈战事，主凶。
　　而南斗星君专掌生存，俗话说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南斗管理世间一切人、妖、灵、神、仙等生灵。
　　当然这些只是传说，暂且不提。
　　叶道人只道：“如果硬要说的话，这个时间，在一些邪魔外道眼中，大约是一个改变命数的机会，在这一天动手，比较不容易惊动上天。所以民间有一些行借寿邪法的老人，时常会趁这个时间动手。”
　　盛明麟心里哟了一声，然后身体前倾，似乎对他更感兴趣了：“原来如此？我有两个朋友，都在那个时间出了一点事……”

第534章 解题人的思维
　　叶道人一脸严肃：“出了什么事？”
　　盛明麟道：“他们……”
　　他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改口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有人在那天晚上，用古怪手段袭击他们，多半是为了什么？对他们是否有害，你能不能弥补？”
　　叶道人一个沉吟。
　　盛明麟等了一小会儿，立刻就皱起眉来，看向周青士：“周道长觉得呢？”
　　周青士道：“若他家中有年长老人，很可能是在窃取寿数，但据你说，不止一个，不可能这么巧，所以我认为，有可能是在窃取气运。”
　　盛明麟立刻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转向他。
　　就是要让叶道人明白，不能拿乔儿，他并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盛明麟就问周青士：“这种要如何处理？”
　　周青士道：“要见了才知道，或者给我生辰八字也可。”
　　叶道人沉吟地道：“若实在不方便见，也可以这样，贫道画一道符，你拿去给那人，若他不曾受到伤害，那符不会变化，否则，会燃烧一点，或者全燃。”
　　盛明麟立刻请他画。
　　于是叶道人净了手换了衣服，叫人准备了朱砂来画符。
　　一张符一气呵成，画完了盛明麟问周青士如何，周青士答说：“不错。”
　　那说明这张符，起码没有什么问题，叶道人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于是盛明麟就真的拿去，让沈凌绝和秦江白握了握，也确实没有燃烧。
　　报回来之后，叶道人便说道：“看来令友人，也是有高人帮忙的，想必身上有防身之物。”
　　盛明麟点了点头，做出放了心的样子。
　　然后才问：“关于妖眚，还请两位与我们细说。”
　　叶道人正想开口，他却看向了周青士。
　　周青士很坦然地道：“我师叔祖半生都在追索妖眚的踪迹，但终其一生也只见过三次而已。据他说，眚之所以叫眚，也是有道理的，‘眚’的本意是眼睛长白翳，而妖眚，是被专门的人养在眼睛里的，据说刚开始养，只是发白，待养成了就会变成瞎子，所以养眚人若见了，很好认，眼睛一定是陷进去的两个深坑，会有一圈袋口收紧那种褶皱，所以师叔祖推断，眚能吞噬血肉气运。”
　　叶道人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而盛明麟两人，则同时想到了：白藕道姑！
　　他们抓到的那个白藕，不会是假的吧？她不该是明眼瞎子！
　　周青士续道：“师叔祖见过两个养眚人，都是女子，查下来，都是遗腹子和棺材子，也就是说，一出生就没爹没娘的，而且家中都有三个或者更多的姐姐，会在养眚人出生后很快死去，所以师叔祖猜测眚是属阴的。”
　　“据说一只眼睛只能养一只眚，要划破血肉才能拿出来，拿出来之后，养眚人似乎就会死。对了，还有，养眚人的身边，一定会有侍女，或者带发修行的富家千金，不知为何，但他们本人，似乎并不通道法……我只知道这么多。”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本手札：“这是我师叔祖的手札。”
　　盛明麟：“……”
　　他相信这个道士，一定是系统从别的世界偷过来的，绝不是系统制造出来的，要不然不可能造得这么细节。
　　早有人上前接过手札，奉给了太子。
　　盛明麟又问：“叶道长有没有补充？”
　　叶道人神色倒是如常，想了想才道：“周道友说的，我有的竟也不知……我只知道，眚是有根的，眚根就像一粒种子，种下去，就能长出眚。”
　　盛明麟皱着眉头，似乎有点不满，嫌他说的少。
　　他就继续道：“至于眚的种类，似乎是由养眚人的命格决定的，她是水命，就只能养出黑眚，是金命，就只能养出白眚……大约是这样。至于如何驱使，我却是不知了。”
　　盛明麟内心暗暗哧了一声。
　　说话时所站的角度，是政治人很在意也很敏感的一点，但普通人多半不太在意。
　　最简单的例子，一个造型繁复的摆件，很多人同时看到，有人会说它好看，有人会说它很贵，有人说它不好擦拭，有人说它无处摆放，有人说它易碎……只是简单一句话，就能看出心中代入的是哪种人。
　　此时也是这样。
　　周青士的话，明显是解题人的思维，而叶道人的话，却趋向于出题人。
　　盛明麟还没有开口，周青士就问，“你那天，是如何感觉到眚的？”
　　叶道人一个沉吟，可当着太子他又不敢不说，于是就道：“不瞒道友，眚虽然没有妖气，却能带来五行之气的紊乱，贫道之前曾在城门那处修炼，贴过几道符……贫道只是感觉到符燃了，所以过去看看。”
　　盛明麟道：“你怎么知道城门口会有眚？你怎么知道眚会令五行之气紊乱？”
　　叶道人不慌不忙地道：“对同道中人来说，门本就意义特殊，家门、城门，国门等等俱都如此。贫道进不得皇宫，只能在城门这种地方碰碰运气。同样，妖眚可令五行之气紊乱，也是贫道的猜测，幸好猜中了。”
　　几人聊了很久。
　　毕竟妖眚之谜能换一次抽奖呢！多费点心也是值得的！
　　人都撞上来了，说什么也要抓紧他这根藤儿，把瓜揪出来！
　　四人甚至还一起用了午饭，坐下喝茶时，太子才开口，道：“明麟，你先带周道长下去休息。”
　　这似乎就是选择了叶道人了。
　　盛明麟就带着周青士出来了，太子道：“道长可曾去过滇州？”
　　叶道人答曰：“贫道年轻时曾去过，想想也有十来年了。”
　　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回答，太子并不意外他会这么答，便道：“我得到秘报，那里，才是妖眚的源头！那里有一处极凶之地，气做五色，称之为眚海！所有的妖眚，其实都是自那一处而生！父皇为此深深忧虑，孤身为储君，自然责无旁贷！道长道法高深，可愿为孤走一趟滇州？”
　　叶道人当时就懵了。
　　他是冲着气运来的，当然不会想离开京城，去滇州那种偏僻之地。
　　而且他明显跟妖眚有关，那边有没有啥眚海，他当然比谁都清楚。
　　但太子这话说的很直白，我要争功，你给我办了这事儿，你就有从龙之功，这又是一个极大的诱　惑。
　　或者可以直白的说，他现在面对的，是立刻借道士身份伺机下手蹭一点气运，还是以后成为自己人，长远蹭气运。
　　从他的回答，就能看出很多事情。

第535章 最好脾气的先生
　　叶道人也没法思考太久，很快就道：“眚海？这不可能啊！”
　　哟，看来他是不想离开啊！
　　太子便道：“为何不可能！？你们所知的，也不过是传言！眚乃天地之间怨气所生，什么眼中养眚，想想便知是假的！孤不妨告诉你，眚海乃是凌宵道长发现的！那一日明麟的朋友被攻击，全靠凌宵道长的护身符保护！”
　　他露出了怒色：“怎么，你是不是不想为孤效力！？”
　　叶道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后世有一个挺有名的话题，说有人装逼装到了你擅长的领域，是一种什么体验……叶道人此时就是这种体验。
　　可他又不能指着太子的鼻子说，我就是幕后黑手，我不比你清楚？
　　主要是他说不好的话，那不是去不去滇州问题了，而是，很可能会被直接赶走。
　　下一刻，太子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
　　地位的差别是巨大的鸿沟，叶道人是真被吓到了，来不及多想，迅速道：“殿下息怒。眚海之说，确实不太可能。眚之所以养在眼中，是因为道家有‘眼智’之说，虽然头脑乃精明之府，但眼亦有独属的智慧，所以只有养在眼中，才能驱使……而眚根的本质其实是一种虫，这种虫似乎可以发出独有的声音来召唤五行之气，而五行之气天地间到处都有，并不会有专门的眚海来盛……”
　　他说的又急又快，然后，猛然发现不对，一下子抬起头。
　　太子正冷冷看着他，叶道人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说了什么，腿一软，实在撑不住滑跪到了地上。
　　太子冷声道：“这些，你方才为何不说？”
　　叶道人急叩头道：“殿下恕罪！贫道只是想借此在殿下这儿谋一些好处，故此才藏了些私，但贫道所说的句句是真，贫道不敢欺瞒殿下！”
　　太子沉默不语。
　　叶道人心惊胆战，又道：“贫道学道多年，贫道愿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子半晌才慢慢地道：“只要你足够有用，孤，不在乎你有什么小心思，铺得开摊子，只要你收得回来，就是本事，你懂了吗？”
　　也难为太子了，生怕他听不懂，说得极为直白。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已经怀疑你了，但我不在乎，我要的是功劳！
　　就算眚是你整出来的又如何，你只要把戏给我唱漂亮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叶道人猛然缓出来一口气。
　　太子随即叫了一个人出来：“这是孤的心腹，他会跟着你，你既然说眚海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孤拭目以待！”
　　叶道人急叩头道：“殿下放心，贫道一定办好！”
　　太子起身就走了。
　　盛明麟已经把周青士带走，聊了好一阵子了，等他来了，才笑着叫他下去休息。
　　太子简单跟他说了说，叶道人这个态度，其实就等于是承认了。
　　盛明麟还有点儿稀奇：“这么容易就承认了？果然四哥出马，不同凡响。”
　　马屁拍得太直白了，太子斜了他一眼。
　　盛明麟笑道：“挺好挺好，如今起码有一点已经确定了，眚这东西，是用一只少一只的，所以哪怕演戏，用掉几只也好……但他起初不想走是为了什么？”
　　太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盛明麟便续道，“我刚才跟周青士聊了会儿，我总结了一下，第一：借运，要不然就有血缘关系，就是比如说父子啊兄弟啊这种血脉亲缘的关系，要不然就是命格有相交之处，就比如我们几个与珠珠这种关系。”
　　“第二就是窃运。窃运就比较挑日子，就像之前我们说的二十三那一天……但周青士说年节期间并没有这样的日子。但，重要的一点是，这两种窃运都有一个必须的前提，就是要有生辰八字。”
　　盛明麟顿了一下：“如果说，凌绝是不小心泄露过生辰八字，那江白的生辰八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外人如何得知？为何江白也会被窃运？”
　　“他们这些人，从一出现，就摆明是冲着珠珠来的，而江白却与珠珠的命格无关，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别人在窃取江白的气运？差不多气运的人中，窃取江白的运气，是最容易被发现的。他是锦衣卫！天天在帝前晃悠，与我们还走得近！所以……”
　　他摸了下巴：“我猜测，江白不是被窃运，而是被借运了，说不定，查这件事的同时，还能找到江白的家人。”
　　一边说着，盛明麟就站了起来：“我想到的就这么多，先这样吧四哥，我得回府了，一出来大半天，珠珠要闹了。”
　　太子点了点头。
　　盛明麟就急匆匆走了。
　　回了端王府，换了衣服去了玥园，一上楼，就看到珠珠正指着拼音表，前头蹲着一个盛大花花。
　　珠珠：“跟珠珠学，a!　a!　a!”
　　大老虎：“啊呜？啊呜？”
　　团子：“啊！啊！啊！”
　　大老虎努力到虎脸都皱在了一起：“啊噗呜？”
　　团子过去扒着牠的嘴：“你学珠珠呀，嘴巴张大，啊！”
　　大老虎咧着大嘴：“哈！”
　　“啊！”
　　“哈！”
　　团子急得不行，根本没看到他。
　　盛明麟瞧着就乐，问霍沉昭：“怎么了？”
　　霍沉昭低声跟他说了说。
　　早上起来，喂大老虎的下人过来禀报，说大老虎不吃饭。
　　霍沉昭过去看了看，就看盛大花花一副蔫哒哒的样子，霍沉昭还以为牠是不是昨天吃坏了什么，肚子疼，还仔细检查了一番，也没有问题。
　　等珠珠醒了，听说了这事儿，赶紧过去看。
　　然后珠珠过来，抱着大老虎一直问牠：“大花花，你系不系生病啦？为行么不次饭饭呀，系不系哪里痛痛？”
　　大老虎一直摇头。
　　珠珠问了一圈儿，实在没啥问了，就退后几步，看着牠道：“那你肿么啦？”
　　大老虎的脸上，居然特别明显地出现了愧疚，双眼特别难过地看着她，一边哼哼呜呜地叫。
　　霍沉昭猛然醒悟：“大花花，是不是昨天珠珠碰到坏东西，你没能及时来救她，心里过意不去？”
　　大老虎猛点头！
　　团子呆住了。然后她连忙安慰牠：“没系哒！介个没关系哒！你看盛大威风一出门就跑不见啦，牠也没有难过呀！大花花还拉爬犁啦，很棒棒！很辛苦！”
　　好说歹说，大花花还是很难过。
　　团子又道：“可你几系一只虎虎呀！你系珠珠的孩只！应该珠珠保护你才对呀！你还小，还没有上学，还没有长大，没有做官，没有发衣服，不用干活哒！”
　　一主一宠说了半天，不知怎么，珠珠就开始教大老虎念书了。
　　团子绝对是个最好脾气的先生，一首拼音歌唱了十遍，大老虎也没学会，然后从上午就开始教“啊”，一直教到下午，大老虎也没学会……
　　盛明麟本来听得挺好玩，听到这里，就发现不妙了，脚就要往后退，然后霍沉昭飞快地跟团子道：“珠珠，哥哥回来了！”
　　团子一回头，立马欢喜不尽，跑来抱住他腿：“锅锅锅锅！”
　　盛明麟笑着把妹妹抱起来，果然，小团子搂住他脖子，就回手一指：“你快点来教大花花念书呀！珠珠教不好！”
　　～❤～
　　对不起这两天真的有事，亲亲先凑合看，有空一定补。

第536章 文武饭鞋哭闹爹爹
　　大聪明哥哥从来不会说不行。
　　他一脸惊讶地道：“啊，珠珠这么聪明，都教不会吗？那你先教一下，让哥哥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团子听话得很，立马点点头，下了地，又指着拼音表认认真真开始教。
　　盛明麟站在那儿，一手托着手肘，手肘又托着腮，摆着一个无比认真的样子想，然后他道：“啊！哥哥知道了，不是珠珠教得不好，也不是大花花没好好学，是大老虎学不会说话。”
　　他一本正经地过来，示意大花花张大嘴巴，把牠的舌头拉出来，给团子看了看：“珠珠你看，老虎的舌头有很多刺刺，说话的时候就容易漏风，而且老虎没有嘴唇，所以牠学不会说话的。”
　　团子惊讶地伸手摸了摸，还怪扎手的，团子赶紧收回手手，愁得小眉头都皱了起来：“那肿么办呀？”
　　盛明麟道：“人跟老虎不一样的，人会说话，又有大聪明，但人没有厉害的爪子，捕猎起来不如老虎。老虎虽然不会说话，但牠有爪子，有力气，捕猎会很厉害。”
　　团子道：“可系珠珠系盛大花花的爹爹呀！珠珠不教牠，珠珠不就没用啦？”
　　“不会啊，”盛明麟道：“爹爹有文爹爹，也有武爹爹，珠珠可以教大花花练武，你看大花花平时懒洋洋地，所以我们不如做一个绳圈出来，珠珠每天都看着大花花跳十下，让牠锻炼身体。”
　　团子顿时很感兴趣，点头：“好啊！”
　　于是盛明麟就叫人在下头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霍沉昭亲自动手，把绳圈高高地拴到两边树上，还把绳圈缠上一些布条。
　　珠珠从二楼窗子上就可以看到，门都不用出。
　　然后团子大声指挥着大老虎，“大花花，加油！跳！一！”
　　大花花很是轻松地就跳了过去，然后再跳回来，十下子一眨眼就跳完了，大花花还想再跳，团子连忙探出一点小身子，努力摆手手：“够啦！大花花！今天跳够啦，再跳珠珠就数不过来啦！”
　　大老虎听话地走了回来。
　　团子自觉得干完了大事儿，美滋滋转回身，然后想起来问盛明麟：“锅锅，珠珠是武爹爹，那爹爹是什么爹爹？”
　　盛明麟正想说话，团子自己下了结论：“系孩爹爹，系不系？”
　　她歪头头，一脸的“我好机智”。
　　盛明麟憋笑：“为什么是孩爹爹？”
　　团子道：“一为爹爹又爱哭，又爱闹，又爱撒娇，还很爱玩呀。”
　　盛明麟笑出声，但摸了摸为人子的良心，他还是道：“爹爹也教了珠珠文和武……”
　　“对呀！”团子点了点头，满有道理：“爹爹教文呀，又教武呀、又教次饭饭穿鞋鞋，什么都教，又爱哭爱闹，所以又不能叫他，文武饭鞋哭闹爹爹，对不对？所以……所以就说坠厉害哒，就像珠珠系武爹爹，爹爹就系孩爹爹啦！”
　　盛明麟嘿嘿地笑道：“那珠珠回头问问爹爹，这么叫他对不对。”
　　团子点了点头：“好哦！”
　　于是等端王爷回来，珠珠立刻就跟他说了。
　　端王爷一脸开心地道：“啊，珠珠是孩子，爹爹跟珠珠一样，也是孩子，爹爹真是很开心呢！”
　　团子一听，顿时疑惑地摸了摸小脑袋……看那个小表情，明显在想，珠珠这么小才是孩子，爹爹这么大应该不是孩子了吧？
　　然后端王爷道：“不过，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小孩可以哭哭闹闹，大人也可以的……要不然爹爹是大人爹爹？”
　　团子正要点头，端王爷又道：“大人爹爹有一点不好听，对不对？我听说，文武双全，见多识广，博古通今、全知全能、十全十美的人，称之为完美……”
　　他充满暗示地看着闺女。
　　团子的脑筋立刻就跟着他跑了：“啊，原来爹爹系完美爹爹呀！！”
　　“对了！！”端王爷大声赞叹：“爹就是一个完美爹爹！我闺女真会起！珠珠真棒！！”
　　团子美滋滋，还以为这个有学问的称呼是她自己想出来的：“珠珠真棒！真会起！”
　　端王妃在旁边笑道：“珠珠，爹爹其实是八面威风、八面玲珑、面如冠玉、一面之缘、洗心革面的一个人，你数数有几个面？”
　　团子伸出小手手，端王妃又说了一遍，团子道：“五个！”
　　“对，”端王妃道：“五和无一个音，所以爹爹是无面爹爹。”
　　“几道啦！”团子超大声地宣布：“爹爹系完美无面爹爹！”
　　端王爷默默地看向媳妇。
　　盛明麟笑得直打跌，霍沉昭憋笑憋得脸都是红的。
　　无面，不就是不要脸么！端王妃是会说的。
　　晚上等珠珠睡下之后，太子差人把刚看完的手札送了过来，还夹着一张纸条。
　　周青士的师叔祖道号青松，手札写得十分繁复又凌乱，好在如今有光明石，看着倒也不费眼。
　　之前他们判断，眚是没有灵智之物，所以，当时在金銮殿中时，妖眚的活动有固定的路线，不管那儿有没有人，都只走那个路线。
　　可是昨天的妖眚，明显是直冲着马车去的。
　　中间霍沉昭曾经推着马车后退，妖眚的方向也有微妙的改变，这证明它并非固定路线，这明显跟之前那个妖眚不一样。
　　青松道长的手札中，有一条记录。
　　说他得知有一个地方有眚做乱，赶过去调查，听闻有一个人已经死了，他请求开棺之后，发现这个人的手脸遍布血道道，而且面容枯槁，有很多皱纹，看起来像一个皮肤很黑的老太婆，可是问了别人才知道，这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媳妇，据说生前十分白净好看。
　　因为这个小媳妇的伤，跟别人的伤，严重程度完全不一样，所以他细细查了。
　　当时没感觉到什么，但事后，查到养眚人之后，意外得知，这个养眚人在初期，当时，只有一只眼睛坏了，曾与那个小媳妇的相公，有过来往，似乎十分爱慕那人。
　　但那人是个俊俏书生，前途无量，当然不可能看上一个古怪的瞎子，就娶了现在的妻子。
　　所以，养眚人应该是嫉妒那个小媳妇的。
　　也所以，青松道长推断，眚是可以认人的，只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来辩认。
　　但因为只查到过这一条，所以青松道长对这一点注明了存疑。
　　可，在盛明麟看来，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恰好有仇，恰好她伤得最厉害？
　　所以妖眚一定可以认人！
　　当时马车里有四个人，太子、他、霍沉昭和珠珠……但应该是冲着珠珠来的。
　　珠珠生日应该有不少人知道，但时辰一直是瞒着的，难道有人能通过天眼通之类的佛家断语，推知生辰？
　　又或者除了生辰，有没有别的能找到珠珠？

第537章 完美无面沈小郎
　　等等……
　　盛明麟站起来，在室中来回踱步。
　　当时，叶道人情急之下，曾经说出一句话“眚根的本质其实是一种虫，这种虫似乎可以发出独有的声音，来召唤五行之气”。
　　眚这玩意儿，养得条件如此苛刻，不管怎么样，都绝不可能是指哪打哪儿的，不可能听得懂人话，就算能驱使，手段也一定非常单一。
　　小小的一种虫，能召唤五行之气。
　　气……
　　所以，能让这妖眚扑击马车的东西，最大的可能就是“气息”！！
　　盛明麟看时间还不算太晚，立刻叫了沈凌绝过来，让他去问问周青士，气息可以从何处拿到。
　　譬如散出去的笔墨会不会？那就要查之前来往的那些人。
　　譬如贴身的衣服饰物会不会？那就要从自家开始查起。
　　又譬如人经过的地方呢？送出去的礼物？接触过的人？
　　沈凌绝自己跑了一趟，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道：“周道长说，散出去的笔墨不会，因为笔、墨、纸这种东西，本身就渗透很多气息，非常驳杂，某一个人的气息加进去，是提取不出来的……同理，经过的地方也不会。贴身衣服倒是可以提取到，随穿随洗很难提取，但若是穿久了哪怕清洗过也可以提取。”
　　“但最容易提取气息的是饰物，因为饰物多半是金属玉石之物，通常不存浊气，所以贴身佩戴超过三天，又没有别人长久佩戴的时候，最容易提取气息。又或者在手中把玩许久，三天之内也很容易提取到气息。”
　　珠珠的衣物，基本上常换常新，一天不换就算久了，哪有穿久这么一说。
　　盛明麟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登时怒了：“把陆无歧给我抓过来！！”
　　于是陆无歧就被揪过来了。
　　大晚上的，陆无歧很懵，看盛明麟沉着脸，就更懵了。
　　盛明麟一眼就看到他腕上还戴着珠珠送的扣子手串儿，一时间又气又无奈，只问他：“你是不是去找过叶道人？”
　　陆无歧并没有想瞒着这事儿，只是因为没问出什么，就没有特意过来跟他说。
　　被他这么一问，不由得心虚起来，小声道：“去过。”
　　盛明麟再道：“你知不知道，城门口，我们的车驾被妖眚袭击？”
　　陆无歧点了点头：“我……”
　　他正想说我知道，然后猛然醒悟，一下子抬起头：“这事儿跟我有关？是我去找叶道人，叶道人干了什么？可我什么也没说啊！我，我……”
　　盛明麟道：“我问你，他有没有碰过你这个手串儿？”
　　陆无歧一怔之下，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他哭着点头，然后直接往地上一坐，抽泣着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越说越懊恼，整个人都要被愧疚淹没了，直哭得抬不起头来，一边模糊地叨念：“她还这么小，呜呜小公主这样娇娇的小人儿……呜呜，我真该死……”
　　盛明麟本来一肚子火，硬被他哭得都发不出来了。
　　憋了半天，最终只能道：“算了，好在这一次有惊无险……”
　　他上前把他拉起来，沉声告诫他：“无歧，天下之大，有许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对于不了解的东西，要保持谨慎，保持敬畏……不要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你若出了事，长目飞耳楼何去何从？要谨记肩头的责任。”
　　“又如此事，我信你是好心，是满腔义气，一心为我们，可是当情形不可控的时候，好心也有可能办坏事！你一定要记住这个教训。”
　　陆无歧哭着点头，盛明麟又道：“还有，你如今也算是一只脚踏入仕途了，既然有上进之心，就要改掉一些江湖人的毛病，比如，不要自做主张，要学会服从……不然人人都自做主张，我这儿就乱套了，会坏事的。你可懂了？”
　　陆无歧仍是点头，大眼都哭红了，哭得睫毛都打络了，根本停不下来。
　　盛明麟话也说完了，只能这么无奈地看着他哭。
　　陆无歧哭了好一阵子，眼都哭肿了才自己收住，低着头道：“我都记住了，你放心。”一边就走了。
　　沈凌绝偷偷跟了他一阵儿，回来道：“出了门又哭了，这夜半哭声呼啸而过，估计能吓到不少人。嗯……他估计能记住这个教训了。”
　　他又安慰他：“算了，你就别生气了，你就是个带孩子的命，不管是七郎还是六（陆）郎、五（无）郎，都得从你手里吃一点教训才能长进。”
　　盛明麟被他给气笑了：“那沈郎呢？”
　　沈凌绝叉着腰嘿嘿笑：“沈郎不用，沈郎全才全能，成熟又完美。”
　　盛明麟点头道：“哦，我知道，完美无面沈小郎么！”
　　沈凌绝没跟他们一起吃晚饭，不知道这个新梗：“什么玩意儿？无面？没面子么？”
　　盛明麟也不给他解释，笑着挥挥手就去睡了。
　　第二天，盛明麟仍是一大早去了东苑，正好赶上吴宽栗过来禀报。
　　太子身边最得用的有四个大太监，周直温，吴宽栗、程无虑、许无傲。
　　出自：“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虑,简而无傲”（《尚书·舜典》）
　　大意就是为人要正直而温和，宽大而谨慎，性情刚正而不凌人，态度简约而不傲慢。
　　周直温经常随侍太子身边，而吴宽栗会功夫，精明强干，上次曾经随着七皇子出门公干，这一次就是他在叶道人身边。
　　吴宽栗一见他，便上前施礼，道：“奴才把昨儿叶道人那边的事，禀报给世子爷听听？”
　　盛明麟一个迟疑，吴宽栗笑容满面地道：“殿下吩咐过，若是世子爷在，就直接禀报给世子爷，不必等他回来。”
　　盛明麟不由得一笑，坐下道：“那你说吧，我会转告给你们殿下的。”
　　吴宽栗连连点头，就开始说。
　　太监从小到大就在研究怎么伺候人，察颜观色那真的是看家的本事，让他去对付叶道人，简直大材小用。
　　总之，他来了一番“我们殿下如今急需立功”，“你这样的人才殿下日后时常要用到，只要你有本事那就是前途无量啊”，“周道长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不如叶道长你知趣好用”种种说词……很符合外头对太子的想像，还真把叶道人给忽悠住了。
　　然后吴宽栗就说起了前阵子同时死的几个人，说若能解决他们的事情，太子就可以争取到那几家人的支持什么的……听上去合情合理，叶道人就吐露了一些事情。

第538章 院里养了个道姑
　　据叶道人说，养眚人身边的侍女，他们私下里称做“桥”。
　　因为养眚需要气运，一个人的气运是不够的，直接汲取气运，又会背上孽债，直白得说会有报应，所以一般来说，会通过“桥”来汲取气运，也就是说，罪孽就由这个“桥”来背着，就相当于随身带了个气运罐子。
　　当然了，“桥”自己是不知道的。
　　“桥”和养眚人通常都会待在一起，养眚人死了，“桥”有可能一时不会死，但“桥”若死了，养眚人不出十天必定会死。
　　至于那天死得几个人，肯定是头发和血全都落到了他们手上，而且必定要有生辰八字，所以在“桥”住的地方，就能找到偷运的阵法，他们死了，就把气运全都偷到了桥的身上。
　　至于为什么没挑日子……挑日子是为了避开报应，不挑日子，当然是因为报应不在自己身上不在乎啊！
　　盛明麟静静地听完：“可这事儿跟珠珠有什么关系？”
　　吴宽栗道：“奴才也这么问了，但他吱吱唔唔地不说，而且，关于这个‘桥’，他似乎也有许多的隐瞒，奴才跟他说，你若不说，等抓到那什么桥和养眚人，他们招认了，你可就没功劳了，他仍旧摇头说不知道，只说可以帮忙算出养眚人如今的方位。然后写了一些布阵的东西。”
　　他拿出小纸条，给盛明麟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道：“奴才总觉得，他好像有点有恃无恐。”
　　有恃无恐？
　　盛明麟一挑眉。
　　他这是想在他们抓到人之前，弄死那个养眚人？
　　养眚人若死了，桥只怕啥也不知道，那他说什么不就是什么了！
　　盛明麟看了看那纸上，什么紫翡什么金珍珠的，他令尊的，这臭道士搁这儿发财呢？
　　盛明麟就道：“你叫人慢慢地给他准备着，时不时送一两样拖住他，不要让他出门，不要跟旁人接触。”
　　吴宽栗连忙应了。
　　盛明麟转头就去宫里找太子。
　　这个武安伯府，说什么也得去搜一圈儿。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江明月一定就是那个“桥”！！
　　明熙帝得了报，直接把武安伯本人叫了过来，也没多说，只提了提白藕道姑。
　　一提之下，武安伯就懵了，看他那个表情，是真的懵了。
　　闺女搞事情，当爹的不知道，可能吗？
　　还真有可能。
　　毕竟像端王爷这种天天粘着闺女的爹才是异类，京城里最常见的，是女儿的教养归主母管，儿子的教养能上上心就算好爹了。
　　武安伯是个武人，心思本来就没那么细，又是妾室满院子，加上女大要避父，是真的十几年不进女儿院子的。
　　但不管他知不知道，明熙帝直接让贝飞鸿带了人，与武安伯一起回去，另外还带上了周青士。
　　武安伯夫人一得报，人都懵了，急出来问：“老爷？这是干什么？”
　　武安伯直接问：“咱们院里养了个道姑？”
　　伯夫人一个迟疑。
　　武安伯一看她这个表情，心里就明白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带着人就往里走。
　　伯夫人急了，又拦住他：“老爷！明月是个姑娘家啊，叫这些人闯进去，明月将来还怎么嫁人！”
　　武安伯冷笑道：“你有在这儿逼逼的空儿，还不如赶紧去求求菩萨，查不出什么来怎么都好说，查出东西来……别说江明月了，就是她老子我，也得跟着上断头台！”
　　伯夫人当时就被吓住了。
　　武安伯人虽糙，执行明熙帝的命令却不敢打折扣，嘴里说着，仍旧一停不停大步往里走。
　　江明月因为上次的事情，正在禁足，听到声音才出来，惊惶道：“爹爹！出什么事了？”
　　贝飞鸿看了她一眼，一挥手，锦衣卫迅速散开搜查。
　　周青士拿出罗盘，脚下丈量，来回掐算了一会儿，指了一处：“就这儿，挖吧，挖个一尺余就差不多了。”
　　江明月一下子瘫软在地，瞪着那一处。
　　几个锦衣卫过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挖，挖不了半尺，就闻到了血腥气，周青士道：“小心点儿。”
　　锦衣卫放慢速度，慢慢挖下去，就看到一个小小的木人在下头，木人身上牵着细细的绳子，每个绳头上都有一个小纸包，占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拆开来，纸包里头就是一小嘬头发，一小点沾了血的布角，还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周青士检查了一下那个木人，木人的背后也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周青士道：“这四个人，已经死了吧？这气运，看起来是借给了这个人，”他敲了敲外头这个生辰八字，又道：“只是在她身上过一遭，实际上是给了另一个人，奇怪，奇怪，一个人为何需要这么多的气运呢？”
　　江明月被锦衣卫拖着，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道：“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周青士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直接就着锦衣卫手里的盘子，解开了绳子，然后把木人身上原本缠的绳子也解开，木人儿分开来，里头果然有一张黄符，写着另一个生辰八字。
　　江明月双眼一瞪，呆在了那儿。
　　周青士就对着这生辰八字，慢慢掐算。
　　伯夫人看到木人背后，却是吃了一惊，道：“可这不是我女儿的生辰八字啊！！”
　　他这么一说，武安伯也愣住了，然后他凑过来看了看，道：“确实不是！我闺女的生辰有些特别，这确实不是啊！”
　　江明月的生辰，本来应该是先太子的死祭，而这上面的生辰，却比那个生辰大了一岁半左右。
　　贝飞鸿挑了挑眉，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只道：“先放着，慢慢查问吧。”
　　武安伯两人也不敢再说。
　　那边几个锦衣卫也回来了，道：“大人，没有人，旁边厢房有生活过的痕迹，应该是昨晚离开的。”
　　贝飞鸿扬了扬眉，看了武安伯一眼。
　　武安伯一咬牙：“搜！本官问心无愧，还请贝大人，把我府上全搜一遍！”
　　他又不傻，这事儿明显不小，他担不住，早晚要搜，还不如主动开口。
　　贝飞鸿受命调查妖眚之事，这么几天寸功未建，他年轻气盛，本来就有些恼，见他知趣，倒是消了些气，道：“多谢伯爷体谅！那就请伯爷派人带路吧。”
　　这也算是给他个人情，叫他的人去交待一声，不至于闹起来撕破脸。
　　武安伯连声应着，就派了人跟过去。
　　贝飞鸿又道：“可能要问尊夫人和令嫒几句话。”
　　武安伯道：“尽管问。”
　　伯夫人顿时捂着脸哭出声来，一声声地道：“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武安伯直咬牙。
　　这糊涂娘们儿还看不出来吗？这架势能是老子说了算的？
　　再说了，这白藕道姑惹出来的事情，要是跟妖眚有关，你也别提啥功劳苦劳了，咱一家子下黄泉去吧！

第539章 忍不了了我要摊牌了
　　可这会儿也没法跟她细细分说，武安伯只喝斥道：“你实话实说就是！我还能不管你不成！”
　　一边又转头求着贝飞鸿：“娘们儿胆子小，还请贝大人行个方便，咱找个合适的地方问，她们也不敢不说的，要是进了诏狱，怕她们要吓瘫了，说不出来了。”
　　贝飞鸿顾及着明熙帝对他还有几分同袍之情，也就点了头：“那就借你们的地方问问好了。”
　　反正对他们来说，在哪儿问都是一样的，问出什么来，该拉走再拉走就是了。
　　锦衣卫审这些人，真跟玩儿一样，不用多费劲，伯夫人就全说了。
　　首先，白藕的双眼，确实是两个满是褶皱的坑，也就是说，她确实是养眚人。
　　当初江明月因为生辰被送走，伯夫人心中痛苦，有时会偷偷去看她。
　　后来，这个白藕道姑找上门来，说她女儿将来有大造化。
　　当时伯夫人也是半信半疑，然后白藕道姑就说出了她的几件事，样样都说对了，伯夫人就信了八成。
　　后来白藕道姑就指点她，在某一个时间让江明月单独出门，可以遇到太祖爷，说不定有一场大造化。
　　伯夫人试了一试，真的赚了一个郡主头衔回来。
　　从此伯夫人对她深信不疑，白藕让她接她进府，不许告诉旁人，伯夫人都一一照做了，中途白藕也偶尔会应她所求，出手对付什么人，都是无形无迹，人莫名其妙就猝死了，她对她更是信任。
　　但她确实不知妖眚的事儿。
　　也不肯相信江明月不是她的女儿。
　　总得来说，她的口供没啥用，只审出来几桩后宅阴私。
　　贝飞鸿叫人把她带下去，再带江明月来审，一边又问下头：“那女道士找到了吗？”
　　属下回道：“还没有。”
　　贝飞鸿看得出太子很重视周青士，又问了一句：“周道长怎么说？”
　　属下道：“周道长说算出来就在原地，没出院子，就是永平郡主的院子，但属下等又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地底墙壁都敲过了，确实没有暗道。”
　　贝飞鸿皱眉道：“再找。细找她的院子。”
　　周青士要是个骗子，不可能扯这种一查就能查出来的谎，所以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一边说着话，江明月也被带了过来。
　　贝飞鸿便回进去，看了她一眼，江明月一下子低了头。
　　贝飞鸿便直接道：“说吧，你是谁，为何要冒充永平郡主？”
　　江明月低着头道：“我没有冒充，我就是江明月！就是永平郡主！”
　　贝飞鸿冷笑：“那个生辰八字是谁的？”
　　江明月道：“我不知道！”
　　贝飞鸿扬了扬眉：“在城门口袭击神公主的妖眚，与你有关吧？连神公主也敢动，你倒是有胆！”
　　江明月道：“我不知此事！”
　　贝飞鸿微笑起来。
　　他虽然年轻，但审过的人着实不计其数，对江明月这种状态很是了然……江明月显然认为他不能把她怎么样，所以虽然害怕，却仍有底气。
　　他就这么看着她，好半天没有说话。
　　江明月一抬头，就看到了他饶有兴味的神情。
　　江明月生得美，自小就见惯了这种神情，顿时更加放心，面上带出了一些娇嗔，跪着的姿势也婉约了些。
　　然后贝飞鸿就这么迎着她含羞的眼神儿，微笑着道：“来人，切郡主一根手指头，叫她清醒清醒。”
　　江明月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猛然抬头，尖声道：“你敢！”
　　贝飞鸿笑而不语。
　　他比秦江白还小一岁，却比他更早成为锦衣卫同知，从来就是有些疯的，如今他对江明月生辰有误的把握也就五分，但五分他也敢赌。
　　于是锦衣卫把人拖下去，利利索索地剁了一根手指头，也不包扎，直接拖回来，一瓢凉水浇上去，江明月尖叫着醒过来，一眼看到居然真的没了一根手指头，不是梦境，顿时翻着白眼又要昏厥。
　　贝飞鸿直接道：“还不清醒？那就再剁一根。”
　　江明月一个机伶，硬生生给吓清醒了。
　　然后她一副“忍不了了我要摊牌了”样子，声嘶力竭地道：“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我是天生凤命！我是要嫁入皇家的！祥瑞只是我的养料！我对大盛而言至关重要！不可或缺！！”
　　贝飞鸿噗的一下就喷了。
　　小公主，那可是帝王心尖尖上的人！是你的养料？
　　还至关重要不可或缺，还天生凤命……皇家人脑子得多么不清醒，才会娶一个生辰是前太子死祭的媳妇啊？
　　这不管怎么说都很尴尬的好么！
　　江明月被他的态度给激怒了，连疼都忘了，身子一挺，大声道：“你敢不信我？”
　　贝飞鸿含笑点了点头：“敢呢！”
　　“你！！”江明月气得直发抖：“你会有报应的，你别后悔！你别后悔！我乃天生凤命，得天地厚爱！伤我之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随说着，便冷笑了一声，用看蝼蚁的眼神儿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盛家人既然不想坐这个天下，那就别坐了！！”
　　哟！
　　连贝飞鸿都有点儿被她唬住了：“……”
　　江明月傲然一笑，转了转身，挺着脖子，看起来底气十足。
　　贝飞鸿一眯眼。
　　却见那高傲的背影，忽然就是一阵痉挛。
　　然后她就像全身没了骨头一样，抽搐着仰面跌倒，头发迅速变白，脸上也飞一般的起了皱纹，皮肤也迅速灰暗下去，转眼就从如花美貌变成了鸡皮鹤发。
　　贝飞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八风不动，然后他慢慢地，一步一步上前，俯看着她，十分温柔地道：“凤命姑娘？你还好吗？”
　　话音未落，忽听外头惊叫起来。
　　而，
　　就在前一刻。
　　宫里的盛明麟、城外军营的七皇子、端王府的沈凌绝、霍沉昭，包括珠珠自己，同时觉得护身符烫了起来。
　　团子这会儿才刚起来，正在吃早饭，小孩儿肉嫩，一烫就吓了一大跳，小勺子失手落进汤里，团子害怕起来，大声道：“锅锅！锅锅！”
　　霍沉昭也察觉到了，迅速上前抱住珠珠，然后向着外头，发出了一声长啸。
　　啸声未止，沈凌绝已经赶了过来，他一手扒着窗子，道：“我的也在烫，你的也烫了？”
　　霍沉昭急道：“对，珠珠的也烫！”
　　沈凌绝道：“叫大花花去宫里送信！我叫人来这边保护珠珠！”
　　“别！”霍沉昭道：“别叫人，这种事人多反而不可控，你先进来！”
　　沈凌绝就先翻身进来，然后两人写了一张纸条，叫盛大花花送进了宫。

第540章 有仇就得赶紧报
　　这会儿盛明麟也已经察觉到了。
　　盛大威风在宫里，他也刚写了纸条准备叫牠送过来，就见大老虎直接跃过宫墙进来了。
　　盛明麟拿过纸条一看，担心不已：“怎么回事！我回去看看珠珠！”
　　明熙帝和端王爷都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太子几步迈出，道：“来人！去把周青士叫回来！我去端王府把珠珠接过来！”
　　端王爷道：“还是我去吧！”
　　他直接跃到盛大花花背上：“大花花，拜托了！”
　　盛明麟急道：“盛大威风，你去把今天那个蓝袍道士找回来，就现在！快！”
　　盛大威风一声长鸣，　展翼去了。
　　武安伯府中，周青士正拿着罗盘走来走去，就听上空一声鹰鸣，周青士一抬头，就觉一阵风卷过，肩背一紧，然后被盛大威风一爪抓起，转眼飞回了宫里，比端王爷还要快一步。
　　而端王爷直接回府，霍沉昭把珠珠放在他怀里，父女两人骑着神虎，然后霍沉昭和沈凌绝两人直接以轻功随行，不一会儿就到了皇宫里。
　　直到此时，几人的护身符仍在发烫。
　　其实那个温度并不算太热，只是莫名叫人心惊，团子本来不明所以，看到大人的态度，也害怕了，整个团拱在爹爹怀里，小脑袋直往爹爹脖子里扎，顾头不顾腚。
　　端王爷没办法，又扯开衣襟把闺女整个包进来，紧紧搂着，不住拍抚。
　　旁边盛大威风和盛大花花也都在走来走去，严阵以待，不时地低吼一声，就等着把看不见的敌人撕巴烂。
　　那边盛明麟迅速把事情一说，然后扯开衣领子，让周青士看那个护身符。
　　周青士一看之下，大感兴趣，道：“这护身符不知是何人所制？竟如此高明？”
　　盛明麟耐着性子道：“我们几个的护身符都在发热，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不会！”周青士道：“对方并不能伤你们分毫，发烫不过是在示警，世上竟有如此高明的玉符，我竟是从未见过。”
　　他开始嘀嘀咕咕，但大家听了他前一句话，也算是松了口气。
　　周青士翻来覆去还没看完，护身符就渐渐不烫了，盛明麟道：“结束了？你们呢？”
　　大家各自点头。
　　盛明麟迅速叫人去问秦江白，又打发人去问七皇子。
　　明熙帝道：“凌绝，去武安伯府看看！”
　　沈凌绝应了一声，也不用盛大威风负着，直接一阵风一般去了。
　　武安伯府中正乱成一团。
　　花容月貌的江明月，转眼就成了一个耄耋老太太。
　　贝飞鸿问出那句，“凤命姑娘？你还好吗？”
　　江明月牙齿打战，双眼浑浊，太过震惊，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几声惊叫。
　　贝飞鸿快步出来，遁着声音过去，就见未结冰的水塘中，正层层泛出血花，随即，一团黑雾冒了出来，明显就是妖眚，却并不凶狠，而是在院中缓慢地飘飘荡荡，惊得锦衣卫不住退后。
　　贝飞鸿左右一顾，直接从旁边伯府下人身上扯下一件棉袍，用火折子点燃，待燃起来之后，便丢了过去，黑雾随即噗地一声熄灭了。
　　锦衣卫也从水塘中，捞起了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子，她双目深陷，但双目都有划痕，有一个血迹未干。
　　周青士说的没错，她居然真的在院中！
　　这小水塘只是养锦鲤的，很小一个，谁能想到，她居然会藏在水中！藏这么久！
　　沈凌绝来的时候，锦衣卫刚把白藕道姑救醒，沈凌绝也没有等他审，简单问了问情况，就先回去禀报了。
　　盛明麟刚才关心则乱，是真的没想到，这会儿知道结果再推原因，就一下子想起来，沈凌绝的护身符，是有反噬效果的。
　　当时系统给了玉盘，可以加持防护，添加反噬，可因为后续知道秦江白也曾被攻击，所以护身符不敢有片刻离身，其它人的就一直没有往上头放。
　　但当时，沈凌绝和太子、珠珠的放上去过，所以这白藕臭道姑，难道是拼死一搏，却被反噬了？
　　周青士看了珠珠的护身符，给了肯定的回答：“对，应该就是如此。”
　　因为他是可信的，所以盛明麟把叶道人说出的那些事儿，也都跟他说了说，周青士很是振奋，道：“那就对了，她这一次，并不是害你们几个人，而应该是想直接害小公主，你们只是被牵累。没想到反噬巨大，连江明月这个桥梁都废掉了，所以她自己也遭遇了反噬……这符着实太高明了，能不能拿下来给贫道看看？”
　　“抱歉，不能，”盛明麟直接拒绝：“这会儿多事之秋，我们的符不敢离身，不过你可以这样看看，描下来也可以。”
　　周青士也不意外，点了点头，继续盯着看。
　　盛明麟道：“可他们是怎么害到珠珠的？她们不可能有珠珠的血或者头发吧？”
　　“生辰八字，”周青士直接道：“小公主不是天生神通么？不是三月初三的生辰吗？知道日子再推时辰，我也推得出来……最可能的是午正和未正，再细细算算就能确定。”
　　还真是！珠珠就是午正时分出生的！
　　盛明麟惊呆了，顿时觉得好不安全：“这对你们来说很简单？”
　　“倒也不是，”周青士道：“道门测算分为许多种，面相手相，奇门遁甲，地理风水等等，我擅长的是紫微斗数，我这一门中比较高明的道士，应该可以推算得出来，但如我这样的人，应该极少，且无缘无故算祥瑞，对我们是没什么好处的，一般也不会去算。”
　　盛明麟略微放心，但也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他妹儿就算洗澡也不可以摘护身符！
　　他看了妹妹一眼。
　　珠珠这会儿才刚敢露出小脸，小胳膊还紧紧地抱着爹爹的脖子，头发搓得凌乱，小刺猬一样，衬着一双大眼，呆萌的小样儿，可可爱爱。
　　啊！
　　果然还是很生气啊！该死的老妖婆，吓到我妹妹！
　　盛明麟胸中战火汹汹，脑子也加倍灵光，道：“一只眼只能养一只眚，什么命的人只能养什么眚，老妖婆养的是黑眚，之前在皇宫用掉一只，刚才垂死蹦跶又用掉一只，两眼都划开了，她没有眚了，是不是？那之前在城门口袭击我们的，是白眚，这个人还不知道在哪，这个人应该还有一只眚没有用！”
　　“我有一个想法，皇伯伯，四哥、爹爹，我们不如让盛大威风或者盛大花花，去把狗道人叶何收拾一顿吧，别死了就行，出口气，也逼他赶紧把底牌亮出来！收拾完了好过年！”
　　明熙帝大力赞同：“好！就得这样！有仇就得赶紧报！早报一刻，我们就能早乐呵一刻！晚报一时，仇人就会多得瑟一时！”
　　太子神情严肃，但也没有反对，“盛大威风去吧，悠着点儿，别弄死了，我叫几个侍卫慢慢跟去，就说有人害珠珠，盛大威风护主，一见道士就打，周道长也被打了。”
　　周道长：“……”

第541章 门板大将和嘴刀大将
　　几个人一拍即合，一脸正气的太子爷就亲自出去吩咐了。
　　端王爷站起来，对着盛大威风面授机宜。
　　盛大威风那毛毛脸上搞事情的兴奋已经快要具现出来了，端王爷说一句牠就叫一声，种种奇腔怪调，一看就跟端王爷聊得特别合拍。
　　没见过这世面的周道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整个人缩成一团，弱小可怜又无助。
　　然后盛大威风去了，大家回来坐下，每一个人都神情淡定，特别像一个正经人。
　　太子道：“周道长，我有一件事还是不懂，他们究竟为何要对付珠珠？真的是要吞噬珠珠的气运么？”
　　周青士老实地道：“其实贫道也想不通。祥瑞的气运，并不是那么好吞噬的，祥瑞得天眷顾，这绝不是一句虚言。所以对于祥瑞，不论佛道儒诸家，最好的办法就是敬着，绝不敢轻易得罪。祥瑞的气运是很好，但只有在她身上才好，对别人来说……很难掌控。”
　　“这就好比仙丹，吃一口延年益寿，吃一口半，说不定就修为尽消，甚至有更严重的后果。旁人根本就掌控不了……所以祥瑞的存在，从来都是明明白白的，好运气什么的全都是大张旗鼓，这正是因为，祥瑞根本不怕被掠夺，动念之人必定会自食恶果。”
　　太子忽然道：“我有一个猜测。”
　　说完了，他沉吟着一时没开口。
　　沈凌绝忍不住催他：“你快说啊！急死人了。”
　　太子笑了一下：“明麟说说。”
　　盛明麟沉吟着道：“这个猜测还不大成熟，我猜四哥是想说，祥瑞出生之时，盛世，明主，缺一不可，而反过来，祥瑞亦可助明主盛世绵延……可反观‘眚’的出现，虽有时不算乱世，但多半也是时局不太稳定的时候，譬如鲁庄公时期、宋神宗、哲宗、徽宗时期。”
　　“所以，有没有可能，妖眚与祥瑞，本来就是对立的呢？有没有可能……祥瑞气运越足，妖眚就生存艰难呢？所以他们才会不遗余力地阻止珠珠封公主，还试图给她扣上祸乱的帽子，全都是为了限制祥瑞的气运。”
　　“还有，眚这种东西，养着一定是有很大用处的。譬如白藕能说中武安伯夫人的事，那她很可能会掐算，还能无声无息地害人，可见手段不少。所以……说不定没了眚，他们就没有这些手段了，自然是要争一争的。”
　　周青士越想越对，忍不住大呼：“必是如此！”
　　他忽然想起了这是什么场合，声音小了八度，斯文道：“应该就是如此的。”
　　明熙帝笑道：“朕看也是大差不离，还是年轻人脑子灵泛！”
　　沈凌绝酸溜溜地道：“明麟，你跟四哥什么时候共脑了，也带我们玩玩么！”
　　几人不由喷笑。
　　团子这会儿缓过劲儿来了，也跟着傻乐。
　　明熙帝招了招手，端王爷就站起来，把闺女交到了他怀里。
　　明熙帝胡乱揉了揉她的呆毛，又一撮一撮地捏着玩儿，一边问她：“珠珠儿吓坏了吧？”
　　团子坚决否认：“珠珠柴没有害怕！”
　　“哟？”明熙帝笑道：“没害怕，珠珠抖什么？”
　　团子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抖！珠珠不抖！珠珠一身正气，万邪不侵！”
　　明熙帝大笑，跟他们道：“说起来，咱们小珠珠，学问不多吧，却恰到好处！！　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外头传珠珠这两句话，传得极响！”
　　盛明麟还真没注意这个，很感兴趣，明熙帝就叫郑忠顺跟他们说了说。
　　据说外头在疯传，说小公主是真祥瑞，一身正气，万邪不侵，护佑大盛。
　　而且还说到了红衣小将……霍沉昭那天穿了一身红袍，他长相瑰丽，穿上红袍一张脸欺霜赛雪，很是亮眼，所以大家更觉得小公主是神仙了，不是神仙，身边能有这么好看的小神将？
　　沈凌绝忍不住问：“那我呢？”
　　太子轻咳了一声忍笑，郑忠顺也笑，小声道：“小王爷，外头都叫您，门板大将。说您铜铃大眼，三头六臂，挥舞着巨大门板杀妖，每一击都有飓风卷起，真有万夫不当之勇。”
　　沈凌绝：“……！！！”
　　沈凌绝：“……？？？”
　　盛明麟笑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
　　美少年包袱挺重的沈小王爷郁闷坏了，跟霍沉昭道：“是兄弟就去告诉大家，红衣小将名叫沈凌绝，门板大将名为霍沉昭。”
　　“不敢，不敢！”霍沉昭笑道：“昭并无万夫不当之勇，不敢掠美。”
　　团子好奇地问明熙帝：“皇伯伯，介个系什么呀？行么万壶呀？”
　　明熙帝笑着给她解释：“万夫不当之勇，意思就是一万个人也打不过他。”
　　团子：“哇！！”
　　她超惊讶地问沈凌绝：“介个介么腻害，星星锅锅为行么不想要呀？珠珠想要都没有！”
　　沈凌绝只好道：“万夫不当之勇是挺好的，可关键是，门板大将也太难听了吧？”
　　团子点了点头，认真地道：“门板系有一减减难听，但，但系比逃逃、哭哭和弱弱，好听一减减呀。”
　　沈凌绝：“……”
　　他只能道：“你说的对。”
　　你是会劝的，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门板大将也挺好听的。
　　盛明麟笑道：“那我呢？”
　　郑忠顺陪笑：“倒也有几个说世子爷的，说世子爷维护妹妹，痛骂妖人什么的。”
　　听这意思就是没啥名声？
　　盛明麟震惊：“我表现得这么好，居然没人夸我？”
　　沈凌绝安慰他：“对百姓来说，会说的肯定不如会打的，你要是不乐意我把门板大将的名头让给你……要不然凭你自己，将来混个嘴刀大将什么的，还不如门板大将呢！”
　　盛明麟：“……”
　　几人正说着话，外头鼓翼之声，盛大威风回来了。
　　盛明麟站起来正要出去，牠就挤呀挤地进来了，弓着背，对着室中几个人，就是一番吱吱嘎嘎指手画脚，鹰眼锃亮，翅膀铺来展去的，那兴奋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当时的战况一定很激烈。

第542章 珠珠今天也这么棒棒
　　派出去的侍卫不一会儿也回来了，禀报了一下。
　　当时叶道人恰好在院中，盛大威风扑过去照着脑袋就猛啄了一口，当时就鲜血狂飚，发髻四散，吓得叶道人惊叫出声，然后抱头鼠窜。
　　盛大威风扑上去连啄带抓……叶道人是会功夫的，但比起当时的廖夫人差得太远，盛大威风对付他完全就是碾压。
　　吴宽栗经常见盛大威风，知道牠极通人性，突然袭击叶道人一定不是意外，于是立刻跪下，大叫道：“神鸟大人息怒啊！”
　　一边又叫：“叶道长！你究竟干了什么啊！神鸟大人并非凡禽，牠智通天地，无所不知，从不随意伤人，你这是干了什么事情触怒了神鸟啊！还不快快向神鸟大人坦白认罪！！”
　　叶道人被他给吓住了，抱着头连连请罪！
　　吴宽栗一副急得不得了的样子：“哎呀呀，你快坦白罪行啊，再不坦白，神鸟大人发起火来，没有人能保住你的性命！”
　　叶道人震惊之下，真的说了出来：“神鸟大人恕罪！我不该驭妖眚袭击小公主车驾，我错了，我错了，神鸟大人饶命啊！”
　　也不能怪叶道人胆小。
　　盛大威风虽然是一只又贪嘴又八卦的鸟，但在外人面前，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尤其现在居高临下，巨大的双翼鼓动，嘴里还种种叫声不停，一听就是正在用神鸟之语指责他什么……怎不叫人心惊胆战。
　　尤其吴宽栗心眼儿坏得很，察觉到叶道人对自己的俊脸极为看重，就一边在旁边胡说八道，一边趁他看不见，对盛大威风比画着让牠叨他脸。
　　盛大威风在搞事情方面智商超群，立马抓着脑袋把他提起来，专门照脸抓。
　　长得很仙的叶道人痛苦万分，声嘶力竭：“啊！！我的脸！我的脸啊！！”
　　于是等侍卫们赶到的时候，就听到叶道人一边惨叫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口齿不清地自曝，这副惨状，让侍卫们都忍不住同情了他一把。
　　侍卫小头目也是个机灵的，一见这架势，顿时也不说太子交待的话了，直接道：“神鸟大人引我等来此，　想必就是为了此人？先抓起来吧！”
　　叶道人早已经被抓得全身没一块好肉，一见到他们宛如看到救星，感激涕零地被抓了起来。
　　小头目很会做人，禀报完了，还没忘了给吴宽栗一起表个功，最后还道：“神鸟大人回来的时候，还去雪上蹭了几次，蹭去了羽毛上沾的血迹污秽，干净了才飞进宫，着实十分讲究。”
　　盛大威风骄傲地很，昂首挺胸，脑袋差点儿顶破屋顶……我，讲究鸟！
　　明熙帝听得直发笑，道：“回头凌绝去审审他吧。”
　　沈凌绝连忙站起来应是，下意识地看了盛明麟一眼。
　　明熙帝笑骂：“没断奶么，一天天的，什么事儿都叫明麟！这一回明麟不许去！你和昭哥儿去吧！好生学学！练练！”
　　沈凌绝和霍沉昭连忙起身应下。
　　明熙帝道：“不急，用过饭再说。”
　　一边就吩咐摆饭，结果饭还没摆上来，就听到外头秦江白求见。
　　明熙帝一声传还没说出口，团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就从他膝上出溜了下来，然后迈着小短腿往门口跑。
　　明熙帝也就暂且收了声，看看她想干什么。
　　团子跑到门口，张手手：“秦锅锅！抱！”
　　秦江白刚才没在鸿鹄卫，所以盛明麟遣去的人找了他一会儿，就来晚了，见到珠珠，秦江白笑着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团子双手抱着他的脸问他：“你的玉玉，系不系烫你了呀？”
　　秦江白笑道：“我这次没有烫。”
　　团子一呆，眼儿大睁。
　　秦江白估摸着她的意思应该是想出来安慰他的，这一下子打乱步骤了，于是忙问：“是谁的玉玉烫了？”
　　团子立马拍了拍自己，一副这是啥好事儿的样子：“珠珠的玉玉烫啦！锅锅、漂亮锅锅、星星锅锅的全都烫啦！”
　　秦江白吃了一惊：“怎会如此？可没什么事吧？”
　　“没系哒没系哒！介个没大大的！”团子连忙安慰他，一边又道：“刚才锅锅害怕惹，漂亮锅锅、星星锅锅全都害怕惹，珠珠没有怕，珠珠没有找爹爹抱，珠珠没有抖抖，珠珠勇敢，珠珠棒棒！”
　　她一眨不眨地瞧着他，看他信了没有。
　　没大大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秦江白看她怎么都可爱，软着眉眼轻笑：“对的，珠珠今天也这么棒棒呢！”
　　两人说着话，不远处，一身大红色飞鱼服的青年，正快步走过来。
　　贝飞鸿一手扶着刀柄，眼神平静地放在两人身上。
　　秦江白？他以前一直以为秦江白跟他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冷，一样的疯，可没想到，如今的他，看起来已经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瞧，笑成了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贝飞鸿内心嗤笑了一声。
　　他停在两人面前，一板一眼的施礼：“殿下，秦大人。”
　　团子扭回头，贝飞鸿并未看她，草草施完礼，就向门口的太监道：“皇爷可在？贝飞鸿求见。”
　　“哎！哎！”
　　团子朝他挥手手，贝飞鸿略略侧头，恭敬又客气，只眼神毫无温度：“殿下有何吩咐？”
　　团子小手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跟他道：“你介里破破啦！”
　　贝飞鸿稍微一愣。
　　然后醒悟大约是血溅到脸上了，便道：“多谢殿下，臣知晓了。”
　　珠珠点点头，然后看着他。
　　贝飞鸿看的出她是在等他擦，但他并不想乖乖听话，于是假装不知，只平静转头，等里头通传。
　　团子又问他：“介个大人，你疼疼吗？”
　　贝飞鸿道：“并不。”
　　团子看着那道血痕，自己咝了一下，“珠珠帮你呼呼吧？”
　　她大眼清澈又懵懂，小嗓子奶乎乎地，一句话软软投过来，就好像嘴对嘴喂了一口奶糖，甜得让贝飞鸿极为不习惯，眉眼益发冷了：“多谢殿下，不过不必了，这不是臣的血，臣方才审人，切了旁人的手指，这是她的血。”
　　团子吓了一跳，眼儿一下子睁大。
　　秦江白眉眼一厉，一手笼住团子小脑袋，看了他一眼，贝飞鸿不动声色地跟他对视，分毫不让。

第543章 又凶又乖的好大人
　　里头明熙帝道：“进来说话！珠珠没穿大袄！外头冷！”
　　秦江白和贝飞鸿齐声应是，一起进来。
　　团子有点害怕，转投哥哥怀抱，兄妹两人小声叽叽咕咕。
　　贝飞鸿看明熙帝没让其它人走，就不紧不慢开始禀报。
　　之前江明月忽然变老，之后说话都费力，整个人也好像疯了，神神叨叨，只一再地重复几句话，说“不可能，不可能，明珠岂能与明月争辉”，还有什么“我明明是天生凤命，我是要嫁入皇家，母仪天下的”。
　　然后不一会儿就全身抽搐着死了。
　　贝飞鸿只能再去审白藕。
　　但白藕也奄奄一息，合着手，向着四方胡乱拜着，嘴里不住的叨叨念念，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好像是在请罪，说她不是有心害人的。
　　贝飞鸿叫人把她按下来审，她语无伦次，不一会儿便断了气。
　　贝飞鸿说完了，便跪下请罪。
　　周青士一直非常老实，但在涉及到自己的专业时，忍不住插话，“这并不稀奇，这种反噬，并非是一报还一报，而是一旦反噬，就几乎是清算，他们之前也不知道造过多少孽，哪里是一条命抗得住的。”
　　明熙帝皱眉。
　　理解归理解，但那边没审出什么来，叶道人的口供就比较重要了。
　　明熙帝就道：“既然如此，飞鸿一会带着他俩，去审那个老道！先吃饭！”
　　郑忠顺早就准备好了，立刻往上摆。
　　贝飞鸿做为天子近臣，也不是没享受过留饭的待遇，先下去洗了手脸，才又回来领饭。
　　端王爷很不高兴，跟他哥吐槽：“江中明月，不过是水中倒影，也配跟我的珠珠儿比？”
　　明熙帝道：“一个名字也值当地生气，她就算叫天日又能如何。”
　　团子在另一边，跟盛明麟嘀咕了好半天。
　　盛明麟跟贝飞鸿不熟，对他吓她妹妹，是有些不满的，可问题是，审人这事儿，秦江白干过，他干过，霍沉昭沈凌绝都会去干。
　　所以他只能告诉妹妹，因为有些人真的很坏，他们私下里偷偷害珠珠害哥哥，害了很多人，被抓起来之后还不说，所以没办法，为了避免更多的人被害，只能用刑，贝飞鸿等人，他们也很难过，也很害怕，可是没有办法，他们是为了大家。
　　团子恍然。
　　于是一上桌，珠珠立马用她的小筷子，挟了根鸡腿，使上了吃奶的劲儿，两只手奋力挟着，往外送。
　　其实御膳桌上，轻易不会上这种大块儿，上这种大块儿都是为了方便团子手拿的，所以她这一动，大家都盯着看她要给谁。
　　团子筷子都要往下递了，忽然想起了爹爹之前的教育，于是中途一转，半个身子探出去，把鸡腿扔进了明熙帝盘子里，咣地一声，连筷子都掉到了地上，累得直甩手。
　　明熙帝：“……”
　　团子朝他露牙牙笑。
　　行吧，虽然瞧着粗暴，也算是一片孝心了，明熙帝就点了点头，道：“乖！”
　　郑忠顺赶紧又给拿了一副小筷子来，团子又奋力挟起一个，颤颤抖抖地往下送，然后在大家的注视下，一直送到了贝飞鸿面前。
　　贝飞鸿自己都吃了一惊，还抬头确认了一下，然后急拿盘子接了过来，一时居然还有点无措，道：“多谢殿下。”
　　团子小手摆摆：“不谢不谢。”
　　一边坐了回去，长吁了一口气，开始吃饭了。
　　端王爷立刻就问：“珠珠认识贝大人？”
　　团子摇了摇头：“不认识呀！”
　　端王爷道：“所以珠珠儿是给不认识的大人挟菜吗？”
　　“不系呀！”团子道：“一为珠珠刚柴，以为介个大人系坏大人啦！心里就偷偷讨厌他惹！但系锅锅说，他也系碗里的大人，他全系为了珠珠和锅锅，他一边哭哭一边发抖一边打坏蛋，他可难可难啦！”
　　盛明麟：“……”
　　我说的是一边难过一边害怕。
　　虽然你难过的时候会哭，害怕的时候会发抖，但这两个不是一个词儿好么我的傻妹妹。
　　团子觉得自己说得超清楚了，萌萌哒朝贝飞鸿笑：“宝贝大人，珠珠错啦，珠珠给你夹又又吃！你别生珠珠的气，好不好呀！”
　　贝飞鸿都听怔了，连忙起身拱手：“臣不敢，臣不会，殿下无须向臣道歉，臣当不起。”
　　“当得起哒！”团子道：“珠珠系一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只！你也系一个……一个又凶又乖的好大人！”
　　贝飞鸿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明熙帝笑道：“朕说的没错吧？我们珠珠儿，学问不多，恰到好处。飞鸿这孩子，可不就是又凶又乖么！”
　　贝飞鸿沉默一瞬。
　　他只是皇爷一条狗，但被一个乖字这么一说，莫名竟有些可爱了。
　　他乖顺地垂着睫道：“皇爷说的是。”
　　几人吃完了饭，盛明麟和秦江白带珠珠回府，贝飞鸿就把武安伯府的事情暂时交待给手下，带着霍沉昭和沈凌绝去审叶道人。
　　临走之前，明熙帝还跟珠珠道：“珠珠明天也进宫来玩。”
　　端王爷解释：“你们湘王伯来京了，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但两位郡主又病了，就在城外温泉庄子住了几日，今天递了信来说好些了，明日就会进宫，你们下午过来见个面就成。”
　　盛明麟应了一声，就带着妹妹走了，后头还跟着一头大老虎。
　　那边贝飞鸿审了审叶道人。
　　叶道人这会儿其实已经回过劲儿来了，他想妖眚袭击车驾又不是今天的事儿，神鸟突然袭击，肯定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可现在他脸上受了伤，很难再行骗，又听说白藕死了，当时就颓了，然后就招了。
　　他自己身上养不了眚，却费尽心思找了两个眚娘，也就是养眚人。
　　一个是白藕，另一个叫朱红。
　　白藕是水命，养的是黑眚，朱红是金命，养的是白眚。
　　之前盛明麟猜得也没错。
　　他们之所以害珠珠，就是因为祥瑞与眚，本来就是对立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盛世通常难生妖邪，有祥瑞的盛世，再难养出妖眚。
　　而妖眚这东西，既然养了，就不是你想不养就不养的，它每天都要吞吃气运。
　　但养眚也有极大的好处，比方说借寿。
　　之前他对外说自己年过六旬，并不是说谎，他确实已经年过六旬了，正是用妖眚借了寿，看起来才如此年轻英俊。
　　除此之外，还能卜算，也更适合做一些阴私之事，比方说无声无息地害人。
　　但如今，为了给他借寿，朱红的妖眚已经用掉了一只，后来袭击珠珠车驾，又用掉一只，朱红已经没有眚了，所以他之前想着给太子递投名状，本来是想牺牲掉朱红的。
　　但没想到白藕居然已经暴露了，所以他手里已经没眚了。
　　贝飞鸿道：“朱红人在哪？”

第544章 学问不多恰到好处
　　叶道人低声说了。
　　贝飞鸿道：“她的‘桥’在哪里？”
　　叶道人低着头道：“也跟她在一起。”
　　贝飞鸿再道：“江明月是哪来的？你们为何要换子？是如何换的？”
　　叶道人惊愕抬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颓然低下头去，吱吱唔唔地道：“就是……就是……”
　　贝飞鸿抬手：“来人，上刑！”
　　“别！别！”叶道人急道：“别用刑，我说，我说！”
　　他顿了一下，道：“当时白藕的‘桥’意外死了，急着找新‘桥’……眚娘是能感受到桥的，桥都是天生气运极佳的孩子，未出生时最好，最大也不能满周岁。当时白藕心有感应，找到他们府上，但卜算了一下，他们生得是个男胎。”
　　“眚娘选‘桥’，多半选女子，因为男子不好长期接触，用起来不方便，而且汲取气运也麻烦，所以我们就，就收买了稳婆，当时就换了个女孩子，但没想到，因为时辰不好，那孩子生下来就被送出来了，我们索性又换了一个大些的孩子，然后让她借了那个孩子的身份，就能继承原本那孩子的七八成气运。”
　　贝飞鸿凝眉，看向周青士。
　　周青士道：“确实可以做到，但是，被窃取身份的那个孩子必须活着，”
　　他解释了一下：“人这一辈子的气运，并不是一出生就注定的，也不是一出生就用完的。所以，窃取之人长大，被窃取之人也随之长大，气运才能源源不断，而且两人之间，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就是一方气运增长了，另一方气运就会被压制。”
　　沈凌绝忍不住插话：“所以，那人必须活着，还得活得艰难，这才是他们想要的，对不对？”
　　周青士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霍沉昭道：“为了保证这两点，他们与这个人，只怕也离得不远。”
　　贝飞鸿冷然看向叶道人。
　　叶道人苦笑道：“那个人叫何行舟，压了几年，最近却气运大涨，否则江明月也不至于这么倒霉……”
　　沈凌绝失声：“何行舟！！”
　　贝飞鸿平静地继续审问：“眚娘和桥，最远可以距离多远？小偷和原主，最远又可以距离多远？”
　　叶道人低头道：“最远……”
　　贝飞鸿轻轻地敲了敲刀，叶道人打了个哆嗦，快速道：“眚娘和桥，不可远离，不可久离，最远也就距离半里，最多离开也不能超过三天，但并不是很精确的，只是差不多是这样……小偷，就那个，小偷和原主，其实没什么限制，离多远都没事，离近了，只是为了方便随时看着。”
　　贝飞鸿道：“何行舟父亲是一个六品小官儿？他为何会到了何家？”
　　叶道人苦笑：“他的气运本就是极好的，我们本意只是让他活着，最后做人奴仆就可以了，所以送进了牙行，但谁知道一送进牙行，就被人收养了。据说何大人的妾室生下儿子就死了，因为她禀性柔弱，何大人怕她受不了打击，就派人找个孩子，骗她说是亲生的，当时也没想找儿子，只寻思有个女儿也行，谁知道就恰好遇上了……这件事情，听说那位何夫人也是知道的。”
　　贝飞鸿垂了垂眼。
　　叶道人表现地太怂了，不像一个老江湖，他的回答他听不出什么问题，却本能地有些怀疑。
　　那边周青士盘膝坐在地上，卜算了一下何行舟的命数，不由感叹：“这个孩子，命数确实是很好，若不是被换走，必是少年天才，兴旺家族，如今，气运虽折损了一点，好在得了祥瑞福泽，倒也不太迟。”
　　沈凌绝沉默点头，与霍沉昭对视了一眼。
　　可是现在，武安伯府被假郡主连累，不可能不降罪，爵位未必保得住，何行舟年纪轻轻，之后仍旧得不到家族助益，仍旧只能靠自己，还多了两个长辈，这何止是折损了一点啊！损大发了好么！
　　几人这边审了许久，才命人把叶道人拖下去，开始审朱红。
　　直到锦衣卫离开，叶道人才缓缓地松出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他这一关只要过了，他才不怕朱红说什么，朱红几乎什么也不知道。
　　如今，全靠你们了，水华道友，盛芊芊，你们可一定要救我出去啊！
　　那边，珠珠几人也出了宫。
　　几人没上马车，珠珠骑着大老虎，秦江白和盛明麟随在旁边，虽然知道是神虎，但大家看着也怪吓人的，又舍不得不看，都是一边惊呼退避，一边远远看着。
　　团子坐在大老虎背上，看不到前头的情形，只能看到两边奔逃的人，不住的挥着小手手安抚：“不用怕呀！盛大花花不咬人哒！别怕呀！”
　　有胆大的还回应：“小公主！”
　　团子：“哎！”
　　顿时到处都是：“小公主！”
　　“哎！”
　　“小公主千岁千千岁！”
　　团子沉默一瞬：“你们也……也长命一百岁！”
　　百姓们顿时沸腾了：“啊啊啊！谢小公主赐寿！”
　　就有人要往这边挤，后头的护卫赶紧上前，把人群隔开，百姓犹激动地在外头挥手。
　　盛明麟看着都想乐，皇爷说的没错，小团子的学问虽然只有那么一点儿，但恰到好处！
　　他和秦江白一边照应着团子，一边说着话。
　　秦江白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去，就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窗帘子一下子落下了，似乎刚才有人在那儿看着他。
　　秦江白皱了皱眉，眼神从马车上掠过，那马车十分豪华，却没有家族的标志，看不出是哪一府的马车。
　　他倒也不太在意，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马车不一会儿也动了，碌碌前行，不一会儿就出了城。
　　马车里，相貌娇美的女子沉着脸，好半晌才道：“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叫秦江白这么风光下去，我干什么都不顺当！”
　　她咬牙半晌：“那几个老叫花子若是死了，秦江白必定会大受打击！影子！”
　　眼前无声无息，多了一道黑衣的人影，单膝跪地，女子弯下腰，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明日，秦江白离家之后，你就……”
　　影子无声点头，退了下去。

第545章 宝贝大腻害大漂亮大完美
　　外头有人道：“芊芊！”
　　女子脸上掠过了一丝不耐烦，沉着脸没有应声。
　　湘王妃已经推门进来了，急道：“芊芊，你怎么又出门了？我们明日要进宫的，你擅自入城，叫人知道了，又是一柱是非！”
　　藩王回京，肯定是得第一时间去见驾的，因为女儿生病耽误了几天，皇爷还许他们就近去温泉庄子养病，已经是极为宽仁了，可出去玩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叫人知道了，你出去玩都不进宫？那你到底是真病假病？这不是平白叫人猜疑？
　　盛芊芊道：“我这不是没叫人发现么？盛蓁蓁一病，我就得陪着她不出门，凭什么？你们就是偏心！”
　　湘王妃无奈地道：“在家中何时不让你出门了？可如今在京中，咱们必须得谨言慎行，万不能叫人抓着把柄，否则传到皇爷耳中，咱们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盛芊芊道：“知道知道了，你放心就是，我肯定不会惹事的！”
　　她推着她的肩，把她推出了门，娇蛮地道：“好了好了，去陪你的宝贝闺女吧，我肯定会小心的！”
　　湘王妃被她推出门，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这一辈子，只生了这一对女儿，却总是操不完的心。
　　人家都说双生子心灵相通，长相也相似，可是她家这对闺女，不光长相不一样，性子也是截然不同。
　　大女儿芊芊长相娇艳，打小就爱说爱闹，主意大着，劝也劝不听，她是真怕她会惹出什么事来。
　　小女儿蓁蓁性子温和，爱念书也爱画画，是个乖巧的，偏生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地生病，请了不知道多少大夫，说什么的都有，从来也不见好。
　　如今都快双十了，竟都未成亲，这次来京，她是听说了霍沉昭神医的名头，想叫他给小女儿看看，可是大女儿又闹着一定要来，来了又不听话……
　　湘王妃垂泪走了。
　　另一边。
　　贝飞鸿审完了朱红，没有什么收获，沈凌绝两人还请教了贝飞鸿一番，才回了端王府。
　　跟盛明麟一说，盛明麟赶紧道：“凌绝你派两个人，把周道长请回来，让他拿着他画符的家伙什儿。再叫两个人去东苑，把那个玉盘拿回来。”
　　沈凌绝赶紧去了，盛明麟解释：“既然祥瑞和妖眚是敌对的，那想对珠珠下手的，只怕不止叶老道这一拨，之后说不定还会有，趁着叶老道刚倒，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出手，赶紧叫周道长画个平安符，咱们几个先把玉符加上反噬，之后也放心些。”
　　几人都点了点头。
　　沈凌绝吐槽：“那个贝大人，冷冰冰的，问一句答一句，瞧着十分不好相处的样子，要是当时让江白去就好了。”
　　秦江白笑而不语。
　　团子抬头道：“不会呀！宝贝大人很好呀！宝贝大人就像一个栗只，皮皮硬硬哒，芯芯儿软软哒！”
　　“是吗？”沈凌绝笑道：“那我下次先啃皮。”
　　几人都莫名好笑，团子完全没理解大人的笑点，道：“宝贝大人的姓儿可真好听，珠珠也想姓宝贝！”
　　她想了一下：“珠珠以后就叫宝贝大冲明小腻害！锅锅就叫宝贝大冲明大学问！秦锅锅就叫宝贝大腻害小甜甜！星星锅锅就叫宝贝大腻害小拽拽！漂亮锅锅就叫宝贝大腻害大漂亮大完美！”
　　团子一边说，哥哥们就在笑，一直到她说完最后一个，大家的笑容齐齐转移到了霍沉昭脸上。
　　沈凌绝第一个道：“凭什么霍沉昭是三个词儿？凭什么他就是大完美了？我觉得我也挺完美的！”
　　团子认真道：“可系你不会治病呀！”
　　沈凌绝捂着胸口：“可是他没有你哥哥聪明！”
　　“对呀！”团子超严谨：“所以漂亮锅锅的名只里头没有大冲明呀！”
　　沈凌绝：“……”
　　他把刀抽出来一截，摆了个姿势：“啊，忍不了了！拔剑吧！宝贝大历害大完美！！”
　　盛明麟几人差点笑死，霍沉昭也笑得直打跌，只有团子扯着他的衣襟，大声补充：“漏啦！你说漏啦！还有大漂亮呀！”
　　几人：“……”
　　几人都朝霍沉昭甩着眼刀子，霍沉昭笑得眉眼皆欢，假装没有看到。
　　盛明麟成熟地岔开了话题：“你们说，我在盛大花花脖子上挂一个篮子，然后让珠珠坐里头，平时出门会不会方便一点？也安全，珠珠也能看到。”
　　沈凌绝道：“那还不如弄个帽子，让她坐到虎头上，多威风？”
　　他比量了一下：“就是类似乌纱帽、翼善冠、远游冠这种的，在脖子下面系一下，上头弄一个小椅子，大花花头这么大，上头很宽的，就算不戴帽子也不容易掉。”
　　他直接一手抓起盛明麟，跃到房顶上挂住，让他看了看。
　　盛大花花脑袋又大又圆，毛毛又厚，一坐上感觉确实不容易掉下来。
　　盛明麟犹豫着：“可是我觉得挂在脖子下头也挺好的，这样走着路还能看到。”
　　“可那样多憋屈啊……”沈凌绝说完了忽然一顿：“哦，我懂了，宝贝大聪明大学问兄，你没法以耳代目，看不见你就不放心是不是？不用担心，大厉害们会保护珠珠的！”
　　盛明麟抬手就打，沈凌绝飞也似地避开。
　　秦江白笑着道：“两样都做就是了，你们也没穷到这个份上。”
　　于是就叫了成衣娘来，给大老虎量了量脑袋和脖子，到时候可以两样都做。
　　正量着，盛大威风回来了，一看这架势，生怕大老虎吃独食，乍着翅膀就往成衣娘怀里扎，吓得人家差点哭出声来。
　　一时间屋里鸡飞狗跳，盛明麟只能来回安抚调解，哄了一刻多钟才把盛大威风给哄好。
　　成衣娘刚走，周青士就来了。
　　盛明麟把他让到一边，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周青士道：“画个普通的自然可以，但贫道正在学着画你们这种，若是被人算计就会发热的……刚有点小头绪，贫道本想学成了再画符。”
　　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好胜了好吗？
　　盛明麟微笑着道：“道长画的，也可以抵挡是不是？”
　　周青士道：“自然。”
　　“那道长画的，若被人算计会如何？”
　　周青士道：“就像寻常符篆那般，会燃一半，或者全燃。”
　　盛明麟问：“会烧到皮肤？”
　　“不会，”周青士道：“并非明火，不会烧到人的。”
　　盛明麟拍板：“那就要这种！请道长现在就画！”
　　周青士就开始画，一会儿玉盘拿过来了，他又十分感兴趣，抬头看了一眼，手下符篆一下子就画废了。
　　盛明麟：“……”
　　系统给的最强道士，为什么看起来有点不靠谱？
　　才刚这么想着，就看周青士放下笔走过来，一眼扫到秦江白的脸，却忽然愣住了。

第546章 哭哭有很多爹爹哄
　　秦江白学武之人，对旁人的注视十分敏感，迅速抬头，问：“道长？”
　　周青士仔细瞧着他：“你家中将有血光之灾。
　　大家齐齐一惊，看着秦江白的脸。
　　秦江白笑容敛起，但还算沉稳，只道：“请道长明示。”
　　周青士终于展现出了最强道士的本事，也不用要生辰八字，就盯着他的脸，来回掐算，然后道：“应该是你极亲近的亲人，明日辰时左右……家中，至少五人有性命之忧。”
　　秦江白脸都白了，急道：“我把人从家里移出来，能不能避过？”
　　盛明麟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先别急。是明日的事情，一定能避开的。”
　　他问周青士：“他把亲人移出来，是不是能完全避开？还是暂时避开？”
　　“能暂时避开，”周青士道：“最好能把下手之人顺便解决。”
　　盛明麟道：“那我们先悄悄把几位伯父带出来，然后安排几个人进去，等对方的人来了，直接抓住。”
　　盛大威风忽然嘎了一声。
　　在屋里没法飞，牠就一路小碎步到了秦江白跟前，一爪抓住他肩，就是一通嘎嘎嘎。
　　秦江白长吁了一口：“叫盛大威风在空中帮忙也可以。我先把我爹他们带出来。”他问周青士：“移往何处，可有说法？”
　　周青士道：“北方为吉。”
　　盛明麟道：“那直接移进我们府里来，我叫人收拾个小院你们先住着。”
　　秦江白点了点头，飞也似地去安排，沈凌绝也跟去帮忙，盛明麟就抱着妹妹，在边角收拾了一个院子让他们暂时住住，平时也不用理会，要不然他们反而不自在。
　　秦江白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把几位爹爹带进了府，安顿下之后，又赶紧出去安排那边。
　　盛明麟看几位老人兴头都不高，也就没急着走，安排人端饭上来。
　　团子还挺开心，认真招待他们：“你们别怕，有珠珠债！珠珠棒棒！珠珠会保护你们哒！还有秦锅锅和漂亮锅锅，星星锅锅，还有盛大威风和大花花，我们可以一起把坏人打肘！”
　　几位老人勉强笑着，连声应是，团子又想起了她的待客必备，热情道：“你们要不要摸大花花？大花花可好摸啦！”
　　大花花习惯了，优雅上前，老人们便伸手来摸。
　　场中一静，一位老人忽然抑不住哽咽出声，他这一哭，其它人也崩不住了，不止一人迅速别脸，掉下泪来。
　　团子吓了一跳，看看盛大花花，又看看哥哥，喃喃地道：“介，介怎么啦？”
　　一位老人低声道：“我们……我们就是他的累赘啊！”
　　他一开口，另一人也不由失声哭道：“幺儿如今做了大官了，以后娶个媳妇，生个娃，多好……我们都是些叫花子，都没个全乎人，叫人知道了，多丢人……”
　　小团子从没感受过这样沉重的悲凉，茫然地抱住了哥哥的腿。
　　盛明麟正色道：“若有一天，江白因故获罪，你们要陪着他杀头，你们会不会嫌弃他连累了你们？”
　　几人都是一顿。
　　盛明麟道：“你们不会！所以，江白也不会！你们是亲人，祸福与共，他开心的时候，想与你们分享，不开心的时候，也想让你们安慰，你们在，江白才有家！一个人生于人世间，要是没有亲人在身边，无根无蒂地，那他就算做再大的官儿，也是孤独的。”
　　“而且，说什么累赘不累赘的？这只是意外！之前就算我们端王府，也曾被人袭击，这样的手段，不管谁摊上了，也是防不胜防，几位真的不必想太多。”
　　因为前世的事，在盛明麟心里，这七位老人是有光环的，他们虽然出身微寒，但与秦江白的感情却是真挚的，怀着必死之心敲登闻鼓，这样的情谊，就算是真正的亲人，也未必做得到。
　　他声音温和了些：“几位伯伯，人有软肋，可软肋也是最温暖的羁绊，你们从来都不是江白的累赘，可千万不要再自寻烦恼了。”
　　几位老人一边落泪，一边不住点头。
　　团子听了个似懂非懂，小声小气地帮腔：“秦锅锅有介么多的爹爹，介多好呀，哭哭有很多爹爹哄，有了棒棒的系情，也有很多爹爹夸……”
　　秦老泪痕未干，就不由失笑，道：“小公主说的是。”
　　盛明麟也没有多待，便让他们自己用饭，抱着妹妹出来了。
　　出来才发现，秦江白在外头，神色复杂。
　　盛明麟停下与他说话，沈凌绝抱着珠珠就走。
　　团子远远看了一眼，小手扒了扒眼，问他：“星星锅锅，软泪系什么泪呀？”
　　“软肋？”沈凌绝笑道：“龙有逆鳞听说过没？就是龙，牠身上有一块鳞片倒着长，这就是龙的软肋，龙的逆鳞，你一碰那个逆鳞，龙就会很疼，就会发火……”
　　团子恍然：“哇……”
　　磨矶了一个多时辰，周青士终于画完了护身符，于是盛明麟几个人，连着秦江白，都把护身符放到了玉盘上，暂且带上了周青士画的那个。
　　就连在外头的七皇子，也叫盛大威风跑了一趟，暂时换了，早上再换回去。
　　于是到了早上，他们这一组人的玉符，都有反噬效果了。
　　早上，秦江白假装从家里出来，江清阳等人分在各个房间，盖着被子装睡，盛大威风在极高空盘旋，非常兴奋。
　　辰正二刻左右，黑衣人从后墙无声跃入。
　　大家都是精神一振，尤其盛大威风，赶紧暗暗飞低了些，四处瞅着。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第二个人，黑衣男子已经跳进了房中，提刀就砍。
　　蹲守的人只能跃起身招架。
　　但那黑衣男子功夫很不错，蹲守之人不是对手，只能呼召同伴。
　　按说到了这会儿，黑衣男子应该察觉到不对，赶紧跑路了，但他也不跑，仍旧招招夺命，然后就被江清阳等人合力抓住了。
　　盛大威风大怒！
　　因为担心有同伙，所以盛明麟特意叮嘱了牠，牠就一直没下来，只等着外头同伙有动作好去抓人……结果黑衣人居然没有同伙！只有他一个人！
　　于是盛大威风白等了半天啥也没干！
　　盛大威风立马飞回去，吱吱嘎嘎一通说。
　　盛明麟也听不懂，幸好那边的人很快就过来了，禀报了一番。
　　也就在此时，外头数辆马车进了京城。
　　盛芊芊掀帘子看了看外头，眉头紧皱，满面焦躁。
　　影子一直没有回来。
　　影子的功夫这么好，又是出其不意，按说不可能杀不了几个老乞丐……难道又是出了什么岔子？
　　所以，这叫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若秦江白继续这么风光无限，她就做什么事都不顺！
　　对面的姑娘，斜倚在窗边，眉眼秀致如画，却柔弱苍白，轻声叫了一声：“姐姐，你在找谁？”
　　盛芊芊随手扔下了窗帘，“看风景罢了，京城果然繁华得很，不过妹妹可要小心些，别又见了风，病上一场，叫娘亲担心。”

第547章 怪姐姐盛蓁蓁
　　盛蓁蓁点了点头，低下眉眼不再说话。
　　她长年缠绵病榻，气虚体弱，并不喜欢与人争辩，所以哪怕她阴阳怪气，她也只当没听到。
　　她早就发现，姐姐好像不大喜欢她，而且……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病久了爱胡思乱想，她总觉得，她吹风不会生病，做别的也不会生病，只有在姐姐不开心的时候，就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病上一场，不管多小心在意也避不开。
　　盛蓁蓁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行人进了宫。
　　家里，端王妃也准备动身了。
　　虽然明熙帝说不用急，但她们也不好真的下午才去，所以这边打听着湘王车驾进了宫，珠珠也起床了，就收拾好了进宫。
　　进了宫门分开，盛明麟去前头见湘王，端王妃就带着闺女往后宫来。
　　一进了皇后宫中，湘王妃和女儿，便一起站起，迎了出来。
　　奶团子小小一个，正迈着小短腿，自己奋力上着台阶。
　　她穿着曙色的公主常服，头上两个发包包绑成了小鹿角的样子，小流苏在颊畔一悠一悠，大眼乌溜溜，小腮肉嘟嘟，小大人的样儿，只一眼就萌化人心。
　　湘王妃和盛蓁蓁脸上，都忍不住溢出满脸笑来。
　　端王妃先给皇后娘娘见了礼，又屈膝笑道：“嫂嫂也是许久不见了。”
　　湘王妃忙也施礼，笑道：“弟妹真是一点没变。”
　　端王妃道：“嫂嫂也是一如往昔。”
　　“可别提了，”湘王妃苦笑摇头：“我都老得不敢照镜子了。”
　　湘王妃当年也是个美人，但如今看着确实老多了，头发都见霜白了。
　　两人就拉着手说话，团子也被皇后娘娘拉入怀中，笑指那边，道：“珠珠儿，这是你湘王伯家的两位堂姐，长安郡主盛芊芊，长宁郡主盛蓁蓁，珠珠叫她们长安姐姐长宁姐姐，又或者芊芊姐姐、蓁蓁姐姐，全都可以的。”
　　团子仰着小脸看着她们。
　　两人都挺好看的，一个浓丽一个灵秀。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红衣姐姐有点叫人害怕。
　　而那个青衣姐姐，正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明显很喜欢她，团子也怪喜欢她的。
　　于是团子顺应心意，直接绕了个圈，绕过红衣姐姐，拉住了青衣姐姐的手，小嗓子甜甜的：“姐姐好！我系珠珠呀！”
　　盛芊芊和盛蓁蓁的神情，同时一凝。
　　盛芊芊是觉得没面子，而盛蓁蓁，则在拉住团子小手的那一刻，忽然就觉得周身一轻，就好像……就好像一直披着一件沉重的外衣，周身沉重，呼吸不畅，却在这一刻一下子脱掉了似地。
　　盛蓁蓁定了定神，蹲下来，搂了搂团子：“珠珠也好，珠珠好可爱。”
　　团子美滋滋地夸了回去：“姐姐也好漂亮呀……”
　　而且不知道为啥，觉得有点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熟悉。
　　忽听盛芊芊轻声道：“珠珠，你是不是不喜欢芊芊姐姐啊？不然怎么不理我呢？”
　　她笑得勉强，神情落寞，看起来好像有些难过。
　　但皇后娘娘和端王妃的笑容，同时淡了三分。
　　端王妃还算有理智，皇后娘娘的心眼可是偏到胳肢窝的。
　　珠珠不喜欢你，那肯定是你有什么不好的，那你就老老实实受着就是了，还要说出来，怎么着？还跟个三岁小宝宝计较上了？
　　上眼药的手段如此拙劣，就这点段数，也敢跳出来舞？
　　团子则是呆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地摆摆小手：“不，不系哒，不系不喜欢芊芊姐姐，珠珠就系有减减害怕。”
　　盛芊芊心头一跳。
　　祥瑞是真的！她能感受到！
　　盛芊芊顿时就不敢挑衅了，立刻自找台阶：“是我不好，我不该穿这身衣裳，太过扎眼了，吓到珠珠，对不住呀！”
　　团子连忙道：“没系哒，没系哒，珠珠忍一忍就没系啦。”
　　皇后娘娘和端王妃无声地交换了一个视线。
　　上一次被团子区别对待的，是江明月吧？看来这盛芊芊，只怕也有些不妥！
　　皇后娘娘顿时心惊起来，立刻笑道：“哈哈，没事没事，珠珠儿想跟谁玩就跟谁玩，芊芊姐姐不会计较地，你跟蓁蓁姐姐去那边玩吧。”
　　傻白甜团子立马点头，拉着盛蓁蓁去了另一边。
　　那边也有一张榻，盛蓁蓁一坐下，团子立刻跟着爬上去，一边问她：“姐姐，你想玩什么呀，珠珠可以陪你玩哒。”
　　盛蓁蓁本来想说这话的，被小团子抢了先，不由得轻笑出声，一边道：“那，我们来翻花绳吧？”
　　团子点头，并且自夸：“珠珠超会翻花绳哒！”
　　于是下人拿了花绳上来，两人就对着翻，皇后娘娘几个看她们玩得很好，便继续闲聊。
　　盛蓁蓁翻着翻着，看团子小脑袋凑这么近，小流苏越看越可爱，心里就痒痒，看那边没有人注意她们，忽然凑过来，亲了亲团子的小脸。
　　吧唧一下，真是又软又香。
　　团子一呆抬头，盛蓁蓁又在她另一边脸上也亲了一口，还抓起她小手，在手背上咄咄亲了两下，又抓起另一只手也咄咄亲了两下，然后一下子松开手，柔柔软软地倚了回去
　　也恰在这时，湘王妃回头看了她一眼，放心地笑了笑，又继续与她们说着话。
　　团子被亲地一愣一愣地，看小姐姐变脸更是一愣一愣地。
　　然后团子问：“姐姐……”
　　“嘘，”盛蓁蓁竖指唇上，含笑嘘了一声，一边小声道：“刚才姐姐不小心碰到你啦，珠珠别生气呀。”
　　团子：“……”
　　虽然我小，但我有大冲明。
　　于是团子笑眯眯地道：“系不系珠珠太可爱惹，姐姐爱珠珠？所以才偷偷亲珠珠？”
　　盛蓁蓁没想到一个三岁小宝宝，表达这么清晰，脑子这么灵，不由得顿了一下，脸上飞起了薄红，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真的好像一个吃小孩的怪姐姐。
　　然后她借着她小身子的掩饰，捏了捏她的胖下巴：“对啊，姐姐好爱珠珠，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可爱呀，肉嘟嘟，好好捏呀！还香香的，好好亲！小宝贝，姐姐好想把你偷回家呀！”
　　她又亲了她一下。
　　难得遇到这么直白的粉丝，团子都不好意思了：“珠珠也爱姐姐，但，但系不能偷回家，珠珠的爹爹和锅锅会哭哭哒，珠珠的娘亲会打人。”
　　盛蓁蓁憋笑。
　　为什么这声音这么可爱呀，奶乎乎又软乎乎地，她花绳都不想翻了，抓着珠珠的小手手：“姐姐可以吸吸珠珠的手手吗？”
　　团子：“可以呀。”
　　盛蓁蓁立马在她手背上亲了又亲。

第548章 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亲个没完，团子睁大眼儿瞧着，再一次呆住。
　　虽然团子还不知道世上有反差这么个词儿，但小小的脑袋里，也觉得长相仙儿仙儿的小姐姐，小鸡啄米一样亲手手的情形，有一点点奇怪。
　　端王妃对她们还保持着警惕，远远看到，总觉得不对劲儿，于是站起身走了过来。
　　盛芊芊也看到了盛蓁蓁的动作，眼神儿闪了闪。
　　她这个妹妹，最喜欢小孩，从小就把省下的钱都拿去开善堂，收养小孩儿，路上看到个乞丐，也要遣人过去问问，也不嫌弃脏污……要不是行善多年，功德加身，她又何止是病弱。
　　可别人不知道啊！
　　京中没人知道她喜欢孩子，那她抱着珠珠又亲又揉，就显得很奇怪了。
　　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影子不会无故不归，只怕是出事了，秦江白就在京中，说不定就会见到，马上就会有变数了……她不该再顾念这十几年的姐妹情谊，还是得早下决断才行。
　　盛芊芊垂下了眼。
　　端王妃笑吟吟地走过去，盛蓁蓁赶紧收敛了动作，又恢复了温婉贤淑的仪态。
　　端王妃假装没看到，若无其事地笑道：“蓁蓁，珠珠没闹你吧？”
　　盛蓁蓁连忙道：“没有，珠珠很乖很乖的。”
　　端王妃含笑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大放心，便又问团子：“珠珠要不要去哥哥那边？珠珠不是跟哥哥说一会就过去吗？”
　　团子呆了呆，想说没有呀，就看到娘亲朝她眨了眨眼睛。
　　团子知道这种情况就是要她配合演一下，只好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小姐姐的手，点了点头：“那好吧，珠珠一会债来陪姐姐玩。”
　　盛蓁蓁脸都羞红了。
　　毕竟偷偷亲团子却被人家娘亲当成不怀好意的怪姐姐什么的，确实很尴尬，又没法解释。
　　端王妃就叫人把珠珠送了过去。
　　前头，盛明麟几人也在跟湘王爷交谈。
　　湘王爷长相英俊，跟端王爷有三分相似，只是年纪长些，三络长须，身量清瘦，看上去仙风道骨。
　　他来的太巧，盛明麟就忍不住要怀疑，而湘王爷来的时候，直接就一身道袍，自称“紫虚子”，他就更怀疑了。
　　但聊下来却觉得，湘王爷这个人不大像坏人。
　　他身上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感，感觉就是一个沉迷道法，不擅交际，甚至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跟明熙帝对答起来很是一板一眼，一些言外之意也听不出来。
　　而且他沉迷地是道法本身，认为道法才是世间运转的真谛，连诛灭妖眚这种道术也不太感兴趣。
　　反正，以盛明麟的眼光来看，不像包藏祸心之人。
　　这会儿，珠珠被何宝一路抱着送了过来。
　　走到门口时，远远就看到了秦江白和贝飞鸿。
　　秦江白今天本来就是假装出门，那边一抓到人，他就立刻回去了。
　　那黑衣男子一个字也不肯说，但他袖底绣着一些奇怪的花纹，请周青士看了一下，是一种有助于练功的符咒，于是秦江白就把人交给了贝飞鸿，毕竟这个案子归贝飞鸿管。
　　然后两人一起进宫禀报。
　　珠珠一看到秦江白，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她刚才就觉得，蓁蓁姐姐的样子有点熟悉，这会儿看到秦江白，恍然大悟，原来她长得像秦锅锅！
　　于是远远就朝这边招手：“秦锅锅秦锅锅！”
　　秦江白快步过来，从何宝手里接过了珠珠。
　　珠珠双手捧着他的脸，就道：“秦锅锅，蓁蓁姐姐跟你长得好像呀！”
　　秦江白一愣之后，连忙嘘了一声，小声教她：“不可以在外头说姑娘家的长相，更不能说她长得像谁，这样不好。”
　　团子心领神会，乖乖点头，小嘴凑到他耳边，超小声地道：“珠珠不跟别人说！只跟你说！真的好像呀！”
　　秦江白笑着点头，朝她眨眨眼睛表示知道了，团子继续小小声道：“蓁蓁姐姐超爱珠珠哒！亲珠珠脸，吃珠珠手手！珠珠喜欢她。另个小姐姐有一减减吓人，珠珠不喜欢她。”
　　秦江白仍是笑着点头。
　　小太监出来传话：“公主殿下，皇爷叫您进来。”
　　团子哦了一声。
　　既然没叫秦江白两人进去，秦江白就把她送到门口，放下地，她便进去了。
　　里头只有明熙帝、端王爷、大皇子、四皇子、盛明麟和一个不认识的人。
　　盛明麟笑着站起来接妹妹，等她似像似样地被免了礼，才给她介绍：“这位是湘王伯。”
　　团子乖乖行礼，小手手一摆，小腿腿一屈：“湘王伯有礼。”
　　其实湘王爷如果是个会做人的，就不该受这个礼。
　　毕竟一来人家是大名鼎鼎的神公主，位比储君，比你这个亲王还要高一等，二来人家简在帝心，又有祥瑞之名，所以就算是晚辈，也不好受她的礼。
　　但湘王爷明显不是个会做人的，就很平常地道了声：“不必多礼。”
　　一边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眼，团子行完礼也很平常地投进了哥哥怀里，一直看着的几个人，同时收回了视线。
　　哦，不喜欢也不讨厌，所以湘王爷应该不是坏人。
　　明熙帝便笑道：“兄长旅途劳顿，先回去休息，待弟弟们都来了，咱们再好生聊聊。”
　　湘王爷就起身告退了，然后就大袖飘飘地出了御书房，直接走了，仪态还怪潇洒的。
　　几人：“……”
　　也不是说他错，就是有点奇怪，就感觉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头的事情全都不大在乎似地。
　　明熙帝啧了一声，转头示意了一下郑忠顺。
　　郑忠顺连忙禀道：“湘王爷这一行，细细查过，并未发现有盲眼之人。”
　　明熙帝点了点头，这才叫把贝飞鸿两人传了进来。
　　贝飞鸿那边效率挺高，已经找到了当初的稳婆，核实了当初的换子之事，因为白藕能掐会算，找着了稳婆之前干的亏心事，要挟他们换子，如今已经供认不讳。
　　而伯夫人虽然不知道换子之事，但她掩护白藕入府，间接造成妖眚之事，害死几条人命，也是证据确凿，已经收押了。
　　明熙帝沉默良久：“那个何行舟的事情，跟他说了？”
　　贝飞鸿知道皇上问的是武安伯，便道：“臣已经跟他说了，伯爷听了之后，呆愣了很久，然后他跟臣说，他冬猎那日，还曾见过何行舟，当时何行舟崴了脚，还是他帮忙背回帐篷的。当时旁人还说他几时这么热心了，伯爷说他也说不清楚，就是看那孩子，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第549章 祥瑞破邪祟
　　盛明麟眼神儿微闪。
　　武安伯看着是个糙人，但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就证明他还是有脑子的。
　　他虽然还有其它的儿女，但能入东宫得重用的儿子，可就只有何行舟一个，这当口不可能不争取。
　　反正明熙帝听了这话，便不由得叹了口气，觉得他也是被蒙蔽了，便道：“那妇人，杀了吧……他，爵位削了，官儿给他留着吧。”
　　贝飞鸿平静地道：“是。”
　　然后秦江白才上前禀报昨天的事。
　　秦江白是在锦衣卫时养成的习惯，事无巨细都会跟皇爷禀报一声，如今虽然已经在鸿鹄卫，但还是这样做了。
　　皇爷明显很习惯他这样，点了点头，道：“家里也找几个机灵的人伺候着，打不过报个信儿也行，若缺钱，朕给你些，别什么都凑合，如今你官儿也做大了，你爹爹们跟着你，也该过几天好日子了。”
　　这话说得亲近，秦江白连忙低头应是。
　　明熙帝摆了摆手：“行了，都下去吧，你们也去后头见见你们伯娘和堂姐妹。”
　　于是几人齐声应是，秦江白和贝飞鸿就走了，盛明麟抱着妹妹，跟着大皇子和四皇子去皇后娘娘那边。
　　荔枝本就是宫里出去的，十分机灵，一边走着，就跟盛明麟说了之前见面时的情形。
　　大家一听珠珠不喜欢盛芊芊……嗯，顿时就提起了警惕。
　　盛蓁蓁好像挺喜欢珠珠，一直亲珠珠的脸和手，所以端王妃才叫珠珠过来前头……嗯，所以这个也需要警惕一二。
　　于是等进门见过礼，盛明麟仔细看了看两人。
　　盛芊芊长相明艳，落落大方，乍看没有什么不妥。
　　盛蓁蓁苍白娇弱，眉眼灵秀……嗯？
　　盛明麟细看了她几眼，然后就发现，她的眉眼，很像秦江白。
　　只是秦江白虽然相貌秀致，美若好女，但毕竟是个男子，面容上还是有棱角的，而盛蓁蓁比一般女子更娇弱，眉眼也是十分弱气，所以乍一看不像，可细看，眉眼形状轮廓，实在是像得很。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的猜测，秦江白也在被掠夺气运！
　　再一想很久之前，秦江白曾说他总是做梦梦到身边有一个小女孩……人家都说双胞胎会对彼此有感应的！
　　盛明麟心里短短一瞬间就唱完了好几台大戏！
　　而珠珠一进门儿，已经三蹦两跳地去找盛蓁蓁玩了，当着众人的面，盛蓁蓁端庄了仪态，可是牵住团子小胖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捏了几下，嘴角就露出一个笑来。
　　湘王妃看她们玩得好，也松了口气，这才试探着提起，能不能叫霍沉昭过来给她把个脉。
　　“可以，”端王妃笑道：“昭哥儿如今是公主詹事，跟着珠珠进宫，这会儿应该就在外头。”
　　于是霍沉昭就被招了进来。
　　如今湘王妃已经什么也不求了，只想让闺女健健康康的，所以盛蓁蓁连面纱也没戴，直接让霍沉昭把了一下。
　　霍沉昭手头有小药人，从未懈怠，医术更加精进，只一把就觉得不对。
　　他换了手把了，又告了声罪，抬头细看了看盛蓁蓁的脸，眉头微皱。
　　他回头看了一眼。
　　盛明麟察觉到了什么，走近几步，就听耳边，霍沉昭用传音入密道：“她没有病，我实话实说吗？”
　　盛明麟挑了挑眉，咳了一声，霍沉昭就转头，直接道：“她没有病。”
　　湘王妃一愣：“什么？”
　　霍沉昭道：“郡主身体上并无什么病症。”
　　湘王妃当时就呆住了：“可蓁蓁，她从小时候就得了怪病，时常昏厥，昏迷不醒，气息奄奄，就在前两天还犯了一次，怎么可能没病？”
　　皇后娘娘温言道：“昭哥儿的医术是极好的，比起太医院，都要好得多。”
　　湘王妃脸色微白，空张了张口，盛蓁蓁也不由得抬起眼来。
　　盛明麟借着转身，瞥了一眼盛芊芊，盛芊芊面露关心，看上去仍是全无异样。
　　盛明麟便道：“今日见了湘王伯，湘王伯深研道法，听王伯一言，明麟倒是长了不少见识……我们府上倒也有一位道长，名唤周青士，若有机会，想必能好生聊聊。”
　　湘王妃不傻。
　　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求神拜佛，可是求神拜佛也没有用，她才渐渐歇了这个心思。
　　可如今霍沉昭说话直接，盛明麟这话也只差明示了，湘王妃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这话道：“你王伯若知此事，必定欢喜得很，马上就得下帖子请那位道长上门了。”
　　端王妃便安慰她：“蓁蓁是个好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太担心。”
　　湘王妃勉强笑着应是。
　　盛蓁蓁垂着睫，手压在胸口，静静思忖。
　　她没有病？
　　她不是病？
　　她曾在庵堂带发修行，但刚待了不到半个月就犯了病，险些死了。
　　又后来，一位神尼主动上门，说中了许多，看起来像真有本事的，母亲当时也是欢喜得很，结果无意中得知，这位尼姑竟是男子扮得，她险些被占了便宜。
　　从此湘王妃对神佛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
　　可，明明有一次，她戴着一位高僧赠予的护身符时，觉得舒服许多，可惜被盛芊芊不小心摔坏了。
　　盛蓁蓁忽然上前几步，轻轻抱住了珠珠，然后把她抱了起来。
　　湘王妃吃了一惊，急上前道：“蓁蓁！你别……”
　　盛蓁蓁道：“娘亲别担心。我抱珠珠不费力。”
　　珠珠小小一个，一点不重，可，要知道，之前她连自己走路都费力，茶杯都不能端久。
　　她抱着珠珠转身，双眼微亮，满是期待，“娘亲，早上我一见珠珠，就觉得全身轻松，气息顺畅！珠珠是祥瑞啊，祥瑞破邪祟。”
　　湘王妃一下子就愣住了。
　　因为湘王妃心事重重地，皇后娘娘索性也没留饭，直接叫她们走了。
　　娘仨坐了一辆马车，一出了宫门，盛芊芊便随手推开了马车窗子，朝外看着。
　　湘王妃下意识就想说别吹了风，又想到霍沉昭把脉说的话，中途一顿，微微发怔。
　　就在这时，眼前忽然掠过了一个人影。
　　他骑马往里，他们的马车往外，转眼就交错而过。
　　可就在这交错的一瞬间，不管是湘王妃，还是盛蓁蓁，都下意识地呼吸一窒，好似心弦被什么敲了一下，那种说不出的，极为重要却偏偏什么也想不起的感觉，让两人都愣怔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地探身看去。
　　却只看到了一个清瘦笔直的背影。
　　盛芊芊静静看着两人，眼神儿闪了闪。
　　原来血脉至亲，相见之时，真的会有感觉？
　　但，那又如何？
　　她袖中的手儿一翻，把一串小铃铛戴到了手上，然后整个人往窗子上一趴，笑道：“京城可真好！妹妹，你快好生看看！”
　　因为今天之后，你就再也看不到了。

第550章 很重要的亲人
　　随着马车行进，盛芊芊腕上三只小小的铃铛碎碎作响，声音居然还挺大。
　　响几声，她便用手儿轻轻握住，不一会儿松开手，铃铛便又会响几声……便如跟什么人说话一般。
　　一回了暂住的宅邸，湘王妃就急急忙忙去找湘王爷。
　　湘王爷正在临时的书房中看书，没说两句，两人便吵了起来。
　　湘王妃气得直哭。
　　湘王爷沉迷于道法，虽然万事都指望不上他，倒也没像旁人家一般闹些莺莺燕燕，还算省心，可唯有在小女儿事情上，每一回两人都要吵。
　　他认为若小女儿病弱，那就是亲缘不够，不该强求，应该顺其自然，让她从容而去。
　　可这是她的女儿！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叫她如何能不强求！
　　湘王妃越想越恨，大声道：“你这种连亲生骨肉都不顾惜的人，也配谈什么大道！你连‘亲其亲’都做不到，又哪里做得到‘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什么大道自然，自然就是有病不给治？自然就是身为人父眼睁睁看着女儿死？那你怎么还要吃饭？你为什么不自然的饿死？从容而去？”
　　湘王爷呆怔了一瞬：“你这话，倒也有些道理……饿了便吃，有病便治，这才是自然……说的对，你说的对，虽极朴拙，却又极有道理！我要好生想想。”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拿了笔开始记录，一边念念有词。
　　湘王妃看着他这样子，气得又哭了一场，心中十分绝望。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就是这样，吵也吵不成，闹也没有用，就算蓁蓁性命垂危，就算她歇斯底里，他也不在乎，只顾着他的“大道”！！
　　湘王妃哭得肝肠寸断。
　　盛蓁蓁站在自己的房中，遥遥听着这边的哭声，微微偏头，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她莫名就觉得，姐姐一定会阻止娘亲请道士的，可姐姐并没有。
　　她觉得自己或许是小人之心了，可又莫名心底发寒。
　　还有娘亲……娘亲打理内务井井有条，出门交际也是游刃有余，可唯独在爹爹的事情上，很奇怪。
　　她不懂长辈之间的感情，她只是觉得，爹爹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他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固执极了，看起来根本不可能改，那为什么还要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去跟他吵？为什么不索性当他不存在？
　　就好比如今，爹爹下帖子请那位道人，固然可以，可娘亲直接用湘王府的名义下帖子，不也一样？
　　又或者娘亲直接带着她登门，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原本是很简单很容易的事情，为何要浪费力气跟爹爹吵？平白哭这么一场，不也伤身么？
　　盛蓁蓁长长地叹了口气。
　　贴身丫环多福小声劝她：“郡主已经站了很久了，奴婢扶您坐下歇歇。”
　　盛蓁蓁慢慢把手搭到她手上：“可我不累，今儿我一点也不累。”
　　她由她扶着，慢慢走去旁边坐下，一边吩咐：“你去那边看着，娘亲何时回房，就跟我说一声。”
　　丫环连忙应了。
　　于是等湘王妃回了房，盛蓁蓁便过去了，温言劝了几句。
　　湘王妃只是垂泪。
　　盛蓁蓁便又道：“不如我们直接下帖子，登门拜访……今儿珠珠还说，让我去找她玩呢！”
　　湘王妃看着女儿，欲言又止，半晌才点了点头：“也好。”
　　盛蓁蓁劝她：“娘亲，您不必忧心。明麟虽年少，却声名在外，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既然说了，那这位道长，一定有些本事……而且女儿也习惯了，就算真的治不好，也不会想不开，娘亲放心就是。”
　　她太过通透懂事，湘王妃直听得泪流满面，握住她手：“蓁蓁，蓁蓁！！我的蓁蓁这般好，到底是谁在害你啊……”
　　湘王妃的帖子送到端王府，端王妃也回了帖子，约定明日一早，湘王妃便带着盛蓁蓁上门做客。
　　这会儿，湘王爷身边好几拨人盯着，太子晓得他们担心，也不时会叫人过来说一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湘王府一家四口，一个下午，全都各自在房中休息，都没有出门。
　　盛明麟心里藏着一出大戏，犹豫着要不要跟秦江白说。
　　要是能确定，当然要跟他说了，可现在全是他自己在瞎想，就不敢说，只悄悄跟霍沉昭和沈凌绝说了。
　　霍沉昭只道：“反正我能确定，郡主没有病。”
　　沈凌绝则道：“也不是不可能啊，江白被扔那地方，离湘王封地也不远，可惜我没见到盛蓁蓁，要不然我肯定能看得出来！我怎么说也是会点易容术，对骨相很有研究的！”
　　霍沉昭道：“有没有可能让他们见见，说不定一见之下，就会觉得亲切呢？”
　　盛明麟道：“觉得亲切又如何？又没有证据。”
　　话虽如此，但他也觉得最好能见见，毕竟若是盛芊芊有问题，湘王妃与她生活在一起，最容易发现不对了。
　　几人商量来商量去，沈凌绝还特意进宫，让太子把他们的生辰八字找到算了算。
　　果然，不管盛芊芊，还是盛蓁蓁，都是气运昌隆的命格，按理说应该一生顺遂，所以像盛芊芊婚姻不顺，盛蓁蓁缠绵病榻，全都不大对劲。
　　三个人就像是怀疑邻居偷了斧子的人，越想越觉得他们的猜测是对的，如今就只等明日盛蓁蓁上门，让周青士细算算。
　　盛明麟晚上还在琢磨，好一会儿都没睡着。
　　才刚朦胧睡着，就听有人叩叩敲了两下窗子。
　　盛明麟一惊，还没想好要不要装睡，就听外头道：“明麟，是我。”
　　盛明麟一骨碌坐起来：“江白哥？怎么了？”
　　秦江白推开窗子跃进来，道：“今天晚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惊肉跳，好像有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我转了几圈也没找到有什么不对，我还叫凌绝拨了一百护卫去我那院子守着，可是我还是心惊肉跳地，不知道为什么……”
　　他按着胸口：“这里很疼，是一种很揪心，很疼，喘不过气来一般的感觉，好像有很重要的亲人要失去似地。”

第551章 天降哥哥
　　盛明麟忽然打断他：“什么时辰了？”
　　秦江白愣了一下：“快子时了。”
　　盛明麟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光脚下地，朝着窗子外头大声道：“霍沉昭！霍沉昭！把周道长叫起来！”
　　远远传来了一声短啸，杂着盛大威风的嘎嘎声。
　　盛明麟回身趿上鞋子，直接抓住秦江白的手臂，声音清晰地道：“我怀疑湘王府的盛蓁蓁是你的龙凤胎妹妹，只是怀疑，还没有证据，你姑且一听……但不管怎么样，你们现在就去湘王爷那儿，叫周道长看看盛蓁蓁是不是出事了，要快！越快越好，子时应该很危险！要赶在子时之前！”
　　秦江白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连最早那次盛明麟的推理也没有听过，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
　　盛蓁蓁是他的妹妹，那意思岂不是湘王爷是他爹？？
　　盛明麟也没有多解释，他看过叶道人写的话本子，子时很经常被邪魔外道用来害人，这一点应该不是杜撰……所以现在根本没时间解释，其实也没法解释，一切都只是他瞎猜的。
　　理论上来说，如果秦江白真是湘王爷的儿子，湘王夫妻和盛蓁蓁都是他的至亲。
　　盛明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一定是盛蓁蓁出事，大概是因为，对于盛芊芊来说，湘王爷和湘王妃谁死都会影响到她，只有盛蓁蓁死，不太会影响她。
　　听到外头有了声音，盛明麟就用力拍了拍秦江白的手臂，把他推了出去：“快！别误事！”
　　果然，秦江白脑子虽然还迷糊着，但身体已经毫不迟疑地飞身而出，迅速与霍沉昭周青士会合了。
　　盛明麟听到霍沉昭再一次短啸了两声，意思是他们已经去了，这才小松了口气，回房穿上外衣，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沈凌绝飞身跃进来，道：“怎么回事？”
　　盛明麟一边跟他说了，一边又打了两个喷嚏，道：“凌绝，你去看看我爹娘被吵醒了没有，跟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然后派几个人过去，看能不能帮上忙，有事及时传消息回来。我去看看珠珠。”
　　沈凌绝应了一声就去了。
　　盛明麟过去看了看妹妹。
　　珠珠还睡得正香，他不大放心，便把大老虎叫了起来，把珠珠抱到牠窝里，又叫盛大威风去上头巡视。
　　安排好了，才从二楼窗子往外看了看，依稀能看到黑暗中沈凌绝飞来飞去，不一会儿又飞了回来，挂在窗子上：“怎么办，我去那边看看？”
　　“别，”盛明麟道：“你守着珠珠，这边也不要离人。”
　　沈凌绝应了一声，就跃了进来，道：“别担心，湘王没带什么人马，昭哥儿一人就能搞定，不会耽误事的。”
　　盛明麟点了点头，看了看漏刻，马上就子时了，希望能赶的及。
　　他沉默地看着窗外。
　　沈凌绝看他有些瑟缩，这是从被窝里乍起来吹着风了，就把手放在他后背轻拍，源源不断的热力自他掌底涌出，迅速弥漫全身。
　　盛明麟只觉得整个人忽然就暖和了，不由得长长松出了一口气，全身都舒展了，笑道：“谢了，宝贝小拽拽大姜汤。”
　　沈凌绝被他逗得乐了一声，想一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希望咱们的宝贝小甜甜秦锅锅能顺利吧。”
　　两人同时想起了上辈子的七老坟，不由唏嘘：“轮也该轮到他苦尽甘来了吧。”
　　另一边。
　　霍沉昭和秦江白一边一个提着周道士的胳膊，一路掠行，转眼就到了湘王爷暂居的宅邸。
　　霍沉昭侧耳一听，各屋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常。
　　周青士下了地，喃喃自语，脚下丈量，来回掐算，已经有巡夜的护卫发现了他们，道：“什么人！”
　　一边冲了过来。
　　秦江白只觉心跳如擂鼓，随手把人击开，还没来得及说话，周青士已经道：“在这边！”
　　这宅子不大，一家人全都住这儿，周青士快步到了一间房门前，直接推门而入。
　　里头随即响起了一声女子的惊呼，道：“谁？”
　　霍沉昭迅速掏出了一粒光明石，快步过去，往榻上一照，榻上少女脸色青白，双眼大睁着，满额是汗，眼中含泪，拼命地想发出声音，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秦江白亦抢步过去，四目对视的那一刻，秦江白脚下一下子就定住了。
　　多年以来，梦中那个面目模糊的小女孩，好像一下子就清晰了，长大了，就这么怔怔看着他。
　　盛蓁蓁也呆住了。
　　她短短的生命中，好多次体会这样的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好像精神无法掌控身体，好像灵魂马上就要脱体而去，却从未像这一次这么严重。
　　她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也没法发出任何声音，她以为这一次她要死了，但，并没有。
　　有人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而且不知为何，异常熟悉和亲近。
　　真奇怪，她与盛芊芊相处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脉脉相通，骨血交融的感觉……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一刻，就像与另一个自己久别重逢，她眼泪直流，完全忘记了身体的痛苦。
　　霍沉昭一看人应该是对的，立刻过去把脉，周青士比他慢一步，过去一看，就道：“不好！”
　　贴身丫环急坏了，壮着胆子上前推他们：“你们是什么人，别碰郡主！”
　　“别吵！”霍沉昭随手挡开她，道：“我们在救她。”
　　周青士虚空画符，轻轻点到了盛蓁蓁脸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室中一时静得针落可闻，连丫环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半晌，周青士才道：“有人在夺她生机……不不，不是，有人在把许多罪孽移到她身上！所以她才会猝死！”
　　他扯开她的被子，迅速从腰间囊袋中取出朱砂，咬破手指，以血和朱砂在她小衣上画符。
　　这个动作其实已经很冒犯了，盛蓁蓁双眼张得大大地，一动都动不了，只是这么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床边的秦江白。
　　室中是诡异的安静，外头则是一片嘈杂。
　　妇人披散着头发奔来，一把抓住秦江白，用尽全力，想把他扯到一边：“你们是什么人！竟敢……”
　　秦江白猝然回头，湘王妃也猛然顿住，呆呆地看着她。
　　光明石亮如白昼，照着他与盛蓁蓁十分肖似的眉眼，异常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湘王妃张了两次嘴，都没能发出声音。
　　远远地，子时的打更声响了起来。
　　当--当、当！
　　盛蓁蓁全身一颤，面色陡然灰败，唇角也溢出血来。
　　周青士急道：“不好，子时了！来不及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秦江白忽然上前，一把扯下了胸口戴着的护身符，就按到了盛蓁蓁颈口。

第552章 不管事的甩手大掌柜
　　护身符一接触到她的皮肤，就传来了细小的嚓嚓声，瞬间就裂了一道，秦江白道：“周道长！快！”
　　周青士迅速回神，加快速度画符，只一瞬之间，符便画成了，隐隐的金光一闪。
　　几乎与此同时，秦江白的护身符又裂了一道。
　　忽听盛蓁蓁用尽全力，低低叫了一声：“哥！”
　　秦江白一下子别过脸，看着她，却没有应声。
　　隔了一息，周青士道：“好了，没事了，这姑娘这一关，算是过了。”
　　秦江白点了点头，这才收回了手。
　　他手指才刚一离开，护身符就碎成了两半。
　　周青士拿起来，凑到光明石旁边看了看，道：“反噬了，对方也得吃点苦头，可惜符也毁了，对方这是成心想要她的命啊！幸好她白天接触过祥瑞，得了一丝福泽，要不然，可撑不到这时候……”
　　湘王妃直到这会儿才恍然回神，急上前几步，跌坐在床榻前，喃喃地道：“蓁蓁！蓁蓁，你没事吧？”
　　盛蓁蓁虚弱地瞬了一下眼睛。
　　湘王妃转回身，眼神紧紧盯着秦江白，喃喃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霍沉昭犹豫了一下，看了秦江白一眼。
　　他不太想解释。
　　他替秦江白委屈。
　　也许背后之人是有心算无心，可不管怎么样，为人父母的把孩子丢了，让秦江白流落江湖，做了乞丐，吃了这么多的苦……还要来救他们，凭什么呢？
　　最好等他们知道真相，愧悔无及，哭着来求秦江白才好。
　　他沉吟未答，秦江白也没有开口。
　　却听周青士一边疼得咝咝吸气，一边道：“你是这姑娘的生母吧？你随意拿两样这姑娘平时常用的东西来，贫道来算上一算。”
　　湘王妃愣了一下，这才转头看他。
　　霍沉昭道：“我是公主府詹事霍沉昭，这一位是端王府的周道长，我们是来救令嫒的，王妃娘娘，你先听道长的吩咐，咱们回头再细说。”
　　湘王妃一听这话，勉力起身，在屋里转了转，拿了一块帕子，丫环多福也回过味来，急拿了一个如意手把件过来：“这是我们郡主常拿在手里把玩的。”
　　“对对，”湘王妃道：“蓁蓁喜欢这个。”
　　周青士点了点头，就地一坐，在地上画了符，弃了帕子，直接把手把件放在符中，手指虚空一引，开始掐算。
　　霍沉昭有点奇怪为何不直接从本人身上拿走气息，但这会儿也不好多问，他就往外走，准备让跟进来的护卫回去报个信，好让盛明麟放心。
　　门口，盛芊芊正站在那儿，惊慌失措。
　　她选今天，就是因为，他们才刚到京城，认识了，但一切还没开始，之后才好下说词。
　　可为什么大半夜的，几个人会突然出现，救下盛蓁蓁？
　　他们怎么会知道？
　　那道士又会不会算出什么？
　　她又惊又怕又毫无办法，一见霍沉昭往外走，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后退，然后差点撞上人，一回头，才见后头不知什么时候杵了几个护卫打扮的大男人。
　　盛芊芊气急败坏，可这会儿也不敢计较，一跺脚就走了。
　　霍沉昭出来交待了一声，又要回去，护卫低声道：“方才，长安郡主一直在门前站着，看你要出来才躲了。”
　　霍沉昭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压低声音吩咐：“分四个人，去盯着她，别让她跑了。”
　　护卫各自点头，于是就分了一个人回去报信儿，余下四人无声隐入了黑暗中。
　　直到这会儿，才见湘王爷快步过来，全身上下都整整齐齐，比起湘王妃一个名门贵妇，鞋子都没穿好就过来了，就显得湘王爷这翩翩风度，有些无情。
　　湘王爷素来是个不管事的甩手大掌柜，他确实一点也不着急，声音十分平稳地询问：“你是何人？”
　　霍沉昭淡淡地施了一礼：“臣公主府詹事霍沉昭。”余下一个字也没说。
　　湘王爷看着他：“你就是霍沉昭？”
　　“是。”
　　湘王爷捋着长胡子，打量了他几眼，道：“小小年纪，临大难而不惧，力挽狂澜，倒也难能可贵。”
　　霍沉昭心下无语。
　　他还在这儿跟他聊上了？
　　霍沉昭又道：“是。”
　　湘王爷这才一提衣襟，进了女儿房间，道：“出了何事？”
　　湘王妃失魂落魄，盯着秦江白，盛蓁蓁也呆呆地看着秦江白，根本没看到他进来。
　　秦江白本人倒是回身施了一礼：“鸿鹄卫统领秦江白，见过王爷。”
　　湘王爷点了点头：“你何故夜半来此？”
　　霍沉昭冷眼旁观。
　　若说血缘至亲会有感应，湘王妃见到秦江白，明显一下子失了神，盛蓁蓁甚至直接叫出了一声哥哥……可湘王爷算起来，从御书房和现在，两次见面了，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什么。
　　霍沉昭道：“王爷，令嫒刚刚死里逃生，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不如我们先等一等再说，不要打扰周道长卜算？？”
　　湘王爷愣了一下，这才看到了盘膝坐在地上的周青士。
　　看着地上的血符，他皱了皱眉，道：“道法自然，大道无为，过于重术法，已经是入了歧途了。”
　　霍沉昭：“……？？？”
　　他从未见过这种人。
　　他不见得是坏人，但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头，完全不能与外界共情。
　　霍沉昭一向不是一个刻薄的人，都忍不住怼了一句：“欲求无为，先当避害。妖眚都进了金銮殿了，如何无为？怎能无为？将社稷拱手让人？让百姓重归乱世？？正所谓‘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大道可从未让人无所作为束手待毙！！恕臣直言，王爷你才是入了歧途！！”
　　湘王爷转头看了他一眼，倒是也没发火，而是一脸若有所思，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湘王妃忽然站起来，茫茫然伸出手，去摸秦江白的脸。
　　秦江白侧脸避开，退后一步，道：“王妃娘娘？”
　　湘王妃只觉心酸极了，忍也忍不住，一直在流泪，她情不自禁地跟上一步，双手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脸，喃喃地道：“孩子，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可还好么……”
　　秦江白别开眼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周青士吐气出声，霍沉昭问：“道长，如何？”

第553章 不识好人心
　　周青士道：“她一生都在被窃取气运。”
　　几人同时一惊，转头看他，周青士说话一向直白，就解释道：“生在同一时辰的双生子，在某些妖僧邪道眼中，命数最容易被混淆，所以窃取生机气运也很容易瞒过上天，不需要特殊的日子和时辰。”
　　湘王妃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你是说芊芊……”
　　她忽然顿住。
　　周青士继续道：“今日，则是有人把罪孽引到了她身上，正所谓恶贯满盈，有人用术法瞒过上天，让上天以为此人恶贯满盈，便会无声无息无病无灾地死去，若是施术已经成功，便是叫我来卜算，也只会算出此人是得了报应而死，很难察觉不对。着实非常高明了。”
　　他顿了一下：“如此高明的术法，同样是只有双生子，才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
　　霍沉昭道：“道长的意思是，生在同一时辰的双生子，稍加操作，很容易被上天误以为是同一人？平时想窃取气运就窃取气运，而此时，这罪孽，实际上是双生子另一人的罪孽？”
　　周青士点了点头。
　　霍沉昭进一步道：“那么，她的身体不好，应该就是因为被窃取了生机和气运吧？对方一直留着她的性命，很可能就是为了今天，为了利用她的性命，消除掉这些罪孽？”
　　周青士仍是点头。
　　霍沉昭沉声问：“然后呢？这位双生子又是真是假，如何伪装成双生子？”
　　周青士愣了一下，看了看秦江白，然后摇摇头：“这个……这不是伪装成双生子的问题，而是，一个人要如何完美伪装成另一个人的问题。这种情形，与江明月那个不一样，江明月那种，只是取巧，很容易算出，他这个……反正我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他顿了一下，又道：“若非要达成这种，我也算不出来的情形，非常难，至少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点，与被取代者生在同一时辰同一刻；第二点，有血缘羁绊。”
　　霍沉昭惊问：“血缘羁绊是什么意思？”
　　周青士道：“同父或者同母。”
　　霍沉昭惊呆了。
　　秦江白也惊呆了。
　　只有湘王妃慢了半拍，猛然回神，尖声道：“盛芊芊？”
　　她一时脑子混乱一片，嘴唇动了几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本能地道：“把盛芊芊叫来！把她叫来！”
　　盛芊芊不一会儿就被叫了过来，她惊慌失措道：“娘亲，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在这短短时间中，显然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娇娇弱弱地哭道：“娘亲，我方才听到了几句，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这几个人，大半夜的，忽然就闯进咱们家里来，忽然就说妹妹不行了，妹妹明明好好的啊！！”
　　“然后他们一通折腾，又说这么奇怪的话，我真的好怕啊，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那些事……我真的一点都不相信什么和尚道士尼姑！她们全都是骗子！”
　　湘王妃也想起了当年那个男扮女装的假尼姑，不由得全身一颤，至今仍在后怕。
　　盛芊芊继续哭道：“而且，不知为何，我一见这人……”
　　她满眼泪水地一瞥秦江白，又惧怕一般收回了视线，颤声道：“我一见这人，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他是我的至亲之人一般，这种感觉，也太突如其来了，也太奇怪了，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啊！我明明都不认识他啊！你们这些邪道，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湘王妃头脑混乱一片，一时不知道究竟该信谁，下意识地看向了湘王爷。
　　湘王爷已经站了起来，乍着手，呆呆地看着这边，明显也混乱了。
　　盛蓁蓁急得额上全是汗，拼尽全力才发出声音：“你，骗子，又说……矛盾，坏！”
　　她的意思是，你既然说他们是骗子，又说他们能控制你的想法，这不是自相矛盾么，你就是个坏人。
　　可惜根本说不成句。
　　盛芊芊哀哀哭道：“妹妹，我知道你从小就嫉妒我身体健康，可以到处走……可这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你又何苦这时候还与我赌气！这道长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双生子才能偷气运，一会儿又说我不是双生子，那不就是我也被偷了命数？那我们姐妹俩可太倒霉了吧！我们又没做过什么，哪能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全都跑到我们家来了呢！”
　　根本不是这样！盛蓁蓁气得捏拳。
　　霍沉昭看着眼前这场闹剧，长吸了一口气，出门吩咐护卫，连夜把贝飞鸿叫过来。
　　反正他管妖眚案子，这事儿肯定沾边，就让他慢慢审好了。
　　不然他们站在这儿，还以为秦江白多稀罕湘王府呢，说是皇帝哥哥，不过一个闲散宗室而已，人家秦江白可是简在帝心手握实权的正三品大员！
　　贝飞鸿不一会儿就来了。
　　霍沉昭走过去，细细跟他一说。
　　贝飞鸿面色淡淡，点了点头。
　　霍沉昭随即回身，正色道：“既然诸位不识好人心，那我们走便是。长宁郡主，可要随我们一起？”
　　盛蓁蓁用力眨眼，表示点头，一边勉力伸出手，向着秦江白道：“哥，抱！”
　　湘王妃急道：“蓁蓁！你们……你们不能带她走。”
　　盛蓁蓁是真的着急，可也是真的没力气，对着她道：“傻！”
　　秦江白沉默一瞬，真的上前，抱起了盛蓁蓁，那一瞬间，盛芊芊眼中的恶意几乎要溢了出来，霍沉昭定定看她，吓得她一下子停下了头。
　　霍沉昭把被子搭到盛蓁蓁身上，意思意思地交待了一句：“我等把郡主请回，是为了救她，待王妃娘娘事毕，来端王府接人便是，不必担心。”
　　一边说着，一手提起了周道士，也不顾湘王妃阻拦，推着秦江白就走。
　　盛蓁蓁这姑娘脑子聪明清醒，接回去慢慢分说，这不是为了湘王府，是为了秦江白。
　　湘王妃明显对盛芊芊还有情谊，所以能听得进她胡说八道，那就让她自己亲眼看着，慢慢醒悟。
　　至于湘王爷，随便吧。
　　于是几人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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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评论区的友友们莫急莫急，我补了，三章。补了缺的章节，以及五星好评3100的加更，我没忘真的没忘，顶多就是有一减减拖延症么咳咳……我继续码今天的，会晚。

第554章 珠珠的内哥哥
　　回了端王府，盛明麟当然还没睡，就让珠珠的下人，帮着盛蓁蓁洗了洗，拿了一套端王妃的衣裳给她换上，然后也把她放到老虎垫子上，跟珠珠一起睡。
　　盛蓁蓁还强撑着没有昏厥，眼神儿跟着秦江白转，秦江白转了好几次身，她还是一直盯着他。
　　秦江白对外人冷漠，其实对自己人十分心软，终于还是回过头，对她道：“你先睡，有事明日再说。”
　　盛蓁蓁眼儿一亮，勉力朝他弯唇一笑，然后就一下子脱力，睡了过去。
　　盛明麟留了沈凌绝在这儿看着珠珠，其它人就去了书房。
　　霍沉昭又详细说了一遍。
　　盛明麟忍不住吐槽：“四哥还说湘王爷为人潇洒，有几分名士风骨！”
　　说完了，他又自己摇了摇头：“不过说真的，万事就是要有度，湘王爷对道法的追求若是适度，那就是潇洒不入流俗，可过了，左了，就成了现在这样。”
　　霍沉昭点了点头：“确实。”
　　盛明麟又转而问周青士：“所以，有血缘羁绊，生在同一时同一刻，就能取而代之？”
　　周青士道：“主要就是这两点，还有其它的，譬如要用符篆来辅佐，譬如要用对方的脐带血点肚脐等等。”
　　沈凌绝忍不住道：“就光这两点就很难了吧？就算喝那种催生的药，难道还能准准控制着，就在这一个时刻生下来？”
　　“不难，”盛明麟道，“不是你自己审的？眚娘可以感觉到‘桥’的存在么，也就是说，孩子没生之前，就能知道他会什么时辰生，然后让另一个孩子，也卡在这个时辰这一刻，生下来就是了，只要不管母体死活，还是比较容易做到的。”
　　还真是！沈凌绝不由哑然。
　　盛明麟沉吟了一下。
　　其实眼前的情形也很简单。
　　盛芊芊就是江明月就是桥，秦江白就是何行舟就是被偷了命数的倒霉蛋……
　　而盛蓁蓁，其实本质上，跟前阵子同时死去的张廷玉等四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跟秦江白是双生子，所以偷起气运来，比那种偷法更方便些也高明些，不但能随时偷一点，还能在最后，给她当一回背锅侠，消除后患。
　　盛明麟就道：“盛芊芊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眚娘在哪里。明日我陪昭哥儿和江白哥进宫请罪，顺便我们再去审审叶道人，他的话有些含糊之处，我们得问问他，眚娘和桥到底能间隔多远？如何联系？我觉得眚娘一定也在京城……我们需要确认两点，这两点其实也算一点。”
　　“第一点，周道长你说过，眚只能养在眼睛里，眼睛会变成两个深坑，而叶道人确认了这一点，说这叫‘眼智’，听起来很真，可究竟是不是真的？眚真的只能养在眼睛里吗？如果不是呢？如果对方不是瞎子，那如何分辩？”
　　“另一点，换盛芊芊和害盛蓁蓁的，真的是眚娘么？说不定是别的邪道呢？这也需要确认，周道长能不能想办法分辩出来？”
　　周青士皱眉沉吟。
　　沈凌绝道：“咱们不是应该问一问，盛芊芊的生母究竟是谁么？她的生母肯定知道什么啊！”
　　盛明麟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觉得不太好查……湘王妃并不算糊涂，若那人是湘王爷后院的妾室通房，侍寝又怀孕十个月，时间太长，太难掩饰了，而且江白哥被送出来，这不等于那边还要有一个孩子去解释？就算对外说死了，湘王府又不是小门小户，不可能偷摸扔了……这么干太容易出问题了。所以我认为应该是外面的人，兴许连外室都不是，只是一夜风流，这样才天衣无缝。”
　　小童男说起这个话题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轻咳了两声才续道：“但湘王爷自己兴许能记得一点，毕竟就算用药，应该也是不太那什么的药才能那什么吧？总不能一点记忆都没有吧？”
　　一边说一边看着霍沉昭。
　　同样是小童男的霍沉昭扶额，只能以大夫的身份答道：“不可能全无记忆，最多糊里糊涂，但时间久了，谁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盛明麟道：“明天就知道了，这个问题对妖眚这件事来说，也不太重要，对方机关算尽，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霍沉昭道：“但结果如何，或许可以佐证湘王爷的人品。”
　　盛明麟点了点头。
　　秦江白一直没有参与几人的说话，只怔怔出神。
　　大家话题告一段落，都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
　　沈凌绝揽着他的肩，拍了几下：“哥，别想太多，我这么厉害这么完美的兄弟，不得顶十个亲人？你都有几十个亲人了，多几个少几个无所谓，咱不稀罕他们！”
　　盛明麟笑道：“我倒是挺高兴的，那江白哥可就跟四哥一样，是我和珠珠的亲哥了。”
　　沈凌绝当场酸了：“对哦！！天生的内哥呢！家哥！”
　　秦江白被他们逗乐了：“别担心，我没事，让我自己缓缓就成。”
　　几人正准备去睡，忽听外头喧哗起来。
　　霍沉昭侧耳一听，霍然站起：“不好，贝大人那边出了事！”
　　贝飞鸿因为是半夜临时被叫过来，只带了四个锦衣卫，加上公主府的护卫，也不过是十个人，各自把湘王府的人控制看管起来，贝飞鸿身边只留了一个人支应。
　　贝飞鸿先问了问湘王妃。
　　但湘王妃今晚心情激荡，答话也是语无伦次，贝飞鸿就叫她先下去，然后叫人带盛芊芊上来。
　　带人的空儿，贝飞鸿习惯地先出来，问了问情况。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斜刺里忽然寒光一闪，一个黑衣人突然现出身影，其势如风，贝飞鸿急侧身时，已经被一剑削中了胳膊，溅出了一点血花。
　　旁边锦衣卫唬了一跳，叫了一声贝大人，急拔出绣春刀挡住那人。
　　贝飞鸿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只破了一点皮，但流出的血是黑色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
　　有毒！且毒性剧烈！根本来不及解毒！
　　贝飞鸿心头蓦地一空……原来，死是这么容易的事啊！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他脑海中浮起的画面，居然是小公主，费力地双手举着一只鸡腿，送了过来。

第555章 你是皇帝你说得对
　　下一刻，贝飞鸿长出了一口气，迅速抽出绣春刀，刀面拍在自己胳膊上，来回一翻，沾了一些毒血，然后仗刀冲上。
　　对方功夫极好，但贝飞鸿刀法疯狂，只攻不守，没几下子，就在他身上划了一刀。
　　黑衣人动作一窒，贝飞鸿趁着这空儿，又是唰唰两刀，伤口都不算深，但转眼就流了毒血出来。
　　贝飞鸿这才施施然退后，脱力倚在墙上，看着黑衣人倒地，嘴角一挑。
　　他其实也算是个好人吧，连报仇都不用旁人帮忙。
　　说起来麻烦，其实也只瞬息之间。
　　几个锦衣卫急匆匆跑过来，一看这架势，惊道：“贝大人！”
　　锦衣卫都有随身保命的药，早有人掏出瓶子喂给他，贝飞鸿浅笑道，“不用了，这毒性太烈，别抛费了药。”
　　锦衣卫还是把药喂进了他嘴里，贝飞鸿啧了一声，便咽了下去，垂了垂眼。
　　那人低头看了看伤口，见伤口皮肉已经发黑，急道：“好像没用，怎么办！”
　　另一人道：“我去请霍沉昭！”
　　他飞奔着去了端王府。
　　霍沉昭也立刻赶了过来，霍沉昭有小药人试药，医术堪称当世第一，但毕竟不是神仙，毒性太过剧烈，几近见血封喉，哪怕服了锦衣卫的吊命药，也仍旧无力回天。
　　霍沉昭迅速行针，心中十分愧疚。
　　沈凌绝跟着过来，一看这驾势，也惊住了，迅速回去报信。
　　盛明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妹妹抱到书房，小声把她叫醒，把系统唤了出来。
　　若是之前，珠珠的神奇之处没有暴露，又或者珠珠和他们还没有认识贝飞鸿……他真有可能不救，可如今，若是不救，珠珠知道了不会开心，他们会愧疚，皇伯伯也会难受。
　　系统的存在，本来不就是在人力做不到时，以神力相佐么。
　　他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一颗万用解毒丹，售价五万积分，叫沈凌绝送了过去。
　　这会儿，贝飞鸿神智仍旧清醒。
　　他对毒算得上内行，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判断出会死，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先给自己报完仇……
　　所以此时，他也知道，霍沉昭救不了他，他马上就要死了。
　　贝飞鸿半倚着床，微笑看着他。
　　霍沉昭八分精神在行针，余下两分精神，不断地跟他说话……因为来不及多想，所以他直接说了珠珠的话。
　　贝飞鸿不以为然。
　　小傻妞，贝大人可不是一个栗子，贝大人是一块石头，谁敢踩他一脚，他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打破他的头。
　　他眼睫渐渐无力。
　　就在这时，沈凌绝一步跃入，直接打开盒子，递到了霍沉昭面前。
　　一时丹香满室，贝飞鸿一下子张开了眼睛。
　　他看到霍沉昭愣住，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拿起那一颗药，就放进了他的嘴里。
　　香溢满口，他几乎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心跳渐渐有力，被剧毒侵蚀的五脏六肺像被洗过一样，重新变得干净鲜活……
　　周围响起几声惊呼，贝飞鸿侧头，就见伤口凝出了几颗粘稠的黑血，滴下，再流下来的血，就成了鲜红的，且越流越缓。
　　贝飞鸿惊呆了。
　　下一刻，他急向下属道：“今日之事，不可对外人说半个字！”
　　下属愣了一下，才急回：“大人放心，我等知道轻重的。”
　　贝飞鸿说完了这一句，才忽然发现，就这么片刻之间，连自己的力气都回来了！
　　他看向霍沉昭，双眼圆睁，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世上若有起死回生之药，你们可知世人会如何疯狂！
　　贝某一条贱命，你们是不是傻了，怎么能用这么重要的东西……来救我？？
　　一夜忙乱。
　　一大早，盛明麟就跟霍沉昭、秦江白一起进了宫。
　　虽然皇爷还要上朝，这会儿没空，可来早这是态度问题，他们夜闯湘王府，这事儿可大可小。
　　但不管怎么说，等明熙帝下了朝，就叫三人进去，霍沉昭细细说了。
　　明熙帝讶然，直接下了御座，打量了秦江白几眼，非常高兴，拍拍他肩：“不错！朕一看就知道，你是咱们自家的孩子！旁人家的可没这么厉害！”
　　盛明麟保持微笑：“……”
　　对，你是皇帝你说得对，你说得最对了呢！
　　秦江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皇爷，这事还要细查。”
　　“嗯，查吧，”明熙帝道：“飞鸿没事吧？”
　　霍沉昭连忙道：“贝大人没事，还在湘王爷那儿。”
　　“好，”明熙帝道：“那你们自己想审谁，自己去审吧，不用管谁负责这事，早审完了利索过年。”
　　几人都应了，退了出去，然后就去审叶道人了。
　　秦江白是个坚韧之人，哪怕刚刚经历了人生巨变，审人的时候仍旧头脑清晰。
　　但叶道人坚称他之前说的都是真的，眚娘和桥最远也就距离半里，分开不能超过三天。
　　也坚称眚只能养在眼睛里，他从未听说还能养在别处。
　　所以，费了半天时间，却没什么收获。
　　此时，端王府。
　　珠珠后头倚着大老虎，前头巴着小姐姐，睡得那叫一个香，直到这会儿，才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
　　盛蓁蓁其实已经醒了，身上也有力气了，但想事情想得入神，也没有动。
　　团子睁眼瞧了瞧，就：“哇！”
　　然后她爬起来，看了看她的脸，又：“哇！”
　　盛蓁蓁忍不住笑起来，正想说话，就见团子又一骨碌躺下，偎着她胳膊，闭上眼儿不动了。
　　端王妃也在，听到声音就进来了，笑道：“珠珠醒了？”
　　团子道，“没醒。”
　　她笑得美滋滋，小脸还蹭了蹭：“珠珠跟姐姐一起睡觉觉，介个梦梦太美了，珠珠不舍得介么早就醒。”
　　盛蓁蓁当场被甜晕了，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端王妃天天听闺女的甜言蜜语，早就有了抵抗力，十分流畅地接话：“一起睡觉觉太美了，一起吃饭饭不也挺美的？一起玩玩玩，岂不是更美了？咱们起床，换着法子美一美好不好？”
　　团子闭着眼儿不说话，端王妃凑过去，小声道：“你可是大花花的爹爹，要是尿了大花花的垫子……”
　　话音未落，团子一骨碌坐起来，伸手手：“珠珠起床！现债就起！”
　　～❤～
　　我觉得咱们匀一匀，分给明天一章也挺好你们说是不是？我不是天天欠章节，我只是觉得明天看四章会更好……

第556章 像你哥哥这么亲
　　端王妃笑着接住闺女，交给荔枝抱下去打理。
　　盛蓁蓁被可爱了一脸，看着珠珠抱走了，才勉力起身施礼。
　　端王妃扶了她一把，一边笑道：“不用多礼。可还好？”
　　盛蓁蓁还是行了礼，轻声道：“很好很好，全身都有力气了，从未更好过。”
　　“嗯，”端王妃温言道：“好姑娘，你安心在婶婶这儿住着，不用急着回去，也不用担心你爹娘，我已经叮嘱了你五叔，让他交待那边的人小心照应着，等事情了了，自然能见面。”
　　她轻轻拍拍她手背，放低些声音：“蓁蓁，婶婶跟你说，这事儿牵扯了好几桩大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急不得。你能出来是好事儿，你这一辈子也受了不少罪，自个儿要晓得心疼自个儿。若担心爹娘，待身上好些了，去见见皇后娘娘，说说话便是了。你是个聪明的好姑娘，懂婶婶的意思，是不是？”
　　盛蓁蓁认真地道：“婶婶放心，蓁蓁都明白的。”
　　自从妖眚进了金銮殿，这种事儿就绝不可能轻拿轻放了。
　　盛芊芊绝对不是好人，而她则是受害者，是唯一有可能完全脱身的人。
　　爹娘若真是知情人，她再闹也没用，就算他们不知情，也难免是个失察之罪。
　　到那时，她再去见见皇后娘娘，求上一求，或许还能博一两分怜惜，从轻处罚，总之……如今事情未明，越消停越好，越闹就越糟。
　　她全都明白的。
　　而且，她虽然担心娘亲，可也更想亲近哥哥。
　　虽然昨日才是第一次见面，什么话也没说清楚，可她就是觉得，打从心底里亲近，她一点都不怀疑，他就是她的亲哥哥。
　　盛蓁蓁忍不住问：“婶婶，我哥哥在吗？”
　　端王妃含笑道：“他和明麟都去宫里了，若是回来，自然能见面。”
　　一边想着，她又笑着道：“其实想想，你这个名儿，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
　　盛蓁蓁点了点头。
　　之前从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可现在，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名字真是挺好听，无形中就跟哥哥有了关系。
　　端王妃温声与她说了些秦江白的身世。
　　端王府与秦江白亲近，自然是向着他的，这些事情，他们早晚会知道，先给她们透个信儿，让他们知道秦江白这些年过得多不容易，多多心疼他，也让他们明白秦江白的底线和忌讳，免得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
　　两人低声说着话。
　　荔枝知道两人在说话，伺候着珠珠洗完脸，也没急着抱过来，就在里头给她穿好衣裳，慢慢梳着头发。
　　团子问：“锅锅呢？”
　　荔枝笑道：“世子爷去宫里了，还有霍大人和秦大人，沈小王爷倒是在，不过……”她凑到她耳边：“郡主在这儿，郡主长大了，男女有别，所以小王爷不能在屋里，等大家收拾好了，才能叫沈小王爷进来。”
　　团子恍然点头，又问：“锅锅什么时候回来呀？”
　　荔枝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呢。”
　　她引着珠珠：“主子快挑一个好看的花花，一会儿好叫姐姐看看，主子多好看。”
　　团子于是趴下挑了一会儿，还举高高了比对，挑来挑去，挑花了眼。
　　里头，端王妃跟盛蓁蓁说了几句秦江白的过往，又说起昨晚去救她，是因为秦江白心有感应。
　　盛蓁蓁听得眼泪止都止不住。
　　端王妃温言劝慰她几句，才笑道：“好了，别多想了，那些日子都过去了……来人，伺候郡主洗漱。”
　　红枣几人便上来伺候。
　　这会儿府里温泉池子已经快盖好了，正在接竹管子，等接好了竹管子，才会把温泉放下去，到时候各院儿用水就方便了。
　　荔枝听着这边的声音，三两下给珠珠束好发，团子下了地，飞奔出来，盛蓁蓁已经穿好了衣裳。
　　端王妃给她拿了好几套衣裳过来，盛蓁蓁却挑了一套简单利索，类似骑马装的衣裳，她这么多年十天有八天缠绵病榻，做梦都想穿一回这样的衣裳。
　　红枣见她挑了这套，就给她梳了一个比较利索的发型。
　　盛蓁蓁平时看着婉约又灵秀，穿上这种类似男装的衣裳，仍旧灵秀，又多出一种高冷感，就觉得……更像秦江白了。
　　团子一进来就呆住了，仰脸看着，呀了一声。
　　端王妃笑道：“呀什么，姐姐漂亮不漂亮？”
　　团子道：“姐姐漂亮，可珠珠呀不系债呀姐姐漂亮。”
　　珠言珠语，端王妃完全无障碍沟通，笑道：“那是在呀什么？”
　　“不能说！”团子认真地道：“秦锅锅说啦，介个不能说哒！”
　　盛蓁蓁笑得眉眼弯弯：“是不是姐姐长得像秦锅锅？”
　　团子吃惊：“对呀！珠珠没说，姐姐肿么几道哒？”
　　盛蓁蓁眼睛犹红肿，却笑得十分开心，道：“因为你的秦锅锅，是我的哥哥呀，就像你的哥哥这么亲的亲哥哥。”
　　团子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答案，哦了一声，又问：“那，有减减吓人的红衣服姐姐，也是秦锅锅的锅锅……不系，妹妹吗？”
　　盛蓁蓁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如何解释。
　　团子抠了抠小手手，有点忧愁：“珠珠不想让红衣服当秦锅锅的妹妹，红衣服，吓人！秦锅锅会害怕的……唉！”
　　端王妃笑道：“红衣服不是秦哥哥的妹妹，红衣服是个坏人，她假扮成秦哥哥，所以蓁蓁起先还以为她是真姐姐。但现在被大家发现了，所以她就被打跑了，蓁蓁姐姐，就找回了自己的亲哥哥。”
　　盛蓁蓁瞧着珠珠，心说她才三岁半，这么复杂，她能听懂吗？
　　团子听懂了，代入自己，当时就眼泪汪汪，“她也太坏啦！她肿么能这么坏呀！那蓁蓁姐姐见不到锅锅，可多难过呀，每天都哭哭，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可难受惹！锅锅见不到珠珠，也多难受，锅锅也每天哭哭……呜！珠珠不想让锅锅哭哭。”
　　“好了好了，　不哭了啊，”端王妃蹲下抱起闺女转圈圈：“咱们家跟他们家可不一样，你爹爹多聪明啊，你娘亲我多能干啊，再说珠珠和锅锅都有这么多的大聪明，才不会被坏人冒弃，第一眼见到就认出来了，就把她打出去了，对不对？？”
　　团子一想也是，猛点头：“对哦！”

第557章 贝大人的逆鳞
　　珠珠一边说着，同情地看了一眼盛蓁蓁。
　　摊上个笨爹爹笨娘亲，秦锅锅和小姐姐可真是太惨了。
　　盛蓁蓁有点哭笑不得，端王妃这种劝法，别家绝对见不着，但她觉得也没错，同样的事要是在端王府，一定不会成功的。
　　她当然不会知道，端王爷两口子，也曾经被鱼目混珠狠狠坑过，所以才对她格外同情。
　　小姐妹俩收拾好了，一起吃早饭。
　　珠珠做为小主人，对客人小姐姐有满满的热情，不住地让菜让饭，这个也好吃，那个也好吃，吃完了，又一起进行了必备待客项目摸大花花，还邀请她玩她的玩具，还拉着她的手，去看韩酒酒捏的小人儿。
　　很多东西，盛蓁蓁是真没见过，什么都稀奇，十分捧场，连连赞叹。
　　珠珠被夸得非常开心，恨不得把箱子底都刨出来给她看。
　　然后她突发奇想：“珠珠的韩酒酒可厉害啦！珠珠让韩酒酒过来，捏一个秦锅锅和姐姐吧！”
　　盛蓁蓁被狠狠诱　惑到了：“真的可以吗？”
　　“可以哒！当然可以呀！韩酒酒什么都会捏！”团子立马叫人去找韩酒酒。
　　韩酒酒最近还挺忙的，白天韩酒酒在，要捏小人儿给珠珠书房的架子补齐格子，还顺便做点好吃的给珠珠吃，下午轮到韩弯弯出来，整理他能教给鸿鹄卫的东西。
　　珠珠一叫，韩酒酒就过来了，团子站在门口迎接，小手招招：“韩酒酒早呀，韩弯弯也早呀！”
　　韩酒酒笑着行了一个礼，然后团子就拉着他过来坐下，一边指挥盛蓁蓁：“姐姐，你坐介里！只能坐半边边，假装秦锅锅坐惹另半边边，你懂不懂呀？”
　　盛蓁蓁笑道：“我懂的。”
　　她就真地只坐了一半椅子，略微侧着身，团子忙得不得了，又去指挥韩酒酒：“虽然现债秦锅锅不债家，但你捏的时候，要把秦锅锅捏债那里，要笑笑哒。”
　　韩酒酒笑应：“好的，我知道了。”
　　他就低头捏着，团子趴在他的膝盖上一眨不眨地看。
　　虽然她小脑袋凑得太近，还有点挡视线，但韩酒酒还挺高兴地，就把两只手凑在她眼前捏，团子看着看着，就超有代入感，把手手放在了他手腕上，看的入神。
　　外头院中，几人快步过来。
　　因为盛蓁蓁在这儿，所以端王妃也没出门，下人就直接报给了她：“娘娘，锦衣卫贝大人来了，要找长宁郡主问话。”
　　团子听到了上半句，立马站起来，小跑着迎了下去。
　　她在楼上，还要下楼，一路跑下去有点刹不住车，小腿腿别来别去，一头撞到了贝飞鸿身上，还踩了他一脚。
　　贝飞鸿赶紧一手扶住她，接连退了两步，道：“殿下？”
　　团子扶着他胳膊站稳，懵头懵脑地仰脸，看了看他。
　　其实贝飞鸿的心情，大约是“别挡着小公主”“别硌着小公主的脚脚”，但他反应太大了，团子也被吓了一跳。
　　然后，她忽然想起了星星锅锅的话，小心翼翼地问他：“珠珠系不系踩到你的逆鳞啦？你疼疼吗？”
　　贝飞鸿：“……”
　　逆鳞是什么玩意儿？
　　他愣怔片刻，实在忍不住失笑出声，尤其看团子怂怂的小表情，就更加好笑。
　　团子看他笑个没完，觉得可能事情不大，于是也跟着露牙牙傻笑。
　　贝大人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小手，弯下腰问她：“多少钱一斤？”
　　团子：“咦？”
　　贝大人含笑道：“小殿下，你的可爱多少钱一斤？我想买一点儿。”
　　团子懂了，哈哈笑了：“你寄几不系有吗？”
　　贝飞鸿笑道：“我有吗？在哪里？”
　　团子指了一指：“债你肚肚里呀！然后，一不小心，就从介里，介里，”她小手手戳到他嘴角眼角：“偷偷溜出来啦！”
　　贝大人别开脸笑出声，笑得很不值钱的样子。
　　沈凌绝抱臂站在后头，忽然道：“哎！”
　　贝飞鸿转头，唇角笑意犹存，沈凌绝笑嘻嘻地道：“栗子大人啊，今天是不是早上出门太急，忘了穿硬皮皮了？”
　　贝大人一笑，全不在意这种调侃：“是呢！”
　　沈凌绝不要脸惯了，摊上这种真不要脸的，还怪亲切地，他上前一步，扒住他肩：“栗子大人，审出什么来了，跟我透露一点呗。”
　　贝大人看了他一眼，忽然把脚一让，跟他道：“你踩着我的逆鳞了。”
　　沈凌绝：“……”
　　贝大人笑着直起了腰。
　　沈凌绝年纪小，虽然身量不矮，但比起真正的大人身量又矮些，贝飞鸿一站直，他动作顿时就别扭了，啧了一声，收回了手：“不说就不说呗，知道你们锦衣卫嘴都紧！”
　　贝飞鸿笑着问珠珠：“长宁郡主可在？我要问她几句话。”
　　“在哒！”团子道：“珠珠领你去吧。”
　　她伸出手手来牵他。
　　贝飞鸿隔着袖子轻轻扶住了珠珠的手，由着她一步一步，带着他上了楼。
　　盛蓁蓁一见他，连忙站了起来。
　　端王妃就叫人把两人带到下头书房说话。
　　贝飞鸿问了盛蓁蓁几句话便告辞了，团子还趴在窗户上，朝他挥手手：“宝贝大人债见！”
　　贝飞鸿回头也挥了挥手，走出院子一大段路再回头，还能见到小小的人影站在窗边。
　　贝飞鸿忍不住又挥了几下手，转回头来时，心情复杂。
　　他昨晚服了那药，别说毒解了，身体也好得不得了，流了这么多血，好像全无影响，神彩奕奕，这样的神药，让他根本不敢深想，却又感激不尽。
　　贝飞鸿径直进了宫里禀报，明熙帝正忙着，直接打发他去找盛明麟，让他们几个人商量着来。
　　这会儿盛明麟三人刚审完叶道人，正聚在一起商议。
　　贝飞鸿来了，便把事情说了。
　　昨晚他审了盛芊芊。
　　盛芊芊明显比江明月聪明。
　　她哭哭啼啼，咬死了她什么也不知道，用了刑都没有改口。
　　反倒是湘王爷那儿，有了意外的收获。
　　当时，湘王爷自己也在寻思，叫过来一问便说了。
　　湘王爷年轻时，便对道法感兴趣，无意中认识了一位女道士，道号水华，两人坐而论道，极为投机，水华为人潇洒，道法精深，出言每每叫他拍案叫绝。
　　所以，虽然水华年轻美貌，但湘王爷却从无亵渎她的念头，待之如师友。
　　谁知道有一回，有个女人想攀附湘王爷，给他下了药，湘王爷是个犟脾气，不想让她如愿，恰好离水华所居的小院很近，便挣扎着过来求助。
　　谁知道一时失控，两人便一夜荒唐。

第558章 瞧着你长大
　　之后，水华便将他拒之门外，湘王爷十分后悔冒犯了她，可也没有办法。
　　事隔几个月，有一天，他出游时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一路追过来真的是水华，然后才发现她居然身怀有孕。
　　水华坚持不肯入湘王府，只说等生了之后，让他照顾好这个孩子。
　　湘王爷自然是答应了，而且那时候湘王妃也身怀有孕，湘王爷便突发奇想，想着到时候瞒着湘王妃，伪装成亲生的，有爹有娘，自然可以一辈子疼他爱他。
　　于是就收买了大夫，让他说是双生，同时叮嘱水华，让她同时生产，水华也答应了。
　　一直到生产之日，万万没想到，湘王妃居然真的是双生……他不是一个擅长细务的人，跟大夫也不知道怎么说到了两岔儿，居然一直不知道真是双生。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是骑虎难下，这边生下来之后，急急来这边，便听伺候的婆子说，因为用药太急，又是早产，水华当场毙命，只留下了一个女婴。
　　湘王爷后悔莫及。
　　再回府时，正好那双生中的男婴有些不好，眼见不活了，他便一咬牙换了孩子，让人把男婴放到那边好生养着，听说当晚就没了。
　　正好湘王妃生了双生子，精力消耗太大，当时就昏了过去，之后接连几日都在昏睡。
　　湘王爷本就是家中主子，敲打了几个知情人，让她们声称从头到尾生的都是两个姑娘……之后又慢慢把几个人都放出去了，此事就这么瞒了下来。
　　湘王爷自觉对不起水华，也对不起湘王妃，更加沉迷道法。
　　直到此时，事情翻出来，才觉得不对……他好像一直都在旁人局中。
　　明熙帝这些兄弟们，除了一直留在京中的端王爷，湘王爷也算是藩王中最得宠信的了，湘王府气运何其足，再加上秦江白本身的气运，盛蓁蓁的气运……若用来养眚，比江明月那边的眚，不知强了多少。
　　审到后来，贝飞鸿只问他：“水华有喜，她的肚子，你可曾亲眼看过？亲手摸过？”
　　湘王爷颓然道：“不曾。”
　　贝飞鸿又问：“水华死后，她的尸首，你可曾亲自检视，亲眼看过？”
　　湘王爷道：“我，看过一眼，不敢多看。没有摸过，没有检查过。”
　　一边说着，一边也觉得自己傻极了：“可是她论及道法，处处言之有物……”
　　“那又如何？”贝飞鸿轻飘飘地道：“就算一肚子道法，也不妨碍他是个人渣么。”
　　……
　　大家听完，久久无语。
　　盛明麟替秦江白不平，冷冷地道：“对不起王妃，就加倍沉迷道法？这是什么道理？所以，我拿外室都不算的女子的孩子换了你的孩子，我对不起你，之后我也不弥补你，反倒变本加厉，一心学道，不尽当爹的责任，也不尽当相公的责任了？”
　　秦江白倒挺冷静，道：“所以，孩子不是水华生的？水华没死？”
　　贝飞鸿道：“我只是猜测。我想一个精通道法又年轻美貌的人，应该很难得，不可能只用来生一个孩子就没了，所以试着问问，如今看来，八　九不离十。”
　　盛明麟也道：“所以，水华不是眚娘。”
　　贝飞鸿道：“我也问过湘王爷，可曾见过双眼是肉坑的人，他不曾见过。我也请王爷画出水华的样子了，我离开时，还未画好。”
　　几人点了点头。
　　盛明麟站起来道：“走吧，去我家，看看周道长那儿有没有进展，顺便一起吃个午饭。”
　　大家便站起来，一路腿着回家。
　　说是见周道长，大家一进府，想都没想就直接往玥园来了。
　　秦江白颇有点近乡情怯，脚下放缓，盛明麟假装没发现，抬步就上了楼。
　　团子一转头看到了，立马扑过来，抱住他腿，小腿腿一攀：“锅锅锅锅！你回来啦！”
　　盛明麟笑着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团子双手抱住他脸，热情跟他贴贴。
　　盛蓁蓁快步出来，看到秦江白也在，顿时一喜，道：“哥哥。”
　　秦江白沉默一息，缓缓地抬起眼。
　　两人站在一起，感觉真的好像啊，那种语言无法描述的缘自血缘的相似，甚至超过了眉眼本身的相似。
　　四目一对，盛蓁蓁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哽咽地又叫了一声：“哥哥。”
　　她快步过来，张手抱住他，把脸埋进他怀里：“哥哥，我好想你呀！你终于来了！”
　　小奶团子当场就被这气氛给撩哭了：“呜呜，锅锅！”
　　她小脸挤在哥哥脸上，啪哒啪哒掉眼泪：“珠珠也想哥哥了，一会会不见，就想得厉害！”
　　盛明麟笑着拍了拍妹妹的背，朝大家招招手，大家就下去了，把空间让给了这对兄妹，下到转角时盛明麟抬头，就看到秦江白抬手，轻轻扶住了他的妹妹。
　　团子哭得直打嗝：“锅锅，锅锅！”
　　端王妃笑道：“你这个小傻妞，你哥哥又没被换走，你陪着哭个什么劲儿。”
　　团子哭道：“珠珠有锅锅惹，可系，可系一岁的珠珠，二岁的珠珠，全都没有锅锅呀！锅锅也没有一岁的珠珠，二岁的珠珠抱！珠珠好难过呀！”
　　盛明麟猝不及防听了这句话，当场红了眼圈儿。
　　是啊，若早知今日，我一定来瞧着你长大，瞧着你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一声声地叫锅锅。
　　端王妃无奈笑着，挨个儿摸摸脑袋，“一对小傻子。”
　　“娘亲，”盛明麟道：“儿子就是觉得，真是太可惜了，少了整整三年的开心和快乐。”
　　“对呀！”团子哽咽着注解：“就像丢了钱钱一样！好多好多钱钱！能买好多好多糖糖哪！”
　　端王妃：“……”
　　本来大家都被这气氛搞得有点心酸，团子超悲伤地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就伤感不下去了。
　　沈凌绝道：“行了，都不许哭了！我这么多年还是外哥我说什么了？”
　　盛明麟也被他说笑了：“对，比比江白，比比你，我立刻就高兴了。”
　　他抱着妹妹拍一拍：“好了，珠珠儿不哭了，虽然一岁两岁的珠珠没有锅锅，但，三岁四岁五岁到一百岁二百岁的珠珠，全都有锅锅了，锅锅也有珠珠了，还是很开心的，对不对？”
　　团子被哄好了，点了点头，自己抹了抹眼泪，四处瞅了瞅，就开始跟哥哥咬耳朵。
　　贝飞鸿抱着刀倚在门框处，含笑看着他们说话。
　　虽然这温馨可爱的画面与他无关，但，看着倒也心情愉快。
　　结果下一刻，盛明麟回头：“贝大人？我妹妹……踩着你的逆鳞了？”
　　贝飞鸿：“……”

第559章 搁这套娃呢
　　端王妃没跟他们一起吃饭，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下头菜差不多上齐，秦江白兄妹俩也下来了，盛蓁蓁哭得眼睛红肿，却满脸是笑，抓着秦江白的衣袖，秦江白虽然没笑，但看他神情，终究是欢喜居多的。
　　几人一起用过饭，珠珠要睡午觉，秦江白便跟盛蓁蓁道：“你也陪珠珠一起，休息一会儿。”
　　盛蓁蓁乖巧应下：“好的，哥哥。”
　　等她们上了楼，几人这才起身去找周青士。
　　周道士暂时住在了盛明麟院中，几人过来的时候，伺候的小厮便上前禀报：“世子爷，道长还未用午饭，也不许人打扰。”
　　盛明麟点了点头，就过去敲了几下门，周青士道：“进来。”
　　盛明麟几人推门进去，就见周青士在地上画了个什么图样，盘膝坐在地上，正在卜算，神情疲惫，看起来从昨晚就没睡过。
　　盛明麟道：“道长也不用太着急。”
　　眚毕竟是千古未解之谜，没有多少前人的经验，也没有同质的东西练手，只能从零开始，一样一样去试，如何识别，如何对付，所以慢一点也不稀奇。
　　周青士摇了摇头：“我看不出对付那姑娘的人有没有眚。眚就是五行之气，天地间到处都有，所以，什么都查不出来，也可以暂且认为是眚。可是，对付那个姑娘的手段，不管是盗取气运还是转移罪孽，都是在取巧，与害人的手段不一样，所以就算对方有眚，也用不上，就看不出来。”
　　盛明麟点了点头。
　　周青士续道：“另外，我还发现了一点……就是，那个桥，叫什么芊芊的，她也有一个双生姐妹……”
　　几人：“……？？？”
　　水华臭道士，搁这儿套娃呢？？
　　周青士道：“那个芊芊的命数，越算越觉得不对劲。这就好比一个人再厉害，也不能有四只手，四只脚一样，所以，一大份福泽，和两份福泽，哪怕大小一样，也会有很微小的差别，同样的，一份罪孽和两份罪孽，也是如此，会有差别的……总之，我认为她也有一个双生姐妹。”
　　盛明麟忽然灵光一闪，飞快地道：“那有没有可能，她这个姐妹是眚娘，所以，命数上她们享有双生姐妹的一切便利，又所以，盛芊芊不只是‘桥’，还能用一些眚的手段？很多事情本就是她自己来操作，更加天衣无缝，所以才不用天天都待在一起？于是就不好查，找不到人？”
　　周青士赞许道：“对，就是如此，我也是这般猜测的。”
　　秦江白忍不住开口：“这位水华，可能本就擅长此道，擅长利用双生子的命数来逃避天道，所以选中我，也不是偶然。”
　　大家各自点头。
　　贝飞鸿悠然道：“‘桥’死了，眚娘不出十天必定会死，这一点是不是真的？昨天袭击我的人，是要杀我，还是要救走盛芊芊？”
　　沈凌绝立刻问他：“你那儿人手够不够？”
　　“不少，”贝飞鸿道：“盛芊芊我直接拿铁链子捆住了。”
　　秦江白道：“我……”
　　盛明麟截住他：“不行！！”
　　秦江白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再说话。
　　秦江白的意思是，他去假扮盛芊芊，好探知他们潜伏之地，可盛明麟认为，他们不是寻常人，对付眚，他们了解不够，没有把握，不可以以身犯险。
　　周青士道：“我可以给那个芊芊施咒，对方能感觉到，她若不想让她死，就必须得救她，只要救她，我就能算出大概位置。要是有人帮忙就好了，一个施咒，另一个卜算，算出来最是精确，若等我施完咒再卜算，只能算个大概，再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逃。”
　　盛明麟挑眉。
　　心想系统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能施咒的符什么的，能代替一个人的位置。
　　却听贝飞鸿道：“让叶道人来施咒。”
　　大家各自思忖，半晌，秦江白道：“没准儿，还真可以。”
　　叶道人的小命捏在他们手里，周青士又是行家，叶道人应该不敢当面捣鬼。
　　周青士拍板：“一定可以，我来画符，让他施咒催动就可以，若他施的咒，与符篆之力不符，符篆便飞不起来，只有施对了，符篆才能飞起来，贴到那芊芊身上，外行也很容易看出来的！他若捣鬼，最多浪费几张符。”
　　贝飞鸿冷冷道：“还会浪费他的命。”
　　大家都被这个冷笑话给冻笑了，各自笑了几声，盛明麟道：“那晚上我们试试。”
　　也就在此时。
　　距离宫门不远的一处宅邸内，美貌妇人倚坐在紫檀美人榻上，正微微出神。
　　脚边，美貌丫环跪坐在地，正拿美人锤轻轻给她捶着腿。
　　室中陈设奢华，撒花软帘上垂着指肚大的珍珠，几上摆着汝窑吉祥瓶，里头插了几枝鲜活梅花，端上来的燕窝只浅尝了两口，便恹恹地弃到了一旁。
　　丫环快步过来禀报：“夫人，姑娘请您过去。”
　　妇人皱了皱眉，半晌才起身，一屋子的婆子丫环顿时同时动了，换鞋的换鞋，披衣的披衣，门前的丫环打起帘子，妇人便一路慢慢走了过去。
　　前头的小厮推开了门，门里，背身而坐的姑娘背影窈窕，细腰纤纤，宛似绝代佳人，可一回过神，整张脸，所有露在外头的皮肤，全都是火烧过的痕迹，脸上竟没一处好皮，眼睛烧成了两个肉坑，又深又大，看上去极为可怖。
　　妇人面色全无异样，柔声道：“阿萝，叫娘亲来做什么？”
　　少女声音粗哑：“娘亲，我心里不安，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妇人含笑道：“没关系，有娘在呢，她不会出事的……今晚之后，娘就把姐姐带回来，以后，阿萝就可以一直跟姐姐在一起了，好不好？”
　　少女点了点头，乖顺之极：“好。”
　　妇人抬起纤纤玉手，抚摸着少女的头，深深叹气：“这一干人，坐井观天，还真以为眚这么容易对付？我们又不是要夺他们的江山，他们却非要逼得我们无处容身，阿萝啊，今晚，我们可要狠狠反击了。”
　　她声音渐低，自言自语：“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第560章 珠珠要锅锅
　　盛明麟几个人正在周道士屋里商议细节，霍沉昭忽然一皱眉，快步出去了。
　　果然一个小厮飞奔而来，远远就道：“世子爷，小主子做噩梦了，哭得厉害，让你快点过去。”
　　霍沉昭随手提住盛明麟就飞走了，秦江白和沈凌绝也跟了上去，贝飞鸿缓缓走到门前，负手看着飞走的四人，微微凝眉。
　　一上了小楼，就听到珠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珠珠儿正睡着午觉，猛然尖哭着醒过来，盛蓁蓁也被她吓到了，抱着她不住地安慰。
　　但小孩儿平时跟你玩得再好，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只找自家人的，团子一边哭一边模糊不清地道：“锅锅！珠珠要锅锅！”
　　荔枝连忙道：“郡主，奴婢服侍您去换衣裳，世子爷很快就到了。”
　　盛蓁蓁恍然回神，脸上一红，连忙站起来披上披风，裹紧自己，红枣就扶着她快步出去了。
　　盛明麟几人上楼，正好看到她们进了书房，荔枝福了福身也出去了，盛明麟快步进去，抱住珠珠，连声安慰。
　　秦江白转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珠珠不是寻常小孩儿，她太重要，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沈凌绝和霍沉昭这种强战斗力，都会至少留一个在她身边，珠珠小不点儿没关系，但盛蓁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跟珠珠住在一起，他们保护起来确实不方便。
　　还是得赶紧把事情解决才好。
　　秦江白抿了抿唇，快步跟上。
　　珠珠儿正哭得厉害。
　　她对做梦已经比较习惯，很少见她哭得这么厉害。
　　盛明麟急得不住安抚，好一会儿，团子才慢慢缓过来，一时还止不住抽噎。
　　荔枝递了一杯温水进来，盛明麟慢慢地喂她喝了，又用温热的帕子抹了抹脸，团子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还在可怜巴巴掉眼泪：“锅锅，珠珠怕怕。”
　　“珠珠儿不怕啊，”盛明麟心疼坏了，眼泪都下来了，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哥哥在呢，珠珠不怕。”
　　“怕！”小奶团子眼泪直流，慢慢坐回来，小手手在脸上比着，语无伦次：“爹爹、娘亲，星星锅锅，红枣……秦锅锅，宝贝大人……”
　　小小人儿怕得发抖，说不下去。
　　盛明麟紧紧搂着妹妹，只恨不得以身相代。
　　他心里把那些人千刀万剐，口中连声哄着：“不怕不怕，那都是梦，不会发生的，珠珠儿是祥瑞呢，有珠珠在，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珠珠不用怕。”
　　霍沉昭瞧着也是急得不行，直接过来，双手合起来，搓着她的小手小脚，暖暖热气弥漫全身，团子再一次缓了下来，挂着小眼泪，朝他们伸出小手手。
　　沈凌绝和秦江白估摸着她的意思，各自靠近了伸出手，与团子的小手手交握在一起。
　　好一会儿，珠珠才哆哆嗦嗦开始讲。
　　她看到，一间小屋中，被重重铁链捆着的盛芊芊，偷偷撕开一点衣服，把手放了进去。
　　她的皮肤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她把手指放在那符上，手指掐诀，不断变幻，嘴里无声念咒。
　　此时盛明麟、秦江白、霍沉昭、贝飞鸿、周道人和叶道人，都在另一间屋中画着符，然后，突如其来的，盛明麟和霍沉昭的护身符都在发烫，两人一起抬手触摸，而秦江白和贝飞鸿则同时倒了下去，面露痛苦，脸上全是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却一动都动不了。
　　周青士急扑上前，掏出符篆救治他们，但他们还是很痛苦的样子。
　　叶道人想偷偷起来，被霍沉昭一脚踹翻，然后盛明麟忽然想到什么，从旁边锦衣卫腰间抽出刀，过去就把盛芊芊给砍翻了。
　　但他力气不大，盛芊芊没有死，一边痛苦尖叫，一边又挣扎着把手往后伸，后背上也有一道符。
　　而，
　　另一边的端王府中。
　　半夜，整间小楼都被青色的雾气笼罩，什么也看不到，整面窗户，全都被青色填满了。
　　梦里的“珠珠”正睡着，忽然一下子哭了起来。
　　盛大花花望空长啸，盛大威风也在不住地扑着翅膀怪叫。
　　荔枝抱着珠珠哄着，照明石灯光一亮，看到了窗子上的青色，吓坏了，赶紧打发红枣去找人，结果红枣一打开门，才刚一迈出小楼，就惨叫着滚倒在地，满脸都是血道道，直痛得满地打滚。
　　珠珠的丫环都极为忠心，虽然红枣的样子很可怕，但樱桃还是强撑着想出去报信，于是披上被子，一路爬着出去。
　　可外头的青雾好像很粘稠，樱桃爬得很艰难，越往前，被子越是被无形的力道往后撕扯，樱桃的手指全都是血，几乎拉不住被子，还在挣扎着往前爬。
　　此时，外头，沈凌绝在发现青雾的第一刻，就闯了一次，这会儿脸上手上全是血道道，正沉着脸调度护卫，见到樱桃，就蹲下来双手用力，把她扯了出来，问她珠珠怎样了。
　　之后，端王爷和端王妃过来。
　　几人在外头急得不行，但他们好像听不到楼里的声音，也看不到楼里的情形，担心不已，披着厚厚的被子闯进来，抓着被角的手指被划了很多细小的红道道，而这红道道还在流着黄水迅速溃烂，剧痛无比。
　　梦里的珠珠吓得哭个不停，然后就一下子惊醒了。
　　珠珠讲得磕磕绊绊，但大概的意思大家都懂了。
　　四个人挤在床前，交握着珠珠的小手，一边柔声安慰，一边也在思忖。
　　珠珠的梦，大多是知道了就能避免，可这一次，却有些难，因为梦里没有给出解决方式。
　　盛芊芊好说，知道了，杀了就行。
　　可之后的青眚呢？
　　原来厉害的妖眚，真的像后世传说中那样，可以如此坚硬如此恐怖，可以充满一整间屋子，可以把人挤死在屋里。
　　好消息是小楼能隔绝妖眚，护身符也能逃过盛芊芊的不知道什么咒，可就算避过了，对方在哪里？
　　吃了这么大的亏若是还抓不到对方，气都能气死。
　　就在这时，忽听外头小厮大声道：“世子爷！世子爷！”
　　盛明麟定了定神，应了一声：“说！”
　　小厮道：“周道长说，他有办法！”

第561章 世间再无妖眚
　　盛明麟登时一喜，想起周青士也是能掐会算的，他应该也能料到会出什么事。
　　他就道：“让他过来！”
　　一边就直接给妹妹穿好衣服，用薄被仔细包好，抱在怀里，让她也听一听也好放心。
　　周青士和贝飞鸿不一会儿就到了，盛明麟道：“你说你有办法，是什么意思？”
　　周青士神情有些兴奋，道：“贫道方才见你们急匆匆离开，心有所感，于是卜算了一下，我们这一次，有望因祸得福，彻底决了妖眚！”
　　盛明麟道：“决了妖眚？世间再无妖眚？妖眚难道也有根？”
　　周青士点头又摇头：“贫道起先不知，但如今，从卦像来看，这次的眚确实是天下之眚的根源，只要能灭了此眚，天下之眚皆灭，世间将再无妖眚。”
　　他声音振奋。
　　盛明麟这会儿实在无法共情他的振奋，只道：“很好，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周青士道：“我算出，对方也会在今晚对我们动手！时辰是亥初三刻！幸好提前得知，要不然我们约定的是子时，他们岂非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周青士有些话唠，叨叨了两句，看盛明麟神色不愉，于是迅速拐回正题：“而我在之前，恰好已经悟透了你们的符，学会了如何示警和反噬……但地点有些模糊不清，似乎就在此处，又似乎在西南，也不知这两处哪一处，又或者两处皆有。”
　　盛明麟垂了垂眼，很快就下了决心。
　　这事儿必须快，周青士只有一人，要画符或者什么，都是需要时间的。
　　盛明麟就直接道：“凌绝江白清个场，劳烦贝大人入宫，请太子殿下前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贝飞鸿一拱手就去了。
　　沈凌绝四处转了一圈，秦江白去把盛蓁蓁和丫环都带下了楼。
　　盛明麟正色对周青士道：“现在，我告诉你，今晚，青眚会袭击这间小楼，这小楼内部不会有事，但只要一出小楼，哪怕有护身符也会受袭……而另外一处在湘王居处，盛芊芊身上刻符……”
　　他详细说了两处的情形：“现在你给我一个办法，能保全所有人，然后狠狠反击，灭了妖眚。”
　　他一边说，周青士就连连点头。
　　他在正事上也是很靠谱地，就道：“你先给我一些人的生辰八字，我需要画十六张符，再挑出十六个人来，在亥初三刻，准时把符贴上……”他解释了一句：“提前贴对方会有感应。”
　　盛明麟立马示意沈凌绝，沈凌绝快步去了。
　　周青士又道：“只要你们能做好这一点，就能直接把青眚，送回施术之人的院中，到时候青气漫天，你们肯定能看到，然后我们再这样……”
　　两人迅速商议着。
　　太子快步进来，霍沉昭迎上去迅速给他解释了几句，太子一边听着他解释，一边分神听着周青士和盛明麟商议。
　　珠珠儿哭得眼儿红肿，整个团被包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虽然好多都听不懂，但眼儿大睁，听得认真极了，连四锅锅来了，都没匀出空儿来叫他。
　　一直到哥哥这边说完了，团子才呐呐道：“那，大家全都不会受伤了，爹爹、娘亲、星星锅锅、秦锅锅，红枣和樱桃……全都不会受伤了，对不对？”
　　盛明麟郑重点头：“对！珠珠放心！”
　　他把珠珠放进霍沉昭怀里，让周青士出去，才又道：“珠珠，我还需要跟统统说句话。”
　　珠珠把统统小人叫出来，盛明麟又买了三枚护身玉符。
　　秦江白的玉符，之前救盛蓁蓁坏掉了，所以这个符要给秦江白，盛蓁蓁和贝飞鸿。
　　盛蓁蓁虽然不参与，但谁知道盛芊芊会不会临终一击，再从她身上偷一拨气运？
　　虽然也可以让周道长画，但周道长这会儿明显没时间，而且纸符也不如玉符的效果好。
　　盛明麟急匆匆把护身符分下去，与太子会合了，两人低声商议如何安排。
　　团子也不肯回去，就在那儿瞧着他们忙忙碌碌。
　　霍沉昭好说歹说，才终于劝着她回去穿上了衣服鞋子，然后小人儿就巴着窗子朝下看着。
　　周青士拿着罗盘，在院中来回走动，又绕着小楼来回算了好半天，算出了一个位置，就叫人画出来，这个位置并不是极其精确，所以画出来的圈有半个桌面那么大，不用担心贴错。
　　十六个位置全都算完，就用了一个多时辰，大冬天的，周青士出了一头汗。
　　那边贝飞鸿悄悄把盛芊芊拎了进来，用了药，昏迷不醒。
　　本来盛芊芊是个姑娘家，又是湘王爷的女儿，锦衣卫审人也不会过于冒犯，连拖拖拽拽也都是小心着的，可现如今，可没人跟她客气了，直接扯了衣服一看……当时大家就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本来十八　九的女孩儿，又是花容月貌，身体应该是极美的，可是她的身体，却如同一条蟒蛇，身体各个位置，画着不同的符，疤痕突起，泛着奇怪的碧青色，又每一条都一般粗细，又诡异又恐怖。
　　周青士直皱眉头：“这个……”
　　他仔细看了看：“你们先别伤她性命，最好在她没醒之前，把这些符全都剥下来，剥的时候，深不得少于三分二，稍多一点没事儿，但她先不能死，死了对方会知道，这个你们能不能做到？”
　　“可以，”贝飞鸿一口答应，面色平静：“手呢？手要不要断了？”
　　周青士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叹道：“手，不能掐诀了就行，一般也没事，反正……断了保险些。”
　　贝飞鸿一点头，提着人就走了。
　　周青士又赶紧沐浴了，换了衣裳画符。
　　因为珠珠的琼楼气运足，所以周青士就在这儿画符，正好也让小操心珠珠儿瞧着，盛明麟还把那玉盘也拿来了，到时候符画完了，放上去，再次加持，也算是双重保险。
　　大家好一通忙乱。
　　尤其周青士，饭都没空儿吃，画了两个多时辰画完了符，又把护卫的生辰八字拿过来，挑出来十六个极佳的，还又挑出来次一等的当替补。
　　全都弄完已经是戌正（20点）时分，周道长累坏了，草草用了饭，打坐休息，等待一会儿的大战。
　　沈凌绝则带着那十几个人在外头，一遍一遍地演练。
　　因为算出来的位置，有好几处都在高处，沈凌绝问过可以之后，连陆无歧都被叫了过来，到时候好帮忙把人拎上去。
　　端王爷、端王妃和珠珠，早早就到了楼里，霍沉昭和盛大花花也被留在楼里，预备着应付突发状况，只有盛大威风被放到了外头，同样是为了应付意外。
　　太子和盛明麟分头，太子与秦江白负责眚娘那边，而盛明麟和沈凌绝则在小楼外头，至于湘王府，因为剥了皮的盛芊芊做不了什么了，所以那边只留了贝飞鸿。

第562章 功德无量
　　所有人都没有睡，珠珠被爹娘合抱着，靠在盛大花花身上，眼儿大睁，紧张等待。
　　亥初一刻……亥初二刻……亥初三刻……
　　忽听沈凌绝一声长啸，早就伺候在下头的十六人，同时跃起，啪地一下，把符贴了上去。
　　本来无论如何也贴不住的符，就好像被无形地东西吸着一样，吸得紧紧的。
　　在那一刻，远处的盛明麟，清清楚楚地看到隐约的金光一闪，好像连那一处的夜空，都忽然变得澄净了似地。
　　反噬成功！
　　与此同时，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惨叫。
　　站在高处的太子和秦江白，一下子就看到，夜色下的京城，有一处，陡然间青光映月！
　　秦江白迅速调度人手。
　　不一会儿，无数锦衣卫便已齐集，另有无数锦衣卫远远站上屋檐，特制的火箭比在弓上，只等着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
　　站在近处再看，更是叫人寒毛直竖。
　　夜色下，整个院子，都被浓稠的碧青色雾气笼罩着，那种雾气好像泥浆一般，有一种隐隐流动的感觉。
　　可是没有任何味道。
　　除了最开始那一声惨叫，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就好像在雾气之下，那一间院子中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死了似地。
　　极致的安静，反倒更加恐怖。
　　太子低声问：“这是谁家？有点熟悉。”
　　秦江白神情复杂，道：“长春公主府。”
　　太子不由一惊。
　　长春公主，太祖爷第九女，太祖爷生前很是疼爱她，但她成亲两年后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就有些癔症，有时候在殿上就会忽然大笑打人，后来在府中犯糊涂，放火烧屋，差点烧死她两岁的女儿，据说留下了满脸满身的疤痕，眼睛也瞎了。
　　太医也治不好这癔症，之后就不再进宫，只不时闹一闹，因为驸马是开国功臣之子，她还与驸马合离了放他归家，从此更加荒唐，养了好几个面首，日子过得滋润无比，只是从不出门。
　　秦江白忍不住低声道：“只怕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太子点头，亦低声道：“那一场火，倒是把眚娘的瞎，过了明路。”
　　秦江白无声点头。
　　不远处传来鼓翼之声，盛大威风落下，一个公主府的护卫抓着周青士，跳了下来。
　　周青士仔细看了一会儿，又蹲在屋檐上卜算了一下，才道：“太子爷，差不多了。”
　　他站起来，脚下一滑，秦江白赶紧上去扶住他，周青士指着道：“你看到没？那一处的雾，有个旋涡，你看到没？就射那个方位！”
　　秦江白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看出了那种隐约的流动。
　　他与太子交了一个视线，迅速抢了一把火箭，下令：“弓箭手！听我号令，我数到三，射出一箭，都跟着我箭去的方向来射！”
　　众人轰然听命，秦江白拉弓满月，口中数道：“一，二，三！”
　　箭枝离弦，火光划出一道光芒，迅速没入了青雾中。
　　下一刻，数箭齐发，齐齐地射向那个方位。
　　转眼之间，那一处就破开了一个黑洞，无数道凄厉之极的惨叫声，陡然间传了出来，直叫人听得头皮发麻。
　　一轮射完，另一波人迅速补上，又射了一轮，箭枝射过去的同时，青色雾气噗地一下消失了。
　　院中情形落入众人眼中。
　　一个清瘦的人影，摇摇晃晃地在屋檐上站起来，手中银芒一闪，向自己刺去。
　　电光石火之间，秦江白忽然反应过来，大声道：“射她眼睛！！”
　　下一刻，这个人影的头顶，好像冒出了一个青色的大气泡，但随即，数点火光齐齐射下，气泡噗地一下消失，那人影也惨叫一声，带着一大簇箭枝，滑下了屋檐，传来了扑通一声。
　　就在此时，
　　湘王府中，被剥了皮的盛芊芊，正躺在血泊中，昏迷不醒，旁边贝飞鸿带着手下，正一边听着不远处的声音，一边严阵以待。
　　盛芊芊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喉间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就连之前被剥皮除符，好像也没有如今这么痛。
　　然后，她就如同当初的江明月一般，全身抽搐，迅速变化，一直到成为鸡皮鹤发的一团。
　　那边，
　　周青士心有所感，迅速掐算了几下，大声道：“没了没了！啊！功德！功德啊！！”
　　他欣喜若狂，手舞足蹈。
　　一辈子修道，还从来没如此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功德加身！哪怕他不是在意这个的人，也忍不住狂喜！
　　太子眼神儿扫过全场，周青士一边掐算着，又蹦起来，抓着他的手臂：“太子殿下！国运昌隆啊！哈哈哈哈！没想到灭了妖眚，会有这么多的好处！！”
　　太子缓缓点了点头。
　　同一时间，
　　端王府中，团子忽然大声道：“国运！国运！”
　　团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叫，但就是感觉到了什么，然后，清清楚楚地叫了出来。
　　也就在珠珠叫完之后，系统也在她脑中出声，“护国线！国运线！哇！宿主宿主！好厉害啊！全涨了！！”
　　虽然符贴好了，但大家一直还都处在紧张中，听到珠珠出声，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盛明麟刚刚上了小楼，听到珠珠这一声，也不由得一笑。
　　这个结果，意外又不意外。
　　自汉而始，历朝历代都有关于妖眚的记载，恐怖嗜血，流毒无穷，却从未有人堪破过根源，如今能够彻底解决，确实值得庆幸，也确实功德无量。
　　危机解除，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盛明麟打发人去看太子那边的情形。
　　太子一行人还在忙碌。
　　公主府，最后一个眚娘头脸中了数箭，已经当场毙命。
　　不知是不是公主本人的那妇人，穷奢极欲，院中养了不少美少年，但如今不管是下人还是主子，还是妇人自己，此时，全都全身布满了针画一样的血道道，流着黄水，快速溃烂，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打着滚。
　　周青士来回试了几道符，十分不忍，别开脸道：“我没有办法救治。”
　　太子平静点头，下头便有条不紊地开始处理。
　　太子留了秦江白在此，便回宫复命。

第563章 自己死了同行休想活
　　一整夜惊心动魄，结束之后，除了珠珠儿放心了也困极了睡着之外，其它人都莫名兴奋，根本就没有睡意。
　　秦江白几人挑灯夜审那个妇人。
　　主要也是怕她不知道啥时候就死了，就没法审了。
　　那妇人如今脸上全是血道道，还流着黄水，已经辩不清面目，再说长春公主得有十几年不出门了，根本没几个人认识她。
　　她疯疯癫癫，一边痛苦地打滚惨叫，一边不断地道：“不可能！不可能的！眚是无穷无尽的，眚是不可能灭绝地！”
　　秦江白抬抬手，旁边人一桶凉水泼过去，妇人全身一抖，缓缓地停下，身体微微舒展开。
　　秦江白发现了，原来凉水可以止痛。
　　他就道：“你好好招认，就允许你泡在水里。”
　　妇人抬起脸，咬牙切齿，千般万般不甘心，喃喃地咒骂。
　　秦江白冷然道：“既然不说，那就好好熬着，我一定会看好你，绝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了，你就这么长长久久地熬着就是！”
　　盛明麟忽然开口，十分和气地道：“眚已经没了，不可复生，你也已经注定要死了，但是……你既然身在道门，想必也知道什么叫做报应，什么叫做功德。你把你所知的一切都说出来，能解了这千古之谜，这就是一份极大的功德……你这一辈子哪怕坏事做尽，在这样大的功德面前，又当得什么呢？”
　　秦江白冷声道：“不必跟她多说！我这一生苦难，她就是始作俑者，我恨不得她不说，好放手磋磨！”
　　盛明麟叹了口气，道：“眚乃五行之力，天地皆有，你手中有眚，也算是天选之人，说一句半仙都不为过，如今不过是一时败了，又何必做出这样输不起的样子？岂不是失了风度？不如爽快认输，潇潇洒洒，又何苦为了守住这小小秘密，叫自己受这样的活罪。”
　　两人一软一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一会儿，妇人就扛不住了，咬紧牙关道：“我说，我说！”
　　这妇人就是水华。
　　因为长春公主与她长相略有些相似，又身份尊贵，所以就被她选中，费了不少手脚取而代之。
　　眚就是一种虫，她们这儿的是母虫，其它人那儿的虫，全都是母虫生下来的。
　　母虫死了，其它人那儿的很快也就死了。
　　而母虫也是一只一只受着供奉传下来的，一只母虫还没有死就得培育下一只母虫，又不能凭空变出来，所以才说自此绝了妖眚。
　　眚其实就如同龙卷风的风眼，可以用一种特殊的频率来吸引五行之力……虽然人的肉眼看不出，但其实，那一团团的雾气，都是一道一道的旋涡，这旋涡中的力并不是平衡的，里头会有一道道风刃，才会把人的肌肤切割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之所以会流黄水，也不是中毒，只是这个过程，就好比加速了岁月，人被风刃切过那一处已经“死了”，所以流出了尸水而已。
　　尸水有毒，也会有些腐蚀性，但并不严重，并不是毒水。
　　至于人在那之后，会活多久，取决于他们本身的寿算。
　　举个例子，一个人寿数是一百岁，被妖眚袭击之后被窃取了八十岁，那你还能活二十年，可如果一个人活不了那么久，那自然是立刻就死了。
　　当然了，眚袭击之后会带走多少寿数，也是不一定的，主要袭击的人，和不小心沾了点边的人，当然不可能一样，但就算伤了点手指头尖儿，也起码是三五年的寿数。
　　所以，绝对称得上恐怖了。
　　盛明麟几人问得极细。
　　水华毕竟也是道法高深之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交待得极细，还说了如何辩识眚娘，如何寻找母眚等等，专业的外行的全说了，手把手地教操作，还贡献出了自己的小秘笈……
　　咋说呢，主打一个自己死了，别的同行都休想活，听得周青士亢奋不已，盛明麟也暗暗高兴。
　　一直审到天亮，终于审完了。
　　盛明麟都懒得挪窝，就在锦衣卫的卫所里，迅速把相关的事情整理成了一份完整的资料，而且，看在有好处的份上，盛明麟搞得非常细，还分了外行版和内行版，这就叫一单两卖。
　　水华一时没死，盛芊芊也一时没死，就把她们跟叶何朱红，包括还未处死的原武安伯夫人等人，全关到了一起，这桩官司就算是结束了，只等圣上裁决。
　　太子也没闲着，进宫禀报完，叫人传了湘王爷进宫，又亲自去了端王府，叫盛蓁蓁回去见湘王妃。
　　太子派了吴宽栗送她回去，吴宽栗嘴巧，宽慰了盛蓁蓁几句，细细把湘王爷换子的事情说了，又状似无意地道：“皇后娘娘听了那些事，都气得没吃下饭，直说王爷太过份了些，说真真可惜了王妃娘娘和郡主这对母女呢……哎你说，秦大人这一辈子，可真是苦啊……”
　　他东一句西一句地，盛蓁蓁都听愣了。
　　吴宽栗的意思，难道是有机会和离？皇家夫妻还能和离那真是太难得了。
　　甚至，还隐隐有要重罚湘王爷，而和离，湘王妃就可以免罚或者从轻处罚的意思，而之所以给这个机会，无疑是为了秦江白。
　　吴宽栗随即说起了何行舟，说何行舟时，就不必太忌讳了，吴宽栗直接就道：“幸好皇爷英明，处罚了那罪妇，要不然，叫咱外人看着，何大人可真挺倒霉地，一天福没享，还要孝敬多出来的生父生母，那生母虽是不知情，却也做了帮凶……”
　　他就差明说了。
　　盛蓁蓁也确定了他就是这个意思。
　　她一时眼窝发酸……哥哥苦苦走到如今，她们家中从不曾给哥哥一丁点助益，可如今初见面，就已经得了哥哥的照应。
　　她下了决心，一定要劝服母亲。
　　吴宽栗看她懂了，这差使就算办好了，于是功成身退。
　　另一边，
　　虽然昨晚最大的热闹不在端王府，但因为闺女说的话太吓人了，所以，端王妃感同身受，颇有一种大难不死的心情。
　　一大早重赏了红枣和樱桃，帮着贴符的十六人，替补的十六人，加上临时帮忙的韩酒酒陆无歧，全都重赏了。
　　除此之外，周道士、秦江白，就连霍沉昭和沈凌绝也都送了礼，盛明麟和珠珠房中也都添了东西，主打一个壕气。
　　太子叫人带走了盛蓁蓁，一回身，端王妃就塞了两张银票给他，一挥手：“拿去压压惊！”
　　太子：“……”

第564章 奉旨出家湘王爷
　　太子失笑着把银票收了起来：“谢谢婶婶。”
　　他道：“父皇叫把珠珠抱进宫看看，怕她昨晚吓着了。”
　　端王妃点了点头：“去吧，我也去，我去跟皇嫂唠唠去。”
　　一行人就收拾收拾，叫上大老虎一起进了宫，盛明麟一伙人，也在御书房，正在禀报。
　　湘王爷站在一旁，垂着头一动不动。
　　明熙帝接过团子，随手就摆到了桌上，扳过小肉脸仔细看了看：“珠珠宝贝儿没吓着吧？”
　　团子道：“昨晚没有吓到！但系，做梦梦吓到啦！珠珠都哭哭啦！”
　　明熙帝笑道：“不是将门虎女么？”
　　团子叹了口气，认真解释：“‘将’寄几也吓哭哭啦！‘虎’寄几也吓哭哭啦！那珠珠……珠珠要系不哭，就不合群啦！珠珠系好孩只，就哭了一下下。”
　　她用两只手指头，比出了很小很小的一下下。
　　“哦，这样啊！”明熙帝点头，抱着她揉了揉，颠了颠：“咱的乖宝不怕啊，下一回，要是将爹将娘吓哭了，珠珠就来找皇伯伯，皇伯伯不怕。”
　　团子想了想，小手手一把，把他的胡子脸扳正了，认真道：“现债你明白了吗？”
　　“啊？”明熙帝瞅着她，挑眉：“咱应该明白什么？”
　　团子小手手指了个圈：“珠珠的爹爹、四锅锅、锅锅、漂亮锅锅、星星锅锅、秦锅锅、宝贝大人，全都跟珠珠坠坠好，你现债明白为行么了吗？”
　　明熙帝：“哟？那是为什么呢？”
　　团子超大声：“一为珠珠跟他们一起甜一起哭，一起害怕一起抖抖呀。”
　　明熙帝：“……”
　　他就道：“可咱是明主，咱天生聪明又胆大，不会怕，也不会抖，咱是老大，咱不用合群。在你们害怕的时候，咱就带领着你们打坏蛋，把坏蛋给打跑。”
　　脑补能力一级的团子歪头头想了想，脑海中瞬间出现了明熙帝在前头跑，大家在后头跟着跑的画面，恍然大悟：“你又系明主，又系大将军，系不系呀？”
　　“对！”明熙帝哈哈大笑：“珠珠儿说的对～～哈哈哈，咱就是这么厉害！”
　　明熙帝又抱着团子揉了好半天，才爱搭不理地看了一眼湘王爷。
　　然后他随手把团子抱回膝上，斥道：“看看你弄出来这些事！脑子呢？昨晚若真叫那水华臭道士成了事，伤了咱的珠珠儿半点，你十个脑袋都不够赔！”
　　湘王爷道：“是，是。”
　　明熙帝又道：“看看朕的江白，多好的孩子！平白受了这么些罪！你身为人父，也不惭愧么！”
　　秦江白听着皇爷点到他名字，急过去跪下，低头不语。
　　湘王爷道：“臣惭愧，但臣是真的没有想到！臣真没想到水华会是别有用心之人！且当时他已经奄奄一息，眼见不活了，臣想着换过来，一来水华放心，二来王妃也不至于伤心，本是两全其美……”
　　盛明麟忍无可忍：“他只是一个新生婴儿！他并没有咽气！只是虚弱些，你就已经放弃了？托生做你儿子可真惨！一辈子不敢生病！不然这边咳嗽一声，那边你连棺材都准备好了吧！”
　　沈凌绝冷笑：“可别逗了，王爷还要学道呢，哪有空儿为非亲非故的儿子准备棺材，大道自然，生就是死，死就是生，随风化去就是！用得着什么棺材！有这空儿多读两本道典不是更好？”
　　团子有点儿被吓到，眼儿大睁，看着他们吵。
　　湘王爷被两个晚辈怼得面色红涨，沉声道：“学道并没有什么可嘲讽的，我就算错了，也只是我一人之过，与大道无关！我身为人父，儿子夭折，我亦是极为痛心，我在他将将夭折时将他送走，也只是不忍亲眼见他离世！此事说到底，不过是小人从中作祟，你们不去怪那小人，倒来怪我？？我纵然有错，也轮不到你们两个目无尊长的小辈恶语伤人！”
　　秦江白抬起头，冷声道：“王爷，明麟两人不过是为臣打抱不平，王爷有气，尽管骂臣便好，不必骂他们。”
　　湘王爷冷笑道：“本王还就是要骂你了！你也是个蠢的，与外人抱成一团，见了生父还这般嘴脸，糊涂混账的东西，本王把你送走，真没送错！”
　　盛明麟大怒：“你！！”
　　珠珠也气坏了，气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忽然就挣脱明熙帝跑了下去，用尽吃奶的劲儿推了湘王爷一把。
　　三岁宝宝的力气，根本就推不动湘王爷。
　　团子气得发抖，仰着小脸，大声道：“不许你欺负秦锅锅！你系个坠坏坠坏的大坏蛋！你才不系真爹爹！爹爹才不系这样哒！你不系！”
　　湘王爷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
　　他在别人身上傻，在自己身上可不傻，他知道小公主他惹不起。
　　团子更气了，扑过去，双手抓住他的衣摆，两只脚脚挂起来去踩他的脚，一边东倒西歪地拼命踩，一边大声道：“踩你踩你！踩洗你！踩你逆鳞！踩你逆鳞！让你一百痛痛，让你哭哭！大坏蛋！”
　　她小手手担不住自己的份量，手一溜，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爬起来，还想去抓他踩他。
　　秦江白当时就崩不住了，眼泪一下子流了满脸。
　　他膝行几步，过去把珠珠拉进怀里，紧紧抱住，脸埋在她小小的肩头，无声恸哭。
　　人面对冷言冷语，可以永远坚强，刀枪不入，可叫这懵懂的疼惜轻轻一戳，却立刻便溃如决堤。
　　秦江白身为王府公子，沦落到乞丐窝里，被一伙采生折割的残疾乞丐养大，这中间，叫谁想想，都是数不清的艰难痛苦。
　　湘王爷还想说话，明熙帝已经火了，抓起桌上的玉镇纸就扔到了他头上，当时就头破血流。
　　明熙帝离了御座，一脚就把他踹到了地上，怒道：“闭嘴！！你还有脸哔哔！你这个不配为人父的畜生！混帐东西！”
　　湘王爷吓了一跳，血都不敢擦，迅速爬回来跪好：“皇上息怒！”
　　明熙帝懒得跟他掰掰了，又是狠狠一脚，再次把他踹倒，给珠珠报了推不倒之仇，才道：“滚！恶心玩意儿，碍了咱的眼！”
　　侍卫立刻上来把人拖走。
　　都等不及第二日，下午便下了旨。
　　湘王盛承棡一心向道，免去其爵位，赐其与湘王妃和离，并赐道号东榆，任其天下游历，因不欲以红尘俗事乱其道心，故将其从玉碟中剔除。
　　“东榆”，出自“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大意就是在某处先有所失,在另一处终有所得。
　　所以你悟了没，你虽然没了老婆孩子爵位和荣华富贵，但你得到了你热爱的“大道”啊！！
　　一边钟鸣鼎食一边无病呻/吟怎么能叫求道呢，怎么也得餐风宿露箪食瓢饮才能看得出你道心之坚！
　　而且还直接把名字从玉碟中剔除了，这就叫奉旨出家，这就是另一种贬为庶民。

第565章 集天下财力养猪
　　所以这么一来，玉碟中，湘王一支，只余下了盛蓁蓁一人。
　　为何没有秦江白呢？
　　因为秦江白不愿意改姓，也不愿意认祖归宗，明熙帝对自己人很好，又有珠珠的面子在，于是明熙帝索性另封了他一个云海侯，并赐了他府邸。
　　云海出自“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也算是一个良好的祝愿了。
　　湘王爷，不，东榆道长接旨的时候，直接人都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会罚得这么重。
　　盛明麟几人很是看不上他，私下偷偷吐槽，说也不知这位满嘴道道道的高人，将来会不会穷困潦倒，来找他俗家的妻女借银子花用。
　　嗯，大道自然，也许他会自然地等死也说不定。
　　其实，明熙帝当然很生气，但并没有气到失去理智，下这样的决定，当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后世人常说，大盛明熙朝的宗室政策是“集天下财力养猪”。
　　因为明熙朝剥夺了藩王的军事权力和政治权力，只给了一些经济利益，把宗室当猪养，广赐田地，允许他们兼并土地，藩田不纳粮，藩田的佃户不服役……种种累加下来，越来越庞大的宗室就渐渐地把天下给拖垮了。
　　明熙帝对这个评价，一直耿耿于怀，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也没想到合适的处理方式。
　　但如今，都送上门来了，处理一个是一个。
　　至于为什么顺从秦江白心意，不继承他爹的王位，而是另外封侯，这倒真的是好意。
　　秦江白年纪轻轻，继承王位就得回封地当闲王，但，淡化这个关系，留在京城，仍旧可以像普通官员一样立功升迁，他还这么年轻便手掌大权，将来成就绝不止于此。
　　这个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
　　不用被孝字辖制，不用捏着鼻子认渣爹，盛明麟先就替秦江白松出一口气。
　　至于湘王妃和盛蓁蓁，秦江白应该不讨厌她们。
　　湘王妃虽然有点糊涂，但也是一叶障目，她是个疼孩子的，母子俩慢慢处一处，也算是弥补秦江白童年缺失的母爱了，盛蓁蓁也是个聪明姑娘，再说了，她如今都十九了，继承了王府偌大家财，身体又好了，很快就要嫁人了。
　　除此之外，针对妖眚，再下了一道旨意……
　　这一道旨意就纯粹是歌功颂德了，差不多就是“睢一瞧看一看，我们彻底解决了千古之谜，从此世间再无妖眚，盛世明君有木有！君正臣贤有木有！祥瑞在世有木有！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千古有木有！”
　　同时，处决了涉案那几人，该凌迟地凌迟，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
　　行刑之时，人山人海，大家都跑出来看这难得的活妖怪，再不看，可就看不着了呢！！
　　这是后话。
　　如今，盛明麟欢欢喜喜，把资料上传了。
　　不到半个时辰，回复就来了，奖励一次国运线抽奖，同时因为资料极为详尽，还又多奖励了一次普通抽奖。
　　盛明麟大喜！
　　他就知道！系统不是奸商，整理成两份一定能多卖点钱！
　　于是加上绞灭妖眚那晚珠珠那边狂飚的积分，就有了四次抽奖。
　　分别是，国运线两次，护国线一次、普通抽奖一次。
　　大家从未这么富裕过！
　　于是大家，连同珠珠，全都十分重视地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铁四角，明熙帝兄弟，太子和盛明麟上阵，围着珠珠儿开始抽奖。
　　先抽了一个护国线练手。
　　然后就抽出来一个：千一豆（100×100组）
　　某世界普通法器，可吸附于光滑平面，保护货物，并将货物重量减少为实际重量的千分之一，即，一千斤货物吸附千一豆后，重量变为一斤。
　　为防止丢失，故每一百枚有一磁力盘，只有用磁力盘才能取下。
　　大家都十分振奋。
　　千分之一！那运粮草还担心什么？
　　而且吸附上之后，还有保护货物的效果，也就是说，你放上之后，没拿下来之前，一根草都抽不出来。
　　这不就是运输神器？
　　明熙帝本来就是个坐不住的人，当时就满地乱蹦，宛如一个几十岁的熊孩子：“朕要去打仗，朕不想过年了，朕现在就要去打漠北！！万事俱备了！！晏清！万事俱备啊！打漠北打漠北！”
　　端王爷只道：“皇兄，抽国运线喽！”
　　明熙帝迅速结束发疯，凑过来。
　　大家全都弯着腰，眼睁睁瞅着珠珠的小手指头，珠珠被带得很紧张，眼儿都闭起来，点了一下没点到。
　　明熙帝看不见，只急问：“什么什么？抽了什么？”
　　盛明麟只好把珠珠的小手手，往上移了移，又帮她一点……
　　点中，烟花特效，抽中，放大……
　　盛明麟和他爹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明熙帝急得一巴掌差点把端王爷拍到地上：“到底什么啊！”
　　盛明麟赶紧念：“全民身体素质增强20%（病人优先作用于病灶）”
　　明熙帝当场爆了声粗，喜形于色。
　　盛明麟道：“皇伯伯，四哥！这个可以选择生效时间！不如我们先晓谕天下，某一日祭天，届时让大家闭眼半刻，领受福泽，然后我们就在那个时间，点击生效……”
　　如今祥瑞之事，离得近的，看到神仙楼大老虎什么的，深信不疑，但离远的人也就当个故事听，但如果这么一来……尤其是“病人优先作用于病灶”啊！那不就是不药而愈？
　　哪村哪县没几个病人？
　　这样真切的感受一说，这就叫身边人身边事，谁能不信！
　　这么一来，全民向心力会达到一个恐怖的高度！
　　之后政令施行之通达，绝对是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无法想像的！
　　明熙帝大喜，伸手就把他提了过来：“哎！咱的明麟啊，这脑子，绝了！明麟真是哪哪都好，只差在年纪小些，哎，明麟可真是咱的大宝贝……”
　　端王爷瞧了他半天，幽幽地道：“四哥啊，那要不弟弟走？”
　　明熙帝看了他一眼，生怕他闹，一下子就把盛明麟推开了：“起开，别耽误咱和晏清说话！咱和晏清可是后人都说了的‘真爱’！”
　　盛明麟：“……”
　　小团子谁家的笑漏儿都要捡，转来转去，仰着脸儿看大人闹，笑得小白牙都露了出来。

第566章 珠珠系骗你哒
　　大家闹了半天，才开始抽下一个国运线。
　　抽出来，盛明麟看了一眼，有点奇怪：“活地图一个？什么意思？”
　　他仔细看了看说明……若是后世人看到，就会明白，这不卫星地图么！
　　但在如今看来，确实极为神异又极其有用。
　　拿出来之后，是一个半人多高的台子，上头便是地图，约摸有四尺宽六尺长，据说明，并非世界地图而是一部分。
　　手指扒拉扒拉可以放大，最大能看清村镇的大小，但还没到能看清房子的程度，属于大盛领土的地方，就是明亮的，可以放大的，不属于大盛领土的地方，就是灰暗的，但也能看清山川河流。
　　而且还可以升级，若是把目前地图上的区域全都点亮之后，就可以进一步放大，可以看到人和当地天气，同时区域也会进一步放大。
　　哎哟，这不逼死明主么！
　　地图都摆面前了，不打下来还配叫马上皇帝么？
　　明熙帝和端王爷两人，一看到这个，立马趴上去研究了。
　　于是盛明麟和太子，虽然也挺好奇，但还是留下把最后一个小奖给抽了。
　　小奖抽到了“步时盘一千座（附制造方法）。”
　　说明：某类似世界穿越者晏时玥制造的挂钟，并将其命名为步时盘，可以精确看到时间。
　　而且还有三种样式可以选，果然是类似世界，步时盘的样式看着十分雅致，十分符合他们的眼光。
　　盛明麟和太子挑挑拣拣，凑够了一千座。
　　特价商品只有两种，因为妖眚资料换来的抽奖没有特价商品。
　　盛明麟今天抽得心满意足，也没有缠着统统再去申请，就看了看特价商品。
　　特价商品一，
　　消毒丸，一百粒一袋，十积分，不限购。
　　出门在外，水来不及烧开时，可以放一粒消毒丸，无毒无味，却可以杀灭水中98%以上的细菌，一粒豆粒大的消毒丸，就可以用于一缸水，所以还可以劈开使用。
　　而且这个还有一个特殊说明，制造者表示，不管哪个世界的霍去病购买都免费不限量，不管哪个世界的汉人打外族征战使用，永久享受特价。
　　霍去病？汉武帝的冠军侯霍去病？
　　所以历史上的霍去病，若是有了这消毒丸就不必早死了吗？
　　那说明这消毒丸对行军极有帮助！
　　而且，我们就是汉人打外族啊！永久特价那倒是不急着买了。
　　太子不由赞道：“看来制造者也是汉人，想必对冠军侯之早逝，耿耿于怀。”
　　盛明麟道：“如此天纵奇才，少年神将，谁能不耿耿于怀呢？”
　　两人简单交流，又抽了特价商品二：
　　亲缘盘，一积分一个，限购十个。
　　某世界的残缺法器，可以鉴别三代以内亲缘，准确率99.9%。
　　先买出一个来看了看，是桌面大小的玉盘，上面有纵横的线路和圆圈，中间有两个凹槽，把血滴进去，就可以识别两人的关系。
　　盛明麟觉得这也太神奇了，就问统统：“为何说是残缺？”
　　统统道：“就比如说，亲兄弟，只能鉴别出是亲兄弟，但分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姐妹也是一样。”
　　盛明麟：“……”
　　咱就是说，你们高级统，是不是太强求完美了，让我们这些只会滴血认亲的古人情何以堪啊！
　　珠珠看不出抽的奖好坏，但她会看好赖脸儿，看哥哥和四哥哥开心，自己也很美滋滋，“珠珠系不系棒棒哒？抽的东西系不系超好哒？”
　　太子笑着道：“那当然，珠珠儿最棒棒了，四哥真想把什么都给你。”
　　团子道：“那四锅锅来珠珠家住吧！”
　　太子：“……”
　　盛明麟立马蹲下抱住妹妹：“四哥哥就爱骗梦梦，咱们不理他。”
　　太子瞪他一眼：“闹！”
　　他蹲下抱住团子，声音软了八度：“四哥已经长大了，是个大人了，要做正事，没办法去珠珠家里住，但珠珠还是小孩子，要不然珠珠来四哥家里住好不好？”
　　团子一呆，瞧了瞧他，“可，可系……”
　　“没有可是，”太子立刻打断她，一本正经：“就来四哥家里住，四哥今天就叫人去搬你的东西！珠珠不是爱四哥么，在四哥家里住，就每天都能见面了。”
　　团子呆住，试图抽回小手手，太子握着不放。
　　团子急得东看西看，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就，就算珠珠爱四锅锅，也不用每天都见的，珠珠会在心里想四锅锅的，心里想也系一样一样哒……”
　　她偷偷看太子信了没有，太子就这么眯眼看着她，团子一下就急了：“虽然珠珠系骗你哒，但系你一定要相信珠珠呀！”
　　太子：“……”
　　太子失笑着放过了她：“那好吧，那不见面的时候，珠珠在家里想四哥，四哥也在家里想珠珠，跟见面是一样一样的。”
　　团子连忙点头：“对哒对哒！”
　　盛明麟在旁边直乐。
　　太子悄悄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拆台。
　　三个人在这边说话，那边明熙帝和端王爷一直在聚精会神地研究地图。
　　团子很快就被吸引了，也过去看了看，明熙帝就抱着她，跟她说这里是什么地方，那时又是什么地方，从哪里放一万人马，整座城就多么安全……
　　端王爷讲的就好玩多了，他讲这边有什么风俗，有啥好吃的……
　　于是团子很快转到了爹爹怀里，端王爷说起各地的风土人情，真是如数家珍，就没有他不知道地，连太子和盛明麟都听得津津有味。
　　团子听得口水直流，于是到晚上，大家破天荒吃了一顿全是小吃，没有主菜的饭。
　　好在明熙帝兄弟俩人也是食不知味，草草吃了几口就又去看地图去了，两个哥哥则陪着珠珠，每一样都尝过，好吃的就多吃两口，不好吃就哥哥帮忙，到最后哥哥也吃不下了，只好放在那儿。
　　就这，珠珠也撑得不行，盛明麟看他爹是准备通宵了，就牵着妹妹小手，叫上沈凌绝霍沉昭和大老虎，一起腿着回了府。
　　第二天一大早，盛明麟都还没起，宫里就来人传他进宫，盛明麟急匆匆进了御书房，一抬头就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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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人精子中的人精子
　　御书房一屋子人，打眼一看就看到了好几张熟面孔，明显是正式议事的样子。
　　盛明麟进惯了御书房，但还真没参与过这种正经议事，心里有些吃惊，但他脸上稳得住，含笑施了礼。
　　可他没想到的是，大臣们对他的态度，好到出奇，一个个笑容可掬，大牙豁子都笑出来了。
　　一聊起来，他就懂了。
　　大家是在商量昨天他的提议。
　　如今御书房这些人，不说是全天下人精子中的人精子，也差不多了，所以大家一听到这个议题，立刻就会想到之前明熙帝封太子时的承诺，一年的风调雨顺！
　　如今更牛了，凡我大盛子民，虔诚祝祷，便会有福泽庇佑，康健长寿。
　　没说的20%那么精确，但已足够让臣子们惊喜和敬畏。
　　然后大家商量着，把祭天的时间，放到了年三十的晚上。
　　年三十晚上戌初（19点）左右，这个时间点，基本上就算再贫苦的农家，也都饭菜上桌，一家人吃着饭了，因为要熬年，所以肯定都没睡，也不至于多困，闭眼祈祷一会儿都有空，正是最适合的时候。
　　但，告示如何下发，祭天谁去祭，大家正在商量。
　　如今最多人赞同的，是皇上、太子和珠珠带着大家一起去，告示也这么下发。
　　这就是谁也不得罪了。
　　盛明麟安静地听了一会儿。
　　其实，叫他看，这个议题根本不用商量。
　　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影响深远的祭天，其政治意义，甚至远远超过了封禅。
　　明熙帝还年富力强，又没有退位的打算，他傻了才会把这个风头让给太子，不在于他爱不爱儿子，关键动摇统治啊，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有木有？
　　但这话他自己不能说，大臣们也不好说，包括端王爷也不好说。
　　太子自己倒是可以婉拒，但他也不能点破，祭祀神明这种事他又不能坚拒。
　　还有珠珠。
　　珠珠才多大点儿，祭天的仪式那么繁琐，时间那么长，出一点错又不吉利，让珠珠去就是受罪。
　　祥瑞什么的，放在心里就可以了，真不用天天放在嘴上或者顶在脑袋上。
　　所以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皇上带着太子和百官祭祀，也就是说，告示上只有皇上，不提太子和珠珠。
　　这点事儿，这些人想不明白吗？
　　怎么可能！
　　这些老狐狸一个个门儿清，可是有些话，他们不好说。
　　这种万年不遇的大风光，青史浓墨重彩的一笔，你张口就否了太子？
　　这还不得把人得罪死了？
　　或者不让珠珠去？
　　虽然话没明说，但大家都知道这事儿跟珠珠有关，说不让珠珠去，那以后还想不想好了？
　　盛明麟心说怪不得莫名其妙叫我来，估计明熙帝这是心头火热，懒得等大家慢慢商量了，所以叫他来“年少气盛”、“直言不讳”一把，早早地把事儿定下来。
　　这个话他还真敢说。
　　他了解太子。
　　太子是一个公心很重的人，他权欲心不重，公心重，所以为天下好的事情，他就会乐意配合。
　　而且，别人不知道他们能不知道吗？这种事情以后又不会没有，太子急什么！
　　于是盛明麟瞅了个空儿，就开口道：“诸位大人，明麟可否说一句？”
　　旁人连忙道：“世子爷尽管说。”
　　盛明麟就道：“诸位大人皆言之有理，但明麟忽然想到一点小处。百姓其实记不住太复杂的东西……所以，若想传得快，传得广，告示越简单越好。明麟说一句僭越的话，官府告示下发，百姓只怕连祭天都记不住，所以告示最重要的就是强调时间。”
　　“强调时间，让大家去感受，等事情发生之后，大家自己感觉到了变化，才会转而寻根究底，才知这样大的好处是因为皇上祭天，皇上受命于天，才会福泽万民，才会百姓拥戴，政令通达，盛世绵延。”
　　“一切皆是为了大盛，为了百姓，所以明麟觉得，祭祀有皇伯伯带领便够了。”
　　其实他是在偷换概念，却说得煞有介事。
　　老狐狸们也假装没听出来，他话音落，顿时一片对对对，是是是，后生可畏啊，王爷你后继有人啊！
　　“就是这话。”端王爷配合他：“我也觉得皇兄一人足够，叫珠珠去，那就是开玩笑了，珠珠不过一懵懂小儿，皇兄偏疼她几分，才得了些体面，让她去祭天那不是胡闹么。”
　　太子接话道：“我也如此认为，父皇，儿臣愿与百官一起，同领上天和父皇赐下的福泽。”
　　气氛到了，明熙帝便拍板点头了。
　　朝上以最快的效率下了告示。
　　除了官府告示，还下了内部的告示，严令每一个地方官员，都必须将此事通传各村镇，而且在除夕当天，还需敲锣打鼓，再次在每个街巷通传一遍，而且有钟楼者，打更者，都需在那个时间单独提醒，朝廷会派出锦衣卫四处督查，发现延误就地免官，押回京城受审。
　　于是，等几路藩王进京之后，第一件听说了湘王爷出家为道，第二件就是除夕赐福。
　　今年因为立了太子，所以招了好几个藩王进京，他们听到的第一反应，都是“皇兄疯了吧？这种谎也敢扯！”
　　可是等进了京，看到神仙楼，再与之前的听到一些消息对应上……心里顿时信了八成。
　　于是珠珠成了各路藩王第一想见之人。
　　但端王爷才不会跟各路藩王走太近，珠珠又在家里猫冬，所以居然一直没能见面。
　　外头忙着，盛明麟也没闲着，悄悄办了一件小事儿。
　　谢二舅舅终于帮着找好了一个人，这个人是军中的千户，名叫唐魁，是谢二舅舅的好友，他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上，次子又夭折了，只余下了老两口，如今都年近半百了。
　　虽然身份不算高，却是根正苗红，谢二舅舅跟他通了气，盛明麟也亲自过了眼，跟太子报备了一声，就把韩酒酒带过去，摆了酒上了族谱，正式认了爹娘。
　　值得一提的是，在韩酒酒的坚持下，他和韩弯弯还抓了个签，确定了用韩酒酒的名字，
　　盛明麟本来想让他叫唐酒的，同样在韩酒酒的坚持下，叫了唐酒酒，盛明麟也帮他消了奴籍，在鸿鹄卫给了他一个教习之职，正式开始教授。
　　虽然是件小事儿，但办完了，对盛明麟这个强迫症来说十分友好，他就彻底放心了。
　　团子听说了这事儿，十分羡慕：“糖酒酒！一听就甜甜哒！”
　　唐酒酒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他也觉得挺好的，而且，虽然不是亲爹娘，可两口子都是热忱又憨厚的人，一接触就觉得很舒服，之后也可以当亲戚走动走动。

第568章 朕拭目以待
　　今年是腊月二十二封印，虽然朝上动作已经很快了，但当除夕赐福的告示传到偏远县城的时候，也已经接近封印之期。
　　往年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收拾收拾要过年了，但今年居然来了这么一道告示，这一忙下来起码得三五天，而且封印之后再叫人干活，怎么不得发点赏钱吃个酒？
　　所以颇有不少官员不想干的。
　　而且，官员们都是有点见识的，觉得这种事简直荒谬，所以也有几个人打算上书弹劾，也有些人仗着天高皇帝远准备摆烂。
　　这种情况，明熙帝早有预料。
　　这事儿，乍一看确实离谱，但当事情发生之后，大家都会知道除夕赐福是真的。
　　这中间，出现几个不虔诚而得到福佑的人并不奇怪，他们只会后悔为什么我没有虔诚祈祷，要不然得到的一定更多。
　　但，不做的人太多就不好了，就会给人一种，不需要虔诚也能得到的感觉。
　　所以此事必须天下皆知，人人都要去做。
　　也所以，这一次明熙帝下了大力气，传令官来的时候，就每人都带了锦衣卫，先不进城，暗暗瞧着，等一晚上没动静，直接拿着令牌上前，看情形押着他干完，或者直接提拔县丞干，总之不许误事。
　　锦衣卫长年在京城，对于祥瑞深信不疑，对于敢质疑的官员下手也是丝毫不留情面，所以各处地方官员，或主动或被动地，迅速行动了起来。
　　可百姓们，对于这样的命令，就是宁可信其有了。
　　就算到了后世，日子不顺心的人都最爱转发锦鲤，更何况是如今。
　　百姓们觉得，皇帝老爷怎么会说谎！官老爷又怎么会说谎！
　　再说又不是多难的事儿，就那个时候闭闭眼虔诚祝祷一下……那就试试啊！试一试又不花钱！
　　大家都十分重视又十分欢喜。
　　锦衣卫和长目飞耳楼的消息，一道一道地传往京城。
　　对，前几日，陆无歧被调入了太子府，正式入仕，成了东宫官员。
　　同时也接到了第一个任务，协助朝廷，把除夕赐福之事通传天下，私下监督官员表现并上报，这会儿消息已经传下去了，陆无歧也忙了好几天，赶在小年之前，才来端王府溜达了一下，一边还遗憾没能见到他的偶像明熙帝。
　　团子一听，立马拍胸脯担保：“珠珠带你去看！你还可以摸！可以……可以摸三下！”
　　盛明麟在旁边默默捂脸，总感觉这说词，跟说盛大花花的时候咋这么像呢？
　　但珠珠很上心，第二天进宫，还特意叫了陆无歧一起。
　　于是明熙帝那边叫进了，就见团子进来之后，笑得跟朵花一样，朝他招手手：“皇伯伯，你下来呀！”
　　明熙帝就下来了：“怎么？”
　　团子拉住他手，就拉到了陆无歧面前，非常骄傲：“介个就系珠珠的皇伯伯啦！他系明主！也系大将军！他超棒！天下第一棒！”
　　陆无歧乍见偶像，根本不敢抬头看，激动的面色红涨，说话结巴：“臣，臣臣，陆无歧……”
　　端王爷笑道：“皇兄，这就是说我拖油瓶的那孩子。”
　　陆无歧当场双膝跪下，咣得一声：“我错了，不对……臣错了！”
　　团子也吓了一跳，替他腿疼，咝了一声，一边安慰他：“你别怕呀！皇伯伯不吓人哒！”她拉住明熙帝的手，还抠了抠他手上的茧子，有点好奇，可为了表示是自己人又不能问。
　　然后她对着陆无歧道：“你看，介就系皇伯伯的手手，大不大？打人超疼哒！”
　　明熙帝：“……？？”
　　这种话就不需要用这么骄傲的语气说了吧？
　　不过，对于一个不是因为皇帝，而单纯崇拜他本人的孩子，明熙帝当然也不讨厌，就和颜悦色道：“起来说话吧。”
　　陆无歧终于找回了舌头：“谢皇上。”
　　他红着脸站起来，还是不敢抬头看他，团子奋力扯着明熙帝的手，就像一个殷勤的小贩儿：“鹿鹿，皇伯伯的手手可硬啦，可好摸啦，你要不要摸？”
　　陆无歧讪笑：“我不敢摸。”
　　团子继续殷殷让客：“不要紧哒，皇伯伯不打人哒！”
　　“不行的，我不配！”陆无歧忽然一脸痛心又坚决地道：“我还什么也没有干，我还什么功劳也没有！我不配的！我不配跟皇爷站这么近！我不配出现在这儿！”
　　团子被他的激动惊得一愣一愣地，眼儿大睁，想了想，又蹲下，拍了拍明熙帝的脚：“那，那你要不要摸摸皇伯伯的脚脚……哇，皇伯伯你的脚脚就像珠珠一样大！珠珠也没有摸过！”
　　她又摸又拍。
　　明熙帝扶额：“……”
　　为什么幼崽崽总是会把大人觉得很尴尬的行为，做得如此可爱又自然呢？
　　陆无歧忽然又双膝跪地，施礼道：“皇爷，臣，陆无歧，一定会努力上进，用尽全力，做出一点成绩来，好，好在有生之年，能堂堂正正，凭自己，站到这儿见皇爷，臣发誓！”
　　明熙帝笑了。
　　皇上的手当然不能随便摸，但他是因为太过于崇拜他而不敢亵渎，而非因为懂规矩。
　　这一番表白，言辞朴拙，舌头打结，却真诚而炽热。
　　明熙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好，朕拭目以待。”
　　他手这一拍，陆无歧就激动地全身发颤，声音超大道：“臣一定会的！臣可以的！”
　　端王爷在后头看着都不由得发笑。
　　他并非刻意表现，但就是这么真诚才最打动人，陆无歧这孩子，算是在皇上心里留下记号了，要不是因为皇上年后要去打仗，估计不出几个月就能调到御前。
　　等陆无歧出去了，端王爷还道：“这孩子心如赤子，挺不错的。”
　　明熙帝一边回去御座，一边中肯地道：“是个好孩子，但还得再磨磨，明麟和太子多提点提点，教教他，江湖气还是重些。”
　　盛明麟和太子都起身应下。
　　明熙帝声音软下来，笑道：“珠珠儿，想不想出去玩？”
　　团子一逗就上钩了，立马眼儿亮亮地凑过来，主动伸手求抱抱：“想！”

第569章 你系明主你说惹算
　　明熙帝抱着团子四处捏捏捏，玩了好一会儿才道：“那珠珠儿是想跟着皇伯伯，出去逛逛街市呢？还是去温泉庄子玩呢？还是找地方去玩雪呢？”
　　团子小脑袋歪歪，想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于是道：“你系明主你说惹算！”
　　明熙帝大笑，“我说了算？”
　　“对呀！”团子点点头：“珠珠可以陪你玩。你每天都关债大屋只里做正事，都没时间玩，所以，你想去哪玩，珠珠全都可以陪你去！”
　　明熙帝再一次大笑，跟他们道：“要不说咱们珠珠儿招人疼呢！句句都招人疼！那行，那这次皇伯伯带你玩！”
　　团子猛点头。
　　明熙帝又问她：“那珠珠想带谁去呀？”
　　团子于是扳手指：“带爹爹、带娘亲、锅锅、漂亮锅锅、四锅锅、星星锅锅、七锅锅……”
　　明熙帝道：“七哥不行，七哥在军营里，他正在努力做大将军，不能随便出来。”
　　团子恍然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继续扳手指头：“还要秦锅锅、唐酒酒、鹿鹿、还要大意锅锅，小意记记……”
　　明熙帝再次出声：“这个大意哥哥，也不行，他忙得很，去不了。”
　　程重锦他爹程风起，就属于皇上很爱的一头老黄牛，做事兢兢业业，不贪钱不贪权也不爱名声，一片赤诚真心，没白没黑地给皇上干活儿。
　　结果没想到，程重锦也是这种风格。
　　他接了玻璃这事儿之后，就带着田羙和汤世华卷疯了，日以继夜地忙活，尤其程风起对儿子有愧，还主动去帮忙，白天干朝上的活儿，下了朝又去做白工，手把手地教那些新手们。
　　于是，短短二十几天，居然把生产线都建出来了，昨天生产出了第一批玻璃，这效率，让本身也很卷的太子都惊到了。
　　端王爷给他们解释了，一边感叹：“年轻人，可真好用啊！”
　　明熙帝也发出了黑心资本家的感叹：“确实啊！有本事的年轻人，尤其还有一个有用的爹，没白没黑地干活还不用发俸禄……真是叫朕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心血来潮，一挥手：“走，咱们去看看！”
　　其实要到明天才封印，但在封印之前，大家就已经自觉得不找事了，所以说走就走。
　　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宫，到了玻璃工坊，进去一看，大家就不由得吃了一惊。
　　玻璃生产的整个过程，比方说破碎，拌料什么的，都是重体力活儿，而后来的成型则比较考验手艺，但系统给的资料很详细，所以程重锦做出了一种破碎的工具。
　　一进去，就见到一伙没了手或者手臂的人，正踩着脚下的踏板，喊着号子一起踩下，大锤就会敲下来，就可以进行破碎，底下的凹槽还会缓缓转动，破碎也会比较全面。
　　一见明熙帝来了，不止一人叫出了：“将军！”又急急改口：“皇爷！”
　　明熙帝不由微怔，把怀里的珠珠递给端王爷，上前一步，想了想，就叫出了那人的名字：“赵峰？周小毛！”
　　那两人都不过是小兵卒子，万万没想到明熙帝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当场就热泪盈眶：“将军！”
　　明熙帝也不嫌脏乱，就握了握他们的肩，与他们说着话。
　　端王爷抱着闺女，在不远处看着。
　　这生产流程，当时他与皇兄都看过，但，没想到，真的做出来会如此震撼，更没想到，这种东西，真的可以让体有残疾的解甲军卒，以此谋生。
　　这一点，才是最难得的。
　　程家父子几人从远处快步过来，两父子都是一样的熊猫眼，脸色疲惫，但精神都还不错，尤其是程重锦，明显有一种青春正在燃烧的亢奋感。
　　父子俩和后头的田羙、汤世华齐齐见了礼，明熙帝拍了拍程重锦的肩：“很好，你很好。”
　　又拍了拍程风起的肩：“爱卿后继有人啊！”
　　程风起笑容满面，连称不敢，明熙帝又跟那几人说了几句话，这才举步走开，程重锦就给他介绍整条生产线。
　　如今工坊还未正式开工，只生产玻璃窗那种平板玻璃，每个环节都需要用到不少人，身体各处有残疾的人，都能在这儿找到活儿，虽然整体用到的人不算多，却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而且玻璃的市场巨大，工坊肯定还要再开，也可以招揽皇商，只要把招残疾军人做工，做为招揽皇商的一个条件，对大军的军心就是极好的稳固。
　　程重锦说的流畅，明熙帝不住点头，十分赞许。
　　团子见到很久没见的大意锅锅，一直眼巴巴等着，等大人们说完了好轮上说句话。
　　结果大人们一直没说完。
　　程重锦倒是注意到了她，一边说着话，就朝她笑了笑。
　　团子立马笑了回去，还小声跟哥哥道：“大意锅锅的坑坑，终于用到啦！”
　　盛明麟笑道：“大概是因为，他的大聪明也终于用上了吧。”
　　珠珠猛点头，一边还叹了口气：“可惜大意锅锅不能跟我们一起出去玩，珠珠还想让唐酒酒跟他做坑坑朋友呢！”
　　盛明麟笑道：“没事儿，等下次，有得是机会。”
　　一行人在工坊待了两个多时辰才走，走的时候，看程家父子那个表情就知道，只怕这个年父子俩都要泡在工坊，而且是很快乐地泡在工坊了。
　　你真不叫他干，喊他一起去玩，他们估计还会不开心呢！
　　这样的臣子/手下，叫谁谁能不爱？
　　于是第二天一早，明熙帝一行人出了京。
　　明熙帝带了皇后，东宫那边，太子妃因为有喜所以没带，太子倒是带上了王凤章和陆无歧。
　　端王府当然是一家四口，珠珠自带了一堆小尾巴，霍沉昭、沈凌绝和盛大花花，还特意带上了秦江白。
　　盛大威风因为被太子借走，趁着过年，全天下播放拼音歌去了，还没有回来，居然变成了最忙的一个，大家全都放假了，只有牠还在加班。
　　只是盛大花花在，太容易被认出来了，所以盛大花花也没跟他们一起走，而是负着周陆离趁夜先走一步去布置了。

第570章 明熙微服私访记
　　离过年就几天了，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就近去了河间府。
　　一路走过来，到处都是唱拼音歌的孩童，团子兴奋得不得了，立马趴在窗子上跟着唱。
　　她那小奶嗓子，声音越大，越是没有一句在调上，劲儿还跟不上，动不动还得歇歇，听得几个大人都是一脸笑。
　　端王妃忽然想到什么，小声叫：“儿子儿子！”
　　盛明麟侧身，凑耳过来，端王妃就道，“今年冬天，嗯嗯居然一次也没嗯嗯，你听懂了吧？”
　　珠珠居然一次也没着凉？生病？
　　盛明麟笑着点头：“懂了，但是为什么不直接说？”
　　端王妃道：“好事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你连这都不知道？不信你问问昭哥儿。”
　　霍沉昭：“……”
　　我是个大夫不是个道士。
　　但他还是立刻点头，笑道：“就是这样的没错。”
　　盛明麟不由道：“我也一次没那啥，看来练内息是有用的。”
　　“当然有用了，”霍沉昭道：“虽然不能这么快就飞檐走壁，但身体绝对会慢慢变好，比吃药调养好得多。”
　　陆无歧头一次参与这种活动，兴奋地坐不住，出去跟沈凌绝秦江白聊几句，又蹿回来跟他们说话。
　　他骑马就跟玩儿一样，半个身子探进来，双臂交叠趴在窗口，跟他们道：“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武安伯……就是那个江大人，何行舟他亲爹，知不知道他？”
　　盛明麟瞪他：“当然知道了，赶紧说。”
　　陆无歧道：“听说他老婆死了之后，他大彻大悟，把他后院想走的妾室全放出去了，给了安家银子，然后把家给分了，何行舟不是长子，但他是唯一的嫡子，江大人把家产一分为二，一份大一份小，何行舟一人占了一大份，庶长子是另一份中的一半，其它儿女共分另一半。”
　　“后来何行舟回京，江大人去拜访了何行舟那个何家，找了何行舟，说他失职，愧为人父，所以把这些东西给了他，他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捐给善堂，他这个爹他想认就认，不想认他也不会逼他……他说年后皇爷出征，他会跟着去，到时候若回不来，他就去他灵堂前磕个头，若能回来，父子俩再慢慢相处。”
　　他说的绘声绘色：“听说何行舟当时就哭了，跪下磕头，叫了爹……父子俩抱头痛哭，催人泪下。”
　　盛明麟失笑着吐槽他：“你站人家旁边看着了？”
　　陆无歧嘿嘿地笑道，“那倒没有，但这种八卦热点，我不得查一查？万一有人想知道后续呢？”
　　然后他评价：“说真的，武人办事儿，就是比文人利索，这要是换了文人，他端着个架子，先上门感谢何家人的养育之恩，然后再用大道理把人叫回来，父子俩假装啥事儿也没发生……我想想就有点膈应。”
　　盛明麟点了点头。
　　文人确实会这么做，这么做也不是错，可武安伯分家这一点，确实挺拉好感的。
　　爹是孝道是大节不能不管，可何家这些兄弟姐妹，跟何行舟又没啥情份，可何行舟又有出息了，到时候真有事，帮也不好，不帮也不好，如今把家一分，每人都有自己的份额，不管多少就这些，到时候真遇上事，何行舟但凡伸伸手，就是胸怀宽广不计前嫌，旁人就得感激不尽。
　　端王妃小声问道：“江白那边，怎么样？”
　　陆无歧立马贼眉鼠眼地朝外看了看……
　　其实他的耳朵也灵，知道秦江白隔多远，但还是做了这么个样子出来，然后才小声道：“听说处得挺好！王妃……不是，就是他娘亲和他妹妹，都特别黏他，衣裳什么的，吃食什么的，照应地那叫一个无微不至。对他几个爹爹，也是十分感激，几乎有点讨好他们那意思。”
　　“咱该说不说，江白哥那个人，是有一点子，明麟说过的那个词儿叫啥来着？有一点子闷骚的，他啥也不说出来，啥也能凑合，长了个最娇气的样儿，其实一点不娇气……但是，旁人不用他说，就给他把所有事儿弄得周周到到，他也能察觉到，也会感激，这人心换人心，我瞧着还挺不错的。”
　　“再说了，江白在那个家里，就是一家之主，他娘亲这个人，有点子，说不上啥劲儿，就是她明明挺厉害，但就是习惯依赖湘王爷，如今改依赖儿子，大事喜欢找儿子拿拿主意，江白哥是个能拿主意的，我觉得他还挺喜欢这样相处的，他娘和他妹也高兴……”
　　他忽然一顿，眨了两下眼睛，迅速改口说别的：“你们知不知道，这河间府鸣金县，就是咱们要去的那小县城，有一个百岁老人，前几天刚去世了，他是腊月十八的生辰，就生辰那一天去世的，正正好好的一百岁，生辰也是祭日，不少人都说怎么不能熬上几天，熬到过年，得了祥瑞的福泽……”
　　随说着话，秦江白过来了，在窗外笑道：“明麟，皇上说叫你们过去说话，王妃娘娘，皇后娘娘也说叫您过去说话。”
　　端王妃和盛明麟都笑着应了一声，大家各自收拾起身。
　　团子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哥哥的怀抱，被抱出马车，还张手手，把秦江白的脑袋抱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告状：“秦锅锅，鹿鹿刚柴偷偷说你啦！”
　　秦江白笑了笑，学着她的口吻，小声道：“知道啦！”
　　听到了的陆无歧：“……”
　　他偷偷指了指团子，团子偷笑着一别脸儿，假装没看到。
　　因为是微服出行，皇上坐的马车也不算大，太多人挤不下，所以马车里只有皇上端王爷和太子，这会儿来了盛明麟和珠珠。
　　霍沉昭没跟着上马车，换了马儿，倒是陆无歧被叫了进来。
　　但是呢，有些粉丝是一种什么生物呢，就是，屋子里全都是人，我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偶像光芒四射……这就是最幸福的，面对面交谈什么地，就有点儿刺激过度。
　　所以他就面红耳赤，说话结巴。
　　盛明麟笑着，起来把他塞到角落里，这么聊起来，再把话头带过去，他就可以侃侃而谈了。
　　陆无歧虽然年轻，但他干的就是卖消息的活儿，打小就东奔西走，足迹遍布天下，而且他们这种江湖人的关注点，跟明熙帝端王爷截然不同，听着很有意思。
　　两处约摸四百来里路，大家第一天赶了赶路，第二天午时就到了。
　　为了让珠珠有新奇感，这一次下榻的宅子，是这边少见的岭南园林，不算特别大，但有很多奇石，连亭中都嵌着奇石，步步有景，层层掩映，别出心裁，珠珠瞧着十分喜欢，明熙帝和端王爷也瞧着别有意趣。
　　珠珠在车上累了，玩了一小会儿，吃过饭就睡了，明熙帝和端王爷、太子就微服出去溜达。

第571章 大盛最大的黑点
　　这边也算是天子脚下，除夕赐福的告示已经下来了，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事儿，因为之前就听过不少祥瑞的传言，大家都深信不疑，而且十分高兴。
　　但比起皇帝什么的，百姓最感兴趣的永远是祥瑞，所以还是说祥瑞的居多。
　　明熙帝并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帝王，对这种情形早有预料，非常淡定地听着。
　　而且，在很早之前，盛明麟用青城先生的笔名写的那一出戏文，就是男妻那一出，直到如今还唱得很火……以至于连不懂历史的百姓都能说得出宋徽宗二三事，也算是彻底瓦解了圣教的根基，之后圣教再想蹦跶也是师出无名众人嘲，这又是一件好事儿。
　　要知道，朝廷可还有一大把杀手锏没用呢，别得不说，就光两种新粮一出，就足够赢得民心了。
　　明熙帝一路走过来，心情很不错。
　　那边，珠珠睡了一个午觉醒过来，整个团满血复活。
　　然后也换了衣服，明着有盛明麟和霍沉昭，暗里是沈凌绝和秦江白，加上数个护卫，一行人上街游玩。
　　今儿是小年，街上热闹非凡，卖门神、桃符、幡胜、馈岁盘盒、酒檐、羊腔、果子……应有尽有，团子大眼都不够使了，四处看着，不时地哇一声，连盛明麟也觉得新奇，于是不一会儿，就买了不知道多少小玩意儿。
　　团子一手拿着桃符，一手提着灯笼，头上还插着一个燕子的银幡胜，这边歪头头咬一口驴肉火烧，那边又吃一口胶牙饧，咸甜搭配，一步步小脚脚抬得高高地，非常快乐。
　　不远处的酒楼二楼，有人一直看着这边，低声问：“这小孩，哪来的？”
　　霍沉昭仍旧笑眯眯地哄着珠珠吃，但注意力已经移了过去。
　　就听一人道：“说是一个江右来的富商，子孙成器，有一个中了秀才，一个中了举人，所以举家迁过来了，高价买了老刘家的宅子。”
　　这是他们对外的说词。
　　河间府虽然不算穷乡僻壤，但来这么一拨人也难免引人注目，所以提前就备下了这么一个说词。
　　之前说话的那人，口吻有些遗憾地道：“举人啊……可惜了，这孩子倒真是长得漂亮。”
　　另一人道：“就算不是举人，能抬抬手就买下那间宅子，这财力也是不容小觑。咱们还是另外寻摸！”
　　两人就不再多说，开始说别的。
　　霍沉昭听了个半截，皱了皱眉，就用传音入密，悄悄跟盛明麟学了。
　　盛明麟也是直皱眉头。
　　两人暂且没做什么，继续朝前逛着，逛着逛着，就看到了明熙帝，团子立马忘了哥哥的嘱咐，张口就要叫皇伯伯。
　　盛明麟飞快地把火烧怼到了团子嘴边，然后大声道：“伯伯，爹爹！大哥！”
　　三人回头，就见一个吃得满脸花的小团子正朝他们笑得有牙没眼。
　　明熙帝过来摸了摸小肚子，直接就往右肩上一放，端王爷在下头接过了珠珠的灯笼，珠珠一下子就比所有人都高了，兴奋地指：“皇伯伯，那边！”
　　盛明麟扶额。
　　好在她就算叫皇伯伯，大家也只会以为是黄伯伯，毕竟明熙帝这会儿换了衣裳，很有糙汉的气质，一把她扛上肩，更显得憨憨，一点不像什么大人物。
　　包括端王爷，也把纨绔的架势给拿了出来，吊二郎当的样子，哪里像个王爷。
　　一行人从街头逛到街尾，然后才把珠珠放下来，喂了几口热水，珠珠又看到一个卖百事吉的。
　　百事吉其实就是把柿子、橘子和柏枝放到同一个盘子里,先将柏枝折断,再依次掰开柿子和橘子,这就叫做“柏柿橘”,寓意“百事吉”，但因为一般没有新鲜水果，所以到过年的时候，市面上就会卖百事吉结。
　　就是在绸布上绣上柏枝、柿子、橘子，再打成吉祥的结络，吃年夜饭的时候解开，挂到房梁上，这就是平民版的“百事吉”。
　　珠珠儿没有见过这种，就走过去，拿起来看。
　　小贩儿连忙道：“小小姐，你这手上有油……”
　　盛明麟笑道：“没事，我们买下来就是了，多少钱？”
　　小贩儿急陪笑道：“承惠六文钱。”
　　盛明麟就把竹杯递给霍沉昭，去荷包里摸铜板，手才刚伸进去，就觉得手臂被人猛然一扯，下一刻，霍沉昭一手抱着他一手抱着珠珠迅速退后，同时一脚把一个妇人踢了出去。
　　盛明麟兄妹俩都没反应过来，但明熙帝几人已经看到了。
　　这个妇人本来蹲在那边，忽然扑上来就抱珠珠……顿时几个人全都过来了。
　　霍沉昭把他们放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妇人翻了个身，又扑了上来，眼儿直勾勾地，口中道：“宝丫！娘的宝丫！”
　　小贩儿连忙挡住她：“大嫂子，这不是你家宝丫！”
　　又赶紧朝着外头道：“胡大哥！胡大哥快来！嫂子又发疯了！”
　　不远处一个男人快步跑过来，连声说着对不住，扯着妇人就走，一边走，一边踢了那妇人几脚，妇人疼得瑟缩着，还朝着这边哀叫：“宝丫！宝丫，是娘啊！”
　　珠珠有点害怕，又有点难受，整个团攀在爹爹腿上，大眼呆呆看着她越走越远。
　　盛明麟一眯眼，立刻就想到了刚才霍沉昭听到的交谈。
　　他拿了一块碎银子，塞到了小贩儿手里：“不用找了，我问问，这是怎么了？”
　　小贩儿眼前一亮，立马连连道谢，把碎银子塞进了腰里，道：“这不是……我们镇上的李百岁，李家的老太爷去世了，喜丧，正正的一百岁，旁人说这种百岁老人，做个啥法事，就能旺子孙后代，要十二个童男童女，就到处找长相周正八字又合的，一个姑娘就能给十两银子！一个小子足足六十两！”
　　他压低声音：“就刚才那一家，就是那男人悄悄把他闺女给卖了，外人都知道，就瞒着他浑家一人！那大嫂子本来就有点病歪歪地，以为闺女真的被拐子拐走了，找不着，就有点疯疯颠颠，见谁家闺女过来，就扑上去抱着不放……”
　　他随说着，就不由叹气：“真是造孽！那小姑娘，白生生粉团团，挺乖的一个孩子，一见我就甜甜地叫我刘二叔，才五岁大，真真是可惜了的。”
　　几人一边听着，一边各自交换了一个视线。
　　殉葬。
　　大盛朝最大的黑点，活殉制度，大开历史倒车。
　　明熙帝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提这件事，可是难得出来一趟，却遇到了。
　　其实这事儿还是太祖爷整出来的，后妃宫人殉葬，殉葬之人，还要灌下水银，好叫他们永保青春。
　　人死万事皆休，根本用不上，对活人来说又极其残忍。
　　但是呢，时下人讲究事死如事生，给死去的老人送去伺候的人，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孝顺，主要是明熙帝也不能说他爹不好，所以这事儿，要怎么办呢？
　　～❤～❤～❤～
　　啊啊啊，临近完结，卡死我了，写了一天就这么点儿。
　　不擅长写系统，文文后期有点放飞自我了，但也算勉强把大纲完成了，哈哈，只是越到后来越感觉不对劲，总是卡文，越更越晚。应该快完结啦，具体还有多少我也说不准，总之先预告一下，让大家有一点心理准备。爱你们比心心❤

第572章 老爷爷吃小孩
　　一片安静中，珠珠怯怯的声音响起：“他说的，系行么意系呀？”
　　端王爷一惊，迅速把闺女抱了起来。
　　团子搂着他的脖子，指了指小贩儿：“他说的珠珠听不懂……一百岁老爷爷为行么要发誓？呐个娘亲为行么哭哭？她的孩只找不见了吗？”
　　端王爷轻易不爱说“等你长大了才会懂”这种话，但这个事儿还真不大好解释。
　　他最终只能道：“那个娘亲的孩子，被那个一百岁的老爷爷给偷走了，所以她才会哭哭……”
　　团子当场怂成了一团，小手手扣在一起，眼儿大睁：“老爷爷次小孩？”
　　“不是的，不是吃小孩，他……”端王爷顿了一下：“他喜欢小孩，就把小孩偷回家自己养了。”
　　团子看了他爹一眼，根本就不信，可又很害怕，没有反驳。
　　端王爷道：“珠珠别担心，爹爹派人帮她把孩子找回来。”
　　他朝秦江白示意了一下。
　　秦江白一拱手就要走，团子急了：“秦锅锅！”
　　秦江白愣了一下：“嗯？”
　　团子朝他张手，秦江白就走上一步把她接过来，团子搂紧他的脖子，急道：“不行哒，秦锅锅不能去，老爷爷说不定也爱次大人呢？秦锅锅一看就很好次的样只！！”
　　端王爷只好再次解释：“老爷爷真的不吃小孩，也不吃大人……”
　　团子搂紧了就是不肯放手，端王爷只好道：“那好吧那就不去了。”
　　明熙帝已经悄悄挥手，命不远处的周陆离去了，大家就一起往回走，端王爷继续解释：“这个老爷爷已经一百岁了，很老很老，牙齿全都掉光了，一颗也没有了，他什么也咬不动，不吃小孩，也不吃大人，真的不吃。”
　　团子想了想，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点了点头，又问：“那谁次小孩？”
　　端王爷：“……”
　　端王爷算是发现了，珠珠虽然听不懂，但她能感觉到那种气氛，她知道这是一件很严重很不好的事情，而这样的事情中，她只能想到吃小孩。
　　盛明麟刚才走神了，这会儿才发现他爹哄团业务明显生疏了，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哄好。
　　于是他立刻道：“珠珠儿不用怕，我们有皇伯伯呢，皇伯伯是明主，全天下的老大，再厉害的坏人都怕皇伯伯的。皇伯伯还是神将，就连暴元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一个一百岁的糟老头。糟老头家里人全都是糟大人，皇伯伯派出手下的小将，一下子就把他们打败了，关起来了，就把小孩救回来了。皇伯伯是无敌的。”
　　团子看了看皇伯伯。
　　高高壮壮还有大胡子，一看就是很不好咬的样子，不由点了点头：“对的，皇伯伯无敌，皇伯伯棒棒。”
　　她眼儿都不眨地看着皇伯伯。
　　明熙帝只好回头，来回找了找，在侍卫里头挑了一个长得糙的，叫过来，装模作样地叮嘱了一番。
　　团子也仔细看了看那个侍卫，认真点头，还跟他道：“你要小心呀，要系打不过，就要快减逃肘！”
　　御前侍卫都是有眼色的，连忙点头：“是，是，殿下放心。”
　　团子目送他走了。
　　盛明麟也暗暗松了口气。
　　看她缩成一团，眼儿懵懂，哥哥们格外受不了，好像他们不够努力，没有好好改变这个世界。
　　她那么善良美好，可这个世界却不够好，连一个让她放心看放心玩的地方都没有。
　　盛明麟定了定神，就道：“皇伯伯，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咱们打漠北，打下来之后呢？”
　　明熙帝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盛明麟自己续道：“打下来之后，让他们给我们养牛羊，那本书上提过一嘴……养羊，剪羊毛，纺线，做衣裳，这样的织坊会用到大量的女子。将来，也许有机会拿到高产的棉种，优质的蚕种，高效的织机等等……这全都需要大量的女子。”
　　“残疾军人都可以做工赚钱，女子也可以做工赚钱，壮劳力更不用说，每一个人都是劳动力，都能赚到钱，可以补贴家庭。从壮大国力方面来说，也不该浪费……从这方面下旨可以吗？”
　　太子道：“其实不用想太多，朝上好说，除夕赐福之后，民间也好说了……我们有高产的粮种，直接把政策拟定为，譬如按家庭人头数发放，不限男女，同时也下旨废除殉葬，执行起来，并不难。”
　　“确实，”盛明麟道：“其实也不必太急，除夕之后，不管老者还是病人，身体都会好些，加上心里有指望了，怎么也能挨上几个月，所以跟新粮政策一起下发便好。”
　　一边说着，大家心里就豁然开朗。
　　就是那种，美好的前景已经在眼前、在手中，所以一直觉得很困难的事情原来如此简单……的感觉。
　　明熙帝忽然道：“晏清，太子，以后拟定政令，一定要慎之又慎才行。”
　　两人都严肃应是。
　　站在不远处的陆无歧，双眼布灵布灵地看着他，眼中写满了“看！这就是我的偶像我的神！得知政令通达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不是得意，而是告诉自己要慎重！爱民如子有木有！盛世名君有木有！！”
　　明熙帝触到他的眼神儿，也笑了，半开玩笑地道：“总不能让爱戴朕的人失望啊！”
　　陆无歧连忙热情表白：“不会不会的，臣对皇爷情深似海，情比金坚，天日可表！”
　　盛明麟差点被口水呛到：“陆无歧我求求你了，念点书！！”
　　陆无歧傻笑两声，迅速地道：“其实咱们为什么不设个武则天那种报冤盒子呢？那种不是挺有用的？”
　　几人都不由沉吟。
　　武则天曾造过一个铜匦，匦就是箱子的意思。
　　铜匦置于洛阳宫城之前，分为四匦，分别为延恩匦，献赋颂、谋求仕途者可投之；招谏匦，言朝政得失者可投之；伸冤匦，有冤抑者可投之；通玄匦，言天象灾变及军机秘计者可投之，用来广纳天下表疏。
　　朝上还有专门的知匦使、理匦使，并设立了匦使院，每天晚上都会把匦中投书由专人递交朝堂，专人处理，方便皇帝了解下情。
　　若是变通一下，每个省，甚至每个县，都设上这么一个，确实不错，别的不说，伸冤匦可以来一个，避免民间求告无门。
　　明熙帝道：“这个想法不错，你写个条陈给太子。”
　　陆无歧双眼大睁……心说我哪会写啥子条陈？
　　但偶像都这么说了，他憋得脸通红也愣是没好意思说不行，吭吭哧哧道：“…是。”
　　明熙帝点了点头，大步走了。
　　他前脚一走，陆无歧立马拉住盛明麟：“麟哥！麟爷！江湖救急！”
　　盛明麟有点好笑：“晚上吧，到晚上我教你写，皇爷这是看好你，才会督促你上进，你好好学，将来说不定有机会到御前。”
　　陆无歧当场激奋了：“那你教我，我肯定好好学！”
　　盛明麟笑着点了点头。
　　几人回了暂居的园子，皇后和端王妃出来迎接他们，一眼就看到团子兴头不高，皇后娘娘笑道：“珠珠儿这是怎么了？”

第573章 珠珠系你的宝贝呀
　　珠珠一回头看到她们，立刻挣扎下地，哒哒哒跑过去，小脑袋顶着她的腿，用力把她们顶回了屋里。
　　两人都顺着她的力气进了屋，团子一直把她们推到最最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才跟她们道：“你们介么好看，可不要出门啦，不要被别人看到！一为外面有一个坏蛋老爷爷！”
　　皇后娘娘问：“坏蛋老爷爷？”
　　团子猛点头：“对哒，他没有牙牙，还爱次小孩，也次大人！”
　　她小脸上写满了“就问你们怕不怕！”
　　皇后娘娘立马拍胸，娇弱道：“好可怕，珠珠见到他了？”
　　团子摇了摇头，“没有，但系珠珠看到了一个娘亲，一个娘亲把珠珠当成惹她的孩只，坏人还打她……”
　　盛明麟赶紧上前，解释了一番，稍微暗示，皇后娘娘和端王妃心里明白了，话不好说，只能顺着珠珠道：“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老头？”
　　团子猛点头：“对呀，太可怕啦，差一减减把珠珠抢肘次掉！还差一减减把秦锅锅也次掉！一为我们长得像糕糕，太好吃啦！介也系没办法的系情。”
　　团子叹了口气，小脑袋歪歪，认真道：“长的好看就系有很多烦恼哒！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哪？坏老头也喜欢，大坏蛋也喜欢！”
　　她一边说一边转着圈圈，一个个看过来，每看一个，小眉头都要皱一皱，愁坏了。
　　一直看到了明熙帝，她一顿，想了想就道：“皇伯伯，你，你要系不懂，就问问皇伯娘，她不系你媳妇吗？或者问问四锅锅也行，他不系你儿子吗？问珠珠也行哒，珠珠系你的……”
　　她不知道这种关系反过来怎么叫，想了想就道：“珠珠系你的宝贝呀！”
　　明熙帝：“……”
　　他能说什么。
　　反驳说朕明明长的好看又好吃？丢不起这个人！
　　他只好道：“你说的对。”
　　大家纷纷憋笑。
　　然后端王爷迅速岔开话题：“珠珠儿，你有没有看到，我们院子有冰雕？”
　　团子的注意力终于被带开了：“冰雕系行么呀?”
　　端王爷笑道：“是好玩的，珠珠儿你喝口水，爹爹带你出去玩。”
　　团子乖乖点头，就喝了几口热水，还没忘叮嘱皇伯娘和娘亲不要出门，这才跟着爹爹出去玩了。
　　那边，刚刚回来的周陆离才进来禀报。
　　李家是当地的富商，四世同堂的大家族，当家老太爷李百岁死了，但是还没分家，他的大儿子二儿子已经死了，小儿子也七十多了，估计没他爹长寿，所以这会儿，孙辈和重孙辈们，正铆足了劲儿表现自己的孝顺，方式就是各自去找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不是十二个而是十二对，而且还都要长相漂亮的，这会儿已经找到了十几个，但因为要等七七做完法事建好墓地才会下葬，所以这会儿还好好养着，一时没有危险。
　　至于小孩的来源，有从本地买的，也有从邻县找的，一时倒是没听说有偷抢来得。
　　周陆离道：“臣简单打听了一下，李家名声还不错，虽然没有修桥铺路，但也没有仗势欺人，做奸犯科，整个家风看着还算可以，于是臣就拿了手底下一个人的腰牌去找了李老三，只说不许殉葬，把人都放了。臣看着他那意思，似乎是猜出什么来了，臣叫人盯着了。”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新消息又报了过来。
　　李老三果然是个聪明人，他猜出了他们这一行人的身份，因为有珠珠在，所以猜着来的不是端王府就是皇上，已经快要吓死了，他们家也算是齐心，商议了一下，立刻把所有孩子都送了回去，没有把当时的银子收回来，还一家送了些礼物。
　　然后李家放出了风声，说太平盛世，祥瑞降临，他们家感恩戴德，一心行善，不可能用人命来殉葬，都是外头瞎传的，还说为了给李老太爷祈福，从今天开始，每个城门口都设一个路祭，但凡为老太爷祝祷百声，便送十斤炭；祝祷千声，便送十斤棉；祝祷万声，送一身棉衣。
　　这千声万声的，也没法真正数，这其实就是在做善事了。
　　周陆离道：“这李家大房的曾长孙，名叫李寻蹊，是个举人，二十一了，算是第四代中最出挑的人物，很有决断，这个法子是他提出来的，他们商量着，舍出至少一半家财做这事儿，很有壮士断腕的魄力……具体原因，就是关于身份猜测他们没对下头说，但无歧的人手帮着查了查，下头那些子孙虽然有怨言，但并没有很严重。”
　　换句话说，他们家中子孙有不成器的，但没有太坏的。
　　明熙帝点了点头。
　　盛明麟不由道：“算是很不错的人家了。”
　　也算是很幸运的人家了。
　　但凡他们敢蹦跶，就会成为下殉葬旨意时的反面人物，但这么一来，就算他们没真正舍出一半家财，只要帮到人了，这事儿，在他们这儿就算是过去了。
　　而且这个李寻蹊也算是在皇上心里挂了名，能下这样的决断，还有能力影响到家族，让他们舍出利益，那这个人入仕必是能臣，而这样齐心又知趣的家族，也还能兴旺几代。
　　于是到了晚上，盛明麟动笔，用“凤歌”的笔名，以路人的口吻，记叙了这段故事，算是投下了一个引子，为后续的旨意做铺垫。
　　然后逼着霍沉昭给他合一篇。
　　今生还没见霍沉昭写过文章呢，这样惊才绝艳的天才，居然想偷懒，绝对不行。
　　霍沉昭只能坐下开始写。
　　陆无歧在旁边抓耳挠腮地写条陈。
　　其实陆无歧的水准，比盛明麟想得要强些，毕竟有时候打探消息是要乔装改扮的，说不定有一天就要扮书生，所以肯定得会两笔。
　　只是长久不用，又处在那种草莽的环境中，就越来越生疏了。
　　所以盛明麟就先随便写了一个条陈，让他对着那个样子写。
　　刚才就写了两行，他写完一篇文章了，还是那两行，盛明麟笑道：“怎么了？”
　　陆无歧道：“我是不是得从头学起？我觉得我写不出来你那个劲儿。”
　　“你不用学我，”盛明麟道：“你只要把事情表述清楚就可以，文辞粗疏一些也没事。”
　　“那怎么行？这可是要给太子爷看的！说不定皇爷也能看到！”陆无歧道：“要不你先帮我写了这一篇，我再把四书五经重温一遍，不是，背上几遍……怎么也得文辞优美，引经据典什么的吧？”
　　盛明麟笑道：“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陆无歧道：“这不是人要上进先读书么？”

第574章 书不能教人做人
　　盛明麟笑着摇头：“这样的话，是拿来劝珠珠这样的幼童的，对你并不适用……书其实并不能真正教人做人，书教会你一些整齐又漂亮的规矩，但你其实没办法让世界按着规矩来。就好比昭哥儿，他没办法让病人按着医书来生病，这些知识，必须消化了才能用，有学问而无智慧，多少会有些书呆子气，不管在哪儿都走不远，尤其不适合你这种御前或者东宫行走的人。”
　　陆无歧微怔。
　　盛明麟续道：“擅长文辞的人多着，但你陆无歧的本事无可取代。所以，你现在，需要学得就是实用，文字程度过得去便好，不必强求优秀，最重要的，是把你自己所擅长的本事发挥到极致，让你的本事，为上位者所用，越是得心应手越好。”
　　他拍了拍纸张：“文辞不过是让你的信息呈于上位者案头的载体，你不必讲究文辞优美不优美，而是要学会，如何把你所知的事情，用最简练，最中肯，最切实的文字写出来。”
　　陆无歧恍然点头。
　　盛明麟点到即止，没再多说，让他自己慢慢找感觉，他推开窗子看了看。
　　这儿有冰雕的手艺人，可以做冰灯，里头点着烛火都不化，周陆离提前把人请过来，叫他们做了一些，用光明石取代了烛火，能做的样式就更多了，老远就看那一方亮如白昼。
　　盛明麟坐不住了，回来穿上披风道：“你们俩先写着，无歧你要是有不会的就问昭哥儿，我去看看珠珠。”
　　两人都应了，盛明麟就出了门，快步朝那一边走去。
　　还没到，就听到了珠珠的笑声，看起来玩得很开心。
　　盛明麟裹紧衣裳，快步过去。
　　就见前头是冰雕的小城墙，进去之后，有很多冰雕。
　　可能是考虑到珠珠，这边的冰雕，都不是那种很高雅的，造型朴拙可爱，就光大老虎和神鹰，就雕出来了好几种样子，还有宝塔、马儿什么小冰雕，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再往里走，有冰雕的小屋子，珠珠和王凤章、沈凌绝，正在屋里屋外追追逃逃，团子显然已经玩了好一阵了，热得大披风都脱了，小脸发红，乐得哈哈地。
　　盛明麟正含笑看着，珠珠已经一眼看到了他，一头扑了过来：“锅锅！”
　　她一抬头，热得嘴巴里都是白气：“锅锅，你忙完啦？”
　　“对啊，”盛明麟捏了一把小脸，冰得团子一个机伶，然后她缩着脖子抓住他的手：“我们去玩冰盘盘吧！”
　　盛明麟道：“什么冰盘盘？”
　　沈凌绝只穿了一件单袍，笑出一口大白牙：“走走，多叫几个人去玩！”
　　这个冰盘盘本来是冰雕上的，其实就是一个圆盘盘，就像磨盘，被盛大花花一尾巴扫下来之后，团子发现它在冰面上居然能滑很远，于是玩了一会儿，才刚换了花样，看到哥哥来了，又迫不及待拉他去玩。
　　沈凌绝拉上了秦江白和太子，明熙帝来了兴头，也站起来想活动活动。
　　于是最终，弱鸡珠珠和盛明麟分到了两队，一队是明熙帝、太子、沈凌绝、珠珠，另一边是端王爷、王凤章、秦江白、盛明麟。
　　草草画了个场地，两边就开战。
　　轮到明熙帝的时候，是真踢，但踢上几下，也会踢到团子那边，看着小人儿哈哈笑着，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奋力踢上一脚。
　　咋说呢，一松一紧，一张一驰，还挺和谐。
　　最后珠珠累坏了，还不舍得下来，被沈凌绝扛到肩上，然后把周陆离叫上来补齐了人数一起踢，这一下子，战局才真的激烈起来。
　　明熙帝是真的有本事，他胆子又大，冰面上滑得跟飞起来一样，他的性子也不喜欢旁人让他，大家都是真玩，踢得那叫一个激烈。
　　珠珠虽然没有亲自下脚，但她坐在沈凌绝肩上，跟明熙帝和太子差不多高，参与感巨浓，兴奋地小脚脚乱踢，小嗓子都快叫破音了，满场就数她声儿最大，观战的端王妃和皇后娘娘直笑，连大老虎也莫名兴奋，跟着嗷嗷直叫。
　　大家借着冰灯的光，一口气踢了一个多时辰，珠珠儿一点都不困，都喳喳累了，还在奋力拍手。
　　打着打着，下起雪来，越下越大，大家也尽了兴，就停下来，回来沐浴睡下。
　　团子兴奋地睡不着，在爹娘怀里滚来滚去，叽叽呱呱，又闹腾了大半个时辰，最后盛明麟实在听不下去了，披着衣裳过来，把她抱去自己屋里才睡了。
　　雪下了整整一夜，早上才停，趁着珠珠没起，端王妃和皇后娘娘两人也出去逛了一圈儿，大家还一起去看了男妻那一出戏。
　　戏文写在纸上的时候，也就那样，但真搬上戏台，加上诙谐的表演，尤其是演韩猛的那个丑角，为什么能演得这么窝囊又搞笑……连原作者盛明麟都笑得肚子疼。
　　霍沉昭受命在家看孩子，王凤章主动留下来陪她一起。
　　李百岁家是地头蛇，这会儿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路祭也都摆上了，外头都在议论这事儿，王凤章看了看他们的文章，叹道：“我在认识你们之前，总觉我自己很不差的，文啊武啊都过得去，结果一看你们的文章……我真的，我一辈子写不到这种程度，这才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霍沉昭失笑道：“哪有这么夸张。”
　　“不夸张，大实话！”王凤章诚挚道：“实得不得了的大实话！”
　　尤其，霍沉昭的文章，文风洒脱自在，小小年纪却能兼具磅礴与细腻，举重若轻。
　　单看他的文章，只怕会觉得他是一辈子衣食无忧随心所欲的公子哥儿，哪里像是遭逢过巨变的复仇少年。
　　可见他的性子就是如此，豁达而明亮，哪怕经历过极度的痛苦艰难，却仍旧会为如今的阳光与温暖，感恩和感觉到幸福。
　　这才是最难得的。
　　王凤章心有感慨，还想再说两句，却见霍沉昭侧了侧头，笑道：“珠珠醒了。”
　　他就放下杯子，出去迎接，王凤章赶紧也把文章收拾好，跟着过去。
　　两人站在门外，就听里头团子问：“锅锅呢？”

第575章 鸡飞狗跳娃哭
　　荔枝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笑道：“世子爷和王爷王妃，皇上他们，全都出门做正事了，只有霍少和王少抢了半天，终于抢赢了，可以留下跟殿下一起玩。”
　　团子点了点头：“珠珠也喜欢跟他们一起玩。”
　　这边比家里要冷些，在家里暖和惯了，更会觉得冷，团子穿得像个球，艰难地迈着小短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大片的白：“哇！下雪啦！！”
　　霍沉昭笑着过去抱起她，团子忽然想到什么，激动起来，道：“漂亮锅锅！凤凤锅锅！”
　　她一手抱着霍沉昭的脸，一手抱着王凤章的脸，超激动地道：“我们，我们三个有那个！！有那个呀！系不系！！”
　　两人：“……？？？”
　　有哪个啊？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个盛明麟了。
　　但他们没有。
　　于是霍沉昭道：“什么？”
　　珠珠大声道：“就系那个呀！就系……珠珠昨天晚上，还跟爹爹娘亲说啦，下雪，凤凤锅锅没有玩过堆雪人！珠珠可以带他一起玩！漂亮锅锅扔那种寄几飞的雪球球，给他看！然后就下雪啦！”
　　王凤章一边感动，一边猜测着：“心想事成？”
　　“不系呀！”文盲团子急得不得了：“珠珠不系说介个！就系，珠珠想下雪跟漂亮锅锅和凤凤锅锅一起玩呀，现债你们就债呀！”
　　霍沉昭终于明白了：“心有灵犀？”
　　团子猛点头：“对哒对哒！就系介个！灵心！我们全都有灵心，有好多好多灵心！”
　　“灵犀，犀，”霍沉昭解释：“犀牛角有纹理，有很多神异的用处，感应也很灵敏，所以称犀牛角为‘灵犀’，后来又有‘心有灵犀一点通’，说我们心灵相通。”
　　团子继续点头：“对哒！我们特别通！通灵犀又通牛角辣么通。”
　　霍沉昭笑着，也不纠正了：“珠珠儿说得对。”
　　于是等珠珠吃完早饭，三个人就跑出去堆雪人了，大老虎也吭哧吭哧帮忙堆雪，忙得不亦乐乎。
　　珠珠自觉得是堆雪人主力，超努力。
　　但她穿得多，走路都费劲，一边累得直喘一边还不忘给王凤章讲解，二人一团一虎费了足有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堆出来了一个一人多高的超大雪人，别说珠珠了，连王凤章都觉得挺有成就感。
　　霍沉昭在一旁调着调料，准备给雪人画衣服。
　　因为直接用画画的颜料会晕染，要稍微用沙土或者面和一下，两人都在旁边看着。
　　就在这时，伴随着嘹亮的“扭扭脖子扭扭腰，我们来背韵母表……”的歌儿，巨鹰从空中落下，一个滑铲，把雪人踹翻，然后翅膀一张，摆了一个炫酷的姿势，昂首向天，大叫了一声：“嘎！”
　　珠珠整个团都呆住了。
　　她看着这个鸟脸上写满了“主人我回来啦”的傻鸟，又看看被踹到一边，脑袋掉下来摔扁了的雪人，当场呆滞了，不知道要不要哭。
　　大老虎也出了力，一见雪人弄坏了，也怒了，嗷呜一声就扑了上去。
　　然后一虎一鹰伴随着欢快的音乐，打成了一团，两只身量都巨大，打起架来破坏力也大，三两下子就把雪人的身体也打成了两半。
　　团子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她整个团都分裂了，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大叫“别打啦会疼疼……”，一边又叫“哇，雪人人你不要洗，珠珠好不容易才把你堆起来哒……”
　　盛明麟没跟大人们一起去吃饭，跟沈凌绝一起溜达着回来，还没进院门，就觉得身子一轻，沈凌绝拖着他几个起落，就到了这边。
　　团子一见他，就哇哇大哭着，整个团倒了过来，抱住他脖子大哭，委屈坏了。
　　盛大威风干不过大老虎，毛都被揪秃了好几块，也委屈极了，扑过来，挨在他身边，整个鹰一抖一抖，张着嘴啊啊啊，很人性化地大哭。
　　大老虎一时气愤，跟盛大威风打了一场，自己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做错了事，臊眉搭眼地过来，也往他另一边一挨，不时地张张嘴，干打雷不下雨：“嗷呜啊！嗷呜啊！！”
　　只不过出去玩了一上午，一回家就面临这鸡飞狗跳娃娃哭一幕的世子爷：“……”
　　他迅速进入状态，开始调解。
　　这种情形可不是另堆一个雪人能解决的，再堆十个，也不是之前那一个了，好在，这难不倒万能哥哥。
　　十分钟后，二十多个御前侍卫被召了过来，把雪堆起来，然后霍沉昭拿着刀开始做雪塑，团子拿着调好的颜料，蹲在那儿小小一团，一边抽噎一边在雪墙上画花花。
　　大老虎和盛大威风各据一边，胡乱扑腾着雪，也不知道是在帮忙还是捣乱，主打一个参与。
　　但不管怎么样，很快就堆出来一个大老虎，头顶上坐着小珠珠，旁边是盛大威风……这三个一出来，大老虎和盛大威风都消停了，然后才慢慢开始堆别的。
　　盛明麟很有他爹的风范，关键事情上从来不会出错，于是等明熙帝他们酒足饭饱回来的时候，就见空地上已经堆出来一个雪人兵团。
　　团子早就忘了刚才的事情了，一见他们过来，就欢快飞奔过来，拉着他们的袖子，一一给他们介绍。
　　最前面明显是明熙帝和太子，都穿着甲胄，十分威风。
　　后头是骑虎的珠珠，旁边人一个一个又一个，都画了衣服眉眼，依稀能分辩出各自是谁，看起来还挺壮观。
　　甚至于，连皇后娘娘和端王妃，都雕了上去，眉眼画得精致无比，身上还有丑丑的小花，估计是珠珠画的，倒是叫两人十分高兴。
　　并肩做战不让须眉什么的，总比送夫出征感觉要开心一点。
　　大家都挺高兴，站在那儿说了半天才回去。
　　下午大家也没出门，在锦鲤池砸了一个洞钓鱼，第二天还又找了个地方玩爬犁，把珠珠怀念的冬天玩法全都玩了一遍。
　　在这边满打满算，也就能待三天，第四天一大早，一行人就动身离开。
　　离开时并未认真掩饰行迹，大老虎和神鹰就在城外头等着，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还能看到很多人围在李家的棚子前头，男女老少的念佛祝颂之声合在一起，竟合成了一种和声般的声浪。
　　明熙帝看了几眼，道：“这么一来，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说话之间，跟大老虎和盛大威风会合了，李家棚子里，忽有一人排众而出，迅速跪下，无声施礼，明熙帝轻笑道：“倒是个聪明人。”
　　一边说着，一边退了回去，外头的人迅速把车门关好。
　　周陆离抬手示意动身，一边回了一下头，就见后头的人群一片一片地矮了下去，不一会儿，山呼万岁的声音，就远远传了过来。

第576章 除夕赐福
　　盛明麟也听到了，推开窗子朝后看了一眼，已经看不清了。
　　他就又缩回来，继续跟系统说话。
　　这会儿太早了，珠珠儿还没起，但他昨晚提前跟珠珠说过了，所以上了路就把系统叫了出来。
　　他主要是想到了一件事。
　　百姓们是非常单纯的，他们习惯于寻找心灵的寄托，等除夕赐福之后，不用想，他们一定会想要供奉祥瑞。
　　珠珠又不需要香火，与其让他们乱供奉，又或者被人利用，还不如提前给他们准备好。
　　所以盛明麟昨天找系统订了一些小国旗。
　　他也不知道后世有什么材料，反正就要那种颜色正，不容易坏，又便宜的。
　　最终系统提供了一种据说防水防晒永不褪色，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的小国旗，还自带一个小杆儿，一万个是一百积分。
　　大盛总人口有几百万户，但现在他们只是打个样儿，又不用真给全天下预备上，所以盛明麟跟明熙帝商量了一下，只买了一百万个。
　　买下来，每一百个小旗子一袋，端王爷帮忙拟好了各县需要分的数量，盛明麟和沈凌绝霍沉昭几个人，亲自数了半天。
　　近处的打发锦衣卫去送，远处的，就让盛大威风负着锦衣卫去送，如今各县本来就都放了锦衣卫，等除夕过后讲解一下国旗图案的意义，推广一下就是了。
　　盛明麟还赶着把殉葬的文章抄了一些，让去的人挑着一些大地方贴了贴，先造造势。
　　一路上都没有闲着，等回了京已经是二十九，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因为祭天的时辰改了，整个宫宴的流程全都改了。
　　珠珠也头一次穿上了繁复又漂亮的神公主礼服，搭配着小小的凤冠。
　　凤冠已经尽量小巧，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儿，又不能用假宝石，看着还是挺豪华的，衬得珠珠就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脖子都挺不直一样，又漂亮又好玩儿。
　　为了让珠珠不至于撑不住，又要及时掌握祭天进程好及时点击生效，同时为了防备突发状况，所以身边还得留着盛明麟和会传音入密的霍沉昭……身为礼部尚书的亲爹端王爷，煞费苦心。
　　祭天大典在奉天殿中举行，皇上带着百官殿中行礼，排不上号的小官小吏都在殿外，命妇贵女们则跟着皇后在交泰殿中。
　　只有珠珠，在殿内单独给了她一个位置，距离所有人都有一小段距离，盛明麟、沈凌绝、七皇子三角站立，霍沉昭则站在她侧后方。
　　祭天仪式繁琐，明熙帝带着百官按部就班地迎神、跪拜、上香、奠玉帛、进俎、司祝跪拜读祝文。
　　只祝文就念了半个多时辰，霍沉昭一手按在珠珠身后，支撑着她站得笔直，等司祝读完，奏乐再起，小小的珠珠就像模像样地跟着明熙帝三跪九叩……
　　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
　　终献礼之后，需由光禄寺卿奉福酒福胙，皇上则跪受福祚、三拜、回到拜位，行三跪九叩之礼。
　　端王爷就是在这个环节之中，加上了所有人闭目合什齐跪，领受上天福泽的环节。
　　珠珠也需要在这个时候点击系统界面确认，让奖励生效。
　　时间卡得刚刚好，这边领完福酒福胙，刚好就是戌初，大家合什低头，面露虔诚，那边霍沉昭就用传音入密对珠珠道：“珠珠，可以点了。”
　　小团子其实一晚上都紧紧张张，乖乖点头，点了一下。
　　盛明麟看着面前自动打开的系统界面，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下一刻，他只觉周身一轻。
　　哪怕他并无什么病痛，也觉得这一刻神清气爽，四肢百骸注满力量，而且，他头一次清晰感觉到了，那时不时需要霍沉昭帮忙才能运转成功的轻功脉络……立竿见影一般的神效！
　　…………
　　此时，大盛某地，老迈的妇人床边围着一群儿孙。
　　妇人是个寡妇，为了儿女操劳了一辈子，供养出了一个进士，一位商人，儿子们终于长大了，家里日子也好了，妇人却撑不住了，病倒在床。
　　儿孙们都孝顺，伺候得周周到到，但拖了两年仍是大限将至，本就还有一口气，却请了神医，强行撑到这个时候，眼见是撑不下去了。
　　大年三十，别家欢声笑语，这一家却哭声一片，忽听外头钟楼声远远传来，大儿子一抹眼泪，急扑上去道：“娘！娘你醒醒！祥瑞赐福了！娘！祥瑞赐福了！”
　　老妇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听了这话，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张了眼，口中无声念叨。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老妇人撑不住，眼瞳要重新黯淡下去时，突来的暖意袭遍全身，她只觉心脏又开始怦怦跳动，四脚渐渐有了力气，喘不过气来的胸口，也越来越顺畅。
　　等一切结束，大家回神对望，躺了两年的老妇人居然慢慢坐了起来，甚至并不觉得有多费力！
　　大家登时喜极而泣。
　　…………
　　某县的县太爷刘某，就是接到圣旨嗤之以鼻并决定年后要上书弹劾的人，也是自觉众人皆糊涂唯我窥见真相之人，被锦衣卫押着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心里却是不服气的。
　　年三十晚上与家人一起守岁，戌初的打更声提前敲过，妻子儿子都放下筷子，跪向京城方向，闭眼合什，虔诚祈祷，只有刘县令不以为然，继续吃着喝着，还不住地嘲讽妻儿头发长见识短。
　　然后，戌初一到，陡然之间，莫名的感觉袭来。
　　他只觉全身一暖，长年伏案读书带来的头痛、肩膀痛和胳膊痛，就这么清晰可感地，缓缓变得轻松舒缓，全身飘飘然，暖洋洋，舒服得如同沐浴在阳光之下，浸泡在温泉之中。
　　刘县令惊呆了。
　　然后他迅速回神，连滚带爬地跪到了妻儿身边，不住磕头，说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神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温暖舒适地感觉缓缓退去，好一会儿，妻子才起身，惊喜交集：“我的腰完全不疼了！我全身都有劲儿了！”
　　妻子生大儿子的时候受了凉，这么多年一直腰疼，受了寒尤其疼得厉害……尤其年下忙，疼得腰都挺不直，可如今红光满面，脊背笔直，明显是痊愈了。
　　刘县令缓缓站起，悔绿了肠子。
　　虽然他的头和肩膀也不疼了，可若是他早点虔诚祈祷，会不会脱胎换骨！？会不会过目不忘？
　　他真的后悔极了。
　　并暗暗发誓，下一次，下一次若朝廷颁下什么旨令，他再也不敢质疑了！他一定会全力配合！
　　…………
　　相似的一幕在全国各地上演着……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临近过年，所以，京城中还有几个小国来朝贡，譬如吕宋、日　本、婆罗、苏门答剌、满剌加、琉球、哈烈……等等，他们就在京城中，也听说了除夕赐福的传言，甚至有的来使也在这个时间虔诚祈祷，但，却并没有得到赐福。
　　20%听起来不多，其实真的不少，因为人对自己的身体，并不是拥有百分百的感知的，最简单的例子，你胃不疼的时候，就感觉不到胃在哪儿。
　　所以20%真的很多了。
　　这一夜，无数人重获新生。
　　而此时的宫里，所有人的半信半疑，全都变成了深信不疑。大家带着做梦般的心情，开始宫宴。

第577章 玩啥都不如数钱乐呵
　　虽然珠珠的戏份已经尽量精减了，可因为大人全都很认真，于是小团子也超紧张，生怕出了错儿。
　　如今终于演完了，没出问题，团子立马瘫到了爹爹怀里，觉得珠珠累了，要缓缓，觉得珠珠棒棒，要撒会儿娇。
　　朝中的重臣们，一伙老狐狸全都很老，感知也格外明显，看书多的老花眼已经不花了，腰酸背痛也全都好了，简直就像重回壮年。
　　于是一个个笑得跟朵大菊花一样，眼神儿直往这边瞄，就想找机会说说话，一被团子眼神儿碰到，立马一路小跑，恨不得一下子蹦过来：“小殿下，您叫老臣？”
　　团子慌得连连摆手：“没有呀，珠珠没有！”
　　接连蹦过来好几个老头子，吓的团子当场转了个身，把小肉脸藏进了爹爹怀里。
　　端王爷摸了摸她的小凤冠，叫盛明麟抱下去换了身衣裳发式，小孩儿皮肤娇嫩，就在额上留下一道红印子，盛明麟慢慢给她揉着，团子也伸出小手指头，费力地伸到他的官帽下头，帮他揉了揉。
　　此时大家心情都无振奋，恨不得大喊大叫一番，可在宫宴上又放不开，所以都有点心不在焉。
　　大盛皇家的宫宴向来简朴，今晚大家反正食不知味，于是更简朴了，不一会儿就结束了，都等不及出宫门，大家就已经忍不住开始互相交流了，越说声音越大，激动万分。
　　明熙帝听着这声音，笑了一声，抱过珠珠嘬了一口：“行了，你们也回去吧。”
　　太子把人接过来，也亲了一口：“珠珠宝贝儿，明年见。”
　　团子猛点头：“明千……明年见！四锅锅，到明年，珠珠就四岁啦！跟四锅锅一个姓儿！”
　　太子失笑点头，也不纠正她。
　　说不定珠珠根本不知道他名字叫什么，他在珠珠这儿，就叫四哥哥。
　　团子又恋恋不舍地跟七锅锅抱了一下，还没忘跟大皇子也抱了一下，跟不熟的五皇子和八皇子也都抱过了，每一个人都说了一句明年见。
　　端王爷几人回到端王府，端王爷亲自把老王爷请了过来，一起在正院守岁。
　　老王爷一进门，大家就不由得吃了一惊，等沈凌绝把轮值的人安排好，急匆匆进来，看到他爷爷在跟端王爷玩沙盘，忽然觉得哪儿不对，试探着叫了一声：“祖父？”
　　老头子笑着点了点：“绝儿。”
　　他看着他，半晌笑道：“绝儿也长大了，挺好，比你爹强！”
　　四目对视，沈凌绝一下子泪盈于睫，急背转身，猛吸了几口气，压了下去。
　　是啊，病人也会得益的，祖父糊涂了这么久，如今忽然就好了……他，他如今虽然也不算多成器，但怎么说也已经入仕做了武官，他有时也会跟祖父叨叨，心里想着，祖父应该会欢喜吧？
　　直到此时，亲耳听到祖父说出这一句……心里真是又酸又甜，又想哭又想笑。
　　端王府守岁自在的很，桌上摆着酒菜，房中又有许多桌子和坐卧之处，摆着各种冷热吃食和果点，想坐哪儿就坐哪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端王爷跟老王爷在玩沙盘演兵，珠珠带着漂亮哥哥和大老虎，排着队在各种家俱之间转来转去，挑东西吃，自己吃一口，漂亮哥哥吃一口，喂大老虎吃一口，再让漂亮哥哥扔高高，给盛大威风吃一口。
　　盛明麟拉着沈凌绝和陆无歧玩升官图，一边不时抬眼，看看妹妹。
　　端王妃在一旁算帐，还不许旁人看。
　　然后她叫人：“晏清晏清！”
　　端王爷应了一声，端王妃叫丫环给他拿了过去：“你今年的分帐，一千六百零六两。”
　　大家：“……”
　　然后端王妃又叫：“明麟明麟！”
　　盛明麟赶紧过去，端王妃道：“这是你的分帐，三百一十二两三钱，好好数数啊。”
　　盛明麟：“……”
　　盛明麟笑得打跌，乖乖拿走，然后真的倒在桌上数。
　　端王妃又道：“昭哥儿！”
　　霍沉昭笑着走过去，端王妃道：“你这个是两份，一个是你铺子里头代做的药丸子，一个是方子吃的分红，加起来一共是差两钱就三千六百五十六两，我给你凑了个整，拿去拿去！”
　　霍沉昭看了看盛明麟，忍着笑拿了过来。
　　然后不大会儿端王妃又叫：“珠珠珠珠！”
　　团子非常感兴趣，立马哒哒哒跑过来，两只小手手捧了个碗，等着分钱。
　　端王妃弯着腰跟她道：“宝贝儿，你的还真不少，但是呢，制糖那个，你说了要给你爹的，咱江湖人一言九鼎，你说是不是？所以这一份儿钱，你只能看看，我就分给你爹了。”
　　团子有听没听懂，萌萌哒点头：“哦！”
　　端王妃又道：“余下的，符号拼音数字那个的钱可多可多了，分到你手上是一万五千八百八十一两。扣子的钱少，扣子只有七十多两，银票、银子和帐都在里头，”
　　她随说着，就把两个袋子放到了她手上：“你可拿好了啊，亲娘俩明算帐，拿走之后，要是数不对，娘可不认帐的啊！”
　　傻团子乖乖点头，还朝她笑：“哦！几道啦！”
　　大家都看着发笑，只有端王妃和团子十分认真，团子抱着两个袋子，立马找了一处空地，哗啦啦往地上一倒，招手叫人：“星星锅锅、鹿鹿、还有老爷爷，你们没有钱钱分，快来帮珠珠数钱钱，珠珠分你们一半！”
　　沈凌绝哈哈笑着，真的过去帮忙数钱了，陆无歧也厚着脸皮过去了。
　　盛明麟把自己分的钱一分为二，笑眯眯地给了爹爹一百两，给了娘亲一百两，然后把一百两放进了妹妹的钱堆里，只给自己留了十二两，然后找了个暖垫子，随手提起妹妹墩到垫子上，也坐下帮妹妹数钱了。
　　霍沉昭学着他的样子，把那银票数出一千两来，走过来笑着奉给端王妃：“沉昭也孝顺伯母一点。”
　　端王妃笑着点头接下：“乖孩子！”
　　霍沉昭又捧了一千两给端王爷：“沉昭孝敬伯父喝茶。”
　　端王爷也笑纳了。
　　然后他也把一千两放进了珠珠的钱堆里，余下的才放进了自己袖中。
　　霍沉昭并不穷，他手头有药园子，也有药铺子，这些钱是珠珠抽的书里的方子，不是他自己辛苦制出来的，他并不敢居功，他只留了自己铺子制药的钱，方便后续周转，这也是自己人的做派，并不刻意大方。
　　然后他也坐下，帮珠珠数钱。
　　端王妃给的有零有整，强迫症哥哥一种放在一起，珠珠在旁边瞎帮忙，动不动就把十两的银票放进了一百两里头，旁边人只能再给她拿出来，就这样简单的游戏，一伙人玩得嘻嘻哈哈地。
　　端王爷远远看着就笑了：“都是一伙大俗人，玩啥都不如数钱乐呵。”
　　端王妃斜睨了他一眼，端王爷立马接了一句：“随我，我就是一个爱钱如命的大俗人。”
　　老王爷乐了：“你这小子，打年轻就这样，怕老婆！”
　　端王爷：“……”
　　当着孩子呢，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第578章 英主在位开疆拓土
　　在珠珠超认真的“帮忙”下，大家嘻嘻哈哈，费了好半天才把银子给整理好。
　　等整理完了，珠珠歪头头瞧了半天，然后抓起一叠，开始认真分钱：“娘亲，介张好看，给你！锅锅！介张好看，给你！漂亮锅锅，给你！星星锅锅……鹿鹿！”
　　如今的银票出自各家钱庄，颜色、花纹、印鉴都不一样，有的花里胡哨好几种颜色，在珠珠心里这种就是最好看最值钱的。
　　看到好看的，就直接分了，看到不好看的，随手往旁边一放……就掉到了地上。
　　盛明麟只好跟在妹妹后头帮忙捡钱钱。
　　这一叠是一百两的，银票用完了人头还没分全，团子一看爹爹还没有，赶紧又扒拉扒拉，开始分十两的：“爹爹的……老爷爷的……荔枝姐姐，给你一张！”
　　荔枝笑着接下了。
　　端王妃立刻回到她的桌上，挑了几张好看的十两银子银票过来，跟珠珠道：“珠珠宝贝儿，娘亲用这个好看的，换你的不好看的，好不好呀？”
　　她指了指那几张千两的，还有一张一万两的。
　　团子感激不尽，眼里全都是小星星：“谢谢娘亲！娘亲坠好啦！”她美滋滋地跟她换了。
　　端王妃笑着拿回去，叫人装进了珠珠专属的小匣子里头。
　　财产当场大缩水而不自知的团子，继续趴在那儿，分漂亮的钱钱：“介张给四锅锅、介张给七锅锅、秦锅锅、唐酒酒、宝贝大人……介张给皇伯娘、介张给皇伯伯……大意锅锅、小意记记、凤凤锅锅……”
　　盛明麟听她越说越多，连什么大静姐姐小静姐姐都算上了，笑道：“珠珠，外头的哥哥姐姐不用分钱钱给他们的，只分给自己家的人就好，这是珠珠自己赚的钱钱，分给皇伯伯和皇伯娘是孝顺、分给哥哥姐姐是友爱，分给下人是赏赐，但一般不用给朋友送钱的。因为他们跟珠珠交朋友是因为珠珠有大聪明，也是因为珠珠可爱，并不是因为珠珠有钱钱……”
　　团子恍然点头。
　　然后端王妃赞助了她一堆可爱的小香囊，让她把银票塞进去好送人。
　　盛明麟偷着给她把银票换得稍大了一些，不然给皇上十两银子有点不大好意思。
　　好不容易分完了，盛明麟把余下的钱给她整理了一下，叫荔枝给她收起来，一边抓过妹妹，仔仔细细的帮她洗手。
　　如今不管皇宫、东宫、还是端王府的温泉都已经放好了，竹管子也接好了，虽然匠人们为了掩饰难看的竹管子，伤了很久的神，但现在，各主院都有了随时随地的温水，洗手洗脸洗澡全都方便了。
　　等洗完了，珠珠就开始打哈欠了。
　　但毕竟是除夕，就算是小孩也是要尽量熬到子时，图个吉利，所以几个哥哥穿上外袍，抱着她出去玩了一会儿，端王爷两口子和老爷子也跟着出来了。
　　一出门，满院子都是灯笼，各式各样，星星点点，如同夜空。
　　院中已经备好了药发傀儡，老大一个圆筒挂在木头上，主子们一过来，下人便点燃引线，引线带着一溜火光迅速向上，圆筒随即哗啦向下一落，里头便是一组戏文，小小人儿在火光中转动摇曳，火星不断下落，足有一刻多钟才慢慢燃尽，然后又哗啦一下，降下第二层，又是另一组戏文。
　　层层有故事，珠珠仰着小脸看得津津有味，一整个药发傀儡放完，足足过了快一个时辰。
　　大家回进屋里，又吃了点东西，终于熬到了子时，珠珠就睡了，大人们继续坐着说话。
　　第二天是大朝会，大人们一早就走了，只有珠珠仍旧可以睡到自然醒。
　　虽然昨天熬得很晚，但珠珠醒的并不迟，醒过来的时候，全屋的下人都过来请安，齐声道：“主子新年吉祥，多福多寿。”
　　团子美滋滋道：“你们也吉祥，也多多福气！”
　　她冲着门口的哥哥们挥手手：“锅锅、漂亮锅锅、星星锅锅，你们全都吉祥！全都福气！”
　　盛明麟笑道：“珠珠也新年如意，今年长更多的大聪明，大漂亮和大可爱！”
　　几个人光吉利话儿就说了好半天，一边说着，荔枝就给她穿着衣裳。
　　今天大家全都穿的很喜庆，连着大老虎和盛大威风都换了红马甲和红披风，一出门，满屋都是福字、对联、窗花、连盛大威风进出的小门门都贴好了对联，红通通一片。
　　珠珠更是从头到脚都是红的，连头上的小流苏都是新年红，额头还点了个红点点，看着真跟个喜娃娃一样。
　　一直等到珠珠吃完早饭，盛明麟才把她抱过来，看了看系统过年的特价商品。
　　特价商品：
　　祥瑞厌胜钱万万枚，售价666积分，限购一份。
　　圆形无孔，直径一寸二，盛明麟先拿出一枚来看了看，拿在手里，还着实有一点份量。
　　厌胜钱就是民间自己打造，不能流通的一种玩钱，也叫做厌胜钱，这种又可以叫吉语钱。
　　这一枚厌胜钱，正面是国号“盛”字，底图是一个舆图的轮廓，下头有“明熙九年正月初一制”。
　　背面是一个梳着发包包系着小流苏的小珠珠，手里拿着一面小国　旗，整个图案上头还有一个半圆的圈，小字“天赐祥瑞盛世绵延”。
　　整个厌胜钱金光闪闪，精致无比，就连转圈都有小字“英主在位开疆拓土”、“四夷宾服万民归心”、“君正臣贤海晏河清”，“社稷安定五谷丰登”。每八个字中间有一小段空白，摸在手里像一种花纹。
　　两面的图案全都是凸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笔都极为清晰，小女孩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面目也是清晰可辩，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可爱。
　　太精致了，比首饰都要精巧得多，绝非时下能铸造出来的，可以拿来收藏，也一定可以留传到后世。
　　整个大盛如今也就几千万人，万万枚可以大卖特卖，当大家用能流通的真金白银买走这种不会用于流通的厌胜钱，自然可以结束之前大盛宝钞造成的通货膨胀。
　　盛明麟来回欣赏了半天，一边欣赏，一边给珠珠讲解，然后又跟珠珠道：“再来几枚。”
　　团子点点头，于是哗啦一下，整个老虎垫子上全都是厌胜钱了，把大老虎都给吓了一跳。
　　珠珠坐在金灿灿的一堆钱钱上，看看左右，超满足地哇了一声，然后摸着钱钱就开始分，一人分一枚，大家都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细看，一边啧啧赞叹。
　　大家看了一会儿，霍沉昭才道：“珠珠，我也有一样小东西送你。”

第579章 珠珠走天下
　　珠珠抬起小脸儿，眼儿亮亮，超期待：“系行么呀？”
　　霍沉昭就把一本画册放到了她手里，珠珠双手接过，放到了自己的膝上，然后用小手手指着，一个一个字念了出来：“珠，珠，肘，天，下！”
　　好几个字居然全都认识！
　　她顿时超惊喜的抬头！看着哥哥！
　　盛明麟也超惊喜，看着她，三个哥哥也都非常惊喜：“珠珠儿居然全都认识，珠珠儿太有学问了！”
　　团子笑得合不拢嘴儿，一边道：“一为珠珠四岁啦！长惹一岁，就长惹很多大学问和大冲明！认得许多制制啦！”
　　盛明麟笑道：“没错！”
　　团子翻开来，里头先是三个人站在一起，上头写着各自的名字。
　　珠珠自信无比地指着：“明麟！这系锅锅的名只！”
　　盛明麟夸张地道：“哇！珠珠棒棒！”
　　团子得意地摇头晃脑，又指着第二个念：“明珠！”
　　盛明麟激烈鼓掌：“珠珠儿可太有学问啦！！”
　　团子的手移向最后一个，左看看，右看看……
　　明这个字，只有跟超复杂的字在一起的时候，她才知道是哥哥的名字，跟珠在一起时，她也知道是明珠，但跟别的字在一起，她就不认识了。
　　团子沉默了一会会，自找台阶：“没关系哒，介个制制有一减减难，等珠珠五岁的习候，就认识惹。”
　　“不用不用，”盛明麟笑道：“珠珠儿这么聪明，哪需要等五岁！哥哥教你，这是‘明昭’，是漂亮哥哥的名字。”
　　团子跟着重复：“明昭！明昭！”
　　盛明麟把封面翻了过来，又重新翻开：“珠珠你看这三个认不认识？”
　　团子超大声：“明麟！明珠！明昭！！”
　　“哇！！”盛明麟再一次激烈鼓掌：“珠珠棒棒！长了一岁，果然长了好多大聪明和大学问！连这么难的字都认识！”
　　团子张大嘴巴笑得哈哈地。
　　霍沉昭也在笑，沈凌绝也呲着大牙笑得哈哈地，一点没发现不对。
　　然后盛明麟一手圈住妹妹，开始给她讲故事。
　　这册子挺大挺厚，画风无比软萌可爱，主角就是珠珠，有两个哥哥，大哥叫明昭，二哥叫明麟，一文一武，三个人一起游走天下，遇到什么事，就由哥哥来给她讲解，既有成语俗语，也有中药知识，辞句浅显，童趣十足。
　　因为霍沉昭本来去的地方也多，见识广博，所以就连风景都画得各有特点，可爱又有趣，珠珠看得津津有味，连沈凌绝都看住了。
　　一直讲完了两个成语，沈凌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转头，“啊？好你个霍沉昭！争宠争出花儿来了！会画画了不起啊？会画画就能排挤人啦？！”
　　霍沉昭笑而不语。
　　沈凌绝拉着他：“不行，你不能这么对我！明麟也就算了，争不过，咱们俩如今可是珠珠的哼哈二将，谁能有咱俩关系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昭哥！亲哥！求你了，你把我写上去，哪怕写成堂哥表哥也行啊！”
　　霍沉昭笑着道：“下一本吧。我要一年给珠珠画一本。”
　　“真的？”沈凌绝道：“下一本，就假装……”
　　盛明麟笑道：“假装我爹娘又给珠珠生了个三哥？”
　　“你起开！”沈凌绝把霍沉昭拉到一边：“就假装珠珠的三哥从远方出征归来，他聪明又果敢，他英俊又潇洒，然后他独自带着珠珠去了更远的地方游玩……”
　　他把“独自”狠狠咬了个重音，充满暗示地看着霍沉昭。
　　而且他自己有了伞，立马就想把别人的伞踩烂，压低声音道：“就咱们仨就可以了，我觉得珠珠也不需要这么多哥哥，多了也烦，你说是不是……”
　　霍沉昭笑道：“好啊，你们先争，争出来之后，看我的心情画。”
　　“你！！”沈凌绝假装撸袖子：“要不是看今天是大年初一，揍你信不信！”
　　几人正在笑闹，外头下人急匆匆来叫人：“世子爷，王妃娘娘说该进宫了！”
　　盛明麟赶紧把妹妹抱过来穿上斗篷，团子还没看完画册，穿好斗蓬，又把书给抱进了怀里。
　　盛明麟随手往荷包里塞了几枚花钱，叫红枣把余下的先收起来，转头看到妹妹一身红，忽然想起了之前做的老虎帽子座椅，于是临时叫人拿出来，给大老虎套上，然后出了房门，就把团子放了上去，稳稳当当。
　　盛明麟扯了扯也没有扯动，放了心，于是大家就这么走了。
　　大过年的，沿途遇上了不少百姓，京城百姓如今已经习惯了大老虎，不再害怕惊避，而是远远跪下，有的叫着小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也有的大叫：“殿下新年如意！”
　　团子坐得高，看得远，热情朝四方挥手手，小奶嗓子甜甜哒：“你们也新年如意！”
　　一路热热闹闹，这一幕也落到了无数人眼中，包括一些想出来瞧瞧除夕赐福是真是假的外国人。
　　原来大盛真有神仙！羡慕嫉妒恨有木有！
　　珠珠一进了宫，就收了一大堆压岁钱，虽然平辈不用给压岁钱，但也都给了小礼物，就光明熙帝和皇后娘娘就赐了一大堆各种东西，珠珠抱都抱不过来。
　　一边热闹着，盛明麟也把花钱一人分了一枚看，太子看了几眼，看到旁边的画册，就拿过来细看。
　　明熙帝也觉得这花钱十分精巧，细看了一会儿，又听说足有万万枚，这就叫新年发大财有木有！
　　几人说笑了几句，明熙帝一眼看到太子捧着画册，皱着眉头，就叫他：“四郎，拿的什么，给咱瞧瞧。”
　　太子就过来，双手奉上：“是珠珠的画册，应该是昭哥儿画的。”
　　明熙帝接过来看了看，笑道：“明昭这个名字不错，那就改了罢，以后，霍沉昭就改字为‘明昭’。”
　　霍沉昭一喜，急下跪谢恩。
　　明熙帝笑道：“沈凌绝。”
　　沈凌绝也是一喜，飞也似地过来跪下，明熙帝道：“凌绝赐字明正。七郎。”
　　七皇子一怔，也过来跪下，明熙帝道：“赐字明志。”
　　三人齐声谢恩。
　　明熙帝道：“你们四个明，就好生地护着珠珠这颗小珠子罢！”
　　太子难得撒娇，道：“父皇既然开了金口，不如给儿臣也赐一个？”
　　“不赐！”明熙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人家命格相合，有你什么事儿！”
　　团子连忙安慰他：“四锅锅，你不系有名只吗？你不系叫明主吗？也系明呀！”
　　太子：“……”
　　明熙帝当场不乐意了：“哪咱呢？咱叫什么？”
　　团子举起了花钱：“叫英主呀！钱钱说哒！”
　　明熙帝当场转怒为喜：“说的也是！哈哈哈，咱的珠珠儿说话就是好听！一语中的！咱可不就是那开疆拓土四夷宾服万民归心的英主么！”
　　其它人：“……”
　　皇爷，你自己把拍龙屁的词儿全都用了，让我们说什么？
　　～❤～
　　亲亲们，感激深爱。留言我都看了，主要是我自己写得太放飞了金手指开太大，收不回来了，再写就很水了，意犹未尽才是最好的结果呀。
　　我争取明后天结束，真的越到结局越卡得厉害/(ㄒoㄒ)/~~最后一次求点点催更求五星好评。

第580章 师出有名
　　大盛朝的年假非常短，正月初六就要开印，但除了正月初一忙一天之外，初二到初五这几天都比较清闲。
　　初二的时候，端王府一大家子陪着端王妃回娘家，沈凌绝也跟着去了，只有霍沉昭去了他师父家。
　　到了谢家，仍旧是大人跟大人玩，小孩跟小孩玩。
　　谢家的家教严，孩子们一年也就放这几天假，一伙小表哥围着珠珠喳喳不停，其实就一个意思……让珠珠去求求皇上，御驾亲征的时候，能不能带他们一起去。
　　一伙小屁孩儿一起喳喳就够吵了，沈凌绝还在里头瞎掺和，盛明麟耳朵都快要被吵聋了，默默地走出来坐到一边。
　　你们想想也知道啊，谢从渔十五，过了年算十六了，谢从樵算十五，这两个，大概勉勉强强能去，其它人，十岁十一二的你想什么呢？？
　　肯定不可能带你们去啊！御驾亲征又不是过家家！
　　虽然说七皇子年纪也小，可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帝儿子，而且天生巨力。
　　而你们，是武将之家！
　　有一个名满天下的谢大将军，这是摊上好皇帝了不忌惮你们，但凡摊上别的皇帝，这就是功高震主！
　　但谢家的大人们脑子都很清醒，小孩儿们这么热爱战场，其实也是家学渊源，也挺好的。
　　而且他们的话也中听，“这一次皇爷出征，必定直捣黄龙，以后世上再无暴元，我们不趁这会儿上战场，以后哪还有机会上战场？”
　　小小一个的团子被围在中间，被这个小表哥拽一下，被那个小表哥拽一下，所有的嘴嘴都在说话，而且全都超激动，声音都超大，团子大眼呆呆，明显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盛明麟忍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上去解救她：“表哥表弟们，你们听我说……大表哥和二表哥想去，我等有机会跟皇伯伯说说，但其它表哥，肯定不行的！但你们也不用着急，我保证，打完暴元还有架打的。”
　　大家顿时都转过来看着他，好几张嘴一起发问：“真的？”
　　盛明麟抬手，“真的，比真金还真！我发誓。”
　　又是好几张嘴一起问：“打哪儿？打完暴元还能打哪儿？”
　　盛明麟一本正经地道：“我不敢说，但一定有，你们相信我，等你们长大，一定有机会的。”
　　有那个奇怪的活地图在，又有千一豆、消毒丸这样的神器，又有万众一心的好局面，明熙帝怎么可能打一个暴元就停下？
　　他连海上都未必会放过！御驾亲征什么的，以后就是常事了。
　　大家这才暂时放下了这个话题，然后谢从樵一本正经地开始说八卦了：“你们知不知道，除夕赐福，是只有大盛子民才行的？”
　　谢从松道：“这谁不知道？”
　　谢从樵道：“我说的这个，你们还真不知道。”
　　连盛明麟都很感兴趣，坐过来听，谢从樵绘声绘色地道：“除夕晚上，我在卫所，我们留在卫所的人，除夕的时候一起吃饺子，到了时间，我们就一起跪领赐福，那种感觉……当时可明显了对不对？”
　　大家纷纷点头，发表感想，然后谢从樵续道：“当时那么明显，等赐福完了，我们大家都可高兴了，然后就互相询问，问别人的感受，结果呢，你们猜怎么着！”
　　几个小的都催他：“你快说啊！别卖关子！”
　　谢从樵就续道：“我们那儿有一个副千户，姓平，名字很奇怪叫做平式，平时就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他就说他没感觉，当时大家都说不可能啊，每个人感觉都这么强烈你怎么会没感觉呢？然后他就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就改口说他肠胃不好，感觉有一团暖意现在好了。”
　　“当时我们也没多想，后来，我们回去的时候，我们刘千户越想越不对，他说这要是人为的事儿，还有可能有错，神仙的事情，怎么可能有错？漏掉谁什么的，这怎么可能啊？而且那种感觉这么明显，不可能是若有若无，想忘就忘的啊！再说平式这个人本来就神秘兮兮，最近更是古怪，他不会是个奸细吧？”
　　“于是他就叫了几个人，直接就把平式给摁了，就跟他说我们都知道了，你到底来我们大盛干什么，还不快招！他当时就吓坏了，连连讨饶，原来真的是一个别国的奸细！”
　　他说的绘声绘色：“然后，好像锦衣卫、御前侍卫还有别的地方，全都在查了，但凡没得到赐福的，就要查到底，我听说就大年初一这一天，就揪出来了好几个！不过，像在我们那儿那样，直接混成了从五品的副千户的，就这么一个。我听说民间也要查呢！”
　　沈凌绝还真没听说这事儿，道：“那你直接说出来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从樵道：“有事我也不敢说啊！我们那儿人人都知道了，保不住密了，而且，除非是独来独往的人，经历过赐福，那种神奇的感觉，谁不激动啊！再不爱说话的人，也得忍不住跟人说说吧！所以当时就知道了，一查，肯定会有人告密的，我爹说了，趁这会儿大家心里正热乎，告示一下，所有奸细都将无所遁形！”
　　他十分自豪：“我们大盛的神仙，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大伯说了，这一次拔除奸细之后，得有好长时间，大家都得对这种人十分警惕，旁人再想安插奸细，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再说这种事情传出去之后，别国也胆寒啊！再想伸手就得掂量掂量了！”
　　盛明麟小声道：“也师出有名了。”
　　谢从樵一顿，然后一下子就懂了，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说的对。”
　　团子听着哥哥们说话，似懂非懂，然后系统在她脑子里道：“宿主，有两个国家，都是号称穿越者有能耐必打的。”
　　团子知道在外头不能跟系统说话，偷偷瞧了瞧小表哥们，在脑子里哦了一声，一边还下意识地点了点小脑袋。
　　毕竟是在外头，统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
　　一家人在谢府用过午饭才回家，一上马车，团子就道：“漂亮锅锅呢？”
　　盛明麟第三次解释：“漂亮锅锅去他师父家了，大概要……”
　　一句话还没说完，有人推开车门上来了，笑道：“我回来了！”
　　团子眼儿一亮，立马扑进了他怀里，霍沉昭……应该叫霍明昭了，伸手接住她，笑得颇为满足：“我吃过午饭就过来了，我就知道珠珠肯定得闹着找我。”
　　团子争辩：“珠珠没有闹！珠珠系有正系哒！”
　　霍明昭笑道：“什么正系呀？”

第581章 坠香坠香的香饽饽
　　团子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珠珠闹脑只啦！漂亮锅锅摸手手，给珠珠治一下。”
　　霍小神医笑着，一边假装把脉，一边问：“闹脑子？”
　　“对呀！”团子一本正经地道：“珠珠两边耳朵都次了太多话话惹，没地方出来，就闹脑只啦！”
　　闹肚子，闹脑子，没毛病。
　　霍明昭笑道：“哦，这样啊，吃话话闹脑子，要用歌儿治，我给你唱首歌儿吧。”
　　漂亮的小少年就低着声音，给她唱了一首童谣，
　　“羊羊羊，跳花墙，墙儿破，驴推磨，猪担柴，狗烧火，小猫儿炕上捏饽饽。”
　　其实只是常见的童谣，但深宅大院长大的小团子还真没听过，觉得有趣极了，连盛明麟也觉得好听。
　　然后团子大眼一眨，机智地道：“药药不够，还没有治好，要多多的柴行！”
　　霍明昭笑着，就又给她唱了几首，一直唱到回家。
　　等进了小楼，盛明麟才问她：“珠珠，今天统统是不是有事？”
　　“对呀！”他一问，团子也想起来了，有点吃惊：“珠珠和统统债脑只里说话，锅锅也能听到？”
　　盛明麟笑道：“没有，哥哥听不到，哥哥只是猜到了。”
　　团子恍然，点了点头：“锅锅本来就有多多的大冲明，长大一岁，就有更多更多大冲明惹，所以一猜就猜到啦，对不对？”
　　盛明麟笑着点头：“对的！”
　　于是珠珠就跟他说了。
　　盛明麟还真有点儿好奇，拉出统统小人问了问是哪两个国家。
　　统统小人就道：“有一个国家是骨子里的残忍恶毒，侵略别国，坏事做尽，还把害人的东西排放进大海，流毒无穷，可以说是全人类的公敌，无数人想让他们灭种……相比起来，另一个国家则是很恶心，喜欢把所有别国的好东西，尤其是咱们的好东西，说成是他们自己的，明明还没有大盛朝一个行省大，却大言不惭声称大盛朝是他们的附属国……”
　　统统详细说了他们的情形，一边又道：“如果真能打下来，会有很多特价的！”
　　“什么意思？”盛明麟问：“就像那天的消毒丸，对霍去病免费，对汉人打外族永久特价那样？”
　　“对的，”统统小人道：“因为这是很多很多华夏人的意难平，所以到时候会刷出很多特价，很多都便宜得等于白送，不比抽奖差。”
　　盛明麟恍然点头。
　　端王爷正好过来，也插言问了问，统统说的无比详细，就差把他们的布防图跟他说了。
　　端王爷记下来，立马进宫找他哥去了。
　　盛明麟也有一点感慨。
　　可能因为这一届明主是个会打仗的武皇帝，所以系统就一直在推动这一点。
　　反正就不许躺平，卷起来！打出个天下一统！
　　明熙帝看了之后，颇有一种“老天认可我的将才，所以将重任托付给我”的感觉，非常激动……简直摁都摁不住，还没开印，就连出征日期都定下来了，二月初十。
　　端王爷也没闲着。
　　这几天，还真揪出来不少奸细，这真的是意外之喜，趁着这些国家的使臣还在，巧了不是，统统说的两国也都在，那个混到副千户的人，就是最招人厌恶那个国家的人。
　　于是端王爷带着礼部官员加班谈判。
　　其实这种事情向来就有，某些国家最爱整这个，可这次抓了个现行啊，由不得他们不承认！
　　他们理亏，于是大盛提一个他们肉痛得不得了的要求，办不到，现在就打你们，办到了，等打完暴元打你们！
　　当然了话不会这么说，反正到最后，使臣们全都战战兢兢答应了下来。
　　没出十五，就礼貌地把各国使臣请走了……收了他们的礼，但只送了一些简单的小东西，那两个国家直接一文钱的回礼都没有，还收了他们馆驿的住宿费。
　　该说不说，有底气了就是爽，什么大国风度啊，当什么朋友啊，直接乖乖地当我子民不好吗？
　　要不然就只能当战俘了哟亲亲们！
　　因为大家都异常振奋，所以小团子也跟着十分振奋。
　　而且她也超忙。
　　虽然土豆和红薯一般都得到三四月份，天暖和些才开始种，但需要提前运到各地。
　　所以，头着二月之前，珠珠就跟着娘亲哥哥“出门春游”，在城外庄子上住了几天，其实就是趁人不备，去各处库房放东西。
　　先把一百吨红薯放好，又把压缩饼干、外伤药等战　略物资也放好，珠珠的任务就完成了。
　　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儿。
　　系统的六个特价日中，还有一个是元宵节，而元宵节的特价商品，是特殊粗丝蚕种一万张，一张约摸一万到一万五左右的蚕卵。
　　蚕丝其实是以细、韧，光泽度好、洁净度好为上佳，但这种特殊蚕种吐出的丝，据说光滑柔软润泽、光泽度、洁净度什么的都很好，只是很粗，会有普通蚕丝的十倍以上粗，且抗冻抗病杂食，吃桑叶榆叶菜叶什么的全都可以，可以在较冷地区养殖，是某个世界专门培养出来做蚕丝被用的，加工简单，又格外保暖。
　　一听说北方可以养，明熙帝大手一挥，就把这事儿交给了皇后。
　　他御驾亲征，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皇后带着人干这事儿，一来可以提升女子地位，二来也省得皇后无聊。
　　皇后娘娘号称女诸生，才干本来就不局限于后宫，接了这个差使十分高兴，难得起身给皇爷施了个大礼，应下了。
　　虽然明熙帝这会儿人还没走，但，很多朝事都已经放到了太子身上。
　　二月二春耕节的时候，由太子带着文武百官亲耕，当天下午，太子就派出去了好几队人马，赶赴各地，主持新粮种植。
　　坐在那个位置，格外能感觉到差别。
　　这要是以前，用能臣总得需要考虑一下派别，现在……不管啥派直接用就成！
　　再过两三年，利益当头，总会有人步步试探，甚至铤而走险，但现在，大家刚刚接触过神乎其神的赐福，正是诚惶诚恐的时候，又是新粮这种关键事情，没有人敢想东想西。
　　所以太子还大胆地以老带新，每一个能臣都带上了新臣，让他好好教，教成什么样儿，也算是他这次出门功绩考核的一部分，教出来的人……以后多得是地方要用。
　　二月初九，举办了御贺亲征之仪。
　　二月初十一大早，明熙帝带着三十万大军离开了京城。
　　虽然不大好看的皇伯伯，平时经常被挤下珠珠的心心榜，但一旦皇伯伯要出门了，好久不能见面了，登时就成了坠香坠香的香饽饽。
　　嗯，主要是珠珠还没意识到七锅锅和大表哥二表哥也在出征队伍中，更没有意识到大舅舅已经提前好几天就离开了。
　　因为小团子性子喜聚不喜散，大家怕一下子离开这么多人，小团子受不了，所以一直没敢跟她说，珠珠只知道皇伯伯要走。
　　珠珠儿坐着大老虎一直送到了城门口，明熙帝下了马走到大老虎面前，大老虎低下头，叫明熙帝再一次抱了抱小团子。

第582章 无所不能的亲哥哥
　　小团子哭得脸都花了，袖子都抹湿了：“皇伯伯，你要早减回来呀，珠珠会想你哒！”
　　明熙帝一个铁汉，硬被小人儿说的眼酸了：“好，皇伯伯一定早点回来。”
　　团子小手手捧着他的胡子脸，“你可要小心呀，没有珠珠帮你呼呼，皇伯伯可不许受伤呀！”
　　“不会的，”明熙帝道：“皇伯伯这么厉害，打个小喽啰，怎么可能受伤，珠珠儿放心就是。”
　　两人又叨叨了一刻多钟，才依依惜别，明熙帝上了他的神驹，摸了摸团子的头，一挥手，扬鞭而去。
　　大军带着滚滚尘沙迅速远去，只有小团子哭唧唧的声音留在众人耳边：“皇伯伯！你要早减回来呀！珠珠会想你哒！珠珠，珠珠每天每天都会想你哒！哇！！”
　　她嚎啕大哭，引得大家也纷纷抹泪。
　　呜呜，他们的皇爷去打暴元了！虽然不认识，但还是好舍不得啊！！
　　哇！！
　　同一时间，会试恩科开考。
　　考虑到御驾亲征的时间，所以今年的恩科改成了二月初十开始，端王爷一行人再一次被关进了贡院，从开考到阅完卷都不许出来。
　　盛明麟还有点儿感慨，想他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就是他爹被关在贡院的时候，这悠悠一年就过去了。
　　而团子听到这个噩耗，当场就崩溃了。
　　她这两天，脑子完全被皇伯伯要出门这件事情给占满了，别的事情塞都塞不进去，直到皇伯伯走了，才知道原来爹爹也好几天不能见面。
　　刚哭完的团子，再一次哇哇大哭。
　　沈凌绝连忙安慰她：“珠珠儿别急，等他们头天考完走了，晚上我带你去见见就是了。”
　　盛明麟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阻止。
　　虽然科举是大得不得了的大事，但他们并不是明目张胆去，只是悄悄去，又不会惊动人，怕什么！难道祥瑞还能跑去偷题不成？
　　团子当场被哄好了，收得太快，还打了一个嗝：“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事情！！”沈凌绝道：“我就是你无所不能的亲哥哥！”
　　团子小手臂一僵，犹豫了一下，坚定点头：“亲锅锅！”
　　沈凌绝大喜，朝着盛明麟和霍明昭飞了一个眼色，抱着珠珠儿就去玩了。
　　一整天，团子跟星星锅锅好得跟一个人一样，分都分不开，单纯的团子完全没有想过，其实带她去见爹爹这事儿，很多人都能做。
　　盛明麟终于看不下去了，于是跟霍明昭叽叽咕咕。
　　然后霍明昭当着团子的面，给他传音入密：“明正兄啊，正好有一件事，需要跟珠珠说，你既然是珠珠的‘亲’哥哥，那你跟他说吧。”
　　沈凌绝警惕地答曰：“你先说啥事儿！”
　　霍明昭道：“冬天快要过去了，珠珠也要结束猫冬，开始上学了。”
　　沈凌绝一听：“我才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险恶用心！我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霍明昭：“那你起开，让明麟去说。”
　　沈凌绝于是道：“珠珠，我出去一下。”
　　团子点头，“哦！”
　　盛明麟站起来，走到珠珠面前，“珠珠。”
　　团子答应地脆生生：“哎！”
　　盛明麟道：“星星锅锅有一件事情还没来的及跟你说……就是，如今过完年了，也过完冬天了，珠珠也该上学了。”
　　晴天霹雳！！
　　团子惊讶抬头，声音超大：“去年不系上过了吗？”
　　外头偷听的沈凌绝也晴天霹雳：“……！！”
　　如今，争宠的手段这么脏了吗？这么脏了吗？!我人没在你还能把锅甩过来？！
　　盛明麟连忙安慰她：“上学还是可以玩的呀！哥哥也在，秦哥哥也在，星星哥哥教武，还能见到唐酒酒；漂亮哥哥教文，还能见到云朵叔叔，还有这么多新同窗和老同窗，全都可以一起玩，还能学东西……等休沐的时候见到大意锅锅，凤凤锅锅他们，还可以跟他们讲讲珠珠学了什么，他们都没有学可上了，可怜的很，一定很羡慕珠珠的。”
　　团子歪头头想了半天，觉得这小日子也还算可以：“那，那好吧！”
　　她想了想，提要求：“那小意记记不用上学吗？珠珠想跟小意记记一起上学！”
　　盛明麟想了想。
　　小胖墩那孩子心思单纯，就是珠珠的小跟班儿，其实让他跟着上也可以，主要是他还没开蒙，珠珠又能找回学霸的感觉了，再说现在鸿鹄卫是公开的了，也不用担心泄密。
　　于是立刻答应：“哥哥写信给大意锅锅，问问他可不可以。”
　　团子点头儿：“好哦！”
　　盛明麟立马给程重锦写了信。
　　程重锦十分感激，还特意回来了一趟，毕竟他和他爹两个工作狂，小胖墩自己在家也没人跟他玩。
　　于是就商定了，每天由程家派人，把小胖墩送过来，然后由珠珠身边的人接手，中午就在这边吃饭睡午觉，等下午下了课，再由程家人接回去。
　　有了崇拜她的小弟，大姐大珠珠儿立马就变得很有架势，牵着小胖墩的手，两小只开开心心上学去。
　　而此时，明熙帝一行人，已经到了边关。
　　这一次，因为军粮充足，战士们都能吃饱，压缩饼干不管吃多少次都是又甜又香，时不时还有蔬菜汤喝，大冷天喝上一碗汤，舒服得简直就像过年！
　　而且，辎重也变成了轻装上阵，粮草运送变得极为简单快捷，加上除夕赐福的心理和身体双重加成，人和马的精气神儿都无比昂扬，一个个恨不得立马跟着皇爷上战场。
　　山海关守将姓孙，也是明熙帝的老战友了，笑着迎上来施礼。
　　明熙帝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两人都没有废话，直接交流了一下战况。
　　如今漠北经过了几轮混战，鞑靼部落的势力稍微消停了一些，但瓦剌部落却更加嚣张，不时地侵扰边境，甚至年三十晚上还来过一拨。
　　当时大盛军队是在战场上忽然得到赐福，然后陡然奋起，直接把那一支敌军全歼了。
　　孙将军说的眉飞色舞，“因为当时想着让大家领赐福么，所以末将就没急着派人支援，当时我在高台上看着，就感觉战况胶着，顶多再有一句话的工夫我就要派援军出去了，结果火光中，就见咱们这边的人马，一片一片地高起来，然后就跟一个浪头卷过去一样，狂风暴雨般杀回去了！那情形，真跟做梦一样！”
　　明熙帝不由哈哈大笑，连声道：“好！好！”
　　于是，趁着大家热血上头，明熙帝也没多磨矶，直接整束人马出兵。
　　从兴和到应昌，大军不时会遇到瓦剌骑兵，明熙帝也不必出手，大盛军伍斗志昂扬，一路砍瓜切菜一般就杀过去了。
　　一路行军，三月间到达了捕鱼儿海。
　　太祖年间，蓝玉曾带大军，大败蒙元于此，彻底终结了元朝。
　　明熙帝不由心潮起伏……后世说朕五征漠北，三犁虏庭，朕如今只是第一次亲征漠北，万事俱备，必将直捣黄龙、封狼居胥，之后的四次亲征都将不复存在，不必空耗国库，后世也不必再骂朕好大喜功了！

第583章 漠北大捷
　　亲兵拍马来报：“皇爷，瓦剌大军在忽兰忽失温！粗估约摸有十万人马！”
　　明熙帝霍然站起：“走！继续行军！”
　　四月初，大军抵达忽兰忽失温。
　　而此时，瓦剌大军早已经严阵以待。
　　忽兰忽失温一带山势连绵，地势复杂，蒙元本就擅长骑兵，瓦剌首领马哈木又已经提前抢占了高地，以逸待劳，可以说占尽天时地利，就等着大盛人马到来之后，居高临下，冲杀而出，一举全歼！
　　可就算是之前的明熙帝，也不会怕，更何况是如今！
　　你们占据地利当然有优势，但也有劣势，冲杀下来之后，会有力竭之时。
　　所以大盛兵马，甚至还在安全区域内休整了一日，吃饱喝足了，才继续行进。
　　瓦剌大军远远吆喝叱骂，明熙帝淡定排兵布阵。
　　藏了一路的甲骑军万人队，终于披挂上阵，一亮相，对面瓦剌大军瞬间消声。
　　而大盛原本的杀手锏，耗费了明熙帝无数心血的神机营，火炮火铳对于蒙元的冷兵器来说，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瓦剌骑兵气已经虚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下一刻，瓦剌大军借着高地优势，陡然冲杀下来！势如下山猛虎！
　　将将进入神机营射程之内，神机营万枪齐发，无数人惨叫着坠下马来，瞬间就把瓦剌大军的冲势给打散了。
　　一枪过后，神机营迅速后退至两翼，谢大将军带领甲骑万人队悍然迎上。
　　明明人马全都披挂重重，刀枪不入，速度居然半点不慢，长枪宛如长了眼睛，一枪一个，惨叫声响成一片。
　　只这一照面之间，瓦剌骑兵便死伤过半。
　　甲骑万人队便如一把插入敌人心脏的钢刀，迅速往前推进，与此同时，大盛军分出两队人马，进攻敌方左右侧翼，直接把瓦剌军包了饺子。
　　七皇子、谢从渔、谢从樵全都在左翼队伍里，领军的将军姓王。
　　七皇子其实在路程中已经打过几场了，他在金矿一战时也算杀过人，但那种跟在战场上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头一回打完下来，他吐得晕天黑地，但吐啊吐得，也就习惯了，越来越适应，迅速成长。
　　他毕竟是龙子凤孙，王将军怕伤了他，还特意分了人手保护他，没想到，七皇子如同一柄人形杀器，就这么抡着长刀，一路疯狂卷进了对方阵营，所过之处，长刀所至，没有一个人一匹马能够站着，真真正正的所向披靡。
　　这简直就是非人的力量……天生巨力，直到此一战，才算是完全展现了出来。
　　谢从渔和谢从樵两人虽不及他，但也不弱，三个少年人，竟没有一个像初出茅庐的小兵，身上全都有一股子劲儿，未来可期。
　　而，
　　就在两方人马剧战之时，明熙帝再一次发挥他最喜欢的奇袭战术，带着一队精锐，抄到了敌军后方，直接跟狼狈逃窜的瓦剌首领马哈木打了个照面。
　　冲出去的同时，明熙帝调皮地按了圣光扣子。
　　圣光扣在安静的时候显现都极其唬人，更何况是在这种两军交战之时！
　　马哈木一行人一抬头，就见明熙帝上空浮起了一个巨大的金黄色人影，与他的动作一模一样，上接云霄，圣光映天，威仪赫赫，长枪刺过来的时候，一点不夸张的，马哈木一个铁汉，当场就吓尿了，瓦剌军齐齐腿软，完全没了抵挡之力，惊叫之声还未响起，就被惨叫之声淹没了。
　　其实大盛军也被吓了一跳。
　　万万没想到自家皇爷竟是个真神……但好在马儿没有被吓到，所以没耽误事儿。
　　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圣光扣一出，他们这两千人的小队伍，比几万人的队伍都给力，所过之处，人人抖颤拜服，根本不敢抵挡，噼里啪啦就杀过去了。
　　等四面人马会合时，大家都已经杀得手腕酸软，足有近十万的瓦剌骑兵被杀的所剩无几，三倍于人的马儿亦是死伤大半，连首领马哈木都被俘虏，瓦剌部落自此之后便将不复存在，而我军伤亡寥寥。
　　明熙帝大悦，命令大军原地修整，同时，遣人露布至京城。
　　露布就是一种写着文字通传天下的旗子，使者会把捷报写到旗子上，然后一队使者，会一路快马加鞭，高举露布，一路传递捷报到京城。
　　数日后的京城，响起了使者高亢又振奋的声音：“漠北大捷！！漠北大捷！！全歼瓦剌大军十万余人！活捉瓦剌首领马哈木！”
　　使者马儿飞掠而过，听到的人无不喜动颜色，尤其是经历过暴元的老人家们，更是涕泪满脸，将那句话在心里嘴里，反反复复地叨念了几十遍！
　　漠北大捷，皇爷威武！！
　　大盛人马在忽兰忽失温休整数日，继续挺进。
　　漠北另一大势力鞑靼部落的实际掌权者，太师阿鲁台野心勃勃，嚣张狡诈，向大盛称臣时很是殷勤主动，但翻脸的时候也翻得很利索。
　　前几年他吞并了数股瓦剌势力，势力渐渐壮大，去年便杀死了朝廷使者，公然拒绝朝廷敕封，与十万明军大战并且还赢了……之后大约是折损了一些兵力，所以暂时低调下来。
　　阿鲁台向来习惯你走我撩，你来我逃，避而不战，以此保存实力，但这一次，他大约是觉得大盛人马与瓦剌人马大战一场，必定损兵折将，想捡个现成便宜。
　　所以居然没跑，而是大剌剌地迎战。
　　明熙帝当然也没跟他客气。
　　在吃饱饭、甲骑军团和神机营三大利器面前，再强大的人马也不过是摧枯拉朽。
　　于是，数日后，大捷再一次露布至京城。
　　“漠北大捷！！漠北大捷！！全歼鞑靼大军二十万人！活捉鞑靼太师阿鲁台！”
　　京城沸腾！
　　天下沸腾！
　　明熙帝之名一时如日中天！
　　太子征得明熙帝同意之后，在太庙举行了极为盛大的献俘仪式。
　　将马哈木、阿鲁台拖去给太祖爷看看，儿孙后代可没有堕了您老人家的威名！
　　两次大战之后，漠北的两大势力被彻底瓦解，只余下了一些不成器的小部落，这清清扫扫的活儿，就留给孙将军了，明熙帝则带着大军折返，顺道还去收拾了一下朵颜三卫。
　　朵颜三卫又称兀良哈三卫，是大盛朝设置的三个羁縻卫所。
　　羁縻卫所，用最简单的词儿解释，就是启用当地的首领，来担任都督指挥等头头脑脑的官儿，赐给他们敕书印记，让他们自己去管理自己地区的军政事务，因俗而治。
　　这种的好处是当地人不会排斥，坏处就是，朝廷监管也是不够给力，这几年朵颜三卫一直在跟瓦剌勾勾搭搭，不听指挥。
　　明熙帝如今底气十足，毫不客气地先兵后礼，直接把朵颜三卫给收拾了一顿，杀了不少人，然后留了一队人马，强势接管了这边的事务。
　　之前用你们，是没办法，缓兵之计，如今，你们不听话，下场就摆在眼前，比你们厉害的多的都死绝了，你们还敢不老实？
　　果然这些人服服贴贴，打完这一巴掌，之后看时机，再给个甜枣，中原文化慢慢渗透进来，驯服这些人，一步一步把漠北发展成大盛的牧场。
　　明熙帝心情愉悦地班师回朝，一边想……嗯，那两个讨厌的国家先打哪一个呢？
　　～❤～
　　亲亲们其实这一章就是完结啦，但我为了凑一个吉利的章节数又水了几章↓

第584章 穷是看不出来的
　　时间线拉回到如今。
　　珠珠和小胖墩手拉手儿乖乖去上学。
　　盛明麟和霍明昭、沈凌绝跟在两小只后头，大老虎就像一个大家长，在后头送着他们，大大的虎眼中满是担忧。
　　盛大威风……哦，盛大威风又又又出去疯玩了，不在家。
　　两小只手里都拿着超大的波板糖，一边吃一边说话。
　　小胖墩跟珠珠道：“珠珠姐姐，别人都说你是祥瑞！是神仙！”
　　团子自信点头：“对哒，珠珠系哒！”
　　小胖墩的小眼睛超佩服地看着她：“那，你是怎么当上神仙的呀？”
　　团子被问住了。
　　她想了半天还是道：“珠珠也不几道呀，可能系一为皇伯伯太爱珠珠啦，所以就让珠珠当啦！”
　　小胖墩恍然点头。
　　盛明麟两人也没有解释，主要这事儿也不好解释。
　　一行人就这么慢悠悠过去，结果正好碰到来了一大批新人，两小只都停下来，一边舔糖糖一边好奇地看着。
　　秦江白快步过来，团子招手手：“秦锅锅早呀。”
　　秦江白笑着点头：“珠珠也早。”
　　他随手按了一下团子小脑袋，跟盛明麟笑道：“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来了。”
　　盛明麟小声笑道：“我主要没想到程家动作这么迅速，我以为得明天送来呢！不过也无所谓了，哪天都一样。”
　　两人就低声说着话。
　　江清阳带着人，本来想快速撤走的，看珠珠看得津津有味，就直接在珠珠面前整队。
　　这些人都已经换好了统一的衣裳鞋子，乍一看都差不多，珠珠完全没想到这些是没见过的新人，还以为是以前那些人。
　　为了尽地主之谊，她就一本正经地跟小弟道：“介些全都系珠珠的同窗和朋友，跟珠珠的关系可好啦，经常一起次糖糖次点心！等下课的习候，珠珠就带你去跟他们玩。”
　　小胖墩一边斯哈斯哈舔糖糖，一边憨憨点头，十分崇拜：“珠珠姐姐，你的朋友好多呀！”
　　“对哒！”团子非常骄傲地点头，一边又安慰他：“等明天，你们也系朋友啦！”
　　两小只聊得热乎，队列中，一个清瘦少年，缓缓抬头，看向了这一边。
　　霍明昭敏锐地察觉到了被注视，一抬头，见他目光清凌凌地，没有恶意，就朝他点了点头，那人被看到了，倒也没惊慌，也朝他点了点头。
　　团子也看到了，忽然停下了吃糖，跟小胖墩道：“那个小锅锅债看珠珠，还朝珠珠点头头，系想叫珠珠过去吗！”
　　小胖墩茫然抬头：“他是不是想吃糖糖？”
　　团子恍然，于是哒哒哒走过去，扒拉了一下小荷包，掏出来一颗糖，递给了他：“介个给你次！”
　　少年一愣。
　　然后他迅速后退：“多谢殿下，不必了，我不想吃这个。”
　　不想吃这个？那想吃哪个？
　　团子看了看手里又大又漂亮的波板糖……这是她主动上学，系统自掏腰包奖励她的，只有这两个！
　　团子为难地道：“你系不系想次珠珠介一个？可，可系介个珠珠已经舔过啦，舔过的糖糖债给别人次……介不礼貌哒！珠珠没有不舍得！真的不礼貌！”
　　她重新把手里的糖糖塞给他：“要不你还系次介个吧，介个也很甜！真哒！”
　　少年急抬手避开她手：“不必了，我不吃糖。”
　　盛明麟和秦江白早就停了说话，在后头看着，霍明昭站在珠珠身后，一手按着珠珠的肩，表面温和，暗暗戒备。
　　这孩子也就十一二岁，十分清瘦，但并未瘦得过份，一双眼清凌凌亮如星辰，样貌俊秀，身上毫无奴气，亦无贫寒人家的畏缩，只怕有些不简单。
　　小胖墩替小姐姐打抱不平，不高兴地道：“珠珠姐姐，我们不理他！他这么穷，根本就买不起糖糖！还这么傲！傲什么！”
　　团子回头教育他：“不可以介样说别人哒！”
　　小胖墩不解：“为什么啊？”
　　“就系……”珠珠认真解释：“他系一个系着帕只的手指头，我们不可以把帕子扯掉！要不然就只有手指头啦！介样不好！”
　　盛明麟知道她是在说当初端王妃的教育，暗暗好笑，但小胖墩完全没听懂：“可他是个人，怎么会是手指头？”
　　“介系打比方呀！”团子把波板糖交给漂亮锅锅拿着，两只手手比量，又重新说了一遍：“就系，他系这样哒，他缠上帕子，系这样哒，冷冷和嗷嗷都系介个帕子，扯掉帕只，就几有手指头啦，就不安全惹！”
　　小胖墩挠头，还是没听懂。
　　团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于是又改口道：“债说，穷又看不出来。”
　　小胖墩惊讶地道：“穷怎么会看不出来？穷一眼就能看出来啊！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呀！这就是穷啊！”
　　“看不出来哒！”团子一脸权威：“你还小，你不懂！一为大冲明、大学问还有很多很多好东西，全都藏债肚肚里，或者脑只里，或者心心儿里，介个比戴债外头的更更更值钱！”
　　她小手手指向了那个少年：“介个小锅锅，一看就系有很多大聪明、大学问的样只！而且他肚肚里一定有很多故系！这样不穷哒！”
　　小胖墩被说服了，乖乖点头儿，盯着那少年的脸看了看，又盯着他的肚子看了看。
　　两小只奶声奶气地讨论，所有人，包括江清阳都看着他们，突然成为焦点的少年，低下了头，尽力装做老实的样子。
　　这少年的眼睛生得格外好，内眼角尖细，双眼皮的纹理又细浅，这样悄悄半掀眼皮看人的时候，清亮瞳仁藏在密睫下，便如竹林观月，别有一番风致。
　　小胖墩被征服了：“对的，他一定有很多大聪明！他一看就是个聪明样！”
　　少年：“……”
　　团子非常得意，“珠珠说的一定没错哒！而且他身上有一减减味道！”
　　小胖墩：“什么味道啊？”
　　珠珠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一时想不起来怎么说，为了维护小姐姐的权威，她忽然凑上去，一扯他的袖子，少年猝不及防，手一抬，就觉得手心撞进了一张软软的小脸，一时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霍明昭一手提住她衣领子就往回拽，团子双手抱着少年的手，猛嗅了两下，然后被拽开，在空中大声道：“药药的味道！系奇怪的药药！”
　　少年脸色一变。
　　秦江白拔步就要往前。
　　盛明麟却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他觉得，他好像猜到他是谁了。

第585章 公子复仇的代表
　　果然，查了查他的本名，叫薛清晖，齐州人。
　　又是一个盛明麟前世记忆犹新的“名人”，又是一个公子复仇记，怪不得他会看霍明昭，毕竟霍明昭也算是公子复仇的代表人物了。
　　盛明麟记得，前世，好像就是在今年年底，一个叫陈越的光禄寺少卿得了怪病，脸上身上一片一片的发黑。
　　光禄寺本来就是掌祭祀、筵宴、宫廷膳馐之事的，对这个格外忌讳，立马让他报病在家。
　　但怎么治也治不好，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后来，他的夫人、儿子，也都得了这种怪病，当时连明熙帝都惊动了，生怕这种病会度人。
　　但并没有，只有他们一家子得病，连下人也没事儿，起初只是一块一块发黑，后来就开始全身疼痛，溃烂，药石无效，最后会活生生疼死。
　　那个陈越疼急了，还曾经自己说这是报应……显然曾经干过亏心事儿。
　　当时大理寺还曾经审过他，也派人去查过。
　　但，还没等查出结果，陈越和他夫人都活活疼死了，然后是他的大儿子，但到了最后，他五岁的小儿子，居然慢慢好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小儿子好了，大理寺认真查问，才查到了一个叫薛清晖的小厮身上，那位陈二少，说薛清晖每天给他喂药，接连喂了三天，他就好了。
　　那薛清晖也没有跑，被大理寺抓了，就爽快招认了。
　　薛清晖，本名叫陈余，他的外公是一个大儒，一直在江南书院做山长，后来他外婆去世了，年纪也大了，才回到祖籍齐州，身边只留了女儿，也就是薛清晖的母亲陪伴。
　　然后，很俗套的，薛大儒看中了一个乡间小子陈越，收他为徒，之后陈越跟女儿看对了眼，他便做主让俩人成了亲。
　　但陈越满肚子野心，一心想当人上人，对薛大儒和薛氏那种安贫乐道的心态极为看不上，毕竟在他看来，薛大儒的儿子和好多学生，都已经在朝堂上为官做宰了，稍微拉拉关系，日子就不可能过得这么差！
　　他这个心思，成亲之前不敢暴露，成亲之后屡屡劝说薛氏，薛氏不敢跟爹说，又不赞同，夫妻俩每每不欢而散，陈越索性自己一人去了京城。
　　陈越也算有才华，三年后考上了进士，回乡之后，薛大儒不几天便猝死了，当时大家都没多想，毕竟薛大儒年纪也大了。
　　只有陈越痛苦不堪，倒叫薛氏族人对他的观感好了不少。
　　薛大儒的大儿子丁忧回家，很多学生也都过来吊唁，一应事务，都是陈越处理。
　　其间，薛氏病倒死了，薛大郎也一病不起，不久之后病逝。
　　其间，陈越表现地无可挑剔……可实际就是，陈越花了一年的时间，把薛大儒的钱财人脉全都抓到了手里，然后带着彼时五岁的薛清晖离开，在路上给他下了毒，然后扔了。
　　没想到薛清晖命不该绝，被一个擅毒的人给救了，几年后那毒医死了，薛清晖偷偷进京查这件事，才知道，原来陈越在京城备考的时候，就认识了现在的夫人马氏，勾搭成奸，之后马氏提供了秘药，外公、大伯、娘亲和他自己，全都死在这秘药上。
　　于是薛清晖就以小厮的身份入了陈府，若不是最后放过了那小儿子，以至于身份败露，这报仇可以说天衣无缝。
　　虽然是报仇，但弑父毕竟不妥，所以还是判了斩立决，当时薛大儒的学生来给他送断头饭，激愤之下，说他妇人之仁……这其实也是许多人的想法，既然要报仇，又何必放过最后一个。
　　彼时薛清晖也不过十二岁，镣铐加身，形容狼狈，却微笑了一下，道：“我被他下毒时，也是五岁……我虽为祖父母亲报仇，却耻于肖父。”
　　据说当时薛大儒的学生，好几个当场痛哭失声，说他不负老师当年的教导。
　　因为薛大儒的学生，有不少饱学之士，在他死后为之著书立说，也曾沸沸扬扬闹了一阵子，所以盛明麟印象很深。
　　但不知为何，他这一世，居然到了鸿鹄卫。
　　至于珠珠说他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因为他擅毒啊！
　　他虽然只跟那毒医学了四五年，可制出的毒无人能看的出是毒，这本事就很不差了。
　　但他虽然擅毒，但并不疯狂，道德水准还是很高的，不用担心他对珠珠不利，只需要找机会点点他就可以了。
　　毕竟，要对付渣男贱女有得是办法，又何必一定要搭上自己。
　　外头，珠珠已经开始走楼梯了。
　　其实小团子很心虚，以为自己很久没走可能已经不会走了，但内息的好处就在这里，它悄悄改变了呼吸方式，可以潜移默化地改造身体，所以再一次走的时候，不但没退步，好像还进步了。
　　而小胖墩，则跟着沈凌绝学入门。
　　一边学着，江清阳就带过来了一批新人，于是沈凌绝就一起教着。
　　珠珠在那边一边跟着漂亮锅锅走楼梯，一边不时的转头鼓励他们：“小意记记加油！等学会惹，就可以跟珠珠一起肘转圈圈啦！”
　　小胖墩猛点头，超级卖力。
　　团子一点也没有厚此薄彼：“大家也加油！学会惹就可以打来打去啦！”一边还看了她唯一认得出来的薛清晖一眼，薛清晖抬头，她就朝他绽放出了大大的笑容。
　　薛清晖：“……”
　　盛明麟在窗子边看着，嘴角微弯。
　　薛清晖明显想要低调，估计都不想被选中，可被珠珠三看两看地，他不知怎么，就开始认真练了，沈凌绝对他本来就格外关注，他前脚引气成功，后脚他就看到了，赞许点头：“不错，你是第一个，大家都着紧着点儿！你继续。”
　　薛清晖：“……”
　　他忍不住又看了团子一眼。
　　团子自以为懂了，于是拍手手，并且现场给他命了名：“小月亮棒棒！加油！”
　　薛清晖欲言又止。
　　他此时身上并没有带着毒药，但，珠珠说出那句奇怪的药药之后，他一直在心虚，以为下一刻就会被拖下去查问了，可他们却什么也没做，尤其小公主，实在是毫无架子，又不知为何对他很关注。
　　薛清晖十分迷惘。
　　沈凌绝板着脸道：“好了，继续。”
　　薛清晖只能闭目凝神，继续运功。
　　团子也吭哧吭哧地继续练，练得十分认真，而且在姐姐包袱和学霸包袱面前，每一次都敢走到最上头，然后看一眼那边，看小胖墩或者薛清晖张眼，还要认真鼓励一句，然后才满足的下来。
　　一口气练了大半个时辰，霍沉昭把人抱下来，就这么抱在怀里，给她捏着小手手小脚脚，团子看了看小胖墩，小胖墩到现在还没有成功。
　　又看了看薛清晖，薛清晖仍旧在闭目练习。

第586章 天赐祥瑞盛世绵延
　　团子想起了她漂亮的大波板糖，回进屋喝了半杯水，坐在椅子上，小腿腿摇摇，又舔了一会会糖糖，跟锅锅道：“锅锅，珠珠想买几个棒棒糖。”
　　盛明麟点了点头，意思是买吧。
　　于是珠珠立马脑内买了两板儿棒棒糖，就是挂在板板上一串一串，好多种味道的那一种。
　　盛明麟拿过来看了看。
　　自从他上次说过之后，系统拿出来的东西明显不一样了，这个糖的包装已经换成了纸，字也是他们的字。
　　盛明麟就给她念了念：“珠珠，这个是葡萄味的、这个是香草味，这个是荔枝味。”
　　团子小脑袋转来转去找荔枝：“荔枝味！”
　　“荔枝没来，”盛明麟继续教她：“这个是草莓味，这个是牛奶味、这个是柠檬味。”
　　团子把荔枝味儿的扯下来一个，塞进了自己的小口袋里，准备回去给荔枝姐姐吃，一边点头：“哦！”
　　于是等他们休息的时候，珠珠就扛着好多串糖糖出去分：“珠珠请你们吃糖糖！介个系葡萄味儿！介个系荔枝味！介个系扭头味……小月亮，你次介个吧，介个系坠坠好吃哒，珠珠可喜欢次啦！系箱子味哒！”
　　薛清晖默默接下，一边道谢，一边想，为什么要叫他小月亮？还有，箱子味是什么味？扭头味又是什么味？
　　结果一看，香草味。
　　他抬起头，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却见小团子笑得大眼弯弯，已经分到了队尾，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沈凌绝膝盖上，小牙一撕，撒开了包装，小手手抠进去拿出来，给摆着酷酷姿势的武师傅嘴里塞了进去。
　　沈凌绝立马就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叨着棒棒换了个姿势，把小胖妞搂进怀里，开始给学生们讲她当年学武时的光荣事迹了。
　　而旁边的人吃着糖，也纷纷赞叹小公主真厉害，一边还道：“箱子味真好吃！”
　　“扭头味也好吃!”
　　“糖哪有不好吃的，全都好吃！”
　　说完了，自觉这一句没出息，一顿。
　　却见团子猛点头：“对哒！糖糖哪有不好次哒！全都好好次！”
　　薛清晖看在眼中，不由一笑，也低头剥开糖纸，把糖放进了嘴巴里。
　　一上午下来，足有十四个人成功。
　　第二天，小胖墩引气成功了，兴奋极了，连家都不想回，只想在这儿练武。
　　第四天的时候，所有人都引气成功，丝滑进入了第二阶段，但第一阶段第一个成功的薛清晖，却在第二阶段掉了链子，气息一直没能顺畅。
　　眼看着好多人都到了他前头，薛清晖自己没着急，团子可急坏了，站在旁边给他加油鼓劲儿，“小月亮加油！再努力一减减！！”
　　她急得捏着两个小拳头，跺着小脚脚，恨不得帮他使劲儿：“你债努力一减减！小月亮，你介么棒棒，一定可以哒！加油加油！”
　　薛清晖觉得这奶甜的小声儿当真扰人，叫人下定的决心摇摇欲坠……可是不行的，他的外祖父和母亲的在天之灵，还在看着他，等着他为他们报仇雪恨。
　　他咬紧牙关，不看，不听，继续装出无法成功的样子。
　　再张眼时，他眼眶通红：“对不起小殿下，我真的不成，叫小殿下失望了。”
　　团子眼儿张得大大，小脸凑得近近在看他，一看他这样，连忙蹲下安慰：“没系哒没系哒！不要哭哭啦，学不会介个也不要紧哒！珠珠认系很多很腻害的人，星星锅锅的功夫你学不会，珠珠可以让唐酒酒来教，要系唐酒酒也教不会，还有漂亮姨姨哪！别担心，交给珠珠！珠珠会帮你哒！”
　　她拍了拍小胸脯。
　　薛清晖微怔……
　　所以，原来并不是他装不会就可以走，而是，学不会这个，还要学别的吗？
　　薛清晖忍不住道：“小殿下，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没有呀？”团子呆了一下：“珠珠没有对你好呀？系因为你寄几棒棒，所以珠珠才帮你一下下，珠珠连大糖糖都没有给你次，珠珠对你不好呀！”
　　薛清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半晌才涩然道：“我一点都不棒棒。”
　　“不会呀！”团子拍了拍小胸脯，道：“你棒棒哒！小孩只不会说谎，珠珠说你棒棒，你就一定棒棒，你要相信珠珠呀！”
　　薛清晖怔然看她。
　　团子自信无比，葡萄眼儿一清到底。
　　薛清晖怔怔地看着她，粉白团子，软糯无害，叫人不知不觉就会卸下心防。
　　薛清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低声道：“可是……小殿下，我不想在鸿鹄卫，请问，我可以离开吗？”
　　团子吃了一惊：“为什么呀？系不系有人欺负你啦？”
　　“没有，”薛清晖垂着眼道：“可是，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团子茫然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办。
　　霍明昭淡声道：“你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件事情，只有一种方式能做到吗？”
　　薛清晖一下子抬起头。
　　霍明昭就这么看着他。
　　这句话，换了其它任何一个人说，都不及霍明昭说出来叫人心弦震动，毕竟，霍沉昭走的复仇路，是最难，却也是最正的一条……与皇子有仇，告御状报仇，怎不叫人佩服。
　　薛清晖神色复杂，好半晌才低声道：“我不是你，我没你这么厉害…”
　　霍明昭弯腰抱起了珠珠，一边道：“薛清晖，本事本就是其次，关键在心性。你一定要明白，‘奇怪的药药’和‘坏药药’是有区别的，端看什么人在用，怎么用。珠珠说你棒棒，你就是棒棒。你现在明明很棒，也明明可以一直这么棒，为什么要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成为爱你的人最不想你成为的样子？你要好好想想！”
　　薛清晖一下子呆住了。
　　霍明昭抱着珠珠转身就走。
　　操心狂盛明麟一直在窗子那儿看着，见他进来，忍不住低声笑道：“明昭，你有没有发现，珠珠其实并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这么主动，也并不是对每一个好看的人都这么主动，她似乎可以敏锐地察觉到谁需要帮助……哪怕对方并没有求助，她似乎也可以感觉得到，然后就像一枚暖融融的小太阳一般，去靠近，去温暖，去照耀不为人知的角落，把一脚踩入深渊的人给拽回来，给他们光辉又明亮的未来。”
　　霍明昭点头笑道：“我想起小意问珠珠，你是怎么当上神仙的呀？”
　　盛明麟学着珠珠奶声奶气的声音：“一为珠珠系小太阳呀！”
　　团子哈哈笑着，双手抱住他的脸：“锅锅学珠珠说话！”
　　盛明麟笑出声，抱住妹妹猛亲一口：“一为锅锅爱珠珠呀！一为珠珠是哥哥的大宝贝呀！一为珠珠也是天下的大宝贝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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