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之花好月圆》 作者:婪泽   文案:   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了。   白月受人挑唆,成了疑神疑鬼的疯子,误以为知青丈夫邵英华考上了大学想要抛妻回城。   她跟着他去了城里,还神经过敏地盯着他不许跟任何一个女同学说话。   邵英华念大学她盯着女同学,邵英华工作了她盯着女同事,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   她重病缠身,两人没有孩子,直到上辈子结束,她才明白自己这一生过的有多荒唐可笑。   重来一次,她决定从头开始。   拒绝小人挑唆,抓住改革开放的时机创办自己的事业,支持丈夫深造念书。   所有人都以为,邵英华考上了大学后会抛弃这个乡下妻子。   他们等啊等,等到了邵英华带着妻子一起去了城里。   等啊等,等到了乡下妻子摇身一变成了城里连锁餐饮店的老板。   等啊等,等到了乡下妻子带着全村致富,成为了连锁餐饮店的小菜供应村,十里八乡有名的富裕村。   【食用指南】   1.半架空   2.女主走商业路线,男主走读书路线   内容标签:重生 女强 爽文 年代文   主角:白月;邵英华 ┃ 配角:白家人;邵家人;周品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七十年代女商人   立意:在最好的年代,白手起家,发家致富 第1章 重来一次 挑唆   一九七七年四月   春夏交接之际,夜晚的气温忽冷忽热,有时热的恨不得光着身子,有时又需要盖一条薄被。   白月倏地从梦中醒来,她坐起身,紧紧攥着被单一角,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碎花被单,眼里划过惊讶,她这是,回来了?   她重新躺回床上,闭上双眼,脑海中浮光掠影般闪过前世的种种。   一九七六年,白月和男知青邵英华谈起了恋爱,一九七七年年初,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   下乡到白家村的知青们纷纷罢工,不干农活,找了各种关系要高中课本和参考资料,只为埋头苦读考上大学,重新回到城里。   当时,她和邵英华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看到知青们都想回城,她误以为邵英华也是这样,想要‘抛弃’她回城。   加上‘好友’的挑唆,她气急找了邵英华大闹一顿,回家便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就住到知青点,守着邵英华。   是了,没错。   白月睁开眼,看着桌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苦笑了一声,她应该就是重生到了这个时候,住到知青点的前一天。   屋子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棱洒下一片清辉,她直愣愣地看着房梁,心里百味交集。   前世,她住到知青点后,每天都缠着邵英华不让他看书,在这样的情形下,虽然与梦想失之交臂,邵英华还是考上了次一等的大学。   考上大学之后,邵英华正式和白家提了亲,两人结了婚,但她依旧疑心重重。   因为在她心里,自己只是个乡下妹,而邵英华是个大学生,自卑之下,她做出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   她不仅跟着邵英华去了城里,还神经过敏地盯着他不许跟任何一个女同学说话。   每天跟着他上学放学,邵英华在教室里上课,她就搬了个小凳子在外面守着,还被大学里的保安赶了出去。   如此这般,她的疑心病一天比一天重,邵英华念书了她盯着女同学,邵英华工作了她盯着女同事,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   想到这,白月真想给从前的自己一巴掌。   她伸出手,放到脸颊旁,又慢慢放下去,心里的万般苦突然涌入一丝甜。   即便是这样,那个男人依旧对自己不离不弃。   只可惜两人夫妻缘浅,在她一次次的消磨之下,夫妻感情有了隔阂,甚至到了四十岁,两人也没有生下一个孩子。   她心力交瘁,不到六十头发就白了多半,甚至查出了癌症。   病床前,那个男人风华依旧,他在国外开会到一半就急匆匆地赶回来,满心满眼都是对她的担忧。   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刻,邵英华握着她的手,哭的像个少年,泪水浸湿了她的掌心。   直到这一刻,白月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了。   透过月光,白月仔细地观察着重新变得细嫩白皙的手掌,嘴角上翘,眼神慢慢坚定。   .   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响起,白家村开始了一天的喧闹。   半上午,白母喂了鸡,从鸡窝里摸出一枚鸡蛋,在灶房做了一碗红糖鸡蛋,推开了白月的屋门。   屋里,白月早早就醒了,或者说,她一夜没睡。   白母将红糖鸡蛋放在桌上,看着旁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动动嘴唇,还是没说什么。   白月看见进屋的白母,压下眼底的泪意,喊道,“妈!”   几十年不见,这个时候的白母依旧年轻,农村人生孩子早,白月今年十七岁,白母当年也是十七八岁就生下了哥哥白勇,又过了三年生下了白月,是以现在还不到四十。   白母伸手替她将发丝捋到耳后,满眼都是爱怜,“醒了?吃点红糖鸡蛋。”   白月昨天跟家里人闹了一天,滴水未进,现在胃里空空如也,早就饿的不行,她也不跟白母客气,端起红糖鸡蛋,一饮而尽。   碗里放点红糖,用热水一冲,再打上一个鸡蛋,用筷子搅成蛋花,喝进嘴里又香又甜。   看着女儿喝完了红糖鸡蛋,白母肚里的话绕着肠子打了几个弯,才道。   “乖囡,听话,那知青点就不去了,邵英华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他要回城里就让他回,村里那么多好小伙,就不信没有一个能配得上我家乖囡的。”   昨天白月跟白父置气,父女两个大吵了一架,惹得左邻右舍看了热闹,白勇气急之下甚至说出要去抓邵英华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不敢回城的话。   思及此,白母心里给邵英华又记上了一笔。   白月看看白母的神情,就知道白母心里在想啥,她微微一笑,将桌上叠好的衣服重新收回箱子里。   “妈,我不去了。”   “真的?!”   白母眼里划过喜意,自家女儿自家知道,白月一向是个倔脾气,决定的事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现在见她轻轻松松地就答应不去了,白母惊喜之余又有点不敢置信。   “嗯。”白月拍了拍白母的手,眼神坚定。   见女儿真的这样说,白母才长出一口气。   “而且,现在只是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又不是真的确定了恢复高考,再说了,我相信英华。”   白月有前世记忆,知道今年十月份会宣布高考恢复的消息,但是白家村里的村民和知青们却不知,也有人一度以为这是假消息。   白母看着一脸笑意的白月,还想再劝她几句,屋外就传来了一个娇俏的女声。   “月月,你在家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白月神色一凛,暗暗攥紧拳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   听见白月的回应,周品兰推开门,见母女俩都在屋子里,她敛去眼底的惊讶,“婶,你也在啊。”   她梳着两根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头发捋得整整齐齐,一点也不毛躁,精致的五官让这屋里一下就亮堂起来,除了皮肤有些黑,倒是个十足的美人。   听到周品兰的话,白母点点头,面色平静。   白月垂下眼睑,“妈,你先出去吧,我跟品兰聊会。”   即使现在不让白母出去,周品兰也会找机会支开白母,倒不如顺了她的意,还能省点功夫。   听到白月让白母先离开,周品兰弯了弯眼角,揽住白月的胳膊,“是啊,婶,我跟月月有些女儿家的私房话要讲。”   白母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周品兰一眼,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见白母真的走了,周品兰才自顾自地找了个凳子坐下来,面上带着担忧,握住她的手,“月月,你还好吧。”   白月抽出手,理了理衣角,“我没事。”   “那可太好了,昨天听见你和白叔吵架的时候,我可为你担心了。”周品兰对白月抽手的动作不以为意,只当她是迁怒。   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担忧,仿佛真的为白月感到担心。   白月心底划过一丝冷笑,前世,就是在周品兰的不断撺掇下,她才会干出这么多不理智的事情,也因为她今天的一番话,自己才真正下定决心去了知青点。   周品兰余光看见桌上的空碗,碗里还剩了一些蛋花,又闻到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味,嘴角微微下垂。   白家是十里八村的殷实人家,日子比她们这些下乡的知青好过不知道多少。   就说这红糖鸡蛋,也不是户户人家都吃得起的,能隔几天吃一碗的,也只有白家这位娇宠的‘大小姐’了。   白家人疼她,从小到大都没让白月做过什么农活,一双手养的又白又嫩,跟豆腐似的。   反观自己呢,从繁华的城里下到这个偏僻的小乡村,每天都要做农活不说,晒得黝黑,吃的也只是很普通的大锅饭。   再说住的,所谓知青点,也只是白家村用来安置知青的临时地点,随便修了几间土坯房屋,还要好几个知青一起睡大通铺,夜里伸不开腿,还得忍受其他知青的呼噜声。   白家是新修的瓦房,白月自己一个人就住一间房,屋子敞亮,墙角放了一个木箱子给她装衣物,还有一个梳妆台,上面放了几朵绢花,还有一对罕有的银丁香耳环。   衣食住行,她一个城里人,样样都比不过白月这个乡下妞。   想到这,周品兰心里就止不住泛酸,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了。   周品兰有确切消息,一定会恢复高考,到时候她一定可以考上大学,重新回到城里,做城里人。   至于白月嘛,就做她土窝窝里的金凤凰吧。   周品兰心里的酸变成了甜,重新绽开了笑容,“月月,上次你不是说喜欢蓝色嵌小花的头绳吗?我叔叔是城里工厂的工人,他写信跟我说,城里工厂的女工们头上戴的就是这种头绳,可好看了。”   白月静静地看着她‘表演’,配合地睁大眼睛,“真的吗?”   见此,周品兰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真的,我叔叔还跟我说,厂里的女工们可漂亮了,他还让我考工回去,可是,我想上大学。”   说到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你说,会不会真的恢复高考啊?如果可以上大学……大学里的女学生该有多漂亮,肯定比厂里的女工还要漂亮。”   周品兰的眼里流露出真情实意的羡慕,看到出来,她真的很想上大学。   她摇摇头,将脑海里的旖旎都甩了出去,看着白月,眨了眨眼睛,又说了一堆城里有多好,大学有多好的事。   等到白月的脸色渐渐变差,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看着周品兰离去的背影,白月冷嘲,前世她看不穿周品兰的伎俩,但是重活一世,她的阅历也不是现在尚显稚嫩的周品兰可比的。   周品兰虽然话里一句都没提到邵英华,但她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勾起白月心里的怀疑。   毕竟,城里这么好,大学这么好,大学里的女学生多漂亮啊,她这样的乡下人怎么比的了。   考上大学回城的邵英华,能经得住这些诱惑吗?   若是原来的白月,心里自然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但是,她紧了紧拳头,掌心似乎仍有湿热感,仿佛那个男人的眼泪仍残留在上面。 第2章 知青点 烤红薯和野鸭蛋   周品兰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四月份是春耕时节,白父和白勇带了干粮在田里干活,傍晚才回来,家里只有白月和白母两个人。   白母做了饭菜,缸里捞出来的咸菜码成丝,一锅玉米稀饭煮红薯,还有一碟子炒鸡蛋。   她厨艺好,村里婚丧嫁娶都是请她去掌勺,有些人家办喜宴的时候还喜欢互相攀比谁能请来白家婶婶,连带着上到白父下到白月白勇都有一手好厨艺。   就说这捞咸菜,白家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做,但谁都做不出白母那个味,她做的捞咸菜,又酸又脆,白月就着咸菜丝就能吃下小半锅玉米稀饭。   吃完饭洗完碗,白月从灶房拿了两个红薯,“妈,我出去一趟。”   白母往身上背背篓,“去吧,我去山里摘点棉菜,晚上给你爸和你哥做棉菜糍粑,他两爱吃这口。”   白月接过背篓,将两个红薯扔里边,理了理肩带,“我来吧,正好我也要出去。”   白母也不拗她,替她把小锄头也装好,“成,那你去吧,早去早回。”停顿了半晌,又道,“对了,晚上把邵英华那小子也带来,你俩的事,总得有个章程。”   “哎!”白月爽脆的应了一声,出了门。   她一路步行,时隔几十年再见到白家村的风景,还有亲切的乡里乡亲,怀念与熟悉感渐渐涌上心头。   远远就看到知青点那三间土屋,和田里干的热火朝天的社员们不同,知青点隔老远就传来袅袅读书声。   “纪念刘和珍君——”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有几个知青坐在土屋前的大石上,正摇头晃脑地拿着书朗诵。   见白月来了,一个黑黑瘦瘦的男知青脸上露出看笑话的神情,提高音量,朝屋里大喊,“邵英华!你对象来找你啦。”   其他几个知青听了都哄然一笑,用挪耶的目光打量着白月。   白月平静地看了众人一眼,道了声谢。   她个子高,生得好,和文气的城里女知青相比是另一种颜色,乌黑的头发竖起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五官大气爽朗,一对浓眉下是一双圆而亮的杏眼,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微微上翘,看起来十分爽利,看得黑瘦男知青王庆不由得一愣。   没等他多想,土屋里急匆匆跑出一个男人,和黑瘦的王庆不同,他高大俊朗,皮肤白皙,一笑就露出两颗虎牙,光是站在那就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王庆撇撇嘴,嘁了一声。   长得好看就是吃香,跟他们一起下乡的女知青里,就有不少人偷偷暗恋着邵英华,就比方说那个周品兰。   不过这邵英华也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找了个乡下妞谈对象,除了长得不错,又没什么文化,两人能谈得来么?   邵英华没理会众人的目光,上前拿过白月的背篓,“我帮你背。”   白月怔怔地看着他,两世的人影合在一块,最后定格在了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庞上。   和五十多岁的时候不同,这时候的他眼角没有皱纹,眼里也没有历经世事的沧桑,见白月看着他,邵英华弯起嘴角,阳光又帅气。   白月将视线放到他伸来拿背篓的那只手上,手上没有皱纹,也没有老年斑,手指细长白皙。   自打她疑神疑鬼以来,总是心不在焉,有一次在路上为了避开疾行的车辆,她重重地朝着路边放着的玻璃摔去。   好在邵英华及时拉住了她,但是自己却砸碎了玻璃,锋利的玻璃在他左手手臂上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愈合后留下了一道刺眼的疤痕。   但是现在,那双漂亮的手上光滑没有疤痕。   幸好,她回来了。   她还有机会弥补。   白月强压下眼底的泪意,略带鼻音的“嗯”了一声。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邵英华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背上背篓,拉着她往前走,等到走出一段距离了,才低声道,“是不是白叔骂你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一样来了知青点,一来就冲进屋子里抓着邵英华大吵大闹的,惹得整个村子的人都看了笑话,哪像现在这样,两人并肩而行,气氛和谐。   白月破涕为笑,“没事儿,对了,我妈喊你今晚到我家吃饭。”   邵英华脸上露出按捺不住的喜意,“真的?”   “那还有假不成。”白月嗔了他一眼,低声嘟哝道,“是为了商量我两的事。”   “成。”他嘴角都合不拢了。   “对了,你背着背篓要去哪?”   “上山摘棉菜,晚上做棉菜糍粑吃,我妈做的棉菜糍粑可好吃了,你有口福了。”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山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白家村邻近的这座山上长满了野菜,闲暇时村里人都会上山砍柴,再摘点野菜,这一座山不知填饱了多少户人家的肚子。   山里还有一条小河,偶尔有野鸭子游过,运气好还能在河边捡上几个野鸭蛋。   远远就看见一丛一丛的棉菜,开满了黄色的棉菜花,远远看上去像是一片油菜花地。   邵英华将背篓放在地上,从背篓里拿出小锄头,“我去摘棉菜,再看看有什么野果子,择来给你甜甜嘴。”   “好,对了,你吃午饭没?”白月话还没问完,邵英华的肚子就适时打起了鼓。   他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回白月的话。   白月没忍住,噗嗤一笑,从背篓里拿出两个红薯,“就知道你没吃。”   知青点虽然也提供饭食,但现在是农忙时节,没有哪个社员会专门抽出时间去给他们做饭,所以都是知青们轮班做饭。   做的饭菜既不好吃量还少,自打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知青们都废寝忘食地念书,做的饭一顿比一顿糊弄,有时去晚了还没得饭吃。   “成了,我去河边烤红薯,你摘完棉菜赶紧过来。”   “知道啦,你等我,很快。”邵英华露出宠溺的笑容,脚步轻快地朝着棉菜丛走去。   白月拿着红薯到了河边,放眼一眺,浅滩里似乎有什么白白的东西,走近一看,一个椭圆的野鸭蛋静静的躺在清澈的河水里,要是没注意看还真有可能错过。   这下可有口福了,她将鞋子脱了放在河边,赤着脚走进河里,弯腰捡起野鸭蛋,放在下衣卷起的摆,没一会就让她捡了四个野鸭蛋。   她走回岸边,晾干脚穿上鞋子,捡了枯柴升起火堆,等柴火烧成热烫的灰炭了再把野鸭蛋和红薯埋进去。   忙完这些邵英华也摘好棉菜回来了,背篓里装的满满的,垒在最上边还有三四根大竹笋,“没摘到野果子,但是有竹笋。”   白月看了眼竹笋,问道,“哪来的?”   “棉菜丛旁边有一片竹林,我看里面的竹笋都熟了,就摘了几根,晚上添个菜。”   红薯和野鸭蛋很快就熟了,邵英华拨开灰,红薯的外皮已经烧的有些焦黑,他吹着手三两下把红薯皮剥开,递给白月。   她接过红薯咬了一口,香甜软糯,好吃的让她眯起了眼睛。   见白月吃了,邵英华才开始给自己剥红薯,他今年十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三两下就把手掌大的红薯给干光了,又吃了白月给他烤的四个野鸭蛋,才算勉强填饱了肚子。   白月笑着取笑他,“生了个弥勒大肚,吃这么多,谁家养得起你。”   被取笑了邵英华也不生气,伸手沾了灰抹她脸上,“你家。”   白月脸腾地一红,半晌都没接下一句。   回到白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两人刚到家就见到白父和白勇扛着锄头回来。   两人干了一天的农活,脸上身上晒得黑亮,却很有精神。   见到站在妹妹旁边的邵英华,白勇紧了紧拳头,“哼”,别过脸去不看他。   相比之下,白父更沉得住气,他放下锄头,打量了邵英华一眼,“来了。”   “叔、叔。”被白父的眼睛一扫,邵英华不由自主地就站直了身子,仿佛被长官检阅的士兵。   白母上来打了圆场,接过邵英华身上的背篓,“呀,摘了这么多棉菜啊,还有竹笋。”她拉着白月进了厨房,将空间留给三人。   堂屋里,白勇坐着凳子上,白父蹲在门槛前,手里拿着旱烟筒,边吸边在门槛上一下一下地磕着烟筒。   邵英华被两人夹在中间,烟筒磕在门槛上的敲击声犹如宣判的钟声,听的他心里直打鼓。   半晌,等到屋前屋后都弥漫着白色的烟雾,白父才开了口,“你跟囡囡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邵英华神色一凛,身子站的更加笔直,“叔,我不是那种说大话的人,我在这里跟您承诺一千一万都是假的,看我怎么说不如看我怎么做,您放心把白月交给我,我一定事事以她为先。”   “那高考怎么办?”白勇没忍住,插了句嘴。   白父看了儿子一眼,没打断他,毕竟儿子问的和他心里想的想到一块去了。   邵英华直视白勇的眼睛,认真地道,“如果真的恢复高考,我会去考的,上大学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而且,我也想给白月更好的生活。”   转头看向白父,“如果您还是不放心,我和白月可以先订婚,若是我考上了大学,我希望能和白月在白家村举行婚礼。”   他说话时眼里闪着光,似乎十分期待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呵,说的好听,跟你订婚,万一你考上大学悔婚,我家妹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白勇扯了扯嘴角。   “无论我考不考得上大学,我都不会悔婚,如果,如果没有恢复高考……”邵英华苦笑了一声,“那我就永远在白家村,和白月一起好好孝敬你们二老。”   白勇还想再嘲讽他几句,就被白父打断了,他深深看了邵英华一眼,“你最好说到做到。”   邵英华目光坦荡,重重地点下了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月又非邵英华不嫁,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白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白家是殷实人家,凭白家的家底还有自家乖囡的品貌,就算邵英华悔了婚,也多的是人上门提亲。   况且,如果邵英华真的考上了大学,还毁了婚,那就正好让乖囡看清楚他的嘴脸。 第3章 排挤 覆盆子   “吃饭啦。”白月端着两盘菜进了堂屋,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看着她脸上甜蜜的笑意,白勇心里泛苦。   白月捅捅他壮硕的胳膊,“哥,想啥呢。”   “没事。”白勇勉强露出笑意,接过她手里的菜,摆在堂屋正中央的木桌。   “今天妈做了棉菜糍粑,我在厨房里偷偷吃了一个,可好吃了,等会你尝尝。”白月看向邵英华。   邵英华见着她就没有不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好嘞,婶婶做的菜在村里是有名的,我今天真是有口福。”   菜上齐了,白家人和邵英华围着木桌坐了一圈,白父和白勇一左一右,把邵英华夹在中间。   因为来了客人,白母特意拿了家里腌的腊肉招待,竹笋切片和腊肉一起翻炒,腊肉炒的油亮,白嫩的笋片也镀上一层肉色,还没动筷子香味就直往鼻子里蹿。   棉菜择了叶子用石杵臼出汁水,和着面粉做了外皮,内里塞上咸菜丝和肉丁拌的馅,咬一口就爆出浓厚的汤汁。   再配上玉米红薯稀饭还有中午剩的炒鸡蛋,在农家是很丰盛的一餐。   邵英华拿过棉菜糍粑,仔细将外面煎黑的一小部分剥掉,再隔着木桌递给白月,一盘竹笋炒腊肉他只吃了几片竹笋,剩下的时间里都在给白月夹腊肉。   他们熟练地互动,看来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白父虽然没发声,但是心里对邵英华的观感不由得好上一些。   一顿饭下来,白父总算松了口,跟未来的小两口细细叮嘱,“你们两个可以先订婚,但是不该做的事情一个都不许去做。”   邵英华爽脆的应下,“是,未来岳父!”   惹得白月又嗔了他一眼。   她生的好看,嗔人的动作也做的又娇又俏,看的邵英华红了脸。   白月心底总算松下一口气,其实如果前世她没有闹那么一场,以邵英华的品行,是很容易得到白家人的欣赏的。   他真的是个好女婿,前世白母胃生了毛病,他开车几十公里回到乡下,接了白母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病,为了白母忙里忙外,本来应该是她这个女儿陪床的,邵英华硬是替她陪了一周,只为了她晚上能好好安睡。   也许现在家里人还对他有偏见,但是日子还长,他们一步一步来。   .   白月和邵英华订婚的消息在白家村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两人经常走在一起,村子里多少有些风言风语,现在两人订了婚,可谓是名正言顺。   按照白家村的习俗,订婚的小两口需要自制年糕,送到每家每户。   白月厨艺好,做活利索,还有邵英华在旁边打下手,两人做的很快,足足做了两大背篓。   两人从村头走到村尾,收到年糕的人家莫不道一声恭喜。   “何奶奶,我和英华订婚了,这是订婚年糕。”邵英华从背篓里拿出用芭蕉叶包好的年糕,递给白月,再由白月送到何奶奶手里。   何奶奶笑的合不拢嘴,“哎呀,恭喜你们了。”在她眼里,这订了婚跟结婚没啥区别,就差临门一脚了。   她欣慰地看着两人,男的俊女的美,好一对金童玉女,她家媳妇怀孕了,要是能生一个像他们两个那么好看的孩子就好了,不管是男是女她都肯定好好疼。   话又说回来了,要是这两人结了婚,生了孩子,得有多好看啊。   村里那些年轻人也不知道传什么风言风语,说这两人不般配,要她说,这两娃娃般配地很哩。   去完何奶奶家,再下一个去的是知青点,也是最后一个地方。   周品兰看着相携而来的两人,长长的指甲划过手里的书页,发出刺耳的声音。   两人越走越近,她勉强勾起微笑,“你们来了。”   “嗯,这是我们两个的订婚年糕。”白月把年糕放到她手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芭蕉叶没有包紧,露出白胖可爱的年糕,年糕上面还点了一个红点,看起来像是嘲笑她一般。   .   要问邵英华订婚以来有什么开心的事,那他肯定要说事事顺心。   两人订了婚,名正言顺。   白月每天都会帮他把穿过的衣服拿回家洗,再晒干给他,他接过衣服时发现,之前做农活弄破的地方都被她细心地打好了补丁。   偶尔白月会上山挖野菜,拿辣椒和盐一拌,做成爽口的小菜,给他用来配饭,连带着知青点难吃的大碴子粥都香甜不少。   空闲时邵英华会带着书和白月一起去河边,他坐在石头上看书,白月在旁边看他。   到了半下午两人搭手在山里找些甜口的,晚上又在白家用一顿好饭。   邵英华的脸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圈,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走路都带着风。   看着他这样,知青点里的人心开始浮动起来。   一时间白家村里处处传来甜蜜的气息,有时白月和邵英华还找不到约会的地方。   男知青们找了女社员,有人帮着洗衣做饭,身上都爽利不少,女知青们和男社员互动频频,干重活都有人搭把手了。   不过像邵英华和白月这样公开的,只有他们一对。   如果说邵英华是事事顺心,那周品兰就是事事不顺心。   她一心要通过高考回城里,看不上那些和男社员们眉来眼去的女知青,一来二去的,她就落了单。   “哎,陈莲,你手上那包东西哪来的?”   “你说瓜子啊,王跃进给我的。”陈莲边走进屋子边磕着瓜子。   她长得美,只要稍微露出点意思,男社员们就像看见花朵的蜜蜂猛地扑上来,这几天她收礼物都收得手软了。   “哼,不要脸。”周品兰放下手中的书,瞪了陈莲一眼。   陈莲吐出瓜子皮,翻了个白眼,“你要脸,我可做不出插足别人的事情。”   周品兰喜欢邵英华这件事,整个知青点的知青都知道。   邵英华和白月订了婚,两人就算一对了,可周品兰还天天缠着邵英华‘问问题’,是个人都看不下去。   好在人家邵英华没理她,每次看见她来都避如蛇蝎。   以前白月和周品兰关系好,看在白月的面子上,邵英华对周品兰也客气不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渐渐不来往了,他更是不用顾面子情了,   这个,可是知青点近来的笑话一桩。   “你!”周品兰被说中了心思,柳眉一竖,一气之下冲出屋。   出了知青点,周品兰漫无目的地打转。   她出来的时候没戴斗笠,正午的太阳毒辣,晒得她脸蛋通红。   “给。”   一只黝黑的手伸了出来,手里拿着用草茎串起来的覆盆子。   男人憨笑地摸着后脑勺,他手里的覆盆子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我不要。”周品兰看了来人一眼,舔了舔干燥的嘴皮,背过身去。   来人是公社大队长的二儿子,刘铁,他第一眼见到周品兰就喜欢上她了。   自打知道周品兰喜欢的是邵英华后,他蔫巴了好几天,等到邵英华和白月订了婚,他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这才下定决心来找周品兰。   “你拿着。”刘铁将覆盆子硬塞到周品兰手里。   “我说了我不要。”周品兰冷着一张脸,正想塞回去,脑海里突然闪过陈莲手里拿着那包瓜子的画面,动作一顿。   见周品兰没有明确拒绝,刘铁又露出憨厚的笑容,这才转身走了。   周品兰迷迷糊糊地回了屋,手里还拿着那串覆盆子。   陈莲瓜子已经磕的快完了,见她这副模样,假装吐瓜子渣,“呸”了好几声,“哎哟喂,这不是全公社品节最高尚的周品兰么,怎么,你也出去收男人的礼物了?”   跟她交好的女知青胡莹莹跟她一唱一和,“可别这么说,人家才不会像我们一样,这是人家自己进山里摘的。”   话音一落,屋子里的几个女知青都笑了起来。   知青们平日里没事是不会进山的,进了山也没用,他们分不清哪些野菜是能吃的,更找不到隐藏在树丛中的野果子,去了也是两眼抓瞎。   更何况周品兰才出去了多久,都不够走到山脚的。   女知青们互相使了眼色,眼底带着鄙夷,还真没见过这样立牌坊的。   被大家这样排挤取笑,周品兰脸皮涨的通红,“就、就是我自己摘的!”   “你们就是嫉妒我!”她说着,解开草茎串的结,拿下一个覆盆子放进嘴里,故意嚼的很大声,“真甜。”   这个时节能找到覆盆子可不容易了,即便是酸的都好吃,陈莲撇撇嘴,心底泛酸,又有些百无聊赖,横竖周品兰都有人送东西吃。   两人是知青点有名的两朵花,一个长相艳丽,一个五官精致,平日里谁也不服谁,没说几句话就吵了起来。   陈莲和周品兰相互瞪了一眼,都扭过头去。   接下来的几天,周品兰又陆陆续续收到了刘铁不少‘小礼物’,有时候是一把糖块,有时候是一把花生,看的知青点众人眼热。   第一次收东西周品兰心里还有些不安,但是见其他女知青都是这样做的,她心里的担忧慢慢放了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周品兰愈加心安理得,有时候还会主动找刘铁要东西。   她想着,反正两人除了送礼物以外也没什么接触,大不了到时候不认账嘛。   心里又挺美的,她只需要付出一个微笑,一个眼神,就能勾的刘铁神魂颠倒。   在白家村里,论样貌,刘铁可不差,更别提他还是公社大队长的儿子,多的是三姑六婆想把侄女、外甥女嫁给他。   这样一想,还是邵英华没有眼光。 第4章 春耕会议 坏孩子打屁股,好孩子有糖吃……   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白家村里的大部分人家昨天忙了一天的农活,都在酣睡之中,就听见村里的广播突然响起,传出大队长刘传根粗犷高昂的声音。   “社员同志们,今天上午上工前,所有人都来打谷场集合,我们简短地开一个春耕会议。”   “再通知一遍……”   白月翻了个身,从床上起来,揉了揉眼睛。   大队长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春耕动员大会前不久已经开过了,怎么今天又开一次?   村里抱有这样想法的人家不在少数,整个白家村在一片哀嚎声中动了起来。   太阳渐渐升起,地平线染上橘色的霞光,整个白家村的社员们和知青点的知青都聚集到了宽敞的打谷场。   刘传根还没来,社员和知青们泾渭分明,各自三三两两地凑做一堆说着闲话。   白月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邵英华,她三两步跑到他跟前,扬起一个甜甜的微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煮鸡蛋,塞进他手里。   “待会大会不知道还要开多久,你先垫垫肚子。”   刚煮熟的鸡蛋还带着一些余温,这温度似乎暖到了心底。   邵英华握着鸡蛋,却没动,“你吃了没?”   白月拍拍肚子,“放心吧,我吃了才来的。”   两人相视一笑。   看见刘传根走来的身影,白月朝邵英华挥挥手,跑回社员的队伍。   刘传根走上打谷场临时搭的台子,拿起喇叭,清了清嗓子。   “各位社员,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是想重新分配一下春耕的活计。”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知青们一眼,才接着道。   “自打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我知道很多知青都想通过高考回城,但是春耕在即,所有人都是公社的一份子,有义务要为春耕出把力。”   “所以,我给大家重新安排了任务,周品兰、陈莲,负责去西头的甸田种苞米,王庆、胡莹莹,去南头平坡……”   说是给大伙重新安排活计,其实只是给知青安排活计罢了,这念到的都是知青的名字。   大家面面相觑。   等刘传根分配完,知青的队伍里传来一片哀嚎。   这些农活跟真正的活计比起来已经很轻松了,但知青们个个都想念书,考大学,回城,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三分钟用,现在让他们去春耕,呵呵。   就有刺头冒出来了。   “报告!”女知青方文心举起了手。   “说。”刘传根大嗓门一亮。   “大队长,伟人说过,饭可以一日不吃,觉可以一日不睡,书不可以一日不读。”   “我们这些知青都想学知识,考上大学,然后为祖国出一份力,你在这时候给我们分配春耕的农活,就是不想我们报效祖国。”   这话说的,可给刘传根扣了个大帽子。   方文心从下乡以来就是刺头,组织了好几次知青‘起义’,说伟人派他们来是来指导农民,不是来做耕地的老黄牛的,惹得知青们纷纷撂挑子。   恢复高考的消息一传来,她就组织了知青们集体罢工念书。   现在听到刘传根要给知青们安排春耕农活,果不其然,她又冒出头了。   这丫头在刘传根心里早就挂上了号,他冷冷瞥她一眼,“方知青,饭可以一日不吃,可不可以十日不吃?怎么滴,你们知青不春耕就想吃白米饭?”   “我已经给你们放了小半个月的假了,不要得寸进尺。”   自打这帮少爷小姐们下乡他就知道,这些人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几个知青干的活还顶不上村里一个半大小子的劳动力。   但是随着春耕开始,社员都干起了活,唯有知青们还在念书,每天村里还要匀出一部分口粮给他们。   很多社员就开始不满了。   咋地,谁还不是公社的一员了?   有好几个社员都来他这里抱怨过,刘传根一合计,这样下去不行,这才有了今天重新给知青们安排春耕农活的一出。   方文心给刘传根掀了面子,刚养得白些的脸蛋涨的通红,压低了音量,“我、我们也不是说不干活,就是能不能安排些轻省点的活计……”   “这已经是春耕最轻省的活计了,我们白家村半大小子干的农活都比你们重,不干活可以,以后知青点的口粮也别要了。”刘传根一锤定音。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在刘传根的双重攻势下,知青们再不满也只能扛着锄头,到各自任务的地点开始干活。   周品兰和陈莲到了西头的甸上,因为两人互看不顺眼,所以一前一后走着,谁也不理谁。   周品兰用锄头在田中间划了一条线,“我种这边,你种那边。”   陈莲不说话,看了她一眼,算作回应。   两人扛着锄头,先在田里刨埯,再将种子洒到坑里,然后培土,没一会就累的直不起腰。   回首一望,还有三分之二的田地没种完。   无独有偶,知青们时隔小半个月,身子骨都松散了,重新捡起农活的滋味可想而知。   等到天都擦黑了知青们才回到知青点,澡也顾不得洗了,随便扒两口稀粥,啃两口馒头,就两眼一黑进入了梦乡。   一连几天,知青们就像霜打的茄子,个个蔫头巴脑,走路都像是踩着棉花。   当然,也不是个个知青都这样。   有的知青就分配到了喂猪的活计,好家伙,那可比播种轻松多了。   一部分知青的心思就开始活跃了。   虽然每个人都分配了活,但有的累有的轻松不是?   不能不做,咱还不能换个轻松点的了?   第一个上刘传根家走后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知青点挪耶邵英华的黑瘦男知青王庆。   他提着一包糕点上门,没说两句就给撵了出来。   虽然革命尚未成功,但是知青们都从他的行为里得到了启发。   于是知青点开始浮躁起来,每天都有人趁着天黑的时候上刘传根家的门,给他弄得烦不胜烦,直想骂人。   周品兰今天做完农活,在回知青点的路上,就看见邵英华和白月两人说说笑笑的,一人背上背了个背篓,里面装满了鹅肠草。   邵英华分配的农活不是别的,正是喂猪。   这活计轻省,他每天打两次猪草,然后剁猪草喂猪,趁着猪吃猪食的时候就拿本书在旁边看,可把知青点的众人羡慕坏了。   有的知青就想学,也拿了本书到田里看。   结果干农活干的差点爬不起来,这书怎样带过去的就怎样带回来,一页也没翻。   还遭了老把式们好一顿排揎。   干农活还看书?能耐的你,咋不上天呢?   周品兰心里不舒服,特意绕了远路,就为了避开这两人,结果正好遇到刚干完农活回来的刘铁。   刘铁赤着上身,肩上扛着锄头,看见周品兰就眼睛一亮,隔老远就快步走来。   他一近身周品兰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汗臭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捂住鼻子退后一步。   刘铁对她的动作不以为意,城里人嘛,娇贵。   他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明天你活干慢点,我做完我这边的就去帮你。”   周品兰忍不住露出笑意,鼻子也不捂了,“真的?”   “那还有假,我可不舍得你累着。”说完这话,他耳朵一红。   她正想夸他两句,转念一想,就算刘铁能帮她,一次还行,两次呢?三次呢?   刘铁可是刘传根的亲儿子,要是让刘铁去跟他爸说,把邵英华喂猪的活换给她……   想到这,周品兰展颜一笑,也不顾刘铁身上的汗臭味了,拉了他的胳膊撒娇道,“哎,你跟你爸说,让我去喂猪呗。”   周品兰对于刘铁来说,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女神。   他何时跟女神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话都不会说了,“啥、啥?”   周品兰娇滴滴地斜了他一眼,“我说,我想去喂猪。”   “喂猪的活计多轻省啊,我省下时间来,就能看书,还能跟你……”她故意不说下去,给刘铁画了个大饼。   刘铁整个人都晕陶陶的了,满口答应下来,“好,好,我回去就跟我爸说。”   “不行!”刘传根一烟筒敲刘铁脑门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刘铁一回家,锄头都没放就跟刘传根说了这件事,没想到遭到了老头的强烈反对。   刘传根睨了刘铁一眼,自家儿子啥德行他是知道的。   要是他回来是替白家村里任何一个女孩说换活的事,刘传根都会应了,但偏偏是周品兰这个女知青。   村里人跟知青搞对象的事情刘传根早有耳闻,这些知青们想的啥,他用屁股想都知道。   偏偏村子里这些愣头青们一个个都像吃了迷魂药一样,见天地往那些男知青女知青身上扑。   咋滴,城里人就这么好?   人家真的就会看上他们这些乡下人?   再说了,他将喂猪的活计分配给邵英华,不是没有自己的考量的。   当初知青集体罢工的时候,只有邵英华依旧和平时一样,该他干的活他一点都不会少。   是个实在人。   这次重新分配活计,本来就是要给知青们一个教训。   这坏孩子要打屁股,好孩子也要有糖块吃。   邵英华和白月订了婚,就算是半个白家村的人,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至于周品兰么,呵呵。   真喜欢他家傻儿子怎么不让他家上门提亲,非得避着人偷偷摸摸交往。   伟人说过,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第5章 野鸭子&野鸳鸯 又开大会了!   天刚蒙蒙亮,邵英华就背着背篓和镰刀进山割猪草。   鹅肠草、夏枯草,长得遍地都是,没一会他就装满了背篓。   白家村的养猪场位置比较偏,走过去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他边走边背课文,等一篇课文背下来,养猪场也到了。   今年白家村分到了两头小母猪,长得白胖滚圆,正躲在角落里呼呼大睡,听见有脚步声也只是动了动耳朵。   猪草剁碎拌上麦糠倒进食槽里,两头小猪听见食槽有动静,这才慢悠悠地晃着身走过来,头挨着头哼哧哼哧地吃的喷香。   邵英华靠在旁边,一会看看书,一会看看小猪,怡然自得,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临近傍晚,白月来找他,“明天咱两一起进山,我想捡点野鸭蛋,再看看山里有啥野菜,摘回来给我爸妈和我哥做点好吃的。”   春耕累人,白家人疼她,特意托了刘传根给白月安排的轻省活计,每天很早就忙完了,白月就自告奋勇地接下了做饭送饭的活。   她的手艺跟白母一脉相承,做的饭菜十分美味。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加上田里活计重,白家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可把她心疼坏了,这才想着上山多找点食材。   邵英华一见她来就放下了书,想了一下,“野菜应该还有,但是野鸭蛋应该没了。”   白月睁大眼睛,“为啥,我两上次去不还捡了好几个,我可看到一群野鸭子呢,就算村里的娃天天去捡也不可能捡的完。”   这野鸭子又不是定时下蛋,谁还能天天守在河边不成?   邵英华苦笑一声,“你是不知道。”   他压低了声音,想了想,还是换了委婉点的措辞,“最近……村里人跟知青……嗯……交往过密……河边天天都是人……”   小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有时候晚上还要加一顿夜草,所以偶尔会晚上跑山里割猪草。   总给他撞见某些不该看见的事,不知道有多尴尬。   白月无语了。   合着就是这群‘野鸳鸯’们天天去河边约会,野鸭子一见这么多人,都给吓跑了呗。   .   自打刘传根给知青们重新安排了活计,这好处有,坏处也不少。   好处就是知青们开始干活了,也算减轻了春耕的一部分压力。   坏处是原先那股子不正之风愈演愈烈了。   刘传根天天都能看见村里的小伙和女知青,或者大姑娘和男知青,在角落里拉拉扯扯。   一见到他就像牛郎织女见到拿着金簪的王母娘娘一样,吓得落荒而逃。   可把刘传根气的,吹鼻子瞪眼。   这,你们要是正儿八经地搞对象,谁还能不让了不是?现在又不是旧社/会。   不过,整个大队里头,就没有知青和知青,村里人和村里人‘搞对象’的,真是奇了怪了。   咋滴,互相嫌弃不成?   要是知青和村里的年轻小伙大姑娘们听到刘传根的心里话,非得叫冤不可。   也不能怪他们。   村里的姑娘,从出生到长大,见的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汉子,冷不丁来了一堆男知青。   个个戴着眼镜,长得干净,谈吐不俗。   这一比较,芳心不都落人男知青身上了。   再说女知青,虽然在城里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哪里干过这么重的农活,突然间有人说搭把手,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哪还有不乐意的。   男知青们也有自己的考量,乡下妹子勤劳,干了一天的农活,沾满汗臭的衣服有人洗了,刮破的口子有人打补丁了,心里美的冒泡泡。   至于乡下汉子嘛,想的就更简单了,就图人家女知青长得美,没错,他们就是这么俗气!   不过若是没有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村里人跟知青们有可能还会成几对。   但是这恢复高考的消息,就像是悬在驴眼前的胡萝卜。   一边是能过得轻松的诱惑,一边是高考回城的梦想,知青们在这边两头拉扯,跟天平一样摇摆不定。   一个个的,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不接受,但也不拒绝。   这胡萝卜就变成知青了。   晃得村里这些驴驴们眼花缭乱,见天儿往人家身边凑,平静的白家村陡然刮起一阵妖风。   这样下去不行。   继春耕会议之后,刘传根又组织社员和知青们开了第二次大会。   又名作风整治大会。   这次开会的地点还是在打谷场,区别在于,时间是晚上。   六月底七月初的天气,蛙鸣蝉噪,好半天只吹来一阵热风,直让人心里烦躁。   虽然天气热,但是刘传根也不准备长话短说,他先拿出工分登记簿,念了一遍,“刘铁,今天,八工分,白东毛,今天,七工分……”   白家村算工分是按照‘死分死记’的方法来记的,简单来说,就是按社员每个人的劳动力强弱和技术高低评定他每天应得的工分,再根据实际的出勤时间来记分。   就好比,刘铁顶一个成年劳动力,正常出勤的话,他一天应得的工分应该是十一工分,但是今天就只有八工分。   而且这段日子以来都是这样,不仅仅是刘铁,村里的其他壮小伙也是,平均下来,每个人每天都少了两、三工分。   这里面的猫腻可就大了。   刘传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点到名字的人一眼,谁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第一个念的就是刘铁的名字,亲儿子都拿来开刀了,其他人谁还敢逼逼,找削啊?   谁都心知肚明,为啥这工分会少呢。   还不是社员们都早退,去帮知青们干活了呗。   一时间打谷场此起彼伏地响起年轻男社员们的吃痛声,“哎,哎,妈,你别掐,疼!”“爸,爸,你别打了,我是你亲儿子!”   响鼓不用重锤,等打谷场的闹剧结束,刘传根才拉长了语调,说出了会议的重点。   “最近,村子里很多社员和知青走在一起,年轻人有朝气,我看在眼里也是高兴的。”   “但是!最近有许多不好的流言传出,我们白家村呢,要加强作风建设,整治不正之风,严肃□□乱搞男女关系的社员……”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就一个中心思想。   你们这些‘搞对象’的,该提亲的提亲,该嫁人的嫁人,别整那些幺蛾子!   再败坏村里的风气,他老刘就不客气了!   越听下去知青们的脸皮越涨,一个个地低下头不敢看人。   在一阵悉悉索索中,只有白月和邵英华两个人气定神闲。   今天晚上开大会,他两特地挑了个好乘凉的地方,两人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坐在一块。   白月拿出两个大茶缸子,掀开盖子,里面是淡黄色的茶水,一股清凉的香气直扑鼻腔。   没有野鸭蛋捡了,她就专挑野菜薅,还给她在山里找到了不少薄荷。   她移了几株种在堂屋前,被薄荷的气味一熏,家里的蚊子都少了。   薄荷长的很快,一丛一丛地挨在一起,一眼望过去就是一片翠绿。   薄荷多了,白月琢磨出不少点子,薄荷叶加水煮开,再放到井里‘冰镇’一下,就是祛暑的凉茶。   两人一人拿了一个大茶缸子,小口小口地喝着薄荷茶,从舌尖到喉咙都是凉意,夏日的燥热都驱散不少。   其他人可没他两这么悠闲惬意。   刘传根紧接着,又放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前几天公社找我们几个大队长去开会,会议内容说,恢复高考的消息是假的,让我们在大队里辟谣。”   他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们知青都想通过高考回城,但是农村也有农村的好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周品兰腾地站起来,嗓音尖利,“不可能,不可能不恢复高考,我叔都跟我说了,一定会恢复高考的!”   她脸色涨的通红,手攥成拳头,手背上露出青筋,眼也不眨地盯着刘传根。   刘传根嘴角塌下来,抓起一张纸,挥了挥,“公社里的通知都发下来了,你们知青都识字,不如上来自己看。”   他话音刚落,周品兰就冲上台,一把将他手里的纸抢下来,生怕错看了一个字,将整张通知都逐字逐句地看了下来。   越看她心里那根绷紧了的弹簧越松,看到最后,身子一软,无力的跪坐在台上,双目失神。   见她这副模样,知青们挨个把通知传了一遍。   一时间知青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打谷场这场闹剧过了好几天,知青们还是失神落魄的,干活都提不起劲。   尤其是周品兰,整个人彷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封一封地给她叔叔写信。   但是这些信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   得知不恢复高考后,白家人找邵英华又吃了一顿饭。   邵英华用工分在供销社换了一瓶酒,提着酒就到了白家。   “婶,我帮你。”他看到白母在劈柴,撩起袖子就接过斧头。   白母任他抢了手里的活,眼角笑眯眯的。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邵英华勤快,每次来白家都抢着帮忙干活,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白母对他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涨。   白月常拉着他到白家‘蹭饭’,连带着白勇虽然还不给他好脸色看,但也能说上几句话。 第6章 丑闻 这下不结都不行了   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白父了。   他人直,酒过三巡就问了出口,“如今公社的通知也下来了,你两的事,咋说。”   现在公社明文发通知了,不恢复高考,那两人的婚约自然不能拖到高考完再履行。   谁知道哪年恢复高考,万一十年后恢复高考呢,白月还嫁不嫁了?   邵英华给白月夹了一筷子菜,才道,“叔,不瞒您说,我觉得,就算今年不恢复高考,总有一年要恢复高考,国家的建设离不开有文化的人。”   这话一听,白父还以为邵英华这是要拖到恢复高考那一年,脸色登时黑的吓人,放在桌上的手就握起沙包大的拳头。   还没等他说话,邵英华又接着道。   “我知道您心里在担心啥,我在这里正式向您提亲,我想娶白月为妻,照顾她一生一世。”他看着白月,满眼都是认真。   白父不看邵英华,只问白月,“你咋想的。”   白月放下筷子,握住邵英华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一切尽在不言中。   .   白家开始筹备婚礼了。   白家村的小猪还没养成,白父特意托人去了隔壁的马坡村让人留了五斤猪肉还有猪骨头猪下水。   白母拿着积攒的布票和钱进了县城,扯了一块深蓝色的料子,准备给白月做婚礼穿的衣服。   在七十年代,谁家结婚要是能给新娘子置办一身深蓝色的,军装样式的礼服,那是很体面的一件事。   十里八乡有女儿的人家,结婚的时候给女儿借上一套全套的衣服,就算是很疼女儿了。   白勇还上山砍了不少成年的老树,花钱找村里的木匠做了一套家具,放在了白月的屋子里。   白月长得好看,和城里来的知青比也不差什么,再加上勤劳又能干,白家又是殷实人家,有些见不得人好的就开始说酸话了。   “哟,英华,这是准备去哪啊?又打算去白月家吧?”一个白壮的男知青朝着邵英华挤眉弄眼。   说话的人是知青周邦,和王庆是一丘之貉,在整个知青点都是讨人嫌的货色。   邵英华弯起嘴角,不在意他的挪耶,“是啊,白叔买了猪耳朵,白月弄了凉菜,让我过去吃饭。”   说罢,他也不等周邦的反应,越过他走了。   “嘁!”周邦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看着他的背影满是嫉妒。   邵英华到了白家还是和往常一样用了饭。   今天又摘了竹笋,滴两滴麻油和辣椒、蒜泥、醋拌一下,做一道凉拌竹笋,再配上炒猪耳朵,夏天吃着又爽口又下饭。   吃完饭他照常帮着做活,白勇砍了一堆老树回来,树干都用来做家具了,树干上还有些枝杈可以拿来劈柴烧火,院子里垒了一堆。   他挽起袖子劈柴,就给白月看到了手臂上的小红点。   “这是被蚊子给咬了?”白月又看了他一眼,不仅手臂上有,脚上也被咬了。   邵英华长得快,裤子短了一截,露出两个脚踝,脚踝周围一圈都是小红点。   “养猪场蚊虫多,我在看书,一没注意就给咬了。”夏日里常有的事,邵英华放下袖子,不以为意。   等邵英华走了,白月凑到正抽旱烟的白父身边,“爸,你定的那些猪下水把猪胰子都留给我呗。”   白父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鼻子里喷出两道烟,算是应了。   这年代肥皂难得,讲究点的乡下人家都是用猪胰子做的胰子皂来洗澡。   白月很快就拿到了猪胰子,一大块猪胰子,撕去脂肪,用锤子磨碎,加上草木灰和豆粉,还有碾碎的薄荷叶,做了四五块自制的胰子皂。   因为加了薄荷叶,闻起来没有猪胰子的腥气,反倒有股淡淡的薄荷香气,白月还给自制胰子皂取了个别名,薄荷胰皂。   没过几天,邵英华就收到了礼物。   “给。”白月把两样东西塞进他怀里。   一样是薄荷胰皂,另一样则是晒干的薄荷和驱蚊草磨成的粉做的香包了。   “晚上睡觉之前用薄荷味的猪胰子皂洗下澡,我试过了,清清凉凉的,你们知青点那么热,凉点好睡,还能驱蚊。”   “这个驱蚊草香包,你去猪场的时候戴着,我还没试过,但是应该也能驱蚊,你试试,不行的话我拿回来再改。”   驱蚊草香包做的急,她还没试就给邵英华拿来了。   邵英华握着猪胰子皂和香包,舌根有些硬,“谢谢。”   “谢什么。”白月横了他一眼,耳朵红了,“再晚几天,我怕你给咬成个筛子。”   .   七月底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   如今春耕已经告一段落,田里的活计没有春耕刚开始的时候那么重。   白家村的社员们干完了一天的农活,回了家洗完澡吃完饭,都搬着马扎拿着蒲扇去村口的大榕树下纳凉。   知青们也来了,就连一直闭门不出的周品兰都出了门。   知青点修的三间土屋冬凉夏暖,一到夏天在炕上就跟烙饼似的,翻两下就熟了,谁都不爱在屋子里呆着。   要说做农活不行,搞文艺知青们可是一把好手。   他们从大城市来,最差也是个初中文化,满肚子新鲜见闻,站那能说上一天,再不济唱个歌念段语录啥的,村里人都捧场。   周品兰和陈莲能并称知青点的两朵花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两人能说会唱,一会你上来唱首歌,我上来跳个舞的,年轻小伙们看得眼都直了。   周品兰刚唱完一首歌,刘铁就在大家伙的起哄下上台送了花,可把这群年轻人给兴奋坏了。   她看了刘铁一眼,接过花,略长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花茎。   如今已经不能通过高考回城了,刘铁可以说是她追求者里条件最好的一个,她要不要答应他?   她听说,刘家人已经开始张罗给他相亲了。   错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她脑子里的弯弯绕绕还没想好,“吱呀——”一辆红旗牌自行车猛地停在了大榕树前,带起了一阵尘土飞扬。   “大队长,你不是去公社开会了吗,咋这么晚才回来?”   刘传根摆摆手,叉着腰直喘气,旁边人赶紧递给他一个大茶缸子,他狠狠地喝了好几口水才算喘过气来。   还没说话,他就瞪了还在大榕树下表演的知青们好几眼。   知青们面面相觑,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不知道大队长这是怎么了。   刘传根找了村里的一个机灵小伙跑腿,“你去把剩下的人叫来,就说我有重大的事要说。”   见他面色严肃,小伙吓得赶紧跑了一圈村子,把没来纳凉的社员和知青都叫来了。   看人都到齐了,刘传根才道。   “今天我去公社开会,社里的领导特意强调了,让我们这些大队长注意队里的作风问题。”   “隔壁阳岗公社。”他停顿了一下,“有个男知青把女社员的肚子搞大了,影响很不好。”   阳岗公社这个男知青和女社员一开始是瞒着大家伙秘密交往的,不过两人正值青春年少,一时擦木仓走火,这就有了。   夏装不遮肚子,没几天就给同队的人看出了端倪。   这下瞒不住了。   哗,一石激起千层浪。   知青、社员,搞大肚子。   在这个保守的年代,这样的爆/炸消息炸得整个白家村的人都回不过神来。   刘传根没说的是,他们大队长开完会,正巧赶上男知青被拉到公社里□□,领导让他们看了才回来,颇有些震慑的意味。   还没等他说完,社员们就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大榕树下喧声一片。   “安静,安静!”   刘传根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才意味深长地看了知青们一眼,“明天开始,我会一个一个约谈,谁也跑不了——”   村子里有苗头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刘传根约谈了。   他话的大意和上次开作风整治大会差不多,并且直言如果知青和社员们没有嫁娶的意思,就少接触,免得弄出像阳岗公社那样的丑事。   一时间队里的年轻男女人人自危,互相不敢多说一句话,多看一眼。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事,年长些的知青们被刘传根约谈的时候,就直言,要在白家村扎根。   知青是分批下乡的,像邵英华、周品兰这一批都是这两年才下的乡。   原先在白家村里还有一批年纪稍大点的知青,他们是最早下乡的一批知青了。   现在年纪都在二十五六,换做是乡下人,娃儿都会打酱油了。   经过这阵子的风波,一个两个的都有各自的相好,现在都下定决心要正式上门提亲了。   有了这些年长的知青带头,剩下的知青们也不再犹豫了。   毕竟村里的好姑娘就这些,下手晚了可就没了。   得知高考无望后,他们也冷了回城的心。   社员们也是一样,谁让这些事也是他们惹出来的呢。   一个巴掌拍不响。   还能咋办,结婚呗。   刘传根统计了一下,一共有九对社员和知青要结亲,这个人数可谓不少。   知青们家都在五湖四海,而且大部分都是男知青和女社员的结合,男知青们家里长辈又不在,说是结婚,还不是大队里操办。   索性一拍板,决定搞个集体婚礼。 第7章 集体婚礼 新婚第一顿饭   这下白家可为难了。   小两口的婚礼都筹备到一半了,婚期也订好了,刘传根又突然说搞个集体婚礼。   邵英华和白月两人也算知青和社员的结合,如果单独办婚礼,不跟大家走集体婚礼的路线——   这年代,最忌讳的就是特别。   搞特殊,万万要不得的。   没法子,白父白母只能把手里的活都停了下来,看刘传根是怎么安排的。   关于集体婚礼的事,刘传根想的也简单,起几间屋子安置新人,再挑个吉日,村里出些酒菜,大家伙热热闹闹的乐呵一场,这不就办下来了。   集体婚礼,说出去就是红色传承,他们白家村大队光荣着呢。   队里很快就操办起来,整个白家村都喜气洋洋的。   结婚可是人生大事,那九对新人走路带风,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酒席定好了,屋子起好了,没想到婚礼前两天,突然又多加了一对新人。   这对新人不是别人,正是刘铁跟周品兰。   没想到临了,周品兰还是屈服了。   她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女人嘛,心里总有点比较的小心思,她一直想和白月一较高下。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论家境,刘家比白家还要略胜一筹。   她现在心里也想开了,邵英华一个下乡的男知青,一穷二白的。   两人要真在一起了,虽不至于喝西北风,但日子肯定不好过。   但是嫁给刘铁就不一样了,刘家那可是有三间锃亮的大瓦房,还有刘传根那辆崭新的红旗牌自行车。   要是嫁过去……那可真是从苦窝窝掉进蜜罐子了。   .   婚礼前一天,白母拿着一套簇新的衣服进了白月屋。   屋里白月正在试明天婚礼用的头绳,见到白母进来了,脆生生地喊了声,“妈。”眼角、眉梢都带着新嫁娘的喜意。   “衣服做好了,你试试。”   白母把喜服展开,深蓝色的料子做了一整套仿军装样式的衣服,边角都用双层针线细细的缝好了,每个细节都透出了她的用心。   “妈——”白月眼里有了泪意。   “傻孩子。”白母爱怜地摸着她柔顺地黑发,“我替你梳头。”   “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夫妻举案齐眉——”   白月环住白母的腰,轻轻嗅着她身上传来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   集体婚礼的举办地点就定在打谷场,地方宽敞,还有之前为了开会搭的台子,正好一物二用。   早上天蒙蒙亮白家村就开始了喧闹,家里有女儿出嫁的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   白月梳了两条油亮的大辫子,辫子尾用红绳扎起,看起来喜气又精神。   再换上白母给她准备的新衣服,深蓝色的料子衬得她皮肤莹白,好看极了。   这次集体婚礼依旧请了白母掌勺,虽然白母很想看她出门,但为了村里的大事,还是一早就去忙了。   十点左右,婚礼就准备开始了。   流程是先由男方到女方家接人,再一起去打谷场。   白月在屋子里梳妆的时候,邵英华就在屋外等着了。   他眼里有些红血丝,一看就是昨晚翻来覆去没睡好。   站在白家屋子前走来走去,鞋底的花纹都快给他磨平了。   白月穿着新衣裳走到他面前,拉了他的衣角,笑吟吟,“好看吗?”   邵英华低头看了她一眼,红了耳根,“嗯、嗯。”   两人并肩走去打谷场,他偷偷看了一眼又一眼,怎么也看不够。   白父和白勇两人就跟在他们后头,见两人小动作不断,强忍着装作没看见。   打谷场很快就到了,除了他两以外的十对新人都到了。   十一对新人凑在一堆,白月无疑是最亮眼的一个。   其他姑娘要么是穿着绿色上衣黑色裤子,要么是穿着深红色上衣配蓝色裤子。   只有她穿了一整套的深蓝色衣服,看起来又干净又体面。   周品兰和刘铁这一对正好站在白月右边,周品兰从她的头发丝打量到脚后跟,视线都快在白月身上戳出几个洞了。   刘传根作为大队长,再加上成婚的新人里有他的二儿子,所以当仁不让地做了这场集体婚礼的证婚人。   他也换了套精神的衣服,头发梳的整齐,声音响亮,“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打谷场摆的十几张圆桌上早就坐满了社员,每张桌上放了不少瓜子和糖块花生,刘传根话音一落,大家就开始鼓掌。   刘传根咳嗽一声,拿起喇叭,“新郎刘铁,新娘周品兰。”声音抑扬顿挫,“入场!”   刘铁黑得发亮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地喜意,拉着周品兰的手就上了台。   周品兰心里还在想着白月身上的新衣裳和新首饰,脸色就不太好看。   看在社员们的眼里,就像是不太满意这场婚事一般。   不过碍于刘传根的面子,大家都配合地捧场。   “好!”   “好!”   台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红色横幅,上面印着十个大字——革命伴侣集体婚礼仪式。   刘铁和周品兰是第一对上台的,就站在了横幅正下方最靠左的位置。   不管怎么说,刘铁都是刘家第二代里第一个结婚的,刘传根脸上满是笑容,欣慰地看了小两口一眼,接着念祝福语。   “祝你俩,新婚幸福!”   一时间鼓掌和祝福声不断。   第二对上场的新人就是邵英华和白月,刘传根清清嗓子。   “新郎,邵英华,新娘,白月。”   白月用食指轻轻勾了勾邵英华的掌心,两人相视一笑,肩并肩上了台。   “祝你俩,白头到老!”   又是鼓掌和祝福声,集体婚礼,多热闹的场面,底下不少社员开始起哄,村里的小孩在席面间四处乱窜,跟大人讨糖吃。   一对又一对的新人上了台,横幅下面站的满满当当。   刘传根说了不少吉祥话,又挑了几对新人发言,等大家都开始不耐烦了,才一挥蒲扇般的大手,让正式开席。   一桌八个菜,两荤六素,还有酒。   可把社员们给高兴坏了。   新人们挨桌敬酒,没一会就喝的满脸通红。   这一场集体婚礼从上午办到了晚上,现在破四旧谁还敢整闹洞房那一套,等把新人都送进新房就算是落幕了。   队里组织给新人们修的房子离知青点不远,白家给白月打得家具已经送到了新屋,摆设的和她在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关上门,屋里只有白月和邵英华两人。   “累吗?站了一天了。”邵英华帮白月把裤脚挽起,给她按摩着小腿。   白月酒量不行,即便邵英华帮她挡了不少酒,也喝了几杯下肚,水汪汪的大眼开始迷离起来。   她脸上带着好看的红晕,拉住邵英华的手,“有一点累。”   邵英华眸色一深,反握住她的手,“累,那就早点歇息吧。”   红烛燃尽,春宵一刻值千金。   ……   清早鸡鸣,白月习惯性地翻了个身,手肘就碰到一具温暖的身体。   她睁开一只眼,看见邵英华英俊的侧脸,咕哝一句,环住他的脖子,一只腿挂他身上,又继续睡了。   邵英华早醒了,他哭笑不得地将她的腿放好,又给她盖上踢掉的被子。   刘传根特意给他们这些新人放了半天假,所以今天下午才上工。   等快中午了,白月才慢慢坐起身,“啥时辰了?”   自打重生以来,她还是头一次睡这么晚,以前每天夜里都回做梦梦见过去的事,但是昨晚却一夜好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邵英华捏捏她的鼻子,“都中午了,你比猪场那些小猪还能睡。”   “好啊你,拿我跟小猪比。”白月也不客气,反手捏住他的脸。   两人闹了一阵,才起了床。   新屋里有一些米面和菜,两人搭手做了结婚以来的第一顿饭菜。   有了之前做年糕的经验,白月掌厨,邵英华负责烧火,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和在白家吃的一样,捞稀饭,炒鸡蛋,配一碟码好的咸菜丝。   白月往邵英华碗里夹了一筷子炒鸡蛋,“下午我上工完去山里挖点野菜,我想做点咸菜。”   他们现在吃的咸菜还是从白家拿的,就一瓦罐,吃完就没了。   “成,要我跟你去吗?”   “不用。”白月摇摇头,“对了,腊肉熏好了,你回家里拿一趟。”   白父定好的五斤猪肉到底是没用出去,一顿也吃不完,他索性全熏成了腊肉,让小两口今天下午来拿。   等白月下午做完工,回新屋拿了背篓和锄头。   正准备进山,想了想,又敲了隔壁屋的门。   “谁啊?”   队里给十一对新人修的房子都在这一排,白月隔壁住的就是春妮。   “这是要去哪?”春妮看了眼她身上的背篓。   “上山挖野菜去,我想腌点咸菜。”   “挖野菜?我也去。”春妮眼睛一亮,忙回屋子里拿了背篓和锄头。   她家里三个女孩,她是老大,她爸前两年晒谷子的时候从粮仓上摔下来,一条腿就不好使了,拿的也是半劳力的工分,所以家里条件就不太好。   白月和邵英华新婚第一顿还有咸菜丝和炒鸡蛋吃,春妮两口子新婚第一顿就吃了捞稀饭,肚子饿的咕咕叫。   一听白月说上山挖野菜,她立马就跟着一起去了。 第8章 我有良心 野藠头和宝塔菜   春妮的爱人是知青赵杰,都是女社员和男知青的组合,再加上又是邻居,两人天然就亲近几分。   两人上了山,白月小心地挖了几株薄荷放进背篓里。   她打算跟在白家的时候一样,把薄荷移到新屋的窗下,用来防蚊虫。   “你挖的这是什么啊?”春妮凑过来。   白月把薄荷拿给她看,“这是薄荷,它的气味能驱蚊的,你闻闻。”   春妮闻了一下,从薄荷翠绿的叶片上传来一股很清新的香气,“还挺香的,真能驱蚊吗?”   “你挖几株回去试试呗,不能用就当给院子里添点颜色了。”白月笑道。   挖完薄荷,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了一片野藠头。   野藠头的叶子长得跟小葱似的,一错眼可能就略过去了。   白月将背篓放下来,举起锄头,一锄子下去就挖了大把的野藠头。   拇指大小的野藠头,个个白嫩可爱,上面还沾着些许泥土,没一会就挖了半背篓。   春妮坐在地上,抹了把汗,她挖的比白月的多,满满一背篓的野藠头,都快装不下了。   白月看了她快溢出的背篓一眼,“你咋挖这么多野藠头,我前阵子上山在山腰那里发现了一丛宝塔菜,还准备带你去挖的。”   春妮傻眼了,“啊,那咋整,我背篓都装满了。”   白月想了想,“没事,等会我们挖完就去河边洗了,你用衣服下摆装着,也能装些回去。”   春妮皱紧的眉毛舒展开来,“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又上了山腰,果然看到了那丛宝塔菜,宝塔菜可比野藠头好辨认多了。   等看到这一片宝塔菜,春妮又后悔了,恨不得带上两个背篓。   春妮要的少,白月就帮她挖了。   宝塔菜的菜叶拔了,只留下根部,根部比野藠头长一些,有点像螺丝,又有点像立着的宝塔。   两人在河边洗了一部分,给春妮用衣摆装着才下了山。   等邵英华拿完腊肉回家,就看见窗底下立着一排的薄荷,跟在白家一样。   听到脚步声,白月从灶房里探出头,“回来的正好,我挖了野藠头,晚上给你做野藠头炒腊肉吃。”   “好。”邵英华把腊肉挂在灶房里,看到背篓里的宝塔菜和野藠头,挽起袖子,“我把菜洗了。”   “洗完菜再把那几个腌咸菜的瓦罐也洗了。”   院子里传来邵英华的应声。   白月切了半块腊肉,细细的码成片,又剁了姜蒜和准备腌咸菜的调料。   邵英华这边菜正好洗完,野藠头和宝塔菜分别拿簸箕装着,又搬了洗净的瓦罐进来。   白月先留出今晚要吃的野藠头和宝塔菜,剩下的都加了红辣椒、糖、还有白酒和盐拌好,放进瓦罐里。   留出来野藠头将叶子拔掉放在一旁,一半野藠头加盐,在锅里炒几下就捞出来装碟,吃的就是这份鲜嫩。   另一半野藠头加酱油、辣椒、蒜泥和腊肉一起炒。   野藠头叶也不能浪费,切成段,加一个鸡蛋,放点盐,做一盘藠头叶炒蛋。   宝塔菜对半切,加醋和糖还有酱油,做一道酸甜宝塔菜。   没一会工夫,就做了四道菜,一荤三素。   邵英华把放在屋角的桌子搬出来,这桌子还是白勇给打得家具之一。   他们就两个人,桌子打的也不大,刚好够放下四个菜。   天已经擦黑,屋里亮了灯,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桌上的饭菜冒着诱人的香气。   邵英华眼睛突然有些酸。   白月盛了饭放到他面前,又夹了一筷子野藠头炒腊肉放他碗里,“我还是第一次做野藠头炒腊肉,你尝尝好不好吃。”   他把菜放进嘴里,还没嚼,就道,“好吃。”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同一张桌子,摆上邵英华托人从城里带来的数学资料。   他握着笔,伏在桌上写写算算。   供销社的铅笔卖三分钱一支,带橡皮的要卖到五分钱。   一天挣的十工分折算下来才八分钱,只能买差不多三只铅笔。   所以每支铅笔他都很省着写,写到剩下短短一截,用食指和大拇指才堪堪捏住。   白月托着腮,眼也不眨地看着邵英华。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她觉得此时的他真的是好看的没边了。   朦胧的灯光下他的眉眼有些看不真切,却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邵英华念书的时候这么好看呢?   白月陷入沉思。   上辈子她虽然也如愿嫁给了邵英华,但每次他念书的时候总是在旁边打搅他,拉着他不让他看书。   哪像现在这样。   岁月静好。   她上辈子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邵英华在看书,白月也没闲着,把他前天穿的破了口子的上衣拿出来缝补。   上衣已经浆洗好了,看上去有些泛白发旧,下摆破了一道拇指长的口子。   她拿着线,微微睁大眼睛,对着昏黄的灯光穿过针孔。   正伸懒腰的邵英华看见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   夜已深,灯光将两人的倒影映在窗上。   .   一眨眼又过去了一个月,九月底,野藠头和宝塔菜都腌好了。   这段时间白月和春妮时不时地上山,两人家里都攒了几瓦罐的腌野藠头和腌宝塔菜。   白月掀开盖子,用筷子夹了一个腌藠头放进嘴里,酸甜爽脆,还带着一股子辣味。   她又夹了一块喂邵英华,“你尝尝。”   邵英华嚼了嚼,眼睛一亮,“好吃!”   白月将盖子盖回去,两人一人抱起一个瓦罐,准备给白家送去。   刚出门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一阵的吵嚷声。   “我说了不让就是不让!”   “你放手!”   队里给修的屋子就是一间屋和一间灶房,两边隔的还近,中间就隔着一个矮矮的篱笆,一瞄眼啥都看见了。   春妮手里拿着瓦罐,赵杰拉着她的手,一脸急切。   见白月和邵英华看过来,两人手里的动作一停。   赵杰脸色讪讪,把手放下,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你们这是出门啊?”   邵英华点点头,示意手里的瓦罐,“给家里送点腌咸菜。”   赵杰:“哦,好事。”   见他松了手,春妮冷笑一声,也不理他,抱了瓦罐抬腿就走。   小路上,三人走作一块,春妮才小声道,“让你两看笑话了。”   白月摇头,“这结了婚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有不磕牙的时候。”   春妮嘁了一声,“你是不知道,这野菜都是我挖的,也是我腌的,他一丁点活都没干,现在我拿了一罐要给娘家送去,他又说不让了。”   春妮是长女,两个妹妹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做姐姐的能不尽量补贴家里吗?   偏赵杰说他们结婚了就有了自己的小家,这一瓦罐腌咸菜放家里能吃好久,何必拿回去呢。   气的春妮恨不得啐他一口,“当初赵杰上门时,我妈可没少给他塞东西吃,他还有没有良心!”   人家两口子的事白月也不好插嘴,春妮说她就默默地听。   春妮也只是想找个人听她的牢骚,两人一说一听,倒也相宜。   很快到了岔路,两人分道扬镳。   默默听了一路的邵英华突然冷不丁地说了句,“我有良心。”   白月一愣,噗嗤一笑,“嗯。” 第9章 刘家老大回来了 啥,要恢复高考了?……   等到了白家,白母看见他们两个拿着两大瓦罐腌咸菜,责怪地看了他两一眼,“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趁着邵英华去放瓦罐的功夫,白母拉着白月的手到一旁,“你两结婚也有一段日子了,他对你咋样。”   “挺好的。”白月想了想,又道,“跟结婚之前一样。”   听到白月这样说,白母稍稍放了心,但还是语重心长地道,“夫妻两个相处,不能就看一时,男人对你好一时很正常,对你好一世才难得。”   “女人家,还是要把男人的小金库抓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   抓住男人的小金库又如何,要走的人留不住,问心无愧就好。   白月笑笑,岔开这个话题,“妈,我爸的小金库是不是都在你手里。”   白母打了她一下,“贫嘴。”   又拿了两块钱塞给她,“看到什么好吃的就去买,别委屈了自己。”   白月心底一软,即便结了婚,自己在爸妈眼里还是个小孩子。   故意耍宝,“妈你给我零钱花,哥知道了肯定羡慕死我。”   “你哥一个大男人,要什么零钱,我现在不求别的,就求他能娶个媳妇。”   不管怎么说,白月结了婚,白母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送完腌咸菜,两人出了白家门,就看见社员们个个拿着板凳,争先恐后地往前跑。   就连春妮也在其中,白月赶紧拉了她,“咋了这是,大家都干啥去啊?”   春妮两眼放光,“你还不知道呢,大队长家有热闹看!”   “啥热闹啊?”   “俺也不知道哩,反正就是有热闹看,你跟俺去就是了。”她一着急,俺都出来了。   说完,就拉着白月往前跑,邵英华只能在后面跟着。   刚到刘传根家,就看见一堆社员聚在那。   无论什么时候,看热闹都是人的天性。   院子、屋外,都站着一堆社员,周品兰正被一堆年轻女社员和女知青围在中间。   她时不时地用手摸摸耳朵上的金丁香耳环,跟只搔首弄姿地花孔雀似的。   看见白月和邵英华来了,周品兰故意提高声音,“你们是不知道妈有多疼我,我一进门她就给我打了对金丁香耳环,我怎么劝都不听。”   当然,刘家才没这么阔气。   这对金丁香耳环,是周品兰以‘聘礼’为由要来的。   一听她的话,旁边的女孩们都露出羡慕的神情。   周品兰嫁的刘家,可是白家村大队里的第一大户,家里有五个男丁,她又是第一个进门的媳妇。   在其他人的想象里,她都是顿顿吃着细面咽着红糖鸡蛋的。   跟周品兰一样,刘铁的亲娘叶大婶也被一群结了婚的妇人围在中间。   不过她可是满肚子的牢骚,“你们是不知道,老二他媳妇。”她顿了顿,才接着往下说。   “拈轻怕重的,在家里什么活都不做,还以为自己是城里的娇小姐。”   叶大婶原本已经给刘铁相好对象了,就是隔壁大队孙家的孙晓朵。   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而且孙家女娃娃顶上还有两个哥哥,都很能干,跟这样的人家结亲那是天大的好事。   谁知道刘铁偏偏看上这个弱不禁风的女知青周品兰,走在路上她都能给一阵大风给刮跑了。   虽然说知青也有知青的好,毕竟有文化不是?   但她们是乡下人家,读再多书也不能当饭吃啊,谁也不能指望着靠读书过日子。   爽利人喜欢爽利人,叶大婶一心只想要个跟她一样勤劳能干的媳妇。   周品兰自打进门就好吃懒做的,吃完饭连碗都不洗,还诓了她家一副金耳环去。   偏偏儿子把她当掌心宝捧着,是以叶大婶一直对周品兰看不上眼。   没等刘家婆媳再说话,院子中央传来一阵小孩儿的欢呼声。   原来,春妮所说的热闹就是刘家老大回来了。   刘家老大刘钢十六岁就去当兵了,他今年立了功,队里领导特意给他批了假期,他便趁着假期回家一趟。   乡下人爱看热闹,谁家母鸡多下了一个鸡蛋都是能说嘴的事,更何况刘家老大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村里闲着的都过来看热闹了。   只见刘钢从军绿色的背包里一件一件地往外掏东西。   牛奶糖、水果罐头、麦乳精……   都是城里的稀罕玩意儿。   村里的娃儿一个挨着一个,眼巴巴地看着刘钢。   刘钢爽朗一笑,撕开一包水果糖,让娃儿们拿去分。   乡下地头的孩子,平日里见到的糖无非就是供销社里卖的那种,个头只有拇指大小,用油纸包着的红褐色的糖块,哪里见过这样五颜六色包装好看的水果糖。   一个个的拿了糖就往嘴里塞,边塞边欢呼着,惹的刘家小院一阵喧嚷。   儿子出息了,刘传根和叶大婶欣慰不已。   由着队里人围着他们吹捧,脸上都冒着红光。   刘家七口人,五个男丁,还没算上周品兰。   刘传根,刘钢、刘铁,还有刘铁两个半大小子的弟弟。   周品兰是第一个进门的媳妇,叶大婶毕竟是婆婆,她还不是爱包揽的人,刘钢带回来这些东西可不得都由周品兰来保管。   一时间,村里结了婚的年轻妇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周品兰。   春妮也是,结了婚还不到一月她就开始后悔了。   嫁给知青好处有,但是坏处也一大堆。   别的不说,知青都是天南海北来下乡的,在白家村大队没家里帮衬,两口子日子过得苦兮兮,有时候还得回娘家打秋风。   还不如就嫁给村里人呢,尤其是刘家的日子,那是整个公社都数得上名号的。   唉,愁。   跟村里人看新鲜的心态一样,白月饶有兴致地看着村里孩子手里的水果糖。   不过跟后世多种多样的糖果相比,这个年代的水果糖还是显得有些单调了,她真希望一眨眼就是九十年代。   白月渴望的眼神看在邵英华的眼里,就误以为她是想吃水果糖了。   他暗暗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   白月发现,最近邵英华学习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算算时间,已经十月底了。   她用力摇着橹,将锅子从井里捞上来。   邵英华最近有些上火,嘴角起了一个泡。   她煮了一锅绿豆,放在井水里冰镇,准备等他回来喝。   还没等邵英华回来,春妮先来了,她哭丧着个脸,眉头舒展不开,“白月,我听说,要恢复高考了。”   白月一怔,确实要恢复高考。   如果她没记错,今年的十月二十一日,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再过没几天,消息就要传到白家村大队了。   她还因为这事和邵英华又闹了一顿,所以她记得尤为清楚。   但是春妮是怎么知道的,她面露惊讶,“你从哪听说的?”   春妮将白月递给她的一碗冰绿豆一饮而尽,舔了舔干涸的嘴皮,才道,“你不知道,整个队里都传遍了。”   “大领导早几天就公布了消息,现在只等公社里的通知下来了。”   说完,她紧张地抓住白月的手,“你说,赵杰会不会也去高考?我看到好多新屋的知青都搬回了知青点,我害怕,赵杰也……”   她说着,眼泪先掉了下来,“大队长也是,一会说不让高考,一会又说让高考,这不是逗人玩嘛……”   新屋就是队里给集体婚礼的十一对男女社员知青们修的屋子,大家都统称叫新屋,距离知青点不远。 第10章 赵杰嘴巧说动春妮 周品兰怒回知青点……   “春妮,春妮?你在白月家吗?”院子里传来赵杰的声音。   春妮握着白月的手就是一紧,白月拍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   提高声音,“赵杰,春妮在我屋里头呢,你进来吧。”   赵杰推开门,扶了扶眼镜,上来就想拉春妮,“春妮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你先跟我回家。”   春妮看了白月一眼,“有什么话在这里说。”   赵杰抿抿嘴,“听话。”   春妮腾地站起来,眼角微红,“听什么话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搬去知青点。”   春妮的话比较冲,而且白月还在旁边,赵杰语气就有些不自然,“春妮你听我说,我确实想搬去知青点。”   一听这话,春妮瞬间变脸。   赵杰赶紧接着道,“但是我去知青点不是为了别的,现在大部分知青都回知青点了,那里学习氛围浓厚,而且我还能借一些参考资料来看。”   春妮撇撇嘴,反正怎么说都是他有道理。   她不善言辞,悄悄捏了白月的手,让她帮她说话。   白月了然,“你们两口子才刚刚新婚,就要分房,其实在家里也可以学的,而且两边离得这么近。”   就是,春妮猛地点点头。   赵杰对白月笑笑,笑容里含着一丝轻蔑,却不回她的话,转而对春妮道。   “春妮,你好好想想,这是为了我们两个好,你想,如果我真考上大学了,我们就能一起去城里过好日子了。”   春妮心里担心的无非就是赵杰通过高考回城了,丢下她一个人在白家村。   但是现在赵杰说要两个人一起去城里,一下就抓住了春妮的软肋,她心里的天平就开始朝赵杰那头倾斜。   而且,好日子……   春妮突然想到刘钢带回来的那些水果糖、麦乳精……   心里不由得一动,“你说的是真的?”   赵杰微微勾起嘴角,“那当然,而且我听说,大学生每个月能补贴十六块钱。”   “十六块钱!”春妮惊叫出声。   春妮没上过学,但也知道十六块是好多个一角钱,更是好多个一分钱。   而且是每个月十六块钱!!!   春妮不由得心动了。   她眼里哪还有泪意,睁大了眼睛直直看着赵杰。   赵杰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听话,也就这段时间了。”   他深情地看着春妮,“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春妮虽然还拉着白月的手,脚尖已经朝外了。   还没等白月再多问几句,春妮就松开了她的手,“都怪我想岔了,害你为我们两口子的事担心,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春妮从炕上起来,跟在赵杰的后边,两人错开一个身位,一前一后地走了。   没多久,白月就听见隔壁传来搬东西的声音。   邵英华回来了,今天天热,他额角都带着细汗,白月递给他一碗冰绿豆,他接过一口就喝完了。   他看到桌上喝过的空碗,“刚才谁来了?”   “春妮。”   白月顿了一下,“刚才春妮来找我说,赵杰要搬回知……”   “我不搬。”她话还没说完,邵英华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   她一怔,笑笑,“没事,如果回知青点能帮你学习,也是好事。”   “我在家里也可以学,别赶我走。”邵英华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好。”白月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   跟赵杰的有商有量不同,周品兰一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二话不说,收拾行李,从刘家重新搬回了知青点。   在刘家呆的这一个多月,她已经放下了课本,现在听说要高考,心里慌张的要命,恨不得一分钟掰成十分钟用。   等刘铁上完工回家,就看见空无一物的屋子,人都傻了,赶紧一路打听,追到了知青点。   “你来干什么?”周品兰手里捧着书,一脸冷意。   刘铁嘴笨,只一个劲地道,“你跟我走,跟我回家去。”   “我不回去,我要高考,你别影响我念书。”周品兰看着他黝黑的面庞,眼里划过一丝嫌弃。   刘铁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你是我媳妇!”   两人僵持了好一阵,引得不少社员聚在了知青点门口。   叶大婶终于杀来了,她一把拉住刘铁,“走。”   刘铁推开叶大婶,“妈,我不走,我要带我媳妇回家。”   叶大婶终于恼了,双手叉腰,“你媳妇,你媳妇,你媳妇心里有这个家?你每天上完工回来见她给你做过一顿饭烧过一次水?”   “品兰,品兰她也要上工。”刘铁动了动嘴唇,说不下去了。   旁边看热闹的社员嗤笑了一声,“你媳妇那也算上工?逗呢?”   周品兰嫁进了刘家,刘传根到底还是把她安排进了养猪场。   养猪场的活本来就轻松,一个人干活就足够了,现在还多加了一个人。   她白天在家的时候蒙头大睡,傍晚就去点个卯,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悠闲。   想到这,刘铁沉默了。   自打周品兰嫁给了刘铁,当了大队长的儿媳,自认为高人一等,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女知青。   就有嘴毒的女知青嘲讽她了,“周品兰你还是回去吧,知青点哪能供的下你这尊大佛,我们这可没有麦乳精和水果糖吃。”   听了这话,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片哄笑声。   周品兰脸色一变,指着她道,“有你什么事啊!你给我滚!”又对着围观的人,“还有你们,关你们什么事,都给我滚!”   “嘁。”女知青斜了她一眼,走了。   连队里的人都处不好,这样的女人怎能算是良配。   想到这,叶大婶叹了口气,下定了决心,语重心长地道。   “好儿郎岂怕无良妻,这女人心都不在你身上了,她要走就放她走吧,妈再给你找个好媳妇就是了。”   可刘铁就跟钉在了地上似的,不管叶大婶怎么说,周品兰怎么摆脸色,他就是不走。   近一米八的汉子,蜷着个身子,可怜兮兮地蹲在知青点门口。   最后还是刘传根来了,给了他一个大耳巴子,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   虽然一心备战高考,但是养猪场的活计邵英华也没落下。   他依旧按照平时上工一样,早晚各打一次猪草。   但是下午,养猪场罕见地来了人。   不是别人,正是周品兰。   邵英华有些惊讶,周品兰平时都是傍晚才来的,因为那个点才结算工分。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也没说什么。   周品兰也不想来养猪场,因为知青点那场闹剧,现在人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而且刘铁每天都不上工了,就搁知青点门口堵她。   无奈之下,她只好躲来猪场了。   不过养猪场今天的活都被邵英华做完了,周品兰来了也没事干。   她阴沉着个脸,靠在猪圈旁,心里盘算着。   她一定要通过高考回城,离开这个穷乡僻壤。   到时候再找一个比刘铁好,十倍,不,一百倍的丈夫!   想到这,她心头的郁闷才疏散了些。   她直起身,正准备离开养猪场,突然,闻到猪圈里传来一股恶臭味,那味道就跟放了十天的菜渣一样。   周品兰猛地捂住嘴,胃里传来一阵恶心感。   她心头划过一丝异样,赶紧安慰自己,一定是猪圈太臭了,她才觉得恶心反胃的,一定是! 第11章 缝裤子 周品兰怀孕   公社的通知到底还是下发了,知青们现在个个卯足了劲,就指望着通过高考回城,知青点每天都灯火通明。   自打赵杰回了知青点,春妮失去了主心骨,每天上完工就来找白月耍。   她抓了把花生来,放在炕上,一边磕一边和白月八卦,“哎哎,你听说了吗,周婶婶去县城里的医院看病,你猜她看到谁了?”   白月在忙着给邵英华缝冬天的裤子,随口应了句,“看到谁了?”   “看到周品兰了!”春妮把花生壳一扔,两眼发亮。   给春妮一吓,她手里的针差点扎到手,“看到又咋了,也许周品兰感冒发烧了去县医院看病有啥奇怪的。”   春妮一拍炕桌,桌上的花生震起来弹了两下,“你不懂,周婶婶说,她亲耳听见女医生跟周品兰说她有了!”   不能吧?   这次白月手里的针是真的扎进了手里。   不过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周品兰上辈子通过高考回城,嫁给了城里的一个高干子弟,一进门就怀了胎,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可把她丈夫一家给乐坏了。   用现代话来说,周品兰似乎是那个,那个什么易受孕体质。   这样看来,她和刘铁结婚两个多月了,怀上孩子也不奇怪。   “有了孩子,叶大婶应该也不会阻止刘铁带周品兰回家了。”白月推敲了一下,得出这么个结论。   赵杰没跟春妮结婚前,跟周品兰有些暧昧不清,所以春妮谈到周品兰的事就带着些刻薄的语气。   “周品兰那种人,才不会为了孩子留在乡下,但是她就算真的回了城,也是个二婚,找不到好男人了。”春妮幸灾乐祸地笑道。   正说着话,赵杰来了,他来找春妮要东西,结果正好听到春妮的这番话。   在他心里头,周品兰和春妮那就是那白玫瑰与红玫瑰,不,春妮连红玫瑰都算不上。   他阴沉着个脸,“春妮你乱说什么,别乱传谣言,品兰不是那样的人。”   听到赵杰话里话外对周品兰的维护,春妮腾地火冒三丈,连之前赵杰去知青点都没让她这么生气。   “品兰,品兰,你叫的这么亲切,我是你妻子还是周品兰是你妻子?”她气的口不择言,“你要真喜欢她,你娶我做什么,你去娶她啊,买一送二,娶了一个得了两,进门就做爸爸。”   “你,你,不可理喻!”赵杰气的扬起手。   白月赶紧挡在了春妮面前,赵杰要是敢打春妮,她肯定不客气。   还没等赵杰的巴掌落下,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抓住了。   “赵杰,你跑来我家就是为了打我的妻子和我妻子的朋友吗?”   邵英华把手一推,赵杰就跌坐在了地上,眼镜都歪到了一边。   他看了三人一眼,眼底划过一丝阴霾,灰溜溜地走了。   等赵杰一走,春妮就扑进白月的怀里嚎啕大哭。   直到晚上,白月才安慰好春妮然后送走了她。   两人吃了饭,又开始每晚必做的事情。   邵英华在桌上学习,白月在一旁给他缝冬天穿的裤子。   高考定的时间是在十二月,到时候要去县城里的考场考试。   白月打算给邵英华缝一条衣服和一条裤子,内里多缝几层,考试的时候就不会冻僵手脚。   终于缝好了,白月对着邵英华比划了两下,满意地点点头,“你站起来试试。”   邵英华一愣,看着衣裤,“这是给我做的?”   “对,但是冬天才能穿,你先穿上试试,然后把现在这条裤子脱下来,我给你补一圈裤脚。”   如今已经十一月了,邵英华身上还穿着刚下乡时候的裤子,裤子短了一截,露出脚踝,冷风一吹,直打抖擞。   邵英华抓着新出炉的裤子,却没动。   白月拍了拍他的手,“想啥呢,快点把裤子换下来我好缝。”   邵英华抓住白月的手,大大的手包裹着小小的手,互相传递着温暖。   “我在想,这辈子我最幸福的事就是娶了你。”   .   周品兰是真的怀孕了,她经期一向很准,现在推迟了,她去医院一查,果然有了。   她坐在床上,轻轻抚摸着肚子,脸色复杂。   怀了孕的她面色不显苍白,反而带着两抹红晕,看起来比往日里还要美丽几分。   她的床铺上放着麦乳精、水果糖、水果罐头等几样刘钢带回来的东西,都是刘铁给她拿来的。   刘铁正拿着个小碗,给她冲泡麦乳精。   他黝黑的手上捏着一把白色的瓷勺,从铁罐子里挖了一勺麦乳精放进碗里,然后倒入热水,一边倒一边搅拌。   很快整间屋子都充斥着麦乳精香甜的气味。   “品兰,喝。”刘铁的脸上带着初为人父的喜悦。   周品兰接过麦乳精,小口小口地抿着,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去。   刘铁给周品兰冲完麦乳精,又给她收拾了下床铺。   他看着不停掉下土颗粒的屋子,一脸担忧,“品兰,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这屋子哪能住人啊。”   同住一屋的陈莲闻言大怒,和周品兰相比,她才是真正一心坚定想要回城的人,即使是办集体婚礼的时候,她也没有屈服。   她嗓音尖利,“什么叫不能住人啊,我们不是人啊!”   她最看不惯周品兰的三心二意,都嫁人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夫家,来知青点整这一堆虚头八脑的作甚。   刘铁不满地瞥了陈莲一眼,“你小声点,吵到我儿子休息了。”   陈莲还待说什么,看到了刘铁壮硕的块头,还是憋了下去,又暗暗瞪了周品兰一眼。   周品兰对两人的争吵毫不在意,她越过刘铁的身影,看向屋外广阔的天空,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12章 高考 番薯糖水   高考恢复定下来的考试时间是十二月十一日至十三日。   考试前一周,整个白家村就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高考毕竟是大事,要真有知青考中了那也是光耀整个白家村的好事,刘传根提前包好了车,就等着考试那天送报名高考的知青去考试。   整个知青点共有五十六名知青,报名的人就有三十来个,有男有女。   还有些社员也想去县城里看热闹,还有陪考的,刘传根索性包了两辆车,这才堪堪够坐。   春妮虽说和赵杰吵了架,心底还是放不下他,这不,也跟来了。   她和白月都属于‘陪考’人员,和邵英华还有赵杰坐上了同一辆车。   邵英华和赵杰坐一块,白月和春妮坐一块。   邵英华坐着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赵杰则拿了本书小声地念,一脸认真地模样。   从白家村到县城开车要一个小时,春妮坐了一会就开始无聊了,她转过头悄悄跟白月说小话。   处于她话题中心的自然是周品兰,周品兰也是报名高考的一员,刘铁当然也跟来了。   她是孕妇,怀孕近三个月,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不过此时的她面色不太好看,脸颊和嘴唇都有些苍白,“呕——”大巴车碾在了石子上,一个颠簸,她就差点吐了出来。   可把刘铁给心疼坏了,他一个劲地拍着周品兰的后背。   只是庄稼汉子下手没轻没重,周品兰本来还没事的,给他这一拍,直接吐了他一身,整个车厢充满了酸臭味。   春妮本来就暗暗盯着她,现在见她丢了丑,登时一喜,故意大声道,“哎哟喂,谁家的孕妇啊这么娇贵,怀了孕还来参加高考。”   又把手凑进鼻子前扇了扇,“真是臭死我了。”   周品兰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暗暗记下这个仇,她的正牌丈夫刘铁还没说话呢,赵杰先忍不住气了。   “春妮,你小声点,别影响大家学习。”他瞪了春妮一眼,话里话外都在袒护周品兰。   呵呵。   春妮冷冷看他一眼,到底是住了嘴。   不过心里却想着,周品兰肯定考不上大学。   不管这车里如何暗流涌动,一小时后,车都到了县城的考点。   报名参加高考的可不止白家村的知青,邻近几个公社各大队有条件的知青都报名了,整个考点人山人海的。   白家村的知青们下了车,看见这场面,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邵英华本来还挺镇定的,给周围人紧张的气氛一传染,他也开始紧张了。   正当他心口怦怦跳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小手偷偷牵住了他的大手。   他回头,白月借着人群的遮挡悄悄握住他的手,展颜一笑,“没事,我相信你。”   她很快就松开了手,但邵英华手心仿佛还残留着余温。   邵英华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的目光充满了坚定。   跟他们这一对截然相反,赵杰和春妮两口子之间隔着一米的距离,彷佛相互不认识似的。   到底还是春妮先松了口,她靠近赵杰,“哎,那个,你加油啊。”   赵杰没搭理她,凑到周品兰身边,扶了扶眼镜,声音带着些羞涩,“周知青,我想问问你这道题。”   周品兰刚吐完还没恢复过来呢,哪有力气搭理他,摆了摆手。   赵杰的外貌还是很能唬人的,清清秀秀,身上一股书卷味,不然春妮也不会看上他。   刘铁看着他就有了危机感,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不善,“赵杰,这么多知青你不问你问品兰干嘛。”   赵杰一噎,灰溜溜地走了,心底还不忘默默啐上一口乡巴佬。   考试时间快到了,考生们陆陆续续进场,白家村一起来的社员们没事干了,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准备在县城买点东西带回去。   刘铁就是如此,如今县城有不少人开始摆小摊,若是仔细找找,能找到不少时兴花样,周品兰肯定喜欢。   他心里不把周品兰高考当一回事,只当是陪她来玩的。   很快社员们都散开了,连春妮都跟着村里的小姐妹去买头花了。   白月一个人走在街上,听着路边的吆喝声。   县城可比白家村热闹多了,有扛着黑亮的磨刀石和板凳的磨刀匠,有带着爆米花机的小贩,还有拿了自家糍粑出来卖的乡下人。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底盘算着,如果和上辈子一样,邵英华也考上了大学,他们两个人去了城里,肯定不能像上辈子那样跟白家二老要钱,她想自己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   城里东西贵,邵英华念书更是一笔费用,就算邵英华能一个月补贴十六块钱也不够两人花用。   况且,她也不想手心朝上跟邵英华要钱。   上辈子她的第一份工作还是托邵英华的介绍,做了他任职的学校的食堂打饭工,每次邵英华和同事来打饭她都觉着抬不起头。   一个是学校里的正式职工,一个是食堂打饭工,虽然认识他两的人不说,但心里都觉得白月配不上邵英华。   白月想着,暗暗下定了决心,这辈子绝对不要跟上辈子一样,碌碌无为!   “同志,看看我家的糖水。”爽利的招呼声打断了白月的思绪,说话的是一位打扮利索的中年妇女,她面容和蔼,一笑眼角就露出几条笑纹。   招呼白月的是街角一家糖水铺子,他们家似乎是把前院辟出一块地方来做买卖了。   铺子里摆了几口大锅,锅中散发着香甜的糖水气味,在这冬日里还散发着热气,看起来十分诱人。   白月不由得心中一动,脚步一个转弯,走到糖水铺子前,指了指番薯糖水,问老板娘,“这个怎么卖?”   见有客人来了,老板娘脸上笑开了花,“这个啊,两毛钱一碗。”   两毛钱!白月差点惊呼出声,一斤什锦糖也才一块二,能吃好久。   这碗番薯糖水里面就放了几块番薯,剩下的全是稀稀的糖水,这就要卖两毛钱!   而且铺子里有一大锅,这一锅卖下去可不得好几块钱!   似乎是看出了白月心中所想,老板娘话音一转,“同志你别看我家糖水卖的贵,可好吃哩,远近都是闻名的,再说了,买这些糖水又不要粮票,我只收两毛钱,亏大了哩。”   话虽这么说,白月还是觉得太贵了。   不过想到心里的计划,她咬咬牙,还是买了一碗。   铺子里有供客人休息的地方,她坐在椅子上,慢慢品尝这碗身价两毛的番薯糖水。   平心而论,这家糖水铺子卖的番薯糖水还可以。   但是和白母还有白月自己的手艺相比还是差远了,白月有自信若是自己来开铺子做生意,肯定不会比这家糖水铺子差。 第13章 考完啦 热粉汤   再说邵英华这边,他报考的是理工科,总共要考的科目有五门,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化学,要在这三天内考完。   他进了考场,一眼望去都是陌生的面孔。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有不少穿着单薄的考生在考场里打起了抖擞。   “啊!我忘记带橡皮了!”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大家纷纷看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一脸惊慌,匆忙地翻着全身上下的口袋。   可是他一直都没找到,眼看离开考时间只剩十分钟了,青年连忙找到监考老师,“老师,您那有橡皮吗?”   老师也没橡皮啊,而且大多数考生身上都只带了一只橡皮,这一时半会上哪去给他找啊。   青年又看向四周的人群,和他对视的人纷纷将目光移开。   高考就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谁会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考生,让出自己的橡皮。   正当青年和监考老师一筹莫展之际,邵英华从口袋里拿出橡皮,用尺子把橡皮磨成两半,递给青年,“你用我的吧。”   他们这场考的是语文,后面的作文题少不得用到橡皮。   高考对所有考生都是一件大事,这点小事他能帮就帮了。   拿到橡皮,青年感激地看了邵英华一眼,“这位同志,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这样吧,我中午请你吃饭。”   “不客气。”邵英华笑着摇摇头,“吃饭就不必了。”   “这样啊……”青年有些失望,但又再三地感谢了邵英华才离开。   开考铃声响了,考生们纷纷开始答题。   站着和走动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冷,等到进了教室,就跟进了冰窋子一样,还不能动,抖腿都不行,有的考生冷的嘴都发白了。   白月给邵英华缝的衣服都是两层的,手肘膝盖这些容易受寒的地方更是多缝了几层,衣领外面看着不显,里边衬了绒,一丝风都漏不进去。   别的考生手都发僵的时候,邵英华面色红润,全身暖融融的。   加上他复习到位,一时间下笔如有神,离考试时间结束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他就停止了答题,开始检查试卷。   他姿态端正,别人还在写的时候他就收笔检查了,连监考老师都多看了他两眼。   “叮铃——”考试时间结束,监考老师收回试卷。   邵英华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出考场,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等他的白月。   “饿了吧?走,咱俩吃饭去。”白月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发现手心是暖的,放下了心。   “成,刚才监考老师说考完可以在学校的食堂用餐。”   考完试邵英华是最后一个离场的,监考老师觉得他投了眼缘,又因为橡皮的事觉得他是个热心人,多提点了他几句,其中就有包括学校食堂开放的事。   她眼睛一亮,“我还没在县城学校里的食堂里吃过饭呢,咱快去试试。”   到了食堂,已经稀稀拉拉来了不少人,白月赶紧拉着邵英华找到一个档口排好队。   很快就排到他们了,这个档口卖的是粉面,五分钱一碗,要收粮票。   邵英华端着两碗粉,两人刚找好位置坐下,就看见档口排起了长龙,不由得庆幸来得早。   寒冷的冬天吃一碗热粉汤是一件再舒服不过的事了,一碗下去整个身子都暖了。   周品兰跟刘铁也来食堂了,他两来得晚,好不容易排了队打了饭,就没位置坐了,只能站着吃。   周品兰又冷又饿,还有些反胃,只随便吃了几口素汤面就没胃口了。   她穿的单薄,现在身上还披着刘铁的衣服,心里一个劲地后悔。   刘家给她下聘的时候给了五块钱让刘铁带她到县城买几件成衣,特地嘱咐了要买冬天穿的。   偏偏周品兰爱俏,缠着刘铁给她买了轻薄显腰身的,适合秋天穿的。   穿回来可美了,特意跑到白月面前显摆了几天,这下可好,在考场里好悬没冻出个好歹。   心里不得劲,她就逮着刘铁骂,可怜刘铁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在食堂被她训得跟个小狗似的,惹得不少人看了笑话。   .   三天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这几天村里的包车白天送晚上回的,加上还要考试,不少知青都没休息好,一回白家村就想在床上躺几天。   结果都给刘传根揪了起来,开玩笑,考完高考就不想干活了是吧。   虽然冬天田里活计轻,但也没这么偷懒的。   再说了,知青们去高考这几天,田里的活他们可是一点都没做。   刘传根就这么紧锣密鼓地把活给安排了下去,被安排到的知青们纷纷哀嚎。   等轮到安排周品兰的活时,刘铁不乐意了,“爸,品兰可是怀孕了,这可是你的大孙子,要不,就别让她干活了吧。”   叶大婶在一旁听着,冷哼道,“我怀你八个月的时候还在田里干活呢,就她周品兰金贵啊?”   刘铁讪讪,“话也不能这么说……”   叶大婶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我的好儿媳和我的大孙子可还在知青点没回来呢,咋滴,知青点是她娘家啊?”   就算知青点真是周品兰娘家,但也没有她这么当媳妇的,谁家媳妇天天在外头呆着不回家?   她叶翠花可是一口媳妇做的饭都没吃上,唉,这媳妇,真是白娶了。   刘铁被亲妈好一顿排揎,吭哧瘪肚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叶大婶看他这样,也没啥好说的了,但到底看在孙子的面上,“你现在,就去知青点把她接回来。”   刘传根抖了抖烟筒的烟灰,“铁子,我就跟你说一句,能接回来就接,接不回来,你两也别过了,你瞅瞅这队里哪一对小夫妻,是像你两这样的?”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刘铁跟周品兰分开。   刘铁抱着头,蹲在地上,半天才说一句,“品兰就是我媳妇。”   这都考完试了,周品兰还在知青点不肯回刘家,说实话,刘铁心里也蛮不是滋味的。   但他是真的喜欢周品兰喜欢到心眼子里了,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不愿意离开周品兰。   刘传根跟叶翠花还待说几句,刘铁腾地站起身,径直往知青点走去。 第14章 这下可热闹了 不是流了是打掉了!   “知、知青点又闹起来啦!”春妮跑进白月院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月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顺顺气,“你慢点。”   春妮捧着白月递给她的搪瓷缸子,猛地灌下一大口水,两眼发亮,“赶紧地,跟我看热闹去。”   每次队里一有啥热闹,春妮都是跑在第一线,还真是个忠实的小喇叭。   “啥热闹啊。”白月不疾不徐地回春妮,她手里还有活呢。   “周品兰跟刘铁的热闹呗,不然啥热闹你见我这么兴奋!”   听到周品兰三个字白月就开始头疼。   上辈子她过得那么凄惨确实是因为周品兰,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自己耳根子软,容易听信别人谗言。   刚重生的时候她确实想过去找周品兰的麻烦,但能重生一次已经是老天的眷顾了,她不想把这么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周品兰身上。   有句话说得好,忍他、让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这辈子白月捂上耳朵,专心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周品兰的日子可不越作越差么。   春妮把搪瓷缸子一放,上手去拉白月,白月拗不过她,只能跟着她来了知青点。   知青点早已围满了人群,周品兰刘铁这两口子的热闹大伙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架不住乡下人就是爱看热闹,每次都来了一堆人,可把刘传根叶翠花两口子的面子丢大发了。   刘铁把驴车都拉来了,就停在知青点门口,看来今天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带周品兰回去。   偏周品兰缩在屋子里,死活都不肯出来。   春妮看热闹不嫌事大,凑到刘铁旁边,“铁子哥,铁子哥,我两帮你去把周知青给带出来吧,好让你两口子面对面,这才好说话。”   上次刘铁能进知青点给周品兰送麦乳精是因为当时知青点都在搬东西,人来人往的,谁也不介意男女窜屋。   这回可就不同了,周品兰住那屋有好几个女知青都在里面,怎么说刘铁也不敢闯进去。   听了春妮的话,刘铁犹豫地点点头,又嘱咐一句,“轻点儿啊,品兰怀着孩子呢。”   嗤,春妮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是笑的甜甜的,“好嘞,我保证轻手轻脚的。”   自打高考完回去,赵杰就开始跟春妮冷战,见着她就绕着走,直到现在也没搬回新屋。   春妮就是打着借周品兰刘铁大闹一通的主意,看赵杰这个鳖孙子敢不敢出来。   她撩起袖子,两眼放光,就打算往里冲,走了两步,发现白月没跟上。   她返回去,低声道,“好姐妹,就算帮帮我吧。”说罢,她眼里露出哀求的目光。   春妮心里的想法白月多少猜到一些,她拉了拉春妮的手,“悠着点。”   白月才不怕周品兰出啥事,但是她担心春妮。   这回是白月打头进屋的。   两人刚进屋里就看见陈莲为首的几个女知青围坐在桌前嗑瓜子,而周品兰一反常态地躺在床上,面露苍白。   现在可是下午,这么早就上.床睡觉啦?   周品兰这是闹什么幺蛾子。   春妮狐疑地看了周品兰一眼,只见她不仅躺在床上,还紧闭双眼,不仅脸颊失去了红润,嘴唇也微微发白。   第一个察觉出不对劲的不是春妮,而是白月,她鼻子灵,一下就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着若有若无地血腥味。   白月皱紧了眉头,看向陈莲几人,她还没说话。   陈莲一拍瓜子皮,狭长的眼角一挑,“看我们做什么,她这样跟我们可无关啊。”   春妮上前两步,“那她到底咋了,刘铁可拜托我两请她出去哩。”   周品兰不出来,这搭好的戏台少了女主角可怎么演戏。   被问烦了,陈莲眼里划过不耐烦,“她今天跟大队长请了假,一大早就去县城了,中午才回来,谁知道是不是半路回来受了凉,真是娇小姐。”   一边说着,她一边上前掀开周品兰的被子,“喂周品兰,起来了,别装死。”   周品兰的被子一掀,空气中那股血腥味更重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春妮捂住鼻子,扇了扇风,“她来那个啦?这味道,可真呛鼻。”   刚说完,她扇风的手一僵,不对啊,孕妇不能来那个的,这、这该不会是流产了吧!   春妮虽说看不得周品兰好,但也没有害她命的心思,憋足了嗓子就是一通大喊,“刘铁,你快进来,你媳妇流产啦,要不行啦!”   白月到底重活一世,比屋里这几个小姑娘经验足,再联系到陈莲说的周品兰请假去县城一事,她有八分把握周品兰这不是流产,而是——打胎。   可春妮动作太快了,她没来得及拦住,春妮就吼了出去。   这下可好,刘铁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了,步子跑的飞快。   他还以为周品兰是跟他闹别扭不肯出来,没想到人家是真起不了身,这下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刚一进屋刘铁就把怀疑的目光放到了陈莲几个女知青身上,品兰可说了,这几个女的老明里暗里地排挤她!   给春妮这一嗓子喊得,围在知青点看热闹的社员们都想往里挤,更有好事者转头就跑去通知叶翠花了。   刘铁哪管的上他们,上前就想抱起周品兰送她去医院。   周品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她慢慢坐起身,靠在枕头上,面色依旧苍白,带着几分柔弱,倒有几分病美人的美感。   可惜这份美屋子里头只有刘铁会欣赏了,他见周品兰这样,近一米八的汉子都快哭了,“品兰,没事的,孩子流了就流了,我两还年轻,以后再生就是了。”   周品兰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仿佛面对着陌生人一样,“不是流了,是我去县城里打掉的。”   其实春妮跟白月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睁眼,她也实在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白月面前。   “你说啥!”   出乎意料地,这三个字不是从刘铁的口中说出的,而是他亲娘叶翠花。   跑去喊叶翠花的人才到半路上就碰见她了,原来叶翠花也正往这赶来,当然她还不知道自己儿媳要‘不行’了的事。   这下两人一碰头,嘴皮子一动,把情况一说,可把叶翠花给着急坏了,抡圆了腿就往知青点跑。   她可不是担心周品兰,她是担心周品兰要真是‘不行’了,以刘铁稀罕她的程度,还真有可能去殉情。 第15章 等着扬眉吐气 忍不下这口气   “我大孙子没了?!”叶翠花死死盯着周品兰的脸,企图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叶翠花再不喜欢周品兰,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们刘家的宝贝金孙。   她都打算好了,就算周品兰跟刘铁离婚了,大不了孩子他们养。   刘铁脸色一白,看向周品兰,“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这个玩笑也不是随便开的。”他紧了紧身侧的手。   刘铁周品兰不怕,但叶翠花可不是好招惹的,周品兰脸上划过一丝慌乱,但旋即又镇定了下来。   她冷静而又镇定地看着刘铁,既是说给他和叶翠花听,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你以后别再找我了,孩子我已经打掉了,我两没任何关系了。”   刘铁勉强扯了扯嘴角,上前想拉周品兰的手,拉了个空,“瞎说啥呢,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整个队都见证了。”   周品兰低下头,谁也不看,“没有结婚证的婚姻算哪门子结婚。”   乡下地头人家只要过了聘摆了酒进了一屋就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两了,谁会特意跑到城里去领证。   还真别说,从法律意义上来讲,周品兰跟刘铁没有一丁点关系。   谁承想她会钻这个空子,叶翠花冷笑,真不愧是城里来的知青,这份心眼,呵。   原来她早就想好了,白月一怔。   假若高考没恢复,周品兰嫁入殷实的刘家,把刘铁拴的紧紧的,然后母凭子贵,刘传根叶翠花免不得看在孙子孙女的份上,多让她一点,她在这白家村就是头一份。   现在高考恢复了,周品兰考了试,心里有把握了,孩子一打,等录取通知书一到,她甩甩屁股就走人,一跃成为飞上枝头的金凤凰。   每个人每件事都被她算计到了,若不是时候不对,白月真想笑出声来。   “走,我们回去!”叶翠花一把拉过刘铁的胳膊肘,看都不看周品兰。   “妈,我不走……”都这个份上了,刘铁还是不想走。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却不是叶翠花打的,而是刘传根。   他一向拿着烟筒的手微微颤抖,看着刘铁的眼神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   整个公社,谁不羡慕刘家的日子,一家五个男丁,刘传根又是大队长,更别提当兵的刘家长子刘钢,那带回来的麦乳精、水果糖,全队的人都看见了。   刘传根走到哪腰板不是挺得直直的?   现在,全家的脸都给刘铁和周品兰这两口子丢光了!   刘铁的两个弟弟躲在人群中,更是一脸害臊。   刘传根是断掌,打人极疼,刘铁的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他也是,第一次见刘传根发这么大的火。   “人家就是看不上你,还不明白吗?”   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周品兰的时候,俏生生的姑娘,乌发红唇,轻轻一笑他的心都在颤抖。   这段感情,从始至终都是刘铁一头热,周品兰看上的根本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刘家的家境,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他刘铁不过是石阶上的青苔,可有可无罢了。   .   知青点的这场闹剧人尽皆知,最终刘铁还是给刘传根跟叶翠花拖回家了。   但周品兰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是整个白家村大队以及整个公社第一个‘离婚’的女人,人人看了她都先带了三分嫌弃。   刘传根能当上大队长自然不是好惹的,周品兰让他们刘家里子面子都丢光了,还打掉了孩子!刘传根哪能忍下这口气。   在这乡下地头,想要搞一个毫无背景的知青是很容易的,隔天刘传根就借着干活人手不够的借口把周品兰从轻松的猪场调到了施冬肥那组。   大冷的天,又要提着厚重的桶,又要忍受冬肥腥臭的味道。   再加上周品兰刚刚小产,身子骨还没养回来,没过一周整个人就瘦了一圈,越发地摇摇欲坠。   越是这样,她就越期盼高考的结果。   且忍忍吧,扬眉吐气的日子就快到了! 第16章 高考出成绩 有人欢喜有人忧   高考成绩出的比想象中的快,县城里已经贴了红榜,分散在各个公社大队的知青们的成绩则是整理好了送到各大队长手中。   刘传根拿着邮差送来的县里教育局的成绩单,还有些回不过神。   当下第一件事,就是用队里的大广播通知所有参加了高考的知青来他这看成绩。   知青们来的很快,不仅是知青,社员们也是熙熙攘攘地挤到刘家。   高考诶,多大的事!   大家都想知道,他们这个山窝窝能飞出几只金凤凰。   周品兰来的尤其快,自打发生那件事以后,她除了按时上工,几乎都不怎么出现在队里了,仿佛没有她这个人。   现在猛地见她,大家都吓了一跳。   周品兰原本相貌就好,再加上在刘家着实过了一段好日子,整个人就像沁出蜜汁的花朵一样,到哪都能吸引一众目光。   如今的她颧骨高高突起,两颊凹陷,哪有之前和陈莲并称大队两朵花的模样。   她挤开人群,跑到刘传根面前,双手撑住书桌,眼里露出摄人的光芒,“我成绩多少!”   刘传根眼皮都不抬,“往后排队去,我叫到名字才上来。”他按着成绩单给出的名字顺序喊人,“赵杰。”   被叫到名字,赵杰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上前。   “三百一十一分。”刘传根看他一眼,脸上带着点笑意对他点了点头。   跟着成绩一起出来的是两百七十分的分数线,赵杰考了三百一十一分,他先前填报志愿的大学,基本上是稳了。   刘传根又念了几个人的成绩,有人狂喜围着村子跑了一圈,也有人当场就瘫倒在地痛哭流涕。   在这期间周品兰一直站在旁边,紧紧攥着手,目光都快把成绩单烫出两个洞来。   “邵英华。”   终于来了,邵英华握了握白月的手,汲取了勇气,才上前。   “你小子行啊,我看了一溜,就没有比你成绩更高的,四百三十七分!”刘传根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队长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邵英华心口狂跳。   “你个小兔崽子,我说,四百三十七分!”刘传根笑骂道。   这一刻,所有的苦所有的累都有了回报。   邵英华身上的劲一下松懈下来,他又笑又哭,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只拉了白月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我……我考上了。”   “嗯,考上了。”白月粲然一笑,握紧他的手。   满分五百分,四百三十七分,国内的大学基本上都没什么门槛了。   这一世,他终于能如愿以偿考上自己梦想的大学梦想中的专业。   听到邵英华考了这么高的分数,周品兰看着刘传根的嘴皮翕动,眼里的光愈发亮的吓人。   “周品兰。”终于,刘传根终于念到了周品兰的名字。   在场的所有社员知青都倏地一静,竖起了耳朵。   周品兰本人更是心跳如擂鼓,只怕下一秒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不等她说什么,刘传根面色严肃,嘴角弯了一个看不出的弧度,“一百七十八分。”   现场死寂,高考前要先填报志愿,周品兰心气高,填报的是跟邵英华一样的京大。   百年大学,名声响亮,录取分数线高的吓人,没有四百分想都不要想。   一百七十八分,连普通大学的过档线都不够,纯粹是痴人说梦。   “嗤。”不知是谁先笑了起来,知青们站的地方中爆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过谁也不敢笑的太大声,因为周品兰看着实在是太吓人了。   她紧紧攥着手,咬着牙根,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里面的红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   知青们怕她,社员们可不怕,尤其是跟叶翠花交好的妇人,开始说起了酸话。   “哎哟喂,谁那么大的脸啊,以为能考上大学,还把孩子给打了,这下可好,鸡飞蛋打了吧。”   “那句话怎么说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些人是真没良心,为了个劳什子大学,娃儿都不要了,真不怕晚上做梦梦到娃儿找她偿命。”   乡下妇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分数线什么过档的,但也知道周品兰这是没考上。   人人都看不上周品兰,再者,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为了去城里,就把孩子给打了,这是人能干出的事?   大伙那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一字一句,都跟毒针一样扎进周品兰心底,流出毒液,溅出血花。   一百七十八分,这么低,这不可能!   肯定是刘传根恨她,暗暗做了手脚,她才不可能考这点分!   周品兰登时就想把成绩单抢下来,自己看一遍,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抢来的成绩单她一目十行,很快搜寻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鲜红的数字,就是一百七十八。   周品兰也不是第一次从刘传根手里抢东西了,上次队里发的不恢复高考通知单也一样。   刘传根早有准备,就任她抢,让她自己看一遍,更让她绝望。   “高考分数肯定出错了,我不可能考一百七十八分,对了,邵英华的名字就在我前一个,肯定是我两的分数写反了。”   周品兰死死地盯着刘传根,又看向周围的人,一遍遍地反驳。   笑了,邵英华的用功大家有目共睹,而周品兰直到快高考了才重新拾起课本。   就算真是成绩出了错,那也不可能是邵英华跟周品兰的成绩反了。   成绩单上盖着县里教育局的公章呢,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第17章 负心汉 大耳刮子扇他   二月份过完春节邵英华就要去学校报道了。   除夕这天,白月和邵英华不在新屋过,而是回了白家,跟白父白母一起吃团圆饭。   出了高考这样的喜事,再加上过年,队里特地杀了两头猪,分了猪肉。   白母调了荠菜猪肉馅,一家人擀了面皮,围坐在堂屋饭桌上包饺子。   邵英华考上大学了是喜事,但是……   白母看了一眼邵英华,手里的动作不停,却是面带犹豫。   这几天她可听了不少知青闹事的事情,没有家眷的知青一身轻,考上大学的也就去了,但之前结了婚的那些知青和社员的组合,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京大,是在京市吧?”白父先起了头。   “对。”邵英华将包好的饺子放在簸箕上。   邵英华和白月互看一眼,白月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一起去京市。”   京市跟白家村大队所在的江省所隔不远,火车来回差不多一天。   “商量好了就好,商量好了就好。”白父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提起的心却是放下了。   到底是闺女第一次出远门,白母眼眶已经红了,她沾着面粉的手紧紧握住白月的手,“你到那,要好好的,缺钱花了就跟家里说。”   “好,等我们在京市扎下根,就把您两老跟我哥接过来。”白月轻快地道。   “傻丫头。”白母拍她一下,却只当她是逗趣。   白勇:“妹妹,到时候哥去京市看你。”   “好,不过哥到时候你别一个人来,带我嫂嫂和我侄子侄女一起过来,不然我可不接待你。”白月道。   说到这白母就起劲了,眼眶也不红了,白月有了着落,邵英华看着也是个良人。   家里就白勇一个孩子单着呢,这婚姻大事也得赶紧提上日程,这翻过年白勇可就二十三了,在白家村娃儿都可以打酱油了。   白勇嘻嘻一笑,“再说吧,再说吧。”   白家家境殷实,白勇长得也不错,他要想结婚早就能结了,他纯粹就是不想结婚,一天拖过一天。   白家人说着话,邵英华干着手里的活,簸箕上大半的饺子都是他包的。   荠菜猪肉馅的饺子下了锅,个个馅大皮薄,白胖滚圆的浮在汤水里,冒着引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吃完饭,白母从屋里拿出一个布包,掏出里面的钱和粮票,有零有整,有新有旧,整齐地摞成一叠,塞进白月手里,“还是那句话,照顾好自己。”   白母给白月的钱一共是五十块,白家一辈子的积蓄满打满算刚好一百块钱。   白父和白母既不重男轻女也不重女轻男,这一百块就平均分给两个孩子,一人五十,现在白月要去京市,这笔钱就提前拿出来给她。   白母说着,摸了摸白月的鬓角,感慨道,“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   “妈!”白月攥紧钱,硬塞回去二十,“钱我都拿走了,你两怎么办,三十够了,太多了。”   白母啧她一眼,把二十硬塞回她手里,“听话,我跟你爸你哥在队里没啥要花钱的,你跟英华就不一样了,我听说京市东西贵着呢!”   白月拿着钱,不再说话。   等到了京市,她一定要好好赚钱,然后把家人接过来,白母白父不用再干农活,天天跳广场舞,做京市最潮流的老头老太太!   出了白家门,邵英华:“没事,咱先收着,就当爸妈借给咱的,等我上了大学,拿了每个月发的十六块补贴,咱再寄回去。”   “嗯。”白月点点头。   两人回了新屋,刚一进门春妮就扑进了白月怀里,带着哭腔,“赵杰,赵杰他不要我了!”   这是咋回事?   白月抱住春妮,给了眼神示意邵英华去找赵杰问问。   一边拍着春妮的背,“没事没事,你别哭了,你慢点儿说。”   春妮一边打着哭嗝儿,一边说了事情的经过。   高考完,赵杰找各种借口呆在知青点,就是不回新屋。   上次春妮本来想借着周品兰和刘铁闹事,把赵杰给逼出来,谁承想周品兰不声不响打了孩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春妮一下就给岔过去了。   再加上赵杰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春妮屡次去知青点找他,都被他给躲掉了,夫妻两个一直没碰面。   今天是除夕,春妮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了娘家,春妮爸春妮妈还有两个妹妹都问春妮赵杰为什么不一起回来。   春妮哪好意思说,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在家里强打起精神陪两老吃了一顿饭。   等回到家,赵杰已经在屋子里了,春妮大喜过望,这还是这段日子赵杰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她还准备拉了赵杰好好说话。   结果上来就被赵杰一句,“我两没领结婚证,不算夫妻,我要去上大学了,你以后别缠着我。”的话给憋回去了。   春妮都快气笑了,你要是个男人,就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跟她说离婚。   找什么借口呢?   就算是感情破裂,也比这劳什子没结婚证的借口好。   而且一看就是从周品兰那里抄来的,一个字都不带改的。   春妮直接问赵杰,“你以往对我说的那些话还算不算数?你跟我爸妈说了要对我一辈子好的。”   赵杰目光游移,“你,你配不上我。”   一个是未来的大学生,一个是身上的泥还没洗干净的乡下妞,怎么看怎么不搭。   而且,他也不想让未来的新同学知道,自己曾经有个乡下妻子……   这些事情,他早就打算好了,现在终于说出来,他也长出了一口气。   越说越顺,“我以后拿一个月十六块钱的补贴,以前吃你们家的到时候还给你们,双倍不,三倍!”   队里粮食不值钱,赵杰心里盘儿清。   一点钱,换跟春妮一家分的干干净净,怎么算都是他赚了。   春妮怎么肯答应,“好啊你赵杰,你就是陈世美,你敢抛弃我,我就去你家上吊!”   赵杰被纠缠烦了,“行了你,别拿那一哭二闹三上吊来纠缠我,不就是舍不得我那十六块钱的补贴嘛。”   这一刻春妮简直对他失望透了,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啊。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戴着一副眼镜,打扮的清清爽爽,站在树荫底下对她笑。   再看眼前这个一脸不耐烦的人。   两个人影重合。   春妮笑了,甩了他一巴掌,捂着脸就跑到了白月家。   这头,邵英华也找到了赵杰。   赵杰还没走,在他和春妮住的屋子里上下翻找,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见到邵英华,他撇了撇嘴角,“你来干什么。”   邵英华高考分数比他高,他心里不得劲,再加上白月跟春妮又是好朋友,说起话来就毫无顾忌了。   邵英华不在意他的态度,只看着他的双眼,“你跟春妮怎么了。”   赵杰手里动作不停,“哦,我跟她离婚了,不对,是分手了,我两又没领结婚证。”   说到这,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你跟白月不也是,没有结婚证的夫妻算什么夫妻。”   他闲闲道, “你跟我一样都是大城市来的知青,怎么,在乡下地头呆几年就被这群下里巴人给同化了?”   新屋被翻的乱糟糟的,为了结婚打的厚实棉被扔在了地上,上面还留了两个灰扑扑的脚印。   赵杰这趟回来不单纯是为了找春妮说清楚的,他还要回来拿钱。   他和春妮之前结婚,两个人的钱是放在一块的。   这段日子赵杰吃住都在知青点,相当于春妮一个人花着他们两个人原来的存款。   所以赵杰这次决定把剩下的钱都拿走,当作去大学的路费,这样两人谁都不亏欠谁。   但是找了一通,什么也没找着。   他气急,坐在床边,冷冷地看着邵英华,“你还呆在这干什么,看我们两个的笑话吗?”   “春妮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春妮怎么办?”邵英华不理会他带刺的话语,只跟他说道理讲事实。   赵杰要是真的丢下春妮,且不说他如何,就说春妮,这辈子都要顶着个被知青抛弃的名头,再嫁更不好找人家。   “嗤。”赵杰冷笑一声,“我咋想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得了吧,大家都是男人,跟谁装呢。”   “怎么,你真的要做大情圣,带白月去上大学,你就不怕别人嘲笑你娶了个泥腿子吗?”   赵杰越说越来劲,“你想想,到了大学,多少年轻漂亮的女同学,她们才配得上我们这样的天之骄子。”说着,他眼里放出光芒。   他的这番话,正正好被回屋的春妮和白月听见。   春妮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后脚跟,浑身冰冷,原本对他还有一丝希冀,现在心如死灰。   白月冷笑,“春妮,大耳刮子扇他。”   听听,赵杰说的这是人话吗?还有那笔帐算的,呵呵。   春妮勉强扯了扯嘴角,“算了,我现在只当他是个陌生人。”   被听到心里话,赵杰有些窘迫。   等听到春妮说只把他当陌生人,他劲头又上来了,“陌生人是吧,好,那我问你,你把钱藏哪了,你把钱给我,我们两个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钱钱钱,你眼里只有钱,好,你要钱是吧,我给你。”春妮从炕下拖出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两人全部的积蓄,一共五块八毛,还有三块钱的粮票。   她把钱和粮票扔进赵杰怀里,背过身去,抹了一把泪。 第18章 去京市 送别   整个春节,白家村大队过得都很闹心。   十一对知青跟社员的结合,离的离,散的散。   整宿整宿都能听见新屋和知青点传来的吵嚷声,像春妮跟赵杰那样的夫妻比比皆是。   周品兰斜斜地歪在炕上,除夕夜,阖家团圆时,她是下乡的知青,家人不在身边,婆家……婆家也没了。   梦想中的大学,已经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一片虚无。   “吱呀——”门被推开的声音。   知青都是从天南海北来下乡的,在白家村大队举目无亲,刘传根照顾他们,今晚特地给他们办了个除夕晚会,整个知青点的人都去乐呵了,只有周品兰呆在屋里。   “你……还好吧?”刘铁手里端着一碗饺子,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从锅里端出来的。   周品兰抬起眼皮,“你来干什么。”   刘铁上前想给她垫个枕头,“晚上没吃东西吧,来,先吃点垫吧垫吧。”   周品兰挥开他的手,碗里的汤汁洒出些许。   “你别烦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桥归桥,路归路吗。”   刘铁把饺子放在桌上,抿起嘴唇,“你就这么想回城里吗?”   听到城里两个字,周品兰眼里透出光彩。   那整齐的街道,那城里的商场,就连城里的路人,走路的精神面貌都不同。   那可都是吃商品粮的!跟白家村这些土里刨食的人完全不一样!   这段日子,周品兰愈发消瘦,手腕细的一只手就能握住,像枯了的高粱秆,整个人没了生气。   可一说到回城,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见她这样,刘铁也想明白了,他沉沉的叹了口气,“我让爸替你报病回城吧。”   知青想回城无非就两种办法,一是高考,被录取了就能回城,再就是,报病了。   “报病……回城?”周品兰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重复刘铁的话语。   “对,不过说好了,你要在城里等我,最多一两年,我就去城里找你。”刘铁将手盖在她的手背上。   既然品兰不想呆在乡下,那就换他去迁就她,由他去城里。   他哥也快退伍了,到时候刘钢回来侍奉二老,他去城里打拼,到时候接一家子去城里享福。   周品兰心里关于回城的渴望已经大过了一切,她避开刘铁深情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   村口   今天,所有考上大学的知青都要离开白家村,去往大城市,去往自己梦想中的大学。   “你怎么也在这?”陈莲斜了斜眼角,自顾自地给自己抹着雪花膏。   周品兰强忍着怒气,将头扭到一边。   王庆也是考上了大学的知青之一,他一向消息灵通,凑到了陈莲耳边,压低声音,“刘铁求了大队长,让她报病回城。”   这一听,陈莲就炸了。   他们知青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高考,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回城嘛,可有些人,就算不用努力,也有人帮她将路铺好了。   “哼,说到底,还是靠男人。”陈莲咬牙切齿。   周品兰紧了紧身侧的手,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赵杰。   赵杰接收到信号,出来和稀泥,“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王庆你也是,咱们知青啊,只要能回城都是好事。”   他很享受衣锦离乡的感觉,别的不说,这些看不上他们知青的白家村社员们,不都得扬着笑容送他们离开。   何奶奶揣着一个包裹,笑呵呵地走到知青面前,一看这包裹就是给知青的。   赵杰正准备接过来,“哎呀,何奶奶你真是太客气了,以后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何奶奶一个转弯,走向了邵英华和白月,“你两到了城里一定要好好的,这是奶奶我晒的馒头片,你两在火车上拿开水一泡就可以吃了。”   叶翠花也拿着包了几层的荷叶,“婶婶我晾的野菜干,城里东西贵,你两路上吃。”   邵英华和白月本来准备轻装上阵,只带了两个装了几件衣服和钱还有粮票的包裹,结果被热情的社员们七手八脚地塞了一堆东西。   两人哭笑不得,“好,谢谢叔婶,谢谢爷爷奶奶。”   叶翠花看到赵杰的神情,不屑地撇撇嘴。   这些东西就算是喂给狗吃都不给他吃,当她叶翠花不知道赵杰春妮两口子的事啊,要她说,赵杰那就是男版的周品兰,呸!   至于周品兰,哼,叶翠花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刘铁本人,因为求了刘传根,被揍了一顿。   刘传根十三岁就开始干整劳力的农活,那是一辈子的庄稼老把式,手上的力气有的很,揍人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刘铁现在都下不来床,自然不能来送周品兰。   跟‘受欢迎’的两人不同,其他知青们那是真正的两手空空。   看着被人群包围的邵英华和白月,再看看自己,赵杰气成了□□。   春妮拉着白月的手,眼眶红红,“你可一定要回来看我们啊。”   白月给她抹掉眼泪,“成,到时候我给你带城里的雪花膏,麦乳精。”   春妮被她逗的一笑,“好。”   离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知青们提着大包小包,先是坐着牛车到了城里,再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提着行李的人,邵英华和白月好不容易买了车票上了火车,都长出了一口气。   火车票四块五一张,两人就是九块钱,可把白月心疼的。   “笃呜——”绿皮火车的轰鸣声,火车开了。   这个年代的火车自然不能跟后世的比,噪音大,车厢也比较简陋,入耳全是“哐当哐当——”的火车接触轨道声。   白月和邵英华两人坐一个车厢的一排座位,坐在他们对面的也是一对夫妻,带着四个小孩,两男两女,最小的孩子看起来不到一岁,“呜哇呜哇”的哭着。   “饿了吧?”邵英华从提包里摸出一个鸡蛋,是早上白母起来煮的,三两下给她剥了壳。   白月接过鸡蛋,一分为二,“一人吃一半。”   邵英华拿过小一点的那半,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去,拿着茶缸子,去找乘务员要了点热水。   “同志,你这热水能分我们一点吗?”女人看了一眼茶缸子,面露热切。   “来,您接着。”邵英华给她倒了热水。   女人接过热水,拿出一个帕子,用热水给小孩擦了擦后背和脚心。   许是感到温暖,又或是哭累了,小孩咬着拳头睡过去了。   没了小孩吵闹,女人总算松了口气,“怎么称呼你们啊同志,谢谢你的热水了。”   “我姓邵,这是我爱人,姓白。”   “没事,不打紧,就一点热水,等会我再去找乘务员要就行。”   大家三两句就熟捻了,从聊天中得知,夫妻俩都是考进城里的工人,过年了两人带着孩子回家乡过节,今天才坐火车回京市。   这只是火车上的一个小插曲,等十二个小时过去,两人终于到了京市。   邵英华的家就在京市,他是从京市来江省白家村下乡的知青。   两人到了京市倒不是先陪邵英华去京大报道,而是先回他家,丑媳妇也要见公婆。   邵英华两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后娶,又生了一个儿子,现在京市的家里一共是三人,父亲邵雄,继母胡秀雅,弟弟邵俊华。   邵雄和胡秀雅都是纺织厂里的工人,邵家在纺织厂的家属大院。 第19章 纺织厂家属大院 ‘丑’媳妇见公婆……   “这,这是英华吧?”家属大院前的大榕树下围坐着几个妇人,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穿着蓝色上衣的妇女上下打量着邵英华,眼里透出不可置信。   “周婶,是我。”邵英华道。   纺织厂家属大院还是那个样子,斑驳的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   周婶上前拉过邵英华,“你不是下乡当知青去了嘛,咋回来的?”   邵英华一语带过,“我考上了大学。”   “考上了大学啊,好好好,英华你真的是出息了,你妈要是泉下有知,一定开心得很。”周婶欣慰地点点头。   “这边这位是?”另一个在榕树下坐着的绿衣妇女也凑了上来,她的关注点不在于邵英华,而在于白月。   “这是我的爱人,白月。”邵英华介绍道。   绿衣妇女一听,口不择言,“你爸说你找了个乡下妻子的事是真的啊!”   察觉到两人脸色变了,她赶紧捂住嘴,“呵呵,呵呵,当我没说。”   邵英华跟白月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去信给邵雄,邵雄接到信以后大发雷霆,闹得整个纺织厂家属大院的人都知道了。   周婶瞪了绿衣妇女一眼,催促邵英华,“你快回家去吧,都几年没见你爸了,他应该想你了。”半句话没提继母胡秀雅。   “嗯。”邵英华应了声。   带着白月,在榕树下一众八卦的目光中上了楼。   一共五层楼,楼道逼仄,一层楼住着七户人家,共用一间厕所,每家每户做饭的时候就在楼道里支个小锅,这样屋里即干净,空间又大点。   正是饭点,家家户户都在做饭,整个楼道烟熏火燎。   邵英华敲响了门。   “来啦。”屋里头应了一声,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女人开了门。   女人的头发烫的卷卷的,一身白色的裙子和黑色的丁字形皮鞋,打扮入时。   不是别人,正是胡秀雅。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高高大大,但是衣服明显不合身,裤脚处用多余的布料加了一圈,堪堪遮住脚踝。   女的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衣裳,衣服和款式看起来有些落伍,虽然打扮的干净清爽,但是浑身上下遮不住的土味,一看就是乡下来的。   再一看脸,哦豁,熟人。   “是你啊,你怎么回来了。”胡秀雅半边身子挡住门,挑了挑眉梢。   “我爸呢?”邵英华往屋里看去。   “妈,谁来了?”一个头发稍长,长相清秀但个子偏矮的小伙从屋里探出头。   胡秀雅看了邵俊华一眼,挥挥手,“没你事,赶紧写你的作业去。”   邵俊华翻了个白眼,硬挤出门,见到邵英华和白月,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邵英华你怎么跑回来了。”   说完,他幸灾乐祸的笑了,“你一定是偷跑回来的吧。”又对着白月挤眉弄眼,“带着你的乡下老婆?”   似乎想到了什么,邵俊华叉着腰,“我们家可没有秋风给你打啊,你赶紧给我走。”   邵英华皱了皱眉,以往他在这个家里就经常受到胡秀雅母子两的奚落,但是他不在乎,可是现在白月也在。   他强忍着脾气,“我见一趟我爸就走。”   “英华……”拐角处,邵雄怔怔地看着邵英华,喊出了声。   该死,怎么赶巧回来了。   胡秀雅皮笑肉不笑,拉着邵英华的手,对邵雄道,“巧了这不是,你看,英华刚回来你也回来了。”   邵雄“嗯嗯”两声,领着邵英华白月进了屋。   纺织厂分配给邵家的房子不大,只有一室一厅,不到四十平米。   这套房子邵家四口人住了十来年,原先雪白的墙壁都泛了黄,家具也比较老旧。   正是冬天,窗户和门缝都用棉布裹了厚厚一层,一点都不透光,屋里烧了炭,烟味呛鼻的很。   客厅正中央是一张陈旧的双拼木桌,平时用来吃饭,吃完饭碗一收邵俊华就可以在上面写作业,等到了晚上,铺上一层厚褥子,就变成了他的床铺。   家属大院的大部分家庭都是这么做的,邵家还算条件好的。   邵英华下乡了,只有邵俊华一个人,有些家庭甚至三四个孩子睡一张床或者打地铺。   “俊华,你拿着这三块钱还有肉票,去割一斤猪肉招待你哥,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邵雄将钱和肉票递给邵俊华。   邵俊华捏着钱,打起小算盘,现在猪肉两块钱一斤,多的一块钱给自己买汽水!   邵英华客气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胡秀雅拦住了,她一把拉过邵俊华,把钱从他手里抠走,“你真是,英华又不是外人,中午的菜热一遍就行了。”   冬天的饭菜容易保存,前一天邵家三口去吃了席,打包了几盘剩菜,胡秀雅精打细算地准备吃上几天。   现在邵雄说让另外买肉,她怎么舍得。   白月嘲讽地勾起嘴角,上辈子也是这样,她和邵英华在邵家呆了三天,就吃了三天的剩菜。   邵雄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胡秀雅去厨房热菜,邵雄跟邵英华白月坐在客厅,邵俊华一边写着作业,一边支楞起耳朵。   “英华,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了。”邵雄擦了擦眼角。   “不苦,白家村的大伙都对我挺好的,一起下乡的知青同志也热情友爱。”   他这话一点水分都不含,呆在白家村,不比呆在这个家压抑。   邵雄另娶后,又和新妻生了儿子,邵英华在这个家里就是个边缘人。   当初邵英华原本可以不用下乡的,但是胡秀雅为了让邵俊华接他老子邵雄纺织厂的工位,硬是说服了邵雄,让邵英华下乡。   突然想到了什么,邵雄停止了抹眼泪的动作,“对了,你是咋回来的,还带着这个……这个……”   他瞟了一眼白月。   邵英华抿起嘴角。   纺织厂是出了名的效益好,里面的女工出了名的爱打扮,一个赛一个的臭美,头绳能一星期不带重样的。   呆在纺织厂,邵雄的眼光都变高了,以他的标准,打扮土气,因为做农活手有些粗糙的白月,也就一张脸还能看了。   他直接就当着邵英华和白月的面说了,“你两不太合适,也都还年轻,我认为吧,这婚姻大事,还该再考虑考虑。”   “哎,菜做好了。”胡秀雅端了两盘热好的菜,打断了邵雄的话。   她才不希望邵英华跟白月分开,以前在家里邵英华就处处强过俊华一头。   现在邵英华找了个乡下妻子,俊华以后可是要娶领导女儿的!她倒要看看邵英华怎么跟她儿子比!   邵雄将话咽回肚子里,双手撑住椅子站起来,“俊华,把你那作业收收。”   胡秀雅睨了邵雄一眼,虽是看着他,话却是对着邵英华和白月说的,“什么叫作业,那是数理化丛书,京大出版的。”   京大两个字特意压了重音。   白月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故意捏着嗓子,带着几分乡下口音,“婶,啥是数啥书啊,俺听都没听过。”   胡秀雅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还俺呢,真土!   面上却是带着和蔼的笑意,“白同志你在乡下没听过是正常的,我家俊华明年要参加高考,他爸特意托人从新华书店买了这本京大出版的数理化丛书,写了就能上京大哩!”   白月故作惊讶,“大学!俊华真是文化人!不过婶,俺听说今年就恢复高考了啊,你家俊华咋不今年高考哩?”   胡秀雅一噎,这不是,今年没考上嘛。   当然,她才不会说出来,打着太极,“今年啊,能报的专业不多,我家俊华等明年,明年再考。”   怕白月继续追问下去,胡秀雅假假一笑,往白月碗里挟了两颗菜,“吃菜吃菜,别光顾着聊天。” 第20章 京大 租房   邵家吃席打包回来的剩菜虽然也有肉有菜,但是因为在窗台上放了一天,结了冰坨子,再加热,口感就不太好,五个人都吃了几口就没动了。   等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了。   同一张桌子,摆上茶水。   “英华,你和白月今晚就住家里吧。”胡秀雅慈蔼地道,端的是一副好继母的面孔。   一听这话,邵俊华就炸了,他立马跳脚,“不行,家里就这么大,他们两个住家里了我去哪,天桥底下打地铺啊?”   邵英华下乡前,同父异母的兄弟俩挤在一张床上,就那么大点位置。   现在好不容易邵英华走了,他一个人享受独床独枕,舒服得不得了。   胡秀雅轻轻地拍了邵俊华的背一下,“说什么呢,英华可是你哥。”又看向邵雄,“你说呢?”   邵雄环顾逼仄的一室一厅,动了动唇,“就听秀雅的,今晚住家里吧。”   胡秀雅自己客套还行,见邵雄也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她的脸一下就放了下来。   一边是老婆和小儿子,一边是去世原配生的大儿子。   邵雄看了邵英华一眼,又看了看胡秀雅的脸色,“要不,你两还是去招待所吧……”最后几个字已经讷讷不可闻了。   他赶紧又描补了一下,“天寒地冻的,你两打地铺冻出个好歹咋办。”   他没说之后怎么安排邵英华和白月两人。   虽说早就料到了,但是听见邵雄亲口说出来,邵英华的眼里还是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失望,原本要说出口的考上京大了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邵雄做了白月两辈子的公公,她多少有些了解他的为人。   要说他不疼邵英华吗?那也不是。   他心里无非就是平衡两字,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年纪越大,邵雄就越懂的什么叫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如果真让邵英华和白月住下来,用屁股想都知道胡秀雅和邵俊华肯定会闹翻了天。   还是委屈一下大儿子吧。   至于胡秀雅和邵俊华,两人想的就更简单了,住一两天嘛,勉强还能忍,要是一直住下去,那谁受的了,邵英华可好不容易才去下乡,从他们母子两眼前消失,还不如今天就滚蛋。   “知道了,爸,我们走了。”邵英华起身,看向邵雄。   邵雄在他的视线里慢慢低下头。   在邵雄愧疚的目光以及胡秀雅暗含着得意的目光中,邵英华和白月离开了邵家。   招待所的大概位置邵英华还是记得的,他领着白月,又问了路,总算在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之前住进了招待所。   说是招待所,其实是半地下室,二十人的超大间,不足四十平米的房间哩摆了十张双层铁架床。   两块钱一个床位,为了省钱,两人只租了一个床位。   两人互相依偎,挤在一张床上。   “都怪我……”邵英华垂下眼睑,看不出神情。   “没事。”白月安慰他,“以后,我们一定能有自己的家,一个大房子。”   白家是白家,新屋是大队盖的,说到底,两人没有自己房子。   等以后,她一定一定,要买一个大房子!拥有属于他们两个的家,再也不用被别人赶出来。   “嗯。”邵英华拍拍她的背。   邵雄和胡秀雅躺在被窝里。   今天被胡秀雅和邵俊华一打岔,他都忘记问邵英华怎么回来的。   他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你说,英华是怎么回来的?”   胡秀雅困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哪知道,报病吧,厂里会计的儿子小赵不也是这么回来的。”   病吗?可大儿子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   邵雄在心底打了个问号,到底还是沉沉地睡去了。   .   这一夜,两人几乎没有入眠,睡在上铺的同志鼾声如雷贯耳,然后接着五六个人一起合奏“大夜曲”。   第二天早上,白月和邵英华洗漱完,去服务台取寄存的行李,然后去京大报道。   京大巍然庄严的校门前,挤满了来报道的学生。   第一批高考的‘学生’岁数不等,大的有三十岁往上,小的就十七八。   京大的学生虽然岁数有参差,但是无一例外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红晕。   京大,最高学府!   能考上这所大学的人无不是努力与天赋并重的人。   邵英华去办理入学手续,白月去买早餐。   校门口就有摆摊卖早餐的,一毛钱一个的肉包子,白月买了四个,一人两个。   撕开包子,露出里面少少的肉馅,囫囵塞进肚子里。   白月皱紧眉头,这家的早点算不上好吃,肉馅只有一点,而且还不太新鲜,但是这家专卖包子的早餐摊子仍旧排满了长龙。   邵英华不知道要弄多长时间,趁这机会,白月在京大门口看看周围的环境。   这几年政策在逐渐放开,粮票也在慢慢取消,没有前几年抓的那么严,很多小摊小贩都在学校、工厂这样人流量大的地方摆摊,赚一些花用。   光她在京大门口看到的,就有十来家摊位,比之前去县城考试的摊位种类要更丰富一些。   她吃了肉包子,又点了份凉皮,邵英华终于办好入学手续了,他身上的衣服被挤的起了褶皱,看来入学点也一样很多人。   白月把肉包子给他,“咋样?”   “报完名了,人太多了。”邵英华接过肉包子,边吃边回话,看样子饿坏了。   他手中动作一停,“入学点办理手续的老师说,大一必须住宿。”   这意味着,他两得有一整年不能时刻住在一块了。   “没事,也就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我在京大外面租好房子,你周末出来住就好。”   邵英华抿了下嘴角,“待会我们先去租房子,再买生活用品,然后再去宿舍。”   “成,没吃饱吧?再来份凉皮?他家的凉皮挺好吃的。”   说着,白月对凉皮老板道,“老板,再来碗凉皮。”   两人说话的时候离凉皮摊子很近,老板听到了白月夸他家凉皮好吃的话,笑呵呵地应了,“好嘞。”   两根手指宽的凉皮盘绕在碗里,淋上一点麻油、胡萝卜丝、黄瓜丝还有辣酱,酸辣可口,邵英华三两口就吃完了。   趁着他吃凉皮的功夫,白月跟老板套着近乎,“老板,你是京市本地人吧?”   现在人少了,老板也闲了,坐在板凳上回她的话,“是啊,老京市了。”   “老板,我想向您打听个事儿,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租房的吗?”   老板上下打量了一眼白月和她旁边的邵英华,“你们两个要租房?”   “对,但不要太大的,十五平米左右的就够了。”   平时只有白月一个人租,十五平米足够她一个人生活了。   老板又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邵英华,面露了些犹豫。   见他这样,白月主动道,“这是我爱人,他考上了京大,租的房子主要是给我住的。”   老板睁大了眼睛,“京大的学生,了不起。”   一个是大学生,一个看起来打扮得体。   老板想了想,“我家倒是有屋在出租。”说着,对旁边剃着平头的小男孩招招手,“东子,带你哥哥姐姐去家里一趟,跟你妈说有人想租房。”   天气冷,东子吸了吸鼻涕,“哎。”   “我现在走不开,你两跟东子走一趟吧。”老板歉意道。   白月挥挥手,“没事,多谢您了,也是正赶巧了。”   邵英华和白月跟着东子七拐八绕,到了京大附近的一间四合院。   “妈,妈,有人要租房。”东子嗓门大,人未到声先到了。   出来一个打扮利索的妇女,“听见了听见了,嚷嚷什么。”又对白月和邵英华点头,“你们叫我张婶就好。”   邵英华:“张婶,我们是来租房的。”把情况又跟她说了一遍。   张婶领两人进屋里坐,奉上热茶,“我家要租的屋子就是那间。”她指了指东侧的小屋。   张婶一家住的四合院一共有四间屋子,两口子住一间,一间做堂屋,还有一间做厨房,剩下那间就是要租出去的了。   “不瞒你们说,那间屋子原本是我大儿子,也就是东子他哥哥和东子住的,他是铁路制动员,年前支援国家建设去了。”   “他住的那间屋子现在只有东子在住,我两寻思着东子一个人住老大间屋子太浪费,索性我两带着东子住一间,那间屋子租出去,也算多点收入。”   说完,张婶领着邵英华和白月去看了那间要出租的屋子。   屋子挺宽敞,白月原本只打算租十五平左右的,但是这间屋子应该有二十平,而且看起来挺干净整洁的。   “你觉得呢?”白月看向邵英华。   屋子虽小,五脏俱全,有床有桌,清凌凌的窗台上还放着两盆花草。   邵英华点点头,“挺好的。”   “婶,我两对这间屋子挺满意的,你准备租多钱一个月?”   白月打扮质朴,长得好看,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笑意,邵英华高大英俊,加上又是大学生,张婶对他们小两口的观感挺好的。   也不虚抬价格,“我们这一片租房价格都是十块钱一个月,这间屋地方不大,我租你们六块钱一个月。”   六块钱一月,在白月的心里价位中,双方这就算敲定了。   租好房,两人去供销社买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手上的钱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五块。 第21章 舍友 京大食堂   邵英华和白月提着新买的被子和热水壶去了宿舍,学校分配给他宿舍是401。   刚进宿舍就听见里面传来人声,两人租房和买生活用品耽搁了不少时间,宿舍已经有人先到了。   宿舍里有三个人,看来就是邵英华未来大学四年的三位室友了。   一个一米七左右,长着娃娃脸的大男孩一脸热情地上来欢迎,“你好,是邵英华吧,我是孙越,你的下铺。”   宿舍有两张上下铺的铁架床,靠厕所的地方有立柜,给学生们放行李和生活用品。   邵英华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每张床上都贴了名字,就你的床是空的了。”孙越努努嘴。   京大分配宿舍的时候把每个人学号对应的1-4号床位都贴上了有名字的牌子,这样不会因为分床位而起冲突。   靠门的床铺有冷风,靠厕所的床铺有臭味,怎么也挑不出合适的,倒不如直接按学号分配了。   另一个下巴上长了细碎的胡茬,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也来打招呼,“我是卫国利。”又指了指背对着他们正在收拾床铺的白瘦男人,“这是叶清。”   “你们好。”邵英华跟他们打了招呼,跟着介绍白月,“这是我爱人。”   几人互相打了招呼。   孙越是个话匣子又是个自来熟,“英华你来的正好,国利哥正给我们讲他当知青下乡的事呢。”   除了卫国利是知青,孙越和叶清都是学生考上京大的。   知青一家亲,邵英华眼睛一亮,“我也是知青。”   卫国利扭头看向他,“真的?”   “我下乡的地方是江省海市稻香公社白家村大队。”邵英华道。   “我是在蒙市下乡,缘分啊。”两边隔得不远,距离不到一百公里。   仿佛对了暗号,两人说起下乡的事就停不下嘴,孙越都有些插不进话题。   只有知青才知道知青能考上大学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白天要上工,晚上还要挑灯夜读,那就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住的,更别说考上的还是知名学府京大了。   邵英华一边聊天一边也不忘忙着手里的事,用旧毛巾沾湿擦拭床板,然后等它晾干再铺上席子和棉被。   白月在帮他收拾立柜,往里放生活用品,一共四格的竖条立柜,邵英华的柜子在第三个,不高不矮,正正好。   夫妻搭配,干活又快又不累,两人互相搭把手,很快就忙完了,把弄了一上午的卫国利和孙越看的啧啧称奇。   收拾完已经到了饭点,孙越最喜欢热闹,提议大家中午一起去学校食堂聚一餐。   卫国利看向叶清,“叶清,我们去食堂吃饭,你来吗?”   叶清摇头的幅度很小,要不是卫国利一直关注着他还真不知道他这是接受还是拒绝。   孙越:“那要我们给你带点什么东西吗?”   “不用。”叶清吐出两个字,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书。   四人互相对看一眼,去了食堂。   他们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食堂的人不多。   邵英华和白月打完饭,卫国利和孙越已经在座位上了。   孙越含了一口饭,又皱着眉头往嘴里塞,“京大的饭菜怎么这么难吃啊,比我高中的都不如。”   白月点的是青椒炒肉和炒豆芽,两样菜,一荤一素荤菜三毛,素菜一毛,一共四毛钱。   她尝了一口菜,炒豆芽还可以,青椒炒肉就不太行了,青椒有炒的焦黑的,肉也炒老了,嚼着咯牙。   再尝尝邵英华碗里的,他也是一荤一素,糖醋排骨和呛炒白菜。   也是素菜还行,荤菜的味道就难以恭维了。   孙越正是青春期长身体的时候,他点了三个荤菜,个个味道卖相都不佳,也难怪他吃饭跟吃药似的了。   眼看着他就要浪费,卫国利拍下他的胳膊,“点了就要吃完。”   孙越眨眨眼睛,“可我真的吃不下了,要不你们帮我吃吧,明天,明天我一定光盘。”明天他去校外吃,今天报道的时候他可看到好多小摊。   “这就受不了了?你还要吃四年呢。”邵英华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   孙越表情陷入呆滞,惹得卫国利一笑,把他的餐盘拿过来,“行了,我帮你吃点,明天记得点少一点。”   “好好。”孙越疯狂点头。   吃完饭三人打算去领课本,白月准备先走了,她给邵英华理理衣领,“我走啦,周末见。”   “嗯……”邵英华眼里带着不舍。   看他这样,白月勾起嘴角,“行啦,周末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有我的份吗?”一听到有好吃的,孙越赶紧凑上来。   邵英华刚酝酿好的情绪就被他给打断了,作势要打他,“赶紧给我走。”   “有,周末给你们做卤味,卤鸡爪卤鸭掌卤肥肠。”白月把你换成你们,又故意逗孙越。   孙越听的口水都快下来了,等白月走了,他一直缠着邵英华,“你爱人做饭好吃吗?”   邵英华也故意逗他,“难吃,特别难吃,在家我丈母娘都不肯让她下厨,就怕她把厨房给炸了。”   光说不够,邵英华还跟他比划,“白月上次给我做的那个锅包肉,肉都煎成了锅巴,焦黑焦黑的。”   “啊……”孙越失望的拉长了声音,垂头丧气的,一点都提不起精神。   卫国利在旁边听的直想笑,孙越是城里人,又受父母宠爱,不知道知青下乡的日子过得有多苦,肉只有过年杀猪杀鸡的时候才能吃得到。   邵英华说的跟经常吃肉一样,还锅包肉,得费多少酱料,一听就是骗孙越的。   不过邵英华说白月做饭难吃这点应该也是骗孙越的,因为他注意到了白月的手,就是一双能做饭的手。 第22章 酸菜粉丝包子 女人摆摊委实不体面……   白月离了京大没回租的屋子,先是去买了两大袋米面然后又去买了一些调料。   等回了租屋,跟张婶打了招呼用了厨房。   京大附近不仅有京大一所大学,周围还有几所学校和工厂,是个人流量蛮大的地方,但是卖早餐的摊子她昨天只看到了卖包子那一家,味道还不甚好。   所以明天的第一次摆摊,她决定先从简单的包子做起。   面粉和酵母加入温水和成面团,放在一旁发酵,然后开始做馅料。   来之前白母担心白月不习惯京市的口味,硬是在临行前给她塞上两大瓦罐的腌酸菜。   白月从瓦罐里捞出几颗酸菜,细细码成丝,放在锅里加上糖、生抽、酱油翻炒。   粉丝不要票,她买了不少,取出两捆放在水里泡软,然后煮到七成熟,再切成小段。   发酵好的面团分成若干份,洒上一点面粉擀成薄厚适中的面皮,包上酸菜和粉丝,白月巧手轻轻一弄,再放在蒸笼里蒸,馅大皮薄,顶上开花的酸菜粉丝包子就做好了。   东子循着味过来了,他含着手指,咬字不清,圆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蒸好的包子,“姨姨,香香!”   白月把手洗净,揉了揉他的头,“姨姨不香,包子香,等着,姨姨给你拿着吃。”   等张婶和张叔回来就看见东子坐在门槛上,大口大口地吃着酸菜粉丝包子,喷香的味道飘满整个小院。   张叔刚收凉皮摊,见东子吃着包子,忙问,“东子,包子哪来的?”   白月从厨房探出头,“叔、婶,回来啦,我做了包子,你两尝尝。”说着,从厨房里端出十来个蒸好的酸菜粉丝包子。   张叔张婶各拿了一个,咬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白月,这包子你做的?挺好吃的。”   白月笑道,“好吃就好,我还担心我的手艺上不了台面呢。”   张叔不吝夸奖,“谦虚了。”   等张叔和张婶吃完包子,白月说了正事,“叔、婶,你们知道哪里有背篓卖吗?我明天想背包子去京大门口卖。”   张叔想了想,“不用买,杂物间就有背篓,等会我给你拿。”   “哎,谢谢张叔了。”白月应声道。   张婶的关注点不同,“要不要我明天去给你搭把手?”   东子的手边还有几个包子,一看白月就是大方的,而且听白月说她明天还要去摆摊,张婶对这样热情能干的小姑娘挺有好感的。   白月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没事的婶,我明天就试着卖卖,做的包子不多,等忙不过来了,一定找您帮忙,不会跟您客气的。”   张婶给她逗的一笑,自从大儿子走了以后,家里只有他们老两口和东子,东子还小,虽说不寂寞但也不热闹,白月一来,这烟火气彷佛也跟来了。   白月也挺开心的,张叔张婶人都挺好的,东子虎头虎脑的很可爱,又很有礼貌,她租了个不错的人家。   带着这份开心,白月躺进了被窝,怀着对明天的期待,睡的喷香。   邵英华翻了个身,床板嘎吱一响,给下铺的孙越惊醒了,“英华,都多少点了你还不睡,烙饼呢?”   邵英华摸了摸身侧空荡荡的地方,声音低沉,“知道了,就睡。”   .   四点钟,白月就起来了。   她轻手轻脚地蒸好包子,放进背篓,又用棉衣裹着,以防热气散掉。   出门的时候天才刚刚擦亮,张叔刚醒,揉着眼睛,“出门了啊。”   白月挥挥手,“出门啦。”   张叔做的是凉皮,早上九点才开始做生意,醒的就比较晚。   白月做的包子,算是早餐,赶早不赶晚,早期的鸟儿有虫吃。   到了京大门口,占着来得早的优势,白月挑了一个位置很好的摊位,即面对京大正门,又面对路口,跟隔壁的学校工厂也相隔不远,人流量大。   街上已经有不少人,其中以穿着蓝色毛料工服的工人居多。   不过大多行色匆匆,埋头赶路。   白月想了想,吆喝道,“卖包子咯,酸菜粉丝包子,一毛钱一个。”   这一吆喝,驻足的人果然多了。   一个挎着菜篮的中年妇女走到包子摊前,“酸菜粉丝,都是素的,还卖一毛钱一个,这也太贵了吧,隔壁卖肉包的也才一毛。”   白月一笑,丝毫不在意,“您瞧好了。”   她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包子,从中间掰开,露出里面炒的喷香的酸菜和粉丝,因为保温工作做的好,包子还冒着热气,一股引人食指大动的香味直窜中年妇女的鼻腔。   将一半包子递给中年妇女,“您尝尝,不好吃不要钱。”又将另一半包子递给另一位被香味引来的客人。   中年妇女和另一位客人不约而同地咬下包子,酸菜酸甜爽脆,粉丝有嚼劲,汤汁慢慢溢出来,就两个字,好吃!   中年妇女一边尝着包子,一边看着白月的背篓,心中有些摇摆不定。   见她这样,白月道,“婶,我家的包子您也尝过了,价格虽然贵了一点,但是味道好得很。”   白月又加了一把火,“现在买包子,两毛五三个。”   又好吃,价格还比一毛一个便宜了一些,中年妇女终于下定了决心,掏出五毛钱,“给我来六个,我带回去给我家孙孙尝尝。”   另一个客人见她买了,也掏出五毛钱,“给我也来六个。”   中年妇女把包子装进菜篮,正准备走,又返了回来,“大妹子,你明天还在这摆摊吗?”   她家孙孙以往吃的都是隔壁家的肉包,又贵又不好吃,好不容易见这里新来了家包子摊,她免不了多问一句。   白月扬起热情的笑容,“在的在的,还在这摆摊,您明天直接来就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中年妇女心满意足地走了。   万事开头难,一打开口子,生意便源源不断。   到了七点钟左右的时候,白月背来的一背篓一百五十个包子已经卖掉小半了。   今天是第一天上课,401宿舍起的很早,宿舍和教学楼是相对方向的,中间要经过京大校门才到食堂,然后再到教学楼。   都是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人一起走,叶清也不好意思掉队,跟在另外三人身边,四人一起去上课。   路过京大校门的时候,孙越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校门外的白月,拉了邵英华胳膊,“那不是白月吗?”   他话音刚落,邵英华已经冲出去了,剩下三人相互看一眼,只好跟着他的脚步。   白月低头整理背篓,听到前面有脚步声,习惯性地道,“酸菜粉丝包子,一毛钱一个,两毛五三个。”   “冷不冷。”   抬头,邵英华眼含担忧站在面前,见是他,白月弯起眼睛,“不冷,你看,我穿的暖和地很。”她扯了扯身上厚厚的棉袄。   邵英华上下打量她,见她面色红润,总算放下心来。   白月看到旁边的卫国利、孙越还有叶清,“你们没吃早餐吧,等等。”   她从背篓里拿出八个包子,每人塞了两个,“拿着路上吃。”   孙越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包子,看了一眼邵英华,不知道该不该收。   邵英华抿起嘴角,“我先去上课了。”   “嗯。”白月笑着对他挥挥手。   401宿舍回了学校,因为有白月给的包子,路过食堂的时候他们四个就没进去。   孙越看着包子,一脸犹豫,昨天邵英华还说白月做的东西特别难吃……   可是他早上起来一点东西都没吃,就灌了两口白开水,现在肚子已经开始打鼓了。   孙越狠下心,咬了一口包子,没有意想中的焦糊味道,反而味美香甜。   他瞪大了眼睛,嘴里还含着包子,手已经拍在邵英华背上了,“好啊你敢骗我,这包子,绝了!”   邵英华也在往嘴里塞着包子,一边笑一边含糊不清地道,“谁让你这么好骗。”   两个包子很快就干光了,孙越长叹一口气,看着天空,自问自答,“周末什么时候到?”他想吃白月做的卤味了!   “今天才周一,远着呢。”卫国利道。   叶清拿着手里的包子,却没动,少言寡语的他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刚才那个卖包子的小贩是邵英华的爱人?”昨天叶清根本没注意白月长什么样,只依稀记住了衣服。   孙越哥两好地揽住叶清的肩膀,“是啊,包子可好吃了,白月昨天说了周末给我们做卤味,我们有口福喽。”   本以为叶清会顺着他的话,夸夸白月,没想到走了一段路后,叶清皱起眉头,“一个女人摆摊卖包子,委实不体面。”   孙越卡了壳,邵英华的脸色放了下来,就连卫国利也张大了嘴巴。 第23章 逛门市 百货大楼   孙越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收回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和卫国利默契地将叶清和邵英华隔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月给的酸菜粉丝包子叶清肯定不会吃,孙越和卫国利一人一个分了。   怕香味影响到其他同学,孙越和卫国利站在走廊外面吃,没想到走廊人来人往,路过的同学纷纷对他们行注目礼。   孙越和卫国利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终于有人忍不住上来了,“哎,同学,你们吃的这包子是食堂卖的吗?我闻着怪香的。”   吃人嘴软,孙越和卫国利免不得为白月打打广告,“不是,这酸菜粉丝包子是校门口的小摊卖的,可好吃了。”   同学咽了咽口水,“我就说嘛,学校食堂这么难吃,怎么可能做出这么香的包子。”   .   还不到中午,白月背来的一百五十个包子就卖光了,她原本还打算留几个当午餐和晚餐,没想到她做的包子这么抢手。   背篓里鼓鼓囊囊的,都是零钱,她没敢数,一路避着人回了租屋。   白月打开背篓,把里面的零钱倒在床上,花花绿绿,零零散散,堆成一座小山。   白月颤抖着手,一张一张地点着钱,一毛、两毛、一块……   一共是十三块,接近邵英华一个月的补贴,更是白父白母小半辈子的积蓄。   她如果还在白家村,得干多久才能挣这么多钱!   而且,这只是一个上午的收入。   她收摊的时候还有很多客人闻风而来。   白月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心脏砰砰直跳。   片刻,她翻起身。   做那一百五十个包子就去了她小半袋面粉,还有腌酸菜,总有用完的时候,她打算去门市多囤点物资。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又买了两袋米面,还有一些菜,钱倒是还有,身上的粮票倒是花的干干净净。   百货大楼离门市很近,白月寻思着顺便去逛逛。   她手上提的满满当当,一进百货大楼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走到一家卖手表的柜台前,售货员是一个短发的女同志,她瞥了白月一眼,就低头自顾自地玩指甲。   白月把麻袋放在地上,敲了敲柜台,礼貌地道,“你好,我想问一下手表多少钱。”   女售货员翻了个白眼,“问什么问,你买得起吗?”   白月勾起的嘴角慢慢放下,面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她平时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是弯着的,现在冷了脸,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女售货员有点被吓到了,但回过神来她便恼羞成怒,指着柜台里的手表,“这个,是梅花牌手表,一千块钱一只,拆了你都买不起。”   “还有这个,最便宜的海狮牌手表,两百块一只,别说两百块了,你身上有二十块吗?”女售货员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人脸上了。   “买不起。”白月冷冷地直视女售货员的眼睛。   丢脸的不是穷,而是装阔,买得起就是买得起,买不起就是买不起,她坦坦荡荡。   不过。   白月气急反笑,“手表确实贵,但不代表卖东西的人身价也很贵,有些人仗着自己卖价格高昂的手表就自以为高人一等。”   “你!”女售货员伸出食指指着白月的脸。   白月拍开她的手,“不仅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还没有礼貌。”   手表柜台的另一个年纪大点的售货员见两人吵起来了,赶忙过来打圆场,拉着白月到柜台另一侧看手表,“同志,你跟我来这边。”   柜台里的十来只手表擦的锃亮,仿佛在闪闪发光。   白月看中一只男士手表,宽大的表带和表盘,看起来疏朗大气,很衬邵英华,“这款手表多少钱?”   她想攒钱给邵英华买只手表,方便他看时间。   今天早上碰到邵英华的时候,他说他快要上课了,对时间只是估算,若是有只手表,他掐着点吃饭上课,早上还能多睡几分钟。   “这是东风牌手表,三百块一只。”年纪稍大的售货员一脸笑盈盈。   白月叹了一口气,看来要更努力赚钱了。   .   回到小院,就碰见东子迈着小短腿急匆匆地从堂屋里跑出来,差点撞着白月。   白月赶紧扶住他,“跑这么急干啥。”   东子站稳,眨眨大眼睛,“出去玩。”   “你等等。”白月把买来的米面和菜放进厨房,又拿出一块米花糖给东东,“吃吧。”   她起的早,在厨房忙活了半天,肯定影响到张叔张婶还有东子的休息了。   要是给张叔和张婶东西,他们一定不肯收,索性在门市顺便称了半斤米花糖给东子吃。   东子眼睛一亮,“是米花糖!”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舔着。   给东子吃完米花糖,白月就继续回厨房忙活了,光是酸菜粉丝馅料的包子不够,她打算多做几种包子。   今天摆摊的时候客人还问除了酸菜粉丝还有没有其他馅料,跟她打擂台的那家肉包子摊虽然包子味道不好,但是他们家除了肉包以外还有菜包和馒头。   有些客人就喜欢吃素馒头或者菜包,虽然白月分走一部分客人,但是他家的生意依旧好的一如往常。   白月想要挣钱,挣大钱,那就不能只做一样食物。   第二天,白月背了两个背篓,一个背篓装着酸菜粉丝包子,另一个背篓是猪肉白菜馅的包子,各一百五十个。   有荤有素,虽然包子的品种多了,但今天比昨天收摊的还要早一些。   老规矩,白月揣着钱回租屋藏好,随手拿了些零钱就去逛门市。   随着改、革和对外开放春风的吹起,京市设了不少门市。   门市和后市的菜市场类似,就是一个小市场,有不少乡下人家把自己家卖的农产品挑出来卖,不仅便宜,有的还不要票,也有把门市叫黑市的。   鸡鸭鱼鹅,各种农副产品,看的人眼花缭乱。   白月眼睛尖,看到一家卖绿豆的摊位,“叔,这绿豆咋卖?”   “四分钱一斤。”   白月要了两斤,她卖绿豆不是为了煲绿豆汤喝的,而是想用绿豆发绿豆芽。   门市就像个宝藏,白月每回来都能发现新的东西,这不,又让她薅到宝了。   一家专卖玉米的小摊,摊主不停地剥着玉米皮,绿黄相间的玉米皮在他脚边堆成厚厚一一摞。   “婶,这玉米皮咋卖啊?”白月两眼发亮,甜甜地对摊主笑道。   摊主见是个漂亮小姑娘,也回了一个笑,“玉米皮值啥钱,你要的话一分钱十斤。”她以为白月买玉米皮是拿回去烧火的。   白月买了三十斤玉米皮,连带着两斤绿豆,兴冲冲地回了租屋。 第24章 卤味 得罪人   “婶,你会发绿豆芽吗?”正好碰见张婶。   张婶回忆了下,她以前倒是发过,现在应该还记得步骤,“会的。”   张婶帮白月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顺口问了句,“买这么多东西啊?”   “去了趟门市。”   张婶理解地笑笑,小姑娘嘛,喜欢逛街很正常。   她进厨房拿了个盆装浅浅的一层水,打开装绿豆的麻袋,用手抓出一捧放进盆里,“先泡一晚上,然后去水用湿毛巾盖住放在阴暗的地方,一周就发好了。”   白月认真地边听边记。   别小看这绿豆芽,绿豆便宜,而且一周就能发一大盆,这发好的绿豆芽可以做豆芽猪肉馅的包子,还可以拿来炒粉炒面,一举多得。   现在少有不要票的东西,这自产自足的绿豆芽,就能替她省下一笔钱。   赚钱嘛,无非就是开源节流,她开源了,其他地方当然也要节流了。   趁着张婶发绿豆芽,白月把买来的三十斤玉米皮细细地洗净,然后几张薄薄的玉米皮一叠,就变成了一个“打包盒”。   .   等绿豆芽发好了,周末也到了,白月周五的时候就去京大给邵英华留了信,让他周六中午来拿卤味。   周六大清早,白月就去了门市。   这一周她赚了近百块,自然不会小气,买了鸡爪鸭掌各五斤,还有猪大肠和十来个鹌鹑蛋。   爪子大肠这些属于“边角料”,不收票,屠夫一般都会带回家做下酒菜,所以白月很轻松就买到了。   鸡爪去趾,大肠用面粉清洗干净,加上姜、糖、花椒等调料,放在锅里煮熟。   大约二十分钟,白月掀开锅盖一看,卤味都上了一层锃亮的糖色,再把鹌鹑蛋剥壳放进锅里焖上三分钟,一锅香气扑鼻、引人食指大动的卤味就做好了。   邵英华还没进四合院,就闻到了香气,“你的手艺真的越来越好了。”   “亏待不了你的胃就是了。”白月一边装盘一边笑回道,“喏。”把装在铁饭盒里的卤味递给他。   “你吃没有?”跟在白家村的时候一样,邵英华先关心她有没有得吃。   “放心吧。”白月示意他看向厨房,“我留了张叔张婶还有东子的份,到时候我们一起吃。”   “成。”邵英华放心了,“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等邵英华把白月做的卤味拿回宿舍,得到的就是孙越和卫国利的热烈欢迎。   “感天动地,卤味终于来了!”孙越恨不得抹两把泪,天知道他这几天吃食堂都快吃出阴影了。   他对白月上次给的酸菜粉丝包子念念不忘,就等着今天这顿卤味呢。   邵英华把铁饭盒一一打开,香味更加浓郁,整个房间都飘满了卤味的香气,勾的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英华,要不干脆叫你爱人改成摆摊卖卤味算了。”卫国利道。   邵英华笑道,“还没吃你就知道好吃了。”   “这一看就好吃好吧,所以我能吃了吗?”孙越两眼发亮地看着卤味。   “吃吃吃。”邵英华摆摆手。   结果还没开动,卤味的香气就把隔壁宿舍的人给引来了,“好啊,你们吃独食,分我一点。”   邵英华念的是京大英语系,整个专业男少女多,一个班三十来个人只有八个男生,分别住401、402宿舍,物以稀为贵,这八朵金草互相关系都不错。   邵英华不是小气的人,用铁饭盒盖装了十来只鸡爪和鸭掌给隔壁宿舍,“跟你们宿舍的人分分,我爱人做的卤味。”   齐耀也不洗手了,直接抓起一个鸡爪上手啃,越嗦鸡爪眼睛睁的越大,连皮带筋啃的仔仔细细,连骨头都要嚼碎,“你爱人手艺真不错!”   一个鸡爪吃完,齐耀唉声叹气,“我能吃独食吗,这点鸡爪我一个人就能干光了。”   “美得你。”孙越赶紧起身把他往外推,“行了卤味你也拿了,赶紧走。”   “别啊,我看到饭盒里还有鹌鹑蛋和肠。”齐耀道。   回应他的是卫国利毫不留情的关门声。   三人把凳子拼到一块,席地而坐,铁饭盒放在凳子上,准备开吃。   卫国利在宿舍里年纪最大,充当老大哥的角色,他习惯性地看向旁若无人的叶清,“叶清,来,一起吃啊。”   刚才邵英华打开饭盒的时候叶清已经看到了,什么鸡爪鸭掌,肮脏玩意,还有猪大肠,大肠里面都是装那啥的,恶心死了。   他厌恶的把头撇向一边,“我不吃。”又用手扇了扇鼻子,十足的厌恶姿态。   虽说只相处了不到一周,孙越已经有点摸透叶清这个人了,人如其名,清高的很,“行了,老卫,别喊他了,人家喝仙风饮仙露的,哪看得上这些。”   “不知所谓。”叶清冷冷瞥他一样。   孙越一噎,反唇相讥,“你就不应该跟我们一个宿舍,应该跟那个宋大才子走一起。”   孙越说的宋大才子是中文系有名的“诗人”,为人酸腐不知变通,属于吃粒茴香豆都要问茴字有几种写法的那种。   叶清不是没有脾气的人,“这些东西脏的要死,就你们爱吃。”他指了指猪大肠,“这大肠原先塞的可是……”屎。   孙越好好的兴致都被他败坏了,铁青着个脸,说不出半句话。   卫国利赶紧打圆场,“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   心里对叶清的印象又差了几分,这人也是,不喜欢吃就说不喜欢吃,非得说这卤味哪哪不好,再怎么不好也是邵英华爱人做的。   更别说本来就挺香的了,真的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几句话就得罪了两个人,孙越和邵英华。   卫国利叹了口气,得亏叶清没下乡,就他这副架势,队长要是派他去扫牛棚,他得先把自己恶心死。   “他不吃就算了,孙越你还能多分点,好东西不怕没人欣赏。”邵英华淡淡道。   他吃了一个卤鹌鹑蛋,鹌鹑蛋上面用竹签扎了孔,浸泡在汤汁里入了味,回味无穷。   也是,自己和他计较什么,孙越想想就放开了,化悲愤为食欲,连啃好几个鸡爪鸭掌。   三人吃的喷香,整个房间里都是卤味的香气,叶清实在受不住,把门一甩,扬长而去。   结果正巧碰到隔壁宿舍的一位男生,“叶清,你真有口福,我听齐耀说邵英华他爱人做了好多卤味给你们宿舍的吃,怎么样,吃香了吧?”   话说到一半,男生注意到叶清嘴上没有吃过卤味的痕迹,摸了摸鼻子,“你没吃啊?”   叶清眉头皱的更紧了,“嗯。”说罢,也不等人回话,就走了。   这男生也是知青考上京大的,被叶清这一甩脸,他也冷了脸色,想当初他们下乡的时候,能吃到肉末都谢天谢地了,更别说还有人送卤味吃,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又想,要是他跟邵英华做舍友就好了,现在大快朵颐卤味的就是他了! 第25章 小推车 炒粉   这边,白月吃完卤味,又去摆摊了,周末逛街的人多,客流量大,今天肯定能赚不少。   她把后世的小推车给山寨出来了,一直背背篓做生意不方便不说,装的东西也少。   有了小推车,她不仅能卖包子,还能卖炒粉炒面或是卤味。   今天她的小推车里装的就是酸菜粉丝包子、猪肉豆芽包子,还有用玉米皮做成的“打包盒”装着的炒粉。   如今小摊贩已经不新鲜了,遍地都是,摆摊来钱快,而且什么时间都能做,常常能看到好几个小摊贩一起抢生意。   白月推着小推车,车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今天售卖的东西,还没吆喝,就来了不少客人。   一部分是熟客,还有一部分,是被‘新奇’的小推车给吸引来的。   小推车是木制的,整体像一个长方形的木箱,边边处有把手,方便白月推车,里边裹了一层旧棉衣裁碎后的棉布,能起到不错的保温作用。   “小姑娘,你这东西怎么卖?”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围过来了。   当然,这么问的大多数是新客人,熟客早就举着钱高喊,“老板,我要六个酸菜粉丝包子。”“猪肉豆芽包子给我来一个。”“炒粉是新出的吗?给我来份试试。”   生怕买的晚了卖光了。   “酸菜粉丝包子和猪肉豆芽包子都是一毛钱一个,两毛五三个,新出的炒粉两毛钱一份!”白月一边忙着给客人递东西,一边大声吆喝。   钟和平是附近造纸厂的工人,今天周六他不上班,寻思着四处逛逛,结果走到京大附近,就看到许多人围着一个小推车,出于好奇他也买了点东西,准备试试。   钟和平买的是炒粉,他个人不怎么爱吃包子,一层层撕开外面玉米皮的包装,露出里面还带着热气的炒粉。   炒的金黄的炒粉,点缀着嫩绿的菜叶,还有一点肉末和白色的绿豆芽。   他就着玉米皮直接上嘴,一口下去,爆炒独有的味道,解油腻的清甜的青菜,伴随着咀嚼绿豆芽时的爽脆,就一个字,绝!   很快,一份炒粉被他吃的干干净净。   钟和平摸了摸口袋里所剩不多的零钱,心想,还吃炒粉吗……   不行,钱就这么多,要多试试不同的。   这样想着,他又挤进队伍,肉疼的买了酸菜粉丝包子和猪肉豆芽包子。   这两种包子当然没让他失望,酸菜粉丝包子酸甜爽脆有嚼劲,猪肉豆芽包子一口下去全是醇厚的汤汁,就连他这样不怎么喜欢吃包子的人都被征服了。   钟和平连忙回头又看几眼白月和她的小推车,决定要将这个摊位深深记在心底,以后常来光顾。   和钟和平一样的客人不在少数,没一会,白月小推车里的食物就少了大半,装钱的小匣子多了大半。   “给我六个酸菜粉丝包子,六个猪肉豆芽包子,还有这个什么炒粉,也给我来三份。”是第一次开张时花了两毛五给小孙子买六个酸菜粉丝包子的中年妇女。   这以后她每天都来照顾白月的生意,两人也算相熟不少。   “蔡婶,今天来这么晚啊。”白月道。   蔡婶把钱递给白月,“今天我闺女来看我,我去门市买菜了,所以来晚了,你家东西这么好吃,我买回去给我闺女和女婿尝尝。”   “要的。”白月接过零钱,抽出一毛钱还给她,“一共一块一,您给我一块钱就行了。”   蔡婶笑着收下了,“多谢,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回去我跟我们院里的邻居多多宣传你的小摊。”   白月挥手向她告别。   蔡婶走了两步,突然回头,低声在白月耳边道,“之前我常买的那家肉包子摊,他们家也出了酸菜粉丝包子,要不是你这猪肉豆芽包子和炒粉是新出的,估计他们家也要学了去。”   白月笑笑,“没事的婶。”   她突然想到后世那句有名的广告词——有人模仿我的脸,有人模仿我的面,笑的更欢了,“他们模仿不到我的精髓。”   酸菜粉丝包子里的酸菜是她自己腌的,师承白母,酸甜爽脆,一口酸菜就能下一碗粥,别人怎么做也不可能做出那个味。   见白月没放在心上,蔡婶的心也松了,“也是,我前两天好奇去买了一个他家的酸菜粉丝包子,味道一般,不能跟你做的比。”   白月自信道,“那是。”   一开始卖东西的时候她就想过了,一样东西卖火了,跟风的人肯定很多,只有不断地推出新品、改进,才能留住顾客,把自家摊位的名声打出去。   本以为要推着小推车走遍邻近几所大学才能卖完所有东西,没想到光在京大附近摆摊东西都要卖空了,白月哭笑不得地想着是不是该把小推车做大点,能装下更多东西。   等邵英华从京大回到租屋,就看到白月坐在床上,一脸财迷模样数着匣子里的钱。   邵英华挑眉,“这么多。”   白月勤快,做东西好吃,东西卖的自然好,就连京大里的不少学生都知道了校门口有这么一个小摊。   他知道白月做生意赚了不少,但没想到有这么多,这看着,有百来块了。   “了不得,看来我这是娶了个貔貅回家。”邵英华调笑她,“你可别嫌弃我挣钱比你少啊。”   “嫌弃,怎么不嫌弃,快来帮我捶捶背,我给你零钱花。”白月笑着指了指后背。   “好嘞。”邵英华一边帮她按摩着肩膀,一边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他不过去了一周,这屋里就大变模样。   印着红双喜的洗脸盆还有肥皂、毛巾,一张竹编的躺椅,木箱子,铜水壶,就连窗台上的花草也多了两盆。   咋说,就更有生活气息了。   白月一边享受着他的按摩,一边闭着眼睛,随口闲话道,“我今天摆摊的时候,看到有些路人远远走过,一直看着,脸上很心动,但就是不来买,你说这是为啥。”   邵英华想起,他上次去白月摊位的时候,也看到这样的情况。   他看了一眼白月放在角落里的小推车,想了想,“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没写价格。”   “价格?”白月握住脖子,回头看他。   “对。”邵英华把手放下来,“打个比方,我去书店,如果看到一本书没标价格,我就不太敢去买,因为不知道自己口袋里的钱够不够,相反,如果明码标价,我衡量了自己的经济状况,那能买的肯定是买了。”   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   白月代入自己,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有勇气的,比方说上次在百货商场的手表柜台,如果自己只是个普通客人,身上钱不够,又不好意思问售货员,免得遭人奚落。   若是每款手表都明码标价了,自己不用去问人,只要到柜台一看,然后默默攒钱,钱够了买到手,多省事。   越想,越觉得可行。   邵英华的字好看,白月让他重新给小推车写了贴在外面的‘菜单’,每样食物的后面都标了价格。 第26章 水果糖 碰见赵杰   晚上,白月亲手做了一顿大餐,请了张婶张叔和东子来一起吃。   白月把鸡腿夹给东子,东子看着大鸡腿,道,“谢谢姨!”   张婶也给邵英华夹了一筷子菜,“你在学校安心念书,你媳妇在这我们会多照顾她的,你就放心吧。”   邵英华笑着应了,“哎,我哪有不放心的。”   这顿饭吃的比在邵家有人情味多了。   吃完饭,邵英华和白月去散步,没想到竟然给他们两个撞见了赵杰。   两人在供销社买肥皂,赵杰刚好进来。   他头发梳的溜光,整个人装扮一新,灰色的外套,里面是白色的衬衫,下身是喇的棕色裤子,哪有在白家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模样。   最让两人惊讶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布拉吉,齐腰长发,头发上戴着白色发箍的女人正挽着赵杰的胳膊。   见到邵英华和白月,赵杰先是心虚地摸摸鼻子,然后故意挺起胸膛,从两人身边路过。   “赵……”杰,白月愣了一愣。   他们离开白家村才多久,赵杰就找了新欢?!   和白月不同,赵杰可不是第一次在京市见到她了,他考上的工大和京大本就相隔不远,上次他和莉莉去逛街,就看见白月在摆摊。   真丢人。   他都不敢说认识白月,一个乡下人,跑到城里来摆摊,推着一辆稀奇古怪的推车,还大声吆喝,丢脸丢到家了。   看见白月,赵杰就想起春妮。   平心而论,春妮长得不差,但是因为长期干农活,手脚粗糙,脸上常年带着晒出的红晕,而且还不会打扮,每天穿着七分裤梳着两个大辫子,隔八百米远都能听见她的大嗓门。   再说他的新女友,周莉莉,长发飘飘,打扮时髦,是中文系有名的一枝花,说话轻声细语的,他都怕稍微大声一点,给人吓着了。   也许是白月和邵英华惊讶的眼神太过明显,周莉莉拉了拉赵杰的胳膊,“你认识?”   “不认识!”赵杰回答的又急又快。   周莉莉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这一男一女明显是一对的,她倒没有对赵杰的话有过多的怀疑。   撞见这样的事,白月心情有些不好,随手买了两块白猫牌的肥皂,就跟邵英华回家了。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不大的床有些拥挤,却让两人贴的很近。   白月转过身,面对邵英华,“你说,春妮知道了咋办?”   邵英华也面向她,“不咋办,他两不是离婚了,春妮爸春妮妈会给春妮找到好归宿的。”   纯粹是安慰白月,村里人碎嘴,春妮顶着个被知青“抛弃”的名声,背后指不定被怎么编排,想也知道,春妮的日子并不好过。   白月在心底生着闷气,要她说,赵杰比周品兰还下作。   .   邵英华每周都要开一次班会,这次班会早早结束了,但老师把众人留了下来,挨个发了十六块的补贴。   “噢,领钱咯!”孙越欢呼一声,他家境好,父母每个月都给他不少钱和粮票,其实不是这么在意学校发的补贴,但这到底是他第一次自己“赚钱”,开心的无以言表。   卫国利数出十块钱,放在信封里,贴上邮票。   “老卫,你干啥呢?这是给谁寄的。”孙越凑过来看了一眼。   领钱了,大家都开心的很,卫国利脸上也露出笑容,“给我爱人寄的。”   卫国利的爱人也是知青,考上了另一所大学,夫妻两个算是异地。   “你呢?领了补贴准备买啥?”孙越看向邵英华。   “我?我去供销社一趟。”邵英华揣上补贴就走,匆匆回了一句。   上次在供销社邵英华就注意到了有卖水果糖,还记得刘钢回来的时候给村里小孩分的水果糖,跟那个差不多。   当时他就下了决心,考上大学拿到补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白月买一包水果糖。   到了供销社,邵英华没费多大力气就买到了水果糖,一包水果糖一块二,里面装了十二颗彩色糖纸包着的水果糖,五彩缤纷,看起来煞是好看。   今天白月不在京大门口摆摊,而是去了工大,邵英华绕了好一会才找到她。   白月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小推车被围的水泄不通。   邵英华赶紧把水果糖揣兜里,挽起袖子,去给她帮忙。   “你咋来了?”白月手上动作不停,笑着看了他一眼。   “来帮你。”平常邵英华不上课的时候,都会来帮白月一起摆摊,熟客都知道这位女摊主有个白俊高挑的爱人。   有那熟客就打趣了,“你爱人那是舍不得你累着,所以来帮忙了。”   白月爽朗一笑,“羡慕吧?回去让你爱人也帮你揉揉肩买买菜。”   熟客接过白月递过来的包子,眼带嫌弃,“嘁,我家那口子,能坐着绝不站着,让他干点活跟逼他上吊一样,还是你有福气。”   白月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凑巧,今天有几个和邵英华上一堂大课的京大的学生来买白月的东西,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犹豫着该不该跟邵英华打招呼。   还是邵英华先打了招呼,“你们是金戈、曾明和冼鑫鑫吧?”   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你怎么知道?!”   “老师上课点过你们的名回答问题,我就记下了。”邵英华看了一眼小推车,“你们要什么?”   三人一起的,“给我们来三份炒粉。”   能被人记住名字,还是令人挺开心的,三人对邵英华的观感不由得好上几分。   一边吃炒粉,金戈一边跟邵英华闲聊,用眼神指了指白月,“那是你爱人啊?”   邵英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白月。   白月正认真地整理小推车里剩下的食物,一滴汗水顺着她的脸庞滴落,溅在地上,更显得她的脸莹白如玉。   邵英华的目光愈发柔和,“嗯!”   又看向金戈三人,笑道,“谢谢你们照顾我爱人生意。”   冼鑫鑫摆摆手,“那有什么,别的不说,你爱人卖的东西是真好吃,就说这炒粉,让我一天吃三顿,一周连着吃都没问题。”   “说笑了。”白月道,“下次来,我给你们便宜点算。”本来想说打折,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个词,她索性就说便宜卖。   “那感情好。”   金戈脾气直爽,若是邵英华支支吾吾,否认这个摊主是他爱人,金戈反而会低看他几分。   相反,邵英华坦坦荡荡,直接承认了白月就是他的爱人,不管怎么说,坦荡的人总是让人心生好感,同行三人对邵英华的评价都挺不错。   又听白月说便宜卖他们,连忙应了,“好,我们一定常来。”又对邵英华挤挤眼睛,“照顾同学家的生意嘛。”   给他们这一打趣,邵英华和白月脸都红了。   半下午,客人少了,白月终于能休息一会。   别看钱赚的多,这钱也不是好赚的,冬末初春之际,要站着四五个小时,吹着冷风,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趁着白月休息,邵英华从兜里拿出水果糖,撕开包装,拿出一颗水果糖给白月。   白月接过,放进嘴里,眼角弯弯,“你啥时候买的,好吃。”   橙子味的水果糖,酸酸甜甜的,让人心情都好上几分。   “刘钢回来的时候,给村里的小孩分水果糖,我看你一直看着。”邵英华顿了一下,“所以我就买了。”   白月一怔,偏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眼角的湿润,“把我当小孩子哄呢。”   从他手里拿过水果糖,塞一颗在他手心,“你也吃。”   “嗯。”邵英华把水果糖吃进嘴里,两人相视一笑。   “白月!”突然,旁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叫声。   白月怔然回头,春妮捧着微微显怀的肚子,红着眼眶。 第27章 国营饭店 春妮一家进城   春妮穿着薄棉衣,遮不住窈窕的身形,以及,微微隆起的肚子。   她面色苍白,眼眶下面是一层厚厚的黑影,一看就是最近没怎么睡好。   白月眼里的惊讶都快化为了实质,“你咋来京市了?”   春妮爸和春妮妈从春妮身后走出,春妮爸铁青着个脸,重重一杵拐杖,“哼!是我叫她来的。”   “叔、婶,你们怎么也来了。”邵英华看了看天色,“吃过饭了吗?”   春妮爸回头瞪了春妮一眼,“都气成这样了,还吃什么饭。”   春妮低下了头。   正是正午,街上没几个行人,白月上前握住春妮妈的手,看向春妮爸,“叔叔婶婶,一路上累了吧,这大中午的,咱先去吃点东西。”   春妮妈今年三十出头,因为家里的顶梁柱春妮爸腿不好,为了养活春妮三姐妹,一直是干的整劳力的活,天天风吹日晒雨淋,是以长的像四十岁的人。   她嘴角微微下垂,瞄了一眼春妮爸的脸色,“这……”   春妮爸依旧铁青着一张脸。   见状,白月拍拍春妮妈的手背,“婶,就算你们不饿,秋妮和冬妮可扛不住。”   春妮妈看向两个小女儿,又看向春妮爸,“孩她爸,要不?”   邵英华趁热打铁,接过春妮爸春妮妈手上的行李,“来,我帮你们拿行李。”   白月对邵英华点点头,“叔婶,我先回租的地方放东西,英华,你带大家去国营饭店。”   夫妻俩兵分两路,租屋和工大离的也不远,等白月急急忙忙地回租屋放好小推车,赶到国营饭店的时候,邵英华和春妮一家五口也才刚落座不久。   “英华,我们换个地方吃吧。”春妮爸拘谨地握起拳头,最后几个字压低了声音,“这也太贵了。”   刚才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嘚啵嘚地念了一串菜名,他一个都没记住,光记住那昂贵的价格了。   “没事叔,我刚领了补贴,请你们吃一顿,不碍事。”邵英华笑笑。   知青们考上大学后,居然有十六块补贴,这件事整个白家村都传遍了。   最小的冬妮拉了拉春妮爸的衣角,因为瘦而显得特别大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他,“爸,我饿了。”   春妮爸看着孩子瘦削的两颊,抖了抖嘴唇,“让你们破费了。”   “叔你这就见外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和英华先来了京市,理应做东道主。”   说完,白月对服务员招手,“同志,麻烦给我要一盘饺子,一份蒜泥拍黄瓜,一份红烧肉,外加一份炒青菜。”   邵英华从兜里数出钱和粮票,递给服务员。   菜很快就上齐了,国营饭店的饭菜贵,但是量也足,一盘饺子足足有四十个,还是肉馅的。   “先吃饭,天大的事也没有吃饭重要,咱呀,先把肚子给填饱咯。”白月给秋妮和冬妮碗里各夹了一块红烧肉。   两孩子吃的又快又急,一看就是饿狠了。   春妮爸和春妮妈也吃了不少,唯有春妮,只吃了两个饺子就不动了。   春妮妈叹口气,“多少吃点吧,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听到这话,春妮抿了抿嘴角,到底还是动筷了。   吃完饭,白月和邵英华对视一眼,谁先开口?   还没等两人问,春妮自己先说了,“我们这次来京市,是来找赵杰的,我怀了他的孩子。”   她眉间带着化不开的愁绪,和以前那个开朗活泼的春妮判若两人。   原来,知青们走后不久,春妮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经期一向不准,有时候两三个月才来一次,她又粗心大意,再加上那段时间光顾着伤心了,等发现自己怀孕,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春妮妈得知春妮怀孕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女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到底还是春妮爸醒事,他腿瘸心可不瘸,得知赵杰考上大学以后,他就悄悄记下了赵杰大学的名字。   也是他拿的主意,带着春妮来找赵杰,讨个说法。   春妮若是结婚便是再嫁,她又怀了孩子,更难找到好归宿,而赵杰怎么说也是大学生。   再者,春妮爸心里也有一丝期盼,若是赵杰和春妮能因为孩子重归于好,那真是皆大欢喜。   本来是春妮爸和春妮两人来京市的,但是春妮妈怎么也放心不下,非要跟着来。   但是她这一走,家里只有八岁的秋妮和六岁的冬妮,两孩子还太小,不放心她两呆在家里,正好打听了火车不收孩子的票钱,索性一并带上。   所以春妮爸就找了刘传根借了路费,带着全家,一路奔波来京市了。   “等会儿,我们就去工大找赵杰,当着他老师同学的面,我就不信他敢不认春妮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春妮爸重重一拍桌子。   白月叹了口气,打从在供销社看到赵杰另有新欢之后,她就知道赵杰跟春妮是再不可能复合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春妮是怎么想的。   白月看向春妮,“你怎么想的?”   不知道,春妮现在脑海里一片空白,晕晕乎乎就上了火车,晕晕乎乎就到了京市,等现在双脚踏在地上了,也还觉得心是飘的。   她老实回答,“不知道。”   赵杰丢下她的时候,她是生气的,甚至于可以说是恨赵杰,可当发现自己有了孩子以后,她又开始茫然了。   该为了孩子,对着赵杰摇尾乞怜,求他和她结婚吗?   想起最后那次不愉快的见面,想到赵杰看她的眼神,春妮心里冷的发寒。   还没等白月想好怎么把赵杰另有新欢的事告诉春妮一家知道,国营饭店门口就传来一阵喧哗声。 第28章 父不详 面子扫地   赵杰最近真是春风得意,和漂亮的周莉莉在一起了,国家发给大学生的补贴也拿到手了,生活一下子宽裕不少。   大家都拿了补贴,手里松散,赵杰和几个班上熟识的好友相约,再带上周莉莉,一行七八人就到了国营饭店,准备凑个份子,一起来这国营大饭店饱饱口福。   没成想,一进门,就看见坐在离门最近的白月一桌人。   赵杰揽在周莉莉肩膀上的手一下僵住了,脸也抽抽了,吓的。   他瞪大眼睛,看到春妮一家子,尤其是春妮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人知道他刚拿了补贴,就迫不及待的拖家带口上京市来找他要钱了。   春妮爸坐的是背对大门的位置,见其余人齐刷刷地往门口看,出于好奇,他也朝后瞅了一眼,正好看见赵杰和周莉莉,大庭广众之下,你揽我,我抱你,在一块拉拉扯扯。   春妮爸气的扶着椅子站起来,抽起靠放在椅子上的拐杖,就朝赵杰扔过去,“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春妮爸早年也是干惯了农活的人,手上有把子力气,拐杖舞的虎虎生风。   眼看拐杖就要打到赵杰身上了,他到底是年轻人,身形灵活,忙闪到一边。   半靠在他身上的周莉莉就没这么好运了,虽说没打到她,但是也给吓的花容失色,摔坐在地上。   赵杰回过神一看,登时怜惜的不得了,忙把周莉莉扶起来,又不敢看向春妮爸,生怕别人知道他和春妮一家认识。   他帮周莉莉拍了拍白色裙摆上的灰尘,低声道,“要不我们先走吧,看样子今天吃不了饭了,我们改日再来。”拉着周莉莉就想往国营饭店外走。   周莉莉见赵杰不帮她出头,也不走,就站在那,默默垂泪,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倒是同行的赵杰舍友何明看不下去了,怒瞪春妮爸,“你什么意思,我们进来就朝着我们扔东西,万一砸到人怎么办啊。”   春妮爸气的胸膛起起伏伏,只一个劲地用手指着赵杰。   春妮妈旋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喊,“我苦命的女儿哦……”一如当初她知道春妮怀孕的时候。   给春妮妈这一吓,最小的冬妮愣了一愣,大大的眼睛登时蓄满了泪水,“呜哇”地哭了起来。   大些的秋妮稍懂点事,忙揽过妹妹低声哄她。   眼见闹到这个地步了,赵杰也不能粉饰太平了,他含含糊糊地对着春妮一家说了句,“钱我一会给你们。”   又勉强扯起笑容对同学和周莉莉解释,“没事,这是,这是我之前下乡认识的人,当时过的不凑手,找他们借了点钱,一时忘了还,人家一时气不过,才这样的,我等会就把钱给他们。”   情急之下,赵杰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了,随便扯了个谎。   这是借了人多少钱,能让人从乡下地方跑来京市?   看着同学和周莉莉怀疑的面色,他心里一个咯噔,赶紧把准备用来吃饭的钱和粮票掏出来,上前塞给春妮爸,含糊道,“拿了钱就回去吧,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以后就别来了。”最后几个字加了重音。   看见赵杰的第一眼,春妮的心里是五味杂陈,说不上是啥滋味,等看到他身边的周莉莉,这五味杂陈就化作了一股凉血直冲脑门。   她连骗自己周莉莉和赵杰只是普通同学都做不到,毕竟两人搂的那么近,甚至赵杰和周莉莉说话时的神态,都跟两人还好时,赵杰哄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春妮登时站了起来,她面色平静,把赵杰硬塞在春妮爸怀里的钱和粮票抄起来,甩在赵杰脸上,“谁稀罕你这点破钱,拿着你的钱,给我滚。”   赵杰为了打发走春妮一家,也是下了血本了,足足拿了十块的钱和粮票,有零有整,半截指头这么厚的一摞,被春妮洒的漫天飞舞。   赵杰到底心虚,不敢直视春妮眼睛,只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把钱和粮票捡起来。   站在一旁的周莉莉不错眼地打量春妮,肤色黝黑,嘴唇有些干燥起皮,头发枯黄,一看就是很久没打理过了,穿着一身土气的薄棉衣,露出的手骨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干粗活。   视线再移到春妮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女人的第六感直觉到不对劲了,拉着赵杰的袖子,“她谁啊?”   周莉莉今天依旧是一身白裙,乌黑亮丽的长发梳成一条辫子,斜斜地放在一边肩头,鬓角是一朵粉色的头花,整个人犹如时尚画报里走出的女郎。   和大嗓门的春妮截然不同,她说话的声音细软,每个字的尾音都拉的长长的,更显得吐字如兰,听的赵杰半边身子骨都酥咯。   赵杰讪笑道,“她是我借钱人家里的女儿,我跟她不怎么熟,人家好歹大着肚子,你别跟孕妇一般见识。”   舌根却是变得发麻,就算他走后春妮立马找了新丈夫同房怀孕,现在这个肚子也不可能这么大,算算日子,这个孩子只可能是他的了。   该死,怎么就怀孕了呢!   现在赵杰一万个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图过得舒服,跟春妮结了婚,万万没想到今天是这么个局面。   赵杰低头盯着国营饭店地板瓷砖那一厘米的缝隙,恨不得立马钻下去。   听赵杰话里口口声声的不熟、不认识,春妮手脚冰凉,再看他安慰周莉莉的样子,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消失,眼看就要倒下去。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扶住她,白月握住春妮冰凉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从春妮身后走出来。   她粉面含煞,啐了赵杰一口,怒骂道,“好一个陈世美,当初你跟春妮可是在整个白家村大队和大队长的见证下结的婚,整个队里的人都知道,现在竟然敢说不认识。”   “你两刚结婚的时候,吃着春妮家的,用着春妮家的,连你高考那段时间的工也是春妮帮你上的,你在家里更是一点活都不干,饭都是春妮做的,衣服都是春妮洗的,等考上了大学,自以为飞黄腾达了就抛妻弃子,就没见过你这么臭不要脸的人!”   白月一字字一句句,犹如锋利的飞刀一般,生生在赵杰同学和周莉莉的面前剥下赵杰的一层面皮。   听完白月的话,赵杰同学看着赵杰的目光都带了几分震惊和不屑,周莉莉更是愣在了原地。   赵杰只跟她说过他曾经当过知青下过乡,这年代,上山下乡的都是有思想有建设的好青年,也因为这个,周莉莉对赵杰颇有几分好感,一来一回之下,两人就在一起了。   谁承想,赵杰居然有个乡下妻子,而且还大着肚子找到城里来了!   白月说话就跟迫击炮一样,一轰一个准,不多废话,直指问题重点,更另赵杰难以反驳,毕竟这些事,稍微有点关系的,去白家村一打听,就都知道了。   看着赵杰抓耳挠腮,急赤白脸跟个小丑似的样子,春妮紧紧抓住白月的手,从她手上汲取温暖,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的回来了。   春妮也想通了,大不了,大不了,孩子生下她一个人养,孩子就当没有这个爸就是了。   春妮妈看看春妮,又看看赵杰,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知女莫若母,春妮想什么春妮妈用屁股想都知道,况且春妮本就不怎么愿意来京市找赵杰,更别提春妮现在脸上露出的释然了。   原本春妮跟赵杰分开她就是不答应的,更何况春妮肚子里还有了赵杰的孩子。   乡下地方,夜不闭户,两个院子之间就隔着一道篱笆,探个头就能把院子的全貌尽收眼底咯,而且乡下人爱看热闹,爱说闲话,天天都是碎嘴的妇人走街串巷,根本就藏不住事。   更别提春妮爸还去找了刘传根借路费,一来二去的,春妮被知青抛弃,还怀了知青孩子的事,传的连隔壁几个公社都知道了。   春妮本就难找人家,现在,就更难了。   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让春妮跟赵杰复合,然后让春妮到京市来,生下孩子,没看白月和邵英华那两口子,就是一起来京市的么。   春妮爸和春妮妈到底做了一辈子夫妻,想头是一样的,是以他只扔了赵杰拐杖,却也没说什么,只怕心里还是盼望着两人能复合的。   春妮妈一拍大腿,嚎声把冬妮的哭声都盖住了,“赵杰,我就问你一句话,春妮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认还是不认。”   场面瞬间为之一静,这番热闹,引来了不少路人,就连国营饭店里的服务员,也拿着瓜子在一边磕着看戏。   冬妮给这么一吓,直噎了个哭嗝儿,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尤为突兀。   认吧,就坐实了自己和春妮曾是夫妻的事,这要怎么跟周莉莉交代。   可这不认吧,那岂不是承认自己戴绿帽子了?   赵杰左右为难,一急之下,话不经大脑,“谁、谁说这孩子是我的,说、说不定是我走之后春妮不知道跟哪个野汉子苟合怀的!”   这话一说,果然给春妮妈抓住了话柄,“我放你娘的狗屁!你才离开白家村多久,这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   赵杰也不甘示弱,吼道,“反正就不是我的!”   这年代又不能查DNA,孩子的父亲说不认,那孩子的出身就真没个正经名分了,真真的父不详。   说完,赵杰扭头就对周莉莉换了一副表情,他一脸讨好,“莉莉,你相信我,我之前下乡的时候确实跟这个女的有过一段,但这孩子真不是我的,我回去慢慢跟你解释。”   又怕周莉莉不听他的话,忙刻意贬低春妮,“你看看,她哪一点能比的上你,我就算猪油蒙了心也不会跟她在一起的。”   赵杰看上周莉莉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重要的是,周莉莉她爸是市里的领导,家里有权有势的很,是春妮一家这样的的泥腿子永远也比不上的。   周莉莉看着赵杰,迟疑地退后了一步。   赵杰赶忙上前拉她。   周莉莉看着周围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以及嘲讽的目光,从小被娇宠长大的她哪经过这种场面,细如白瓷的皮肤登时涨的通红,不顾赵杰伸过来的手,低下头,“我、我先走了。”   赵杰急了,他恼羞成怒,心里腾地涌起一股怒火,不过这股火他不敢对着周莉莉发,而是对准了始作俑者,也是这一切事情的祸源——春妮。   他上前就想推春妮,“都是你,你为什么要来京市,你非要让我面子扫地,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吗!”   白月大惊,但是她动作没有赵杰快,春妮更是个孕妇,反应不过来。   还好关键时刻,邵英华出手了,他一把抓住赵杰的手,一个用力,把他往后一推,赵杰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赵杰坐在地上,仰视着他们,突然想起之前春妮说周品兰坏话,他要打春妮的时候,也是被邵英华拦住了,跟那时的场景多么相似。   而刚才,又是白月替春妮出的头,怎么哪里都有他们两口子!   赵杰恨的牙都快咬碎了。 第29章 你不是一个人(二更) 你还有我们……   气到极点,赵杰反而冷静下来,他眼里划过一丝嘲讽,看着春妮,“我明明早就说过,我跟你已经结束了,说来说去,你不就是贪图我是个大学生吗。”   他看了一眼围观人群,工大离国营饭店不远,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几个在学校见过的熟面孔。   赵杰眼底闪过阴狠,“你们敢发誓,对我那么好,没有一点是图着我能考上大学,拿着补贴回去给你们改善生活的吗。”   他怒吼,露出脖子上的青筋,“现在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你们,却又借着一个莫须有的孩子,非要攀着我。”   怒吼完,紧接着,他又低头示弱,“你们一家人,就跟血蛭一样扒着我,吸我的血,就是见不得我好,才千里迢迢的来京市坏我前途。”   赵杰能考上大学,又能把春妮哄得跟他相好,不得不说他还是有几分口才的,寥寥几句,就把春妮一家子塑造成了,借着孩子要挟知青大学生的恶毒村民。   围观人群面有异色,不知该相信哪方。   不过因为赵杰外貌好,谈吐不俗,又是工大的学生,相比之下,春妮一家就显得有些土气和上不得台面,大多数人还是偏向于赵杰的说法的。   顿时不少人都对赵杰面露同情。   春妮原本就对挽回赵杰不抱希望,但是见他贬低自己甚至污蔑家人,还是气的几乎都站不住。   关键时刻还是白月站了出来,“赵杰你口口声声说春妮要坏你前途,那我问你,你离开白家村且和春妮分开还不到一个月,就和那位女同志在一起了,你敢说不是?”   说到底,这就是一笔烂账,赵杰和春妮确确实实已经分开了,春妮妈和春妮爸还想借着孩子让两人复合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   而且也会被赵杰抓住由头和话柄,把事情平息下去,到时候还不是他赵杰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不能让赵杰一直把话题都围绕在补贴上面。   赵杰恨恨,却又不能反驳,“那又如何,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我和莉莉情投意合,你管得着吗你。”   白月意味深长的笑了,“自由恋爱?跟春妮分开不到一个月就找好下家的自由恋爱?你脸可真大呢,焉知你不是嫌弃春妮配不上你这个大学生,所以故意甩掉她,好跟自己的新欢双宿双飞。”   又把赵杰带偏的话题给拉回来了。   围观众人纷纷惊醒,是啊,就算真如赵杰所说,春妮一家是因为补贴来京市找他,但赵杰在京市另找新欢的事可是板上钉钉的。   这个年代民风淳朴,很多恋人在一起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哪有跟人结婚了,然后分开不到一月,又找了新人的。   而且按刚刚为人出头的那女人所说,赵杰在下乡地方用的东西都是丈人家的,不知受了多少照顾,等考上大学了,他就跟人提了分手。   这,未免让人不得不怀疑,赵杰有严重的作风以及人品问题。   一时间,赵杰‘凤凰男’的形象深入人心,本就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同情春妮的遭遇,有那彪悍的就叉起腰骂赵杰了,“呸,负心汉,不要脸。”“臭流、氓,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无论于情于理,春妮一家都站在了上风,赵杰见状,只得在众人的唾骂声中灰溜溜的走了。   跟他一起来国营饭店的同学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眼里划过一丝幸灾乐祸。   周莉莉长得貌美家世又好,在工大里追求者甚多,偏偏她看上了赵杰,两人还如此甜蜜。   这人是周莉莉的暗恋者之一,现在见赵杰丢了这么大的糗,恨不得立马就回学校,把赵杰的事情编排编排,非得传到全校都知道,让他丢人不可。   没人注意到,工大的校长在人群中黑着脸看完了事情的经过,又臭着一张脸走了。   当事人走了,剩下的围观群众见没热闹看了,也都纷纷走了,只留下春妮一家和白月、邵英华。   都闹成这样了,也知道赵杰是不可能挽回的了。   春妮爸叹了一口气,背又佝偻了几分,春妮妈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地抹着泪。   秋妮和冬妮还小,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依稀知道自家大姐不好了,两姐妹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两张相似的小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慌。   邵英华帮提起行李,“叔、婶,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带你们去招待所歇息吧。”   春妮爸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一行人朝招待所走去。   白月拉着春妮的手,远远落在后头,“你且放宽心,往好的方面想,赵杰这种人,早摆脱是福气。”   春妮勉强勾起嘴角,“嗯,不过……”她低头摸了摸肚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爸妈一定会叫我打掉的,可、可我不想。”   无论打不打胎,都是春妮和春妮爸春妮妈自己决定的事,在这方面,白月无法置喙,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隔天下午,春妮一家就踏上了回白家村的返程,白月和邵英华来火车站为他们送行。   春妮握着白月的手,眼眶红红,“我走了,你跟邵英华在京市一定要好好的。”   白月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么大人了,还哭,最多过年,我跟英华就回去了。”   “嗯。”春妮扯了扯嘴角。   检票员开始催促了,火车鸣起了长长的汽笛声“笃呜——”   白月和邵英华挥着手,火车疾行,将他们的背影拉成一道长线。   火车上,春妮靠在直直的椅背上,抚摸着肚子,抬眼看向车外,她的眼中失去了光彩,仿佛没有活气的木偶,若不是眼珠间或转动几下,简直不像个活人。   见她这样,春妮妈扭过脸,悄悄擦了擦眼角,转过身来强打起笑容,“你看,白月都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   临走前,白月托春妮妈替她带了一个包裹给白父白母,又拿了一个包裹塞给春妮,跟她说一定要看。   见春妮一路都不开颜,春妮妈只好把白月给春妮的包裹先拿出来,指望着分散些春妮的注意力,免得她总想那些糟心事。   春妮仍看着窗外,对春妮妈的话置若罔闻。   春妮妈手微微颤动,还是拆开了包裹,包裹不大,里面只装了三样东西,二十七块钱,麦乳精,雪花膏。   红黄包装的铜罐麦乳精,透着一股子昂贵,雪花膏装在圆圆小小的铁盒里,盖面上精致时尚的女郎巧笑嫣兮。   是吃的和用的,还有那二十七块钱,正是他们来回的路费,春妮妈心里对白月说不出的感激。   还没等她招呼春妮过来看,一只枯黄干瘦的手,抚过麦乳精、雪花膏,春妮怔怔,一滴眼泪划过眼角,紧接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原来,白月还记得。   想起那晚白月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   春妮回头看向春妮爸、春妮妈,还有小小的秋妮和冬妮,他们都用关心的眼神看着她。   春妮抱着包裹,越哭越大声,仿佛要把心里所有的愤懑,不堪,都哭出来。 第30章 床上小书桌&腌姜丝 这才是做生意的态……   白父白母很快拿到了白月托春妮妈带回来的包裹,里面装了水果糖、麦乳精、白猫牌香皂……足足十来样东西,都是稀罕玩意,跟东西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封信和一百块钱。   白父白母不识字,白勇是初中毕业,由他把信念了一遍,大意是白月和邵英华在京市过得很好,白月在京市做了点小生意,赚了些钱,让白父白母多多注意身体,他们过年就回来了云云。   自打白月跟着邵英华去了京市,白母的心就跟悬在半空似的,七上八下,现在见她寄了信和钱来,还有这么多稀罕东西,比刘钢当初带回来的东西还多,才算松了口气。看来两人在京市过得不错。   白父从白月寄回来的大前门香烟的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先闻了闻,然后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少操心了,我看,他们两口子有福着呢。”   白母白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抢过香烟,塞进包裹里,拢巴拢巴,“我得把这些东西和钱好好存起来。”   虽说白月寄了一百块钱回来,还点明了让他们老两口不要省钱,多买些肉补贴补贴生活,但白母勤俭了一辈子,她打算把白月寄回来的钱好好收起来,就当帮他们小两口存着了。   收完东西,白母看见白勇人高马大的杵在屋子里,就是一阵心烦,“你看你妹妹都结了婚了,还过得不错,你再看看你,都没个人嘘寒问暖,你到底啥时候娶媳妇?”   白勇:???   忙打哈哈,“那啥,铁牛喊我去犁田,我先走了啊妈。”忙一溜烟跑出屋。   回应他的是白母扔出来的扫帚。   .   随着天气由凉转暖,京大的第一次期末考试来了。   大一第一、二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关乎着奖学金的评定,听说一等奖学金有两百块,二等奖学金有一百块,就算三等奖学金也有五十块。   一时间人人都卯足了劲,都指望着拨得头筹,图书馆和不上课的教室座无虚席。   叶清是整个401宿舍甚至整个英语系最努力的,他每天早上四点就起床背单词,晚上两点钟才躺下。   有一次孙越起来上厕所,看到他在厕所里打着个手电筒学习,好家伙,黑灯瞎火的,手电筒的白光映着叶清那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好悬没把孙越给吓撅过去。   看到叶清这么努力,其他人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纷纷头悬梁锥刺股,401宿舍简直能评选为学习氛围最好宿舍了。   跟大家的风声鹤唳不同,邵英华还是和以往一样,按部就班的学习,到点就睡觉,保证充足的睡眠,第二天精神饱满,神清气爽,复习效果反而比叶清几个还要好些。   考完第一场考试,孙越仿佛脱了层皮,他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喃喃自语,“惨了,惨了,我要挂科了,我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叶清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每天复习到这么晚,眼底早就挂了两个黑眼圈,跟熊猫似的。   卫国利到底年纪大些,也成熟些,一副平常心,安慰孙越,“行了行了,还有六科呢,这科考差了剩下几科再努力不就行了。”   结果适得其反,孙越听到还有六科,当即一个趔趄,一脸幽怨地看着卫国利,“老卫……”   卫国利摸了摸鼻子。   孙越又打了个喷嚏,这下连鼻涕都流了出来,他赶紧拿纸拭掉,对邵英华道,“英华,上次白月给你做的腌姜丝还有吗,给我舀点。”   邵英华从上铺探出头,他正准备摆小书桌,“有啊,在柜子上,你自个去拿。”   上回邵英华感冒了,白月做了一小罐腌姜丝给他,晚上睡前就舀一勺放在搪瓷缸子里冲水喝,一口闷下去,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也不用吃药,两三天感冒就好了。   孙越应了声,从邵英华的柜子里翻出酱色的巴掌大的小瓦罐,打开盖子,一股辛辣的姜味伴随着红糖的甜味溢了出来。   孙越舔了舔唇,挖了一勺放在搪瓷缸子里用热水冲泡,美滋滋的喝着。   整个宿舍都弥漫着香气,卫国利也馋了,冲邵英华喊一声,“我也要,给我也来点。”也冲了一杯。   上铺,邵英华摊开小书桌,将单词本平铺在上面,一边背一边默写,灯光给他棱角分明的俊脸镀上一层光辉。   小书桌也是白月给邵英华做的,上次周末休息,邵英华回去随口跟白月抱怨了几句在床上学习不方便,白月就想到了后世高中生常用的床上小书桌。   于是就找了帮她做小推车的手艺人把床上小书桌给做了出来,没几天邵英华把小书桌拿回宿舍,孙越和卫国利都啧啧称奇,围着小书桌一个劲地打量。   一来小书桌方便,不用的时候折起四个角,然后往床脚一放,一点都不占位置,要用时就打开,铺上书本,跟在课室里学习也没什么两样了。   二来小书桌不仅仅可以学习用,宿舍空间就这么大,谁还没点杂物,柜子放不下了,在地板上摊开小书桌,也能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简直一举两得。   是以孙越和卫国利都拿了钱托邵英华找白月帮他们做两个这样的小书桌,这下一个宿舍四个人,有三个人的床上都摆了小书桌,倒显得叶清有些格格不入了。   叶清对小书桌当然也是十分心动的,但打开学以来,他跟邵英华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两人之间关系一直淡淡,再加上他曾经话里话外的贬低过白月,他就一直没好意思托邵英华也给他做一个小书桌。   等到了考试月,叶清才知道这个床上小书桌有多实用。   别的不说,宿舍里其余三人在床铺上伏着书桌写字的时候,他只能把书本贴在墙上,悬着手腕写字,或是趴着写字,几天下来,不是手酸就是腰酸。   越想叶清越不得劲,趁着邵英华在学习,孙越在喝姜水,他把卫国利拉到宿舍外。   卫国利一脸懵逼,“怎么了叶清?”   叶清的打算是让卫国利替他去跟邵英华说帮他也做个床上小书桌,理由他都想好了:都是一个宿舍的,就他没有小书桌多难看,搞得好像他们排挤人似的。   虽说已经盘算好了,但叶清到底脸皮薄,支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如今天气已经不怎么冷了,但是大晚上的站在外面吹冷风,卫国利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爽,皱起眉头,“有事你就说。”   见状,叶清捏着拳头,“那个,床上小书桌挺好用的吧。”   卫国利抿了一口姜水,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他,“是挺好用的。”   “前几天齐耀来我们宿舍,一个劲地夸小书桌好,但是就我的床上没有……”叶清目光游移。   “对啊,当初我不是问你了吗,你自己说不要的。”卫国利纳了闷了。   当时卫国利和孙越一起订小书桌的时候,卫国利就问叶清了,是叶清自己说不要的,还说他们吃饱了撑的,在床上放这个东西,不怕占位置,所以最后定下来的小书桌只有两个。   叶清急了,从脖子红到耳根,“我、我现在又想要了,你帮我去跟邵英华说吧。”   卫国利乐了,凭什么啊?   不过他到底好心,“你要是真想要,就自己去跟英华说。”   卫国利的出发点是好的,想着,叶清托邵英华办事,两人的关系也能缓和一些。   不过听在叶清耳里,就是推脱了,他脸色难看,抿起嘴角,“不帮就不帮,我还缺那小书桌不成。”说完,撂下卫国利就走了。   卫国利:我tm想打人!   叶清进了宿舍,见邵英华还在认真的学习,心里不得劲,故意弄出声响。   邵英华太专注,完全没注意到,倒是把孙越给吵到了,他本就看叶清不顺眼,嚷嚷道,“你就不能小声一点,没看到我们在学习吗?”   叶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三两下上床,用被子蒙住头。   孙越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有病!   .   如今白月的小推车在京大和京大附近几所学校跟工厂算是打响了名声,经常有工人趁着休息的时候偷偷溜出来就为了跟白月买点好吃的。   趁热打铁,白月把卤味也放在小推车上卖了。   她卖的卤味是卤鸡爪、卤鸭掌,都是两毛钱一个,虽说肉少骨头多,但也算荤食,还不要票,更别提好吃的让人恨不得把骨头都嚼碎了咽肚子里。   每次都是卤味最先卖完的,而且饱受好评。   这不,白月今天做了两大盒卤鸡爪和卤鸭掌,刚在京大门口露面,小推车就被蜂拥而至的人群给围住了。   钟和平已经自诩为熟客,每天不来白月的小推车这里啃上一两个鸡爪鸭掌的,他就浑身不自在。   “老板,还是老样子,一个卤鸡爪一个卤鸭掌。”钟和平摇头晃脑,美滋滋地从口袋里掏出四毛钱,“对了,多浇点卤水。”   见是他,白月爽朗一笑,“好嘞。”   用玉米皮打包盒盛了卤鸡爪和卤鸭掌,再用铁勺浇上一大勺卤水,香飘十里,引得钟和平肚子里的馋虫直打鼓。   钟和平就站在小推车旁边美滋滋地啃着卤味,心里美的冒泡泡。   他一边吃着,还一边瞎琢磨,怪道白月的小推车生意好呢。   别人家摆摊都是随便拿个背篓装的,白月的小推车外观整洁,一掀开盖子,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更别说还有菜单且明码标价。   她本人打扮干净大方,对来客都是一脸笑意,买的多了还会抹掉零头,说让多加卤水就多加了,对顾客有求必应。   而且东西好吃,还都有玉米皮打包盒盛着,一点都不脏手,就两个字,妥帖!   每次看见白月,钟和平就想到百货大楼里鼻孔朝天的女售货员,这才是做生意的态度嘛。 第31章 选店铺 说服张婶   收摊后回到租屋,白月把这段日子挣的钱都翻出来,一张一张整整齐齐的抚平,一共是六百二十五块,足够在京市买下一间铺面。   她问了一圈,目前价格合适的铺面一共有两间,但白月还在犹豫到底选定哪一间好,索性跟两位铺主约好了时间上门实地考察一番。   于是周一下午,白月便没有摆摊,而是分别去了两间铺面。   第一间铺面,铺主是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微胖的身形,笑容和蔼,“我跟你说,这个价格真的不算贵了,你去附近问问,四百块,能买到我这么划算的铺面吗?”   白月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四处打量着这间店铺,整间店铺大约七十平,装修比较新,说实话四百块不算贵了。   但是它有一个最大的缺点,离白月原来摆摊的地点,也是人流量大的地方太远了,有点偏。   所以白月没有选这间,而是去了另一间铺面。   第二间铺面地方比第一间还要小一点,大约六十平左右,因为地方小,还要便宜一些,只要三百五十块。   不过装修就不能跟第一间的比了,好在离白月原来摆摊的地点不远,方便熟客找过去。   铺主是位老爷子,他双手背在身后,“闺女,我家这铺子你也看到了,这间店原来是卖熟食的,如果不是我们一家要回老家,我还不舍得卖哩。”   又指了指店铺靠马路的的一侧,“你看,这里的窗口,要是客人不想在店里吃,想打包熟食带走,也不用进店,在那里招呼一声就成了。”   白月顺着老爷子的目光看去,他说的窗口其实是隔起来的大约十平米左右的地方,有灶台和案板,相当于一个小厨房。   她眼睛一亮,暗暗压下心底的激动,故作为难道,“可是老人家,刚才我看过另一家铺子,他家的墙壁桌椅都比较新,价格只比您的贵上一点。”   说完,用有些顾虑的目光四处打量着店里的环境。   老爷子一噎,他家店铺到底开了十来年,硬件确实有点差,他沉思了一会,“这样吧闺女,价格肯定是不能再降的,但是店里的这些桌椅,可以一并送给你。”   这又能省一笔了,白月勾起嘴角,这就算说定了。   买下铺子,白月找人用熟石灰刷了一遍墙,又整理了一番店铺。   这段时间她也没有停止摆摊,依旧推着她的小推车四处做生意。   不过以往她不是在学校门口就是在工厂门口摆摊,而且一摆就是好几个小时,这次为了宣传她的新店,白月这几天推着小推车,四处跑到人流量大的地方,而且每个地方都只摆摊一个小时。   这样做的好处是巨大的,白月做的东西有口皆碑,而且物美价廉,很容易就吸引了一批新顾客,熟客也知道了她要开店的事。   不过也苦了一部分客人,每天都要在好几个地方晃一圈,才能找到白月和她的小推车。   日落而归,白月推着空空如也的小推车回到租屋,一进门就见到了张婶。   白月这几天忙碌,委实瘦了一圈,她微微一笑,“婶,正好,我有话跟你说。”   张婶帮她拍了拍肩膀沾上的尘埃,“哎,说吧。”   都是人心换人心,白月这阵子在她这里租房住,房间弄得干净整洁,而且还添了不少东西,每次做了好吃的都不忘分他们两口子和东子一份,这样的租客,真的没话说。   白月把小推车放好,“婶,我要开店了,我想请你在店里干活。”   她要开店,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她是大厨,店里需要有人帮着上菜、收钱,虽说邵英华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也能过来搭把手,但有张婶在,一定是要比他们小两口单干要轻松的。   最重要的是,暑假过后,邵英华肯定是要去上学的,店里有张婶这么一位能常干下去的帮手,实在是太重要了。   且白月跟张婶也算知根知底,张婶是个实在人,不是那等懒怠的人,若是真在白月的店里干了活,肯定不会投机耍滑。   所以,白月一回来,就跟张婶提了这件事。   “这……”张婶有些犹豫,虽说白月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她就说过如果白月忙不过来了,她可以来搭把手,但是,谁能想到,这个乡下闺女这么能干,硬生生地盘下一间店铺,这帮把手和在店里干活肯定是不一样的。   白月微微一笑,“婶,我肯定不让你白做,这样,一个月三十块。”   “三十块!”张婶惊叫出声,如今像纺织厂造纸厂工人那样效益好的铁饭碗工作,一个月下来也就三四十块。   这还是熟练工呢,刚入厂的工人一个月有没有二十都不一定。   白月一出手就给她开了三十块的工资,她家那口子一个月还挣不到三十,她在白月的店里干干活,都能比他起早贪黑的赚的多了。   白月趁热打铁,意味深长地道,“婶,你想,东子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他那么机灵,以后保准能考上大学,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哩……”   剩下的话她没说尽,不过留白的地方足够张婶自己想象了。   一听白月说东子机灵,能考上大学,张婶心里忍不住一喜,接着又细细琢磨白月的话。   确实是这个道理,她大儿子还没结婚,现在的小姑娘,都要求‘三转一响’,小儿子才到要上学的年纪,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她这个母亲,不能给家里人拖后腿,如今有赚钱的机会,委实不能错过了。   这样想着,张婶就答应了下来。 第32章 开店(入V通知) 白记   六月十六日,宜开业,宜祈福,宜祭祀。   没有后世的花篮鞭炮那样热闹的场面,白月的小店静悄悄地开张了。   店名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白记,朗朗上口。   作为白月的熟客,趁着还没上班,早上六点多的时候,钟和平便一马当先地进来照顾她的生意。   老爷子卖给白月的小店已经焕然一新,因为用熟石灰全部粉刷过了一遍,整间店铺亮堂又干净,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进门先看到墙上的菜单,除了小推车上原有的食物以外,又多了不少东西。   钟和平原本以为自己来的算早的了,没想到店里已经有了不少客人。   张婶系着一条白色的围裙,来到钟和平的桌前,“同志,要点什么?”   因为店里就有厨房,所以白月把盛着卤水和卤味的大锅给搬到店里来了,整间小店弥漫着卤味的香气,让人止不住地流口水。   钟和平深深地吸了一口卤味的香气,喉咙一动,原本想说老样子,但是见张婶是个新面孔,一定是白月请来的帮工,钟和平沉吟了半晌才道,“要卤鸡爪和卤鸭掌各一个,再来一份炒粉。”   他看了看墙上的菜单,又摸了摸口袋,昨天正好发工资,决定大出血,“还要那个卤大肠,给我切二两。”   张婶一边记一边点头,“好的,马上给您上来。”   没一会,瓷碗装着的卤味被盛了上来,还有香喷喷的炒粉,因为是在店里吃,炒粉是现做的,比之摆摊的时候还要多了几分新鲜。   卤味刚从卤水里捞出来,红棕色的卤水给卤味上了一层油亮的颜色,钟和平咬了一口卤大肠,大肠富有嚼劲,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却不腻人。   吃完大肠再啃卤鸡爪和卤鸭掌,又是另一种滋味,鸡爪和鸭掌肉少,卤过之后更加入味,带着一种好看而又美味的深深的酱色。   钟和平仔细啃去皮肉,连里面的筋都细细地咀嚼,最后连骨头都嚼烂了。   真的香!   吃饱喝足,钟和平打了一个饱嗝儿。   他吃的这段时间,店里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都在眼巴巴地等位置呢,他可不好意思占座。   白月刚炒完一锅炒粉,见到钟和平,从卤水锅旁的大锅里盛出一碗粥,递给钟和平,“来,请你喝碗粥。”   钟和平也不客气,接过粥便吸溜吸溜地喝进胃里。   白月这粥只是普通的青菜粥,却也十分不一般,她提前一天用冷水泡了米,然后热水下锅,煮的时候不停地搅拌。   要出锅前撒上切成丝的青菜,再盖上盖子,焖上一会,煮的大米粒粒开花,煮出来的粥更加黏稠,青菜青翠欲滴,诱人可口。   钟和平大呼过瘾。   趁着他喝粥,白月顺便做个问卷调查,“咋样,东西还合胃口吧?”   钟和平只顾埋头喝粥,竖起一个大拇指。   白月笑笑,“你觉得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吗?”   乍地一问,钟和平还真想不出来,“没、没有吧?”东西已经这么好吃了,再好吃的话他可不得一日三餐都在这吃,到时候钱包空空如也可怎么办。   白月也不急,试着帮他理清思路,“这样,你平时都喜欢什么口味,你觉得店里再多加些什么食物好?”   做生意,做生意,其实就是跟顾客打交道。   搞一言堂是万万不能的,只有不断地从顾客那里得到建议或者批评,然后加以改进,才能让生意长长久久地红火下去。   尤其是白月这种做饮食生意的,好不好吃不是她自己说了算,要看客人怎么说,客人觉得好吃,那才是真的好吃。   前世白月去美食店里吃饭,有些店都会在座位上放一张意见卡,如果客人填写意见,还可以得到优惠券。   不过意见卡和优惠券绑定既有弊又有利,好处是填写意见卡的人多了,坏处是有些客人就为了得到优惠券,而随意填写意见。   所以白月开白记的时候,把这一点给吸取了。   她的‘优惠券’就是青菜粥,而且只找熟客询问建议,钟和平就是她问的第三个客人。   在白月的淳淳诱导(美食攻略)下,钟和平想了想,还真有提建议的地方,“我其实喜欢吃辣的,如果有辣的卤味就好了。”   白月眼睛一亮,钟和平说的口味问题,前两个客人也提到了,确实,她做的卤味虽然好吃,但是口味太单一化了。   要是能做出辣味的卤鸡爪和卤鸭掌,肯定又能吸引一批好辣口味的客人!   白月恨不得现在就回租屋钻研,一高兴,又给钟和平盛了一碗青菜粥和一根卤鸡爪。   钟和平:吸溜吸溜。   两人说话间,蔡婶也来了,今天她依旧挎着她的小菜篮子。   白月看到蔡婶,忙招呼道,“婶,来了。”   指了指店里靠马路的一块空间隔出来的小厨房,有对外窗口,“以后可以在窗口那里点东西,像是酸菜粉丝包子、猪肉豆芽包子这种,都可以直接打包带走,不用进店。”   小厨房现在是白月专用的地方,也是放卤水锅的地方,靠着马路的地方砌了一个对外窗口,香喷喷的卤味香气从窗口飘散出去,不知引得多少路人肚子里起了馋虫。   蔡婶一笑,“那感情好,我每次买完菜之后又要赶去接我家孙孙,总来不及,以后在你家店的窗口那里直接外带,提上东西就走,真方便。”   几人没说几句,新入店的客人就催了,就连对外窗口那里也聚了一批客人,白月对蔡婶和钟和平招招手,又去忙了。   开店的好处无疑是巨大的,别的不说,白月推着小推车摆摊的时候,到了傍晚就要回去了,而有了白记,到了晚九点的时候店里的灯都是亮的。   六月份,天暗的晚,七点左右白月才开了店里的灯,白炽灯的亮光照射在雪白的墙壁上,更是显得店里亮堂堂的。   白记相隔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就有一间工厂,工厂三班倒,工人经常晚九点、晚十点才下班。   九点刚过几分钟,工厂里乌拉拉地涌出一堆穿着蓝色毛料工服的工人,有男有女,大部分都很年轻。   都到了这个点,晚上吃的饭都消化了,这时候街上传来白记诱人的卤味香气,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工人。   今天的卤味卖了一锅又一锅,白月酸的手都提不起来了,正准备收拾灶台打烊,没成想,店里又来了一群客人。   放眼望去,是一片蓝色的海洋。   毕竟是新开的店,虽然味道很香,但谁敢肯定一定会好吃,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厂里最馋嘴的大虎出来了,“老板,你这东西怎么卖?”   对外窗口那也贴了菜单,白月指了指,“这贴着呢。”   工人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卤鸡爪、卤鸭掌、卤大肠……都是荤的。   大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时候卤味的香气又飘来了,他忍不住摸向口袋里的钱,就冲这香味,应该难吃不到哪里去吧? 第33章 三合一 预收→穿成皮革厂老板的糟糠妻……   不过出于谨慎, 大虎只掏出了两毛钱,“来个卤鸭掌试试。”选了他最喜欢吃的鸭掌。   白月用夹子从锅里捞出一根还沾着卤水的卤鸭掌,放在叠的四四方方的玉米皮打包盒里, “给。”   大虎接过卤鸭掌,先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然后就着玉米皮打包盒上手啃, 越吃他眼睛睁的越大, 连骨头都嗦得干干净净。   其他工人见他吃的香了, 忍不住上前,“哎, 大虎, 好吃吗?”   大虎转过头, 一脸严肃,“不好吃。”然后扭脸对白月道,“老板, 再给我来三个,不,五个卤鸭掌!”   生怕别人跟他抢。   见状,其他工人哪还有不明白的,好啊你个大虎。   个个争先恐后地掏出钱, “老板,我也要两个卤鸭掌。”“老板, 我要卤鸡爪。”“老板,这个卤大肠有没有,我最爱吃大肠了!”   白月一边收钱一边给他们盛卤鸡爪和卤鸭掌,顺便回话,“卤鸡爪和卤鸭掌还剩半锅, 卤大肠没了,那个早早就卖光了。”   闻言,点卤大肠的那个工人一脸失望,“那算了,我也来一个卤鸭掌。”   于是,一群穿着蓝色毛料工服的工人,不分男女,一人手里捧着根卤鸡爪或者卤鸭掌,就站在马路边边上啃,好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最后的半锅卤味一售而空,大虎惋惜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玉米皮打包盒,“老板,真的没有了吗?”   就五个卤鸭掌,哪里够他吃,他恨不得来上二三十个卤鸭掌,再配上京市新开的啤酒厂出的啤酒,那真是美的神仙都不换。   白月笑笑,“没了,你们来晚了,我们都快打烊了,就这些,还是卖剩下的。”想了想,又道,“如果明天你们还是这个点来,估计连半锅都没了。”   闻言,工人们纷纷发出哀嚎,不是所有工人都能像钟和平一样,起早来白记吃早餐的,有些工人不住宿舍,家住的远,通勤就已经花了很多时间了。   到底还是大虎脑子灵活,或者说为了美食他脑子转的特别快,“要不这样,老板,我们先跟你订好卤味,等晚上九点,我们下班了,再统一过来拿,这样你既不会做多,卖不完,我们也不会来的晚了,吃不到。”   白月眼睛一亮,有道理,又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那你们登记在纸上,然后统计一下每个人要什么,还有数量多少,先交一半定金就好。”   “成成成。”大虎疯狂点头。   他在厂里还挺有人缘的,也算是‘一呼百应’,就由他来统筹这件事。   工人们订的数量很多,白月和张婶特意起早了,才堪堪完成他们的订单。   如今天也不算太热,做好的卤味放在烧着的卤水锅里,反而更加入味。   于是第二天晚上九点,大虎准时地领着一大帮工人来了白记。   大虎付了剩下的尾款,白月交货,又是一群蓝衣工人在白记外面啃爪子的场面。   大虎是最后一个领自己订的卤味的,白月特意多给了他两个。   大虎也十分上道,隔天就回厂里帮白月卖力宣传,啃爪子的队伍又加入了一批人。   .   白记迅速在周边打响了名气,店里经常座无虚席,对外窗口也是排满了长龙,更何况晚上还有大虎为首的工人作为‘夜市’主力军。   白月和张婶那是从早忙到晚,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她都在考虑要不要再请人回来帮忙了,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白月这边生意做的红红火火,邵英华那边的期末考试也到了尾声。   一共七科考试,前六科都聚在一块了,所以考试月大家才哀声怨道的,最后一科不是主科,而且下月中旬才考。   孙越正好又从邵英华的口中听到了白月开店的消息,于是疯狂撺掇几人考完第六科之后就来白记庆祝一下。   于是六月二十七号下午,白记就迎来了这么几位客人。   虽说从白月的口中听说了她开店的事,但是邵英华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记,干净整洁的小铺,处处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店里的客人莫不是一脸赞扬和满足的表情。   白月正在对外窗口切卤大肠,看到邵英华,还没说话,嘴角先弯了,眨了眨眼睛,“看,我能干吧。”   示意他看店里,邵英华回她一个微笑,“嗯,很能干。”   还有什么比爱人的夸奖和肯定更值得高兴的呢,白月灿然一笑,仿佛这段时间的苦和累都值了,原本酸软的手仿佛重新注入了力气。   又看向站在邵英华旁边的孙越和卫国利还有叶清,“你们先坐会,刚好有位置。”   张婶领着他们到了空位,邵英华对张婶道,“婶,辛苦你了。”   张婶摆摆手,“我不辛苦,辛苦的是你媳妇。”   白月切完卤大肠,从小厨房出来,接过张婶的活,“我帮你们点单吧,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邵英华站起身,撩起袖子,“我帮你。”   白月摁下他,“不用,你考试这么多天也辛苦了,今天我做东道主,请你们好好吃一顿,也算慰劳慰劳你们。”   她开店辛苦,邵英华考试也同样辛苦,并没有说她挣得钱多她就高人一等,两人都在为了共同的、更美好的未来而努力。   白月都如此说了,邵英华也不好拂了她的意,看向其他人,“你们想吃点什么?”   卫国利和孙越相互对视一眼,本来说好是来照顾白月生意的,没想到变成吃‘大款’了,两人都不好意思点单。   孙越撺掇几人来白记时,本来没叫叶清的,还是卫国利主动拉的他,毕竟都是一个宿舍的,单独他一人不去,搞得好像他们排挤叶清似的,所以基本上大部分三人同行的活动,卫国利都拉上叶清了。   而叶清纯粹是想看看当初那个在京大外面摆地摊的女人,是不是真的能凭着自己盘下一家店铺,当邵英华在宿舍说起白月开店的事时,叶清只以为他吹牛。   所以卫国利拉叶清的时候,叶清没拒绝,打着揭穿邵英华,让他出糗的目的,跟着一起来了。   看见白记宽敞整洁而且井井有条的店铺,还有宾客盈门的盛况,叶清打从一进门就黑着一张脸,嘴角就没上扬过。   白月问他们要吃什么的时候,叶清也是不理人。   而卫国利和孙越纯粹是不好意思,邵英华作为主人,客随主便,自然不会替其他三人做选择,于是白月一问话,场面就冷了下来。   白月稍微一想,就摸透了几人的想法,她微微一笑,“这样吧,每样我都各来点,你们尝个鲜。”   还没等他们拒绝,张婶手脚麻利的上了菜。   一笼酸菜粉丝包子,一笼猪肉豆芽包子,四碗青菜粥,外加十根卤鸡爪十根卤鸭掌,一盘猪大肠,还有白记推出的新品,鲜肉水饺。   鲜肉水饺是要凭票购买的,不过这次是白月请客,她自然不会小气,盛了八两,一共五十六个。   闻到食物的香气,孙越和卫国利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了,两人又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地看向邵英华和白月,“那,我们开动了?”   白月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吃吧。”   叶清是抱着找茬的心态来的,虽说食物的香气很诱人,他也美美地饱餐了一顿,但偏偏狗嘴吐不出象牙。   叶清吃下一个鲜肉水饺,假假的笑了一下,“英华,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妻子,不仅做的东西好吃,还会开店,我看这店里,一天能赚不少钱吧?”   白月听完他的话,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就是不回话。   邵英华面色发冷,孙越和卫国利动筷子的动作都慢了。   卫国利又夹了一个鲜肉水饺到叶清碗里,“吃你的吧,话那么多。”   见白月不搭茬,叶清眼睛一转,又是一个歪点子,“白月你这么能干,英华也不遑多让,他长得好,在学校里人缘好,尤其是我们系的周秀秀,她对英华那是赞不绝口。”   这话吧,乍一听,都是好话,都在夸白月和邵英华。   可细细一琢磨,就不对劲了,什么叫做同系的周秀秀对邵英华赞不绝口,对邵英华评价高的同学不在少数,叶清偏偏提了个同系的女同学,这里面的意味可就大了。   孙越气的脸都发白了,他讨厌叶清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觉得这人特别像矫情又故作清高的女生,你说吧,大家和平的好好相处不好吗?   偏偏叶清就爱搞鬼,整个宿舍就因为他才不得安宁,就连出来吃个饭他都要闹幺蛾子!   卫国利已经开始后悔带叶清一起来了,他恨不得穿越回一个小时前的自己,狠狠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带叶清来,让你带叶清来。   听听,说的这是人话吗?这听在白月耳里可不就是邵英华有歪心思了吗?   偏偏邵英华还很难反驳,因为这确实是事实,那个叫周秀秀的女生打从第一天见到邵英华起就对他有意思,总是找各种机会接近他。   只是邵英华都当她做空气,从来没有理过她。   叶清的挑拨离间也是有水平的,七分真话三分假话,真真假假,让人难以辩驳,因为他说的是真话啊,只不过艺术加工了一下,一件事,从另一个方面说,自然就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邵英华笑了,他的五官十分出众,这一笑,仿佛把整间屋子都照亮了,“说笑了,别人的赞扬对我来说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是白月怎么看。”   好家伙,硬生生往他们嘴里塞狗粮。   孙越现在一点都不担心白月因为听了叶清的话和邵英华的感情生变,瞧瞧邵英华的这张嘴,瞧瞧这情话说的,他要是白月,准被邵英华哄得找不着南北。   单身狗没人权,孙越忿忿得又啃了一根卤鸡爪。   白月一怔,露出甜蜜的笑意,眼里都是邵英华的倒影,仿佛除了他再也盛不下别人。   卫国利也是过来人,他一看白月的表情,就知道叶清的挑拨没成了,他放心的大快朵颐,毕竟吃完这餐就要回学校吃猪食了。   没错,跟白月做的菜比起来,学校食堂的饭菜真的是猪食。   吃完饭,401宿舍打道回学校。   白月打烊回了租屋,却没有立即休息,而是找到了张婶,“婶,我明天有事,就不去店里了,明天店里不卖现做的,我早上会提前做好卤味,卖卤味就好。”   张婶也没问她去哪,一口答应下来,“成,我说你今晚咋不接大虎他们的订单呢,原来是有事。”   “嗯,前几天有客人给我提了建议,我想在家研究研究。”除此之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白月的能干张婶都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她要注意休息张婶便去睡了,毕竟这段日子她可累坏了,每天倒头就睡。   张婶走后,白月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有一面镜子,白月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女人,身材纤细高挑,皮肤细白,一头乌黑的长发梳成一个辫子。   穿着蓝色的上衣和黑色裤子,这还是来京市前白母给她做的,衣服的样式土气,和穿着时尚的京市人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长得漂亮,却因为土气的打扮硬生生的遮盖住了这份美。   上辈子她疏于打扮,在邵英华的朋友、同学、同事面前,也一直是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也不怪乎大家都认为她配不上邵英华了。   但是,现在嘛……   第二天清晨,白月起早做了卤味,让张婶带去店里,而她则留在厨房里琢磨食物。   钟和平说要辣口味,但是这个辣也不是随便加的,有微辣中辣和重辣,考虑到京市人口味偏淡,白月先试着做了一锅微辣的卤味。   她啃了一根辣味卤鸡爪,麻辣的舒爽很好的解掉了卤味的油腻,更是让人唇齿留香,让白月眼前一亮。   她又做了中辣和重辣的,重辣的口味太重了,白月接受不了,中辣的话是比微辣还要再辣上一点,不过以她这段时间在京市生活对京市人的了解,他们应该会更加偏爱微辣味的卤味。   所以就决定了,在白记推出微辣味的卤味。   不过做的过程中,也给了白月不少灵感,她打算再做点糟辣椒,要是嫌微辣味的卤味不够味的话,可以自己加辣嘛。   白月把辣椒清洗干净,用杵把辣椒杵碎,再往里放入姜和蒜,再次杵碎,最后变成姜蒜末混着红辣椒的糟辣椒。   等糟辣椒风干以后,用菜刀细细切碎,变成辣子,放在碗里。   到时候每个桌上和对外窗口都放上一小碗糟辣子,喜欢吃辣是吧,自己加。   又方便,又照顾了各人的口味,白月恨不得给自己点上三十二个赞。   收拾灶台时,白月看着掉落在灶台周围的辣椒,又来了灵感。   后世的不少美食店里,在上菜之前,都会先给客人上一碟开胃小菜,既让客人感到有‘优惠’,又能让客人在等待上菜的时候不会感到无聊。   也许,她也可以效仿,自制小菜,每张桌子送上一份是不可能的了,但是给点的多的客人赠送一份倒是可以,也方便留住回头客。   做什么小菜也简单,白月已经想好了,她打算就做腌野藠头和腌宝塔菜,这两样腌菜她在白家村的时候就做过了,味道饱受好评,连手艺不输于她的白母都赞不绝口。   野藠头和宝塔菜这两样野菜在门市就有卖,如今门市越发红火,有不少山里人都背着自家产的山货,来京市里卖,这一转手,就能赚出翻了好几倍的价钱。   于是门市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前不久白月抽空去逛了,还看到有蛇泡这种酸酸甜甜的野果卖。   店里的事情白月琢磨完了,终于能空出手来忙自己的事。   她先去了百货大楼,走到二楼的成衣店,售货员是两个年轻的女孩。   白月瞟了一眼手表柜台的自留钟,现在是早上十点,百货大楼里没什么客人,两个年轻女孩在柜台里说着闲话。   见到有客人,两女孩忙来招呼,同是百货大楼里的售货员,她两的态度比之前那个钟表柜台的女售货员好太多了。   不过白月也不用她们帮忙,她来之前都已经想好要买什么了。   白月先挑了一件红黑方格的裙子和一件的确良上衣,外加一双白色的凉鞋,还有一些成衣和布料,这些东西加起来差不多五十块。   买完衣服白月直接在店里换了,白色的的确良上衣勾勒出她美好的身形,红黑相间的方格裙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精致的白色凉鞋显得她的脚踝纤细动人。   换完衣服白月大变模样,若不是发型没变,两位成衣店里的女售货员几乎都认不出她了。   两位女售货员嘴也是相当的甜,“都说人靠衣装,同志你换了新衣服真的相当好看。”“就是就是。”   她们说的也是实话,白月眼光好,选的衣服都特别适合自己,更凸显了她的气质。   买完成衣,白月脚步一绕,就到了手表柜台,今天值班的还是之前那个没给她好脸色的女售货员。   女售货员对白月‘印象深刻’,她一进百货大楼女售货员就‘注意’到她了,见她先去了成衣店,还翻了个白眼冷冷地哼了一声,就这穷酸货色,能买什么东西,别不是去了成衣店结果什么都没买,给人看了笑话又赶了出来。   结果女售货员等啊等啊,等到的却是白月鸟木仓换火包,直接变了一副模样,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一看就不差钱的样子。   女售货员微微一愣,随即脖子一梗,更加强硬了。   如今没有绩效这个说法,而且进了百货大楼就算是捧了铁饭碗,态度好坏全凭售货员自觉,毕竟就算态度再差,也没有人会开了她们。   是以就算白月现在在女售货员眼里是个有钱的主,那也改变不了她对白月的态度,依旧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白月微微一笑,不跟她计较,她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跟人置气的。   找到之前对她态度不错的那个年纪大点的售货员,“同志,我要那块东风牌手表。”   手表凭票购买,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在门市用高价跟人收了一张手表票。   售货员还记得白月,没想到白月这么快就赚到了卖手表的钱,不由得对她高看一眼。   三百块钱和手表票,售货员核对无误后,笑意盈盈地收下了,然后递给白月她看中那块东风牌手表,“你收好了。”   白月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趾高气昂的女售货员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一般,收好手表就走了,只留下女售货员一个人生着闷气。   她手上拎着一堆东西,准备先回租屋放好。   这段时间白月陆陆续续往租屋带了不少东西,原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愈发逼仄。   钱越挣越多,东西也越来越多,再住租屋就有些不合适,再加上邵英华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两人住这间屋子还是太狭窄了一些。   白月已经盘算好过段时间就在京市买房,总要在京市落地生根,这人没了家,就像飘着的浮萍,心是悬着的,怎么也安稳不下来。   放好东西,白月身上只揣了手表和钱就出了门,她去了理发店。   店里已经有几位客人了,还都是女人,理发师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他看了白月一眼,招呼道,“你等等,我先忙这几位客人。”   如今吹一次头就要四五毛钱,短发烫发一块二毛钱,长发烫发还要多加三毛,一般人的工资也就是十多二十块钱,所以烫发还是比较奢侈的事情,但没想到店里居然有这么多女客人,看来改、革开放以后女士们爱美的心都被唤醒了。   白月点点头。   “你是来剪头发的?”一旁无聊坐着等待的客人上来搭讪。   白月努努嘴,“我跟她们一样,是来烫头发的。”   客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理发师用一根铁制的杆子,在火酒上面烧热以后,在客人的头发上横卷竖撩。   理发师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但是他的手却十分的巧,也不见他怎么弄,那位女客人就烫好了头发。   女客人站在镜子前,抚摸着自己的卷发,心里美的冒泡泡。   跟白月一起等的那位客人见状撇了撇嘴,她一直认为这卷发太花哨,见白月也是这样的审美,就不想跟她多谈了。   很快就轮到白月了,她把辫子松散开来,乌黑亮丽的头发柔顺的散在两肩。   理发师烫发已经是熟练工了,毕竟来他店里的女客人里十个有八个都是来烫发的,问清楚白月是烫发以后,他烫好铁杆,就准备开始上手烫,没想到给白月拦下了。   “我不想全烫,你帮我把发尾烫一下就好了,而且不要太卷,就稍微弯一点弧度。”白月说了她的要求。   理发师愣住了,迟疑道,“这能好看吗?”卷不卷直不直的。   白月笑笑,“没事,你就按我说的做就好,烫不好我不会怪你的,也一样付钱。”   现在的审美都是越卷越美,就是要一头‘羊毛卷’,才向港城的明星靠拢,那才叫做时尚,那才叫做潮流。   毕竟是顾客的要求,理发师听从白月的指示,按照她的要求烫完了。   白月站起身,她的长发长到腰间往上一点,只有发尾是微卷的,弯出好看的弧度,更显得她人美有气质,跟如今满街的‘羊毛卷’是不一样的风格,却更加的美丽。   理发师傻眼了,“这、这还挺好看的。”原本他以为白月烫出来会是个‘四不像’,没想到比他给之前烫发的所有客人烫的还要好看。   在白月前一位烫好头发的客人本来准备走了,结果看到白月刚烫好的头发,倏地停下脚步,指着白月,对理发师道,“给我重新烫过,我要烫她那样的。”   这位客人是纺织厂的一名女工,最是追求时尚的人,所以才会来到理发店烫发,现在见白月烫的头发比她好看,恨不得重新烫过。   这才叫烫发,这才叫美嘛,女工有自信,她要是烫了白月同款的头发,一定会是纺织厂最靓的崽!   而刚才那位不喜欢烫发的客人早已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月微卷的头发,若是这样的烫发,也不是不能接受嘛,她目光炯炯地看着理发师,眼里透出来的意思和那位要重烫的客人一样。   白月笑笑,在众人惊讶赞美的目光中对着镜子转了一个圈。   这样微卷只烫发尾的头发在后世十分流行,曾经一度是街上的潮流,白月当然有把握烫出来不会难看。   时尚就是一个轮回,她现在身上穿的红黑格子裙子,又或是八十年代流行的牛仔裤,到了九十年代、千禧年、后世,也一样流行,最重要的是找到属于自己的风格。   白月眼睛一转,想到了什么,“老板,你这里有火柴吗?”   “啊?哦,火柴啊,有啊,就在抽屉里,你自己拿。”理发师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火柴,但是因为她的新式烫发给自己带来了不少新生意,大方的给出了火柴。   白月从抽屉里找到火柴,红色的火柴头摩擦棕色的砂纸,燃起红色的火焰,然后等三四秒就吹灭,此时火柴的前端已经烧成黑炭,稍微等黑炭凉一点点,便对着镜子将睫毛烫卷。   如今没有睫毛夹,她只能用这种土方法来烫卷睫毛了。   白月的睫毛本就长而密,用火柴棒微微烫卷之后更显得弯翘,美目流转间顾盼嫣兮。   如此新潮的变美方法,给理发店里一众女客人看的又是一愣一愣的,真是恨不得白月多在留在店里一会,她们多跟她学学。   只可惜,白月付完烫发钱就走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京大的学生们陆续从图书馆和课室走去食堂,校道上都是他们的身影。   食堂门口有一棵紫荆花树,正是花开的季节,紫色的花瓣簌簌落下,白月站在树下,翘首以盼。   她腰杆挺得笔直,双肩舒展,犹如压不弯的青松,一阵微风吹过,吹褶了她的裙摆,也扬起了她的卷发,窈窕的身影和出众的气质让学生们不禁纷纷回头,都想多看这时髦的女郎一眼。   邵英华还在低头想着刚才在图书馆没解出的那道题,直到孙越捅了捅他的胳膊肘,他才抬起头。   “那是白月吧?”   孙越眼尖,外加白月实在是太过显眼,他隔老远就看到白月站在食堂门口了。   “还真是。”卫国利也看到了,“她来京大找英华的吧?”挪耶地看了邵英华一眼。   美丽的人总是让人赏心悦目,如果说孙越和卫国利是满心的赞叹,那叶清心里的毒汁都快溢出来了。   昨天吃完饭回去叶清还不住地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算白月能干,有本事,但是她土气不会打扮啊,别的不说,就那穿着,跟京大里时髦的女同学比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且听邵英华闲聊时话里透出的意思,白月是他知青下乡时在乡下娶的妻子,这就更让‘城里人’叶清看不起了。   无怪乎他自认为高人一等,他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考上京大的人,天生就有一份优越感,但是他仗着这份优越感四处去看不起人就是他的不对了。   现在白月的‘大变样’更是让叶清心里暗暗恼恨,偏偏他却噎着说不出来。   说话间,四人已经到了食堂,见着白月,邵英华就没有不笑的时候,他走到白月面前,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饭了没?”   “还没。”   “一起去食堂吃吧。”   短短几句话,老夫老妻的感觉显得尽致淋漓,把一旁的孙越看的恨不得咬手绢。   今儿也是巧,白月和邵英华在食堂窗口排队打饭的时候,传闻中暗恋邵英华的同系女同学周秀秀就排在他们两后面,和她一起的还有几位同班女同学。   平心而论,周秀秀也是一位小美人,打扮在这个年代也算是十分时髦了,所以在系里系外都有不少追求者。   但她一概看不上,她认为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自己,所以自从看见邵英华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就算听说他已经娶妻了也是一样。   叶清没少明里暗里地替邵英华‘宣传’他有一位乡下妻子的事,周秀秀一直暗暗打听跟邵英华相关的事情,自然知道了这件事。   在周秀秀的想象里,白月应该是穿着土气,畏畏缩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形象。   结果见到真人,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周秀秀站在两人身后,从头到脚,一寸寸、仔仔细细地打量白月,最后只得不甘心地承认,白月确实比她漂亮,而且打扮的也十分时髦,尤其是她那头微卷的烫发,更为她添了不少颜色。   邵英华高大俊朗,白月清丽脱俗,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十分般配,仿佛天生一对。   越看,周秀秀心里的劲越松,等看到邵英华和白月两人坐一起气氛融洽、互动满满的吃饭后,她更是一点都提不起劲了。   和周秀秀有同样心理活动的人不在少数,邵英华出众的外貌和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在学校里吸引了不少女同学的注意,就算听说了他已娶妻的事情,也有一部分类似于周秀秀的女同学仍不放弃。   毕竟她们都是京大的天之骄子,自信自己不可能比不过一个乡下来的女人。   结果这一看,全都傻眼了。   她们的心理活动白月并不知道,她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周秀秀的,她没见过周秀秀,也不知道她就在她们身后排队,但白月相信,只要她在学校里露面,就一定会有人把事情传到周秀秀的耳中。   也是给其他暗恋邵英华的女同学一个警示,响鼓不用重锤,都死心叭! 第34章 出售调料包 崔老的嘱托   吃完饭, 白月把手表给邵英华,这才是正事,本来她早就打算给邵英华买表了, 但因为白记开店的事情,一直忙到现在,这才空出手来。   邵英华伸出手, 白月微微低头, 帮他戴上手表, 宽大的表带和表盘,看起来疏朗大气, 和邵英华很衬, 更显得他气宇轩昂。   “谢谢你, 很好看。”邵英华的眼神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白月眨眨眼,“跟我还说什么谢谢。”   “嗯,那不谢你了。”邵英华一本正经地道。   “噗嗤。”白月这下真给他逗笑了。   “行啦, 你回宿舍吧,我也去店里忙了。”白月帮他理了下衣领,发现他的夏装都旧了,心中一动。   .   第二天去白记之前,白月先去了趟门市买野藠头和宝塔菜, 她运气好,还买到了马齿苋。   野藠头和宝塔菜需要腌上一个月, 而马齿苋可以现做,只需要水煮过后拿麻油、蒜、辣椒拌一下就很香了。   买完野菜在院子里的厨房腌制好,白月换了一套成衣店买的松快点的衣裳,头发高高挽起扎成马尾,只有发尾是卷的。   如果不是因为周秀秀以及她的潜在情敌, 白月才懒得天天穿去京大的时候穿的那一身,现在她穿着蓝色的短袖上衣以及宽松的长裤,又变回了白记干练爽利的老板。   张婶先来店里开张,一见白月进店忙道,“昨天做的少,很多客人都等着今天来买,你看,还不到六点,外面就老多客人了。”   打头的就是钟和平,见到白月,他一脸哀怨,“老板,你昨天哪去了!”   白月打着哈哈,“昨天有点私人的事。”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今天买了马齿苋,待会给大家做个凉拌马齿苋吃。”   “那敢情好。”钟和平雀跃不已。   他喜欢白记不仅因为这家店的东西好吃,还因为这家店有人情味。   老板时不时地会推出新菜请顾客品尝,虽说谁也不差这一两口的东西,但不管怎么说,有添头总是让人开心的。   白月进了小厨房,巧手三两下就做好了凉拌马齿苋,给每位客人都送了一点。   钟和平吃欢了,捧着碗就来找白月瞎侃,“老板,今天给我打包五个卤鸭掌带走,老样子,多盛点卤汁。”   其他客人一听到卤汁也纷纷来了劲,“对对,老板,我也要,你家的卤汁太好吃了。”   蔡婶道,“我家乖孙孙,每次吃卤味剩下的卤汁都让我不要扔,他拿来拌水煮青菜吃。”   现在店里卤味用的卤汁是白母传给她的独门秘方,比之前送给邵英华舍友吃的那些卤味的卤汁还加了更多的配料,包含了酱油、米酒、姜、糖、茴香、桂皮等。   入口咸香,又带有桂皮的回甘,干鲜香醇,难怪那么多客人对它青睐不已。   又有客人加进了闲话,“我家那婆娘,也经常拿我打包回去的卤味剩下的卤汁来炒菜,还别说,炒出来的菜带着一股子卤味的味道,吃菜都跟吃荤似的,等明天我切二两猪肉,老板你再送我点卤汁,我让婆娘给家里卤肉吃。”   听到大家的话,白月心中一动,卤汁这么受欢迎,那……   当天她就抽空去了一趟门市,买了大量卤汁所需要的调料,还有两大块纱布。   这种白色的纱布一般是用来糊窗户,夏天防蚊虫用的,正值夏季,有不少人卖,白月稍微逛逛就买到了。   晚间收了摊,白月和张婶两人互相搭把手,把两大块白色纱布都裁成了巴掌大的小块,然后缝起,做成一个可伸缩的,像香囊一样的袋子,再往里面填充桂皮、八角这样的干调料。   张婶一边做一边赞叹道,“你这个法子好,到时候做卤味只要往锅里扔一个调料包,再倒上湿调料,盖上锅盖一焖,就做好了,你这脑子咋这么灵,我都想不出来。”   白月把缝好的调料包一股脑收进簸箕里,“婶你都快把我夸出朵花了。”   张婶只一个劲地笑。   翌日,白记店内就多了一个簸箕,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白纱布调料包在簸箕里挤挤攘攘地挨在一块,看着煞是喜人,一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免有客人问了,“老板,这是啥?”说着,拿起一个调料包打量,“我咋看里面装的像桂皮和八角啊。”   白月走过来,“你仔细看,就是桂皮和八角,还有一些干调料。”   张婶也来接话,“你在我们店里吃的卤味用的卤汁,用的就是这种调料包。”   白记的卤味是远近闻名的,客人一听就来了兴致,有些客人买完东西不急着走,都围在簸箕旁边,饶有兴趣地拿着调料包打量。   白月微微一笑,“这调料包是店里拿出来卖的,大家都喜欢吃我们店的卤味,有些客人还喜欢打包卤汁回去炒菜,但是每天店里剩的卤汁就这么多,总有些客人分不到。”   “我索性想了个法子,做了一批调料包,若是有喜欢卤汁的客人,买回去放进锅里,就可以自己做原汁原味的卤味了。”又把做卤味的步骤说了一遍。   如今白记店里的客人以职工为主,他们有工资有补贴,时不时地出来打个牙祭,手里松散地很。   工厂里的工作忙,经常三班倒,还要加班,有些双职工家庭根本没时间做饭,都是在厂里食堂吃的,厂里食堂的饭菜价格虽然比自己做饭要便宜一些,但是味道实在说不上好。   若是买了白记的调料包……,回去做饭省事多了,而且味道还有保证,所以不少客人一听就心动不已,不住地拿眼睛去打量调料包。   也有客人有疑问了,“你这调料包卤的都是荤菜吧?”如今一个月能吃上四五顿荤菜的人家都算是富裕人家了。   这调料包要是买回去只能卤肉,那就有点浪费了。   白月拆开一个调料包,露出里面丰富的调料,“那咋可能,你看我们店里,不都卤的鸡爪鸭掌,还有猪大肠,这些下水又是荤菜,又不贵。”   这倒也是,客人稍微一想就转过了弯,讪笑地摸了摸脑袋。   见状,白月趁热打铁,“调料包做的卤水,能放上两三个月,不止能卤荤菜,平时炒菜舀一勺卤水,然后加点油,这么一炒,那味道,谁吃谁知道。”   “那就,给我来一份我拿回去试试?”客人摸摸口袋,准备掏钱了。   白月笑着把调料包给他,“一个调料包五毛钱,这一周内买调料包,都买二送一。”   才五毛钱,一点都不贵,一锅卤水能煮一大锅卤味呢。   这下掏钱的人更多了,白月收钱收的笑眯了眼。   晚上回去,张婶忍不住问她,“丫头,你这相当于把配方卖了,万一别人都学着做了,店里的卤味不就卖不出去了嘛?”   这点白月一点都不担心,她做卤味很有讲究的,不说别的,就说卤鸭掌和卤鸡爪,每次做之前她都仔细清洗干净然后去趾了,做卤味时也是认真地盯着火候。   这火候有差别,味道也就有差别,还有卤的时间长短,也会影响卤味的味道。   即便客人把调料包买回去了,能做出来的也是低配版的卤味,味道虽然相似,但是肯定比不上精装版的白记卤味,所以说白记精心制作的卤味还是独一份。   经过一番解释后,张婶终于弄明白了。   白月淡淡一笑,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她没跟张婶说。   白记之所以叫白记,而不是叫白记早餐店或者白记糖水铺,就是因为她打算把白记做成顺应季节的餐饮店,而不是专卖一类食物的店。   如今天气渐渐热了,卤味这样的熟食不太好卖了,她打算过段时间就减少卤味的供应量,转而推出夏季糖水,到时候赚的一定不比现在少。   到时候,邵英华应该也考完试了吧?白月看向天空中硕大的圆月。   .   月光给夜晚的京大镀上一层冷冷的光辉,更显这所百年大学的厚重。   最后一科考试的前两天晚上,邵英华他们系的辅导员把系里所有的学生都叫出来开会,因为一考完试学生们肯定都忙着回家,免得到时候找不齐人。   照例说了一下放假事项,辅导员退后,教室门口走进一个人,辅导员介绍道,“这是你们下学期开设的语法课的任课老师,他有些话想对你们说。”   语法?!   英语系大一第一学期基本都在学习单词,大二才开始正式学习语法,语法课是重中之重,所以一听是语法课的任课老师要讲话,所有学生都挺直了脊背坐正了。   崔学敏今年六十五岁,两鬓生了华发,他身材矮小,约一米六五,双手背在身后,精神矍铄,慢慢地踱步到讲台上。   辅导员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这位老人,学生们不知道,他却一清二楚,这位可是享名中外的大佬,不说别的,就说随便翻开一本英译中的名著,都能看到崔老的名字在译者那一栏上,足可见其在这方面的成就。   建国时期,崔老还曾担任翻译官兼外交官出使米国,他不辱使命,雄辩四方,不少外国友人提起他的名字那都是要竖起大拇指的。   这样一想,辅导员又有些郁卒,恨不得自己晚生个十来年,做崔老的学生不可。   崔老倒没有辅导员想象中的大佬的严肃正经,反而意外的好说话,他笑呵呵地摸了摸胡子,双手做了个向下的动作,“大家不要那么拘束,放轻松,放轻松,我虽然是你们的任课老师,但是大家也可以把我当作你们的朋友。”说完,他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这位老人这么有趣,学生们不由得被他逗得一笑,教室里的氛围顿时松快不少。   崔老照例说了一些场面话,嘱咐大家下学期要好好学习云云,然后说到了正题,“我最近应友人之邀,需要翻译一批英文原著,想找几个同学帮帮忙。”想想又补了一句,“没有补贴。”   没有补贴,就是免费工。   这么一来,不少跃跃欲试的同学都开始犹豫了,许多考上京大的学生家境并不是特别的好,即便每月都有补贴也填补家里了,好不容易放了暑假,都准备利用暑假的时间打点零工,好赚取下学期的生活费。   不过跟在崔老手下翻译著作,又能学到不少东西,英语系的学生们这样一权衡,还是有不少同学都稀稀拉拉的举起了手,邵英华也在其中。   京大图书馆里有的英文原著几乎都被邵英华翻了个遍,还手抄了几本,着实学到了不少东西,但也正‘书荒’呢,所以一听到有英文原著能翻译,他眼里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崔老点了几个举起手的学生,数了一下人数,差不多够了,正准备结束,突然,他眼睛一眯,似乎看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珠划过一丝趣味,又点了一个人,“这位同学,对,对,就是你,你也来。”   这位同学说的就是邵英华,原本崔老没选中他的时候他还挺失落的,因为401宿舍的另外三个人都被选到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他居然成了最后一个被选中的幸运儿,登时笑弯了眼。   孙越开心得不得了,“这下好了,我们暑假又能呆在一起了!”   闻言,叶清撇了撇嘴。   开会结束,崔老把选中的学生都留了下来,没被选中的学生有的庆幸,有的失落,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很快教室就空的只剩下崔老和选中的学生。   “崔老师。”邵英华笑着和崔老打了招呼。   崔老哈哈一笑,“我还记得你,咱俩还挺有缘的。”   “是啊,当时高考谢谢您提醒了我不少注意事项。”   崔老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崔老崔学敏正是当初邵英华去县里高考时的监考老师,真是缘分。   崔老也不是什么滥好心的人,是见到邵英华借了考生橡皮,觉得这人不错,随口提点了几句,没想到邵英华记到了现在,心里对邵英华的观感不由得好上几分。   叶清听见邵英华之前居然和崔老有过一面之缘,不由得嫉妒地红了眼。   学生们明天就要考试了,崔老只随便说了几句,然后嘱咐他们暑假留在京大,暑假开始第一周的周四下午去A栋办公楼找他,就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第35章 买院子 的确凉   最后一科考完, 暑假正式开始,邵英华没回租屋,而是先去白记帮白月的忙, 今天生意特别好,两人忙到了很晚才回家。   洗完澡,白月从木箱里翻了一会, 拿出两套衣服, 先把其中一套递给邵英华, “穿上试试。”   白色的的确良衬衫,左边胸口是一个大口袋, 深灰色的裤子熨的笔直服帖, 两件衣服叠的整整齐齐。   邵英华接过衣服换上, 的确良又叫做‘的确凉’,这种料子用来做衣服确实比较凉快透气,所以白月去成衣店的时候特地买了不少, 除了给邵英华做了夏装以外还给他做了白背心和大裤衩。   邵英华立了立衣领,“好看。”   他两肩很宽,是典型的衣架子身材,将白衬衫撑起,好身材展露无遗, 灰色的裤子越发显得他双腿修长。   “你再试试这个。”把白背心和大裤衩递给他。   穿上白背心和大裤衩,邵英华整个人顿时凉快不少, 跟刚才的那一套穿出去的相比,这套睡衣明显更加舒适。   以前在邵家的时候,胡秀雅只会想到她的亲儿子邵俊华,邵雄更是个不管事的,邵英华一年四季, 无论冬夏都穿着长衣长袖,冬天还好,夏天往往闷出一身痱子,热躁难耐。   从来没有人关心他,会为了他特意去做夏装,做背心和大裤衩……   “怎么了?穿着不舒服吗?”白月见他愣住了,忙问。   “没有,很舒服,特别特别舒服。”邵英华抬起头,眼睛笑成一道弯,掩盖了眼底的情绪。   睡前,两人躺在床上,这张床原先是单人床,两个人挤在一块有些拥挤,稍微伸个胳膊就会碰到对方。   “我想,买一套房子。”这段时间白月开了店委实挣了不少,手上攒了有两千来块钱。   店里的生意稳定了,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房。   “就买像张婶他们那样的四合院,然后我在院子里种点菜,再搭个葡萄架,夏天我们就在葡萄架下面乘凉,然后做槐花饭吃。”白月越说眼睛越亮,最后一双好看的眼睛亮的犹如星子一般。   “买,乘凉,做槐花饭。”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他都会在背后支持她。   听着白月畅想买房之后的事,邵英华思绪略略发散。   白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邵英华回过神,温柔地勾起嘴角,“想到我们刚来京市住招待所那天。”   白月一愣,也慢慢笑了,“还说呢,两块钱一个床位,为了省钱,我两挤在一张床上,半夜我起来上厕所,隔壁床的同志突然打了个鼾,差点没给我吓死。”   如今,他们早已不是刚来京市的模样。   现在,白月买得起三百块的手表,还要买四合院。   白家是白家,新屋是队里给结婚知青盖的,随时可以收回,说到底,他们从来没有完完全全拥有一个属于两人的,完整的家。   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日子只会越过越好。”邵英华把白月揽在怀里,两人挨得近近的,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砰砰,砰砰,铿锵有力,年轻又有朝气。   白月回搂他,灿然一笑,“嗯,越过越好。”   .   邵英华回来了,第二天中午白月做了大餐,请了张婶张叔还有东子一起吃。   席间得知白月和邵英华两人要买四合院,张叔忙道,“你两不用去找了,老邹他们家的院子就在找人出售。”   张叔说的老邹白月见过,也打过招呼,毕竟是邻居。   “邹叔要卖院子?不能吧?”白月道。   张叔给东子夹了一筷子菜,“咋不能,老邹他儿子不是在沪市工作嘛,然后在当地谈了个对象,现在还结了婚怀孕了,老邹老伴走得早,家里就剩他一个人,索性把京市的房子卖了,去沪市再买一个,跟小两口住对门,还能帮小两口照顾照顾孩子。”   这还真是巧了,白月经过老邹家的时候在外面略略看过他家的院子,比张叔家的四合院还要宽敞一些,整体布局也好。   趁着邵英华还没去崔老那里帮下手,两人挑了一天时间去找老邹看四合院。   四合院的位置跟张婶他们家离得不远,相对的跟京大离的也很近,光从位置上来说白月就很满意了。   等进了老邹家一看,更满意了。   进门正对的是堂屋,堂屋后面有两间屋子,左侧是灶房和杂物间,右侧是并列的三间屋子,中间露天的地方很宽敞,打了石桌和石凳,每间屋子前面都有一小块花圃,一阵微风吹过,更显得郁郁葱葱。   老邹坐在石凳上,“你是老张介绍来的,我也不坑你,一口价,一千块。”   这个价格,在均价七八百的四合院里算贵了。   但是老邹家的四合院宽敞,比周围其他人家的四合院都要大上一圈,屋子也多,整体也比较新,没什么要修缮的地方,几乎可以随时入住。   而且,白月心中止不住地激动,如今是七八年,一个四合院才只卖八百,到了后世,这种四合院千金难求,更是有价无市,她怎么也不能错过。   白月也好说话,没跟老邹讲价,双方都很满意,加上老邹急着走,两人没几天就把房子买卖的事情给敲定了。   .   周四下午,被崔老选中的十个人先在学校食堂集合,点齐了人以后才一起去A栋办公楼找崔老。   崔老的办公室在4楼,大家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   崔老掀开白瓷缸子的盖子,抿了一口茶,慈眉善目地道,“人都到齐了吧?”众人点头。   崔老笑笑,从座位上站起,“跟我来。”   大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崔老的话,跟在他的后面。   崔老带着大家七拐八绕,来到A栋办公楼配备的会议厅,指着圆桌周围一圈的座位道,“你们都找个位置坐下。”   等大家都落座了,崔老从靠门一侧上锁的书柜里拿出厚厚的一沓书,让邵英华分发给大家。   邵英华是最后一个拿到的,他看着手里由国外著名作家萨克雷所著的《名利场》,惊讶得几乎拿不稳。   再看看周围同学手里的书,孙越手上的是托马斯的《还乡》,卫国利手上的是亨利的《瓦尔登湖》。   大家面面相觑,眼里的惊讶几乎要化为实质。   邵英华有些忐忑,“老师,这些真的让我们来翻译吗?”   “那还有假。”崔老笑着摸了摸胡须。   这些名著连学校图书馆都未必有手抄本藏品,现在英版原装竟然在他们几个学生手上!   孙越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拉着邵英华道,“你快掐我一把,我是不是在做梦。”   邵英华闻言立马上手,他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见邵英华的手越来越近,孙越一个激灵,“算了我来,让我来掐你。”   美得你,邵英华拍掉他的手。   崔老给两人的耍宝逗的哈哈大笑,片刻正经道,“大家也都看到了,这确确实实就是英版原装的国外名著,你们敢不敢翻译?”   十个人相互对视一眼,都在互相的眼中看到了渴望以及兴奋,但是也有忐忑,他们,真的能完成崔老布置的任务吗?   卫国利紧紧地抓着书,看向崔老,“老师,我、我们要是翻译错了怎么办?”   他们都还是大一新生,单词都背不全乎,语法更是入门级别,现在突然说要让他们翻译这些英文名著,说实话,不论是谁都会紧张忐忑的。   崔老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卫国利的问题,“我就问你们一句,敢不敢!”   邵英华珍惜地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书皮,然后手握成拳,直直望向崔老的双眼,“敢!”   崔老对上他的目光,一怔,然后开怀地笑道,“好,好,有勇气。”   邵英华都应了,其他人难道要承认自己比邵英华差吗?   剩余九人目光中燃起熊熊烈火,“我们也敢!”   崔老一一扫过他们朝气蓬勃的面庞,欣慰地笑了,“这才是我崔学敏的学生。”   托崔老翻译这些国外名著的友人不是别人,正是华夏出版社的总编。   如今百废待兴,国家缺少人才,尤其是在翻译这方面,所以七七年的第一届高考才会有英语加试,目的就是为了筛选出一批合适的翻译人才,翻译国外文学著作,甚至是一些机密的作战资料,以填补国家在这方面的缺失。   京大,是百年名校,也是全国大学的标杆,里面的每一位学子无不是人中龙凤,作为恢复高考以来,京大招收的第一批学生,他们绝不能是温室里的花朵。   所以崔老在请示上级领导后,从京大英语系中挑选出了这么十位胚芽。   为什么不按成绩挑选?   崔老自有考量,词汇量可以积累,语法可以学,不懂的地方他可以教,但是勇气,却是与生俱来的。   不出意外,京大英语系学生中的一部分人,要代表国家,代表人民,与外国领导交涉,到时候站在其他大国面前的,绝不能是畏畏缩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京大毕业生。   以学生的身份参与翻译英版原著,就是崔老给他们的第一块勇气试金石。   崔老温和而又厚重的目光扫过十个人的头顶,然后看向窗外的远方,努力吧,你们会有更加辉煌的未来。 第36章 酸梅汤 谈生意   每晚九点, 大虎等一帮工人都会准时出现在白记门口,然后按照登记的名单领取自己购买的卤味,委实成了白记忠实的顾客, 以及固定的客源。   如今大虎所在的工厂工人之间见面打招呼不是问你吃饭了吗又或是问你下工了吗,而是问你今天吃爪了吗。   来白记吃卤鸡爪、卤鸭掌,俨然成为了厂里的一种流行风气, 要是谁说自己晚上下工没来白记吃过卤鸡爪、卤鸭掌, 那准会被人小瞧一眼, 这也太不跟潮流了。   今天也不例外,大虎嗦完一根卤鸭掌, 还在不停地回味, 一边跟白月赞叹道, “老板,你家的卤鸭掌真的就是百吃不腻,咋做到的?”   白月笑笑, 指了指放在店里的簸箕,“店里不是有卖调料包吗,买个回去自己做。”   大虎连忙摆手,“可别了,我一个单身汉, 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哪会做这些, 还是来白记吃就好。”   白月:“对了,大虎,跟你说件事,以后卤鸡爪和卤鸭掌每天限购两百个。”   大虎如遭雷劈,手里的鸡骨头一下掉在地上, “别啊!每天支撑着我来上工的就是你们店里的卤味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大虎低声道,“那四百个里面一定要有我的份啊。”   “嗯,会给你留的。”白月递给他一个盛着暗紫色液体的杯子,“对了,你尝尝。”   “这是啥?”大虎一边问一边闻了下,一股酸梅的香气直扑鼻腔,他忍不住将杯子凑到嘴前,抿了一口。   如今正是盛夏,大虎干完一天的工,汗流浃背,酸甜冰凉的液体从舌尖滑落到咽喉,驱散了一天的暑气,就两个字,舒爽!   他细细品味,酸甜过后还有桂花的清香,不由得睁大眼睛,“这东西好好喝,比我买的五毛钱一瓶的大白梨还好喝,酸酸甜甜的。”   工友们听到大虎的话,也不吃爪了,忙道,“老板,这是啥啊?能不给我们也盛点。”   “成,这个啊,是酸梅汤,里面加了乌梅、陈皮、桂花、薄荷还有甘草和冰糖,清热解暑。”白月拿出杯子,给几个工人都盛了。   也不是所有工人都相信大虎的话的,毕竟大白梨汽水是现在最流行的饮品,在三伏天里咕咚咕咚地灌上一瓶,那家伙,神仙也不换。   白记虽然做的东西有口皆碑,但也未必能跟时下风靡的大白梨相比,所以大部分工人还是抱着怀疑的心态接过了白月递过来的杯子。   结果第一口下去他们就惊艳了,初品是酸,细品是甜,然后带着桂花和甘草的回甘,最后满嘴只剩下薄荷的清凉,这种天气喝上一大杯,瞬间浇灭心头的火苗,仿佛从炎炎盛夏一下跳到寒冷冬季,任何字都不能形容那种酣畅淋漓。   “大虎,你还真没说错,这真的比大白梨好喝诶。”   “老板,这酸梅汤卖吗?我媳妇她怀孕八个月了,又苦夏,这几天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我看老板你家这酸梅汤挺好的,我想给我媳妇买点。”一个个子高挑的工人道。   白月把盛着酸梅汤的大锅端出来,“今天这一锅免费送给你们,帮我多宣传宣传就好。”又对高挑工人道,“你爱人怀孕辛苦,这个酸梅汤解渴生津,还能开胃和缓解恶心呕吐,很适合她。”   高挑工人眼睛一亮,“那太好了,给我装点。”   “我也要我也要。”   “别挤别挤,我先来的。”   见反响这么好,白月略安了心,看来白记在夏季的生意也不会差了。   大虎是最后一个走的,白月叫住了他,“大虎,我想拜托你件事……”   大虎闻言停下脚步,两人说了一番话才分开。   .   第二天,大虎紧赶慢赶地做完上午的活,距离午休时间还有一小截的时候如约而至,白月把盛着酸梅汤的大锅盖上盖子递给他,“拿稳咯。”   “好嘞,对了,老板,答应我的事你可别忘啊。”大虎道。   白月一笑,“那当然。”   大虎端着锅回了工厂,此时正是半上午,太阳高高挂起,气温炎热,放个鸡蛋在地面上都能蒸熟了。   大虎所在的工厂是一所小型炼钢厂,工人大多是男性,而且工作艰苦,就拿他所在的工位来说,每天都要在炼钢炉前呆上一整天。   所以旁边都会放着一桶水,工人们实在熬不住了就舀起一瓢水往身上浇,但也难耐炎热,因为温度太高了,水刚浇在身上不久便蒸发了。   工友们见到大虎端着一个大锅进来,纷纷侧目,“你拿的是啥啊大虎?”   大虎嘻嘻一笑,“快来搭把手,是白记老板送我的酸梅汤。”   “酸梅汤?啥东西?”工人帮他把盛着酸梅汤的锅卸下。   昨天只有一小部分工人得到了白月免费赠送的酸梅汤,大部分白记的常客还是不知情的。   “反正是好喝的,你尝尝。”大虎用自己的杯子给询问的工人盛了一杯。   工人半信半疑地接过酸梅汤,先抿了一口,然后眼里划过惊讶,接着吨吨吨喝了几大口。白色的搪瓷缸子很快见了底,“嘿,大虎还真没骗人,挺好喝的!”   因为没有冰块,白月用薄荷汁代替,喝进嘴里一样是清清凉凉的。   “到饭点了还不去吃饭,都干嘛呢?”工厂领导王主任踱着慢步过来了。   “王主任。”工人们纷纷跟他问好。   “嗯。”王主任点点头,“你们这是在喝啥。”   隔老远他就看见一群工人围在一个大锅前,也不午休了,所以有些纳罕,便过来了。   “您也来尝尝。”大虎给王主任盛了满满的一杯。   王主任看着杯子里暗紫色的液体,又闻到了酸梅、甘草的香气,忍不住舔了舔干涸的嘴角,“那我就不客气了。”   天气热,王主任本来没什么食欲,准备中午去食堂随便打份青菜配饭吃,但是喝了大虎带来的酸梅汤,感觉生津开胃,他觉得他今天中午能吃一大碗荤素搭配的饭菜。   “大虎可以啊,这东西哪弄来的?”王主任忍不住道。   大虎摸了摸后脑勺,表情憨厚,“是白记的老板送我的,我觉得挺好喝而且挺解暑的,就带来给大家一起尝尝了。”   王主任意味深长地道,“这样啊……”   大虎笑嘻嘻地道,“东西您也喝了,味道确实不错吧?”   “嗯,确实不错。”王主任道,又看向其他工人,“你们觉得呢?”   有工人就道了,“主任,我觉得这酸梅汤挺好喝的,清清凉凉的,说不出的舒服。”   “平时我们往身上浇水那是外面凉,但是这酸梅汤喝在嘴里那是透心凉,整个人都舒坦了。”   听了大家的话,王主任若有所思。   等一锅酸梅汤分干净,工人们四散去吃午饭,王主任叫住了大虎,似笑非笑地道,“那锅酸梅汤是白记老板让你拿过来的吧?”   还特地挑了午休的时候,故意让他看到,因为一般这个点他都会来厂里视察一圈。   大虎一脸佩服,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王主任,什么都瞒不住您。”   王主任扶了扶眼镜,收下了他的马屁,他能管理这么大间工厂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我只是个传话的,有什么事,您找白老板说。”大虎把锅收起,他还得去白记还锅呢。   “嗯,去吧,顺便帮我问问白老板有没有空,今天下午我跟她聊聊。”王主任道。   “好嘞。”大虎爽脆地应了。   到了下午,大虎带着王主任来了白记,白记依旧宾客盈门,好在白月特地留了一张桌子。   “张婶,你帮我先照看照看客人。”白月用围裙擦擦手,带着大虎和王主任坐下。   “这位就是王主任吧,您好您好。”白月笑着伸出了手。   王主任跟她握了手,抬眼一打量,虽然听大虎提过,但这位女老板还真是年轻地让他意外。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布拉吉,外面罩着围裙,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些许碎发落在两鬓,看起来干净又利落。   他打量白月的时候,白月也在打量他,王主任身材微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双排纽扣通通敞开,腰上挂了一串钥匙,走进来的时候钥匙跟着他的步伐一起晃荡,颇有领导风范。   白月先给两人各盛了一碗酸梅汤,“热坏了吧,先喝点酸梅汤下下暑。”   大虎接过,一口饮尽。   王主任小口小口地抿着,最终还是抗拒不住一口闷的舒爽诱.惑,将酸梅汤喝了个底掉。   也是奇了怪了,他中午喝了那一杯酸梅汤,居然念念不忘到下午。   等两人喝完了,白月才扬着微笑道,“我听大虎说,你们厂里夏季经常有工人中暑。”   王主任点点头,不自觉地抿起嘴角,这也是他的一块心病,夏季天气本来就热,炼钢厂的工人还要一整天待在炼钢炉前,高温都快把他们烧化了,每到夏季,这身体不适请假的工人往往都是冬季的两倍多。   白月微微一笑,等王主任沉思完,才慢慢道,“您看,我家这酸梅汤如何。”   大虎在一旁帮着敲边锣,“王主任,我今天盛了一缸子酸梅汤上工,觉得热的时候就喝两口,感觉比浇水有用多了。”   王主任眯了眯眼睛,“真的?”   “那还有假,不信你去问工友们,他们也是这样说的。”大虎道。   “王主任,这样吧,这一周我都免费提供酸梅汤给你们厂,您先试试效果。”白月趁热打铁道,“酸梅汤既能预防中暑又能祛暑,就算有工人中暑了,灌上两口酸梅汤,我保证啥事也没有。”   王主任心中一动,“成,那就先试试。” 第37章 计划开分店 一招鲜吃遍天   第二日一早, 白月的酸梅汤准时送到,炼钢厂的一线工作岗位上多了一口大锅。   以往厂里为了给工人解暑也想了不少法子,例如工位旁边放水桶, 又或是加风扇等等,但是效用都不大。   但有了酸梅汤之后就不一样了,酸梅汤酸甜适口, 而且能补充水分, 很好的缓解了站在炼钢炉前面的燥热不适感。   这一周下来, 不少工人反馈良好,王主任见状, 当下就决定跟白记订下一个夏季的酸梅汤订单。   受了调料包的启发, 白月把酸梅汤所用的配料按比例调配好, 装进白纱布做的纱包里,由张婶每天煮好,炼钢厂负责派人来拿, 省事又方便,还给白记增添了一笔固定收入。   不知不觉,白记已经开张了一个月,这天打烊,白月拿出一个早已包好的信封, “婶,这段时间你帮了我不少, 店里生意能这么好真的是多亏你了。”   张婶勤快,话少干活多,这段时间确实帮了白月不少,如果不是有她的帮忙,白记不一定能开张的如此顺利。   张婶捋了捋鬓角, 笑容满满,“跟我说这话就见外了。”   她接过白月的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五张蓝色的大团结,张婶惊讶地数了两遍,“你给错了吧,当初咱俩说好的是三十块。”   白月笑道,“没给错,是五十。”多给的二十块是奖金。   五十块钱,几乎是张婶和张叔手上四分之一的存款,张婶朴实,当场就抽出两张大团结,往白月手里塞,“不行,我不能拿,说好是三十就是三十。”   白月背过手,“婶,这下就是你跟我见外了,店里生意火爆,客人每天都从早排到晚,你有多辛苦我看在眼里,这五十,就该你拿。”   张婶还是不肯收,白月道,“你就收下吧,这个月五十里有二十是奖金,以后每个月给你开的工资就涨十块,一月四十,当然,店里生意好还是有奖金。”   今年五月,国家发出了《关于实行奖励和计件工资制的通知》,正式恢复了已经停止实行十多年之久的奖励制度和计件工资制度。   不过这项政.策也只有工厂率先执行,一般的事业单位,又或是像白记这样的餐饮店,都没有奖金这么时髦的一说。   所以张婶一听白月说是奖金,就更不可能收下了。   还是那句话,如今福利高效益好的工厂工人们的平均工资最多不过三十每月,她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何德何能能领那么高的工资?   张婶一开始来白记帮忙只当是帮把手,顺便赚点零用补贴生活,谁承想白月这个月居然给她开了比工人平均工资高这么多的工资,而且还说以后每个月都是四十块。   巨大的惊喜之下就是忐忑不安,因为她在店里干的其实都是杂活,就是帮忙点点单上上菜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比工厂的技术含量低多了。   “婶,你真别跟我客气,店里的生意你也看到了,我给你开这个工资是合情合理的。”   张婶其实私下里也偷偷算过白记的流水,每天至少一百五打底,这还是不算卖调料包这样的额外收入赚的钱,而且现在又多了炼钢厂的酸梅汤订单……   白月拍了拍张婶的手,“婶,我也不瞒你,等暑假结束,周边大学的学生返校,客人多了,我就准备开分店,原店我打算交给你打理。”   她已经想好了,分店的店址也选在这附近,分店选一个大的店铺,用来做餐饮店,原店就专卖卤味、酸梅汤、调料包这样的硬货。   “更何况……”白月拉长了声音,“我还有事情找你帮忙。”   “找我?”张婶指了指自己。   “对,不过准确的说是找张叔。”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光靠她和张婶两个人一定是忙不过来的,原计划是邵英华暑假来店里帮忙,但因为崔老的垂青,现在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那边,那店里肯定是要招人的。   不过就算邵英华暑假来帮了忙,白月也打算招人来店里帮工,毕竟就算邵英华来了,也只能在假期帮忙,而白记是需要长长久久的忙碌下去的,与其到时候邵英华回学校了她措手不及,倒不如提前开始招人。   捕生不如不如捕熟,张叔会做凉皮,有一定的厨艺功底,如今店里光是做包子都要耗费掉白月一半的精力,若是张叔能来店里帮忙,店里的活计肯定轻省很多,白月也能空出手去推出更多新品,不然她心心念念的夏季菜单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上架。   张叔的脾气有点硬,而且她打算给张叔开六十块一个月的工资,比张婶还要高,光靠白月一个人,恐怕是无法说服张叔的。   把话跟张婶一说,张婶愣住了,“这……能行吗?”她是清楚自己爱人的脾气的,要是突然跟他说让他放弃凉皮生意,来店里帮忙,那十有八准是不同意的。   “婶,我还会害你们不成,等会我跟张叔说,你先听着,觉得我说的对了,帮我劝劝张叔就好。”   说话间,两人到了张婶家,张叔和东子正在院子里纳凉,见到两人,张叔道,“回来啦,白月也来啦。”   “哎,张叔我来找你有事。”   张叔摇了摇蒲扇,“啥事啊。”   白月笑笑,在院子里找了把椅子坐下,“叔,我想请你跟张婶一样,来我店里帮工。”   张叔闻言坐直了身,“不成不成,我自个还摆着凉皮摊呢。”   他从张婶那里得知了白月一个月给她开三十块的工资,都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如果他再去白月店里帮忙,两口子一个月下来,挣人六十块的工资,哪好意思呢?   他自己摆凉皮摊平均一个月也挣不到三十,也就这两个月入了夏,天气热,大家都爱吃点清爽的,多来照顾他店里的生意,也才堪堪挣了三十出头。   没想到白月语出惊人,“叔,你来我店里,一个月给你开六十。”   “六十!”张叔张婶惊叫出声。   东子拉了拉张婶的衣角,“妈,六十很多吗?”   平日里张叔张婶也会给东子一点零花钱去买糖果买冰棍吃,但都是几毛一块,东子还是第一次听到六十,所以忍不住就问张婶了。   张婶拍开他的手,“大人说话,小孩别打岔。”又对白月道,“六十也太多了吧。”是她工资的两倍呢!   白月暗道,不多,跟张婶不同,张叔算是‘技术工’,她打算把手艺慢慢教给张叔,让他在店里扛大梁,做主厨,六十她还觉得开少了呢。   察觉到自己太大声了,张叔压低了声音,“这更不成了,就算我在你店里帮工,但又不是做金做银的,六十块也太多了。”一下听到六十块这么大的金额,他心里有些不踏实。   白月勾起嘴角,对张叔道,“叔,咱脑子转活点,在哪做工不是做,在我店里做工,收入稳定,而且还不用风吹日晒雨淋的。”   听到白月的话,张婶的嘴唇抖了抖,这倒是,在白记干工的这一个月,虽说累了点,但是工作环境还是挺舒服的,因为开店不久后白月就给店里买了两台大风扇,一整天乌拉乌拉地轮着转对着吹,店里清凉舒爽。   一个月下来,她甚至白胖了不少。   反观张叔,因为要上街摆凉皮摊,又正逢夏季,就算有遮阳伞挡着,一天下来也要热脱几层皮。   但偏偏又不能不做,因为张叔的凉皮摊在之前都是张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而且凉皮又是夏季的生意好。   为了多赚钱,张叔在夏季那都是往死里干,每逢夏季都要黑瘦一圈,张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心疼的,这也是她答应去白月店里帮工的原因之一,因为如果她干活了能补贴家用,这个夏季张叔就能轻松点。   这么一思量,张婶拉了拉张叔,没说话,但是眼神已经透露了她的祈求。   张叔也知道,像白月开出的这么丰厚的条件,工资又高,工作也比他目前做的轻松,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可他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再加上,他凉皮摊做久了,习惯成自然,其实打心底说他不太想改变。   所以张叔还是带着一脸的犹豫。   见状,白月眼皮轻轻一动,“这样吧,张叔,你先来我店里干一个月,做试用期,成不成的,咱先试试。”   她发现她口才越来越好了,又或是一招鲜吃遍天,继说服张婶以及谈下炼钢厂酸梅汤订单之后她发现了新套路,那就是试用。   她就不信,张叔来白记干活以后还想走,到时候奖金福利双重攻势下,只怕张叔会后悔为什么没早点来。   在张婶的旁敲侧击下,张叔还是答应了先收凉皮摊一个月,来白记干活,反正先试试,如若不行,一个月后再继续摆他的凉皮摊。   有了张叔的帮忙,白月可算松了一口气,张婶虽然也帮了她不少忙,但都是店里的杂活,但是张叔来了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有基础,而且悟性高,基本上白月教过一两遍之后他就能轻松上手。   就说做包子这一活,张婶只能帮她捏捏面团,调馅料却怎么也调不出白月那个味,张叔就能调的八九不离十,这大概是天赋吧,也无怪乎张叔的凉皮摊能做的这么好。   闲下来之后,白月第一时间去找了能做分店的店铺,她现在手头宽裕,买原店的时候不能考虑的那几家现在都有了足够的钱去买。 第38章 八卦 英华媳妇在京市开店?   花费了一番工夫, 白月在原店附近花了七百块买下了一间两百来平的店铺。   新店修整的功夫,白月腌制的小菜也做好了,正好和钟和平心心念念的辣味卤味和糟辣椒一起在白记上架。   于是钟和平和往常一样来店里吃饭的时候, 就见到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罐糟辣椒,还有两小碟腌野藠头和腌宝塔菜。   “这是啥?”钟和平好奇地指了指。   白月一边剁卤大肠一边道,“我腌的小菜, 每桌客人送两小碟, 你试试。”   闻言, 钟和平来了兴致,“好好, 那今天给我上碗粥, 我配小菜吃。”   很快, 青菜粥就端上了桌,钟和平先舀了一小勺粥放进嘴里,咀嚼着颗粒分明的饭粒, 又夹了一筷子腌野藠头,酸甜爽脆,用来下饭简直再合适不过。   一碗粥见了底,两碟小菜还剩下小半,钟和平又要了一碗。   半晌, 吃饱喝足的钟和平觍着脸道,“老板, 你家这个腌菜卖吗?”   其他桌的客人也是纷纷应和,“就是,老板,最近夏天都没什么胃口,但你家这个小菜吃着挺开胃的, 我想买回去下饭吃。”   白月摆摆手,“我一共就腌了两坛子,都拿来送你们了,哪有的卖。”   闻言,钟和平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白月也想过在店里卖腌菜,但是腌菜不像卤味,腌的时间久,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来月,而且门市也不是时常有这样的山货卖的。   算了一下,性价比不高,索性拿来做赠品了。   不过这样下来也有别的好处,物以稀为贵,有不少客人就冲着这送的两小碟小菜天天来白记喝粥,也算为白记添了不少客流量。   .   入了夏,白记卖的最好的还是酸梅汤,店里常备两大锅,还时常不够卖。   尤其是周围家属院的婶婶婆婆们,每天都要拿着一个搪瓷缸子来白记打上一大杯,拿回家慢慢喝。   京市就这么大,一传十十传百,连邵家所在的纺织厂家属大院里的妇人们都知道京市有这么一家店,卖的酸梅汤特别好喝,而且消暑。   第一个来白记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大院榕树下口不择言‘你爸说你找了个乡下妻子’的绿衣妇女,黄婶。   白记客人多,而且每天都有新面孔,白月和黄婶只是小半年前有一面之缘,所以她来店里的时候,白月没有认出来。   但黄婶却是记得白月的。   她打了一茶缸子酸梅汤回纺织厂家属大院后,就眉飞色舞地讲起了这个八卦,“你们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榕树下一堆妇人在乘凉,天气热,只有知了在闷闷地鸣叫,大家都没什么兴致,“行了,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别浪费时间。”   黄婶撇撇嘴,“切。”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内心想要分享八卦的欲.望,眼角眉梢高高挑起,“我啊,看到英华他媳妇在京市开了一家店!”   一个身材高壮的妇人就道,“吹牛,我才不信。”   邵英华和白月来纺织厂家属大院找邵雄时,那副土气的样子还让大家记忆犹新,这两人被邵雄赶出去以后估计是灰溜溜地回乡下了,哪可能在京市开店呢?京市房价这么贵,就算是租这两人也不可能租得起!   黄婶抿了一口酸梅汤,酸甜清凉的味道一下驱散了她的暑意,身上舒服了,八卦的兴致就更高了,她瞥了一眼高壮妇人,不屑地道,“我亲耳听到店里的帮工还有客人,喊英华媳妇叫老板!”   又举了举酸梅汤,“这个,就是在她店里买的,还别说,英华媳妇手艺真不错,这酸梅汤蛮好喝的。”   闻言,榕树下的妇人们对视一眼,半信半不信地围了上来,“真的假的?”   “那家店叫白记,就是之前传的说卖的酸梅汤好喝的那家店,没想到居然是英华媳妇开的。”黄婶道。   酸梅汤用井水镇过,搪瓷缸子的杯壁还冒着带凉意的小水珠,凑近一闻,有乌梅和甘草的香气,闻着就很生津开胃。   高壮妇人忍不住舔了舔嘴角,“给我尝一口。”   黄婶虽然不忿高壮妇人刚才质疑她,但是为了让大家相信她的话,她忍痛把搪瓷缸子递给高壮妇人,“喏,喝吧。”   高壮妇人这一口就喝了大半缸,黄婶心疼的一把抢回来,啐了她一口,“不是说好只喝一口,你喝这么多,当不要钱啊。”   高壮妇人撇撇嘴,“真小气。”又忍不住回味了一下酸梅汤的味道,“不过黄淑你还真没骗人,确实挺好喝的。”   黄婶忍不住抬起下巴,“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其他人将信将疑道,“那你说的英华媳妇开店的事也是真的了?”   黄婶还没答话,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说什么呢?”   几人回头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胡秀雅。   胡秀雅刚下工,走到纺织厂家属大院门口的时候,就见到一帮妇人闲着凑做一堆,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黄婶,她可没少编排邵家的事,所以胡秀雅才忍不住出声打断几人。   黄婶和胡秀雅一向不对头,当初知道邵英华找了乡下妻子的事她才会这么幸灾乐祸,现在见白月发达了,她就更来劲了,就指着气气胡秀雅,“哦,我们刚才说,英华媳妇在京市开店的事。”   听了这话,胡秀雅的嗓音一下尖利起来,“你说英华那个乡下妻子,在京市开店?!”   黄婶的笑容里带着恶意,“对啊,我亲眼看到的,她店里的生意可好了,我去的时候还排了好久的队。”   胡秀雅咬着下唇,目光在黄婶脸上游移,似在判断她是不是在说谎。   黄婶见状,嘴角扩的更大了,“你要不信,就自己去看啊,那家店叫白记,就在京大附近。”   黄婶这个人,胡秀雅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虽然她很爱编排人,但一般都不会无的放矢,所以白月开店的事……   胡秀雅面上阴晴不定,深深地看了黄婶一眼,转身走了。   黄婶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又继续跟其他妇人们八卦在白月店里的见闻了。   隔天便是周末,胡秀雅起早买菜给邵雄邵俊华父子两个做好饭,就悄悄地避开人去了京大。   白记很好找,胡秀雅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因为没有哪家店像白记一样,客人都快排到马路上了。   胡秀雅也不进去,她站在树荫底下,远远地看着白记,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白月在对外窗口里的小厨房忙碌不停。   她就这样,站了一天,从白天站到傍晚。   从早到晚,客人都很多,白记就没有空下来的时候,白记旁边还有两家店,给它一衬,就显得凄凄惨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晚上,大虎来了,见到胡秀雅站在店外,大虎以为她也是客人,“你咋不进去,我跟你说,这家店可好吃了。”   胡秀雅今天穿了一条淡黄色的布拉吉,描画的细细的眉毛高高挑起,“关你什么事啊。”   从白记出来的客人都注意到了这副场景,大家不由得纷纷看过来。   胡秀雅见状,低下头,捋了捋头发,遮住半边脸庞,又白了大虎一眼,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大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快十点了胡秀雅才回到家,邵雄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见她回来了,将报纸放在茶几上,“你今天都去哪了,一整天看不到人影。”   邵俊华也嚷嚷道,“就是,妈,你上哪去了。”   胡秀雅见邵俊华没在双拼木桌上学习,而是拿了一瓶汽水,跟他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小人书,顿时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看你的书去。”说罢,把邵俊华的小人书没收。   邵俊华耸耸肩,一口气喝光玻璃瓶里的汽水,转身进了房间,“都多少点了,我先睡了,明天睡醒再学。”   “你!”胡秀雅登时横眉瞪眼,指着邵俊华,对邵雄道,“你也不管管他。”   “儿子也学了一个下午了,我看他挺累的,就让他晚上放松一下。”邵雄起身,替胡秀雅捏肩,“倒是你,一整天都干嘛去了。”   胡秀雅听到邵俊华学了一个下午,脸上的表情才算好看了些。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邵雄的按摩,“黄婶跟我说,他看见英华媳妇在京大附近开了店,所以我就去看看。”   邵雄已经很久没听到邵英华的名字了,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重,“你说,英华媳妇在京大附近开了店?”   胡秀雅给他捏的一疼,没好气地转过身白他一眼,“对!”   邵雄嗫嚅道,“不能吧……”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说起这件事,胡秀雅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我、我以为他们回英华下乡的那个地方去了,黄婶她们不天天这么说。”邵雄连邵英华在哪下乡都没记住。   纺织厂家属大院现在关于邵英华的事情一共有两种流言,一种是邵英华考上了大学,然后带着媳妇在京市念书,另一种则是,邵英华考上了大学却没上,跟媳妇灰溜溜地回乡下地方了。   邵雄更偏向第二种说法。   不过片刻,胡秀雅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她跟邵雄所在的纺织厂最近福利效益不是很好,而且还搞出了那个什么计件工作制,有部分工人就辞职不干了。   就说住她们家隔壁的老王,辞了纺织厂的工作之后就去自己摆摊做小生意,现在亏了本,每天带多少东西出去就带多少东西回来,老王每天愁眉苦脸的,见到人就长吁短叹。   所以做生意又如何,就算一时红火也比不上纺织厂的工作稳定。   “对了,之前英华不是跟周婶说过,他是考上了大学,才能回京市的,你说,白月在京大附近开店,会不会英华考上的就是京大?”邵雄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惊疑不定。   胡秀雅怔住了,邵雄说的她从未想过,嗓音立马尖利起来,“不可能!邵英华他都下乡几年了,高中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怎么考得上京大!”   京市一共有几十所大学,不可能这么巧就是京大吧?   邵雄听了胡秀雅的话有些不虞,怎么说邵英华都是他的亲儿子,他能过得好邵雄也是开心的,但是胡秀雅一口一个邵英华考不上京大,他听着很有些刺耳。   忍不住低声道,“说不定就是京大呢,我记得英华以前成绩一直蛮好的……”   胡秀雅忍不住啐了他一脸,“你也知道是以前,那是上山下乡,不是去度假,每天要干那么多农活,他哪来的时间学习!”   邵雄被她喷的缩了缩脖子,“当我没说。”   胡秀雅斜着眼上下打量邵雄,“你可别指望邵英华能给你养老,我们家现在就一个儿子,就是俊华。”   邵雄细想也是,俊华今年也要考大学了,说一千道一万,就算邵英华真的考上了京大,难保俊华就不能了?   英华……,算了,他以后就指望着享俊华的福了。 第39章 开分店 生意红火   邵家因为白月开店的事发生的口角白月和邵英华一概不知。   正是夏天的夜晚, 白月在四合院正中的空地上铺了一张草席,又提了一个水桶在周围洒水,一阵凉风袭过, 带来水气和凉意。   邵英华身上穿着白背心和大裤衩,白月身上穿着白短袖和大裤衩,两人坐在草席上, 一人手捧半个沙瓤的大西瓜, 另一只手拿着勺子。   邵英华挖了一勺又红又甜的西瓜心喂给白月, 白月专注地看着天上的星星,吃掉西瓜心。   后世雾霾漫天, 很难看得到如此璀璨的星夜。   白月囫囵嚼了嚼西瓜, 皱紧眉头, “我还是喜欢脆瓤的。”   “好,明天我买脆瓤的回来。”邵英华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笑道, “最近白记的生意怎么样?”   一提到白记,白月两眼放光,星星也不看了,她的眼睛发亮的就像天上的星子,“等暑假结束, 我就开分店,原店太小了, 好多客人跟我抱怨过位置不够坐,还要在外面排队……”   邵英华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但他很喜欢看见白月志得意满地讲述白记的事情,因为那样的她,像一只骄傲的公孔雀, 志得意满地展示着自己美丽的尾羽。   “你在学校呢?有没有不长眼的惹你?”白月说完自己的,看向邵英华,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不长眼的说的就是叶清。   说起叶清,邵英华挑了挑眉。   英版原著不可能让他们带回家,每次翻译都要去崔老指定的会议厅,翻译涉及到的词汇又很多,于是每次大家都只能背着大部头词典往返。   白月看着心疼,跑了好几家新华书店,买到了翻译专用的巴掌大的英版小词典,不仅包含的词汇量广,而且全,最重要的是小,邵英华只要揣进兜里就行了。   平日里不翻译的时候,邵英华也会拿着小词典背单词,可把共同翻译的一行人给羡慕坏了。   可惜只买到这么一本,连卫国利和孙越都没得,大家虽然羡慕,但也无计可施。   偏偏叶清在被邵英华拒绝了买词典的要求后,心里不爽,总是要明里暗里的刺邵英华几句,弄得整个翻译过程的氛围都不太好。   邵英华倒是不在意,有那时间跟他吵嘴还不如多翻译几句话,对他的挑刺一概无视,更把叶清气成了个河豚,还让他被崔老训斥了几句。   这些都是小事,邵英华当作笑料跟白月分享出来。   白月笑的躺倒在邵英华身上,“该!赶明儿我再去买个录音机和英版磁带,给你练口语用,酸不死他!”   邵英华故作为难的叹了一口气,“唉。”   白月睁大眼睛,从他身上坐起来,“咋啦?”   邵英华直视她的双眼,眼底带着温柔,“这下所有同学都知道我爱人特别疼我了。”   白月给他说的脸皮一红,嗔了他一眼,用手沾过一点西瓜汁抹他脸上,“让你嘴贫!”   邵英华给她抹成了个大花脸,不甘示弱,也沾了一手西瓜汁,“好啊,刚夸你你就反了天了,看我来重振夫纲!”   回应他的是白月的:“略略略。”   .   暑假一眨眼就过去了,邵英华他们的翻译进度还不到三分之一,崔老的意思是开学后各抽时间来找他翻译。   而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天,白月的新店也正式开业了。   之前就和熟客说过开分店的事,白记原店也贴了纸张告示,所以开业的第一天,新店就挤满了闻风而至的客人们。   新店比原店要宽敞好几倍,不过布局和原店大致相同,也是进门就能看见墙上的菜单。   中间是过道,两侧都是桌椅,一张长桌带四张凳子,干净整洁。   靠马路的一侧仍旧布置有对外窗口和小厨房,由张叔掌厨,出售酸菜粉丝包子、猪肉豆芽包子以及炒粉这样的早餐类。   店里靠里的位置又另布有大厨房,由白月掌厨,负责制作糖水、凉面、醪糟小丸子这样的夏季新品。   今天是周末,大虎没排到班,他特意起了个大早来白记新店。   他本以为自己来的挺早了,没想到店外早就排起了长龙。   好在白月特意给他留了一个座位,就在白月所呆的大厨房里,布了一张小桌。   大虎搓搓手,满眼期待。   很快,白月就把夏季新品都各盛了一份端到他桌上。   之前白月答应大虎,如果他帮她请来了王主任,就请他免费品尝白记的夏季新品,现在大虎总算如愿以偿。   大虎父母是双职工,他自己也是工人,家境小康,不然也不会喝得起五毛钱一瓶的大白梨,又对附近的美食如数家珍,天天光顾白记。   对他来说,给他钱都不如给他吃的。   大虎虽说年纪不大,但也是名副其实的老饕了。   大虎好酒,先端起醪糟小丸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酒气,对白月竖起了大拇指,“老板,这个好,这个好。”   “那当然。”白月笑着应他。   醪糟小丸子里的醪糟用的是精选的圆糯米,制作过程严谨,为了做出适口的醪糟,她足足废了一袋糯米,就连里面的小丸子都是用糯米粉精心搓成拇指大小的白色圆球。   她又斥了巨资买了一台雪花牌单门冰箱,像醪糟小丸子、糖水、凉面这样的,都要在冰箱里镇过一轮才出售。   如今冰箱刚刚上市,不仅贵,而且看起来性价比不高。   大部分人都认为冰箱比不上电风扇,电风扇买回来好歹一家几口人能一起吹,买个冰箱,除了能给吃食保鲜,难不成热了还能去冰箱里躺着睡?更别说电费极其昂贵,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的起的了。   敢像白月一样购买冰箱的人是极少数,她可以算得上是吃螃蟹的第一人。   不过买冰箱的好处也是巨大的,如今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谁不想吃口凉爽的,醪糟小丸子、糖水、凉面,本就可以替代正餐,更何况经过冰镇过后更加适口。   有凉口的不吃,谁愿意去吃那热乎乎的粥饭。   白记的吃□□致,每道工序都是精心制作的。   就说番薯糖水,里面的番薯特意挑选了黄壤淀粉多的番薯,入口甜糯,满嘴生香。   还有凉面,也别有一番巧心思,凉面里的面条是白月特意揉的菠菜面,绿色的面条,看起来就清爽,凉面的调料也是酸甜适口,符合大部分京市人的口味。   如此种种之下,白记的火爆是必然的。   大虎把所有的新品都尝了个遍,长长的打了个饱嗝儿,“老板,我决定了,这个夏天我就在你家吃了。”   天知道每次他下工回去,热的一身汗,还要面对热饭热菜,那是一种怎样的郁卒。   “你抢得到位置就成。”白月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回话到。   大厨房里也有风扇,但是生意太火爆了,白月仍旧忙的汗如雨下。   大虎透过窗口看到外面热火朝天的场景,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再说原店这边,因为新店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所以白月后来还是决定带着张叔张婶一起在新店工作,也避免夫妻两个分开。   而原店白月托张婶帮忙找了一个帮工,负责看顾店铺,张婶推荐了她的远房侄女,巧妹。   如今是不允许雇佣工人的,对外都说是远房亲戚来帮忙,像巧妹这样本身就带着点亲戚关系的,就更合适了。   巧妹口齿伶俐,干活也快,白月经过一番面试后就定下了她。   原店也经过了一番装修,原先店里所有的桌椅都被清空了,改成了后世商店里的货架,每个架子上都有白纱布罩着的簸箕,簸箕里装着卤味调料包、酸梅汤调料包、还有盛出来的卤味。   有客人在新店里尝了酸梅汤之后念念不忘,打算再买点回家跟家人一起喝,这时候张婶就会推荐他们去原店。   巧妹在店里远远就看到分店红火的景象,忍不住暗暗咂舌,没等她咂舌多久,一群客人从分店出来,就直奔原店。   一行人看了看店外的招牌,确认了和分店是一样的,便走了进来。   原店里有两台大风扇,巧妹还提了水桶放在店里一角,店内清凉舒爽,和店外相比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客人们被风扇凉爽的风一吹,再接过巧妹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汗,身上舒服了,心也平静了下来。   一位穿着碎花上衣的妇女就道,“你们这也是白记?”   巧妹生了一对浓眉,一双杏眼还有一张樱桃小嘴,只见她嘴皮子上下快速一动,“婶,你是从分店那边来的吧,没错,我们这也是白记,是一个老板。”   见客人们还是有些不信,巧妹端出水壶,给几位客人都盛了一杯酸梅汤,“你们尝尝,是不是这个味。”   新店开业,每桌都送了一壶酸梅汤,就算有些客人不是为了酸梅汤而来的,也尝过赠送的酸梅汤,自然是认得的。   尝过酸梅汤,客人们都放下心来,问巧妹,“你家这酸梅汤怎么卖?我刚才在那家店问,店里的帮工说叫我来这买。”   巧妹嫣然一笑,“分店主要出售堂食,我们原店负责售卖外带。”这是白月说的词汇,她听不懂,但不妨碍她拿来用。   她指了指店里货架上的白纱布簸箕,“您看,这是酸梅汤的调料包,这是卤味的调料包,还有卤味,不过卤味不多,每天只限量两百个。”又指了指墙角放着的一排罐子,“这个啊,是醪糟。”   不少人对分店里卖的醪糟小丸子念念不忘,还有就好米酒这一口的,都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就有一位大叔问了,“你们这东西买回去,能保证做出来的味道是一样的不?”   货架上都是明码标价的,大家粗粗一算,发现买回去自己做,比在店里买划算,都忍不住动心。   巧妹嗔了一眼,“您这话说的,就说这醪糟,您买回去加点水,直接加丸子进去煮,味道咋可能不一样呢?”   “还有这酸梅汤调料包,我刚才给你们喝的,就是用这调料包煮出来的,您说味道一不一样?就这卤味调料包复杂一点,不过呀,咱店里包教包会。”   这敞亮话一说,大家忍不住面面相觑,“那就,来点?”“我也要我也要,给我来两包那个酸梅汤调料包。”“我要卤味调料包。”   白月果然没看错巧妹,她人如其名,有着一张巧嘴。   这一天下来,不仅是分店,就连原店,生意都一样红火。   晚上一算流水,白月忍不住喜上心头。 第40章 冰皮月饼礼盒 送礼   新店能容纳的客人足足是原店的两到三倍, 夏季新品又卖的特别好,而且原店现在改为卖调料包等硬货,不会分掉原本的客流量, 反而算是锦上添花,另外增添了一笔收入。   这样算下来……   白月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无数的小钱钱朝她飞奔而来。   .   再说邵英华这边, 开学了, 他又重新搬回宿舍, 而整个401宿舍因为帮崔老翻译的事,暑期基本天天见, 倒也没怎么生疏。   翻译是一件很枯燥乏味的事情, 加上开学了, 课程又多,崔老那边说是让大家课余抽时间来翻译,于是有人就开始偷懒了。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叶清, 他一周能有一天去崔老那就不错了。   因为新学期学校里多了很多社团,其中就有以中文系学生为主的诗社,诗社每周都要举行活动,每周的活动主题都不一样,例如这周就是飞花令。   青年男女们坐在一块, 喝着小酒,行着飞花令, 颇有浪漫主义之风,现实一点又叫变相联谊。   于是参加诗社就成了京大的一股潮流,人人都想得到诗社的邀请函。   叶清千方百计的加入诗社,每天早出晚归,在学校里一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诗社的活动上, 不仅专业课划水,连崔老那里也是点卯了。   崔老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疙瘩的,都给了你机会,还不懂珍惜,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反观邵英华,大一下学期的课业又加重了一倍,但他依旧勤勉,一有空就来找崔老,他一个人就顶的上三个人的翻译量,崔老看在眼里,心里对邵英华评价不由得高了几分。   .   今天是新历九月八号,距离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也就是新历九月十七号,还差九天。   马上就是中秋节了,白月打算把月饼做出来,到时候包成礼盒,放在新店出售,原店也放上几盒,用来打广告,到时候又是一笔收入,这也算是顺应节日。   她拿出一笔钱,跟工厂下了订单,订购了一批铁皮盒,有圆形的,也有长方形的,上面的图案有兔子逐月,也有嫦娥奔月,画工精美,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即使包装盒外观再好看,月饼的味道才是大部分买家所注重的。   月饼的制作白月也下了心思,天气热,她特地做的是冰皮月饼。   没有食用色素,为了让冰皮的色彩更丰富,她榨了紫番薯汁,菠菜汁、玉米汁、甜菜根汁,取少量拌入面粉中,再填入蛋黄、莲蓉、五仁、豆沙、枣泥等各色馅料。   这样做出来的五色冰皮月饼,外皮的味道不会喧宾夺主,又完美地体现出了冰皮月饼的美味,更使得月饼色彩缤纷,看起来美味可口。   圆形月饼盒里中间盛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白色的莲蓉味冰皮月饼,周围放上七个拳头大的四色冰皮月饼,取七星伴月的美意。   而长方形的月饼盒里装有十个月饼,五种口味,枣泥味、蛋黄味、莲蓉味、豆沙味、五仁味,各色两个,取十全十美的美意。   月饼的包装和口味一经确立,白月加上张叔张婶还有巧妹,四个人分工协作,很快就做出了一批完整的冰皮月饼。   中秋节前五天,冰皮月饼上架。   白月特意在新店门口辟了一块空间,搞了一个礼品展示柜,将装好月饼的礼品盒摆放在展示柜上,又将五色五种口味的月饼切成小块,放在碟子上,供客人品尝。   进店的客人无不被包装精美的礼盒以及冰皮月饼独特的外型所吸引。   见状,张婶忙让客人试吃,“您尝尝,这是店里新上架的,冰皮月饼!”   冰皮月饼直至近九十年代才被国外的一家西饼公司推广,随后风靡全球,现在白月风筝出来,其独特精巧的造型,顿时吸引了一众人的视线。   “老板,你家这月饼怎么是白色的啊?”有客人拿起一块切成三角体的月饼,忍不住上下打量,啧啧称奇。   临近中秋,到处都是卖月饼的,月饼谁都吃过,但大多都是那种土黄色外皮的,哪里见过这么新奇的冰皮月饼。   “就是,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能好吃吗?”   张婶将碟子递给客人,客人们纷纷用牙签插起一块冰皮月饼放进嘴里,入口先是软糯的外皮,轻轻一咬,里面美味的馅料四溢开来,不由指着冰皮月饼瞪大眼睛。   “好吃!”“不愧是白记出品。”“真不错!”   见到客人们都围在礼品展示柜周围,白月从大厨房走出,“冰皮月饼是我们店特意为中秋佳节制作的礼品,合家团圆赏月的时候可以一品美味,中秋节送礼也可以挑选月饼礼盒。”   有年轻的客人忍不住在一旁起哄,“那我给丈母娘送礼是不是也能送这个月饼礼盒。”   白月看他一眼,“能啊,丈母娘说不定一高兴,立马收你做女婿。”   逗得客人们一笑,这一打趣,倒是有更多人对冰皮月饼来了兴趣。   一来好吃,二来确实很多人为中秋送礼而头疼,三来么,是这月饼礼盒也太好看了。   蔡婶也在客人之中,她看着制作精美的月饼礼盒忍不住道,“买冰皮月饼,这盒子也是送的吧?”   她这一问,大多数女性客人都看了过来。   冰皮月饼再好也是吃食,吃完就没了,但这精美的月饼礼盒就不一样了,盒子还能用来装杂物。   白月眼睛一转,“当然,婶你看这是铁盒,能用好久,而且空间大,能装好多东西,谁家没个针头线脑的,全一股脑塞里面就好,又美观又大方。”   张婶在一旁补充道,“相当于买月饼送盒子,划算的很!”   这下更多客人心动了,“多少钱一盒?”   白月指了指礼品展示台,“咱明码标价,七星伴月四块九毛一盒,十全十美五块六毛一盒。”   展示台上,白月用红色墨水笔在纸板上写了醒目的价格,一眼就能看到。   四块九毛,八个月饼,还赠送一个铁盒,五块六毛,十个月饼,也是赠送一个铁盒,围观群众们心里一盘算,还挺划算的,不少人纷纷掏钱。   一天下来,两百来个冰皮月饼礼盒销售一空,白月都在考虑要加做几批了。   今天是周日,邵英华也在家,白月一回到家就看到他在开着台灯学习。   白月对他招手,“来,给你点东西。”   邵英华茫然的抬起头,就见白月从身后拿出两盒冰皮月饼,指了指七星伴月,“这个,是送给你老师的,人一直对你挺照顾的,我想着中秋节,正好给人送个月饼礼盒,以表心意。”   冰皮月饼卖的特别火爆,就这两盒还是白月特地留下来的呢,她又指了指另一盒十全十美,“这个,明天带去给你同学吃。”   第二天一早,邵英华便从四合院出发去学校,等上午的课结束,他把十全十美递给孙越,“拿着,我爱人给的。”   孙越瞪大了眼睛,“这不是白记卖的特别火的月饼礼盒吗?”   他立马抱着礼盒爱不释手,“我上次去都没抢到,还想让你托白月给我留一盒,没想到你就送来了,做你舍友真的是太棒了!”   没几天就中秋了,白记弄出的月饼礼盒可谓风靡京市,无论是领导还是干部,都以收到白记的冰皮月饼礼盒为荣,连带着京大的学生们,也对这种礼盒有所耳闻。   邵英华没理他的贫嘴,“你先拿回宿舍跟402的同学分了,我晚点回来。”   下午没有课,邵英华准备去给崔老送冰皮月饼礼盒。   崔老住在京大的教师宿舍里,打开学以来,办公楼的会议厅被公务占用,大家都是在崔老家翻译的,所以邵英华轻车熟路地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崔老的保姆,胡姨,她对邵英华挺有好感的,见是他来了,忙扬起一脸笑容,“来找崔老的?他在家,我帮你叫他。”   邵英华笑笑,“麻烦胡姨了。”   崔老正在卧室里,听到胡姨的呼唤声,戴上老花镜,慢慢走了出来,“是英华啊,下午没有课吗?”   “哎,老师,下午没课。”邵英华把七星伴月放在茶几上,“这段时间承蒙您照顾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崔老连忙摆手,“我哪能收学生东西呢,你拿回去。”   邵英华将七星伴月打开,露出里面的五色冰皮月饼,“就一点吃食,是我爱人做的。”   闻言,崔老的脸色松了下来,“吃食啊,我看看。”用手捏着眼镜柄,仔细端详,还真是吃食。   崔老在这个位置上,最怕有人借着送礼的名头行.贿。   这冰皮月饼即是学生的心意,又是学生的爱人做的,崔老权衡片刻,便收下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邵英华便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崔老家又来了一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委托崔老翻译英版原著的那位华夏出版社总编,何广。   何广身材高瘦,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腰间系了一条松松垮垮的皮带,鼻梁上夹着一副镜片厚如瓶底的眼镜,时不时往下滑。   进了门,他嬉皮笑脸道,“崔老师,我拜托你的事……”   崔老斜了他一眼,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书稿,“这些是先翻译出来的,你拿走吧。”   何广搓了搓手,喜上眉梢,“那我就不客气了。”打开袋子,往里面塞书稿。   一边塞,他一边注意到,同样放在茶几上的冰皮月饼,“这是?”   七星伴月的礼盒已经打开了,崔老取出一个莲蓉味的月饼,切成小块,正在美滋滋地品尝,偶尔喝一口香茶,连胡子都舒坦的翘起了卷。   见何广对冰皮月饼好奇,崔老道,“哦,那是我学生送的,你尝尝。”说完,给何广也插了一块月饼。 第41章 谈生意 我要封面刊登白记出售月饼礼盒……   何广接过来咬了口, 入口冰凉软糯,然后美味的馅料四溢,仿佛能融化整个口腔, 这样的美味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他不由得睁大眼睛,“崔老, 你刚才说这叫什么来着?”   “叫冰皮月饼。”崔老看何广吃的这么香甜, 忍不住又继续吃他的莲蓉味冰皮月饼。   何广一拍手, “嘿,冰皮月饼, 形容的可真贴切, 这月饼皮吃起来冰冰凉凉的, 可不就应了冰皮二字。”   说完,他从七星伴月礼盒中拿起一个冰皮月饼仔细端量,拳头大小的冰皮月饼精致小巧, 顶部还印了白记这两个字样,看起来不像吃食,倒像是做工精美的工艺品,实在算得上是很有排面的礼物,“您这学生还真是用心了。”   崔老笑笑, 没有说话,但是内心对何广的话也是赞同的。   两人又分吃了两个月饼, 喝了几杯香茶,七星伴月礼盒里还剩下四个月饼。   “小何,我年纪大了,吃不了太多甜的,剩下的你拿走吧。”崔老道。   何广自然不会拒绝崔老的好意, 他带着七星伴月礼盒回到家,没想到自家茶几上居然也放着几个冰皮月饼。   何广的妻子周妍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拿着锅铲,“你回来啦。”   何广看向妻子,指了指茶几上的冰皮月饼,“这是哪来的?”   茶几上的冰皮月饼是白记推出的散装月饼,七星伴月和十全十美两款礼盒卖的太过火爆,而且供不应求。   跟工厂定制的礼盒数量只有那么多,但是来买月饼的人实在太多了,白月索性推出了散装月饼,味道当然和两款礼盒里的冰皮月饼是一样的,只不过包装没有两款礼盒那么精美。   周妍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从厨房里快步走了出来,一把抢过何广手上的七星伴月礼盒,双眼发亮,“你从哪里买到的!”   何广有些发懵,“崔老给我的。”   周妍抱着七星伴月礼盒,原地跳了两下,“太好了,这下亚楠她们肯定羡慕死我了。”   白月手上的礼盒不多,让每个客人都能买到显然是不可能的,她索性搞起了饥饿营销,只有每天到店购买冰皮月饼的前十名顾客可以选择购买七星伴月或十全十美礼盒,其余的客人只出售散装月饼。   这下好了,物以稀为贵,本就供不应求的冰皮月饼礼盒,给白月的促销计划一弄,卖的就更火爆了。   每天天不亮,就有客人在白记外面排队,抢到冰皮月饼礼盒的顾客无不欢欣鼓舞,没抢到的顾客无不唉声叹气。   这样的情况之下,有一些脑袋机灵的人就起了歪点子,他们通过购买冰皮月饼礼盒,然后再高价转手卖出,这一来一回之下,赚了不少钱。   现在黑市上,七星伴月和十全十美两款礼盒的价格都被炒到了五十块左右,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可即便这样,买的人永远都比卖的人多,周妍的朋友亚楠是白记的忠实顾客,冰皮月饼礼盒刚上市的时候她因为不是很喜欢吃月饼,所以一直在观望,没有买。   这下好了,想买也买不到了。   周妍把情况跟何广这么一说,他听的一愣一愣的,“有这么夸张嘛……”   周妍白了他一眼,“你不懂。”她小心地抚摸着七星伴月礼盒的包装,就像抚摸着稀世珍宝一样。   她的心态很好理解,这礼盒就像后世的限量款包包,象征性已经超过了它本身所富有的价值。   试想,朋友来到家里,看到家里柜子上放着一个这样精美的礼盒,一眼就认出这是白记推出的、很难买到的七星伴月礼盒,那绝对会收获很多羡慕嫉妒的目光。   何广倒没有周妍想地那么多,他只是看着礼盒,突然想起一件事。   华夏出版社的工资高,福利好,每逢节日的前一个月,出版社的后勤都会购买礼品,发放福利,譬如五一的时候他们出版社每人都领到了搪瓷盆、铝制饭盒、热水壶这样的日常用品。   下半年,出版社的盈利高,正好又是中秋佳节,后勤采购突发奇想,不准备发放日常用品那样的福利,而是想出了新花样,一人一条芒果牌香烟!   这下好了,捅了大篓子了。   首先这香烟就不是每家每户都有人抽的,自己用不了,送人吧又不舍得,再者就算有人抽,这芒果牌香烟,烟香粗糙繁杂,就是老烟枪也难耐。   而且一包香烟五毛钱,一条十包就是五块钱,不仅贵,而且难抽,甚至比不上两毛五一包的宝成香烟。   所以这次华夏出版社的中秋福利,就是个面子货,中看不中用,出版社里到处都是怨言,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暗骂采购的后勤。   无奈之下,出版社的领导只好特批了一笔钱,让采购重新发放中秋福利。   可采购被骂的多了,他也慌啊,这下更不敢随便采买新的中秋福利了,一来二去之下,采买新的中秋福利这件事,就推到了总编何广的身上。   这几天何广为了这件事一筹莫展,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看到了白记新推出的月饼礼盒,又从妻子周妍那听到了礼盒卖疯了的盛况,这下他有了主意。   隔天,何广就托崔老的路子,找到了邵英华,并通过邵英华联系上了白月。   何广找来的时候,正是半下午,属于白记客人较少的时间段,当然,这个少也是相对的,至少何广在门口看到白记火爆的营业状况,都禁不住被吓得退后了一步。   周妍也跟着一起来了,她拉了拉何广的胳膊肘,满眼都是兴奋,“走啊,进去啊。”说完,她一马当先进了店。   周妍早就从好友亚楠那里听说了白记这么一间宝藏店铺,她早都想来了,但因为工作忙,而且京大离家有点远,一直都没有时间过来。   这次正巧何广打算和白记合作,她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跟来了。   何广理了理衣领,跟着周妍进去了。   白月早就留好了座位,看见何广和周妍,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店里简陋,你们随便坐。”   随着白记规模的增大,生意的渠道更加多种多样。   就拿和王主任谈酸梅汤,以及跟何广谈冰皮月饼礼盒的这两件事来说,都只能在店里谈,白月迫切的需要一间办公室,这样一来能避免隔墙有耳,二来也显示出了对合作伙伴的重视,总是在店里谈生意,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压下心里的想法与躁动,白月盛了两杯酸梅汤递给何广和周妍,“两位尝尝,店里的特色,酸梅汤。”   何广和周妍有些讶异地打量着白月,能开这样一家店,老板应该是一个心灵手巧又有商业头脑的女人。   在他们脑海的勾画里,白月有两种形象,第一种,身材微胖,皮肤白净,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第二种,身材略瘦,举手投足皆是干练。   一种是标准的女厨师形象,一种是标准的女商人形象。   无论那种,都不是现在面前这个打扮时髦,穿着时尚,宛如从时尚画报里走出的精致女郎。   因为过分惊讶,两人一时陷入了怔愣之中,直到白月递给他们酸梅汤,才反应过来。   周妍咳嗽了一声,接过酸梅汤,“不好意思,你实在太年轻了,所以我一时之间有些惊讶。”   白月笑笑,将额角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过奖了。”   她今年还不到二十,却能在京市开两家店,而且最近还弄出了冰皮月饼礼盒这样的爆品,周妍惊讶是很正常的。   何广倒是比周妍要快一步反应过来,他见过邵英华,对方的年轻英俊,以及大方得体,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还在想是怎样的女人能够配得上这样的青年才俊。   现在一见白月,不由得默默感慨,至少从相貌上来说,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   何广和周妍喝完酸梅汤,白月又让张婶给两人呈上一些夏季新品,三人一边吃,一边谈。   何广开门见山道,“白老板,我是个直肠子,有话就直接说了,我想订购你们家的七星伴月礼盒,作为我们出版社的中秋福利,您开个价。”   白月没有立即回答何广的问题,而是道,“你们出版社一共有多少人?”   “一百三十人。”作为国内最大的出版社,华夏出版社的职工自然不少。   一百三十人……白月手里的礼盒数量是完全够的。   她沉吟片刻,便道,“何总编,你是敞亮人,那我也直接点,这单生意,我们白记接下了。因为您购买的数量多,价格上肯定是要给您优惠的,七星伴月礼盒在我们店里出售的价格是四块九,我给您每个礼盒便宜三毛,也就是四块六毛钱。”   何广心算好,他略略一算,一个礼盒四块六毛,一百三十个礼盒就是五百九十八块,比出版社第一次购买芒果牌香烟时的花费还要低!   他眼睛一亮,还没等他说什么,白月就道,“不过……”她拉长了声音。   何广正色道,“不过什么?”他就知道,给出这么划算的价格,白月一定是有条件的,对方毕竟是个生意人。   白月微微一笑,“我要华夏报的封面,刊登白记出售月饼礼盒的消息。” 第42章 心理战 生意谈成   华夏报业是国内最大的报业公司, 旗下分为两大块,华夏报社,以及华夏出版社。   而何广作为华夏出版社的总编, 对华夏报社发行的华夏报的版面,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   “什么?!”不过,听完白月的话, 何广还是忍不住把疑惑和惊讶脱口而出。   这般的失态, 在他这样, 拥有不错社会地位的人的身上是十分少见的。   旋即,何广干咳了一声, 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   他的反应都在白月的意料之中, 她眼里划过一丝志在必得, 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华夏报的报纸封面,刊登我们店出售月饼礼盒的消息。”   何广脸色微微一变, “白老板,据我所知,你们店里的两款冰皮月饼礼盒根本就是供不应求,依我看,怕是没有什么登报的必要吧?”   何广所说的白月怎会不知, 只是她心中自有考量。   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何广见了她的反应, 略略眯起了眼睛,“如果白老板你坚持,那我也直说了,封面刊登肯定是不行的,但我可以保证给你留一块版面, 这个我倒是能做主的。”   白月抑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故意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其实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给冰皮月饼礼盒打广告,在这个年代是很罕见的一件事,更何况是刊登在国内发行量最大的华夏报上。   所以,一开始她就笃定何广是不可能答应的。   但她偏偏要提,而且还要光明正大的提,因为人往往都是矛盾的,何广也不例外。   其实她心里的预期是在华夏报的最后一页末尾,又或是报纸的中间位置刊登信息,后世报纸上的广告往往都是这么做的。   不过在跟何广的谈话中,她先把一个不可能,且容易被拒绝的请求提出来,让何广先拒绝,这时候再慢慢‘降价’,一步一步地接近她所预期的位置。   何广因为拒绝了她,会感到不好意思,她再提出折中方案,那么他接受的概率将会提高不少。   果不其然,白月跟何广又你来我往了几回,终于商定了,白月以四块五毛的单价出售七星伴月礼盒给华夏出版社做中秋福利,而何广则同意了将白记的冰皮月饼礼盒上架的消息刊登,且在华夏报的第三页居中版面的位置,比白月一开始设想的要好太多!   接下来就是一些细节敲定的事。   关于上报的具体事项白月并不清楚,所以她只是默默地听何广发表建议,偶尔和周妍说几句话,不至于冷待她。   白月言语幽默风趣,明明和周妍年龄相差近十岁,两人却十分聊得来,又或者说,女人在谈到衣着打扮这一方面,总是特别的有共同话题。   周妍有些艳羡地看向白月的卷发,“你这头发是在哪家理发店做的,师傅的手艺好好。”   今天白月扎了一个低马尾,头发放到一边肩头,发尾弯了些许弧度,更显得她气质柔美。   白月勾起唇角,笑容大方,“就在这附近的国营理发店,只不过他周末不开张,你要是想烫发,得下周才行了。”   闻言,周妍露出失望的神情。   见状,白月笑笑,又指点了她一下,“到店后,你跟理发师说,只烫发尾,而且不要烫太卷,他一听就懂了。”   周妍何等聪明,她一下就听出了白月的画外音——这款烫发是她指点理发师烫的。   她不由得满含期待地道,“你下周一有空吗?”   如今张叔的厨艺已经渐渐出师,店里大部分的食物以及夏季新品他都会做,白月也能忙里偷闲,歇息片刻。   再加上,如今店内销售得比较多的夏季新品,如醪糟小丸子、凉面等,配料都是提前做好放在锅里的。   白月一般都是一气摆上十来个碗,然后每个碗里依次添加醪糟、小丸子又或是凉面和调料,省时省力又不费事。   虽然店里生意依旧宾客满盈,但是忙累程度比刚开业的时候要好上不少。   所以,下周一她可以抽出时间。   白月对上周妍期盼的目光,轻轻点头,“有的。”   周妍环顾了一下店里经营的火爆场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何广在旁责怪地看了周妍一眼,道,“人家白老板这么忙,你就别麻烦人家了。”   周妍才不怵他,在他们家,周妍的家庭地位一直比何广高,只是在外面给他几分面子罢了,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白老板都没说话,你就喘上了?”   白月俏皮地眨眨眼,和缓了气氛,“总是称呼我白老板也太见外了,你们比我虚长几岁,我称呼你们一声何哥周姐,你们喊我小白,如何?”   何广松了一口气,他对着白月这张过分年轻的脸庞,总是称呼她为白老板,实在是有些为难,忙不迭道,“我觉得可以。”   周妍不在乎称谓的事情,她只是一直用亮闪闪的目光盯着白月的卷发以及她的脸庞。   弄得白月有些哭笑不得,“周姐你放心,下周一我是有空的。”说完,又打趣道,“即便再忙,也要为周姐这么个大美人留出时间来。”   周妍给她夸的脸一红,忍不住嗔道,“你就会拿我开玩笑。”又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白月笑着点头,“嗯,下周一你来店里找我就好。”   周妍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奈何,白月的烫发实在是特别特别好看,从进店开始,她痴迷的目光就一直放在白月的卷发上,忍不住想象,若是自己烫了这样的一款头发如何。   见白月答应了,周妍也就放心了。   白月跟何广夫妻两聊的很愉快,临走前周妍还留下住址,邀请她改日上门做客。   .   第二日一早,何广到了华夏出版社,就当众宣布了要订白记的七星伴月礼盒作为新的中秋福利的事。   编辑小刘一听这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何广骗人,他忍不住皱紧眉头,“何总编,你诓我们吧,白记出的七星伴月礼盒卖的这么火爆,在黑市上还炒到了高价,我们出版社可是有百来个人,你还说人手一个。”   何广微微一笑,“反正我已经跟白记说好了,中秋节前一天把七星伴月礼盒送来,到时候你们来出版社领,信不信的由你们。” 又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来晚了领不着可别怪我。”   说完,他也不等众人反应,背着手哼着小曲就走了。   留下出版社的编辑、校对们面面相觑。   片刻,终于有人道,“何总编说的这么笃定,应该……是真的吧?”   “就是就是,何总编可从来没骗过我们。”   但是也有人不太踏实,“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你们想想,黑市上五十块一个的冰皮月饼礼盒,作为中秋福利发给我们,该不会是总编自掏腰包吧?难道总编抽风啦?”   不管他们如何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决定中秋节前一天来一趟出版社,毕竟来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万一何总编说的是真的呢?   能白领一个七星伴月礼盒,这也太爽了吧!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何广离开出版社后,就去了楼下的华夏报社,找到了报社总编,老胡,因为工作息息相关,两人颇有交情。   何广直接就开门见山的把事情说了,然后许诺给报社总编两个七星伴月礼盒——昨天讨论时,白月一时兴起,加送了何广十个七星伴月礼盒。   当然,一家普通餐饮店出售的冰皮月饼礼盒想要上报,难度还是有点大的,毕竟这年头也没什么广告的说法。   不过老胡也是个聪明人,他思考片刻,便书写了一篇关于白记冰皮月饼礼盒的新闻。   其中引经据典,先从嫦娥奔月的故事讲起,然后聊到月饼,又话音一拐,提到了京市有这么家店,传承着中秋祭拜月神的传统,且经过老板的巧手一弄,制出了独特的冰皮月饼,再着重描述了冰皮月饼的味道,以及七星伴月、十全十美两款礼盒的精美之处。   越写越文思泉涌,很快,一篇报道就完成了,何广粗略看了一遍,忍不住道,“老胡,你的文采越来越好了,就算是没见过冰皮月饼礼盒的人看到,也能想象出其形其味,嘿,真是绝了!”   报道写的极好,只需要再稍稍润色一下,就能直接刊登上报了。   老胡吹了吹胡子,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那当然,对了,你说好的,两盒七星伴月做润笔费,可别忘了给我啊。”   何广白了他一眼,“肯定不会少了你的。”   又忍不住在心底捂嘴偷笑,白月可是给了他十盒七星伴月,就算送了老胡两盒,他自己还剩下八盒,再加上出版社的中秋福利,他一个人就有九盒!   这可是九盒啊!按照黑市的价格,能卖四百五十块!   不过何广不缺钱,他更想把礼盒送人,联络感情,到时候送亲戚,送朋友,送上司,肯定能更好的联络感情!   越想,何广就越是兴奋,他不知不觉中,被周妍给影响了,对冰皮月饼礼盒更加看重,且以得到为豪。 第43章 卖疯了 做人不要太攀比   中秋节的前一天, 出版社的职工们来了出版社。   何广早就到了,他的身后,是一百三十个七星伴月礼盒, 一个叠一个,垒成了一个小山。   精美、而又数量众多的礼盒给职工们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一开始反驳何广的小刘忍不住冲到礼盒山面前,拿起一个七星伴月礼盒, 仔细打量, “嘿, 这还真是七星伴月,总编你真没骗我们啊。”   小刘在别人那见过真正的七星伴月礼盒, 还吃过里面的冰皮月饼,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 这绝对是真货。   何广一听,忍不住敲他的脑袋,瞪眼道,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都说了,发福利!”   小刘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佩服道,“这礼盒被抢破了头, 黑市上都炒到了高价,您居然给我们弄来了这么多, 还是您面子广。”   有这么好的福利拿,出版社职工们自然小嘴甜的像抹了蜜,“就是,我要是跟别人说我们出版社发的中秋福利是白记的七星伴月礼盒,别人肯定羡慕嫉妒死我们。”   何广享受着众人的吹捧, 忍不住沾沾自喜,更加肯定了自己向白记订购七星伴月礼盒的行动。   他压抑住上扬的嘴角,忍不住夸下海口,“哪里哪里,你们要喜欢,咱明年中秋福利还发白记的冰皮月饼礼盒,今年发的是七星伴月,明年咱就发十全十美!”   众人忍不住闹翻了天,不过片刻便安静了下来,都闪亮着双眼,整齐地排好队,就等着领七星伴月礼盒了。   大家配合度高,何广发的也爽快,领到礼盒的职工无不是一脸喜意。   这番热闹的场景自然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就说楼下的华夏报社,既是同属于一家公司,又有业务关系,且就在同个大厦的上下楼,两社常有往来,不少报社职工闲暇时都来出版社串门。   这么闹腾,当然吸引了不少报社职工下楼看热闹,有报社职工就问相熟的出版社职工,“你们这是干嘛呀?”   出版社职工脸上都快笑开了花,“没看见啊,正发中秋福利呢!”说完,举了举手上的七星伴月礼盒。   报社职工瘪瘪嘴,羡慕的目光划过礼盒精美的表面,有些不服气的道,“不就发福利吗,每年都有,大惊小怪。”   他这个反应,让出版社职工炫耀的心思更重了,故意拉长了声音,“也是,我们总编跟我们说,以后每年都订白记的七星伴月礼盒给我们做中秋福利,哎,你说的对,我真是大惊小怪了。”   什么?别人抢都抢不到白记月饼礼盒,何广竟然要当作固定的中秋福利,每年都给出版社职工发放,他是不是没睡醒?   报社职工阴沉着一张脸,一个字都没说,走开了,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极重。   结果刚出出版社,就碰到了他的主编,老胡。   报社职工一个没忍住,上前跟老胡道,“□□编,我听出版社的小赵说,以后每年中秋节他们都能领白记的月饼礼盒做中秋福利,咱要不……”   还没等他说完,老胡道,“咋滴,报社前两天发的中秋福利你不喜欢?那钢笔你不是挺爱不释手的,天天抱着跟个宝贝似的。”   喜欢是喜欢,但是跟七星伴月礼盒相比……   他忍不住赔着笑脸,“钢笔虽然好,但是他不应季啊,咱报社每年都发,是不是要改进一下,比如说明年,咱也发月饼礼盒,就跟出版社一样。”   然后,报社职工又嘟囔了一句,“人家出版社的何总编可就答应了,每年都给出版社的职工发月饼礼盒。”又强调了一遍,出版社年年能领礼盒。   闻言,老胡刚抬起的脚放了下来,背着手,一副教训晚辈的口气,“小钟,做人不要太攀比。”   小钟:……   老胡绕过小钟,走进出版社,来到何广面前,搓搓手,满脸笑意,“我的七星伴月礼盒呢!”   .   中秋节当天,华夏报最新一期发行。   华夏报是国内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不仅在京市,甚至在全国各地都有出售。   如今拥有收音机的人家是少数,更别提电视了,报纸还是大部分家庭了解国内信息的方式,基本有点闲钱的人家都会订阅报纸。   这样一来,冰皮月饼礼盒的广告,也随着报纸,传播进千家万户。   尤其是京市人,几乎人人都知道了,京市有这么一家店,出售冰皮月饼礼盒。   白记的两家店,被闻风而至的狂热顾客堵了个人山人海,夸张一点说,排队的人能从白记排到京大门口。   看到这么多‘竞争对手’,顾客们慌了,不停地嚷嚷,“老板,你们家月饼礼盒够卖吗?”“我先来的,你卖给我先。”“老板,我是白记的老熟客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好歹给我买一盒吧。”   来了这么多人,礼盒当然不够卖,熟客的面子也不能不顾,白月有些为难,她清点了一下剩下的礼盒,突然灵光一闪。   她清了清嗓音,“大家冷静一点,听我说,你们也看到了,礼盒就那么多,肯定不能保证人人有份,这样吧,老规矩,前十位顾客都能购买礼盒,剩下的礼盒,我们搞个抽奖。”   “凡是购买五个及以上散装冰皮月饼的顾客,都可以抽一次奖,一等奖是七星伴月礼盒和十全十美礼盒任选其一,二等奖是十个散装冰皮月饼,三等奖是白记夏季新品免费体验券。”   这下好了,卖的更加火爆。   尤其是排在后面的顾客,脸上的笑意几乎化为实质。   本来白记的月饼礼盒就难抢,他们排在后面,都是抱着买不到的心思继续排队的,而且都带着不走空的心态,打算买几个散装冰皮月饼回家过中秋,现在一听买冰皮月饼还能顺便抽奖得礼盒,谁不乐意?   白月和张叔三人为了应对顾客所做的冰皮月饼仅仅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就一售而空,而店外仍有不少客人在排队,甚至有些顾客还在来的路上。   白月惋惜地挂上冰皮月饼已售空的牌子,脸上的失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她暗暗决定,明年一定要多做些冰皮月饼,多订些礼盒。   不过片刻,她脸上又挂上了甜甜的笑意,虽然有些惋惜,但是这次中秋冰皮月饼计划着实为她赚了不少,光是这两天赚的,就比白记一个月的收益多。   十点整,白记打烊。   白月让张婶去原店喊巧妹过来,等人都到齐了,她微微一笑,“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三人自然是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白月含笑听完他们客气的话语,道,“大家也别跟我客气,这段时间这么忙,店里人手又少,你们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   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三个信封,分给张叔张婶和巧妹。   张婶还好,她是见惯了白月的大方,但是张叔和巧妹就不一样了,巧妹悄悄捏了一把厚厚的信封,咽了咽口水,“我能打开吗?”   白月给她的憨实逗的一乐,“当然能,给你的就是你的了。”   巧妹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大团结和其他零钞,她略略一数,里面至少有一百块。   巧妹是乡下来的,母亲生了她以后大出血而死,父亲续娶,和继母生了弟弟,弟弟大了,父母打算给弟弟说亲,娶妻要钱,家里穷,没钱,父亲做主,给她说了一户人家。   她的未来丈夫,今年四十来岁,年纪比她大了几乎两倍,曾经有过一任妻子,她的未来婆婆,是村里出了名的刻薄人,她不乐意,从家里跑了出来,来京市投奔张婶这个远房亲戚。   京市繁华迷人眼,消费高,日子并不好过。   巧妹白天在店里忙碌,晚上灯一关,把桌子一拼,就睡在店里——张婶给她介绍工作她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再麻烦人家。   白月给的这一百来块,足够她那位‘未来丈夫’娶十个老婆了,巧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她捏着信封,仍感觉不太踏实,“这,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三十块的工资,八十块的奖金,二十块的中秋福利,一共是一百三十块。”说罢,白月又补了一句,“还有一个冰皮月饼礼盒,待会记得拿,特意给你们留的。”   白月发给张叔张婶的比给巧妹的还要多一些,一人一百五,一来,是这两人出力更多,二来也带着点补偿的心思。   两口子都在白记工作,没人照看东子,好在东子自己懂事,自己照顾自己,偶尔还会跑来白记玩耍,帮张叔张婶跑跑腿。   这三百块,两人应得的。   巧妹紧紧攥着信封,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   “傻姑娘,哭什么啊。”白月忙给她擦了擦眼角。   “赶明儿拿着这笔钱,叫张婶带着你,去百货大楼里买点好看的衣服,大姑娘了,要多打扮打扮,咱巧妹长的这么好看,怎么打扮都不过分的。”白月跟巧妹其实年纪差不多,只不过白月多活了一辈子,心理年龄比巧妹大,说话间,也用了对晚辈的口气。   巧妹身上还穿着从村里逃出来时带的衣裳,衣角和袖口都短了不少,行走间露出一大截手臂和小腿。   “嗯!”巧妹应了一声,虽说话里还带着哭音,眼睛却不掉金豆豆了。   白月欣慰地笑了。   巧妹自尊心强,她要是直接带巧妹去买衣服、给她租房,巧妹肯定是拒绝的,正好借着这次中秋,把本该月底发放的工资和中秋福利一起发了。   巧妹手里有了余钱,可以先把房租了,这傻孩子天天睡店里,白月看着都心疼。 第44章 烫头 脸型配发型   周一下午, 周妍如约而至。   白月脱下围裙,“周姐,你等我两分钟。”   周妍应了, 白月进了小厨房跟张叔嘱咐了几句,张叔换到了大厨房,顶替了她的位置。   她走到周妍身边, 笑着道, “周姐, 咱走吧。”   周妍擦了擦额角的汗,“哎。”   两人步行到了国营理发店, 店里还有不少客人在, 理发师忙的直打转。   见有客人上门, 理发师抬起头匆匆一瞥,这一看,就愣住了, “你不是上次那位客人吗?”   白月笑着应了,“你还记得我啊。”   理发师边用火酒烧铁杆边答道,“咋能不记得,你给我带来了这么多生意。”他努努嘴,指了指店里等候的女客人, “这些,都是来烫你上次烫的那种卷发的。”   上次学白月烫发的那位女工, 顶着新烫好的卷发去纺织厂上工,顿时引起了一阵潮流,其他女工纷纷跟她打听那头发是在哪烫的,然后自己也烫了一个。   现在纺织厂里不见那种夸张的大卷,全是这种低调妩媚的小卷, 人人都以烫小卷为荣。   一传十十传百的,来国营理发店的女客人也越来越多。   理发师手下的那位烫发的客人闻言便道,“师傅,这卷发是那位女同志先烫的?”   国营理发店里就两位理发师,有称呼他们为老板的,有称呼他们为师傅的,叫法不拘一格。   理发师忙着烫头发,随意点点头。   见理发师应了,店里的客人无不对白月行注目礼。   白月今天穿了一条蓝色的上衣,配一条白色的长裙,因为来之前在店里忙碌,长长的黑发在脑后盘了一个髻,看起来美丽又大方。   烫发尾小卷没有烫全头卷那么繁琐,十来分钟就搞定了一个客人,很快就轮到了周妍。   周妍等待的过程中,看到了很多个从理发师手下出来的‘艺术品’,距离烫发的时间越近,她就越忐忑,拉着白月的手问,“你说,我烫小卷会好看吗?”   白月反过来拍拍她的手背,“肯定是好看的,不过……”她拉长了声音。   “不过什么?”没等她说完,周妍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店里的其他客人也竖起了耳朵。   白月摸了摸周妍的黑长发,“不过我建议周姐你把头发剪短一点再烫。”她的头发目前长至腰间。   周妍的下颌偏方,短眉毛,长相颇具英气。   短发干净利落,符合她干练的气质,卷发又能增添她的妩媚感,短卷发是最适合她的发型。   白月把心中的考量一说,周妍越听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原来脸型和发型还有这么多讲究。”   店里坐在一起的几位女客人忍不住凑过来,七嘴八舌的道,“就是,我也是第一次听。”“哎,同志,那你说我适合怎样的发型啊?”   白月回想了一下前世看的时尚杂志,分别对几位女客人道:   “您是瓜子脸,烫长的小卷就正好,更显得下巴精致小巧。”就是之前她烫的那种小卷。   “这位是鹅蛋脸,中长发烫小卷,不过发尾要往里弯。”形容的是后世风靡一时的梨花头。   “您脸型正,跟周姐一样,也是剪短一点再烫比较好。”对着别人的脸型说圆说方并不礼貌,她换了个形容词。   几位女客人想象了一下,好像还真是白月说的那种适合她们的烫发好看,忙对理发师道,“师傅,就按这位女同志说的帮我烫。”“我也是我也是。”   当然,白月给的建议也不是每个人都接受的,有位女客人正巧就是上次那位纺织厂女工的同事,她一向自认为对打扮颇有心得,她是鹅蛋脸,但她觉得直接发尾烫小卷就好,何必剪短了再烫小卷,不是多此一举吗?   所以她忍不住反驳了,“这什么鹅蛋脸、瓜子脸的,听的我发懵,烫个发还这么多讲究。”说完,她的目光在白月的头发上转了一圈,“你该不会是怕我们烫的比你好看,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被她这么一说,好像显得白月别有用心似的。   几位本来要按白月的建议烫发的客人也犹豫了,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这位纺织厂女客人在厂里攀比惯了,今天谁买了个新头花,穿了件新衣服,都是能拿来说嘴的事,她在厂里是出了名的会打扮,经常有女工问她首饰衣服在哪买的,但都被她打哈哈说人家戴这个不好看,一竿子支到了别的地方。   以己度人,她自己怎么做,就怎么想别人。   对付这种人,大声地跟她反驳肯定是落于下风的,毕竟看在他人眼里,你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又怎么会虚张声势呢?   白月淡然一笑,“你说的没错,几位女同志都长的这么好看,我担心大家烫了头发以后就更好看了,那怎么行。”故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她越是淡然处之,别人心中的怀疑就越淡,言语中又夸了几位女客人,听的人心里舒坦。   几位女客人又留心观察了白月的长相和打扮,看起来干净清爽、落落大方,不像是那等妖妖娆娆,别有心机的人。   就连和反驳白月的纺织厂女工一起来的女工客人也帮着打圆场,“你可能误会了。”“就是啊芳芳,我觉得这位女同志说的没错。”   孙芳看到其他人都站在白月那边,忍不住一跺脚,撇过脸去,语气生硬,“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们爱烫就烫吧。”   孙芳又凉凉地道,“头发烫坏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看小玉,她是厂里第一个烫小卷的人,她就没有先剪再烫,你们自己想想吧。”   其他女客人面面相觑,虽说如此,但她们都打算按白月说的法子烫发,但是孙芳都如此说了……大家都在一个厂里干工,不给她面子也不太好,于是谁也不敢先烫发。   周妍看到其他客人的表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白月是她拉来出主意的,自然要站在白月那边,忙道,“师傅,你先帮我烫吧,就先剪短,然后再烫发。”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理发师听了白月的话,也觉得颇有道理。   他一改先前漫不经心的态度,认认真真地帮周妍理发烫发。   理发师依言帮她先剪短,然后用火酒烧好的铁杆帮周妍烫了发尾,这样弄好的头发出乎意料地好看。   周妍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女人虽然还是那个长相,但是发型一变,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原先的她长相英气,气质也偏硬朗,她私底下曾暗暗懊恼自己没有女人味,可经过理发师的巧手一弄,真如白月所说,短发更显她干练,发尾微卷的弧度又多添了几分妩媚,就两个字,完美!   周妍有预感,如果何广见到现在的她,一定大吃一惊。   她忍不住嘲讽地勾起嘴角,对孙芳道,“有些人就是想多了,我剪了头发以后再烫,可不比直接烫好看多了。”   在周妍之前也有一个脸型、发型都跟她相似的女客人烫了发,现在见周妍烫的这么好看,忍不住在心底拿自己和她一一比较,不得不承认,确实,周妍烫的头发比她好看,而且好看的多了。   其他女客人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成果一出,谁还管孙芳在不在意,一个接一个的,忙不迭地对理发师道,“师傅,帮我烫。”“轮到我了,让我烫让我烫。”   见状,周妍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拉着白月在店里多留一会,“再等等,我看看这几位女同志烫的头发怎样。”   白月也不急,她既然给人出了主意,自然想看看成果如何。   两人又等了一个半小时,几位女客人烫出来的头发效果果然不错,就连理发师都啧啧称奇。   这年代来理发店理发的人大部分都只要求剪短、推个平头啥的,烫发属于很时髦的,更别说还有这么多讲究了。   见烫出来的效果一个比一个好,周妍也不说话,就盯着孙芳一直笑,笑容里满是嘲讽。   她才不屑于再用言语落井下石,但光是神情都让孙芳气的发狂,因为孙芳不得不承认,白月说的是对的,就算是她,也是按照那个脸型配发型的说法烫头才更好看!   白月微微一笑,走到孙芳面前,“同志,只剩下你一位客人了,你不去烫发吗?”对于言语上给她使绊子的人,她才不会留情。   孙芳此时就像钻进了两头都是扎紧了的口袋里的老鼠一样,左右为难。   烫吧,她属于方脸,前面已经有一个失败的例子在了,要让她明知道烫的不好看还去,那不是明摆着自己往坑里钻吗?再说了,烫一次头发要好几块钱,她要是回来重烫,简直是自找麻烦和浪费钱,想想都要郁卒了。   可是不烫,不就正中了白月的下怀?   孙芳气的脸色涨红,一句话也不说,摔门而去。   白月和周妍对视一眼,皆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笑,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又拉近了不少。 第45章 衣锦还乡 再见春妮   时间一晃过去, 一眨眼就到了年底。   等邵英华考完试,白月就把新店打烊,给张叔张婶还有巧妹发了过年福利, 让三人轮流在春节期间照看原店,便和邵英华启程准备回白家村。   来时坐的火车,回时也坐的火车, 正好赶上春运, 两人在火车上挤了一天, 然后再转车,才提着大包小包回到白家村。   村口, 何奶奶在树下纳鞋底, 她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 正好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顺着小路走过来,眯起眼睛一看,这不是白月和邵英华么?   除了何奶奶, 不少社员也看见了两人。   这两人离开村子快一年,但是村里有关他两的谈资可不少,不说别的,就说每月都有快递员给白母捎一大包东西,看得人眼热不已。   人人都说, 除了大队长刘传根家的大儿子刘钢以外,最出息的就是白家的闺女和女婿了。   现在一看白月和邵英华的打扮,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白月戴着一顶羊剪绒帽子,大拉毛围巾,里边是白色的的确良纱卡上衣配军绿色的长裙,看起来就像大城市里的人。   邵英华穿着军绿色的大衣,里边是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 两人这么一搭,颇有点情侣装的意思。   当然,村里人看不出这些,他们只看到白月身上的的确良纱卡布料。   的确良有两种,一种是纱卡的,一种是府绸的,一米纱卡要比一米府绸贵上六角钱,卖的没有府绸好,村里供销社里也就几尺,被人戏称为有钱人才买的布料。   村口的大姑娘、小媳妇,眼也不眨地盯着白月身上的穿着打扮,眼里的羡慕几乎要化为实质。   白月跟村口的人一一打了招呼,然后爽脆地叫了一声,“何奶奶。”   “哎。”何奶奶应了一声,“回来了啊,在京市过的咋样啊?”   “托您的福,过的挺好的,您呢,最近胃口怎么样……”   两人在村口跟何奶奶还有社员们闲话了几句,便被何奶奶催着回家了。   这一回来,又给村里添了不少谈资。   白家村倒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和他们去时几乎一样,沿路遇到不少熟悉的社员,还有小孩,白月拆了包奶糖分给小孩,惹得孩子们一路嘴甜的喊她姨姨想多讨点糖吃。   还没到白家,远远就看到白父坐在小院门口,抽着旱烟,见到两人,忙把旱烟给灭了,站了起来,“回来了。”   回来之前白月寄了信,说了具体到家的时间,免得老人家空等,但是白父还是一大早就起来等在门口了。   “你哥去领村里分的猪肉了,你妈在灶房里,等会咱做猪肉炖粉条吃。”白父道。   “爸,我们带了白酒回来,等会你和我小酌两杯。”白父就两个爱好,烟和酒,村里只有供销社卖的地瓜酒,度数高而且辣口,实在算不上好喝,邵英华这次特地带了京市卖的白酒回来,也算投其所好。   果然,一听有白酒,白父的眼睛都亮了,“好好好,也不用等吃饭了,咱现在就喝两杯。”   白月嗔了他一眼,“爸!还没吃饭呢你就想喝酒,不行,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不给喝酒。”   白父嘟囔道,“你妈都没管我……”   “我听见了啊。”白母从灶房走出来,接过白月身上的包裹,“又买这么多东西,你每个月都往家里寄东西,屋子都放不下了。”   白月只是笑笑,没让白母拿包裹,而是递给邵英华,“你跟爸去放东西吧,我去帮妈做菜。”   白勇把猪肉拿回来了,又杀了一只鸡,白母和白月整治了四菜一汤,五人上了桌,边吃边聊。   白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白月一边吃一边道,“我这次回来,咋觉得村里空了不少。”一路走来,碰到不少相熟的社员,却没碰到几个知青。   白母给她盛了碗汤,“可不是,你两刚结婚的时候住的那个新屋,十屋九空,现在大队里都在商量,把新屋推平了盖小学。”   说到这个话题,白母叹了口气,“也是作孽,当初谁也没想到会恢复高考,你们走后半年,上面又下了政、策,知青们可以返乡了……”她没说下去,只是一个劲地叹气。   白勇帮她补充完,他性子大大咧咧,说话也直接,“当初和你们同一批结婚的那些女知青,有的生了小孩,一听到可以回城了,把几个月大,还不到一岁的小孩往夫家一扔,打了报告就回城了。”   白勇没说的是,去年四月的时候,刘传根又举办了一次集体婚礼,又凑成了不少知青和社员的结合,新屋走了一批人,又住进一批人,结果回城通知一下,离的离散的散。   现在村里多的是单身有娃或者离异单身的庄稼汉和女社员,孩子只能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带,孙子是自家的,自家不养难道指望那个抛夫弃子、抛妻弃子的人养?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刘传根让知青和社员结合的本意是好的,就是时运不济,外加人心难测。   白月心底一片唏嘘。   说到这个,白母就想到了春妮,“等会吃完饭,你去看看春妮,这孩子也是受苦了。”   村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春妮也算是白母从小看到大的,自然有几分感情,再加上春妮和白月关系不错,她的遭遇又让人心疼,平时都会多关照几分。   “我晓得的。”白月应了,就算白母不提,她也准备去看春妮。   吃完饭,收拾完碗筷,白月一个人去了春妮家,没带邵英华,怕春妮看到邵英华就想到赵杰,触景生情。   到了春妮家门口,已是半下午,白月在门外喊道,“春妮,在家吗?”   里头传来春妮的声音,“进来。”   白月进了屋,春妮家只有她在,春妮爸和春妮妈都去上工了,秋妮和冬妮在上学。   春妮坐在炕上,看着在炕上乱爬的孩子,一脸温柔。   白月把带来的东西放下,走到炕边,“欣欣长的真好,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去年八月,春妮诞下一名女婴,取名欣欣,特地给白月去了信。   赵杰和春妮长的都好,欣欣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她皮肤白白的,眼睛圆圆的,头上戴了一顶绣花小帽,看起来机灵又可爱。   春妮展颜一笑,把欣欣身上的衣服拢紧了一些,“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又看向白月放在桌上的东西,“咋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当我是朋友,东西咋样带来的就咋样带回去,你已经很照顾我们母女两了。”   每回白月给白母寄东西,都会给春妮带一份,东西不多,也不贵,但都是实用的,比方欣欣头上戴的那顶绣花小帽,就是白月寄回来的布料做的。   “这是给欣欣的,不是给你的,你要拒绝,我就生气了啊。”白月抱起欣欣,在怀里调整好位置,让她更舒服一点。   欣欣也不认生,捏紧小拳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打转,然后对着白月笑,露出刚长出的两颗小乳牙。   白月爱怜地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这孩子是个可人疼的。   春妮盯着欣欣的背影,眼神一时失了焦,“他……怎样了?”   即便没说,白月也知道,春妮所说的这个‘他’,指的是赵杰。   到底是孩子的生父,也是曾经的丈夫,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要说春妮一点都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虽说和白月的几次通信里,春妮一句也没问过,但不代表她心里琢磨的少了,这次白月回来,两人一碰面,春妮还是问出了口。   白月轻拍的动作一顿,“你走后大概一个月,赵杰的事不知道被谁捅到了他们校长那里,影响很恶劣,被树成了典型,没过多久,赵杰就被工大开除了,他的那个女朋友听说也跟他分手了。”   这是她多方打听来的消息,后来,赵杰便不知所踪了。   开除?   春妮微微一怔,半晌,眼里闪过一丝快意,“该,没得我和欣欣过的这么苦,他还能过好日子的道理。”她穿着一件旧棉衣,两颊深深凹进去,如稻草般粗糙的头发随意扎了,垂在肩头。   恍惚间,白月透过春妮枯槁的面容想起了一年多前的她,那时候的春妮,青春、活泼,爱说爱笑,现在的她像是失了水分的花朵,急速地枯萎下来。   “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回队里后,我死活不肯打掉孩子,我爸妈也只好同意我把欣欣生下来,那段日子,很难熬,我每天顶着个大肚子,村里到处都是关于我的闲言碎语,但是我都挺过来了,因为我在心底不断地对自己说,我要熬过来,我要过的比赵杰好,我还要把欣欣好好的抚养长大。”   这些话,春妮不知道对谁说,春妮爸春妮妈,每天在家里长吁短叹,愁眉苦脸,秋妮和冬妮又太小,这些苦水,春妮憋了太久太久。   她笑着笑着,又哭了,嘴角带着苦涩。 第46章 刘传根请吃饭 先富带动后富……   春妮拉着白月叙了一下午的话, 直到傍晚春妮爸和春妮妈下工回来。   短短几个月不见,春妮妈又变了一个模样,她的两鬓几乎霜白, 哭的多了,眼角的泪痕一道道加深,压成了岁月的皱纹。   “是白月啊, 你来看春妮吗。”她强行扯出一个笑容, 常年下耷的嘴角微微上弯, 显得不大自然。   “嗯,叔、婶。”白月跟两人招呼。   春妮爸道, “既然来了, 留下吃顿饭再走吧。”   “那就麻烦叔叔婶婶了。”白月道。   因为要招待客人, 春妮妈特意把队里分的肉拿出来做了肉菜。   秋妮和冬妮也下学了,白月把带来的水果糖分给小姐妹。   冬妮还小,接过水果糖就塞进嘴里, 眼睛亮闪闪的,像一只小松鼠,秋妮大点,更有礼貌一些,接过水果糖, 脆生生地跟白月道了谢,白月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席间, 春妮妈又开始了老生常谈,“大妮,隔壁大队那个王二壮他们家请人说亲的事,你到底是应还是不应,给个准话。”   春妮低着头, 往嘴里扒饭,整张脸都快埋进了碗里。   春妮妈看向白月,眼里闪过一丝希冀,“正好白月也在,你帮我劝劝春妮,这女人,没个丈夫怎么行,大妮你碰上赵杰,那是……”   “妈!”春妮一拍桌子。   春妮妈顿时住了口,不过半晌,她又嗫嚅道,“其实王二壮他们家的条件算是不错了,你这个情况,怎么由得你挑别人呢。”   春妮爸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他黯然的目光在春妮和春妮妈的面上扫了一圈,“孩他妈,孩子的事,就让她自己解决吧,大不了,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闻言,春妮妈顿时悲从中来,一直以来压抑的难过化为愤怒,破口大骂,“说的好听,你养你养,我们两个老的脚一蹬入了土,她们几个喝西北风去啊?”   骂完,春妮妈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当初我就说了不让她生下来,偏偏你给她哭的心软了,没扛住,生也就算了,找个殷实人家门口一扔……”   春妮实在听不下去了,拉了白月就跑到了外边。   她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让你看笑话了。”   白月摇摇头,“没有的事,你这样说就跟我见外了。”   春妮走在小道上,满腹心事,“那个王二壮,是个瘸子,不过我不嫌弃他身上不利索,只要他对我、对欣欣好就成,但是他们家提亲的时候说,只让我过门,跟我妈是一个意思,说欣欣只是个女孩,随便找个人家收养就行了,等我过了门,重新生几个大胖小子。”   春妮用手捂住脸,泪珠从指缝滴落,“我不想……”   她哭了一会,渐渐平静下来,“我、我想出去看看,我不想一辈子都呆在白家村,但是我妈说让我别做梦了,老实找个人家嫁了,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白月低声叹了口气,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春妮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从来没有人支持过她,就算是她爸,在听到她的想法以后,也只是骂她不切实际。   “没有王二壮,也会有李二壮、张二壮,出去看看,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白月看向春妮的双眼,眼神里满是认真。   从头到尾,春妮都没有做错什么,她唯一的错就是看错了人,但凭什么要因为赵杰,让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人,找一个并不适合自己的丈夫,然后慢慢老去,过完平庸的一生。   继续呆在白家村,春妮将面临的是无穷无尽的闲言碎语以及异样的目光,倒不如,破而后立,出去闯闯。   白月拍了拍石头上的灰,一屁股坐下,目光悠远而绵长,“我刚到京市的时候,所有人都跟我说,你穷、你没学历,你配不上邵英华,人家是京大的学生,你是什么呢?你只是个初中文化的乡下女人。”说的是上辈子。   “现在呢?”白月微微一笑,“我在京市开了两家店,每个月能挣上千块,英华的同学、宿友,提起我只有竖起大拇指的份。”   把‘目光’从别人身上,放到自己身上,这个道理,她想了两辈子才明白。   “尊重,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能赚钱,是本事,将来春妮发达了,别人提起她跟赵杰的事,也只会说是赵杰没眼光。   白月只能在一些小的方面帮助春妮,春妮真正要做的,是自己立起来。   钱,又或许说是事业,是春妮现在最需要的,有了钱,她和欣欣母女两能过的更好,也有了更多选择的余地。   “我……”春妮听着白月的话,渐渐出了神。   她想到,在京市的所见所闻,从京市回到白家村以后,她每晚都会做梦,梦到大城市的繁华,梦到大城市的车水马龙,最后,画面慢慢定格成一盒雪花膏。   雪花膏早就用完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铁盒,她不用照顾欣欣的时候,就会拿出那个有着巧笑嫣兮的美人封面的铁盒,一遍一遍地摩挲着。   春妮想着想着,渐渐出了神。   .   白月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家里只有白母在,“妈,怎么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白母给她拿来了两个玉米面窝窝头,“你爸在田里点灯捕蛾,你哥跟英华去搭把手了。”   这两天天气有些回温,蛾子又出来了,刘传根组织队里每户人家出一个男丁捕蛾,以防虫蛾产卵,祸害冬小麦和油菜。   “噢。”白月接过玉米面窝窝头,就着白瓷缸子里的凉白开,三两下就吃掉一半。   在春妮家没吃到什么东西,又陪着说了一会话,肚子早就饿的呱呱叫了。   白母看她吃的这么急,忙拍拍她的背,“慢点吃,咋,人家没留你吃饭啊?”   白月摆摆手,春妮的事也不好多跟白母说,随便糊弄了几句,“没有的事,我胃口大嘛,一会又饿了。”   说到胃口大,白母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过白月的手,“你跟英华都去京市小一年了,你肚子就没什么反应?”   白月心里一个咯噔,因为邵英华住校的原因,他们两个少有夫妻生活,她也是认为,现阶段还是事业为主,要生孩子,也是得等她和邵英华事业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不过这话不好跟白母讲,白勇迟迟不结婚,她跟白母通信的时候,没少听白母操心白勇的事。   渐渐地,白母的重心就从白勇身上放到了白月身上,毕竟就两个孩子,一个老大不结婚,不知道打算浪到什么时候,一个结了婚,眼看着也赚了不少钱,就缺个孩子了,每回白母去信,信的末尾都会催上一句生孩子的事。   白母拧了白月一把,“跟你说话,想啥呢。”   白月忙打哈哈,“我在想我爸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白母才不会被她如此拙劣的技巧转移话题,“你少来,趁着你和英华还年轻,赶紧生个孩子,到时候我上京市给你两带孩子去。”   白月暗暗叫苦,幸好,救兵回来了。   邵英华跟在白父和白勇身后进屋,白月见状,赶紧拉了他做挡箭牌,“妈问我两,咋还不生孩子。”暗暗戳了戳他腰上的软肉,疯狂给他使眼色。   邵英华接收到白月的信号,看着白母,正色道,“妈,这事吧,你要怪就怪我,是我跟白月说,现在我两以事业为重,晚点再要孩子。”   白母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皮笑肉不笑,“哦,是这样吗?”   这两人,还真当她是小孩,好骗不成?   不过白母也没有当面反驳他们,面上还是带着笑容,眼神却十分坚定。   .   这个春节,白月和邵英华过的可谓是心惊胆战,只要听到白母口中说出一个跟孩读音相似的字,就恨不得溜之大吉。   好在,年初六有人解救他们了,刘传根请了邵英华和白月一起去他家吃饭。   这可不得了,乡下地头吃席女人很少能上桌,要不就是另开小桌,要不就是在灶房应付一顿。   要说只邀请邵英华一个,那还符合常理,毕竟是白家村走出去的知青,还考上了京大,但是连白月也一起邀请了,那就很令人惊讶了。   按辈分,刘传根是长辈,还是白家村大队的大队长,是白家村的头头,他请白月一起吃饭,就代表了一个态度,这两口子在他那里地位是一样的。   白月和邵英华带上一瓶白酒,两条芒果牌香烟,还有一罐麦乳精,来了刘家。   叶翠花早就整治了一桌饭菜,见到两人提着这么多东西过来,忙道,“人来了就行,还带这么多东西。”   白月甜甜一笑,“孝敬我叔我婶嘛,跟我客气啥。”   刘家有当兵的刘钢在,人家也不定缺这些东西,但是人家缺不缺是一回事,上门做客带不带礼物是一回事。   心意很重要,至少在刘传根和叶翠花眼里,白月和邵英华就成了‘会来事’的人。   ‘会来事’的人,那就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邵英华把白酒拆开,给刘传根满上一杯。   刘传根一口闷掉白酒,啧啧道,“够味!”他黝黑的脸上划过一丝笑容,“你两,在京市过的不错吧?”   虽是对着两人说的,但是刘传根的目光看的却是白月。   别人不知道,刘传根可是门门清,虽说邵英华念了大学,但是他每个月也就十六块补贴,想要每个月都给白母寄这么一大包东西,很难,那么出息的就只能是白月了。   今天一打眼,嘿,这闺女还真有些变样了,不说穿着打扮,就说这气质,看着就像是大城市里土生土长的人。   白月瞳孔一缩,笑嘻嘻地打起了太极,“还凑合吧。”   刘传根也没接着往下问,一人夹了一筷子菜,“看我,光顾着说话了,来,先吃东西。”   白月和邵英华对视一眼,两人面上都带着笑,“吃菜吃菜。”   酒过三巡,刘传根点了一根白月带来的芒果牌香烟,这香烟还是何广送给白月的,白月回来的时候顺便一起带来了。   这芒果牌是外号,它大名是红旗渠香烟,又叫干部烟,刘传根去公社开大会的时候,抽过一根,味道也就比农家自制的土烟好上一些,但是,上档次。   刘传根抖抖烟灰,心下暗叹,白家这闺女,是真的发达了啊。   他抖了抖树皮一样的脸,扯出一脸笑,半真半假地道,“闺女,出息了别忘了拉拨拉拨队里人啊。”   白月又给刘传根满上一杯酒,“瞧您说的,我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吗,队里培养了我,我自然要为队里多多出力。”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大小狐狸都弯起了嘴角。   吃完饭,白月跟邵英华慢慢散步回去,一路上,白月都在琢磨刘传根话里的意思。   刘传根透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白月先富带动后富。   白月也想过,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村里有人手,她缺人,白记只会越开越大,人手也只会更缺,但是找村里人干活,有好处有坏处,坏处比较明显,都是一个村,互相之间都沾点亲带点故的,这工人之间有了关系,就不好管理了。   所以,白月先否定了这一条。   那么,如何让村里人,一起富起来,然后,让自己更有钱呢。   白月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些苗头,就等一场甘霖,便能生根发芽。 第47章 坑哥 哎,不结婚,就是玩儿   年初八, 回京市的前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白母放了个重磅炸.弹, “等过完年,我和你们一起回京市。”   白父没有说话,看来老两口是商量好了的。   白月和邵英华对视一眼, 白月叹了口气, 白母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定下来的事,十头牛的都拉不回来, 也只能等她到京市以后, 再见招拆招了。   饭桌上, 唯一面露惊讶的,只有白勇,他看了一眼白月, 动了动唇,下定了决心,“我也去京市。”   白母瞥了他一眼,“我去京市是有正事的,你别添乱。”   白勇嘟囔了一句, “什么叫添乱,我去京市也是有正事的。”   白母把碗一放, “那我也跟你掰扯掰扯什么叫正事,你老大个人了,翻了年虚岁都二十三了,连个媳妇都没娶着,队里像你这么大的, 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农村人结婚早,孩子生的也早,一般十七八就开始相看人家了,像白勇这样二十出头还没结婚的,在整个公社都是异类。   白勇放在桌上的拳头握了起来,半晌,只说了三个字,“不结婚。”   差点没把白母气出个好歹,这次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   晚饭后,白母坐在堂屋里,抹着眼泪,“我这还不是为他好,你们说说,有他这样的吗?”白父和邵英华忙在一旁安慰她。   屋外,树荫下铺了张凉席,白勇坐在凉席上纳凉,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月走到他旁边,坐下,递给他一块西瓜,“哥,尝尝,老叔家的西瓜。”   白勇摆摆手,“你吃吧。”   白月又把西瓜往前递了点,“这个季节就老叔家种了西瓜,我跟他说了一箩筐好话他才答应匀我两个,你尝尝呗。”   白勇叹了口气,接过西瓜,冬季的西瓜只有成年男人的拳头大小,也不甜,吃个味罢了。   白勇咬了一口西瓜,只觉得满嘴苦涩,“妹,我是真不想结婚。”   “不结就不结呗。”白月也尝了一口西瓜,西瓜味淡的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跟白母不同,白月上辈子活到了五十多,她是清楚的知道白勇直到那个时候都没结婚,可见他的决心。   上辈子,白母过的也很苦,大儿子,一副孤独终老的样子,小女儿,又感情不顺……   说句实话,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都是个人的选择。   但是看在长辈眼里,就不一样了,他们一心认为,只有结婚,有了归宿,生了孩子防老,才算圆满。   也许,白母上了京市,在大城市的耳濡目染之下,能够稍微改变点看法,这也是白月没有阻止她去京市的根本原因。   白勇把西瓜放到一边,自顾自地道,“这段时间,你往家里寄了不少东西,我也是头一次知道,外面是多么的精彩。”   他垂下头,眼里划过几丝未明的情绪,“我不想结婚,我想像你一样,出去转转,看看外面的世界。”   白月每个月会往家里寄两百块钱,白家不再像白月去京市前那样,全部家底只有一百块,白月五十,白勇五十。   白母手头松散了,就常跟白勇念叨,“你看你妹寄那么多东西和钱回来,你早点娶个媳妇,娶进来也只有享福的,赶紧让我抱孙子是正理。”   听在白勇耳里,就是要让他动白月的钱,来给他娶媳妇过日子了。   “我知道了,妈那里我帮你说。”白月拍了拍白勇结实的胳膊。   闻言,白勇眼里闪过喜意,“真的?妹,还是你对我好,家里就你最疼我!”   白月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你先别急,你去京市可以,但是你想好去做什么了吗?”   “妈的生活由我来照顾,但是你是我哥,你有手有脚,是个大男人,我不可能连你一起养,更何况……”白月拉长了声音,直呼其名,“白勇,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白勇要是甘愿吃妹妹的软饭,那他还去什么京市?   白勇对上白月的双眼,眼神的闪烁慢慢坚定下来,一字一句道,“我不甘心。”   白月从他的眼里看出他的决心,露出笑容,“好,你到京市以后,先来我店里干活,工资就按我们店的平均工资算。”   白勇灿然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伸出手,“成,我们亲兄妹,明算账。”   白月笑着和他击掌,这份工作,只是她给亲哥的一个踏板,也是先助他在京市站稳脚跟,同为兄妹,他们白家人骨子里有着同样的执拗,白勇在京市,不可能做的比她差!   商量好后,白勇看了一眼堂屋里犹自垂泪的白母,又恢复到了那副期期艾艾的样子,“你可别忘了帮我跟妈讲好话啊,我能不能去京市,就看你了。”   白月白了他一眼,“我是那说话不算话的人吗,你且瞧好了,不过有一点……”   白勇正色道,“你说。”   “我跟妈说什么,你都不能反驳,你能不能去京市,就看在此一举了。”白月眼里划过一丝狡黠。   能去京市,什么都好说!   白勇不住地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妹妹挖了个大坑,就等着他朝里钻。   白月站起身,走进堂屋,白勇期期艾艾地跟在她身后,白勇比白月的个头大上一圈,偏偏又走在后头,躲在妹妹身后,白月娇小的身子完全挡不住他,看起来滑稽又搞笑。   “妈。”白月喊道。   白母看过来,却是看向她身后的白勇,“你来干什么。”   白勇讪讪一笑,忙戳白月的后背。   力道和速度大的快把白月戳成个筛子,白月疼的呲牙咧嘴,将手伸到背后,狠狠地打了白勇一巴掌。   白勇看了看被拍红的手背,摸了摸鼻子。   这对兄妹的动作,自然没瞒过白母的眼睛,她没忍住,给逗的扑哧一笑,又立刻整肃了神色。   白月见状,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吧,白母要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逼白勇结婚,那他也不可能真的逍遥到现在,无非是双方都差一个台阶罢了。   白月咳嗽了一声,“妈,哥让我跟你说,他想去京市是因为,队里的姑娘他看不上,他想娶大城市的女同志做我嫂嫂。”   白勇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僵硬地转着脖子,无声地动着嘴型:我什么时候说过!   白月悄悄踢了他一脚:别打岔。   白母愣住了,半晌才半信半疑地道,“真的?”   白月连忙点头,“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这个人,眼高于顶的,连来下乡的知青都看不上,一心要娶大城市,尤其是京市里的姑娘,这才是他去京市的理由。”   闻言,白母脸上的神色慢慢松散下来,这样一说,还挺有道理的。   白月看到了白母脸上的神色变化,勾起嘴角,一个劲地用手肘捅白勇,加重了声音,“哥,你说是不是啊。”   白勇咬着后槽牙,勉强扯起嘴角,“……是!”   不过白母也不是全信了白月的话,毕竟这两兄妹是一个鼻子出气的,但她也有自己的考量,不管怎么说,白勇在白家村大队,甚至在公社,都没有合心意的女孩,也许去了京市,看到了打扮的盘亮条顺,有气质的京市女孩,能改变心意。   上天保佑,让她早点抱到孙孙吧。   这就定下来了,明天,四人一起回京市。   白父欲言又止,“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人在家啊?”   白母白了他一眼,“你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啊?要是连你都走了,家里这一亩三分地的,谁料理?”   白父目光哀怨,都说老婆孩子热炕头,老婆走了,孩子也走了,都去京市了,就他自己,热什么炕头啊。   白母接收到白父幽怨的目光,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你要想来,也得先把家里的事料理了,再说了,我跟勇子的工活,还得你去跟大队长说。”   过完年才分配工活,白母和白勇去京市了,那么她两的工活就要转给其他人干,要转工活,还得去跟刘传根说一声。   当然,谁干活谁拿工分,也就相当于白母和白勇放弃了工分,这要是一般人家,那肯定是过不下去了,毕竟大队里的大部分人家都指望着工分过活。   不过白家情况特殊,白月实在太出息,就算白家老两口加白勇从现在开始啥也不干,光白月之前寄回来的那些钱,都够他们富足的过完一辈子。   还有就是,工活是一回事,家里的自留地又是一回事,自留地里的出产是自家的,白母和白勇走了,就全靠白父照料了,就算自留地的收成不要了,家里也得留人看屋。   白父就算能来京市,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想通了这一点,白父点点头。   睡前,白月和邵英华躺在炕上,他两回白家村,住的是白月出嫁前住的屋子。   邵英华将白月揽入怀里,“哥真的说他要去京市娶媳妇?”   白月给他抱到了痒痒肉,忍不住嘻嘻一笑,“当然是——假的啦。”   “好啊你敢骗妈,我要告状去。”   白月反手挠他的痒痒肉,眼角弯弯,“你敢。”   邵英华比白月抗痒些,只是嘴角稍翘了翘,“不敢。”   “我哥去了京市,正好给我们分摊火力,不然我妈催生起来,你扛得住?”白月打着小算盘。   坑哥,她是一流的!   邵英华愣住了,半晌,噗嗤一笑,两人闹作了一团。 第48章 误会 恋爱脑   翌日一早, 白家人就起来收拾行李,准备赶下午的火车。   午饭过后,家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刘铁站在院门外, 左右徘徊。   白父正好坐在堂屋门槛前抽旱烟,见到刘铁,敲了敲烟筒, 迎了上去, “铁子, 搁外边干嘛呢,进来啊。”   刘铁笑了笑, 笑意却不达眼底, “叔, 我是来找邵知青和白月的。”   白父有些讶然,前两天刘传根不是刚请小两口吃过饭吗,怎么刘铁又找过来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英华,囡囡,出来,有人找。”   邵英华和白月从屋子里走出, 见到刘铁,都有些惊讶, 白月和刘铁熟一点,道,“铁子哥,找我两啥事?”   刘铁看了白父一眼,压低了声音, “我们上外头说去。”   三人走到院外,避开社员们常走的小道,找了一个角落,刘铁这才说明了来意,“你们……在京市见过品兰嘛?”   品兰?周品兰?   白月有些恍惚,“没见过,周品兰不是回县城了吗?”犹记得当初周品兰没考上大学,刘铁托刘传根帮她报病,回了江省本地的县城,怎么又说到京市去了?   刘铁道,“是、是回县城了。”他支支吾吾地把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起初周品兰回县城后,刘铁三不五时地从白家村上去看她,给她带点东西,两人瞒着刘传根和叶翠花来往,颇有点回到两人刚谈恋爱的时候。   但是自打周品兰舅舅托人给她在城里的厂子找了一份工后,周品兰就变得不一样了,开始对着刘铁推三阻四,有一次刘铁去厂里找她,她跟着厂里的小姐妹走在一块,目不斜视,彷佛刘铁就是陌生人。   这还没什么,最近一次刘铁去找她,发现她跟厂里的一个男工关系很密切,两人似乎在交往,还给刘铁看到两人牵着手。   这给刘铁气的,当场就在厂里闹了起来,这下可好,厂里人人都知道周品兰下乡的时候曾经结过婚,有一个丈夫,她那个‘对象’当场告吹。   事情闹大了,把刘传根跟叶翠花惹来了,两人秘密交往的事情瞒不住了,刘传根两口子把刘铁强硬地带回村里,严厉禁止他跟周品兰碰面。   而周品兰那边,在厂里也呆不下去了,她舅舅又托人,给她在京市找了一份工,虽然比不上厂里的工作稳定,但也算衣食无忧。   刘铁和周品兰,自此天各一方,算起来的话,有小半年没见了。   等听到邵英华和白月回乡过年,刘铁一下起了劲,想问两人有没有在京市见过周品兰,他好找过去,不然光凭他一个人,在京市简直大海捞针。   他是刘传根的亲儿子,撅个屁股刘传根都知道他要干嘛,宴请邵英华和白月那天,就把他给支了出去,让刘铁去隔壁红岗公社帮刘家的一个亲戚干活。   没成想,千防万防,还是给刘铁跑了回来,还找上了门。   白月和邵英华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听起来,跟春妮和赵杰的事简直如出一辙。   邵英华咳嗽一声,准备使用拖字诀,“这个,我两在京市都比较忙,没见过周品兰。”这说的也是实话,京市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茫茫人海中,碰见一个人的概率几乎为零。   刘铁急了,“这怎么可能呢,赵杰不就是你们帮春妮找着的吗?”   春妮一家去京市找赵杰的事弄得沸沸扬扬,等回了白家村,对赵杰的事都是三缄其口,但挨不过大家的追问,春妮妈多多少少还是透露了一些,不过说的重点都放在去京市碰见白月小两口上了。   社员们不明所以,听的云里雾里的,传来传去,就变成了春妮一家去京市,托了白月和邵英华,才找到赵杰这个负心汉。   孰不知,只是两厢撞上了,也合该赵杰倒霉。   别人听岔了没什么,但听在刘铁这个有心人耳里,就不一样了。   白月一脸懵,“没啊,你听谁说的?”   “社员们都这么说,还说你两人好,去了京市也不忘本,说邵知青是白家村大队的好女婿。”刘铁仔细回想,把传闻都说了出来。   白月和邵英华听的一头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白月叹了一口气,“铁子哥,我两从小玩到大,我也不瞒你,我两真没见过周品兰,而且,就算能找,我两也不会帮你找的。”   “为啥?!”刘铁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白月看着刘铁黝黑又带着茫然的脸,突然想起了后世的一个词——恋爱脑。   “别的不说,大队长那一关我们就过不去,以传根叔和翠花婶的脾气,要知道我两帮你找周品兰……”邵英华话语未尽。   这是借口,也是托辞。   实际上,就是看不惯刘铁的所作所为,你要谈恋爱,好,你别拖累家人,看看刘传根和叶翠花,为着刘铁都愁成什么样了。   再说刘铁送周品兰那些东西,给她的钱,大部分都是刘钢寄回家里的,有本事你就自己挣,自己给周品兰,拿别人的东西充什么好汉,没道理他两个弟弟都吃不上的水果糖、麦乳精,周品兰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能弃若敝屣。   刘铁还是不死心,“我也不麻烦你们什么,不用你们帮忙找,你们回京市以后,多多留意有没有品兰的消息,有了准信,给我寄信就行。”   白月听的眉头都快打结了,硬梆梆吐出两个字,“没辙。”   刘铁仔细打量了邵英华和白月眉目间的神色,确定了这两人是真不准备帮他,嗫嚅了一会,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走了,不过看他的模样,像是仍不放弃的样子。   这事还没完,白月和邵英华对视了一眼,相互叹了口气。   .   下午,白月和邵英华带着白勇和白母赶了火车回京市,白勇和白母还是第一次坐火车,白勇还好,一路上都挺兴奋的。   白母就不成了,她晕火车,刚上火车就吐了起来,等下了火车才好点,忙摆摆手,“我还当坐火车有多好呢,坐起来还没村里的驴车舒服。”   白月笑笑,这时候的绿皮火车当然比较颠簸,等以后,她带着白母坐飞机,坐高铁,那才舒服。   给白母喂了水,等她缓过来一点,四人就准备回白月在京大附近买下的四合院。   一路上,林立的高楼,漂亮的百货商店,还有宽敞整洁的街道让白母看花了眼,连晕车的不适都缓解了不少,一个劲的抓着白月的手,“这才是大城市,县城完全不够看的。”   白勇攥紧了拳头,眼也不眨地看着四周的景色,努力压抑着上扬的嘴角。   他腰板挺直,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孰不知顺拐的步子暴露了他。   邵英华忍着笑,拍了拍大舅子的背,“前面就到了。”   穿过街道,开阔的四合院映入眼帘。   白月打开门锁,领着白母和白勇,先在院子中央的石桌石凳上歇一会,一路走来也累了。   “妈,哥,你们先休息一会,我去做饭。”白月道。   厨房里还有些米面,白月又去隔壁张叔家借了些瓜果蔬菜,和邵英华两人搭把手,很快就做好了一桌饭菜。   葫芦瓜炒粉丝,蒜苗炒鸡蛋,炒丝瓜,紫菜蛋花汤,三菜一汤,四人吃足够了,也不用换地方,直接就在石桌上用了。   酒足饭饱,白母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四合院。   进门左手边和右手边,都开垦了一块菜地,四合院每间屋子前都有一小块花圃,刚才他们吃饭的石桌上搭了葡萄架,可见春夏之季又是怎样的一番美景。   白母一边看一边点头,小两口在京市过的不错,随口道,“你们这院子多少钱买的。”   白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给她比了个数。   白母惊讶道,“这么贵?”她左看右看,这不过就是个稍大点的院子,毕竟在乡下,谁家不是一个大院子,也就京市的院子精致些,多些看头。   听了价格,白勇瞬间觉得屁股下的石凳有些发烫。   白月笑笑,没有说话,这不算什么,她以后还要挣更多的钱,买更多的房,更多的楼!   进门右侧的两间屋子,一间给白母住,一间给白勇住,白月和邵英华依旧睡堂屋后面的屋子。   第二天一早,张叔和张婶就上门了,白月给夫妻俩介绍了白勇和白母,相互打完招呼后,张叔和张婶就说了正事,“这是原店在春节期间的盈利。”递上一个小本子和信封。   白月接过本子和信封,没看,放到一边,笑道,“这么晚都没开店,客人该闹腾了吧?”   一般餐饮店年初三、初四就开张了,还有的连过年当天都不歇业,白记拖到现在都没开张,算很晚了,要不是原店还营业着,客人们都要以为白月跑路了。   张婶接口道,“可不,就说钟和平和大虎,天天上门问说新店怎么还不开业,都年初几了。”   “成,咱也不拖,等会我给张单子,张叔和张婶你们这两天去门市采购食材,我们后天就开张,再晚点,我怕店要给拆了。”说的是玩笑话,但也是事实。   送走了张叔和张婶,白月看着白母,“妈,我这还有事要忙,你跟哥去看看景点呗,就去长城,那句话咋说的,不到长城非好汉。”   白母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你可拉倒吧,这天气爬长城,鼻子都给我冻掉了,知道你忙,我也不打搅你,让英华领着你哥跟我,随便逛逛附近就行。” 第49章 催生 调虎离山+祸水东引   邵英华要过完元宵才上学, 自然是乐呵呵地应承了下来,“成,妈我陪你跟哥在周围逛逛。”   话是这么说, 但既然来京市了,当然不能只在周围逛逛,于是这两天, 邵英华便带着白母和白勇, 去了不少景点。   不过景色没怎么看到, 但是催着生孙子的意味倒是品出来了。   现在仍算冬季,夏季爆火的醪糟小丸子、糖水可以做热乎的继续卖, 凉面就不成了, 大冬天的, 没谁爱吃那凉牙的。   白月索性让张叔张婶采购的时候多买些青菜、香菇、鸡肉、猪肉等食材,打算直到四月底、五月,白记都以做粥为主。   于是年十二, 也就是二月二十三日,白记正式开业,白勇也开始上班了。   一大清早,白记粥香四溢,冷风呼啸的冬天, 身穿蓝料工装的工人神情萎靡的行走在大街上,突然闻到一股粥香, 香气扑鼻,引人食指大动,不由得脚步一拐,就绕到了白记门口。   大堂里已经坐的满满的了,还有不介意拼桌的, 四五个人坐着一张桌上,虽然并不熟识,但脸上期待的神情却是如出一辙。   店里放着几口大锅,分别煮了青菜粥、皮蛋瘦肉粥、香菇鸡丝粥……   每张桌上都放了几个拳头大的小碗,碗里是赠送的小菜,任客人随取随用,这些小菜一半出于白月之手,一半出于白母之手,回来之前白月就打算好了,过年的时候就跟白母在白家村腌好了小菜,回来的时候带上,等店里一开张刚好能用上。   白勇刚来,白月索性让他帮着在厨房打下手,白记拖了这么久才开店,积累的客人数不胜数,开店的盛况几乎可以类比卖中秋礼盒那几天了,白勇光是打下手,就累的喘不过气了。   钟和平是第一拨客人,他点了一笼酸菜粉丝包子,一碗青菜粥,一碗香菇鸡丝粥,还有两根卤鸡爪,配上赠送的腌萝卜,酸甜爽脆,十分下饭,一眨眼,粥和包子见了底,小菜还剩小半碟。   白月从大厨房出来,给每张桌上的小碗添上小菜,路过钟和平这桌时,笑道,“今天的粥和小菜合胃口吧?”   钟和平直竖大拇指,“那还用说,不过老板,你家小菜这么好吃,还每桌都放了不少,不怕亏本吗?”   白月笑着摇摇头,“大家来照顾生意就是给我面子了,说啥亏本不亏本的。”   这话听在钟和平和周围的客人耳里,心底就是一阵暖意。   当然,白月到底是个商人,她才不会做亏本生意,表面上看,赠送小菜,是亏本了,实际上,小菜并不值钱,这一点价格,都算在了粥里,所以白记的粥会卖的稍微贵一些。   不过这样的溢价,在客人看来,也是值得的,毕竟美味,而且还有小菜赠送,客人都以为自己赚了,实际上是白记赚了。   赠送的小菜还能帮着留住不少客人,这样一看,是双赢的局面。   不过,随之接踵而来的也有不少问题。   钟和平又压低了声音,“刚才我看到,跟我同桌的那位客人,悄悄拿了一个袋子,把碗里剩的小菜打包带走……”   白月一边听,一边点头,看来,要让张婶在店里多转转,减少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   再说邵英华这边,他在家陪着白母。   半下午,他拿出一本英文书,坐在堂屋里边读边看,正学的兴起时,白母过来了,她笑弯了眼,“英华,念书呢。”   邵英华把书合上,放在桌上,“嗯,妈,怎么啦?”   白母眼珠一转,“哦,没事,就想跟你聊聊。”   邵英华暗暗叫苦,这几天只要一谈到生孩子的事情,白母就是这个开头,白月和白勇可好,躲去店里了,他在家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眼角微微下耷,“妈,你说。”   白母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不高兴,拉了他的手,边拍边道,“我听白月说,你有三个宿友。”   邵英华抬起眼皮,这开头还没听过,“对。”   兴许今天白母来找他说的是其他正事?这么一想,他坐直了起来,脸上看着也比较有精神了。   白母又转了转眼珠,“他们年纪应该都跟你差不多吧?”   邵英华仔细想了想,孙越年纪比他小点,叶清年纪跟他差不多,卫国利大些,“没,也有比我大的,也有比我小的。”   白母脱口而出,“那他们都结婚生孩子没?”   又来!邵英华恨不得撒腿就跑,前几天白母还用白家村的人给他和白月举例,不过村里人,结婚早,生孩子早,是正常的。   白母说了几天,觉得拿这个和两人比较没意思了,话头一转,就开始问起了邵英华的宿友们。   她想的很好,两口子这么出息,拿村里人跟他们比肯定不成,但是拿邵英华的宿友比就不一样了,都是京大的学生,有可比性。   邵英华一脸郁卒,但还是老实回答了白母的问题,“有两个没结婚,有一个结婚了没生小孩。”没结婚的说的是孙越和叶清,结婚了没生小孩说的是卫国利。   这一听,白母卡了壳,都没生小孩啊?这话她咋接?   邵英华咳嗽了一声,补充道,“不仅我们宿舍,学校里的大部分人,都没结婚生小孩,我和白月算是早的了。”   合着你们还算‘先进’咯?   白母和邵英华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   等忙了一天,白月和白勇回到家,恨不得立马躺到床上。   邵英华虽说没去店里帮忙,只在家陪着白母,但‘累’的程度和白月不相上下,他光听白母的生子洗脑包,都比在店里忙了一天要累,后者是身累,前者是心累。   白月洗漱完,邵英华用毛巾帮她擦干头发,脸带疲惫,“明天我去店里帮忙吧。”要是挨到十五过后他再去上学,非得短命几年不可。   白月半眯着眼睛,“为啥啊?”   邵英华把下午的事情大致跟她说了一遍,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门被敲了,白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给你们熬了汤,都出来喝几口。”   白月起身,将毛巾挂在洗手盆的架子上,开了门,“妈,都几点了,汤先温着,我们明天再喝吧。”   白母白了她一眼,“这汤啊,就现在喝最好。”说完,她一脸笑意,“英华呢?”又对白月道,“这汤也不是给你喝的,是给英华喝的。”   白月噎了一下,拿起白瓷汤勺,搅了搅,露出汤底的牛鞭、枸杞、羊肾、杜仲……全是壮阳的。   白母的手艺自然不是盖的,即便是一碗壮阳汤,也给她熬的浓香扑鼻,但是这汤即便再香,估计邵英华也没心情喝了。   邵英华从屋内走出,接过汤碗,“知道了,妈,汤我一会就喝,你先去休息吧。”   白母见他应了,才一脸笑地道,“哎,你记得要喝哦。”说完,一步三回头,等见邵英华把碗端回屋内,才放心的走了。   屋里,白月看着仍冒着热气的汤,就是一阵心烦。   在老人家眼里,两人事业有成,再添一个孩子,就算是圆圆满满了。   白母的心是好的,但是他两真不打算现在要孩子。   “这汤怎么办?”白月有气无力地道。   邵英华摸了摸鼻子,“倒了吧。”   一连几天,窗台上的几盆植物被补的连叶片都葱绿了几分。   白母虽说按时送补汤,但心里也是嘀咕的,这两口子喝了汤,夜里咋没啥动静啊?   该不会是邵英华不行?   这一脑补好悬没把白母给吓出个好歹,眼看着她就要加大送补汤的力度,白月终于想出了招。   元宵节当晚,白月煮了一锅汤圆,白家人连带邵英华都不喜欢吃芝麻和花生,所以汤圆是没馅料的,说是汤圆,其实就是一锅乒乓球大小的丸子,再用醪糟添水做了汤底。   一人盛了一碗,就围坐在堂屋的桌上吃。   白母用汤勺扒拉着两个粘连在一块的汤圆,心里想的却是,要是生一对双胞胎该有多好。   这么一想,便觉得嘴里的醪糟汤圆没滋味极了。   白母环顾一圈,接收到白母的目光,白勇一个激灵,端起碗,起身,跑到门槛上坐着吃,边吃还边陪着笑,“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我就爱在门边吃,里头热!”   白母看着‘不长进’的大儿子,叹了一口气,幽怨的目光划向白月和邵英华。   白月嘴里的汤圆一下卡在了喉咙里,一连串咳嗽。   邵英华忙给她拍背,喂水,好一通忙乱才让她喘过气来。   白月咽下汤圆,又喝了几口水,才道,“妈,过完元宵节,我打算开一家分店,到时候你做店里的大厨。”   开分店的事白月已经想了好久,本来是打算三月底再开的,到时候周边各个学校的学生都返校了,人流量大,适合开店,但现在被白母逼得这么紧,她少不得给白母找点事做。   白母一脸茫然,“你开店就开店,干嘛要我做大厨。”   白月理所当然地道,“开店了缺人手,反正村里开宴的时候你经常帮着掌勺,你上,肯定行,再说了,也就开业这几天需要你帮把手。”   白月心底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先是帮几天,然后帮一个月、三个月、半年,到时候她把分店全盘交给白母,大家回来都累的倒头就睡,看白母还有心情催生不。   白母确实有点怂,在村里掌勺做菜她成,但是在京市开店做大厨……她还是觉得有点悬。   见状,白月又道,“还是说妈你觉得自己的厨艺当不了大厨。”   白母果然不服气,嗔了白月一眼,“就你那三瓜两枣还是我教的,你都能开店,我怎么就不行。”   “那就说定了啊,到时候我把哥派过去帮你,你也多留意留意,看看店里有没有好看的小姑娘,给我哥介绍介绍。”白月声音响亮地道。   坐在门槛上的白勇有如晴天霹雳:???   白母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汤圆也不吃了,一心两用,一边思索自己有什么拿手菜可以用来开店,一边思索白勇的终身大事。   吃完汤圆回屋,白月紧闭大门,伸出拳头,笑容里满是狡黠,“这一招,就叫做调虎离山。   “也叫做,祸水东引。”邵英华和她碰了碰拳。   两人对视一眼,笑瘫在床上。 第50章 吃西餐 慈父多败儿   说开店就开店, 元宵节第二天,白月就物色好了店面,这次选的店距离原先两家店有点远, 是在另一个区,就在火车站附近,也是人流量大的地方。   趁着三店还在装修, 白月把白母拉到了二店, 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店, 让白母先帮着搭把手,干干试试, 省的白母在家闲出屁来, 想东想西的, 整出一堆幺蛾子。   白母还是第一次来白记,虽说以往白月每月都往家里寄不少钱和东西还有信,但她对开店也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这次一进门, 见到整齐干净又宽敞的店面,还有顾客盈门的盛况,白母禁不住张大了嘴,躲在白月身后,看着汹涌的客流, 拉了拉闺女的衣角,“这是你的店?”   白月把白母拉到身前, “这是咱家的店,等三店开张了,那边的店比这还要宽一倍,客人只会更多。”   白母有些忐忑,“开这么大家店, 每天都很忙吧?”怪不得白月和白勇每天都这么晚回来,她还以为是两人躲着她,没成想,还真是事出有因。   白月似笑非笑地道,“当然忙,现在还早,没什么客人,等中午你再看,客人都要排到马路边边上了。”   白母给她笑的臊了脸,这么忙,自己还给闺女添乱,属实有点不应该……   见白母有些想通了,白月悄悄松了口气。   她拉着白母到了大厨房,“妈你先试着做一锅卤鸡爪。”   白母把袖子撩起来,却有些无从下手。   见状,白月自己示范着做了一锅,“其实跟在家里做菜没什么区别的,妈你试试。”   把开店说成简单的做菜,白母听在耳里,总算不那么七上八下了,她把着锅,熟练地做了一锅卤味,色香味俱全。   因为是白母做的,所以白月亲自上的菜,她端着碟子,给客人放到桌上,余光看见白母躲在后厨悄悄看着。   白月微微勾起嘴角,故意留在桌前跟客人多说了一会话。   等回到大厨房,白母忙拉着白月问道,“咋样?”   白月故意轻描淡写地道,“能咋样,客人吃的挺好的。”   见状,白母悄悄松了一口气,这在村里掌勺和在京市的店里掌勺说到底还是不太一样的,她多少有点忐忑,现在见白月和客人都说好,她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一边安慰自己,不就做菜嘛,然后越做越熟练,等白月抽空看她的时候,发现白母已经拿出了白家村掌勺大厨的风范,颇为得心应手。   白母有了事情在手,加上三店即将开业,她渐渐忙碌起来,就忘了催生这档子事,除了偶尔还过问一下白勇的终身大事以外,一心放在了店里的各项事务上,颇有点事业第二春的感觉。   白月和邵英华可算松了口气。   开学后,邵英华办理了离校住宿,两口子总算团聚在了一块,四合院离京大又蛮近的,说起来作息和住校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还更舒坦了,可把孙越和卫国利羡慕坏了。   “老卫。”孙越一脸挪耶地捅了捅卫国利的胳膊。   卫国利转过身,孙越道,“你看,隔壁俄语系的系花又对着英华暗送秋波了。”   偏偏当事人一点察觉都没有,邵英华穿着白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高领毛衣和西装裤,更显得气质如玉,给他这么一衬,周遭的男同学面如土色。   卫国利回以挪耶,“可惜啊,这媚眼是抛给了瞎子看。”   孙越双手撑着后脑,一边走一边叹气,“都结了婚还这么‘招蜂引蝶’,让我们这些单身汉可怎么办哟。”   邵英华抬起手,露出腕上的东风牌手表,看了眼时间,“你们在说什么,到点了,我先走了啊。”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急匆匆地就走了。   等到了京大门口,白月早已等在那里,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长款毛衣裙,微卷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脑后,双手交合在腹部,拿着一款白色的线珠穿成的包包,仪态端庄,显得淑女范十足。   如此精致时髦的打扮和出众的气质,引得路人连连回头。   “来了。”白月弯起嘴角。   “嗯。”邵英华松了松衣领,他还不怎么适应如此正式的打扮。   如果不是今天和白月有约,他也不会穿成这样去上课,以他的脾气,厚外套加黑裤子了事。   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走过几条街道,就来到了朗特西餐厅,改.革开放以后,这家西餐厅由地下人防工事改造而成,一经开张瞬间风靡整个京市。   此时的西餐在大部分人口中还不叫西餐,叫西菜,整个京市的上流圈子都以吃西菜为荣,要是哪家的贵妇说自己没吃过西菜,准被人笑她土掉了大牙。   白月和邵英华刚进西餐厅,就有穿着黑白燕尾服的服务员微笑着上前,迎着两人到座位上,然后用有些蹩脚的英语问两人要吃点什么。   这可难不倒京大的英语系高材生,邵英华用流利的英语对答如流,点了两客套餐。   先上了餐前点,两片餐包,外加两盘罗宋汤。   邵英华回忆起课上崔老放的西餐礼仪纪录片,用餐包沾了点罗宋汤,放进嘴里。   白月跟着他的步骤,看起来是在模仿他,实际上怎么吃白月早就了熟于心。   然后服务员端来两个搪瓷缸子,里面盛满了咖啡,还散发着热气。   白月好悬没笑出声来,白色的搪瓷缸子配咖啡,实在太有喜感。   她忍住笑,问邵英华道,“味道怎么样?”   这传说中的西菜说实话不太符合邵英华的华夏胃,不过白月带他来是一番好意,也是为了丰富课外见闻,活用英语,于是道,“挺好吃的。”   最后上了两客牛排,邵英华左手拿刀,右手拿叉,先帮白月切好了牛排,再切自己的。   两人点了全熟的牛排,就不爱吃那血呼拉稀的。   白月一边吃牛排,一边想到上辈子,她和邵英华第一次吃西餐,就闹了一个大红脸,两人说要八分熟的牛排,被服务员好一阵嘲讽,她到现在都记得服务员说的那句话:牛排只有七分熟和五分熟的,哪有什么八分熟,真是土包子。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都对西餐厅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影,每次看到装修辉煌的西餐厅都避之而不及,因为那样的华丽越发衬得她昏暗无光。   不过她这人天生就有一股拧劲儿,越是这样,她就越要逼迫自己,后来,她已经能熟练地点西餐,吃牛排了。   到最后,她都觉得那样的自己有些可笑了,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逼迫自己,她明明不是那么喜欢吃西餐的。   现在嘛……   白月笑着用银叉子叉了一块一点血丝都不带的牛排,现在她能自在地在西餐厅点全熟的牛排,不再去在乎他人的看法,无非是心境不一样了。   对面的桌位上,邵英华看着白月的笑容,也缓缓勾起嘴角,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水晶灯的灯光将两人身影镀上一层暖暖的橘黄色光辉,温暖而又旖旎。   “秀雅,秀雅,你看什么呢。”邵雄拉了拉胡秀雅的胳膊。   “没什么。”胡秀雅匆忙低下头,胡乱地捋了捋鬓角的碎发,遮盖住了眼底的慌乱。   邵雄叹了口气,自打邵俊华落榜以来,胡秀雅就是这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但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两人回到家,邵俊华坐在客厅里,翘着脚看小人书,见到邵雄和胡秀雅回来了,他懒懒散散地喊了声,“爸、妈。”   胡秀雅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小人书,“还看,给我进房间学习去。”   邵俊华撇撇嘴,看向了邵雄,拉长了声音,“爸——”   邵雄对这个小儿子向来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忙劝道,“秀雅,孩子好不容易高考完,你让他放松一下怎么了。”   胡秀雅气急反笑,“这都高考完多长时间了,去年十二月份考的,到现在都三月了,整整三个月,从考完到出成绩,他都在家里看小人书。”   说罢,也不等邵雄回话,对邵俊华道,“你喜欢看小人书是吧,小人书,小人书,我让你看小人书!”一把将小人书撕成了碎片,撒的满客厅都是。   珍爱的小人书被撕,邵俊华急了,忙站起身,“妈,这可是珍藏版,我好不容易找同学借来的!”   胡秀雅看着仍是一脸孩子气的邵俊华,气不打一处来,邵俊华和邵英华是亲兄弟,眉眼之间颇有几分相似,每次看到邵俊华,她就忍不住想到邵英华。   又想到刚刚在西餐厅里看到那副场面,她忍不住悲从中来。   相似的年纪,邵英华能够念京大,跟他那个乡下妻子吃西餐厅,自己钟爱的小儿子却高考落榜,天天在家无所事事。   见胡秀雅的脸色阴晴不定,邵俊华心里一个咯噔,他凑到胡秀雅身边,爱娇道,“妈,不就是没考上嘛,我明年再考不就成了,再说了还有爸,等他退了我接他的饭碗不就成了。”   再考,都考了两年了!   胡秀雅可不信什么事不过三的说法,两年都考不上,第三年更是悬了!   而邵雄今年才四十出头,等他退下来邵俊华接班,那还有多少年!   胡秀雅的脸色越来越臭,邵俊华不敢挨在她身边,于是躲在邵雄身后,小声地嘟囔道,“我也没想到那些人学习那么厉害嘛,我从下午开始学,学到晚上,结果人家从早上六点就起来学习……”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怪他。 第51章 夫妻诡计 想得很美   晚上, 邵雄和胡秀雅躺在床上,邵雄累了一天了,眼皮早已耷拉上了, 胡秀雅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胡秀雅又一次翻身的动作惊醒了半梦半醒的邵雄,邵雄眯着眼,嘴里嘟囔道, “睡吧, 别跟翻烙饼似的。”弄得他都睡不好了。   胡秀雅坐起身, 拍了拍邵雄的胳膊,“俊华的事, 你总得有个章程。”   邵雄迷迷糊糊地道, “啥章程啊, 先睡吧,有啥事明天再说……”说完,翻了个身, 背对胡秀雅。   听了他这话,胡秀雅气不打一处来,合着自己为儿子操碎了心,他作为孩子的爸倒是万事不管了,一把将邵雄拉起来, “你起来,我跟你商量正经事呢。”   邵雄刚要入睡, 就被她拉醒了,他刚想抱怨几句,睁开眼,就见到胡秀雅粉面含煞,一双利眼放着精光, 看着一副生气的样子,登时一个机灵,揽过胡秀雅,“儿孙自有儿孙福,俊华的事,你再怎么操心也没用啊。”   他缓缓坐直,劝道,“之前不都说的好好的,等我退了,让俊华接我的班,然后再给俊华娶个盘亮条顺的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不就齐活了。”   男人啊,想事情就是太简单!   胡秀雅差点没啐邵雄一脸,她这辈子就得了俊华这一个儿子,哪可能不盼着他成龙成凤,出人头地呢。   尤其是前面还有一个原配生的邵英华跟自己儿子做对比,胡秀雅望子成龙的心思就越发迫切,偏偏邵俊华没出息,连大学都没考上。   她这心里愁啊,白发都多了几根。   胡秀雅吸气呼气,勉强喘过气来,又见邵雄一副有子万事足、一脸闲散的模样,差点没背过气去。   不过她也没朝着邵雄发火,有些事情,还需要他去转圜……   胡秀雅挑了挑修的细细的眉毛,“你说,让俊华去英华的店里干活怎样?”   提到大儿子,邵雄罕见的有几分心虚,偏过头去,“不好吧……”   “怎么不行,俊华是他的亲弟弟,弟弟去哥哥的店里干活,有什么不好的。”   邵雄见胡秀雅柳眉一竖,心就先软了三分,但他还是清醒的,“店是那个乡下女人开的,就算英华同意了,她也不会同意吧。”   胡秀雅皱紧眉头,“什么你的他的,出嫁从夫,她的就是英华的,再说了,你自己都说了,她一个乡下来的女人,有那份本事在京市开店?背后还不是英华撑着。”   也是,邵英华考上了京大,邵雄虽然嘴上不说,心底还是很自豪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   这么一想,邵雄的神色逐渐松动。   见状,胡秀雅趁热打铁,“我之前去那个女人的店里看过了,她那店,一天至少能挣一百块,你想想,一个月就是这个数。”   胡秀雅两眼放光,犹如黑暗中眼放绿光的饿狼,用手比了个数字。   邵雄咽了咽口水,“不可能吧……”真有这么赚钱?按她这么说,白月这一天挣得都顶的上他们两口子一个月的工资了,更别说一个月的流水了。   邵雄有些发晕,他还是不相信,“真的假的,我不信。”   胡秀雅叉着腰,白了他一眼,“能有假吗?我亲自站在她店门口数了一天的。”   见邵雄神色间有些不忿,胡秀雅眼珠子一转,她最了解邵雄了,跟他硬着来不行,得软着来,于是便放柔了声音,“还记得她店里之前搞得那什么中秋月饼礼盒吗?你想想,赚了多少。”   她这么一说,邵雄便想起来了,之前白记的中秋月饼礼盒,属实风靡了京市一段时间,他在厂里的时候曾经看过领导提着一盒跟其他工人炫耀,他没好意思说,那是他‘儿媳’弄出来的。   “爸、妈,都几点了,你们还睡不睡啊。”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邵俊华的声音。   闻言,胡秀雅拧了邵雄一把,“咱小声点。”又抬高了声音对邵俊华道,“知道了儿子,你去休息吧,我跟你爸小点声。”   又是一阵离开的脚步声。   邵俊华才不在乎邵雄和胡秀雅几点睡呢,他正躲在被窝里看小人书,邵家本来就小,虽说隔着房间,但只要声音一高,什么都听见了,他这是嫌两人吵到他了,这才出来敲门。   听见儿子的声音,邵雄的心底又是一软,“那……明天你去找英华?”   胡秀雅又掐了他一把,嗔了他一眼,“什么我去,是你去,英华不待见我这个继母,我是知道的。”说到这,她故意擦了擦眼角。   继母难为,邵雄拍了拍胡秀雅的背,“我知道你难做,这不,英华回来这么久了,我一次都没去看他。”   胡秀雅悄悄勾起嘴角,片刻又耷拉下来,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你是他亲爸,俊华是他亲弟弟,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也不求他什么,但他现在发达了,总该拉扯拉扯你和俊华吧?”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又故意抬起眼睛,惊疑道,“不过这也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英华不会拒绝吧?”   邵雄瞪眼道,“他敢,我可是他老子。”   胡秀雅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就是,这么想就对了,就算邵英华再怎么推脱,一顶孝道的帽子扣下来,他就算捏着鼻子也得认咯。   再不成,她就闹到京大的领导那里去,要是让京大的老师和学生知道,邵英华不奉养亲爸,拉扯亲弟弟,看他还怎么做人!到时候还不是任他们两口子摆布!   越想,胡秀雅就越是兴奋,连带着邵雄也兴奋不已,两口子都带着甜甜的笑意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邵雄早早地就起床了,他不仅自己起来了,还把邵俊华也给拉起来了。   “爸!干嘛啊,起这么早!”邵俊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埋怨道,过分苍白的面色以及眼睛下面一对厚重的黑眼圈,生生破坏了这张还算俊秀的面庞。   邵雄也不瞒他,“我带你去找你哥,让你去他店里打工。”   一听是去找邵英华,邵俊华瘪了瘪嘴,“我才不去。”   胡秀雅一边给父子俩做早餐,一边道,“听话,跟你爸走一趟。”   邵俊华暗暗翻了个白眼,让他去邵英华手底下干活,不可能!   胡秀雅从小到大给邵俊华灌输了不少邵英华不如他的观念,以至于就算邵英华考上了京大,在邵俊华眼里,邵英华还是那个在家里分不到肉,做不了衣服的可怜虫大哥。   胡秀雅一转头就看到了邵俊华的这个白眼,她放下锅铲,“你要是不去,你就自己找份工干。”   邵俊华又翻了个白眼,他要有那本事,至于现在还呆在家里?   再说了,他是一心奔着上大学去的,“我不去,干什么工啊,我要上大学。”   “那你更应该跟我走一趟,英华怎么说也考上了京大,让他辅导辅导你,明年你也上京大。”邵雄想的很美。   听到京大两个字,邵俊华抬了抬眼皮,总算露出点同意的意思。   见状,胡秀雅早餐也不做了,走到邵俊华身边,跟他分析了一通利弊,“听你妈和你爸的,我们还能害你不成,你在英华那干工,英华毕竟是你亲哥,给你找个轻松点的工作轻而易举,你到时候在店里啥事也不用干,光拿工资,带薪学习,不好吗?”   还是邵雄了解自己的小儿子,他指了指邵俊华放在桌上的小人书,“你有了工资,想买多少小人书买多少小人书,爸绝不拦你。”   “真的?”邵俊华神色松动。   邵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蓝色的大团结,塞进邵俊华手里,“当然是真的,你去你哥那里干活,不仅他给你发工资,爸这里也给你发一份工资。”   看见大团结,邵俊华将大团结卷巴卷巴,塞进口袋里,眉开眼笑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见邵俊华答应了,邵雄和胡秀雅两口子对视一眼,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吃完早餐,邵雄便带着邵俊华出发了,胡秀雅没去,还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邵英华不待见她这个继母,她去了邵雄反而不好办事,又给邵英华上了眼药。   人心本就是偏的,现在胡秀雅在邵雄心里,那就是千好万好的最佳继母,而邵英华便是那不懂事的儿子,他便越发雄赳赳气昂昂。   等到了京大附近,邵雄看着两家白记,一阵懵圈,这到底是哪家啊?   他站的地方靠近原店,巧妹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站在店门口,以为生意来了,忙从店里出来,扬着一张笑脸道,“两位,要买点什么吗?我们店里有酸梅汤包、调料包……”   话还没说完,就被邵雄打断了,他不耐烦地挑了挑眉,“叫你们老板出来。”   老板?白月在二店里干活啊,现在临近中午了,正是忙的时候。   见邵雄语气不好,巧妹也放下了脸,“我们老板正忙着。”   怎么一个打工小妹都能对他摆脸色了?看不起谁呢?   邵雄愈发不耐,指着巧妹的脸道,“忙什么忙,再忙能有亲爹重要?我告诉你,赶紧叫你们老板出来,我是他爹,小心我叫他开了你!” 第52章 父子上门 说说而已   巧妹变了脸色, 老板亲妈也在二店里干活她是知道的,而老板亲爹也确实没跟来,莫非眼前这人是老板的亲爹?   这么一琢磨, 巧妹仔细打量了邵雄和邵俊华的长相。   这一看,发现两人眉眼间跟邵英华有几分相似——巧妹是见过邵英华的。   她迟疑道,“你……”   “你什么你, 没听到我爸说的话吗?”邵俊华趾高气昂地道。   不管是老板的亲爹还是邵英华的亲爹, 都是老板的长辈, 巧妹一跺脚,“你们等等, 我给你叫我们老板去。”   说罢, 巧妹给店里挂上一把锁, 撒腿就往二店里跑。   她可不傻,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两家白记开了这么久, 这个自称老板亲爹的人可一次都没来帮忙过,别是来打秋风的!   白月正在店里忙碌着,就见巧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忙问,“啥事啊, 跑这么急,店里出什么问题了吗?”   巧妹扶着腰, 喘了几口气才道,“店里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称是老板你亲爹!”   我爹?   白月神色惊疑,白父什么时候从白家村跑上来了,还不通知他们, 以白父稳重踏实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对劲,白月把围裙摘下,走到巧妹面前,“你给我形容一下那两个人的长相。”   巧妹一边回忆一边比划,“自称你爹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白白净净的,容长脸,中等身材,戴着副眼镜,穿着黑外套,打扮像个领导,小的那个年纪跟我差不多,也是容长脸,凤眼,细长眉,两人长的挺像的,一看就是父子。”   白白净净,这一听就不是白父,白父常年在地里干农活,肤色黝黑。   突然,白月心中一动,“来的那两个男的是不是跟英华长的挺像的。”   巧妹闭上嘴,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不过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了答案。   “嗤。”白月耻笑了一声,拍了拍巧妹的肩膀,“行了,没你的事了,你就在这里帮忙吧,原店那里我去。”   邵俊华将手缩进袖子里,耸着肩膀打了个寒颤,三月份的京市还是冷的,三人站在店外说了一会话,他鼻涕都冻出来了。   见状,邵雄心疼地裹了裹他身上的衣服,“出门的时候就说让你多穿点,非是不听,这下冻着了吧。”说完,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邵俊华披上。   即便多穿了一条外套,邵俊华还是冻得直打哆嗦。   邵雄忍不住开始埋怨起锁了店门的巧妹,这打工妹也太没眼色了,也不知道让他们两个先进店里坐坐,看把他儿子给冻的。   连带着把邵英华和白月也迁怒上了。   邵雄正帮邵俊华搓手暖身时,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影,邵雄还以为是邵英华来了,语气忿忿地道,“怎么才来。”说完抬头一看,来的竟然是白月。   “你来干嘛,英华呢?”邵雄探头往白月身后看了看,只看到一片空地。   “你不是找老板嘛,有什么事找我说就行。”白月冷眼看着邵雄对邵俊华嘘寒问暖的样子,似笑非笑地道。   “跟你没啥好说的,叫我哥来。”邵俊华刚暖和了点,就呛声道。   说话间,两人忍不住打量起白月来。   白月今天穿了一条红蓝相间的格纹大衣,洋气又贵气,脸上不知道擦了什么,看起来白白亮亮的。   他两不知道的是,自打白月挣钱以来就没亏待过自己,雪花膏、蛤蜊油、润肤露……都囤了一堆在家,每天按时保养,一个夏天过去,非但没有变黑,皮肤反而变得更加细白,到了冬天就更是如此,惹得周妍上次来还问她偷偷擦什么护肤品。   看在邵雄和邵俊华眼里,白月和当初那个刚来京市,打扮土气的村姑,有如天壤之别。   邵俊华甚至在心底暗暗地想,现在的白月跟京市里土生土长的姑娘也不差什么了,她要不说,谁知道她是乡下地方来的。   见到这样如同换了一个人的白月,邵雄有些气短,不过白月的焕然一新也给了他信心,毕竟没钱也不敢这么打扮不是?   邵雄整肃了神色,“我们今天来是有正事跟英华说的,你把英华叫来。”说话间,已然客气不少。   白月嘲讽地勾起嘴角,果然是人靠衣装,上辈子这两人见着她可不是这个态度,就差把她损到泥里去了。   白月把店门打开,“进去吧,有什么事跟我说是一样的。”她顿了顿,又道,“毕竟夫妻是一体的。”说到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邵雄一眼,话里话外都是暗喻他跟胡秀雅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她对这位‘前公公’也算有所了解,甚至连他今天的来意都猜到了七八分,他自己肯定是想不出这一茬,十有八九是胡秀雅撺掇两人来的。   当然,邵雄没听出来。   他赶紧拉着邵俊华进了店,进了店内果然暖和了不少。   白月把店门重新掩上,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端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店里的生姜红枣茶,至于邵雄父子二人,她连杯水都没给他们倒。   看在两人眼里,就是她‘不懂事’了。   邵俊华忍不住“哼”了一声,“有没有礼貌,不知道给我们两个倒杯水,我爸可是你的长辈。”   嗤。   白月拉开椅子坐下,小口地抿着姜枣茶,“有什么话就说吧,别整这虚头八脑的。”   “英华不在这,你们有事,跟我说,我会转告他的。”言下之意,别打扰邵英华。   邵雄看了邵俊华一眼,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找工作这事,他跟邵英华说还是挺理直气壮的,毕竟那是他亲儿子,但是换成白月,他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邵俊华接收到邵雄的信号,忍不住急着给他回以眼色,这两家店的装潢以及营业盛况他可是亲眼看到了,要说邵雄刚开始带他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乐意,现在就只有满意了,毕竟在这样的店里干活,工资肯定不会少。   至于忙不忙碌,就不是这位大少爷该考虑的问题。   毕竟他妈说了,邵俊华好歹是他哥,给他在店里安排个清闲光领钱的工,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白月冷眼看着邵雄和邵俊华父子之间的眉眼官司,只觉得可笑无比,邵雄几十岁的人,在外还要看儿子的眼色。   “我、我想让俊华去你们店里干活。”邵雄越说越通顺。   “凭什么?”出乎意料地,这句话不是从白月嘴里说出的,而是邵英华说的。   掩着的大门敞开,邵英华走进店里,俊朗的眉眼中带着无尽的冷意。   “你怎么来了。”白月走到他身边,看到门外探头探脑的巧妹,一下明白了。   这是怕她被欺负,给她搬救兵来着。   邵英华刚下课就来白记找白月,结果碰了个空,问了在店里干活的巧妹,赶紧赶了过来。   邵英华握着白月的手,确认她手心是暖的,才拉着她在店里坐下,安抚道,“没事,一切有我。”   见到正主来了,邵雄愈发理直气壮,“你上哪去了,我和你弟来了你都不知道。”   “别是故意躲着我们吧。”邵俊华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补充道。   京大的课程本就很多,到了大二,必修课足足翻了一倍,他也是趁着中午休息时间,来店里一趟,下午还要赶回去上课。   “我上课。”邵英华揉了揉眉心,冷淡地道。   但是这些邵雄并不知情,他当课程满满的邵英华跟他在家无所事事,熬夜看小人书的小儿子一样闲着,只当邵英华说的上课是推脱。   不过邵雄好歹活了一把年纪,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是有的,他看着大儿子眉眼间的冷淡,忍不住放柔了语气,“英华,我想让俊华去你店里干工,你们是亲兄弟,让你弟弟给你帮把手,这是互利共赢的事。”   凭什么?   邵英华跟白月刚来京市的时候,他们一家可帮过一次忙?可来见过他们一次?甚至在他们刚来京市的时候把他们两个撵了出去,现在看他们两个发达了才贴上来,还要脸不要?无非是看他们好欺负罢了!   邵英华气极反笑,道,“爸,俊华来店里准备干什么活,拿多少工资,一天上几个小时的工。”   邵雄卡了壳,邵英华说的这些,他一个都没想过,支支吾吾地道,“唔,俊华去你们店里,随、随便给个收钱的工作就行了。”他想的很美,收钱嘛,往店里一坐,算算钱,多轻松。   又补充道,“英华,俊华毕竟是你亲弟弟,你可不能少他工钱啊,怎么地也得比你们店里工人的工资多上十来二十块钱。”   听到这,邵俊华眼珠子一转,工资,这可是跟他息息相关的,“你们店里工人工资都多少啊,有没有厂里工人的工资高。”   邵雄和胡秀雅所呆的纺织厂早几年那是有名的高工资和高福利,虽然近几年不太景气,但是也比一般厂子好,是以邵俊华的眼光都被养高了不少。   白月看着他那张和邵英华有几分相似,却因为熬夜、作息颠倒而脸色苍白,挂着黑眼圈的脸,想到的却是上辈子。   上辈子,邵俊华老大个人了,到了几十岁还没工作,又赶上国家取消子女继承父母工位的制度,邵雄和胡秀雅觍了老脸,才给他找了一份看仓库的工作,每月拿着微薄的薪水。   后来纺织厂倒闭,邵雄和胡秀雅没了工作,一家三口就靠着邵俊华看仓库的工资过活。   那时邵英华的事业已经有了起色,邵雄一次次地带着邵俊华过来打秋风,有一次邵俊华上门时还偷了他们家几千块钱,被抓了个正着,邵雄和胡秀雅哭着求着,他们才没报警。   这样一个人,如果真来白记干活,就算是收钱的工,那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第53章 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 这个月三十二号来……   见两人迟迟没有答话, 邵俊华忍不住催促道,“说啊,你们店里工人工资都多少。”   白月看着他, 眼底划过一丝嘲讽,“我们店里工人一个月拿四十到五十块不等,还不算节日补贴, 就说上次中秋, 我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百五十块。”   又补充道, “哦,对了, 刚才招呼你们的那个年轻的女同志, 因为是新来的工人, 中秋我只给她发了一百三十块。”   这么多?!   老天,邵雄和胡秀雅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六十来块,这一个什么中秋补贴, 就比两人月工资之和的两倍还多!   果不其然,白月话音刚落就见到邵雄和邵俊华露出极其贪婪的神情,尤其是邵雄,他忍不住双手撑桌,身体前倾, 然后道,“等俊华去你们店里干活了, 一个月至少要给他发七十,不,一百块!”   白月脸上的嘲讽几乎要化为实质,“凭什么?你说让邵俊华到我店里干活我就让他到店里干活,我凭什么听你的?”   她就算把钱扔海里听个响都不给他们!   邵雄不理会她, “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话不顶用。”只双目炯炯地看着邵英华,“英华,你说。”   邵英华话里的寒意几乎能凝成冰,“让邵俊华去店里干活,然后呢,我是不是还应该给他买房,娶媳妇?”   邵雄一脸茫然,理所应当地道,“哥哥帮弟弟,这不是应该的吗?”又道,“也不用你出多少,拿个一千块就行了。”   他贪婪的目光划过邵英华手上价值三百块的东风牌手表,改口道,“不行,一千不够,拿三千。”   这块表邵雄逛百货大楼的时候看到过,就这一块就要三百块钱,他当时还跟胡秀雅咋舌道这玩意怎么卖这么贵,傻子才去买,万万没想到,会在邵英华手上看到。   来之前,胡秀雅就拉着邵雄细细叮嘱了,邵俊华以后还要娶媳妇,能从邵英华这里多捞一点是一点。   六、七十年代,京市的大姑娘结婚都要求四大件——三转一响:缝纫机、自行车、手表、收音机。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都快迈入八十年代了,这结婚四大件也跟着与时俱进,改为除了三转一响以外,还要‘三十六条腿’:床、三门橱、五斗橱、梳妆台、沙发、四个凳子。   有那讲究一点的人家,要‘七十二条腿’,除了前面说的那几样,再加上茶几、高低柜、写字台……   什么?还不够?那就再添几个凳子,谁让家里来客多呢,总之就是要凑齐这‘七十二条腿’。   这一算下来,结个婚能把家里几代的积蓄掏空。   尤其是邵俊华这种,高考没考上,高不成低不就的,要想娶到好人家的姑娘,就要拿出更多的聘礼,不然谁愿意嫁啊。   想到这些,邵雄不由得在心里算了一笔账,深深觉得自己只要三千块,太‘便宜’邵英华夫妻两了。   邵英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说刚才他还对自己这两位血缘上的亲人抱有一丝期望,那么现在他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只有无尽的失望可言。   他眼里最后一丝光亮熄灭,话语间带着浓浓的疲惫,“我现在每个月只有国家给的十六块补贴,不管是房子也好,什么都好,我一个也买不起。”   这话是真话,十六块的补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平时光是买学习资料,还有饭钱都要花掉大半。   邵英华话已经说的很敞亮了,他们家是有钱,但是这些钱都是白月自己辛辛苦苦挣得,邵英华自己都没想过贪图白月一分钱,万万没想到邵雄这一家子竟然打这个主意。   “别说那些虚的,你就说给不给钱吧。”邵雄不耐烦的摆摆手,他认定了邵俊华有钱,只是不肯给他们罢了。   “还有,我什么时候能去你们店里上工?”邵俊华补充道,这个他可没忘,一个月四五十块的工资,去哪找这么好的地方,再说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就算邵英华和白月真掏出了三千块钱,这份工资他也不打算放过。   白月都快被这父子俩无耻的嘴脸给气笑了,“上工是吧,邵俊华,你这个月三十二号来我们店里,我保证给你工上。”   三十二号?   邵俊华刚想应下来,仔细一想,不对劲,一个月哪有三十二天啊,这摆明诓人嘛!   “爸!”不过邵俊华看到白月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不敢怼她,转而朝邵雄抱怨道。   邵雄拍了拍邵俊华的手,一脸慈爱地安抚道,“没事呢,有爸在。”   然后对着邵英华又换了一副面孔,神情严肃,眉间几乎挤出一个川字,“你自己的女人不好好管管,有没有点规矩?男人说话的时候插什么嘴。”   邵英华抿起嘴角,答非所问,“爸你要没什么事我先送你们两个离开吧。”   邵雄猛地一拍桌,双眼怒睁,死死地盯着邵英华,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喉咙中挤出来,“你再说一遍!”   因为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去看望过大儿子,也没有给他钱花用过,所以邵雄心里对邵英华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他还想好了,等俊华的工作稳定了,就请邵英华和白月两口子,回纺织厂家属大院的家里吃顿饭,也算正式承认了白月这个‘媳妇’。   但是现在邵英华的表现让他非常失望,看来他有必要好好想想这件事了。   邵雄面色阴沉,又带着些暗藏的洋洋得意,因为面前这两人还不知道他们错过了什么。   他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阴沉的目光划过白月的脸,对邵英华道,“英华,你不要听外人的挑唆,我们才是一家人。”他心里认定了就是白月在从中作梗,邵英华才不出三千块钱以及让俊华到白记里干工。   一家人?   邵英华看着邵雄和邵俊华父子俩的模样,心里毫无波澜起伏。   他妈过世以后,邵雄另娶,又生了一个儿子,老汉疼幺儿,再加上有继母在,即便邵雄对邵俊华多疼一些,家里有好吃的好穿的,都只有邵俊华有,他也从未埋怨过什么。   后来发生了下乡的事,他下乡了几年,家里从未寄过来一样东西,同为知青,其他知青逢年过节都能收到父母寄来的衣服和零嘴,他只有靠着自己的工分过活。   有时候他自己都在想,如果不是考上了大学回了京市,邵雄可能已经忘了还有他这个大儿子吧。   再说三千块钱,他自己一个月也就十六块钱,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几十年才能攒到这个数目。   别看白月挣得多,需要花的地方也很多,现在正是白记起步的阶段,三店马上就要开张,人工、装修、前期投入,又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这时候找两人要三千块钱,无异于把两口子逼上绝路,把两人掏空,就为了帮扶邵俊华这个弟弟。   如果不是努力克制住自己,邵俊华真想问问邵雄,他有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哪怕一丁点?   “爸,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每个月给你十块钱,至于让俊华来白记的打工的事,就别再提了。”   自己的弟弟自己清楚,根本就不是干活的料,让他来白记帮忙,就是来添乱的。   邵英华一个月只有十六块的补贴,给十块钱,相当于把自己掏空了大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说到底,他现在能过得这么滋润,完全在于娶了一个好媳妇,这点他知道,他也记在心里,但是要他为了自己不成器的弟弟以及贪婪的老爹,去动自己媳妇的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邵雄毕竟养他一场,有些为人子女的责任和义务他必须要承担,但不代表白月也要一起负责。   夫妻俩心意相通,白月也是这么想的,如果邵雄是好长辈,她不好好侍奉,那是该天打雷劈的事情,但偏偏邵雄不是,胡秀雅又更是个搅家精。   这种情况下,她要是还‘善心发作’,要钱给钱,要工作给工作,那还不如老天真的劈下一道雷电死她得了。   但是看在邵雄眼里,就不一样了。   白记这么大个店,拿点钱出来帮扶弟弟都不行?   三千块和十块钱,是一码事?打发叫花子呢!   这夫妻俩真的是狼狈为女干!不孝顺!不懂事!   邵雄腾地站起来,指着邵英华和白月,怒气冲天,“好啊你们两。”又对着邵英华道,“我真是白养你一场,你个小白眼狼。”   “赶我们走是吧,行,我们现在就走!”话虽这么说,邵雄的脚纹丝未动,邵俊华更是犹如镶在椅子上似的。   白母躲在门外,实在听不下去了,抄起门后的扫把走进来,“在说什么呢,让我听听。”   “妈,你怎么来了!”见到白母,白月坐不住了,赶紧上前搀着她进来。   白母拍拍白月的手,拒绝了她让自己坐下的动作,“没你事,我来就是看看有些人的脸是有多大。”   得,指定又是巧妹搬来的救兵。   实际上白月想岔了,她去了那么久都还没回来,加上邵英华刚来店里问过巧妹就走,白母一想,不对劲,就去问了巧妹。   一开始问巧妹的时候她还不肯说,白母是何等人,一番逼问后,巧妹终于被撬开了嘴,她这才急匆匆地杀来,从邵雄父子两要钱开始就躲在门外听着了。   当初邵英华和白月在白家村结婚的时候,白母就问过邵英华要不要给家里人去封信,邵英华支支吾吾地没说话,她就觉着有古怪了。   后来才知道,自打下乡以来,邵英华给家人写信,他们就没回过,又从白月那里旁敲侧击到,邵家对邵英华的不公之事,心里对邵家人更是不喜。   不过白母毕竟是善心人,把人往好处里想,她还想着等白父也上了京市,和‘亲家’会会面。   现在一看父子俩的态度,不见拉倒!   邵雄见到白母,又听到白月嘴里喊妈,这指定就是白月的亲妈了,欺负欺负两个小年轻,他还没觉着有什么,现在大的来了,他就有些坐不住了,“你,你是白月她妈?”   咋听着这么像骂人呢?白母双手叉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她穿着暗红色的碎花上衣,黑色的阔腿长裤,这还是周末母女两逛百货大楼成衣店买的,这么一打扮,看起来时髦又洋气,跟现在街上流行的绿色、灰色的65式军服大不相同。   如此气势逼人的女人——白母今年四十岁出头,根本谈不上老,震的邵雄不由得退后一步,心里暗骂,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白母这样泼辣的女人才生的出白月这样的女儿,还是他家温柔可人的妻子好。   邵雄摸了摸鼻子,他不敢对着白母摆脸色,对白月说话也名不正言不顺,只好冲着邵英华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到底让不让你弟来白记上工?”至于三千块钱,他也知道不合理,当着白母的面没敢提。   “不……”行,邵英华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月给拦住了,“让邵俊华一个星期后来上工吧,不过丑话我先说在前头,他要是干不好,我立马辞退了他,这可没二话好说的。”   眼看白母的脸色越来越臭,再看她手里的扫把,真放任白母的脾气,能把这两个人打出去,到时候让满大街的人看了笑话。   “行行行。”邵雄一把答应了下来,邵俊华现在成天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个事,只要先让他进白记里干活,至于三千块钱,总能徐徐图之。   这就算说定了,在白母凌厉的目光下,邵雄父子俩灰溜溜的走了。   送走邵雄后,邵英华忍不住担心道,“真让我弟来你店里干活啊,我怕他给你惹麻烦。”   白月笑笑,“没事,怎么说也是你亲弟弟嘛,我又开了店,不给他一份工作说不过去。”   才怪。   邵英华握着白月的手,眼里都是感动,“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月笑弯了眼,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邵英华的夸奖。   以这父子俩还有远在家中的军师胡秀雅的性子,肯定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与其让这三人天天上门骚.扰店内的生意,倒不如顺了他们的意,让邵俊华到店里干活,找到错处,到时候一次性解决了事。   ——以邵俊华的性子,出岔子极有可能。   这才是白月答应的真正原因。 第54章 三店开张 邵俊华的异样   等晚上回了四合院, 邵英华先去洗澡,白母拉着白月到一旁,不解地道, “今天在店里的时候,你怎么不直接把那两二皮脸赶走,还让英华他弟留在店里干活?”   白月笑笑, 没有直接回答白母的问题, “妈, 这件事就交给我解决吧,三店马上要开张了, 到时候需要你操心的事情多着呢。”   邵家人牛皮糖的性子她早在上辈子就领教过了, 直接赶走那两父子是爽快了, 但那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留下的祸患也很大,想要从根源上解决那件事, 还需要另辟途径。   让邵俊华在白记打工,是白月给他们的一点甜头,也是吊在陷阱前的一块肥肉,端看邵俊华怎么踩下去了。   再说‘军师’胡秀雅,如果一点好处都没要到, 一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只会变本加厉, 想出更多的馊点子。   说不准……还会跑到京大去跟学校领导和老师败坏邵英华的名声……这种事她上辈子也不是没干过。   她一张巧嘴颠倒黑白,外人只能看到邵英华不孝顺,不拉拨弟弟,补贴家庭,看不到邵家对邵英华的种种不平之处, 舆论压力只会在他们这边。   要是做的再绝一点,两口子工作不要了,天天来白记店门口撒泼耍滑,肯定会影响店里的生意,那店还开不开了?邵俊华现在可是无业游民,他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   报警当然可以,警.察一来,胡秀雅拉着人一通说辞:我们是一家人,这些都是‘家务事’,来店里只是为了和孩子‘商量’‘商量’事情,得,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沉没成本太高。   白月心里有种种想头,关于怎么解决邵俊华一家子的事情也有了章程,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事,三店开张迫在眉睫。   说到底,邵家人只是她开店路上的一个障碍,并不能阻挠什么,她要想把店开大、做强,会遇到更多的困难,邵家人,不过一粒尘埃罢了。   白母看着白月脸上坚定的神色,有些恍惚,她的囡囡终究是长大了,眉眼间褪去稚嫩,有了成熟的色彩。   她欣慰地拍了拍白月的手背,“事情交给你,我再没有不放心的,你心里有数就成。”   “嗯,妈,谢谢你,一直支持我。”白月靠在白母肩头,像小时候一样,嗅着妈妈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   一星期后,白记三店开业,店铺地址选在火车站附近,人流量大,所以主营的餐食和一店还有二店又有了分别。   现在交通比早几年便利多了,火车站人来人往,还有的人脑瓜子机灵,做起了掮客和担夫,帮来往的游人提行李,找住宿的地方。   火车上的食物贵,还不好吃,担夫和掮客都是体力活,在这样的地方开设一家物美价廉的餐点店,实在是太适合不过了。   三店比二店还要宽敞一倍,足足能容纳上百个客人,新店的人员配置是白月自己和白母、白勇,二店就由张婶、张叔、巧妹来照料,一店白月请了帮工,因为三店规模大,她也另外请了两个帮工。   经过邵家的事,白月发现巧妹人如其名,挺有几分巧劲的,她打算让巧妹在二店历练一番,以后还能安排她做更多的事情。   针对不同的客户群,三店主要卖的是各种粥、馒头、豆浆、凉面,还有老两样,酸菜粉丝包子、猪肉豆芽包子,和馒头和没馅的包子,各个都做成了成年男人的拳头大小,总的来说就是便宜扛饿。   天刚刚擦亮,店里就座无虚席,等到了中午的饭点,店里坐满了刚下火车饥肠辘辘的乘客,还有赤着上身的担夫,吃的热火朝天。   东西味道好,价格也划算,再加上这附近正经的餐饮店少,都是小摊小贩多,白记一开张就门庭若市,一点也不奇怪。   三店也跟二店一样,分了大厨房和对外窗口的小厨房,白母正在大厨房里忙碌着,白勇在小厨房干活,白月跟两个帮工在店里招呼客人。   又接待完一波客人,白月舒展了一下身躯,转头间,她看到外头似乎有个人探头探脑的,有些奇怪,便走了出去。   在门外徘徊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裤,打着赤膊,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的男人,应该是从事担夫这一职业,他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肤色黝黑——黑的发亮,只有常年在户外干活的人才能晒出这种肤色。   “您好,请问需要进店吗?”白月露出招呼客人时的笑容。   担夫用泛黄的毛巾擦了擦额头滴下来的汗,他有些拘束地道,“这、这家店是新开张的吗?”   “对的,咱家主卖粥馒头豆浆包子,还有凉面,尤其是包子,馅大皮薄,吃过的客人都说好。”白月道。   她的俏皮话似乎让这位担夫放松了一些,他的神色都轻松了不少,“那你们家的包子咋卖,几钱一个?”   “一毛钱一个包子,现在做活动,两毛五三个包子。”   “噢……”担夫用手搓了搓衣角,有些腼腆。   原先京大门口跟白月竞争的那家包子铺现在的肉包要卖到两毛一个了,白月却一直没有涨价,这个价格不可谓不划算。   “进来尝尝吧,每桌都有赠送小菜。”白月想了想,又补充道。   “小菜,那是什么?”担夫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今天赠送的小菜是酱瓜和爽脆萝卜丝。”   “你的意思是,买一个包子,还送那什么酱瓜和萝卜丝?”担夫眼里放出光,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白月笑笑,“对,每桌客人都可以任取小菜。”   担夫拘束地紧了紧手,脚尖已经朝内了,“还、还是给我来一个馒头试试吧,我、我看店门口的红纸上写着,馒头五分钱一个。”又紧张地问道,“买馒头也送小菜吧?”   白月点头,应道,“当然,您请。”店内正好有一桌客人走了,白月领着这位担夫进店落座,给他拿来了一个馒头,又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小瓦罐里的小菜,“这就是赠送的小菜,您自行取用。”   这文绉绉的话又让担夫有些害羞起来,他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店内整洁敞亮的环境,快速地低下头,轻点了点下颌,发出几不可闻的应声,“嗯。”   他将热乎乎的馒头掰开,用筷子夹起小菜往里面填,拳头大小的馒头,被黑色的酱瓜和白色的萝卜丝填的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这副模样,落到同他一起落座的客人眼里,就有些目瞪口呆了,从没见到这么占便宜的,虽说小菜是赠送的,也有不少客人打包带走,但没有一位客人是像这样,宛如饿死鬼投胎似的,生怕下一刻就吃不到了,死命往里吃。   白月倒是不介意,正好店内不太忙了,她坐在担夫对面,和他闲聊起来,聊天中,她得知这位名叫黄强的担夫是从某个西部县城来的。   黄强之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因为父亲患病,他不得不从安身立命的老家来到京市这个大城市打工,平时就在火车站帮忙搬搬行李,一个月虽然也挣下不少,但是都寄回老家去给父亲看病了,所以才如此抠唆。   一个馒头就这么大,黄强很快就吃完了,他抹了抹嘴唇,小心翼翼地看了白月一眼,“那个,老板,明天我还能来吗?”   白月勾起嘴角,“当然能,欢迎你多多来照顾生意。”   黄强动了动唇,没说话,他今天吃的小菜价值绝对比他点的一个馒头高,他静静地看着白月,眼眶有些泛红,他的喉咙里仿佛含了一团棉花,“谢谢。”   白月回以这位黝黑腼腆的汉子一个爽朗的微笑,目送着他远去。   .   三店顺利地开业一周,白母和白勇忙的愈发起劲,尤其是白母,简直是把所有热情都放在店里了,就连回家都要提起三店的事。   白勇倒是按时上下班,他一般八点左右就走了,也没回家,不知道上哪去了,白月也没问,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点自己的秘密,白勇不说,白月就当不知道。   白母都是十点才从三店回家,她回来的时候白勇也回来了,母子两打了个时间差,白母倒是一直都没发现白勇‘消失’的事情。   再说二店这边,邵俊华也打工一周了,白月寻思着也该问问情况了。   于是便趁着周四放假时,请了张婶和巧妹到四合院,一道聊聊天。   自打三家店都上了轨道,白月开始有意识地给在店里工作的工人安排假期,不再像往常一样,一忙一个月,而是每周四都放一天的假,至于为什么不周六周日放,那是因为周末才是白记最忙的时候。   聊天的地点就在四合院中央的石桌石凳上,半下午的,天气不冷,白月摆上茶水,还有从门市称的玫瑰糕、茯苓饼、酸梅子、空心豆、果丹皮等一应零嘴。   张婶和巧妹坐在石凳上,一边吃零嘴一边灌茶水,好不惬意。   白月同两人闲聊了几句店里的状况,才切入了正题,“最近……邵俊华在店里的表现如何?”   巧妹嘴皮子快,她塞了一个空心豆进嘴里,嚼的嘎嘣脆,咽下去,才道,“白姐,不是我说,你那个小叔子也太——磕碜了。”   她其实想说的是邵俊华太游手好闲了,成语她不会用,只好用老家方言,她们那块称男人吊儿郎当、游手好闲,都是用磕碜两字来形容。   白月听明白了巧妹的意思,或者说她太了解邵俊华的为人了,她举起茶杯,晃了晃里面碧绿的茶水,示意巧妹继续说下去。   巧妹撇撇嘴,“白姐你不是给我们每个人都订了工服吗,邵俊华他不肯穿,非说穿那个显得他很挫,每天就穿着自己的衣服上下工,搞的店里一点都不整齐,这就算了,他还把小人书带来店里看,有一次客人喊他点单,他忙着看小人书,不搭理客人,还让客人滚,把客人都给气跑了!” 第55章 ‘婆媳’博弈 有事邵英华,无事邵俊华……   又补充道, “还有还有,他刚来店里,就问张叔他在哪干收银, 张叔回他,我们店里没有特意设置收银这个活,张婶负责点单就直接收钱了, 等收了一拢, 就放在指定的柜子里, 等到了月底,再跟白姐你结账, 邵俊华直接就说以后他来收银, 钱直接给他就成。”   巧妹翻了个白眼, “当我们不知道呢,这钱给了他,那就是肉包子打狗, 有去无回!”   白月一边听一边点头,却是不置可否。   倒是张婶听到邵俊华找张叔要干收银时,担心白月误以为张叔偏袒邵俊华,忙道,“我家老张没同意, 而是让他去对外窗口干工去了。”   现在二店也变了番模样,对外窗口不用再做东西了, 只要拿着大厨房做的东西对外卖就成,说起来是店里比较轻松不容易出错的工作了,换言之,就是适合邵俊华这个闲人干,张叔这个安排很合理。   白月给张婶续茶, “这绿茶配茯苓饼不错,你试试。”   张婶仔细观察了白月的脸色,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一口绿茶一口茯苓饼,倒是也吃出了一番滋味。   白月一边听一边把从两人那里得来的信息做了一个整理,若是当着她的面,可能邵俊华还会掩饰一番,但当着张叔张婶和巧妹这三个他认为是‘打工仔’的人的份上,他自然是我行我素。   白月摊开笔记本,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把关系图画出来,容易理清逻辑。   她先在纸上画了一个圈,代表的是邵俊华,然后圈下面画了两条线,两条线再分别指向两个圈。   一个圈代表的是张婶所说的,邵俊华要干收银的事。   以邵俊华的个性而言,挑一份轻松的工作无可厚非,再加上当初邵雄也说的是让邵俊华来干收银,这一点倒是没什么疑点。   另一个圈则是巧妹提到的邵俊华来店后看小人书、不肯穿工服的事。   白月想了想,又在这个圈下面再画了两条线,分别代表看小人书和不肯穿工服。   邵俊华一向是小人书不离手的,据她所知,上辈子邵雄和胡秀雅还没下岗的时候,邵俊华的大部分工资都是用来买小人书了。   这……也无可指摘。   白月皱眉,难道邵俊华真的转性了?还是说他来店里干活的时间太短,还没暴露出本性。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漏了什么。   白月将视线慢慢放到最后一条线索上……   三店开业的时候她就给店里所有的员工包括帮工都订做了两套白色的工服,工服用的是厚实的白色棉布,在左边胸口有一个口袋,方便员工们放东西,右边前胸处则是用红线和黑线绣了白记两个大字,看起来整齐统一。   邵俊华不是爱俏的性子,说起来,他更爱玩,若是投生到九十年代或是千禧年,定是顿顿游戏厅网吧的节奏,可惜投生在这个年代,也只有小人书能够一解无聊了。   所以,他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的人突然在意起穿着打扮来,属实有些奇怪。   白月在心底画了个问号,吩咐巧妹道,“巧妹,这段时间你再多多留意下邵俊华的动静。”   巧妹一愣,双眼对上白月意味深长的目光,神色一肃,点点头,“我记下了。”   白月又和两人闲聊了两句,便送两人出去了。   .   再说邵家这边,邵俊华刚下班,胡秀雅就等在家中了,她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岁上下,仍是风韵犹存,只笑起来眼角有几缕皱纹,暴露了她的年纪,她扬起笑容,接过邵俊华的外套,“俊华,下班了啊。”   邵俊华眉眼间带着疲惫,沉沉的应了声,“嗯。”   忽地,他似想到了什么,爱娇地凑到胡秀雅身旁,“妈,我不想干工了。”   白记生意红火,自然也很忙碌,邵俊华每天从早忙到晚,直到晚上□□点才回家,这对于‘养尊处优’的邵俊华来说,简直就像强逼着四脚小矮驴拉斗大的磨子,不如累死他算了。   早几天他就盘算着撺掇亲妈帮他辞职来着,可惜最近他几乎一到家倒头就睡,跟邵雄和胡秀雅都没说上几句话,想着直接罢工,又担心……所以直到今天他才跟胡秀雅说出了心里的盘算。   谁知胡秀雅一听他想辞职,登时变了脸色,用尖利的嗓音道,“辞职?不行!”   邵俊华一脸懵地抬起头,“为什么不行?”   胡秀雅一噎,“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前儿个邵俊华拿刚发的工资回家,胡秀雅来回数上了三四遍,足足发了四十块钱,一块都不带少的,还真没想到,那邵英华那乡下老婆倒是个说话算数的。   这些钱,胡秀雅都准备攒起来给邵俊华娶媳妇,自然不能让邵俊华辞职,不然这笔钱岂不是打水漂。   邵俊华嘟哝着嘴,知子莫若母,反过来,知母也莫若子,他只稍微一思索便知道胡秀雅心底在想啥,“妈!你不就贪那几十块钱工资吗!你不看看你儿子我,都瘦成什么样了!”   这话纯粹瞎扯,自打在白记干工以来,邵俊华作息规律了(被逼的),天天在对外窗口干活,手上也有几分劲了,不再像当初那个走两步打三晃,脸色苍白眼底下挂着一对大大黑眼圈的瘦小伙了。   不过胡秀雅到底心疼儿子,她眼里划过一丝疼惜,摸了摸邵俊华的头发,“乖,再忍忍,回头我让你爸去说说,哪能这么干活呢。”   不过想到邵俊华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份工,胡秀雅忍不住弯起嘴角,谁也不知道她在这里下了多少心思。   打从一开始她撺掇邵雄去找邵英华两口子要钱时,她就知道那两人是不可能答应的,于是她便教邵雄说要一笔数额很大的钱,又说要让邵俊华在白记里工作。   那两夫妻一听要钱,肯定是不答应的,定然是满口拒绝,这时,又听不要钱了,只要工作……   胡秀雅有八成的概率笃定他们会答应。   说到底,邵俊华留在白记工作的事,是这‘婆媳’两互相博弈的结果,谁都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只不过是互掀底牌罢了。   胡秀雅暗暗想着,又对白月忌惮上几分。   念头一转,她看向邵俊华,“这段时间你除了上工以外还学习没?”   哪有时间啊!邵俊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是不看胡秀雅。   胡秀雅哪还猜不出来,好悬没背过气去,拧着邵俊华的耳朵,“你自己说说,还有不到半年就高考了,你还不赶紧抓紧了咯!”   这几年国家大力发展教育,鼓励年轻人们念书,就说那补贴,早从十六块涨到了三十二块,比一般工人的工资都高。   这还只是补贴,等大学生们毕业了,分配工作单位了,那更是前途无量。   胡秀雅望子成龙,更不希望邵俊华这辈子都在邵英华和白月这两口子手底下打工,讨碗饭吃,只盼着邵俊华考上大学,鱼跃龙门,好光宗耀祖。   她心里越是期盼,手上拧邵俊华耳朵的动作就越重,直拧得邵俊华一连串的“哎哟、哎哟”   邵雄一回家,就见到这副场景,忙心疼地拦下胡秀雅,“干啥呢,有话好好说,咱家不兴打孩子。”   邵俊华见有人给他撑腰了,连声应道,“就是就是!”   胡秀雅白了这父子两一眼,还是松了手,看向邵雄,“我们在说正经事呢,对了,你明儿个陪俊华去一趟店里。”   邵雄扶了扶眼镜,“明天?明天我、我有点事。”   明天是周末,邵雄虽然不上班,但是早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玩,所以不大乐意陪着邵俊华去店里。   “啥事儿能比俊华的事重要啊!”胡秀雅拉着邵雄坐在凳子上,“你听我说,还有不到半年就高考了,这可是俊华一生的大事,在店里打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还打算等他考上了大学就给他娶媳妇呢。”   胡秀雅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怎么说她也当了邵英华十来年的继母,也算对他有几分了解,不得不说这小子真是个学习的料,平时也不见他怎么学习,结果一考试,不是年级第一就是年级第二,后来还考上了首屈一指的京大,让他来给俊华补习,那一定是事半功倍。   “所以,你明天陪俊华去一趟店里,找邵英华,让他给俊华补补课,也不要他补多久,就补到高考前就行了,务必要让俊华考上大学!”   邵雄虽然一直跟邵英华和白月说要钱,但他一向是别人推一下他才动一下,眼见着邵俊华的工作渐渐稳定下来,他被胡秀雅撺掇的劲头也渐渐淡了下来。   他懒懒道,“可是,就算俊华考上了大学,还得再继续念书,出来分配了工作……工资也未必比现在高吧?”   还不如就着这份工继续干下去,怎么说英华也是俊华的亲哥,有他在,少不了俊华一口饭吃。   不过看了看胡秀雅的脸色,邵雄没敢把这句心里话说出口。   胡秀雅横了邵雄一眼,“那你就看着俊华一辈子给人打工?”还是给邵英华打工!   那、那也没什么不好嘛,反正他们夫妻俩不也是一辈子在厂里打工……   邵雄睨着胡秀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邵雄就陪着邵俊华去了店里。   他一进门就占据了一个四人的座位,摊开报纸,招来张婶,“把你们店里好吃的都给我上一份。”   这怎么小的来了老的也来了!   张婶咬着后槽牙,倒了一杯白开水在桌上,“你来太早了,东西还没做!”   邵雄撇撇嘴,又准备开始长篇大论,不过张婶也不是吃素的,转身就去招呼客人了,把邵雄晾在了一边,噎的他一口气出不去下不来。   巧妹更是灵光,撒开腿去找救星了。   大约过了半个钟左右,白月跟着巧妹来到了店里。   “说说吧,您又来干什么,您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白月对这一家子牛皮糖烦到了心底,特意把‘您’字加重了语气。   这叫什么,有事邵英华?无事邵俊华?合着她家邵英华是钟无艳,邵俊华是夏迎春?有事了就来找邵英华,有好的只想到邵俊华。 第56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 驾照   邵雄吹鼻子瞪眼道,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白月环顾一周,店里的客人都被这番动静吸引了注意力,都看了过来。   她压低声音, “有什么事就出去说。”停顿了片刻,“英华一会也过来。”   想也知道,邵雄这次过来肯定不是来找她的, 往常邵英华下了课都会过来一趟。   听到邵英华也过来, 邵雄收起了报纸, “哼”了一声,还是跟着白月出去了。   临走前, 白月给巧妹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继续监视邵俊华。   出了店门, 白月带着邵雄去了对面的一间茶楼,这间茶楼是新开的,和走平民路线的白记不同, 这家茶楼走的是高档路线,出入其中的客人并不多,正适合谈事情。   两人坐了靠窗的位置,白月点了一壶茶慢慢沏着,邵雄则是不停地往外看, 也不知是在看邵俊华还是在捕捉邵英华的身影。   没一会,邵雄眼睛一亮, 朝着窗外招招手,“英华,我们在这儿。”   邵英华听到他的声音,一望,就见到邵雄坐在茶楼里, 再一看,白月也在旁边,原本慢悠悠的脚步顿时快上了几分。   没想到邵英华刚进茶楼,邵俊华就紧随着他的脚步进来了,巧妹还是没看住他。   白月往茶楼外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巧妹,她对巧妹点点头,示意她先回去照顾店里的生意,巧妹这才走了。   邵英华进茶楼坐在了白月的身边,邵俊华则坐在了邵雄身边,两方隐隐呈对峙之态。   白月给两人都倒了杯茶,“先喝口茶,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邵英华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可惜再好的茶水也解不了他心头的怒火。   都说好了让邵俊华来上工,这才几天,邵雄又来了,还没完没了了。   还没等两人坐稳,邵雄忙不迭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英华,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就高考了,你帮俊华辅导一下学习吧,务必要让他考上京大啊。”   辅导学习,可没有说的那么简单,再说了,万一辅导了以后邵俊华还是没考上大学,这屎盆子得扣谁身上?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再者,第一批考上大学的学生只上两个学年就毕业了,会分配到各个单位去,现在他临近毕业,崔老那里的事也是正忙的时候,他恨不得一个人拆成几个人用,偏偏这时候邵雄还来添乱。   这是踩着自己的头要把邵俊华往上托。   邵英华心底发凉,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眉心,语气生硬地道,“爸,我也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要毕业了,无论是课业还是以后工作的事情,需要忙的地方还很多。”   邵雄微微一愣,“那又怎么样,这可是俊华一生的大事,再说了,只要你每天抽七八个小时给他辅导一下学习而已,又不影响你上课。”   每天抽七八个小时?   那邵英华一下课就要马不停蹄地赶到邵家辅导邵俊华学习,等晚上一两点都不一定能回家,第二天还得去上课,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邵英华一脸的疲惫怎么也遮不住,“爸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哪怕一丁点?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邵雄一脸震怒地指着邵英华,“那是你弟!”   邵雄一副吃人的表情,他也许不那么在乎邵英华会不会帮邵俊华补习,但他绝对容忍不了邵英华忤逆他的决定。   一旁的邵俊华也不是省油的灯,本来他就不想邵英华给他补习,现在一听邵英华的‘托词’,就更不爽了,他撅着嘴,“谁要他帮我补习,我还就不信了,没他我就考不上京大了?凭什么他行我不行?”   邵雄急的团团转,哎哟,我的乖儿子,你这都考了几回了,成不成的你心里没点数吗,“英华,听我的!给你弟补习!”   白月满含担忧地看了邵英华一眼,任谁摊上这么个爸和弟都不会好受,邵雄的心简直偏的没边了。   邵英华垂下眼睑,“恕我无能为力。”   这下算谈崩了,邵雄猛地一推桌,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白月,才怒气匆匆地走了。   看来是把这笔帐都算在了白月身上,在邵雄心里,一定认为是白月撺掇邵英华不帮邵俊华补习的。   .   因为邵雄的神来之笔,这一整天白月和邵英华的脸色都不大好,心事重重。   等晚上回了家,才听到一个好消息。   “真的?爸端午节来京市?!”白月兴奋地道。   “对,你爸寄信说了,端午节当天他一定到。”白母满脸都是笑,终于,他们一家子要在京市团聚了。   “还有,妹妹,你猜我这段时间晚上都干嘛去了。”白勇穿着白背心,大刺刺的坐在凳子上。   白母在一旁边收拾白父的东西一边道,“你就别逗你妹了。”   白月一脸挪耶,“难不成哥你晚上都跟我未来嫂子约会去了。”   要说白勇最怕听到什么,那一定是跟催婚有关的了,他紧张地看了白母一眼,见她在收拾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过去拧白月的耳朵,“好你个死丫头,自己成家立业了了不起啊,天天埋汰你哥,你哥我可是黄金单身汉,就算以后四十岁了都有大姑娘小媳妇追着求着想嫁我。”   白月乐不可支地躲到邵英华身后,“是是是,那么黄金单身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最近晚上都干嘛去了?”   白勇挺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地道,“我学车去了。”   “学车?!”白月和邵英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从两人的惊讶中得到了满足感,没办法,这小两口实在太能干,一个是京大的高材生,一个是手里有三家连锁餐饮店的老板,有时白勇跟他们两个说话都觉得矮了一头。   “对,而且我还拿到了驾照。”白勇的脊背挺的更直了。   白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吝夸奖,“可以啊哥,哥你真棒。”   白月说的是实在话,这年头能拿到驾照的都可谓人才,那是谁听到都会竖大拇指的。   学会了开车,可以跑长途运输,或者做像之前邵英华他们高考,刘传根给包车请的包车司机,一个月下来可不少赚。   还可以去给领导开车,领导的司机偶尔还兼任秘书一职,白勇仪表堂堂,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真去做了领导司机,说不准就踏上了青云路。   一家人欢喜了一会,才平静下来。   白月问白勇,“哥,你拿了驾照之后准备干啥?”   白记那里肯定是不用再去了,本来两兄妹也说好的,来白记干活只是权宜之计,等白勇站稳了脚跟,自然是要打拼自己的一番事业的。   白勇摸了摸后脑勺,“其实我还没想好,妹你说呢?”   白月把刚才想到的,考了驾照之后能做的那几点都说了出来,供白勇参考,“能干的有这些,其中最好的一条路当然是做领导司机,这都是体制内的工作了,当然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哥你想干啥。”   “我想干啥?”白勇一字一句地把白月的话复述出来。   “对,就是看你想干啥,你看,就比如我,我有手艺,我想开店,我想做京市,不,甚至是全国最大的连锁餐饮店,那我就去干,哪怕失败了也不要紧,年轻,就要敢想敢拼。”白月微微一笑,眼神中却满是坚定。   白勇看着白月的双眼,微微一愣,便笑了出来,笑容中带着舒畅,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你说得对,看我想干什么。”   白月点点头,“就是这样,哥你也别急,这是大事,你再好好想几天,慢慢做决定。”   “嗯。”白勇应道。   邵英华看着兄妹两个,一阵恍惚,不知为何想到了邵雄和邵俊华。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家人吧,会相互支持、扶持,会互相鼓励,不会去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束缚家人。   白勇去做别的事了,那对白记来说,一定是有损失的,但是白月却从未这么想过,她只想着哥哥能变得更好。   如果换做自己和邵雄、邵俊华,他们两个会如此对自己吗?不,他们两个一定会说,让自己别去开车了,专心照顾家里的生意,给家里打一辈子工才是正经。   邵英华勾起嘴角,笑容里带着一丝苍凉和无奈,也许他们从未把自己当作家人吧,这样也好,以后也不用顾及他们……   白月敏锐地注意到了邵英华的异样,她眼眸中暗藏担忧,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邵英华对上她明亮的双眼,反握住她的手,“没事,吃饭吧。”   “好,吃完饭咱开西瓜吃。”白月略去眼底的担忧,笑弯了眼。   吃完饭,果真如白月所说的开了西瓜吃。   正是盛夏,西瓜又大又甜,籽还少。   就在四合院铺了张凉席,席地而坐,又搬来了两台大风扇,连着电线,呜啦啦地吹,真是从身上凉爽到心底。   白母一边啃着西瓜一边打量着电风扇,“这东西叫啥来着,电风扇?还别说,这风吹到身上,凉丝丝的,可比自己打扇子方便多了。”   白记都装了电风扇,四合院当然不能落后,每个人的房间都安了电风扇,就连堂屋都安了一台,晚上睡觉前在地上浇几瓢水,再打开电风扇,跟后世的空调比也不差什么了。   “爸最怕热了,一到夏天就在炕上烙饼,热出一身痱子,要他知道咱家安了电风扇,指定不等端午,早早就过来了。”白月打趣道。   白母感慨,“还是出来好,外面就是不一样,要搁咱在村子的时候,谁能想的到有这电风扇用。”   “是喽,又方便又省力。”邵英华接话道。 第57章 达丰包装厂 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休息的好, 隔天大家上工也是充满了力气。   今天是六月五日,还有十来天就到端午节,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卖起了粽子。   白月吸取了去年中秋的经验, 今年的端午礼盒,一定要做的更加完善才好。   这两日白月和白母一下工就钻进厨房里钻研,白勇因为暂时没想好拿到驾照以后的规划, 再加上端午节在即, 店里缺人手, 便先留在店里帮忙。   白家的厨艺是一脉相承,这做粽子更是白母的拿手绝活。   她巧手一弄, 也不见怎么动作, 就包出了一个三角粽。   白月点点头, 白母又接着道,“这里边放的是猪肉咸蛋黄馅,这两天我再琢磨琢磨, 光这一个馅也太少了,我寻思着再添个什么香菇馅、豆沙板栗馅、八宝馅的。”   “对头,还有,妈你再做一样白粽子,也就是素粽子, 里面什么馅料都不要放,就放糯米, 煮出来之后沾点白糖,一样很好吃。”   白母一愣,“啥白粽子素粽子的,我听都没听过,一点馅料都不放, 那能好吃吗?”   白月自信一笑,“能,不信咱待会就包一个试试。”   这种吃法她上辈子见过还吃过,味道真绝了,有些人他就不爱吃带馅的粽子,偏偏对这一口白粽子爱到了心坎里。   说话间,白月就包了几个白粽子出来,等会跟其他粽子一起下锅。   第二天一早,家里的早餐就是各色的粽子了。   就连邵英华也分到了两个拿去学校吃,也巧,他拿的就是两个白粽子,还是白月特地给他挑的,粽子味大,白粽子就不一样了,没啥味,也不怕弄脏。   因为住在校外,怕迟到,邵英华一向是提早一个钟就来学校的,到了教室,任课老师还没来,他把包一放,拿着粽子就站在了走廊。   刚准备剥开粽子叶,就见到孙越急匆匆地跑来。   见到站在走廊上的邵英华,他赶紧停下了脚步,“吃早餐呢?”   “嗯,来点?”邵英华递了一个白粽子给他。   孙越眼睛一亮,“那我就不客气了。”接过白粽子,剥开粽子叶,露出里面洁白的粽身,微微一愣,“这……是粽子?”   邵英华已经开吃了,他将剥好的白粽子沾了沾放在塑料袋里的白糖,“当然,这叫白粽子。”   “哦豁,这还没到端午节吧,就开始吃起粽子了。”孙越带着几分新鲜,学着邵英华的样子,剥粽子,沾白糖。   一口咬下去,满眼都是惊讶,沾了白糖的粽子清甜软糯,和传统的咸粽子比起来别有一番滋味,“还别说,挺好吃的。”   邵英华笑道,“当然,白记出品,有口碑保证,能提前吃到,你算有口福了。”   孙越眼睛一亮,“你是说,到时候端午节白记也会卖粽子。”   邵英华想了想昨天白月和白母吃早餐时闲聊的话,肯定道,“对,应该是跟去年中秋一样,卖粽子礼盒。”   这下孙越兴奋极了,“嘿嘿嘿,好兄弟,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留两盒啊,你不知道,上次你给咱宿舍的月饼礼盒,大家吃完以后,盒子放在那没人要,我就拿回家了,结果我姑妈来串门看到了,死活要拿走,然后就给我姑妈了,谁知道我奶奶也想要,老人家生了好大的气,这次我想跟你买两盒,我姑妈,我奶奶,一人一盒,谁也不偏着!”   “知道了,会给你留的,不过你姑妈你奶奶都有了,你妈呢?”邵英华道。   他可是知道的,上次的月饼礼盒,在京市中老年妇女圈子里卖的可火了。   孙越就盯着邵英华,小眼睛不停地眨,疯狂暗示。   邵英华抚额,“知道了,到时候给你留三盒。”   “好耶!”孙越一蹦三尺高。   .   和邵英华所想的一致,这次端午白月还是要做粽子礼盒来销售。   单卖粽子还是少了点噱头,端看上次的月饼礼盒就知道是多成功的一次营销,又能吃,又有实用性。   所以今日白月没有去三店,而是去了上次卖月饼礼盒时制作礼盒的厂家,达丰包装厂。   莫厂长早就等在了门口,“白小姐,稀客稀客,自从上次一别,我们也有半年没见了吧?”   上次的销售盛况整个京市都看在眼里,因为礼盒是在达丰包装厂定制的,所以也变相的给包装厂带来了不少生意。   是以莫厂长一见白月就眉开眼笑的。   白月也是端起了商业笑脸,客套地道,“哪里哪里,莫厂长还是这么风度翩翩。”   好话人人爱听,莫厂长缩了缩被皮带勒的紧紧的啤酒肚,笑的犹如弥勒,一路领着白月到了厂里的办公室。   莫厂长的办公室和流水线是两个方向,装修豪华,环境清幽,地方宽敞,几乎听不到流水线的嘈杂之声。   白月目光扫过厂长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眼里划过一丝羡慕,暗暗攥紧拳头,总有一天,她也会拥有如此气派豪华的办公室的。   落了座,秘书给白月上了茶,白月抿了一口,便道,“这是金骏眉吧,茶汤金黄,滋味甘醇鲜爽,还带着一股子花果香气,好茶。”   莫厂长藏下眼里的惊讶,“没错,这是下属送给我的,他家在福省,过年回老家的时候给我带了半斤,白老板真是品茶专家。”他竖起了大拇指。   白月又抿了一口,才摆摆手,“只是侥幸喝过罢了。”   崔老送了邵英华一小罐金骏眉,闲时她和邵英华泡来喝了,当时还在诧异这茶怎么有股花果香气,邵英华还特地去问了崔老,没想到这知识就用在这了,倒是让莫厂长大吃一惊,白白担了个品茶专家的名头。   茶过三巡,白月切入了正题,“这次来达丰,我是想和去年中秋一样,定做一批礼盒。”   莫厂长不大的眼睛微微一眯,没有接话。   白月手指在椅背上轻敲,觑见莫厂长的反应,心里一个咯噔,“自然,我给的价格会比去年要高出一成。”   莫厂长还是笑笑,又给白月满上一杯金骏眉,“白老板年轻有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三成。”   白月冷不丁笑了出来,“三成?莫厂长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三成?呵!若是真谈下这笔生意,这次端午得利必被达丰分去大半。   白月给了脸色,莫厂长也放下了脸,淡淡威胁道,“去年你借着我们厂里出产的做工精美的礼盒赚了不少,人要懂得知足,贪心可没什么好下场。”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人心不足蛇吞象。”白月眯起双眼。   “你!”莫厂长终于撕下了面具,一副十分恼怒的模样。   白月也不同他客气,去年她在达丰这里购买的两款礼盒都是滞销品,原先定做这两款礼盒的买家破产,这两款礼盒也就滞销在了厂里。   白月将两款礼盒买了下来,一来解决了达丰的难题,二来也替达丰打出了名气,因为中秋礼盒的缘故,现在京市不少人一想到买礼盒,都认准了达丰,可谓给其带来了不少生意。   这么一算,白月简直是达丰的恩人,现在莫厂长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所以,白月没有客气,直言道,“若我没记错,去年我在你这里购买的两款礼盒是滞销品,若不是我出手……莫厂长,那两款礼盒您今年还能接着用。”   莫厂长也冷静了下来,他坐在真皮座椅上,双手交叉撑在桌上,目光带着几分不屑,“小丫头,你可也别忘了,若不是我们达丰产的礼盒实在精美,你那什么破月饼卖不卖的出去还是个问题。”   这是把中秋月饼礼盒爆卖的功劳全都揽到了达丰的礼盒身上。   “你家那月饼我尝过,也就那样,月饼嘛,还能吃出花来,说到底,还是我们家礼盒出的力大。”莫厂长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阴狠,“再说了,你以为只有你们白记一家卖月饼么?上次中秋过后,就有不少店联络我了,就连一些大酒楼,也向我递来了橄榄枝。”   白月瞳孔一缩,看来,中秋月饼礼盒的爆火,让京市的不少商家都红了眼,如今端午即将到来,人人都想复制中秋月饼礼盒的销售盛况,再来一波爆卖。   白月的外表实在过分年轻,她看起来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女生,莫厂长跟她说话自然不像面对那些商场老手一样,毫不客气,步步紧逼,“你出去外面打听打听,谁不说我莫达丰俊杰廉悍,我犯得着坑你这么个小丫头么,三成,已经很划算了。”   睁着眼说瞎话,莫厂长的咄咄逼人让白月气急反笑,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那么莫厂长,我们的合作算是告吹了。”   没想到都说到这份上了,白月也没有迫于他的压力而屈服,莫厂长蹭地站起身,“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走着瞧!”   白月微微一笑,“走着瞧。”话毕,干脆利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8章 竹盒 洋玩意与老手艺   狠话虽然放了出去, 白月心底还是不免升起一丝担忧。   没有了礼盒,今年的粽子用什么来包装呢?   回到四合院,白母已经做好了饭, 这两天大家都忙,尤其是白月,都瘦了一圈, 正好今天白母休息, 于是便亲自下厨做了大餐。   菠萝咕噜肉, 杏仁菠菜,蒜蓉丝瓜, 冬瓜排骨汤, 全是适合夏季吃的爽口又美味的菜品。   刚进院门白月就闻到了香气, 她压下心底的担忧,脸上漾开一个笑,“妈, 做啥好吃的?这香的,隔壁邻居都馋哭了。”   白母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拿着铲子,“反正有好吃的就对了,别贫了, 等你哥和英华回来就能开饭了。”   “哎。”白月应了一声,挽起袖子, 就进厨房帮忙了。   等饭做好了,白勇和邵英华也回来了,白母今天特意让他们回早一点,说做了拿手好菜等他们。   饭菜上桌,扑鼻的香气引得人食指大动, 四人边吃边聊。   白母不免问起白月今天的包装厂一行,结果如何了。   白月夹了一筷子杏仁菠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肚子才把事情娓娓道来,“……总之就是谈崩了。”   白母闻言大惊失色,筷子都没放下就用手去拍她,“这么大的事囡囡你怎么不早说,这下可怎么办好哦。”   白勇倒是不以为意,“没有包装盒就没有包装盒呗,又不是不能卖了,妹你做的对,就不该惯着那什么莫厂长,简直得寸进尺,我敢保证,你要是答应他三成,赶明儿他又变脸,跟你说要五成,到时候咱给还是不给?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话咬死咯。”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月弯起嘴角,“哥,英雄所见略同。”又看向邵英华,“你觉得呢?”   邵英华当然是站在老婆和大舅子这边,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包装盒一事,他提了几个建议,“还记得以前咱屋头前挂的红辣椒嘛,我觉得可以模仿一下那个,用白棉线把一个个粽子串起来,一提就是一串,这就省去包装盒了,而且还蛮有趣味的。”   白月眼睛一亮,“好提议!”   她亮闪闪的眼神把邵英华看的脸颊发红,一筷子戳进了空盘都不知。   小夫妻的腻歪样看的白勇直扯嘴角,呜呜呜,单身狗没人权。   “不过,我觉得串白棉线这种方法,更适合白粽子,或者说,只适合白粽子。”白月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又补充道。   她嘴一抹,转身进厨房拿了几个乒乓球大小的白粽子和几个成人.拳头大小的猪肉咸蛋黄粽子,又冲白母道,“妈,帮我从你的针线箱里拿一团白棉线出来,就是你冬天用来织毛衣的那种。”   “这孩子,一提到她店里的事,饭都不吃了。”白母嗔了一句,还是依言去拿了白棉线,大声应道,“知道了,就给你拿来。”   白母把空菜盘一收,桌上就只剩下了粽子和白棉线。   她们包的粽子不像外面卖的一样,要用白棉线固定,绿色的粽叶上缠着一圈圈白色的棉线,就不太美观。   而是利用粽叶带过的力量绑在一起,然后再放进锅里蒸煮,这样煮出来的粽子糯米格外紧实,吃起来口感劲道。   白月拿起白棉线,穿过粽叶的缝隙,将白粽子串成一串,等手臂长的粽子串,看起来精巧可爱。   白勇拿过粽子串瞧了瞧,不知想到了什么,扑哧一笑,“再多串几串,挂门上当门帘好了。”   还别说,要是这粽子串再长点,真有点‘门帘’味了。   邵英华帮着白月串粽子,接嘴道,“我想起那个故事,说有对夫妻养了一个懒惰的儿子,某天夫妻两要出远门,家里没人给儿子做饭,就想了一个法子,做了几张烙饼,挂在懒儿子的脖子上,让懒儿子一天吃一张。”   “这方法好。”白母促狭地眯眯眼睛,将粽子串挂在白勇脖子上,“懒儿子,我也不给你做饭了,你一天吃一串粽子就成。”   白勇用沙包大的拳头比了比小巧的白粽子,一个拳头几乎等于四个白粽子,登时吭吃瘪肚地道,“一天就吃一串这个,然后过几天你就发现我臭在家里了。”   “呸呸呸!”白母道,“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逗得白月和邵英华乐的站不住脚。   “对了妈,爸说他端午节当天到,可是端午节当天是店里最忙的时候,到时候谁去火车站接爸?”白月突然想到白父的事,忍不住一问。   “要不端午那天我跟学校请假,我去火车站接爸吧。”邵英华道。   白母跟白月白勇都要在店里忙,相比之下,他还能空出一点时间。   白母摆摆手,心很大,“不用,我寄信给老头子的时候把地址也写给他了,嘴长在脸上,不会还不懂问啊,大不了一路问过来就成了。”   “不管怎么说爸也是第一次来京市,我那天还是请假去接他吧。”邵英华坚持,京市不小,万一迷路了岔路了怎么办。   两人商量了一会,还是定下由邵英华去接白父了,毕竟是女婿的孝心,白母还是欣然答应了。   白月见他们两个有商有量的,就不再担心白父的事,而是继续把心思放在粽子礼盒上。   她看着剩余的猪肉咸蛋黄棕,犯起了难。   首先这种咸粽子个头大,不能像白粽子一样串成一串,最好还是用盒子装着,也好拿。   想着想着,灵光一闪。   盒子……盒子……,不一定要用上次中秋的那种铁盒,她还觉得那种铁盒太过笨重,只适用于月饼。   若是用竹子编成的竹盒来装粽子呢?竹盒比铁盒轻便,而且更有意趣,也更适用于装粽子。   铁盒装粽子,总有几分不伦不类,竹盒就不一样了,本身粽叶就是用的芦苇叶或是箬叶,更为相映。   点子定下来了,那竹盒哪里得呢?   白月带着这些思索,想了一整个晚上,直到上床前还在想。   冷不丁的,她瞥见了屋内的竹榻,夏日炎热,她就找了木工,做了一张竹榻。   竹榻就是竹子编制而成的小床,相比沉重的木床和炕,更为凉爽舒适。   做竹榻的木工周老爷子可是老熟人了,之前她还呆在张婶租的小屋时,就跟那位木工定过一张竹编的躺椅,刚开始摆摊时用的小推车,邵英华用的小书桌,都是这位木工的手艺,还有两次新店开张也是请的他做的新桌椅,说起来也是老顾客了。   周老爷子的手艺白月完全放心,请他做一批竹盒,简直是手到擒来。   于是第二天,白月就起了个大早,去了周老爷子那里。   周老爷子家住在一条小巷里,他是真正的传统手艺人,这门竹编手艺是他家传的,现如今除了他还有他的儿子媳妇,都在做这些竹制品,除此之外,还会接一些木工活。   白月刚进门就和周老爷子的大儿媳妇打了个照面,忙招呼了一声,“婶。”   周老爷子的大儿媳妇腼腆一笑,指了指屋内,“来找我公公的吧,他在里面。”   白月点点头,进了门。   一进门便见到里头的空地上摆放着不少竹子,周老爷子的大儿子光着膀子将竹子劈成小截,二儿子将劈好的竹子用刀砍成细竹条,用刨刀刮去多余的木刺,再将竹条过水用细砂纸打磨,周老爷子接过加工好的竹条,巧手一弄,就编成了许许多多的竹制品。   白月静静地看了这间家庭作坊一会,周老爷子才发现她来了。   周老爷子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才笑着招呼道,“小白,来了。”   “哎。”白月笑着应道,将带来的两罐茶叶递给一旁的周老爷子二儿媳妇。   周老爷子客气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你可照顾了我们家不少生意,今晚可得留下来吃饭啊。”   白月推辞,“就不蹭您的饭了,我这次来是想跟您再定单生意。”   听闻生意上门,周老爷子眼睛一亮,迎着白月进了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这才过多久,你们白记又要开新店了?小白你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周老爷子以为白月是想开新店,又要定制一批桌椅,毕竟这种大单才谈得上是生意,若是做个小书桌小榻子的,白月也不会这么正式。   可惜周老爷子这回猜错了,白月摇摇头,先否定了周老爷子的猜测,“这次来找您,不是来定做桌椅的。”   说完,她并没有直接切入正题,而是话锋一转,问起了周老爷子的近况,“您最近生意做的怎么样?”   周老爷听到白月说不做桌椅,有些惋惜,但还是接着和白月聊了起来,“最近生意不景气啊,如今不是改开么,外国的很多洋玩意都流入我们国家来,大家都喜欢买那些洋玩意,不爱咱这些老手艺咯。”   周老爷子接着叹道,“前几天我小孙子生日,他同学送了他一样礼物,就是那劳什子套娃,唉,不得不承认,人家工厂流水线弄出来的东西,确实比咱的多了几分新鲜。”说着,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的泪意。   白月心底也不住地叹息,这是改开必有的一个流程,外国的新事物涌进华国,对传统的手艺带来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就比方说咱国家的糖画,熬煮好的麦芽糖,画成龙凤,精美漂亮,但也抵不上制成各种卡通人物的糖果。   如今糖画还常见,等到了千禧年之后,就慢慢隐于人世了。   白月走的那个年代,问街上的小孩,什么是糖画,他们一准不知。   白月感慨完,还是切入了正题,“周老,我想请你替我做一批竹盒……”   周老细细听完白月的要求,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白月定的这个数量,以及给出的价钱,真做下来,这一单比做桌椅划算多了。   “另外,我记得您二儿子有一手好画工,我想您做出了竹盒以后,请您的二儿子在竹盒上面画些花样。”白月补充道。   周老爷子一愣,“什么花样?”   白月想了想,才道,“比方说,百姓往汨罗江里投粽子的画面,又或者是赛龙舟驱五毒的场景,再或是白蛇传的故事。”   关于端午有许多典故,譬如百姓往汨罗江投米饭团子不让饿鱼吃屈原,又如许仙让白娘子喝雄黄酒现原型的故事。   这样一来,竹盒的盒面多了几分花样,更添了几分巧思。   “这些绘画花样都要彩绘,当然,手工费和材料费我会另外付您一笔。”   周老爷子当然是应下了,和见钱眼开的莫厂长不同,周老爷子一家是真正质朴的手艺人,两人有商有量,很快就谈好了定价,白月给出的很不错的价格,一点都没有占周老爷子的便宜。   “做竹盒嘛,用不了多大功夫,就算再画些花样,也费不了多大劲,你给的这个价格,我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价格给的略高,周老爷子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白月笑笑,“没事,您只要把竹盒做好了就成。”   白月敞亮,周老爷子也是爽利地答应了下来,同时暗暗下决心,这批礼盒一定要倾全家之力,好好做才行,这样才不愧对这位老顾客。   和周老爷子谈好后,白月离开了周家,刚出周家门,刚好撞上周家大儿媳妇回来。   白月注意到她手上提了不少东西,顺嘴问了两句,“这是拿的什么,看起来挺多的样子。”   周家大儿媳妇一如既往地腼腆,举了举手上的袋子,“这里面啊,是艾叶和菖蒲,要挂在屋头上的,还有五色丝线,买回来给我们家的几个小孩子编五彩绳,驱五毒,咱家人口多,所以买的就多。”   说着,周家大儿媳妇从袋子里取出艾叶和菖蒲,用红线挂在了门上。   白月看着随风飘扬的绿色的艾叶和菖蒲,心中不由一动。 第59章 收货 登报   周家大儿媳妇见白月一直盯着艾叶和菖蒲瞧, 不由得善意的一笑,从袋子里抓了一把艾叶和菖蒲,放进白月手里, “大妹子,你拿点回去挂在屋里,起个好意头。”   艾草可以消除病毒和驱除蚊虫, 菖蒲除了能杀菌灭虫以外, 因为形似宝剑, 古人还认为它具有驱鬼辟邪的作用。   这两样都是益草,用红纸或红线绑在门前, 有着祈求家人身体健康的意义。   白月谢过她的好意, “谢谢了, 祝你们端午安康。”   接过艾草和菖蒲,回了四合院。   一回家里,白月就把白勇玩笑着挂在正堂屋檐下的用白棉线穿成的白粽子摘下一串。   邵英华正巧看着了, “这是干啥呢?”   白月冲着他笑笑,招招手,唤他过来。   邵英华把书本往卧室一放,就空着手走到白月身边。   白月从艾草与菖蒲中抽出小小的一束,和粽子串绑在一块, 粽子串的长度大小刚刚好和艾草与菖蒲的长度相合。   为了区分,头部绑住艾草、菖蒲、粽子串的是红线, 而粽子串用的是白线。   “你瞧瞧,这样是不是很好看?”白月把做好的带着艾草和菖蒲的粽子串展示给邵英华看。   邵英华笑着应她,“嗯,比原先更好看了,你是想这样一束一束的卖吧。”   “对, 光是粽子串太单调了,我们能想的出来,别人未必想不出来,可加上这束艾草跟菖蒲就不一样了,一来丰富了很多,二来端午家家户户都要采购艾草和菖蒲,咱们捆在一块卖,相当于买一送一,能招揽不少顾客。”白月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   当然,这第二点有些空泛,毕竟买得起白记出品的粽子礼盒的人家,不会买不起便宜的艾草和菖蒲,更何况随着粽子串赠送的只有少少一束,不过是讨个彩头罢了,谁也不会计较这些,还会夸白记有心思。   等白勇回来,就见到他挂在屋檐底下的粽子串变了个样,“妹,这是你弄的吧?”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因为白母和邵英华都没这份心思,也只有白月会这么弄。   白月笑笑,没答话。   这两天不光是白月在忙着包装盒的事,白母也费心费力地研究出了粽子的新口味。   有甜口的豆沙蜜枣粽、八宝粽、板栗南瓜粽,有咸口的猪肉咸蛋黄馅,香菇虾仁馅……   白月尝了白母做出的样品,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妈你手艺真是绝了,我有预感,这次端午粽子礼盒一定大卖。”又上前揽住白母的肩膀,“这一切都是您的功劳。”   白母笑得合不拢嘴,年纪越长越爱听些甜言蜜语,尤其是来自亲生儿女的夸奖,她拍拍白月搭在她肩上的手,“你呀你,这张嘴,跟抹了蜜一样。”   白月笑道,“还不都是您生的好,等端午卖礼盒赚了钱,我给您买个玉镯戴。”   前阵子张婶的大儿子回来探亲,给张婶买了一个玉镯,张婶每天戴在手上,爱不释手,白母也瞧见了,白月看着,白母也是很有几分喜欢的。   女人嘛,除了爱那些漂亮的衣服,就是爱这些精巧的首饰了。   果不其然,白母眼睛一亮,但还是拒绝了,“别了,你挣点钱不容易,这钱还是攒下来,以后给我大外孙子大外孙女花。”   听到大外孙子大外孙女八个字,白月忍不住扑哧一笑,看来白母是笃定了家里的第一个孙辈是出自她们小两口。   白月没回白母关于孙辈的话,而是继续绕回玉镯的话题,“我是说真的,放心吧,您女儿没多大本事,但是一个玉镯还是买得起的。”   她已经在心里寻思着给白母买一个什么样的手镯了,飘花带绿?紫气东来?   到底推辞不过,白母还是应下了,定下买玉镯的事,白母这连着一周面上都是带笑的。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几天白记的大伙加班加点,做了一批各种口味的粽子,现在只差周老爷子那里的竹盒了。   正当白月想着这事时,周老爷子就带着儿子儿媳亲自把竹盒给送上门了。   周家大儿媳妇是第一次来四合院,她扶着周老爷子,看见门上挂着的艾叶和菖蒲,不由得会心一笑。   白母赶紧收拾了茶水点心招待周老爷子一家,茯苓饼、绿豆糕、芡实糕,配上香醇的绿茶。   白母领着周家人喝茶水吃糕点,白月和周老爷子则在一旁看做好的竹盒。   大批的竹盒都放在木制推车上,停在四合院外头,周老爷子把每种样品都带了一份给白月看。   白月接过竹盒,细细观察,看得出来,这些竹盒制作的十分用心,连边角的毛刺都细细的磨平了,用手触在上面,只感觉到一阵的平顺光滑,还带着一丝清凉,细细一闻,还有竹制品特有的一股子竹香。   见到白月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周老爷子自得一笑,又道,“你再打开看看。”   白月打开竹盒,竹盒约莫有一个枕头的一半大小,里面用竹片格成格子,每个格子能放一个咸粽子,一共有八个格子,就是能放八个粽子。   而且格子的大小和白月给周老爷子的咸粽子大小相近,白月拿了一个咸粽子来,放进格子里,正好能卡进去,只留一点缝隙,能起到固定的作用。   白月忍不住道,“周老,我都不知道怎么谢您,您这竹盒做的,实在是太合我的心意了。”   周老爷子压下心底的自得,指着竹盒的盒面,“你再看看我二儿子的手艺,若是不成,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夸,别砸了招牌就好。”   这就是玩笑话了,若是周老爷子的二儿子不能独当一面,周老爷子也不会应下。   于是白月也道,“看您说的,周二哥的手艺,我自然是放心的。”   一旁的周家二儿子听到这句话,害羞的红了红脸。   刚才一直光顾着竹盒的内里了,对于盒面只是略略扫过,现在定睛一看,周二哥果然听从白月的要求,画了精美的关于端午的图样。   她先看向第一个竹盒,滔滔江水上,几艘龙舟争先恐后地比赛着,龙舟上站着十余个腰间扎着红丝带,打着赤膊的壮汉,那股子气势,隔着画面都能感受到。   再看向第二个竹盒,画的是一副农家场景,炊烟袅袅,土屋前坐着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她手上拿着一把艾草和菖蒲,笑看着在屋前空地上放着纸鸢的小孙子小孙女,细细一瞧,两个孩子手上还有编制好的五彩绳。   白月一一扫过,每款竹盒的图样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的是都十分的精美,而且一股端午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再看,这些竹片还可以拆卸,我听你说去年你们店里的七星伴月、十全十美两款礼盒,许多顾客吃完月饼之后,都把铁盒留下来做针线盒或者放些杂物。”   说完,周老爷子亲自展示,竹片与竹盒相接的地方做了个活扣,是可以轻松拆卸的。   “妙!”白月拍了拍手,“周老,这次端午过后,一定有很多客人会去你们店里买这种竹盒的。”   “不会吧。”周老爷子一愣。   白月眨了眨眼睛,“您的手艺这么好,如果我是客人,也想买一个回家,不对,一个不够,买两个,成双成对才好。”   周老爷子哈哈一笑,“那就承你吉言了。”   并不把白月的话当真,如今竹制品的市场不大,他们家卖的最好的竹制品竟是竹席竹枕。   送走周老爷子一家后,白月就去了出版社找何广。   何广作为出版社总编,当然是有自己的办公室的,见到白月来访,他有几分诧异,又有些明悟地道,“稀客啊稀客。”   白月笑笑,“没打扰你工作吧?”   何广给她泡了茶,“怎么会,不瞒你说,你不来我还打算去找你呢。”   白月接过茶抿了一口,挑挑眉,“找我?”   “对,这次端午,你们店还弄礼盒吗?就像去年中秋的月饼礼盒一样。”何广扶了扶眼镜,“上次中秋发了月饼礼盒做福利,我们出版社的职工都说好,后来年节又给他们发了别的福利,都不太满意,我想来想去,今年端午,还是得认准你们店的才行。”   “瞧瞧,咱这不就想到一块去了,我来找你,也是谈这事的。”白月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竹盒,放在何广的办公桌上,“你看,这就是做出来的样品。”   何广拿过竹盒,光是有着精美图画的盒面就让他升起不少好感,再打开竹盒一看,不大的竹盒塞了八个粽子,粽子尖尖朝上,塞得满满的,看着就喜人。   白月拿了一个猪肉咸蛋黄粽,亲手剥开,放在自带的碗碟里,“你尝尝,这次的粽子我妈出了大力,她老人家的厨艺,比我更好上几分。”   白月的厨艺就很好了,比她还好上几分,何广眼底不由划过一丝期待,“这么说我要好好尝尝了。”   他拿起筷子,先将粽子尖尖夹了一块出来,这块是没什么馅料的,只有糯米,但光是这糯米,就让人十分的惊艳,口感软糯紧实。   何广又夹了一块带馅料的粽子,猪肉鲜咸适中,咸蛋黄犹如绵沙一般,配合香甜的糯米,让人不仅沉浸其中。   他边吃边不住地点头,“白记的手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再试试这个,这个也是这次端午我们店里的特色。”白月拿出白粽子串,白粽子小巧可爱,个个只有婴儿拳头大小,颇为精致,“这个是白粽子,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沾白糖吃。”   何广闻言,来了兴趣,“那我尝尝。”   也不用白月动手,他自己剥了一个白粽子,又沾了放在料碟里的白糖,软糯清甜,别有一番滋味,一连吃了四五个,才停下了嘴。   何广在办公室里吃的喷香,却不知办公室外的出版社职工们盯着他办公室的门,望眼欲穿。   正是半下午,中午的饭已经消化了,又还没到下班的时候,有那管不住嘴的,都偷摸着从抽屉里摸零嘴吃。   白记的粽子用的都是好料,而且用料足,就说这猪肉,就用的精心挑选的土猪,肥膘厚瘦肉少,口感极佳。   别人家的粽子或许没什么香味,白月带来的粽子一打开,那是隔着办公室的门都能让人闻见。   可不把肚里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有职工就道,“刚才进总编办公室的是白记的老板吧?”   “就是她,火车站那边不是开了一家白记的新分店吗,上次我出差,下火车就在那家吃的,见着他们老板了,长的挺漂亮的,我还多看了两眼。”   “端午就要到了,白记的老板这时候来找我们总编干啥?该不会是要谈给我们发福利的事吧?”   “那感情好,去年中秋多少人羡慕咱们啊,就说报社那群兔崽子,中秋那几天看着咱们的眼睛都是红的。”   职工们这么一合计,发觉还真有可能是这么回事,于是手里的活都停下了,光盯着何广办公室的大门,几乎要盯出两个洞来。   外面的纷纷扰扰,办公室里倒是丁点都没有察觉。   何广吃完粽子,又喝了一杯清茶,顿觉满足不已。   吃饱喝足了,他说起话来就少了几分顾忌,“据我所知,有好几家店,都想模仿你们店去年那个月饼礼盒。”   白月心中一片淡然,这是早都想到的事,一件事火了,就会有很多人跟风去做。   白记如今每天都赚的不少,不是没有人模仿着白记开店,但是却没有一家能压过白记,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白记一直推出新品。   况且,早在弄月饼礼盒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有人跟风之后的对策了。   “去年我们就已经合作过一次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粽子礼盒我很满意,如果没意外,咱就定下了,你那边……是什么个条件?”何广继续道。   “那就照老条例吧,和去年一样,今年的粽子礼盒,我还要登报。”白月看着何广的双眼,眼神中充满着志在必得。   “这个好说,不过你懂的,版面的话,也还是不能给你前几页。”   白月笑笑,“可以,但是得帮把粽子礼盒拍照,作为带图广告,毕竟看图说话嘛。”   何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粽子礼盒自己看了都心动,更遑论他人了,再加上图片,可不得一堆人抢着买。   白月补充道,“今年除了粽子礼盒,我再另外多送你五十份粽子串,另外,给你私人的,也和去年一样。”   何广细细思索了一会,才应了下来,“行,那就定好了。”   就多加几张照片的事,白赚五十份粽子串,一点都不亏,这五十份粽子串,肯定是不够出版社职工分的,但是拿来做优秀职工嘉奖却可以呀。   见何广应了下来,白月勾起嘴角。   去年的月饼礼盒登了报,就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今年粽子礼盒再登报,以后京市人一想到买年节礼盒,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一定是白记。   这就跟打广告,打商标一样,认准了这个牌子,就是这个牌子,别人再出一样的粽子礼盒,那也抢不走白记的生意。   更何况,粽子的口味以及竹盒的精美,那也不是其他人能轻易模仿出来的。   这就是她打的预防针。   送走了白月,何广出了办公室,咳嗽了一声,正想说什么,就见到职工们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他忍不住笑道,“你们这群臭家伙,应该猜到了吧,咱们今年端午发的福利,就是白记的粽子礼盒。”   “吼!好耶。”“总编你太棒了!”“这下报社那群人肯定又羡慕死我们了。” 第60章 你们怎么做生意的 这才是处理问题的态……   一切事宜准备就绪, 端午节前一天开始,三家店都辟出了展示柜,专门用来放粽子礼盒, 除此之外,店门口还挂着跟艾叶和菖蒲绑在一起的白粽子串。   老客一进门,就瞧见了这颇具特色的粽子串, 临近端午, 家家户户都挂艾叶和菖蒲, 店里挂艾叶和菖蒲也不奇怪,起个好意头嘛, 但是跟着艾叶和菖蒲绑在一块的粽子串就有些新奇了。   白粽子用的粽叶不是煮出来之后那种有些褶皱干黄的粽叶, 而是另外包了一层嫩绿色的粽叶, 远远看过去就是一串翠绿,喜人的很。   一问这才知道,这是白记为了端午推出的新品。   都是熟客了, 一见有新品,就忍不住点来尝尝,这一吃就停不下嘴,自己吃的好,还不得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最后从白记出来的客人,手上免不了拿上一串粽子串, 倒成了一道奇景。   钟和平那是几年如一日的来白记用餐,白月开了三店,她也在三店干活,作为最早的,从小推车开始吃起的客人, 钟和平也是三店的常客。   这两天他颇有些愁眉不展,这到了年纪,父母就免不得开始催婚了,说起来,他和白勇还有些同病相怜,两人每次一见面,就忍不住开始长吁短叹,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   不过最近这位‘难兄’开始抛弃白勇了,钟妈妈给钟和平安排了相亲,找了一个街道办事处的小姑娘,小姑娘虽然长的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十分爱笑,笑起来很有几分可爱,钟和平一见就喜欢上了。   这小情侣最常约会的地方不是湖边或者公园,而是白记,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聊聊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那不知道有多甜蜜。   就是惹得每次来给他两上菜的白勇一阵哀怨,好家伙,连你也抛弃我!   钟和平感到烦心的事不是别的,这不是端午要到了嘛,总得给未来丈母娘家送节礼,这可是他第一次上门拜访,可这烟酒糖茶缺乏新意,直接送钱?未来丈母娘能把他直接叉出去。   正一筹莫展之际,就看到了白记推出的粽子礼盒。   钟和平眼睛一亮,上前问在展示柜旁维持队伍秩序的白勇,“这是啥?看起来跟去年白记卖的月饼礼盒挺像的。”   白勇分神瞅了他一眼,“可不吗,这是粽子礼盒,还有粽子串。”又压低了声音,“东西不多,你要想买,赶紧上后头排队去。”   这话说的,再一看排成长龙的队伍,钟和平吓得立马乖乖的往后头排队了。   白月也瞧见他了,笑着跟他招呼了一声,“小钟,来了啊。”   钟和平心不在焉地应道,“嗯,来了。”   见钟和平的目光一直在粽子礼盒上转悠,又一看,虽然排队的人很多,但是观望的人还是绝大多数。   白月转了转眼珠,拿起一个粽子礼盒,站在箱子上,提高嗓音,“大家都看一看,这是店里新推出的粽子礼盒。”   见大家都注视过来,白月打开粽子礼盒,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大家看,“里面一共有八个粽子,八种口味,甜咸都有。”然后用眼神示意两个帮工将装在碟子里的试吃品给周围排队的客人们送去。   等客人们都试吃过了,白月才接着说下去,“这粽子吃完了,竹盒还能接着用,能吃又能用,一举两得。”将粽子拿掉,把竹片拆下,“这盒面上画的是有关端午风俗的精美图样,里面装些针头线脑,饼干糖果,都是使得的。”   这一听,排队的人更多了,毕竟尝过了,粽子确实很好吃,再一看,精美的竹盒,更是贴合他们的心意,哪有不买的道理。   还没等白月宣传完,看完最新一刊华夏报,对粽子礼盒感兴趣的客人,以及往年月饼礼盒的忠实顾客,匆匆来到店里,这下队伍都要排到马路那头了。   好东西人人抢,这有了竞争,原先还在观望的人更是争先恐后地开始排队,生怕自己抢不到粽子礼盒。   白月满意地看着队伍的长龙,跳下箱子,招呼白勇,“哥,三店就交给你了,我去一店和二店看看。”   白勇头也不抬地应道,“你放心吧。”   白月坐了车,先去了二店,二店虽然只有一个帮工在,但因为店面最小,排队的客人不算很多,也是井然有序,帮工也机灵,瞅着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白月跟帮工打了个招呼,“小马,这边怎么样?”   小马笑得合不拢嘴,这粽子礼盒卖的越多,说明端午给员工们发的福利奖金就越多,“老板,这边挺好的,没啥差错。”   白月点点头,又交代了小马几句,才去了二店。   刚到店门口,就听见一阵喧嚷声。   “你们怎么做生意的?明明是我先到的,凭什么她们排在我前面?叫你们老板过来,我要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白月定睛一看,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双手叉腰,就站在店门口一阵臭骂,从她的角度,还能看到壮汉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   被壮汉骂的不是别人,正是邵俊华,他人不高,跟五大三粗的壮汉一比,更像是老鹰和小鸡仔一样。   邵俊华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反正她们就排你前面,你不就晚一点买吗。”又小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把壮汉气的,他一把抓住邵俊华的衣领,眯着眼睛,“你再说一遍。”   邵俊华登时气短了,可他瞄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母女两,还是挺起了胸膛,“你也不用叫老板,这个店,我能做主。”   这话一说完,母女两中的女儿崇拜地看了他一眼。   邵俊华余光瞥见,更是雄赳赳气昂昂。   围观群众们指指点点,“我都瞧见了,就是这男的先来的,可是这店员看见那母女两个来了,就直接领她们过来,插队到这男的前面。”“这白记怎么做生意的啊,大家都规规矩矩的排队,凭什么她们两个能插队,要这样我也插队去。”   白月在一旁听着,瞬间黑了脸。   她拨开围观人群,走到壮汉面前,“我是白记的老板,有什么话你跟我说。”   巧妹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到白月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对,这才是我们白记的老板,刚才那个员工说的话,不算数!”   听见老板来了,壮汉上下打量了一眼白月。   白月今天穿了珍珠白的套裙,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这副装扮硬生生将她身上的稚气压下去几分,再配着身上的气势,给人一种干练职场女性的感觉。   壮汉这么一瞅,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不再像刚才那样大声,“哦,你是老板啊,那你说说,凭什么她们两个能插队,难道熟客就可以插队吗?”   白月细细听完壮汉的控诉,环视了在场的众人一圈,走到正中央,“无论新老顾客,都要遵循店里的规矩,谁也不能插队。”说着,她凌厉的目光扫向邵俊华。   邵俊华心虚地垂下了头。   白月接着道,“我刚从我们白记的三店过来,可能有人不知道,我们白记最早是从路边的小推车做起的,有几位客人从小推车开始就一直照顾白记的生意,试问这样的客人,算不算熟客,算不算老客?可他们在三店那边,也一样是老老实实地排队买粽子礼盒。”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字字都如钉锤一般,仿佛要将邵俊华锤进地里,说的他脸上一片彤红,犹如染了胭脂一般。   “所以,请所有客人放心,无论新老顾客,我们白记一视同仁。”   壮汉越听,脸上的表情越舒展,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   就连围观群众指点的话语声,也渐渐小了。   白月又上前几步,走到壮汉面前,“那两位客人插队,是因为我们白记管理不当,在此,我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说完,她低头鞠躬,足足三秒,才直起身。   壮汉颇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挠着后脑勺,“没、没事,都是你们那员工不好,不关老板你的事。”   白月展颜一笑,又肃了脸色,她招呼巧妹,“巧妹,去帮我拿一个粽子礼盒还有两串粽子串过来。”   巧妹依言拿来了,白月接过粽子礼盒和粽子串,递给壮汉,“这是白记的歉礼,今后我们内部管理也会更加严谨,祝您阖家端午安康,今天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壮汉抱着粽子礼盒和粽子串,心底最后的一丝不满也没了。   接着,白月将目光放在站在一旁的邵俊华和他身边的母女两身上,“至于这两位客人,刚才我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如果你们还想买白记的粽子礼盒,请到队伍最末端排队。”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恨不得地上多个缝立马钻进去,哪还敢接着排队,围观群众可不得笑死她们,忙灰溜溜地走了。   白月看着邵俊华,目光冰冷,“你回家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才来上班。”   “好!”“老板好样的!”围观群众一片鼓掌声响起。   等队伍秩序稳定下来,大家有条不紊地排队,白月才对巧妹道,“你先忙,这件事我之后会找你详细说说的。”   巧妹望着白月的目光简直闪着星星,老板这也太帅了!忙不迭应道,“嗯嗯,白姐,你先去忙吧。”   白月点点头,继续回三店忙了。 第61章 委托订单 亲兄妹,明算账   邵俊华垂头丧气地回了纺织厂家属院, 刚到院里的大榕树下,就见胡秀雅叉着腰跟人吵架,他赶忙上前, “妈,怎么了这是?”   胡秀雅瞪了跟她吵架的周婆子一眼,没接着搭理她, 而是拉过一旁的邵俊华, 问道, “你别管,对了, 你今天不是上班吗,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邵俊华低下头, 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周婆子眉飞色舞地凑过来,“该不会是被人家给开了吧。”   “他们敢!”胡秀雅叉着腰瞪了周婆子一眼,又对邵俊华道, “你别理那个碎嘴的八婆,跟妈好好说,是怎么一回事。”   邵俊华扯着衣角,像个大姑娘似的,脸彤红彤红的, “我、我,有对母女来店里买粽子礼盒, 我瞧着她们两在后头排队,就给她们开了个后门,带她们到前面插了个队,结果有个男的不依不饶……然后白月那女人就让我先回来了……”   周婆子在一边听了个全场,故意拉长了声音, “哦……怪不得呢,人家队伍排的好好的,你横插一脚,该!是我我就开了你。”   “你怎么说话的你!”胡秀雅气急,推搡了周婆子一把,“邵英华是俊华的亲哥,他老婆就是俊华的亲嫂嫂,你见过亲哥亲嫂嫂开掉弟弟的吗。”   周婆子一个踉跄,心里更来气了,“我说的不是吗,你们以前怎么对英华的,大冬天的,不给人买校服,可怜那孩子只能在身上穿几件夏天的衣服,就这样过了一冬,还有下乡的事,你当全院的人都是睁眼瞎,不知道你家那点猫腻啊?”   周婆子边揭着邵家的短,边高高地抬起头,鼻子喷出气,非常不屑地看了胡秀雅一眼,“现在看人家发达了,就巴上去,人家不计前嫌,让你们家俊华去店里干活,那都是菩萨转世了!要是我,你们想得美!”   “你!”周婆子句句扎心,胡秀雅指着她的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   邵俊华赶忙扶她回家,边走边劝,“妈你自己都说了,周婆子就是个碎嘴的八婆,你跟她一般见识干嘛,咱回家啊。”   胡秀雅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好一阵才缓过来,刚缓过来,她就想起一件事,直愣愣地盯着邵俊华,“你怎么两手空空就回来了,你不是说店里端午都会给员工发福利,又有粽子礼盒,又有几十块钱奖金的?”   邵俊华支吾道,“应、应该是泡汤了,都怪那女人,一点人情都不讲。”瞥见胡秀雅即将大发雷霆,他赶紧道,“妈你不知道,她在一群人面前下我面子,我都不知道多丢脸。”   闻言,胡秀雅将所有都怪罪在白月头上,心疼地摸了摸邵俊华的头,“可苦了我儿子了,要不这样,你这几天就别去上班了,得让他们知道知道,这店里少了你可转不开。”   正合邵俊华心意,“成,反正那女人也说我什么时候反省好什么时候才去,那我干脆就不去,让她晓得晓得到底是谁的错。”   胡秀雅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也是,好端端的帮那母女两插什么队,怎么,看上人家了?”   邵俊华刚想把肚里的事吐露出来,胡秀雅又接着道,“你把你那些破心思收一收,别找那些小门小户的,过几天呀跟我去相亲,对方可是厂长的侄女,留洋归来,长得好看又有文化!”   再好看再有文化又不是他的小倩。   邵俊华没敢吱声,随便应付道,“嗯嗯,知道了。”   .   忙完之后,白月跟白母和白勇回到四合院,刚进门就听见里边传来了白父的笑声。   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欣喜,看来邵英华已经接到了白父。   果不其然,推开门,就见到白父和邵英华,两人都换了白月做的白背心和大裤衩,一人拿着个大茶缸子,边喝边闲聊着。   白母还是第一次跟白父分隔这么长时间,她擦掉眼角的泪意,上前捶了白父一下,“你个没良心的,总算是来了。”   白父只一个劲地笑,“哎哎,咱都多大人了,你要打我回屋再打,别给小辈看了笑话。”   白母双手叉腰,危险地眯起眼睛,环视一周,“我看他们谁敢笑。”   “不敢不敢。”白月上前揽过白母的手腕,“不过,妈,爸他应该还没吃饭吧,我们大家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火车是下午六点钟到的,白月他们七点多才回到家,白父和邵英华可不就饿了一个多小时的肚子。   “今天就不做菜了,咱们在四合院里搭个烧烤架,边烤边吃。”白月道。   “也成,那囡囡你跟我进厨房收拾菜蔬,你们几个男的,在院里搭架子。”   白母拉着白月进了厨房,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很快就整治出了一堆烧烤食材。   烧烤架也搭好了,铁炉上面搭了一个网,白勇在网上涮了一层油,油滴落在烧红的黑炭上,发出哔剥的声音。   邵英华接过白月手里的盘子,低头一看,用竹签串好的羊肉串、猪肉串,还有红椒、青椒夹着的牛肉串,还有玉米、鸡翅、芋头等等。   “都自个动手啊,酱料都调好了。”   白月将切成一指宽的猪肉以及切了花刀的鸡翅铺在铁丝网上,刷上一层蜂蜜,没一会就听到了肉被烘烤时发出的动听的“嗞拉”的声音。   大家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也不要什么茶水了,就煮一锅冰镇酸梅汤,冰凉解渴,还能中和烤肉的油腻。   主食就是粽子礼盒和粽子串,用刀把粽子切成小块,陪着烤肉一起吃,喷香。   一边赏月,一边闲聊,惬意的很。   白父道,“春节你们不是回来嘛,带了一堆好吃的好穿的回来,村里人都觉着你们在城里发达了,个个都嚷着说要来城里。”   白月笑着接过邵英华给她烤的刷了蜂蜜的鸡翅,边吃边道,“还有这回事?”   “何止呢,你们走后没两天,春妮也离开了村子。”白父喝了一口酸梅汤,惬意地舒了口气。   “欣欣还这么小,她上哪去啊?”白母咬了一口芋头,有些不敢置信。   “听说是去了港城,她有个远房姨妈在那里做服装生意。”   “哦,带上欣欣了吗?”白勇接道。   “没带,欣欣留在家里,让春妮爸春妮妈照看了,秋妮和冬妮平时也会帮把手,我瞧着这两个妮子懂事了不少。”白父长吁短叹道。   “唉,造孽啊……”白母紧跟着叹了口气。   “不过出去走走也好,人啊,不能总圈在一个地方,村里处处都是她跟赵杰的回忆,触景生情,再待下去身子骨都垮了,春节回去的时候,我瞅着她就没啥精神。”白月道,“还有其他人呢?传根叔,刘铁,都咋样了?”   “你传根叔跟以前一样,刘铁倒是不嚷嚷着来京市找周品兰了。”白父想了想,答道,“还有刘钢也退伍了,你传根叔一直催着刘钢刘铁两兄弟去外面的大城市闯荡闯荡……”   白父一拍大腿,“一说刘铁我就想起件事。”想起这件事,白父就觉着好笑,忍不住先笑着叹了口气,才道,“周品兰和赵杰走了以后,刘铁和春妮不是都单着吗,也不知道村里那些婆婆婶婶都怎么想的,居然想把他们两个凑到一块,见天儿的上门去劝说他们两个。”   白勇一口粽子差点喷出来,“不会吧,谁想出的这么天才的主意。”   邵英华接道,“我觉着刘铁还没忘掉周品兰,而春妮是伤透了心,估计一时半会都不想找对象,这一对要成了,那不是痴男怨女嘛。”   “可不是嘛。”白父将茶缸重重地放在石桌上,发出‘砰’的一声,“我瞧着春妮那丫头这么急着去港城,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几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聊着聊着,不免就聊到白勇考了驾照以后的事。   “哥,你想好没有?”白月看向白勇。   白勇一扯竹签,咬下几块肉,囫囵吞进胃里,才道,“这几天空下来的时间,我好好想了一下,我想做货运司机。”   “货运司机?”白母还是第一次听。   “是做物流运输那一块的吗?”邵英华倒是有听同学提过。   “嗯,跟我一起学车的一位老大哥,就是干这个的。做货运司机能去很多地方,我这人闲不住,老实说,京市我都有点呆腻了,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说到‘别的地方’这四个字时,白勇眼里划过一丝憧憬,“这段时间我也挣了不少钱,足够赁个车了,不过我在想,这第一单生意要跟着老大哥往哪里跑好。”   白月仔细听完白勇说的话,思考片刻,道,“哥,我倒是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白勇眼睛一亮,自家妹妹一向有很多好点子。   “店里不是一直在赠送小菜嘛,许多客人都觉得好吃,有时候桌上盛小菜的瓦罐一天要装上个好几次,而且经常有客人问我,店里的小菜卖不卖,想带回家吃,尤其是到了夏天,暑热都没什么胃口,这时候配点小菜就容易下饭了,挺多客人来我们店里就冲着这一口赠送的小菜。”   “我想把店里送的小菜制作成店里常卖的商品,就像酸梅汤、卤味包一样,但是一直缺少原料,这个想法就搁置了,现在哥哥你说想做货运司机,那我也想以白记老板的名义,委托你替我回白家村运一批野菜过来。”白月娓娓道来。   白勇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让我替你回白家村采购一批野菜。”   “对,就是这个意思,黑市虽然也有卖野菜,但是量少而且价格不便宜,一点都不划算,白家村离京市不远,开车大约三四天就能走一个来回。”白月道,“我觉着哥你可以不仅仅当一个货运司机,普通的货运司机都是上头有老板,接订单,然后再找你们下面这些司机运货,但是你完全可以自己接单,自己做老板,自己组车队,甚至可以自己开物流公司!”   白勇一开始还真没想这么多,但是听白月这么说,觉得可行性蛮高的,又想,如果自己真的有一支车队……   白勇顿时下定了决心,“妹,你这单生意我接下了。”   “不过哥,就你一辆车可能不够,再加上和你一起学车的老大哥,也还差点,你有没有认识其他的人,这次我想先运五车的野菜来京市。”白月嘻嘻一笑。   “咋没人呢,大虎也可以一起,让他请两天假,我们周末去,赶得及。”白勇道。   “大虎?”   “对,一开始学车还是他拉着我去的。”   白月就说呢,好端端的白勇怎么学起车还考起驾照来了,“那成,这单生意我就委托你们,哥你再另外找两人,凑成一个五人车队,待会我给你定金,咱再把合同拟一下。”   “行。”白勇爽朗的应下了,亲兄妹,明算账嘛。 第62章 买玉镯 出主意   端午节靠卖粽子礼盒, 委实大赚了一笔,光这一次的收入,都够在黄金地段再开一家宽敞的分店了。   赚了钱, 白月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之前答应给白母买玉镯。   特意挑了一天休息日,喊上周妍, 两人一起去逛街。   “周姐, 你知道京市哪家金店比较好?”白月道。   “金店?”周妍还以为白月找她是去买衣服和做头发的, 没想到是去金店买首饰。   “对,我想给我妈买个玉镯, 如果看到有好的, 我自己也想买一个。”   周妍闻言来了兴致, “可以啊,到时候你帮我也挑一个,我相信你的眼光, 之前你帮我弄得发型就很好看,我那些小姐妹也是这么说的。”到了现在,她也一直维持这个发型,隔几个月就要去国营理发店修剪一次。   “那咱就先去逛金店,周姐你推荐一家。”白月道。   周妍想了想, “那就去那家叫万宝福的金店吧,我有小姐妹去过, 她说里面的玉还挺好的。”   “好,就万宝福了,周姐你那位小姐妹今天有空吗,要不叫她和我们一起去好了,也替我们参考参考, 我对挑玉这种东西不太在行。”   “她今天应该是有空的,走,我们去她家。”   说完,周妍领着白月去了她那位叫孙雪的小姐妹家里。   孙雪果然在家,开门见到是周妍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周末不陪你家老何同志吗?”   周妍上前挽住她的手,“陪他,哼哼,他工作忙着呢,别说这个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白记的老板,白月。”   孙雪上下打量了白月一眼,白月今天穿的是素色的连衣裙,袖子和裙摆都是荷叶边的,肩上挎着一个棕色的小包包,整个人看起来青春大方。   白记她也听过,甚至还去吃了几次,味道很是不错,没想到老板这么年轻漂亮。   两人相互认识了一下,白月说明了来意,“孙姐,我跟周姐想去买玉,听周姐说你特别会挑玉,想请你陪我们两个一起去逛逛金店。”   孙雪笑道,“别听妍妍瞎吹,我也就能做个参考。”   周妍等不及了,“好了,咱们赶紧去万宝福吧。”   万宝福离孙雪家不远,三人步行了几条街就到了。   里面的售货员跟孙雪是熟人了,一见孙雪就漾起热情的微笑,“孙姐,又来买首饰啊。”   孙雪朝她笑笑,找了位置坐下,才道,“没有,我今天是陪两位朋友来的,小赵你可要把你们店里压箱底的宝贝给拿出来,不然我可不依的。”   叫小赵的售货员道,“当然了,最近店里又进了不少好的,孙姐你要是看中了,就跟你朋友一起买吧。”   边说话,小赵边打量着白月三人,这三位无论衣着打扮都很时尚,看起来都是不差钱的样子。   周妍看了看几个柜台,对小赵道,“我们这次是来买玉镯的,你把店里有的玉镯都拿出来看看。”   小赵应了一声,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托盘,上面垫着一块红绸,红绸上面放着十来只玉镯。   白月随意拿起一只玉镯,这只玉镯通体呈白色,种水通透,间或带着绿纹,一看就是上品。   周妍也拿了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镯在手腕上比了比,对白月和孙雪道,“你们看我戴这个好不好看。”   孙雪点点头,“挺好的。”眼底划过一丝羡慕,“看你们两个戴的好,我都想买一个了。”   说完,她拿起一只玉镯,她挑的这只玉镯成色不太好,玉质斑驳,又撇撇嘴,还是放下了,“算了,这只玉镯成色看起来不咋地。”   孙雪又拿起另一只玉镯,这只玉镯十分通透,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小赵,这两只玉镯多少钱?”   小赵看了一眼两只玉镯,“孙姐你刚拿的第一只五十,第二只一百。”   “差这么多。”孙雪咋舌。   小赵口灿莲花,“定价就是这样,第一只虽然便宜,但是便宜也有便宜的好,而且孙姐我觉得第一只更衬你,玉养人,人也养玉,孙姐你别看这玉镯现在不好,之前有位顾客来我们万宝福也是买了一个像你手上拿的那只一样成色不太好的手镯,她买回去以后,天天戴在手上温养,没过两年,那玉就翠得仿佛滴水一样。”   白月挑挑眉,“还有这个说法?”   听了小赵的话,孙雪摩挲着两只玉镯,有些迟疑,看向周妍和白月,“那你们说我买哪个好?”   周妍想了想,道,“还是看你喜欢,喜欢最重要,不过我觉着女人要有一两件戴在身上能撑得起场面的首饰,你买第一只回去,就算真能养玉,这几年你都要戴一只成色不怎么好的玉镯在身上,倒不如一开始就花大钱,买好的,心里舒服。”   “就好比衣服,年轻的时候穿些价格便宜点,款式大众点的衣服没什么,别人还夸一句青春靓丽,但是年纪成熟了,稍微穿的次一点,没有质感的衣服,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白月道,“孙姐你再三思三思,我跟周姐想的一样,也觉得你买第二只好。”   孙雪听完两人的话,深以为然,下定决心买了第二只,“你们说得对,那我就买第二只好了。”   “那我要这个。”周妍拿起一只玉镯,示意小赵包起来,又问白月,“你呢,准备买哪个?”   白月也挑了一个,“我要这个。”正好是她想给白母买的飘花带绿,没有她喜欢的紫气东来,索性不买了。   挑完合适的玉镯,三人又找了间咖啡厅坐下喝咖啡聊天。   白月喝不惯苦咖啡,一边往里面加方糖,一边听周妍和孙雪在说些儿女琐事。   “最近可是愁死我了,到了夏天无论是大人小孩的胃口都不好,尤其是我侄子,这小子连着几天了,一口饭都吃不下,天天抱着个饼干桶在那里啃,要不就是吃水果,也不肯正经喝水,光喝那些冰镇的汽水了。”孙雪道。   周妍叉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那可咋整?是不是饭菜不合你侄子胃口?”   孙雪又叹了一口气,“家里现在是变着花样,可着劲给这小子做好吃的,我大婶还把前年好友送的鲍鱼瑶柱拿来煮粥给这小子吃,可他还是一口未动,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道我侄子是不是哪里病了胃口不开,我嫂子还说过几天就带他去看医生。”说完,她看向白月,眼睛一亮,“小白你是做餐饮的,有没有什么法子?”   白月想了想,才道,“既然不想吃,说明身体不需要,我有个朋友有段时间特别爱吃鸭肉,爱吃到什么程度呢,早上是一碗鸭肉粥,中午的菜又做了油泡鸭,晚上直接一整只鸭子拿来片了卷饼吃,鸭架还留着熬汤下面条,当夜宵吃,还一连吃了一周都不觉得腻,后来她去看了中医,中医说她是阳气过盛,鸭肉清凉滋阴,身体需要了,才这么爱吃,然后给她开了个滋阴的方子,吃下去啥事都没了,一点也不馋鸭子了。”   她看了看孙雪,有些好笑,这是关心则乱了,“刚才孙姐你说你大嫂给你侄子做了鲍鱼瑶柱熬的粥,听着营养又鲜甜,但是大夏天的,一碗热腾腾的粥盛到面前,任谁看了都没有胃口,拿我们店来说,夏季卖的最好的都是什么冰镇的酒酿圆子或者凉面,粥啊包子啊的反倒无人问津。”   当然,三店是例外,那边客户群不一样,干体力活的都是肚子垫实了才有力气干活。   二店现在都不卖粥了,就可着夏季新品卖,一店的酸梅汤包更是脱销。   “我建议孙姐你们少给孩子做那些油腻腻的饭菜,多做些清凉开胃的,这胃口开了,就不愁吃了,比方说也整个卷饼,里面包些爽口的黄瓜丝萝卜丝,凉拌个木耳,做些凉菜,还有甜品,可以蒸个槐花糕或者榆钱糕,又或是搞碗冰酸奶,上面洒上水果,看看孩子爱不爱吃。”白月补充道。   孙雪越听越觉得可行,两人讨论了好一会有什么清凉开胃适合夏季吃的菜。   周妍道,“一说到开胃,我就想起白月你们店里的酸梅汤包,之前我跟老何去你们店里的时候不是喝过一回嘛,一喝我就爱上了,夏季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打发老何去你们白记一店那里囤了好些酸梅汤包,隔两天就煮一锅放在家里,我公公婆婆也爱喝这一口,今年夏天两位老人的胃口比往常都好了。”   孙雪听的目光炯炯,“那等会小白你一店的地址给我一下,我回去的时候也买点酸梅汤包回去。”   白月当然是应下了。   三个女人聊了一下午,等天边变红了的时候白月才回去。   平日里都在店里忙,好不容易才放松了这么一回,更何况帮上了孙雪的忙,她今天开心的很。   回到四合院,她就撩起袖子在厨房里做起了卷饼,聊了一下午的卷饼,给她都说馋了。 第63章 心意 心意   白父瞧见白月回来了, 很是兴奋。   白母一大早就去店里忙了,白勇听说是去忙五人车队的事,邵英华也是早早就去上学, 就剩他一人。   这几天都是如此,他爬了长城,去看了故宫, 连什么王爷府都在外边转了几圈。   白父突然发现, 这个家就他闲着没事干, 老伴?老伴忙着她的晚年事业第二春。小辈?小辈也在忙着打拼自己的学业事业。   倒整的他像是个无所事事的退休老头,就差拎个鸟笼和京市老大爷们作伴了。   偌大的四合院, 就剩白父一个人, 所以一见有人早归, 他就得逮住说几句,“囡囡,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们在店里不是都要忙到□□点才回来?”   “爸, 我不是给妈买玉镯去了吗,早上跟你说过了的。”白月汗然。   白父挠挠头,好像是有这回事,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哦, 是我给忘了。”   来京市以后不像在白家村一样,天天都要上工干活, 这突然一安逸,怎么感觉记忆也退化了。   要是白母知道了他想的,肯定要啐他一口,有福都不会享。   不过白父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他见白月挽袖进了厨房, 也跟了进去,“这是弄啥,我帮你。”   白月爽脆的应了一声,“弄卷饼吃。”也不跟白父客气,“爸,你帮我把黄瓜胡萝卜切丝,放在碟里。”   白父一边切黄瓜丝,一边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囡囡,你有没有觉着你爸我,最近太闲了?”   白月分神抬头看他一眼,“这不好吗?以前在白家村天天要上工,到了夏天你身上都要晒褪一层皮,现在不一样了,你闺女我挣钱了,您啊,只要在家拿着个大蒲扇,吹着电风扇,好好舒服躺着就成。”   白父急了,“可你妈去店里忙啊。”   厨房灯光暗,白父看不清白月的表情,她暗笑着挑挑眉,嘴上却是如往常一般的语气,“咋了,妈昨天还跟我说研究了两个新菜,想在店里试卖。”   白父黄瓜丝也不切了,凑过来,讪笑道,“囡囡,咱父女两也不打谜语了,我也想去你店里帮忙。”   白月摊好一个卷饼,放在碟子里,才道,“我懂,我懂,爸你是觉着妈最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这样,明天开始我就给妈放假,以后她想来店里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白母的一颗心都放在三店上了,要是突然叫她不去了,还知道是他的主意,白母非得掐死他不可,白父吐槽道。   “别别别,这样,囡囡,我也去你店里帮忙吧。”   白月也不逗他了,“爸,我让你跟妈来京市,是想让您二老来享福的,妈在三店忙是她确实喜欢。”   可白父他闲不下来,又不想跟白母分开,一起在店里上工最好,也算给囡囡的店里帮个忙,他今年才四十出头,正当年,这个年纪叫他在家养老,憋屈都能憋屈死他。   最重要的是,总觉得身边的人都在忙,自己不跟上他们的脚步,就好像被排开了一样。   一到饭点,大家聊事业聊学业,他能说什么,说他今天拿着鸟笼逛了多久的圈吗?   “总之我不管,明天开始我就去三店帮忙。”白父一锤定音。   白月有些无奈,“那也成,您去三店忙,我去二店,不过先说好,您要是不想干了,就跟我说,随时能走。”   正好邵俊华走了,她回二店帮手。   白父打着哈哈,“好好,咱先干着。”至于干到什么时候,还不是他说了算。   等晚上大家回来,就看见四合院的石桌上摆着卷饼。   圆形的石桌上,正中央放着卷饼,旁边围着几样碟子,分别放着炙烤好的切成一指长的仍在流油的猪肉,还有片好的鸭子,黄瓜丝、萝卜丝、冬笋丝、香菇丝,另有几个小碟放着甜面酱。   白勇走过来,手都没洗,就抓了一块烤好的猪肉放进嘴里,“今天弄卷饼吃啊?”   给白母狠狠地拍了一下,“给我洗手去。”   白勇嘻嘻一笑,又趁着白母不注意塞了一块肉,才一溜烟跑去洗手。   今天的主食是槐花饭,用清水洗净的槐花放在饭里蒸,蒸出来的饭带着一股子槐花的香气。   大家都很赏脸,将卷饼和槐花饭吃了个干净,饭后又分了两个大西瓜才算饱。   吃完西瓜,白月把买好的玉镯拿了出来,“妈,你看看合不合适。”去之前她已经量好了白母的腕宽,肯定是合适的,就是看白母喜不喜欢了。   白母接过红绸盒子,打开,一见里面绿汪汪的玉镯,犹如一汪碧绿的潭水,立马就喜欢上了,“肯定合适。”   拿来肥皂搓出泡沫,将玉镯滑进手腕,白母生的丰腴,这翠绿的玉镯十分衬她,连白父也一直在夸着。   白勇也在一旁凑趣道,“好啊,你偷偷给妈买礼物,到时候妈想起来,不也得揪着我让我也给她买一个。”   白母啐道,“哪都有你。”   “哥你就不用给妈买了,给我买吧,今天就挑着合适妈的了,我喜欢的紫玉镯没买着,手上空荡荡,一点都不好看。”白月笑着晃了晃手腕。   邵英华站在一旁,听见白月没给自己买玉镯,眼底划过一丝什么。   等白月洗完澡,回屋就见到邵英华坐在凳子上,手上拿着一个木盒,冲着她笑。   白月也笑道,“这是什么?”   “你猜猜看。”   白月走到他身后,“让我猜,哼哼,那你也来猜猜我猜不猜。”   邵英华打开了木盒,“好了,不逗你了。”   木盒里放的是一条编好的五彩绳。   白月眼里划过惊讶,拿起五彩绳,细细打量,“这是?”   邵英华耳根有些发红,“本来端午前就想给你的,但是一直没编好……”   “这是你亲手编的?!”白月眼睛亮闪闪,摩挲五彩绳的动作更轻了。   “嗯……”邵英华有些懊恼,“还是我手笨,动作太慢了,不然早就能给你了。”还有就是,听白月说她要给白母买玉镯,顺便给自己也买一个,有了玉镯,这条小五彩绳好像就不怎么起眼了,他也就一直没拿出来,今天在饭桌听到白月没挑着合适的,他才拿了出来。   白月捏着五彩绳,环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松软的头发上,半晌,邵英华就听见一声闷笑,“怎么了?”   “没事,高兴的,来,你帮我戴手上。”白月把头抬起来,坐到他对面,把五彩绳给他,示意他帮自己戴上。   再好,再贵的玉镯,也没有他亲手编的五彩绳好。   邵英华拿过五彩绳,穿过活扣,给白月系在了右手上,她皮肤白皙,这条五彩绳的长度刚刚好,扣在她手上,显得愈发好看。   白月抬起手,在他面前晃晃,“好看吗?”   邵英华看着她,眼底心底都是她的笑影,“好看。”   到睡前,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白月也还是笑着的。   白月被子遮住半张脸,眼睛愈发明亮,自己在家里的时候从未见他编过五彩绳,一定是趁着上学的时候编的,就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什么时候编的呢?   趁着早到学校,边吃早餐边拿出五彩绳……   趁着课间时间,同学们都休息的时候,拿出五彩绳,骨节修长的手指绕着五色丝线……   想着想着,被窝里就发出一声闷笑。   邵英华本来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就给惊醒了,“怎么了?”   白月把猜想的跟他一说,就见月光下他的脸一红。   事实也差不离了,除了那两个时间编,他还去了401宿舍编,他走后宿舍剩三人,不过偶尔他也会回去看看。   这次正好就借地方编五彩绳了,可把孙越和卫国利惊了个大呆。   能想象吗,你周围学霸男神一样的人物,到了午休的时候坐在凳子上,人高马大的一个人,从书包里掏出条五彩绳……那画面,简直绝了好吗!反正孙越和卫国利那几天都是恍惚的。   邵英华把孙越和卫国利的反应跟白月一说,白月直接钻进他怀里,笑得抖个不停。   “有这么好笑吗?”邵英华纳闷了。   白月抬起头,笑的泪花都出来了,“没有,我这是感动的。”   两人贴的很近,白月笑的时候就不免碰到某个地方,邵英华眸色一沉,决定用实际行动来感谢感谢她的‘感动’。   又是一夜好春光。 第64章 回村 车队   第二日一早, 白勇兴冲冲地跑来跟白月说,五人车队凑齐了。   “真的?哥,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去?”白月道。   白勇想了想, “今天是周五,这样,我们明天去, 看看能不能赶在周二前回来, 大虎的假只请到了周三。”   “成, 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   白勇一愣,不过应了下来, “那好, 你收拾一下行李, 到时候你就坐我的副驾驶。”   收拾行李之前,白月先去了二店,二店规模比三店小, 再加上有巧妹张叔张婶在,邵俊华也只是个凑数的,她顶不顶上差别不大,不过她还是去找了巧妹细细吩咐了一番。   最近邵俊华不在,巧妹神清气爽, 走路都差蹦起来了。   白月道,“我这几天要出趟差, 你再多多留意下店里,估计邵俊华过几天就会回来。”   巧妹傻眼,“不会吧,白姐你不是跟他说让他在家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吗, 而且前两天我在街上撞到他,他还气势汹汹地跟我说,二店没了他转不开,看我们到时候怎么办。”   巧妹撇了撇嘴,“真以为他自己是什么顶梁柱啊,没就没呗,怎么办,凉拌,哼!”   “你可别忘了,再过几天店里该发工资了。”白月笑笑。   人不在店里,她会不会亲自上门去送工资呢?想也知道不可能。   就算邵俊华不肯回来,胡秀雅也会逼着他回来。   巧妹顿时垂头丧气,无奈地应了。   回了四合院,白月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等大家回来,说了一下她和白勇出差的事,隔天两兄妹就出发了。   到了集合地点一看,大虎,还有另外三位货运司机都到了。   另三位货运司机是白勇学车的时候认识的,白月委托给他订单以后,他就找了这三人,开了十块钱一天的价格,出这一趟差。   有外快谁不赚,三人自是应了下来。   白月坐上白勇的副驾驶,好笑地看着双手无比郑重地放在方向盘上的白勇,“哥,有这么紧张吗?”   “那当然。”白勇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虽说路程不远,但这也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出差。   白月边四处打量,边点头,“你这车还蛮气派的。”   白勇租赁的货车通体是军绿色,前面是厚重的‘火车头’,后边是露天的大车厢,用来装货物,内里也很新,就是座椅上不像后世那样都有什么靠垫啊头枕的。   不过这样的货车,在这个年代,算是很有面了。   白月寻思着等回去就和白母一起,织几个垫子,给他放车上,免得坐着硌屁股。   “妹你就坐好咯,让你瞧瞧哥哥我的技术。”白勇嘻嘻一笑,熟练地启动了车子。   他作为车头,车头一出发,后面四辆小货车立马跟上,这样别致的车队引得一路上的行人纷纷侧头注目。   ……   叶翠花正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纳鞋底,夏日炎炎,热风吹过只留下一阵热气,她一针一线地把暑热纳进鞋底,远远的,就瞅见远处的道上,烟尘滚滚,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坐在她旁边跟着一起纳鞋底的宋大婶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操着大嗓门道,“哎哟喂,这是啥啊,是野猪在地上打滚还是哪的沙暴刮来了。”   叶翠花也站了起来,她比宋大婶高上一头,长得高,看的也远,远远的,看见烟尘中有几个军绿色的‘火车头’,拍了旁边的宋大婶一把,“别瞎说,我瞧着像是车呢。”   宋大婶给她一拍差点咬到舌头,不过她也依稀瞅见了车子的身影,咽了口唾沫才道,“好多车啊,是不是领导下来视察了?”   叶翠花没答话,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普通老百姓上哪找那么多车去啊?   这车还不是普通的那种小轿车,身量长,块头又大,反正她是没见过。   等车开近了,从最前头的一辆车跳下两个人,一男一女。   叶翠花和宋大婶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是白家那儿子和闺女嘛?!   宋大婶围着货车一个劲地打量转悠着,边咋舌道,“我滴个乖乖,大勇,这是你的车还是你妹的车啊。”   白勇摸摸后脑勺,只笑笑不说话,男人的虚荣心让他不想答话,虽然车是他租来的,但是他总会有自己的一辆车的,四舍五入,那车不就是他的了嘛。   白勇不答话,宋大婶就默认这车就是他的了,那盯着车的眼神就两个字,羡慕!   大榕树下除了叶翠花宋大婶她们,还有一堆光屁股小孩。   年纪大的当然是认识白勇和白月的,一个个嘴甜的很,围在货车旁一个劲地叫,“大勇叔大勇叔,让我坐坐你的车吧。”   白月给他们逗的可乐,从包里拿出一包水果糖,一包牛奶糖,让小孩拿去分了。   水果糖外面包着透明的糖纸,牛奶糖外面则包的是一层糯米纸和乳白色的糖纸,白家村的小孩哪见过这个,见过最多的都是供销社里卖的一毛钱一拇指盖,包在粗糙的棕色毛纸里的红糖,甜甜嘴罢了。   白勇也开心,一手抱一个坐上车,剩下的坐后头的露天车厢,又招呼大虎他们,带这群小孩去兜兜风,小孩们当然是含着糖乖巧的应了。   白月没去,就坐在榕树下,和叶翠花宋大婶她们聊聊家常,回白家村过完年之后,时隔了四五个月又回来,还开了这五辆引人瞩目的大货车,不免让人好奇。   叶翠花给白月倒了一茶缸子水,问道,“月月,你们这次回来,是来干啥的了?”   白月喝完水,咂咂嘴,才笑笑,“找传根叔有事呢。”   叶翠花听她语音不详,也没问下去,反正刘传根跟她是两口子,到时候再问刘传根不就得了。   白月喝完水,把茶缸子还给叶翠花,叶翠花还没接过来,一个留着平头,皮肤黝黑,但看着挺精神的小男孩蹭蹭蹭地跑过来,接过茶缸子,“叶奶奶,我帮你打水吧。”   叶翠花看了一眼,就应道,“哦,小狗子真乖,你去吧。”   叫小狗子的小男孩甜甜一笑,充满期待的双眼又看向白月——手里的糖。   白月微微一愣,有些好笑,摸了摸小狗子的头,“小狗子是吧,要吃糖吗?”   小狗子一个劲地点头,“姨姨,吃糖!”   白月给了他一包水果糖,小狗子接过糖没吃,而是跑回小伙伴身边,一人分了一个,他自己倒没吃。   站在小狗子身边的男孩女孩都有,大的有五六岁,小的有三四岁,不过一两岁的最多。   村里娃糙气,会跑会扶着墙走了就开始跟着哥哥姐姐们出来玩了,大人也不管,小孩子嘛,跑跑晒晒太阳,健康。   白月打眼一看,围在小狗子身边的小孩刚才她分糖的时候没凑过来,而是远远的看着,等白勇大虎他们带着拿到糖的小孩开车兜风,小狗子才凑过来。   一两岁的小孩子都是生面孔,白月没怎么见过,不由得一愣,“这几个娃……是这两年生的吧?”   叶翠花看着小狗子去给她打水的背影,叹了口气,“都是知青家的娃。”   知青是一批批下乡的,有些早看对眼的,自己办了结婚,娃生下来,年纪刚好就是五六岁、四五岁,至于一两岁的小孩,大概是跟白月和邵英华同一批结婚的那十一对新人,还有后面几批新人生的。   后来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大部分知青跟社员结合的小两口都散了,知青们要么考上大学回了城里,要么托关系回了城里,走的时候肯定是不愿意带拖油瓶的,留下的社员只能一个人带着小孩,靠着娘家,本家过活。   宋大婶也凑过来,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造孽哟。”又八卦道,“我那小孙女去公社小学上学,回来后跟我说,现在学校里分了两派,社员和社员生的小孩,不爱带知青跟知青生的,还有那些返乡知青留下的小孩玩。”   难怪呢,被孤立了,看见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不敢凑上来,非得等村里的小孩闹过了,才敢眼巴巴的凑上来,不然回去肯定要被欺负。   白月也叹了口气。   等白勇和大虎他们带村里的小孩兜风回来,白月跟着他们回了白家的老宅。   白父刚走没多久,白母在信里跟他说了轻装来京市,京市啥都有,所以白父就什么也没带,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还是有的,就是没菜了。   没菜也简单,交待了白勇他们打扫屋里,白月背着个背篓就去了后山。   路上却撞上了小狗子,小狗子眼睛一亮,迈着小腿跑过来,“姨姨,你这是上哪去啊?”   在小狗子眼里,白月就等于一大包水果糖,眼睛能不放光吗。   白月见是他,也逗道,“小狗子啊,糖吃完了没,姨姨再给你一块。”   说罢,也没等他开口,就往他手心里塞了几块糖。   白月刚才可都瞧见了,他把得来的糖都分给了小伙伴,自己一个没吃。   小狗子左右看了看,没人,三两下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让他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吃了糖,小狗子看了眼白月背上的背篓,“姨姨,你这是要去后山吗,我帮你一起吧。”   “哎,上后山摘点野菜。”白月应道。   一大一小,去了后山。   好久没来后山了,白月颇有些怀念,还记得她当初跟邵英华说的野鸭子野鸳鸯的事,想想就好笑,现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第65章 收购野菜 白家这闺女,是实在人   白月一边走, 一边跟小狗子闲聊,“你是哪家的孩子?”   小狗子一边拨开半身高的野草一边回道,“我爸是孙东盛, 我妈是曾晓玲,不过我现在跟着村东头的白奶奶生活。”   白月回忆了一下,这两个名字她有印象, 好像两个都是知青, 还是比邵英华他们早几届的知青。   小狗子说他跟着村东头的白奶奶生活, 那他爸妈应该都是返乡知青,留下他一人在村里……   一路走来无事, 小狗子就絮絮叨叨说着他的事, 原来孙东盛和曾晓玲各自回城以后, 没有继续在一起,当时在村子里结的婚,就请了几桌酒, 让村里人热闹了一下,没领结婚证,说散就散了。   小狗子当然不叫小狗子,他大名叫孙书哲,两知青都是有文化的, 当然不会给自己的小孩取这样土气的名字,是后来小狗子跟着白奶奶生活以后, 白奶奶叫不惯他那文绉绉的大名,又给他取了个小名。   孙东盛和曾晓玲把小狗子托给了白奶奶后,回了城里,一开始还会寄钱寄东西回来,后来过了两年, 就无声无息了,大家就说,他爸妈是在城里重新各自成家了。   小狗子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无所谓,他现在也大了,自己能顶门户,他跟着白奶奶一起,一小一老生活,过的也挺好的。   他嘴甜又勤快,经常帮村里的大人做事,然后大家都会多照顾他一些,这两年上了公社小学,感觉和别人也没啥不一样的。   说完自己的事,小狗子又眼睛亮闪闪地看向白月,“姨姨,听他们说你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大城市漂亮吗?”   “漂亮,有高楼大厦,还有小汽车。”想了想小狗子没见过小汽车,便道,“就是你大勇叔叔他们开的那样的车,不过小汽车只有那车的一半大,而且更好看。”比划了一下。   小狗子满是憧憬地道,“我也想去大城市。”又转头看向白月,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姨姨,我能去大城市吗?”   “一定能的,小狗子一定能去大城市。”白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说话间,就到了后山。   白月把衣摆扎起,利索地干起了活。   她在背阴处看到了一丛地皮菜,这种地皮菜是暗绿色的,有点像泡软后的黑木耳,拿来炖汤最好,别有风味。   她一边用小锄头铲着地皮菜,一边放进背篓里。   小狗子在旁边道,“姨姨我帮你。”说罢也不等白月回答,他也学着白月的样子,把衣摆扎起挖地皮菜。   别看小狗子人小,干活的速度不比白月慢,两人很快就装了一小背篓的地皮菜。   光有地皮菜肯定是不够的,白月寻思着做个三菜一汤或者四菜一汤,又摘了马齿苋和苦苣菜,还有一大把香椿。   后来背篓里装不下了,小狗子又放下衣摆,用衣摆盛着,白月估摸了一下五个大男人加她自己的饭量,应该是够了,两人这才打道回府。   在村口的岔路上,白月跟小狗子就该分开了。   “小狗子,今天中午要不去我家吃吧?”白月道。   白奶奶去走亲戚了,小狗子想着中午干脆直接在灶里埋个红薯解决一顿,听到白月的话,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拒绝了,“还是不麻烦姨姨了。”   他人虽小,却早早就懂得了不麻烦别人。   白月笑笑,“不麻烦,你帮我摘了这么多野菜,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请你吃顿饭是应该的。”又对他眨眨眼睛,“不想尝尝姨姨我的手艺吗?”   小狗子咬咬下唇,仔细看了看白月脸上的神情,发觉她是真的想请他回家吃饭的,他也很喜欢这个姨姨,就应下了。   两人回了白家老宅,刚到屋前,白勇就迎了上来,接过背篓,贫嘴道,“哟嚯,出去摘野菜还带回个小孩。”   白月拍了他一把,“去洗野菜去。”   小狗子赶紧道,“我去吧。”也不等白勇答话,接过背篓,就往水池边跑。   “嘿,你哪带回的这小孩,还挺勤快的。”白勇给他逗乐了。   白月压低了声音把小狗子的事跟他一说,白勇沉默了。   吃中午饭的时候,白月一展厨艺。   马齿苋用热水焯过,加麻油一拌,就是一道清爽的小菜,香椿剁碎了,加上鸡蛋、香油、芝麻、盐做成香椿鸡蛋酱,又煎了几个饼子,往一侧开口,做成口袋状煎饼,再把香椿鸡蛋酱给塞里边,鼓鼓囊囊,一口下去鲜咸适中,又带着香椿独特的香味,好吃的很。   出门前就已经把从邻居那买来的两只鸡上锅蒸了,现在刚好蒸熟,等放凉后手撕成鸡肉丝。   苦苣菜一部分拿来清炒,一部分拿来做酱料,苦苣菜切成小片,加了调料,调了一小盆酱料,专门用来沾手撕鸡。   地皮菜就更简单了,直接拿来和家里晒干的木耳、香菇一起炖汤,只放少许盐提鲜,刚出锅时白月尝了一口,鲜的几乎能让人吞下舌头。   饭菜做好,摆在堂屋里的大方桌上,小狗子跑前跑后地拿筷子洗碗。   饭菜冒着香气,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大家一路赶来都饿了,在路上也是简单解决,一看桌上的饭菜,也不要人喊,纷纷落座了。   一顿饭是风卷残云地吃完了,席间白勇是一个劲地往小狗子的碗里夹菜,小狗子也实在,白勇夹什么就吃什么,吃了两碗饭不够,还要添,还是白月看不下去了,小狗子就这么大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拦下了。   拿出带来的酸梅汤包,煮了一锅酸梅汤,放在井水里冰镇,一碗酸梅汤下去,暑热也散尽了。   吃完饭,大家就围在树荫底下纳凉。   小狗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感慨道,“姨姨你手艺真好,刚才那顿饭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了。”   白月心底一酸,岔开话题,“你最喜欢哪样菜,待会姨姨给你做点,你拿回去和白奶奶一起吃。”   小狗子想了想,道,“最喜欢凉拌马齿苋,地皮菜也不错,我们几个经常上山摘来吃。”   后山就是白家村的宝山,养活了白家村一代又一代的人,六十年代闹饥荒的时候,树皮都啃没了,全靠着后山生长的野菜、河里野生的鱼才生存下来。   听到小狗子跟他的伙伴们经常上山摘野菜,白月脑海里闪过什么,又问道,“那你们一天能摘多少野菜啊?”   小狗子鼓起手臂上的小小的肌肉,“姨姨你别看我们个子小,但是很能干活的哩,跑的快的一话一天摘个三四箩筐不是问题。”   乡下孩子干活早,平时除了上山摘野菜,小狗子他们还要砍柴,长期下来,腿脚和体力也都锻炼出来了,能顶小半个劳动力。   白月夸他,“咱们小狗子真棒。”   许是很少听到夸奖,小狗子的眼睛亮闪闪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送走小狗子,白月跟白勇去了刘传根家。   “传根叔,在家吗?”两人在屋外头喊。   “来了来了。”刘传根快步走出来,看了一眼白月跟白勇手里提的礼物,笑得牙不见眼,“又带这么多东西。”   “孝敬我叔你嘛。”白月应道,“这次给您带了白酒,您肯定喜欢。”   刘传根竖起大拇指,“还是大侄女你懂我。”   迎了两人进来,几番来回之后,白月说明了来意,“叔,不瞒你说,这次我跟我哥回来,是想在村里收购一批野菜。”   “野菜,你是说后山长的那些吗?”刘传根道,心里还有些纳闷,这野菜就在后山上长着,想吃直接摘不就行了,还什么收购。   “对,就是咱后山采的野菜,我还想请叔帮我组织一批社员,我出钱,收购他们采的野菜。”白月道,又补充了一句,“我在京市开的饭店需要拿来做菜,而且要的量很大,我们索性就开车回来运了。”   刘传根愣了愣,“难怪呢,你们开了五辆大货车,听说不少人都跑到村口围观去了。”又欣慰地道,“你们有这种好事能想着村里,不忘本,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心里清楚,哪个乡下地头没有野菜,在哪收购不是收购,还要特地跑回村里,孩子在大城市挣了钱,能想着村里,他只有欣慰的。   刘传根激动的站起来,拍拍衣摆上的尘土,“那我现在就去通知社员?”   “哎,麻烦叔了,我也希望越早收越好,我们车队有人还得赶回去上班呢。”白月道。   两人边说话,边去了村里的广播站。   刘传根清了清嗓子,用大喇叭把白月的意思大致说了一遍,再让社员们到打谷场集合。   到了打谷场,等了约半小时,社员们也差不多到齐了。   白月才接过刘传根手里的喇叭,大声道,“刚才大队长在喇叭里也说了,这次我回来是想收购一批后山产的野菜,比如野藠头、野葱、马齿苋之类的,都按斤算,一分钱一斤,等会我会贴表,大家按着表来摘,到时候去村口,我们称斤结算。”   哗,社员们一下沸腾起来,后山的那些野菜遍地都是,谁家缺菜了就去后山薅几把,谁承想这玩意还能卖钱呢?   说实话,就算不给钱,冲着刘传根跟白家的面子,请大家帮忙采几车,事后请顿流水席,也就尽够了。   现在说要给钱,按斤收,不少村里的老人都感慨,白家这闺女,真是实在人。   还有一包便宜的生产烟也就八分钱一包,光靠干农活,攒几个月都不一定能换包烟,现在说一分钱收一斤野菜,相当于,卖八斤野菜就就能买一包烟。   许多老烟枪都偷偷笑了。 第66章 心酸 去城里,问问我爸妈,为什么不要……   不仅大人们兴奋, 就连小孩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有了钱,就能买供销社里的糖果,还能买县城里的汽水、玻璃珠子、小人画……   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在人群中脆生生地问道, “我们摘来的也收吗?”   工分制活的轻重跟工分挂钩,干越重的农活理所当然得的工分也就越多,因为体力的差距, 一般是不会给小孩安排成年劳动力的农活。   年纪轻的小孩不免开始担心, 这所谓的收购野菜, 是不是也像工分制那样,有的活只能给大人干, 不给小孩干。   白月顺着声音望去, 和善地对小女孩一笑, “都收,只要是野菜,不管是谁拿来的, 都按一分钱一斤的价格收。”   余光瞥见小狗子在人群中,听到她的话,眼里满是兴奋,脚尖都朝外了。   夏耕任务虽然繁忙,但是家家户户闲散的劳动力不少, 尤其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都卯足了劲要挣这一笔收购费。   打谷场的会议一结束, 年纪小的孩子直接奔向后山,白月笑看着他们的背影,带着白勇他们先去了村口。   村口,五辆军绿色的大货车排成一排,白勇跟大虎从家里搬来了桌椅, 就摆在大货车前面。   大虎和另外三位司机从大货车上搬下白月提前买好的用来包装的纸箱,又找社员借来秤。   白月跟白勇分坐在桌子的两侧,白勇和大虎负责称重和包装,白月负责登记和给钱,剩下三位司机负责把收来的野菜分类放到车上。   估摸着大家都上山摘野菜了,白月掏出纸笔,将需要采购的十余种野菜的名字抄写在纸上,又寥寥几笔画了个大概的模样,然后张贴在大货车上,醒目又亮眼。   坐了半个来小时,终于有第一位社员上门了。   来人白月认识,外号叫李老实,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老实人,他一张晒得黝黑发亮的面孔染上两抹红晕,看着一色的大货车,被镇了一下,不由得退后了两步,捏了捏手上提着的麻布编织的袋子,才道,“白家他闺女,这……是收野菜吗?”   白月亲切地笑道,“是,叔你摘了什么野菜?”   李老实结结巴巴地道,“上、上山摘了点野藠头。”又不好意思地问道,“是按一斤一分钱算吗?”   “对对,叔我给你称重啊。”白勇接过李老实手里的麻袋,打开袋子,露出野藠头,拇指大小嫩白色的野藠头根以及连着的葱绿色的野藠头茎,上面还沾着些许泥土,看着喜人极了,放在秤上一秤,刚好一斤,不多不少。   白月从放钱的箱子里拿出一分,塞在李老实手里,“叔你拿好咯。”   “这就成啦?”李老实有些不可思议,这一分钱这么好赚?   他没去打谷场开会,是在路上看到社员们都往后山上跑,拦下一问,才知道从京市回来的白家闺女在村口收野菜。   这野藠头也不是他去山上现摘的,一来一回哪有那么快,而是从家里拿的,今天他本来打算炒个野藠头吃,大清早就去后山挖野藠头了,一听说有人收野菜,抱着试试的心态,提着家里挖好的野藠头就来了,不过一样新鲜,跟现摘的也没什么差别了。   没想到这钱来的这么轻松,李老实捏着手里的一分钱,还有些不敢置信。   下一刻,他撒腿就跑,赶紧再去后山摘!不仅自己摘,带着老婆儿子女儿一起摘!毕竟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白月笑眯眯地看着李老实像被狗撵的背影,虽然第一单生意只有少少的一斤,但是积少成多,等后面的人从后山回来了,她的五辆大货车相信不用多久就能装满了。   等夕阳落山的时候,第一辆大货车已经装满了一半,这还只是第一天。   余晖下,一个瘦小的身影背着光跑来,白月定睛一看,是小狗子。   他肩上扛着个大麻袋,身上沾满了黄褐色的泥土颗粒,眼睛却亮的吓人,“姨姨,我来卖野菜了。”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个面熟的小孩,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小麻袋,有些没有麻袋的,把衣摆一掀,就成了一个天然的兜子,也能装不少野菜。   “好好。”白月站起来,匆忙上前两步,接过他背上的麻袋,夸了一句,“哎哟喂,摘的真多,小狗子真能干,辛苦吗?”   小狗子害羞地一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辛苦,春花,小菊,她们是女孩子,而且还比我小,她们都能摘这么多,我可不能被比下去。”   叫春花和小菊的两个小女孩,也凑到白月面前,漾开笑脸,“姨姨,这是我们摘的。”   “真乖!”白月摸了摸她们的头,一人夸了一句,又拿了一包奶糖,让他们分了,甜甜嘴。   小狗子领着一群‘小跟班’,坐在路边坎坎上,含着奶糖,浓郁的牛奶香气,让他们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白月则和白勇、大虎两人称重登记。   小狗子摘得最多,整整一麻袋,有六十斤,他常往后山跑,熟门熟路,知道哪里能挖到野菜。   剩下的小孩年纪小,摘的不多,最多的也就是五斤十斤的样子,最小的一个小孩,一岁多快两岁的年纪,就是跟在哥哥姐姐后头玩的。   是个小男孩,手上抓了一小把野菜,看到哥哥姐姐们都拿到了钱,只有他没有,他虽然不懂钱的作用,但是哥哥姐姐们有,他没有,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白月赶紧把他抱起来,哄了哄,“宝宝乖,没事,姨姨也给你登记。”   用一只空余的手,在干净的纸上登记下来,他的这一把野菜也就二两,也就是一百克,白月给他先记下,等他摘够了一斤,再给他应得的一分钱。   又往他嘴里塞了颗糖,小男孩含着嘴里的糖,看了看身边的哥哥姐姐,破涕为笑。   哄完小男孩,白月从箱子里拿出钱,发给小孩们。   小狗子攥着手里的六毛钱,小心翼翼地一张张抚平,再放进兜里,又看向白月,“姨姨,我挣钱了。”   白月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对,小狗子挣钱了,赚钱了想买什么?”   小狗子弯起嘴角,迫不及待地道,“先给奶奶买好吃的,再给奶奶扯布,做衣服穿。”又沉默了半晌,“然后,我想买张车票,去城里,问问我爸妈,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白月心底一酸,白勇在一旁也是沉默不语。   晚上回到白家老宅,白月吃完饭,拎着买好的东西去了春妮家。   不过短短半年没见,春妮妈好像又老上了几分,她见到是白月,浑浊的双眼一亮,“是白月啊,可惜春妮不在。”   白月笑着点点头,“嗯,没事,我是来看欣欣的。”   春妮妈侧开身子,让白月进屋。   堂屋里,秋妮和冬妮在陪欣欣玩。   欣欣已经能站起来了,她扶着饭桌,看见白月,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指着白月   “啊、啊”的叫了几声。   秋妮和冬妮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欣欣,生怕她摔了。   看到欣欣的动作,两人回头一看,眼睛一亮,“白月姐,你怎么来了!”   白月笑笑,摸了摸两人的头,“来看你们和欣欣呀。”   欣欣似乎对白月很感兴趣,她含着手指,对着白月漾开一个笑脸,可爱极了。   春妮妈端着给白月倒的水,看着欣欣,怔住了,半晌才道,“这孩子长的越来越像她爸了。”   说的是赵杰。   白月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笑道,“是吗,我倒是觉得欣欣长的像她妈,你看这脸型,这小鼻子,多像春妮啊。”   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欣欣长的还是像春妮多。   赶紧岔开话题,对秋妮和冬妮招招手,“两个小妮子,站那么远干嘛,过来,看我给你们带了啥东西。”   打开带来的包裹,露出里面的两套成衣,在百货商店买的,一套深蓝色,一套浅绿色,都是稳重大方又不失漂亮的颜色。   年前见了小姐两一眼,估摸着半年过去了小姐两应该也长高了一些,就按着大些的身量买了两套,若是有短了或者长了,让春妮妈改改就成了。   秋妮和冬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衣服,两人都不敢置信地道,“白月姐,这是给我们的吗?”   “对,去换上试试,不仅有你们的,还有欣欣的,款式都一样,等你们换出来,三人站在一块,肯定好看。”白月道。   秋妮和冬妮兴奋地去换了衣服出来,春妮妈也帮欣欣换好了衣服。   秋妮抱着欣欣,冬妮站在她旁边,活脱脱的一家子。   冬妮开心地道,“我们穿这个去县城的照相馆里拍照吧,我要拿给兰兰她们看,一定羡慕死她们。”   白月笑着看向身旁的春妮妈,“婶婶你看,欣欣跟她大姨小姨多像啊。”   春妮妈怔怔地看着三人,可不是吗,那三张脸,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嘴角慢慢溢出一个笑,“嗯,像!” 第67章 有猫腻 拿店里的东西做人情?   五车野菜,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等白月带来的钱花的差不多了, 也到了该回京市的时候。   临行前,刘传根又请六人吃了一顿饭。   席间刘传根喝大了,一个劲地给白月和白勇倒酒, 大着舌头道, “你们不知道, 我这心里高兴啊,你往路上一看, 这几天, 大家都是笑着的, 跟过年比也差不多了。”   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小赚了一笔,多的赚了七八块,少的也有五六毛, 有了这笔钱,不到年节就能去县城里买肉吃,或者给家里添上一些大件小件,能不高兴嘛。   白月把酒一口闷了,她酒量还成, 再说了,以后要是出去谈生意, 不会喝点酒怎么行。   “我也要感谢乡亲们,替我摘了这么多野菜。”   白家村的社员们朴实,摘来的野菜品质好,很少有断根少叶之类的情况存在。   白月给刘传根也满上了一杯白酒。   刘传根摆了摆手,双颊通红, “你们这次回京市,要到过年才回来了吧?”   白月笑笑,“也许吧,看看这批野菜卖的怎么样,兴许不到过年,我又回来了呢?”   刘传根笑了,“那就太好不过了。”   “不过,传根叔。”白月跟他碰了碰杯,“后山的野菜应该摘的差不多了吧。”   “那倒没有,野菜长得快,几天就一茬,几天就一茬。”刘传根道。   “传根叔你说,如果让咱村子里的人,自己种野菜怎么样?”白月眼睛一亮,提出一个主意。   野菜总有摘光的时候,如果让全村人一起种植,那野菜的供货量就大了起来,就跟后世的蔬菜供应基地是一样的。   刘传根一愣,这还真没想过,毕竟后山离白家村那么近,谁家没菜了就上山挖点,谁会想到挖野菜回家种。   不过……貌似可行性还挺高的?野菜这东西嘛,野生野长的,一点都不难种,比方说马齿苋,挖几株放在院子里,没过几月就长成了一片。   白月笑着道,“叔,我也就是这么一提,不过,有空您还是把我这提议多想想,我应该不是最后一批来村子里收购的人,想想后山的野菜、药材……在大城市都很受欢迎。”   后世有些有钱有闲的人,甚至还创造出了什么野菜宴,打着营养健康,环保养生的名义,一道菜没小几千下不来。   刘传根认真地看了白月一眼,“我记下了。”   一顿饭吃的是宾主皆欢。   第二日一早,白月一行人返回京市,一路无话。   五车的野菜,都存放在了租来的小仓库里,十余种野菜,都分别带了一些回四合院。   白母非常赏脸,当晚就做了颇具白家村风味的四菜一汤。   清炒野藠头、荠菜饽饽、婆婆丁炒肉丝、裹上一层面粉后放在油锅里炸的榆钱叶,外加一锅地皮菜汤。   饭菜做好了,就摆在四合院的石桌上,如今天气愈来愈热了,堂屋里吃饭总有些闷热,现在基本顿顿饭都是在院子里用的。   年前搭的葡萄架已经挂满了枝叶,蔓蔓延延,阳光透过,折射出一片阴影,隔开了暑热。   白母夹了一筷子清炒野藠头,感慨道,“就是这个味儿!”她都有小半年没吃到了,熟悉的口味让她连夹了三四筷子还不足兴。   白母有点高血压,野藠头能防止血压所致的头晕,还在白家的时候,这道菜几乎是每隔两三天就要吃上一次。   白父跟白勇口味相近,两人最欣赏那道油炸榆钱叶,炸过的榆钱叶口感酥脆,再沾上调制好的酱料,那味道真是一级棒。   “妈,这两天咱两都抽些时间出来,看看这些野菜怎么做成好吃的小菜,我打算放在店里卖。”白月道。   白母爽脆地应道,“这还不简单,就说这野藠头,把长得像小葱一样的茎去了,就留下跟,用跟做糖蒜一样的法子腌制,味道比糖蒜好上几分,又不会有那种呛人的蒜味,以前我就做过,一顿多吃个两三碗饭不是问题。”   白月听的跃跃欲试。   如今市面上已经有了一些商家出售诸如辣味萝卜干、凉拌海带丝这样的下饭小菜,但是味道除了咸以外,没什么可取之处,而且这类腌制品吃多了还有害健康。   野菜就不一样了,有营养又健康,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   如果做出以野菜为原料的小菜,往市面上销售,打着营养下饭酱的牌子,一定能抢占一部分市场。   就算不说营养,光是口味,以白月跟白母的手艺,比下那些只会过咸或是过甜的下饭酱,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借着兴头,白月和白母又商量了一晚上小菜口味的问题,足足聊到了晚上两点。   虽说熬了夜,但是因为心里挂着事,有了冲劲,隔天白月仍是精神满满地到了店里。   看到熟悉的二店,白月心里还有几分怀念,她换上工服,白记女款的工服和男款的稍稍有些区别,尤其是到了夏天,又发了夏季的新款式。   透气的深蓝色布料做成上半身是短袖,下半身是过膝的长筒裙,腰间再围上一条小围兜,上面缝了个口袋,可以用来放纸笔,右边前胸处和冬季工服一样,用红线和黑线绣了白记两个大字,整体看起来利落又干净,而且整齐划一。   换完工服,白月在店里忙了一会,等上班时间过了二十多分钟,邵俊华才姗姗来迟。   看到白月,他面上有些讪讪,忙把脸一扭,装作一副没看见的样子。   白月心底讽笑了一下,对上巧妹的目光,巧妹朝她竖起大拇指,果然如她所料,邵俊华没几天又来上班了。   中午休息时间,白月跟巧妹在后厨吃饭。   巧妹道,“白月姐,你不是一直让我盯着邵俊华嘛,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小丫头,别卖关子了。”白月笑道,“说说看,你都发现了啥。”   巧妹四下看看,无人,才凑到白月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发现,邵俊华找了个相好!”   白月一愣,这她还真没想到。   巧妹一副八卦的样子,“而且你绝对猜不到,他那个相好是谁。”   白月脑海里突然闪过些什么,嗓音抬高,“该不会就是卖粽子礼盒的时候,他帮忙插队的那对母女里的女儿吧?”   巧妹震惊了,“你怎么知道的!难道白月姐你来二店的时候看到过?”   “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以邵俊华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去帮别人插队,那对母女打扮朴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给钱插队的模样,邵俊华总得图点什么,不是贪钱,就是贪色呗。”白月道。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了,邵家两母子,胡秀雅跟邵俊华,绝对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把话题绕回来,“你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巧妹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言辞,才道,“这还得从工服的事情说起,因为他不是每天都不穿工服嘛,我看他不顺眼。”说到这,巧妹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接着道,“就故意经常把一些店里的活安排给他,所以常常去对外窗口给他吩咐活,一来二去之下,就发现那个女同志每天都要来店里的对外窗口买卤味。”   “一开始我还没觉得有什么,只当那位女同志是常客,结果有一次让我发现,他给人递卤味的时候,偷偷捏了一下人家的手。”   巧妹喝了口水,继续说下去,“然后我就留心了,我说他怎么天天不穿工服,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还不是为了给人看的。”   说到这个,白月也觉着好笑,原先巧妹说邵俊华不穿工服的时候她还没觉着有什么,今天一看,邵俊华长相是偏清秀款的,个子也不高,也不知道上哪找的布料,花花绿绿的,远远一瞅,像个花□□。   巧妹看了一眼钟,“白月姐你等会看看就知道了,每天下午五点,那位女同志都会来店里。”   “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白月笑道。   等到了下午五点,白月特地在对外窗口附近转悠。   没过多久,一个梳着两条辫子,一米六左右,长相颇为小家碧玉的姑娘果然出现了。   白月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当时卖粽子礼盒时插队的那对母女里的女儿,她当时还瞅了两人几人,现在还有印象。   邵俊华见到她,眼睛都快放光了,“小倩!”   叫小倩的女人微微一笑,用手抚了抚垂在肩膀两侧的大辫子,“嗯,我来买卤鸡爪的。”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邵俊华转身,从专门放卤味的锅里捞出两个个头比较大的卤鸡爪,又舀了一大勺卤汁放在袋子里,再递给她。   小倩左右看看,抬高声音,“一共四毛是吧?”   邵俊华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对的,收你四毛。”   说完,两人的左右手快速一接触,邵俊华右手上的打包袋就到了小倩左手上,而小倩左手里的一个纸团也到了邵俊华右手上,末了邵俊华还轻轻捏了捏小倩的手,引来她的羞涩一笑。   白月在一旁看着,瞳孔猛地一缩。   在她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这个叫小倩的女人,塞给邵俊华的不是钱或者票,就是剧院的彩印图案的门票,然后故意揉的皱巴巴的,远远看就像钱一样。   排在后面的客人因为角度问题,很难看到小倩给了什么,而且也很难有人会注意到这一幕,也没人会去特意关注他们。   白月心里一沉,巧妹毕竟年纪不大,只当是两人传情,完全没注意到还有更深层的异样。   接下来的几天,小倩也是天天雷打不动地来白记,每回不是买上几个卤鸡爪,就是买上几个卤鸭掌,无一例外的是都没给钱。   要不就是门票,要不就是纸张,要不干脆就是报纸上扯下一片。   邵俊华要是收到门票,就会心一笑,塞进兜里,是其他废纸,就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两人也聪明,小倩每次要的量都不多,少的这一两个,还可以说是‘损耗’,怪不得这么久以来都没人发现!   白月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才好,邵俊华也是绝了,拿她店里的东西做人情做到这个地步! 第68章 米国奥运会 好,我就告诉你们凭什么   既然发现了这种事情, 白月把巧妹和张叔张婶都找来了,把事情跟他们一说。   巧妹听的脸都白了,不好意思地道, “白月姐,都怪我不好,你让我盯了这么长时间, 我却没有发现他们两个的猫腻。”   白月没有批评她, 而是道, “邵俊华这个人不足为惧,但是经过这件事你也要记好了, 平时看顾店里的生意的时候, 要多留心, 注意细节。”   巧妹点点头。   白月又看了三人一眼,“你们也别觉得我小题大做,店里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 比方说有人吃完饭,不想给钱,往碗里塞个虫子,想免单,或者找我们赔偿, 这还是小的,关键是我们白记的名声, 以后别人一提起这家店,就会想到,哦,这是一家饭菜能吃出虫的店。”   三人深以为然。   张婶听完,嘴唇动了动, 看向白月,似乎想说些什么。   白月敏锐地注意到了,“婶?”   张婶犹豫了一会,还是道,“都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邵俊华能为了他相好的在店里偷梁换柱,那对待其他客人会不会也……”   白月微微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个,发现邵俊华的事以后,她是又气又笑,更觉得荒唐,就没有再关注邵俊华之后在对外窗口的表现状况。   “我明白了。”白月肃了脸色,“这件事你们就先装作不知道,我会解决。”   本来她还想等会就找邵俊华或者胡秀雅谈话,现在看来还要再等等。   隔天,安排工作的时候,白月就故意对邵俊华道,“你最近在对外窗口工作也辛苦了,不然我给你换个地吧,里面的大厨房怎么样?”   邵俊华脸色登时一白,慌忙摆手,“我、我不去,对外窗口就挺好的。”说完,小声嘀咕了一句,“我都干熟了,还让人换来换去的,再说了,现在店里的老客人都认识我了,猛地一换人,他们肯定不认。”   白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哦,这样吗?”   心下却是一沉。   如果邵俊华真的单单想给他对象捞好处,那么换到大厨房去只会更加方便。   比方说煮了一锅卤味,藏个几只,一时忙乱起来,很难被人发现,两人也不用在众目睽睽下做那些小动作,毕竟还是担着一定风险的。   再联想到,对外窗口那边,是自成一个小空间的,就连收银也是单独有一个收银台,等一天下来,才把收来的钱和店里对总账……   想到这,白月眼底划过一丝暗色,心中更加恼怒,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面上却是巧笑嫣嫣地对邵俊华道,“你这两天表现不错,再过两月我给你提一提工资。”   邵俊华听到要换工作的时候心里还有些紧张,担心白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毕竟今天下午她一直在对外窗口附近转悠,他可都看到了。   但是听到白月夸了他,而且似乎还是一副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   邵俊华放下心来,嬉皮笑脸地道,“涨多少?要不一百块一个月好了。”   白月扯了扯嘴角,“呵呵,看你表现。”   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连张叔都没拿那么高工资,他一个在对外窗口干活的,跟一店帮工也差不多了的,竟然敢开口要这么高的工资,痴心妄想吧!   晚上回了四合院,白月和白母继续加班加点地腌制野菜。   虽说辛苦,但是每腌好一种,就把它独特的配方给记下来,到时候请人手,把五车野菜腌了,就轻松了。   两人一边闲话,一边忙活。   “妈,你说这婆婆丁是做甜口的好还是咸口的好?”白月道,这方面她有些拿不稳。   婆婆丁本身带有一些苦味,如果做咸口的话,刚好贴合婆婆丁自身的味道,就是咸苦不太适口,不好下饭。   若是做甜口的话,又担心甜苦相冲,做出个四不像来。   白母想了想,一锤定音,“做甜口的,里面再加上花椒,做成甜辣味的。”   白月点点头,“好,那就做甜辣的。”   这样既不会太甜,辣味也能中和掉苦味,说不准做出来更加下饭。   于是白月把婆婆丁用开水焯过,再用凉水过一下,挤干水分,再把用白糖、花椒、辣椒面、大蒜等调料跟婆婆丁一起拌匀,再放入坛内封藏腌制,这样做的婆婆丁放上三个月左右是不成问题的。   两人正说着话,邵英华回来了。   白月瞅见他回来了,朝他招了招手。   邵英华笑着走到她身边,“在做什么好吃的?”   白月把做好的用糖醋汁生腌过的野藠头夹了一块喂他,“你尝尝,糖醋野藠头,看看好不好吃。”   邵英华张开嘴,接下野藠头,在嘴里嚼了嚼,甜酸味的,很开胃,他感觉能吃下一碗饭,“很好吃。”   白月笑着看了他几眼,“你今天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看见你我哪天不高兴?”邵英华笑道。   “贫嘴,都老夫老妻了。”白月脸一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白母在一旁扯扯嘴,可腻死她了,算了,还是当自己是透明人吧。   “好了,说正经的,不逗你了。”邵英华道,“下个月我要跟我们老师去国外出一趟差。”   “好啊你,是不是因为跟我呆腻了,出差你都那么高兴。”白月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邵英华故作惊讶的呼了一声。   两人笑作了一团。   等平静下来,邵英华才仔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在崔老那里的翻译任务已经到了尾声,崔老今天把所有参与翻译的人都叫到了会议室。   “这段时间都辛苦大家了,我很高兴,也很感谢大家。”崔老道。   大伙都很兴奋,毕竟是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参与如此多名著的翻译,于是纷纷道,“哪里,也要感谢老师给我们这个机会。”“老师,是我们该谢谢您。”   崔老看了众人一眼,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大家最近有在报纸上看到明年二月米国举办奥运会的事吧?”   那是当然,这也是最近全国上下热议的话题。   “应相关部门的要求,需要挑选一批会英语的人才,替奥运健儿以及工作人员进行翻译工作。”说到这,崔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我,则负责挑选这次出席奥运会的翻译官。”   国内外语翻译人才稀缺,京大作为首屈一指的高校,以及少数设有英语系的大学,理所应当会从里面挑选翻译人才,而崔老作为建国时期就担任出使米国的外交官兼翻译官,当仁不让的领到了这个职务。   邵英华放在桌上的拳头悄悄攥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崔老。   其他的同学也跟他一样,眼里暗藏着兴奋。   崔老又环视了众人一圈,才道,“我也不卖关子了,这次出席米国奥运会的人选一共有三十个,我会在你们里面挑几个,然后剩余人选会在系里挑。”   邵英华艰难地吞了口口水,论起成绩,他在系里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有曾帮崔老翻译过的履历在,应该不会落选吧?虽说如此,但他还是紧张的提心吊胆。   没想到崔老似是猜出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第一个就念了他的名字,“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同学,将会和我一起出席米国奥运会:邵英华……”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邵英华放在桌上的手慢慢的松开了,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出席米国奥运会,这样盛大的事他绝对不允许错过!再者,有了担任米国奥运会翻译官的事迹在,一定能为他的履历上添上漂亮的一笔。   崔老继续念下去,“卫国利、孙越、张冬冬、何秀秀……”   一连念了几个人,都没念到叶清的名字。   和邵英华想法,两人的心一开始都是悬着的,邵英华的心慢慢落到了实地,叶清的心却一直往上提,提到嗓子眼,化作一团棉花,堵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就这么些人。”   被念到名字的同学皆开心不已,没被念到的则十分的失落。   正准备散会的时候,叶清蹭地站起来,抬高声音,“崔老师!”   崔老见到是他,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叶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崔老师,凭什么,他们能去参加奥运会,我却不能?”叶青忿忿不满道,“论成绩,我比他们几个要好,而且大家都是一起在你这里翻译的,凭什么要分个三六五等!”   说着,他指了指卫国利和孙越。   单论成绩,叶清是前十,卫国利和孙越只是中上游,是以他十分有底气。   其他没被选中的同学,被叶清这么一激,也纷纷不满起来,“就是啊,崔老师,你好歹告诉我们一声,我们比他们差在哪里了,不都是一样的同学吗,有的人成绩还不比我们好呢。”   其中一个剃着小平头的男生指着叫何秀秀的女生道,“就说她,她英语水平那么差,平时碰到不懂的词汇和语法还要来问我,崔老师你选她而不选我。”是不是有眼无珠!当然最后一句小平头男生没敢说出来。   崔老眼里一丝暖意都无了,冷笑了一声,“叶同学,你问凭什么,好,我就告诉你凭什么!” 第69章 高下立见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小苏, 你去拿钥匙来。”崔老吩咐一旁的助教。   小苏道,“崔老,是靠窗那排柜子的钥匙吗?”   “嗯, 就是那个。”崔老点点头。   小苏依言去拿钥匙。   崔老继续对众人道,“你们还记得你们刚来的时候,我领你们看的那个柜子吗?”   大家微微一愣,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崔老给大家分配完第一次翻译的书后, 就把大家领到了靠窗的柜子前, 崔老笑着跟他们说,这是他和友人曾经用过柜子, 大家每翻译完一本书, 就把写有书名字的纸条放在柜子里, 等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再把柜子打开,看看谁翻译的书多。   现在这些柜子由他们来继承, 希望他们不负前辈,多加勤勉。   仔细想想,刚得到柜子的试用权的时候,大家都是满怀期待,无比兴奋的, 也学着崔老和其友人一般,友好地攀比着翻译量。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这股热情渐渐冷却下来,由一开始的一个月放一张纸条,变为两三个月放一张纸条,再后来,有没有往柜子里放过纸条, 有些人已经不记得了。   毕竟大学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而翻译的过程是枯燥无味的,很难有人能坚守,在大冬天或者大热天,在书桌前一坐就是一天,就为翻译那繁杂拗口的外国文字。   靠窗的柜子一共有两排,上下五格,刚好十格,他们十个人,一人一格,现在崔老叫打开柜子……   说实话,大家都很有些紧张。   不由得努力回想,自己往里面放了多少张字条,柜子是空的,还是满的?   小苏把钥匙拿来了,崔老接过她手里的钥匙,亲自打开柜子。   他看向小平头男生,“周毅,你不是想问为什么我选何秀秀而不选你吗,现在我就告诉你答案。”   他指了指上层两个相邻的格子,“这是你的柜子,这是何秀秀的柜子。”   钥匙卡进锁孔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个柜子被一同打开。   标有周毅名字的柜子,只有寥寥三四张纸条,而何秀秀柜子里纸条的数量是周毅的一倍还多。   崔老看着周毅羞愤的通红的脸,缓缓道,“我希望你明白笨鸟先飞这个道理,秀秀她一开始的词汇量和语法确实懂得不比你多,但是她从来不敢懈怠,积少成多,水滴石穿,再过三日,你当看她如何?”   周毅沉默的低下头,一言不发,只是垂在腰部两侧的双手仍紧紧攥着拳头,表示着他的不满。   一旁的何秀秀却是红了眼,叫了一声,“崔老师!”原来她的努力一直被老师看在眼里!   崔老对她和善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安抚和鼓励。   接着,崔老又扫了众人一眼,几个刚才还愤愤不平的同学,都哑了声,不敢与崔老对视。   “叶清,你呢,你还要坚持打开柜子吗?”崔老把目光放在叶清身上。   毕竟是他的学生,他想给他留些颜面。   叶清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直冒冷汗,他不由得退后了一步,但还是咬咬牙,“崔老师,你开吧,不过我要求开邵英华和我的柜子!”   他提着的一口气,又慢慢地松了下来。   如果是按翻译的数量算,他应该能和邵英华不相上下。   因为每回邵英华从崔老这里领回一本书翻译,他就会紧随其后,也去领上一本,然后掐着邵英华翻译好的时间,一同还书,就是要跟他比个高下,有时甚至比他要早上几天,证明自己翻译的又快又好。   崔老点点头,“好,你的柜子和邵英华的柜子是吧。”   他微微躬身,打开了这两个标有叶清和邵英华名字的柜子。   四四方方的柜子,空间并不大,一览无余。   标有叶清和邵英华名字的两个柜子,里面纸张的数量是一样多的。   叶清提起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地,眼里划过一丝得意,“崔老师,这下你没话可说了吧。”又故意阴阳怪气地道,“我知道,崔老师你就是偏心邵英华,谁让我没人家有钱,天天掐着年节给你送礼呢,什么月饼礼盒粽子礼盒的,您收的手都软了吧?”   闻言,刚才还被弹压的不满又爆发了起来,不免有人嘀咕道,“还说什么看数量,人叶清和邵英华翻译的数量一样多,偏偏选邵英华而不选叶清,真是偏心眼,穿小鞋。”   周毅精神一振,好事地从两个柜子里把纸条拿出来,分开一数,大声道,“让我看看,一、二、三……叶清一共翻译了七本书,邵英华翻译了八本书,邵英华比叶清还多翻译了一本呢。”   “不过……”周毅拉长了声音,故意瞟了崔老一眼,“您说,按翻译的数量算,是不是不太公平啊?毕竟有些书厚,有些书薄不是吗?这两百页的能跟四百页的比吗?”   趁着数纸条,他瞅见了纸条上写的书名,不由得灵光一闪,这书跟书之间是不一样的啊,哪能这么算。   刚才他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反应过来了,才发觉崔老的话里有漏洞,这下可给他抓着了吧,看崔老还有什么话好说!   崔老看了周毅和叶清一眼,眼里划过一丝痛心,半晌,才咬牙道,“好,小苏,你把纸条上写的书稿都搬过来。”   他是一点面子都不准备给这两人留了。   坏菜了!叶清恨恨地看了周毅一眼,他去多什么事呢?   但是自尊心让他仍留在原地,强梗着脖子,一副有理不怕的模样,只是后背上出的厚厚一层的贴着衣服的冷汗,以及乱转的眼珠,都说明了他的做贼心虚。   小苏动作很快,把书都搬来了。   而且四人翻译好的书稿都放在他们面前,对应着他们,看起来一目了然。   先看周毅跟何秀秀,两人面前的书堆,看起来就是山峰和小山丘的区别。   崔老似笑非笑地看了周毅一眼,“嗯?两百页的跟四百页的能比吗?周毅,秀秀无论是翻译的数量,还是页数,都比你多啊,这可怎么算?”   周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准备祸水东引,“您还没看叶清跟邵英华的呢,他们两个翻译的书稿是一样厚的。”   确实,摆在叶清跟邵英华两人面前的书是一样厚的,无论是本数,还是页数,都十分接近,这根本区分不了个高下。   就连叶清也道,“就是,我不服。”   崔老叹了口气,这两人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他弯腰从两人面前的书堆中各拾起一本书稿,将叶清和邵英华的书稿分别打开,招呼众人,“你们都来看,看完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聚拢过来,一眼扫过去,邵英华的书稿字迹整洁,而且许多地方都用红色的墨水笔写了标注,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和大功夫的。   再一看叶清的,字迹缭乱,而且其中一页纸张的右下角处还有一团黑色的墨迹,一看就敷衍潦草。   这一看,高下立见。   这还没完,崔老冷笑了一声,“别急,你们再仔细看看翻译的内容。”   何秀秀拿起叶清的书稿,仔细一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哟可逗死我了,你们看这。”   大家过来一看,都笑出声来,用挪耶的目光不停地打量叶清。   叶清被看得面红耳赤,大声道,“你们笑什么!”   何秀秀摇了摇手里的书稿,给叶清指道,“看这里,我想当个厨师,你翻译成什么了?I want to be a cooker?你告诉我,cooker是厨师?”   叶清梗着脖子道,“有什么不对吗,teacher是教师,那cooker不就是厨师吗!”   就连崔老也被他逗的气笑了,指着叶清道,“你啊你,出去可别说是我的学生,我可没教过说自己想当个烤箱的学生。”说完,语重心长地道,“这是很基础的东西,你不应该会犯这种错误的。”   叶清这人是聪明,不然也不可能成绩常年保持在年级前十,但是聪明的人都有一点,爱耍小心思,认为自己只要一分努力,就能比的过别人三分的努力,所以做事不认真,就比方说叶清,这不,翻车了吧。   反观邵英华的书稿,他翻译的流畅通顺,用能被大部分人所理解的语言将原本枯燥无味的外国文字翻译的趣味横生,通俗易懂,真正的做到了翻译中的信、达、雅。   这才是一名真正的好翻译。   崔老欣慰地看了邵英华一样,自己的学生中能有这样的人才,他感到十分开心。   再看叶清,已经在众人的耻笑声中低下了头,恨不得在找个地缝钻进去。   经过这么一回,估计没过多久,系里人人都会知道有个把cooker翻译成厨师的人了。   崔老淡淡地看了周毅和叶清一眼,说了最后一番话,击溃了两人的心防。   “即便倒过来,你们两个真的比何秀秀和邵英华优秀,我也不会选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听到这,大家更疑惑了。   如果反过来,那为什么不选更优秀的呢,这不是与崔老的初衷相违背吗?   崔老语重心长地道,“出席米国奥运会,不单单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在外,代表着国家的颜面,难道你们出了国,还要跟人在外争一时的意气之争吗?”   这一年多的时间看下来,周毅偏激,谁也不服,而叶清又总是爱跟邵英华别苗头,这两人,无论是谁,都不是平和稳重的性子。   如若让这两人出席米国奥运会,绝对会惹出事。   这也是崔老不选他们的原因之一。   如果叶清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针对邵英华的举动,一直被崔老看在了眼里,还记在了心里,由此而错失了出席米国奥运会这样天大的好事,估计他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第70章 怀孕 我不想去了米国奥运会了   邵英华讲这件事的时候波澜不惊, 只是当作叶清的笑料来说的,言语中,倒是没有对去米国奥运会有兴奋的感觉。   听完邵英华的话, 白母一拍大腿,抬声道,“这是出国啊, 还是去参加奥运会, 这样的大事你轻描淡写的!”   这个年代, 如果有亲朋好友出国了,还是去的米国这样的大国, 能让人吹一年!   邵英华笑了笑, “妈, 参加奥运会的是奥运健儿,我只是替他们给外国友人翻译。”   白母嗔了他一眼,“那不是一样嘛, 也是参加奥运会。”   她笑得合不拢嘴,“赶明儿我就去跟我那群姐们说,英华要去参加奥运会,为国争光了。”   一开始白月还担心白母离开了白家村,少了熟悉的社员, 会感到不适应。   没想到白母一点也没觉着拘束,没用几个月, 就和常来店里吃饭的和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姐们处得很好,自有一个社交圈。   上回白母还跟白月说,她有个姐们又推荐了一家金店,里面的玉水头足,还打算约着下次一起去看, 给白月也捎一个玉镯回来。   现在知道邵英华要出国,还是替奥运健儿做翻译官,白母心里乐开了花,这下在姐们面前肯定倍有面。   说完这事,邵英华把手上提着的食盒晃了晃,“街口那家红烧蹄膀,你最爱吃的。”   白月接过来,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香料味瞬间冒了出来。   她刚想说什么,胃里一阵恶心感,赶紧把手上的食盒塞给邵英华,自己捂着嘴,跑到屋外,扶着墙就是一阵干呕。   邵英华跑出来扶住她,一脸紧张,“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又赶紧给她倒了杯水,“喝点水漱漱口。”   白月忍下胃里的恶心感,接过水漱了口,才摆手道,“我没事,早上起来就有点头晕,应该是昨晚没休息好吧。”   白母从厨房里出来,上下打量着白月的面色,眼里不时划过一丝惊喜,拉着她的手问道,“你小日子多久没来了?”   白月想了想,才道,“两个月了吧,不过我经期一向都不规律的,说不定这两天就来了。”   白母看着她就笑了,“说起来,你这几天也没什么胃口,你自己想想,又恶心反胃,又吃不下东西,小日子还没来,你说是怎么了?”   白月还没反应过来,邵英华却是呆愣住了,“妈,你不会是说,白月怀孕了吧。”   也就是他要当爸爸了?!   “不会吧……说不定只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白月还有些不敢相信。   “傻丫头。”白母拍了下她,却不敢用大力,毕竟现在她可能是双身子的人,“明天叫英华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太麻烦了,要不再等两天,说不定小日子就来了。”白月道。   她还是觉着不太踏实,突然说肚子里多了一个小生命,她绝对是慌大于喜的。   白母一锤定音,“如果是怀孕,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如果是身体不舒服,那就在医院开点药回来。”又对邵英华道,“明天不管怎么样,都把她给领到医院去检查检查,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英华?英华?”   白母叫了两声,邵英华才反应过来,“好,我明天一定带她去。”   回了屋,邵英华打了盆热水,两人一起泡脚。   白月道,“怎么,好像不高兴的样子?去米国不开心吗?”   刚才说起去米国奥运会的事时,他脸上就没多少笑意,现在就更是了。   邵英华扯了扯嘴角,“没有。”   白月把脚搭在他的脚上,轻轻压了压,“骗人。”   邵英华玩笑着把脚从她脚底下抽出来,反压在她的脚上,“只是想到这次去,估计要小半年才能回来了,那就有半年的时间不能陪在你身边,再加上,现在你肚子里可能有了孩子,“我还是跟老师说一声,这次就算了,不去了吧。”   白月心里一紧,“说什么呢,哪能说不去就不去。”   邵英华笑着故意逗她,“反正也不是最后一次奥运会,我下次再去也是一样的。”   白月踩了他一下,“瞎说,下次要等四年以后了。”   而且下次奥运会不在米国举办,虽说英语是国际通用语言,但是主办方不同,需要的英语系人才肯定没有这次的多,等再次轮到米国,说不准是猴年马月了,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没事,既然选中你了,你就去,不用担心我,这是为国争光的好事,说不定我还能在电视上看到你,到时候我就在每家店里都摆上一台电视机,看到画面拍到你,我就跟人说,这是我爱人。”白月笑得两眼弯弯。   “好,到时候我一定给你长脸。”邵英华也笑道。   “再说了,明天去医院检查看看,不一定是怀孕。”白月把脚从水里抽出来,在干净的抹布上擦干,眼里闪过一丝未明的神色,“不过你说,要是真的怀孕了,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邵英华毫不犹豫地道。   “为什么?”   “女孩像你,跟妈妈一样漂亮。”   “嘴甜,不过我也喜欢女孩,贴心的小棉袄,男孩子皮实,闹腾,我可受不了。”白月道。   “但是说实在话,我有点害怕。”白月将手轻轻放在肚子上,这里面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吗?   “怕什么?”邵英华不解。   “怕我不能承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生孩子,养孩子,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为人父母,就要以身作则,我希望她成为一个有责任心,善良的孩子。”   “会的,一定会的。”邵英华笑着道,“我也会陪着你,好好学习,如何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他温暖的大手盖在白月的手上,两人一起抚摸着仍未隆起的肚子,相视一笑。   第二天一早,邵英华就陪白月去了医院,一番检查之后,终于确定了,白月是真的怀孕了。   两人都有些不可置信,他们这么年轻就要当爸爸妈妈了。   白母听到这个消息笑的合不拢嘴,“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白父脸上没什么表示,只看他坐在门槛上抽了一筒又一筒的旱烟,就知道他是高兴的。   “大喜事,家里要添丁进口了,也不知道是小外甥还是小外甥女,过几天我就去看看,有什么小衣服,买来给小外甥和小外甥女穿。”白勇道。   “对对对,你提醒我了,除了买衣服以外,小金锁,尿布什么的,都得买起来。”   白母把白月手里的冰西瓜抽走,“既然怀孕了,就不许吃那些冰的,等会晚上我给你煮一锅红枣乌鸡汤,养养身子。”   “妈。”白月叫了一声,“月份还小呢,等月份大了再吃你那些汤汤水水的也不迟。”   白母从柜子里拿出红枣,一边挑个头大饱满的,一边道,“越是月份小才越要注意,这怀孕啊,是女人的大事,前期基础打的好了,后面就顺顺利利了,保管你从生孩子到做月子都舒舒服服的。”   看白月还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白母语重心长地道,“你们小年轻不懂,知道以前住我们家隔壁那个冬婶吗,她生完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就一直抱着孩子,、现在胳膊落下了病根,这一到阴雨天就发疼。”   “不会吧……”白月小声道。   “真的,你别不信,听妈的准没错,你跟你哥能健健康康的长这么大,不都是我的功劳。”白母道。   白母对白父和白勇说,“你们也是,给我监督好她,不许她偷吃那些过冰过辣的东西。”又对邵英华道,“还有,英华,她喜欢吃的街口那家的红烧蹄膀也别给她带了。”   白月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是怀个孕,怎么一副全军戒备的样子,“好好好,都听妈你的。”   白父笑着磕了磕旱烟筒,烟筒上冒出烟灰。   白母瞅见了,一把抢过,“以后不许在家里抽烟,旱烟也不行,闻了对孩子不好。”   白父傻眼了,没想到这还能扯到他身上,不过他还是依言收起了旱烟筒,“不抽了,今儿过后,我就戒了它。”   白母这才满意。   “不过……”白父拉长了声音,把旱烟筒又从白母的手里夺回来,“你先让我抽完这一筒,我明天再戒,嘿嘿。”   白母哭笑不得,叉着腰道,“行,就许你抽完这一筒。”   晚上饭桌上果然有一道红枣乌鸡汤,白母拿了汤勺给她盛了一大碗,汤里全是乌鸡肉,还有吸饱了水分的红枣。   白月一连吃了三碗,白母才足兴。 第71章 人赃俱获 哥,嫂子,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虽说怀了孕, 但白月还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去店里上工,不过大家都体谅她是双身子的人,一些重活累活都会主动接去做。   巧妹玩笑道, “白月姐,等宝宝生下来了,要认我做干妈。”   “好, 你这个干妈一定要给宝宝做几件小衣服, 不然我可不依的。”白月也笑道。   跟巧妹说完话, 白月去找张叔拿了账本。   之前二店都是张叔在主管,每月的流水账也是张叔负责记账, 白月这边每个月跟张叔对一次。   但是因为最近在忙着收购野菜的事情, 一直都没有看账本, 现在怀疑邵俊华有问题,白月就准备先从账本开始查起。   拿了账本回家,邵英华也已经在家了, 因为白月怀孕了,他每天都会早早回家,有些推不托的事,也尽量拿回来做。   两夫妻就趴在床上,挨着看账本。   二店因为对外窗口和店里是分开收银的, 所以细心的张叔也分了两本账,对外窗口一本, 店里一本。   白月打开账本查看,二店上个月的利润是两千元,这个月却只有一千八百五十元。   一般来说,开店的时间越长,生意会越好, 因为名气打出去了,熟客只会越来越多。   怎么反而开店越久,利润就越少了?   白月心中疑惑。   继续往下看下去。   上个月,店内的利润是一千八百元,对外窗口的利润则是两百元,两个合起来,就是两千元。   这个月,店内的利润还是一千八百元,对外窗口的利润只有少少的五十元。   看完利润,再看食材消耗量,对外窗口的食材消耗量也是逐月减少的。   二店对外窗口的经营模式是,由大厨房张叔那里煮出每日对外窗口销售的诸如卤鸡爪、卤大肠之类的食物,然后食材消耗量,会记在对外窗口上。   食材消耗量和收入、利润是对的上的,但偏偏对外窗口每月的利润都在减少。   说明什么?   一瞬间,白月心里一个咯噔,她没急着下结论,偏头看向邵英华,“我想请孙越和卫国利帮个忙。”   邵英华一口应道,“你说。”   白月道,“我想请他们两个……”   隔天,下午上完课,孙越和卫国利迈着悠闲的步伐来到了二店的对外窗口。   只见二店门口仍旧热闹非凡,对外窗口却是冷冷清清。   孙越上前两步,透过玻璃窗,看见邵俊华坐在凳子上,一本小人书摊在他腿上,看的是津津有味。   卫国利敲了敲玻璃窗,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没想到敲了好几下,邵俊华的目光依旧黏在小人书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卫国利皱了皱眉,也不知道邵俊华这是没听见,还是听到了不理人,想到邵英华转述的,巧妹亲眼见到的,曾经有客人来买东西的时候,邵俊华嫌打扰到他了,直接喊人家滚的事。   不由得又重重地敲了两下玻璃窗,抬高了声音,“喂,里面的人,还卖不卖东西的?”   这下邵俊华可算听到了,他不耐烦地抬起头,瞪了孙越和卫国利两人一眼,才慢悠悠地起身,没好气地道,“干嘛。”   可把卫国利噎了个好歹,他跟孙越三家白记都去过几次,里面的员工都是十分热情有礼貌的,哪像邵俊华这个态度。   孙越咬了咬后牙槽,“要一斤卤大肠。”   邵俊华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不就一斤卤大肠么,喊的跟死了妈一样,臭穷鬼。”   孙越攥紧拳头,长出了几口气,才算把心底的怒火给压下去。   “喏,拿去吧。”邵俊华把装了卤大肠的食盒直接扔在窗台上,食盒盖子没盖紧,洒出几滴卤汁,沾在塑料袋上,尤为刺目。   卫国利也强忍着气,自己把食盒盖子盖紧,沾了一手卤汁。   两人离了一段距离,孙越才忿忿道,“这人真是英华的亲弟弟吗?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卫国利到底稳重些,“行了,少说两句,咱们先办事,白月托付的事要紧。”   想想也是,孙越住了嘴,两人拎着食盒,进了距离白记两百米处的一间茶楼,白月和邵英华早就等在那了。   “怎么样,买来了吗?”白月上前两步。   “买来了,一斤卤大肠,都在这呢。”卫国利把袋子递给她。   白月接过袋子,邵英华去茶楼厨房借秤。   卫国利动了动嘴唇,“其实,我感觉不用秤了,我拎的时候就觉得。”他停顿了一下,才道,“就觉得轻了,这里面绝对没有一斤的量。”   跟孙越不同,卫国利是真正下过乡,干过农活的,他之前在乡下粮油站干过一段时间,专门为老乡们把米豆磨成粉,日子长了,也跟粮油站的老把式学会了一手绝活,抓上一袋豆子,就知道大约有几两。   说话间,秤也拿来了。   白月亲手把塑料袋放在秤上,结果秤显示,只有八两,足足少了五分之一。   更何况,这是带着塑料袋和食盒一起的,才只有八两。   塑料袋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白记的食盒都是找厂家特制的,为了包装紧密,塑料食盒也是有一定分量的,这所谓的‘一斤’卤大肠的真实分量,只会比秤出来的八两更少。   白月怒极了,邵俊华在白记满打满算也干了两个月的活,这段时间,他到底给多少客人缺斤少两,还是给每位客人都缺斤少两!   她拎着食盒就气冲冲地往白记里赶,刚走到对外窗口前,就见到邵俊华又卖出一单生意,他打开抽屉,眼里闪过一丝窃喜,偷偷摸摸地把抽屉里的钱装入口袋。   白月怒发冲冠,当场掐死邵俊华的心都有了,不过也在一瞬间,她明白了邵俊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叔是一个很认真负责的人,店里的食材消耗量、利润等等,每一笔都记的清清楚楚,这样下来,邵俊华想动手脚就很困难。   要是直接偷钱,日后算一算,张叔连带着她,很快就能发现。   但是缺斤少两就不一样了,比方说那八两不到的卤大肠,卖出一斤的价格,中间差的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放进自己口袋,怪不得两个月了,她和张叔都没发现!   再说客人,比较马大哈的客人,或者对斤两不敏感的客人,稍微少那么几两,根本就难以察觉。   若是碰上精明的客人,虽然发现了不妥,但是这熟食一般都是打包带回去的,一旦离了店,就很难说清,自能自认倒霉。   可是吃了亏,客人就会给店里盖上一个缺斤少两的戳子,长期以往,谁还愿意来店里买东西?不会的。   难怪卫国利和孙越还说,店里的生意依旧红火,对外窗口却是门可罗雀,恐怕再过不久,连店里的生意都要受到影响!   事实上,白月想的虽然不是全部,但也差不离了。   邵俊华颇有些小聪明,他在做手脚之前,还会特地挑选客人。   如果是那些上了年纪的阿姨,一副精明相的,一看就不好糊弄,他就会老老实实地,足斤足两地卖。   若是碰上了年纪轻的小姑娘、小伙子,又或是大男人,这类人就比较马虎一些,对钱和斤两不太敏感,他就能放心地做手脚。   孙越和卫国利两人,不就刚好符合他的作案目标么,这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白月二话不说,就进了店里,打开对外窗口的小门,冷声道,“邵俊华,你给我出来。”   邵俊华心里一个咯噔,怎么白月突然出现在店里,不是说她怀孕了,最近很少来店里么。   他有些慌张地背靠着收银台的抽屉,“干嘛,一惊一乍的,你想吓死谁。”   白月冷笑一声,这时,邵英华,还有孙越、卫国利三人,也从后面跟上来了。   再看白月手里的食盒,邵俊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又惊又怒,指着白月道,“好啊你,你做局害我!”   白月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我害你?是我拿刀逼你给客人缺斤少两了吗?是我逼你偷店里的钱了吗?”   邵英华一言不发,反手扭住邵俊华的胳膊,从他口袋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钱票。   好了,这下,人赃俱获。   邵俊华一连迭声道,“痛痛痛。”再看邵英华从他口袋里拿了钱出来,邵俊华转了转眼珠,“这钱,这钱是我自己的,对,就是我自己的。”   孙越上前一步,不满道,“我可亲眼看见了,这钱是你从抽屉里拿的!”   邵俊华转了转眼珠,“我那只是换零钱好吧。”   邵英华冷笑道,“换零钱需要换这么多吗?这里面的钱还不够零散的吗?”说完,晃了晃手里的钱票,又道,“让我看看,啧啧,几毛几分的都有,你还敢狡辩。”   邵俊华心虚道,“银行又不是你们家开的,钱上还盖了你家的戳,我说这是我的钱就是我的钱。”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白月也不急了,她不慌不忙地抽了把椅子,坐在上面,才道,“既然你说都是你的,那好,等会我找张叔过来,对一对今天这对外窗口的食材消耗量,还有收入,看看对不对的上。”   “别别别。”邵俊华脸涨的通红,“我错了,哥,嫂子,你们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第72章 原来,整件事是一个圈套 二合一……   一家人?一家人就要被你们肆无忌惮地要钱要工作?一家人就要被你邵俊华肆意偷盗钱财?   邵英华看着邵俊华那张仍不知悔改的脸, 心寒不已。   白月见状,捏了捏他的手,眼里盛满了担忧, 转头看向邵俊华时,又变得犹如冰雪一般寒冷,“邵俊华, 我正式通知你, 你被开除了。”   闻言, 邵俊华也撕破脸了,破口大骂道, “你们这对狗夫妇,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开了几家破店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过几年,要你们两个给爷爷我舔鞋!”   卫国利和孙越早就听不下去了, 也不用白月吩咐,孙越冷笑道,“你跟谁说爷爷呢,再不老实,给你个大耳刮子。”   两人挽起袖子, 直接把邵俊华推出店外,一把关上店门。   邵俊华站在店门口还不死心, 朝着门口吐了口口水,还待破口大骂。   店门忽然开了,露出白月冷若冰霜的脸,“还不走?我看你是英华弟弟的份上,才给你留这个面, 是不是非要上警局去理论理论?你偷盗店家钱财,犯的可是盗窃罪,金额还不小,啧啧,最少关个三五年。”说完,眼里划过嘲讽,“等三五年过后,我等着看谁给谁舔鞋。”   闻言,邵俊华那副张狂的面孔终于流露出一丝恐惧,他气虚地指了指白月,又在接触到她凌厉的目光时害怕地缩回手指,“你、你,走着瞧!”   说完,灰溜溜地走了,仿佛后面有人撵着似的。   白月给他这副孬样给气笑了,不过心里还存着气。   化悲愤为食欲,越气就越要吃东西,回了四合院,也不让帮忙,自个做了一桌菜,还吃上次的春饼。   正好拉了五车野菜,做了香椿鸡蛋酱、凉拌马齿苋、杏仁拌婆婆丁,还要切成丝的胡萝卜、黄瓜,配上榆钱叶磨成粉加上鸡蛋做的饼皮,足足卷了七八个卷饼吃进胃里才足兴。   狂吃了一通卷饼,再大的气也消了,白月不好意思地对邵英华笑笑,“别光看着我吃,你也吃。”   说完,动手给他卷了一个卷饼。   邵英华把卷饼拿在手里,却不急着吃,而是笑道,“不气啦?”   “嗯,不气啦。”   气过之后,白月又有些担忧。   邵俊华背后还站着个胡秀雅,这个女人不是好打发的。   白月担忧地看了邵英华一眼,“我担心这事还没完。”   邵英华拉过她的手,宽了宽她的心,“没事,剩下的交给我吧,你现在怀着孕,不用为那些琐事而操心。”   白月急道,“那怎么能说是琐事呢。”   事关你的,再小也是大事。   她害怕,害怕胡秀雅去京大找他,去坏他前途。   她害怕,害怕邵雄以生父的名义强压着他。   邵英华揽过她,将脸埋在她的肩上,“一切,都没有你跟宝宝重要,你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剩下的我来就好。”   邵英华抬起头,两人对视着,眼底盛着对方,一片静谧安好。   莞尔,白月笑了。   上辈子欠了他这么多,总想着不断对他好,好上一点,再好一点。   却忘了,他是个男人,他也想替自己和宝宝,撑起一片天地。   .   邵俊华灰溜溜地回了家,因为被卫国利和孙越扯了一把,衣衫还有些凌乱。   胡秀雅见状,忙把他拉过来,“怎么了这是,和谁打架去了?”   邵俊华支支吾吾道,“没和谁打架……就是在路上跌了一跤。”   胡秀雅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又把手伸出来,“工资呢,今天该发了吧?”她可是算准了日子让邵俊华回白记干工的。   犯了这么大过错被开除,邵俊华哪还敢要工资啊,不过这话可不能直接跟胡秀雅说。   他转了转眼珠,表情一变,哭丧着一张脸,“妈,我被开除了!”   “啥?!”胡秀雅闻言一怔,上前拧了邵俊华一把,“你个傻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开除呢?”   邵俊华哭的鼻子通红,“白月那个贱女人,她跟邵英华合伙找人设计陷害我。”   胡秀雅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妈好好说说。”   邵俊华一边打量着她的脸色,一边娓娓道来,他将事情的头尾倒了个顺序,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就是,他们夫妻两,请了两个男的,到我工作的对外窗口那里买东西,做了手脚,拿去秤斤,说我给他们缺斤少两,又从我口袋里掏出钱,污蔑我钻空子,偷盗店里的钱财,还说要抓我去坐牢……”   不得不说,邵俊华的口才还是很好的。   明明是他先做的手脚,缺斤少两,偷盗店里的钱,才被白月和邵英华发现。   被他这么一说,就像是白月和邵英华先请人设计害他。   果然,胡秀雅越听越气,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吓了邵俊华一跳,她咬牙道,“我就知道那对贱人没有那么好心,怎么这么容易就接纳你去他们店里干活了,原来是挖了坑等你跳。”   邵俊华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是他先偷钱,才被发现的,于是附和道,“就是就是。”   邵雄在一旁听了个全乎,他难以置信,从小看到大的,善良、老实的大儿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胡秀雅看了邵俊华一眼,眼底的心疼渐渐沉淀,化为若隐若现的毒牙,“没事,这口气妈一定帮你出了。”   邵雄也道,“就是,儿子你也别担心,不就一份工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赶明儿,爸帮你找个更好的。”   “哼,想让我儿子坐牢,他爸,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京大,我直接找他们老师,找他校领导去,我要跟他们理论理论,这设计害人是怎样一个罪过,看他们京大要不要这种品行不端的学生!看看到底是谁该坐牢!”胡秀雅咬牙切齿道。   邵雄深以为然,“对,明天就去。”   夫妻两个一拍板,达成了共识。   邵俊华在一边长出一口气,还好,没扯到他身上。   他偷钱也是没法子的事,每个月的工资基本都上交给胡秀雅了,跟小倩约会又要钱,他自己也得买些小人书、汽水之类的,花钱大手大脚,一来二去,这不就缺钱了吗,这才没忍住,动了手。   现在有爸妈为他出头,邵俊华眼里划过一丝得意,去京大好啊,把事情闹大了,看邵英华在京大还能不能呆下去,最好能把他给开了。   自己考不上京大,邵英华也别想留在京大!   邵家三口怀揣着美好的幻想,美滋滋地做了一晚上好梦。   在梦里,邵雄梦到邵英华站在校领导和老师旁边,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不停地跟他鞠躬认错,梦里他的形象高大无比。   胡秀雅梦见白月为了邵英华不被京大开除,把她名下的三家店都转给了她,然后还赔了好大一笔钱,而自己拿着这笔钱吃香喝辣的。   邵俊华的梦跟胡秀雅的梦差别不大,区别在于他做了那三家店之一的店长,然后邵英华跟白月在他手底下干工,天天被他使唤,然后他把两人的面子放在脚底下狠狠地踩。   隔天,三人神清气爽地起来了。   胡秀雅斗志昂扬地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餐,三人风卷残云地吃完以后,就出发去了京大。   到达京大的时候,刚好是上午第二节 课下课,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教学楼之间穿梭,每位学子都神采奕奕,这股精气神,一下把邵家三人都震住了。   邵雄有些胆怯,“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胡秀雅眼一横,“回去什么,走,咱们找他校领导,找他老师去,对了,邵英华是什么系的啊?”   “额……”邵雄卡了壳,“什么系?数学系还是语文系?我记得他这两科从小就不错。”   邵雄想了好一会,还是没想起来。   他到底是听过忘了,还是压根没听过?   见邵雄还没想起来,胡秀雅跺了跺脚,这男人就是个不靠谱的,还得靠她!   “没事,我们找人问问。”   她不敢拉路上的学生,只敢找了一个在树荫底下扫地的清洁工,“你知道邵英华是哪个系的吗?他们系老师是谁?”   清洁工翻了个白眼,京大这么多学生,去年高考完又进来一批,她哪知道谁是谁啊,于是道,“不知道。”   邵俊华拉了胡秀雅一把,“妈,她不过是个清洁工,肯定啥也不知道,咱还是问学生吧,我去。”   说完,他拉了路过的一个留着短发齐刘海的女学生,故作帅气地捋了捋自己额角过长的头发,“你认识邵英华吗?”   女学生脚步匆匆,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不到五分钟,她正准备赶去课室,谁知道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拦下来了,心里就存着些气,不过邵英华她还真认识,英语系出了名的学霸男神嘛,于是没好气地道,“认识。”   邵俊华眼睛一亮,朝着胡秀雅挤眉弄嘴,看,你儿子一出马,就问出来了吧。   女学生看这人问了他又不答话,反而一直跟旁边的女人使眼色,更加不耐烦地挥开邵俊华拉着她胳膊的手,“你到底有什么事,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啊。”   见女学生生了气,邵俊华忙道,“哦哦,没事,就是想问问邵英华在哪个系,我是他弟,亲弟。”   听到眼前的男人说自己是邵英华的亲弟弟,女学生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你是他亲弟弟,你怎么不知道他是哪个系的?”   邵俊华一拍大腿,“哎哟喂,我真的是他弟弟,你看,我跟他长的多像。”又拉来邵雄,“这是我两的亲爸,血缘关系,做不得假。”   女学生上下打量了邵雄和邵俊华几眼,发现两人跟邵英华长的还真的颇有几分相似,这才放下了疑心,指了指旁边的布告栏,“你们看那边的通知就是了。”   说完,脚步匆匆地走了,她还要赶去上课呢。   邵家三人对视一眼,走到女学生说的布告栏前。   布告栏上贴了好大一张彩色宣传图。   邵雄扫了一眼,大意是谨贺京大英语系三十位学子,出席米国奥运会,替奥运健儿做翻译官,然后下面贴了这三十个人的大头贴,还有带队老师的介绍。   他倒吸一口凉气,“英华、英华他要去奥运会啦?”   邵俊华也不敢相信,在二店的时候,张叔张婶还有巧妹,什么事都瞒着他,他更不会主动去跟邵英华白月夫妇套近乎,于是一直不知道这个消息。   胡秀雅心里酸溜溜的,同样是一般长大的儿子,邵英华在京大念书,还要出国,去参加奥运会,给奥运选手做翻译官,邵俊华却一事无成,被这个哥哥比到泥里去了。   想到这,她更加暗下决心,一定要把邵英华的这次出国给搅黄咯!   “英语系是吧,好,待会我们找人问问,英语系老师的办公室在哪。”   三人在布告栏处盘桓了一段时间,又拦下了一位男同学,巧的是,这位男同学就是叶清。   因为错失了去米国奥运会的机会,他这几天心气都不顺,连课都不想去上了,就在学校里闲逛,这才遇到了邵家三人。   叶清打听出了他们的来意,再看这三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心下暗喜,“好,我这就带你们去找老师。”   边走还边道,“邵英华这人,平时仗着自己成绩好,还会拍老师马屁,才得了去奥运会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他凭什么能去奥运会。”邵俊华道。   邵俊华跟叶清说的十分投缘,两人一路走着,都差结拜成异性兄弟了。   说着说着,叶清就领着他们到了崔老的办公室。   崔老见是叶清,脸先放了下来。   叶清也不以为意,他挑了挑眉梢,“崔老师,我这是给您领人来了,这是邵英华的家属,他们说找您有点事。”   听到是邵英华的家属,崔老脸上露出一丝笑,站起身,“嗯,你们好。”   叶清看到这样的差别对待,心底忿忿不满,愈发撺掇着邵俊华,他捅了捅邵俊华的腰,“你们是来找老师报委屈的,快说啊。”   闻言,崔老一怔,怎么,这家事还要他来裁定了?   他摆摆手,打断了邵俊华即将出口的话,“先别急。”然后对一旁的助教小苏道,“小苏,我记得英华现在在上他们辅导员的语法课吧,把他叫过来,就说他家人找他。”   小苏赶忙去了。   邵英华正在认真听课,做笔记,就见到小苏站在教室外,对着辅导员招了招手,两人说了些什么,然后辅导员就把他给喊出去了。   卫国利和孙越见状,两人都猜到了些什么,对视一眼,举起手,也请了假,跟着邵英华一起去了崔老的办公室。   三人在外面敲了门,等崔老说了请进,才推开门进来。   看到跟在邵英华后面的卫国利和孙越,邵俊华气的跳脚,指着两人道,“就是他们两个买的我东西,就是他们设计害我!”   胡秀雅闻言一喜,这下真是巧了!   本来只叫了邵英华,没想到这两个帮凶也跟来了,原来这两人也是京大的学生,等着吧,让你们三个一起被开除,让你们设计陷害我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邵英华对崔老歉意道,“崔老师,抱歉打扰您了。”   崔老朝他点点头。   人都到齐了,邵俊华面露得意地跟崔老把他对邵雄和胡秀雅两人的说辞一说,口口声声道,“我亲哥亲嫂子为了不让我在他们店里干工,就请人陷害我,说我给客人缺斤少两,把我给开了,工资都没结给我!”   胡秀雅回想起刚才看的布告栏,尖声尖气地道,“老师,你给评评理,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是不是应该开除。”   崔老没理她,而是对邵英华道,“你怎么说?”   邵英华看向邵俊华,“你的意思是,我找了卫国利和孙越去店里买东西,然后故意做手脚,污蔑你缺斤少两是吧?那好,我问你,我们发现东西少了以后,回店里去找你,正巧看到你从店里收银台摸钱放进自己口袋的事怎么说?”   邵俊华脸色一青,慌乱地低下头。   邵雄和胡秀雅心底也是一沉,这茬邵俊华可没说。   他只说自己被押着,从口袋里搜出了钱,没说是被看到偷了钱以后,才从他口袋里搜出来的。   不过事已至此,姜还是老的辣,胡秀雅道,“你别转移话题,我就问你,这两人你认不认识,是不是你请他们去店里买东西的?”   邵英华微微一笑,“不是,卫国利和孙越确实是我的同学,但他们也是店里的常客,这点所有白记的员工都可以作证。”   卫国利和孙越在一旁也不停点头,他们确实经常光顾白记。   “试问,我的同学在我爱人开的店里买到了缺斤少两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找我跟我爱人做主?”邵英华凌厉地目光扫向胡秀雅,又看向邵俊华,“怎么从你嘴里一说,就成了我们请人设计陷害你呢?”   “还有,邵俊华,你真的只给他们两个人缺斤少两了吗?”邵英华弯起嘴角,“恐怕不止吧?你也别着急,到时候我们找常光顾店里的客人问一问,让这些被缺斤少两的客人现身说法一下,就清楚了。”   听完这话,邵俊华额头上直冒冷汗。   听到邵英华有条有理的回话,崔老背靠着椅背,渐渐放松下来。   邵英华又面色一肃,陡然冷声道,“邵俊华!”   “我不去找你,你还反而来找我来了!你从收银台里拿钱的事,可是被我们四个人八只眼睛看的清清楚楚,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偷了多少钱你心里有数,你自己算算,该被判多少年!”   邵俊华给他这一声喊吓得一个趔趄,屁股着地,摔了个大跤,句子都说不连贯了,“我……我……”   最后,邵英华扫了一直站在邵俊华身后的邵雄和胡秀雅两人一眼,“我记得,离京大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就有一间警局,也不用麻烦我老师了,咱们上那去理论理论?”   胡秀雅忙将邵俊华扶起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是一家人,干啥要闹到去警局呢,我们也就是来京大看看你,看看你老师,绝对不是来败坏你名声的。”   邵雄也赶紧扯了一脸笑,“就是就是,一家人,不说二话,今天我们就是来京大看看你,别的啥也没有。”又拉着邵英华的胳膊,眼里露出祈求,小声道,“不管怎么说,我跟俊华都是你亲爸,亲弟弟,这次是我们错了,你就饶过我们吧。”   一家人,亲爸,亲弟弟,呵呵。   这就是他的亲人。   他可太清楚他们三个的打算了。   特意赶来京大,还找到了崔老这里,不就是为了毁掉他这个人吗。   更可笑的是,邵俊华和胡秀雅有这种打算,他一点都不意外,但是邵雄明明知道,如果他们成功了,他这辈子就毁了,却还是做这两人的帮凶。   在他心底,从来只有小儿子,没有他这个大儿子。   看着三人憋了一肚子气,面上却依旧扯着难看的笑脸的样子,邵英华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等几人告别了崔老,离开了办公室,邵英华附到胡秀雅和邵雄耳边,压低了声音,“爸,胡阿姨,你们以后别想再借着任何事来要挟我了,凡事先掂量掂量清楚,看是你们先给我和白月找麻烦,还是我先送邵俊华进监狱。”   胡秀雅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邵俊华进白记干活,这整件事,就是一个圈套。   就算不是偷钱缺斤少两这事,也会是别的事。   他们夫妻两个,就是要拿捏住俊华的短处,捏着他的把柄,也相当于是抓住了他们两口子的命脉,谁让俊华是他们的心肝呢。   以后只要他们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又或是像现在这样,来京大,找邵英华校领导、老师,坏他前途,他们就敢把俊华的事捅咕到警局,这可是犯法的事,一辈子的污点!   可偏偏,邵俊华就是不争气,没把持住自己,这才给人钻了空子。   她的钱,她的店,全都飞了。   想通了这一切,胡秀雅呜咽一声,晕了过去。 第73章 送别 想把你装进口袋里,带去米国   得知邵家三人跑到京大去找邵英华的事时, 白月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又听到邵英华把事情完美解决了,她才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压在心上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你别担心, 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会来膈应我们了。”邵英华宽慰她道。   “嗯。”白月朝他甜甜一笑。   又拉了他的手,进了厨房,指着码成一排整齐放在角落的坛子, “下个月你就要去米国了, 我担心那里的东西你吃不惯, 这些都是腌好的小菜,你都尝尝, 看下哪些喜欢, 我给你包好, 带到米国那边去吃。”   除了从白家村后山摘来的野菜,还有一些当季的时蔬,也被腌制成了小菜, 满打满算腌了二十多个坛子。   这年头也没什么正式的安检,就连崔老也特意嘱咐了一同前去的学生们,担心他们吃不惯米国的食物,可以自己带些吃的。   “哪用这么麻烦,放心, 我入乡随俗,那边的东西我一样吃的喷香。”邵英华道。   白月嗔了他一眼, “你就吹吧,还记得上回我们去吃的西菜吗,那牛排跟咖啡,你还不是硬逼着自己吃下去的。”   被拆穿了,邵英华摸了摸自己的胃笑道, “谁让我长了一个华国胃,别的国家的东西,就是吃不惯。”   越想,白月越是担忧,“我听说米国那边的人每顿吃的都是两片面包里面夹生菜西红柿还有肉的叫汉堡的东西,喝的是甜口的有气泡的可乐,吃个一两顿还好,要是顿顿都吃,谁受得了。”   推了邵英华一把,把筷子给他,“你呀,赶紧尝尝,看下哪些小菜合你胃口。”   推却不过,邵英华接过筷子,打开坛盖,每样小菜都取了一点出来,尝了一下,“最喜欢这个糖醋野藠头、酱黄瓜、辣白菜,香椿酱也好吃……”   邵英华一边说,白月在一边记着。   能给他带去米国的肯定不能是这些泡菜坛子,好在为了野菜上架,白月特地买了十来车巴掌大的玻璃罐子,专门用来分装这些野菜。   两人互相搭把手,把玻璃罐子用热水烫过,再将坛子里的野菜封装在玻璃罐子里,足足装了十来罐。   就这,白月还嫌不够,从柜子里拿出酸梅汤包,给他塞进行李箱,“这个也带着,路上喝。”   邵英华揽过她的肩,“好好,都听你的,不过咱是不是应该休息了。”   “休息啥啊,你下个月就走了,我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都给你装着,让你带到米国去。”白月倚在他的肩膀,低声道。   邵英华闷笑一声,“我呀,什么都不想带,就想把你揣进口袋里,带到米国去。”   白月给他逗笑了,白了他一眼,“贫嘴。”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白月又把他拉回屋里,拿出两套西装,“你去那边,是正事,我给你买了两套西装,到时候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穿。”   “成,我一会就装进行李箱里。”邵英华一口应道。   白月刚想点头,想起什么,赶紧道,“你先试试,要是有不合身的我给你改了。”   邵英华依言换上西装,灰色的西装衬得他高大俊朗,白月一看,眼睛就移不开了。   “好看吗?”邵英华笑道。   “好看。”白月眼睛亮闪闪。   邵英华望向她的双眼,会错了意,咳嗽了一声,“你还怀着孕呢,克制点。”又压低了声音,“等生完孩子,咱再弄。”   白月先是一怔,顿时喷笑,抄起床上的枕头砸他,“你想哪去了!”   邵英华挨了砸,一点都不生气,抱着枕头凑到她身边,“是是是,不是你想要,是我想要。”   白月哼了一声,抬高下巴,“你才不想呢,等你去了米国,看到那些金发碧眼的洋妞,哪还想得起我和宝宝。”   邵英华弯起眼角,小心地将她揽在怀里,“哟哟哟,小醋坛子,要不这样,我问问老师,能不能带家属去,让你看着我好吧。”   “才不去呢。”白月轻轻掐了他一把,“不过你得给我保证,到了米国,手不许乱动,眼睛不许乱瞟。”   邵英华肃然敬了个礼,“跟领导保证,方圆一米以内,不许任何雌性生物接近我。”   两人笑作了一团。   白月又推了他一把,“你就贫吧你。”   两人就这样挨着,月光洒落窗台,一室静谧。   半晌,白月打破了沉默,“给宝宝取什么名字,你想好没有?”   邵英华笑道,“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就这么早取名。”   白月结巴道,“那、那不得先取嘛,有备无患嘛,而且……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你不知道从米国回来了没有……”   按照米国奥运会正常举办时间,很有可能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他还在米国……   邵英华轻轻弹了她个脑瓜蹦,“傻瓜,不过……”他拉长了声音,“名字我已经取好了。”   “真的?男孩叫什么,女孩叫什么?”白月眼睛一亮,拉着他的袖子不停追问道。   “唔……男孩女孩都是一个名字,这个名字男女通用。”邵英华托着下巴,沉吟道。   “那你快告诉我。”白月撅起嘴。   邵英华揽住她,心底软成了一片,“不行,先保密。”轻轻弯起嘴角,“到时候了,我就告诉你。”   白月望向他深邃的双眼,心陡然一颤。   .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邵英华从米国出发的那天。   一大早,白月打开他的行李箱,将十来个玻璃罐子,整齐地码放在行李箱里,边角处又塞了柔软的碎布,以免玻璃罐子破碎。   他的常服,还有白月买的已经修改的更为贴身的西装,早已熨好后装入了行李箱里。   租了车,送邵英华到机场门口,便不能继续送进去了。   临行前,邵英华握住白月的手,“等我回来。”   “嗯。”白月勉强勾起嘴角,反握住他的手,攥的紧紧的,“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要照顾好自己……”要多多想我。   “我会的。”邵英华抱住她,又半蹲下身子,笑着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道,“宝宝,要等爸爸回来哦,这段时间一定要乖乖听妈妈的话。”   白月将手轻轻抚在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我跟宝宝一起等你。”   邵英华最后抱了她一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湛蓝的天空上,飞机化作一个小黑点,带走了无尽的思念。   飞机上,邵英华失神地望着窗外的白云,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孙越接连叫了他好几岁都没发觉。   一同前去米国的卫国利和孙越看出邵英华的失落,两人对视一眼,孙越夸张的抬高声音,“哎哟,真不知道中午吃什么,不会是什么汉堡加可乐,还是面包配咖啡吧,我可吃不惯。”   卫国利用手肘捶了他一下,笑骂道,“你吃什么吃的惯,咱京大的食堂你吃了快两年了都吃不惯。”   孙越憨笑着摸摸头,“这倒是。”又贫嘴道,“谁让京大的食堂大厨做了两年了厨艺一点长进都没有,我天天吃猪食都没说什么。”   邵英华给他们这一逗,也放下了心中的思绪,和他们开起玩笑来,“就该让孙越出这趟米国差,让他天天吃汉堡配可乐,等回了国,见啥都觉着好吃,治治他的挑食。”   孙越摇头晃脑地左右摆了摆食指,“那可不一定,说不准,吃惯了以后,哎,我就觉得汉堡和可乐好吃呢?”   邵英华眼里划过一丝促狭的笑容,“别等以后了,你现在就可以试试吃不吃的惯。”   孙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金发碧眼的米国空姐笑容和善地推着推车,一路分发着飞机餐。   他们这趟去的时候坐的是米国派来的专机,回来的时候坐的才是国内民航的飞机,所以飞机上的空姐是米国人,吃的也是米国准备的飞机餐。   孙越接过空姐手里的三份飞机餐,他还是第一次跟外国人对话,但还是字正腔圆地道了一句谢谢。   孙越长吸一口气,打开了餐盒,邵英华和卫国利紧随其后,三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还真是汉堡。   正想着,空姐又每人递了一杯黑色的可乐,里面还冒着气泡。   邵英华没敢大口喝可乐,只是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那奇怪的味道让他禁不住咂舌,赶紧将可乐推到一边。   孙越已经将汉堡拿在手上了,他满怀期待地咬了一大口,下一秒,脸上什么颜色都有,难看的不行。   他嘴里咬着汉堡,生菜和西红柿还露在面包片外边,咬字不清地道,“我错了,我绝对适应不了,要是顿顿吃这个,我宁愿去死。”   卫国利给他吓了一跳,也赶紧吃了一口汉堡,刚咽下去,就嫌弃道,“孙越还真没说错,这也太难吃了吧。”   汉堡是提前做好的,面包片放了好一会,已经变得冷硬,西红柿和生菜倒还中规中矩,中间夹的汉堡肉用的是米国的烹饪方式,煎的软烂,一点嚼劲都没有。   仗着米国空姐大概率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三人大肆吐槽了一番这汉堡和可乐。   孙越只吃了两口,就放到了一边,摸着肚子直叹气。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赶紧凑到邵英华旁边,“你带什么好吃的没有?”也不等他答话,又道,“你肯定带了,毕竟要去米国出差这么长一段时间,你爱人这么疼你,肯定给你做了不少好吃的在路上吃,快拿出来分享分享!”   邵英华正一口一口,慢慢地将汉堡咽下去,听到孙越的话,他想起了他那一行李箱的小菜,忙道,“你提醒我了,快,打开我的行李箱。”   也不用他自己动手,孙越和卫国利早就迫不及待地从行李架上小心翼翼地把邵英华的行李搬下来。   拉开拉链,露出那一行李箱的瓶瓶罐罐,孙越眼都直了。   邵英华拿出其中的几个玻璃罐子,道,“你们有口福了,这还是白记尚未上架的小菜。”   孙越舔了舔下唇,“别说那些虚的,赶紧给我开了。”   邵英华打开盖子,用自带的筷子夹出酱黄瓜、糖醋野藠头、辣白菜等小菜,放在装汉堡的食盒里。   孙越直接把汉堡掏空,就拿外面包着的两片面包片,将酱黄瓜、糖醋野藠头包在面包片里,一口下去,直接圆满,竖起大拇指,“这味道绝了。”紧接着一把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这躺米国之行,可就指着你这些腌小菜了。”   邵英华也是哭笑不得,真没想到,给白月说中了,他吃不惯这汉堡可乐。   这些小菜啊,一定要省着吃,不然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回国。 第74章 野菜上架 哥,看来我们又得回一趟白家……   送走了邵英华, 白月觉着这心,就像空掉了一块。   在床上躺了一天,什么事情也不想做。   等到第二天, 又满血复活了。   她可以堕落,店里的事情却不等人,眼看着野菜就要上架, 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让她悲伤春秋。   她把这一腔的思念, 都化为了工作的动力, 接连两天都泡在了厨房,又研发出了七八种口味。   “妈, 第一次上架, 这些口味应该是够了的, 赶明儿就找工人来把那五车野菜都给腌了吧。”白月道。   白母拉着她的手,“知道了,那些事我来操心, 你现在怀着孕呢,要好好休息。”又道,“我给你煮了一瓮莲藕花生排骨汤,待会我给你盛一碗喝。”   白月笑道,“还喝呢, 这段时间天天都有这些汤汤水水的,我走路都能听见肚子里有水响。”   白母轻轻拍了她一下, “贫嘴,那是咱家现在条件好了,才能供你喝,要搁以前,我怀你跟你哥的时候, 整个孕期能见到一碗鸡汤,都算是好的了。”   白月推着白母的肩膀出了厨房,“是是是,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等会我就喝莲藕花生排骨汤去,一碗不够,来两碗。”   白母给她逗乐了,想想也是,这段时间都是做的汤汤水水,也该喝腻了,便道,“真喝腻了?那我让你哥买两块阿胶回来,我用土法给你做阿胶糕吃,你不是买了一堆玻璃罐吗,做好的阿胶糕就放在玻璃罐里,你啥时候想吃了,就摸一块,省得你每天都抱怨。”   “好,那我就等着您的阿胶糕。”听到有阿胶糕吃,白月眼睛一亮。   白母想了想,一拍手,“光做阿胶糕还不够,算算时间,你也快害口了,还得再给你做几瓮酸梅子。”   “什么酸梅子?”白勇正巧回来,刚好听到了酸梅子三个字。   他刚从外边回来,天气热,蒸出了一身汗,听到酸梅子三个字,嘴里就不禁开始分泌唾液。   白母白了他一眼,“那是做给你妹吃的,你插什么嘴,要想吃自个买去。”   白勇耸耸肩,嘟囔了一句,“也就是你们女人爱吃那玩意,我才不稀罕吃呢。”   白母微微眯起眼睛,“你是不稀罕吃,我未来的儿媳妇稀罕吃。”   好家伙,又来了,日常催婚。   白勇见状不妙,拔腿就想溜。   白月赶紧给他拦住了,“哥,等会,找你有正事呢。”   白勇停下了脚步,摸摸后脑勺,“啥事啊?”   “腌小菜的口味我跟妈已经弄好了,配方也写好了,你帮我请一批工人来,腌制那五车野菜,不然光靠我们和店里的人手,得弄到猴年马月去。”   白勇一口应了下来,“这不简单,找散工容易,给好价钱就行,腌野菜而已嘛,又有配方,没什么技术含量,这事就包在你哥我身上。”   隔天,白勇就找来了一群散工。   他机灵,找的都是三四十岁上下的女人,而且一眼望过去,都很精神,看起来就是手脚麻利的。   这群人就领到了四合院,白月和白母把四合院弄成了简易的作坊,宽敞的空地刚好用来放那些装着放腌好的小菜的瓦罐。   开始前,白月就给她们分了工。   一部分人专门负责腌制野菜,一部分人负责分装,其中专门负责腌制野菜那批人,又细细分为了四小批,每批人负责不同的腌制流程,以免配方的泄露,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一连忙活了四天,五大车的野菜才腌制好。   等到了月底,野菜正式在白记的三个店上架。   每家店结账柜台的旁边,都多了一个六层高的架子,每排都放了十余个玻璃罐子,各种口味都有,十分引人瞩目。   “伙计,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啊?”不免有熟客对这些玻璃罐子起了好奇心。   其他客人也早就对这些玻璃罐子起好奇心了,听到这问话,都凑了过来。   巧妹眼珠一转,按照白月给的说辞,振振有词地给这些客人们解说了起来。   她托起一个玻璃罐子,巴掌大的玻璃罐子,盛在她手心上,刚刚好,“您啊,可真是眼拙,这不就是咱白记每桌都赠送的小菜嘛。”   那位熟客也拿起一个玻璃罐子,仔细打量,啧啧道,“我瞅着不像啊。”   巧妹嗔道,“当然,这些啊,是咱们白记新研发出的口味,大家可以买回去试试,夏天用来佐饭,最合适不过了。”   白记赠送的小菜那是出了名的,很多客人来店里就为的这一口。   自打决定要让小菜在白记上架以后,白月就改了每桌赠送小菜的方式,再不是每桌放上一个小瓦罐,让客人们任取了。   而是改回原先那样,按人头数,每人赠送这么一小碟。   为了避免客人们有微词,虽然赠送的小菜分量不变,但是种类变多了。   反正是送的东西,能多尝点新鲜的,没有客人会不愿意的,一来二去之下,反而冲着这口小菜来的客人越来越多了。   尤其是到了夏天,天气热,吃什么都不爽口,大鱼大肉都吃不下去,偏偏就白记这一口小菜,能让人下三碗饭。   这腌小菜是真的供不应求。   说着,巧妹直接从样品中拿出几罐打开,用筷子夹出盛在碟子上,再插上牙签,让客人们试吃,“大家都尝尝,都是新口味啊,比原先的更好吃。”   刚开始问话的那位熟客用牙签插了一块糖醋野藠头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牙齿咀嚼野藠头时发出清脆的咀嚼声,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巧妹微微一笑,又给他盛了点腌制婆婆丁,“您再尝尝这个。”   熟客尝了婆婆丁,甜辣口的,他本就是喜欢吃辣的人,但又不能忍受太辣的食物,这个腌制婆婆丁的辣味刚刚好,让他吃了一口还想再来一口。   想到家里怀了孕胃口不开,且跟他一样嗜辣的爱人,熟客忙道,“这些腌小菜怎么卖?”   巧妹指了指放在架子上的纸板,纸板上用红笔标注了腌小菜的价格,“一块钱一罐。”   “给我来两罐,就要这个糖醋野藠头和腌制婆婆丁,各给我来一罐。”熟客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塞进巧妹手里。   巧妹弯起眼角,“还要点别的吗,咱家这酱黄瓜也不错。”   最后当然是让这位熟客又多买了一罐小菜。   有人带头了,再加上这腌小菜味道实在可口,还有店里赠送小菜的忠实粉丝在,这买腌制小菜的人那是络绎不绝。   等到夕阳落山的时候,六层高架子上的玻璃罐子已经空了大半。   巧妹还是紧急让人从四合院里又送来一批腌小菜,才应付了晚上的客人。   .   从白记买了糖醋野藠头和腌制婆婆丁、酱黄瓜的那位熟客名叫赵生,他是附近中学的一名老师,妻子已经怀孕七个来月了。   赵生妻子本来嘴就挑,加上怀了孕,害口,一天能吃下去的东西不到一碗的量,人愈发消瘦,衬得肚子大的吓人,全家人都着急不已。   赵生今天去白记,就是打算给妻子打包点东西回去,让她尝尝,没想到正好撞见白记的野菜上架,就买了三罐回来。   赵生妻子躺在床上,手抚在大大的孕肚上,表情恹恹的。   赵生他妈,手里端了一碗猪蹄汤,朝着赵生努努嘴,“还是吃不下去。”   赵生心里发愁,换上一副笑容,朝着妻子道,“你瞧瞧,我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赵生妻子有气无力地道,“不就是那些东西嘛,我说了我没胃口。”   为了她这害口,赵生天天往外寻摸好吃的,不夸张地说,附近的餐饮店,他都走了个遍。   “不是,这是白记新出的腌小菜,我买了糖醋野藠头、腌制婆婆丁,还有酱黄瓜,我都尝过了,你肯定爱吃。”赵生道。   听到是腌小菜,赵生妻子抬了抬眼皮,“你是说,白记赠送的那种腌小菜?”   “嗯,还是新出的口味,你尝尝?”见妻子有了兴趣,赵生赶紧给他妈使了个眼色,赵生妈手脚麻利地将腌小菜装碟,而且还端来了一碗温白粥来配。   赵生妻子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腌制婆婆丁,那甜甜辣辣的味道,正合了她的口味,甜辣过后,又让人忍不住口齿生津,她看到了那碗温白粥,也不用勺子了,一仰脖,就喝下了半碗。   赵生和赵生妈忍不住对视一笑。   赵生看着三个玻璃罐子,暗暗盘算着,还要多买几罐回来囤着。   .   跟赵生类似的客人数不胜数,不光是二店,一店和三店也一样,腌小菜刚上架的第一天,就卖疯了。   晚上,白月看着光今天一天卖腌小菜的收入,禁不住咂舌。   二店今天卖了八十罐,三店卖了七十罐,一店最多,因为它算是白记的周边专卖店,足足卖了有一百罐。   不算成本,这三家店加起来,卖出了两百五十块。   这还只是第一天,等买过的客人口口相传,接下来的日子里,腌小菜绝对不愁市场。   白月忍不住畅想,白记的腌小菜,如果不光是在京市销售,还能销往各省份,甚至国外,那该是怎样的场景?   她压下心底的心潮澎湃,朝着白勇笑道,“哥,看来我们又得回一趟白家村了。” 第75章 春妮来信 三凤海棠粉、双飞人、清凉油……   还没等去白家村, 先接到了一封意外的来信。   大清早,邮差敲响了四合院的大门,白母亮起大嗓门, “谁啊?”   “我是来送信的。”邮差忙道。   白母打开门,接过信,喜气盈腮地道, “应该是英华来信了吧, 这孩子, 也不知道到米国了没,这么快就有信寄来了。”   邮差一边写签收单, 一边头也不抬地道, “不是米国, 这是港城那边寄来的信。”   港城?   白母心里有些嘀咕,拿着信进了门,递给白月, “刚才有人送了封信来,说是港城寄来的。”   白月拆开信,扫了一眼,便笑道,“没事, 是春妮写给我的信。”   “真的?”白母赶紧坐下,“也念给我听听。”   白月点点头, 道,“春妮说她在那边过的不错,问我们安好,还说她大概明年能回来一趟,到时候给我们带港城的东西。”   白母替她捏了把汗, “过得好就成,一个女人,背井离乡的,都不知道春妮妈有多担心。”   白月岔开话题,笑道,“妈你有啥想带的,港城那边有很多好吃和好玩的,还有新潮的布料,你肯定喜欢。”   边说着,白月边拆开了随信一起送来的包裹。   露出里面的几样东西,有彩印美人画报的三凤海棠粉,白玻璃瓶的双飞人,拇指大小的由绿玻璃瓶装着的清凉油……   “哎哟喂,都是稀罕东西。”白母打量着桌上的几样东西,咂舌道。   桌上这几样东西,有些就连在京市这样的大城市,都没见过。   白母拿起一瓶清凉油,“这是干嘛使的?”   白月拧开清凉油的黑色瓶盖,“妈你不是晕车嘛,晕车的时候擦点这个,贼管用。”   白母眼睛一亮,“好东西。”   “剩下这些大部分都是港城那边有名的家中常备药,春妮真是有心了。”白月道。   港城的药是出了名的好,有不少人就托港城的亲戚,从那边带药来,没想到春妮二话不说,就给她们寄了这么多。   “妈你先看着,我给春妮回封信。”说完,拿来纸张。   下笔如有神,很快就给春妮写好了一封回信。   信上说,让她不要挂念,大家都很好,前不久她还回了白家村一趟,给欣欣还有秋妮冬妮带了新衣服,欣欣气色很好,活泼可爱,她这边什么也不缺,希望春妮在港城照顾好自己。   写完信,抚摸着信纸,白月不由得想起她跟春妮还在白家村时的日子,当时谁会想到,如今的物是人非。   白月叹了一口气,从厨房里拿出两罐腌小菜,一罐糖醋野藠头,一罐腌宝塔菜,打算等会就去邮局给春妮一起寄过去。   寄什么都不如寄野菜好,港城比京市更繁华,春妮在那边想买什么都买得到,但唯独家乡味,是怎么也买不到的。   这两罐野菜,是她和春妮第一次上后山时摘的那两种,离家这么久,春妮肯定也想念这口味道了。   去邮局寄完信回来,正巧白勇也回来了。   兄妹两个商量着再去一趟白家村的事宜。   白勇打趣道,“上次跟我们一起出差的那帮车队的兄弟,最近还问我说有没有这样的活,毕竟十块钱一天的外快,人人都想挣。”   白月笑道,“去,都去,这次,咱们组一个十人车队,上次我还是太保守了,五车的野菜怎么够,不过就算这次运了十车野菜回来,估计也只能撑一段时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又不是说有成熟的工坊或者工厂,能够批量加工野菜,目前的白记,也只能吃的下这么多的野菜。   白勇有些担忧道,“妹,这次你也跟我一块去吗?你可是怀着孕啊。”   “当然。”白月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你别担心我,我这才怀孕几个月啊,而且京市离白家村也不远。”   “你哥说得对,你现在怀着孕,还是别到处乱跑,大不了,我替你跟你哥走一趟。”白母道。   白月摇摇头,“这次我去是找传根叔有正事要谈的,妈你就更不能走了,我跟哥都去白家村了,店里需要你跟爸坐镇。”   白父在一旁默默听着,一锤定音,“不行,这次就让你哥自己去就可以了,囡囡你等胎坐稳了再去。”   白月还想说什么,白父向她投来坚决的眼神,一家之主说话还是很管用的。   她只好叹了口气,“那就听爸你的,我留在京市。不过先说好,在京市我也是不得闲的,要张罗着再开分店的事,还有物色办公室和工厂。”她掰手指头数着。   资金是足够的,她决定再开分店,而且这次要一次性开两家。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前两次开分店的经验,这次一次性开两家分店,想必也不会受什么阻碍。   她还打算盘一个小工厂或者小作坊下来,专门用来加工野菜。   再就是,物色办公室的事了。   这件事她揣在心里很久了,随着白记生意的慢慢做大,以及之后的野菜上市的一切事宜,她都需要有一间对外开放的办公室,来洽谈生意。   决定好了就兵分三路。   白勇负责组车队,回白家村再运送一批野菜回来,开两家新分店的事,白月决定交给白父和白母去办。   白父负责踩点,看看有哪些客流量大的地方,或者适合开店的地方,去洽谈空店铺。   白母负责装修、招工人等事宜。   最后一件,相较之下最为轻松的选办公室的事,大家都推给了她。   “我知道你是闲不下来的,这样,其他的事情我们去操心,你呀,负责把办公室选好就行。”白母道。   白月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道,“成,等挑好办公室,我领你们去瞧。”   挑办公室这件事,白月拉上了周妍一起。   “周妍姐,你知不知京市哪家办公楼有办公室租赁的?买也行,最好离我那三家分店之一比较近的。”白月道。   周妍想了想,还真有。   “我办公地点的楼下就有办公室出租,而且就在你家二店附近。”   白月眼睛一亮,拉着周妍道,“那咱就去看看。”   周妍忙拉着她,慢下脚步,“知道啦,别急,小孕妇。”   两人打了车,去了周妍的办公地点所在的办公楼,她是华康报社的副总编,华康报社就租了这栋办公楼的其中一层。   两人站在楼下,迎着刺眼的阳光,周妍指了指其中一层楼,“就是八楼的那间办公室出租。”   说话间,两人乘坐电梯到了八楼,周妍拨打了负责租赁办公室的,名叫陆楠的人的电话。   毕竟都是一栋办公楼的,大家相互之间也算熟识。   陆楠很快匆匆赶到了。   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薄汗,一边道,“这位怎么称呼。”   周妍道,“你叫她白老板就好,就是她想租你的办公室。”   白老板?这么年轻?   无论左看右看,面前被称作白老板的女人,都是一个过分年轻的女性。   陆楠家里有个侄女,看起来就跟白月差不多年纪,才刚刚工作呢。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陆楠心底咂舌,不过他毕竟见多识广。   赶紧压下心底的思绪,专业地介绍道,“我们公司是做出口贸易的,这一层都是我们的办公室,最近几个月我们公司取缔了一个部门,有间办公室就空了下来,我们老板说放着也是放着,打算租出去。”   说着,他推开了办公室门。   “你们看,说是一间办公室,其实里面分为两部分,外面可以做会议室。”   白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推开最外面的大门,露出的是一间大约四十平的小会议室,中间是一张大圆桌,围着圆桌散落地放了些椅子,大部分的办公器具看起来都很新。   见白月看完了,陆楠又推开里侧的门,一间三十来平的办公室映入眼帘。   办公室里有柜子、办公桌、甚至有招待客人用的茶几、桌椅,几乎是一应俱全。   整体的色调是暗红色的,看起来低调而又不失奢华。   白月扫了一眼桌椅,又站在了落地窗前,她拉开窗帘,此时正是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映在她身上。   白月微微眯了眯眼睛,站在她的角度,从高空往下看下去,脚下的建筑物仿佛都成了蝼蚁,这样的落差感,让她不禁攥起了手。   陆楠看了白月一眼,笑道,“你可以试试这办公椅,这是我们老板特意找厂家定制的真皮座椅。”   白月顺着他的意思,仰靠在真皮办公椅上,那柔软的触感,让她不禁放松下来。   睁开双眼,暗红色的办公桌,桌面一览无余,与办公椅之间的距离刚刚好。   见白月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陆楠最后又用手压了压茶几对侧的真皮沙发,“这是客人坐的地方,以后白老板你可以请客人一边饮茶,一边洽谈生意。”   这个真皮沙发,让白月想起了去达丰包装厂时,莫厂长办公室里的那一个。   想想就觉着好笑,当时莫厂长还放狠话说让她走着瞧,现在呢,还不是偃旗息鼓了。   想起莫厂长,白月的兴致都败掉了几分。   她抚摸着真皮沙发,想的却不是客人,而是肚子里的宝宝。   等宝宝生下来,到时候宝宝可以放在真皮沙发上,让她随便玩耍。 第76章 不公平对待 《全国电视新闻联播》……   想到这, 白月的心也定了下来。   因为有周妍这个熟识在,陆楠也没有乱开价,两人最终敲定了, 以三十块每月的价格,租下了这间办公室。   等白月回到四合院,白父和白母也回来了。   他逛了一圈, 发现了几个不错的开店地点。   “囡囡, 你说四店开在学校附近怎么样?”白父提议道。   “学校附近?”白月坐在凳子上, 一边削苹果,一边问道。   “对。”白父正襟危坐, “而且是中学的附近, 我观察过了, 我们的客人里,中学生占有相当的一部分,还有一些家长, 经常打包我们白记的包子、炒粉,让家里的学生带去学校做早餐。”   白月突然想到了蔡婶,最早开始,她来白记光顾的时候,就是为了买包子给她家小孙子吃, 恍惚记得,她家小孙子, 还在上学的年纪。   白父继续说道,“如果在中学附近开一家早餐店,一定能够招揽到很多顾客。”   白月敲定下来,“好,爸, 就按你说的,在中学附近开四店,还有一家店呢?打算在哪开。”   白父卡了壳,“这个我还没想好。”   “我倒是有个主意。”白母在一旁插嘴道。   她掰着手指头数,“咱们家现在一共有三家分店,一店和二店都是开在京大附近,三店开在火车站附近,四店打算开在中学附近……”   白母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要不,五店开在工厂附近得了,你爸的话给我提了个醒,咱们的客人里绝大部分都是工人,就比方说大虎和他那些工友,可见呀,咱们白记的东西,在工人那,是很有市场的。”   白月越想,越觉得可行,忍不住感慨,来京市这几个月,白父和白母都蜕变了许多,再不是从白家村刚出来时候的模样了。   于是一锤定音,“那就决定在中学和工厂附近再开两家新店,不过具体的开店位置,还要爸你再琢磨琢磨。”   白父响亮地应道,“得勒,就交给我了。”   “不过,爸、妈,我想让你们分别去新店做分店长。”白月道,“二店张叔张婶两人都在,我也觉着太浪费了,打算把大家都分散出去,独当一面。”   白父和白母的手艺和头脑,她都是信得过的,顶多新开业那段时间,她多去看看,想必不用多久,他们两个就能独自撑起一家店。   再说张叔和张婶,张叔在二店干了这么长时间,能力她都看在眼里。   张婶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历练,厨艺也磨练出来了,顶多人情上有些欠缺,这也没什么大碍,只要帮工找几个机灵的,也出不了大差错。   如今白记的几个元老,她心里都有了安排,唯独巧妹,白月打算把她放在办公室,替她处理一些对外的事务,算是担任秘书一职。   白母自然没有意见,“囡囡,我们都听你安排,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白父咬咬牙,也道,“成。”   跟白父白母商量好,白月就去找了张叔和张婶。   他们两口子都在二店忙,白月让他们先把手上的事情交给帮工,坐下来聊会。   这段日子,白月都在养胎,很少来店里,张婶不免有些担心,“你说你,还怀着孕呢,有什么事让我们去四合院说,反正两家离的这么近。”   白月笑道,“没事,我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都快跟小猪一样了,正好趁机会走动走动。”   张婶放下了心,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   白月小口地喝着温开水,喝完把杯子一放,才道,“是这样的,张叔张婶,我打算最近再开两家分店。”   张叔笑得合不拢嘴,“这是好事啊。”   他们夫妻两在白记干工,店里的生意发展的好,他们夫妻两个自然就好。   白月笑道,“我打算让我爸和我妈去担任两家新分店的分店长,然后请张叔张婶你们两位做二店和三店的分店长,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张婶连忙站起来,直摆手,“那哪行啊,你再另外请人做分店长吧,我们两个打打下手就行。”   张叔也道,“是啊,我们不行的。”   白月站起身,把张婶摁回椅子上,“叔、婶,我说你们行就是行。”   “咱们也共事这么长时间了,你们的能力和人品我都看在眼里,老实说,现在马上要开两家分店,原先店里的人手很不凑手,我只能放心把店交给你们两位。”   见张叔张婶面上仍有些犹豫,白月微微一笑,“你们就当是帮帮我,其实张叔,你之前在二店的工作,跟分店长也差不多了。”   “平时只需要在厨房帮忙,然后管理员工和店内事务,月底再跟我对账。”白月摊开手,“这些事情,不正是张叔你正在做的。”   张婶看了张叔一眼,“好像还真是,那要是只需要干这些,这个分店长我也能接下来。”   白月笑道,“就是,这么想就对了,另外,分店长的工资,我再另外给你们加上三成。”   张叔和张婶登时后退了一大步,“三成?”   之前白月又给张叔张婶分别涨了一次工资,两人现在的月工资分别是六十五和三十五,合起来刚好一百。   现在每人加三成……   相当于两人干上两月,就能扛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回来。   张婶有些晕眩,仍不可置信地道,“这也太多了……”   白月微微一笑,“不多,张叔张婶你们努力干,以后咱这工资还能涨!”   张叔和张婶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渴望。   离开白记,白月就去了百货大楼,她一直记着要给店里都安上电视机的事。   白记三店的客人们正埋头吃饭呢,就听见门口传来嘈杂声。   抬头一看,白月正指挥着工人将电视机扛进店里。   一个四十来岁的客人端着碗,走到电视机旁边,大声道,“哎哟喂,这是电视机吧?”   如今已经有彩色电视机了,但是很难买,白月这次给二店和三店装的是黑白电视机,一店因为地方比较小,所以暂时不装。   黑白电视机的机体笨重,一眼望过去,就像一个大壳子。   有了那位四十来岁的客人领头,不少客人也端着碗,或放下碗,在黑白电视机旁边直转悠。   毕竟电视机可是个稀罕东西,有好些人家家里,连个收音机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电视机了。   白月忙道,“大家先让让,让工人们把电视机装好,一会就能看电视了。”   “好!看电视!”“等会,我叫我哥一起来看。”大家欢呼着。   工人们手脚很利索,装好天线,调试了一会,只见黑白电视机闪过几片雪花,就放出了图像。   放的正是《姿三四郎》,穿粉白色碎花裙的女主和棕色风衣的男主一亮相,俊男美女,顿时引来一阵惊呼声。   看了一会情情爱爱和打斗戏,大家又觉着没意思了,忙高呼着换台。   工人忙扭了下旋转按钮,换了个台。   这个台放的正是《全国电视新闻联播》,也就是后来的《新闻联播》的前身。   这下没人叫换台了,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黑白电视机。   就听见黑白电视机里传来女播音员的声音,转播的正是国家代表队去米国参加奥运会的盛事,“我国代表队已抵达米国……”   白月眼睛一亮,忙挤开人群,眼睛眨也不眨地搜索着每一寸屏幕。   但是很可惜,转播的内容都是米国那边拍好的,有关于奥运赛场建设的盛况,以及米国运动员的精神风貌,电视里一个华国人的面孔都没有出现。   她失望地低下头,但不忍败了大家的兴致,又换上笑脸,和大家讨论着奥运会的盛事。   “这次,我们国家一定能拿下一枚金牌!”有人道。   “那是必须的,国家队必胜,打倒那些洋毛子和小鬼子!让他们看不起我们!”   话虽这么说,但是截至目前为止,华国的国家队仍未拿到一枚金牌,说话的两人也有些底气不足。   但是每个人的眼里都燃着火光,他们相信,代表国家出席米国奥运会的奥运健儿们,不会令他们、令华国人民失望。   与此同时,米国。   崔老站在一众人面前,据理力争,“约翰先生,我认为这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其他国家代表队能在奥运村里休息,我们华国代表队却只能在奥运村外围的酒店下榻?请你给我一个解释。”   一般来说,奥运选手们都会在奥运村里分配到合适的居住地,每届奥运会都是如此。   今年他们抵达米国,却无缘无故地被拦下,让他们自个到奥运村外围的酒店下榻。   这样一来,华国代表队的奥运选手们每日往返的时间将大大增多,休息时间将大大减少,对他们来说,极为不公平。   约翰上前一步,双手环胸,仗着自己块头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华国代表队的众人,“哦,这个啊,那是因为我们的地方不够了,所以只好委屈一下你们咯。”   崔老愤怒的一甩手,“简直荒谬至极!”   约翰勾起嘴角,冷笑道,“呵呵,就算让你们进去住又如何,你们该不会以为,就凭你们这些弱小瘦削的黄种人,能力压我们米国选手,夺得金牌吧?真是痴心妄想。”   “你!”卫国利和孙越气得站都站不稳。   他们万万没想到,奥运会还没开始,就要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对待。   气愤之余,心里又划过一丝失落,都说弱国无外交,弱国没有话语权,他们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即便能将英语说的犹如母语一般熟练,那又如何?没有一个米国人,愿意弯下腰,听他们这些华国人说话。   就连奥运选手们,也是一副气馁的模样。   确实,米国人有先天的体格上的优势,天生就比他们黄种人体格大上很多,近年来的奥运会,金牌获得数排行榜前三,从来都有米国的一席之地。   就在这时,邵英华站了出来,他面色冷凝,虽然身高与约翰相比,处于劣势,但他的气势,却比约翰高出一大截,“约翰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华国的一句古话,即使道路坎坷不平,车轮也要前进,即使江河波涛汹涌,船只也会前行。”   “我们华国代表队跨过太平洋,千里迢迢地赶到这,不是为了听你没有大国风度的妄言的,就算遭遇不公如何,就算被嘲笑看不起又如何,我们华国人,不是孬种,一切,赛场上见真章!”   “说得好!”随着崔老一同前来的三十位京大英语系学子,都替邵英华鼓起了掌。   邵英华这番话是用英语说的,奥运选手们虽然听不懂,但是也能猜到邵英华用流利的英语替他们出了一口气,也一改不振的模样,同学子们一起欢呼鼓掌。   约翰被华国代表队众人的气势震的不由得退后了一步,他怒声道,“你、你们,给我走着瞧。”   说完,灰溜溜的转身离去。   见约翰走了,奥运选手们忙追问邵英华刚才跟约翰都说了什么话。   邵英华微微一笑,“我跟约翰说,这次我们华国的奥运选手有信心,一定能拿下十枚奥运金牌。”   “啊!”奥运选手们面面相觑,摸了摸鼻子。   崔老也走过来,和蔼地笑道,“那大家有没有信心?”   奥运选手们咬了咬下唇,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希望的火苗,异口同声地道,“有信心!” 第77章 生了 白勇的春天(?)   时光荏苒, 一晃眼,就到了年底。   白记的两家新分店开的顺顺利利,白父和白母两人也每日早出晚归。   白月的肚子也隆的老高了, 预产期不到半个月。   白母看着白月的大肚子就发愁,“囡囡,你说你要不要先住院, 我跟你爸跟你哥都在忙, 家里就你一个人在, 我怎么都不放心。”   白月从零食袋里摸出一小罐酸梅子,自打怀孕以后, 她每天都会觉得很饿, 有时候一天吃八顿都不足兴, 一点都不夸张。   不过因为吃得多,营养给的足,她整个孕期都过的很好, 一点都没有憔悴,反而面色红润。   因此,白母就给她做了个零食袋,就挎在腰间,里面放了各式各样白母做的手工零食, 比如酸梅子、芒果条、地瓜干什么的,让她饿了就吃, 方便的很。   白月从罐子里拿出一颗酸梅子,含在嘴里,待酸劲过去了,才摆摆手,道, “妈,你别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呢,慌什么。”   白母还是担心,又想起邵英华,忍不住拍了下大腿,“英华也是,都快过年了,还不回来,作为孩子的父亲,孩子都快生了,还在外头,你让我说他什么好。”   白月笑道,“英华也是为国家出力嘛。”话虽这么说,她低下头,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眼底划过一丝失落。   是啊,孩子都要生了,英华怎么还不回来?   白母站起身,“不行,我还是得给他去封信,怎么说,也得赶在孩子生之前回来吧?”   米国奥运会因为各种原因推迟,前两周才正式开始举办,这时候才是最用得上邵英华他们的时候,要说让他现在回来,根本不现实。   白月心底也有数,她连忙起身,拦住白母,“妈,别去信了,我自己可以的……”   话音未落,她感觉下边一阵滑腻,赶紧捂住肚子,一脸慌张,“羊、羊水好像破了。”   “什么!”   这下哪还管什么信不信、邵英华不邵英华的,白母赶紧扶着白月坐下,“你别急,我去外面拦辆车,咱们坐车去医院。”   白勇刚巧回来了,一见白母和白月的模样,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连忙拦下两人,“妈,你看好妹,你两坐着,我去拦车!”   好在还没到过年,路上的车还是很多的,白勇很快拦到了一辆,扶着白月上了车。   等到了医院,进了产房,白父也赶到了。   出门前,白母就托了人,让人去店里找白父,这下刚好赶到。   三人刚安顿下来,就听见产房里一阵嚎声。   白勇急得团团转,“妈,妹叫的这么大声,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白母已经不慌了,老神神在在地道,“慌什么,我生你跟你妹的时候也是这样,当时我叫的比她还大声,整条街都能听到。”   听完白母的话,白勇非但没平静下来,反而急得脸都红了,“可、可是我听人家说,城里有些护士会偷偷拿针扎病人的脚底板,妹妹会不会就是被扎了,才痛的乱嚎。”   白勇嗓门大,又没刻意压低声音,正巧被路过的一个小护士给听见了,小护士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才推着不锈钢推车走了。   白勇摸了摸鼻子,“好吧,当我没说。”   白父和白母也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白母拍了他一把,“在医院呢,瞎说什么,到时候别等护士去扎你妹了,我让护士给我根针,我都想扎扎你的脑袋,看看里边会不会漏出水来。”   白父也急,站起来就团团转,“那咱们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啊,要不我跟护士申请,去里面陪产。”   白母嗔了他一眼,“你是男人,要陪产也是我去陪产,但是产房就这么大,人多手乱的,囡囡还要分心给我们,倒不如让她一个人进去,反而还轻松。”   “不过。”白母一拍大腿,“你提醒我了,生孩子短则几个小时,多则半天或者一天,囡囡在产房里待这么久,出来肯定饿了,等会我回去煮点营养粥带过来。”   又推了白勇一把,“你去给宝宝买衣服,奶瓶什么的,反正去店里问,只要是新生儿用的,都给买一套回来。”   白勇匆忙点点头,刚准备走,又给白母拉住了,“记着,家里不缺钱,要买就买质量好的。”   白勇哭笑不得,拉开白母的手,“妈,你真是,难道我还会亏待妹妹和小外甥还是小外甥女嘛。”   想想也是,白母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咛了一句,“我是担心你给人骗了。”   白勇摸了摸后脑勺,再让白母说下去,他别想走了,赶紧抬起脚,匆匆下了楼。   白父看了眼儿子的背影,问道,“那我呢?”   白母瞅了眼白父,“你呀,就在这呆着,万一等会护士出来说有什么事,你在这撑着,也有主心骨。”说完,又“呸呸呸”,拍了几下嘴,“我瞎说什么,哪会有什么事。”   白父点点头,欣慰地看向白母,“你呀,才是咱家的主心骨,刚才我跟儿子这么慌,你一安排,不就井井有条了。”   白母扯了扯嘴角,“行了,别拍我马屁,我赶着回去煮粥给囡囡喝。”   产房里,白月觉得腰都要断了,她头上、身上,都是汗,看向护士,“护士,还有多久才能生下来啊?”   护士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白月,“你这还早呢,才开了三指,我劝你啊,别喊那么大声,留留力气,待会才有力气生小孩。”又道,“不要高喊,但是压低声音喊几声还是成的,也能缓解缓解疼痛。”   听了护士的话,白月果然不喊了,她紧紧攥着床上的白色床单,腰仿佛被人劈成了两半,剧痛之下,痛骂出声,“邵英华你个没良心的,我拼了命给你生孩子,你却不回来看我一眼,你个臭不要脸……”   骂出声了,心底也痛快了,心里的郁结就跟开了口的小溪似的,潺潺流走。   也不知为何,越骂身上仿佛越有劲,白月见状,骂的更痛快了。   等白勇买好新生儿用品回来,就听见产房里传出的白月的痛骂声,不由得一脸懵,“怎么了这是?”   白父摆摆手,“镇定点,正常现象,想当初,你妈生你的时候,骂了我一整天,从我往上数,祖宗十八代,连带着改嫁出去的二舅奶奶也没饶过,都骂了个遍。”   白父想了想,又拽出一个专有名词,“后来我听人说,孕妇这么喊,是缓解、缓解那啥。”他停顿了片刻,才道,“心理压力。”   “总而言之,别担心,你看,连护士和医生都没说什么。”   听完白父的话,白勇懵懵地点点头。   等白母煮好粥回来,就见到父子两坐在产房前的长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乖巧不已。   又听见产房里突然传出一声白月的痛呼声,紧接着,一个白衣护士推开门,一脸喜意地走了出来,“生了,生了!”   白父、白母、白勇,三人连忙站起身,围着护士道,“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生了个女孩!”白衣护士喜气洋洋,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话的声音都变低了。   如今大部分人家都重男轻女,前阵子她接产过一对小夫妻,里边的妻子也是生了个女孩,丈夫一听,直接甩手走人,只留下她们这些医护人员,看着产房里的母女二人,面面相觑。   现在里边产房的孕妇,也是生了个女孩,她就不由得想起那天发生的事。   没想到白家三人听到生了个女孩,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喜气洋洋,白母更是双手合十,对着空中拜了拜,“女孩好,女孩好,女孩是贴心的小棉袄。”   见状,白衣护士才敢放开心思,连忙恭喜起来。   白母从口袋里掏出红包,递给白勇,“你去,送给医生和护士们,给大家讨点喜气。”   她回四合院不仅仅是煮粥,还回去准备了红包。   虽说给不给红包,人家医护人员的照顾都不会打折扣,但是给了红包,一来能让大家都沾沾喜气,二来,怎么也能多看顾几分,所以权衡之下,白母还是准备好了红包。   白勇接过红包,先递给了白衣护士一个,“那个……刚才我说的什么扎针的事,你就当我乱说的,别放在心上,我妹能平安生产,真的多亏你们了。”   也是巧,出来报喜的白衣护士,正是刚才听到白勇胡言乱语的小护士。   白衣护士接过红包,随手揣进兜里,“你呀,幸好是我听见了,才不跟你计较,以后出去,别乱说话,我们安平医院,可从来没有扎病人这一说。”   她说着,抬起头打量了白勇一眼,这一看,不得了,眼前的男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一看,就让她红了脸。   见白衣护士收了红包,白勇又絮絮叨叨道,“刚才我妈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她不是重女轻男,咱家啊,既不重男轻女,也不重女轻男,那是一视同仁,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这人,怎么拉着她一直跟她说家里的事!   孰不知,白勇这是高兴的,心里又惊又喜,随便拉着个人,就开始唠叨。   被这么个帅气的大小伙子拉着说话,白衣护士脸上染了两抹红晕,犹如红苹果一般。   白母祷告完,一眼扫过去,白勇还在拉着人护士说话,赶紧叉起腰,“你干嘛呢这是,不是让你送红包去吗?”   白勇摸了摸鼻子,忙应声道,“哎,我这就去。”   白衣护士看着他的背影,这就是不重女轻男吗?   忍不住笑出了声,脸更红了。 第78章 鼓励 金牌,一定是你的   白月睁开眼, 就见到一片纯白,昏迷前,她只听见护士喊了一声, 生了个女儿。   “醒了!”白勇惊呼道。   白母嗔了他一眼,“你小声点,旁边还有其他人呢。”说完, 掏出干毛巾, 替白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白月摇摇头, 因为力竭, 摇头的幅度都很小, “饿倒是不饿,就是浑身发热,想洗澡。”   “不能洗澡, 你这是产褥热,只能忍着了,等出了月子,想怎么洗怎么洗。”白母道。   白父抱着一个裹着粉红襁褓的小婴儿,“先不说这个, 看看咱家小囡囡。”   白月是囡囡,那宝宝就是小囡囡, 白父想的很好。   听见宝宝就在身边,白月强撑着坐起身,“让我看看。”   白父把宝宝递给白月,白月看了一眼粉色的襁褓,小宝宝皮肤通红, 眼睛紧紧闭着,握住两只拳头,就放在耳边,看起来十分乖巧。   白月心都快化了。   她轻轻地伸出手,触碰宝宝的小手,宝宝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小拳头动了一动。   将宝宝递给白父,白勇把床上桌搬过来,给白月后背垫了一个靠枕,白母打开不锈钢饭桶,有鸡丝粥,还有下奶的猪蹄汤。   三两口用完饭,给宝宝喂了第一口初乳,全家人就围在一起逗弄宝宝。   白母细细打量着宝宝,“小囡囡长的很像妈妈,也很像爸爸呢。”   白月闻言,探头看了一眼粉色的襁褓,刚出生的婴儿还看不太出什么五官,不过能看出,宝宝的眼睛很大,这点像白月,白月也是一双乌梅般的大眼,至于像不像邵英华,她还真没看出来。   似乎察觉到大家在讨论她,宝宝动了动粉嫩的小嘴唇,像是在吮吸着什么。   “对了,宝宝的名字取了吗?”白母问道。   总不能一直宝宝、小囡囡地叫。   说到这,白月想起了,“她爸说已经给她取了名字。”   “那叫啥?”白勇接道。   “叫啥……我还得去信问问她爸。”白月不由觉得,刚才生孩子的时候,一连串国骂,算是骂对了。   这家伙,怎么走之前不把取好的名字,先告诉自己呢,害得她还得去信问。   白勇找护士借来纸笔,“妹,你说,我帮你写。”   白月想了想,“就跟他说,我给他生了个六斤半的大胖闺女,问他取的什么名。”   “额……”当然不能直接这么写,白勇咬着笔盖,斟酌了好一会,才写下这封信。   第二日一早,信便寄了出去。   .   米国   虽说约翰不允许华国代表队一行人在奥运村里居住,但是饮食方面,却没有为难他们。   每天的午餐和晚餐,都能在奥运村的公共食堂里一起享用,吃的据说还是米国奥运举办委员会特别定制的营养餐。   当然,也就是营养和口感更为丰富一点的汉堡,以及可乐。   华国代表队的领导本来想硬气地自己在酒店解决用餐,但后来想想,所有参加奥运会的国家代表队都在奥运村的公共食堂用餐,他们没必要搞特殊,反而显得不合群。   所以邵英华和孙越、卫国利,每天都会在奥运村的公共食堂用餐,今天也是如此。   孙越看了一眼面前的汉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居然跟我说这是营养餐,我理解的营养餐,那是有鱼有肉,这……”   卫国利用筷子柄敲了一下孙越的手背,“知足吧你,看看选手他们吃的那些,鸡蛋、蔬菜,加点蛋黄酱调成的沙拉,一点肉的不见,更营养,你要不要试试?”   虽说到了米国,大家一般都用刀叉,要不就是就着包装纸直接吃,卫国利还是不习惯,找了邵英华要了一双带来的筷子,开启了筷子吃汉堡,每次都把经过的老外看的一愣一愣的。   孙越也就是说说而已,他眨眨眼睛,看向邵英华,“英华,带来了吧?”   “带来了,今天的是香椿酱和拌折耳根。”邵英华从袋子里拿出两个玻璃罐子,摆在桌上。   “快打开,快打开。”孙越迫不及待地道。   邵英华打开盖子,用干净的筷子从玻璃罐子里舀出腌小菜,放在装汉堡的纸盒里。   三人就着腌小菜,把汉堡囫囵咽了下去。   吃到一半,邵英华余光一瞥,看见奥运选手之一的苏天就坐在他们隔几桌的座位,只不过是一个人。   崔老和奥运代表团的领导商量之后,将三十位京大英语系的学子,分配给了参与奥运会的选手们,因为人数不够,一般是一位学生负责几位选手。   这位苏天,就是邵英华被分配到的选手之一。   他记得,苏天好像是男子百米赛跑的选手,而且男子百米赛跑决赛,两天后就举行了。   为什么苏天现在一个人坐在这,还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   邵英华想了想,站起身,走到苏天的桌前,“你一个人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用餐?”   苏天恍惚地抬起头,见是邵英华,勉强扯了扯嘴角,“是你啊。”   他对这个名叫邵英华的年轻人很有好感,接人待物都很细心体贴,两人平时闲暇时都会说上几句话,算得上熟识。   苏天又顺着邵英华的目光看向卫国利和孙越坐着的那一桌,见苏天看了过来,卫国利和孙越忙朝他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   苏天心底一暖,拿起餐盘,应了一声,“好。”   四人坐在一块,苏天拿起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沙拉,偶尔也会说几句话,但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半盘子沙拉吃完了,苏天准备拿蛋黄酱再添点在沙拉上,就见到桌上放着两个玻璃罐子,再一看,邵英华三人的汉堡里,都夹着腌小菜。   “这是?”苏天眼里划过一丝惊讶,他以为大家都跟他一样,天天吃沙拉,吃汉堡,喝可乐的,没想到邵英华三人还整了花活,这一看,就是从国内带来的,毕竟米国人可不吃这玩意。   孙越促狭地眯了眯眼睛,压低了声音,“见者有份,我们分你一点,你吃下去,可别跟人说我们带了腌小菜来啊,不然谁都想要,英华可就带着一点,怎么都不够分。”   看着卖相颇佳的香椿酱和拌折耳根,苏天不由得舔了舔下唇,离国这么久,他可太想念这口味道了。   “赶紧给我盛点,我保证不说出去。”苏天忙道。   邵英华被他逗的乐不可支,从桌上的餐盒里拿出一把干净的勺子,给他挖了满满一大勺香椿酱,抹在汉堡的面包片上。   绿色的香椿酱,犹如春天树上长出的第一株嫩芽,看着就喜人。   苏天拿起面包片,就着香椿酱,咬下一大口,眼眶一红,“就是这个味,像我妈做的。”   他想起了,每年春天,他爸都会带着他爬树,摘下翠嫩的香椿芽,让妈妈做成好吃的香椿酱。   记忆中的香椿酱,和眼前的香椿酱,融为了一体。   吃着吃着,他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水,很快隐入衣领之中,“来之前,我写信跟我爸我妈说,我去参加米国奥运会了,而且一定会为华国夺得一枚金牌。”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邵英华、卫国利、孙越三人对视一眼,皆装作没看到苏天流泪的样子。   邵英华故作轻松地道,“那不是挺好的,我们也相信,你一定能夺得金牌的。”   苏天勉强扯了扯嘴角,“今天男子百米决赛试跑,赛场上一共八位选手,除我之外,全是米国人,有黑人,有白人,无一例外的是,个头都比我大上一倍,还没跑之前,我就已经害怕了,我努力的跑,跑啊跑,还是落后了他们一截。”   他无力地用双手捂住脸,“我有什么办法,他们就是有先天优势……我怎么可能跑赢他们?我怎么可能得金牌?”   闻言,卫国利和孙越默不作声,确实如此,接连几场比赛,华国最好的成绩,也就是铜牌。   作为首位跑进男子百米决赛的华国人,苏天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之前奥运会男子百米赛跑,都是米国黑人的天下。   约翰这几日天天来他们面前晃悠,嘲笑他们是软脚鸡,说他们放了狠话,却打脸了,丢死人了。   华国代表队的选手,敢怒不敢言,谁让,他们确实没有拿到金牌,这是不争的事实……   “跑不赢也要跑,往死里跑,我不会劝你什么重在参与,只要努力了就行这些废话。”突然,苏天耳畔传来了邵英华掷地有声的话语。   “我们飘洋过海过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赢得金牌,告诉全世界的人,奥运会,必有我们华国人的一席之地。”   “是,他们是比我们高,比我们壮,甚至比我们腿长,但,那又如何呢?”   对,那又如何呢,难道拼尽全力,自己就不能跑过他们了吗?   苏天放下遮脸的手,眼里慢慢燃起了希望的火种。   “你可能不知道,在我被分配给你之前,我曾经见过你。”邵英华看向苏天,坚定的眼神划过一丝温暖的笑意。   “见过我,什么时候?”苏天有些迷茫地问道。   “那是某个下雨的日子,我路过操场,当时下着滂沱大雨,路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脚步匆匆,我却看见一个身影,迎着狂风,迎着暴雨,拼尽全力地奔跑着。”   苏天心底一颤,放在桌上的手也微微颤抖。   邵英华继续说下去,却是话音一转,“两天后,就是正式决赛了,你的压力,我理解,换做是我,站在跑道上,看着左右,都是比自己高壮的黑人、白人,我也会害怕,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我希望,在跑之前,你能回想起,那个在雨夜里奔跑的自己。”邵英华伸出手紧紧握住苏天的手,眼神温暖,“连狂风暴雨都不怕,你还会害怕什么呢?回想一下锻炼的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金牌,一定是你的。”   苏天反握住邵英华的手,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第79章 以己度人 华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等一行人回到下榻的酒店, 就见到负责管理代表团内务的小张匆匆跑来,一脸兴奋,“回来啦, 国内的信寄来了,你们看看有没有自己的。”   “真的?”邵英华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干嘛, 快跟我走。”   邵英华四人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喜。   小张领着大伙到了他的房间, 拿出纸箱,将信件都倒了出来, 铺了满满一床。   除了邵英华他们外, 还有几个收到消息的人, 也赶来了。   房间本就不大,人一多,就显得拥挤, 不过大家丝毫不介意,一人占一小块地方,就开始看有没有写着自己名字的信。   在一床信件里,邵英华一眼就看见了写有他名字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抽出来, 拆开信封,露出里面的信纸。   信是白勇代写的, 他先问候了邵英华,问他在那边吃的习不习惯,住的怎么样,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才说了重点, 白月给他生了个六斤半的大胖闺女,问他给孩子取好的名字是什么。   看到最后,邵英华的眼神暖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小张,你这里有纸笔和新的信封吗,借我一份。”   小张头也不抬地应道,“桌上就有,你自己拿。”又转头对其他人道,“你们要是想回信,就把信写好,放在那边的盒子里,我会帮你们寄回去。”   听完他的话,搜寻来信的人动作更快了。   邵英华拿来纸笔,素手一挥,写下寥寥几字,然后郑重地把信纸一叠,塞进信封,放在盒子里。   见他动作这么快,孙越拿着家里寄来的信封,凑到他旁边,“你怎么写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长篇大论,不写上个三四五六七八页纸,都不罢休。”   邵英华弯起嘴角,“有些话不用说那么多,几个字就够了。”   孙越斜了他一眼,“打的什么哑谜。”   邵英华岔开话题,“你呢,家里人给你写信说了啥?”   说到这个,孙越就来气,没好气地道,“我爸写信跟我说,来米国了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别胡闹,然后让我洁身自好,别找个外国媳妇,他们老孙家可不认。”   邵英华笑得乐不可支,伸出手点了点孙越,“你呀你。”   孙越撅起嘴,“你就笑我吧,我又不像你和老卫,能写信给爱人,我一个单身汉,还要被老爹瞎操心。”   听完这话,邵英华笑的更欢了。   .   1月18日,华国春节的这一天,米国奥运会男子百米决赛正式举行。   苏天果然不负众望,力压赛场上其余米国人,夺得了金牌,也是华国奥运代表团的首金。   所有华国奥运代表团的成员都为苏天欢呼,将他高高抛起,再稳稳接住。   苏天涨红了脸,在空中搜寻着邵英华的身影。   余光刚刚瞥见,就见众人将他放了下来,人群中分出一条道,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身材高瘦,脸上有两撇小胡子,戴着一副眼镜的米国男人走到他身边,操着英语道,“噢,请问你是苏天先生吗?那位刚刚获得男子百米金牌的华国选手?”   苏天一个字也听不懂,不过面上十分撑得住,不住地朝着米国男人微笑点头,心里却是狂骂,这说的是什么鸟语?!   米国男人以为他听懂了,又朝前走了一步,举了举身上的相机。   豁!苏天后退一步,脸上的笑容僵得几乎要掉出渣,谁来救救他!   “这位先生,我是苏天先生的翻译,有什么事你和我说,我再帮您转知给他。”邵英华上前一步,挡在了米国男人和苏天的面前,朝米国男人伸出了手,露出了得体的外交微笑。   救星来了,苏天擦了擦额角的汗,朝邵英华感激地笑笑。   邵英华也对他回以一笑,示意他安心。   “翻译?”米国男人神情露出一丝古怪,上下打量了邵英华几眼,小声嘀咕了几句,才浅浅地和邵英华握了下手,“是这样的,我叫杰克,是来采访苏天先生的。”   采访?这还是第一次见,一般来说,只有获得比赛前三名的选手才会得到关注,不过那位得了铜牌的华国奥运选手,也没这个待遇。   邵英华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却还是转头向苏天翻译道,“这位杰克先生是来采访你的,苏天,你要接受他的采访吗?”   苏天咽了口口水,目光扫向华国代表团的领导,见他充满鼓励地朝自己点了点头,才道,“好、好,我接受他的采访。”   “杰克先生,苏天选手愿意接受你的采访。”邵英华又用熟练的英语对杰克翻译道。   “噢,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杰克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不过稍纵即逝,是以没有人看见。   采访刚开始的时候,过程还是比较友好的,杰克和邵英华代表的苏天有问有答,杰克问的也是比较寻常的问题。   比方说苏天来自华国的哪个省哪个县城,作为男子百米赛有史以来第一位夺得金牌的华国人,有什么话想跟大家说,为什么会练这个项目,等等。   这些问题都在苏天能回答的范围中,来之前,代表团的领导就给这群奥运选手们培训开会过了,专门指导他们,如果遇上了记者采访,对方一般会问哪些问题,而自己该怎么回答。   采访循序渐进,杰克的问题却越来越尖锐。   他看着苏天,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苏天先生,你是第一位在男子百米赛跑中夺得金牌的华国选手,甚至打败了呼声极高的兰德选手,你认为,这是不是偶然呢?”   邵英华几不可察地皱起眉头,但还是如实翻译了杰克的问题。   什么叫是不是偶然?   苏天紧紧抿着唇角,这枚金牌,是他用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滴汗水换来的。   但出于风度,苏天还是硬梆梆地回答了杰克的问题,“这并不是偶然,这是必然,我相信,四年后的荷国奥运会,我们华国代表团的选手,也一定能在男子百米赛跑项目中,再夺金牌!”   邵英华弯起嘴角,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地将苏天的话,一字一句地翻译出来,每个字都犹如钉锤,砸在了杰克脸上。   杰克听完邵英华的话,眼底划过一丝恼怒,气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作为米国人,他当然相信,苏天的这次夺金,只是偶然,一定是他们米国选手的状态不好,才让这个苏天捡了便宜!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噢,必然啊……呵呵,那么苏天先生,我想问你,在比赛之前,你有没有喝过某些,嗯,令人兴奋的东西,我听工作人员说,有人见到你举着一个杯子,在大口畅饮着什么。”   说完,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他又接着阴阳怪气地道,“要是喝了也没什么的,你们黄种人个子矮,身材瘦弱,不喝点什么东西,怎么能跑的过兰德呢,呵呵。”   邵英华脸上一丝笑模样也无了,他定定地看向杰克,眼神如鹰一般锐利。   这个杰克,摆明了在说苏天赛前使用兴奋剂!   他轻咬下唇,把杰克的话翻译给了苏天,苏天闻言紧紧攥起拳头,露出手背上的青筋。   这个问题,问的十分恶心人,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若是回答了,说自己没有使用兴奋剂,那么肯定是越描越黑,明日米国报纸的标题可想而知。   若是不回答,对方又会说自己心虚,不然为什么不敢答呢?   苏天咬牙,心情沉重无比,天空中乌压压的黑云仿佛要垂到地上,偶尔刮过一阵冷风,冷到了骨头缝里,却也没有他的心冷。   他的喉咙仿佛塞了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哽噎难受,他看向一脸嘲讽的杰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杰克却不依不饶,他眯起眼睛,紧紧挨近苏天,“说啊,苏天先生,快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华国人,不是老说自己是什么五千年传承,礼仪之邦,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   关键时刻,邵英华伸出手,挡在了苏天面前。   他弯起嘴角,笑容却没有一点温度,说出的话,却让杰克瞬间变了脸色,“杰克先生,苏天先生说,从去年八月开始,华国一直在接受兴奋剂检查,从来没有停止过,具体的检查数字我们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根据数据显示,华国接受兴奋剂检查的次数,是全世界最多的。”   杰克也冷了脸,他看出邵英华不好对付,把矛头又指向了苏天,“我问的是苏天先生,没问你!”   邵英华笑了,“我是苏天先生的翻译,我所说的,即代表了苏天先生,不信,你可以问问苏天先生。”   还用问吗,你们两个是一伙的!   杰克咬牙,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又追问道,“检查次数最多,又不代表你们这次参加奥运会,就一定没有使用兴奋剂,说不准是你们用了什么手段。”他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我记得你们华国有个成语,叫瞒天过海,是这么用的吧?”   邵英华淡淡一笑,丝毫没有被杰克的咄咄逼人而吓住,他单手背在身后,风度翩翩,气质卓然,“杰克先生,我们华国还有一个成语,叫恼羞成怒,我觉得用来形容你,十分贴切。”   “噢,对了。”邵英华一副想起了什么似的的模样,握拳拍了拍脑袋,“我记得米国的兰德选手,在四年前的日国奥运会,就被查出过使用了兴奋剂吧。”   “再送你一个成语,叫做以己度人。”邵英华嘴角的笑容,宛如一把刀子,插进了杰克的心里,“这个成语的意思是,自己做了,就以为别人也做了。”   他伸出手,一副客气有礼貌的模样拍了拍杰克的胸膛,“杰克先生,华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你说是吗?” 第80章 邵思白 邵英华思念白月   杰克听不懂什么是以己度人, 但是邵英华翻译的通俗易懂的大白话‘自己做过,就以为别人也做过’,他是一字不落, 全都听明白了。   “你!”他伸手指着邵英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阴狠。   “你什么你!”孙越和卫国利一左一右站在邵英华身侧,其他代表团成员也围了过来。   杰克见人多势众, 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连相机都忘了拿。   等杰克一走, 众人就凑到邵英华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道, “英华, 你真是太厉害了, 英语说的那么好。”“而且脑瓜子灵,要换做是我,肯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真给我们国家长脸。”   一旁随行负责拍摄的华国记者也将邵英华刚才那番铿锵有力、有理有据的问答给记录了下来, 打算把影像传回国内,让大家看看,他们华国人,在面对那些无理的外国人时,是怎样的风采。   邵英华谦虚地摆摆手, “谬赞了,换做是大家, 也一样能处理的很好。”   那倒是真的,能被崔老挑选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庸才。   苏天上前一步,握住邵英华的手,激动地道, “还好有你在,刚才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一向笨嘴拙舌,杰克的问题又十分尖锐,万一回答的不好,简直是给国家抹黑。   好在有邵英华在,苏天是真的真的庆幸得不得了。   邵英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酒店,小张端出了一盘饺子,“瞧瞧这是什么!”   “饺子!”孙越惊喜地凑上前。   米国不过华国人的节日,国内这个时候想必已经家家户户团圆,吃饺子放鞭炮,而他们在国外,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和寂静。   本以为这个跨过七十和八十年代的春节就要这么悄然无息地过去了,没想到小张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一定是崔老和代表团领导安排的,大家欣喜地看向两人,果不其然,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笑意。   小张挥开孙越的手,“洗手没有就想吃,我就下了这么一盘。”又看向其他人,“其他人想吃就自己去后厨包啊,啥馅料都有,我刚还瞧见了,有韭菜猪肉馅,玉米猪肉鲜,好像还有虾仁香菇馅。”   “好嘞。”邵英华第一个挽起袖子,调笑道,“好久没包饺子了,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整个代表团几百号人,光凭小张和其余后勤人员,肯定包不来这么多的饺子。   崔老想了一个好办法,备好面皮和馅料,让大家自己包,省时省力,上菜还快。   等晚上开了宴,每十个人围着一个火锅,旁边放着几盘包好的饺子,还有各色蔬菜,肉丸也给做出来,盛了满满一大篮子。   大伙的手艺有好有坏,包出来的饺子自然不全是好的,像孙越这等厨艺差,没怎么进过厨房的,包出来的饺子有的开缝有的散架,连带着火锅也成了一锅饺子汤。   不过没人介意,个个吃的满头大汗,欢快不已。   代表团领导端起杯子,里面盛的是可乐,“我以可乐代酒,敬小苏一杯,为国争光,好样的。”   苏天拘谨地端起自己的可乐,回敬道,“谢谢领导,这是我应该做的。”   大伙都被他的话给逗笑了,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私底下,苏天也敬了邵英华一杯。   等散了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不能闹得太晚,米国人可不过春节,有些选手明天还要参加其他比赛。   邵英华和卫国利还有孙越正准备回房休息,就被崔老叫住了,“英华,你来我房间一趟。”   邵英华看了卫国利和孙越一眼,两人朝他摆摆手,“去吧。”   跟着崔老去了他的房间,刚坐下,崔老就大力地夸赞道,“你今天做的很好。”   邵英华微微一笑,“套用苏天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崔老笑着摇摇头,“真是,那小子也是个愣头青,大领导夸他,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场面话。”   “愣头愣脑就来了句,他应该做的,人领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点了点邵英华,“你呀,你可别跟他学。”   又笑看了邵英华一眼,“不过只看今天杰克那件事你处理的,就知道我是白担心,说实在话,当时我也替你捏了一把冷汗。”   当时场面危急,崔老都做好了自己上去救场的准备。   但是那样不免给人留下一个印象,就是华国年轻人撑不住场面,还要年长的来撑场。   毕竟苏天自己就答不出来,要邵英华帮忙,万一邵英华还答不出来,再找人救场,多丢份。   还好最后事情圆满解决了。   想到这,崔老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真的很庆幸,选了你来参加米国奥运会,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错。”   从邵英华对杰克的回答里,华国兴奋剂检验次数那一段,就知道邵英华一定下足了功夫。   一般的年轻翻译,都只会在英语上面下功夫,想当然地认为,只要英语说得好,说的熟,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孰不知走进了一个误区,英语说的再好,说不到点上,一点用都没有。   邵英华则不同,来之前,他就找了很多有关奥运会的资料,仔细研读,才能在杰克的咄咄逼人之下,铿锵有力地反击。   邵英华弯起嘴角,“也正是崔老您选择了我,所以我才会加倍的努力。”   崔老笑着点了点他,“你呀你,不过有了这次的事件,一定能给你的履历上添上丰富多彩的一笔。”   邵英华没注意到随行记者,崔老可瞧见了,想也知道,这段影像传回国内,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听完崔老的盛赞,邵英华也只是笑了笑。   崔老对他这副谦虚的态度更有好感了,想了想之前一直在考虑的事,终于下定了决心。   .   国内也在热热闹闹地过着春节。   白家四口人围坐在桌前,也吃起了火锅,和食材单调的米国不同,待在国内,又是过年,想吃什么,应有尽有。   白月早早就做好了一桌丰盛的菜,用红烧猪蹄,松鼠桂鱼,白切鸡,醋溜白菜,锅包肉炒粉丝……,有鱼有肉,有荤有素。   白父坐在桌前,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也就是过年,白母才不拘着他,当然要趁着这时候好好喝一顿。   白月吃完饭,给小囡囡喂完奶,就忍不住想,邵英华在米国那边,怎么样了。   本应是家人团聚,举国欢庆时,却在千里之外的米国,应该是冷冷清清,早早的就睡了吧?   白勇见她思绪恍惚,想了个主意,“走,我带你放鞭炮去,给小囡囡也看看。”   白母赶紧拦下,“放什么鞭炮,嫌外面还不够吵吗,万一把小囡囡给吓着了怎么办?”   被他们这一打岔,白月也忘了刚才的事,笑着道,“没事,我记得买来的鞭炮里有哑声的,只会发亮的那种,放那个。”   小囡囡似乎听到了大人们的话,握着小拳头虚空晃了晃。   白勇惊喜道,“小囡囡说她也想看放鞭炮呢!”   白月弯起嘴角,抱着小囡囡,“成,咱就看舅舅放鞭炮。”   白勇放好了炮,外面的烟花炮竹声也同时响起,火树银花不夜天,五彩斑斓的烟花,将天空照的犹如白昼。   小囡囡窝在白月怀里,小小的嘴唇嘟了嘟,喉咙里发出几个不明意味的音节。   白家人沐浴在焰火之下,享受这一年一度,难得的热闹。   .   等邵英华的信寄回过内,小囡囡已经会睁眼了,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刻也歇不下来。   实际上小孩子在这个阶段还看不到什么东西,只是模模糊糊的,其实是看了个寂寞。   白月摸了摸小囡囡的衣服,里外都是温的,又给她添了一顶毛线帽。   就听见外边传来邮差的声音,“有你们的信!”   白母忙道,“来了来了,是香港的信吧?肯定是春妮这孩子又来信了。”   邮差一边签收一边摇头,“是米国寄来的。”说完,露出一丝羡慕的神情。   这家人真是好运,又认识港城的人,又认识米国的人。   “米国!”白母一拍大腿,连忙喊白月出来,“快来快来,英华来信了。”   白月在屋内也听到了,她十分激动,这还是邵英华去了米国之后,第一次来信。   接过信封,抱着小囡囡,抖着手慢慢拆开。   信封里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了三个字,邵思白。   白月忍不住轻咬下唇,埋怨道,“真是的,好不容易来一封信,就写了三个字,怎么,写信要钱啊。”   又道,“没头没尾的,还好我聪明,一看就知道是小囡囡的名字,邵思白,邵思白,还别说,真是男女通用,朗朗上口。”   话音刚落,就瞅见白母和白勇看着她笑。   白月茫然地摸摸脸,“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白勇促狭地笑道,“你再念几遍,还没明白什么意思?”   白月挑挑眉梢,又念了两遍,“邵思白,邵思白,怎么了?不好听吗?”   刚说完,自己便红了脸。   邵思白,展开来看,可不就是邵英华思念白月么? 第81章 花好月圆 完结章   小囡囡有了大名, 白月也给她取了个小名,乐乐,希望她一生顺遂安乐。   乐乐还小, 白家一家子都在外工作,店里的事情白月同样放心不下,索性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等乐乐能走了, 白月就托张婶请了她的一个老家亲戚, 陈婶, 来做保姆,负责带着乐乐, 跟她一起上工。   邵英华那段录像在电视上播放的时候, 白月正在查看五店的总账。   如今五家店都安上了电视, 一到饭点,店里挤挤攘攘,就连店外, 也挤满了来蹭电视看的客人。   帮工老陈熟练地将电视调到全国电视新闻联播那个台,电视里传来温和的女音,“祝贺我国奥运选手苏天,夺得男子百米赛跑金牌,也是我国在米国奥运会的首金……”   然后电视里就放了苏天的采访, 其中就有包括苏天被杰克采访的片段。   白月正认真地看着手里的账本,耳畔就传来那熟悉、日日夜夜思念着的声音。   “杰克先生, 我们华国还有一个成语,叫恼羞成怒……”   白月猛地抬起头,许是因为动作太急,眼角有泪滑落。   电视里,身着西装的男人风度翩翩, 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皆是气魄。   采访片段播放时,为了防止民众们听不懂,还特地找了人同声翻译。   于是整个白记第五分店的客人,店外看电视的人,乃至全国上下收看全国电视新闻联播的观众们,都听到了邵英华面对外国记者的无理提问时,铿锵有力,有理有据的反击。   白母正巧从厨房里端菜出来,一抬眼看见电视,“呀”了一声,“这不是英华嘛,他上电视了?!”   闻言,被邵英华那些话激动的面红耳赤的客人纷纷道,“店长,电视上的人你认识?”   白母大嗓门一亮,“咋不认识,那是我女婿!”她自豪地拍拍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客人们纷纷竖起大拇指,“了不起。”“您女婿真有出息。”   白月招招手,示意陈婶过来,从陈婶怀里接过乐乐,对她指了指电视,“看,那是爸爸。”   邵乐乐小童鞋眨了眨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看着电视上的男人,晃了晃小拳头,嘴里吐出几个语义不清的音节,“叭、叭。”   白月摸了摸乐乐松软的头发,弯起嘴角,“对,是爸爸。”   .   三月中旬,米国奥运会正式落幕,华国奥运代表团启程返航。   回去的路上,崔老道,“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又开了个玩笑,“你们这算是延毕了吧?”   孙越也笑道,“老师,你就会开我们的玩笑。”   他们这一批高考的,只上了两个学年就毕业了,和他们同年级,都在今年二月底离开了学校。   唯有他们这些替国‘出征’的,因为返期的问题,跟校领导商量过,延后毕业。   一行人说说笑笑,下了飞机。   崔老双手背在身后,“去了半年而已,我怎么感觉去了半个世纪,真是恍如隔日啊。”   可不就是嘛。   邵英华归心似箭,手上还提着行李箱,脚尖已经朝外了。   崔老看出他的心急,呵呵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拿着,回去再看。”   又对其他众人道,“好了,知道你们急着返家,我老头子也不多话了,免得你们嫌我烦,咱们啊,后天的毕业典礼见。”   有人凑趣道,“我们怎么敢嫌老师你烦啊,万一老师你不给我们毕业怎么办?”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崔老也笑出了眼泪,摆摆手,“行了,都各自家去吧。”   邵英华接过崔老的信,朝他点了点头,便随手把信一塞,匆忙地出机场打了辆计程车。   离四合院越近,他的心情就越加忐忑。   终于到了。   邵英华长出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谁呀?”白月正推着乐乐玩学步车,就听见一串脚步声。   回过头,就见到邵英华提着行李箱的身影。   下一秒,邵英华的怀里就多了个身影。   “想我了没?”邵英华道。   “想。”   白月说:“饿了吗。”   “饿了。”   “那咱吃饭去。”两人相视一笑。   朴实的话语,含尽了一切思念。   她从邵英华怀里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邵英华弯腰,抱起乐乐,逗弄道,“思白,思白,叫爸爸。”   邵乐乐小童鞋看也不看她爸,只朝着白月的方向伸着肉爪爪,“麻、麻。”   “你个小没良心的。”邵英华笑着点了点邵乐乐的小鼻子,“就知道跟妈妈亲,也不知道看看爸爸。”   白月从邵英华怀里接过乐乐,得意道,“这个啊,就叫做谁生的跟谁亲。”   晚上,做了丰盛的大餐为邵英华接风洗尘。   白母笑着给邵英华夹菜,“英华真是出息了,我们都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邵英华后来也从崔老那里听说了随行记者的事,笑道,“哪里,多亏老师提携。”   说到崔老,他就想起塞进口袋的那封信,本来准备回来就看的,结果一忙,就给忘了。   赶紧打开,展目一览。   白月凑过来,“谁给你的信,上面写的啥。”   邵英华拿着信的手有些颤抖,声音也微微发颤,“是崔老给我的,这是,推荐我去外交部的推荐信。”   “外交部!”白月眼底闪过惊喜和惊讶。   “嗯,真的想不到……”邵英华把信仔细地收好,放回信封里。   白勇也听见了,“这是要当官吗?”   邵英华笑着摇摇头,“刚去肯定是做干事,算不得当官。”   白母双手合十,“真是老天保佑,这是天大的好事呢。”   又弯下腰,逗弄吃着米糊糊的邵乐乐,“乐乐,你说是不是呀,爸爸真厉害。”   邵乐乐摇着小勺子,仿佛在附和白母的话,米粒掉了一地,“啊、啊。”   .   3月24日,邵英华回京大参加毕业典礼,以及拍毕业照,白月抱着乐乐跟着一起来了。   卫国利和孙越都换了一身绿色军装样式的衣服,看起来十分精神。   孙越看到可爱的小乐乐,就上前逗她道,“英华,这就是你女儿吧,来,叫叔叔。”   返程的路上,少了去米国奥运会时的激动,大家都有些无聊,就在那瞎侃,卫国利跟孙越可是听了一耳朵白月给邵英华生了个女儿的事。   这回见着小宝宝了,可不得可着劲地逗。   邵乐乐歪了歪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没见过的叔叔,嘟了嘟粉嫩嫩的嘴唇,“蜀、黍。”   “哎。”卫国利凑过来,想接过邵乐乐,“叫我呢。”   孙越赶紧把她抱到一边,“瞎说,哪都有你,明明是叫我呢。”   白月笑着看他们陪小囡囡玩,跟在两人身后,和邵英华在京大的校园里散步。   走在校道上,一阵微风吹过,落下一地紫荆花的花瓣。   “还记得这吗?”邵英华弯起嘴角。   怎么会不记得。   白月抬起脸,笑得如春花般灿烂,“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在一起一辈子。”   “好。”邵英华伸出手,两人十指紧紧相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