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娇妃如荷(重生) 作者:小香竹   【文案】   上一世的许娇荷温柔且怂,被好赌成性的夫君嫌弃,甚至还将她作为赌注押给旁人。   这一世,她不哭不闹,拜堂之际转嫁他人,努力改变自己,慢慢开了窍,“王爷,我是你的什么?”   “爱妃是本王的磨刀石,宝剑锋从磨砺出,美人娇自求饶时。”   扶着柳腰的许娇荷委屈腹诽: 求饶有用吗?还不是每晚都逃不开他的浇灌!   内容标签: 重生 虐宠交加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娇荷,梁东扬 ┃ 配角:卫瑜,常信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宁做娇妻,不做怨妇。 ===============   第1章 惨作赌注   秋风入院摇落叶,细雨漫庭残花谢。晨起的两个小丫鬟打着哈欠懒散的清扫这满地金黄,一阵凉风旋来,才清理过的地面上又有几片叶子簌簌落下。   “今年的秋似乎来得格外的早啊!”半开的纱窗前静立着一位身着晴水绿罗裳的美妇人,略施水粉的容颜与她的名字相得益彰,真如清荷一般娇美,只是眼波晦涩,似蕴着重重心事,幽幽轻叹了一句,又侧眸询问,   “今儿个可是婆婆的寿诞,贺礼是否准备妥当?”   丫鬟清歌回道:“按照夫人的意思都备好了呢!”   安平侯府的老夫人十分挑剔,是以备礼需谨慎,这是许娇荷嫁入侯府的第二个年头,去年她送的寿礼是一架松下仙鹤的屏风,亲自绣了两个月,并未假手他人,想着心意诚挚,哪料老夫人只瞄了一眼,也没个笑脸,背过人时,她那世子夫君竟嗤她太寒酸,   “旁人都是金玉相赠,你怎的送架屏风?真没个眼色!”   “你又不肯过问此事,我才嫁过来,自是不懂婆婆的喜好……”心意被糟践,未得婆婆欢心,本就难过的她才抱怨了一句又被夫君训责,“爷整天在外忙着打点应酬,家里的事当然由你负责,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怎配做本世子的夫人?”   究竟是忙着办正事还是去饮酒作乐跟人赌钱,许娇荷心里清楚却不敢犟嘴,颤着下巴生生忍住,含泪不语。毕竟是老夫人的寿诞,她也不想跟他起争执,总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就这么忍了一两年,换来的并不是他的心疼和体谅,而是变本加厉。   平时他彻夜不归也就罢了,今日可是老夫人的寿诞,都到了这个时辰他仍不归来,生怕去晚了婆婆会不高兴,许娇荷只得一个人先行过去请安贺寿。   今年她有了经验,晓得婆婆爱体面奢华,送的是一尊翡翠迎客松,老夫人一看这翡翠是冰种,顿时眉开眼笑。终于博得婆婆欢心,许娇荷暗松一口气,尚未来得及坐下,婆婆又问,   “怎的就你一个人过来,明义呢?”   许娇荷是个老实人,不大会扯谎,恭敬低眉如实回道:“儿媳不晓得世子去了何处。”   笑容顿僵,老夫人登时呆着一张脸,“你的丈夫去哪儿你都不晓得,你这个媳妇儿是怎么当的?”   她不是不想管,只是管不住啊!怯声解释道:“世子向来随性,外出从不会跟我报备,儿媳也不敢多问,生怕他嫌我啰嗦。”   一瞧见她那唯唯诺诺的模样老夫人就来火,“我让他娶媳妇儿就是想找个人好好管教他,督促他上进,你倒好,什么本事也没有,嫁过来两年也没个动静,管不住丈夫,任他花天酒地,又生不出孩子,要你何用?”   这话任谁听了都不好受,清歌眼看着主子被无端训责,愤然不平想为主子出气,“世子脾气不好,老夫人您又不是不晓得,上回夫人就问了一句他一夜没回来去了哪里,世子就动手将夫人推倒在地,若非如此,那两个月的孩子也不会保不住。   打那儿以后,夫人再不敢管他的行踪,老夫人您也不管教世子,怎的净来责怪我家夫人?”   即使再怎么受委屈,许娇荷也不敢顶撞婆婆,从来都是敢怒不敢言,谁曾想清歌竟将她不敢说的话统统说了出来,感动的同时她又担忧清歌会惹祸上身,忙拽她衣袖示意她甭再说话,然而老夫人已然变脸,怒指恨嗤,   “大胆丫头,居然口出狂言!哪来的胆子?哼!八成是你主子授意,你才敢如此放肆!”说话间,又一记凌厉的目光瞪向许娇荷,吓得她扑通跪地,颤声澄清,   “婆婆息怒,儿媳不敢对您不敬,清歌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胡说,还请婆婆宽宏大量饶恕她吧!”争执不下之际,忽闻外头有人来报,说是世子回来了。   瞧见她跪在堂中,明义一脸不耐的问了句发生何事,堂内的老夫人一看儿子回来,咬牙切齿的细数她们主仆的罪状,明义听罢面上竟有一丝喜色闪现,随后又跟着母亲一道呵斥她不守妇德,冲撞长辈,   “如你这般没规矩的女人不配做我的夫人,实该将你休弃,以平我娘亲之怒!”道罢便让人去拿纸笔,嚷着要写休书,老夫人反倒是懵了,她不过是拿儿媳出气而已,倒也没想着要休了她,怎的儿子竟这般冲动?   一看情势不对,老夫人立即上前小声劝说,“你这孩子,闹腾也得有个分寸,这小媳妇儿可是你花了不少银子才娶回来的,才两年就休了,若再娶妻岂不是又要花销?”   焦躁的明义愁容满面,“哎呀娘你不懂,孩儿今日必须休了她,否则大难临头啊!”   休书两个字真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得她心肺俱焚!许娇荷万未料到,容忍两年竟是这样的下场,要知道被婆家休弃可是奇耻大辱,于她而言更是难以接受的噩梦,一旦被休,她该怎么面对世人的指点和娘家人失望的眼神?   她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惹恼了婆婆才会被世子嫌弃,为保住这段姻缘,心慌意乱的许娇荷不惜放下脸面爬跪到明义身边,哭着哀求他不要写休书,“我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我再不敢顶撞婆婆,念在夫妻一场,求世子不要休了我!”   然而他竟毫无恻隐之心,一再指责她的不是,“不会生养,冲撞长辈便是犯了七出之条,单凭这两点足以休了你!”   “我可以改的,我发誓!孩子也会有的,求世子给我个机会吧!”瘦弱的许娇荷月眉倒蹙,泪如泉涌,哀戚的跪在地上一再央求,可怜又无助,哭得人心颤,听得小姑子心下不忍,忙向她母亲求情,“娘,您快劝劝明义,嫂嫂那么温善,怎能休她?”   老夫人心疼银子,自然不愿又休又娶的来回折腾,于是故作善心的上前劝解,“明义,要不就算了吧!看她往后的表现再决定也不迟。”   岂料这儿子竟是油盐不进,坚持要休妻。许娇荷实在不明白,他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而大动干戈,与此同时,院外等候的人看不下去,抱臂近前,冷冷的看了明义一眼,而后走向许娇荷,试图将她从迷梦中拉出来,   “知道你丈夫为何坚持要休你吗?不是因为你顶撞他娘亲,而是因为他把祖宅的房契输了,不愿交出来,就拿自己的夫人来抵债,正愁着该找什么理由跟你说,偏巧你和你婆婆起了冲突,他才会借题发挥,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你身上!”   许娇荷晓得他好赌成性,押金押银也就罢了,而今居然把她也押上,这世上怎会有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难以置信的她还天真的抱有一丝怀疑的态度,想着眼前的男人可能是在挑拨他们夫妻,也许明义是有苦衷的呢?   忍着心碎,她缓缓望向他,仍在期待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说的都是真的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恼羞成怒的明义呵斥他闭嘴,刚想上前却被这蓝衣男子身后的人拦住,不许他放肆。   自怀中拿出两张字据在她面前晃了晃,蓝衣男子怜悯哼笑,“瞧清楚了,白纸黑字,绝无虚假,正是你的夫君把你卖给了我们。”   看得越清晰,她的心就越痛,可怜她还痴傻的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原来不过是他心生厌弃,才会狠心要休妻!   黯然抬手,抹去面上的泪痕,许娇荷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明义,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却又不知该问什么,末了只沙哑出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要拿我抵押?我可是你的妻子,你连妻子都能作赌注,你还是不是男人!”   碎了心的女人,眼神绝望又锋利,心虚的明义不敢与她对视,无措的移开目光,低声狡辩道:“那我总不能把祖宅给人家吧?妻子没了还可以再娶,祖宅没了我们的家业也就没了!”   当真是个好理由呢!许娇荷不由苦笑,原本她还以为这个男人只是玩心未泯,再过几年可能会有所转变,如今她才发现,他根本没有良知,没有血性,嗜赌成瘾!他的眼中没有亲情爱情,只有赢钱才会让他有成就感!输了的时候就理智全失,有什么押什么,根本不会顾忌后果!   老夫人一听说他还把祖宅押上,登时哭骂他不成气候,“别院都被你输了,祖宅你也不放过,你这个逆子是想让我睡大街,不得善终吗?”   被拐杖捶打的明义左闪右躲,无奈只好拽住母亲的拐杖怂恿道:“没输祖宅,只要将娇荷送出去,祖宅就还是我们的,所以孩儿必须休了她,再将她送人,这是唯一的法子。”   第2章 重生出嫁   许娇荷就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婆婆犹豫片刻,最终叹气摆手,“你们的闲事我不想多管,随你们怎么闹腾!”   苦涩的笑意自唇边蔓延,这个家啊!不是她的家,没有人会帮她,宁愿将她送出去也要保住祖宅,也是,她不过是一个没用的女人,哪能跟祖宅相提并论?   看清情势后,她也就无可抱怨。目睹主子被抛弃,清歌心疼不已,恨斥世子无情无义,“夫人自嫁给你,恪守妇道,为这个家劳心劳力,你却只管花天酒地,虐待我家夫人,如今还将她拱手相赠,夫人嫁到你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当众被下人痛骂的明义顿感没脸,扬手教训道:“臭丫头翻天了你,居然敢指责本世子!”   未料许娇荷竟突然挡在清歌身前,看向他的目光再不是从前的怯懦,倔强的扬起清瘦的脸庞,眼神也多了一丝凌厉和嫌恶,   “她说的都是事实,你就是安平侯府的蛀虫,迟早会把侯爷留给你的家业全部败光,露宿街头就是你们最后的下场!”   老夫人只觉这话晦气,呵斥她不许再胡说,“还不是你命不好,不够旺夫,我儿子自从娶了你就一直输,换个媳妇儿铁定能转运!”   “可不是嘛!”有母亲帮腔,明义逞强仰脸,越发大胆的横眉指责,“成亲当晚来月事,晦气!打那天起我的手气就变得极差,你就是个丧门星!”   面对老夫人的数落,明义的嫌恶,许娇荷再不懦声称是,或是忍泪吞声,这个男人不值得她哭,这个婆婆她也没必要再畏惧,终于挺直脊背扬起头颅,勇敢的说出心中所想,   “对于明义的行径,你从不指责,只会埋怨我管不住他,可你是否想过,身为他的母亲,养育他十几年,你都管不住,我才认识他两年,如何管得住?   他敢拿祖宅去赌也是被你惯的,正是你的溺爱才导致他变得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你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不严惩教训他,只会怪罪我,根本毫无用处!”   被戳中脊梁骨的老夫人羞恼反斥,“许娇荷!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你婆婆,你居然敢当众顶撞我?”   “什么婆婆?你都默认他休了我,我还算是你的儿媳吗?”反正已到了这一步,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容忍这么久,已到了极限,她不想再艰难的撑下去,得把这两年所受的委屈都尽数道出,下辈子才好重新做人,再不受这窝囊气!   心知这女人已对夫家彻底失望,蓝衣男子适时道:“还请夫人遵守赌约,随在下回府,我家主子必会善待于您,不再让您受欺辱。”   这话当真是稀奇,“他抵押的是妻子,我都已被他休了,不再是他的妻,又凭什么让我去为他抵债?”许娇荷忽然笑了,笑自己痴傻受屈误半生,笑明义沉迷赌局梦不醒,笑苍天不公,累她这一世尽毁,不得善终!   此时的明义还没明白这笑的含义,只觉看着有些渗人,原先他就是被她微笑时的浅浅梨涡所吸引,才思之如狂,一心想得到她,可成亲之后,她的笑容越来越少,人又古板,他也就失去了兴致,舍得将她抵押,细想想是有些混账了,但为了保住祖宅,别无他法,只愧疚的移开了目光,再没说什么。   而她再无留恋,更不愿被当做物品变卖抵债,将心一横,猛然撞向院中的假山,众人猝不及防,拦她不住,下一瞬只见那道柔弱的身影瘫软在地,额前冒着鲜血,自脸颊缓缓流淌,触目惊心!似在控诉这无从选择的炎凉人生!   最后一眼,她仿佛看到老夫人捂着眼说晦气,小姑子惊吓不已,想过来看她,却被老夫人紧紧拉住,清歌扑跪在她跟前,哭喊着让她坚持住,可怜这丫头一直忠心为主,也不晓得她去后,清歌的命运会如何。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缥缈,渐渐模糊,听不清楚。明义目瞪口呆,大约是没想到她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看到他震惊的模样,她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舒心,他的如意算盘终是没能打成,如何应对那帮人就跟她无关了,是非终有报啊!老天若是有眼,下一世再莫让她遇见这种没心的男人!   一阵风拂过,飘零的落叶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眼上,似要帮她掩盖这尘世的污浊。   也许真是老天有灵,浑浑噩噩了许久,意识渐渐恢复时,隐约听到周围锣鼓喧天,唢呐齐鸣,似是有喜事,艰难的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她才惊觉自己正歪在花轿之中,身着霞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娇荷百思不解,离世之人不该先入黄泉过奈何桥,再饮孟婆汤,忘却前尘才能投胎转世吗?为何她没经历那些就又变成了人,还是个待嫁的姑娘?   仔细回想,前尘还历历在目,不甘被夫君抵债,她自尽明志,也就是说她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那么现在的她又是个什么情况?   身上的喜服很眼熟,略一回想,她很确定,这正是两年前她成亲之际所穿的那身嫁衣,袖上的荷花正代表着她的名字,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一件事,她这一撞,没把自己撞死反倒回到了两年前她出嫁那天!   难道命运再一次轮回,又让她嫁给安平侯府的世子?   惊吓的许娇荷慌忙掀起轿帘一角,看到清歌陪在轿边,甚感亲切,忙问她现下什么时辰。   清歌还沉浸在主子出嫁的喜悦之中,笑回道:“巳时未至,很快就到安平侯府,姑娘放心,肯定不会误了吉时。”   果然又要嫁给明义!虽说当年的她并不满意这桩婚事,但为了许家还是被迫嫁了过来,可如今她已经历过嫁人后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许娇荷再不愿重复这终日看人脸色,末了还要被抵债的悲惨人生!   既然老天爷给她机会让她又活一回,那她是不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不!我不能嫁给他!”   忽闻主子念叨了这么一句,清歌忙劝她小声些,“姑娘,我晓得您不甘心,可您也说了,出嫁是为许家还人情啊!世子救了咱们家,他不要金银珠宝,只要娶你为妻,咱们没退路,只能答应。”   许娇荷自是记得,前世的明义一早就来提过亲,奈何他名声不好,她父亲找了个借口推诿,然而没多久,许父在官场被政斗牵连,旁人都不敢搭把手,唯有明义敢出面张罗,风波平息后,许父对他自是感激,可明义不肯收礼,指明要娶许娇荷,许父为报恩,只得答应将女儿嫁过去。   奈何这世子明义是个不成气候的纨绔子弟,只知花天酒地,仗着家中有些家业便挥霍无度,越输越想赌,总想着翻盘,却越陷越深,深到后来连妻子都抵押出去。   虽然残忍,好在许娇荷终于透过此事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也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更不愿再嫁给他一回!   可如今她还没过门,后来的事只有她清楚,她又该如何跟清歌解释呢?悄悄掀帘看了一眼,安平王府就在前头,马上到地儿,周围又有那么多人,她当众逃婚的话岂不是被人指点?还有她的娘家人又会背负怎样的命运?   种种顾虑迫得她心生犹豫,但转念一想,前世正是顾忌太多,活在旁人的目光之中她才会懦弱至此,迷失自己,备受欺凌,难得重活,若然重蹈覆辙,可就辜负了上苍给她的机会啊!   下定决心后,许娇荷不再犹豫,但也深知这样公然逃走必会被人抓住,想起前世嫁人时,到得安平侯府就被喜婆背了进去,跨过火盆之后又到偏厅歇息,等待即将到来的吉时,而后再由夫君牵着同心结,一起出去拜堂。   她记得很清楚,偏厅后方是一条竹林小径,通往后门。这个时候她可借口如厕,进到里屋,而后脱掉喜服,开窗溜走,反正府中人尚未见过新嫁娘的真容,她逃走应该很容易,只是可怜那些守着她的人要遭殃,不过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接下来的一切发展和前世差不离,就在她准备按计划进入里屋时,变故突生,外头忽然有人过来,让人将新娘子叫出来。   可怜她还没来得及换掉喜服就被下人请了出去,透过红盖头,许娇荷隐约瞧见院中这些人的装扮似是哪里的侍卫,按理来说,安平侯府肯定是没资格养侍卫的,那么这些就该是外人,找她作甚?前世可没有这样的场景,她还以为重生一回会是一样的情形,怎知竟会有意外发生!   喜婆见这阵仗不对,忙陪着笑脸询问情况,“敢问差爷,这是怎么个情形?吉时未至,唤新娘子出来有何贵干?”   为首的褐衣男子冷声道:“与你无关,少管闲事!”   第3章 半路抢亲   正在前厅招呼客人的世子明义也闻讯赶来,呵斥他们擅闯府邸,“今日可是安平侯府办喜事,若是喝喜酒,我自当欢迎,若然来闹事,莫怪我不客气!”   再世为人,又见这薄情男子,前世恩怨历历在目,许娇荷紧攥的手指掩于袖间,咬牙警告自己万不可重蹈覆辙,不可再给明义伤害她的机会!   褐衣男子也不向他行礼,直接出示腰牌,“我等乃是豫王府的侍卫,王爷身患重病,药石无医,道士来算命,说是必须找到与王爷八字相合之人,马上成亲,方可助王爷避过此劫。”   那边还有一堆客人等着招呼,明义无心与他们闲扯,只在想着他们直奔许娇荷是何目的,“你不会想说,这个人就是本世子的新娘子吧?”   褐衣男子冷着脸,也不正面回应,只向他宣布,“从这一刻开始,许姑娘便是豫王的王妃,与世子再无任何关系。”   她的八字可不怎么好,居然和豫王相合?莫不是江湖术士胡诌之言吧?许娇荷有些发懵,身为新郎官的明义顿感难堪,指着他们恨斥,“一群强盗,这可是本世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岂容你们说抢就抢?天子脚下,即便是王爷也得按王法行事!”   轻蔑一笑,褐衣男子自背后拿出一道圣旨,用圣旨将他的手指缓缓压下,“我家王爷当然不会擅自做主,圣旨已然请来,于世子而言的确有些憋屈,还是不念为好,世子自个儿瞧吧!”   疑惑的抓过圣旨打开一看,明义面色铁青,浑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红盖头下的许娇荷不明白此事的发展怎会超出她的预想,难道因为她的重生,莫名改变了一些人和事?而明义成亲当日被当众抢亲又会作何感想?许娇荷太了解他,他连成婚两年的妻子都能抵押,更何况是尚未拜堂的她?   目睹明义的神情变化,褐衣男子不禁在心中冷笑,看样子不过是个纸老虎,吓他一吓也就迎刃而解,“世子是个识时务的孝子,应该懂得轻重吧?连圣上都开了金口,将许姑娘赐婚给豫王,世子还有什么可挣扎的,难不成还打算为了一个女子而抗旨,连累整个安平侯府?”   明义自不敢抗旨,但又觉得十分憋屈,“我这提亲下聘,前前后后花了一万两银子,你们说抢救抢,也太不道义了些!”   至此,许娇荷才算明白,方才他眼中的犹豫并不是舍不得新娘子,也不是觉得尊严受到践踏,仅仅只是心疼他花出去的银子而已!   果如她所料,这个男子眼中只有金银,没有其他!   褐衣男子一听这话便知有谱,若是好面子的跟他死磕还不好应对,如明义这般只在乎银子的反倒省去了不少麻烦,干脆的甩出一叠银票,“这是两万两,算作王爷补偿给你的损失。”   一触及到银票,明义就双目放光,忙伸手去接,尚未触到,银票又被褐衣男子收回,将丑话说在前头,“先说好,收了银票,许姑娘便跟你再无关联,我要立即带走她,世子莫相拦。”   尴尬的收回了手,明义故作惋惜的行至许娇荷身边,哀叹道:“娇荷,我一心想娶你为妻,奈何情深缘浅,圣意难违,今日你我夫妻缘尽,实在可惜,你就听他们的,嫁给豫王吧!希望你将来会有好日子过。”   许娇荷心道:只要不是嫁给你,换成其他人大约都能过得比前世要好,而他这幅惺惺作态的嘴脸她最是看不惯,直接戳穿,   “世子花一万两,得两万两,这买卖当真划算,还提什么情啊缘啊的,情值几个银子?还不够你赌一把呢!”   被噎的明义甚感纳罕,当初他正是相中许娇荷的娇美容颜,又被她的温顺柔弱吸引,才一心想娶回家,怎的今日说话这般直楞冲人?不过这些不重要,只要将她送给豫王,那两万两银票就是他的了,今晚必得赌他个昏天暗地!   美滋滋的想着,明义歉笑哄道:“不提旧情也罢,恭送王妃!”   褐衣男子摊手道:“王妃这边请,有喜轿相候,直接将您送至豫王府,趁着吉时拜堂成亲。”   这事儿若搁在前世,许娇荷定然认为被世子抛弃是奇耻大辱,指不定会一头撞死以明志,但如今的她已然死过一回,不愿再为这薄情人轻贱自己的性命,何况今世她本就不愿再嫁给他,逃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横生的变故未尝不是一种契机,她只有答应嫁到王府,才可以正大光明的摆脱安平侯府,不必再受这一家人折磨!   也许这正是老天为她安排的生路呢?反正人生都能重来,做一回荒唐事又如何?   前世她已嫁给明义两年,不愿再跟别的男人,才会自尽,如今两人尚未拜堂,也就不是夫妻,没什么好顾虑的,思及此,许娇荷再无愧疚和犹豫,将拢在袖间的手递给清歌,由丫鬟搀扶着,在褐衣男子的引领下,缓步向前,由后门出去,坐进另一顶喜轿。   自始至终,主子都很平静,无悲无喜,清歌只觉这态度和她的性格不符,“姑娘被悔婚,难道不觉得难过吗?”   听着轿外的丫鬟小声询问,许娇荷反倒笑了,清浅而舒心的笑容勾出两弯梨涡,“为何要难过,我该庆幸才是,是他抛弃了我,如此没有担当的男人不配做我的夫君,趁早看清他的面目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她有多久没这么开心的笑过,那是发自内心的欣慰和庆幸,此生能摆脱那难缠的一家人,重新过日子,当真是苍天垂怜。   这样豁达的想法令清歌吃了一惊,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爱钻牛角尖,且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说白了就是自卑,总感觉出什么事都是自己的错,为此清歌没少劝她,今日横生枝节,她担忧姑娘会想不开,哪料没等劝慰,她竟自己看开了,说话的声音听来也很轻松,如此清歌也就放心了,   “姑娘说得是,左右有圣旨,谁也不敢说什么,上苍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再者说,做王妃总比做世子夫人更荣光,您也不吃亏!”   荣光吗?许娇荷并不敢多想,说起这豫王殿下,前世她也只有耳闻,未曾见过,也不晓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不奢求什么地位和宠爱,只希望这个豫王不要找她的麻烦,别像世子那般好赌,脾气暴躁即可。   然而许娇荷没料到的是,拜堂之际她也没见到豫王本人,为着儿子重病,皇帝与安妃娘娘亲临豫王府,为儿子主持大婚,而豫王缠绵病榻,无法亲自过来,便由他表弟抱着公鸡,代替他与新娘子拜堂。   虽是大婚之喜,可这喜事太过匆忙,又是为冲喜而成亲,皇帝生怕儿子撑不住,受过礼之后便匆匆离了前厅,到后院看望儿子。   许娇荷则被送入婚房,临行前,替豫王拜堂的男子交代道:“王爷身子不适,今晚大约不能圆房,还请王妃见谅,若是累了便早些休息。”   这声音听来无比熟悉,只是这人身形高大,比她高一个头,她一个新娘子初入王府也不敢乱看,方才拜堂时一直没留意,直至听见这声音才觉疑惑,待她仰头想透过红盖头瞄一眼时,那人已然转身,只余背影,隔着模糊的红盖头她也看不真切,想着也许是自己的幻觉,又或者只是声有相似罢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啊!   成亲当日不洞房,对旁人而言也许很难堪,但对许娇荷而言反倒很轻松,前世的明义不懂怜香惜玉,对她太过粗暴,以致于她很抵触房事,正好这王爷病重无法圆房,她就被安排在临时布置的婚房里独居。   王爷未能圆房,也就没人揭盖头,喜婆直接帮她挑开,下人们则备水为她沐浴,清洗更衣后,许娇荷终于能清净一会儿。   回想这前世今生,仿佛一场梦,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幻,也许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生死都经历过,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小憩片刻,忽被下人唤醒,说是需要她的血来做药引,给王爷服用可使身子快速复原。   八成又是那道士所说,许娇荷不由怀疑,她的血若真是灵丹妙药,为何自己也会伤风发热?想来那道士可能是看王爷命不久矣,才会死马当活马医,给他一丝希望吧!   但也只是瞎猜,没敢说出来,想着自己身份卑微,能做王妃已是瞎猫碰见死耗子,嫁过来不能白吃包住,给几滴血也不算什么,只是她没料到,一次根本不够,往后的一日三餐,都会有人过来割指取血、   不是自己的手指她们自不会心疼,锋利的一刀下去,鲜血顿冒,许娇荷紧蹙月眉,十指连心可不是一般的疼,挨一回尚能忍受,每日三次可就是噩梦了,以致于她现在一看到匕首就不自觉的打颤。   虽说一直没见到王爷,但她怎么说也是王爷的妻子,象征性的关切还是应该有的,就在她又一次被取血的时候,许娇荷顺口问了句,“王爷的病情如何,可有好转?”   但听丫鬟夸赞道:“王妃的血果然神奇,王爷恢复得很快,奴婢听说,王爷打算今晚就过来与王妃圆房。”   当是时,许娇荷才被割完,正喝着清歌准备的阿胶糯米粥补补元气,忽闻这么一句,吓得她勺子都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豫王下章登场!   豫王微眯眼:听说本王的人设是病秧子?   小香竹瑟瑟发抖:□□而已,王爷您威武雄壮!   豫王不悦:可惜王妃已经这么认为了,你说怎么着吧!   小香竹谄媚一笑:那你就“做”给她看呗!   第4章 侍奉夫君   “这才五日,王爷竟然痊愈了?”吃惊的许娇荷下意识的嘀咕了这么一句,丫鬟反倒糊涂了,王妃这话是何意,   “王爷复原,王妃应该开心才是,奴婢怎么瞧着您好似并不高兴?”   这反应的确奇怪了些,意识到不合常理,许娇荷笑颜立显,“只是太过惊讶,没想到自己的血居然如此神奇,能让王爷在短时间内康复。”   丫鬟点头笑赞,“那个道士就是个活神仙,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道士过来算了一卦,说是找一个八字相合的女子成婚可解厄运,没想到还真有成效,王妃就是王爷的福星啊!”   所以就查到了她的八字,哪怕她即将嫁人,也要将她揪出来改嫁?虽说听起来荒唐了些,但总算改变了她的命运,   前世她总被安平侯府的人说成是丧门星,丫鬟们都不给她好脸色,如今来了豫王府竟成了福星,待遇反差如此之大,她欣慰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的境遇如何全都依仗着他们的迷信,说到底不过是看运气罢了!   但愿前世的霉运已消,今生全是好运,莫再受苦。   清歌瞧这丫鬟单纯爱说话,特意给了她赏钱,人走后,娇荷赞许道:“初入王府,只有你我二人相依,多拉拢些人总是好的,你瞧着顺眼的,尽管多亲近,但若是眼神闪烁心机深沉的,千万敬而远之。”   “奴婢谨记王妃教诲,”随后清歌提醒她该沐浴更衣,“方才那丫鬟也说了,王爷今晚会来圆房,王妃理该提前准备才是。”   终归躲不掉的,她也没理由推脱,毕竟大婚那日就该圆房,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该摆正心态去面对。   深知这是作为妻子的本分,许娇荷再不哀叹,让人备水沐浴,洗漱过后,换了身月白绣粉荷的长裙,娇嫩的脸蛋儿上未施脂粉,只在唇间抿了点朱色口脂,清歌瞧着甚是清新雅致,气色颇佳,但愿王爷也会喜欢。   月出东山之际,夜色惑人,屋内已然掌灯,苏合香在青鸾铜香炉中静燃着,焦急的清歌一直向门口张望,念叨着王爷怎的还不过来,许娇荷则是一派淡然,只因前世曾经历过那些痛苦,是以一点儿都不期待这圆房,淡然处之,现下正拿着一出话本来看,还劝她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丫鬟也只是听闻,并不敢保证,许是王爷临时有事耽搁了吧!不来也好,我还能多清净一日。”   奈何清歌管不住自个儿的好奇心,“来王府几日,她们都不许咱们去看望王爷,奴婢也想瞧瞧这王爷到底长什么模样,是不是人中龙凤,能否配得上王妃。”   许娇荷最不缺的便是自知之明,“我一个侍郎千金,若非道士算卦,侥幸中选,又怎会有嫁入王府的资格?哪怕这王爷是歪瓜裂枣,也是我们高攀了他。”   “那王妃可得好好看看,本王是正是歪。”   突如其来的一声清亮之音,惊得许娇荷手一抖,话本顿时掉落,清歌也吓得不轻,慌忙跪地行礼,心下惶恐,也不晓得王爷何时来的,听到了几句,会否怪罪。   许娇荷则是愣愣的看着眼前人,甚至忘了行礼。但见此人眸光莹亮,面色虽不红润,略显苍白,但负手而立的挺拔身姿难掩由内而外散发的神采,竹青色长衫被一条嵌玉镶翠的腰带这么一束,自然而然的勾勒出他那颀长而昂然的身姿。   而他就这么儒雅而大方的望着她,缓步朝她走来,似光芒万丈,辉耀于尘世!   她甚至忘了礼数,忘了回避目光和屈膝行礼,就这么定定的与他的目光相接,待他走近,她才看清,他的右眼侧下方有一颗微小的泪痣,似与她的某一段记忆重合。   “王妃的话本掉了。”直至他俯身帮她将书拾起递给她,她才缓过神来,尴尬的接过话本,微颔首向他行礼,“妾身失仪,还望王爷见谅。”   低眉顺目的姿态并无任何不妥,让人无可挑剔,纤细的手指两厢并拢,侧于腰间,以致于他只能看到细密弯垂的睫毛,看不清她脸容,单就这一颔首,也能看出是线条优雅的鹅蛋脸。   她们主仆二人的谈话,他倒是听见了几句,并未在意,毕竟女儿家都有好奇的心思,成亲五日未曾露面,的确是他的失误,实属情非得已,他也不愿多提。   自进来后他就没吭声,许娇荷生怕他动怒,岔开话头,关心他的病情,“王爷最近可有好转?”   将手拢于宽大的袖袍间,豫王转身往桌边走去,撩袍而坐,   “虽有恢复,到底气色不佳,让王妃见笑了。”   移步转身,许娇荷面向他再次福身,“王爷言重了,您贵气迫人,风度翩翩,并无不妥之处。”   打量着眼前这谨慎的女子,豫王故意询问,“那王妃瞧见我满目惊讶却是为何?”   迟疑了一瞬,许娇荷借口道:“没什么,只是被王爷的天人之姿所惊艳,才会失仪。”   她倒是夸得出口,也无半分羞涩,豫王一笑而过,没再追究,清歌立即起身奉茶,随后识趣的关上房门退下。   屋里就剩两人,豫王瞧她衣衫整齐,但长发披垂,青丝如缎,好奇询问她为何不盘发,许娇荷觉着扯谎太累,微垂眸,不卑不亢,直接道出心中所想,   “只因丫鬟曾说王爷今晚会过来,妾身想着反正得伺候王爷,盘了发还是会凌乱散开,还不如不盘,披散着更省事。”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豫王甚觉好笑,起身走近她一步,伸指勾起她垂于身前的一缕青丝,顺口问道:“那你怎么不想着,反正也得伺候我,衣裳定会被腿掉,干脆不穿更省事。”   这话更直白,她还真没想过,但又不能不回答,想了想才回复,“穿脱方便些,盘发就慢了,得一炷香的时辰呢!丫鬟们辛苦盘好,没一会儿就乱了,岂不是辜负了她们的手艺?”   “你倒是会为下人们考量。”闲聊了许久,豫王才想起自个儿是来圆房的,不是来瞎扯。随即松开那一缕青丝,向床畔走去,“伺候本王宽衣,该办正事了。”   深呼一口气,早已做好准备的许娇荷不再扭捏,直接近前,服侍他宽衣。虽说前世也曾为人宽衣过,可眼前这个是她今世的丈夫,且还是没接触过的陌生男子,尽管她已做好心理准备,真正去触碰时还是会心跳莫名。   双颊绯红,羞赧而尽量克制的模样落在豫王眼中,令他不由自主的生出怜惜之情。娶之前他也曾打听过,都道这许家千金温婉貌美,姿韵如荷,美貌的女子他不少见,但令他印象深刻的却很少,譬如眼前的许娇荷,微抿唇时,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他瞧不真切,也就生了好奇之心,很想博佳人一笑,也好瞧瞧那两弯梨涡。   只是眼下她十分谨慎,并无笑容,豫王也不着急,反正长夜漫漫,他有的是机会。   为他宽衣之后,许娇荷有些手足无措,只因他也没行动,难不成她还得当着他的面自个儿脱衣吗?不应该是由他来脱吗?正犹疑之际,忽见他摆手招呼道:   “过来吧!先陪本王躺会儿,咱们说说话。”   “啊?”许娇荷闻言,惊诧的望向他,豫王已然躺下,枕着手臂笑望着她,眉眼间尽显风雅之态,“你若是迫不及待,本王也可直奔主题。”   尴尬的许娇荷忙道没那个意思,前世的明义没那个耐心,才入洞房就直接扑向她,以致于她认为男人都只顾发泄浴念,不会谈心,是以豫王这般说才会令她惊讶,不过这样也挺好,起码说说话能令她放松一些,于是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走向床畔,在床边坐下,   尚未来得及躺下,就被他一把拽入怀中,顺势歪倒的许娇荷惊魂未定,抬眸便见他正歪躺在她侧上方,幽深的眸光蕴着几丝笑意,直白的打量着她,看得她心念微惶,怯怯不安。   怔忪走神间,豫王又问,“方才你看我的眼神有异样,现下已无外人,王妃是不是该跟本王说实话?”   还以为他信了她的解释,不会再追究,未料竟是默默放在了心上,犹疑的与他对望时,许娇荷只觉他的神态虽无强制之意,但透着了然之态,清毅的面上仿佛浮现着几个大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算是给她机会吗?那她还是不要再隐瞒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说反倒让他生疑,还不如实话实说,她也不必担惊受怕,想通后,她一派坦然的与他对视着,如实答道:   “方才那么盯着王爷当真失礼,其实是因为妾身觉得王爷很眼熟。”   “哦?”一句话成功勾起了豫王的好奇心,“我们……见过?”   第5章 过来宽衣   听他这般问,大约是真的不记得了,许娇荷也不敢肯定,还得先问清楚方能确认,“王爷去年可有去过白柳镇?”   低眸瞄向她,豫王越发好奇,她怎会晓得他的行踪?难道她是那个镇子上的人?可她明明是许侍郎的女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掩下疑惑,豫王状似淡然的点点头,“去过,接一个人。”   那她就没记错,“当时我陪娘亲住在祖母家,有个人受了伤,我们为他救治,后来又有人乘坐马车来接他,那个人就是你,但你们并未表明身份,今日一见,才知你就是豫王殿下。”   “原来救我表弟之人是你?”依稀记得当时好像是有个姑娘在旁边,但他只顾关心表弟的伤势,无心赏佳人,也就没在意,哪料阴差阳错竟娶了她为妻,   “表弟只说救他的姑娘叫小荷,全名他也不晓得。”   既然是他的表弟,那她就可以断定了,“成亲那日抱着公鸡替你拜堂的就是卫大哥吧?”   亲眼见到豫王点头,许娇荷总算解了心中疑惑,怪不得她会觉得那人说话的声音熟悉,原来她没猜错,真的是他!当真是巧合!惊喜的娇荷忙问豫王,“卫大哥手臂上的伤势恢复得如何?如今能自个儿拿筷子了吗?”   原本神情闲适的豫王在听到她的关切询问后,再联想表弟曾跟他说过的话,笑意顿敛,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松开环着她的手,坐起了身子,紧盯着她反问,“曾经他拿不了筷子的时候,是你喂他的吧?难为你如此细心的照顾他,卫瑜对你很是感激呢!”   一丝酸涩的气息在两人周围蔓延,幸得许娇荷及时察觉,暗恨自己说得兴起居然忘了顾及豫王的感受,在他面前提起旁的男人,难怪他会不悦,懊悔的娇荷赶忙止了话头,亦坐起身正色回答,   “王爷息怒,妾身只是随口一问,并无他意,当初祖母病重,我娘一直忙着照顾她老人家,家里又没旁人,只能由我照顾卫大哥,但也只是喂饭而已,而且他也不想总是麻烦我,很快就学会了用左手拿筷子,实属情非得已,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盯着她谨慎恳切的模样瞧了一会儿,豫王才又恢复笑意,“王妃多虑了,你是卫瑜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也不晓得他是真的释怀还是假装大度,尽管他没再追究,许娇荷仍旧心有余悸,暗暗告诫自己言行举止定得谨慎,万不可再出现这样的疏忽,以免被人误解,难以澄清。   至此,豫王没再多问,回身躺平,“虽然本王的身子有所恢复,但大夫交代,还不可圆房,起码还得休养半个月,十月初的时候,大约才能行周公之礼,   这段时日你先住在这儿,待圆房时再搬至我的寝房去,光看不能吃,折磨的可是我。今日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免得爱妃等得心急,以为本王冷落了你。”   “原来不是圆房啊!”许娇荷顿松一口气,看在豫王眼中,倒有些不懂了,“你这是失望还是庆幸?”   “呃……”若说失望吧!那不是等于告诉豫王她很期待与他亲近?这也太不矜持了,若说庆幸吧!又似很抵触他一般,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对,为难的她干脆咬唇不语,一旁的豫王朗笑出声,   “好了,不逗你了,本王也懒得折腾,今晚就留宿在此,睡吧!”   听着他的笑声,感觉中气十足,不像是身子柔弱亏损的样子。许娇荷不禁怀疑,这豫王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究竟是她的血真有疗效,还是他故意这般宣扬?总感觉他恢复得太快,不合常理,但她也不敢多问,就此躺下。   拉被子的时候,许娇荷没注意,太过用力,手指顿痛,轻嘶一声,豫王见状,拉过她的手来看,发现每根手指都有一道小口子,心下了然,   “这是每日放血时所划的伤口?很疼吧?”   点头轻“嗯”了一声,许娇荷当即收回,“当时会痛,过后好一些,左右在这府中什么事都不必我来做,没什么大碍,养一阵子也就好了。”   本以为她会拿此事跟他撒娇求怜,然而并没有,她好像不是个矫情的女子,与他想象的大有不同,豫王暗生赞许,好言哄道:“放心吧!本王的身子已然大好,往后再不会割伤你的手指。”   因着他说了不圆房,是以两人分被而眠,这幅身子虽是头一回成亲,可她的意识却是经历了两世,并不会因为身边睡个男人就胆怯羞涩,更何况他已经说过不会碰她,料想如此自律之人应该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去冒险,那她大可安心入眠。   没多会儿就呼吸平稳,梦周公去了,徒留豫王一个人望着帐顶神思飘飞,身边躺着个女人,还是个娇俏美人,若说没点儿心思也不可能,但今日不合时宜,道长说过,必得等到冥阴节方可与之相合,是以豫王只能暂时先忍着,反正已是他的妻子,总是跑不了的。   至于卫瑜嘛!还得找个机会试他一试,兄弟俩可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生分歧。   一夜无话,次日,许娇荷是被晨间的鸟鸣声唤醒,慵懒睁眸,这一觉睡得十分惬意,清歌一进来服侍就笑眯眯的道着恭贺,许娇荷莫名其妙,“何事可喜?”   “恭贺王妃和王爷圆房啊!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摇头轻笑着,许娇荷澄清说什么也没发生,清歌还以为主子羞涩不敢承认呢!“不会吧?今日王爷走时可是春光满面,奴婢还以为好事已成呢!再说王爷可是与您同床共枕啊!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   这一点正是娇荷佩服他的地方,谈吐温雅,且很有自制力,“王爷还要修身养性呢!暂时不会圆房,你就甭瞎猜了!”   “好吧!”失望摇头,清歌继续伺候主子更衣梳洗,正为主子盘着百合髻,外头好大一阵动静,跟着便进来一批下人,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盒鱼贯而入,   一问才知是豫王送给王妃的布匹首饰,还有一些字画玉石,供王妃品鉴把玩。豫王身边的长随德望颔首道:   “王爷听闻王妃喜欢字画,特地送来文房四宝,还有一些书画大家的真迹,希望王妃喜欢。”   许娇荷近前一观,但见这方洮砚乃是极品的鸭头绿,右边雕刻着腾云驾雾的文殊菩萨,此砚碧绿如蓝,触之如女子肌肤一般柔滑,许娇荷爱不释手,遂向德望道谢,   “有劳你了,替我向王爷谢恩,就说我很喜欢。”   她确实喜欢舞文弄墨,只是这喜好都快要被她遗忘了,前世出嫁时,她也带了许多珍藏的字画到婆家,可明义总觉得这些字画太碍事,说要清理出去,她舍不得丢弃,告诉他这些都是名家之作,十分珍稀,他也就改了主意没再扔,   本以为他还有些良知,顾及她的感受,可后来那些字画竟然隔三差五的丢失,严查之下,才知竟是明义偷偷将她的字画拿去跟人做赌!   对此之下,她更觉这一世十分幸运,至少王爷还打听了她的喜好,送的东西都是她所珍视的,今生得遇这样的夫君,当真是她的福气,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她与王爷只是昨晚才见第一面,去年的一面王爷根本没印象,可以忽略不计,明明没什么相处,也就没有多少感情,王爷为何对她这么好?难道是因为她的血救了他的命,他因为感激才送礼?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王爷不是刻意对她好,而是对自己的妻子好,也许这是性格使然,不管他娶的是哪个女人,他都会尊重自己的妻子吧!   思量这些似乎没什么意义,许娇荷不再纠结,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府里的生活十分平静,最令许娇荷欣慰的是,安妃娘娘住在宫中,不在豫王府,也就是说,这一世终于不会再有婆婆管制。   不过这几日她倒是在王府中见过一个妇人,听丫鬟说这是安妃娘娘的妹妹,原本嫁于外地,可丈夫去世,家道中落,她又患了腿疾,安妃心疼她带着两个孩子受苦,便将她接入豫王府,找太医为她调养,而她那一儿一女也都跟着来了府中。   那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许娇荷也曾见过一回,只远远瞧见她自竹林处转弯,并未碰面说话。   为此清歌还跟主子抱怨过,“奴婢分明瞧见表姑娘已然看到咱们,她却装作没看见,刻意转了个弯,真是没规矩!”   许娇荷并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兴许她只是胆小内向,不喜欢跟人说话,性格不同而已,无可厚非。”   既然主子没放在心上,那清歌也不敢再乱嚼舌根。   这一日,秋高气爽,闲来无事的许娇荷漫步到后园,还带了琵琶过来,以慰闲情。当真是:   声如山涧飞流瀑,风吹青幔伴乐舞,   赏景抒情孤芳怜,不知此景入谁目。   正奏着一曲《春江花月夜》,一声诧异的呼唤声骤然打破悠扬的弦音,“小荷?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古言《盛极必宠》已开始连载,求收藏,么么哒!   玉溪姑娘上山采灵芝时,好巧不巧的救了一位落难公子,出于礼貌,公子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随口问她缺什么。   想起说书人所谓的以身相许,玉溪眨巴着羽睫,大着胆子道:“缺……缺一个夫君。”   第6章 争抢娇荷   会叫她小荷的没有几人,再次听闻这熟悉的声调,许娇荷惊回眸,果见一藤衣男子立在远处长廊中,身后的旭日映在他身,仿似镀了一层朦胧光辉,而他眉峰微蹙,正急切的遥望着她这个方向。   看清来人,许娇荷面露微笑,尚未应声,他已疾步绕过长廊,来到水榭之中,望向她的目光满是惊喜,   “小荷,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个儿眼花看错了呢!”   “卫大哥!”只因那日王爷曾与她提过,是以她晓得卫瑜就是他表弟,再见虽喜已无惊,依着规矩向他福身,“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虚扶了一把,卫瑜欣然回道:“已然大好,自白柳镇回来之后,我被家人送至川蜀之地,那儿有温泉可调养,休养了十个月才逐渐康复,前两个月回到京都后也没耽搁,又到白柳镇去找你,可你祖母跟我说,你已然定亲,让我不要再挂念,我向她老人家打听你家住何处,她始终不肯告诉我,这两个月我一直在找你,却始终没有你的音信。”   说到此处,愁容满面的卫瑜终于展颜,“幸得老天垂怜,竟让我在此处遇见你,证明你我还是有缘人。”   她虽记挂着他的病情,可又想起王爷那晚酸涩的语气,暗暗告诫自己要谨记身份,说话也格外克制,“恢复就好,这样你就可以再练武了。”   能相见也算圆了他的梦,但卫瑜还有一事不明,“小荷,你真的定亲了吗?”   他多希望这只是她祖母敷衍他的话,期待着她能否认此事,然而她竟敛了笑容,点了点头,“其实我已然成亲。”   “成亲?”震惊之余,卫瑜顿感惋惜,忙问她嫁到了哪户人家。   清歌感觉自己在这儿似乎不合适,便主动请道:“王妃娘娘,茶有些温了,奴婢去换一壶。”   闻听王妃二字,卫瑜顿时了悟!原是他太激动而犯傻,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豫王府,所谓的嫁人,应该是嫁给了豫王!难以置信的卫瑜颤声询问,再次确认,   “你……嫁给了我表哥?”   点了点头,许娇荷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失望和悲痛,再不敢面对,低眸不语。   仔细回想,卫瑜越发惊诧,“这么说来,那日与我拜堂的女子……就是你!”   亲眼看到她点头,卫瑜震心惊情!忽觉老天太过残忍,“怎么会这样?我心心念念苦苦寻找的姑娘,居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跟我拜了堂,但我却是替旁人拜的,老天爷为何要这样戏弄我!”   眼见他悲不自胜,许娇荷也不知该如何劝说,轻了重了似乎都不合适,思量半晌,才与他解释道:   “其实卫大哥不必伤感,我救你只是出于道义,并无其他念想,如此算来,即便错过,我也不值得你难过。”   “你对我没有感情吗?”这一句无疑是雪上加霜,难以承受的卫瑜忽觉心间一阵绞痛,浑身发软,站立不稳,踉跄着往后退去,他身后就是湖水,许娇荷担忧他掉下去,忙拉了他一把,将他扶住,   “卫大哥小心!”   她的眸中还流露出些许关切,卫瑜至今不敢相信,“小荷,其实你是骗我的,你对我有感情,否则当初也不会无微不至的照顾我那么久,但你已成亲,怕我难过才会这么说,就是想让我对你死心对不对?”   说到情动处,卫瑜情不自禁的抓住她手臂,惊吓的许娇荷慌忙挣脱,“卫大哥,别这样,你先松开!”   怕被人看到,一心想远离他的许娇荷一再挣扎,浑忘了身后有水,退至栏杆处险些跌落,卫瑜慌忙揽住她腰身,将她扶稳,紧张的提醒她,“小荷,别乱动!”   “前缘叙够了吗?”这一幕,恰巧被立在长廊中的豫王看到,不温不火的吐出这么一句,面上虽无怒色,声音已是冷到了极致,许娇荷闻声抬眸,心惊肉跳,立马推开他,一退三步遥!   还以为豫王会问罪,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没过来,只是冷冷的看他们一眼,漠然转身。   这一刻,许娇荷只觉脊背发凉,刚才那一幕,任谁看到都会胡思乱想,即便她内心清白,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还以为这一世能过着安稳的日子,才嫁来没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夫妻间尚无信任和感情,豫王怕是不会原谅她的吧?   明明是清朗的天,她却觉得周遭一片灰蒙蒙,就怕她的余生再无黎明。   卫瑜也不恐慌,望向豫王的背影尽是怨愤,“这事儿我得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道罢不听她劝说,径直跟了过去。留下许娇荷一个人在水榭,心乱如麻。卫瑜已然过去,她若再去只会添乱,他们始终是表兄弟,怎么说都无所谓,她这个外人最好不要掺和,为今之计只能先回房等消息,料想豫王得空定会传她过去审问。   许娇荷回祖母家的那段时日,清歌正回老家奔丧,是以未在身边伺候,并不晓得卫瑜的存在,方才她又去换茶,不知发生何事。回房后听主子讲起前因后果才算明白,顿生忧虑,   “这可如何是好?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怕是都会误解,王妃您是有口难辩啊!”   若有辩解的机会还好,就怕豫王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明知再怎么心急如焚也于事无补,许娇荷干脆不再去想,让丫鬟磨墨,到书桌前练习书法,借此静心。   与此同时,卫瑜气势汹汹的跟着豫王进了书房。   冷然审视着他集怨于面的神情,豫王转身坐于上座,声带嘲讽,“表弟一向谨慎稳重,今日何以失了分寸?”   “别叫我表弟!”如今再听到这称谓,卫瑜只觉讽刺,“梁东扬!亏我一直将你视作亲兄弟,对你忠心耿耿,心事都愿跟你坦白,结果呢?我早就跟你说过心属小荷,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娶她为妻,而你居然抢了我的心上人,还配做我的表兄吗?”   所有的风度尽散于此刻,此刻的卫瑜已然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悲愤,怨恨的眼神如锋利的刀刃,狠狠的剜向梁东扬!   自始至终,豫王都很平静,没有丝毫慌乱,理直气壮的跟他解释着,“你只晓得她叫小荷,可曾打听到她是哪家姑娘?你不知道,我又怎会知晓?为兄的病情你也了解,道长指点,让我与八字相合的女子成亲,这才找到了许娇荷,而我一直躺在病床上,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又怎会故意与你争抢?”   实则豫王病重这些天,他几乎每日都会过来看望,找八字相合的姑娘,甚至到安平候府抢亲一事,卫瑜都知情,只是他怎么也料不到,被选中的姑娘竟会是他心心念念的小荷!   倘若提前知情,他必会拼死拦阻,偏偏上苍跟他们开了个玩笑,都不晓得盖头下是谁,而他居然能还替他表兄与她拜了堂,奈何那公鸡的腿上绑的是表兄的生辰八字,即便拜了,她也不属于他!   “所以你想说这是天意,不怪你?”   对此梁东扬问心无愧,本是卫瑜有错在先,他尚未追究责任,还忍怒与之解释,已是最大的容忍,甭指望他会讨好说软话!“倘若你认为怪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一股深沉而无力反击的悲凉渐渐将他吞噬,此刻的卫瑜六神无主,已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阴差阳错,表兄对他恩重如山,他又怎能将责任推给他?可心爱的姑娘被抢,梦就这么碎了,他不甘心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再怎么质问,上天也不会还他一个公道,正如豫王所言,“既定的事实,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如今许娇荷已是豫王妃,也就是你的表嫂,希望你能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再生出任何非分之想,切记与她保持距离,我不希望今天的场景再发生,这回姑且念你太过震惊才会乱了方寸,若再有下回……”   沉吟片刻,梁东扬昂首睨向他,目光冷厉,“你是我兄弟,我自不会动你,但是许娇荷,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我可不希望她的存在会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这是……变相威胁吗?倘若他再去找小荷,豫王就会拿她开刀?若说方才他还在怨怪苍天不公,感觉表兄不知情,实属无辜,他不该怪罪,但是这一刻,亲耳听到这威胁,卫瑜忽然觉得,他这个兄长对谁都可以阴狠,并不会因为是兄弟就例外,明知他在乎小荷,才会拿这个来胁迫!   梁东扬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就证明在他眼中,小荷只是能救他的药引而已,他其实并不在乎她的死活,对她没有感情,那她往后的日子又怎会好过?   一想到这些,卫瑜越发心疼小荷的遭遇,恨苍天不公,为何要把小荷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跟着一个打算争皇位的男人,她的下半辈子就毁了啊!   不愿见小荷受委屈,卫瑜痛下决心,向表兄争取,“既然你不喜欢她,就请把她还给我,你不就是想要她的血吗?即便她嫁给我,你再需要她的血时,我还会让她给你的,但求表兄成全我们这对有情人!”   第7章 她喜欢谁   她的血?他可不是因为这个才娶许娇荷,若只是为药引,根本不需大费周章的将她娶进门,直接放血,给些好处即可,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即便是表弟,也不会透露。只是这有情人三个字,在梁东扬听来格外刺耳,“你说许娇荷也喜欢你?”   微微下眯的双眼缓缓移向他,卫瑜竟被这眼神轻易震慑,自小到大,他一直都很钦佩表兄,认为他冷静从容有手段,颇有帝王之风,是以一直默默的支持他,两人的关系十分融洽且默契,谁会料到今日会为一个女人而翻脸?   他本想说是,可又明显感觉到,假如这么回答,那梁东扬必会记恨,万一再因此迁怒于小荷,岂不是给她添了麻烦?   正迟疑间,梁东扬沉声道:“莫忘了,她已进了豫王府的门,成为豫王妃,你觉得我还能再让给你吗?你要金银或是权势,我都可毫不犹豫的给你,唯独女人,让不得!”   “你不也是从安平侯府抢来的!”他都抢的,为何就不能将人归还于他?   一向颇有分寸的弟弟今日居然在他面前大放厥词,浑不顾规矩!梁东扬剑眉紧锁,深感不耐,“他们尚未拜堂,这能相提并论?”   提起拜堂二字,卫瑜更觉可惜,仿似被愚弄了一般,“当日与她拜堂的其实是我,证明我和她前缘未尽,只不过阴差阳错才会如此。”   在梁东扬看来,卫瑜的这份感情不过是一种执念,固执的记得这份美好,就容易忽略现实,总该有个人将他唤醒,“我跟她已然圆房,你也肯要?”   关于这一点,卫瑜不是想不到,而是不在乎,“你不会懂得,小荷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当初我身受重伤,几乎成了废人,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甚至生出轻生的念头,是她救了我,一直鼓励我,我才能坚持活下来,她是我的信仰,哪怕阴差阳错嫁给你,我也愿意守护她,只求表兄成全!”   “她是你嫂嫂!你还要我说几遍!”忍无可忍的梁东扬猛然回首,目光凌厉,再无客气,怒指于他,   “因为你是我表弟,我才容忍你说这么多,换成旁人早砍头了!不要认为我们是亲戚你就得寸进尺!我再申明最后一次,许娇荷是我的女人,你的表嫂,没有相让,没有成全,一切已成定局,从这一刻开始,不许再打她的主意!若再让我发现你心怀不轨,决不轻饶!”   道罢,梁东扬再不与他废话,甩手离去,徒留卫瑜在房中,怔忪许久,回不过神来,话说得太死,没有任何余地,他又该如何去改变许娇荷的命运?似乎没有法子,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不被丈夫重视,蹉跎此生吗?   他怎么会甘心呢?   头重脚轻的出了屋子,日头刺得他一阵眩晕,睁不开眼睛,他一直认为自己和梁东扬比亲兄弟还要好,直至今日才发觉,原来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其实在梁东扬眼中,没有什么重不重要,只有是否有价值的区分,一旦有损他的利益,他不会忍让协商,退步的永远都是他这个做弟弟的。   旁的事他可以不在乎,对梁东扬唯命是从,唯独许娇荷,是他心尖一点红,他不愿轻易认输!倔强的抬起头,直视着天幕,即使强光刺目,他依旧勇敢的扬起头颅,周围嘈杂,内心却无比平静,坚毅的眼神透着难以消除的执着,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妥协!   两兄弟争执之际,许娇荷尚不知内情,强迫自己平心静气的抄写经文,静等着豫王来找,或是传唤她过去问话,然而足足等了一整日,都不见动静,她反倒不安心了,也不晓得卫瑜会跟豫王说什么,难道他已解释清楚,豫王已然放下芥蒂,没再怀疑她?   清歌还在一旁劝解,说是豫王可能临时有事要处理,才没过问此事,“这样也好,证明王爷对此事不大在意,若然真的生气,大约早就找您去问话了。奴婢瞧着王爷是通情达理之人,应该不会胡乱怪罪。”   但愿如此吧!心焦无用,许娇荷只能再继续等一等,然而足足等了两日,都没什么动静,许娇荷不禁在想在,豫王可能是自尊心较强,不愿主动提起,等着她去解释?   她虽清白无杂念,但终归那一幕发生了,难免被人误解,也算是她的失误,有必要解释清楚,至少说出来她心里会好受一些,信不信则是他的事。   下定决心后,许娇荷不再犹豫,今日是十月初一寒衣节,她特地借着这个由头,将这半个月赶制的一件棉衣带上,去求见豫王,却被德望拦住,   “娘娘见谅,王爷正在忙着处理政事,交代过不接见任何人。”   想着应该很快忙完,许娇荷便在此候着,直等了两刻钟,仍没有动静,这会子起了风,珠钗都被吹得左摇右摆。担忧主子衣衫单薄会着凉,清歌提议让她先回房歇着,“奴婢在这儿候着,王爷出来立即差人禀报于您。”   许娇荷不愿耽搁,指不定豫王一出书房又会出府,那她又生生错过,还得再等,岂不更煎熬?便执意在此相候,上前示意清歌给德望塞了银钱,“劳烦你进去跟王爷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找王爷,不会耽误太久。”   王妃有要求,德望也不好拒绝,便答应进去试试,“奴才也不敢保证,还得看王爷的意思。”   许娇荷当然明白,待他十分客气,颔首应道:“有劳了。”   德望进去后,还没开口,梁东扬已然猜到,“她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点了点头,德望试探道:“外头起了风,王妃立在那儿吹了半晌,爷您看要不……”   梁东扬不为所动,敲了敲桌案上的一堆稿纸,低眸继续忙碌着,“跟她说本王在忙,让她先回去。”   德望不敢再多言,领命离开,实话回禀。许娇荷已然明白,没再执着,吩咐清歌将棉衣递给德望,“那就有劳你把这新衣给王爷,寒衣节试穿新棉衣是好兆头。”随后领着清歌往回走。   清歌安慰主子莫多想,“也许王爷真的在忙正事,晚上就会过来见您。”   她可不这么认为,“王爷在给我下马威呢!那件事他肯定很在意,所以不肯见我,我已尽力,实在没什么好法子,只能这样了。”   若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那她还能如何?前世已被冷落惯了,这一世再被忽视,她也不会伤心难过,心态相对平静,觉得自己已经尽力,没什么可遗憾或是愧疚。   清歌也只是为劝主子才随口一说,万未料到自己的话竟成了真,当晚天很阴,因着是寒衣节要祭祖,许娇荷准备了五色纸烧给母亲,风吹得盆中火焰乱窜,清歌忙提醒主子离远些,万莫伤着自己。这里始终是王府,不是自己的家,担心在院中烧纸不吉利,她才特地来到后园空地处。   祭祀过后,正和亡母唠叨着自己的近况,忽闻远处有脚步声,回首便见丫鬟长舒一口气,“奴婢总算找着王妃了,王爷说今晚得空,请您过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豫王说过,冥阴节有正事要办,所以下一章,嘿嘿嘿……   第8章 可以圆房   清歌闻言喜不自禁,“奴婢说什么来着,王爷今晚会找您,果然被我猜中了!”拍了拍手,清歌忙扶主子起身,征询她的意见,“要不要沐浴更衣?”   点了点头,许娇荷没敢耽搁,直接回房,出来风大,她又烧了许久的纸钱,担心沾染这些气息被王爷闻到会不高兴,她便先行沐浴,净了身重新梳妆,这才去拜见豫王。   梁东扬显然有些不耐烦,毕竟等了那么久。看出王爷面色不愈,许娇荷福身致歉,“让王爷久等,是妾身失礼,还请王爷见谅。”   本是满腹烦躁,可抬眸瞧见眼前佳人一袭湖绿色长裙,款款而来,婀娜施礼,说话声如泉水叮咚,清清凉凉,升腾的怒火似在不知不觉间被熄灭,方才想好的质问之词浑忘了,只招招手让她过来坐下。   颔首应声,许娇荷缓步走过去,手掌轻压后裙,捋顺后才缓缓坐于桌旁,双指并拢,搭于腹间,修剪得细长圆滑的指甲无措的刮着指腹,豫王未出声,她也不敢冒昧,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等待着他发话。   梁东扬歪坐于榻上,手中捏着一本《六韬》,闲闲的看着,许久不听她吭声,终于开口,   “不是有话跟我说吗?怎的来了反倒没音儿?”   还以为豫王找她过来是要审讯,候了半晌也没个动静,原来是等她自己交代呢!   生怕错过这机会,许娇荷深呼一口气,趁着王爷心情好,赶紧将那日的情形解释清楚,末了又道:   “当时的情形太过巧合,一般人都不会相信,认为我在狡辩,但我说的的确是实情,因为我讨厌说谎之人,自己也就不愿意撒谎,毕竟说一个谎言还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何苦让自己那么累?倒不如直接说实话来得自在。”   许娇荷说话时,梁东扬一直在盯着她看,似乎能感受到几分诚挚,要么她真的说了实话,要么就是惯会撒谎,是以镇定异常,但她也只是描述了当时的情形,并未提及自己的想法,这一点,他必须问清楚,   “那我且问你,你对卫瑜,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问心无愧的许娇荷勇敢抬眸,直视豫王,“换成是谁受伤我都会相救,看他自暴自弃我当然会劝解,这只是出于本能的善心,并不是男女之情。”   梁东扬本不想多问,可他们的确接触太多,且卫瑜还说两人是有情人,他听来不是滋味,难免起疑,“听卫瑜的意思,你们相处了两个月,日日相见,若说没有日久生情,似乎有些难以取信,毕竟郎才女貌,你对他,真的没有半分动心?”   若不拿出证据,单单只是否认,只怕豫王不会相信,思量再三,许娇荷决定坦白一切,因为她能感觉到,豫王是多疑之人,在问她之前,想必已然派人去许府打听过她的一切,她若再有所隐瞒,他必不会再给予信任,那她真的是要被冷落至死了!   为博取他的信任,许娇荷决定将一切都摊开来说,“妾身没有对卫大哥动心,是因为在认识卫大哥之前已有婚约,是家中安排的,可我跟他缘分浅薄,在一次出游时遇见劫匪,他为救我,以身犯险,最后我是得救了,可他掉下悬崖而亡,我悔恨不已,总觉得亏欠于他,   当时打算为他守寡的,所以遇见卫大哥时,我心中并无任何波澜,只是尽本分救治于他,没有儿女私情。后来我爹犯了事儿,安平侯府的世子救他于危难,又以此作要挟,让我爹把我许配给他,算作报恩。我被迫无奈才嫁了过去,后面的事,王爷都晓得,不必妾身再赘述。”   果然是承认了,跟他打听得无异,幸好她主动交代,没等他追问,只不过,她这眼中闪烁的泪光又是何故?晶莹的泪水含在眸中,虽然倔强没落下,到底刺伤了梁东扬的自尊,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沉声询问,   “你在为谁悲伤?”   纵使活了两世,过了那么多年,再思及那个人,许娇荷依旧难掩悲痛,毕竟他是因她而亡,这份内疚,永生都难以磨灭!但她不能说出来,以免豫王误会,缓了一瞬,从容回道:   “妾身是为自己。我这前半生,短短十几年,却经历了太过变故,原先定亲之人死于非命,有人说我是七杀命格,八字太硬容易克夫,而后又被世子胁迫嫁于他,成亲当日又被王爷您抢亲,几经辗转,流落至此,   周围的人虽不敢当着我的面儿说什么,可我晓得,他们背地里都在笑话我,认为我这样的女人没资格做豫王妃。”   本是想以此为借口圆过去,可说起自己的身世时,她终是忍不住真的落了泪,毕竟还有前世今生的遭遇,回想起来越发觉得自个儿悲苦,如今嫁给豫王,他对她也不甚信任,误会丛生,这日子过得战战兢兢,从未有一日真正安心,如何不难过?   默默听罢她的倾诉,梁东扬没说什么,起身走向她,抬指为她拭去面上的泪痕,指尖独有的男子气息若有似无的传入她鼻翼,动作轻柔得令她疑惑抬眸,就在这么一瞬间,又有泪珠自眼眶滑落,梁东扬再一次为她抹去泪滴,居高临下,定定的望着她,沉声警示,   “本王不喜欢女人的眼泪,但今日是我惹哭了你,可以既往不咎,往后莫再让我看到你哭,本王的王妃,当需坚强,你虽是我抢来的,但既成了亲,我便是你的夫君,此生唯一的依仗,堂堂正正的豫王妃,谁若敢说你的闲话,无需给我面子,直接重罚,杀鸡儆猴,以此树威。”   他居然会教她这个?许娇荷甚感惊诧,怔怔的望着他,只觉得这个男人很不一般,她似乎能看懂,但又不甚明朗,到底还是琢磨不透,而他已然转身,去往床畔,悠悠坐下,   “关于卫瑜,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你肯坦白,我也没必要再怀疑,既是夫妻,总该有信任。”   这是她最期待的结果,胆战心惊的说了那么多,终于取得他的信任,实属不易,许娇荷暗松一口气,略觉口渴,目光移向桌上的茶盏,想动手又有些不好意思。   见状,梁东扬招呼道:“在我这儿不必拘礼,随意即可。”   “多谢王爷。”微颔首,许娇荷先倒了杯茶给他端过去,而后又自个儿倒了一杯,抿了几小口,终于不再干渴,听着窗外风愈紧,她不敢再耽搁,福身告退,   “王爷若没什么事,妾身先行告辞。”   岂料豫王竟道:“大夫说我已然大好,可以圆房。今晚留下伺候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许娇荷愁眉苦脸:我可以说不吗?   梁东扬一口拒绝:不可以!   观战的小香竹暗搓搓看好戏:灯光师摄影师各就各位,下一场动作戏打起精神来,争取一遍过,别NG!   梁东扬默默举手:其实可以多NG几次,我全力配合,力求完美!   许娇荷:……   第9章 王的女人   默默在心中算了算,她才发觉这日子过得颇快,转眼已然过去了小半个月,当初豫王好像提过,休养半月即可圆房,只是今日,似乎不合时宜。   见她面露难色,梁东扬疑道:“怎的?你不愿意?”   郑重起身,许娇荷谨慎答道:“妾身是王爷的人,圆房是礼数,自当遵从,只是今日是初一,祭祖节,妾身才为母亲烧过纸钱,今晚圆房似乎不太好,王爷可否推后一日?”   偏偏他等的就是这十月初一冥阴节!如此大事,又怎么可能因为她的一点孝心而耽搁?出了那样的事,他都没跟她发火,不过看在她够坦白的份儿上,并不代表他脾气好,耳根子软,有些话,还是很有必要提醒她,   “本王所做的决定,不会更改,不要试图跟我协商,你只会失望。”执壶倒了两杯酒,梁东扬示意她过来,“大婚当日未圆房,也没饮合卺酒,今日补上,寓意同甘共苦,相守到老。”   话已至此,许娇荷便算是明白了,不再奢求他的体谅,默默走过去,与他共饮,这酒虽不辣,到底有些冲,流至嗓喉处便觉一阵火辣,烧得难受。   看她抿唇蹙眉,似有些不适,梁东扬又将茶盏递给她,“喝些茶水可缓解。”   随后许娇荷服侍他宽衣,上回脱过一次,已有了经验,这回更顺手些,只是为他宽衣之后,她竟不晓得自己该如何,立在一旁低着眉,有些手足无措。   晓得女儿家羞涩,梁东扬抬指握住她手腕,拉她来到床畔坐下,“先说说话,也许就没那么紧张。”   细长的手指就这么被他放在掌心,温柔的摩挲着,有些微痒,但她不敢抽回,生怕王爷不悦。迎上他淡笑着的眸眼,许娇荷有些无措,想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便率先开口,   “妾身冒昧,还不知王爷名讳,可否告知?”   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你没跟下人打听过?”   摇了摇头,许娇荷不喜欢跟人打听这些琐碎之事,“没问过,想着得空亲自问问你,奈何一直没机会。”   恰巧豫王最不喜欢的就是长舌妇,她这性子他越看越顺心,大方为她解惑,“我叫东扬,字云升。”   两人就这般闲聊着,他说话的语气甚是温和,似初升的旭日,暖暖的照在人身上,许娇荷渐渐放松下来,忘了方才的他有多严厉。   看了眼桌上的漏刻,发觉已到戌时,心知时机成熟,梁东扬没再与她闲聊,转头凝望着她,在她的羞怯无措中,缓缓俯首,寻到唇瓣,印上一吻,亲近的瞬间,香甜的气息飘入鼻翼,侵进脑海,暗藏许久的意念被这缭绕的香气勾缠,霎时间四窜!   她只觉周身发软,没了力气,歪倒在他怀中,又被他顺势放于帐里,这一刻,不管是忌惮还期待,它都会来临,躲不掉的,只能接受,似呼啸的狂风带来倾盆骤雨,酣畅淋漓的浇灌着大地!   疾风暴雨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只余自个儿剧烈的心跳声,震彻心扉。   痛楚没她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只因他有耐心,极尽温柔之所能,试图缓解她的不适。对此她十分感激,缓了许久才静心入眠。   许娇荷觉浅,一点儿动静都能察觉,次日天未亮,梁东扬起身之际,惊醒了她。   缓缓起身,一问才知,他这是准备上朝,“王爷大病初愈,实该多休养。”   坐于床畔的梁东扬回身笑问,“难道本王昨晚的表现像是一个病人?”   一想起昨夜的狂烈,许娇荷窘迫不语,他哪像个病人,生龙活虎的,险些没把她给揉碎!   酡红的脸蛋儿上梨涡微显,梁东扬看得入了神,忍不住抬指轻抚她面颊,细腻柔滑,爱不释手,若不是赶着入宫,真想再将她按下再疼惜一番。   临走前,梁东扬交代道:“往后你就跟着本王住在这璋华院,不必再回那边儿,天色尚早,你再睡会儿,待你睡醒,会有人将你的衣物搬至这边。”   他总是习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这样的性格有利有弊,她终于能省心,不必去担忧什么,但他只顾自己的意愿,也不会去征询她的意思,她只能听从他的安排,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   果然一入高门就成了金丝雀,这是锦衣玉食的代价,有得必有失,深知自己没资格抱怨,她唯有改变自己的观念,才能将这余生安稳度过。   搬至璋华院之后,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就多了,起初她还有些不习惯,一个人独住时终归自在些,何时用膳,吃什么都有她来做主,一旦住在豫王这儿,每日都得打听他这一餐是在外头应酬还是在府中,点膳还得考虑他的喜好,   很多时候桌上摆着珍馐美味,说好了要回来却不见人影,她也用不完这饭菜,就做主让丫鬟坐下陪她,   在娘家也时常如此,清歌也就顺从了,哪料当晚梁东扬回府后就与她说起此事,提醒她主仆有别,不可让下人与主子同桌用膳。   许娇荷这才想到,身边有人告密,除了清歌,其他的都是王府里的下人,没人与她一心,自此后,她越发谨慎,言谈举止格外小心。   这一日得闲,梁东扬没出去应酬,在府中用膳,席间提醒她做好准备,说是次日要带她入宫拜见他的母妃,   “按理说,成亲第二日我就该带你入宫请安,一直因病耽搁,今日见着母妃,我才想起此事,明日带你去见见她,也好让你们婆媳二人说说话。”   许娇荷对婆婆两个字有阴影,一听见就不自在,浑身发颤,也不晓得这安妃娘娘是怎样的性子,是否好相与。   “那我该备些什么礼?”给婆婆挑贺礼尤其头疼,就怕送的不合适,婆婆会不高兴。   丫鬟舀了一碗汤,梁东扬手执勺子轻搅着,“此事不劳你费心,你不晓得额娘的喜好,我已吩咐下去,让德望备礼,明日他会告诉你,准备的是什么。”   男人的性格果然大不相同,嫁给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生活,可惜女人没得选择,相较之下,这运气对女人而言就格外重要,望着眼前眉目清毅,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许娇荷尚不能断定,嫁给他是幸还是哀。   至少这会子比上一世过得要舒心,即便畏惧婆婆,也只是见上一面,不会待太久,相信只要她谨慎得体就不会出什么差错,却忘了这世事本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想安生过日子,偏有人想方设法的来找不痛快。   第10章 本王没病   她是那种一有事就总会想着,不管梦醒都在思索的人,以致于这一夜都睡不安稳,半梦半醒间都在琢磨拜见安妃娘娘时的情形,甚至还梦到了前世的婆婆挑剔她的羹汤做得太清淡,明义彻夜不归,婆婆打算给他纳妾,拴住他的心,他没那个心思,一口拒绝,婆婆又来怪她,说她小家子气,让她去劝明义纳妾……   凡此种种,不断在梦中困扰着她,压抑的她惊醒时发觉身边躺着的是豫王,才想起这已是另一世。   期间她一直在说胡话,吵醒了梁东扬,仔细听了半晌也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瞧她满头大汗,神情惶恐,他顺手将枕边的巾帕递给她,   “做噩梦了?”   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许娇荷擦了擦汗,心有余悸。对于王爷的询问,她不敢说实话,半真半假的回道:   “梦见我毁了婚,没嫁给世子,世子心怀怨恨,报复我爹……”   “本王的岳丈他敢动一个试试!”拍了拍她的肩膀,梁东扬安抚道:“你爹的官职是小了些,旁人才会乱嚼舌根,你且放心,本王会想法子让他官复原职,做了尚书之后,也就没人再敢说你身份低微。”   本是随口一说,未料王爷竟会放在心上,许娇荷自是惊喜,欣慰道谢,但又心生忧虑,“还是顺其自然吧!妾身不希望王爷被人诟病,说您偏帮亲戚。”   与他沾亲带故的都想方设法挤破了脑袋拉关系,想升官发财,身为他的妻子,本该为自家父兄谋出路,她却从不开口,难得他心情好,主动提出,她还担惊受怕,这个女人有时候未免太谨慎了些。   抚了抚她的长发,梁东扬笑道:“本王自有分寸,你大可放心,才过子时,还能再睡一觉,莫多想,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习惯了府中的清闲日子,忽然让她入宫,的确是为难了她,依稀记得父亲还是尚书的时候,有一年太后过大寿,她曾有幸跟着父亲进了一趟宫,当时年纪小,看到什么都觉新鲜,也不觉得入宫这段路有多累,如今已然长大,再看到这么长的一段路,她竟生出惶恐之心,   而豫王最近有恙,皇上特准他乘辇入宫,但这辇驾只够一人乘坐,他便让她入座,许娇荷自是不敢逾越,“这是王爷才有资格乘坐的,妾身不敢放肆。”   “你是王妃,乘坐本王的辇驾理所应该,谁也不敢说闲话。”   “可是王爷病体初愈……”   一听到旁人说他有病在身他就不悦,近前一步,压低了声威胁道:“要不今晚咱们再试试,看看本王是否康健!”   只这么一句,吓得她立即住口,再不敢多言,乖乖上了辇驾。   先行送她去拜见母妃之后,梁东扬嘱咐她留在此处,他则去上朝,待他归来,两人再一起去拜见太后。   豫王走后,安妃娘娘招呼她坐下,“一家人无需客气,咱们虽不常见,你终归是我的儿媳妇,我自会将你当做女儿一样看待。”   前世她才嫁过去时,婆婆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后来她才明白,场面话谁都会说,真正会做的没几个,安平侯府的老夫人根本没把她当女儿,也没当儿媳,纯粹当丫鬟来使,只因夫君不尊重她,婆婆也就不把她放眼里,而这安妃娘娘瞧着慈眉善目,究竟藏着好心还是歹心,她也不清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本想着自个儿谨慎就不会惹事,可这宫女上茶时居然将茶盏倾洒,茶渍瞬间溅在她身上,幸得有裙裳遮挡,否则这热茶可要将她烫伤!   安妃登时发火,不顾宫女的求饶,命人将她拖出去,许娇荷抖了抖衣裙,急忙起身为宫女求情,   “母妃息怒,儿媳并无大碍,只是湿了衣摆而已,料想她不是有意,还请母妃饶恕她的无心之过。”   言辞恳切,并无怪罪或是幸灾乐祸,安妃见状颇为满意,但仍旧不肯轻饶这宫女,罚她到殿外跪两个时辰,又让人带许娇荷到后殿换身衣裳,   “本宫这殿中还住了一位昭容,她与你的身形差不离,先找一身她的衣裳换上吧!”   福身道谢,许娇荷带着清歌入了后殿,生怕安妃娘娘久候不悦,她也没敢耽搁,迅速换完立即出来,行至前殿,却被一位宫女挡住了去路,   “王妃娘娘请见谅,我家主子正在前殿与人说话,还请您在此稍候片刻。”   许娇荷颇懂规矩,会意点头,候在此处,可她渐渐发觉,这里似乎能听到前殿的谈话,那声音有一丝耳熟,好像是安妃娘娘的妹妹方夫人,在讨论她女儿的婚事。   这家人一直住在豫王府,原本许娇荷没怎么在意,直至今日听到这位姨母的话,她才感叹有时候清歌看人比她还要准!这母女二人果然是藏着小心思的。   安妃娘娘看中的男方,还是许娇荷所熟识的!但听安妃道:“当初我劝妹夫留在京都谋个一官半职,他放不下家中的生意,一心要离开,到头来什么也没给你们母子留下,还是大哥有远见,又懂得体恤圣意,不必我怎么帮腔,如今已被皇上封为公爵,   瑜儿虽是他的嫡次子,但深得大哥欢心,你且等着看,世子之位早晚是瑜儿的,悦容嫁给瑜儿,这姑舅表亲,亲上加亲,岂不美哉?”   听了个大概,许娇荷已然猜到,安妃口中的瑜儿应该指的是豫王的表弟卫瑜。两家同样是安妃娘娘的亲眷,境遇却大不相同。一个满门荣耀,公爵加身,一个家境落魄,寄人篱下。   安妃也算是会为这外甥女打算,哪料方氏似乎并不领情,“我瞧着瑜儿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悦容不似她大哥常信那般听话,常信愿意听从我的安排,我让他娶谁他都没意见,可悦容这丫头自小被我宠惯,颇有主见,不愿听我安排呢!”   “哦?”多年的姐妹情谊,安妃又怎会听不出她的意思,羽玉眉微挑,故作好奇的询问,“难道悦容她有了心上人?”   第11章 愿意做妾   点了点头,方氏尴尬道:“若是旁人我必会指教她,偏偏是自己人,我这个做娘的也不好说什么。悦容与东扬本是表兄妹,我们又一直住在这豫王府,两人日久生情,在所难免啊!”   心中嗤笑了一声,安妃面上不动声色,了悟一笑,“原是看中了东扬,可你也晓得,东扬已然成亲,有了正妃,那悦容只有做妾的份儿,这孩儿打小心高气傲,难不成真愿意低人一等?”   提起这个,方氏哀叹连连,“当娘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做个正室?我也拿这话劝过她,可她听不进去,说自个儿就钟意表兄一人,不作他嫁,是以我才格外为难。”   没有当即应承,安妃只说知道了,“此事我还得跟东扬商议一番,他也是个有主心骨儿的,早早的被封了王爵,一个人撑起整个王府,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不一定听我的话,我只能尽量说服他,应不应可就是他的事儿。”   有安妃这话,方氏总算吃了颗定心丸,又说了几句才起身道谢,告辞离去。   人走后,又等了片刻,许娇荷这才从后殿走出来,有些拘谨的捏着衣裙,询问婆婆她这身装扮是否得体,“李昭容说这是她新做的衣裳,只试过一次,还没穿出来过,就先给儿媳应急。”   打量一眼,安妃含笑点头,“兰色衣裳最挑人,面色发黄的穿着显老,太过苍白又显憔悴,非得肤白透红才能趁出兰色的美,神采奕奕,娇丽动人,挺适合你的,带回去穿吧!也不必还了,回头本宫再送她两匹新料子即可。”   许娇荷福身道谢,佯装的像个孩子一般雀跃的沉浸在安妃的夸赞之中,并未多说其他。   明明听到,却不吭声,这个儿媳妇果然沉得住气,既然她不过问,安妃也乐得装傻,聊了些旁的,对纳妾一事闭口不提。   因着要早起入宫,许娇荷还没得及用朝食,正好陪安妃一道用膳。赶巧今儿个没什么要事,皇上早早的下了朝,豫王没耽搁,直奔昭仁宫,顺道喝了半碗粥。   席间安妃也没提方悦容之事,许娇荷猜测着,安妃怕是顾及她的感受,打算没外人时再提吧?   正喝着粥,无意瞧见门口有只猫,蹲在门口,通身雪白,蓝色的大眼睛泛着幽冷的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里边儿,长而柔顺的毛发,浑身散发着高贵冷艳的气息,许娇荷甚感新奇,还想看清楚些,然而那只猫掉头就走,她还在陪安妃,也不好去追,掩下好奇继续喝粥。   这猫可是安妃的宝贝,钟意得紧。每每跟人提起,安妃都颇为自豪,“进贡的波斯猫,不喜生人,性子冷得很,瞧见皇上都不肯近前,也就喜欢我和太后,只因太后那儿也有一只,这俩是一对儿呢!”   进贡的两只,一只归太后,一只给了安妃,许娇荷由此可以断定,这安妃在宫中的地位不容小觑。   用罢朝食,又坐了会子,随后梁东扬起身告辞,准备带着新媳妇去拜见太后。安妃也没拦着,着宫人送他们出殿。   许娇荷虽没说什么,但她的眼神不似来时那般轻松,一路上总是走神,连梁东扬跟她说话她都没听清楚。方才刚到昭仁宫,梁东扬就发觉她换了身衣裳,当时母妃在场,他也就没多问,这会子看她神情有异,他不禁心生好奇,   “母妃跟你说了什么?你怎的魂不守舍?”   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未料还是被发觉了,安妃都还没提,她若在此时说出来,似乎有些不妥,但王爷既然问了,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也没法交代,便将衣裙被宫女弄湿一事说了出来,为了自圆其说,她还故作斤斤计较的模样,   “那身衣裳我很钟意,才穿一回就被热茶给烫了,不复原有的美态,心里自是不好受,但碍于她是母妃的下人,也不好说什么。”   “昭仁宫里都是有经验的老人,怎会犯这样低端的错?”想起一种可能,梁东扬又问她当时是什么反应,如何处理的。   许娇荷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交代,梁东扬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母妃大约是在试探你,人在遭遇突发状况时的反应往往都是最真实的情态,她可能就是想看看你品行如何,被茶水烫了你也没发火,还为宫女求情,证明你是个宽宏大量的,   你做的很好,在外端庄得体,若有不顺心的,只管回来跟本王抱怨便是,咱们夫妻不会计较,外人却是盯得真切,稍有差池就会被人诟病。”   安妃居然会找人试探她?许娇荷没想到这一层,这会子听豫王说起才一阵后怕,幸亏她当时没发脾气,否则怕是会给婆婆留下不好的印象。   由此及彼,她不禁在想,那方氏与她同住在豫王府,应该晓得今日豫王带她入宫一事,特意选在同天入宫,指不定就是故意的,为的就是想让她明白,此事是由安妃做主,她拦不得!   偏偏今日安妃说话留有余地,没有直白应承,方氏大约很失望吧?许娇荷也看不通透,不晓得安妃是个什么心思。   接下来还要去拜见太后,她得专心应对,万不可出岔子,于是强迫自己收敛心神,不再瞎琢磨。   儿子和儿媳离开之后,坐得久了的安妃有些困乏,便侧躺在榻上由宫女为她按捏放松。   大宫女闻雪与主子闲聊道:“娘娘觉着王爷这会子会纳妾吗?”   儿子的心思一向难测,譬如这一回,安妃已为他物色好王妃的人选,正准备跟皇上商议,哪料他竟突然要娶一个跟人定了亲的女子,起初安妃严厉拦阻,不答应这婚事,亲自去了一趟豫王府,听罢儿子的解释,她才勉强答应,配合他演了那场戏。   虽说拿不准他的决定,但依照安妃对儿子的了解,她认为这事儿没谱儿,“本宫之所以接妹妹来王府,不过是看在当年的姐妹情谊,毕竟是一母同胞,总不能让自家妹妹在外受苦,旁人听着也会觉着我残忍,   这些年本宫待他们不薄,常信文不精通,武也不中用,本宫还是尽我所能,尽量帮衬,帮他谋个一官半职,就是希望他能借此飞黄腾达,而悦容虽有才情,到底没了父亲,好人家的贵公子挑媳妇儿也要看看对方的家世,她没有家世支撑,自是入不了大户人家的眼,本宫这才牵线,想让她嫁给她的表兄卫瑜。   不是本宫说话难听,这会子瑜儿还没做世子,一旦被封为世子,怕是连悦容也瞧不上的,她们居然不知感恩,还敢打东扬的主意!   东扬可是要做大事之人,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也就没必要让她进门,如悦容这般的,即便是做侧妃,东扬也不一定会收。”   “可奴婢怎么记得王爷对表姑娘印象挺好的,当初似乎还说过,长大后就要娶表姑娘这样的女子为妻。”   “结果呢?他娶了吗?”安妃哼笑道:“童言无忌,八九岁的话,当不得真,如今的东扬已然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做事都会再三考量,不会一意孤行,本宫和她,只能做姐妹,怕是做不了亲家的。”   想了想,安妃又道:“不过得空还是要跟东扬提一提此事,万一他另有谋算,本宫也好随机应变。”   女儿始终是要嫁人的,这个儿子是她唯一的指望,她自该全力配合,但愿他能不负所望,谋得大业!   在宫中拜了一转儿,忙完已将近晌午,身心俱疲的许娇荷随着豫王出了宫,梁东扬还有事要处理,乘坐马车将她送至王府大门处,而后又离开,她也乐得清静,走这一路心惶惶,没什么胃口,连午膳也不让人备,直接躺下休息。睡至傍晚才起身,总算感觉到饥饿,清歌早已备好晚膳,只等着主子起身。   用罢晚膳,又在璋华院附近转了一圈,回来后仍无困意,许娇荷顿感忧虑,都怪自个儿下午贪睡,今晚怕是要失眠,便让清歌将《山海经》拿过来作消遣。   梁东扬回来得有些晚,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已入睡,今儿个竟还精神着,“爱妃可是在等本王?”   随口打趣了一句,许娇荷羞起身,下床来迎他,红着脸否认道:“才不是呢!妾身下午睡太久,这会子才没困意。”   “你就不能顺水推舟的点点头,好让本王得意一番?”   他也会在意这个吗?在她眼中,豫王向来严正,甚少说笑,突然计较,倒有几分孩子气,瞧着他略感失望的模样,许娇荷忍笑道:“妾身记住了,下回一定配和王爷。”   “心知肚明就好,甭说出来拆台。”轻捏她鼻梁一把,饮了酒的梁东扬先去沐浴,留下许娇荷怔怔的回味着方才的那一幕,感觉这个男人饮酒后倒比平时话多些,举止也没那么规矩,多了一分人情味儿。   沐浴出汗,人也略清醒了些,再回来时,他又恢复了一本正经。梁东扬更衣入内,映入眼帘的一幕是她正望着帐顶发呆。   实则白日里在宫中他就觉察出她有心事,且不是她所说的那么简单,当时有丫鬟陪同,她又找了借口,他才没追问,这会子夜深人情,料想她没什么理由再隐瞒,   “自昭仁宫出来你就不正常,到底母妃跟你说了什么,你大可跟我直言,我不是愚孝之人,一向帮理不帮亲。你该知道,本王最不喜的就是欺瞒,你说实话,我还可为你做主,若是连我也防备,那你这后半辈子如何过得舒心?还有什么盼头?”   不知该说她不擅于掩藏心事,还是该说王爷眼太毒,总能将人轻易看穿,被追问的她不由犯难,方氏的心思,是否该由她说出来呢?   第12章 是否纳妾   原本她打算隐瞒到底的,可这最后一句,轻易就改变了她的主意。她不擅说谎,偶尔说一句也会被他察觉,明明没什么坏心,反倒被他误解,还不如说清楚,她也舒坦些,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妾身觉得该由母妃来跟你说,是以没先提。”随后便将听来的话复述一遍,梁东扬听罢恍然一笑,“我还以为是母妃说什么难听的话刺激你,你心里难受不敢跟我讲才瞒着,原来只是为这个。”   “王爷多虑了,母妃待我挺好,只是你来昭仁宫用朝食之际,母妃也没和你提,料想她是有其他打算,我才不敢擅自跟你说。”   “那你觉得,本王会否应承此事?”   他也不给个答案,只是目光玩味的盯着她,给她出难题,许娇荷生怕多说话会惹祸,哪敢乱答,“王爷心思缜密,妾身不敢妄加揣测。”   “闲聊罢了!没那么严重,你且猜一猜我的决定,猜对有奖赏。”只因她在他面前有些拘谨,黎东岳才想改善这略显压抑的气氛,好让她晓得,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一听有彩头,许娇荷兴致顿生,星眸盈光,“赏什么?”   看她似乎很期待的模样,好似已有念想,梁东扬反问,“你想要什么?”   难得有机会,她可就不客气了,眼波流转,浅笑显梨涡,如实表明,“妾身想要王爷书房里的那盆瑶台玉凤。”   这难得的笑颜一如清风拂面,受到感染的梁东扬心情甚佳,但在听到这心愿之后顿感失望,“只要一盆花?”   许她一个愿,本是想着让她借此为自己的兄弟谋些好处,岂料她压根儿没提,只点了那盆菊花,当真是浪费!   点了点头,许娇荷欣笑道:“上回去书房找王爷,看到窗台上那盆花开得正盛,妾身就很钟意,想着王爷应该也很喜欢,就没好意思开口。”   这样的小心思她竟还藏着,看来真得给她好好上一课,不过这是后话,先了结当前之事再说其他,梁东扬爽快笑应,“你且猜,猜中就归你。”   沉吟片刻,许娇荷道:“妾身还未与悦容姑娘说过话,但远远的瞧见过一回,至今难忘芳姿,清清冷冷的气质,好似冬日寒梅一般傲然绽放,这样的姑娘,总会让人生出一丝好奇,究竟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得了她的法眼?被她喜欢一定很难得吧?   她似乎不大爱说话,我就更想探究她的内心,料想男人都有这种好奇心,是以妾身认为,王爷会同意的,毕竟你们青梅竹马,有情义在那儿。”   听到此处,梁东扬终是忍不住嗤笑,“谁说我跟她青梅竹马?方氏?”   “那可是你的姨母啊!”他那样称呼很别扭,许娇荷好心提醒,哪料他并不在意,“在外称她一声姨母已然够给她面子,她若想让我真心尊重她,就甭耍这么多小心思。”   不晓得他们有什么过节,但听王爷的语气,似乎很看不惯方氏的作为,许娇荷对这些家长里短无甚兴趣,她只想知道自己是否猜中,“那妾身猜对了吗?”   但见梁东扬点了点头,“分析得有几分道理。”   “如此说来,那盆花归我了?”她这欣喜的情状反倒令他有些难堪,“难道在你眼中,本王还不如一盆花重要?你宁愿让我纳妾,也放不下那盆花?”   不晓得豫王突然变脸是何意,许娇荷不禁反思自个儿到底说错了什么,好像没有哪里不妥吧?“这不是妾身所能决定的,是王爷您的意思啊!”   “本王赞同你的分析,但你是站在女人的立场上去考虑,根本不懂男人的心思,所以你猜错了。”盯着眼前的女人看了许久,梁东扬头一次有种看不透彻的感觉,不管男女,只要相处过,说过几句话,他就能大概了解这个人的脾性,可这许娇荷,总令他意外,不按他的猜测行事,害他懊恼丛生,   “身为本王的妻子,知道本王要纳妾,你真的一点儿都不难受吗?毫不在乎?”到底是真大方,还是伪装?   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她从不敢发脾气,本以为顺毛捋就不会出什么差错,可她渐渐发现,这个豫王的脾气阴晴不定,实话实说也能令他起疑,许娇荷忽生无名火,倒也没敢甩脸子,只是强压着委屈反过来质疑他,   “王爷不觉得自己有些苛刻了吗?你要纳妾,妾身若是拦阻或者说酸话,肯定会被认为是小肚鸡肠,没有风度。我若不拦吧!你又觉得我虚伪,那么就请王爷赐教,妾身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态度。”   如此说来,好像的确是他理亏,实则他也不是故意挑剔,“就是想听你说一句真心话,不必讨好,不必伪装的实话。”   大部分都是实话,若非不得已,她也不愿欺瞒,既然他追问,那她就明明白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没有谁真的愿意将丈夫拱手想让,但你是王爷,迟早都会纳妾,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难过埋怨或是哀求都没有任何意义,王爷也说过,你所做的决定不会改变,那么我的感受就显得微不足道。   面对这样不如意的境况,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改变自己的心态,尝试过几回,发现真的能够解决许多烦扰。大部分郁郁不得志的人,之所以过得痛苦,正是因为他们钻了牛角尖,带给他们痛苦的其实不是旁人,而是那颗作茧自缚的心。”   待她没了声音,他才觉自个儿听得入了神,正在细细品味她的每一句话,原来是他肤浅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不在乎,这不是虚伪,而是心态豁达,不愿去计较,相比之下,倒显得他有些小家子气,不由对此女刮目相看,更觉道长之言颇有依据。   他虽钦佩她超然的心境,但并不赞同这种做法,   “咱们的想法不一样,倘若遇见不顺心的事,本王不会委屈自己,改变自己的想法,只会努力争取,去改变事情的结果,直到我满意为止!”   他有身份,有手段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可她只是一介女流,如何相提并论?许娇荷不由慨叹,“这就是大丈夫和小女子的区别,男人可以随心所欲,山河海天任翱翔,女人就束手束脚,守着这一座宅院,相夫教子,便是一生。”   一座王府?他可不满足,豫王的心盛着山河,自不会满足于一个府邸,“本王不会让你庸碌过一生,跟着本王,后半生必定精彩。”   究竟是精彩还是惊险,只能交给光阴来论证。她也不多问,只装糊涂,“天色已晚,王爷还是早点儿歇息吧!明日还得早起入朝。”   晚吗?他可不觉得,“今夜月辉倾洒,怎可辜负这良辰美景?”   说着梁东扬长臂一伸,已然将她拥入怀中,中衣就这么被勾扯开来,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   第13章 女人得会撒娇   有过两回接触,许娇荷又怎会不懂这眼神的含义,羞怯低眉,不敢抬眼望他,待他的唇贴住她唇瓣时,她更是吓得闭上眸子,再不敢睁开,也不敢有所动作,双手无措的低垂着,   最后还是梁东扬拉住她的手,教她圈住他,她才敢触碰,但没多久她又松开,总觉得这样太过亲热,只怯怯的将手紧攥,不敢推也不敢抓。   微晃的烛火映照着帐中红浪,垂放的纱帘遮挡着魅惑温柔乡,窗外月光静谧流淌,泄于地面,满室生香。   只不过回回亲热,她的反应都不强烈,梁东扬总觉得她心不在焉,但念在她才接触□□,尚未开窍,实属常情,也就没计较,十分耐心的指引着,还不忘旁敲侧击的提点,   “你进退有度,处事得体,唯一欠缺了一样,知道是什么吗?”   欢爱过后,拥着佳人闲聊之际,随口这么一问,勾起了许娇荷的好奇心,疑惑摇头,诧异的望向他,“王爷尽管说,妾身洗耳恭听。”   梁东扬不喜欢旁人隐瞒他,而他也是有话直说,不愿委屈自己藏掖着,两人是新婚夫妻,不了解彼此,还需磨合,女人大都胆小,有什么疑惑也不敢说出口,那就由他来提,将问题挑明,才有助于日后的相处,   “知书达理虽好,但也该会撒娇,这是女人的特权,能让男人轻易感受到你的在乎,譬如那盆菊花,你若开口说喜欢,难道我会不满足你的心愿?只消你撒娇说句软话便可到手的东西,你竟一直不敢说,留在打赌时才提,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你这么正儿八经的跟我说话,会让我觉得我只是你的丈夫,而你对我并无任何感情,但若你会撒娇,那感觉就大不一样,”实则他最想说的是最后这几句,   “在帐中也是一样,只有我一个人兴奋会尴尬,你其实不必那么克制,有感觉就大胆的叫出声来,我才能清楚的知道你的喜好,带给你更美好的感受,女人越热情,男人越有征服的自豪感。”   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发出声,但她一直都在竭力忍耐,而今听他这么说,她越发疑惑,“可以发声吗?那样会不会太……浪荡了些?我怕王爷会觉得我不够矜持,笑话我。”   “怎会?”她的担忧未免有些多余,梁东扬朗笑着打消她的顾虑,“我们是夫妻,两人的情趣,本该释放,不该压抑,女人出声,男人会更有成就感,这夫妻生活才有滋有味,更加和美。”   当真如此吗?依稀记得前世她也曾被嫌弃太呆板,而今豫王也这么说,看来真是她的缺点,王爷都这么坦诚布公的跟她提出来,那她就该当回事,为保夫妻能更和睦,得琢磨如何改变才是。   清歌是个机灵的,次日许娇荷便与她商议该如何改变自己,岂料这丫头二话不说,直接翻箱底儿,扒出一本书来递给她。   好奇接过一看,竟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春-景-图!   当即羞得扔至一旁,后又觉不妥,忙压在枕头底下,生怕被人瞧见,“怎么能看这种污杂之书?”   清歌掩唇笑道:“这还是您出嫁前一晚,巧姨娘塞进去的呢!说是每个嫁娘都得有一本,看懂这个才晓得如何伺候夫君。”   实则许娇荷也记得,老妈子们曾教过一些,有提到这种书,那时她还未经人事,光是听到这种话她就羞得脸发烫,根本没留神去听,这会子已与王爷圆房,稍稍懂了些,再去看时才能明白这当中的奥秘,只是清歌在身边,她始终不好意思去看,只等着她出去忙碌时,才从枕下拿出来,偷偷瞄上几眼。   每看一回,这脸就红一次,惊讶于周公之礼竟然这般千奇百怪,且她有太多不懂之处,偏偏这画本只有图样,无甚注解,她压根儿就看不大明白,一知半解的,心更痒。   但又不敢主动去问王爷,便想了一个好法子,只等寻个好时机,找个高人为她解惑。   来王府这么久,她已然习惯了王爷时常不在府中的日子,也晓得他应酬繁多,从来不去等待,今晚竟是头一回,她开始不由自主的向门外张望,想着他今晚会否回来用膳,最后等来的只有小厮的回禀,说是王爷有应酬,晚些归来。   主子的异常尽落在清歌眼中,打趣笑道:“王妃可是想念王爷了?”   “才没有!”脸皮子极薄的许娇荷才不会承认,极力辩解道:“我只是瞧着外头天阴,看样子似是要下雨,也不晓得王爷是否备伞。”   “没伞还有马车或是轿子啊!淋湿的只会是车夫,王爷怎会淋雨?”   “外头自是淋不着,进府这一段路呢?”   清歌不禁感叹,主子怕不是太想一个人就犯傻吧?如此简单的问题还需要问吗?“那王爷大可立在府门前的檐下,等着下人拿伞过来才回屋嘛!王妃思念王爷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找借口。”   她会想他吗?应该不至于吧?许娇荷只是觉得他昨晚跟她说的话很有诚意,原来他不是个冷清的人,还是会为她考虑,为了两人的将来着想,夫妻俩的日子若想好过,单有一个人努力远远不够,必须两个人互相配合包容,方能造就更优秀的彼此。   是以她决定听他的建议,逐渐改变自己,不再总是藏掖心思,开始学会跟他表达自己的想法,也许她的日子会更舒心呢?   主仆二人探讨着豫王的时候,此刻的梁东扬正在忠锐公府用宴,顺道儿做个媒。   因着许娇荷一事,卫瑜对他这表兄心有怨怼,称病不肯到前厅接见,梁东扬不甚在意,反正这婚事也不是由卫瑜自个儿做主,他来不来并无妨碍。   说起婚事,忠锐公是没什么意见,想着豫王这般安排定是有他的用意,下人听到消息立即去禀告夫人,这忠锐公夫人心气儿极高,挑儿媳挑了许久都没定下来,豫王竟然说想让方悦容嫁过来,她自是瞧不上眼,轻嗤冷哼,耳坠轻晃,   “先前安妃娘娘也曾提过此事,我当时都没应承,怎的豫王又来提?说什么亲上加亲,真若在乎亲情,豫王怎的不娶她?反倒让我的儿子来娶,没家世,空有美貌和才情顶什么用?”   第14章 许给卫瑜   丫鬟在旁劝说夫人莫动怒,“王爷应该只是提一提,还得征求老爷和您的意思。”   卫夫人最怕的就是这个,“没听到小厮的回禀吗?老爷应承了!哼!真是对王爷唯命是从,瑜儿的婚事他从不张罗,皆是我在把关,这会子王爷一发话,他就做主了,何曾考虑我的感受?”   担心丈夫应得太干脆,此事无法回转,但她一介妇人也不好去掺和,不甘心的卫夫人直接派人将此事知会儿子。   卫瑜一听说豫王要给他牵红线,对方还是表妹悦容,登时火冒三丈,再也顾不得称病,匆匆换了身衣衫,气冲冲的赶往前厅,再不像往常一般亲切的与他打招呼,唤着表兄,而是忍怨拱手,闷声行礼,   “拜见豫王殿下。”   声音疏离,神情漠然,梁东扬暗叹这表弟目光狭隘,不顾大局,卫瑜若还是如常般跟他打招呼,梁东扬也可既往不咎,偏他居然为着一个女人跟他闹别扭,浑忘了多年的兄弟情义,太在乎感情的男人,难成大器!   不过忠锐公还不晓得这些内情,当着亲人的面,梁东扬也不好跟卫瑜计较,只当他是真的身子不适才会黑着一张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放下茶盏跟他打招呼,   “卫兄若是身子不适,大可在屋里休养,不必硬撑着过来。”   直视于他,卫瑜的眸中尽是不满,没有丝毫感激,“殿下忙着给我定亲事,我怎可置身事外,理当过来探讨。”   商量与否,都是一样的结果,又何必多此一举?心里这般想着,梁东扬面上还得表现出公正温和,“那正好,母妃想为你和悦容做门亲事,未知你意下如何。”   自是很不满意,但又不能拿娇荷说事儿,卫瑜只得以家境做借口,“两家是亲眷,有难自当相助,但若是结亲就免了吧!悦容之父早已去世,无任何家世可言,我堂堂忠锐公府的三公子,为何要娶她?”   若说旁人在乎家世,梁东扬尚且相信,但若说卫瑜计较这个,他只觉稀罕,“本王怎么记得卫兄之前还曾说过,娶妻不在乎家世,只看这姑娘是否贤良淑德,如此才可做对恩爱夫妻。”   说过又如何?人总是会改变的,端坐的卫瑜紧握着座椅把手,漠声反驳,“当时年少,不懂人情世故才会胡言乱语,而今已然懂得门当户对的好处,自不会再一意孤行。”   眼看着儿子态度不佳,忠锐公生怕豫王不悦,肃声□□,“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擅自挑剔?”   卫瑜最了解他父亲,不留情面,直接戳破,“难道爹您真的愿意让她做儿媳吗?还是碍于王爷的威严,不敢有意见?”   “瑜儿!你是病糊涂了吧!”儿子突然说这样的话,丝毫不顾场合,忠锐公甚是难堪,更怕豫王对他们生戒心,先将他训斥一顿,又转头向豫王赔礼,   “这孩子得了温热之症,烧糊涂了才会胡说八道,还望王爷见谅。”   既然他要论家世,那梁东扬就跟他捋一捋,“看人家世不止要看这一代,前后都得考量,方家这会子虽是没落了,但不代表往后起不来,她家中还有个哥哥常信在撑着。”   提起常信,卫瑜嗤之以鼻,“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能成什么气候?指望他重整方家?不把家底儿败光就阿弥陀佛了!”   “人不可只看表面,常信看似一无是处,实则精明着呢!有一回我带他去酒楼,那家掌柜跟常信是老乡,常信瞧着他愁眉苦脸就问了一句,掌柜的说是对面新开了一家酒楼,点菜送酒,虽说这酒不一定有多好,但大多数人惯爱贪小便宜,这么一来,他家的生意大受影响。   当时我忙着上楼赴约,也就没在意,常信则给他出主意,让他找几位声望颇高的文人雅士,由他们来评比,在这酒楼举行一场诗文会。   酒虽是个好东西,但世人更爱附庸风雅,一听说这边聚集数十位才子,立马都过来抢位子订厢房,一赌才子风采!如此一来,这家酒楼声名鹊起,任凭对面再怎么想方设法的送东西也无济于事。   由此可以看出,常信还是继承了他父亲经商有道的头脑,只是欠缺磨砺的机会,只要加以扶持,势必能成气候,那么你娶他的妹妹,也不算吃亏。”   捋着胡须点头默赞着,忠锐公对此深表赞同,“实不相瞒,下官年轻时也是个纨绔子弟,后来娶妻生子之后才晓得身负重担,开始发愤图强。王爷言之有理,我也曾见过常信几面,感觉他并非庸碌之辈,应该可造之材。”   深知自个儿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离不开安妃娘娘和豫王的提拔,且豫王少年老成,深谋远虑,他既这般安排,定有深意,尽管疑惑,忠锐公还是决定听从豫王的安排,奈何卫瑜坚决不应,   “我不娶!爹您若是执意结这门亲事,哪个儿子都一样,找其他兄弟即可,反正孩儿绝对不娶方悦容!”   撂下狠话,卫瑜也不顾及梁东扬的感受,甩袖离去。   忠锐公一再赔礼致歉,豫王只道无妨,望着卫瑜离去的身影,他忽觉这么多年的心血是白费了,年少的卫瑜柔弱易病,梁东扬就教他习武,强身健体,带着他一起研读兵法,他才逐渐变得身强体健,本想着两兄弟一起谋大业,偏偏卫瑜为了许娇荷一事跟他反目,不顾兄弟之情,分不清轻重,着实令人失望!   透过此事看清他的斤两,未尝不是好事一桩,梁东扬也不恼,未免忠锐公起疑心,到底还是掩下心事,留在府上用了午宴。宴后品了会子茶,闲聊了几句便就此离开。   回府后,看到许娇荷正在午歇,梁东扬也顺势在旁躺下。听到一声闷叹,许娇荷忍不住询问,“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在此之前,她并不敢主动询问,生怕豫王认为他多管闲事,但自那日,两人谈心之后,她才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惧怕他,毕竟他是她的丈夫,起码的沟通还是应该有的,只要不涉及公事,闲聊私语应该没什么。   好在梁东扬并没有打击她这第一份关心,如实跟她讲了今日之事。   闻听豫王打算将方悦容指给卫瑜,许娇荷暗松一口气,“那天王爷说我猜错了,可次日就差人将瑶台玉凤送了过来,妾身当时就糊涂了,不明白王爷的用意,如今看来,你是真不准备让她进门。”   未料她会误解,梁东扬澄清笑道:“怪我没说清楚,那花摆在我那儿也是浪费,我是没空瞧它,皆由下人们侍弄,你既喜欢,我自当相送,料想你会用心照料,与输赢无关。”   提起卫瑜的婚事,她并无异常反应,梁东扬这才安心,看来她真的对卫瑜无心。而许娇荷总认为此事不大妥当,   “方姑娘钟情于王爷,王爷却将她指给旁人,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微侧首,梁东扬笑她太天真,“旁人说什么你就信,方氏说她女儿钟情于我,就一定是真的吗?我与表妹相处甚久,两人时常见面,从未在她眼中看出任何爱慕之情。”她的眼中,只有另一种东西,不过此刻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他也就没再多提。   这能瞧得出来吗?许娇荷甚感讶异,“也许是姑娘家害羞,故意掩饰,才没被你察觉?”   梁东扬自信一笑,只道他看人大都很准。许娇荷忽生好奇,想验证一番,“那王爷能瞧出妾身的心思吗?”   第15章 表妹心思   这倒难不倒他,毕竟许娇荷是个简单的女人,眼神清澈的能看穿她的喜怒哀乐,对于她的心思,梁东扬多少能感觉得到,打量着她,沉吟着猜测,   “在你眼中,我是你的夫君,是你余生的依靠,你敬畏我,也许也有一丝仰慕或是好奇,但你眼中并没有爱慕。”   她那吃惊的神情尽落在他眼底,梁东扬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被我猜中了?”   尴尬一笑,许娇荷低眸不敢再看他,生怕又被他看穿,但又不能不回应,难为情的捏着衣带子小声解释道:“现在的确还不敢,总觉得自个儿不配,但妾身会努力让自己喜欢上王爷的,还请王爷给我一些时日。”   他认为这无可厚非,翻了个身侧躺着望向她,“你我之前素不相识,才成亲没多久,没有爱慕也是人之常情,顺其自然,无需强求,困了就休息会子,不必管我,我躺会儿还要去书房。”   乖巧的点了点头,许娇荷垂眸不再言语,虽是闭着眼,但她晓得王爷就在身边,总觉得不自在,侧躺平躺都睡不着,最后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这才静心,渐生困意。   恍惚间感觉发丝被牵动,似乎是他在拿手指缠绕,偏她这会子十分困顿,若然说话打扰怕是又睡不着,便当不知情,继续养神,很快便入眠。   望着她侧身时清瘦的肩头,看起来瘦小又柔弱,梁东扬不禁在想,若是未听道士之言而娶她,那她会不会嫁给卫瑜?如她所言,她是女子,没得选择,若然真的嫁给卫瑜,也许她也会认命,强迫自己爱上卫瑜,慢慢接受他吧!   包括她方才说的,会努力喜欢他,也是一样的道理,这只是一种认命,不是真正的被吸引而爱上。这种认知虽清醒,但他很不畅快,但也深知不该强求,毕竟命运很难改变,他所能改动的,也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在意料之外,任其发展,掌控与意外并行,这才是人生的乐趣所在!   豫王之言,起初许娇荷并未太在意,直到次日方悦容求见,她才感叹王爷真是神机妙算!   嫁进王府这么久,这位表姑娘一直不曾与她说过话,今日主动求见实在稀奇,但许娇荷清楚自己不能慌着接见,毕竟没接触过,不晓得这表姑娘是个什么性子,她的衣着妆容都不可太随意,以免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或是认为她不够精致,潜意识里不会将她当回事。   前世的她并未注意这些,总以为平易近人才会让人觉得她好相与,那么旁人也会真诚待她,可惜事与愿违,那些人只会觉着她柔弱可欺,时常给她使绊子。   而今嫁给豫王,豫王每次见客之前基本都会更衣戴冠,十分隆重,有次她好奇询问,梁东扬便与她讲了注意细节的原因。许娇荷暗暗记在心中,也开始学着夫君的待客之道,与人相处时虽不可盛气凌人,但也要端着王妃该有的架子,让人心生敬畏,方可在不知不觉中主导交谈的方向,如此才容易让事情按照自个儿的意愿进展。   秉着这样的理念,许娇荷吩咐丫鬟为她更衣,方才的衣着太过素雅,便让人换了身蔷薇色绣连理枝的外袍,浅色唇脂也换成绯色胭脂,点抿于樱唇间,微微变动,气场便大有不同,整理好仪容,许娇荷这才起身出去见客。   这方悦容在外屋焦急的等待着,听见珠帘响动的声音,即刻侧眸,便见一美妇人自帘后走出,以往离得远,没瞧真切,今日头一回近距离打量,一看这派头,她才发觉王妃虽是侍郎之女,但气度不凡,不似小家碧玉的那种扭捏羞怯之态,反倒有种世家贵女的端雅傲然之姿,怪道王爷选她做王妃,想来定有过人之处。   与此同时,许娇荷也在暗暗观察着方悦容,透过她的举止神态,大概能猜出她的个性。家境落魄,寄养在王府,但性子要强,不愿被人瞧不起,便故作冷淡,鲜少与人接触,也许她的内心并不似旁人看到的那么冷漠难以接近。   此刻的方悦容眼神犹豫,似有话想说,但又在迟疑,不知是否该说出口,思及此,许娇荷便主动与她说话,含笑招呼,稍显热情才能让她放下戒心,   “我初入王府,不大熟识,还有许多规矩要学,听闻妹妹擅诗文,一直想去拜会,奈何总是没机会,最近王爷身子大好,我也入宫见了母妃,这才渐渐安定下来,得空好跟妹妹以诗会友,把酒言欢。”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她,安妃那儿她去过,你母亲的话我也听到了,无需再隐瞒,直说了吧!   被逼至绝路的方悦容也不好再犹豫,既然过来就已下定了决心,若再不找人申诉,她真的无处逃生!   奉罢茶水,丫鬟刚退出去,许娇荷正待招呼她品茶,忽见她骤然起身,在堂中跪下,言辞恳切,   “还请王妃宽恕悦容冒犯之罪,我听闻母亲打算将我许给表哥,让我做妾,可我实在不愿意,又拗不过母亲,无奈之下只得向您求助。”   这话倒是把许娇荷给绕糊涂了,“不是说你钟情于王爷,愿意做妾吗?怎的又变卦了?”   “我娘说的吗?她在骗人!”摇头连连的方悦容极力否认,“我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身份,父亲早亡,没有家世,根本没资格做什么王妃,是以从未没对表哥生过什么妄念,   只是我娘一直在做梦,认为做不了王妃还能做妾,只要侍奉王爷,将来定有出头之地,所以她总逼着我对表哥好,时常让我为他做羹汤,   但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表哥是要谋大业的,偏偏我害怕这样的男人,只想找个志趣相投的,平静度过此生即可。奈何母亲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我也没资格入宫见姨母,表哥始终是男人,跟他说话多有不便,更不敢将心里话告知于他,思来想去,只有跟王妃诉苦,但求您能帮帮我,莫让我做妾!”   这事儿可就有些棘手了,许娇荷该怎么告诉她,王爷没有让她做妾的打算,但却想将她许给旁人。   这事儿安妃和豫王都还在谋划,并未真正公开,她若是多嘴说出来,万一误了豫王的事,又或者当中有什么变故就不好交代了。思前想后,许娇荷觉得还是把话往开处说的好,   “若非你过来澄清,我还真不晓得你的真实想法,此事我会想法子跟王爷提一提,只是咱们女人的婚事难由自个儿做主,你得做好准备,我也只能尽力一试,不敢保证结果。”   方悦容感激不尽,颔首致谢,“多谢王妃开恩!”   递了一个眼神,许娇荷示意清歌将她扶起,招呼她坐着,“一家人甭说见外话,往后唤我嫂嫂便是。”   看来王妃也不是端架子的人,方悦容颔首笑应,绷直的肩膀终于舒展,两人又说了会子话,忽闻外头下人在请安,猜测是王爷回府,方悦容微垂眸,立即起身告辞。   许是走得太快,掀帘的时候两人一进一出,正好碰头,撞了个满怀,娇小的方悦容就这么撞在了身形高大的梁东扬怀里,惊吓之际胡乱抓扯,抓住他臂膀,站定后惊恐抬眸,神色慌乱的凝向他,眸光微闪,状若惊弓之鸟,后退两步,连连道歉,声颤气喘。   第16章 帐间蜜语   负手垂眸打量她一眼,梁东扬微眯眼,眸带不悦,面上还是浮出了一丝笑意,“不妨事,倒是你,走路小心些,又没人撵你,慌什么?”   “呃……来时炖了汤,我娘只喜欢喝我炖的,丫鬟们掌握不好火候,我得赶紧回去瞧瞧,是以才慌了神。”心虚的方悦容不敢多呆,找了借口告辞,梁东扬淡应一声,先行入内,她才掀帘离开。   人走后,丫鬟都在屋里伺候,跟着又上午宴,许娇荷也就没提,直至午歇时,她才说起方悦容来此的因由,斜倚在榻上的梁东扬正研读着一本《易经》,听罢她的叙述,唇角勾起一抹笑,心道这个表妹还真是不省心,但面上没什么太大反应,   “晓得了,此事你不必管,本王自会处理,她若是再问起,你让她直接找我。”   许娇荷不由感叹,女人的命运总是身不由己,对此梁东扬颇有微词,“有时候天意安排的未尝不好,许是惊喜也未可知。”   意识到他可能是误解了她的意思,生怕王爷不悦,暗咬唇的许娇荷当即改口,笑呵呵奉承着,“可不是嘛!就像我,也不知前世修了什么福分,今生才会嫁于王爷您。”   难得见她笑得这么开,梨涡尽显,甚是动人,微倾身,盯着帐中的她瞧了好一会子,梁东扬摇头嗤笑,“你这拍马屁的功力还不到家,得练练。这方面德望可是好手,你可以偷师。”   说话间,他已自榻上起身,放下书本来到床畔,只因那笑容如此明媚,暖进了他心底,下意识的想靠近她,汲取更多的温暖。   还以为他过来是有重要的话说,未料才坐下竟俯身凑近,在她唇间印上一吻,猝不及防的许娇荷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推至枕边,吻如雨落,惊得她怀疑自己记错了时辰,可望了望窗外,依旧透着亮光,的确是白天啊!她瞬间慌神,下意识推拒,   “王爷,青天白日,万万不可!”   兴致来时,他可不会管什么昼夜,“你闭上眼睛就当天黑。”   这不是自欺欺人嘛!她一直以为只有晚上才能亲近,烛光朦胧,看不真切,她才能稍稍安心,这么亮堂着实在难以接受,许娇荷惶恐难安,不时的望向外头,“可万一丫鬟们进来……”   说是害怕,声音倒不小,梁东扬轻笑道:“你再大声些,她们就该来听墙角了!”   意识到自个儿一时情急声音太大,许娇荷羞得没脸见人,紧抿着唇不敢吭声,惹得梁东扬更想品尝,低首便将唇瓣准确无误的粘在她唇间,她越是想逃离,他越紧追不舍,甚至霸道的将舌相缠!   之前的几回,他只是轻吻带过,没这么仔细,不知为何今日竟特别钟爱她的唇,总觉香甜可口,一尝再尝,舍不得分开。   头一回被这样亲密深吻的许娇荷不觉惊诧,居然还可以这样?苏苏的感觉忽然侵袭,令她发软无力,紧张的闭上眼睛,明知反抗无用,何必白费力气?   反正王爷之前就说过,他决定的事不能反驳,那她干脆任命吧!闭着眼自欺欺人的当这是夜晚,任由他带领着在情海遨游。   梁东扬惊喜的发现,那晚沟通过后似乎有些效果,这回的她不再像往常那般扭捏,害他总有种欺负小姑娘的错觉,现下她渐渐放松,虽仍有羞涩,但能明显感觉到她在尽量配合,对此他很满意,也不着急,慢慢来,他有足够的耐心去引导……   被折腾得太久,后来她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待醒来已是日落时分,抬眸就见豫王正坐在桌前挥笔疾书,颇为认真,许娇荷不由懊恼,   “歇了太久,今晚又该失眠。”   正垂眸写字的梁东扬头也不抬的接口道:“那正好,今晚继续。”   吓得许娇荷捂紧被子慌忙改口,“当我没说。”   瞧把她吓得!梁东扬这才搁笔,笑嗤她胆小,“你就不会说一句:有种你继续!兴许我就怂了呢?”   坚决的摇了摇头,她才不敢冒这样的险,“万一王爷应了,倒霉的还不是我?”   这丫头果然不知天高地厚啊!坐于桌畔呷一口茶汤,梁东扬挑眉轻哼,“多少人想爬上本王的帐中都没机会,你居然认为这是倒霉?”   也不晓得这是生气还是玩笑,许娇荷歉意一笑,辩解道:“王爷也晓得我柔弱无力,经不起折腾,妾身虽然也想伺候您,但也得节制,好好将养,如此才能更长久的服侍您。”   惊讶的望着她,梁东扬啧啧叹道:“我发现你也开始油嘴滑舌,居然会哄本王了?不老实!”   还不是为了保住小命,为了能在王府生存下去才不遗余力的讨他欢心,“这不是怕您嫌妾身愚笨嘛!嘴巧的总是讨喜些。”   “知道本王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吗?”梁东扬只是闲问一句,未料她竟答得认真,“妾身不知,妾身只知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以往所设想的一切关于爱人的模样都是虚幻,皆可忽略不计,眼前的这个人,不管是否符合原先的标准,都会接受,这便是所谓的,难以掌控的爱吧?”   惊诧于她竟能有这样的认知,梁东扬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比他想象得更有意思。许久不听他应声,许娇荷不禁担心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主动询问,   “妾身失仪,一时有所感悟,多说了几句,王爷还请继续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凝着她稍显不安的眸子,梁东扬唇角微弯,“如你这般,乖巧又有趣的女人。”   话虽好听,可惜不实在,许娇荷隐约能猜到,他原先想说的肯定不是这句,星眸微转,她始终不大相信,“王爷惯会哄人。”   他可不是嘴甜如蜜喜欢逗女人开心的男人,“你错了,本王最不爱哄人。”不过她方才的话倒令他心生好奇,“你的意思是,本王并不符合你心中的设想?”   笑容微滞,许娇荷顿感懊悔,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嘛!轻抿唇,她心有顾忌,“王爷要听实话吗?”   这还用问?梁东扬很想上前赏她一个栗子,到底还是忍住了,故作宽容的笑笑,“你也可以说假话,后果自负。”   第17章 食髓知味   得!小命只有一条,还是甭冒险的好!求生心切又胆小的她果断选择说实话,小手捋着垂于一侧的青丝,轻绕着与他说起自个儿的小心思,   “在未出嫁之前,妾身也曾幻想过将来那位夫君的模样,想象中的那个人该是一身书卷气,他读诗书我添香,偶尔为我画眉梳发,夫妻二人整日相伴,恩爱和美。”   她所想象的,豫王都给不了,毕竟他是王爷,整日繁忙,在家待着的时辰少之又少,大部分的时刻都是她一个人在家,只有下人们相伴。   会意的梁东扬望向她,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可是在怪我陪你的时候太少?”   轻摇首时,她耳垂上悬着的红纹石左右摆动,许娇荷淡笑道:“能者多劳,身在高位,自是不似寻常人那般得闲,你是大尧的豫王,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夫君,王爷关心民生疾苦,终日辛勤忙碌,顾不得家人也是情有可原,   即便这日子和我原先想象得不一样也无妨,已经嫁人,无可改变,那就改变自己的心态去适应,想通这些,也就没什么可难受的,   妾身不求时刻能见到王爷,即便你不在家,府中还有丫鬟相伴,还有诗书字画作消遣,总能给自己找点儿乐子,不至于那么枯燥烦闷。”   大多数女人都以丈夫为天,整日围着他们团团转,为之悲为之喜,可这许娇荷倒是看得很开,不把他当做唯一,她自己在家时也能过得很舒心,不禁令梁东扬心生赞许,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有时难免疏忽你,但我也会尽量少些应酬,抽空多陪陪你。”   点头笑应,眼看已是傍晚,许娇荷没再耽搁,准备起身,丫鬟们陆续进来梳洗,落日的余晖倾洒在璋华院中,惬意又温馨。   问他今晚是否有应酬,梁东扬说是没有,她也就吩咐厨房多备些饭菜,然而没多会子,德望进来请示,说是时辰已到,该去赴陈大人的约。   一听这话,许娇荷才知他今晚是有局的,“王爷忘记了?既然有局,那你去吧!我自个儿多吃点儿便是。”   “没忘。只是你的话让我改了主意,突然不想过去。”微侧首,梁东扬交代德望,“找个理由推了。”   德望领命退去,许娇荷不懂他为何这般,也不明白是哪句话戳中了他,“王爷怕是误会了,妾身没有抱怨你不陪我的意思,只是跟你说出我的想象而已。”   她不抱怨,那是她通情达理,可身为男人,他也该有些分寸,不能将女人的善解人意当成自己猖狂的资本,适当的体谅也是应该的。掰开她因自责而紧捏的双手,梁东扬轻拍着,柔声笑劝,缓解她的紧张,   “本王懂你的意思,决定留下陪你也是自愿,放心吧!倘若我认为你是威胁埋怨,也不会坐在这儿继续跟你说话。”   掌心的温度悄然传递着,只是一个普通的相望,不知为何,她的耳根子竟又红了,甚至连对望的勇气都没有,总觉得这目光幽深得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眼瞧着飞霞晕染佳人面,梁东扬轻笑出声,松开她的手,待菜上桌时,还亲自为她夹菜,“午时太过劳累,得补一补,晚上才好继续钻研。”   丫鬟还在一旁伺候着呢!豫王突然说这样的话,她除了羞嗔一眼,连开口反驳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被人听到会想入非非,说她闲话,低头默默吃着他夹的一块牛肉。   小口慢入,细嚼慢咽的模样都能锁住他的目光,待他回过神来,才发觉最近总是走神,以往时常应酬,见过的美人如云,但也都是过眼就忘,没什么铭记于心的,   初见许娇荷时,他只觉得这姑娘长相清丽,倒也算不得倾城绝色,就是看着顺眼顺心,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弯梨涡,如今这才一个多月,每回瞧她都觉有不同的美,不知不觉间就将目光停留,不忍辜负这花容月貌。   但理智告诉他,不可沉醉美色,多少英雄帝王皆被美色所误,他得引以为戒,时刻保持警醒,断不能被一个人女人迷了双目,该宠还是要宠的,心必须把控好,万不可迷失。   许娇荷还将他的话当了真,以为今晚逃不掉的,虽然很惶恐,到底不敢拒绝,令她意外的是,夜里入帐后他并没有将她如何,这又是什么意思?   好奇的瞄他一眼,许娇荷略诧异。感受到她的目光,梁东扬顿时了悟,“可是在期待什么?”   “并没有。”心虚的她立即收回目光,故作平静的望向帐顶,“只是在看王爷的泪痣。”   这个解释有点儿扯,也不晓得他会不会相信,正想偷瞄一眼,惊觉他已翻身凑近,俊颜近在眼前,墨瞳似海般幽深,又似星辰般闪着光芒,微扬的唇角戏谑尽显,   “如爱妃所愿,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   如此亲密的距离,她哪里还顾得看泪痣,眼中只有他朗逸的容颜,一直以为只有女人的妩媚才会有勾人之态,未料这男人的容颜竟也能让人慌神,小心脏突突的跳着。   成亲一个多月,她其实没怎么仔细瞧过梁东扬,开始是因为羞怯不敢放胆子瞧,后来稍稍熟悉,但女人总盯着男人始终不大妥当,偶尔偷看也只是侧颜,夜里更是羞得不敢睁眼,这会子四目相对,她竟看痴了,不自觉的抬手,细细描摹着他那入鬂的飞眉,由衷赞叹着,   “王爷的眉疏密适宜,不必去画都很好看,不似我的眉太淡,回回都得描画。”   如今的她不再羞怯,敢于正视,说话也更自然亲切,值得表扬,“夸人的话学得越来越顺溜儿,看来本王真该有所奖赏。”   暗示的意味如此明显,她想不明白都难,试探着商量道:“要不,留到明晚吧?”   “明晚还有,现在也想要,谁让你先动手!”只是手指轻抚,已如石子激起他心湖的涟漪,什么节制理智浑然抛诸脑后,这一刻,心潮暗涌,他只想去拥抱,感受这软玉温香。   若不是她多瞧那一眼,也许此刻的梁东扬还在克制自己,规矩躺着,但这会子两人已然拥在一起,感受着温泉的洗礼,这遨游的紫龙又怎么舍得轻易离开?必得掀起惊涛骇浪,惹得她娇呼求饶,他才会心满意足的击鼓退兵,结束战役。   娇软无力的许娇荷累倒在他怀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寂静的屋里除了能听到窗外轻呼的风声之外,只余狂烈的心跳。   对此她深表担忧,王爷最近越来越钟爱此道,他才大病初愈,会不会有损啊?可她不敢问,只因曾问过一回,又被他按下以实际行动证明,自此后她再不敢说,只默默想着,但私下里还是嘱咐后厨给他炖些汤来补一补。   梁东扬一瞧见这汤便识破她的小心思,当晚又将她就地正法,没得商量!   事后许娇荷不禁小声嘀咕,看来这补汤还是挺有效的嘛!每晚都这般纵情还是生龙活虎。   被梁东扬听到忍不住反驳,“那些汤都被倒了,本王身强力健,根本不需要!”   羞得许娇荷当即捂脸,“王爷怎么偷听人家说话?”   “声音那么大,想不听都难,”道罢他又调笑,“疼你的时候你能再大声一些,我会更喜欢。”   这个时候的许娇荷感觉自己无比幸运,能嫁得如此疼宠她的夫君,大抵是老天爷在弥补她前世所受之苦吧?   若然日子都能这么平静而温馨的过下去,她该有多幸福,奈何世事难如人意,嫁得豫王,她的人生注定不平凡,更不可能平坦,很快就有是非找上门来!   秋渐深,得提前准备冬衣,豫王赏了好些布料,许娇荷一直没怎么用,现下正好拿来做新衣,于是请来了裁缝量尺寸,才量罢,外头来了个丫鬟求见,说是方夫人院里的,   “奴婢给王妃娘娘请安,我家夫人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大宴,想请王妃过去一叙,此刻她正在厨房忙碌着,是以未能亲自过来相请,还请王妃见谅,务必赏脸。”   打发了丫鬟,许娇荷不禁好奇,自她入府以来,这方氏也就象征性的过来坐过一回,没用膳就走了,后来再没接触过,今日特地相请却是为何?   清歌只觉那位夫人铁定没安什么好心,“又不相熟,何至于亲自下厨,八成是有什么谋算,王妃还是甭去了吧?”   她倒是想不去,可这身份由不得她随心所欲,“虽说王爷不大待见她,但她终归是王爷的姨母,安妃的妹妹,面上的尊重还是得给的。”   王妃没怎么接触过方夫人,清歌时常与下人们打交道,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这妇人品行的议论,是以对她无甚好感,“奴婢是担心她耍花样,上回她还跟安妃娘娘说,想让她闺女跟咱们王爷呢!这不是明摆着想跟王妃您争宠嘛!”   第18章 孤男寡女   这丫头还挺记仇,许娇荷笑劝道:“王爷不是没应嘛!她也就是想想,也做不了主,既然她想唱戏,那就得有看客,咱们不去捧场,怎知她想唱哪一出?”   左右她在府中也没什么事,去应酬一下也无妨,这里终究是豫王府,她就不信方夫人还能使出什么鬼花样。   将近傍晚,她才动身过去,方夫人早已在屋中等候,一见她过来就笑着起身相迎,异常亲热,   “王妃您可来了,我这一直等着盼着,还怕您不肯赏脸呢!”   上来就圈住她胳膊,许娇荷很不习惯这种陌生人自来熟的亲切,仗着自己是长辈就浑不顾规矩,而她还不能翻脸,只得将就着随她进去。   方夫人许是察觉到她微微蹙眉,笑着解释道:“王妃莫怕,备好饭菜后我还特地去沐浴更衣,身上已没有油烟味儿,不会熏人。”   许娇荷讪笑回应,“姨母言重了,您诚心相邀,还亲自下厨招待,实乃我的荣幸,我感激不尽,又怎会嫌弃?当然要过来尝尝您的手艺。”   因着清歌的提醒,许娇荷过去之时格外注意,连方夫人屋里的茶也没喝,只是装模作样端起杯子,并未入口,吃菜时也只夹方夫人夹过的那盘,而她似乎也只是闲聊,并没有什么重要之事,无非是说起她的遭遇,感叹命运不公,   “当初我们卫家在京城也算是颇有地位,三代为官,虽说不是什么大官,到底清廉公正,一直深受皇恩,我姐姐有幸入宫侍奉皇上,本想将我许给官家公子,可我那时年轻不知事,看中了商贾之子,认为他有头脑,不似那些纨绔子弟,整日游手好闲,便不顾家人的反对,定要远嫁,只为跟随他。   婚后倒也有段幸福的日子,可我是官家女子,只懂诗词,不懂经商之道,我们也就没什么话可聊,他遇到生意上的困难我帮不上忙,反倒是他们那家粮铺的管事,有个女儿颇懂这些,两人时常在一处商量,偶尔他也会将其带回家用膳,说是感谢她出那么多好主意。   起初我也没在意,直至后来有一回去书房找他,听到一些动静,才知他们二人竟然混在了一起!”   说到此处,方夫人恨得牙痒痒,“他明知我为了他远离娘家,抛弃一切,居然还这么对我!倘若明明白白的提前跟我说清楚,再纳她入府,我也可接受,偏偏背着我做那种事,着实伤了我的心!”   原本许娇荷还觉得她讲自己的故事很没趣,可细细听来,又觉她甚是可怜,倾心相待的男子,转眼就有了红颜知己,谁瞧见会不难受呢?然而女人就是这般,身份卑微,不敢管束自己的丈夫,只能默默忍下所有的委屈。感慨之际,但听她又道:   “因他瞒着我,是以我很生气,跟他闹别扭,他也觉得对不起我,说是醉酒一时糊涂,还跟我保证过不会再犯,只给那女人一些银子做补偿,并没有打算让她进门。   他态度良好,我也无话可说,唯有原谅。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几个月之后,那女人居然跑来找他,说是有了身孕,这么一来,他就心软了,婆婆一听说她怀了方家的骨肉,张罗着让她进府,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那种滋味,光是想象就能感受到,定然很痛苦,但又无能为力,除了劝慰,许娇荷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世态如此,大多数男人都是妻妾成群,我们无法改变,唯有接受。”   掩下悲戚,方夫人突然问了句,“倘若有朝一日王爷纳妾,王妃能接受吗?”   心滞了一瞬,许娇荷还没想象过,也不愿去想,只敷衍一笑,“我尊重王爷的决定。”   “看得开的女人少烦忧啊!”点头笑了笑,方夫人又继续唠着自己后来的状况,说是那妾室居心不良,逐渐霸占方家家财,与表兄合谋害死了她的丈夫,而后就将她们赶出方府,不得已之下她们才到京都来投亲。娘家是不能再回了,安妃娘娘便安排她们一家人住在豫王府。   此时的许娇荷尚不知方夫人这话的用意,就这么坐着跟她唠家常,方夫人的话匣子一打开收也收不住,将近亥时她仍在不停的说,清歌终于忍不住上前打岔,   “王妃,您来了月事,不宜熬夜,早些歇息吧!”   方夫人闻言歉笑赔礼,“瞧我,一说起话来浑忘了时辰,耽误了王妃休息,万莫见怪。”   总算得以解脱的许娇荷暗松一口气,起身准备告辞,面上还温笑着,安抚道:“无妨,今日多谢姨母款待,改日得空再来看望您。”   “我与王妃甚是投缘,跟您说说话这心里头甭提有多自在,您可一定要常来啊!”方夫人亲热的送她出去,许娇荷一再笑应,出了院子只觉脸都笑僵了,清歌更感诧异,   “这方夫人请主子过来就是为了闲聊啊?这也太无趣了些!”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话多,可以理解。”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防备着,此刻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不禁怀疑是不是自个儿太多疑,也许方夫人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呢?   回到璋华院时,豫王并未归来,一问小厮才知他在书房忙碌。清歌提议要不要炖汤给王爷送去,正在卸妆的许娇荷不由发怵,忙摆手制止,“还是莫炖了,以免他又以为我质疑他的能力,最后倒霉的总是我。”   清歌会意,掩唇轻笑,“也是,王爷年轻气盛,不需要大补也能伺候好王妃。”   羞得她回眸轻嗤,“你这丫头也开始说浑话!”   主仆二人逗趣说笑,殊不知书房内香气四溢,早有人炖了补汤给豫王送去。   梁东扬还以为是许娇荷又来给他送汤,正想逗她几句,抬眸便见来人竟是方悦容!   没有通报就直接进来,看了是使了手段的,梁东扬只当不知,也没与她计较,她便熟稔的将汤端至桌畔,含笑招呼道:   “我又学着做了一道汤品,表哥最擅品鉴,还请你尝一尝,给些提议,我好改进。”说着方悦容已打开食盒,为其盛汤。   起身到桌畔看了一眼,的确是色香俱佳,瞄她一眼,梁东扬意味深长的笑赞,“你做的汤总是不重样,当真是心灵手巧,花样百出!”   被夸的方悦容羞赧低眉,“表哥谬赞!”遂将汤碗端至他跟前,柔声相请,“虽说政务繁忙,但这种事永远也忙不完,得注意劳逸结合,这汤凉了可就不是原汁原味,趁热喝吧!”   走路时身姿婀娜,端碗时兰花指微翘,看向他时又眉目含情,梁东扬不禁在想,许娇荷若是这么作态的勾他,他势必将她正法,但是方悦容嘛!他还真没那个兴致。   不过她既如此用心,他也不好辜负,于是抬手接住汤碗,恰在此时,窗外一阵风吹来,梁东扬只道这风有些凉,让她去关门。   方悦容会意,欣喜转身去关,回来时就见他也没拿勺子,直接在喝,放下碗时,汤已下去小半碗,还不忘赞她厨艺好。   灌茶漱了口,梁东扬招呼她回去,“天色已晚,你回去歇着吧!我还得再忙一会子。”   说话间忽觉一阵眩晕,捏了捏眉心,梁东扬微蹙眉,缓缓扶额坐下,一直盯着他的方悦容忙去相扶,关切询问,“表哥,你怎么了?”   听他说头疼,她便提议扶他到里屋的帐中先躺会儿,随后一手扶着他臂弯,一手握着他的手,带他进里屋。   作者有话要说:   是表妹还是婊妹呢?   第19章 你得负责   将豫王扶至帐中后,方悦容将里头的棉被展开为他搭在身上,但人并未走,就势在床畔坐下,问他感觉如何,   “表哥,你怎么样?还头疼吗?”   但见梁东扬直接掀开了棉被,含糊应承着,“热,不要盖!”   “热吗?”方悦容抬指想去触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掌心,吓得她心惊肉跳,抬眸就见他仍旧闭着眼,这才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瞬竟被他拉入怀中,而他则轻嗅着她的发,沉醉赞叹,   “你好香!”   微咬唇,方悦容慌忙推拒,“表哥,别这样!”   “怎样?”紧搂着她,将她抱在怀中,梁东扬虽未睁眼,却是唇角含笑,“热得难受,帮我消消火,你且放心,我定会对你负责。”   方悦容一听这话,终于没再反抗,手指紧攥着他的衣衫,嘤声低求,“那……那表哥可要怜惜容儿。”   “这个自然!”感觉到她不住的在他怀中乱动,梁东扬缓缓睁眼,幽亮的眸子闪着危险的光芒,唇角那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味深长……   此刻的方夫人焦灼的屋内来回走动着,也未歇息,只等着丫鬟回来向她打听,“情况如何?里头有动静吗?”   丫鬟为难摇头,如实回禀,“奴婢不敢肯定,只因德望一直守在门口,奴婢不得近前,但是守了那么久都没见王爷出来,料想已成其好事。”   方夫人顿时喜上眉梢,无比庆幸,“那就好,那就好啊!”她就指望着这个女儿飞上枝头呢!安妃娘娘虽是应承了,却迟迟没个动静,也不晓得是忘了还是有其他心思,她也不好再跑第二回,干脆不求人,自个儿想法子最有保障,今日之事一旦成了,豫王也不好抵赖,那么她的女儿就有主儿了,她也不必再担这份心。   如意算盘打得十分响亮,连这个夜她都觉十分漫长,等不及想要一个结果。次日一大早,方夫人就拉着女儿去往璋华院。   彼时许娇荷正在用朝食,今日后厨做的是黑米桂花粥,甚是对她的胃口,以往她都只用小半碗,今儿个竟开口让人再盛一碗。   主子有胃口是好事,清歌忙端碗又去盛粥,掀开盖子依旧热气腾腾,刚盛罢,就闻外头一阵响动,似有哭声,还掺杂着吵闹声,“王妃呢?我要见王妃!”   这高门大嗓,一听就是方夫人的声音,清歌不由诧异,“她来作甚?不会又要请您过去吧?”   摇了摇头,许娇荷让她仔细听,“有人在哭呢!八成是谁受了什么委屈。”   正想着,门口的丫鬟急匆匆进来,方夫人紧跟其后,丫鬟为难道:“王妃恕罪,奴婢拦她们不住。”   摆了摆手,许娇荷并未怪罪,示意她退下,“无妨,既是一家人就无需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以她的身份,本不必起身相迎,但看在方夫人是长辈的份儿上,许娇荷给她脸面便是给豫王敬重,是以仍旧客气的站起身来请她坐下,岂料她竟拉着女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王妃啊!我快被这个丫头给气死了!这个傻女儿,昨夜一夜没回来,今日一到屋,竟是衣衫不整,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逼问许久她才说是被人欺负了,可问她那人是谁,她抵死不肯说,气得我拿棍子打,又被丫鬟拦住,这个不知羞的女儿,我是管不住了,还请王妃帮忙指教!”   但见方悦容早已哭红了双眼,梨花带雨,甚是可怜,许娇荷便过去拉她坐下,好生劝慰着,问她究竟是被谁欺负,   “你莫怕,尽管说出来,嫂嫂自会为你做主。”   怯怯的看了王妃一眼,方悦容又是一阵啼哭,“容儿不敢说,怕嫂嫂怪罪。”   听这话音,清歌柳眉倒蹙,试探着问了句,“表姑娘该不会是想说,欺负你的人是王爷吧?”   闻言,许娇荷心底微怔,又觉不大可能,诧异的看了清歌一眼,但见清歌眸中尽是嗤笑,似是也不相信,但她始终是丫鬟,也不敢多问,许娇荷便耐着性子问她事情经过。   方悦容低哭着大概诉说了一遍,说是昨晚好意给王爷送汤,待他喝罢,她正想带着食盒离开,王爷突然说不舒服,   “我就在旁边,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就将王爷扶到床上,哪料……哪料他竟……抱着我不撒手,还……解我的衣衫,我一个弱女子,根本无力反抗啊!”   说着又是一阵痛哭,连手中的巾帕都已打湿,方夫人闻言一拍大腿就哀嚎着造孽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这么被人给欺侮了,王爷若是喜欢,大可直接纳入府,为何要这般欺负容儿,她还没成亲啊!这可让我们母女俩怎么活?”   听着母亲的唠叨,方悦容羞愤不已,紧咬红唇,许久才憋出一句,“女儿没脸见人了!”随后就起身撞向一旁的墙,许娇荷忙让人去拉拽,听着她们母女哭闹甚感头疼,这几日她来月事,按规矩夫妻不能同房,豫王便在书房歇着,未料他竟会和方悦容发生什么!   虽说她管不了王爷纳妾一事,但如今没人与她争抢,她只觉这日子十分平静,也从未想过以后的事,今日突然告诉她,王爷和其他女人有染,许娇荷这心里头竟如开水在沸腾一般,滚烫得难以承受!   但王爷也曾说过,夫妻之间该有信任,之前还特意交代过她,让她防着方夫人,说此人狡猾不可信,是以她这会子脑袋如浆糊,已然不知该信谁。   眼看着王妃目露疑惑,方夫人急哭道:“我女儿的清白就这么毁了,王爷难道不给个说法吗?王妃难道不给我们个交代吗?”   许娇荷心道:这事儿也不是我办的,我怎么给交代?但人家姑娘哭得这么伤心她也不忍说这样的风凉话,可也不好替王爷做主,于是安抚她们先坐下,   “这会子王爷入宫上朝不在家,且等他回来,再听听王爷的主意。”   事已至此,方夫人心知急不来,只得就此坐下,等候王爷归来。这么一闹腾,许娇荷也吃不下东西,便让丫鬟们将朝食撤下,奉上茶水招呼。   心里不踏实的方夫人又问,“倘若王爷愿意负责任,王妃不会有什么意见,怨怪容儿吧?”   这一刻,许娇荷恍然想起昨晚方夫人还问过她,倘若王爷纳妾,她会如何。对比今日之事,越显刻意。究竟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心下生疑的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我说过,尊重王爷的决定,只要他点头,我绝不拦阻,姨母尽管放心,我也晓得表妹是迫不得已。”   期间方夫人一直扯东扯西,清歌看出主子不大愿意奉陪,便主动请示,“王妃您一来月事就腹痛难忍,大夫交代过不能久坐,该躺下休息,王爷不定何时归来,要不奴婢扶您进去歇息吧?”   她这丫鬟就是贴心,最能体谅她,不消她开口,清歌便能猜出她心中所想,还会想法子为她解围,她才有台阶可下,“真是对不住姨母,最近身子不适,坐着遭罪,我就先回房了,待王爷回来再说。”   方夫人自不敢拦王妃的路,笑着起身相送,许娇荷则由清歌搀扶着进了里屋。   一大早的好心情浑被搅和了,这会子她是心烦意乱,半倚在帐中,手指紧攥着鸳鸯红绸被,神思飘飞,默默不语。   清歌不禁小声琢磨着,“奴婢感觉王爷不会瞧得上表姑娘,若真喜欢,早该让她进门了,何苦弄这么一出。”   这话许娇荷不赞同,只因她很清楚,男女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男人不像女人那般重情,喜不喜欢是一回事,是否占有又是另外一回事,也许上一刻没感觉,下一刻有了感觉,瞧她顺眼顺心,或是寂寞想消遣,也就将人给霸占了。”   若然已经发生,不论什么原因,那都是事实,无法改变,她身为他的妻子,又能说什么呢?大度接受才是她应该有的表现,嫉妒奚落便是妒妇啊!   虽说是常情,可清歌始终不相信豫王会真的要了方悦容,“方夫人故意将女儿拉过来,就想跟王妃您找不痛快,她们母女俩合伙唱戏呢!”   说到这个,清歌忽然想起昨晚之事,“哎?昨晚方夫人特意请您过去,唠了那么久的闲话,咱们一直想不通她是什么目的,联想今日之事再清楚不过,我看她就是害怕王妃去找王爷,才故意将您叫过去,好给她女儿接近王爷的机会!   方姑娘哭得那么委屈八成是装的,也许是她有意接近王爷呢?王爷那么机敏,应该不会上她的当吧?”   这可保不准,毕竟美色当前,有几人能把持得住?许娇荷总觉得他们已经发生了什么,清歌却坚持相信王爷,没有做越矩之事,还要跟主子打赌,说若是赌输了,她这个月的月俸就不要了。许娇荷不由苦笑,   “傻丫头,何苦跟银子过不去,赌这个有什么意义?”   实则也就是想宽慰主子,给她些信心,“反正奴婢相信王爷的为人!”   正说着,外头有人请安,听这动静,该是豫王回府了,真相很快就能得以揭晓!   第20章 揭开真相   自宫中回府的梁东扬一进屋就见方氏母女正坐在屋内,与他所料无疑,但还是故作吃惊的招呼道:   “姨母稀客啊!居然有空到璋华院来坐坐。”环视四周,不见娇荷的身影,梁东扬不由好奇,摊上这样的事,她还能如此镇定吗?遂问了句王妃何在。   初阳福身回道:“王妃娘娘身子不适,正在里屋歇着,说是等王爷回来再唤她。”   难不成是生气了?眼看着初阳要入内去请,梁东扬当即摆手制止,“既然不适那就不必唤了,本王来处理即可。”   屋里的许娇荷根本没睡下,外头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清歌小声询问,“娘娘,那咱们……?”   仰躺在帐中的许娇荷原本是打算出去的,一听王爷这话反倒改了主意,“先等等。”她也想看看,王爷如何解释,又打算怎么处理。   等得不耐的方氏一见王爷归来就又开始嚎啕大哭,拉着女儿跪在地上求王爷做主。绕过她们母女,梁东扬来到软榻前,潇然转身而坐,丫鬟白珠镇定看茶。   闲敲着桌子,默默听罢她的哭诉,梁东扬才开口,问的却不是方氏,而是方悦容,“你说本王欺辱了你,可有证据?”   方悦容羞忿不已,不敢明言,“这,怎能问我?表哥你做过什么难道不清楚吗?昨晚你明明说……说想要我……”   品了口茶,他才又接着问,“本王行动了吗?”   紧抿红唇,方悦容低泣道:“当然,你在帐中抱着我,那些你都忘了吗?”   “然后呢?”气定神闲的后倚在椅子上瞧着她,梁东扬闲闲追问,问得她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生怕女儿说错话,方氏接口道:“这种事女儿家怎么好意思描述?”   睨她一眼,梁东扬面色渐冷,“本王没问你!”   迎上这如利剑般闪着寒光的眼神,方氏心头一紧,再不敢发话,低眉顺目。未听方悦容回答,梁东扬实在没闲情陪她们耗着,直接道出真相,   “后来的事你大约不知情,本王难得清闲,大可讲与你听。昨晚你送来补汤,又眉目含情,勾引得那么明显,本王怎能辜负佳人美意,自是要带你入帐去,你以为本王喝了你的汤便会情不自禁的逮个女人就按下?设想总是美好,可惜啊!本王没喝汤!”   “怎么会?”震惊的方悦容顺口疑道:“我明明瞧见你喝了半碗!”   原来昨晚梁东扬故意让她去关门,趁此时机迅速将汤倒入一旁的花盆中,而后再假装将唇对准碗口,故作才喝罢的模样,方悦容信以为真,将迷糊的豫王扶至帐中,欲拒还迎,   配合着调戏了一把,拥着她的梁东扬猛然睁开眼,目光瞬冷,自头顶冠间摸出一根银针,趁着要吻她香颈之际,顺手扎至她后颈,方悦容顿时一软,没了力道,渐渐失去意识,倒在他怀中。   冷冷的将她推至一旁,梁东扬直直坐起身,到外间净了净手,开窗一跃而出,自小路去往隔壁院子的厢房。可怜德望还得在书房这儿守着,假装主子一直在屋里。   说起那盆花,梁东扬叹了句可惜,“娇荷最是爱花,我本想将那盆紫龙卧雪养至盛放,而后送于她,而今盆中土被污染,这花怕是要废了。”   里屋的清歌听着外屋的谈话,甚觉可笑,竟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慰感,心想没有信错王爷,这个月的月俸算是保住了。   许娇荷只觉纳罕,之前方悦容还特地找到她,说是不喜欢王爷,不愿做妾,而今又来这么一出,究竟何意?到底是预谋还是有所误会?但听她急忙否认,   “表哥误会了,我没有勾引你的意思,是你说头晕我才扶你入帐的。”   还好意思抵赖?“你自个儿做的汤,里面有什么你心里没数那汤我已让人检验过,要不要找人来对质?”   瘫坐在地上的方悦容只道不知情,“表哥明鉴,我只是做了一碗汤,真的没有放什么!”   “既然你不承认,那本王就将你送至官府,好让他们追查到底,究竟这药是谁下的!”   豫王这话着实吓到了方夫人,心想这事儿可不能闹大,一旦传开,女儿的名声便会毁于一旦!但王爷执意追究,若不给个结论不会罢休,权衡之下,方氏一咬牙,干脆承认,   “其实是我有私心,想让女儿伺候王爷,便嘱咐悦容给王爷炖汤,悄悄在汤中下了药,期盼着你们成其好事!”   方悦容闻言,哭声顿止,惊诧的看了母亲一眼,张口欲言,又犹豫不决,终是忍住了,以帕掩面,继续嘤声哭着。   到底是母女情深啊!居然还真出来顶罪了!梁东扬不禁冷笑,眼前的局面正中下怀,他也没再继续深究,顺势而下,   “如此说来,表妹是无辜的了?亏着本王对你们照顾有加,你竟敢暗中下药!你扪心自问,是否对得起本王唤你这一声姨母?”   方氏痛哭流涕,忏悔自个儿的罪行,“实在是一时糊涂才会这般,还请王爷宽恕!”   难得有机会抓她把柄,他怎么可能轻易宽恕?当即起身,负手漠声宣告,“方氏德行有亏,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暗中下药谋害本王,此等行径必须严加惩戒,以儆效尤!”   最终豫王下令将方氏赶出王府,任凭方夫人怎么求饶都无济于事,念在祸不及儿女,常信和方悦容仍可留在府中。   方氏最怕和女儿分开,如此一来她就无法亲自教导女儿,走投无路的她又向里屋喊着,打算让王妃帮她求情,却被梁东扬制止,“娇荷身子不适,莫再打扰,来人!带方氏下去收拾包袱,送出王府,好生忏悔!若再执迷不悟,本王对你们一家都不会再留情面!”   正好解了许娇荷的围,她也不必再纠结是否应该出去,权当自个儿睡着没听见,任凭豫王处理此事。   最终惩罚的是方氏,因着方悦容不知情,也就没罚她。   出得璋华院,方悦容含泪低泣,方氏自知没希望,也就没再悲伤,还警告女儿,“女人家不能只懂得流眼泪,没人会心疼你,娘已经不中用了,你只能靠你哥哥和你自己,不过是换个住处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若是觉得娘可怜,就争点气儿,实现愿望,将来再把娘接回来!”   拿巾帕抹掉泪水,方悦容坚强点头,“女儿谨记娘亲的教诲。”   说起这个王妃,方氏不忘提醒她,“我一直以为这个王妃是个和善好欺的主儿,昨儿个在我那儿也表现得很温和,今日王爷归来后她却称病躲在里头不出来,看来也是留了个心眼儿,往后怕是会对你有所防备,你得更加小心,不管她怎么想,你都要多与她相处,表现得恭顺些,让她无可挑剔。   若连你也在王府立不住脚,那咱们方家可就没什么指望了!”   “不是还有我哥嘛!”方悦容小声嘀咕了一句,方氏一提起儿子便恨铁不成钢,   “常信……唉!别提了!玩心未泯,让他做官他不乐意,天生没个规矩,像极了你父亲,只想做生意,做生意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到头来还不是要巴结当官的,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还要孝敬给人家,何苦来哉?倒不如直接做官儿,等着旁人来孝敬!”   紧握住女儿的手,方氏一再叮嘱,“我怕他不成气候,只能指望你,你可不要让娘失望啊!”   母亲之言,方悦容皆默记于心,暗叹没有母亲相伴,接下来的路怕是不好走,但她不能放弃,不能辜负母亲,惟有鼓起勇气向前,不管荆棘,不顾风雨!   这边母女情深,璋华院却是另一番景象。   处理好此事,梁东扬这才回里屋,进去便见许娇荷正躺在藤色绸缎帐中,闭目歇息,遂走过去坐于床畔,注视着娇美容颜,细密的羽睫如扇般铺展开来,犹趁得肤色白皙,只是这薄薄的眼皮不擅伪装,清晰可见底下的眼珠仍在来回转动,   忽生恶趣味的他故意抬指轻抚她脸颊,起初她还没反应,他便越发大胆,指尖缓缓下滑,顺着鹅蛋脸一直向下蜿蜒,滑过项颈,再继续,触到柔软的一瞬间,她终于耐不住而睁眼,迅速握住他的手,紧张而羞涩的小声制止,   “王爷莫闹!”   得逞的梁东扬故作恍然,“原来你装睡,欺瞒本王,理该惩罚。”   灵机一动,许娇荷狡辩道:“妾身这是配合王爷啊!你不是跟姨母说我不舒坦在休息嘛!那我就得装作歇息的模样呗!”   “看来王妃颇有长进,倒是学会耍嘴皮子了,真该尝尝这伶牙俐齿是有多厉害!”说着他已俯身,封住她的唇,以往她只会羞涩,不怎么闪躲,也还算配合,今日却是一直侧脸,似乎不愿被亲吻,感觉到她的抵触情绪,梁东扬松开了她,不再欺负,微抬身,手臂撑在一侧,观察着她的面色猜测道:   “你该不会是在想,我昨晚是否亲过方悦容?”   第21章 亲她了吗   自她眼底流露出的一抹惊诧和闪躲,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许娇荷还以为他认为她吃醋,是以不悦,忙否认道:   “妾身不敢随意揣测,这也不是我该管的。”   明摆着撒谎,原本没生气的梁东扬一听这场面话反倒有些不悦了,“谨慎是好,可你有时候也未免太谨慎了些,咱们夫妻之间探讨,又没外人,你不必装大度,只管说出心中所想。若然总是说些敷衍之词,我可真会不高兴了。”   这话也算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她再不胆怯,勇敢的说出心中所想,“妾身听见方姑娘说你昨晚抱了她,还说你们在帐中,却不知……亲密到了哪一步。”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估摸着是有些难为情,梁东扬甚觉好笑,“我若真对她有意,那就该顺水推舟的纳她为妾,何必拒绝之后再私下里乱来?我没喝汤,也就没失去理智,抱是抱了,但并未亲她。”   这确切的回答总算消弭了她心中的忐忑,窃喜的她喃喃道了句,“没有就好。”   赶巧清歌进来奉茶,许娇荷想起那赌约,又瞧着王爷心情不错,便与他复述道:   “那会子姨母过来闹腾,说了那么一番话,我心里自是不舒坦,清歌劝我甭乱想,说王爷肯定不会碰方姑娘,还拿了自个儿的月俸做赌呢!居然还真被她猜中了!”   “哦?”打量着她,梁东扬心道:这丫头看人倒是挺准,当即发话,“清歌这般信任本王,实该嘉奖,这个月的月俸给十两。”   一听说有赏,清歌惊喜不已,忙跪下谢恩,她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月俸二两,王爷突然赏十两,相当于半年的月俸了,她怎能不欢喜?赶紧叩头谢恩,而后识趣退下。   借着此事,梁东扬玩笑似的点拨,“你该跟清歌学习,她对本王的信任都比你多,你铁定是信了方氏的话,认为我真的做了不轨之事吧?”   她倒也不是完全没信任,只是不敢笃定罢了,“妾身并不是不相信王爷的为人,只怕抱的希望太大,结果又失望,岂不是更难受?是以才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到底是表达了真实的想法,没再隐瞒,梁东扬其心甚慰,“倘若我真的与她发生了什么,或者纳她为妾,你会难过失望吗?这是不是代表,你已经开始在乎我了?”   面颊绯红的许娇荷不知该如何回答,眸光闪躲,模棱两可道:“一直都是这样啊!”   “并不是。”他能感受到区别,“以往你只将我当夫君一样敬重,并没有爱慕,今日听到你说会失望,我才能感受到你对我开始有了感情,不晓得是不是错觉。”   这让她怎么回答?胆怯的她根本没勇气承认,犹豫许久,她才道:“我……我也不晓得,王爷就甭笑话我了!”说着顺势滑进了被窝中,羞得不敢再看他。   但他得意的朗笑声还是轻易就传入她耳中,下一瞬就感觉到被子被揭开,“好了,不笑你,这会子还腹痛吗?可有找大夫来瞧?”   摇了摇头,许娇荷这才又坐起身子,“其实不曾腹痛,清歌蒙她们的,好让我有借口躲屋里休息会子。”   “清歌倒是个机灵的丫头,关键时刻还能替你解围。”尽管这丫头目前没什么坏毛病,梁东扬还是得提点,“不过你要切记主仆之别,必要时得端起王妃的架子,可别论什么姐妹情深,以免乱了规矩。”   “我记下了,”方才他们在外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存疑,“其实妾身仍有一事不明,既然王爷清醒,为何不当面拆穿那汤有问题,故意假装昏迷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满足方氏的心愿,让她以为我真的动了方悦容,而后过来闹腾,如此一来,我就能借机赶走方氏。”   在许娇荷看来,方氏也就是话多了点儿,除此之外应该没什么大恶之处,“姨母到底和你有什么过节,你为何不希望她留下?”   方才在外头发火,没怎么喝茶,这会子倒有些渴了,起身来到桌边,梁东扬饮下几口,这才又继续跟她说起方氏的为人,   “她对儿女干涉过多,自以为是为他们谋出路,实则是在误导他们,譬如常信,他生性懒散随意,不爱官场那些繁文缛节和勾心斗角,偏偏方氏总盼着他能踏上仕途,常信为此烦不胜烦。   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官,其他的身份照样能体现自个儿的能力,他喜欢经商,那我便支持他,但方氏总认为我对这个表弟不亲厚,才不愿给他安排官职,屡次找我和母妃说此事,烦不胜烦,若再由她这么教导下去,常信迟早被毁,是以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将她送出王府,如此常信才可得自由,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   这么说来,豫王是有心培养常信,又觉得姨母误人,才会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方氏犯错,众所周知,常信大约也不好为母亲求情,也就不会令他为难,说来最可怜的竟是方悦容了,   “方姑娘有这样一个母亲真是悲哀,居然被亲娘算计,连她的名誉都不在乎。”   梁东扬不甚赞同,摇头叹道:“你呀!太小看她们母女俩了!”   不知为何,许娇荷总觉得王爷对他表妹有偏见,“王爷不会以为方姑娘轻贱自己吧?她不晓得汤中有药啊!再说她之前还与我提过,说不想嫁于王爷,想来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之事。”   关于昨晚的那些细节,方悦容说的话,梁东扬也不好跟她复述,免得她听罢心里不舒坦,只好意提醒她,   “方悦容不是你看到的那般单纯简单,只不过她对我还有用处,是以才让她暂时留下,你还是小心留意着好。”   难道他还打算把方悦容嫁给卫瑜吗?本想问一问,但又怕他听到她提卫瑜会不高兴,最终还是将这句忍住了,王爷自有他的筹谋,关于那些事,她不该过多干预,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即可。   十月底的一日,二皇子英王殿下的孩子满月摆宴,梁东扬照例吩咐德望将礼备好,许娇荷不必费心过问,只装扮好自己,随他一道前去贺喜即可。   既要外出,便得穿的隆重些,一袭茜色绣兰花的长袍,喜庆而不刺眼,端庄高洁,耳挂一对蓝田黄玉所雕刻的金鱼坠子,贵重又不失俏丽,格外显眼,惊鹄髻上斜簪着一支青鸾衔珠翡翠流珠簪,行动间摇曳生姿,看得豫王不禁笑赞,   “果真是娇丽若仙非凡人,疑是瑶池荷化身。”   算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夸赞她的容貌,许娇荷自是欣喜,但她其实并不觉得女人的容貌是资本,毕竟女子之美,各有千秋,身为王爷的他自是不少见,真正能令男子动心的,应该是女子的气性,便是所谓的情投意合,互相吸引,如此方得长久。   到得英王府时,府中宾客众多,几位府中人皆在招呼客人,一见豫王大驾,立即过来相迎,其他官员也近前向豫王夫妇行礼,许娇荷皆不认识,温笑着颔首回应,恍惚听到身后有人议论,   “那不是你的未婚之妻嘛!怎么成了豫王妃?世子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便听闻一声尴尬的笑,“记错了吧!早已退婚,无甚瓜葛。”   不消回首,她也晓得此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竹子卖萌求收藏呀!收藏本文,更新会有提示哒!   还有下一本接档预收文《佛手公主》已放在作者专栏,可先收藏。   到时候开文也会有提示,下本讲的是乾隆四公主和傅恒二儿子,九门提督福隆安的故事,详情见文案。感激不尽,么么哒!   第22章 明义闹事   “是吗?何时退婚的?我怎么记得侯府那天还办喜事来着,难道不是世子娶妻嘛!”   安平侯府的世子娶妻当天被人抢亲,此事很快传遍京都,已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这些王孙公子消息最是灵通,不可能不知情,这会子却装傻来奚落他,明义自是不快,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装糊涂,豫王不在时他可抱怨,如今豫王就在跟前,他当然不能得罪。   许娇荷都能听到,豫王当然也一样,只微侧首,目光虽未触及,远处的那些人已然感应到,再不敢多言,各自散去。   接下来豫王被请至前厅,许娇荷则被带至一间厢房内与女眷们同坐。   清歌帮她整理衣袍,缓缓坐下后,环视四周,还真有几个眼熟的,前世见过几面,只不过是她眼熟她们,现下的她们大约是不认得她的。   隔壁桌有一位小妇人一直在盯着她,正是她前世的大姑子,嫁于尚书之子为妻,因着才嫁过去一年就诞下双生子,是以颇得婆家敬重,回回一瞧见许娇荷总是冷嘲热讽,不将她放在眼中,即便她今世成了豫王妃,袁氏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子轻蔑,八成是因为弟弟的婚事被毁,才记恨于她吧!   不过许娇荷问心无愧,任由她怎么瞪眼,混当她不存在。   身旁的一位绛衣美妇人主动与她打招呼,说话声音清灵如泉水,十分悦耳,许娇荷便与她闲聊着。其他人皆羡慕袁氏的一对双生子,纷纷向她取经,问她可有什么秘方妙招,袁氏乐呵呵摆手,   “我也就是去城南那座观音庙去拜了拜,每个月去一回,大约是菩萨看我心诚才赐予我两个儿子吧!”   “我都是去城北那座庙呢!难道是拜错了?看来我也得去城南试试。”   一旁有人打岔道:“拜菩萨得从一而终,你从有孕就拜的城北的菩萨,若是中途更换,菩萨怕是会不高兴的。”   “哎呀!那我两个都拜成了吧!总有一个是准的。”   听着她们讨论孩子,许娇荷不禁在想,自个儿才来了月事,没能怀上,也不晓得下个月是否有机会。   正胡思乱想着,那桌的一位红衣妇人指着她问袁氏,“哎?这不是你的弟妹吗?你们一家人怎的坐这么远?”   又一个故意找事儿的,许娇荷也不接话,垂目不语,饮了口茶,但听袁氏嘲讽道:“我哪配跟豫王妃做一家人啊!她可没有嫁给我弟弟,成亲当天,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将她许给了当时病重的豫王,这不就改嫁了嘛!”   “当天改嫁啊!这……这也太离谱了吧?”尽管她故作压低了声的模样,但声音还是大的能让其他人听到,皆开始议论纷纷,   “既已定亲,马上就要拜堂了,居然被人抢婚,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一个女人怎么能嫁两回呢?换作是我必然一头撞死也绝不再改嫁!”   许娇荷又何尝没撞过,只是又幸运的活了一回,为那样的男人死守着,或是轻贱自己的性命太不值当,正因为经历过,她才不愿再做什么烈女,至于世俗的眼光,她不会太在意,她们又没受过她的苦,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人生是自个儿的,冷暖自知,不需外人懂得。   她不接话,浑当没听见,绛衣妇人就在她身边,听得一清二楚,对于这种言论很不屑,“有些人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连王爷的妃子都敢议论,真当自己的夫君能抗下这诋毁王爷的罪名!”   红衣妇人自知是说她,当即拍桌起身,“我何时说王爷的坏话了?休要血口喷人!”   “你说王妃被抢亲时应该顾及名誉,一头撞死,可不就是在暗指王爷不该抢亲嘛!”   这种事本就丢人,不好拿到明面儿上去说,是以她们认为豫王妃不敢接话,只会默默忍受,哪料竟会有人帮她说话,袁氏不以为意,翻了翻眼皮推脱道:“我们只是在讨论女子的妇德,正常女人都会选择保全名誉吧?”   所谓的妇德,压着女人一辈子,绛衣妇人苦笑反问,“女人的命运由得自己选择吗?又不是她主动改嫁,她也很无奈,同为女人,你们为何不能多一丝理解,一定要笑话诋毁旁人才开心?”   这话轻易戳中许娇荷,总算有人懂得她的感受,不由感激的望向她,既然身边人都帮她说话,那许娇荷也不该再继续装聋作哑,实该为自己正名,免得日后再来这种场合,她们都会认为豫王妃是个软柿子,继续肆意欺捏!缓缓起身,拢了拢披帛,许娇荷沉静开口,   “婚事乃是皇上所赐,我一个弱女子也没有发话的资格,是世子允诺与我退婚,还收了王爷两万两银票作为补偿,他将银子看得比我重要,愿意拱手想让,我又能如何?死皮赖脸的缠着他吗?”   这么一说,旁边的人都开始唏嘘,“原来世子还收了银子的啊!那可真是赚了呢!还装什么可怜,真有脸!”   果见袁氏脸上挂不住,眼神有些闪躲,许娇荷直视于她,不给她躲避的机会,“当天你也在场,不会不知情吧?还是说世子瞒着家人,私吞了两万两,拿到赌坊挥霍了?”   这事儿她还真不晓得,弟弟只说这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要人,只有给的份儿,谁还敢管皇上要银子?没想到居然给了赔偿,他居然隐瞒不报,连母亲都不知晓!   但当着众人的面儿她也不好说弟弟的不是,便逞强道:“我们一家人,当然知情,不必你来提醒。”   “大尧子民都是听命于皇帝,世子不敢违抗圣旨,怕连累侯府,我也不敢违抗,怕连累许家,既如此,那就谁也甭说谁,都是按照皇帝的旨意行事罢了!“   说话间,许娇荷的眸光状似无意的掠过红衣妇人,扬首警示,声冷且肃,“往后谁再拿此事嚼舌根,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千万记得背着我,莫让我听到,解释只这一回,下回可就没这么好说话!”   这傲然严肃的姿态一放,众人再不敢放肆,皆默默品茶,不提那件事。   这一刻,许娇荷忽然觉得,前世她所信奉的良善宽厚在很多时候都无用,人们畏惧的还是权势与身份,强硬的态度的确比闻言软语更有成效,也就更加理解,王爷为何时常对外人冷着脸,大约是身份使然,必须保持冷漠,才会使人肃然起敬吧!   坐下之际,为表感激,许娇荷以茶代酒,敬她一杯,“多谢郡王妃帮我解围。”   绛衣妇人甚感讶异,“我才成亲几日,这是头一回出来,王妃怎么晓得我的身份。”   只因前世见过她几回,是以许娇荷识得,但今世的郡王妃并不认得她,会奇怪也是人之常情,许娇荷镇定一笑,随便找了个借口,   “以往未出阁之际,曾在某年三月三踏春时跟你有过一面之缘,认得你是相爷的孙女,也听闻你才成亲,还没恭贺你新婚之喜呢!”   三月三踏春是习俗,女子皆可出来,料想她也不例外,许娇荷才会这么说,纵然郡王妃对她没印象也不好说出来,权当以往见过不记得了,笑着举杯,   “原来如此,今日我们坐在一起,实属巧合。”   宴席之上,两人相谈甚欢,中途许娇荷离席去如厕,回来的路上无意中瞧见左前方有几个男人的身影,其中一个正是明义,离老远就听见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喝醉了酒,拉长强调在与人争论着什么。   原本他背对着她,并没有瞧见许娇荷,那几个人却故意给他使眼色,又跟他说了什么,他便转过身来,笑得不怀好意,踉跄着朝她走来。   许娇荷迅速离开,奈何这衣袍及地,行走不便,她便提起裙裳,加快步子,怎奈明义小跑过来,双眼放光的紧锁着她,顺势挡住她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可爱们推荐一本我在追的幻言《逆袭死亡航线》,作者是时玖远,悬疑言情,男女主都很带感,里面人物的身份神秘又充满惊喜!   很喜欢这种叙事风格,有兴趣的可以搜来看。   第23章 我对王妃日思夜想,恨没娶到你   凑近时,明义上下打量她的目光放肆又贪婪,“娇荷,怎么说咱们也是订过亲的,有过一段情分的,不该叙叙旧嘛!”   一看见此人,想起他的种种恶行,许娇荷只觉胃里一阵翻滚,不愿理会,然而才转了个方向就又被他挡住,“哎---别着急走嘛!我没有恶意的。”   “不可对我家王妃无理!”清歌想上前阻止,竟被明义的下人拽住胳膊,手背往她后颈一砍,清歌顿时晕了过去!   “清歌!”紧张的许娇荷刚想过去,又被明义伸臂拦住,不得已的她只好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明义笑劝道:“放心,她没事,只不过太吵了,让她安静一会儿,我就想跟你叙叙旧而已,你不要害怕。”   忍无可忍的许娇荷杏眸圆睁,恨斥他卑鄙,“强取豪夺,休要侮辱情分二字!”前世她从来不敢这么大声的跟他说话,今世境况不同,心态不同,她再不会在他面前低声下气!   饮酒上脸的明义拍着胸脯邀功,“怎么说我也救了你爹,若不是我,你爹早上了断头台,对待救命恩人就是这幅态度吗?”   难道她应该感激涕零吗?早已看清了他的嘴脸,许娇荷再不会客气,声如冬冰般冷嘲道:   “我爹不是答应把我许给你了吗?你自己没骨气,腰杆儿挺不直,不敢跟皇室对抗,一见银票就双眼放光,把我拱手想让,如今还好意思跟我提什么情分?当真是恬不知耻!”   被戳中脊梁骨的明义讪讪一笑,“谁敢违抗皇命啊!我若坚持娶你,连累的可是两家人。”   倒是会为自己的窝囊找借口,不过许娇荷也该感谢他的懦弱,今世才有逃生的机会,瞧见他的脸都觉反胃,不愿再与他纠缠,她只好端出架子去威胁,“那就莫再废话!识相的趁早让开,否则我立即告知王爷,你猜王爷会怎么处置你?”   “这么快就学会摆谱儿了啊!“虽被拒绝,但一想到方才与那几个人打赌,为了赢他们的银子,他还是决定厚着脸皮继续哄,   “你放心,王爷正在前厅应酬,瞧不见的,娇荷,虽然没能把你娶到手,但我还是日夜惦念着你,旁的姑娘都瞧不上,至今未成亲呢!今日难得一见,让我好好瞧瞧你!”   盯着她这身装扮瞧了许久,明义不由暗叹自个儿眼光颇佳,许娇荷还真就是个娇美人,稍一装扮更是华美娇艳,本该属于他的,偏被人抢了去,当真可惜啊!   醉了酒的男人果真是连命也不要了,紧张的许娇荷边退后边拧眉提醒,“这可是英王府,你胆敢如此放肆!”   此刻的他哪顾得了那么许多,心存侥幸,只想摸一摸她的手,只要摸到,便算是赌赢了,“所以啊!你最好别乱喊,否则招来围观之人,你也丢人不是?”   就在他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忽觉膝盖一疼,忙侧脸一看,竟见忠锐公家的二公子正疾步朝这边走来,明义心道:自个儿与他应该没什么过节吧?“二公子这是何意?”   刚冷脸问出口,就被人一把拽住胳膊,使劲儿反转,用力一拧,瞬间脱臼,疼得他哇哇大叫,“居然敢殴打本世子,你知道这是什么下场吗?”   负手而立的卫瑜冷哼反问,“先想想调戏王妃是什么下场!”   一旁的小厮赶紧松开清歌,跑过去提醒自家主子,“爷,这位卫公子可是豫王的表弟,被他撞见不好脱身啊!”   明义这才想起来他们是亲戚,再不敢放肆,忍着胳膊的痛楚干咳一声,“卫兄误会了,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觉得退了娇荷的婚,挺对不住她的,跟她道个歉而已。”   这两个字自他口中说出当真是恶心,许娇荷冷脸纠正,“请唤我王妃,若再乱了规矩,必当重罚!”   明义甚感没脸,心想这人啊!果然是飞上枝头就目中无人了,娇弱的一个小姑娘居然也学会摆架子,混不似当初的娇柔可爱啊!   正讪讪的想着,忽闻卫瑜厉声沉呵,“还不快滚?留着等罚?”   折腾了这么久,也没赌赢,输了的明义敷衍拱手,懊丧掉头离开。   被人摔在地上的清歌痛得悠悠醒转,醒来就见明义匆匆离去,忙起身去到主子身边,关切询问,“王妃您没事儿吧?”   “没事,你怎么样?”确定清歌没什么大碍之后,许娇荷垂眸深叹,而后又向卫瑜福身,“多谢卫公子搭救,感激不尽。”   先前还是唤的卫大哥,而今再见竟成了卫公子,这让卫瑜情何以堪?眉心微蹙,甚是失望,“小荷,你跟我也生分了吗?”   上回豫王动怒,她费心解释才博得信任,怎敢再放肆?赶忙退后三步,垂眸颔首,谨慎提醒,“还请卫公子唤我表嫂,不该直呼闺名。”   表嫂?拜堂的明明是他,到最后他竟得唤她表嫂!这种无奈的感觉像突袭的洪水,快要将他淹没,可他明知自己辩无可辩,只能默默看着她,心碎惋惜。   今日也是晓得她会来英王府,他才肯答应父亲的要求,前来送贺礼,为的就是完成一桩旧愿,自袖中拿出一物,卫瑜无比珍视的轻捏着给她瞧,   “你可还记得这耳坠?当时你很着急,说是丢了一只,我们都帮你找,却无所获,为此你还难过了许久,因为这海蓝宝是你最喜欢的耳坠。   时隔一年,我痊愈之后又去找你,尽管你祖母不肯告诉我你的下落,但我还是有所收获,当时日头很烈,菜园栅栏边的草丛里竟然闪着光,我过去扒开一看,发现了这条遗失的耳坠,就一直帮你保存着,期待着某一日有缘再会时能将它还给你。”   这一番好意,她本该感激,可又深知如今已然成亲,不该私相授受,否则便是给他希望,这样只会令他更痛苦,于是许娇荷没伸手去接,也未表现出任何惊喜之色,声轻容淡,   “只剩一只的耳坠无法佩戴,也就没了价值,我早已将那只丢弃,即便找到这个,也无法配作一对儿,何苦留着?倒不如扔了省事省心。”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番话正如一根刺扎入他心底,手臂微僵的他,终是收了回来,在手心滚动的海蓝宝显得格外尴尬。   她早已将过往放下,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念念不忘,将那段回忆视如珍宝,期望着能唤起她的共鸣,可惜啊!他想错了,她根本没有留恋的意思,连个纪念也不愿留着,他还奢求什么呢?   错过的情缘,再美好也只是曾经,无力挽回,又该怨谁?梁东扬!这个抢亲的男人,拆散他姻缘的男人!   一想到他,卫瑜就双眼冒火,终是忍不住问了句,“他对你好吗?你在王府可有被人欺负受苦?”   摇了摇头,许娇荷道:“王爷待我很温善,教了我许多道理,我的日子很平静,卫公子不必担心,你也到了婚嫁的年纪,是时候找个合适的姑娘成亲了。”   她居然让他找旁的姑娘成亲?果真是一点儿都不在乎的吗?   尽管许娇荷说话时并未抬首看他,可他那深情而痛楚的眼神看在远处的人眼中,更容易引发歧义。   清歌就怕被人瞧见,一直紧张的盯着四周,果见远处小道上走来一抹熟悉而高大的身影,赶忙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听在豫王耳中,倒像是故意给她主子提醒。   闻听动静,许娇荷急忙回首,眼神有一丝慌乱,但又很快镇定下来,心想自个儿行端坐正,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没必要害怕,镇定走向他,尚未开口解释,梁东扬已抬臂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向身边,而后揽住她肩膀,似在向卫瑜宣告主权一般,   “表弟不是身子不适吗?今日倒有空过来赴宴。”   再见梁东扬时,他已不会像原先那般,亲切的唤他为表兄,只容色淡漠的解释道:“英王送去请帖,我爹为你而避嫌,特命我前来应酬,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只不过,你要谨记自己的身份,纵然你们从前相识,如今她已是你的表嫂,自该以礼相待,莫再生妄念。”   道罢,梁东扬的手滑至她腰间,揽着她转身离去,许娇荷也不敢再看卫瑜,顺从跟随豫王一道离去。   徒留卫瑜在身后,握指成拳,心有戚戚然!   她一直在等着他问话,可路上梁东扬一直没吭声,秋日的暖阳仍有些刺眼,许娇荷看不清他的面色,担心他在置气,只好主动解释,“是安平侯府的世子醉酒拦我去路,卫公子才出手教训,解了我的围。并不是刻意上前说话,还请王爷不要介怀。”   眉心微动,梁东扬那漆黑的眸中寒光骤现,“明义?这个赌鬼,收了银票还不知足,居然还敢找你的麻烦,连规矩都不懂,还做什么世子?”   即便不是她的错,可女人被男人纠缠始终不光彩,许娇荷也不好接话,总觉得自个儿这王妃做的名不正言不顺,没少被人诟病,即便方才在宴席上逞强说那些话,力求给自己挣一丝尊严,但她心里其实依旧没底气,也觉得自己的身份太尴尬,看来往后还是不要出来赴宴,免得又惹是非。   察觉她一直侧首不语,情绪低落,梁东扬盯着她的目光微微收紧,声带不愈,“怎么一见卫瑜你就失落?方才他递给你的是什么?”   第24章 许娇荷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原来那一幕也被他瞧见了,可他当时并未出来,一直等他们说完话才出现,幸好她没去接,否则豫王又会胡思乱想,不过庆幸的同时她又觉得脊背发凉,他一直不出现,就是想看她面对卫瑜时会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吧?   上回说过信任她,实则心中并未真正放下戒心,否则也不会这般暗中观察。思及此,她难免心寒,   “不过是一只丢失的耳坠,妾身已经明白告诉他,另一只早被我丢弃,他那只也没必要留着,料想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王爷多虑了,既说过对他无意就不会骗你,无需再试探什么,我对你从未隐瞒过什么。”   她那明显黯然的面色还蕴着一簇将燃未燃的火焰,步子也慢了两拍,开始与他保持距离,不再并肩,梁东扬能感受到她的不悦,但也没解释什么,二人就这般沉默着离开了英王府。   出府时赶巧遇见郡王妃,两人含笑告别,还相约得空时再相聚。只是上了马车后,她又没了笑容,静静的倚在一旁,闭目休憩。   回想这段时日的甜蜜,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豫王待她的确很好,教她表达内心的想法,教她夫妻相处之道,她学着改变自己,做一个好妻子,顺应夫君的好女人,可是豫王呢?   他到底是如何看待她的?于他而言,她又算什么?他可以将她当做妻子一般来疼爱,却也仅仅只是夫君对妻子的宠,换言之,不管嫁给他的是谁,他都会以礼相待,而不是那种带着爱慕,令人怦然心动的男女之情。   因为没有投入感情,也就不会真正的懂得她,理解她,更没有给她足够的信任,即便她一早就说了实话,他还是有所怀疑,试探观察,亏她还天真的以为,这个夫君很善解人意,是她的福气。   今日又被质疑时,她这心里蓦地一疼,才后知后觉,不是所有的诚心都会被信任,哪怕是真话,也依旧会被怀疑,只因她是女人,和其他男人相识便是不应该。   那些过往,纵使她问心无愧,他也不会真正大度的接受,面儿上说着不计较,心里到底横着一根刺,倘若多次的解释也拔不掉,那她也无能为力,再不肯委屈求全的去恳求他的信任。   好不容易见到许娇荷,还没说上几句话又被梁东扬打断,卫瑜心里自是不痛快,便打算就此出府。   行至半路,忽被一滚来的藤球挡住了去路,只听那边有一道细而清亮的声音命令着,“哎!快点儿把那个藤球给我们扔过来!”   卫瑜只当没听到,绕过藤球继续向前行,那姑娘见状火大,立马跑过来跟上去,拦住他去路,指着他拧眉训责,“本郡主喊你呢!没听到啊!你聋了?”   抬眸瞟她一眼,卫瑜懒得理会这种刁蛮女子,更不在意她的身份,刚抬步转向,又被她伸手挡住,但见她皓腕上戴着双环细金镯,底下坠着的两只金铃铛清脆作响,和她的嗤笑声一般刺耳,“看来不仅是聋子,还是个哑巴,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相!”   不愿再被纠缠,卫瑜这才开口,“这是请人帮忙该有的态度吗?我不是你的奴仆,你没资格使唤我。”   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郡主抱臂哼笑,“吆!原来会说话啊!这里可是英王府,你是何人?居然敢跟本郡主摆架子!”   身后的人见状赶了过来,为首的轻呵道:“舒雯,休得无礼!这位是忠锐公府的卫二公子,说话客气些。”   梁舒雯并不觉得有错,大眼睛一转,微扬首,娇哼撇嘴自辩,“谁让他不给我捡球,大哥你怎么不说他高傲,反倒指责我?”   “你若是语气和善些,卫公子又怎会不理你?”梁闻增乃是英王的嫡长子,颇识大体,笑着打圆场,   “小妹年纪尚轻,蛮横不知事,自当教训,还请卫公子海涵。”   身为王府的世子,身份本比卫瑜尊贵,说话却彬彬有礼,并没有端架子,倒令卫瑜对他心生赞许,微颔首致意,   “世子言重了,郡主娇俏可人,实乃难得的天性,是我心胸狭隘了!”   这夸赞说得假惺惺,哪有夸人还冷着一张脸的?梁舒雯正想挑刺儿,却听他又道:“今日有要事在身,不便多耽搁,先行告辞,改日必当再来拜访。”   笑摊手,梁闻增道了句请便,遂让下人送他出府。   眼瞧着郡主瞪向卫瑜离去的身影,一旁的紫衣男子替她打抱不平,“这个卫瑜也太嚣张了些,在这英王府都敢这么横,谁给他的胆子?”   说话间,他捡起藤球笑嘻嘻的递给梁舒雯,她却扭脸不接,扯着手帕嘟嘴道:“不想玩儿,没意思!”原本玩得很尽兴,却被卫瑜扫了兴,这会子她已没那个兴致,干脆带着丫鬟回屋去,不再与他们一道。   梁闻增不以为意,转身朝南,往自个儿的院子走去,“他本就是这样冷清的性子,自受过伤之后,越发不爱搭理人,也就跟他表兄豫王熟络些。”   紫衣男子对姓卫的很是提防,“豫王的亲戚,咱们还是划清界限的好!”   梁闻增摆指而笑,“盛斌啊!此言差矣!凡事不可一概而论,我听闻,最近他和豫王也不怎么来往,似是生了什么矛盾,连豫王给他牵的红线他都拒绝了,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   白盛斌顿时会意,快走一步,并肩而行,小声道:“表兄若想知道,我想法子打探一番?”   他惯在风月场上厮混,也就结识了许多王孙公子,寻欢作乐间,顺道也能把想要的消息给打探了,这一点,梁闻增自愧不如,他是不喜欢那种场合,便交由白盛斌来办。   而这边厢,送她回府后,梁东扬没下马车,说是有事要出去一趟,许娇荷回房后就躺下歇息,午时喝了几杯酒,虽然没醉,到底有些犯晕,直睡到傍晚,依旧晕乎,也没什么胃口,便让后厨做了碗白粥,清清淡淡的喝下去,总算好受了些。   今夜朗星无月,闲来无事,她便想在府中走走,行至后园的凉亭处,抱着琵琶聊以慰藉。   一曲终了,忽闻夸赞,许娇荷诧异回首,但见方悦容的身影自竹林处闪现,向亭中走来,手中提着盏幽暗的灯笼映照着那张布满哀愁的脸容,   “嫂嫂的这首曲子真真幽怨,不禁让我想起了娘亲,也不晓得她一个人住得可舒心,寂寥之时是否有人陪她说说话。”   怎么说也是亲戚,即便豫王不待见方氏,许娇荷也得考虑着她是他母妃的妹妹,不好说什么过分的话,闻言劝慰,“王爷虽将姨母遣出王府,到底还是派了几个丫鬟伺候的,表妹不必忧心。”   想着王妃好说话,方悦容向她请求,说是想去见一见她母亲。想起王爷的吩咐,许娇荷不好擅自做主,   “王爷曾说不许你们母女单独相见,你若是有那个心思,大可去求王爷,即便我是王妃,也不能随意违抗他的命令。”   “表哥的脾气有些阴晴不定,我不敢去找他。”对比如今,再回想以前,方悦容目露怀念,“我自十二岁那年便跟着娘亲来到豫王府。那时表哥待我真的很好,他每日都会练剑,我便在旁弹筝,相处得很融洽。   可是没多久,这局面就变了。   还记得,有一年初秋,皇上带着众人去围猎,姨母也带我同去,当时我瞧见石头缝儿里开着一朵花,从未见过,十分美艳,便想去摘,哪知脚下一滑,向一旁倒去,表哥来拉我,却同时被拽下去,我们跌落山下,都受了伤,山体太直耸,根本上不去,只得另寻他路,期间遇见了一个道士,向他问路时,那道士一直盯着表哥,还主动给他算了一卦……”   第25章 王爷哄媳妇儿的特殊技巧   “那道士算命时说我不方便听,我便走远了些,也不晓得他与表哥说了什么,自此后,表哥就开始与我生分,不怎么搭理我。”   怎么又是道士?许娇荷不禁在想,方悦容所说的这个道士,和今年这个,让王爷娶她的道士是不是同一个人?   然而她也只是想想,并未问出口,方悦容竟似察觉到她的心思一般,主动为她解惑,“说来这道士也算是高人,期间一直没见过他,这回表哥病重,他又突然出现,算了生辰八字,嘱咐表哥娶这样一个女子,说是可解厄运,表哥便听从了呢!”   这些事她们都知道,可从她口中说出来终归别扭,清歌总觉得她是故意挑拨,想让王妃心里不舒坦,认为王爷只是听从道士的建议,并不是真心待王妃,当即笑着接口道:   “如此说来,我家王妃还要感谢这道士,赐了这么一段好姻缘,让她有幸嫁至豫王府,两人日久生情,王爷也对她百般宠爱,着实幸运呢!”   这丫头惯爱夸大其词,说得许娇荷都有些难为情了,虽然清歌的话替她挣足了脸面,但她心中依旧有惑,究竟那位道长有什么过人之处?王爷对他竟如此信任!   尴尬一笑,方悦容勉笑祝贺,“表哥真心待你,那可真是嫂嫂的福分!”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只好岔开话头说旁的,   “虽然自那年开始,表哥渐渐疏远我,但念及兄妹之情,尚算客气。可自那碗汤出事之后,表哥到现在都不肯见我,八成怀疑我也参与了,可我真的不知情,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在汤中下药糟践自己?表嫂,我真的没骗人,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   说起这个,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哀戚垂眸抹去委屈滴落的泪珠。   许娇荷倒是相信方悦容,可豫王生性多疑,认为这母女俩都有小心思,她又能说什么呢?连她自己都无法博得梁东扬的全部信任,哪有精力再去管旁人?遂找了个借口温言劝道:   “清者自清,妹妹不必介怀,王爷应该也不是故意不见你,大约是因为最近较忙,下个月又是安妃娘娘的寿辰,他得费心张罗许多琐事,是以才没空闲谈,等忙完这阵子应该就好了。”   “但愿吧!希望表哥能明白我是无辜的,”苦涩一笑,方悦容哀叹道:“说起姨母的寿辰,我还特地准备了贺礼,就是不晓得表哥会否准我入宫拜见姨母,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她。”   难为她有孝心,许娇荷也明白表妹是想让她帮忙,不好再次拒绝,也不敢应得太满,宽慰她莫忧虑,   “你母亲的过失,罪不及你,得空我会跟王爷说一声,尽量让你入宫贺寿。”   得她一句话,方悦容感激不尽,道谢连连。   任凭她笑得再怎么单纯,清歌都觉得这表姑娘没那么简单,分别后各自回房之际,她还不忘提醒主子,   “王爷交代过,得提防表姑娘,王妃该小心谨慎才是。”   梁东扬的话她自是记得,可她观察了这么久也没发现方悦容有什么问题,便想着也许是豫王太多疑,笑嗔丫鬟一眼,   “她哪里得罪你了?你就这么讨厌她?”   “开始的时候还冷冷清清的,对王妃您爱搭不理,后来又跑来说她不喜欢王爷,可她出去的时候,奴婢瞧得很真切,分明就是故意撞向王爷,往人怀里钻,八成是想让王爷感受一下她那两团有多软吧!”   过于直白的话听得许娇荷诧异又好笑,“你这丫头,何时也学会嘴毒了,居然这么说人家!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做这种事?”   清歌本就看她不顺眼,是以很留心方悦容的一举一动,“没脸没皮的女人多了去,王妃不能被她柔弱的假象欺骗,也许她们就是母女合谋,被王爷拆穿后,方氏不得已才会一个人顶罪,保全她女儿。”   细细听罢这些,许娇荷亦有一丝动摇,也觉得方悦容的表现总是前后矛盾,说自个儿不喜欢王爷,又为何大半夜的去送汤?可她之前也说过,是被母亲逼迫,经常送汤给王爷,倒也说得过去。   究竟这表妹心里在想什么,此刻还难下定论。同为女人,晓得无法对抗命运,许娇荷也就不想为难她,但愿王爷能将她的婚事尽快安排好,嫁出去也就清净了。   在外坐了许久她才回房,以致于待她回去时,豫王都已归来,正坐于桌畔,垂眸仔细瞧着什么,为着今日被怀疑之事,她心中有怨,不愿与他说话,径直来到妆台前坐下,由着丫鬟帮她取下首饰。   恍惚听见一道奶声奶气的轻叫,许娇荷甚感诧异,又赌气没回首询问,便自镜中打量着后方,仔细一瞧,才发现豫王怀中似乎抱着一团雪白,在他的抚摸下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果真与她所猜无疑,是只小猫!   惊喜的她刚想问他从哪儿抱的,蓦地想起不该主动跟他说话,生生止住,忍下好奇心。   归来后的豫王本该先去沐浴,之所以在这屋里逗弄小猫,就是为了等她,等她惊喜询问,然而事与愿违,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梁东扬不禁纳罕,这不应该啊!   既然她不问,那他只好撒手,将猫递给丫鬟,说要去沐浴。   待他走后,许娇荷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摆了摆手,让她们暂停,到丫鬟初阳跟前接过那小猫抱在怀里,娇娇软软的模样十分可爱,且还是一蓝一黄的鸳鸯眼,   “这可是狮子猫?”   初阳笑应道:“正是狮子猫,听德望说,这是王爷从六皇叔府中带回来的呢!”   娇荷对猫儿甚是钟情,原先在闺中养过一只,因兄长强抱被挠,兄长一气之下竟将它摔死,她十分伤心,后来也就没敢再养,但一瞧见猫儿总是挪不开眼,此刻怀中抱着它,伸指轻抚着顺滑的雪白毛发,听着它的喵喵叫声,心中便柔软的像是一团棉花,甭提有多欢喜!   梁东扬沐浴归来之际,她仍在抱着,含笑瞧向小可爱,温柔得令他都嫉妒,“看来本王还不如一只猫,你肯对它笑,对我却是吝啬。”   以指挡唇,许娇荷紧张的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它才睡着,莫把它吵醒了!”   连她的声音也变得很低,他得坐近才能听得清楚,看她这谨慎的模样,梁东扬不觉好笑,“醒了便罢,瞧你紧张的。”   虽说醒了也没什么,但是看它乖巧的小模样,小鼻子小嘴巴,怎么瞧怎么可爱,她就不忍打扰,“睡得那么甜,我不忍心吵醒。”   如此,便算是成功了吧?梁东扬其心甚慰,“今儿个我正好去六皇叔府上听戏,他家的猫儿下了几只崽儿,才满两个月,说是都已被人定下,我一眼就相中这只,便强行带了回来,过几日九弟怕是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这只是被九皇子定了的?”许娇荷闻言甚是忧心,“那他会不会不高兴?”   梁东扬才不管这些,“你喜欢就好,甭管他,顶多过来管我要样宝贝做为赔偿,随他挑便是。”   有王爷这话,许娇荷才稍稍安心,才抱了这么一会儿,她就已经不舍得与之分开,不过有一点很好奇,“你怎知我喜欢猫儿,我好像没说过吧?”   她虽未提过,他却是记得清楚,“上回带你入宫给母妃请安时,你瞧见母妃宫中那只猫就目不转睛,我便猜着你可能很喜欢,寻常的家猫不够漂亮,我便寻思着给你找只貌美的,合意否?”   点了点头,美人面上梨涡清浅,“喜欢,很喜欢。”   “那……看在这只猫的面上,莫再与本王置气了,好吗?”   疑惑的迎上他的眼神,但见这目光似水柔,许娇荷似懂非懂,“王爷这话何意?我何时与你置气了?”   如此明显之事,真当他没有发现吗?“自英王府归来,你便呆着一张脸不理我,这不是置气是什么?我也没怎么跟女人说过好话,不晓得该讲什么甜言蜜语哄你,便想着用实际行动哄你开心,这才去找了这只猫。”   从坐上马车开始,两人就没再说过话,许娇荷还以为这男人心大,根本没发现她的变化,未料竟是放在了心中,想法子去了。   对于此举,她心中多少是有些感动的,但她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但凡你肯多给我一丝信任,我也不至于那么难受。旁人再怎么诋毁我,质疑我的身份,我都可以忽视,因为她们不是我的亲人,与我瓜葛不深,我没必要太在乎她们的感受,   可你是我的夫君,我往后唯一的依仗,若连你都不信我,怀疑我的心意,那这夫妻,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   说到后来,她鼻尖微酸,声音有些哽咽,梁东扬怎么也没料到,他随口的一句话竟在她心田炸出这么大的水花,滚烫的沸腾着,灼灼燃烧她心肺!   作者有话要说:   娇荷终于勇敢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两人的感情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在逐渐相处的过程中慢慢认清彼此。   第26章 这次换你来吻我   愧疚忽生,挣扎许久的他到底放下脸面,说了句软话,   “今日的确是我过分了,实则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对卫瑜有防备,你与我说过,心中无他,我自是相信,可他不死心,依旧执着于旧念。且我未与你成亲之前就多次听他提过小荷这个名字,他说你于他而言,不止是恩人,还是信仰,没有你,他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你也是他唯一想娶的姑娘。”   反正这些都是事实,她都晓得,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索性摊开了来说,   “为着我们成亲,他开始怨恨我,连手足情也不顾,是以我才想知道他给了你什么,看看他是否至今难放弃。”   若然这是真心话,那她的心里才能好受一些,湿着眼眶抬眸,想从他的面上探寻答案,“你真的……肯信任我吗?”   唇角轻扬,那一抹笑意就这么印在她眼中,如此舒心的在心间流淌,似温柔的指尖轻轻安抚着她的委屈与恐慌,   “我若不信你,又何必顾及你是否不开心,何必大费周章的抢了九弟的猫儿送与你。心意这般明显,你难道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故作懵懂的模样着实气到了他,捏了捏她的小鼻梁,梁东扬说她不乖,“明知故问,很好玩儿?”   可不就是嘛!哪个女人不爱听好话?偏他硬气不愿说,那她只好装傻,“恕妾身愚笨,你不说我怎会知晓?”   于他而言,真真为难啊!摸了摸鼻梁,他负手干咳道:“我都说了,不习惯说那些肉麻的话。”   既如此,那她也不好再追问,故作无谓的继续抚着熟睡的猫咪,“随王爷的便,妾身也没有强迫的意思。”   瞧那小嘴儿撅的,八成又不悦了,梁东扬正待说话,那小猫儿伸了伸小腿,左右翻动,缓缓睁眼,许娇荷哪还顾得跟他说话,又开始逗弄小猫,玩儿了一会儿怕它饿着,她才将其交给丫鬟,带它去进食。   随后她去沐浴,清歌在木桶旁洒着花瓣,也替主子高兴,“奴婢觉着王爷今日格外温和呢!还给您送一只小猫,看来他真的很在乎您。”   只要豫王不怀疑她,她就阿弥陀佛了,至于感情,她并不敢奢望太多,“他说话模棱两可,也没个准,扯什么不擅说情话,我看是没有那份情意,才觉得别扭,不愿说出来吧!”哀叹一声,她又自我安慰道: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曾说假话哄骗我,真话再尴尬,也比谎言要实在。”   清歌与主子看法不一,毕竟是局外人,总能站在公正的角度帮主子琢磨此事,“王爷平日里时常冷着一张脸,本就不是那种油嘴滑舌之人,让他说情话自是难为了他,但王爷已为您有所改变,奴婢相信总有一日他会情不自禁的对您说甜言蜜语,到时候您定然会嫌他腻歪。”   奢望太多只怕会失望,许娇荷不贪恋王爷的爱,只要给予她足够的信任,安稳的日子,她便感激不尽,只是她忘了,这人啊!总是贪得无厌的,尤其在感情上,得一分时想两分,哪会真正知足呢?   此时的她尚未深陷,仍很清醒,自然也就体会不到,等真正察觉之时早已陷入泥沼难以抽身,到底情不由己啊!   豫王不在府中时,这只猫儿便时常陪伴在许娇荷身边,十分乖巧,一般不会对人伸爪子。丫鬟们陪她想了许久,最后才给它定名为豆包儿,好似那白白的包着豆子的馒头,香甜软糯。   许娇荷拿这名字问豫王,问他是否好听时,他只道都可以,“你喜欢便好,我是无所谓的。”   彼时她正斜依在躺椅上,温柔的抚摸着怀中的小豆包儿,舒服得它眯着眼睛,嗓喉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自从有了猫儿,她也不看他了,目光都被猫儿吸引,惹得梁东扬醋意大发,当晚早早的让人将猫抱走,一把将她抱入帐中,任她惊呼也不松手,顺势压于下方,不悦的问了句,   “豆包儿好看吗?”   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问,许娇荷眼波微转,想了想,还是如实回道:“好看呀!怎么?”   “比本王还好看?”瞧他一本正经询问的模样,许娇荷忍俊不禁,“王爷是人,怎可与猫相提并论?”   他若是晓得这猫儿也会争宠,大约就不会带回来,“我可从未见过你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还不厌其烦的摸着它,眼里只有它,都容不下我了!”   这话更是好笑了,许娇荷羞赧一笑,不敢再与他对视,“我若是这般盯着王爷,还……还那样抚摸你,那不是成了色女嘛!只怕王爷会被我吓跑的。”   “无妨,本王可以接受。”玩心大起的他忽然翻身仰躺着,大手一揽,顺势将她带到了上方,猛然改变的姿势吓得她娇呼出声,   “啊------王爷你……别这样,让我下来。”不适应这样姿态的她惊慌挣扎着,却被他紧搂着根本逃不开!   对于这样娇羞的媳妇儿,梁东扬完全没有抵抗力,一心想继续逗她,“来,让本王感受一下,你对我的感情。”   这下许娇荷彻底懵了,明知挣扎无用,便怯怯的窝在他怀中,结结巴巴的小声请教,“应该……怎么办啊?”   “平日里我是怎么疼你的,你照着做便是。”   红透了脸的她小心脏跳得越发得快,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也不好意思去回忆曾经的画面,便借口说不记得了。   这可不能成为逃避的借口,今晚的他很有耐心,不会也无妨,现教现学,“喜欢一个人,应该先亲吻,懂我的意思吧?”   此刻的许娇荷只想装傻,眨了眨眼,“能说不懂吗?”   “不然我先示范一下?”说着他就要行动,吓得她歪着小脑袋侧脸紧贴在他心口处,借此逃避亲近,想了又想,终是没有勇气主动亲他,嘟着樱唇为难求饶,   “女人不能这样,太羞人了!会被笑话的。”   梁东扬当即竖指表态,“发誓不笑你。”   好言哄了许久,最后她才选择妥协,但有一个要求,“那你得闭上眼睛,不许看我。”   梁东扬满口答应着,如她所愿,闭上了眼睛,她这才敢细细的打量他,微微上扬的眉峰,俊逸出尘,眼角的泪痣细而小,一眼难忘,似承载着前世的故事一般,英挺的鼻梁下,薄唇抿作一条线,都道女人的樱唇红润诱人,他的唇也不遑多让,莹润饱满,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察觉到这个念头,许娇荷顿觉没脸,但又不断的安慰自己,是他让她亲的,她可是被迫的,不能怪她吧?思及此,她再不犹豫,缓缓凑近……   期待许久的梁东扬感觉到唇间一暖,好奇睁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她的容颜,而是她的手指,就这么轻轻的点在他唇上,“好啊你!居然敷衍本王?”   猝不及防的怪责吓得她急忙收回手,尴尬怨怪,“王爷怎的睁眼了?说话不算话!”   “嗬!耍赖还有理?看我怎么收拾你!”娇软的她在他上方趴了许久,他早就心荡神飞,撑不了多久,照她这般,怕是要等到天明才能开荤,等不及的他再不给她选择的机会,还是决定翻身出击,   “今日好好教教你,怎么算亲吻,留心学着点儿,明晚交功课,不过关就受惩罚。”   未等她开口反驳,他已印贴住娇软的唇,如愿品尝到香甜可口的滋味,大手怜爱的抚上她绯红的面颊,抚得她心颤,小手无措的搭在他肩上,难耐的抓扯着,   “王爷……”   满意的梁东扬趁机诱哄,“想要什么?告诉我。”   她也只是一瞬间的意念,到底还是女人,能忍住的,哪里好意思说得出口,便借口羞道:“帐帘还没遮呢!”   “大半夜的,谁也不敢闯进来。”梁东扬问她是否学会,她红着脸不敢回答,他便作势要继续教,吓得她点头连连,“会……会了。”   “这可是你说的,明晚看你还拿什么做借口。”实则是他不想折磨自己,满腔的流火不断四窜,必须用温泉来镇压,方灭火焰。   明日事明日再说吧!让她主动实在为难,逃过了今晚便该庆幸。   弯钩挂天幕,夜长星疏,点缀谁家院,隔窗窥红烛。   最近的日子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豫王这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有心人反复揣测,包括他的亲人,皆被人紧盯。   白盛斌只花了一顿酒钱,便从外人那儿打探到卫瑜疏远梁东扬的原因,得到确切消息后,他立马过来禀报英王世子,   “表兄啊!真是没想到,这卫瑜看似冷清,原来也是情痴一个,他和豫王翻脸,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得知是为豫王妃,梁闻增也觉诧异,“豫王居然娶了他心仪的姑娘,难怪他们兄弟二人会反目成仇,看来是时候拉拢他了!”   若换做旁人,金银宝贝就能办事儿,可卫瑜不一样,他可不吃这一套,白盛斌觉得此事有些棘手,摇头叹道:   “卫瑜也就对豫王敬重些,连九皇子的面子他都不给,上回九皇子生辰宴上,说卫瑜笛子吹得好,让他奏一曲助兴,他却以手臂的伤尚未恢复为由给拒绝了,过后我还听到九殿下问起此事,说他的伤明明已痊愈,都能拉弓,怎就举不了笛子,你猜卫瑜怎么回复?   说他可不是风月场中卖艺的,是否吹笛全凭喜好,不喜欢由旁人来要求,可把九殿下给气坏了!”   这倒真是卫瑜的做派,梁闻增笑叹道:“他就是这么个高傲的人,正是因为性子倔,我才更想拉拢!心仪之人被抢,旁人或许忍得了,他却忍不了,必然怨恨豫王,我们正好借此离间二人,将他拉入我们的阵营!”   “如何拉拢?”白盛斌只觉此事很棘手,且他喜欢直爽之人,不喜欢跟卫瑜这种摆脸子的人说好话,热脸贴冷腚,何苦来哉?   梁闻增当然也不可能跑去跟卫瑜直言,换一种方式,既能表现出诚意,也能试探出卫瑜的意向,垂眸端起茶盏,在茶汤的烟雾缭绕中缓缓吐出两个字,“联姻。”   当梁舒雯听闻家人打算让她嫁给卫瑜时,一口拒绝,“那天见面还吵架呢!怎么能让我嫁给他?”   有人帮他教训妹妹,梁闻增感激都来不及,“卫瑜说得没错,的确是你没规矩,实该教训。”   居然帮着外人指责她的不是?梁舒雯气得直跺脚,哼闹不已,“大哥,咱们才是一家人,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我是帮理不帮亲,再说反正是妹夫,也算不得外人。”   梁舒雯一听这话,立马瞪着大眼睛纠正,“谁是你妹夫?我可没答应要嫁!”   这可不是她说了算的,“我来只是知会你一声,并没有跟你商量的意思。”   “大哥……”梁舒雯还想再说,却被兄长摆手制止,“此事是父王的主意,你若有意见,尽管找父王去说。”   父亲那么严肃的一个人,她即使再怎么任性也不敢在他面前胡来,只好去求助母妃,一向疼她的母亲这一回也不敢帮她说话,   “女儿啊!咱们女人的姻缘,哪一个是由得自己选的?尤其是你的身份贵重,选夫婿更是要谨慎,你父王既选了卫瑜,自是有他的谋算,你除了配合,别无他法,既享受了郡主的锦衣玉食,便该肩负起自己的责任,为家族联姻,这是你的使命。”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给她,她还能说什么呢?心有不甘的她又想到去找卫瑜,只要卫瑜不答应,那这亲事也就结不成了吧?   第27章 贺寿被刁难   如此想着,她便忍不住想去试一试,遂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上香,借着这个由头溜出去到忠锐公府,府中的卫三姑娘与她有些交情,有一回在宫中用宴时,卫三姑娘的衣袍不小心被刮抽丝,梁舒雯便将自个儿的披帛借给她作遮挡,两人因此相识,偶有来往,如今才晓得这卫瑜居然是她的哥哥。   见面后,闲聊了会子,梁舒雯开始跟她打听卫瑜住在哪儿,卫清梨深感好奇,“姐姐认识我二哥?”   “呃……”不好说实话,她只能瞎编,“前些日子我家摆宴,卫瑜也去了,当时他帮了我一个忙,匆匆离去,我一直想跟他当面道谢来着,所以你能否带我去见他?”   瞧着郡主那害羞的娇模样,卫清梨只当她是对二哥有点儿什么意思,断无挡人姻缘的道理,便爽快的应下,带她去见人。   彼时卫瑜正立于书桌前作画,画的是柳堤河畔,一绿裳姑娘手垮篮子轻嗅花香,那是属于他的美好记忆,挥之不去,始终萦绕在心间。   画罢他又在旁题了几句:   我吟诗书,颂你颜华不可方物。   我作素图,描你带笑含羞眉目。   我奉杯盏,候你亭间提酒燃炉。   我忆当初,憾叹情深却遭天妒。   才搁笔,便闻外间一阵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人,有说有笑的,八成是他妹妹,刚绕过桌子,就见门口进来几个人,除了他三妹,居然还有一女子,才见的一瞬,卫瑜尚未忆起她是谁,直到听见那清脆作响的声音,瞧见她手腕上戴着的金铃铛镯子,他才恍然记起,这不是英王府的那位蛮横郡主嘛!怎的会与清梨在一起?   心中虽是好奇,他也没和郡主打招呼,只问妹妹来此作甚。   看了看二哥,又看了看郡主,卫清梨笑得调皮,“郡主有事找你,我就不打扰了,到外头候着。”   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刚想问清楚,这妹妹已然开溜,但见郡主很不客气的在桌旁坐下,毫不羞怯的直视于他,   “明人不说暗话,今儿个本郡主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不想嫁给你,也希望你能拒绝这门亲事。”   一头雾水的卫瑜不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嗤笑反问,“郡主这话稀奇,我何时说过要娶你?”   这不应该啊!盯着他瞧了许久,梁舒雯不禁怀疑他在装糊涂,“不是你跟我大哥说的吗?”   她大哥梁闻增?据卫瑜所知,此人十分谨慎,应该不会胡诌,到底为何说这样的话?“他跟你说我要娶你?”   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是这么说的,梁舒雯如实道:“他就是说让我嫁给你,可我这性子太烈,你又那么冷漠,咱们真不合适,所以我才想到来找你,只要你拒绝,我家人也就没办法了。”   原来只是梁闻增在谋算,两家本没什么来往,他能生出这样的心思,八成是听说了什么,正思量间,等不及的梁舒雯又问,   “哎!你有否在听我说话,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啊?”   这事儿不简单,卫瑜必须打探清楚,也就没给她回话,“容我考虑考虑。”   刚转身要走,又被她挡住去路,“考虑是何意,何时能给句准话?本郡主很焦虑的好吧!”   那也是她的事,与他无关,“三日后再说,我还有事,郡主请便。”道罢径直离开,跟在他身后出了书房的梁舒雯气得直吹刘海,   “瞧瞧这盛气凌人的模样,根本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我要是嫁给他,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丫鬟忍不住道了句,“奉承媚哄郡主的男子您不喜欢,不理您的您也不喜欢,那郡主喜欢什么样的啊?”   仔细想了想,她还真不晓得自己喜欢哪一种,反正不会是卫瑜这样的,“我将来的夫君,最起码不能讨厌我吧?你看卫瑜这态度,看我一眼都嫌多余!”说起来她就生气,   “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儿吗?本郡主不够貌美吗?”   偷笑的丫鬟忙附和道:“郡主美艳动人,是卫公子不懂欣赏呢!”   两人说着走着,卫清梨就在竹林处等她,瞧见郡主一脸不悦便问她发生何事,“不会是我二哥惹你生气了吧?他那人说话太直,但心眼儿不坏,郡主万莫介意。”   这点梁舒雯深有同感,卫瑜这么耿直,定然不会哄人,偏偏她就想让旁人让着她宠着她,但丫鬟说得也对,那些对她特别顺从的男人,她又一个都瞧不上眼,着实尴尬,不过嫁给什么样的人那是以后该考虑的事,反正不是卫瑜就好!   而这种事便似生了翅膀一般,很快传开,连梁东扬也听到德望来禀报,“爷!英王世子约了咱们表少爷到云鹤楼一聚,听说是有要事相商。”   “哦?”此刻的梁东扬正坐书桌前,把玩着那方白玉竹雕的镇纸,顺道琢磨着英王府的意图,   “卫瑜是何反应?”   德望躬身垂首,“表少爷不曾明着回话,只说知道了,不知明日会否赴宴。”   梁东扬心道:这英王府的动作还真是快啊!当真会见风使舵!讥笑一声,他也没多作评价,直起身子放下镇纸,“吩咐下去,继续观察,有动静立即上报。”   德望领命离开,梁东扬则起身回往璋华院,穿过平桥小径,远远便瞧见有道粉色身影立在对面假山旁的凉亭中。   行了一半的路,再折回去也不大好,他便继续向前,果见她适时回头,望向他的眼中尽是惊喜,“表哥,真巧啊!居然在这儿遇见你。”   这是他回璋华院必经之路,也能算是巧合吗?腹诽了一句,梁东扬直接点明,“有事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这般直接,伤了她的心,方悦容甚感委屈,“自从那件事之后,表哥对我就变了副态度,是否还在怪我给你送的汤有问题?可那药真不是我下的,表哥你就不肯相信我吗?”   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当真是不自量力!看破不说破,梁东扬随即换了副笑脸,“我若是不信你,就该让你和你娘一道出府去,只是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搁,所以让你直说,我没工夫久候。”   原来不是讨厌她啊!轻舒一口气,紧张的直捏手指的方悦容这才稍稍松缓,大着胆子与他直言,说是她母亲也想入宫给姨母贺寿,不知他是否允准。   入宫告状吗?方氏不会真的以为他母妃还会偏向她这个妹妹吧?他所做的一切安排,安妃都清清楚楚,若然真为妹妹抱不平,一早就会出面,一直没过问,立场显而易见,方氏居然还想着入宫向姐姐求情,简直异想天开!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梁东扬眸带不悦,“本王已将你母亲送出王府,也交代过不许你们再往来,为何她还会找你,难道你们私下仍有会面?”   被质问的方悦容赶忙澄清,“没有,我不曾见过母亲,只是她屋里的丫鬟过来传话而已,想必也是念及姐妹之情,才想叙叙旧,并无他意,还请表哥谅解。”   “不许往来可不止于见面,传话也不准!这是最后一回警告,希望你好自为之,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明说,但那凌厉的眼神自她面上扫过,已令她胆战心惊,不敢再放肆,喏喏称是,努力噙着泪不敢让它落下来,   “容儿记住了,往后……不会再跟娘亲联络。”   梁东扬懒应声,就此离开,回房后就问许娇荷,“那日你问我,方氏母女是否能入宫,我已答复,你是否派人给她回话?”   “回了呀!次日就回了,”不知他为何这样问,许娇荷甚感疑惑,“怎么?莫非王爷反悔了?”   就猜这女人花样儿多,净了净手,梁东扬冷笑道:“当时我就说过,她可以入宫,但方氏不许去,你都已回复她,她今日等在半道儿上又问我一回,想为她母亲求情,不自量力!”   许娇荷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表姑娘了,明明说不敢找王爷,才找她代为问话,她已问过,那边又去找,何必多此一举?   擦干之后,他不禁在琢磨,“看来她的婚事不能再耽搁,待母妃的寿辰一过,我就想法子将她嫁出去,省得她不死心。”   许娇荷喜欢简单的人,方悦容若是真对王爷有意,大可明说,她也不会拦阻,一切但凭王爷做主,实在没必要两面三刀,这般故作委屈,暗藏心思的姑娘,她真的喜欢不起来,仅剩的一点儿好感也被消磨,自此后,她再不会轻易相信方悦容的话!   转眼就到了冬月十二,安妃娘娘的寿诞日,尧帝在宫中大摆宫宴为她庆贺,众臣皆来参宴,梁东扬带着许娇荷与方悦容一道入宫,众人皆在议论,还以为这是豫王的侧妃,九皇子梁云星还打趣笑问,   “七哥何时纳了个貌美的侧妃,我居然都不晓得!”   旁人瞎猜也就罢了,他也跟着犯傻,走在前头的梁东扬侧眸睇他一眼,“我若纳妾,会不请你喝喜酒?”   这倒无可厚非,梁云星表示可以理解,“也有可能先尝尝滋味再负责嘛!”   微挑眉,梁东扬反讽笑道:“你倒是懂得不少,八成经常干这事儿!”   “才没有,我才十五,不着急!”这九皇子生来便是大眼睛,黑亮有神,一笑便如阳光般温暖,旁人都诧异这性格截然相反的两兄弟怎会这般对板,不过老九到底年纪小,对那只猫还是念念不忘,   “猫儿可有吃胖了些?”   这是自然,猫养在王府,总不可能将它喂瘦了,梁东扬劝他放一百个心,“你嫂嫂对它的关怀比对我都多,绝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一提起来,梁云星就唉声叹气,”可怜那只小猫与我无缘呐!“   梁东扬是抢了他的猫,可也没亏待他啊!“少在那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还不是将我那蜜蜡扇坠儿给要走了,究竟是猫金贵还是老蜜蜡金贵?”   蜜蜡虽珍贵,那猫也是难得啊!“那我把蜜蜡还你,你把猫还我。”   拿走的东西岂有还回去的道理?梁东扬甩手不管,“问你嫂嫂要去,豆包儿现在归她,我做不了主儿。”   梁云星撇嘴轻嗤道:“七哥可真会找借口,为了一只猫拿老蜜蜡来换,看来七你还是很疼新嫂嫂的。”   梁东扬但笑不语,惹了美人怒,自是要想法子哄她开心,即便是时常把玩的老蜜蜡也忍痛割爱送给了老九,事实证明,还是不要轻易得罪女人,否则代价相当惨烈!   与此同时,许娇荷则先与方悦容一道去给安妃娘娘送贺礼,方悦容送的是她亲手做的一双绣着牡丹串珍珠珊瑚的流苏鞋,精美细致,安妃直夸她心灵手巧,心里却觉得这鞋子太过花枝招展,色泽也太艳了些,并不适合自己的年纪,且生辰送这个,总有些小家子气,到底只是个小家碧玉,见识不广,上不了台面,但看在她颇为用心的份儿还是要称赞的。   而许娇荷赠的则是梁东扬一早就准备好的,这些贺礼本可以不必当面拆开,但方悦容都拿了出来,当众给人瞧,这殿中坐的其他娘娘也都纷纷起哄,想看看安妃这儿媳妇到底送了什么。   她也不好扫众人的兴,只好让人将礼盒打开,坐上位的一位妃子一看盒中是一串琥珀手串,当即掩帕轻笑,“琥珀虽不便宜,但也不算什么稀罕物,豫王妃就拿这个做贺礼送给你母妃,未免太敷衍了些!”   这是许娇荷第二回入宫,原本并不认识这些宫妃,但方才进来时有留心宫女的称呼,好似是称之为琪贵妃,上回去英王府赴宴时,娇荷还曾听豫王说过,英王的母妃正是宫中的琪贵妃,英王三十出头的年纪,他母妃该是将近五十左右,但宫中的女人驻容有术,看着也就四十出头,应该就是她无疑。   既是英王的母妃,她说这话的意味可就再明显不过了,挑拨婆媳关系,不外如是!而众人也都摒气敛声,等着看豫王妃如何回应琪贵妃的刁难。   第28章 毁了许娇荷!   幸好她提前看过这贺礼,且与琪贵妃有着同样的疑问,当时豫王解释过,她才放心的送来,立在殿中的她向着琪贵妃福了福身,镇定解释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这手串看似是普通的黄色琥珀,实则是蓝珀,周围明暗不一,呈现的色泽也就不尽相同,母妃可将其对着亮处仔细瞧,会发现它能泛出幽蓝之光,十分罕见,是以才献于母妃。”   坐于她对面的嘉妃娘娘故作好奇的说想开开眼界,安妃遂命人将蓝珀递给她,她也仔细瞧了瞧,赞叹不已,“这蓝珀我也只是听闻,尚未见过,听说是南越国进贡了两条,皇上赏了皇后娘娘一串,另一串则在豫王大婚之际赏给了东扬,如今豫王妃拿来进献再正常不过,看来皇上还是最疼老七啊!”   琪贵妃闻听此言自是不悦,也不好变脸,倒显得自个儿多没见识似的,心想不就是一条蓝珀嘛!还不是物以稀为贵,被人捧的罢了!再者说,嘉妃就是想拿此事来气她,她可不能让这种人如愿,反过来挑拨,   “那就要看看云星将来大婚之际,皇上会送什么给他,会否给他封王爵咯!”   以为她会攀比吗?琪贵妃的算盘还真就打错了,嘉妃是个明白人,不会奢求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儿子的斤两,做母妃的最是了解不过,我们云星啊!没有旁的爱好,就喜欢附庸风雅,对那些乐器啊木雕啊特别感兴趣,起初我也管过,奈何管不住,后来也就看开了,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他天生不是那块好料,我也就懒得雕琢,只要他平安康健即可。”   安妃不由笑赞,“还是妹妹想得通透,老九有你这样宽容的母亲当真是他的福分。”遂又招呼儿媳坐下,“娇荷不必介怀,贺礼不在轻重,心意到了即可,做娘的都高兴。”   安坐在一旁,听了这么多,许娇荷才算明白,这嘉妃是九皇子梁云星的生母,大约晓得自个儿的孩子不是继承人的料,便一早放弃念想,与安妃娘娘结盟,而这琪贵妃又是英王生母,大皇子英年早逝,英王身为二皇子,自是最有资格,偏偏皇帝疼宠豫王,琪贵妃与安妃当然也就不对盘,   宫中果然多是非啊!举止言行都得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挑出错处来,相较而言,还是王府清净些。   众人送罢贺礼,已是巳时,宫宴摆在庄毓殿,安妃便带着众人一道前去。庄毓殿后方是玉镜池,池水连岸建了宽广的水榭,用来大摆宫宴,现下虽是冬月,日头很暖,晌午坐在外间,花香萦绕,暖洋洋的再适宜不过。   因着男客与女眷分开坐,许娇荷就只能远远的瞧豫王一眼,而他好似有感应一般,也正好侧眸看向她,举杯朝她一晃,面带微笑。   许娇荷身边坐的则是贤郡王妃,上回两人在英王府一见如故,是以这次特意又坐在一起,也好有个伴儿。   有了上回的教训,这次她中途如厕时特意叫了贤郡王妃一起,若有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然而如厕之际,郡王妃忽然发觉自个儿来了月事,弄脏了裙子,提前了好几日,是以她没准备,许娇荷劝她莫着急,又命清歌带着郡王妃的丫鬟一道去昭仁宫那儿借一条月事带和裙裳,而她则陪着郡王妃到附近的偏殿等候。   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归来,郡王妃不仅忧虑,想着她们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应该不会,清歌去过昭仁宫,不至于找不着。”同样心焦的许娇荷打算出去瞧瞧,嘱咐郡王妃在此候着,她很快回来。   到殿外瞧了瞧,仍不见两个丫鬟的身影,她不禁在想,难道是被宫女为难了?也不应该啊!就借条裙子而已,不至于那么小气。正疑惑之际,耳畔传来微弱的叫声,好像是哭声,但仔细一听,又似乎是猫叫,顺着声音往前走着,许娇荷越发肯定,应该是只猫。   声音是从一间屋子传来的,估摸着是猫儿溜了进去,门却被风关上了,猫儿只会推门,不会拉,也就出不来。也不晓得被关了多久,可能受到了惊吓,才会叫这么凄惨,心疼的许娇荷也没多想,直接进屋去找猫,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猫就爱藏起来,她只能不断的尝试着逗弄,把它引出来。   猛然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她还以为是猫儿趁她不注意直接溜了出去,回头一看,惊见一道令人厌恶的身影!   “娇荷,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猥锁的笑容令人恶心,许娇荷一见他就下意识往后退,故作镇定的掩饰内心的慌乱,疑惑深甚,“怎么会是你?”   “你不是找猫嘛!”说话间,明义自背后拎出一只已经歪了脖子的猫,看样子已经断气,方才应该就是它在惨叫,气急的许娇荷恨斥他残忍,   “你怎么可以杀了它!”   再见许娇荷,明义望向她的眼神颇为复杂,既有痴迷,又难掩愤恨,“你都能毁了我,我为何不能杀它?”   事到如今他还在指责,只会令许娇荷越发瞧不起他,“怎么叫我毁了你?明明是你自己放弃的,还想赖我?”   他也不是那种痴情人,偶尔会想念,但也不至于认死理,“那就各过各的呗!我不就是喝醉酒胡诌了几句嘛!又没碰到你,你为何这般狠心,跟豫王告状,让他向皇上参我一本,夺了我世子的身份!”   说到后来,他已是咬牙切齿,“许娇荷,你已飞上枝头,享之不尽的富贵荣华,为何还要毁我前程,你可真阴毒!”   他的世子身份被夺了吗?许娇荷并未听闻此事,难道真是豫王做的?恍然想起当天豫王曾说明义这个世子是做腻歪了,当时她也没怎么在意,原来那个时候豫王就已生出打击报复之心吗?   但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不确定之事她没必要背锅,总之她问心无愧,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跟王爷说过你的不是,也不屑提起你!”   明义才不信她的狡辩,“可不就是你吹的枕边风,想置我于死地!既然你无情,休怪我无义!”   冷笑的眼中闪着邪佞的光,眼看他一步步接近她,许娇荷慌乱退后,警告他不许乱来,“这可是宫中,你若敢放肆,惟有死路一条!”   此刻的明义已是破罐子破摔,一脸无畏,藐视一切,“前程都没了,我还怕什么?必须毁了你,才能报我心头之恨!”   “来人啊!救命……”许娇荷想喊人,却发觉自己的声音越来越低弱,嗓子也开始变得沙哑,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明义见状,搓手笑得猖狂,   “可是觉得浑身无力啊?”   方才进来时她就闻到一股香气,当时并未多想,只以为是这屋里燃着什么香,这会子发觉不对劲儿已经晚了,只因明义的魔爪已经伸向她,而她根本无法求救,就这么被他一把抱住,挣扎也无济于事,浑身没有一丝力道,只拼尽力气恨骂着,   “明义,你无耻!快放开……放开我,否则……王爷……”   “豫王能怎么样?”这会子明义才不怕那些,“你好意思跟他说吗?倘若你说自个儿被人玷污,你猜豫王还会不会要你?八成立马休了你吧!哈哈!”是以明义才这般大胆,正是料定她不敢说出去,   “许娇荷,莫怪我狠心,是你先害我的,这就是报应!”急不可耐的扯开她领口,一抹雪白映入眼帘,明义双眼放光,口干舌燥,等不及想要品尝这朵如花似玉,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娇荷!   “畜生!松开我!”无助的许娇荷躲避挣扎,咒骂他不得好死,然而老天并未听到,任由这人渣就这般欺负她,   “当初想了你那么久,连算八字的说你命硬我都没在乎,找人哄骗我娘,说咱们八字相合,就为把你娶到手,结果半路杀出个豫王,仗势欺人将你抢走,否则我也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的得到你!”   想起前世自个儿的境况,许娇荷回应他的只有冷笑,“娶了又如何,你也不会珍惜,你的眼中只有赌局,根本不会在意其他!”   怔了一瞬,明义有些不大明白她这愤恨的眼神是何意,但此刻佳人在怀,他也顾不得思索这些细节,也没工夫陪她废话,狂狼的蜂蝶只想采撷花蜜,   “我才该是你的夫君,就当是为报我救你父亲的恩德,你也该让我快活一回!”   急切的他胡乱摩挲着,束带被他迅速开解,她捂住了这边,又捂不住肩头,羞愤交加的许娇荷狠啃他胳膊一口,吃痛的明义再不怜香惜玉,甩手便是一耳光,被打的娇荷耳朵嗡鸣,瞬间懵然,连声音也听不真切,   此刻的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让明义得逞,否则她再也没脸见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明知反抗不过,那就只有了结自己,以保清白!就在她准备拔下簪子扎向自己时,眼尖手快的明义一把夺掉簪子扔向一旁,邪肆一笑,心花怒放,   “想死?莫着急,待会儿保管让你浴仙浴死!小美人儿,我想你许久了,来,给爷解解馋!”   贪婪的凑近她,闻着她身上那似有若无的香气,明义越发陶醉,迫不及待的想品尝这未能娶进门的小娘子!   魔掌伸向她那包裹曼妙的中衣,明义无比兴奋,眼泛桃花的紧盯着,尚未触碰到,忽闻门口一阵响动,有人在拍门,   “小荷?小荷!”   这是……卫瑜的声音?闻听动静的许娇荷刚想回应,就被明义一把捂住了嘴,无奈的她只能发出轻微呜咽声。   原来卫瑜最近因为英王府的事格外烦躁,觉得宴席太沉闷,便想出来走走,方才在路上遇见了清歌,认出她是许娇荷的丫鬟,看她的模样似乎很紧张,便问她出了何事,这才晓得许娇荷失踪了,清歌想着主子是不是已经回到宴席之上,便急着回去找,卫瑜也留了心,在附近帮忙找寻,   一路寻到这儿,听到里头有动静,试着唤了几声,但没有回应,可里头仍有细微的响动,门外的卫瑜总觉得里头不对劲,且这门被人反锁了,怎么也撞不开,他越发笃定里面有猫腻,干脆在附近找了块石头砸开窗子,破窗而入!映入眼帘的是被人按在帐中泪流满面痛不欲生的许娇荷,当即痛斥他色胆包天!   此人忽然闯入,又唤着小荷,明义越发觉得有鬼,“好啊许娇荷,真是能耐啊!居然还有小情郎,难怪一直推三阻四不愿意嫁给我!”   “无耻之徒,休要胡言!”见不得许娇荷被人嘲讽,卫瑜迅速上前,明义眼看没机会,准备开溜,却被卫瑜一把拽住手臂,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疼得他尖叫出声,冷汗直冒!仍不解气的卫瑜又膝盖上顶,猛地撞向他小腹,刹那间,明义只觉五脏六腑都在震荡,痛得他缓了许久都直不起腰来!   “卫……”许娇荷想喊他,却发声艰难,似蚊蝇一般细微,好在卫瑜看到她招手,忙停手过去瞧她。   此时不溜只怕又会挨打,恐慌的明义趁机忍痛往外跑,卫瑜刚想去追,却被许娇荷叫住,“别……别追了,扶我起来,我得……得穿好衣服。”   这幅模样万不能被外人瞧见,然而躺在帐中的她如泥一般瘫软,也就能动动手指,根本使不上任何力道,实在撑不起,只得让他帮一把,卫瑜忙将她扶起,见她外衫滑落肩头,本想帮她遮好,可伸出手后又觉不妥,怕她心里介意,只好曲指收回,尴尬转过身去,双手无措的放着,眼神也有一丝慌乱,   “我不看,你且慢慢穿。”   坐起之后还好一些,虽然手不灵活,到底能拉衣裳,许娇荷缓慢的整理着,却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好似有两个卫瑜一般,摇了摇头,本想使自己清醒一下,孰料越发昏沉,就这么斜斜的倒在帐里的墙边。   许久不听动静,卫瑜试探着轻唤一声,但闻她发出微弱的声音,他再不顾礼仪,忙回头去看,就见她面色不对,双颊通红,痛苦的倚在里边,卫瑜忙去扶她,   “小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咬牙坚持着,许娇荷强撑着越来越薄弱的意识,轻声提醒他,“出去,这屋里……有,有药,你会中招的,帮我……找豫王过来,救我!”   纵然她没明说,卫瑜也能想象得到,所谓的药是什么,只因他才进来之时还能克制自己,现下越来越觉得丹田里乱流涌窜,看向许娇荷的目光也越渐炽热,必须拼力压制,再这么下去,迟早防线会被摧毁!心知不能毁了她,卫瑜只好照她所说的去做,   “那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然而刚松手,就见门口立着一道人影,竟是梁东扬!冷傲的目光紧紧的锁向二人,阴沉得骇人!   梁东扬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回撞见他们在一起了,一次比一次过分!满腔愤怒被身后的拳头紧攥着,熊熊燃烧着,就快要按捺不住,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衣衫不整的和旁的男人同坐帐中,他只觉尊严被践踏,忍耐已到极限,青筋暴跳,咬牙嗔目的紧盯着他们,似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旁人跟我说你们在幽会,我还不信,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放肆!一个是表弟,一个是妻子,你们竟置我的脸面于何地?许娇荷!你对得起本王对你的疼宠吗?”   有人告状吗?究竟是谁?总不可能是明义,难道还有旁人知晓此事?这一切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种种疑惑困扰着她,许娇荷只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圈套!   “王爷……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可惜她声音小,梁东扬根本听不到,再不愿见到这两个人,污了双眼,剜了赤心,冷然挥袖转身!   见状,许娇荷只觉自己要完了!心如火烧般煎熬,可她此刻又无法追上去解释,而卫瑜看她泪如泉涌,知她有口难辩,也不愿看她这般被人误解,当即跑出去追赶梁东扬,却被他二话不说就甩了一巴掌!   倔强的扬起脸,卫瑜心知此刻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红眼瞪着他,“即便你不信我的为人,也该相信你的王妃!我是喜欢她,你一早便知,我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但你也很清楚,她不是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可能做出背叛你之事!”   就是这幅笃定的态度更让梁东扬厌恶,“你很了解她嘛!一心想得到是不是?”   不管他怎么误解,卫瑜也要坚持把话说完,“今日她是被明义下了药,我正好路过,揍了明义一顿,本想带她离开,可她的药效不好解,她很难受,就嘱咐我找你去救她,仅此而已!   那种药想必你也了解,必须由男人来解,现下她正遭受着折磨,正等着你去解救,倘若你不信我的话,或是不信任她,那你大可就此离开。”   卫瑜态度强势,自始至终都直视于他,并无任何闪躲或心虚之态,只求梁东扬能相信他的解释,相信许娇荷的为人!   倘若梁东扬真的狠心不管不顾,那他……他不会坐视不理,不会任由她那么煎熬下去!   而此时的许娇荷正歪在帐中,痛苦的抓扯着床铺,钻心的痛楚越来越强烈,急需释放缓解,可是梁东扬就那么离开了!   根本不问因由,绝情转身的背影寒透了她的心,再回想曾经的甜蜜,越发觉得讽刺!那些所谓的疼爱和宠溺是那么肤浅,真到了关键时刻,她最需要他的信任和帮助的时候,他竟走得那么干脆,根本不顾她的处境!   虽然心酸,但若设身处地的去想,她又觉得任何一个男人看到那种场景大约都会暴怒,会误解,不可能再去理智的思考什么因由,毕竟她的衣衫不整,而卫瑜当时还扶着她肩膀,难免被人胡思乱想!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梁东扬?说到底才成亲几个月,夫妻情浅,感情不深,自然也就不会站在她的立场去考虑。   而她只觉浑身炸裂,似有熔浆快要爆发一般,大汗淋漓,衣服也粘在一起,难受得紧,再这么熬下去会怎样?她不敢想象,也不晓得清歌在哪儿,会不会在找她,找不到她大约很着急,意识渐渐失去的那一刻,不知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她似乎看到门被推动,吱呀一声,有一道身影出现,迎着光,她也看不清楚,不晓得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竹子一直在努力存稿,这章加更,是两章合一,比较长,明天也加更,三章合一,下本接档文《佛手公主》预热求收藏,收藏后,以后开文会有更新通知,感谢小可爱们支持,么么哒!   第29章 自请休书   此时的许娇荷已睁不开眼, 只依稀感觉到有人接近她, 甚至在解她的衣裳,她下意识捂住他手,坚决不许他碰,“别动我, 松开!”   然而那人态度强硬, “我给你解毒!”   与其苟活着,还不如保全名誉而死, 这是身为女人的悲哀,她无从选择,只有这一条路,“不!我宁愿死,也不要被人玷污!王爷……王爷在哪儿?他走了吗?真的不管我了吗?”   说到后来, 已变成了哭腔, 失望又伤心的模样看得那人心头一滞, 不由生怜,长指轻抚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滴, 印上温柔一吻,   “我在, 我回来了, 莫怕。”   “王爷?是你?真的是你?”意识渐失的她喜极而泣, 颤声询问着, 恍惚听到那人深叹了一声, 轻回了句, “是我,东扬。”   东扬二字,轻柔而肯定的灌入她耳中,好似定心丸一般,感受到那熟悉的抚慰时,她终于放下心来,不再反抗,任由他将她拉出火海,用温情来解救。   后来的事她记不大清楚,醒来之后只觉浑身像散了架一般,之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真真假假,她有些分不清了,豫王真的来过吗?是他救了她吗?为何不见人影呢?   才准备起身,就觉脊背酸疼,来扶她的居然是清歌。担忧主子的清歌终于等到她醒来,这才展颜,自责又欣喜,“王妃,您可算醒了,吓坏奴婢了!”   一问才知,是豫王安排她留在此地照顾,“王爷有要事处理,嘱咐奴婢守着您,安妃娘娘那边他已找借□□代过,您不必再过去,咱们先回王府即可,王爷忙完就回。”   看来果真是他了,他又回来了?心里又是如何看待她呢?忆起他冷然离开的那一幕,许娇荷仍觉心酸,犹豫许久,才问了句,“他……没说旁的?”   摇了摇头,清歌只道没有,许娇荷心乱如麻,默默无言,由着清歌服侍她更衣,之后又乘坐豫王的辇驾出宫回府,到了璋华院,她依旧不吭声,眼神空茫又哀戚,去时从容归时忧,今日突生变故,她的人生,怕是也要一并颠覆了!   眼看着主子有心事,料想她肯定很难过,清歌也不敢多问,只好言劝慰着,   “王妃,厄运已解,现下已经没事儿了,王爷定会为您做主的,您就安心歇着吧!奴婢守着您。”   过去了吗?她被明义拉入帐中,而后又有卫瑜出现,纵然没发生什么,可这令人胡思乱想的场景被豫王撞见,他真的不会介意吗?   男人皆有极强的自尊心,只怕此事已在他心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吧!之前虽是抢亲,终归没拜堂,她仍是清清白白的,可今日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明义解开了她的腰带,即便里头还有中衣,也是奇耻大辱!豫王怕是不可能接受的,   往后的两人,再不可能像从前那般心无芥蒂的平和相处了吧!   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自己今世的命运又开始变得悲苦,明义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前世害惨了她,今世又想毁了她,怎么就见不得她好呢?   种种想象如石块堆积在她心口,越压越沉,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不敢再去想,蒙着被子将自己裹起来,似乎认为这样可以隔绝是非,暂寻一丝安宁。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乱想了许久,她才终于昏沉睡去。   梁东扬归来之际,见她这般蒙头睡着,便问清歌是何情形,清歌无助摇头,“王妃不肯进食,连水也不肯喝,也不肯跟奴婢说话。”   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梁东扬这才来到床畔坐下,而许娇荷一直翻身朝里躺着,一动不动,候了许久,他才开口,   “我晓得你没睡着,就不要再假装了。”   眼皮微动,瞬间有清泪落下,她也不敢抬手擦,依旧默忍着,直至他扶住她肩膀,强势的将她放平,她才躲无可躲,泪流满面的隐忍模样瞬间映入他眼底,灼灼烫人心!   而她依旧紧闭着眼,不愿睁开,总觉得没脸见他!   即使她不说话,他似乎也能感受到她那压抑无助的情绪,流淌在两人周围,渐渐将他环绕,他的心仿似被什么压迫一般,越来越紧,快要窒息!但也深知自己欠她一个解释,否则她这般心细之人怕是又会胡思乱想,   “那会子的确是我太冲动,不该说那样伤你心的话,后来卫瑜跟我解释了原委,我才晓得你是中了明义的招,立即又赶回去找你,并没有丢弃你不管,你莫难过,也别恨我。”   出了这样的事,是她自个儿失误,哪还敢怨天尤人,“妾身大意,才会掉入陷阱,那样的情形,换成是谁都会误解,此乃人之常情,妾身失仪,丢了豫王府的脸面,王爷会生气也是理所应当,我哪还有脸怪罪王爷?”   她没与他倾诉委屈,只认为自己失仪,这样的担惊受怕更令他心疼,也晓得她害怕什么,温声安慰道:“罪魁祸首是明义,是他生了歹心,你乃受害者,千万莫要自责!”   话虽如此,可她的衣裳终是被人扒了一半儿,肩膀被人瞧了去,再面对豫王时,许娇荷只觉自己不够洁净,勉强撑起身子,跪在帐中,   “当时中了药,我反抗不得,被明义拽了外裳,肩膀被他瞧见,妾身有罪,德行有亏,不配再做王爷的妃子,还请王爷休了妾身,以保豫王府的清誉!”   这话着实惊了梁东扬,怜惜的同时,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怅然,“休书对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你真的明白吗?一旦被休,这个女人的一生就等于毁了!”   她当然晓得,前世正是害怕被休弃,她才苦求明义不要写休书,然而明义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选择自尽,这一世,竟又不得已走上这条路,她没得选择啊!   “我不想赖在王府,让王爷为难,也许你会念在夫妻之恩上,留我在此,可我被人看过肩膀,即便没有发生什么,清誉也没了,这事儿定然会在王爷心中留下一根刺,与其两个人都痛苦,还不如我离开,这样你也不必被人嘲笑。”   原是怕他会介意,顾全王府的名誉,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梁东扬遂解释道:“我已将消息严加封锁,不会有人乱嚼舌根,明义那个畜生我也会处置,不会有后顾之忧,我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男人,是非还是分得清的,不会因为这个对你有什么芥蒂,对你还会和往常一样好,你大可放心。”   即便他说不介意,她自己也无法真的释怀,“原谅我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我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做你的女人!”   “所以就让我休了你,然后呢?你就此离开豫王府吗?”深呼一口气,梁东扬忽觉心里堵得慌,   “许娇荷,我们已成亲两个月,这两个多月一直朝夕相处,难道你对我,至今没有一丝感情?说离开就离开,你真的舍得,不会难过吗?”   未料豫王会这么问,许娇荷一时无言,噙着泪无措的紧掐着自己的手指,“妾身……妾身没资格谈论这些。”   自始至终,她都不敢抬首望着他,一直逃避,不敢面对,正想再次请求,忽被他揽腰带入怀中,强有力的臂膀禁锢着她,任她再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你不愿说,或者你心里没我,都无妨,我不像你那么胆小,瞻前顾后,我只知道人应该遵从自己的本心,娶你之时,的确是因为道士说你能解我的病厄,才会选择抢亲,起初没什么感情,但如今已相处许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了解你的为人,也欣赏你的品行,是以绝不会肤浅的因为这件小事而嫌弃你,明义之所以动你,正是因为我想法子让父皇夺了他的世子之位,他才会怀恨在心,设法报复,归根究底,还是我连累了你,真不是你的错,不要把旁人的错归咎到自己身上,那样痛苦的不止是你,连我也会内疚。”   然而她所期许的,并不是那份愧疚,“不要再自欺欺人,即便明义的事可以揭过去,可卫瑜呢?   其实你内心深处还是会认为我和卫瑜有什么,尽管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可这误会丛生,怎么也洗不清,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再跟你解释,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清白,总是跟人揪扯不清,哪有资格做你的妻子!”   “你还不懂我的心思吗?我承认,我不信任他,但我信任你,那会子之所以失控说出那种话,还不是因为在乎你!”   这一句在乎,着实出乎她的意料,震惊的许娇荷缓缓抬首,难以置信的望向他,甚至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听错了,梁东扬居然会跟她说这样的话?他关心她,送她各种东西,对她也足够温柔,但却从未说过在乎她的话!   而他面对她直视的目光并不心虚,直截了当的继续说下去,   “突然看到那一幕时的确接受不了,甚至忘了思索这当中的蹊跷。静下心来之后再回想,我就知道自己错怪了你,娇荷,是我的错,狠言冷语伤了你的心,希望你能原谅我,给我一次机会,不要因此而将我拒之千里,我不想休妻,不想失去你!”   为证情意,他以吻来明志,希望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在乎,可是此刻的许娇荷最怕这亲密的接触,才触碰到唇就吓得直推拒,联想到被明义欺负的画面,她格外抗拒,一直在挣扎,   梁东扬能明显感受到她浑身僵硬,甚至在控制不住的发颤,似是很害怕,便不再那么激烈,逐渐缓和下来,改以柔吻来抚慰她恐惧胆怯的心,既然说什么她都不听,那他只好用这种方式,希望她能感受到这份诚挚。   后来她终于不再挣扎推拒,但他的手指抚上她脸颊时触到了一丝湿润,发觉她仍在落泪,梁东扬终是松开了她,   “娇荷,你还是不信我?”精明如他,此刻竟有些看不通透,她这泪水是为何而流,觉得他在欺负她所以委屈吗?   “王爷,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觉得自己,背负太多的情债,不似普通姑娘那般纯粹,实在是配不上你。”   恍然想起当初道士的批言,说他命定的妻子命犯桃花,心洁无暇,对比如今,倒还真是对上了,只是不知那后两句是否能应。不过这是后话,现下他必须先将她安抚,   “切莫妄自菲薄,你与我相处甚久,应该明白我是个果断的人,倘若我真的无法接受,自会明言将你送走,没必要留你在我身边膈应自己,我真的不在乎那些,也相信你心中没有卫瑜,他再怎么有心,也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此事你不必再想,安心休养,其他的交给我便是,明义那个人渣,我定会抓到他给你报仇!”   好言哄劝了许久,她才安定下来,梁东扬动作轻缓的扶她躺下,嘱咐她好生休息,   “你再睡会儿,待会儿晚膳送来时我再唤你。”   眼见他似乎准备起身,许娇荷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紧张的盯着他,梁东扬回眸笑望着她,反手覆住她手背,“只是想去给你倒杯茶,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莫怕。”   温和的声调似和煦的暖风,柔柔洒洒的吹进她心扉,轻缓的抚平她的紧张和忧虑,看得她内心一暖,忽然又热泪盈眶,梁东扬见状,忙抬指为她拭去泪水,她却破涕为笑,   “我没事,只是……有些感动,许久都没人对我这么好!”   感觉到泪水又要涌出,她赶忙用手背抹去,不希望豫王再为她担忧。拍了拍她的手,温雅一笑以示安慰,梁东扬这才到桌边为她斟了杯茶端过来。   半撑着身子躺下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复又躺下歇着,而他就坐在床畔,静静的陪着她。   她虽喜欢这样的场景,但总会担心这样会耽误他,“王爷若是有事可以先离开,不必管我。”   得!老毛病又犯了,梁东扬实在忍不住,摇头叹息着提醒她,“娇荷,你的长处是善解人意,但你的短处是太善解人意,这样会过得很辛苦,我不希望你顾忌太多的事。   你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下属,其实不必总是为我考虑,女人跟自己的夫君撒娇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想让我陪你时尽管说,我自会掂量着来,你无需顾虑。”   指节就这般被他来回轻抚着,温热而细腻的触感,她竟有些喜欢,感激的点点头,终于安心的闭上眸子,她的确是倦了,好在心结已解,无忧虑便可很快入眠。   梁东扬看似闲坐着,实则并不安生,不断的思索着前因后果,力求理清这当中的原委。   尚未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清歌慢步进来,悄声禀报,说是德望在外头候着,有事求见。   梁东扬这才将许娇荷的手轻轻放下,而后起身理了理衣袍,未免吵到她,便没在外屋,直接到了院中的凉亭处坐下。   原来出事之后德望就没耽搁,奉命出宫抓捕明义,起初明义拒不承认,后来说出卫瑜是人证,他才勉强承认,德望不明白这种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何故如此大胆!   “上回你拦了王妃的路,世子之位没了,居然还不知悔改,又起歹心!你就没想过欺负王妃的后果吗?”   咽不下那口气的明义一心只想着报复,觉得这计划不可能失手,“我是想着就算强要了她,她为保清誉也不敢说出来呗!哪想到半路杀出个卫瑜!”   这会子后悔也无用,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本来许娇荷就该是我的妻子,被你们王爷抢了亲,我自是心里不快,但又碍于他的身份才无可奈何,可我好歹是侯爷之子,你们也不能对我动用私刑吧?即便他是王爷,也不能随意杀人!”   对此德望只有冷笑,“你以为,死是最痛苦的事吗?实在天真!如你这般行径,犯不着杀你,只需净个身,拿把大剪刀,咔嚓一刀,除掉罪恶的命,根儿,你也就永远的清净了!”   随即命人扒开他的裤子,那明晃晃的大剪近在眼前,光是想象那画面明义就发软,宁愿死也不要做太监,那样简直丢尽了男人的脸面,再无尊严!面色发青的明义摇头连连,“不!我不要被阉,别剪我!”   眼瞧着他晓得害怕了,德望这才开始引导,蹲下身来给他指条明路,“不想被阉,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说实话,供出主使你的人,王爷便可饶你!”   如德望所料,明义的眼神果然开始闪烁,但还是有些犹疑,“王爷……真的会放过我吗?”   “这个自然,王爷只想揪出幕后主使者,你也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其实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说起这个,明义悔不当初,仰天长叹,“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愿冒险啊!”   原本德望只是诈他一诈,没想到还真如主子所料,背后果然有人,于是迫不及待的赶回来向主子禀报,   “据明义所言,自从他的世子之位被夺之后,他母亲一气之下不允许他再从库房里支银子,可他又管不住自己的手,便从赌坊借了银子,奈何赌运不佳,输个精光,拖欠了几日,人家让他加倍奉还,还不上就剁手指。   就在他以为自己走投无路时,那赌坊的人给他指了条路,指使他欺侮王妃,只要照办就可免了他所欠的银钱,而明义正好怀恨在心,一时冲动便应了。”   赌坊的人又是受了谁的命?当时许娇荷离席时,梁东扬也瞧见了,许久不见她归来,担心她对宫中不熟识,出什么意外,便也离了席去寻找,却无意中在半路遇见一个小宫女,神情慌张,见到他也不行礼,慌张闪避,他觉着有鬼,便呵斥她问了几句,   那宫女结结巴巴的说瞧见豫王妃和一个男人进了那间屋子里,梁东扬正想再问,她就跑开了,一心想探究的他没再为难那宫女,径直去往那间偏殿,才有了后来的误解。   如今再回想,那宫女应该也是受人指使的,否则不会那么巧合,等在那儿指引他前去,正好撞见那一幕。疑惑深甚的梁东扬当即吩咐德望继续派人追查此事,德望领命,立即找人去赌坊仔细盘查。   傍晚起了风,卷着才盛开的梅花香四处流窜,素喜梅花的梁东扬此刻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种种猜测在脑中交替翻涌,尚不能确定此次究竟是牵连到朝政之争,还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   正琢磨着,身后传来清歌的声音,“王爷,王妃惊醒了,正找您呢!”   许娇荷一直很懂事,从来不会打扰他,或是派人找她回去做什么,今日好似是头一回,看来方才的劝说还是有用的,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倒也很美好。   没再耽搁,梁东扬下了亭子向屋里走去,进去便见她满头大汗,神情紧张,惊魂未定,疾步行至床畔,问她是不是做了噩梦。   好不容易睡下,就又开始梦见那可怕的场景,梦里无人救她,她梦见自个儿为保清白再一次撞死,死后魂魄一直飘荡,看到梁东扬又娶了新的王妃。   说着她就忍不住放声大哭,梁东扬搂拍着她的背轻哄着,“甭瞎想,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让旁人有欺负你的机会,也不会再娶别的女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唯一的妻,倒是有可能,但妾室呢?他还会再纳吗?意识到这个问题,许娇荷暗叹自己有些不自量力了,这本不是她该管的,更何况这种时候讨论这个未免太过扫兴,不提也罢。   说到底人总是贪心的,拥有一分情的时候也许还不在乎,但当他给你两分的时候,又会奢求四分,最忌讳贪得无厌啊!她得时刻警醒自个儿,否则总有一日会失望,到头来折磨的还是自己。   在他怀中依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下床穿鞋,披了袍子去净手,瞧见清歌折了枝梅花放在桌上的瓶中,便走近闻了闻,清冽的香气淡淡散发着,倒也算提神,而她则是一阵恍惚,不愿让身边的人担心,她知道自己应该振作起来,可那件事已成了她的噩梦,那些画面一闪现她就心里发堵,像是吞了苍蝇一般膈应。   晚膳虽在桌前坐着,也只是勉强喝了几口粥,夹了两口菜,连梁东扬给她夹了平日里喜欢的瓤子饼,她也吃不下,心里发闷,心口犹如巨石堆积一般不松敞,如何得安。   心细如梁东扬,大约能猜出她为何不快,饭桌上当着下人的面儿他也没说什么,直至晚膳过后,丫鬟们开始收拾桌子,梁东扬漱了漱口,而后跟她提议,说要带她出去走走。还以为他是要带她去后园漫步,哪知竟让她换了身衣裳,披了袍子说要出府去。   明月当空,他居然要带她出府?许娇荷甚感惊诧,担心这样不合规矩,梁东扬牵起她的手,只道无妨,   “整日的困在府中,怕是会憋出病来,偶尔也该出去走走看看,瞧瞧外头的热闹,看看繁华夜景,想来心里也能顺畅些。”   既如此,她也不好再拒绝,顺从的随他一道出府。   未出阁前,姑娘家不能经常出府,只在每年的三月三和上元节时可以出去游玩,三月三的傍晚便要回府,算来她只有在上元节的晚上来过夜市,平日里还真没出来过,难得出行,才发现这平日里的夜市也如此热闹,除了酒楼灯火通明之外,路边也有许多卖小吃和小玩意儿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路过一处时,风间夹杂的香气灌入鼻翼,引得许娇荷驻足观看,才发现附近有个摊铺,摊主正拿着一把奇怪的扇子,像是圆蒲扇,却只有一半,在一条长架子上来回扇着风。   “这是烤肉串专用的扇子,闻着可觉浓香扑鼻?附近就他家的羊肉串烤得最香,外酥里嫩,有些个酒楼羡慕他的生意,也学着做,都做不来他这味儿。”   梁东扬故意在旁介绍着,听得本就没怎么用晚膳的许娇荷竟然开始觉得肚子咕咕叫。   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好奇的在打量,梁东扬也不询问她的意见,直接带她过去,说是勾起了食欲想尝一尝,让德望去吩咐摊主备菜。   许娇荷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她还是很喜欢梁东扬这般为她擅自做主,只因她没用晚膳,现下也不好意思说饿,而他正好解了她的围,她心中自是感激。   原本她是准备坐西边,他却拉她到东边坐下,而他则坐在对面。   直至坐下后,背后偶有强劲的风刮来,她才明白豫王的用意,原是不想让她迎着风吹,他才选择了对面的位置,不由心中一暖,忽然觉得有他相伴,再不怕过什么寒冬。   养在深闺的她,并没有机会尝这羊肉串,今日还是头一回品尝,没一会儿,就有人端来两个大盘子,上头摆放着一整排的肉串。   想着她斯文雅致,怕是不习惯拿着签子咬着吃,梁东扬便率先拿起一串,用筷子将其从串签上刮下来,放入碟中,而后摆至她面前,“不晓得你能不能吃辣,分了两盘,你都尝尝看。”   鲜香扑鼻,勾起了馋虫,她再顾不得客气,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果如豫王所说,筋肉相连,鲜美可口,肉汁的鲜香在檀口中不断流窜,其味绕舌。惊喜的望向他,许娇荷赞不绝口,继续品尝美味。   用罢一串,她瞧着桌上的细枝颇为好奇,“这是用什么串的?”   “红柳枝。”说起这个,也颇为讲究,“我也注意到他家的肉串与别家的签子不同,我曾问过店家,但店家顾左右而言他,料想这也算是秘方吧!后来有一个西域的使臣出使大尧,我出于好奇向他打听,才知这羊肉串用红柳枝来串着烤才最正宗。   剥了皮的红柳枝上会有一种奇特的枝液,正好可以冲淡羊肉的膻味,而红柳树特有的香味则会散发到肉里,是以用它烤出来的肉串格外鲜美。”   一道美食都有这么多的讲究,许娇荷出来这一趟也算是长见识了,吃着肉串,听着豫王为她讲解一些有趣的民俗风情,她那郁结的心总算缓和下来,沉浸在他的不凡谈吐中,顺眼又顺心。   不忍让主子受累,德望上前准备为王妃布菜,却被主子挥退,定要亲手来做,“此乃夫妻乐趣,你懂什么?靠边儿站。”   德望心里苦啊!他当然不懂,因为没媳妇儿嘛!只能可怜的立在一旁,看着王爷和王妃恩爱和美,而他做做梦吧!   清歌在一旁掩唇而笑,看在德望眼里便成了幸灾乐祸,嘴角微抽,恨恨嗤道:“笑什么?你还不是一样没许人家!”   梁东扬见状,唇角含笑的看向许娇荷,小声道:“现在明白为何德望没媳妇儿了吧!对待姑娘家总是那么凶,不会哄人,谁会愿意跟他?”   就是这一句,终于逗得她笑出声来,圆而浅的梨涡仿似盛着一杯浓酒,看一眼便能将他灌醉,再舍不得挪开眼,还想瞧得更真切些。   发觉他一直盯着自己,许娇荷笑容渐收,目光诧异,不知自个儿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儿,“王爷为何这般看着我?是妾身的吃相太难看了吗?”   “没有,我想说,你这么细嚼慢咽,这肉串都快被我吃光了!”   虽然还想吃,可她心有顾虑,“我已用了三串,不敢再多食,会发福的。”   这正是他所期望的,“胖些好,你这么清瘦,我摸着都硌手。”   猛然听见这浑话,许娇荷当即红脸,紧张的看了看四周,提醒他注意些分寸,“大庭广众的,万莫再说这些。”   朗笑着的梁东扬趁机哄道:“那你就听我的,晚膳都没怎么用,这会子多食些。”   如此耐心的陪伴安慰哄劝,许娇荷若再不听从便觉得对不住他这份用心。两人就这般边聊边吃,这还是她头一回有种吃撑的感觉,以往都是七分饱,从不多食,今晚难得放纵一回,她才真正体会到,原来美食真的可以消弭人的悲绪,加之喝了几杯果酒,这会子后劲儿上来,竟有些晕晕乎乎,最后还得豫王牵扶着才能上马车。   到得马车中,一坐下她就歪在一边,依窗扶额闭眸,梁东扬顺势坐于她身畔,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捞入怀中,还轻声笑嗤她不够机灵,   “窗户舒坦,还是我怀中更软?就不会找个舒服的地儿?”   的确是怀抱更暖和,宽广的肩膀倚着格外惬意,闭着眼的她还在他怀中蹭了蹭,调了个更舒适的坐姿斜倚着,就这么薄唇含笑,满足睡去。   她倒是睡得自在,可怜梁东扬被她这么无意识的一蹭,竟然精神抖擞,瞬间昂扬,好不容易挨到王府,本想将她抱下去,尚未下马车她就惊醒了,说是门口有侍卫,不让他抱,只让他扶着即可,一路上她就这么由他牵着手,倚在他肩头,茫然的向前走着,终于回屋,清歌迅速为她取下首饰,褪去外袍,沐足之际,她的头一直嗡嗡作响,如飘云端,歪在帐中就睡了。   擦干后,清歌将其摆好,盖上锦被,这才退下。与此同时,梁东扬也洗漱完毕,只可惜她这会儿的睡相就似豆包儿一般,迷糊又无辜,他还真不忍心弄醒她,且她中药之际,足足要了三回才解了药力,他倒是精力十足,就怕她承受不住,最终只能自个儿忍着,没再欺负她。   今晚准她喝酒,正是怕她胡思乱想睡不安稳,才用少量的酒来使她疲乏,如今看来还算有效,她这会儿呼吸平稳,睡得很香甜。   他的女人,不能再被人这样欺负,幕后人必须揪出来,严惩不贷!才能给她一个交代,令她真正安心。   德望那边比较棘手,带着明义到赌坊找人,并未发现他所说之人的下落。不禁开始怀疑明义在骗人,明义坚决否认,“事到如今,我怎敢说瞎话?真的有人跟我赌钱!”在赌场看了一圈,明义终于发现一个眼熟的人,   “就他,那晚按着我手的人就是他,他是丰爷的下属!”   德望立即给身边人使眼色,将那人带过来严加盘问,那人却道几日都没见老大,“小的就只是个打手,撑场子的,可这两日丰爷没让我们跟着,真不晓得他去哪儿了,求求各位爷饶了我吧!”   不知人在哪儿,总晓得家在哪儿,于是德望又让他带路,去丰爷所住的地儿找寻,进去后竟然发现屋里的贵重物品似乎都已被搬空,只剩下一些不好搬的家具座椅之类的,管事是个老人家,威逼之下只道丰爷说要离开京城,其他的并不知情。   看样子是心中有鬼才要逃,若真被他逃走,怕是这线索要断掉,王爷那儿可如何交代?   就在德望一筹莫展之际,忽有小厮来报,说是王府护卫首领傅千承监视的那边有动静,请他立即过去!   第30章 替罪羔羊   原来出事之后, 梁东扬不确定究竟是哪个王爷在密谋什么, 伺机谋害挑拨,还是方氏在捣鬼,于是安排了人监视她的行动,前两日并未有什么异样, 今日傅千承发现后门巷子里停了一辆马车, 有个男人进了这院子,进去前还四下张望, 小心谨慎,傅千承觉得不对劲儿,一边继续守着,一边让人去知会德望。   而此时的院内的确不平静,方氏正跟一个男人起争执, “我不走, 不会再离开京城, 要走你一个人走!”   眉间隐着一道刀疤的灰衣男子焦躁不安,偏她还倔强不肯听他的劝, 急得他薄汗直冒,“明义没成事儿, 被人抓住, 谁能确保他不会把人供出来?一旦追查起来, 我们没有活路, 必须尽快离开!”   方氏暗恨这明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煮熟的鸭子也能让她飞了, “都怪你,找这么不靠谱的人,许娇荷都中了药他居然还没搞定!”   被怪罪的灰衣男子甚感委屈,“这人不是你选的,我去引诱他嘛!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有你最清楚,我只负责帮你办事,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怪我行了吧!”方氏越想越憋屈,每回的谋算都是前面进行得很顺利,一到后面就甭坏,完全不受控制,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待见她呢?   一看她噙着泪花,灰衣男子就心软了,忙将所有的错都揽到自个儿身上,“是我大意,不怪你,现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保命要紧,豫王很快就会追查到你这儿,到时候你如何撇清?他心肠那么狠毒,绝不会轻易饶了你,还是逃命要紧!”   刚拽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方氏依旧固执己见,“我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不想就这样离开,我还要等着女儿飞上枝头,我也跟着沾光呢!”   “这是后话!以后再说好吗?只要我们离开,豫王就没证据,以后悦容还有机会,待事情平静下来,你若想回来我会再想法子,现在你真的不能留下,命都没了的时候,你还如何沾光?”   “可是……”方氏还在犹豫,灰衣男子苦苦劝说,“没有可是,岚怡,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然而她始终觉得不妥,焦躁的来回踱步,“我不能跟你走,这算怎么回事嘛!”   “我晓得你的顾虑,即便二爷不在了,你始终不愿改嫁,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嫁给我,只是带你离开京城而已,没有旁的意思。   岚怡,你认识我杨丰茂这么久,我何曾强迫过你什么?一直都在为你做事,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全力满足你的心愿,不管有多危险,只要你开口,我从未拒绝过,我不求你嫁给我,只是为报当年你对我的恩德,仅此而已!”   这是实话,他的为人,方岚怡还是相信的,也承认自己利用了他的感情,且豫王的性子她是知道的,真追查到她这儿,只怕不会顾及什么亲情!   苦口婆心的劝了许久,她才答应跟他离开,本想进去收拾包袱,灰衣男子却道不必,“我带的家当足够我们过日子,来不及了,别再收拾,我们得趁着天黑赶紧出城去!”   杨丰茂料到明义可能会出卖他,他很可能被查到,却没想到这些人的动作居然这么迅速,已然堵截到后门处,只等着他们出来!方岚怡瞬间认出为首的是豫王府的人,豫王的长随德望和护卫首领傅千承!心中虽慌,到底没乱,镇定下来,不动声色的挣开杨丰茂的手。   德望见状,抱臂哼笑道:“吆!方夫人这是打算去哪儿啊?跟人私奔?您想改嫁,是不是也得先和我们王爷说一声!”   “少在这儿血口喷人!不许侮辱岚怡!”   灰衣男子这般恼羞成怒,越发让人觉得不正常,“如此亲切的唤着方夫人的闺名,还说没什么,当旁人都是傻子?”   无可辩解的方岚怡逞强摆谱儿训斥,“放肆!再怎么说我也是豫王的姨母,你一个下人,凭什么管我的事?”   “因为王爷交代过,您不能出这座别院!”   “这不还没踏出去嘛!”说着她示意杨丰茂往回拐,却被德望正色叫住,“慢着!方夫人可知他是什么人?胁迫明义拦截王妃,意图不轨,而您跟他认识,难不成,也与此事有关?”   手心冒汗的方岚怡故作镇定的扬起头,垂眸不敢直视,装起了糊涂,“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一句不知就能推卸责任吗?实在天真!好在德望有的是耐心跟他们掰扯,   “就他!就是他威逼利诱,让我毁了王妃!”随行的明义抑制不住冲动,想上去揍打,却被豫王府的人紧拽住。   被明义指证的杨丰茂眼看推脱不掉,将心一横,干脆承认,“是我的主意,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们要抓就抓我好了!”   这话听来甚是可笑,“被抓到你才承认,若我们没赶来,你都准备潜逃了,就甭侮辱大丈夫二字!”再说只有他承认也没什么用,德望还得继续探话,   “你与我家王妃素不相识,何故害她?还是说,背后有人指使?”说话间,德望的目光状似无意的瞟向方氏。   方岚怡的余光察觉到德望在瞄她,依旧不抬眼皮装无辜。   杨丰茂一口否认,“没人指使,就是我的主意,我跟她爹许原堂有矛盾,这才见不得他女儿好。”   “还能再扯点儿吗?”德望想信他都找不到信服的理由,“你应该不会不清楚,冒犯王妃是什么下场,若不是深仇大恨,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不愿再让他们深究,杨丰茂摊手表示放弃,“的确是我,明义也可作证,我辩无可辩,不想废话,承认还不行吗?”   没了耐性的德望疾步上前,仗着个头高,一把揪住他领口,龇牙怒目的警告,   “我要的是真凶!你扯谎的本领还不到家,就甭在小爷面前献丑了!明义说,连让他去偏殿都是你的主意,而你从未入过皇宫,又怎会对里头了解得那么清楚?还能安排那么多事,究竟是本事通天,还是有人外呼里应?”   答不上来的杨丰茂模棱两可的推脱道:“用银子收买的呗!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将他的答复记于心底,德望又继续追问,“那你跟方夫人又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带她一起走?”   不说点儿什么,料想他不会罢休,杨丰茂只得交代一些,“方夫人的亡夫乃是我的旧主,我曾跟着他学做生意,可他辜负了夫人,纳了妾室不说,那妾室还谋害二爷,又将家产霸占,方夫人走投无路,是我接济了她,护送她们一家人到京都,   我虽爱慕她,可她一心要为二爷守寡,不肯改嫁,我也无可奈何,这回想着离开就不能再回来,便想带着她一起走,照顾她后半生。”   当真是前后矛盾而不自知,这漏洞百出的话亏他说得出口,德望没再问他,又望向方氏,“王爷将你禁足,方夫人还敢乱跑?你不是不愿改嫁吗?又为何随他一起?”   一直没吭声的她就是在想着如何应对,好在她刚才没有收拾包袱,这会子正好能拿来开脱,当下强辩道:“我……我只是送他一程而已,没打算走,你看我连个包袱都没带。”   原本德望打算问出个所以然来再回禀王爷,如今看来,怕是不能够了,还得王爷出面才行,于是命人带他们回王府,再行审问。   先将他们带至后堂看押,而后德望才去找主子,此时王爷已然入帐,但情况紧急,他不得不上报,可这大半夜的,他也不方便进去,便让清歌进去。   清歌甚感为难,“才刚我出来时,王爷正和王妃说着悄悄话呢!指不定这会儿已经缠绵悱恻了,我若进去岂不是坏了王爷的好事,找骂呀!”   事有轻重缓急,王爷也不是糊涂人,“你且放心,特殊情况,王爷不会怪罪,我这不是不方便进里屋嘛!否则也不会指望你,快去,莫耽搁!”   无奈的清歌只得硬着头皮进去,怯怯上报,“启禀王爷,德望说是查到了幕后人,请王爷过去一趟。”   彼时,梁东扬正躺在许娇荷身侧,凑近耳畔低语着什么,末了还噙住她耳垂,惹得她轻颤,正待继续,便听到下人来报,只得住手,坐起了身。   许娇荷也跟着起身,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捣鬼,“王爷,我可以旁听吗?我不进去,立在外头即可。”梁东扬只道天色已晚,不让她来回折腾,“你且先休息,我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回来再告诉你。”   随后便迅速下帐更衣,候在外头的德望忙给王爷带路,还不忘将审问的结果回禀一遍,梁东扬心下了然,眼中精光毕现,似是已料到什么。   方岚怡一见到豫王就莫名紧张,被绑了手的杨丰茂本是别着脸立在那儿,被德望呵斥这才不情愿的给王爷跪下。   之前德望已大致审过一回,梁东扬也就不再废话,直接问重点,“你说一切都是你的安排,那本王倒想问问你,你买通了宫中的哪个太监帮你做事?”   眼看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最后才蹦出一个李公公,梁东扬再次强调,“全名!若说不晓得,那就是在扯谎!”   一句话堵死他的后路,杨丰茂没得借口,眼神闪烁,又心知不能不答,只好说了李安的名字。   把玩着才淘来的一颗锦鲤化龙的蜜蜡坠儿,梁东扬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看得出他其实并不笃定,八成因为李安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名号儿响亮,他才会说报出这名儿,斜睨一眼,嗤笑道:   “你只听过这一个太监名儿?嗬!想扯谎也不事先打听清楚,李安最近根本不在宫中,被皇上派去行宫那边儿,你又是如何跟他交头的?还是说,根本不是你的安排,你在胡诌?”   第31章 她头一回主动……   “我……这……”杨丰茂哑口无言, 慌忙改口说是记错了, 应该是其他公公。   真是经不起诈啊!侧脸嗤笑一声,豫王又拆台,“其实李安就在宫中,才刚蒙你呢!你也未察觉, 证明你对宫中人事一无所知, 你根本不是主使者,背后还有人, 方氏要求你胁迫明义,欺侮王妃,你才会找到明义,授意此事,其他的细节都是方氏的安排, 这才是真相!”   方岚怡闻言, 双肩不自觉发颤, 矢口否认,大呼冤枉, “我没有,绝没有谋害王妃, 王爷明鉴啊!”   “不!跟她无关, 都是我的主意!”   瞧他虽跪着却也挺直身子紧张相护的模样, 梁东扬真为他感到可悲, ”你对她真可谓用情至深啊!甘愿为她顶罪, 可她呢?不敢承认, 拉你做挡箭牌,这样自私的女人,真值得你为她卖命吗?”   轻蔑一笑,杨丰茂自是看得懂豫王的意图,才不会中他的计,“王爷想挑拨?怕是要失算了!”外人自是不会懂得,方岚怡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若无她,他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她影响了他的一生,是以他甘愿为她做任何事!即便是死,也绝不皱眉,   “我有罪,我认栽,任凭王爷处置,但方夫人是无辜的,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她与此事没有任何牵连,凡事要讲证据,相信王爷也不会胡来吧?”   打量着他坚毅的目光,梁东扬啧啧叹息,“还真是条汉子!只可惜,忠心用错了地儿,为虎作伥便该死!”   随后他又看向方氏,很想知道这个女人此刻在想什么,看到一个男人愿意为她卖命,她的心,就不会动一动的吗?   “方氏,你敢说,此事你真的毫不知情,都是这个男人一手策划?”   紧张的看了杨丰茂一眼,自责的方岚怡不知该如何作答。怕她心软,杨丰茂抢先回答,“都是我,不要再逼问她,她是无辜的!”   这个狠毒的女人若是无辜,那天下哪还有什么恶人?德望上前便是一耳光,“王爷没问你,嘴巴闭紧点儿!”   不肯轻易罢休的梁东扬直视于她,逼她答复,“回答本王,你是否知情,是否参与?”   他就是要让杨丰茂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他所维护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一副自私嘴脸!   五味陈杂的心煎熬得她快要发疯,但又明知必须给一个答案,思来想去,犹豫许久,她最终闭眼狠心道:“我不知情,没有参与……”   此刻的她甚至不敢再去看杨丰茂,只觉自个儿对不住他,而他竟是笑了,仰天大笑,并无怪罪,只有释然,似觉还了她最大的人情一般舒畅,并无忏悔之心,   “事实如此,杀剐随意,我杨丰茂无怨无悔!”   局面已然明朗,梁东扬也不着急,命人将他们分开关押,临走前还不忘跟方氏说,“明日会有证人过来,到时看你如何狡辩!”   果见她神色微紧,似是很惶恐,今夜怕是不得安稳咯!只要确定是谁,手段他有的是,方氏休想撇清自己!   处理罢此事,已是亥时,梁东扬这才回到璋华院中,就猜许娇荷睡不下,正等着他的消息。   听他大致复述了一遍,许娇荷也算是明白了,“所以这个杨丰茂是甘愿替方氏背黑锅?”上回给王爷下药,许娇荷只当她是妇人之见有私心,倒没有多恨她,这一回竟然想尽办法要毁她清白,原因是什么?   “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她,她为何要想方设法对付我?还想这种阴招,这已不仅仅是想毁我清白,是想将我迫至死路!”   梁东扬也不敢肯定,但能大致猜到方氏的心思,“估摸她是想着,一旦你清白被毁,我就会休了你,她女儿就有机会了吧!”说来甚是可笑,“上回的教训还不够吗?她还不懂本王的心思,居然还在异想天开。”   许娇荷不敢想象那后果,也亏得她万分幸运,有人相救,否则只怕早没了清白,除了自尽,她真的别无选择。   一想起这个,她就对豫王格外感激,“难为王爷大半夜还在为此事奔波,都是妾身给你添这诸多麻烦。”   “那我是不是也该跟你道个歉,毕竟方氏是我的姨母,你也是因我而被谋害,岂不是我的错?”   这么一反问,她果真无话可说了,“王爷能言善辩,妾身自是说不过你。”瞧她一脸委屈的模样,梁东扬笑将她搂入怀中,   “那我闭嘴成了吧?可不敢惹你不悦,不然又得绞尽脑汁的去哄。”   这样的宠溺是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回想从前,她越发动容,“我娘去得早,父亲虽然待我不错,可我始终是女儿家,跟他没有多少话说,唯一信得过的就是清歌,   嫁到府中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被人挑刺儿,面对王爷时也小心谨慎,担心哪句话说错会惹你生气,从来没有真正的轻松过,没想到王爷居然对我这般真诚,出了这样的丑事,你都没有嫌弃我,还百般安慰,彻查真相,为我雪恨,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感激的许娇荷自觉无以为报,微扬小脸,在他脸颊印上一吻,虽是蜻蜓点水般的接触,却如烙铁般烙印在他心间!   以往也曾深吻过,但那都是夹杂着□□的念头,渴望品尝她的甜美,而今日,她这猝不及防的一个吻,仅仅只是面颊,竟令他沉静的心湖荡起点点涟漪,心,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动了一瞬,那种感觉太奇特,他甚至有些难以置信,为何竟有种难以言喻的甜腻?   虽舒畅,却又让他觉得恐慌,只因梁东扬觉察自己竟有些贪恋这种奇妙的感觉,以往他只当她是妻子,应该对她好,仅此而已,好话他会说,心却守得严密,此刻这种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令他无所适从,甚至不敢再去细思,这到底算什么?   亲完她就有些后悔,也不晓得方才是怎么了,居然鬼使神差的主动亲了他!而他则是怔怔的垂眸望着她,神情有些怪异,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惊喜,难道嫌她太放肆直白?   羞怯的她再无勇气看他,低眉躲在他怀中,嘤咛着将头埋了起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下次不敢了!”   这娇糯的声音听在他耳中似叮咚的泉水一般,温热的在心间缓缓流淌,轻抚着她披散在身后的柔顺长发,今晚的梁东扬格外愉悦,   “你做得很好,于我而言,这是惊喜,我很喜欢。”   许娇荷总觉得他说这话时的声音并不是特别激动,平静得让她怀疑这只是安慰之辞,“真的吗?可我方才并未从你面上看出喜悦之情啊!”   真正的喜悦,他是不会轻易表露出来的,就像心涧幽潭中悄然盛开了一朵花,静谧绽放着,没有人看到,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能单凭神情去判定一个人的真实情绪,神色可以作假,你得用心去感受。”   郑重的一席话,令她越发茫然,好奇抬首凝望着他,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他的眼眸幽暗晦涩,似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虽然近在眼前,她总觉得和他还是有距离的,但是今晚,似乎近了一小步,只因他此刻的眸中,满满的都是她!   而他不似往常那般去亲吻她的唇,向她索欢,而是轻柔的在她额前印下一吻,而后拥她入怀,比之以往稍稍用力,无比珍视的感觉。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异常,   “王爷可有什么心事?”   然而他只是拥着她,沉默许久才开口,“夜已深,睡吧!”有些话,他不知该如何表达,惟有选择沉默。   她也没多问,料想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开口。   次日天未亮,梁东扬便起身入宫上早朝去了,得知母亲被人带至豫王府,方悦容想去见她,却被人拦阻,无奈之下,她只得跑去找王妃求助。   许娇荷香梦正甜,这般被打扰自是不快,但人都来了,候在外头,她也不好不见,勉强离开温暖的被窝,简单洗漱装扮,到外间去见。   不必费心去猜,也能料到这表妹会说什么,无非是为她母亲开脱,“我娘一直在别院待着,哪儿也没去,不可能谋害王妃的,王妃,嫂嫂!容儿求求你,让我见母亲一面吧!”   自从上回方悦容问过她之后又跑去问王爷,许娇荷对这小表妹便不再像往常那般亲热,人家喜欢做戏,那她也会敷衍,“具体情形我也不大清楚,关押是王爷的命令,即便我是他的妻子也不得违抗,你还是等王爷回来之后再说吧!”   已然推脱得干净,方悦容却依旧不放弃,居然跪在许娇荷面前,言辞恳切的哭诉着,“嫂嫂,我娘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上回不过一时糊涂才会给王爷下药,她已知错,会改正的,绝不会再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你一定要相信她啊!”   眼泪掉得太频繁,的确会变得廉价,如今再瞧见那一连串的泪珠时,许娇荷没有心疼的感觉,只有厌烦。之前她还愿意伪装,念及亲戚的份儿上,好歹给表妹个笑脸,今日已懒得再看戏,这种人不会适可而止,只会得寸进尺,很有必要让明白自己的立场,以免她再说些无用的废话,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王爷的决定才最关键。这次算是老天怜见,我才有命逃过一劫,谋害我之人,我绝不姑息,定然彻查到底!”   肃然的目光迎上方悦容,竟令她胆寒了一瞬,而她那闪躲的视线也被许娇荷轻易捕捉,不由心下生疑,难道此事不止她母亲有份儿,方悦容也知情?   第32章 查明真凶   联想到方悦容之前的种种异常, 还真不是没可能, 相信王爷自会探查,她不方便去追究,懒得再应酬,许娇荷给清歌使了个眼色, 清歌是丫鬟, 也不怕得罪人,直接跟她明说,   “该是用朝食的时候了,方姑娘这样跪着,我家王妃也不方便用膳吧?”   意识到这是在赶客,方悦容擦泪起身,拍了拍衣裙, 又向王妃请求, 说想给她母亲送碗粥。   谁晓得她会不会又借着此事跟方氏传话, 也不晓得王爷作何打算,万一误事可就麻烦了, 许娇荷仍旧推诿,说自己无法做主。   方悦容只得含恨离去, 不甘心的她又回屋拿了些银两, 准备贿赂那些守卫, 哪料待她再过去时, 傅千承居然也在门口, 这人是个冷面神, 不好应付,但若不去,母亲便得挨饿,无奈之下,她硬着头皮过去,规规矩矩的向他行礼,   “傅大人这么早就过来了,还没用朝食吧?”   见她提着食盒,傅千承自是晓得她的用意,也没回答,明着拒绝,“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见嫌犯,方姑娘还是请回吧!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这人在此,她连银子也不敢掏,只能试着说好话,“我只是想给娘亲送粥而已,不见也可,劳烦您帮我将粥送进去可好?”   漠然移开视线,抱臂握剑的傅千承根本不给她商量的余地,“恕难从命。”   屋内的方氏听到女儿的声音,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门边,隔着门呼喊,“容儿,娘不饿,你回去吧!莫在这儿耗着,听娘的话,快走!”   “可女儿不忍心看您在这儿受苦啊……”   “无妨,待王爷查清此事娘就能出来,莫说了,快走!”言多必失,方氏可不愿连累女儿,不希望她再牵扯进来,否则所有的一切都将付诸流水!   感受到母亲的声音很急切,方悦容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听从母命转身离开,但她身为女儿,不管母亲也说不过去,于是又转向王府大门处,到门口等着豫王。   德望坐在车夫边上,离老远就瞧见了方悦容,忙跟主子报备,“爷,表姑娘正候在门口呢!”   梁东扬不禁冷哼,“她怕是也煎熬得厉害,坐不住才想找点儿事儿安抚自己。”随即吩咐同坐在马车中的女子,   “先候在这儿,待本王进去后,你再从后门入内。”   青衣女子颔首应承。很快就到得府门口,德望立即将车凳摆好,梁东扬冷着一张脸,顺势撩袍而下。   方悦容立即迎上来请安,未等她开口,他已猜到她的用意,“不必为你娘开脱,本王还要再审她,你若得空,大可旁听。”   反正这事儿她也脱不了干系,倒省得他再派人找她。   说话间,他神色如常,猜不出这话的含义,方悦容心顿慌,强自镇定的喏喏称是,跟在豫王身后,忐忑入内。   路上梁东扬还吩咐下人将王妃请过来旁听。彼时许娇荷才用罢朝食,方才因着要见方悦容,没来得及仔细梳妆,这会子又来补妆,闻听消息,便没再耽搁,不再精挑细选,让初阳随意选了支红翡垂东珠的步摇,斜斜的簪于云鬓一侧,起身后清歌帮她整理衣袍,而后才去往后堂。   进去时,方氏一把抓住她胳膊,哭嚷着解释说自己没有害她。   再面对这个妇人时,许娇荷已生不出任何尊敬之情,缓缓侧首,面露疏离之色,“人在做天在看,你若问心无愧,王爷自不会冤枉了你,又何必紧张,难不成是心虚?”   一记幽漠的目光瞪过去,方氏自知没戏,心虚的收回了手,再不敢造次。   梁东扬本想出声制止,但看许娇荷已会处理,并未被为难住,便也没再出声,暗自欣慰,感觉她成长很快,且会潜移默化的受他的影响,不愧是一对夫妻,越来越相似。   方悦容已去求过许娇荷,但看她的态度便知她不会帮她们母女说话,干脆也就不费口舌。昨儿个方氏一夜没睡着,只因豫王最后那一句,搅得她不得安宁,一直都在想,王爷究竟有什么人证?   再被带过来审问时,除了她女儿之外,并未瞧见有其他人,方氏越发疑惑,难不成是王爷在诳她?   看她心惊胆战的模样,梁东扬没有同情,只有厌憎,“不做亏心事也就不必担惊受怕,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此刻的方氏依旧说自己不知情,梁东扬冷了声调,怒拍桌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啊!带人证!”   一听这两个字,紧张的方氏忙望向门口,但见旭光铺洒的门口幽幽走进来一位女子,似是丫鬟打扮,进来便向豫王行礼。   暗松一口气的方悦容不禁在想,这姑娘是谁,王爷找她来作甚?许娇荷也有疑惑,但没问出口,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豫王让她认一认,究竟是谁指使她做事,那青衣丫头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最后目光落在方悦容面上,一派笃定,   “是她,她指使我将一只猫放入偏殿之中,又在房中的香炉内放了一些药粉,意图谋害王妃,又让奴婢故意知会王爷,好让王爷撞见,厌弃王妃。”   默默听罢这些,许娇荷震惊不已,她也以为是方氏为女儿谋算才想害她,未料竟是方悦容!怪不得她一再要求入宫,为的就是安排这一切吧?得知真相的许娇荷难以置信,愤然恨斥,   “我与你虽然相识不久,但从未亏待过你,一直帮你在王爷跟前说话,你非但不知感激,反而想尽阴招谋害于我,你的良心何在?其心可安?”   方氏还以为自个儿会被指认,哪料竟是她女儿,一时懵然,方悦容更是莫名其妙,“表嫂你误会了,我是被冤枉的,她在诬陷我,我根本不认识她!”   都到了这个时候,许娇荷再不会信她的哭腔和眼泪,“证人在此,岂容你反驳?”   方悦容甚觉委屈,“那也不能随便找个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有人证没物证,那是胡说八道!”   “你还想要物证?巧了,还真有!”上座的梁东扬微扬首,示意那宫女将物证拿出来,宫女会意,自袖中取出一物交由德望,由他呈递给豫王。   接过手串,梁东扬晃了晃,让方悦容仔细的瞧,“本王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某年生辰之际,你大哥送你的璧琉璃珠串,是也不是?”   “这……”面对这物证,方悦容百思不得其解,“这的确是我的东西,可为何会在她手中?”   无辜的模样可真是有趣极了,“这话该是本王问你才对!”   “表哥,我真的不认识她,定是有人诬陷我!”方悦容不认,恨声质问这宫女,“你究竟是谁,从哪儿得来这珠串?是谁指使你陷害于我?”   宫女后退两步,无奈道:“这珠串正是你送给奴婢作为报酬的,我想着它能卖很多银子,且我很快就要出宫了,应该不会被找到,这才答应帮你做事,只可惜最后还是被王爷抓住,走投无路,只得将姑娘供出来,姑娘莫怪我,奴婢实在是逼不得已。”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方悦容,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身子前倾,梁东扬逼视于她,   “上回下药之事本王未曾深究,算是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你并不珍惜,居然变本加厉,谋害我的王妃,意欲毁她清白!那本王也没必要再顾及什么兄妹之情,此次必定严惩不贷,以牙还牙,用你的清白来赎罪!”   方悦容闻言,面色铁青,尚未来得及辩解,就见母亲骤然跪下,“一切都是我的安排,是我指使杨丰茂找上明义,怂恿他欺侮王妃,宫女也是我找的,与容儿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王爷!王爷,你饶了容儿吧!千万不要毁了她,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这可急坏了方悦容,忙去扶她母亲,“娘,您这是做什么?不是这样的,别说了!”   方氏再怎么狠心,始终都是在为她谋划,不愿拖累女儿,“罢了!娘认输,都到了这一步,安排的宫女都被逮到了,还能如何狡辩?”   不管是她们母女二人中的谁谋划此事,许娇荷都无法原谅这丧心病狂的行径,“女人的清誉大如天,一旦失去,除了自尽无路可走,同为女人,你为何如此狠心的要毁我?你以为没了我,王爷就会娶你女儿吗?   不可能!如此歹毒,两面三刀的女子,她连做妾都不配!你们莫再痴心妄想,即便想尽阴招,也没机会如愿,只会令人更加厌恶,断送一切!”   事到如今,方氏也不指望了,即便杨丰茂愿意替她顶罪,宫中这一切也解释不清,必须有人来认,那只能是她,“是我,都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认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王爷王妃放过容儿,她是无辜的啊!”   越说越乱,再难解释,方悦容都快急疯了,忙小声提醒,“哎呀!不是这个宫女!女儿真的不认识她,也没给什么璧琉璃,娘你千万别乱认罪,表哥在诳人!”   终于急躁了,这人一急啊!说话就容易乱,最容易被抓把柄,梁东扬等的就是她们的自相矛盾,   “不是这个宫女,又是哪个?难道说,你找的宫女另有其人?”   第33章 为许娇荷报仇   看了半晌的戏, 终于看到最精彩的一幕, 梁东扬这心里头甭提有多畅快,“方悦容说得没错,不是这个宫女,本王的确在诳你们。”   闻言的许娇荷也愣在当场, 一时没转过来弯儿,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朝她微微一笑, 拍了拍她的手,梁东扬示意她安心,他自会慢慢替她解惑,“当日的确有宫女给本王透露,只可惜并未找到她, 于是本王便随意找了个宫女过来冒充, 指认方悦容, 方悦容心知她指使的宫女不是这个,自然一再否认, 一派问心无愧的模样。   可方氏不知啊!她只晓得她女儿找了宫女帮忙,但究竟是哪个宫女, 她也不清楚, 便将我诳她的话当了真, 甘愿替她女儿认罪。方悦容心下明白, 又说不清楚, 这不就急了嘛!”   许娇荷不由暗赞, 好一招引蛇出洞,暂时找不到证据就编个证据,好让方氏不打自招,连方悦容也显出原形,然而她依旧不肯承认,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表哥你这是屈打成招,我娘为了保我才甘愿背这黑锅,她不是真的凶手!”   显而易见的事,还要狡辩可就没意思了,没了耐心的梁东扬怒拍扶手,与她对质,“娇荷的猫儿抱来没多久,晓得她喜欢小猫,拿猫来误导她的,除了身在王府,当天又一同入宫的你,还能是谁?   杨丰茂与明义无冤无仇,不过是在替你们母女办事,先撺掇明义让他欺负娇荷,跟他保证如此便可免了他所欠下的债,而后再找人故意说与我听,让我撞见此事,想着我一怒之下必定杀了明义,那样你们的计划就神不知鬼不觉!”   他一个男人都未必使得出这样损人的阴招,这一对母女居然能生出这样的歪门邪道,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也无可原谅,   “甭说是谁的主意,你们二人皆逃不了干系!上回下药也是一样,只是这一回,方悦容!别指望本王会给你留脸面,休再狡辩!来人,将她们分别关押,听候发落!”   不论她们再如何喊冤,梁东扬都不肯理会,一挥手,护卫便将人带了下去。目睹这一切,许娇荷无言以对,只余深沉叹息,   “人心啊!总是难以丈量,何必要去苦心谋划一些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何苦来哉?”   这话对也不对,回屋的路上,梁东扬就这么顺其自然的牵着她的手,让她与之并肩,轻声纠正道:“用手段去博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倒也不是不允许,但必须得有原则,不能违背最基本的道义,否则便真成了丧心病狂。”   真相虽已明了,但后续还是个问题,“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她们?”   “善念和姑息并不能让恶人悔改收敛,既如此,那就只有严惩!方氏处死,至于方悦容……就让她自食其果!“   即便许娇荷恨她们母女,可听到豫王的决定时,还是心有不忍,“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些?毁人清白,会比杀了她更令她痛苦啊!”   她骨子里的纯善会令她生出恻隐之心,但梁东扬心肠冷硬,没有妇人之仁,“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她那么轻易的死去,太便宜了她!必得让她晓得,伤害旁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他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察觉到她轻“嘶”了一声,梁东扬这才反应过来,微微松了些,拇指轻抚着她手背,歉疚一笑,   “可是弄疼了?”   轻摇首,许娇荷浅笑道:“无妨,我没事,只是担心母妃那边,毕竟那是她的妹妹,你将方氏送至别院时,母妃没管此事,如今你要杀她,母妃怕是会念及姐妹之情,不忍心的。”   梁东扬笑劝她多虑了,“母妃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此等小事,想来她也不会插手,毕竟是方氏有错在先,到哪儿她也没理。不过的确应该先跟母妃知会一声,此事我会处理,你且放心。”   他那清浅的笑意正如冬日暖阳一般,温暖倾洒,安抚她心中的委屈,她知道豫王会为她出头,帮她报仇,是以并不担心,一切都愿听他的安排,料想他必定能安排得妥当。   路畔的凉亭边盛放着一株赤丹,红艳明媚,梁东扬带着她拐了两步路,随手摘下一朵,别于身边佳人的云鬓之上,美人眸转浅笑生,是人美,是花美,抑或心沉醉。   为着此事,这几夜他都没能好好歇息,许娇荷看在眼里,疼惜在心里,主动为他捏肩。   身着中衣的梁东扬自是乐得让她捏揉,就这般盘坐着,而她则半跪在他身后的帐里,素白的手指一收一紧,琢磨着力道,小脑袋一歪,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还问他力道如何,   “恰到好处。”轻重适宜,舒服得他干脆闭上了眼,安心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本想着她惯被人伺候,不擅服侍人,没想到到这捏肩的功夫倒是一流。   此刻夜深人静,只余虫鸣,两人就这般在帐间谈心说笑,烛火映照间,格外温馨。虽然舒坦,但他也知道这般用力手臂会痛,没一会儿便转身覆住她的手,轻揉她手心,   “累了吧!休息会子。”   摇了摇头,许娇荷并不觉得辛劳,“我整日的吃睡闲坐,赏花读书,日子惬意着呢!一点儿都不辛苦,倒是你,夜里睡得晚,早上天未亮就得起身入宫上朝。那会子我正睡得迷糊,都睁不开眼呢!   原本我还以为,做王爷锦衣玉食甭提多自在,如今才晓得,你整日繁忙,真正属于自个儿时辰没多少,着实辛苦。对比王爷,我再轻松不过。”   苦楚有人体谅,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安慰的,只是梁东扬不是那种自怨自艾之人,也就不会怜悯自己,只觉得理所应当,   “身在高位,自是应该有所付出,为百姓,为大尧做些实事,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荣华,一味享乐,做个闲散王爷,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的一生太过庸碌,来这人世走一遭不容易,这般蹉跎,实在可惜。”   很少听到他说心里话的许娇荷,在听罢这番言论后,不由对她的夫君刮目相看,胸怀大志的男人,气度非凡,更容易让人心生仰慕,思及此,她反倒笑了,   “王爷志向远大,绝非一般男子所比,怪不得方悦容会如此钟情于你,一心只想跟着你。”   不屑轻笑,梁东扬抬眸反问,“你可知,我为何不愿纳她为妾?”   许娇荷茫然摇首,“上回她找我时,还曾与我说过,说你是在遇见一位道士之后,不知为何就对她疏远了,她怀疑是那道士说了她的坏话。”   “那是她在找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只有他最清楚,“原本看她父亲早亡,十分可怜,我待她还算不错,只是没想到,我那个姨母的心机竟如此深沉,   有一回,她的玉镯子不小心碰碎了,哭得很伤心,我看她如此珍视,便找了最好的匠人,帮她用金将玉镶合,想着这样她还能戴。修好之后,我拿着镯子去找她时,无意在门外听到她们母女二人说话,   姨母一再嘱咐她,让她多与我接触,争取博得我的好感,说是将来若能嫁给我,成为王妃,她便可高枕无忧。那时我尚未过十四岁,她们已开始谋算,真是急不可待呢!”   这样利用自己女儿的母亲也是少见,“所以……方氏一直在给她女儿灌输这种观念,方悦容才会慢慢变成这样吗?”   叹息摇头,回想起以往,梁东扬的眸中尽是嫌恶,“我本也像你一样,以为这只是姨母的心机,未料方悦容竟然跟她母亲说,伺候我的一个丫鬟总是对我笑,而我也对丫鬟态度不错,经常打赏,还问她母亲,如何能将这丫鬟赶走,姨母便给她支招,让她诬陷那丫鬟偷东西,   后来没两天,果然就传出消息,说是这丫鬟偷拿了府中之物,那时她才十三岁啊!就这般表面冷清,内里恶毒,两面三刀!我觉得这样的人不该深交,自此后便逐渐远离她。   也许她并不晓得我听见了那些话,才会认为我是因为那个道士而疏远她。”   怪不得,他一直嘱咐她,提防方悦容,原来早就清楚她的为人,却一直留她在王府,大约是看在亲人的份儿上吧?   果听他又接着道:“只不过碍于她们是亲戚,不好将她们赶走,且常信跟她们不一样,真诚实在,我也就看在他的面上,暂留她们在此。   还以为拒绝纳妾她们会死了这条心,未料竟然变本加厉,先给我下药,再谋害于你,简直蛇蝎心肠!不惩处难泄我心头之恨,更对不住你所受的屈辱!”   有些事可以原谅,有些事却是无从原谅,即便许娇荷再怎么善良,也不可能再去为这对母女求情,王爷这般处置,她并无意见,只是看他忧心忡忡,似有心事,便问他何故分神,   “可是因为方悦容的大哥常信?”   虽说梁东扬主意已定,但此事仍有些棘手,点头叹道:“你我未成亲之前,常信便被我安排至城郊去打理明英山庄,这几个月一直未曾归来,而今家人出事,常信闻讯必会赶回来求情,如何安抚他,还是个问题。   其实我也可趁着常信没回来之前先行了结方氏,但此举必会成为常信心中的一根刺,认为本王不尊重他,此后怕是无法再诚心以待,是以得等他回来再说,如何能杀了方氏,又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还得再好好琢磨一番。”   果如梁东扬所料,次日常信便从城郊赶了回来,了解事情原委,这才晓得母亲犯下弥天大错,但作为儿子不能见死不救,依旧替母求情,   “愚弟自知娘亲罪孽深重,但她始终是我母亲,对我有养育之恩,表哥若坚持要惩处,我愿代母亲一死!”   于梁东扬而言,常信是可造之材,方氏却是无知妇人,孰轻孰重,自有论断,又怎会准他代罪?“有孝心乃好事,但愚孝不可取,错的人是她,不是你,你代罪又有何用?留她在人世,她永远不知悔改,只会继续想法子作恶,你这便是姑息养奸!”   曾经他也怨怪过母亲管束得太宽,可如今大难当前,那些小事便不足挂齿,“所谓道义,说来容易做来难,娘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纵然我偶尔顽皮顶嘴,可她在我心中始终是至亲之人,我又怎么忍心看着她赴死?表哥亦为人子,想来应该很理解这种感受,还请表哥宽宏大量,再饶恕她这一回!我可以规劝母亲,保证她往后绝不会再犯错!”   本性使然,梁东扬才不信这个女人会痛改前非,“本王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她一直在为你妹妹谋算,而我念及亲情,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不与她一般见识,可她呢?从未有过悔改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实难宽恕!”   “表哥!”   他还想再劝,却被豫王骤然打断,拂袖怒视,“常信!本王信任你,才将大任交付于你,你可是要跟着本王做大事之人,怎可有妇人之仁?是非不分,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番信任!”   孝义两难全,纵然心中明白豫王所言不差,但常信终究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受死,惟有下跪相求。   “本王等你回来,无非是打算跟你讲明大义,否则昨日就该痛下杀手,这已是本王所能退让的极限,既然你冥顽不灵,那便无需再谈!”   耐性已到极致,梁东扬不肯妥协,无视他的下跪祈求,愤然拂袖转身,离开书房,准备回往璋华院,刚出书房没多远,就碰见九皇弟梁云星来府中寻他,当时的他正在气头上,也就没打招呼,梁云星见状,当即跟了上去,   “皇兄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动这么大的怒?可是朝中有棘手之事?”   行至凉亭处,两兄弟就此坐下,丫鬟备好茶果,福身退下,待人走后,梁东扬才与他说起这当中的曲直,   “还不是我那冥顽不灵的表弟常信,枉顾是非道义!”梁东扬与老九也算是无话不谈,但事关许娇荷的清白,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是没说,免得旁人误解于她,只说方氏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为了想让她女儿入府,便谋害王妃,罪无可恕!   听罢皇兄的讲述,梁云星算是明白了他盛怒的因由,摇头笑叹,“不是我说,皇兄你的脾气确实暴躁了些,在我这个局外人看来,常信为母求情也无可厚非,他若真的不闻不问,任由皇兄处置他母亲,那岂不是冷血无情之人?这样的人,试问皇兄真的敢用吗?”   细思之下,老九所言也算有理,梁东扬并非不能理解常信的心情,只是恼他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求情,“是非对错我已与之讲明,他实不该威胁于我!”   兄弟多年,梁云星最是了解他,“皇兄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太过较真,不愿妥协,但凡你肯换一种方式思索,大约就好办许多,也不至于闹得这般僵。”   瞧他笑得一派笃定,许是已有了主意,梁东扬甚感好奇,“你的意思是……”   微倾身,梁云星凑近他,示意他附耳来听。默默听罢他的提议,梁东扬那郁结了两日的心思总算豁然开朗,暗叹自己果然是太过刚硬,需以柔相辅,方能化解兄弟之间的矛盾,彼此都有退路,如此才能共行。   午时准备开宴之际,梁东扬才命人将常信请过来。常信一看九殿下也在,还招呼他入座用酒菜,实在没那个心思,再次向豫王提及此事,恳请他网开一面。   梁东扬顺势而下,“轻饶是不可能,方氏必须为自己的过失赎罪,城西有座云隐庵,她可剃度出家,从此与青灯为伴,日日诵经忏悔,方显悔改诚意。”   “剃度?这……”常信心道豫王这是故意折磨人吗?明知他母亲爱美,居然让她出家?   一旁的梁云星干咳一声好意提醒,“头发重要还是命重要?还不快谢过兄长宽恕?”   一直为母亲之事忧心,心慌意乱的常信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豫王的意思是打算饶母亲一命,不由眉开眼笑,垂眸拱手相谢。   常信果然吃这一套,与老九相视一笑,梁东扬复又正色道:“这是本王最后一次退让,但愿她能真的痛改前非,如若再犯,你该知道后果。”   常信自是珍惜这难得的宽恕,对豫王越发感激,解决罢此事他再无忧虑,安心的与两位殿下一道用午膳,待午宴过罢,常信亲自去见母亲,护送她至云隐庵。   有幸免去死罪的方氏哪敢有什么微辞,只要能活着,让她看到儿女的将来就好,剃度也甘愿。   他们一家子是感恩戴德,只是许娇荷闻听此事时不大乐意,想起豫王前几日还说势必严惩,如今常信一来求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了,到底是人家亲情深厚,她受的屈辱不算什么。   待到夜里,豫王跟她提起此事时,许娇荷早有耳闻,无甚反应,“如何处置她们母女俩,妾身都没意见,王爷做主即可。”道罢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明显不悦。   此事梁东扬另有谋算,此刻还不方便与她说,只解释了一句,“许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必须以大局为重,顾虑一些人的感受,希望你能体谅。”   作为他的妻,她的确应该体谅他的艰辛和无奈,说一句理解以示大度,可是这一刻的她已被委屈满贯,堵住了嗓喉,如何也发不出声来,不愿再强求自己说那些违心之言。哽咽许久,才轻“嗯”一声,算是应承,   “妾身有些困乏,就先歇了。”   不愿再说下去,她只能找借口,闭上酸涩的眼眸,压抑住内心的怨愤,不去抱怨,不去追问,左右他已做了决定,她一个女人,又何必不自量力的表露自己的心声,即便埋怨,他也不会动摇,浪费唇舌不说,还徒留尴尬。   细想想,每一回,当她以为自己正慢慢走近他时,都会发生一些不愉快之事,让她又不得不认清眼前的情势,感觉自己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多重要,那些甜蜜和宠溺,皆似镜花水月一般,仅仅只是看得到,一旦伸手去触碰,去感知,到底成空。   这样压抑的情绪,近在身侧的梁东扬似是能感觉得到,但此刻还不是时候,待时机成熟,他自会与她解释一切。   清歌也为主子抱不平,次日伺候王妃用罢朝食,她忍不住抱怨道:“王爷怎的说话不作数,说好了是死罪,如今竟只是剃度了事,还有那个表姑娘,也只是禁足而已,她们那般黑心肠的谋害王妃,到头来没得任何报应,当真是便宜了她们!”   在清歌面前,她可以完全做自己,不必装什么贤淑,为王爷辩解,但也心神俱疲,委实不愿再抱怨什么,瞧见豆包儿在卧垫上舔毛,便将它抱在怀中,逗弄着以慰心中不快。   今日的天,似她的心一般,格外阴沉,异常干冷,屋里里烧着碳,倒是暖烘烘的,听着呼啸的风声嚣张的敲打紧闭的窗门,许娇荷这心里头只觉得空落落的。   之前她还会期待王爷归来,与他说说话,心里格外舒坦,自昨晚之后,心中生了嫌隙,她便没什么可期待的,回来又如何,一想到他的决定,她就觉得自己所承受的那些对他而言都无关痛痒,说什么为她报仇,到底抵不过亲情,妻子又算什么呢?   心中百般不快,可一低头看到它可爱的小模样,许娇荷这怅然的心底总算还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眼看主子时常抱着小猫,清歌打趣道:“待将来王妃有了孩子,怕是没空再抱豆包儿了吧?”   孩子?说起这个,许娇荷越发失落,她都嫁入王府两个多月了,算来承宠也不少,却一直不曾有喜讯,难道是自个儿的身子不好吗?可之前大夫来请脉时也没说她哪儿有毛病,虽说这种事急不来,可她心底还是盼望着有个孩子的,至少有个盼头,他不在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空寂。   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如愿啊!   当她还在怨怪豫王时,孰不知,那边早有安排。   方氏被送走之后,方悦容依旧留在豫王府,她在院外跪了两个时辰,豫王才肯见她,准她去云隐庵见母亲一面,当天正在行剃度之仪,庵中规矩,不允许亲人近前,让她在客房中先候着,待剃度完毕之后,方能见面。   跟随小尼姑去往客房后,方悦容便焦躁得坐立难安,总觉得自己留在豫王府早晚会出事,打算跟母亲一起住在云隐庵,可母亲筹谋了那么久,怕是不会让她轻易放弃,但豫王已对她生了防备之心,她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是以她才急不可待的想见母亲一面,正打算与之商量此事。   门被推开的一瞬,她还以为是母亲归来,忙起身相迎,却在那人进来的刹那顿住步子,下意识往后退,面色疑惑又惶恐,如见鬼魅一般惊悚!   第34章 方悦容的报应   “明义?怎么是你?”一看到他, 方悦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是以一再后退, 明义紧盯着她,哼笑进入,关上房门,拴紧之后才一步步走向她,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怨毒, 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自然是来跟你算账的, 果然最毒妇人心呐!先让杨丰茂怂恿我去毁了许娇荷,说什么是为我自己报仇,还说她不敢告诉王爷,我不会被供出去, 结果呢?你又故意指使旁人去知会豫王, 为的就是让他逮个正着,哼!居然把老子当棋子随意摆布,真以为老子是吃素的!”   说着已然近前, 一把拽住她手腕, 吓得她杏眸圆睁, 尖叫挣扎, “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将她翻转过去, 自背后抱住她, 对她恨之入骨的明义开始扯她腰带, “这还用问?老子在许娇荷那儿没占到的便宜, 必得由你来偿还,看你还敢不敢再坑人!”   “不得无礼!我可是豫王的表妹,你胆敢对我放肆,可知是何后果?”   这威胁听来实在可笑,“你说豫王啊!若是晓得我糟蹋了你,怕是会拍手称快吧!你谋害他的爱妃,真以为他还会保你?巴不得推你下地狱,又怕脏了手呢!”   “畜生!简直丧心病狂!来人啊!”方悦容尚未喊出声,就被他用巾帕捂住口鼻,一股刺鼻的气息瞬间传来!   眼看她痛苦的抓住他的手,明义满意一笑,在她因恼怒而红透的耳边吹着气,双手也开始在她心口处乱抚,小声解释,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个儿也让你尝尝被下药的滋味儿,你且放心,我不会让你完全晕厥,会给你保留一丝神智,让你真真切切的感受我是如何占有你的,莫怕,待会儿你就会爱上这奇妙的感觉!”   即便不能嫁给豫王,她也不能任由旁人欺凌,“不是我,我没有害你,都是……是杨丰茂安排的,不关我的事,我是无辜的!”   偏偏明义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不会对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迷惑,“我又不是你表哥,在我面前就不必装什么好人,杨丰茂还不是对你娘唯命是从,说到底都是你们两个臭娘们儿在搞鬼,我们都是被利用!”   提及此,明义越发悲愤,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沦落到而今被人随意摆布的境地,玩弄旁人于股掌之中的女人必须受到惩罚,   “哼!当我是棋子是吧?今天爷就让你瞧瞧棋子的厉害!”   说话间他已扯掉她外裳,面对这莹白的美好身姿,他无心欣赏,只想凌虐报复!中了药的她浑身发软,再无力挣扎,声音也变得绵软,发出的声甚小,根本无法求救,只能任由这小人将她抱至榻上,褪衣欺凌。   面对她怨愤的目光,明义毫无愧疚,“瞪着我作甚,恨我啊?哼!我是卑鄙,你又何尝光彩?小姑娘家居然使那种阴招对付旁人,歹毒得很呢!今日便该让你尝尝被人毁去清白的滋味!”   无助的方悦容落下屈辱的泪水,不禁越发痛恨许娇荷,为何她在危难时刻总有人来救,而她则只有被欺负的份儿?老天爷为何总是偏帮那个女人!   屋内升腾着火焰,情浴掺杂着愤怒,而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大片的雪悬于天地间,悠悠轻旋着,簌簌落下,渐渐覆盖这污浊大地……   被迫剃度完毕的方氏听闻女儿来看望她,心下欢喜,忙过去找她,万未料到,给她开门的居然是个男人!   “明义?”他怎会在此?惊诧往后看,就见帐中的被窝里躺着一个姑娘,正失声痛哭,竟是她女儿!登时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心梗了一瞬,方氏顿觉人生无望!这个男人居然毁了她布了多年的棋局,如此一来,女儿嫁到王府再无可能!怒火中烧的她当即拽住他失声痛骂,   “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毁我女儿清白!”   占罢便宜的明义毫无慌张之色,依旧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个儿的衣衫,“你尽管大声嚷嚷,招来人围观,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是不害臊的,看看谁丢人!”   此话一出,方氏果然心有顾忌,忙跑向帐边去瞧她女儿,“悦容,怎么会这样啊?”   被玷污的方悦容一想到被欺的画面便没脸再见人,哭着说是被他下了药,方氏还想痛斥,尚未开口,明义已然转身,面向她们,一脸不耐,   “为何这般,你心里有数!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你也甭在那儿装可怜,想毒计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若是发生在自个儿身上会如何,活该!”   被指责的方式母女无话可辩,但也要揪出他的不是,“别说你没对许娇荷动过心思,自己不甘心,何必怪谁怂恿!”   嗤笑一声,明义不可否认,“所以咱们半斤八两,谁也甭指责谁。”回想方才,倒是回味无穷,这方悦容心肠是毒了些,但滋味还是不错的,娶了她也不吃亏,遂不耐挥手劝道:   “甭哭了,爷负责便是,明日便去提亲。”   “我才不要嫁给你!”方悦容恨不得杀了他,又怎会愿意嫁给他?明义不屑嗤笑,“你已是残花败柳,除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道罢明义不再废话,大摇大摆的离开。眼睁睁见他占了女儿的便宜,方氏也不敢追上去质问问责,生怕女儿被笑话,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恶气,哀叹惋惜,奉劝女儿,   “他说得没错,咱们没得选,事到如今,娘的筹谋算是白费心机了,你只能嫁给他!”   经历过方才之事,方悦容已有了阴影,明义脾气暴躁,她不肯配合时还被打了一耳光,若真跟了他,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光是想象她就无比恐慌,紧抓住母亲的手哭求,“不!他是个魔鬼!我不要跟他,娘,求求你,帮女儿想想法子吧!”   方氏最不甘心,可也无可奈何,“还能如何?容儿,你得看清现实,正如他所说,你已经是他的人,已然不是黄花大闺女,谁还会娶你呢?难道你要孤独终老吗?”   “那也不能让他得逞啊!“方悦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欺侮了我,还要我嫁给他,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女儿不愿意,宁可自尽!”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母亲一把按住,“都没穿衣裳,甭乱动,死有什么用,能报仇吗?你要记住,害我们母女沦落到这种境地的人是许娇荷!若不是她在豫王跟前嚼舌根,豫王又怎会对我们如此狠心?”   原本方悦容这几日也在忏悔,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狠心才会遭报应,连累母亲被迫出家,而今最宝贵的东西被人夺去,许娇荷却安然无恙,深受豫王宠爱,方悦容如何甘心?心中的嫉恨未曾消弭,反而越发浓烈!   眼见她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方氏适时再劝,“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千万不能气馁,不能轻贱自己的命,否则娘便是白疼你了啊!”   凌乱无助的方悦容不愿再听什么大道理,身心俱疲的捂住耳朵借口说自己很累,方氏便没再多言,嘱咐她好好休息,她则去备水,好给女儿清洗一番。   即便设想的一切都已被改变,前路断掉,方氏也要想法子再为女儿铺路,她相信事在人为,只要不言放弃,再艰难的困境也总有解决的法子!   远在豫王府的许娇荷尚不知这些变故,飘飞的思绪被开门声惊动拉回,抬眸就见初阳那丫头提着食盒掀帘进来,雀跃的与人分享,“王妃,外头下雪了呢!”   “哦?是吗?”但见她云鬓之上还落着几瓣雪花,许娇荷一向爱雪,急不可待的抱着豆包儿行至窗前,让人开窗,一阵北风张牙舞爪的顺势袭来,尽管迎面一阵寒意,她还是很欢喜,   眯着眼往外瞧去,果见空中飞起朵朵雪花,洋洋洒洒,地面的青石砖已被覆了薄薄一层雪,只是这场雪尚未下太大,地面上的雪很容易化为水,润泽大地,不过看这架势,想来不到一个时辰便会落成一层厚雪来,   心念微动的许娇荷不满足于只在屋里瞧,放下豆包儿便想往外走,清歌忙拿来袍子为她披上,“下雪路滑,王妃千万当心!”   来到院中,坐于亭内,再备上热茶,于茶烟袅袅间看雪才别有一番趣味。兴致来时,许娇荷吩咐丫鬟将琵琶取来,奏上一曲《为雪白头》。   湖间不见雪,落水入心淌作泪,转影遗恨相决绝,   谁誓白头约,执手又放轻言悔,我心狠剜空成缺。   轻哼着吟唱,徒添悲凉,而这一幕,正好落在归来的梁东扬眼中,大雪漫天之际,亭间人幽怨弹曲,不知是为曲悲,还是为己心碎。   他能感受到她的失望,本想等事成之后再与她言明一切,可如今,看她如此怅然,郁郁寡欢,他不禁开始有些动摇,到底应不应该现在就告诉她呢?   第35章 自己惹的媳妇跪着也要哄下去   思量未果, 清歌的请安声打断了许娇荷,瞧见豫王归来, 琵琶声断,她面色平静的放下琵琶,远远的向他福身,算是请安。   “你可真是好兴致,雪间弹曲儿, 甚是风雅。”说话间, 梁东扬已走上台阶,步入亭中,来到她身边,顺势抚上她的手, “就不怕冻着?”   “喝过热茶, 身子尚暖,并无大碍。”答着话的许娇荷并未抬眸望他,不动声色的自他掌间抽回手, 美人面上再无娇羞亲切之态, 难掩疏离, 将手拢于袖中, 看了看周围纷扬的雪花,她那才平静的心又开始凌乱, 不知该如何面对,   “这会子还真有些凉意, 妾身先进屋了。”道罢也不管他, 就此下了亭阶,清歌忙撑伞跟在主子身侧,徒留梁东扬在身后,望着伞下的紫裳背影,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心思,本想回屋后跟她坦白一切,然而尚未进去,就听下人来报,说是九殿下来了。   话音才落,梁云星已然入院,身披白袍,踏雪而来,端的是一副清雅美少年之态。   早不来晚不来,偏赶今日,梁东扬的眉头蹙了一瞬,很快又舒展开来,“下着雪你怎的还出来?”   “正是因为下雪才要出来,我带了壶紫红华英,准备与皇兄共品,小炉候雪,煮酒间谈笑风生,顺带下完上回那盘未分输赢的棋局,岂不快哉?”   他这九弟最是风雅,梁东扬平日里忙于政事,甚少像他这般自在,也只有他来时才会抽出空闲来品茗饮酒闲下棋。   只是这解释终怕要搁浅了,只因老九晌午在这儿用午宴,喝高了便歇在王府,下午醒来雪下得大,一时不好走,又继续待在府中,兴致来时,梁云星说要绘画,绘罢看了看老七,摇头道:   “总是找皇兄题诗,今日改一改,让七嫂帮我题一首呗!”   他们两兄弟在外间谈天说地时,许娇荷一直在屋内,闲来无事逗逗猫,和清歌一起绣手帕,未料在外间伺候的白珠进来福身,说是九殿下有请。   “找我作甚?”一问才知是让她题诗,许娇荷不由讶然,不知九皇子为何要指她去题,但人家既开了口,她也不好拒绝,由丫鬟整理仪容之后这才去往外间。   实则梁云星是觉得七哥对这新嫂嫂很上心,才想瞧瞧这嫂嫂到底有什么好,容貌姣好自不必说,但七哥不是肤浅之人,想来不会仅仅容貌而这般疼宠,那就很有可能是才情过人,这才想让她来题诗,验证一番。   许娇荷并不晓得梁云星的心思,虽与豫王有些不愉快,但毕竟是他的王妃,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他些颜面,不能让丢脸,便道恭敬不如从命。随即来到桌前,   但见九皇子绘的是一副雪浴山川图,颇有意境,白纸浓墨,勾勒出苍凉山河,真不似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该有的气韵,不由对这九殿下刮目相看,怪不得豫王时常夸他弟弟似文人墨客,全无一个皇子该有的名利之心,原是一心扑在了书画造诣之上,这样的人往往心境空明,无谓争权夺利,   仔细欣赏着,许娇荷已有思量,掩撩衣袖,提笔轻书:   纷扬大雪簌如歌,落入尘凡不堪惹,   雪染少年心渐老,曾经纵马踏黄河!   一直在旁瞧着的梁云星默念着,甚觉惊喜,“哎呀呀!嫂嫂果然不一般,我还以为你会提些细腻伤感之句,未料竟是如此大气之诗,实在难得啊!怪不得皇兄总是在我面前称赞你,得此才貌双全的娇妻,皇兄自是欢喜呀!”   这话稀奇,梁东扬可不是那种时常在外人面前提媳妇儿的人,媳妇儿的好他自己知晓即可,无需告诉旁人,“我何时炫耀过?”   她也清楚豫王不是那样的人,他只会谈论正事,不会谈论女人,梁云星那么说,不过就是句客套话而已,豫王听听便可,实在无需计较。   果见梁云星摇首哀叹,“皇兄什么都好,就是太较真,我可是在嫂嫂面前替你说好话呢!你偏来打岔,真失误!”   自个儿的事自个儿解决,他可不需要旁人来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目光转向她,温笑道:“我的好她自是清楚,不需要你来帮腔。”   然而许娇荷只是垂眸不语,笑得很敷衍,“殿下说笑了,你们聊吧!我先进去了。”   待她掀帘而入,梁云星小声问他,“嫂嫂怎的瞧着不太高兴?可是因为我在这儿叨扰许久,她嫌我吵?”   不愿将家事道出,梁东扬借口道:“你多虑了,没有的事,她只是得了风寒,没什么精神罢了!”   信以为真的梁云星继续跟兄长闲聊着,到得傍晚,梁东扬客气相留,他还真就留下了,得!晚上少不了又是一顿酒,待他饮罢回房,许娇荷早已睡下,而他也有些晕乎,不便解释,干脆也就睡下了。   次日又要上朝,归来已是辰时,本打算直接回屋,哪知刚下马车就见明义候在府门口,只得到书房见他。   清歌一早就听说明义在府外候着,为免主子不悦暂时没吭声,暗中打听消息,给了小厮好处,让他去书房那边探听,得到确切消息后震惊不已,忙来禀报主子。   听闻明义来府中向方悦容提亲,许娇荷亦感惊诧,“王爷居然没有处罚明义,他竟还能入王府?还要娶方悦容,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那王爷呢?如何回应?”   “王爷他……”   眼见着清歌支支吾吾,不敢明言,许娇荷已然猜了个大概,“他不会答应了吧?”尽管不愿相信,她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口,可笑的是,清歌居然点头了,“听说……是应了,不过是小厮说的,也不一定准确,还是等王爷回来之后再问个清楚吧!”   小厮既然说了,那肯定是八九不离十的,豫王轻饶了方悦容母女也就罢了,好歹是亲戚,尚能说得过去,为何竟连明义这个无耻贼人也未作惩处?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要给她报仇,而今呢?明义什么苦都没吃,豫王居然还要把表妹嫁给他!这又算什么?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梁东扬了,昨儿个她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斤斤计较,毕竟那是他姨母,真杀了也不好跟他母妃交代,可今日他又轻易放过明义,这让许娇荷如何接受?实在无法容忍!   今日雪已停,积雪不大厚,院中的下人皆在清扫路面,初阳则小心翼翼的将院中梅树上的积雪清除,立在窗前的许娇荷看着他们各自忙碌着,心里越发添堵,似窝着一团火苗,难受得紧,却又不敢爆发,只能默默承受,不知自己所受的委屈在梁东扬眼中到底算什么!   看主子这么难过,清歌有一丝后悔,也许这些话她不该说出来,可即便她不说,主子早晚会知晓,且她是主子唯一可信任之人,若然连她都瞒着,主子一直被蒙在鼓里,岂不是越显可怜?   思来想去,清歌觉得自己没做错,她是主子的陪嫁丫鬟,自然是要向着主子的,实话必须交代,这样主子也好心中有数,早做谋算。   “王妃,王爷说过你可以跟他撒娇的,要不您就跟他说实话,说你不同意这桩婚事,怎么说你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也许王爷会顾忌您的感受而改变主意呢?”   “你觉得豫王是那种会听女人话的人吗?所谓撒娇,只是平日里的夫妻之间的小事,联姻这种大事,他已做决定,不可能因谁而改变。”苦笑一声,许娇荷看得十分通透,是以不愿去做什么不自量力的劝说。   主子都这么说了,清歌也不敢再劝,默默在旁陪着,心中依旧有惑,不明白豫王究竟为何要这么做,明义可是欺负了王妃啊!难道王爷真的不觉得膈应吗?看到明义不会痛恨吗?居然还愿意跟他做亲家,实在匪夷所思!   满心失望的许娇荷已懒得去琢磨豫王的心思,这个男人,有时如冬日霜雪,偶尔笑起来如春风和煦,但很多时候又如凉秋般深沉,她始终未能真正看透,也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偏偏她心思浅淡,没什么可隐瞒的,而豫王才是那海底针,她总有种自己只是他的王妃,并不是他的家人那种感觉。   就在她心生猜疑之际,那边终于忙完的梁东扬打发了明义便赶回璋华院,准备跟她坦言,回来却见她神情怔忪,正走着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丫鬟刚要向他行礼,被他摆手制止,而他则放轻脚步来到她身后,缓缓蒙住她的眼。   许娇荷下意识抬手,覆住那手时,感觉修长却不细腻,且有冰凉之感,大约才从外头归来,吹了寒风才会如此,便知不是丫鬟,“王爷……”   被猜中的梁东扬甚感无趣,方才触到她面颊时格外温暖,这才想起自个儿这手太凉,当即松手在她身畔坐下。   恼归恼,可她依旧不忍心看他挨冻,便将怀中的汤婆子递给他,但并未言语。   感觉到一丝暖意的他稍有安慰,但看她爱搭不理,容色疏淡,不禁摇头嗟叹,语气颇有嗔怪的意味,“你就不能假装猜一次旁人,好让我有一丝成就感?”   这般说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然而她只是看他一眼,眸色幽怨,似有千言,终是未语又低眉,并不接话,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实则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一个字也没读进去。   紧抿薄唇,面色疏离,一看就是在置气,梁东扬瞧她这敢怒不愿言的小模样忽觉好笑,若是问她有什么心事,她必定不肯说,那他只好老实交代,   “明义方才过来向方悦容提亲,我应承了。”   一提到这个名字,耻辱感顿时升腾,那是她无比憎恨之人,而他竟然还能心平气和的在她面前提起,悲愤的许娇荷连轻嗯一声都懒得,冷声打断,“关于那登徒子之事,我一件都不想听!”道罢赌气起身绕过屏风,向里走去。   看来她是真的动了怒,自知隐瞒理亏,梁东扬赶紧跟了过去,“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应承?”   第36章 女人说不要,千万不能信   豫王最擅诡辩, 定能找出借口来安抚她,是以许娇荷并不想听什么因由, 在她看来, 明义的卑劣行径无可原谅, 难道他就不明白吗?   “他的名字于我而言是噩梦, 我没兴致去听,王爷愿意跟他做亲戚我管不着,但请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这几日她一直心绪不佳, 但都在强忍, 不去问他,也不发火, 只自己生闷气, 今日大约是忍到了极限, 才会爆发吧!梁东扬并未厌烦,反而有一丝欣慰,   “你肯在我面前表达你的不满和愤怒,这是好的开始,但也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好歹听一听我的立场和想法,你被误解之时希望我能听你解释,那么我也一样。”   三言两语, 就轻易的让她开始反思自己, 回想起之前她被误会之时, 十分渴望豫王能听她的解释, 最终豫王还是归来救她,两人这才有机会把话说清楚,那么她是不是也该给他一次机会呢?   到底耳根子软,沉默了会子,许娇荷终是转过身来面向他,在床畔坐下,虽无笑颜,语气稍缓,“王爷有话直说,妾身听着便是。”   总算没再闹别扭,轻舒一口气,梁东扬这才在桌边坐下,与她讲明自己的打算,“他来此提亲,不过是因为他强了方悦容。”   此言着实惊了许娇荷,“什么?她……被强了?何时的事?”   “昨儿个。”   虽说许娇荷恨方悦容,但豫王一直未做惩处,她便认为他是念及亲情不好下手,本以为此事便算过去了,未料方悦容竟然会被明义报复,那她就更不理解了,“他既做了这样龌龊之事,你怎的还应允婚事?”   抿了口茶,梁东扬抬眸轻笑,“因为一切都是我的安排,是我授意让他去报复方悦容。”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再次震惊了许娇荷,“你……我还以为你不会动她。”   那是她还未曾透彻了解他,“谋害你之人,我不会轻饶任何一个,即便没有立即动手,也没有忘记,你也晓得,她们是我的亲人,且碍于此事不好声张,以免有损你的清誉,是以我只能私下处理,明着斩杀必然不妥,得想法子慢慢解决。   你曾说过,女人的清誉重如命,毁了她的清白比杀她更令她痛苦,是以我才想到让他们狗咬狗,让明义去报复她,再将她娶回家,以明义的性子,必会折磨她,她的下半生不会好过,权当我为你报仇。”   他怎么就那么肯定方悦容一定会嫁呢?“也许她会自尽呢?毕竟失了清白,没几个人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梁东扬一派无谓,“若然自尽,那也与我无关,反正不是我亲手杀的。不过我猜方氏不会让她的女儿轻易自尽,定会劝她坚强些,为了方家活下去。方悦容已然回府,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大约已被她母亲劝服。”   毁掉清白,这样的法子的确残忍,料想会成为方悦容一生的噩梦,但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被同情,是以许娇荷也就没作评价。   未曾听到她说话,梁东扬便以为她还在介意明义之事,干脆一并解释清楚,   “至于明义,我也不可能轻饶,但他是安平侯的独子,而安平侯一生忠君为国,战死沙场,若然这一脉绝了后,未免对不住这位忠臣,是以我决定待明义娶了方悦容,留下一子之后,再派人解决他,如此一来,方悦容就会一辈子守活寡,而明义也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还有方氏,准她去云隐庵也只是给常信一个面子,现下是饶了她,可人总免不了生老病死,之后她在云隐庵出什么岔子,常信也就怪不到我头上……”   也就是说,后续他还会动手?原来他都有谋算,并不是任由他们逍遥法外,听罢这一切,许娇荷才晓得自个儿误会了他,愧疚之心顿生,捏着衣裙咬唇自责道:   “我还以为……王爷不在乎我的感受,为了大局,不打算处置他们。”   就猜她会这么想,昨日就想解释,一直拖到今日,如今总算说清,她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梁东扬顿感舒畅,“老实说,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竟被他发现了,许娇荷更觉羞愧,抚了抚面颊,小声问道:“很明显吗?”   她莫不是以为他瞎吧!“你说呢?我与你说话你都爱搭不理,上一句还说不冷,下一句就说要进屋取暖,丢下我一个人离开,夜里还背对着我,不是生气是什么?”   理亏的许娇荷强辩道:“来回翻身不是很正常吗?背对就是生气?这样认定也太片面了些。”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他这娇妻便如猫儿一般,只能顺毛捋,可不能惹恼,否则该炸毛了,“好,你没生气,是我小人之心行了吧?本王的爱妃可大度了呢!从来不会给我甩脸子,对我十分体谅!”   变着法儿的说她的不是,偏她还不敢反驳,否则便坐实了这罪名,无地自容的她娇哼一声,扭脸抱怨道:“王爷还真会讽刺人!”   不敢不敢,深知惹她的下场便是冷战,好不容易才和好,他可不想再令她不悦,“绝无讽刺之意,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的确没跟我发火,但我也不希望你一直沉默,其实一直都在等你问,想看看我之前教你的那些是否被你活学活用,但你一遇到事仍是生闷气,不愿提出来,看得我着急,只能主动解释。”   他教她应该坦白自己的心意,她也在学着主动一些,可此事特殊,她实在不好开口,“可那毕竟是你的亲人,我总不能跟你说,你这样处罚的太轻,要求你去重罚吧?我若真这么说,你又会如何想我?会不会认为我心肠歹毒?”   这么一想,站在她的立场,似乎真不合适去抱怨,梁东扬深感失算,“是我思虑不周,这不赶紧主动来解释了,还生我的气吗?”   无奈的瞄他一眼,许娇荷气鼓鼓的点点头,“生气!”   梁东扬不禁快速思索着,到底哪个问题还没讲明白,“何故?提个醒。万莫让我自己猜,女人的心思深如海。”   她也不想再继续冷战,索性将心里忍了许久的话都一并说出来,“那我可真说了,若有冲撞之处,王爷不许生气。”   “绝对虚心!”   见他郑重的竖指保证,她才敢明言,“你做决定之前从不与我商议,所有的事都是自个儿做主,我便以为你应该不在乎我的想法,问了也是白搭,你也不可能改变主意,所以才不想多问。”   梁东扬之所以这般擅作主张,也是有他自己的思量,“我这不是想着让你少些忧虑,才将一切都揽了,免得总拿这些琐事来烦你,或者当中又出什么变故,你也跟着糟心不是?本想着等有了结果之后再告诉你,未料你心生不满,还与我置气不肯明言。”说着梁东扬仰天长叹,   “唉!可怜本王一番苦心,竟被你误解,痛心疾首啊!”   两人各有心思,不经意间就生出误会,“我又不是你的蛔虫,你若不说,我怎知你在筹谋什么。其他事你做主自然是好的,可与我有关之事,你能否提前与我说一声,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吧?”   他的确是惯意主导,安排一切,几乎不会询问她的意思,本以为这样能让她省心,却忘了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渴望被在乎,被尊重,之前不确定她为何生气,而今听她亲口讲明,他总算恍然大悟,   “爱妃说的是,本王实该反思。”   最初唤她为王妃,后来唤娇荷,今日头一回听他称她为爱妃,面上还有一丝调笑的意味,倒令她忍俊不禁了,干咳了一声想忍住笑意,然而他竟又来到她身畔坐下,小声道了句,   “往后只在帐中对你强势,其他时候都得顾及你的感受,要尊重你的意思,询问你的意见之后再做决定,爱妃满意否?”   预想中的争执不愉快并未发生,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令她不好意思再去计较,欣慰而轻松的笑容由衷而生,终于解开一切困顿,笑面向他,故意曲解,   “难道我说不的时候,你也要强来吗?”   那必须啊!“女人大都口是心非,情动之际所谓的不要,不可尽信,必得越发卖力才好。”   “这都是从哪儿学的!”红着脸的她面上虽不肯承认,心里倒觉十分在理,梁东扬笑得颇为得意,“自然是观察出来的,因为我发觉每回你说不要的时候,只要我继续用力,你便会荚得更紧,想来定是滋味美妙,而我也十分舒畅。”   毫不避讳的私语听得许娇荷顿时红脸,忙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说,“羞死人了,万莫再提!”   而他顺势覆上她的手,深情凝望,不似平日里那般幽深难测,此刻很浅显,眼中只有她的娇容,“怕什么,又没外人,夫妻之间还不能说些悄悄话?”   倒也不是不允许,只不过她胆小不习惯罢了,羞赧不已的她甚至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一直低着眉,视线落在他喉结处,无措又紧张,“那也是夜里入帐时才说的嘛!这青天白日的,声音再小也觉得好大。”   “唔---”梁东扬故作恍然,“我明白了,爱妃这是在委婉的邀本王入帐,入了帐才能说情话,是这个意思吧?”   第37章 王爷生气了需要王妃亲一口   明明没有那个意思, 他却故意曲解, 无可辩驳的许娇荷轻锤他一拳,尚未碰到他就被他准确无误的攥住, 顺势推入帐中压覆,双眸满是爱怜的对望着, 梁东扬再次问她,“还生我的气吗?”   如此聪明之人,还需要问这个?“明知故问很有意思?”   很肯定的点点头,梁东扬颇为享受此刻的情态, “有意思啊!就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摇了摇头, 许娇荷轻声道:“你都解释得那么清楚, 我若再生气,岂不是成了蛮不讲理的泼妇?”   不过这回确实是她误会了豫王, 他费尽心力的帮她报仇,而她还在怀疑他的心意,着实对不住他,思及此,她心生讨好之意, 主动抬臂, 圈住了他脖颈,含羞带笑的凝望着他,   梁东扬十分期待她像上回那样主动吻他, 然而等了半晌也不见她的唇凑过来, 不禁失望叹气, “还以为会有什么奖励呢!”   这人怎么和孩童一样,实则她有那个意思,但还没想好该如何,是以尚在犹豫之中,便顺口问他,“你想要什么奖励?”   问他他却不肯明言,墨瞳轻转,卖关子沉吟道:“看你的心意咯!我说出来多没意思,你主动表达,于我而言才算惊喜。”   思量片刻,许娇荷神秘一笑,“你且过来些,我有悄悄话与你说。”   却不知她想说什么,心生期待的梁东扬十分顺从的将耳朵凑近,竖起了耳朵却不曾听到任何声音,刚想再凑近些,忽有濡湿之感,似有柔舌在他耳垂滑过,仅仅只是一瞬,竟也令他打了个激灵,心底那原本刚窜起的小火苗刹那升腾,由心间散至百骇,莫名躁动起来,本想放她一马,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惊喜的望着她,梁东扬故意恐吓,“居然学会诱引本王,你可知这会是什么后果?”   “平日里你不也这样对我嘛!”此乃豫王的必杀技,每回一这样,她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娇哼,难以控制,今日他一再要求,她才生了坏心,眉眼弯弯梨涡甜,“我觉得……那种感觉很奇特,是以才想让你也感受一番。”   俏皮的笑颜看得他微晃眼,抬指轻刮她的小鼻梁,“爱妃果然活学活用,既然你如此盛情,我自当如你所愿,不可辜负。”说着已然近前,噙住她耳珠,惊得她慌忙闪躲,“哎---我没期待什么呀!王爷误会了!”   管它是不是误会,他就是这般理解的,“箭在弦上,求饶借口皆都无用,你还是顺从些好。”说着还坏心眼儿的顶了她一下,许娇荷瞬间感受到那昂扬之姿,惧怕的同时,脑中又乍现出一些羞人的画面,面颊越发酡红,想着既然无可逃避,那不如想些实在的问题,   “那……王爷可否将帐帘拉住?以免被人瞧见。”   梁东扬故作讶然的望着她,“只是亲你一下,为何还要拉帘子,莫非你还在想其他的?那也未尝不可。”   说到最后唇角尽是得逞的笑意,许娇荷这回真是无地自容了,明明是他在引导,到头来居然还装纯真,气得她伸出粉拳羞恼捶打,“王爷忒坏了些,没得聊,再不想跟你说话。”   “不说便做。”忍到极致的梁东扬再不与她废话,连帐帘也不遮,直接拉了双锦被,覆住这惑人春景。   自此后,许娇荷才晓得,男人的耳朵不能随意碰,她被噙时只会觉得苏麻,竭力忍耐,但豫王不一样,他才不愿忍着,只会将她当做煮熟了的鸡蛋一般,迅速剥得光洁,拆吃入腹!   一番燃情拥爱之后,云收雨散,疲乏的她预备起身,却被他锢在怀中,不许她离开。   “王爷近日奔波劳碌,是得好好歇歇,我倒是不困的,大白天这般同躺着让人瞧见不像话,我还是起来吧!”   享受眯眼的梁东扬微弯唇角,“看来爱妃体力充沛啊!实该再来一回。”吓得她立马缩在他怀中,假装疲惫,再不乱动,“呃……突然觉得有些困了呢!躺会儿也好。”   垂眸便见她睫毛微动,在他怀里轻轻转动,似在寻个舒坦的姿势,这般乖巧的模样看得他心念微动,不自觉的在她额前印下一吻,而后紧拥着她,闭眸休憩。   两人总算冰释前嫌,不再怄气,既然他已说出他的计划,她明白之后也就不再干预,相信他会处理得很好。   因着方悦容已没了清白,没得选择,加之那日她母亲苦苦劝说,最终她没自尽,又回到豫王府,豫王都已答应了这门婚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且她已被禁足,哪儿都不能去,只能在屋里煎熬。   回想初入王府之际,梁东扬待她十分客气友好,自那时起,母亲就引导她,说她将来一定要嫁给这个男人,若他有幸继承皇位,她便也能飞枝成凤,尽享尊荣。   但她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自尊心极强,是以不愿去主动讨好他,一直冷冷清清,期待着他能看到她的与众不同,继而喜欢她,   小家碧玉出身的方悦容并不晓得,如梁东扬这般的皇家贵胄,见惯了各种名门闺秀,百态姿容,已不会轻易动心,故作清冷也不可能引得他注意,只会被他忽视。   眼看他一直不冷不热,两人相处几年似乎都没什么进展,今年他又突生大病,匆忙娶妻,她母亲自是不甘心,想尽各种办法筹谋,却始终未能如愿,如今还把自己也给搭上,她怎能不怨恨?   常信听闻豫王打算将妹妹嫁与明义,起初也不同意,说此人声名狼藉,嫁过去不会有好日子过。   上回他为方氏求情,未免两兄弟反目,豫王暂且饶方氏一命,这回他可没要方悦容的命,只是将她支出王府而已,不可能再因常信不愿意而改变主意,梁东扬遂将实情摆给他,让他来选,   “她如今已是明义的女人,要么自尽,要么嫁他。”   “明义这个畜生,居然毁我妹妹!”常信那紧攥的拳头和恨意,看在梁东扬眼中,并无一丝波动,“你莫忘了,是她先算计明义,善恶到头终有报,怪不得谁。”是以方悦容的遭遇并不值得同情,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杀了明义,但后果怎样,你应该清楚,且明义若是死了,她又没了清白,以后还能嫁谁?除非是那些娶不来妻子的男人,大约才愿意要她,嫁过去就一定有好日子过吗?”   听这话音,豫王似乎已然默认,并不打算追究明义的责任,常信又能如何?当他提出想去见妹妹一面,豫王收书起身,负手直视于他,断然拒绝,   “她们母女所犯之错,论罪当斩,我不过是看在你的面上,才饶其死罪,但本王希望你能与她们保持距离,以免她们又来怂恿你去做什么违心之事,切记避嫌!”   话已至此,常信深知再劝无用,只得告辞,准备返回明英山庄,待妹妹大婚之时再归来。   送他离府之际,德望适时劝道:“表少爷勿怪奴才话多,算来我家主子也算仁慈,这事儿若搁在旁人身上,早就以命谢罪了,王爷是念及兄弟情才网开一面,还请表少爷体谅王爷的一番苦心呐!”   “这是自然。”即便心中不自在,常信也不会因私废公,“有劳你转达一声,明英山庄那边已渐渐步入正轨,我定会为王爷招贤纳士,尽忠职守。我娘的确犯了错,罪无可恕,剃度赎罪也是应该,我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怨恨王爷,但请王爷放心!”   如此甚好,豫王不好明言,便由德望来提点,料想常信有分寸,但愿他不会辜负王爷对他的信任。   方悦容在府中多待一日,豫王夫妻二人都无法真正平静,是以梁东扬选择在年前就将她嫁出去,婚期定在腊月初六,甚是匆忙,但足够准备。   同样为婚事烦扰的还有忠锐公,闻听儿子打算娶英王的女儿为妻,忠锐公是坚决不同意,急急与他摆明弊端,   “英王是谁?当朝二皇子殿下,睿智老练,也是豫王最强劲的对手,咱们是安妃娘娘的亲戚,效忠支持的,自然该是豫王,你怎能娶她的女儿为妻?这要是让豫王知晓,会作何感想?八成以为我们有二心呐!”   忠锐公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垂眸立在一旁的卫瑜却不以为意,卫夫人帮腔道:“英王妃看中咱们瑜儿,有意结为姻亲,那是瑜儿的福分,咱总不能拒绝吧?”   “什么福分?此乃祸端!必须找借口给推了,总之绝对不能娶英王之女!”忠锐公不同意,卫夫人却觉这姻缘甚佳,豫王虽与英王不对盘,卫夫人与英王妃算来还是远亲表姐妹,未出阁之时还经常在一处玩耍,有几分情意,只是后来碍于两家的立场才没怎么来往,如今若能做亲家,自是再好不过,   “郡主有什么不好,舒雯那姑娘我也曾见过,生得貌美灵巧嘴又甜,甚是讨人喜欢。可比那个方悦容强多了,你们父子俩为豫王效忠,可他又是待咱们的?给瑜儿选那种没家世的姑娘毫无用处,还得咱们自己挑,我看郡主就很适合做咱们卫家的儿媳妇。”   第38章 卫瑜定亲   忠锐公斥她妇人之见, “豫王妃的父亲也只是侍郎而已, 并无多雄厚的家世背景,当今圣上最忌讳拉帮结派, 是以豫王一直小心谨慎,咱们也不可太过招摇你懂不懂?”   卫夫人混不当回事, 凤眼一瞥,鼻溢冷哼,“他是王爷需顾忌,咱们瑜儿只是个小公子, 娶谁为妻不重要吧?皇上不是成日的国事繁忙嘛!怎会管这些小事?即便你向着豫王, 也不能明着得罪英王吧?前途还要不要了?”   “旨意未下之前, 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忠锐公不甘就此妥协,决定先去找豫王说个清楚, 商议对策。   夫君认死理不同意,卫夫人却是打定了主意要郡主这个儿媳,还安慰儿子,“瑜儿你无需担忧,只要你钟意郡主, 为娘必定替你争取, 不会让你爹毁了这桩姻亲。”   钟意?除了许娇荷,他再无钟意之人, 豫王抢走他心爱的女子, 他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与之称兄道弟, 往后的路必须自己争取铺垫, 是以思来想去,他认为娶郡主是唯一的捷径和出路,这才应了梁闻增,答应娶他妹妹。   既然得不到心仪之人,那么谁是他的妻子也就不重要了,如今的卫瑜眼中只剩与己无关的淡漠,   “一切但凭娘亲做主,孩儿并无异议。”   那就好,只要儿子与她一条心,卫夫人便不怕她夫君反对,即便他找豫王也无用,她有的是法子应付!   回屋后的卫瑜心里终归不舒坦,只因谈论婚事又令他念起旧人,不自觉的来到桌台前,打开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着的是一个不倒翁,   犹记得当时他跟着定边元帅头一回出征,因立战功,为元帅所欣赏,将他的功绩报至京都,本想着回京后便可得封赏,从此踏上青云路,继续为卫家光耀门楣,   孰料回京途中竟遭贼寇暗算,在他保护元帅之际竟又被同行的小兵行刺,不幸失足跌落山崖,挂至树杈之上,痛得晕死过去,后被小荷一家所救,奈何腹部受伤,手臂骨折,小腿也拉伤,行路困难。   堂堂世家公子落魄至此,大夫又说他的情况往后都不可能再拿剑习武,卫瑜便自暴自弃,颓废不堪,不肯再喝药,小荷一直规劝,还拿了这个不倒翁给他,摆在桌上让他瞧,说是不论谁欺负它,它即便倒下一瞬,也终究还是会站起来,继续微笑面对,借此鼓励他不要放弃,   自此后,这个不倒翁便一直被他收藏着,无比珍视,去川蜀那年也一直带在身畔,就好似她也在身边陪伴一般,本想着待自个儿病好之后就找到她,娶她为妻,哪料苍天弄人,她已嫁人,终是未能如愿,而这份情意也只能深压在心底,不可再宣之于口。   紧握着不倒翁,卫瑜不甘心的闭上眼眸,不愿再按之前的路去走,不愿再受梁东扬摆布,他要主宰自己的人生,不再为绝情之人卖命!   而娶郡主便是如今唯一的良策,是以他没有拒绝梁闻增的示好,还与母亲说了此事,相信她定会助力。   而卫夫人与儿子一条心,自是希望他能娶个有家世的好媳妇儿,且她并不看重豫王,毕竟他排行老七,上头还有那么多哥哥,怕是轮不到他的,也就她夫君一心忠诚,她还是觉得应该另做筹谋,免得断了将来的后路。   打定主意后她便亲自去了一趟英王府,说是年关将至,此事也该定下来,开了春便可做准备。   英王看重卫瑜,英王妃自是要替王爷争取,极力促成,次日便入宫去见太后,求太后为她女儿指门婚事。   放眼京师,地位相当,而又适龄的好青年也就那么几个,“相府的嫡孙,年纪倒是与舒雯差不离,只不过,皇帝曾透露过,似乎打算将九公主许给他,咱们也不好拆人姻缘,南宁侯府的世子也可以,只是他母亲才过世,他得守孝三年不可成亲……”   算来算去,似乎没什么合适的,恰逢皇帝之妹,长公主正在这儿给太后请安,顺口道了句,   “女儿记得,忠锐公家也有个小公子,应该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太后一琢磨,还真是家世相当,且忠锐公战功赫赫,他的儿子定也是青年俊杰,前途无量也!当下便定了卫瑜,还发话说回头与皇帝商议赐婚一事。   若有赐婚圣旨,那此事便可八九不离十了。   “那就有劳太后费心了,”英王妃感恩戴德的道谢,待她走后,太后身边的心腹宫女绣心给太后奉上玫瑰花茶的同时忍不住低声提醒,   “这卫瑜可是安妃娘娘的外甥,若让他娶郡主,安妃娘娘会不会有意见?”   “她能有何意见?”她们这些亲眷关系,太后再清楚不过,包括英王妃的用意,太后也了然于心,饮了两口花茶,搁置一旁,抚了抚鬓边尚未生华发的青丝,   “哀家若是不给卫瑜指婚,安妃必定会让她的外甥娶一个对东扬有利的姑娘,好为她的好儿子铺路,他再怎么好,也毕竟是老七,皇帝疼爱又如何?立长不立幼,这个道理他能不懂?   当初先帝也是喜欢小儿子,始终不愿立我儿做太子,还不是哀家殚精竭虑的为他筹谋,他才有幸继承皇位!   是以哀家最见不得的就是幼子得宠,英王又不差,自小在哀家身边长大,哀家对他最是了解,恭顺仁德,张弛有度,做太子再适合不过。”   之所以让卫瑜娶英王之女,也是想给安妃敲个警钟,不要为她儿子筹谋太多,一切皆是枉然!   安妃听闻此事自是不快,立即派人知会儿子,看他是否有法子扭转,毕竟她这么多外甥里,也就卫瑜最为争气,虽说去年被人暗算,险些丧命,可后来平安归京,到底得了封赏,听皇上那意思,似乎还打算等卫瑜成婚之际再封他为世子,安妃就等着这个外甥出人头地,如今太后竟要他娶英王之女,这不是故意拆她的台嘛!   闻雪不禁猜测道:“太后娘娘年纪虽长,心里却依旧精明,而今牵这条红线,八成是故意给咱们昭仁宫下马威的。”   安妃又岂会不清楚,“她还不是忌恨我们母子都得圣宠,早些年,皇上为我和太后起过两回争执,太后一直怀恨在心,认为我惑乱君心,皇上早就有意封我为贵妃,若非太后百般阻挠,本宫早就该是安贵妃了!”   此事闻雪再清楚不过,琪贵妃惯会哄太后,太后自是喜欢她,而她家主子曾得罪过太后,往后即使再恭顺,太后也能挑出毛病来,连带着豫王殿下,太后也不大喜欢,今日赐婚一事更是再明显不过,安妃是有苦说不出,总不能拿这事儿到皇上那儿告状,   “哼!如今连我的娘家人的姻缘她也要插手,当真是多管闲事!这也不怕头发会白了?整日的用覆盆子使华发变青丝,表面看起来再年轻也难挡她日渐衰老的身子,颐养天年才是她该做的,乱牵红线也不怕折损阳寿!”   为着此事,安妃寝食难安,一心希望儿子能想法子阻止这桩婚事,然而梁东扬听闻此事竟是波澜不惊,也没打算力挽狂澜,“随他去吧!心不在此,留之何用?所谓用人不疑,倘若两人已生嫌隙,往后也无法再像以往那般完全信任,倒不如放他自由,任他去闯。”   德望却觉得卫瑜这回真的过分了些,“王爷您对卫公子最用心,连九殿下都经常说您偏心卫公子,他却为了感情之事转瞬就背叛了您,实在伤人心!”   此事的原委德望都清楚,反正也是心腹,是以梁东扬并未瞒他什么,“也许是卫瑜太重情吧!当初也的确时常听他提起小荷这个名字,总在我面前说这姑娘如何善良可人,打算找到她娶之为妻。毕竟是他先遇到的,最后娇荷却嫁给了本王,他不甘心也正常,劝也劝过,他听不进去,那本王也无话可说,问心无愧即可。”   而当天忠锐公也来跟豫王言明此事表决心,证明自己并未背叛豫王之意。   关于两兄弟为一个女人而生嫌隙一事,想来忠锐公并不知情,梁东扬也不打算再提,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得先安抚忠锐公,   “本王对此事亦有耳闻,都是太后的主意,与舅父无关,我自是晓得舅父的一片赤诚,不会胡乱怪罪,您尽管放心便是。”   “我是想着,找个借口推脱了才好,英王狡猾,这种人不宜往来,恐生事端啊!”忠臣不事二主,一旦结为亲家,难免有牵连,即便现在豫王说深信不疑,谁晓得将来会如何,   梁东扬只道不必,“太后既有此意,想来很快就会与父皇商议,父皇大约也不好违背太后的意思,一旦赐婚的圣旨下来,谁也不好抗命,免得惹怒皇上,得罪太后和英王,得不偿失。”   难道真的要他儿子娶郡主?忠锐公仍旧心有顾虑,“那依王爷之见,这婚事该如何应对,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   第39章 方氏意外   实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梁东扬已然放弃卫瑜,也就不在乎他的选择,但忠锐公一心忠于他, 为着婚事心惊胆战, 豫王还是得说些场面话宽慰他,   “娶就娶吧!英王之女嫁过去,便是卫家的儿媳妇, 只要表弟他有能耐,自能降服这郡主, 与卫家一心, 那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清者自清, 咱们是一家人, 本王自当信任。”   此言如定心丸一般,安抚了忠锐公的惶恐忧虑, 没两日这赐婚圣旨还真就下达,卫瑜接到圣旨时,平静谢恩,而英王府中, 同样接到圣旨的梁舒雯简直气炸了!   自上回她找过卫瑜之后, 他说会考虑, 未料结果竟还是这般!不愿下嫁的她坐立难安, 忍到傍晚实在忍不住, 便又想法子出府去找他。   卫清梨一见她就恭贺连连, “皇上这圣旨可谓全了一段珠联璧合的好姻缘,我哥能娶姐姐为妻,真是三生有幸!”道罢又觉不对,忙笑改口,“错了错了,而今该唤嫂嫂才是。”   梁舒雯却是笑不出来,顺手揪了路边的一枝梅,左摇右摆,心烦意冗,“妹妹就甭取笑我了,哪是什么天作之合,皇上这是乱点鸳鸯谱呐!”   “嫂嫂何出此言?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上回不是还来看望我哥嘛!”   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瞒的,“上回我就晓得两家人有这个意思,过来找他只是想让他拒绝这门亲事,他倒好,居然直接应承,可愁坏了我!”   卫清梨越发糊涂了,生怕郡主不悦,不敢乱唤嫂嫂,再次改口,“姐姐难道不喜欢我哥吗?他人挺好的呀!文武双全,如临风玉树,我那几个闺中好友都对他有意呢!”   卫瑜此人如何,她还真不清楚,“没说他不好,只是我们不适合,你是不晓得,我与他初见便闹得不愉快……”总结一句话就是,“他看不惯我,我也不愿讨好他,如何成亲嘛!”   听罢郡主的讲述,卫清梨忍俊不禁,“我怎么觉得这是欢喜冤家呢!证明你们缘分颇深啊!实则一回接触并不能代表什么,你们还算幸运,成亲之前见过彼此,许多人未揭盖头之前都不晓得夫君品相如何,那才是悲哀呢!”   旁人也就罢了,卫瑜瞧着自负清冷,不像是容易妥协之人,“我就不明白了,他又不喜欢我,为何还要应承这桩婚事,非得找他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郡主坚持要见卫瑜,卫清梨也不好拦着,只能带她过去,离老远就停下,没敢近前,怕挨训,“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免得大哥说我,你且进去,万莫提我,我在这儿等你。”   感激点头,梁舒雯已来过一回,是以不再拘谨,直接就往那边走,隐约听到管弦之声,行至院门口,但见冬雪未消的清荷院中,一树腊梅下,执笛而奏的清贵公子长身玉立,高洁盛放,混不似她之前所见的那个倨傲少年,侧立低垂的眸中似蕴着幽幽心事,敛去傲气的他没了棱角竟觉顺眼多了。   梁舒雯虽是个姑娘,却一向不爱这些个书画音律之类的,从不细听,今日碰巧在此驻足,静立间忽觉这声音不但入了耳,还悄然入心,循着流淌在心间的哀怨旋律,似乎能体会到那吹笛人的柔肠百转,正沉浸其中时,笛声戛然而止,清泠的声音骤然响起,   “小梨何时学会了偷听?”   说话间卫瑜已然转身,这才发现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他妹妹,眉峰顿皱,“怎么又是你?”   又是这幅不待见的模样,瞬间戳散她才涌起的那份好奇,看来无需改观,这人就是那么桀骜!   “既然不想见到我,为何要答应娶我?”   如若有的选择,他也不愿娶这样一个刁蛮女子,“太后的懿旨下达,已不是我肯不肯答应的问题。”   “你就不能去找皇上禀明,说你不喜欢我嘛!”   说得可真轻巧,卫瑜冷哼转身,长指微转,潇然收笛,向屋里走去,“你怎么不去,特来指我?”   被噎的梁舒雯立即跟上他,借口委屈道:“我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入宫,哪能到皇上面前说这些?会被人笑的。”   原因很简单,不消再问,卫瑜也了然,“不就是怕违抗圣旨会连累你父王吗?你都会有所顾忌,我又怎可置忠锐公府于不顾?你做不到的事,甭来要求我。”   将笛子递于丫鬟,丫鬟接过后擦拭干净,而后存放于铺着绸缎的长盒之中,上罢茶后,丫鬟退离时准备关上房门,却被少爷制止,   “郡主在此,关门像什么话,惹人非议,有损郡主声名。”   这话看似是说给丫鬟听,实则正是在告诫她,梁舒雯不悦抱臂扬首,娇哼道:“可不就是想说我不该来此嘛!”   “郡主晓得就好,尚未成亲,还是不要在我房中待太久,以免旁人说闲话。”   来此之前她还想指望他,而今看来是没戏了,“所以你真打算与我成亲?”   抬眸瞧她一眼,卫瑜实在懒得再说废话,“若要退婚,你自个儿想法子,我是没意见,退不成就安生等着婚期到来,我是不会置家人于险境,你莫再指望我。”   这人究竟在想什么,梁舒雯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眼瞅着没希望,她又一次无功而返,卫清梨候了半晌才见她出来,忙问她结果如何,“我哥怎么说?”   摇了摇头,梁舒雯十分失望,“他不肯退婚,让我自个儿想法子。”   此乃啊人之常情,卫清梨深表理解,“能娶到郡主这么漂亮又直率的好姑娘,换成是我我也不会退婚啊!”   梁舒雯自认不是坏女子,偏偏卫瑜瞧不上她,“得了吧!就你认为我好,你二哥可是十分嫌弃我,不退婚也只是因为不愿违抗圣旨连累家族而已。”   人之常情吧!卫清梨认为无可厚非,“他对你尚不了解,待你们二人成亲之后,日夜相处,自然会明白你的为人,继而慢慢喜欢的。”   这妹妹惯会劝人,每句话都能说得她心里暖烘烘的,可比她二哥嘴甜多了,梁舒雯不禁在想,有这么一个小姑子陪伴倒也不错,正对她笑着,忽又觉哪里不对,她可是不愿嫁给卫瑜的,怎么都想到往后的日子了!   甩了甩头,梁舒雯一个激灵,赶忙收回飘飞的思绪,无比惆怅,感觉前路迷茫,一旦嫁过来,她这辈子就这么定了啊!可她父王那么严厉,她实在不敢说自个儿不嫁,女儿家的命运果然是难以自主啊!   这圣旨一下,京都尽知,都晓得英王的宝贝女儿要嫁与忠锐公的儿子,许娇荷也听闻此事,倍感欣慰,卫瑜是个好人,值得拥有更好的妻子,实在不该再继续执着于过往,料想他成亲之后必能忘却前尘,与郡主过着美满幸福的日子。   至于豫王和英王的那些争端,豫王为何会同意卫瑜娶英王之女,这些关乎朝政局势,她一个女人也不好多问,他肯说她便听着,不说她便不多嘴。   转眼间方悦容就要出嫁了,毕竟是从豫王府嫁出去的,嫁妆自是很排场,只是豫王不许方氏来送女儿出嫁,说她是出家之人,该了却尘缘。   送走这位表姑娘后,许娇荷顿觉舒畅,再不必担忧被谁谋害,年关将至,本是喜庆的日子,却突然传来噩耗,说是方氏在云隐庵中暴毙!   许娇荷还以为是王爷动的手,然而豫王听罢却也心事重重,说不是他的授意,“我本打算年后再解决她,免得这个年还得因她而丧,未料竟出意外,我已派人追查此事,定要找出幕后那居心叵测之人!”   一介妇人,居然也值得暗杀?许娇荷百思不解,“会是谁呢?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方氏还有其他仇人?”   思量片刻,梁东扬心下已然有着落,“若本王没猜错的话,此人的真正目的不在方氏,而是想断本王之路!”   不懂谋算的许娇荷尚不能体会这话的含义,“哦?此话何解?”   “方氏若就此暴毙,定会有人来质问本王。”   梁东扬提点了这么一句,许娇荷顿悟,“常信!王爷才说要饶了他母亲一命,这才月余,他母亲就突然没了,常信必定也会认为是王爷的意思,从而记恨王爷!”   可不正是这个目的吗?梁东扬暗自咬牙,紧握双拳,“我的每一个兄弟,他们都想动,巴不得本王众叛亲离,所有的亲人都收归他们旗下!”   每一个?许娇荷暗自寻思着,豫王指的应该是卫瑜吧?收买卫瑜的是英王,难道对方氏动手的也是英王府之人?又想离间豫王和他表弟常信?   第40章 豫王的难处   “王爷是说背后捣鬼的人是英王?”   捏了捏眉心, 梁东扬深感烦躁,“这些人想谋大业,大可凭本事去争取, 偏偏喜欢用些歪门邪道去断旁人的路, 真以为所有人都薄情寡义吗?”   豫王虽未在她面前抱怨过卫瑜什么, 但卫瑜娶郡主,他心里终归是不大自在的吧!却不知常信闻听此事会如何, “你是怕常信会误解,认为此事是你下的手, 继而对你心存怨恨?”   “你的第一反应是我, 常信也不例外, 定然认为我食言, 杀了他母亲。”   原本他对卫瑜十分信任, 还以为两人能一直齐心协力走到人生的终站,孰料竟会因为感情而生嫌隙, 此后梁东扬再也不敢保证哪个人会对他忠心不二,是以常信会如何,他也说不好,不过这突发状况于他而言也并不完全是坏事,   “方氏本就该死, 早晚的事儿, 旁人动手了也好, 至少不是我, 在常信面前也可理直气壮些。”   果不其然, 闻讯的常信先是去往云隐庵,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再无气息,回天乏术,悲痛之余又去豫王府找他表哥要一个交代,身披风雪的他进门后猛扯袍子,一把撂给丫鬟,丫鬟赶忙接住,怯怯的望向豫王,见他摆手,便立即退下,连茶也没敢上,关上房门到外头等候吩咐。   常信不喜欢拐弯抹角,冻得发紫的指节紧攥着,红着眼眶忍泪含悲,直白询问,“敢问王爷,我娘之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放下正在写的奏折,梁东扬起身来到他身畔,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节哀,“此事我已在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还姨母一个公道。”   看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常信不禁起疑,“不是你下的令?”   即便早猜到他会怀疑,此刻面对他的质疑时,梁东扬还是要表现出震愤的模样,“我若想杀她,当初又何必饶她死罪,多此一举!”   如若不是豫王,常信真的想不出来还会有谁,“不然我娘还能有什么仇人要置她与死地?”   慢步来到窗前,看着案上盛开的这盆君子兰,梁东扬负手而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他,“卫瑜要娶舒雯郡主一事,你可知情?”   莫名其妙的问话只会令他烦躁,“我问的是我母亲的死因,和表弟的婚事有何关联?”   都已提点,他还是不愿去琢磨,非得等人为其分析,“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急躁,遇事总容易失去理智,忘了去思索深究。卫瑜本是我的表弟,英王却一心想把女儿塞给他,与忠锐公府做亲家,居心可见一斑,拉拢我一个表弟不算,他还想离间另一个,借着姨母这把刀,企图斩断你我之间的兄弟情,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你若还不懂,可真就中了敌人的奸计!”   “你是说……英王动的手脚?”不敢确定的常信又问他证据何在,梁东扬如实回应,“事出突然,正在追查,暂无证据,但你千万警惕,莫被有心人所蒙蔽!”   口说无凭,心乱如麻的常信已难断真假,“既无证据,叫我如何信你?”   “证据本王自当找寻,在此期间,你务必保持清醒,莫要失去理智,胡乱怪罪。”   父亲早亡的他,多年来与母亲和妹妹相依为命,母亲虽有些啰嗦,甚至有些攀附荣华,但常信很清楚,那是因为她年轻时吃过放弃荣华的苦楚,而今才一心期待着儿女能够过上好日子,不要再重蹈她的覆辙,他期待着母亲能够悔改,颐养天年,未料在那庵堂之中竟不得善终,落得个横死的下场,做儿子的怎能无动于衷,自是悲不自胜,也就无心去思量太多,   “我娘没了,失去至亲,你叫我如何理智!”   这事儿的确不是他做的,是以梁东扬并无愧色,挺直脊背与他耐心讲道理,“实话跟你说,我原本是打算将你母亲处死,最后改变主意,不过是看在你孝心可嘉的份儿上,不希望我们兄弟因为此事而生嫌隙,才决定放她一条生路,   因为我很清楚,一旦杀了她,咱们这份兄弟情也会随之流逝,你无法再像往常那般面对我,我很在乎这多年的感情,又怎会亲手将它毁掉?”   豫王一向理智,常信也了解他的为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出此下策,如此说来,大约真是旁人从中作梗!悲愤交加的常信双目红肿,咬牙发誓,   “不管是谁,我定要查出幕后黑手,为我娘报仇!”   心愿是好,然而不是所有的仇都有得报的机会,因着是在庵堂出事,上报不够及时,待仵作到场验明,确认是饭菜中被下毒后,凶手早已逃脱,王府之人过去盘问,师太也是束手无策,   “她虽剃度出家,但终归是豫王的亲人,且常信施主临走前亦有交代,好生照顾他母亲,是以贫尼特地派了一个小尼姑在她身旁侍奉,然而出事之后,这小尼姑居然消失无踪,不知去向啊!”   常信来王府之前已派人去庵堂后山搜寻,至今无所获,他怎能不焦虑?言尽于此,梁东扬不愿再重复,   “该说的我尽数告知,相信表弟你自有判断,倘若你仍旧认为是我所为,那我也无话可说。”   此刻的常信五内俱崩,纡郁难释,哪还有心思思索这些,悲戚捂脸,只道自个儿想静一静,茫然走出书房,他已不知该怪谁,想斥一句苍天不公,又深知母亲有错在先,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尽管他难以接受,终究还是落得个凄凉惨死的下场,如此重大之事,他不能瞒着妹妹,亲自去了一趟安平侯府,准备将这噩耗传达,彼时方悦容正在做棉靴,瞧见大哥过来看望甚是惊喜,   “大哥你瞧,我给娘亲做了新棉袄,又做了双新靴子,准备今夜赶工,明儿个送至云隐庵呢!这两日化雪,格外得冷,也不晓得娘亲是否受得住,上回给她送了碳,不知她用完了没……”   她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常信就在一旁听着,心里头越发悲苦,万语千言梗在喉间,终是说不出话来,   未听大哥接腔,方悦容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竟见他哀哀欲绝,双目通红,忙问他发生何事,   “怎么了大哥?你去看过娘亲了?可是她身子不适?”   问了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声带哽咽,说母亲不在了。   方悦容当场愣怔,手中的鞋子瞬间掉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她不是在庵堂清修吗?到底怎么回事?哥你说清楚啊!”   “娘亲她……是被人毒杀……”将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常信只道真凶尚未落网,方悦容早已悲泣不已,“娘亲她已削发为尼,为何表哥就不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定要如此残忍的置她于死地!”   虽然常信尚不能确定,但还是得将所有可能摊开来说,“也不一定就是表兄,有可能是英王在捣鬼。”   “他说你就信?我猜肯定是许娇荷那个贱人!定然是她记恨娘亲,才会怂恿表哥暗杀!”   在常信的印象中,妹妹一向知书达理,说话文雅,今日这情状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与王妃何干?你们的确谋害过她,险些毁掉她的清白,又凭什么骂她?没有证据之事不要乱说,即便我也曾怀疑表哥,但也得找到证据,毕竟他已决定饶了母亲,实在没必要再杀害。”   然而方悦容已然认定是她,恨自己当时不够狠心,就该下□□,直接毒死许娇荷,也就一了百了,   “大哥你太过良善,才这么容易被糊弄!许娇荷看似柔弱,实则狠辣,自从她入王府之后,王爷就对我们一家人渐渐疏远,她是在装大度,其实心中依旧怨恨,见不得母亲还活着,才会想方设法的谋害,即便不是表哥,也肯定是许娇荷的主意!”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反而令常信心生反感,“现在最重要的是母亲的身后事,其他的容后再论,我定会继续追查。”   抹了把泪,方悦容说她想去云隐庵,让他稍候,她进里屋换了身素衣,取下首饰,正准备随兄长一道出去,却被闻讯而来的明义拦住,   “不许出府的规矩都忘了?”   提及此,方悦容倍感心酸,即使嫁到安平侯府,她也被限制自由,想去云隐庵看望母亲都被明义拒绝,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请人将东西送至云隐庵,根本无法与母亲相见,平日里也就忍了,今日却是特殊情况,   “我娘骤然故去,我身为女儿自该去见她最后一面,你就让我出府吧!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   然而明义并无任何悲痛或是惋惜之色,冷哼拂袖,“天塌下来也不能走!”   常信晓得明义游手好闲,却不知他竟还如此蛮横无理,当即垮了脸,“妹夫未免太不通情理了些,所谓百善孝为先,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母亲亡故,悦容身为女儿,自当到跟前守灵,怎可拦阻?”   不管常信怎么苦口婆心的讲道理,明义都不答应,还搬出豫王来做挡箭牌,“此乃王爷下的令,嫁入安平王府便不许再踏出府门,我可不敢违逆王爷的意思,除非你求得王爷赦免,否则我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常信无奈,只得安抚悦容,让她在此等候,他去想法子,可她焦虑的等了两个时辰都不见大哥过来,不知又出了什么岔子。   第41章 方悦容的悲惨人生   不甘心就此白等, 她只能再次求助明义,明义还是那句话,拿豫王的嘱咐来压人, 方悦容快要被他逼疯,   “平日里不许出去也就罢了, 我愿意遵守,可今日情况特殊, 我娘没了啊!那可是你的岳母,你不愿去, 就不能准我去见见吗?”   到现在她都还没明白自己算什么东西, 当真可悲, 瞥她一眼, 明义轻蔑嗤笑, “你母亲罪恶滔天,乃是豫王最不待见之人, 我不会去插手她的丧仪,你也甭想去,嫁到我家便是这儿的人,娘家之事已与你无关, 若想活命就置身事外, 少管闲事!”   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可是她的亲娘啊!“明义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场去考量, 倘若去世的是你娘, 难道你不去见吗?”   话音刚落,一耳光瞬间甩过来,打得她发懵,耳朵嗡鸣,半晌回不过神来,就听明义扬声怒骂,   “居然敢咒我娘?活得不耐烦了!我娘可是长命百岁,才不会像你娘那样短命倒霉黑心肠!”   被打的她无力申辩,心知他不吃硬的,即便面上火辣辣的,她也忍痛继续求饶,干脆向他下跪,泪如雨下,恳求他给她出府的机会,   “是我言语有失,我知错,求你让我出府见我娘最后一面!只要你让我去,我一定听你的话,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然而这保证对明义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即便我不答应,你也得听爷的话,没得选择!”   看着她可怜兮兮跪在地上求情的模样,明义这心里头甭提有多畅快,娶她回来就是为了虐待她,一报被坑害之仇,高兴之时给她个笑脸,不高兴时打骂也是常有的,根本不会在乎她的感受。   再怎么祈求皆无用,他终是不管不顾的离开,望着他决然冷血的背影,方悦容的恨意越发浓烈,又不敢在他面前发火,唯一能做的便是摔茶盏,压抑怒呵,以此来泄愤,控诉这不公的人生!   即便明义禁止她出府,可她还是不甘心,想各种办法,拿银子给丫鬟,让她去找人,看能否放她出府。   找了两个皆不敢应承,就在她快绝望之际,终于有个护院愿意带她出去,   “听闻少爷今晚要去赌坊,他只要一去,不到子时不会回府,夫人可趁此机会自后院去往云隐庵。”   如此甚好,方悦容以帕拭泪,感激道谢,也不怕被抓到是什么后果,一心只想去云隐庵!   披袍踏雪,谨慎出行,终于到得云隐庵,见到母亲的遗容,做女儿的涕泗横流,扑跪在母亲冰凉的遗体前泣不成声,   “娘啊!你怎么说走就走,留下女儿一个人孤苦伶仃!女儿可怎么活啊!”   即便她再狠心,对待亲娘却是真情实意,母亲是她唯一的指望,当初也是听了母亲之言才会勉强答应嫁给明义,这才成亲不到一个月,母亲竟就这般走了,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明义又时常虐待她,这日子苦不堪言,她本想就此自尽,了了残生,可凶手尚未找到,母亲大仇未报,她不能赴死,惟有苟活着,伺机为母报仇雪恨!   眼见妹妹哭至快要晕厥,常信忙上前相扶,劝她节哀,   “事已至此,只能接受,万莫伤心过度,败了自个儿的身子。”   双腿跪至麻木的她在兄长的搀扶下才勉强起身,想起下午之事,忙问他豫王是何态度,   “大哥怎么一直都不去接我,表哥也如此狠心,不许我来见娘亲吗?”   扶她坐下后,常信亦在桌畔坐下,抿唇叹息,“下午我去找他时,他不在府上,听府中下人说表兄入宫赴宴,怕是很晚才会归来,我便想着明日再去,倒是你……怎么出来了?明义同意了?”   本想说怎么可能,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忍住,即便跟兄长说明义待她不好又如何?毕竟已然嫁出去,便是安平侯府之人,兄长总不能找到明义将其揍一顿吧?揍罢之后她还是得跟他过日子,待兄长离开,只怕明义还会拿她出气,倒霉的终究还是她,何苦来哉?   思量再三,她干脆不提,顺水推舟的点点头,常信对此人十分看不惯,念在是妹夫的份儿上也不好说什么,只冷哼道:   “亏他还有些良知。你在那儿若是受了委屈,千万要告诉我,大哥帮你出气!否则他真以为咱们方家的女儿是好欺负的!”   勉强点头,方悦容酸涩难当,垂眸不语,纵想尽孝守灵也没机会,她还得尽快回府,免得明义归来少不了又是一场闹腾。   常信也理解她的难处,“天色已晚,实该回去了。”于是亲自送她出庵堂,又派了自己人一路护送,妹妹这边他暂时无暇安抚,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母亲的丧仪和追查凶手。   后来梁东扬得知明义拦阻一事,念及人伦,不许她去守灵,但准她在下葬那日送其母最后一程。   方氏的丧仪,梁东扬本不想参与,可他母妃特意唤他前去商议此事,说终究是亲人,她不能前去相送,便让儿子代替,   “人已逝,恩怨也该尽了,就当是给娘个面子,你还是去送送吧!免得惹人非议。”   碍于母命,梁东扬才决定带许娇荷走这一遭。而下葬这天,方悦容也在场,傍晚时分,准备入土,方悦容又是哭成了泪人,许娇荷并未落泪,只因她们母女乃是咎由自取,落得如此下场也怪不了旁人。   然而方悦容不这么认为,葬礼结束后,常信正在那边和豫王说话,方悦容擦去泪水,默默来到许娇荷身边,看着那黄土成坟,掩埋含恨而终的母亲,又看到远处将落的夕阳,心中悲凉丛生,“失去至亲的滋味,王妃自不会懂得。”   这话许娇荷并不认同,这世上悲伤之事太多,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可怜人,“我早就没了母亲,比你更懂得,不必说这话来酸我。”   面对她的冷言冷语,方悦容越发觉得许娇荷只在豫王面前才装柔弱,现今的表现才是她的真性情,更加痛恨她,“我娘终是没了,王妃很开心吧?你如愿以偿的代价就是我们母女天人永隔,你好残忍!”   “首先,你们母女都是咎由自取,害我在先,你们谋害我之时可有觉得自己残忍?其次,你娘被谋害是意外,并不是我和王爷的主意,此事尚在追查之中,仍无定论,你不要信口开河的去诬陷。”   “不然你就告诉王爷对不对?”猜到她接下来的话,方悦容不屑冷哼,“除了会告状,你还会什么?”   她已认定是她,那么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许娇荷只澄清一遍,不愿再废话,“莫以为这般激我我就不会跟王爷说,你若再过分,我便请王爷来做主,反正在你眼里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那就干脆做个坏人,你又奈我何?”   嚣张的模样惹火了方悦容,正想再挤兑,忽闻身后响起豫王的声音,方悦容只得强忍,恨恨的瞪她一眼。   此事梁东扬已然来到许娇荷身畔,问她出了何事,“怎么瞧着你不高兴,可是有谁气你了?”说话间梁东扬的目光自方悦容面上瞟过,方悦容立马柔声解释,   “表哥误会了,我没惹嫂嫂生气,只是她看我伤心过度,劝我节哀呢!”   许娇荷不禁大开眼界,再次见识到了方悦容的谎话连篇,脸不红心不跳,自然且从容,既然她有意息事宁人,那她也就此作罢,一笑置之。   今日特殊情况,梁东扬才许她出来,往后她也没机会再踏出安平侯府!不意与她计较,多说一句话都觉多余,梁东扬再不看她,揽着许娇荷就此转身离去。   此事总算告一段落,常信依旧打理明英山庄,招贤纳士,方悦容被禁在侯府,如笼中之鸟,无幸福,无自由,许娇荷再不受人算计,在王府的日子总算平静了些,这个年也过得十分安稳。   譬如上元节再到宫中赴宴时,她再不敢一个人走动,行走都会有豫王跟着,以免她再出意外。   豫王对她越发疼宠,她自是欢喜,但心底总会在某些时刻生出隐忧,最初她还以为是自己患得患失,后来才明白,那其实是女人的直觉!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天暖花盛,开春后,卫瑜和梁舒雯的婚期将至,就在两家为准备婚事而忙碌时,英王府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是郡主失踪了!   这消息,卫瑜还是从妹妹清梨那儿听到的,听罢并无甚反应,清梨只觉反常,“你的新娘子不见了,哥你都不着急的吗?”   继续沾磨提笔,卫瑜丝毫不慌,“该着急的是英王府才对,这婚事成与否,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想促成此事的是英王府,可不是我。”   这个时候清梨才算明白郡主的话,原来她大哥真是不在乎的,都已定亲,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实在伤人心。   卫瑜之所以不管,是因为他在怀疑此事乃英王的把戏,又或者是梁舒雯不愿嫁给他而擅自逃婚,若果真这般不情愿,他也没必要强要,终究是没感情的,随他们闹腾吧!   梁舒雯确有逃婚的心思,却没那个胆子,生在这帝王之家,她自是晓得逃婚的后果,再怎么不情愿也不敢轻易去实践,这回也不是失踪,而是被人掳走!   晕厥的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看着陈设还算富丽,而她和丫鬟皆被锢住手脚,绑于椅子上,慌张害怕无用,她暗暗告诫自己,应该静下心来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起初她怀疑是山匪,但看了看自个儿和丫鬟皆是衣物首饰完好无损,若是山匪必然早将首饰扒了去,还留着那就应该不是,那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虽说她平日里嚣张跋扈了些,但也只是刀子嘴而已,应该不至于跟谁结下大梁子,以致于被人绑架灭口,实在想不出个头绪,梁舒雯慢慢挪动椅子,唤醒一旁仍旧昏迷的丫鬟,问她昏倒之前可有看到是谁绑架了她们,   丫鬟只道没看清,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眼看主仆二人皆被绑,丫鬟吓得不清,哇得一声就哭出来,   “郡主,我们是不是遇见匪徒了?怎么办呀!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又或者欺负我们呀!”   胆小鬼!白她一眼,梁舒雯提醒道:“要欺负你的衣服早就没了,至于等到现在?”   “也是哦!”吸了吸鼻子,丫鬟又问,“难道是劫财?绑架郡主向英王府勒索?”   这个她也说不好,感觉也不太对,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了,对方既然将她绑来,定会出面的,到时候不就知道原因了吗?   丫鬟暗叹郡主真是心大,被人带到陌生之地五花大绑也不害怕,还能歪在椅子上闭目休息,实乃高人啊!   果如梁舒雯所料,很快就有人将房门打开,门外的日头太过刺眼,梁舒雯眯着眼打量,适应了这亮光,才慢慢看清来人,发现并不认识,但看此人步伐优雅,不像山匪,清了清嗓子,这才发问,   “你是何人?劫持本郡主到此有何贵干?”   那人负手近前,在她面前立定,俯视于她,冷声开口,“去年腊月二十四那日,你是否去过云隐庵?”   仔细想了想,梁舒雯坦白承认,“腊月?去过,但具体哪一日记不清了,”遂又问丫鬟,“你可曾记得日子?”   丫鬟回想片刻,点头道:“奴婢记得是小年过后才去的,应该是二十四吧!”   大费周章的带她来此竟是为了问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吗?梁舒雯越发糊涂了,“所以我去哪里跟你有何关联?你为何要绑架我?”   “我母亲就是在那天被人毒死,我查到那天云隐庵里只接待了你们英王府之人。”   风马牛不相及之事,梁舒雯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呃……节哀顺变,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母亲……是何人?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害死她的吧?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啊!”   母亲下葬后,常信不甘心,一直在追查此事,师太只说不知情,他便暗中继续打探,终于被他打听到,那日真有英王府的人到过云隐庵,正是这位郡主,是以常信怀疑,很有可能是她将□□给了小尼姑,事成之后又带小尼姑离开。   王府的马车没人敢查,这才被她们逃脱。   听罢他的推测,梁舒雯甚感可笑,“你说是我父王在谋害你娘?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我那天只是来替母妃看望师太而已,你凭什么说是我给的□□?我有那么傻吗?真想给药不会派人去吗?何必亲自去?”   也许不是她,但很有可能是她身边的人,“那日随行的有两个丫鬟吧?”   还真有!梁舒雯看向身边的丫鬟,丫鬟当即摇头,“我没有,奴婢那胆小,郡主您是知道的,我再怎么敢做这种事?”   “另外一个呢?”   说来也怪,梁舒雯仔细回想,才想起另一个丫鬟回去后的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管事说她回老家去了,至今没见回来。   看她目露疑色,半晌不语,常信越发觉得不正常,“郡主想到什么了?是不是另一个丫鬟动的手脚?”   然而梁舒雯也只是怀疑,并不能肯定,“我怎么知道?她已离开王府,我很久都没见她了!”   不知他在思量什么,梁舒雯被绑的太久手腕酸疼,便喊他解开,“知道的我都坦白了,其他的真不管我的事,你说是我父王,那你去找他质问啊!我又不懂你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我多冤枉啊!甭拉我下水!”   然而常信并不打算就此放了她,“等你哥过来再说。”   “我哥?”这个时候梁舒雯才算明白,“哎---你把我绑来,就是想逼我哥出来啊?你们这些人怎么那么费事儿啊!做件事还要拐弯抹角,就不能多点真诚少耍心机吗?”   不管她怎么数落,常信都不会改变主意,消息已经送出去,他必须要等到梁闻增过来当面对质!   然而收到消息的梁闻增并没有立即过去,只因他清楚,他去无用,要想救妹妹,必得另一个人出马,随即动身赶往忠锐公府,向卫瑜讨一个说法。   丫鬟准备上茶,却被梁闻增摆手制止,“不必了,你们都出去,我与卫兄说几句话便走,”随即向他兴师问罪,   “我将妹妹嫁给你,你的表兄弟居然绑架她,卫瑜,你到底什么意思?若然不愿与英王府做亲家,大可与我直说。”   “世子这话何意?”卫瑜还以为他所谓的表兄弟指的是豫王,未料竟指的是常信!得知常信劫持了郡主,为证清白,卫瑜再无法坐视不理,答应前去营救郡主。   卫瑜如今已被封为世子,亲自前往明英山庄,守卫不敢不放人,恭敬请他入内。   常信等了半晌,等来的却不是梁闻增,自是不甘心,猛然搁下茶盏,声带不愈,   “表弟可真是在乎郡主,一听说她有难就亲自前来。”   “郡主乃是我的未婚之妻,我自然得上心。”   如卫瑜这般清高的男子怎会为权势折腰,常信实在想不明白,也不信他真爱这郡主,到底是出于什么因原因,他会变成现在这样,   “比兄弟还重要吗?为了娶她,你连表兄也背叛?”   常信既然这么问,想来是不知内情的,卫瑜也不愿多提,“有些事你不懂,莫要横加指责。郡主虽刁蛮,却是真性情,难能可贵,你不懂她的好,就不要妄加评判。”   此时的梁舒雯与他们一墙之隔,卫瑜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惊讶于这冰山脸上居然还有双金睛火眼,能看出她刁钻外表下的那颗赤诚纯心,实在难得。   瞄见郡主笑得娇羞,丫鬟也跟着乐,浑忘了自个儿还被绑着,“看来卫世子是冷面佛心呢!还是挺在意郡主的,嫁给他也不算吃亏,是吧郡主?”   敛了笑意,梁舒雯干咳道:“谁晓得他是不是真心,兴许只是场面话呢?”   “人都来了,足以证明真心。”说来也怪,“这个人不是要找咱家世子过来吗?为何来的是卫世子?”   梁舒雯根本不认得绑架她的男人究竟是谁,自然也就不晓得他们之间的争端,但听到他们互称表兄弟,想来是关系匪浅,且此人说卫瑜背叛了他们,仔细想想,似乎真是这个理,毕竟卫瑜是豫王的表亲,而今要娶她为妻,不合常理啊!所以这个卫瑜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还说不准。   当听到卫瑜要求常信放了她时,梁舒雯的耳朵竖得老高,一心期待着快些脱身。   常信不应,说是定要等梁闻增过来对质,卫瑜今日若是不把郡主平安带回去,只怕梁闻增会怀疑他,为博得信任,他势必得让常信改变主意,“此事与郡主无关,你何必为难一个女子?”   人都是将心比心,若非母亲惨死,常信也不可能做出绑架人的事,“他们争权夺利又和我娘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残忍的杀害我娘,借此挑拨?”   言之凿凿的模样,看得卫瑜莫名其妙,轻嗤的面上尽是不耐,“你有什么证据?为何认定是英王府的人杀害姨母?”   微扬首,常信十分笃定,紧捏杯子恨咬牙,“自是有证据,否则也不会将她抓来!”   第42章 被王爷折腾得厉害   “白盛斌惯爱花天酒地, 那些狐朋狗友皆爱攀比,说自个儿都玩过什么样的女人,他在席间与人炫耀, 说是尼姑也睡过, 还提到了云隐庵, 定是庵中给我娘下药的那个尼姑,被他收到房下。此事还不明了吗?你为何要与那伙卑鄙之人同流合污?如何对得起忠锐公对你的教导?”   人人都来数落他, 孰不知他心中有多压抑,不理解便罢, 他也不屑解释, “我只是迎娶郡主而已, 他们品行如何与我无关, 你不必来指责我!将郡主交出来, 我立即离开,不会在这儿碍你的眼。”   “休想!除非梁闻增过来给我一个交代!”   常信此举在卫瑜看来毫无意义, “你所谓的证据也只是猜测,若然有实证,可直接上门找他们讨说法,正是找不到, 你才会想这种绑架的招数逼人就范!”   在他为母亲的死因不断探究之际, 最需要的就是亲朋的鼓励, 可卫瑜居然一再拆台, 着实令人心寒, “咱们还是不是一家人, 你究竟站谁那边?”   试问他们有谁将他当做一家人?他和梁东扬,都早已将他剔除了吧!“反正你们都认为我背叛了,我又何必再去维护什么,我说的是事实,站在道理这边,你不要再固执,否则我会上报皇上,说你绑架郡主!”   他不怕,大不了闹到皇上那儿,正好让英王府给一个交代!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外头忽有人来报,附耳低语,说是豫王下令,命他放了郡主,那边另有打算。   再怎么不甘心,他也不能逆豫王之意,只得就此罢休,让卫瑜带走郡主。   他是放人了,梁舒雯还不乐意呢!“本郡主是他能随意绑架的吗?我要抓他到父王跟前,到皇上跟前,让他给我道歉……”   话未说完就被卫瑜拽住了手腕,“闹起来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你哥,你以为他当真清白?”   “什么意思?”梁舒雯有点懵,“不会真是我哥干的吧?你不是说他胡诌吗?”   “还不是维护你们!快随我离开,免得他变卦。”情急之下,他就这般拉着她,被迫随行的她倒有些难为情了,跟在他身后,红着脸默不作声,忽然觉得冷冷的样子也没那么讨厌,至少他还来救她了呀!也许真如卫清梨所言,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对于此事,白盛斌有些不解,不懂梁闻增为何要让卫瑜出马,梁闻增自有用意,“卫瑜虽是答应娶舒雯,可谁晓得他是不是诚心归顺英王府,必得借此试探一番,看他对咱们有几分诚意。”   最终的结果没令梁闻增失望,将郡主送至王府后,卫瑜又去见梁世子,瞧见白盛斌也在场,顺口提了常信之言,问他可有此事,白盛斌愣了愣,有些记不清,   “大约是醉后胡诌,说没说过我还真记不得。”   瞥他一眼,梁闻增摇头斥道:“喝酒误事,跟你说过多少回,适可而止,万莫因酒而捅娄子!还有那个尼姑,回去立即解决!”   不是吧?想起那娇美人,白盛斌心有不舍,“我还没玩儿腻呢!如花似玉的,毁了岂不可惜?”   他这表兄什么都好,独独好美色,一见美人就挪不开腿,“美人多得是,不少那一个,若因她而惹出麻烦,你吃罪的起吗?”   无奈的白盛斌不满的斜了卫瑜一眼,最终点头答应。   看来卫瑜还是向着他们的,对于他的表现,梁闻增很满意,对他也越发信任,而常信一日未报仇便无法安宁,回头又到豫王府问因由,彼时梁东扬正在看这份明英山庄门客名单,打算过几日在山庄设宴,亲自接见款待,常信的到来在他意料之中,放下手中名单,梁东扬起身过来迎他,招呼他坐下品茶,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告诉你白盛斌一事,可不是让你去抓郡主的,一切尚在推论之中,你这般空口无凭的抓人,只会打草惊蛇,真闹到皇上那儿,你无法为母亲报仇,他们也得不到任何惩戒,意义何在?”   “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什么时候能找到足够的证据?”如今常信再不怀疑豫王,认定必是英王府在捣鬼,可拖了这么久都报不了仇,他总觉得对不起家母。   人一急躁难免会失了分寸,梁东扬也没有指责他的意思,但确实是他思虑不周,“本来应该很快了,但今日你这么一闹腾,英王府必会有所收敛,只怕那尼姑咱们也找不到活口了,失去最重要的证人,本王暂时也没法子,只能另做打算。”   暗恨自己太急躁,常信后悔不迭,却也不能拿他们如何,唯有听从豫王之言,再伺机寻证。   而那郡主自从被卫瑜救过之后,再不说不想嫁给他的话,对这婚事无甚异议,只等着三月十八出嫁呢!   卫瑜大婚之喜,即便两兄弟不和睦,豫王还是得过去贺喜的,许娇荷也不晓得自个儿该不该同去,又怕出什么岔子,便借口说自己身子不适,跟豫王商量着说那天可能去不了。   “你哪里不适?我瞧着你很好呢!”了解她的心思,梁东扬故意拆台,“莫非爱妃会神机妙算,居然晓得自个儿五日之后会有恙?”   他那唇角的笑意再明显不过,许娇荷窘迫捂脸,“王爷莫笑我,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你没发觉吗?只要我一出府赴宴,总会惹出一些是非来,不仅我倒霉,还连带着你也没面子,我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呢!”   “又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前两回都是明义在使坏,这次我特意交代过,不许给安平侯府送喜帖,他不到场,自然也就不会生什么事端。”   豫王再三劝说,许娇荷才答应同去,还问他贤郡王妃是否会到场,梁东扬也不大确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去,我看你倒是挺喜欢与她说话,若然聊得来,平日里也可过去走动走动,我不在家时也有人陪你解闷儿不是?”   “我可以随意出府吗?”   问得这般小心翼翼,反倒令他有些心疼了,“当然可以,那些个古玩斋,珠宝铺子,或是裁缝铺,你都可去转转瞧瞧,权当解闷儿,瞧见喜欢的直接带走,让人到英王府领银子便是。”   她还以为身为王妃不得随意走动,是以从未提出过要出去,而今豫王这话令她心生欢喜,着实期待,总觉得这千篇一律的日子总算有阳光照进来,豁然开朗!   三月十八这一日,许娇荷跟随豫王一道前往忠锐公府参加婚宴,如她所愿,贤郡王妃也在场,两人相谈甚欢。   拜天地之际,又想起上回替豫王拜天地一事,卫瑜的心又痛了一瞬,往日受伤之际,得许娇荷照顾的种种画面又一一浮现,那时的岁月短暂却美好,至少还有希望,有念想,今日这天地一拜,他再无资格去念着心间的那个人。   身旁之人终不是所爱之人,但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认定这条路,即便没人理解,他也要继续走下去,明知许娇荷也在场,他不敢去看,生怕又添悲凉,   有些事若注定无法改变,那就只能改变自己的心态,远离,放弃,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受。   许娇荷没对他用过情,是以真心祝福他能幸福,上回去英王府时,她也见过那郡主一面,说话很是直爽,这样的好姑娘应该能感染卫瑜,但愿他们夫妻二人能够日久生情,终成恩爱夫妻。   接下来的日子甚是惬意,许娇荷得空时也会和贤郡王妃互相走动,两人还时常相约到铺子里一起看珠宝和衣料,她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梁东扬每每瞧见都觉格外舒心,   这一日回府之际,瞧见她们主仆二人正在做女红,好奇的梁东扬挑起她手中的带子,问她在作甚。   岂料她竟急忙收回了带子,不许他瞧,“给王爷做的腰带,尚未完工,最好莫看,省得到时候没了惊喜。”   眼波微转,调皮一笑的小模样看得他那原本郁结的心思瞬间舒畅,犹记得才成亲之际,她总是小心翼翼,有时连着几日都难见她有笑容,与他说话时谨慎的像个下人,在他的耐心引导下终于有所改变,冰凌渐融,化作一池春水,似温泉一般,每每与她相处,他都觉浑身放松,舒适惬意,也愿意配合她的小心思,   “那好,不看便是,闲来无事权当打发光阴,万莫赶工熬夜,本王也不缺这个,无需着急。”   点了点头,许娇荷起身笑应,恰逢清歌备好了水进屋,伺候豫王洗漱,夫妻二人就此歇下。   夜色朦胧映纱帐,缠绵低吟翻红浪。   近几日许娇荷胃口甚好,顿顿皆比以往多用半碗饭,今晨又盛第二碗汤时,接过碗的清歌打趣道:“八成是昨夜又累着了,王妃才会这般好胃口吧?”   一句话说得她脸颊发烫,昨晚明明尽量克制,不愿发出太大的声响,偏偏王爷总是能找到她最敏锐之处,连续冲顶,害得她终是忍不住吟嗯连连,估摸着是被这丫头听到了才会这么说吧?   “就你懂得多,是听到了还是瞧见了?”   清歌连忙改口,“奴婢什么也没听见,瞎猜的。”主子胃口好是大喜事,清歌不禁猜测是不是有喜了。   许娇荷也将此话放在了心上,这个月的月事迟了三日没来,很有可能呢!虽怀揣着希望,又生怕失望,不敢确定的她便让人请大夫过来瞧瞧,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那样残忍的结果!   第43章 不孕的因由   尚未确定之前, 她不敢惊动豫王,便趁着他不在府上之际,请来大夫诊脉, 大夫却道不是喜脉, 应该是月事不调, 需要调理。   “你没看错吧?真的不是喜脉?”等了几个月皆无惊喜,许娇荷甚是失望, 也不愿喝那调理身子的药,清歌便想着这个大夫是不是医术不够高明, 次日又请来一位秦大夫。   把过脉之后, 秦大夫略感不解, “恕老夫直言, 王妃时常用那避子汤吧?此汤性寒, 对妇人的身体损伤极大,还是不要时常服用的好。”   闻言, 许娇荷与清歌面面相觑,清歌奇道:“我家王妃一直想要孩子,怎么可能喝什么避子汤呢?”   “没有吗?”大夫不禁纳罕,“这就怪了, 老夫观王妃的脉象虚而缓, 正是伤及内里, 略有亏损的症状, 除却避子汤或滑胎药, 不应该有此状啊!”   这话越说越离谱, “孩子都没有,如何滑胎?你这大夫究竟会不会诊脉?”清歌才斥了句,就被许娇荷制止,她与王爷亲密的日子不算少,可已成亲将近半年,一直未有喜,未免匪夷所思,之前的大夫时常来请平安脉,都道她的身子没问题,今日换了个大夫,说法就不一样了,许娇荷反倒有些信任他的话,遂招呼他坐下,   “还请大夫指点一二,为我解惑,我一直饮用的皆是坐胎药,这所谓的避子汤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这王妃也是诚心要孩子,大夫便答应帮她探个究竟,遂问她平日里服用的坐胎药是否有残渣。   那些残渣皆被清歌倒于墙角的葡萄架下,大夫说要瞧,她便去取了些回来。经大夫探查鉴别,终得出结论,   “回禀娘娘,这里头有少量的藏红花和三棱,的确是避子汤,不是坐胎药。”   亲耳听到大夫确认,许娇荷心顿凉!她竟然服用了半年的避子汤,能有孕才怪!   清歌忙问大夫该如何是好,“那主子往后还能否有孕?”   “停用这致使宫寒之药,再调理个一年半载,应该还能怀上,娘娘勿忧,待老夫为您开一副调理身子的补药,坚持服用即可。”   还有补救就好,清歌总算放下心来,随后又送大夫出去,差了小厮去抓药。待屋里静下来,清歌才与主子琢磨此事,   “好好的坐胎药,怎会变成避子汤?会不会……是方姑娘捣的鬼?”   虽然许娇荷也不喜欢方悦容,但也不能因此而诬陷她,“她年前就嫁人了,离开王府已有四个月,如何加害于我?这所谓的坐胎药是谁让我喝的,你都忘了吗?”   仔细回想,清歌顿感头皮发麻,“您是说……王爷?”   许娇荷也不愿承认,可事实如此,嘱咐她喝坐胎药的的确是豫王,她一直认为豫王想要孩子才会如此,便十分乖巧的喝下,并无任何怀疑,可如今看来,豫王怕是不想让她生孩子,才会在这药中做手脚!意识到这一点,她才觉温暖的心又开始变得疼痛,   “我可是他的妻子啊!他为何不愿让我怀孩子?”   “也许……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可能王爷的确是一番好意,但药被旁人动了手脚呢?娘娘莫慌,还是等王爷回来问清楚再说。”   清歌的话也不无道理,紧捏着手指,许娇荷强迫自己不要慌乱,应该时刻谨记王爷的话,相信他,不该胡乱猜测,给他足够的信任和解释的机会。   也许真如清歌所言,是一场误会也未可知。尽管内心早已愤慨难舒,可她还是尽量安抚自己,力求保持冷静,以免误会了王爷,令他心寒。   接下来的等待最是煎熬,豫王晌午没回府,派人回府知会了一声,说是有应酬,她又得继续等,午后本该歇息,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恰逢贤郡王妃也闲来无事,到王府来看望她,倒是解了她的闷,只不过郡王妃不晓得她的情况,今日来此是与她分享好消息的,   “昨儿个大夫来把脉,说我有了两个月身孕,我这没怀过,头一回,竟有些害怕呢!不过他倒是很欣悦,直劝我莫担忧,好好安胎便是,大夫交代三个月前得注意,最近我怕是不能来瞧你了。”   “无妨,我去瞧你也一样。”面上笑应着,许娇荷这心里越发苦涩,但还是为她感到高兴,“有了身孕便要格外注意,这马车再稳当也偶有颠簸,不该常坐,坐轿子又容易犯晕,还是好生在家将养着更妥帖。”   “我也是成亲几个月后才有的身孕,调理了许久呢!姐姐大约也是体弱身娇的,我这儿有道方子,你让大夫瞧瞧适不适合你,若然没问题,也照方调养,相信很快就能怀上。”   贤郡王妃一番好意,许娇荷也不好拒绝,便让清歌接过方子,“先谢过妹妹了,只是这种事急不来,我已然习惯,听天由命吧!”   “还真是不由咱们想呢!才成亲时我也着急,想着怎的还没有身孕,后来不想此事,反倒怀上了!”   许娇荷一时无话,只得端起茶盏,默默品茶。   心知主子有心结,不愿提这事儿,清歌适时岔开话头,“后园的牡丹开得正盛,都是我家娘娘亲手培植的呢!不如贤郡王妃去瞧瞧?”   窗外春景明媚,暖阳高照,鸟雀轻啼,别有一番趣味,贤郡王妃兴致盎然,“也好,外边儿日头正暖,咱们去走走吧!”   瞧着这些珍稀的牡丹品种,贤郡王妃赞不绝口,许娇荷不由想起了梁东扬,他晓得她爱花,便时常搜罗名贵花种给她,知道她喜欢书画,屋里的名家字画多不胜数,知道她喜欢猫儿,家中便有了可爱的豆包儿,成亲至今,虽有过几次误会,但最终都被他化解,他自己也说了,会对她越来越好,   如此细心待她的男人,怎么会不许她怀孩子呢?陷入沉思的她一时间忽视了周遭,连贤郡王妃唤她几声都没听到,直至人家来拉她胳膊,她才回过神来,“啊?”   观察着她的眼眸,飘忽无神,贤郡王妃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姐姐可有什么心事?”   不愿让她担心,许娇荷一笑而过,借口道:“没什么,只是在算着你现在有孕,是年前生还是年后,我好给孩子准备些新衣裳。”   “应该是年前,到时候坐月子正好赶着过年,要忌口呢!”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将近傍晚,贤郡王妃才告辞回府,人走后,周遭顿时安静下来,许娇荷莫名心慌,望着远处沉山的夕阳,心头忽生悲凉,但愿王爷的答案不要令她失望,但愿这当中有误会,而不是她想的那样。   开春之际,皇上又准备提拔一批新官员,梁东扬协理吏部,自是少不了应酬,是以晌午和晚上皆未回府,待他归来,天色已晚,以往这个时候许娇荷已然睡下,今日却见她一个人蜷腿倚坐在帐中,小脑袋垂放于膝盖上,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梁东扬顿生怜惜,快步行至帐边,问她可是哪里不适。   千盼万念,终于等到他,开口之前,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准备好的话浑忘了,一时竟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口,只是抬眸,怔怔的望向他,那目光似闪着晶莹,令他琢磨不透,   “娇荷,你到底怎么了?是谁欺负了你,还是有什么心事?”   紧握的手指被他覆住,那温暖的感觉让她无比贪恋,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些害怕张口,生怕自己一旦问出来,这一切美好的假象都将被打破,看似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   是以她很恐慌,但又实在无法继续装糊涂。一刀给个痛快,总好过自欺欺人。即便今日逃避,明日也不可能安生,犹豫许久,她终是下定决心开了口,   “咱们成亲半年,我一直没有身孕,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眼神微怔片刻,梁东扬很快反应过来,无谓笑笑,   “大夫不是说你身子娇弱,当需调养吗?咱们还年轻,孩子的事不着急。”   “如果只是身子弱,我也认了,可我今日才晓得,有问题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补汤!那所谓的坐胎药,其实是避子汤!”   说这话时,她连眼都不愿眨,一直在观察着梁东扬的神情变化,果见他的双眼微微睁大,向右闪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正常,故作疑惑,但她已然无法相信他真的不知情,   “哪个大夫说的?”   这个问题,分明是在避重就轻,“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药被人换了,恳请王爷彻查,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害,不许我有身孕。”   查?这事儿还真没什么可查的,梁东扬本想应承,可又觉得即便往后推几日,他也无法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与其掩盖真相,倒不如与她直说!   “不必查,药是我换的。”   第44章 看清梁东扬的真面目   想象之中的隐瞒推脱并未发生, 豫王就这么直视于她,回答得很干脆,她欣赏这份坦白的同时又觉眸眼酸涩, 清歌劝她的话她都听进了心里, 不去怀疑豫王, 想着可能是误会,豫王那么疼她, 不可能做这种事,然而满腔信任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她真的无法理解,   “为什么?为什么是避子汤?你觉得我没资格怀你的孩子吗?”   瞬间红了的眼眶, 看在梁东扬眼底, 终是有那么一丝愧疚的, 深叹一声,他不敢面对, 下意识移开视线才缓缓开口,“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现下不适合要孩子,所以只能让你喝避子汤。”   轻飘飘的一句话, 让她疑惑深甚, “为什么不适合?传宗接代不是夫妻两人该尽的本分吗?况且我也喜欢孩子, 身子也没毛病, 王爷为何要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   “咱们还年轻, 往后有的是机会。”说话间他覆住她的手, 企图给她以慰藉,然而她并不愿意接受这敷衍的安慰,瞬时抽回自己的手,   “王爷,你该知道我不想听那些虚辞,请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正当的理由,为什么不许我怀孩子?我要一个答案!”   被逼问的梁东扬目光闪烁,答不上来,唯有推脱,“我说了,现在不是时候,时机成熟时我自然会让你怀,没有孩子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宠爱,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说得可真轻巧啊!殊不知,他觉得无可厚非之事,在她看来很重要,“王爷的确不会在意,因为除我之外,你还会有其他女人,谁给你生孩子自然不重要!”   看来的确是她太天真,以为自己的身份他不会嫌弃,两人会日久生情,如今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闭了闭酸涩的眸眼,失望的许娇荷哽咽道:   “既然王爷觉得我身份低微,不配给你生孩子,那就纳妾吧!找个有身份的姑娘,若是想让她做王妃也可以,我愿意退让!”   带刺的话太扎人,梁东扬终是没了耐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若真有纳妾之意,何须等你开口,我堂堂王爷还能做不了自己的主?已然解释过,现下不合适,以后会让你怀孩子,只会是你,不会有旁人,你尽管安心便是,不要再怀疑,胡思乱想说些奇怪的话,我听着很不舒坦!”   只可惜,他的解释太敷衍,她想当真都觉得太假,心里本就失落,再听到他扬声训斥,许娇荷越发委屈,双手紧攥着被角,垂眸不敢抬,强迫自己不要落泪,不要哭出声来,眼泪不会被人怜惜,只会遭人厌恶!   看来今晚是无法和平相处了,烦躁的梁东扬干脆转身,出了寝房去书房,打算在那儿过夜,等她冷静之后再说。   清歌还想着王爷回来之后定能解释清楚,王妃也可安心,谁曾想两人居然吵了起来,且这药还真是王爷动的手脚,王妃那般信任他,爱慕他,末了竟是这样的结果,她怎能不心寒?   眼看着王爷怒气冲冲的离去,清歌又恨又急,恨他薄情,又担忧主子无法承受这结果,忙进屋陪侍左右,好言宽慰,   “也许王爷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王妃千万看开些,不要胡思乱想,他肯坦白便是好的,证明没有刻意隐瞒。”   她也想自欺欺人的继续相信豫王对她很坦诚,偏她看得太通透,也就活得更痛苦,“我若不问,他怕是会一直瞒下去,而我就得继续喝那避子汤,今日他是承认了,可并不肯给一个真实的答复,这也叫没隐瞒?”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相信王爷瞒着王妃也是为您好……”   这样的话,她已不想再听,“清歌,不必再说,我晓得你是为我着想,可我不是傻子,他对我如何我能感觉得到,男人都是贪图一时的新鲜感,也许之前对我好只是因为一丝好奇,过段时日也就腻了,今日便是最好的例子,看我难过他也不会再细心劝慰,只会觉得厌烦,转身就走。”   梁东扬那眉峰倒蹙的面上尽是不耐,便似密针一般又狠狠的戳中她原本就脆弱的心扉!   清歌也觉得今日的王爷的确太过冷淡了些,出了这样的事,女人家会伤心难过在所难免,王爷伶牙俐齿,留下来搂住王妃甜言蜜语的宽慰几句,想来王妃也会好受许多,就这么直接走人,简直扎心!清歌想替他说话都找不到借口,便不再提此事,扶王妃躺下歇息,期盼着明儿个王爷会良心发现,再回来哄王妃。   之前两人也曾有过误会,但许娇荷只会忍在心里生闷气,从不曾像今日这般真切的感到心痛,自成亲后,她一直实心实意的待他,开始只想着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期待太多,也许就不会受伤,   但后来梁东扬对她越来越好,她感动之余不知不觉间就不由自主的付出了真心,而这付出也是有回报的,梁东扬对她越来越体贴关怀,她便终日沉浸在丈夫疼宠的幸福之中,安安心心的做个小女人,还以为往后的日子都会这样平静幸福下去,可惜这美梦很快就被打破!   豫王授意让她喝避子汤,不许她怀孩子,这对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许怀孕,也就证明这个女人在男人心中完全没有地位可言,王妃不过是个空位而已,豫王肯定还有旁的心思,否则又怎会连解释也不愿,即使她逼问,他也不肯给个答复。   所谓感情,不过如此啊!想来她也是天真,出身不高,除了温顺乖巧之外,似乎没什么长处,她又凭什么认为豫王会真心待她呢?几滴血就能让他爱上吗?顶多只会感激而已,情话也只是随口一说,真到了紧要关头,这真实态度也就显现出来了。   其实她也可以装傻,不去计较,听他的话,就当此事没发生,继续过日子,然而那颗敏锐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一旦察觉到他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她再也无法像以往那般,继续顺从,与他恩爱。   原谅她做不到如此洒脱,终究是将心送出了,也就再难收回,甚至还贪心的期待着回应。只可惜,她的愿望落空得太快,没幸福多久就觉察到真相,尽管透骨酸心,她也依旧不后悔今日的探究,早一日清醒,总比继续浑浑噩噩的活在梦里要好,她宁愿承受蚀骨的折磨,也不愿被甜蜜的假象包裹。   枕畔太湿润,她只得往边上挪一挪,侧睡的她,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淌,止也止不住,但她紧咬牙关,躲在被中,始终不愿哭出声来,只因她晓得清歌在外头守着,若然这丫头听见哭声,心底必定不好受,一个人痛苦就好,不能连累其他人也睡不着。   而清歌也是辗转反侧,直至后半夜才勉强入睡,次日醒来,准备去伺候主子起身,却发现她仍在睡着,八成是昨夜也没睡好,这会子难得入眠,还是不要打扰她吧!于是清歌轻步退去,到院中瞧瞧哪里需要打点,初阳将衣裳送去让人清洗,清歌则去准备热茶,路上还跟人打听昨晚王爷在哪儿,听闻是在书房,她才放心,生怕王爷心情不佳会出府喝花酒,还好没有。   而梁东扬下了朝后本该回府,但又明知回去后若面对她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依她的性格,或许不会跟他闹腾,但两人相对无言也尴尬,到书房又太沉闷,干脆出去走走,约老九去酒楼坐坐。   午宴和晚宴都没回,梁云星猜测他是和嫂嫂吵架了,问他他也不肯说,自斟自饮,也不让丫鬟伺候,“只管喝酒,莫问那么多废话!”   “那也不能做哑巴啊!只喝酒不吭声多没意思。”   找人饮酒正是想抛却烦恼,不愿再讨论那些扫兴之事,“说旁的,不要跟我提她。”   听这话音,梁云星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两人定是闹矛盾了,好奇凑近,小声询问,“到底是你惹了嫂嫂,还是嫂嫂惹了你?”   盯他一眼,梁东扬默默不语,又灌下一杯,谁惹谁呢?昨晚离开时,他觉得是许娇荷惹毛了他,想着可能是最近对她太过宠爱,她才会越来越放肆,居然跟他叫板!   可他一个人到书房之后,再回想整件事,又觉得她的质问似乎也有一定道理,被自己的夫君下药,她必定接受不了,伤透了心才会那般出言不逊吧?   梁东扬也明白,她想要一个答案,偏偏他现在不能说出来,误会就这么产生,僵在那儿,没有开解的法子。   这是他的秘密,谁也不愿说,包括老九,他也不能提,若不承认老九不会罢休,必会想法子再打探,于是他便模棱两可的回了句,   “夫妻俩哪有不起争执的,算不得什么大事,等你成亲后也就明白了。”   “唔……”梁云星故作了然,“我懂,床头打架床尾和嘛!没有七哥办不妥的事儿,罢了,那弟弟也就不管了,但愿你和嫂嫂早日和好!”   梁云星这话还真的提点了梁东扬,他活得太明白,才会分得那么清楚,有时候实该糊涂些,比如装个醉什么的,摇摇晃晃的回寝房,这不就能顺理成章的躺下,顺便哄媳妇儿嘛!   实则私心里他也想找她说话,就怕她赌气不理会,自个儿会难堪,因此才犹豫不决,梁云星的话给了他启示,连酒也不喝了,起身便要走人,尚未尽兴的梁云星也不好一个人喝,只得陪他离开,下楼时摇头叹息,   “说风就是雨,也罢,哄嫂子要紧,兄弟不重要。”   梁东扬才不愿承认,“跟女人没关系,我是醉酒头疼想回去歇息。”   “是是是,半壶酒就能醉,七哥酒量下降了啊!还不如从前,看来是被嫂子榨干了,得补补!”   才玩笑了一句就被兄长一记瞪眼,识趣的梁云星赶忙闭嘴,“得,我不啰嗦,免得遭人嫌。”   已经遭人嫌了!他这弟弟向来话多,梁东扬也不与他计较,一心想着回去之后的事,为今之计,只有装醉,小人一回。   待他回去时,她已取下首饰,披散着长发,应是已洗漱完毕,但仍未入帐,与清歌一起坐在桌前做女红打发时辰,   “上回那条腰带可绣好了?”   他似没事儿人一般闲问了一句,她也不抬眸,实不愿理会,明明那么严重的事,他不解释清楚就走,现在又想一笑而过,他没心,她却会痛,宁愿任性一回不吭声,也不愿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跟他搭话。   眼看着主子不回应,清歌只得替她回了句,“回王爷,那条腰带绣好了,但东西太多,一时记不得放哪儿了,奴婢去找找。”   说着顺势起身离开,丫鬟走后,屋里的安静对各揣心事的两人而言不免有些压抑,许娇荷收起手中在绣的鞋垫放入篮子中,又到盆架前净了净手,而后去往帐中,一直注视着她的梁东扬在她路过身边时,瞬时一把捞她入怀,闭眸自背后紧拥着她。   未防备的她就这么落入他怀中,以往这怀抱令她无比安心,甚至贪恋,今日再被他抱,却如桎桍一般令她心生抵触,使劲儿挣扎着,   “请王爷自重,放开我!”   这话有毛病,梁东扬不服气,“你是我的王妃,我抱你天经地义,怎的就不自重了?”   偏她最痛恨的就是他的装糊涂,小事可以一笑而过,大事涉及原则和感情,她做不到就此揭过不计较,“或许王爷失忆,不记得昨日之事,但我记得一清二楚!你不许我怀孩子,那就证明你根本没把我当妻子看待,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要再侍奉王爷。”   她一再挣扎,惹怒了梁东扬,微松手将她翻转,让她面对他,而后又紧拽住她的胳膊,不许她逃走,微俯身定定的凝望着她,她没哭,只是低垂眼眸,不肯将视线落在他面上,这样的倔强令他心疼又愤怒,   “我已与你解释过,没有二心,只是现在不合时宜,你就不能给我一丝信任?”   说得好似她胡搅蛮缠一般,许娇荷终于抬眸,面向他时只有悲哀的冷笑,“信任是相互的,你认为我该给你信任,那么你是否也应该跟我说清楚为何不合时宜?你都不肯告诉我,对我有所隐瞒,又凭什么要求我信你?   倘若你肯说,而我不能接受,那是我的问题,现下是你在瞒我,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梁东扬猝不及防的被这番话震动,不禁反思自己,似乎的确太过霸道,总在要求她如何,自己却做不到真正坦白,归根究底,还是他问心有愧,   “我隐瞒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怕你接受不了,不希望你胡思乱想才会如此,并不是不喜欢你,咱们成亲半年,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他的心思,她还真是看不通透呢!即便此刻这么近距离的对视,她依旧看不懂他幽深眸光下的曲折心思,   “之前我以为自己很明白,自昨日开始,我糊涂了……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要娶我,为何对我好却不许生孩子,种种矛盾,越想越乱,没有一个答案,即便看我煎熬痛苦,你仍旧不肯说实话,既然我的感受对你来说不重要,那又算什么喜欢?玩物罢了!腻了便弃,不配生孩子,如此解释,再合理不过。”   最后几句着实戳伤他的心,“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残酷无情的男人?”   最难过的其实是她,怎么现在反倒是他受伤?好似她蛮不讲理一般,“不然呢?你希望我怎么看待你?怎么看待你对我的隐瞒和拒不解释?”   “不解释是因为我在乎你,不想失去你!”这是他的真心话,然而在她听来,不过是虚伪的借口,   “够了!你的病早已痊愈,我也没什么利用价值,薄情不是错,但若假装痴情只会让人厌憎!”趁他愣神的瞬间,许娇荷迅速推开他,刚退一步又被他一把拽住,直接凌空抱起,将她往帐中带,任她捶打也不放手,直接压覆于身,制住她胡乱踢腾的双褪,   对于这亲吻,许娇荷十分抵触,“放开我,你还想怎样?既然不要我怀孩子就别碰我,有需要你去找旁人,我不要你再接近我,我讨厌你!”说到后来她已是哭腔,他心软了一瞬,终又必自己狠一把!反正她已认定他是坏人,那他不妨坏一回给她瞧瞧,   “你是我妻子,由不得你拒绝!”   “放手!梁东扬!别逼我恨你!”然而警告与祈求皆无用,他依旧我行我素,褪掉她衣衫,不知该如何表达,他便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感情,用亲密来证明自己对她是有感情的,然而许娇荷不这么认为,只认为他是喝了酒才想发泄浴念,往日的甜蜜变成了折磨,挣扎不过的她终是被他得逞,只是这相合再不会令她感到羞涩甜蜜,唯一的感觉便是耻辱!   他终究是只顾他自己,不会顾念她的感受,明知她不愿,还要用强!这是真心疼爱一个人的表现吗?并不是!被他强要的那一刻,许娇荷已然绝望,这已经不是是否解释的问题了,不需要什么原因,他不爱她,再明显不过。   那一夜的许娇荷饱受折磨,心如死灰,干脆不再挣扎,用沉默冰冷来表达自己的不甘与愤恨!   “娇荷,别恨我,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看你对我这样冷漠,我心里很难受!我是真的爱你,以后咱们会有很多孩子的,当我求你,再信我一回……”   他虽没喝太醉,但终究是饮了半壶,要过她之后呢喃了几句便沉沉睡去,徒留她一个人窝在角落里默默落泪,心痛至难以呼吸!   一夜无眠,天明时分她才勉强睡了会儿,不到一个时辰又醒来,此时的梁东扬早已离开,望着这奢华的寝房,许娇荷忽然觉得好陌生,似乎一切都不属于她,身份,感情,她看似拥有一切,其实一无所有,都是假象,皆属虚妄!   再待下去似乎没有任何意义,许娇荷一心想逃离,嘱咐清歌简单收拾包袱,打算到云隐庵去住,远离这是非之地。   苦劝无用,清歌只好遵从主子的意愿,开始收拾,然而两人准备出府之际,却被王府门前的护卫拦住,说是王爷交代,不许她出府。   怎么可能?“他说我可以自由出入。”   “那是以往,今儿个王爷临走时特别交代,不许王妃出府。”   好一个梁东扬!居然料准她可能会有出走的打算,提早放话!四名守卫在门前,她不好硬闯,只能拐回去,但又不甘心,便嘱咐清歌回房去等,而她则到书房那边,两边皆有人,不管他回哪儿,都能等到他,这个王府她再也待不下去,定要跟他讲明,离开这伤心地!   到得书房时,却见书房上着锁,她只能在外头候着,直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许娇荷不禁在想,难道他回了寝房?若然回了,清歌该派人过来通知她才是,正想回去瞧瞧情况,猛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且还有说话声,似乎回来的不止豫王,还有旁人!   依稀听到道长两个字,许娇荷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给梁东扬算命的道长,方悦容也提起过此人,且她之所以嫁给豫王也是因为此人,今日王爷又找他作甚,好奇的她不禁生出偷听的念头,心想也许还能探知王爷娶她的真正原因!   打定主意的她左右探看,发觉无处藏身,唯一能躲的,似乎只有书房南边的一口大水缸,上头种着睡莲,尚未开花,她若想藏,只能钻入水下!   情况紧急,不容她多想,许娇荷毫不犹豫的跨入水缸,藏在里头,梁东扬过来时,水面已然平静,他并未察觉出异常。   随行护卫打开书房的锁,那道长跟着豫王一道入内,许是谈话较私密,梁东扬并未留下护卫在门口,吩咐他们到院外守着。   在水下憋了许久的许娇荷才得空喘口气,缓缓将头探出水面。她也不敢乱动去擦面上的水珠,生怕动静太大会惊动豫王,闭着眼任由水滑落,隔墙的声音虽不清晰,但也依稀听得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但听豫王向那道长询问,“内子现下很想要一个孩子,道长可有法子破解?”   许娇荷不由纳罕,这不是王爷的主意吗?怎么生孩子一事豫王还要请教道士?   第45章 所谓报应是失去(终章)   而那道长接下来的话终于解了她心中疑惑,   “王爷见谅,上回贫道已嘱咐过此事,王妃现在不适宜要孩子。”   为难的梁东扬望着窗外怅然叹息, “之前她不知情也就罢了, 而今她已晓得那避子汤一事, 与我心生嫌隙,以为我对她有二心才不准她生孩子, 真实原因又不能告诉她,再这么闹下去, 恐伤了夫妻感情, 还请道长想个破解之法。”   “当初贫道让王爷娶王妃, 正因为您是贪狼命格, 而她是七杀, 两者分开,命格十分极端, 但若结为夫妻,便可弥补彼此的缺陷,王妃与您的夫妻宫甚是相合,可助您夺得江山!   但她在您登基之前不可有孕, 否则她的气运便会转移到孩子身上, 你们的夫妻宫也就没不似之前那般浑然天成, 甚至会影响您的运数。”道长拱手坦白道:   “有得必有失, 有些局无法破解, 还请王爷耐心等待, 想个法子瞒住王妃,抑或与她坦白,只要她能接受,理解您的难处,待您登基之后再要孩子也不迟。”   水缸中的许娇荷怔怔的听着道长之言,如遭雷劈!   至此她才算真正明白豫王娶她的因由,原来不过是因为两人的夫妻宫相合,怪不得成亲没多久他就痊愈,她总觉得他不像重病的模样,如今看来,所谓的病重需要她的血做药引根本就是借口,实则是为了掩饰他谋皇位的野心!   就因为道士一句话,说她能助他得天下,他就将她娶来,简直荒唐!   若说是为祛病消灾,她尚能理解,也算是助人为乐,但若是听信迷信之人,为了权势而娶她,她实在无法接受!   在此之前,尽管伤心难过,她还是想探知因由,想知道豫王到底有什么所谓的苦衷,甚至还天真的抱有那么一丝希望,也许真的有苦衷,纵有失望,终归还是对他有感情,无法轻易磨灭,而这一刻,所有的认知在顷刻间崩塌颠覆,万念俱灰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上一世,被休之际,她觉得人生无望,决然赴死,这一世,幸福了短短半年,又是这样的结果,老天既然不想让她幸福,又何苦给她美好的经历,让她误以为今生有好报,觅得如意郎,实则不过是一场利用!   接下来他们的话,她已无心去听,依稀听到有人离去的脚步声,似是那道士,心神俱伤的她,什么规矩都不在乎了,也不怕豫王知情会如何,直接从水缸中跨出来,全身湿淋淋的,浑浑噩噩的往外走,是水是泪,她已分不清,只觉心痛至麻木,什么都不愿再想,生怕下一刻承受不住会炸裂!   彼时梁东扬还在书房内,听到动静透窗望去,竟见许娇荷发裳尽湿,自南边路过,登时惊心……   “娇荷?”   惊诧的他当即出了书房跑至她身边,看着地上的水迹这才恍然,“你……你怎么在水缸里?”   他那慌张失措的模样落在许娇荷眼中甚是可笑,“王爷怕什么?怕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不好意思,还真的听到了!”   她为何会在这儿,为何偷听,梁东扬已然无心去计较,只知道今日有风,她这般湿透衣衫站在外头必定会着凉,忙去拉她,   “跟我进来,到屋里暖暖,我让你给你准备干净衣裳。”   然而她却往后退着不肯跟他进去,与他对视的目光已然失去神采,冷若冰霜,“我听到了王爷的秘密,你不应该杀我灭口吗?”   实则对梁东扬而言,这意外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反倒令愧疚的他终有一丝释然,“其实昨晚我有想过跟你解释清楚,但又害怕你知道真相后会误会,是以犹豫没明言,今日被你听到,大约是天意,既然上苍如此安排,那我就遵从,娇荷,我只希望你不要怪我当初娶你的原因,珍惜当下。”   如此谈定的解释着,许娇荷不得不佩服他的应变能力,“豫王真是胆识过人,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想了想,她又笑了,“其实不怪你撒谎,只怪我太天真易骗,说什么我都信,以为人间自有真情在,以为你真的不在乎我被别人欺负,被人看过肩膀,以为你真的爱上了我!   今日才明白,不过是因为你觉得我对你有利用价值,能助你夺位,你才会假装不在乎,愿意留我在你身边!”   被一棒子打死的梁东扬顿感心塞,忍不住近前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除却孩子这件事,其他的我没有骗过你!”   她却步步后退,不允许他接近,眼中尽是厌恶与防备,“真相已然揭开,你还想继续哄骗?”   “娇荷,你冷静点儿,浑身湿透又一直吹风会得风寒,先进去泡个热水澡,换身衣裳我们再说好吗?”   只可惜得知真相的她已然崩溃,连声音都沙哑,痛心嘶吼,“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这个王妃我不稀罕做,我要离开豫王府,你休了我吧!”   休字再次重伤他的心,但他也知道她是对他太过失望才会说出这样的狠话,他实不该计较,仍旧耐着性子好言劝慰,“不要说这些赌气话,等你换身衣裳我再跟你解释!”   所谓的解释,不过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圆谎,她早已听够了,疲惫了!   “梁东扬,你对我好的时候我当了真,也付出了同样的真心去待你,可你只是在利用玩弄我的感情,根本不曾爱过我,你知道那种发现自己被耍弄的绝望感吗?你不懂,因为你从来不曾认真过!”   这样想当然的将他否认,他无法接受,“我有!成亲的目的虽然不纯,但婚后已渐渐被你打动,我对你的感情和承诺都是真心实意的,没有骗你,请你相信我!”   以往她听到这种话必会十分感动,信以为真,而今再听,不会再动容,唯一的感觉就是可笑,   “真心实意?说假话就不怕天打雷劈吗?你若是对我真心,又为何因为道士的一句话就不许我要孩子?   成亲之初可以说是没感情才如此,你说现在已有真心,所谓的真心就是回回完事儿后给我喝避子汤?”   “以后会有的,我也不是一辈子都不让你生,只是等几年而已!”此刻他十分渴望她的理解,而她已然死心,冷漠的收回对他的信任,   “几年是多久?皇上龙体康健,还能活个几十年,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再喝几十年的避子汤?”一想起那汤药,她就痛心疾首,   “你以为那是白水吗?喝多伤身你都不知道还是根本不在乎?往后即便停药,我也很可能永远都怀不上孩子你懂不懂?”   他还真不知道,“当时大夫说剂量很小,且同时配有食补,不会伤身,说停药之后就能怀上。”   说得可真轻巧啊!许娇荷只恨自己怎么就瞎了眼爱上这么一个男人!   “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让我喝,反正伤的是我的身子又不是你的,即便我真的怀不了,将来你还会娶旁的女人为你生孩子,而我不过就是你踏上皇位的垫脚石罢了!”   “不是你想得那样,娇荷,跟我进去,我会慢慢跟你解释!”心疼她着凉,梁东扬再次伸手去拉她……   她却使劲儿往后挣,不许他碰,许是浸过水的她手太湿滑,梁东扬没能拉紧,竟令她挣脱开来,一个趔趄倒向后方,瞬时撞向身后的大树,本就头昏脑涨的她被这么一撞,瞬间晕了过去!   吓得梁东扬赶紧俯身去唤,不听应声,迅速将她抱起,这会儿再回寝房有些晚,他只能先将她抱至书房,命丫鬟们帮她褪去湿衣,擦干净换上中衣,而后放入被窝中拿汤婆子来暖着,   大夫来后检查伤势说是无甚大碍,可能是忧思过度才会晕厥,未免风寒,又开了药预防着。   丫鬟们熬药的档口,梁东扬坐于床畔,一直握着她的手,她那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格外剜心,若不是因为他欺瞒,她又怎至于如此狼狈?   躲在水缸偷听他说话,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终究是他欺瞒利用在先,他无可辩解,但还是想告诉她,   “利用是真,喜欢也是真,孩子的事儿,是我对不起你,我不会再让你喝避子汤那种伤身子的药,会找旁的法子避孕,娇荷,你莫恨我!   我是皇子,自是要争皇位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当初才会听信道长之言,也许这也算是一种注定的缘分,从利用到喜欢,我终是没能躲过天意,对你渐渐动了心,相守至今不容易,你能不能原谅我,再相信我一次?”   明知昏迷的她可能听不到,他还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心中的愧疚,为了皇位,不管做什么他都觉得理所应当,可看到许娇荷知晓真相后如此难过,他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去按照之前的路去走,只因不想看到她伤心绝望的眼神,   守了一个时辰仍不见她醒来,外头又有小厮来报,说是常信请他去一趟明英山庄,有要事相商。   不得已之下,梁东扬只得先离开,临走前嘱咐丫鬟们照顾好王妃。   他走后没多久,许娇荷悠悠醒转,清歌也在书房伺候着,心疼的哭劝主子,   “您心里难过只管与奴婢说,千万不要做些伤害自己的事啊!奴婢瞧着心里头难受!”   出乎意料的,主子没哭没闹,面色异常平静,不管说什么她都不接腔,眼神看似无波却空洞,在更衣梳妆之后,她终于开了口,让她回寝房取东西。   “前些日子找高僧开过光的那条青金石珠串,你帮我拿过来。”   清歌不明其意,“主子这会儿要珠串作甚?”   “觉得最近很不顺畅,想戴上辟邪。”   那些首饰皆锁在匣中,只有清歌有钥匙,主子既交代,她理该去办,而后许娇荷又差其他两个丫鬟各自去办事。   丫鬟们看主子说话温和平静,没什么异常,便都照做了。   待人走后,许娇荷看了一眼镜中悲哀的自己,再不犹豫,坚定的前往王府大门处,晓得护卫们会拦,她临走时还从书房里翻了把匕首出来,随身携带着,一旦护卫拦阻,她就拿匕首横在颈间,以此做威胁,终于顺利出得府门,   王府外面都会拴一匹马,供那些送信之人骑乘,许娇荷瞅准那匹马便骑了上去,幸得以前卫瑜曾教过她骑马,即便不熟练,好歹能驾驭!   护卫见状分头行事,迅速入府牵马,分三路去追,又着人立即去山庄向王爷禀明此事。   许娇荷被他们追得慌不择路,直奔河边,瞧见河畔有条船,立即靠岸停下,慌张跑上船请求船夫快开船,   “他们是坏人,要抓我,求您带我离开,我给您银子!”   一听有银子,船夫立即开船,护卫追至河边断了路,再也跟不上王妃。   跑这一路惊心动魄,而今终于逃离,许娇荷总算能喘口气,坐于船舱内平复慌乱的情绪,虽然这一切行为太过放肆,不是她该做的,但她已对豫王死心,再不管什么身份,一心只想远离,不愿继续留在他身边被他利用,   所有的解释都是借口,她不会再上当,逃走是她唯一的选择,正愣神的她并未察觉到身后的船夫正双眼放光的盯着她,瞧她穿着打扮像个富贵人,身上的首饰必然很贵重,便起了歹心,于是悄悄放下船桨,来到她身边,   感觉船的方向有些不稳当,许娇荷诧异回首,竟见那船夫一步步朝她走来!警惕的她立即起身,故作镇定但声音难掩紧张,“你想怎样?”   中年船夫摸着下巴笑得阴险,“最近手气差,输了些银子,想借点儿银子用用。”   会意的许娇荷当即将身上的首饰都取下来给他,反正这些身外之物她也不在乎,“都给你,只要你将我送上岸即可。”   “谁晓得你上岸后会不会再回来找我的麻烦!”毕竟她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妇人,万一再报官来抓他呢?   许娇荷摇头连连,“不会,我离开都城就不会再回来,不会找你麻烦,你尽管拿走就是!”   然而人心都是贪得无厌,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银子,他还想要其他的,财色双收,而后再杀人灭口,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才更安全!   他要银钱她可以给,可若要她,万万不能妥协!   惊吓的许娇荷立即掏出匕首威胁,可惜这船夫根本不会像那些护卫一样害怕她伤到自己,直接冲上去夺了她的匕首扔进河中,挣扎之际许娇荷站不稳当,瞬间摔倒在船上,   船夫搓着手笑得格外猥锁,“河面无人,你就甭挣扎了,还是乖乖从了本大爷吧!本大爷一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   污言秽语辱她双耳,许娇荷绝不会容忍自己被人毁了清白,走投无路时,那就只有一个选择,宁死不屈的她再不犹豫,纵身跳入河中!   那是她最后的尊严,以死来保,上辈子不甘自尽,这辈子才活了半年,又是这样下场,老天若能听见她的心愿,许娇荷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再让她重生,不要再给她希望,不要再爱上任何人,哪怕化成一株花草或一条游鱼,也比再世为人,被利用耍弄要自在……   水流湍急,她才跳下去很快便淹没不见,船夫一看十分扫兴,好在船上还留有她的首饰,他还能拿去变卖,大赚一笔!   当梁东扬闻讯赶回府,得知他们追踪到河边就停下,勃然大怒,“就不会在附近找条船去追?”   “王爷息怒,卑职找船了,只是到的有些晚,等卑职追上,船已到对岸,船夫并未守在船边,不知去向。”   听到他们找借口豫王就火冒三丈,“那就在附近打听船家的下落!不会动脑子吗?什么都要本王去教?”   只是出了一趟府邸而已,怎么回来就不见人呢?他质问所有人,都道王妃醒来之后很正常,将她们全部支走,独自出逃。   他愤怒,暴躁,惩罚所有下人,此刻的梁东扬已然失了所有的风度和分寸,一心只想找到许娇荷的下落,可即便他日夜祈求,想尽法子,甚至亲自去各处探访,也始终没有她的消息。   许府无她的踪影,她祖母家也没有,各个城门严加查看,仍无一丝消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三日后,终于有人来报信,居然是明义,说在赌场遇见一个赌徒,赌输了从身上掏出一支簪子来押注,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王妃似乎戴过这支白玉荷花簪,是以我怀疑他与王妃失踪有关,特来带他见王爷!”   上座的梁东扬当即起身走下堂来接过簪子一瞧,希望顿燃,“这的确是本王送给娇荷的簪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逼问之下,那人才承认,说是王妃坐了他的船,给他做报酬。梁东扬自是不信,“坐一次船而已,她怎么可能给你这么贵重的白玉簪做报酬?”   再次严刑逼供,那人承受不住才老实交代,说他劫了财,又起色心,王妃为保清白跳水自尽!   已然过去这么多天,他才说出真相,那许娇荷她……人在何处?   德望提醒主子,王妃很可能已经不在,被豫王狠狠训斥一顿,“没见到尸首凭什么说这些话?也许她游走了呢?或者被人救上岸,她那么善良,肯定会有好报,不会就这么没了!”   梁东扬不信她会出意外,继续派人搜寻,到河里打捞,到附近村庄去找,不放过任何可能,只盼着能有奇迹发生!   失去许娇荷的日子,梁东扬过得失魂落魄,以往两人整日在一处,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而今突然看不到她的身影,从宫中回来时,屋内再没有她的等候笑迎,夜间帐中再无她的娇声蜜语,他难以适应!   借酒浇愁也无用,梦醒间皆是与她有关……   至此他才意识到,这个女人不知不觉间已印刻在他心间,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之前他还想着不要孩子,不让她喝药,想旁的法子来避孕,而今连避孕他也不想了,只想再次见到她,   “娇荷,你到底在哪儿,何时才能找到你?其实你还活着,只是还恨我,不肯回来见我对不对?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气消了之后还回来好不好?   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错了,你想要孩子,我给你孩子,哪怕这孩子会破了你的气运,哪怕我得不到皇位都无所谓,我只要你回来,只求你回来!”   起初梁东扬信这天命,认为红颜可作祸水也可助其一跃龙门任高飞,后来他又怀疑命理,若然这万里河山需要依仗女人来争夺,那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当他终于明白,皇位可以凭努力谋得,感情却无法筹谋,只能凭运气和真心换取。   为时已晚,他错过了一颗真挚的心,一份深刻的情,然而老天就是这么残忍,让人尝到后悔的滋味,却不给人弥补的机会。   明英山庄的事,方悦容给明义戴·绿·帽之事,英王府的动向,那些凡尘俗事他皆不愿再管,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许娇荷的踪迹!   过往的画面一遍遍的在他脑海中回放,初识的谨慎,后来的娇羞,再到后来的情深意重,她的每一次笑容都让他印象深刻,即便嗔怨也令他挪不开眼,只要看着她便觉平静美好。   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子,一心待他,他怎么忍心伤她的心?   造成如今这种无可挽回的局面,皆是他的过错!   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时才后悔难当,可惜他再没机会听她唤一声王爷,抑或是东扬!   惟有梦里得见许娇荷的身影,但却怎么也抓不到,醒来一切皆虚空……   夜深人静的哭诉剖白她听不到,唯有那条她为他做的腰带静静的垂放在枕边,聊以慰藉……   一夜长梦历悲喜,睁眼朝阳破窗壁。   欲诉谬境无人听,枕边再无一个你。   纵使一直没有消息,他仍旧不相信她不在人世,固执的等待着,不纳妾,不封妃,只因在他心中,许娇荷才是他唯一的妻子。   他始终相信她还活着,总有一日他会找到她,向她表明心迹,请求她的原谅,但愿她还肯给他一次机会,留在他身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