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侧妃重生日常 作者:蓝樵   文案:   夜深,下属提醒萧湛就寝。   萧湛边走边冷声道:“前天哭着不让碰,昨天又演小妇人,今晚呢,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下属擦着冷汗安慰半响,勉强道:“这乃夫妻情趣。”   行至内院,屋内烛光摇曳,萧湛就听那女人一本正经地说:“我虽然喜欢王爷,但你看他印堂发黑,周身煞气,一看就是短命之相,我看还是早做打算,另谋生路较好。”   萧湛抬脚朝下属踹过去,脸上彻底黑成炭:“这就是你说的,侧妃爱我爱得深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整天想被打入冷宫女主x偏不让她如意男主   ——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重生 女配 甜文   主角:傅明月,萧湛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傅明月觉得身上很冷,凉气入体,让她整个人控制不住似的哆嗦,仿佛还能听见牙齿打架的声音。   耳边乱哄哄的,女人的叫喊声,让她心里禁不住的烦躁,死了也不得安生,这就是恶人的下场吗?   她慢慢睁开眼睛,寻常的光线却让傅明月有一种刺眼的错觉,在黑暗里待得久了,就不适应光明。   “好啊,你这个小贱蹄子,果然是装的,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得意是吧,你以为侯爷会听你的吗?识相的话,一会儿侯爷来了就老实坦白,说你如何诬陷烟儿的,听到没有?”   如夫人邱语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傅明月大脑有过片刻的空白,这一刻她才凝聚视线,眼珠轻轻动了动,打量了一下周围。   随即她便一愣。   屋内的摆设她再熟悉不过了,这分明是她未出嫁时的闺房。而眼前的人都是又熟悉又陌生的,傅明月恍然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小姐,你好点了吗?”   知书发现她醒了,小心的把她扶起来,又麻利地把靠垫塞在傅明月身后,然后才担忧地问了一句。   傅明月看了看她,发现知书也是年轻的样子,约莫十五岁,不像后来被她连累而满脸疲惫风霜。   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傅明月觉得不可思议,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真的重生了。   旁边邱语琴穿着艳红色的春裳,头上珠翠环绕,脸上脂粉浓抹。见傅明月不答话,着急地越过知书,熟练地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死丫头,你听见了没有?”   跟记忆里一模一样。   胳膊上也肯定又青了一块。   傅明月知道现在是她落水后的事情,然而身上还是止不住地发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捏着被角又往自己身上盖了盖,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嘴唇说:“如夫人想让明月怎么跟父亲说,明月照做便是。”   邱语琴胸口起伏,面容几乎扭曲,“你这话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我硬逼着你一样,分明就是你陷害我烟儿……”   “行了。”邱语琴话还没说完,就被下了朝直接赶过来的傅学义打断。   傅明月抬头看父亲,张了张嘴,哑着声叫了:“爹爹。”   傅学义身材高大,四十几岁了身体依旧健壮,他听下人禀报,朝服也没来得及换就过来了。   看到自己女儿如今卧床虚弱的样子,傅学义眉毛也没皱一下,仍然是来时那副表情,不冷不热地问:“听说是烟儿把你推下湖里的?烟儿呢,怎么不过来?”   邱语琴瞧了瞧傅学义的神色,赶紧站起来说,“侯爷,方才我来时问过烟儿了,她说是明月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烟儿为此还自责没有拉住她姐姐呢,我看她哭的伤心,就没让她过来,您别听下人们乱说。”   傅学义面色缓了缓,既然是个意外,那就不必在此浪费时间,他还有一堆公务没有处理。   毕竟距离前世很久,傅明月听他们说完才将细节回想起来。   这时,知书插嘴道:“明明是三小姐推的,方才我站在旁边,亲眼看见的。”   没等邱语琴说话,傅明月抬起头,看着傅学义笑了笑,目光澄澈,语气坦然:“爹爹问她们,还不如问我呢,毕竟是我掉下去的。”   呛了声,傅明月咳了咳,在邱语琴紧张的样子下,说:“此事确实是误会,我们当时正好走到湖边,我没瞧见草里的石子,这失足才掉进了水里,怨不得别人。许是我和明烟挨得近了些,这才让知书和下人们看岔了。”   话已至此,旁人也无话可说,傅学义简单说了两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邱语琴落后一步,小声哼了声:“算你识相。”   三三两两走的差不多,屋子里彻底静下来,知书倒了杯水给她,目光里全是不解,“小姐,不是你跟我说,要把事情全都推到三小姐身上吗?”   傅明月低头押了口水,感觉喉咙舒服了不少,轻声道:“我昏迷的这时间,做了个梦,菩萨跟我说,恶人会下阿鼻地狱的。”   知书默了一会,“是小姐救了我的命,我都听小姐的。”   过了很久,傅明月才轻轻“嗯”了声。   傅明月不得不庆幸,她醒的太准时了。前世她就是从这件事,一点一点变坏的。   傅学义和夫人乌琇芬夫妻感情不和,主母这么多年不怎么理事,导致整个宣平侯府都让如夫人邱语琴把持着。傅明月很早就没了娘亲,一直和知书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活着,有时难免会觉得命运不公,想为自己和死去的娘亲挣一口气。   今天是个机会,傅明烟自己撞在她这里,在前世,傅明月利用时机,在众目睽睽之下,假装被推进了湖里。   在傅学义来时,跪在地上哭诉自己的委屈,并“不小心”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露给他看。   那时,傅学义罚了傅明烟跪祠堂一周,并禁了邱语琴半年的开支。   也是那一次,傅明烟第一次感觉到了爽快,以至于第二次,她利用傅明烟嫁给了湛王爷萧湛,摆脱了她一直厌恶的家庭;第三次不甘心自己是侧妃,贪心王妃之位,导致把自己作死了。   临死的时候她才悔悟,不是自己的东西是强求不得的,可是那时已经晚了。   不过,既然老天让她重新活一世,她就不会再执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想通后,傅明月觉得压在心头的东西忽然没有了,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陷在温暖的被窝里,明月没由来的笑出了声,而后换来知书迷茫的一张脸。   “知书,等我身体好一点,我们去山上给菩萨上柱香吧。” 第2章   初春的湖水冰凉刺骨,傅明月身体本就虚弱,自那日过后更是发起了高热。   傅学义经过这件事,像是终于想起了这个不起眼的女儿,命下人请了有名的大夫,又连着送了好些补品,下人们看在眼里,自然也不敢怠慢。就这样养了几日,傅明月的身体才彻底好转。   这可把邱语琴气得不轻。   侯夫人乌琇芬是乌氏的掌上明珠,嫁到夫家以来一直都渴望与夫君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眷侣生活,奈何傅学义娶她不过是奉母命而已,婚后一直与她相敬如宾。直到乌琇芬产下嫡长子傅文柏,他随自己的心意纳了邱语琴为妾后,埋在乌琇芬心底的懊恨彻底爆发了出来。   那几年,宣平侯府每个人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哪点又触发了夫人脆弱的神经。乌琇芬的脾气也越发古怪。有时暴躁易怒,打骂下人,有时又大哭不止与傅学义冷战。   水深火热的日子过了两年,乌琇芬产下了嫡女傅明瑾,彻底对傅学义死了心。和离在京都贵族间是耻辱,乌琇芬无可奈何,搬进了傅家佛堂,除了前几年两个孩子婚嫁出来过一次,旁的一概不管。   同年,如夫人邱语琴产下庶子傅明耀,这掌家之权也自然而然落到了邱语琴手里。   傅明月的母亲温雅是后进府的,死于产后大出血。傅学义对她没有感情,之后也淡了纳妾的心思,专心朝政。老夫人也因为年纪大了,不怎么理事,于是邱语琴在府中一手遮天。   而这次傅学义大张旗鼓支库房,给傅明月送东西,摆明了是暗示她这个庶母对庶女苛责,这不就是当着全府上下打她邱语琴的脸吗?   邱语琴几乎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忍耐了几日,终于在傅明月病好之后按耐不住上门。   摘星楼里傅明月刚放下瓷碗,端起水漱了漱口,就见邱语琴扭着柳腰,满面春风走来。   “明月啊,身子好些了吧,这几日可把我担心坏了,想来看你又怕耽误你休息,你可别怪我。”   邱语琴语气颇显关心,若不是傅明月了解她这个庶母是什么德行,恐怕就回信了她的鬼话。   傅明月也无心起争执,顺着邱语琴的话道:“多谢如夫人关心,明月身体已无大碍。前几天让烟儿受了委屈,改日我去给她道歉。”   邱语琴听出来她的话外音,原来是还记着仇呢,“哎呀,上次是我太着急了,对你说话语气不好,明月可别放在心上。至于烟儿,你是她阿姐,又没对不起她,跟她道什么歉啊。”   “那您这次来?”傅明月不想与她你来我往争无意义的话,语气委婉地问。   邱语琴这段日子对傅明月恨得牙痒痒,想着法子要对付她,正好贴身丫鬟一句话点醒了她。   “夫人,女大当嫁,你既然担心后患,何不趁侯爷还没对二小姐上心,由您做主给二小姐找个郎君?”   这话简直及时雨,以前是她忽略了,现在一想,现在她作为掌家之人,给傅明月找个什么样的还不是她说了算?   想到这里,邱语琴语气柔和,“我这次来除了看你,其实还有一件事,”   她拍了拍傅明月的手背,摆着一副老母亲为儿女操碎了心的模样道:“你今年也十八了,京都寻常人家嫁女都是十六,咱们这些有身份的,差不多都是把姑娘留到十□□,也就是明瑾遇到合适的人嫁的早。如今你岁数也到了,前个儿我托媒人看了看,这高太傅有个远方侄子叫高则,今年二十有余,品行良好,相貌端正,我拿着你生辰八字合了一下,结果是大吉,你嫁过去是正房,将来你的孩子就是嫡子,怎么样?若是满意的话,我跟侯爷说一下,择日让对方来提亲。”   一番话说的很漂亮,如果傅明月没有见过高则,一定会为此感动。   那高则虽是高太傅的侄子,但两家关系淡到几乎没有,在朝中也是个九品芝麻官,平时有事点个卯,其他时候不是在秦楼楚馆,就是画舫歌舞,人生毫无指望。   前世傅明月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下定决心攀上湛王的。   “劳您费心了,高公子固然很好,但是明月暂时还不想嫁人。”傅明月垂下眼睫,缓缓说道。   邱语琴着急了,然而此时还不宜和她翻脸,只好劝道:“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说句不好听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高公子也挑的很,也就是你相貌好,有才情,人才愿意的。女人的好时候就这几年,等不得。”   她说完见傅明月还不动容,拿出杀手锏道:“就算你不急,可明烟也十七了,你不嫁人,明烟她也嫁不了,你就真忍心耽误她的姻缘?”   话落,傅明月笑了笑,不解道:“如夫人的意思是,明烟已经找好人家了?明月怎么也没见您提起。”   邱语琴哽了一下,喉咙里仿佛卡了根鱼刺,上不来下不去。她自然不会告诉傅明月,现在只是明烟一厢情愿而已。   傅明月见她不语,又道:“如夫人着急明月,不如花心思给二哥找一房贤良淑德的夫人,也让二哥收收心,省的总挨爹爹的骂。”   傅明耀也老大不小,但从小被邱语琴宠溺坏了,整日里跟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们斗鸡走狗,小妾一房一房往屋里抬,名声全被他败坏完了。只要是有点眼力见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送到这么个火坑。偏偏邱语琴拿自个儿子当宝贝,非要他娶一个身世样貌都绝佳的女人,如今二十二了也没个正妻,傅学义教训多次无果。   邱语琴听出傅明月口中的讽刺,脸色变了变,“现在还轮不到你教训我,你今天驳了我的意,他日别后悔!”   邱语琴连知书添的茶水也顾不上喝,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小姐,如夫人这摆明了不肯罢休,现在侯爷不听咱们的,回头她一吹枕头风,真把你嫁给那个败类了怎么办?”知书担忧地说。   傅明月心里苦笑,她现在也没个解决办法。她是庶女,本就不如嫡女,况且还没有母家撑腰。   以她过往的经历,也没认识几个青年才俊,更别提动心了。   难道真要走上辈子的老路?傅明月自暴自弃地想。   思来想去无果,傅明月干脆将此事先放到一边。   她刚用完早膳,天气尚早,索性吩咐知书备马车。   “今儿天气不错,咱们去九华寺拜拜菩萨。”   九华寺香火旺盛,离京都不远,一天时间往返足矣,知书把手头上忙活的,几件傅明月常穿的衣服放进衣箱里,又特地找出件翠纹云锦羽缎披风给她披上,就怕傅明月身体刚愈,又被凉风吹出病症。   收拾妥当后,家仆也备好了马车。   一路不停车,到达九华寺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傅明月此行没有张扬,寺院主庭人多繁杂,只好表明身份,差了小僧领路,找了处僻静的观音殿叩拜。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目光虔诚。流光照在脸上,透出一片粉白皮肤。   傅明月许了三个愿望。   一愿前世因她而故的人,今生都得到好报。   二愿湛王和王妃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三愿自己摆脱枷锁,活的自由。   她看着菩萨慈眉善目,普渡众生,对自己终是释然。   ——   走出观音殿,傅明月眯着眼瞧了瞧天空偌大的太阳,伸了个懒腰。   知书抱着她脱下的披风,好奇地问:“小姐,你跟菩萨许了什么愿啊?”   傅明月背着手,闻言边走边弯腰朝着知书笑着摇头,“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知书蓦地发现她家小姐眉间的愁思和怯懦都消失不见了。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傅明月说:“你还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知书抿了抿唇,唇角泄露出一丝笑意。   她刚想说什么,就见傅明月猛地停住了脚步。知书疑惑的看过去,前面是一个美貌妇人,怀里抱着一只纯白的兔子。   傅明月眼神里有几分复杂,她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碰到湛王妃苏宜人。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还好好待在侯府并没有出来,所以她并不知道苏宜人在这里。   再次面对她,傅明月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前世她以为苏宜人待她好,全是装给萧湛看的,如今转过头来,她才恍然原来真的有这么好的人。   难怪她冤枉苏宜人时,萧湛从来没有信过。有些人一生都做不来坏事,可惜她前世根本不懂。   思及此,苏宜人礼貌的点了点头,傅明月也没想打扰,行了礼,然后越过她朝来时的路返回。   知书匆匆跟上。   “小姐,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夫人啊?”马车上,知书还是问出了口。   傅明月挑眉,“不认识。”   没在九华寺吃斋饭,傅明月在路上用点心垫了垫肚子,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宣平侯府。   她先让人抬了水洗澡,然后换了衣服才坐在八仙桌上用晚膳。   知书拿着请柬从外面进来,展眉对傅明月扬了扬手,“小姐,武安侯府李小姐让您三天后与她在醉仙楼一聚。”   傅明月拿着银箸的手一顿,“你替我回绝了吧,就说我近来没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三天后在醉仙楼,是她前世与萧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打死她都不去。 第3章   萧湛一下早朝就被皇帝萧承叫住,一块入了慈宁宫。   太后高霓一身深色宫装,正襟危坐在主位。   她今年才三十多岁,由于在后宫中金樽玉食,保养得当,就像一朵开的正艳的牡丹花。   先帝体弱,熬到四十岁时身体每况愈下,留下继位诏书后,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皇嗣极少,除了早年醉酒与宫女生下的萧贤,只剩下刚满十四就继帝位的萧承。   萧湛身为先帝最小的皇弟,一年前临危委以摄政。   在进慈宁宫之前,萧承已经提前给萧湛提过醒,“皇叔,母后这次就是冲着你来的,朕前几天瞧见她又给你张罗侍妾呢,您可要有个心理准备。”   萧湛一身朝服,也掩盖不了他身姿挺拔,宽肩窄腰。他生母是胡人,长相也比普通人深邃,鼻梁高挺,黑眸幽沉,跟先帝倒是不怎么相似。因为常年身处军营,从千军万马里磨练出来的意气很容易引人注目。   他大步如风,被皇帝叫住后眼里闪过不耐,在听到萧承的话后,不悦地说:“本王又不是你,见了太后如同老鼠见了猫,她能拿我怎么样?”   果不其然,慈宁宫里宫女上了茶,还没喝上一口,就听太后高霓拍了拍手,紧接着貌美如花的姑娘就像土里的萝卜一样,一个个冒了出来,莺歌燕舞之后,排成一排站在了萧湛面前,半响也不见离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萧承脸上还显稚嫩,瘦弱的身体尚且撑不起龙袍的威仪,他暗自打量了两眼高霓的表情,又看了看他皇叔,结果萧湛太沉得住气,犹如老僧入定,他只好泄气。   没等两分钟又瞅了瞅那端庄有方的十个姑娘,竟然惊奇地发现里面竟然有太傅家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庶女。   他之所以记住这个庶女,还是因为上次他去高太傅府上,这个叫莲儿的跟另一位贵女说:“宁做凤尾,不做鸡头,等皇帝大一点,开始选秀的时候好好表现,我也要做那高高在上的娘娘,叫他们都不敢小瞧我。”   另一个姑娘说,“我觉得那湛王爷也不错。”   莲儿切了声:“手上握着兵权,却甘心给个孩子下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当天晚上,萧承便做了个噩梦,梦见莲儿真的成了他的妃妾,吓得他出了好一身冷汗。   然而,莲儿放出狠话不过几天,就被他母后选中,一脸不甘地站在萧湛眼前。   萧承心里还没得意,就见萧湛将茶杯随手往旁边一放,冷着眉冲面前花枝招展,脂粉腻人的姑娘们道:“跳完了还不下去?等着本王拿你们练手?”   高霓额上青筋狠狠一跳,按捺着怒气说:“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哀家是让你放回府上宠的,可不是当你军营里的兵似的磋磨。”   萧湛淡淡“呵”了声,“这就不劳太后操心了。”   “啪——”高霓狠狠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哀家好心好意,你就是这种态度?你今年都二十七了,寻常人家孩子都有了,就你当初选的那个王妃,成天住在寺庙里,一年有几天待在王府的?府里给你选的侍妾都是大臣们的庶女,你是一个也不碰,我本想着你是心气高看不上,这次又精心给你选了品貌端正的,没想到你还是看都不看一眼,你连个子嗣都没有,等哀家百年之后,如何有颜面去见先帝?!”   长长的一番话说完,高霓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如果眼神能杀人,那萧湛恐怕就要死个几百次。   萧湛眼眸泛冷,他本就耐性不好,在军营里谁要是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但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萧承又在这里,闹得人仰马翻不好收场,他不得不收敛了脾气,委婉地说:“太后好意本王心领了,不过您的品味与本王相差甚远,往后还是不必往王府送人了,本王不喜自然不会碰她们,扔在后院里也浪费粮食。”   萧湛顿了顿,抬手拍了拍左袖,悠悠地说:“太后也知道,本王一向廉洁,养不起那么多闲人,若是您执意如此,那就……请她们自带口粮,王府概不发放。”   说完,他还好有心情地朝萧承笑了笑,“本王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萧湛走后,高霓一把扫落桌上的茶盏,发泄一通,萧承低着头,心里有些惧意。   他自幼心肠柔软,高霓又强势惯了,训起他来不分轻重,时间久了,在太后面前就有种唯诺,萧承不由想,皇叔走的时候,怎的也不带上他。   高霓心里顺畅了,眉宇间缓了缓,抬起绝艳的脸庞,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年纪小,不懂朝廷的暗潮汹涌,萧湛这个人手握重权,野心勃勃,不可与之走的太近。平时多听听太傅的教导,不管怎样,你外祖不会害你。”   萧承安顺地点头,“儿子记下了。”   高霓揉了揉眉心,刚想让他退下,蓦地想起什么,问道:“摄政王不跪天子,是你颁的圣旨?”   “是,儿子觉得皇叔,皇叔……”   “你可真是出息了。”   这边萧湛出了那红墙绿瓦的宫门,下属金晟跟在他旁边说:“沈公子在醉仙楼等您,直接过去?”   萧湛没说话,脚步却朝着醉仙楼的方向。   杨柳青青,溪水潺潺,白云成堆,大雁成飞,三两劣童拿着弹弓异想天开,无意踩踏角落里冒尖的春苗,欢声笑语,春意盎然。穿过一片鹅卵石的拱桥,没走上两步,人声鼎沸,酒香四溢,飞檐翘角,连绵相接。   这就是东宁最繁华的梨花巷,而醉仙楼坐落在最里边。   金晟一路无话,此时却突然开口说:“王爷惹怒太后,以她的脾性,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侍妾还好,但您的侧妃之位空缺着,哪天她有了合适的人选,让皇上下了圣旨,您不还得娶吗?太后妇人之仁,忌惮您手里的兵权,却又无力收回,慌不择路盼您沉溺声色犬马,在属下看来,既然她没有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情,那些女人挑一个可心的,留下也就罢了。”   萧湛道:“府里的一群你还没受够吗?再多一个成天监视我的?”   金晟瞄了瞄萧湛的神色,小声嘀咕,“那您就自己去选个太后不认识的不就行了?有个女人在,也好过您自己解决吧。”   他以为萧湛没听见,奈何湛王功力深厚,耳力非凡,把他的话一字不落全听了进去。当即便黑了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脚踹在他紧实的屁股上,力道太大,金晟直接摔了个大马趴,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再废话老子废了你。”   ——   傅明月最后还是来了这醉仙楼,李玉容是个狠人,她一收到回绝的消息,立马又写了一封信,里面道若是傅明月不至,就当着醉仙楼众人的面,把她喜欢湛王的事传出去。   傅明月当即有挖了个坑自己跳的感觉。   前世她落水前,与李玉容谈过这京都富贵子弟,谈起萧湛时,叹了一句,“谁不喜欢湛王爷那样的人物?”   后来得知邱语琴急着把她嫁出去后,傅明月又暗示了一次自己喜欢萧湛,然后才有了醉仙楼的一幕。没想到今生她都没暗示,这李玉容已经放在了心上。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傅明月直接带着知书上了二楼,李玉容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她直接把明月拖进了包厢。   “你就这么怕看见熟人?出个门还带面纱?混的也太惨了吧,还有,你这穿的什么衣服,出门都不知道打扮打扮。”   李玉容面容清秀,但开朗大方,虽说是武安侯府庶女,但从小也没吃过亏。所以对于傅明月的水深火热,她一直都替她打抱不平。   傅明月今天穿了身藕荷色锦纹春裳,因盖了面纱只能看见饱满的额头,似情非情的双眼,她垂下眼睫道,“那倒不是,……昨个不知吃了什么食物相克,脸上起疹子了,大夫说四五日才可痊愈,所以不方便见人。”   李玉容手快掀起看了眼,又赶紧盖上,语气里充满了同情,“你说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呀,我好不容易打听到湛王今天来醉仙楼,你倒好,这还怎么接近他啊。”   “就这样挺好的。”傅明月道。   李玉容急得推了她一下,“我就看不惯你这个样子,喜欢就要去争取,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傅明月有苦难言,她这辈子还真没打算再与那个男人有牵扯,看着李玉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急忙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湛王今天会来这里,会不会弄错了?”   李玉容瞪她,“没个十拿九稳,我怎么可能让你来?”   她有些得意地说:“要不说本小姐厉害呢,也就给你送信那天,我跟着表姐在这儿吃饭,偶然听见掌柜的跟管事交代,沈西洲订了房间,还特意点了道花蓝桂鱼。谁不知道沈西洲最讨厌吃鱼了,谁在他面前吃鱼他都要发飙,但一人除外,就是咱们湛王爷。我当时一激灵呀,就赶紧找掌柜的订了这间包厢,诺,往里就是沈西洲订的。”   “……太厉害了。”傅明月听得目瞪口呆,前世她可是去湛王府后才知道他爱吃鱼的。   “因为你的脸,我的心血可能费了大半,不过没关系,咱们一点一点来,现在好好想想,怎么让湛王记住你的名字。嗯……要不我去找沈西洲帮忙?”   傅明月正喝着水,闻言差点一口喷出来,知书见状给她递帕子,傅明月接过,一边咳一边摆手,“咳,这可使不得,你赶紧给我打消了这念头。”   沈西洲以前跟着萧湛战场杀敌,朝廷念起军功,给封了个中尉。这两年无战事,他跟着萧湛回来,跑去大理寺从最底层做到了少卿,也是将来大理寺卿的候选人。虽然李玉容跟他有些交情,但就以傅明月的了解,这也是个爱搅混水,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   见她态度坚决,李玉容只好作罢,这时,包厢的门忽然打开,竟然是几天没见的傅明烟。   “幸好我跟着来,早上见你鬼鬼祟祟,没想到你竟然肖想湛王爷,就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难道你不知道,母亲已经托命妇,进宫时向太后举荐我做王爷的侧妃?”傅明烟朝着她不屑地说。   傅明烟眉间媚态初显,穿着亮红色的衣裙,跟她母亲一个品味。   两人连忙从包厢里出来,事出从急,傅明月对萧湛极尽抹黑:“明烟,你误会了,刚才我跟玉容仅仅是玩笑话,实则,我对湛王爷没有丝毫喜欢,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儒雅的男子,而湛王只能让我想到军营里那种汗臭熏天的糙汉子,我实在难以倾慕。”   她话落下,傅明烟不可思议,李玉容一脸呆滞,刚走出来的沈西洲顿住,刚上楼的萧湛深思,捂着屁股的金晟一脸怒容骂了句粗话,引来注意。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只有傅明烟眼睛发亮,屈膝朝萧湛行了个礼,“宣平侯府明烟,拜见王爷。”   萧湛却理都没理她,两步走到傅明月跟前,隔着一层面纱,沉声问:“你不喜欢本王?”   他的面容对傅明月来说十分熟悉,气息也是。但此情此景,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了,“是。”   萧湛再问:“确实?”   傅明月只好又答:“确实。”   说完萧湛退开,就在傅明月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萧湛心满意足地宣布:“本王的侧妃,就你了。”   然后转头吩咐金晟,“记一下,看看哪家的。”   周围几个人,包括傅明月自己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金晟难得成了结巴,“您,您要不要,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傅明烟自从见过萧湛一面,就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根本就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对萧湛说:“王爷,你不能娶她,她,她,”   脑袋仿佛开了窍,傅明烟慌乱地说,“她根本配不上王爷,她毁容了。”   傅明烟刚才听到了李玉容她们的对话,上前一步扯掉明月的面纱。   白色的面纱落地,露出一张惨不忍睹的面容,众人只见傅明月脸颊上布满了红色的斑点状的东西,让人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遍。   李玉容本来还开心来着,现在心里猛然一沉。   只有萧湛非常满意,还罕见地带上了笑,“如此甚好,甚好。”   金晟张着嘴巴差点哭了出来,他觉得他家王爷脑子坏掉了。 第4章   不喜欢自己加上毁容,这女人一定很省心,最主要的是太后那边就不会三天两头找他麻烦。娶这个女人做侧妃,绝对是十分明智的做法,萧湛如是想。   然而傅明月就不这么想了。她的脸瞬间就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湛。   她前世跟着萧湛时间也不短,自认为对这个男人有所了解,万万没想到他的口味这么独特。傅明月暗地里握着拳头,真想朝着萧湛棱角分明的脸狠狠挥过去,让他的脑子清醒清醒。   然而现实是她勉强镇定下来,“王爷的侧妃身份非同寻常,如此随意,日后若是京都百姓知晓,您可就成为笑柄了。而且,王爷甚至没有问问小女是否有心上人,是不是已经订了婚约,您这种行为跟土匪有何分别?”   萧湛皱眉看她,心想这女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啰嗦,不过以后进了王府,扔在后院也见不到。他觉得自己应该语气好点,省得人一激动回家抹了脖子就不好了,他上哪再找一个不图名利又不贪他人的女人。   还没说话,就见沈西洲悠闲地踱步过来,温和有礼地问傅明月,“敢问姑娘是否已经有了婚约?”   傅明月冷着脸,“当然。”她想着邱语琴应该给她张罗的差不多了。   “啧啧,那可真是可惜了。”沈西洲遗憾的摇头,眼里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李玉容看他那副样子就来气,抢先问:“什么意思?”   沈西洲瞥她一眼,又回神看着傅明月,漫不经心地解释:“你们大概不知道,咱们湛王爷啊,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强抢民女了。”   萧湛还真做过这种事,只不过是为了救人。   傅明月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若是她料到是这种结局,今天就是李玉容告诉满京都她喜欢萧湛,她都不会出来一下。   傅明烟从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一眼傅明月,深吸一口气走出来,在萧湛面前低头道:“王爷明鉴,傅明月已经由母亲议亲,夫家说的是高太傅的侄子,双方情投意合,您若是强行拆散,高太傅那边......”   她话没说完,但在场的都明白。   沈西洲好笑地说:“高太傅的侄子?这京都高太傅的侄子还少吗?”   李玉容听得茫然,这事情傅明月还没跟她说。   “行了。”萧湛不耐烦的打断,他没工夫听他们你来我往。又道:“改日本王上门提亲,高太傅倘若不满,就让他亲自来找我。”他还怕高旻那个老家伙不成?   言罢,抬了抬下巴问沈西洲,“你不是约我谈军营改革吗,去我府上。”他也没心思在这儿待了。   傅明月目送他们离开,傅明烟朝她跺了跺脚,“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咱们走着瞧。”   李玉容瞧着她不甘的身影,撞了撞傅明月肩膀,“敢情邱语琴都给你找好夫家了,高太傅哪个侄子呀?”   “高则。”   “谁?我没听错吧?你家那老妖婆得有多恨你啊。”   傅明烟无奈笑笑没说话,又听她问:“那个,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刚才你说不喜欢萧湛是不是真的?”   傅明月闻言睨她,“我可从来没说过喜欢他。”   好心办了坏事,李玉容也有点慌了,“那现在怎么办啊。”   “你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傅明月道,”明烟不是在帮我吗?”   李玉容嘴角抽了抽,“你指望她啊......不过还真的有可能,枕边风有时候确实很管用。”   ......   傅明烟是哭着回去的,眼泪流得不要钱似的,邱语琴看她这样,慌张问,“哎呦,怎地哭成这样,是谁欺负你了?给为娘说说,娘给你做主。”   傅明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湛王要娶傅明月为侧妃,娘,我是不是没机会了?”她断断续续地把醉仙楼的事情说完,抽泣着问了一句。   邱语琴没想到就一天不盯着傅明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拍着傅明烟的背部低声安慰,“这次是我小看她了,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让她得逞的。”   傅明烟抬起头,眼睛里重新点燃了希望,“娘,你是不是有办法了?你快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未免夜长梦多,我催一催戚夫人,让她明日跟太后再说一说,最好是下个懿旨。再跟高则那边打个招呼,让他这两日赶紧筹备筹备,过来提亲,实在不行,我悄悄垫付一些聘礼,晚上再去你爹爹那里探探口风,说两句好话。如此两全准备,方可万无一失。”邱语琴眯着眼睛道。   一晃就到了晚上,傅学义揉着酸疼的肩膀从书房出来,夜空中月亮皎白,漫天繁星闪耀,估摸着明天又是个好天。   自从乌琇芬入傅家佛堂开始,他晚上就宿在邱语琴这里,这次也不例外。   进去的时候,邱语琴支着头打盹,见他进来就吩咐丫鬟出去打洗脚水,她站起来帮傅学义将外裳去除,等他坐下后,蹲在地上给他去除鞋袜,丫鬟把水放下,在她的眼神示意下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傅学义把脚放进烫脚盆,邱语琴暗自打量了一会儿,见他脸色尚好,故作不经意问道,“明月如今都十八了,也是到了挑选夫家的时候了......侯爷有没有中意哪家儿郎?”   傅学义怔了下,“已经十八了?”   “可不是嘛,连明烟都十七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傅学义眉宇间似乎在回忆,等了一小会儿,邱语琴道,“前几天,妾遇见高太傅的侄子了,听他那意思,是想娶明月为妻。”   “哪个侄子?”傅学义回过神问。   邱语琴答后,傅学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小子我见过,不学无术,不是良配。”   “侯爷应该是好一阵没见了吧,高则以前是不学无术,平时还跟文耀走得近,但是这段时间不一样了,似乎就是跟我见了之后,这孩子用功的很,连带着文耀都学好了。”听到傅学义斩钉截铁的拒绝,邱语琴也没气馁,不急不缓地说。   傅学义似乎没想到,他仔细想了想,庶子傅文耀是没闯出什么祸来。邱语琴这时又接着说,“富家子弟么,从小娇生惯养,自然就贪玩了点,但一旦有了心爱的人就不一样了,而且呀,”邱语琴顿了顿,下定决心般说道,“似乎明月也属意高则,我上次还见那高则戴着荷包,那一看就是明月的做工。不过男未婚女未嫁,名声传出去不好听,我就擅自把荷包要回来了。”   “胡闹,成什么体统。”傅学义不悦道。过了好一会,又斟酌片刻,道,“既然她有意,这几日我抽个时间看看这小子,若是真如你所说,知道上进了,也不是不行。”   “欸。”邱语琴高兴地应一声,心想一定得嘱咐高则,这几日装也得装得好一点。   傅明月对此事毫不知情,好不容易出府一趟,李玉容自然不会放过她,她拗不过,只好带着面纱陪李玉容玩了一下午,傍晚才回到摘星楼。   她平时不爱动,这次可真是累坏了,回去后直接补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很晚了。   知书已经在她睡着的时候,帮她把脸上的东西弄掉了,现在铜镜里,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双眉如黛,眼睛里还有刚睡醒的迷蒙。   知书把晚膳端进来放在桌上,示意她过来吃。   “小姐今天为什么要扮丑?”知书不解地问,顿了顿又艰难地说:“您怎么知道他喜欢......相貌不好的?”   傅明月幽怨地看着她,“你家小姐我是那种人吗?我就是感觉玉容急着找我没好事,就事先留了一手,谁成想......”   “既然湛王爷喜欢那种,那如果您不想嫁,就让他看看真容不就行了。不过奴婢觉得嫁给湛王挺好的,起码比嫁给高则要好。”   高则确实跟萧湛不能相提并论,不过眼下傅明月没想那么多,所以自动忽略了知书后面的话,摸着下巴思索道:“你说的这倒是个好办法。” 第5章   第二天一大早,丫鬟过来说邱语琴在幽兰苑等她,傅明月彼时正洗漱完,还没来得及用早膳。   她默默听完知书说传话的丫鬟傲慢无礼,打了个哈欠,坐在八仙桌上不紧不慢地喝着甜粥,那样子丝毫不见慌乱。   邱语琴会找她麻烦,这在傅明月的意料之中,毕竟她挡了傅明烟的锦绣前程。但她没想到,这次邱语琴竟然没有直接过来。   用膳花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去幽兰苑之前,傅明月还是让知书帮她在脸上弄出“小疹子”,接着戴上了面纱。这个法子还是前世她嫁给萧湛之后,在李玉容那里学会的。   邱语琴会说什么,傅明月再清楚不过了,骂她两句狐狸精,小贱蹄子之类的,辱骂加威胁她不能嫁给萧湛,说不定还会劝她求傅学义,说自己仰慕高则,要死要活嫁给他。   前世差不多就是这个套路,但前世的她沉浸在得意中,根本没有理会邱语琴,直接叫上李玉容,用为家族祈福的名义,去了九华寺半月余。   后来她才知道,邱语琴竟然想出了替嫁的想法,被傅学义识破后才急忙把她叫回来,才避免一场祸事。   这次她顶着一张毁容脸,倒想看看邱语琴还能说出什么新鲜话。   幽兰苑里,邱语琴手里拿着一个荷包把玩,傅明月瞧着眼熟,凝神一想发现是上次她出府遗失的。   “明月啊,上回我问你可否中意那高则,你那样跟我说话,我还以为你真看不上他呢,要不是这次我见他腰间挂着你做的荷包,才晓得你只是害羞啊。”邱语琴做恍然大悟状。   “如夫人误会了,我对高则并无情谊,至于这荷包哪里来的,您不清楚吗?”傅明月讽刺般笑道。   真是拙劣透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邱语琴难看的脸色瞬间就压了下去,站起来叫了声,“侯爷。”   傅学义昨天换下的衣袖中,放着刚得到的线报,他忘了取出,现在想起来,就来问问邱语琴,哪成想听到这样的话。   他直接问邱语琴,“你昨晚不是跟我说,明月中意高则吗?这是怎么回事?”   傅明月见状,干脆道,“是如夫人一直在撮合我和高公子,女儿并无此意。”   话音落,邱语琴脸色骤变,慌乱解释道,“侯爷,妾也是好意,那高公子确实对明月心有好感,我看是个不错的孩子,就帮着说了两句好话。”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傅学义哪里还不明白,板着脸冷声道,“荒唐,看你干的好事!”   傅明月在一旁看热闹似的瞧着,心里嗤笑。   她这个父亲从小对她不闻不问,就算是现在,邱语琴要把她往火坑推,而他不过两句急言厉语,根本就没打算深究。   既如此,不如不问。   不过,从傅学义的言行看出,邱语琴根本没把萧湛要娶她的事情告诉他。也对,在邱语琴看来,一切还有转机,如果真的能成功,也正好如了她的意。   傅学义一番训斥后,这才转过头对傅明月说,“你的婚事,为父会亲自把关,不会让你嫁给不成器的东西……你的脸我听说了,等会儿我让小厮去请大夫再看一看。”   “谢爹爹关心,我的脸已经看过大夫了,再过两三日就会好,不劳烦您了。既然没事了,明月就先退下了。”傅明月婉拒道。   开玩笑,真要请个大夫,那才是出大事。   她刚要走,傅学义的贴身侍卫小跑过来,不热的天,竟然让他跑出了一身汗。   侍卫古怪的看了傅明月一眼,继而向傅学义急道,“侯爷,湛王爷来府上了,现在正在前厅,说是来向二小姐……提亲。”   这句话就如同晴天霹雳,砸在三个人头上。   傅学义甚至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侍卫咽了口水,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傅学义这次听清了,也没耽误就带着两人一同前往前厅,沿途迎春花盛放,草色嫩绿,却无人观赏。   萧湛一身墨色束身衣袍,坐在上位,手里端着下人奉上的茶水,面色沉稳地喝着。   外面站满了人,腰间都整齐地带着弯刀,一看就知道是萧湛的亲卫,所以傅明月很难想象这些人抬着聘礼的样子。   她没想到萧湛嘴里的提亲竟然这般快,有一瞬间心里非常懊恼,为什么前世没有仔细打听到底哪日提的亲。   “王爷,您这是?”傅学义越过亲卫,也没看地上的聘礼,径直走到萧湛跟前问。   萧湛放下茶盏,听到傅学义这样说,不由挑了挑眉头,“侯爷当真不知?本王记得那日在醉仙楼已经当众说过,会迎娶贵府二小姐为侧妃,当时您的两个女儿都在场呢。”   傅学义是被蒙在鼓里的人,听到萧湛的说辞,就把这件事算在了邱语琴的头上,结合早上的事情,是合情合理的推断。   他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怒意,他可以容忍邱语琴在小事上犯错,但显然并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承认自己被人愚弄。   心里这样想着,但没有表现出来,朝着萧湛拱了拱手,“小女无才无德,怎堪做王爷侧妃,不若王爷再考虑考虑?”   邱语琴这会儿急着跳了出来,她看傅学义的面色不对,就怕待会萧湛走了,就会拿她开刀。那傅明月的婚事可就真的成定局了。   “是啊,王爷有所不知,明月母亲早逝,贱妾又忙于内院繁琐事,所以她从小就缺乏教导,行事粗鄙,实在不是最佳人选。”   萧湛眼睛一眯,“你的意思是,本王眼光不好?”   “王爷您误会了,贱妾是说,您身尊体贵,有时难免被心怀叵测之人惦记,使些下作手段迷惑您,王爷应慎重决定。另,贱妾的女儿明烟知书达礼,行为端庄,对您更是一心一意,王爷可以考虑一下。”邱语琴指桑骂槐,婉转的避开萧湛的反问,随后又大着胆子提了傅明烟。   萧湛听这话,下意识去瞧了瞧傅明烟戴着面纱的脸。   这样也不反驳啊,他记得醉仙楼时,这女人的嘴挺会说的,这会儿怎么成了个缩头缩尾的鹌鹑。   他看向傅学义,嘴角没有感情的勾了勾,饥诮道,“本王今日亲自来提亲,可没打算换个人当侧妃。而且,”   萧湛停了下,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傅明月的面纱,“难不成侯爷以为,就她这脸也能迷惑于我吗?”   傅学义本就想借着邱语琴说下小女儿,虽然他气愤邱语琴的所作所为,但是关键时刻他不会发作。   他心里或多或少也知道邱语琴母女俩的想法,傅明烟若是嫁给了萧湛,他肯定会受益很多。但是傅明月不一样,他心里清楚彼此之间没有亲情,傅明月不会帮他,那这受益就打了折扣。   所以邱语琴抢话时,他才没有阻止。   可现在他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道,“贱内不知礼数,王爷勿怪。既然王爷有意明月,那就依您的意思。”   傅学义看出来萧湛心意已决,他不能让傅明月恨他,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萧湛心里可等不及那么久,在他看来这就是小事一桩,傅明月进门是侧妃,根本就不用大办,一顶小轿,偏门抬进来就成。看在傅学义的份上,他备上厚厚的聘礼,成亲那日也请上兄弟们喝喜酒,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这些事加起来半月足矣。   可是傅学义坚决不同意,侧妃虽说也是妾,但也算半个主母,尤其是沾上皇家的身份,而他自己也不能如此匆忙嫁女,让同僚见了,不得笑话他急着卖女儿。   于是双方互让一步,婚期订在了一月之后。   事毕,萧湛道,“本王与傅二小姐尚有话说,侯爷可自便。”   语气嚣张,说得好像他自己府上一样。   傅学义再受不了,也不敢当面跟萧湛撕破脸,于是忍了忍,脸色不好地带着一脸怨毒的邱语琴离开。   傅明月目光虚虚的看着某处,心里不免觉得可笑。   明明是她的婚事,却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直接就拍板定案。   她懒得搭理,不甚恭敬地说,“王爷还有事?”   萧湛没回答她,抬高声音喊了句,“陆二——”   陆二在外面应了一声,从地上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了纸笔颜料等东西,小心捧着放在了屋里的桌上。   傅明月没明白,“你这是?”   随后,萧湛也没经她同意,自然又快速地扯去面纱。   叫陆二的侍卫,本想睁大眼睛看美人,却陡然被这脸吓住。   半响,他黝黑的脸歪了歪,抽着嘴角说,“王爷请放心,属下一定会把侧妃画的美一点。”   “我没说我要画像。”傅明月明白了他意思,不高兴地说。   然而,萧湛并不听她说话,对陆二说了句,“本王要的是真实,你小子别自作聪明,一定把她这模样仔细画下来,之后交给金晟,让他给太后递过去。告诉太后,再送女人,就让她按这个标准找。”   傅明月转身就走,她才不要一动不动坐几个时辰,她也没必要答应萧湛的无理要求。   哪知刚走两步,肩膀就被男人的手扣住了。   春衣相对单薄,她能感到那只手温热有力,紧紧掐着她,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是你自己乖一点,还是我让人绑了你接着画?”旁边传来萧湛淡淡的声音。   傅明月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些许心情,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上面吃苦头,“放开,我不走就是了。”   感到肩膀上的手松开,她温顺的转头,坐在另外给她准备的座椅上。   萧湛打量了她一会,警告般说道,“你还是别耍小聪明的好,你病了本王娶,死了本王也要。”   一句话阻止了傅明月所有的规划。 第6章   此时的太后宫里,戚夫人神色不安地坐在一旁,高霓躺在软榻上,身边的宫女给她揉肩捶腿。   整个宫殿寂静无声。   戚夫人不由暗地里攥紧了手里的绣帕,心想她就是给太后提了一下傅明烟,应当不至于惹怒太后。   半响,高霓阖上的眼睛睁开,神情有些惫懒,“你说的这个宣平侯的庶女,是否可靠?”   昨晚高霓梦到先帝,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这会天亮着,倒有了些睡意。   这个庶女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给萧湛找的人都是聪明些的,自然让亲信做过调查,结果显示,这姑娘冲动易怒,无半点心机。   倘若真的去了湛王府,那不得被萧湛牵着鼻子走,她又不是傻子,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戚夫人答应邱语琴的请求,一方面因为给的酬劳丰厚,另一方面邱语琴也明里暗里帮她出过主意。   她擅长揣摩人心,此时听太后语气,不留痕迹地说,“太后关心王爷,自然要挑着可心的,但这姑娘有时候太机灵了也不好,容易犯忌讳。要是找个不那么聪明的,说不准王爷就不反感了,这就算犯了错,也容易被原谅,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高霓来了点兴趣,她就说这戚夫人有趣,若不是她这一张嘴,就凭她夫君官不高低不就的水平,她也不可能进宫。   “哦?你就这么肯定湛王爷会喜欢这样的?”高霓挥开碍事的宫女,坐起身来道。   这谁也不能一定保证啊,戚夫人讪讪道,“贱妾以为,这什么人喜欢什么样是把握不了的,就好比有些人喜欢丰满一些的,有些男子就喜欢腰细的腿长的,但是吧,就算眼前的女子再喜欢,时间长了就腻味了,所以这时候上一盘清粥小菜,换换胃口,说不定也能成。”   戚夫人才不会做保证,万一将来出了差错,太后不就把一切算她头上了吗?   高霓眼睛一扫,似乎就把戚夫人看透,过了一会儿才收起眼里的锋利,笑着道,“你说的也算有道理。   戚夫人松了一口气。   这时,高霓又道,“不然你这两日把人领进宫里,哀家亲自见一见,如果当真不错,哀家就向皇上请圣旨。”   虽然萧湛平日里只管军营事物,但是摄政的头衔还在,再加上两人势同水火,她下的懿旨萧湛定是看都不看一眼,所以还是请圣旨的好。   戚夫人赶紧给太后又行了礼,“多谢太后恩典。”她内心高兴,仿佛看见邱语琴的血玉镯子在朝她招手。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先在这里等一等,哀家去见一见皇上。”   高霓可不管戚夫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带着宫女去见萧承。   她先前说让戚夫人带傅明烟进宫,不过是为了敲打敲打,好为自己所用。既然打定主意让傅明烟试一试,她就不会再犹豫,未免错失良机。   萧承正在处理奏折,因为年纪尚轻,批阅过的奏折还得让内阁大臣们再查阅商议,最后再定夺。   此时,他正陷入沉思,听到门口的动静,下意识冷戾地看过去,一刹那像极了萧湛。   高霓明显愣了一下,下一刻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萧承自幼便仰慕萧湛,有意无意还会模仿,而她把萧承养这么大,从来没落个好。   “太后。”萧承站起来恭敬道。   高霓“嗯”了声,简单问了两句功课和朝政,就直接说了来意,“宣平侯府的三小姐,天资聪慧,品行端庄,配你皇叔绰绰有余,哀家今日来,是请皇上赐婚,封傅三小姐为湛王侧妃。”   没想到刚说完,萧承便惊讶的“啊”了声,有些为难又有些怵意。   高霓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皇上觉得哀家选的人不好?”   在高霓灼灼的眼神中,萧承只得偏了偏视线,尴尬地说,“太后说的当然好,不过您来晚了一步,一刻钟前皇叔亲自请朕赐婚,求娶傅家二小姐为侧妃……朕答应了。”   他不安地在暗处扣了扣衣袖,硬着头皮说,“不过一个侧妃罢了,皇叔想要,朕也没理由拒绝。”   悄无声息被截了胡,高霓脸色大变,离开前冷漠道,“皇帝真是长大了。”   待她走后,萧承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   高霓一回来,戚夫人立马起身,满含期待。但高霓计划被打乱,一身的火没处发,见到她这个导|火|索,立马翻脸,“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没用的东西。”   戚夫人手脚大乱,额头冒出了冷汗,战战兢兢地行了礼,匆匆出了慈宁宫。   这时一个太监手里捧着张单薄的画像,与她错身而过,脚步太快,也看不清画像上是哪家小姐。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慈宁宫就传出高霓克制不住的怒声,“都给哀家滚出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还好走的早,戚夫人庆幸地想。   ……   傅明月那天整整坐了一个时辰,直到最后浑身僵硬。萧湛带来的叫陆二的画师,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重复画了好几张,才选出了一张满意的。   金晟在一旁无事可做,最后干脆靠着门框睡觉。   傅明月回去后躺在床上想了很长时间,自暴自弃地想,也许命运就是无法抗争的,有时候越是想躲避,反而来的更快。她虽然是傅学义的女儿,但是跟寄人篱下也没什么分别,能做的事情太有限了。每月指望侯府发的少得可怜的银两,她就是想离家出走都做不了。   但她又想,重活一世到底有些不一样,最起码她心态平稳,也不会为了执念做恶事。现在看来重回湛王府避无可避,但她可以努力一点,先活下去,再找出路。只要她不跟前世一样,妄想霸占萧湛,最后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想通之后,傅明月就不再抗拒了。天气好时,让丫鬟们搬了软榻在院里,晒晒太阳,吃着时令水果。   有兴趣的时候,也跟知书一起,做一些简单的点心,至于幽兰苑偶尔传出来的风声,她也当做没听见。   这天天气很好,用完早膳,太阳就隐约要冒头,傅明月打算带上知书去西街逛逛,顺便买一些需要的东西。   然而被两位不速之客拦住了去处。   邱语琴这段时间被傅学义看的紧,怕她再想出歪门邪道,惹恼了萧湛。奈何傅明烟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   这个小女儿她从小就心疼,虽说比不上傅文耀,但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她没几天就凹下去的脸颊,心里怎么会不难受。   她明白傅学义是铁了心,而戚夫人那边传来的消息也让她失了法子。   现在她看傅明月脸色红润,就难免为傅明烟打抱不平,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笑着向前两步,“明月啊,你这是要出门?我有点事情想跟你商议,你看方不方便占用你点时间?”   知书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口蜜腹剑的如夫人,现在傅明月是准湛王侧妃,说话也不像往常人奶,直言道,“我家小姐有事,夫人改日再来吧。”   邱语琴不放弃,心里骂了句狗仗人势,脸上又挂起招牌笑,“你跟明烟从小就要好,现在看她憔悴成这样,不会连问问原因就没时间吧。”   她脸皮厚如城墙,傅明月倒不想落了话柄,顺着邱语琴的目光,看了看傅明烟。   傅明烟从小被娇纵,平日里遇到喜欢的东西,一定是要得到的,这次可能是第一次尝到求而不得的滋味,也没几天,脸上竟失了光泽。   察觉到自己被打量,傅明烟咬了咬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声,“姐姐。”   傅明月道,“如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前世邱语琴母女俩被禁了足,直到傅明月出嫁才放出来,她也不清楚两人到底什么事。   傅明烟这时站出来,低声道,“你能不能让我跟着你去湛王府。”   “什、什么?”   “我、我不跟你抢,我真的喜欢王爷,你帮帮我,让我也留在湛王府。”   傅明月好笑地看了看两人,心说这如意算盘打得真的很精。就在湛王府的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丫鬟,另一种是侍妾。傅明烟自己就需要人伺候,那就是想当侍妾了。   别说傅学义不会让两个女儿嫁给同一个人,就是傅明月自己也不会答应。   就以傅明烟成日里和自己攀比的心态,她要是去了湛王府,那傅明月的生活不就鸡飞狗跳,终日不得安生了。   “如夫人问过爹爹的意见了吗?傅明月道。   “当然,侯爷说这事你做主。”邱语琴谎称,只要傅明月答应,她觉得自己可以说服傅学义。   想到这里,邱语琴再接再厉,“你愿意的话,嫁妆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除了侯爷给的,我也会再给你添置一些。”   “不用了,我不会同意的。”傅明月直接拒绝。   “明月,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知道过去待你不好,不过以后不会了,你放心,明烟过去也不会跟你抢的……”   “你们请回吧。”   被拒绝两次,任谁脸色都不会好,邱语琴眼看这条路走不通,也不再低声下气,“你瞧着吧,总有你求我的一天。”   知书看两个人气冲冲离开,想了想道,“也不知道成天谁给的脸,求不成就立马变脸,每次都不知悔改。小姐,这种人何必对她们客气,充其量如夫人也是个侍妾,以后你的身份比她高多了,不用怕她。”   傅明月捏了捏知书的脸,笑道,“我没怕,咱们不想这个了,直接去西街吧。”   “小姐打算买什么?”   “嫁衣。” 第7章   在东宁,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贵族富户,都不像以前那般,女子出嫁必须要自己绣嫁衣。   高门大户的小姐们,都是找专门制作嫁衣的成衣铺子,平时只要会绣个帕子,香囊足矣。只有那些穷苦百姓,实在拿不出银钱,姑娘们才会自己缝制嫁衣。   但是傅明月却另有原因。   今生和前世一样,傅学义早早命人来量了尺寸,并吩咐了最好的师傅缝制嫁衣。但是傅明月现在还对前世出嫁时的事情印象深刻。   邱语琴那时被禁足,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串通了制衣坊的师傅,不但绣纹难看,重要的是衣服严重掉色。   临时没有更换的衣服,她是忍受着极大的委屈才上轿子的,后来果然身上染红了一大片,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染料,她偷偷洗了好几天才洗干净。   后来还因为不小心被湛王府那群姬妾看到,明里暗里嘲笑了她许久。   今生她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出现的。   她们到西街时,差不多到了午膳的时间。   太阳也从微弱的光芒变成了暖洋洋的,晒的人十分舒服。   知书贴身跟着傅明月,最后到了衣品阁。前世傅明月就很喜欢这家铺子的衣服款式。   掌柜的穿蓝色衣袍,双手灵活地打着算盘,看见傅明月进来,连忙走出来招呼。   “姑娘,想看看什么衣服?”   傅明月把自己的要求说了,掌柜的面色有些为难,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嘴唇上面的两撇小胡子,道,“姑娘要的太急了,大师傅们手上都有活,小店一时还真抽不出时间。”   “掌柜的,我知道你家师傅手上活儿利索,所以才来你家的,您看腾腾时间,把我的先做了,价钱好商量。”   商人最看重的就是钱,一听傅明月最后一句,掌柜的道,“姑娘家一生就穿一次嫁衣,小店也是荣幸,这几天我让师傅们多辛苦一些。价钱嘛,姑娘再多加五两?”   傅明月一想,她要的都是中上等布料,按平时二十两便可,再多加五两也还可以,就同意了。   “不过这件事你要替我保密,不可让旁人知晓。”她说道。   掌柜的当然点头。   傅明月先付了十两订金,又报上自己的尺寸,待掌柜的都记下来,才走出衣品阁。   知书不解,傅明月不欲把前世说出来,编了个理由,“你看今天如夫人的样子,到时候肯定会给我使绊子,先订一套,有备无患。”   街边热闹,傅明月也不像讲究,直接走到了一处生意火热的馄饨摊,要了两碗馄饨。   知书掏出随身手帕,将坐椅擦了两遍才让傅明月坐下。   “小姐,咱们要不还是走吧,奴婢不要紧,但若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您可怎么办?   “我又不是金枝玉叶,哪有那么娇气。”   傅明月从来没有好好感受过这种气氛,前世她内心自傲,觉得这些粗俗,如今看这人间烟火气,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劝说不动,知书干脆放弃,看老板还没有把馄饨端上来,有些坐不住。   “小姐,我好久没吃过张记的烧饼了,就前面不远处……”   傅明月看自家丫头的馋样,示意她,“那你快去快回……给我也带一个。”   烧饼啊,她还没尝过。   知书站在那儿排队,傅明月百无聊赖地四处看,好巧不巧看到了偷偷摸摸的李玉容。   她提高声音喊了声,李玉容看过来,瞧见是她高兴地跑过来。   “你做什么鬼鬼祟祟?”傅明月问。   李玉容摆摆手,一言难尽道,“我表姐你知道吧,好好一妙龄少女,整天却跟老学究一样,拉着我去茶馆美其名曰品茶,你说我懂什么茶呀,被她训了半天了。刚才又在茶馆里遇到个跟她一样的,两个人杠上了,我趁她们不注意,就偷跑出来了。”   傅明月也不懂茶,不过平日也会说些应付话,但李玉容对此是真的一窍不通。   李玉容说完,奇怪地看了看她坐的这个馄饨摊,“你不是不吃路边的东西吗?”   “我闻着挺香的,就想试试。”   这时,傅明月的左前方赌坊忽然出来三个人,其中两个提着另一个人,没走两步就把他扔在了地上。傅明月能看到躺着的男人身上一沾着血迹。   李玉容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那是周鸿光,以前周家的二少爷。”   傅明月一阵唏嘘。周家老爷子是个传奇人物,白手起家,用二十年的时间,把一家绸缎铺经营成后来几百家,当时都传闻周家富可敌国。   奈何周老爷子有一个不成器的大儿子,好吃懒做,后来嗜赌成性。只用了三年时间就把家底掏空,后来不知悔改,因欠了赌债被打死在赌场。   周老爷子一下病倒了。   傅明月只知道这些,“他为什么会在赌坊?”   李玉容听后,哼了两声,“鬼知道他怎么想的,听说想钱想疯了,想把他大哥输的钱都赢回来。”   周鸿光颤抖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傅明月注意到他的右手尾指断了,鲜血从伤口处滴滴答答,沾到衣服上形成暗红色的污迹。   她看不得血腥,连忙别开了头,不好的经历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放。傅明月心里发慌,她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递给李玉荣说,“你把这些钱给他,让他找个医馆好好包扎伤口。   李玉容看她脸色不好,什么也没说,把钱接过,然后走过去给周鸿光。   也不知李玉容说了什么,周鸿光往她这边看了眼,然后把钱收下了。   “他说以后一定会报恩。”李玉容过来跟她说。   这点傅明月倒是不在乎,她不再看周鸿光一瘸一拐的身影。   馄饨正好上来了,傅明月问,“要吃吗?”   “我不喜欢吃。”   知书也正好买完过来,跟李玉容打了声招呼也坐下开吃。   傅明月的烧饼被李玉容拿走了,她没滋没味地啃着,一边催促,“快点,一会陪我去春香阁吃叫化鸡。”   ……   春香阁里,傅明月看着台上妖娆翩翩的舞女,喝着小二端上来的茶水。李玉容嘴里嚼着叫化鸡,一边遗憾道,“你说这家的厨子也真是奇怪,好好的酒楼不去,来这舞坊。这地方喝茶嗑瓜子的多,谁没事来这儿吃饭?一身手艺白白糟蹋了。   “人各有志呗。”傅明月眼睛也没挪一分,随口道。   李玉容不满,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然后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抬头再看傅明月,叫她还是眼睛不眨一下,咬了咬牙,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她一下,“瞧你那俩眼珠子,我就不明白,都是女的,她们有的,你哪里没有?有什么可看的。”   傅明月这才转过头,“她们会跳舞啊,不然你跳一个看看。”   李玉容不说话了,她哪里会跳。   傅明月轻笑一声,眼睛不经意间落在走廊一人身上。   她连忙低下头,但已经来不及了。   高则一身酒味,手里搂着一个姑娘,一边朝傅明月走过来,目光阴鸷地盯着她。   傅明月压低声音,“高则在你后面,咱们快走。”   李玉容吃得正香,不由咒骂一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没一会儿功夫,已经走过来。高则生一副吊梢眼,额头又窄又平,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这地方我今儿可算是来对了,这位姑娘长的可真俊。”高则说完,手已经抬起来想摸傅明月的脸。   李玉容推了他一下,“你恶不恶心。”   高则以前见过傅明月,小娘子娇娇柔柔是他喜欢的调,所以邱语琴找到他时,他还挺开心。但他万万没想到,聘礼都准备好了,却被萧湛截了胡。   萧湛在他看来就是只会行军打仗,对女人一窍不通。后院放一堆如花美眷也不懂享受,就不是会主动娶妃的人。   说傅明月一点没勾|引,他绝对不信。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他就整天饮酒作乐,哪知会有机会再碰到。   高则吊儿郎当地指指傅明月,“这就是个只会爬男人床的骚|货,李小娘子这么护着她,难不成你也是?”   李玉容可不是软弱可欺的,火从心头冒出来,正要开口,傅明月叫住了她。   高则本来就是针对她,傅明月不想让李玉容也牵扯其中。   她没理会高则的污言秽语,平静地说,“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如果你是因为婚事,应该去找邱语琴,当初她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没有答应,更别提现在圣旨已下。”   高则爱面子,现在被傅明月当场下脸,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推开先前搂着的女人,“老子哪点不好你看不上,不过就一个庶女罢了,真当自己多矜贵。”   他话说完,脑子里灵光一闪,“你说如果你今天失了清白,那萧湛还会要你吗?”   此话一出,知书握住傅明月的胳膊,而李玉容一下子就怒了,“像你这种纨绔,脑子里整天就是污秽,你今天敢动一下明月,我让我哥揍死你。”   高则轻蔑一笑,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色咪咪地盯着傅明月看,忽而高声说了句,“文耀兄,你不介意吧。”   傅文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看热闹,端着酒杯,随意而浪荡。   他也喝醉了,眼睛里不甚清楚,看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   “又不是我亲妹妹,高则兄随意。”   高则本来还担心傅文耀跟他翻脸,眼下得了这句话,兴奋地搓了搓手,慢悠悠朝傅明月走近,越来越近。 第8章   紧要关头,一只苍白却带着疤痕的手,按住了高则的肩膀。   他正想发火,就听一声熟悉的声音,“王爷的人你也想动,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高则?”   李玉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和傅明月都没有带侍卫,两个人肯定不敌高则一人,幸好遇上沈西洲。   高则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听到的瞬间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抖了下。他连忙放下手,头也不晕了,酒也不醉了,声音都带上了讨好。   “沈爷,您也在这儿玩啊。”   高则对沈西洲的惧怕,主要就来自从前,他不知天高地厚,看上了个姑娘。那家非常贫困,他难得起了点同情心,想买了那姑娘,谁料姑娘的爹坚决不肯,他一恼,就想强占了,就在那时他遇到沈西洲。   没想到沈西洲认识那家人,当即就拎着他的领子把他狠狠打了一顿,醒来时,他已经被关在了大理寺的大牢,凭他喊破了嗓子也没人搭理。   彼时沈西洲靠在大牢的墙上,身高的差别让他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斜着眼,淡漠道,“高太傅的侄子又如何,进了大理寺,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管用。”   身上的伤口不是青肿,就是流着血,没有上药他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热,差点死在里面。后来还是他娘苦苦哀求高旻,沈西洲看他没有真的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才放他出来的。此后只要他遇见沈西洲,绝对是只纯良的小白兔。   沈西洲放开他,“我要不在这儿,你今天想干什么?”   “没啊。我和妹妹们闹着玩呢,你看傅文耀也在这儿,我哪里敢做什么,嘿嘿,您真的误会了。”高则舔着脸道。   沈西洲看都不看两个败类,淡淡道,“带上你的狐朋狗友滚出去,下次在让我见到,我就把你胳膊拧下来,你知道我从不说谎。”   高则低头哈腰地答应,拉着半醉的傅文耀离开。   他们一走,沈西洲就换了副脸,温良无害地朝傅明月拱手,“惊扰傅二小姐了,幸好你没事,不然王爷知道了,还不得扒我层皮。”   傅明月礼貌道谢,心说要是萧湛知道了,估计也是当不知道。   李玉容心里别扭,一旦没事了,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当即哼哼两声,“你可别信他的话,他这个人不正经,嘴里没一句实话,谁知道先前在这里看了多久的戏,口口声声因为王爷,呵,指不定是为了谁。”   沈西洲强行打断,“管好你的嘴。”   话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李玉容心里闪过懊恼。   事情已经结束,沈西洲简单对傅明月说了两句注意安全,有事可以去找他,就告辞了。   傅明月注视他离开,等到看不见人了,才转过头,试探问道,“玉容,你老实告诉我,你对沈西洲……”   “我没有。”   李玉容不自在地别开眼,懊恼地坐下,夹了口凉掉的叫化鸡,咽下去后,在傅明月怀疑的眼光中道,“好吧,我跟你说。”   傅明月坐下来。   李玉容低下头,戳了戳碗里的鸡,承认道,“我以前是喜欢过他。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大大咧咧,喜欢交朋友。当时因缘巧合喝了两次酒,他又长得不差,一来二往就有点喜欢,还没来得及说呢,就发现他有点龌龊,不安好心。”   李玉容说完赶紧保证,“我现在绝对对他没意思,我就是觉得他道貌岸然,看不过他,你可千万别误会。”   傅明月听完,替沈西洲说了句好话,“我觉得他就是爱搅浑水,别的方面没那么差。”   “哎呀,我是不会冤枉人的,有些事你不清楚,我又答应了,他不能乱说的。”   “……好吧,信你就是了。”   ……   傅明月和知书回到侯府,忽然就想到了午时见到的周鸿光。   她事情太多没顾上,现在闲了下来,才想起来她母亲在西街的三个铺子。彼时她还小,这些事情都是乳娘离开前跟她说的,傅学义也承认过。   温雅去世前,念她身世可怜,曾经拨给她三个铺子,一是念她身世可怜,再一个也是让她学着打理。但是温雅去世后,傅明月太小,这东西就又到了邱语琴手里。如果能把铺子攥在自己手里,有了银钱就能做很多事情。   这也是傅明月在看到周鸿光后想到的。   邱语琴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傅明月让知书留下,自己一个人直接去找了傅学义。   傅明月进入书房里,傅学义看样子很忙,守门的侍卫都不在。她觉得不是个好时候,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傅学义开口道,“不要吞吞吐吐的,有急事直接说,我这两天要外出月余,估摸着也赶不上你出嫁。”   傅明月眼神暗下来,也不顾是不是合适,当机立断道,“父亲还记得留给我母亲的三间铺子吗?我当时小,您交给了如夫人暂时打理,现在明月想自己也处理。”   时间隔太久了,傅学义愣了有一阵,正想说话,外面贴身侍卫疾步进来,悄声在傅学义旁耳语几句。   傅学义立马站起来,穿上放在一边的外裳,对傅明月指了指好死不死进来的邱语琴,“你让语琴处理一下。”   说完迫不及待离开了。   傅明月一口老血哽在心头,这都什么事啊。   邱语琴是给傅学义送鸡汤的,眼看人没了,也就不做样子。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丫鬟,趾高气扬地问,“什么事?”   傅明月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   邱语琴一口回绝,“不行。侯爷当初交给我的时候,可没说还要还回去。”   傅明月转头走,却被邱语琴叫住,“不过,如果你愿意把明烟也带进湛王府,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傅明月没理,往摘星楼走。   属于她的东西,她自然会拿回,傅学义不在,她就再等等,没必要与邱语琴废话。   重新回到摘星楼,知书放下手里的东西,打量了下傅明月的表情,小心问,“侯爷不同意吗?”   傅明月摇头,“不凑巧,下次再说吧。”   泡了个热水澡,傅明月回到拔步床上,往里翻了个身。   这辈子,她决定改过自新,但不代表她就好欺负。她也没有对不起她们任何一人。   ——   月上中天,夜色微凉,湛王府灯火通明。   沈西洲来之前在酒馆喝了点酒,可能不经意间撒了点在衣服上,此时身上弥漫着一股酒气,离老大远都能闻见。   幸好他酒量好,尚不算醉。   萧湛桌案上摆着地形图,正在研究,看到沈西洲不打招呼进来,又闻见浓郁的酒气,皱着眉头不客气道,“别来我这里撒酒疯。”   沈西洲也不在意他的话,就跟到了自己府上一样,随意找了个座椅坐下,然后看了看恭恭敬敬站着的金晟和霍霄,嗤笑一声,“你俩傻不傻,有座不坐。”   霍霄生就一张面瘫脸,绷着脸回答了句,“这是规矩。”   看样子说不通,沈西洲耸了耸肩,不跟这傻子计较。   他无事可干,见萧湛注意力仍在地形图上,沈西洲想了想,接着又抛了个话,“你知道我今天救了谁吗?”   萧湛这才赏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你是来向本王讨赏的?”   沈西洲激动地一拍手,“那可不,今天如果不是我,某人的侧妃就要遭殃了——”他故意拉长语气,果然换来了三双眼睛的注视。   萧湛终于移开眼睛,腰杆伸直坐下,“出什么事?”   沈西洲连忙芝麻倒谷子似的说了,他喝了点酒,生人面前冷若冰霜,但一到熟人面前就忍不住话痨。   末了,还意味深长地加了句,“别说,你眼光还真不错。”   萧湛此时心里想的却是,这女人怎么一天也不安分,如她老老实实呆着,又怎会发生这种事情,甚至还想到了,等月后,是将她困在后院,还是找个武功不错的跟着。   沈西洲看他不说话,饶有兴致的‘欸’了下,“你说今日我不在,傅二小姐真让高则那龟儿子毁了清白,你还要她吗?”   萧湛瞥他眼,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了句,“你知道我要她不是用来睡觉的。”   沈西洲正自顾自喝茶,闻言差点呛到自己,平息后古怪地说,“你总不会真想打一辈子光棍吧,莫不是真如传言所说……你那方面有问题。”   护主心切的金晟抢先道,“王爷没问题。”   沈西洲瞪大眼睛,看看萧湛,看看金晟,“你怎么知道?”   后知后觉的金晟,看着沈西洲的神色,又看看自家王爷吃人似得目光,欲哭无泪道,“我、我不知道。”   萧湛没工夫陪他扯淡,“喝醉了就滚回去。”   沈西洲见他都不上钩,顿觉无趣,真的站起来要走。   蓦地想起什么,“你就真的不替小姑娘出出头?到时候人怨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沈西洲终于走了,萧湛自己想了半天,问,“我不给她做主,真会怨我?”会不会闹起来?会不会很麻烦?   金晟觉得到了赎罪的时候,于是道,“傅二小姐不像这种人,不过人是王爷选的,这受了欺负,王爷肯定是没面子。”   萧湛一想也对,难得赞同金晟的话,他点了点头,“是该教训一下。”   于是夜深人静,两个黑影快速地在巷子闪过,越过一个个高耸的楼阁,直到停留在某处花楼。   黑影一:“是这里吧。”   黑影二:“应该没错。”   黑影一:“那咱们是砍耳朵,还是断胳膊?”   黑影二:“王爷交代不能太过,小惩大诫。”   黑影一:“切,就你古板。”   黑影二:“……你到底来不来?”   三楼某个房间,高则正搂着姑娘翻云覆雨,突然房间里就黑了下来,姑娘被吓得“啊——”兴致被破坏,高则他立马爬起来想叫人,然后感觉脖子上架了冰凉的武器。   他瞬间就怂了,身上不敢动,嘴里叫着,“好汉饶命。”   两个黑影对视一眼,快速收掉兵器,然后默契地扬起拳头砸了下去。   床上的姑娘显然见多识广,对此也不吭一声,装作若无其事。   高则从小被他母亲养废了,跟个姑娘似的身娇体弱,没打两下就昏死过去。   这时,黑影一:“过瘾吗?”   黑影二:“然后干什么?”   两个人坐地上商议半响,金晟麻利地掏出随身携带的麻袋,霍霄默契地扛着人往里一装,一人抬一边,顺着窗户又下去了。   走之前,霍霄分外有礼貌地朝姑娘说了声,“抱歉,打扰了。”   姑娘还了句,“没、没关系。”   金晟和霍霄趁夜半无人,征用了一匹马,拖着人直奔城外。   翌日,高则穿着脏污的中衣,从七十里外的荒郊野外醒来,几乎绝望。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9章   时光飞逝,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就到。   傅明月天不亮就被知书叫起来,沐浴,洗漱,敷面等。一步步流程下来,傅明月已经放弃挣扎,任凭摆布。   傅明月坐在铜镜前,看知书行云流水般给她打理头发,忽然想起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满怀欣喜地让知书给她弄得漂亮一些,一颗心从这座宅院飞到了另一座。   现在的她看清了事情隐藏的真相,只觉得麻烦。   她道,“知书,你别弄得复杂,省得还得这样繁琐地取下。   知书今天心情很好,才没有听傅明月的,明明才十五岁,却像老人一样正经道,“小姐可不敢大意了,女人一生就一次这样的机会,往后都没了,奴婢一定要让小姐做最美的新娘子。”   傅明月轻轻笑了笑,铜镜里双眸水润,红唇不点而朱,满头漂亮的青丝都向后梳了起来,配上一身做工精致的红色嫁衣,整张脸越发明艳动人,隐隐可见两个浅浅的梨涡。   没过多久,知书就打理妥当,两只圆眼来来回回看了傅明月好几遍,确定没有一丝不妥才安下心来。   她指了指桌上整齐放着的另一套嫁衣,“小姐,如夫人送来的这套该怎么处理?”   傅明月伸手摸了摸,不出意外有些粗糙,她轻轻弯腰把嫁衣抱起来,慢条斯理地将衣服放进盛满了水的木盆里。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整个水盆都成了红色。   “果然不出小姐所料,如夫人心思真恶毒,咱们要把这证据交给侯爷吗?”   傅明月说,“不,就放在这里吧,打扫的丫鬟看见一定会告诉她,就当给她个惊喜。”   外面有鞭炮声,有人在外面喊,“吉时已到——”   知书赶紧给傅明月盖上盖头,小心翼翼地搀着傅明月往外走。   傅学义提前完成公务,早在夜间就已经回来,毕竟是女儿出嫁,太过无情不太好。   从知书的角度看过去,傅明烟一脸怨毒,傅学义脸上看不出表情,而邱语琴碍于傅学义在场,心里恨得牙痒痒,嘴上却不得不说,“一不留神,明月就嫁人了,往后要多回家看看,受了委屈跟娘说。”   一番话外人看来情真意切,傅明月却听得耳朵起鸡皮疙瘩。   她向众人行了礼,对着傅学义的方向,“爹,女儿去了。”   傅学义“嗯”了声。   “花轿起——”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着,傅明月坐在花轿里,听得外面欢声笑语。   根据东宁的规矩,这时候经过的路是要撒喜糖的,人越多越好,为的就是喜庆。   早起的困倦滚滚而来,傅明月坐在轿子里差点都要睡着。湛王府离宣平侯府距离有些远,又因为周围人多,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到。   侧妃不用过正门,也不用与夫君拜堂,所以傅明月直接从侧门进去,然后进了她前世时住过的蘅芜苑。   外面吵吵闹闹,屋子里却安静极了,待人都走完,傅明月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头,呼吸新鲜空气。   她头上的凤冠又重又大,将她的颈部压的极疼,连忙叫知书,“快来帮我拿掉,累死了。”   知书瞧着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小姐,嬷嬷可是都说过的,新娘子不能自己揭盖头。”   女子出嫁前,会有嬷嬷专门教导成亲事宜,包括房事及婚后与夫君相处,知书跟着傅明月听了个仔仔细细。   “知书,这都没事的,反正又没人知道,我真的很难受。”傅明月眨眨眼,可怜巴巴道。   知书还在犹豫,“万一王爷进来,看到怎么办?”   傅明月一副高深莫测地表情,“他今晚不会来的,我跟你保证。”   知书一脸不信。   傅明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是不是忘了,王爷见我第一面就说娶我做侧妃,知道为什么吗?肯定不是他喜欢我。这太后视他为眼中钉,他用我是分散太后注意力的。”   知书还是不明白这跟王爷今晚来不来洞房有什么关系?她鬼使神差地就帮傅明月除掉了头上的凤冠。   傅明月话说了个没头没尾,不料这丫头真的信了。而她知道今晚萧湛不回来,还是因为前世。   她那时满心期待,但也时刻谨记嬷嬷教导,女子一定要矜持,她怕自己因为心急,惹得萧湛不喜,所以忍着耐性,老老实实坐了一整夜。   萧湛没来。   期待成空,傅明月又等了一夜,然而萧湛还是没来,就连回门都是自己一个人。邱语琴的嘲笑忽然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傅明月用力甩了甩头,眼神恢复清亮。   她不是什么贵重的人,萧湛也没有准备粗使婆子,不过傅明月从小就习惯了,觉得没有那么多人也挺好。   就像现在,她可以肆无忌惮拿桌上的点心吃,不用担心有人进来。   知书有些不高兴,“小姐,王爷真不来的话,咱们往后怎么办?”   傅明月拿了块梨花糕塞她嘴里,“年纪不大,想得挺多,咱们这样不好?”   知书咬了口糕点,嘟囔着说了句,“可我想要小姐有人照顾。”   两个人窃窃私语,一直到晚上。   夜幕降临,湛王府很是热闹。   “喝——”   “李将军,我敬你一杯。”   “大家伙儿都放开了喝……”   “今晚不醉不归……”   萧湛没有请朝堂上的人,反而请了军中几位将领,个个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物。   酒喝多了,玩笑便荤素不忌。   有人大着胆子问,“王爷,新娘子漂不漂亮啊,啥时候领出来让咱们都看看,看不到新娘子,咱们今晚都不走了。”   另一人道,“去你的,春宵一刻值千金,王爷急着洞房呢,你要是赖着不走,逼急了王爷削你龟儿子。”   “哈哈哈哈哈——”   萧湛对这些闹腾话充耳不闻,跟旁边的沈西洲碰了碰杯,仰头一口喝下。酒水沿着嘴角留下来,慢慢从脖颈往下,突然,萧湛喉头一动,那滴水快速埋入衣领。   沈西洲笑话他,“别人成亲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而咱们王爷是守活寡啊。”   萧湛眼神清明,“没话说就闭嘴。”   “行,反正也没事,今晚我就陪你喝个痛快。”   沈西洲从旁边又拿起一坛酒,刚把盖子揭开,金晟沉着脸走过来,“王爷,军中传来消息,王中尉带头闹事,咱们死了两个兵。”   声音有些大,一时喝酒的人都停了下来。   萧湛放下酒杯,一时也没有耽误,“回军营。”   喝得满天通红的李将军,现在也清醒了,建议道,“不如末将带他们回去处理,今天是王爷大喜日子……”   萧湛倪他一眼,吩咐霍霄留下来,然后简短地说,“都回。”   一个个都是唯命是从的人,当即不再多言,整齐跟在萧湛后面,到了王府外,翻身上马往三十里外的军营赶。   马蹄声“踢踏踢踏”响了一阵,回归安静。   沈西洲和莫名被留下来的霍霄面面相觑,“……喝酒吗?”   霍霄一脸严肃,“抱歉,公务在身。”   沈西洲:“……”   都留下来了,还公务在身。   跟这个冰疙瘩一起,他也没了喝酒的兴致,临走时拎了一坛酒。   夜深了,傅明月沐浴之后就躺床上,知书不死心地道,“王爷说不定还会来呢。”   傅明月累了一天,天黑下来时,疲倦也卷土重来,她懒懒地应付了一声,然后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傅明月跟往常一样醒过来,看到不一样的大红鸳鸯锦被,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来到了湛王府。   她躺了一小会儿后,在宽大的床上伸了个懒腰,知书察觉她醒了,撩开纱幔。   傅明月坐起来,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满头青丝垂在胸前,她抬起手臂,纤细的手指将头发拢在后面。   知书拿来衣服,一边服侍傅明月起床,一边道,“按照规矩,第一天是要给王妃敬茶的,但我刚才去厨房拿早膳,随意打听了下,都说王妃还未回府。小姐,那咱们做什么呀?”   毕竟不是自己府邸,环境都还陌生,知书一时有些迷惘。   傅明月却对这里熟悉的多,“赶紧用膳,说不定一会儿麻烦就找上门了。”   知书已经从昨晚见识到小姐出神入化的预测,现在听傅明月说完,赶紧坐下来用饭。   果不其然,刚用完饭,外面就来了一堆美人儿,环肥燕瘦,知书看得眼花缭乱。   傅明月平时不爱用浓香,知书也习惯了,忽然来这么多人,不同的脂粉味混在一起,熏的她脑袋晕乎乎,不知所措地望着傅明月。   傅明月笑盈盈看着她们,“明月初来乍到,不知各位姐姐有何贵干?”   为首的女子穿紫色细纹春裳,捏着手帕嫌弃地看了看屋里寒酸的摆设。   “妾姓林,名紫帆,王爷侧妃之位悬空多年,众姐妹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挣来,我们自然想看看您这位从天而降的侧妃娘娘有何本事,栓住了王爷的心,如今看来,也不过一个鼻子一双眼嘛。”   傅明月没理会林紫帆的阴阳怪气,她对眼前的每个人都很熟悉,甚至比对萧湛还要熟,她在湛王府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和在场几位斗智斗勇。但她现在发现,她们也不过一群可怜人罢了。   于是傅明月略带惊讶地指指自己,“姐姐说我吗?当时我脸上出了满脸疹子,王爷说就是因为丑才娶我的。”她眨着眼,极其无辜地说。   看林紫帆嘴角隐隐抽了抽,傅明月心里满意,接着又说道,“我一共就见了王爷两面,都快忘了他的长相了,王爷要是喜欢我,昨晚为什么没回房?”   傅明月不解地表情,反而引来了林紫帆的同情,瞬间就忘了自己来干嘛的,“咳,王爷公务繁忙,平时也没时间来后院,咱们都是一样的,你就别难过了,以后有什么事,去招呼我一声就成。”   傅明月点头,笑了笑,“谢谢姐姐。”   一直站在林紫帆旁边,个头小巧的女人接了句,“听说,王爷为了侧妃娘娘,还特意惹怒了太后呢?”   傅明月心里冷笑,前世这群人里藏得最深的就是眼前的雪柳,借刀杀人运用熟稔。   林紫帆是个大意性子,闻言不甚在意地说,“谁都知道王爷和太后关系不好,咱们怎么来的,谁心里都有数。我昨晚没睡好,趁时间回去补个觉。”   她一走,其他的自然也不会留下来,倒是雪柳离开时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傅明月。   傅明月任她打量,眼睛里毫不惧怕,她两辈子的人了,还能输不成?   知书长长嘘了口气,抱怨道,“这么多人,往后每个人来一次,我们还怎么过日子啊。”   她年纪不大,见得最多也就是傅学义只手可数的姬妾,此前也听过一些传闻,但没想到这么多。   傅明月摸着下巴道,“由此可知,咱们太后娘娘,是有多忌惮王爷啊。” 第10章   果然,雪柳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二天,她的丫鬟香香便和知书杠上了,原因不过就是谁先用厨房的问题。   因为萧湛不管后院的女人,整个湛王府就一个公用的厨房,萧湛在府里时,一个个都起得跟勤奋,厨房只用统一准备就成了。可萧湛大部分都不在,日子久了,也没人按时按点。   饭菜这东西讲究新鲜,放的时间长了就不好吃,所以厨房只能先准备好食材,等丫鬟们去了,才开始做。   知书醒得早,排队也花了不少时间,眼看就到她了,忽然杀出了个香香。   香香理直气壮道,“这厨房都是按进府时间决定的,侧妃娘娘才来第二天,当然要往后排。”   初来乍到,知书怕给傅明月惹麻烦,就没有计较,只在端着早膳回来时,把这件事给傅明月说了。   傅明月听后揉了揉她的头,“那个香香是欺你刚来,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用怕她。”   “哎,奴婢知道了。”   知书默默吃着饭,想起来问道,“王爷也没个消息,不知能不能赶上小姐的回门宴,倘若赶不上,到时候如夫人肯定又要编排小姐了。”   傅明月倒不怕邱语琴,但她忽然想到,西街的三个铺子还在邱语琴的手里攥着。   要是她没成婚,说不定傅学义还愿意把铺子给她,那这成婚后就不一样了。他虽然准备了不少嫁妆,却独独没把铺子给她,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傅明月想,如果有办法让萧湛陪她回门,那三间铺子就有着落了。   想到此处,她有些坐不住,随便扒拉两口饭,就朝外走。   寻常侍卫根本就不知道萧湛去处,傅明月走了好大一圈,才看到霍霄。   他穿着半旧的衣裳,蹲在地上……磨刀。   磨石与刀身摩擦,发出“呲呲”的声音,傅明月走近,然后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去。   “你知道王爷几时回府吗?”傅明月问。   霍霄停下动作,看了看傅明月,“我不认识你。”   傅明月忍了忍,然后说了名字。   霍霄没见过傅明月,但是听金晟跟他说的,侧妃长的极丑。王府寻常人是进不来的,所以他信了傅明月的话。   只在心里腹诽:金晟眼瞎,不分美丑。   王爷亲自选的人,待遇自然不一样,他实话实说道,“今明两天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出了后院,她能活动的地方极少,萧湛常去书房,而那里侍卫把守,后院的人绝对不能靠近。   傅明月没办法,只好去湛王府门口守着,心里期待萧湛不要半夜回来。   当日无功而返。   第三天的时候,傅明月吩咐知书收拾东西,她自己不信邪,又去门口看了看。   清晨有些微风,吹得人身上泛起凉意,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即将要放弃的时候,等来了萧湛。   傅明月看着身姿挺拔的男人,快步走过去喊了声,“王爷留步。”   萧湛身边跟着金晟,他刚迈进府邸,就看见傅明月窜到了他跟前,声音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傅明月脸上皮肤莹白细腻,因为有事求他,对着他勾唇笑了笑。   萧湛同时皱眉,索性不再看她,低头问金晟,“又是太后送来的?”   金晟本来不确定,仔细看了看后睁大了眼睛。他哏哏巴巴地摇头说,“不、不是。”   萧湛更不悦了,“外人什么时候能放进府了!”   金晟看了看傅明月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硬着头皮答,“也不是外人。”   萧湛眉头一挑,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金晟说,“王爷,这是侧妃娘娘。”   萧湛:“……”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匆忙,明天小修~ 第11章   书房里,萧湛心不在焉地拿着公文,脑海中却浮现出刚才傅明月怒气冲冲离开的模样。   这女人气性真大。   金晟跟在萧湛身边多年,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没放在公务上,装模作样地咳上两声,“王爷当真不陪侧妃回门?”   “不去,宜人当年不也自己回去的?”   金晟在梨花巷劝谏萧湛的那些话所言非假,当他听到萧湛要娶一个丑八怪时,还暗恼自己多嘴,现在想起刚才见到的傅明月,心里撮合的想法蠢蠢欲动。   “话不能这么说,王妃是国公府嫡女,家规森严,没有哪个敢乱嚼舌根。而王爷您身份尊贵,恰巧那段时间奉旨办事,算得上情有可原。但是侧妃不一样呀,她都相看夫家了,半路被您给抢了,指不定外面怎么骂她呢,您不知道那闲言碎语多可怕。”   萧湛心烦,把公文往桌案上一撂,“就那个高则?本王是帮她脱离苦海,不感谢我就罢了,还敢对我甩脸子!”   “您不就是拿侧妃做太后的挡箭牌嘛,可怜她刚生下来便丧母,从小被庶母欺辱,这下回门也没个人撑腰……”金晟声音越来越下,在萧湛危险的眼神里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萧湛皱着眉站起来,“既然帮了本王,我自然不会亏待她,不就是去吃顿饭,用你啰里啰嗦半晌?”   金晟一看有戏,忙答应一声,“那属下这就去给您准备衣服。”   “不用,我穿这身挺好的。”萧湛看了看自己,随意道。   “您一夜未睡,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呢。”   萧湛想了下,还真是,不用金晟准备,自己回了寝殿。   傅明月回到蘅芜苑,知书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见她回来,连忙问:“怎么样?王爷回来了吗?”   傅明月想起那一幕还有些不高兴,她准备的说辞还没来得及出口,萧湛直接拒绝了。   “他回不回都没差,一会儿我们自己去。”傅明月坐下说。   知书见状明白了,说了声好,给傅明月又梳了头发,整理一番。   主仆二人来到湛王府门口,知书安排的轿子没见踪影,倒是见了萧湛常坐的马车。   金晟在一旁百无聊赖,见到傅明月赶紧笑道,“侧妃,王爷处理完公务,见天色尚早,就说陪您一起回门,您赶紧上去,王爷里面等着呢。”   傅明月心下诧异,不知萧湛为何改了主意,但也没多想,就进了马车。   萧湛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掀了掀眼皮,后又合上。   傅明月看他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暗自撇撇嘴,就势找了个离他远点的地方待着。   马车动起来,一晃一晃的,没多久就晃出了傅明月的睡意。   打个盹的功夫,傅明月揉揉眼睛睁开,然后就看到萧湛纯属打量的视线。   傅明月朝他一笑,脸颊梨涡隐现。   萧湛移开目光,过了会没忍住道,“本王已经随你来了,不用再这么笑着讨好我。”   傅明月:“……”   她爱笑不行吗?   “王爷误会了,臣妾平时都这么笑,对谁都一样。”傅明月一字一顿地说,怕萧湛不明白,还特意加重了后半句的语气。   许是察觉了傅明月的不满,萧湛闭上嘴没再说话。   一路无话,快到宣平侯府时,萧湛想起什么,提醒了句,“你的脸这次我就不计较了,下次有任何事,都不许隐瞒我。”   萧湛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对于傅明月的脸,倒是没有怎么生气,那次他是临时起意,很确定不是傅明月的算计,也怪他没有事后仔细查。   傅明月听后道,“王爷英明,臣妾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毁容了,只不过起了几个疹子,没想到让你们都当了真。王爷放心,日后臣妾对您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湛黑着张脸,看着很不舒服,傅明月本来想说上两句过过嘴瘾,但一想到稍后自己还有求于湛王,就自觉又加上两句软化。   马车停下,萧湛先一步下车,等傅明月下来的时候,傅学义和邱语琴等人已经恭候多时,尤其是傅明烟,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可惜萧湛丝毫没有看一眼,跟傅学义说了两句,便由他带着进了屋。   邱语琴跟在后面,且众目睽睽,不得已和傅明月演起了母慈女孝。   “明月啊,这两日过的怎么样,一切都还习惯吧,以前你在府中还不觉,如今出嫁了,一不见你心里就慌落落的,明烟也是,总是提起姐姐呢。”邱语琴说着,还十分用心地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傅明月想发笑,但还是忍住了,道,“多谢如夫人惦记。”   她们来的时间不早,加上路上耽搁那么一会,已经临近中午,没说两句话,就到了午膳时间。   因为算是家宴,时下京都又流行交好,以示翁婿关系融洽,是以待客都是用圆桌。   傅文柏公务在身尚未归来,傅学义又嫌傅文耀不成器丢脸,没让他过来。所以这顿饭很冷清的只有五个人。   先前傅学义在和萧湛讨论朝政,傅明月竖起耳朵,一边听一边吃着新鲜的草莓,不怎么热络地接着邱语琴递过来的话。   现在丫鬟们将午膳呈上来退下,又埋着头想着找个时机提一提三个铺子的事,毕竟有萧湛在场,傅学义不会不给她面子。   哪知傅明烟已经迫不及待地朝着萧湛展示自己的贤惠。   “王爷,这是府上厨子最拿手的炙羊肉,肉质鲜嫩可口,您尝一尝。”   这种场合不讲究食不言,傅明烟正好坐在萧湛对面,趁机热情地拿起公筷给萧湛夹到了碗里。   傅明月看了看自己对面邱语琴脸上的一丝得意,心里闪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八个大字。   军营里的汉子没几个不爱吃羊肉,但萧湛是个意外。   她再清楚不过了。   行军打仗条件艰苦下,只要有吃的就成,萧湛也不例外。但只要条件许可,他是绝对不会碰上一口的。   果然,萧湛眼里不悦加重,甚至下一瞬就会放下碗筷离开的模样。   傅明月心里惦记铺子,特别担心闹得不好看,急得悄悄伸手,在低下轻轻拽了拽萧湛的衣袖,直视着他的眼里闪过恳求。   萧湛看她马上就要哭出来,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在几人的注视下,自然而然地将碗里的炙羊肉夹到了傅明月碗里。   然后带着吩咐的语气,淡淡说:“你吃。”   傅明月在傅明烟几乎冒火的眼神里,艰难地咽下了来自湛王爷“爱”的羊肉。   一口膻味,其实她也不爱吃。   傅学义看在眼里,带着斥责的意味,对傅明烟说了句,“王爷有你姐姐侍候,你就吃你自己的。”   傅明烟脸色泛白,而傅明月心里也不爽。   傅学义这话说出来,她就是不想也得装装样子。在别人眼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天知道,这是她继萧湛送聘礼后,第一次见他。   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给萧湛夹了块鱼。   还好有鱼,萧湛递了个满意的眼神给傅明月,然后把鱼吃了下去。   傅学义面色欣慰,端起酒杯往萧湛这儿举了举,“本侯今日甚是高兴,王爷,请。”   一饮而尽。   ……   用了午膳,傅学义又和萧湛谈起朝廷利弊,傅明月坐着听了一段,昏昏欲睡,然后就悄悄退了出来。   去净了手,快到大厅的时候,傅明月带着知书碰到了邱语琴母女俩。   傅明烟哭得伤心,邱语琴安慰着,时不时骂上两句傅明月。   傅明烟梨花带雨的模样,但说的话就不那么动听了,“她就是在羞辱我,明明知道我喜欢王爷,她还那般装作与王爷恩爱,分明就是报复我过去欺负过她。”   “傅明月就是个狐狸精,跟她娘一个样,烟儿不跟她一般计较,娘早晚收拾了她。”邱语琴咬牙切齿地说。   “你还有什么办法,她现在是侧妃了,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侧妃怎么了,说到底也是个妾,而且用为娘以往的经验看,这湛王爷未必就碰过小贱人。”   傅明烟眼里蹦出希望。   而傅明月心里嗤笑,眼神也越来越冷漠,这世间总有恶人,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她弄出声响,在二人目光下走近,眼神羞涩,面带红晕,看着傅明烟,话却是对着邱语琴。   “如夫人说什么呀,大婚之夜,王爷待我极好,就是年轻气盛了些,弄了许久,明月现在腰还疼着呢。”   傅明烟和邱语琴的脸霎时变得五彩纷呈,傅明月心里爽快,不想跟她们纠缠,转身就走。   下一刻,她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萧湛和傅学义。   对上萧湛凉凉的目光,傅明月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   萧湛没耐心,从傅明月出去开始,就不想待了,又耐着性子坐了会,终于说了告辞。没想到一出来就听到这样的话。   “走了,回王府。”   他撂下一句话,率先往前走。   傅明月脸上闪过不自然,跟着走了。到门口,傅学义和邱语琴跟着送客。   傅明月眼看这是最后时机,摒除杂念干脆说了出来,“爹爹,王府轻闲,女儿无事想打理娘亲留下来的三个铺子,上次您有事外出,如今……”话点到为止。   傅学义看了眼正要上马车的萧湛,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闹不愉快,自然应了,“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先跟王爷回去,改日我让侍卫把房契给你送过去。”   傅明月得偿所愿,行了个礼上了马车。   马车里依旧安静,她心里高兴,又没有外人,自然脸上掩不住喜色。   萧湛看不过去,咳了一声。   傅明月早就忘了刚才那一幕,难得殷勤,“王爷您要喝水吗?”   萧湛忍了会儿,还是说道,“你下次说话注意点分寸,不要败坏本王的……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完全不敢想象,这一章我写了六个小时。 第12章   傅明月一阵无语,如果不是怕萧湛翻脸,她一定会来上一句:王爷冰清玉洁,臣妾羞愧难当。   “臣妾明白,下次不会了。”最终她这样说。   反正铺子已经到手,她以后也不会和他再有什么牵扯,傅明月这样想。   到了王府,萧湛径自下车,没有再留下只言片语。   知书为傅明月抱不平,“王爷对小姐也太冷淡了,当初可是他非要娶的,现在这个样子,莫不是要让您守活寡?”   傅明月下了车,不急不缓地走着,听了知书的话,不由笑出了声。   她扬眉道:“小小年纪你还懂守活寡?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词。”   知书闷着头,“当然是听婆子们说的,奴婢听着也有几分道理。自古以来女子嫁人后都得有个孩子傍身,才不至于晚年凄凉,虽然我们才来三天,但我又不傻,王爷根本就没这个意思,他就跟您说的一样,只是为了拿您当挡箭牌,后院还那么乱。这前有狼后有虎的,还不如在侯府呢。”   傅明月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安慰道:“就知道瞎操心,你家小姐我心里有数。”   “……哦。”   到了蘅芜苑,傅明月自顾自倒了杯茶,慢悠悠喝着,想着过两日铺子到手,干点什么好。   这一世她想明白了,萧湛对她没感情,侯府那边也回不去,不如趁时候正好,多攒些银钱,将来就算萧湛休了她,也不至于活得太落魄。   她前世执着,做的事情太过,萧湛不止一次警告过她,想来应该有休弃的意思吧,那她现在未雨绸缪,总不会错的。   然而今日注定不太平,傅明月心里还没合计好,知书从外面进来,一边抚着胸口喘气,一边急声说:“小姐,王妃回府了。”   傅明月腾地站起来。   她还真没想到苏宜人这个时候会回来。关于前世的记忆,有些清晰,有些模糊,并不是一件件都深刻落在心里,傅明月试着想了一下,还是没捕捉到王妃回府的缘由。   苏宜人温婉大方,是不可多得的贤妻,总不至于因为她。   多想无益,傅明月吩咐知书重新找一套衣服,“咱们去拜访一下。”   知书“啊”了声,“我也是听林小夫人的丫鬟说的,听她们意思,都没打算去请安呢。”   “她们是她们,在王府里自然有应对之法,我毕竟是刚过门的侧妃,王妃回府不去请安,难免落人口舌。”   竹兰轩外丫鬟进去通告后,很快回来请傅明月进去。   还是熟悉的摆设,傅明月以前觉得难看,现在却觉清雅。   苏宜人一身素静白衣,梨花桌上也备好了茶水,傅明月刚要行礼,就被她止住。   “我一向不喜欢这种虚礼,你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以后没有外人,不用讲究。”   傅明月道是,“明月记下了。”   苏宜人招呼她坐下,温和的眼睛不带攻击,打量了傅明月好一会,笑着点头,“原来王爷喜欢这样的姑娘。”   意料之外的话,让傅明月懵了一会,反应过来赶紧说:“王爷和王妃郎才女貌,鹣鲽情深,臣妾万万不如。王妃还是别打趣我了,王爷听见可是要罚我的。”   苏宜人看傅明月有些急,笑了笑道:“王爷就是看上去严肃,你别被他吓住了。你的事情我路上已经听说了,本想看看是哪个姑娘竟让王爷亲自求娶,适才想了想,原来我们早在九华寺有过一面之缘。”   “没想到王妃还记得。”傅明月道。   那日两人离的不算近,寻常人很难记起来。   “我记性一向特别好。”苏宜人眨眨眼,沉稳中带着一丝俏皮。   傅明月没见过这样的苏宜人,没忍住笑起来。   眉眼弯弯,红唇翘起。   萧湛一进来就看到她这副不矜持的模样,不悦问:“谁让你来的?”   苏宜人站起来,看到萧湛也没多热络,不疾不徐地说:“妇人之间说着闲话,这你也要管?难不成王爷看不惯我交个知心的姐妹。”   这话让萧湛又看了眼傅明月,后又别开眼,声音意味不明,“你这姐妹来的可真快。”   傅明月也没想到苏宜人这么说,或许是以前也说过,但她忘了。   傅明月今生打定主意不再掺和苏宜人和萧湛的事情,而现在这情况她在这儿也不合适,于是向二人行礼,“王爷和王妃应是有事要谈,明月不便打扰,改日再来向王妃请安。”   在得到萧湛淡淡“嗯”声后,傅明月离开了竹兰轩。   她走后,萧湛还是背着手站着,“你这次不带侍卫就回来,沈西洲知道了怕是要找你麻烦。”   苏宜人避而不答,“明月的性格我挺喜欢的,听说你娶她费了不少功夫,把太后气得砸了慈宁宫。”   萧湛不在意又问:“为什么突然回来?”   苏宜人摇头,不再顾左右而言他,眼神暗了下来说:“家里来信,我母亲病重。”   萧湛平时也没注意,并不知道是否属实,“这次可是真的?”   “我明日回府一看便知。”   两个人没什么好说的,萧湛想了想道:“需要帮忙说一声。”   苏宜人点头,“自然不会跟你客气……我听说,你大婚之夜让新娘独守空闺,带着一众将士回了军营,今日才归来?”   萧湛凝眉,显然不想回答,“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那你今晚是睡书房,还是……去看看你的侧妃?”苏宜人不管,笑眯眯问。   “你管的太多了。”萧湛淡淡道。   苏宜人眼睛一转,“看你的样子,那晚的事肯定一句话没交代吧,姑娘都是靠哄的,尤其是刚出嫁的姑娘,满心满眼都是你,你这副冷淡的样子,可是会让她伤心的。”   萧湛不想废话,直接走了,路上忽然想起那时傅明月说:“我喜欢儒雅的男子,而湛王只能让我想到军营里汗臭熏天的糙汉子,我实在难以倾慕。”   他鬼使神差地嗅了嗅自己。   待反应过来后,脸色无比黑沉。   这他娘的在做什么? 第13章   萧湛到蘅芜苑时,知书刚把晚膳端上来,傅明月正想叫她坐下来一起吃,就看到萧湛脸色不太好地进来。   她心想,这人心眼儿也太小了,总不会还因为她去给苏宜人请安,专门来训斥吧?   出乎意料的,萧湛没说什么,反而低头一扫八仙桌上的吃食。杏仁豆腐,鸡丝黄瓜,五彩牛柳,佛手金卷和两碗八宝膳粥,主要是以清淡为主。   傅明月不明所以,张口问道:“不知王爷此番前来,有何吩咐?”话语中带着客套疏离。   萧湛撩开袍角,大刀阔斧地坐下,“无事来看看,正好本王还未用膳。”   说完理所当然地拿起一副银筷,吃起来。   他忙碌了一天,腹中正是饥肠辘辘,莫名赶到蘅芜苑,就见饭菜已经呈上来,索性就毫不客气地夹了几口菜。   傅明月实在看不懂他一番操作,怔愣当场,还是萧湛提醒她,“你也坐下吃,不用客气。”   傅明月:“……”   知书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当着透明人,面上却带着两分喜色。不管怎么样,只要王爷能来,她就替小姐高兴。   傅明月坐下来,小心地喝了一口粥,又瞟了一眼吃东西的萧湛。   因为常年混在军营,萧湛吃饭的速度比傅明月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快,却并不显得狼吞虎咽,腮帮子鼓动几下,就咽了下去。   不知何时萧湛察觉她的视线,眼神淡淡地倪她,“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本王还能当饭吃?”   傅明月只好收回目光,夹了口牛柳小口地嚼着。   她有些不明白,前世萧湛可没有来她这里蹭饭的爱好,也不知道他今儿是搭错了哪根筋。   萧湛很快就吃完了粥,又让知书盛了一碗,然后接着吃。傅明月这才想起他现在吃的,原本是属于知书的。   屋内灯火通明,傅明月心不在焉地,忽然“咣当”一声,是萧湛吃完放下了碗筷。   她回神,就见萧湛站起来,“你慢慢吃。”   于是傅明月就见他大步地走出蘅芜苑,不留下只言片语。   知书本来还期待着萧湛能留宿呢,没想到结果是这样,她忿忿不平道:“还王爷呢,莫名其妙吃顿饭,说句好话都不会。”   傅明月虽摸不着头脑,但也没知书这样,“这王府是他的,咱们吃的也是他的,下次说话小心点,万一让别人听见了,受苦的还是你。”   知书:“小姐,我知错了。”   “你心里明白就好,我这里也无事,你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   第二天,苏宜人早早回了国公府,果不其然,国公夫人身体无碍,悠闲地打理花草。   瞧见她过来,国公夫人把手里的工具递给了丫鬟,又净了净手,才耷拉着脸问了句,“知道回来了?”   苏宜人上前扶住她母亲的胳膊,讨好地笑了笑说:“听闻母亲病重,我就赶紧回来了,现在看母亲无事,宜人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国公夫人脸上却没什么喜色,不冷不淡地说:“若不是我诓你回来,你还打算在那破庙待多长时间?你别忘了你还是国公府的女儿。”   苏宜人脸上的笑也淡下来,“女儿没忘,但母亲所希望,恐怕宜人难以实现,您也知道王爷对我并无感情。”   国公夫人冷眼看她,“你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你如果真心想要个孩子,法子多的是。”   苏宜人直视她母亲,“这些年太后往王府塞了多少女人,母亲也看见了,你可觉得王爷对哪个动过心?若是我真如母亲所愿去犯了蠢,王爷怪罪下来,到时候也是国公府难堪。”   国公夫人气急,甩开她的手,“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你父亲铁了心拥护湛王爷,倘若将来湛王真的登位,你的儿子便是太子,我们国公府百年荣耀,你到底懂不懂这个道理?!”   苏宜人面上麻木,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地听着,心里却有些想笑。在她母亲和父亲的眼里,感情就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只有那泼天权势才是唯一的目标,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不会顾忌自己的女儿嫁给谁,会不会幸福。   同时,苏宜人心里还有一丝庆幸,还好她当初选择嫁给萧湛,才能换来这一时的清静。   “宜人只是区区女人家,从小学的是女戒女德,不懂母亲所说权势地位有何重要,国公府有今日的地位,是靠父辈和哥哥弟弟们浴血奋战才得来的,若是他们要靠我一个女人才能保住荣耀,那岂不是太可笑了?”   说罢,苏宜人看着国公夫人,嘴角溢出嘲讽,“如果守不住,这荣耀不要也罢。”   苏宜人还觉不解气,顿了顿又道:“就算我如母亲所愿又如何?就算最后王爷真的为帝,但母亲不要忘了,自古帝王家最忌讳外戚强大,搞不好还要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局面。”   国公夫人气得手发抖,“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国公府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竟让你生出如此恶毒的心思。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在你想明白前,不要再踏进来一步!”   苏宜人漠然地点头,带着丫鬟走出国公府。   她曾经有多爱这个家,如今就有多厌恶,这么多年她忍够了母亲明里暗里的话,在母亲眼里,她根本就不是女儿,而是一颗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她受够了这样,不想再与他们虚以委蛇。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国公府外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苏宜人看着来来往往,欢声笑语的稚童,眼底乌云慢慢褪去。   她领着丫鬟去了珠宝斋,预订了几件可心的首饰,又去了成衣坊,选了几块新鲜料子,准备回去自己做些衣物打发时间。   天快黑时,她才回到湛王府。   竹兰轩幽静,在湛王府也是比较远的院子,走近路的话,会经过萧湛书房前不远处的小路。   苏宜人玩了一天有些累了,偷了懒走近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西洲。   “多日不见,沈少卿安好?”   沈西洲看见她眼神极冷,上下打量她几眼后,阴阳怪气地说:“王妃真想让我安好,就不该不带一兵一卒从九华寺赶回来,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您说我岂不是对不起光霁的嘱托?”   苏宜人脸色瞬间泛白,双手在袖中紧紧攥着,“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沈西洲哂笑,“希望如此吧。”   天色渐黑,沈西洲看着面前瘦弱的女人,顿觉无趣,遂转身离开。   苏宜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假山处飘出来一小片衣角,她才回过神来。   她蹙着眉,扬声喊了句,“谁在那里?”   假山处磨磨蹭蹭老半天,傅明月才尴尬不已地走出来。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有意来偷听的,傅明月在蘅芜苑无事,想起了前世她求萧湛弄的小厨房,于是心思上头,就想来找萧湛问一问,虽然书房她进不去,但万一遇见了呢。   只不过萧湛没遇到,倒是不小心听到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躲在此处是不想和苏宜人还有沈西洲多有联系,想着等他们走了再出来,结果弄成了这样。   离得不算近,再有天色原因,傅明月看不清苏宜人脸上的表情,忐忑地解释,“王妃,我不是故意偷听您和沈大人谈话的,我来此处是找王爷,结果赶巧了……”   苏宜人内心坦荡,也并非不讲理之人,“你不必担心,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既然你是去找王爷,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傅明月屈膝低头,等着苏宜人离开。   苏宜人本来走了一半,而后又拐回来,眼神复杂地瞧着她,“我说过你不用跟我行这些虚礼的,而且,”   她在傅明月专注的目光里,说:“你跟府上其他女人不一样,你是王爷自己要娶进来的,王爷虽然面冷,但是确是心怀坦荡之人,若是你喜欢他,就要努力去争取。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跟你争的。”   傅明月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过去,只瞧见苏宜人离开的背影。   知书不解地询问:“小姐,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傅明月此时很震惊,她觉得一些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心里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慌,刚才沈西洲嘴里的光霁是何人?苏宜人口中让她争取萧湛是何意?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萧湛和苏宜人恩爱有加,不然前世她也不会想方设法陷害苏宜人,想要得到萧湛真正的疼爱。今生也不会努力去躲开两人,不想做他们之间的插足者。   但是现在她云里雾里,心里升起巨大的疑问,她是不是从头到尾都理解错了萧湛和苏宜人之间的感情?   她心乱如麻,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跟知书说:“咱们回去吧,有些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啊,咱们不找王爷了吗?”知书问。   “改天也是一样的,这是王爷的府邸,他又跑不了。” 第14章   然而今日注定不能太平。   傅明月回到蘅芜苑,就看到一群花花绿绿的女人在她院子里转悠。   她顿时头更疼了,怎么能把她们忘了呢?   俗话说的好,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尤其是这一群性格迥异,整天及其空闲的女人。   果不其然,雪柳最先看到傅明月,连忙拉了拉身边的林紫帆的胳膊,轻声细语地说:“紫帆,侧妃娘娘回来了。”   林紫帆扭头,一看到傅明月,脸上瞬间冷了下来。   “侧妃娘娘这是去了哪里,让我们一众姐妹好等呀。本以为能跟娘娘做个朋友,没成想您根本不在意啊。”   傅明月无比悔恨,她就知道这人不会善罢甘休,笑了笑说:“林姐姐这话说得明月好生冤枉,我只不过在屋里闷的无聊,出去散散步罢了。而且,明月以为,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呀,相互称其姓名就行了。”   雪柳按捺不住,道,“侧妃娘娘说的哪里话,我等怎么敢和娘娘做朋友呢,娘娘倍受王爷宠爱,还亲自跟你一道回了门,听说还专门陪娘娘用了膳,如果王爷知道咱们直接喊娘娘闺名,怕是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这女人可真会搅混水,傅明月还没来得及说,林紫帆已经忍不住,“果然好本事,我以为你单纯,没想到却满腹心机,将我们耍的团团转,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傅明月当真无话可说,心里呵呵想,萧湛若是陪你们回门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呢,还用膳?知道什么情况吗你?!   “林姐姐可是听信了哪个的谣言?当日回门王爷本来就拒绝了,但是他正好有公务找我爹爹商议,所以一并同行。至于用膳,那是之前我冒失去拜访王爷,王爷来提点我罢了。”傅明月想了想这样说。   林紫帆半信半疑,“当真只是这样?”她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傅明月真诚地点头。   林紫帆想了半响,“我可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人,只是看不惯表里不一,装模作样,若是你所言非虚,那是我错怪你了。”   一旁的雪柳急了,“林姐姐,你怎么能轻信她的话,这种人都是惯会伪装的……”   “雪柳姐姐对我有偏见,是因为那日我丫鬟知书和香香的事情吗?香香说谁先进府厨房谁先用,知书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傅明月故作疑惑地说。   在她印象里,林紫帆可是比雪柳后进府的,只不过年纪大一点。   话落,林紫帆甩开雪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按照你的意思,我也应该在你之后了?我怎么不知道王府里的规矩何时有你说了算!”   雪柳彻底慌了,“林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一定是香香偷懒不想排队才这样的,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让她跟傅姐姐道歉。”   到底还是跟在身边久了,林紫帆缓了脸色,“这次我就原谅你。”   然后转过头对傅明月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妥当,今日起我就拿你当亲姐妹,万不会像今天这样怀疑你,谁若是在我身边嚼舌根,我也不会信的。”   傅明月道:“谢姐姐信任。”   傅明月盯着雪柳离开,眼神暗下来。   知书恨恨道:“这个雪柳太可恨了。”   林紫帆是单纯不长脑子,而雪柳是脸上不谙世事,心里阴险无比,傅明月想,这样下去,她绝对永无宁日。   她想做个好人,但不代表好欺负,傅明月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你放心吧,她蹦哒不了几天了。”她温声对知书说。   她迈步想进屋,忽然看见角落里的两个人影,凝神望去浑身一哆嗦。   “王、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萧湛身边跟着金晟,从暗处现身,“好一会儿了。”   实际上,傅明月回来没多久萧湛就跟金晟过来了,几乎是目睹了全程,如果不是金晟百般阻拦,他早就出来了。不过也可能错过一场好戏。   萧湛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好欺负的,不过这段时间看着也无甚棱角,心里也放松了警惕,多亏了金晟让他没错过。   金晟收到他家王爷赞许的眼神,顿觉受宠若惊。   傅明月心里闪过“完了”两个大字。就听萧湛道:“我会下令让旁人不得靠近蘅芜苑,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往后不许再生事端。”   傅明月赶紧顺从地点头,低着头等萧湛从她眼前如风掠过。   然而,半响萧湛也没动。   她悄咪咪地抬头瞅了眼,萧湛正冷眼看她,“摆膳。”   萧湛已经朝屋里坐下,傅明月对旁边知书说:“你掐我一下,我怀疑我做了个梦还没醒。”   知书也哀叹了声,“小姐,我得去厨房啊,你自己掐吧。”   傅明月无精打采地进了屋。   萧湛在,她饭都吃不香了,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依旧是简单的四个菜,两个人相对无言,默默吃着。   忽然傅明月灵光一闪,“王爷,蘅芜苑离厨房太远了,平时知书饭菜端上来都快凉了,我看院子里有一处杂物房,想收拾出来弄个小厨房,您看行吗?”傅明月觉得自己很机智,她今天就是去问这个,结果惹出一堆事,眼下可是个好机会。   萧湛喝完最后一口粥,他连着两日在这里用膳,不能连这个都不答应,“你的院子随你。”   傅明月听懂了这意思,连声道:“谢王爷恩准。”   萧湛看着喜笑颜开的傅明月,想起今日来的目的:“太后这几日可能会差你入宫,到时候机灵些,别给本王丢脸。”   傅明月浑身一凉,如坠冰窖,“臣妾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   “你若是能打发了太后的人,可以不去。”萧湛走时说。 第15章   知书看着面色不佳的傅明月,担忧地问:“小姐,这下咱们怎么办?”   傅明月抬头看向窗外,昏暗的天空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让她止不住地后脊发凉,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得。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吐出一口气道。   知书安下心来,但傅明月的心里依然十分沉重。前世她见高霓的次数屈指可数,最担惊受怕的还属第一次。   萧湛的话没错,没过两天,傅明月果然收到了太后的口谕。   然而,这次她不是一个人。   马车上,傅明月略带歉意地说:“这次麻烦王妃了。”   苏宜人摇了摇头,面上跟往常般平易近人,“你初次入宫,对周围都不熟悉,行错半步都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而王爷又是粗心大意的性子,我同你一起入宫,再合适不过了。”   昨天太后的贴身太监走后,傅明月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苏宜人,她原本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苏宜人真的答应了。   萧湛那日的话摆明了不想掺和女人的事,苏宜人说他粗心大意不过是安慰傅明月,这些傅明月自己也清楚。   有苏宜人在,傅明月稍微松懈了些,太后总归要看在王妃的面上,纵使想对她发难也会有顾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傅明月跟着苏宜人一路来到了慈宁宫。   等了两柱香的时间,高霓才姗姗来迟。   “今日宜人也来了,真是好生热闹。”高霓瞥了一眼傅明月后,径直坐了高座。   苏宜人道:“我回来也有些时日了,一直也没时间看望太后,听闻您想见见府上侧妃,我就跟着一起来了,您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看你说的,哀家看到你别提多高兴了……这是湛王那侧妃?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傅明月抬起头,她出门稍稍画了点淡妆,脸颊光滑细腻,眼睛湿而清亮,挺俏的鼻子下,唇形饱满红润,未曾开口亦含三分笑。   女人对女人有种天然的敌意,尤其是看到比自己年轻貌美的,高霓收回视线,保养得当的尾指上护甲细而长。   “模样倒是端正,怪不得他宁可违背哀家懿旨也要娶你。”   这话傅明月可不敢接,顿时敛下神色,模样有些无助,给了高霓一种软弱可欺的错觉。   苏宜人只好打圆场,“太后还不知道王爷的脾气嘛,从小就不肯听旁人意见,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高霓听后哂笑,意有所指地看着傅明月,“你这么护着她,就不怕她哪日怀了身子,生在你前头?”   倘若苏宜人和傅明月都是争风吃醋的人,那高霓这句话就是夺命刺刀了。   傅明月暗地里攥着衣袖,面上却表现的怯弱,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太后娘娘误会了,王爷并未宠幸臣妾。”   高霓一顿,“哦?这倒是稀奇。”   本来看到萧湛送的那幅画,她心中是肯定的,但后来她经过调查,发现傅明月不是画像上的丑陋面容,心中存疑才把她叫来了,这下倒是真的猜到了萧湛的用意。   高霓笑了笑,神色间多了份胜券在握,本来打算多为难几下,因为苏宜人的到来便作罢。   她热情地拉起傅明月的手,“你随哀家来,新妇自然是要赏些东西。”面上和蔼,但语气却不容置铎。   苏宜人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傅明月却心里一沉。   到了里殿,高霓自觉放开她,随手从妆奁里挑了只镶宝玉花金钗插在她头上,左右打量了一下,道:“这个果然衬你。”   傅明月道谢。   高霓禀退了杂人,长居高位的气势便散发了出来,她语气和蔼,但难掩居高临下。   “你在湛王府有一段时间了,想必也清楚是个什么情况,王爷对后院女人不上心,宜人也整天埋头礼佛,以至于这么多年王府里连个子嗣也没有,哀家煞费苦心替湛王选侧妃,没想到他最后选了你。”   傅明月低下头,就听高霓又道:“既然他选了你,必然对你另眼相看,我且问你,你可愿替我皇家诞下子嗣?”   傅明月暗自咬了咬牙,然后猛地抬头,说话有些急切,“太后娘娘,王妃自会诞……”   “王妃你也看见了,她没有这个念头,所以哀家只能看你。”高霓打断她,握着她的手悄悄递过去一个瓷瓶,“待日后你生下小郡王,哀家保证他会成为湛王府的嫡长子,日后承袭王位。”   傅明月敛下心惊,高霓的指甲刺在她手背,痛得她愈加清醒。   她为难地道:“妾身身份低微,不敢奢求良多,王爷何等精明的人,若是他怪罪下来,切身恐怕性命不保。”   高霓拍拍她手背,眼中的冷光一闪而过,“你父亲是宣平侯,他还能杀了你不成?男人嘛,不过有没有感情,尝过了女人的滋味便会惦记,何况他还待你不同寻常。退一万步讲,还有哀家给你撑腰呢。”   高霓看她神色惶恐,心里暗骂一句不争气,顿了顿后,嘴角划过诡异的笑,“你生下子嗣,日后宣平侯府因你而蒸蒸日上,倘若真有错处,湛王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不与计较,反之……你可想清楚了?”   傅明月深吸一口气,当着高霓的面将瓷瓶收了起来,颔首道:“谢太后恩典。”   高霓的话是在提醒傅明月,如果不按她说的做,恐怕将来宣平侯府有血光之灾。傅明月虽然对侯府没有感情,但也不会让上百性命因她而不保,只好先答应下来。   “望太后多给我一些时日,王爷并不常去我那里……”她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明白。”   傅明月心中微颤,怀里的瓷瓶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刃,只有她知道,那里面的药物虽然会让男人为之癫狂,但也会让人……断子绝孙。   ——   回到湛王府,傅明月将东西递给知书,特意交代了句,“千万要收好了,以免引来祸事。”   知书赶紧应下来。   接下来便无事可扰,然而傅明月心中藏事,晚间睡觉也不安稳,辗转难眠。   后半夜的时候,突然传来敲门声,傅明月被吵醒,披了件衣服,神色萎靡的走了出去。   一股偌大的酒味扑面而来,只见金晟搀扶着烂醉如泥的萧湛,低着头说:“吵醒侧妃了,今天军中庆功,王爷从午时喝到现在,醉了过去。”   傅明月不明所以,“那你带他去休息啊。”来她这里做甚。   金晟没敢说,沈西洲和萧湛打赌,谁先喝醉便答应对方一件事,然则自己偷偷喝了解酒药,又联合军中将士,灌醉了萧湛。   饶是湛王千杯不醉,这百年佳酿喝了一天,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听闻王爷还未在府中姬妾处安歇过,今晚臣便不为难您,好好去歇一歇可好?”   萧湛留着最后一丝清醒,对金晟说,去蘅芜苑。   金晟咽了口水,面对傅明月不解的目光说:“王爷说今晚歇在这里。”   话落,不由分说将萧湛扶在了傅明月刚刚起身的床榻上。   然后脚踩风火轮离开。   傅明月头疼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半响无奈地让知书端水,然后亲自给他擦脸。   这一打搅便没了睡意,直到天微亮,才趴在床边昏沉睡过去。   萧湛醒来时,感觉手边是软软的微凉细腻,他无意识地捏了捏。   然后就听到了一声细微的轻哼。   他彻底醒了过来。   傅明月歪着头睡着,白嫩的脸颊多了两道指印,萧湛神思还不大清明,瞧了一会,回想起指间的感觉,又伸手掐了一把。   直接把傅明月弄醒了。   她捂着脸,茫然地抬起头,“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解锁捏脸技能~   一更√ 第16章   萧湛收回手,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咳了两声道:“有虫子,帮你弄掉了。”   傅明月心里纳闷,环顾四周干干净净,哪里来的虫子?   脸颊上泛疼,她又拿手揉了揉。意识清醒过来,傅明月觉得浑身都僵硬酸疼,尤其是趴在床边睡了一觉,脖颈处难受极了。她眉头轻蹙,有些抱怨地说:“臣妾这里庙小,王爷下次喝醉,就别来蘅芜苑了。”   萧湛回想起沈西洲昨晚坑他的事,又看了看眼前这女人状似撒娇的样子,脸上难免挂不住,板着脸说:“这是王府,本王哪里不能睡?”   傅明月一顿,虽然想不出萧湛来的原因,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火,慢吞吞地应付了声。   萧湛瞥见她脸上泛红的印子,心里舒爽,也不在意她的态度。   他的外衣在昨天晚上已经傅明月脱掉,于是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一边穿衣一边问:“昨天见宫里,太后可有什么交代?”   傅明月心里惊了惊,垂下头道:“也没什么,臣妾跟随王妃一起,太后娘娘就简单问了两句。”   萧湛睨她,两人站的极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傅明月只到他肩膀处,因为低着头,有了两分弱不禁风的感觉,尤其是露出的那截细长脆弱的脖颈,仿佛一掐就会断。   他收回视线,淡淡的说:“没有就好。”   出了蘅芜苑,金晟已经在旁等候多时,“王爷。”   萧湛想起昨晚,道:“本王却不曾想,你这么听沈西洲的话。”   不紧不慢的腔调,金晟却听得头皮发麻,“属下对王爷忠心耿耿,昨晚也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   “那你跑什么?早上怎不见你?”   金晟内心叫苦不迭,虽然平日里萧湛的衣食起居是他照料,但主子跟女人睡觉,他总不能站一边看着吧?这万一看到不该看的,他的小命还能保?下次这等苦差事,他一定得推给霍霄,让他也尝尝这等滋味。   他硬着头皮说:“侧妃照顾您呢,属下在多不方便。”   萧湛道:“想的还不少……太后那儿怎么样?”   见萧湛没有追究,金晟松口气,把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给萧湛听,当然也包括那瓶断子绝孙逍遥散。末了问了句:“侧妃应该不会对王爷不利吧?”   “本王也希望她不会自作聪明。”萧湛想起早上傅明月三缄其语的模样道。   这边傅明月用了早膳,知书从门外进来,手里抱着一个盒子,脸上带着喜色,“小姐,侯府那边差人把房契送过来了。”   傅明月本以为邱语琴会阻拦,没想到这么顺利,拿过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三张房契和钥匙。   傅明月露出一个舒心的笑,王府每月发放的例银有限,只够日常开支和打赏,有了手上的房契,只要好好经营,赚足银两,日后就算在湛王府有了意外,她也可有个容身之地和立身之本。   左右无事,傅明月吩咐知书,“你去给玉容递个信儿,说下午我约她去一趟西街。”   知书应是,退了出去。   屋里只余傅明月一人,她看着摊在桌上的房契,右手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   午后,傅明月和李玉容一起去了西街,这三个铺子两个挨在一起,还有一个稍远一点,好的是都在西街。   李玉容迟疑地问:“她真的就把这铺子拱手让你了,也没争一争?”   傅明月也想不通,“大概是我爹爹给了她别的补偿吧,邱语琴的性子不像会安分吞下这口恶气的。”   李玉容走着,瞧见路边卖冰糖葫芦,一时嘴馋买了三串,知书和傅明月一人一串。   她一口咬掉一个,到嘴里的滋味酸酸甜甜,一边嚼着一边模糊不清地说:“应该是,你爹……不像是会处理后宅的人……我估摸着赏了她好东西吧。”   傅明月瞧她的样子无奈,“你咽下去再说话。”   李玉容瞪圆了眼睛,气咻咻地又咬掉一颗,“陪你出来还话多。”   傅明月摇头,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知书不确定地问:“小姐,真的是这里吗?”   傅明月核对了一下房契上的地址,又抬头看了看仰入眼帘的两个房屋,蓦地气笑了。   这里原本是两个绸缎铺子,店里的掌柜是宣平侯府旧人,生意红火,一年能挣不少钱,现在好了,牌匾也没了,门也没上锁,里面的桌木东倒西歪,黑漆漆的屋子连块残余的布料都没有。   傅明月冷笑,“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一看就是邱语琴的手笔,人和东西一个不留。   李玉容也目瞪口呆,“你这如夫人,做事了真是绝了,她就不怕你回侯府告她一状?”   傅明月定了定心神道:“她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是有了万全的打算,倘若我真的去找爹爹,说不定还会被她倒打一耙,如此得不偿失。”   李玉容不屑道:“在我府上,谁要敢这么做,我爹肯定把她扫地出门……这口恶气你就忍了?”   傅明月好笑地看她一眼,“初来有些愤怒,现在静下来想想也许这样也有好处。这些年铺子都是她经营的,里面全是邱语琴的心腹,即便我真的用这些人,也会担心有人给我使绊子。”   李玉容咬掉最后一个冰糖葫芦,鼓着腮帮道:“你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反正王府不缺人,你差几个人半日就收拾好了。”   “你想的也太天真了,就我在王府的地位,使唤丫鬟还成,别的就别想了。而且……我也不打算大张旗鼓,私下找人就是了。”   李玉容眨眨眼,听傅明月这样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脑袋凑近她问:“你们有没有,嗯?同床共枕……”   傅明月推开她的头,没好气地道:“你成天想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李玉容没了兴趣,“切,真没劲,放着个大美人不要,你说这湛王到底是榆木脑袋还是那方面有问题?”   傅明月不知怎的想起前世,她清楚地知道萧湛没有问题,但是这话她也说不出口,敷衍了句,又岔开话题,“我怎么知道,咱们去另一个铺子看看吧。”   李玉容哼一声,不再说话。   根据傅明月的了解,最后一个是卖金银首饰的,但不用管经营,到期收租金即可。   然而,这家店也不能幸免,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李玉容双手环在胸前,“啧啧,真的是一点也不留啊。”   这个地段相对好一点,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出来的早,现在太阳依然挂在天上,照得人暖洋洋的,不时有三两稚童路过,互相追逐,嬉闹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进傅明月的耳朵里。   旁边有位摆摊卖荷包的小妇人,见她们驻足许久,以为是经常来买首饰的,细声细语地跟李玉容说:“姑娘们别找了,这家店的掌柜,前天好好的,忽然就被东家撵了出去,现在已经回老家了。”说完还叹了口气。   李玉容道了声谢,回头看了眼傅明月,“咱们走吧,光秃秃的有甚可看,还是回去商议商议再来吧。”   傅明月这时回过神来,打量了李玉容一番,凝神想了想问:“你,对这铺子有想法吗?”   李玉容一下就知道傅明月想干什么,连忙摆手,“别,你还不知道我,若是交给我,非把你铺子给搞砸了,你要是缺银子,我可以给你支援一些。。”   李玉容对这个没兴趣,一方面确实粗心大意,另一方面她不缺钱花,每月除了零花,还有从哥哥们手里剥削的值钱玩意儿。   傅明月也明白过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在这时,比邻的铺子出来一人,看到傅明月愣了一下,带着疑问,声音不高不低地喊了声:“傅小姐?”   傅明月和李玉容同时看过去。   竟然是仅有一面之缘的周鸿光。   打了声招呼,傅明月视线放在周鸿光手上,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却留下了一个布满疤痕的断指。   周鸿光见状豁达地笑了笑,“我这手已经没有大碍,还要多谢傅小姐赠银,那日我说报恩的话不变,周某任凭差遣。”   傅明月颔首,“周公子客气了。”   李玉容看了看他,没好脸色地说:“叫什么小姐,不知道明月已经嫁人了吗?”   周鸿光瘦而不弱,面上温润,如果周家没有破败,现在也是姑娘家竞相追逐的翩翩公子。而如今经历许多事情,傅明月竟然从他鬓角发现了一小撮白发。   思及此,傅明月道:“周公子不必介怀,您在此处是?”   周鸿光自觉唤了句夫人,“父亲病重已经去世,我料理完后事,就用剩余银钱盘下了这家店,打算从头开始,重振我周家。”   这句话惹来傅明月另眼相看,经过短暂的相处,她能看出来周鸿光品温和有礼,品行不凡,虽然落魄,但周身正气。她心里有了个模糊的念头,想了想又按下去。   “那我先祝周公子马到成功。”   周鸿光笑了笑,“不知夫人在此处是?可有我帮得上忙的?”   傅明月觉得此人信得过,隐去一些事情,简单跟他说了铺子的事。   周鸿光立马道:“如果夫人信得过,周某愿意帮您收拾这店铺,正好离得近,十分方便。”   李玉容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一句有用的,赶紧道:“那真是太好了。”说完还将傅明月袖中的钥匙递给周鸿光。   傅明月小声说:“这不太好吧?”   李玉容拉了下她,“反正他还欠你人情呢,再说了,你这铺子一日不收拾还影响他开门做生意,估计他找不到东家正着急,你也算是解他燃眉之急。”   话虽这么说,傅明月还是觉得不太妥当,还是周鸿光再三恳求,她才同意。   “那就有劳周公子了。” 第17章   铺子的事急不得,有了周鸿光帮忙,傅明月也轻松不少。没聊多少时间,几个人分开。   傅明月和知书到湛王府时,天还没黑,她刚要进去,便看见沈西洲迎面走过来,似是正准备出府。   见到傅明月,沈西洲挑了下眉,端正地打了声招呼。   傅明月回过礼,正想离开,沈西洲忽然道:“侧妃似乎经常外出?”   没明白他的用意,傅明月站定,抬头看过去,反问:“沈少卿有何指教?”   沈西洲道:“唔,侧妃误会了,下官只是想起每次见您不是在外面,就是刚回来,好奇问了下罢了,您别见怪。”   “沈少卿跟王爷走的近,应该很清楚王府,整日里无事可做,我便约闺中好友说些话。”傅明月说完看了一眼沈西洲,“而且这人您也认识。”   “沈少卿如果没别的事,我便进去了。”   “侧妃留步。”   傅明月转过身,等着他开口。   沈西洲捏了捏袖口,想了片刻道:“听闻侧妃和王妃关系融洽,下官这里有东西,想请您代交给王妃。”   傅明月终于明白过来,她说沈西洲怎么来跟她答话,想起上次无意听到的话,她抿了抿唇道:“您已经来了王府,何不亲自交给王妃?”   沈西洲苦笑了下,“下官言语无状,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王妃此时应该不想见我,还请侧妃帮忙。”   说完,他从袖口掏出一柄檀木方盒,傅明月接过。   沈西洲走远,知书道:“小姐,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连知书都觉得怪,傅明月如何察觉不到,沈西洲方才的样子,确实不可言说。   “走吧,受人之托,我们先去一趟竹兰轩。”   苏宜人正在绣手帕,看到傅明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睛弯了弯,“怎么有空来看我?”   “瞧您说的,都知道咱们王府清闲。”   傅明月看着苏宜人快完成的绣品,“王妃的兰花绣的真漂亮。”   苏宜人把东西放回筐子里,“打发时间而已,绣的多了,动作熟稔,谁都能绣的好看。”   傅明月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如王妃这般通透,心浮气躁,半途而废者居多。”她说完掏出了檀木盒子放在桌上。   “方才偶遇沈少卿,交给我这盒子,让我给您送来,明月见他眉宇间失落,便没有拒绝,还望王妃不会觉得冒昧。”   苏宜人怔了怔,盯着盒子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过是小事,我又如何会觉得冒昧。”   单单一个檀木盒子就纹络精致,更不用说里面东西有多珍贵了。更何况傅明月不经意发现了上面怡翠阁的标志。   怡翠阁里买的是顶级的首饰,甚至宫中贵人也会在此定制,李玉容没事的时候也会拉着她去瞧上一瞧,虽然有些买不起,开开眼也是好的。   傅明月不便猜测两人的关系,但也知道非比寻常,男人送女人首饰,代表的含义可就不一般了,别的就算了,可苏宜人是萧湛的王妃。   往常这种事,傅明月一定会拒绝的,她最是怕惹上麻烦。但一想到上次苏宜人坦然的样子,也就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   苏宜人看出来傅明月眼中的疑惑,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王府里这么多女人,我就瞧你顺眼许多。这件事如果是别人,恐怕直接就找到王爷那里去了吧。”   有些话憋的久了,遇到一个可靠的人,就自然而然说了出来。傅明月没打断,静静听着。   苏宜人道:“不过,即便是捅到王爷跟前,他也不会管这种事。”   “或许你能够看得出来,我跟王爷之间,平淡地不像夫妻,事实也如此,王爷从来不会在我这里过夜。我占着他王妃的名号,有时候也会觉得愧疚。”   这话在傅明月听着便如同惊涛骇浪,苏宜人的话等于推翻了傅明月前世所有关于萧湛和苏宜人之间的记忆和印象。   今生的她想过两人之间有怪异之处,但也没敢往这边想。   苏宜人讲了个很长的故事,里面有萧湛,沈西洲和……光霁。   “光霁只是一个副将,当时国公府所有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甚至会派人刺杀他。沈西洲当时和光霁也是很好的朋友,他们两个和王爷一起战场杀敌十分默契,最后那次出征,光霁说等他回来就娶我,可他再也没有回来。”   傅明月望过去,苏宜人陷入回忆眼神空洞,“连尸体都没有……沈西洲告诉我他尽力了,可是为什么会没有呢?即便是这样,我母亲依然逼迫我嫁人,在她们眼里,女儿就是用来交换权势的工具。”   那时,苏宜人心如死灰,甚至想到了自杀。只不过最后被萧湛救了回来。   “光霁是本王的好兄弟,本王答应过他,会代他照看你。”萧湛那时说。   苏宜人回过神来,眼睛干涩地眨了眨,“当时我没办法,王爷还不是摄政王,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能够干涉国公府嫁女儿,想来想去,只能求他娶我。”   傅明月心情复杂极了,她觉得自己前世脑子一定进了水,怎么会觉得王妃和萧湛夫妻恩爱,如今活过来,还在菩萨面前祝他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她动了动嘴,想安慰却无从说起。   苏宜人看懂了傅明月的意思,朝着她宽慰的笑笑,而后又隐了笑意。   “我一直以为沈西洲跟王爷一样,刚开始时跟他说了不少知心话,他也对我无微不至。没想到后来,一切都变了味道。我以为自己不动声色远离,可他太聪明了。如今我们的关系就像你那日看到的那样。”   傅明月万万想不到,帮人送个礼物,就听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回去的路上久久无言,她为苏宜人和光霁感到惋惜,想到沈西洲又觉得他可怜。   知书先前在外面,苏宜人的话只傅明月一人知晓,看自家小姐心情不好,也没有多打扰,自己进了小厨房去做晚膳。   那日萧湛松口,知书就带着粗使丫鬟着手收拾起来,每天给傅明月变着法子做吃的,也不用去大厨房跟香香起争执。   等她做好了把晚膳端过去,傅明月才回神打起精神。   两个人的时候,知书都是和傅明月一起吃的,这次也不例外。   “小姐,奴婢瞧你脸色不对,王妃可是对你说了不好的事?”   打小两个人相依为命,说起话来也没有遮遮掩掩,知书心里担忧。   傅明月想了想,跟知书简单说了下,并强调,“这件事万万不可以告诉别人,我跟你说是怕以后万一遇到事情,以防万一,别人知道那就是给王妃添麻烦了。”   知书当然不敢乱说,连连保证。   晚上有凉风,知书进来时把门关了起来,饭菜吃的差不多,她起身开门,看到了正好过来的萧湛。   知书无措地行礼。   傅明月看见萧湛一个头两个大,她不明白最近萧湛是吃错了什么药,总是赶上用膳的时候来她这里。   萧湛身边没跟着金晟,看到桌上的剩菜也不介意,吩咐知书给他也备一份。   傅明月道:“王爷,我这里清粥小菜,比不上府里的吃食,不如您移步……”她在萧湛淡淡的眼神里不觉住了嘴。   最后泄气般坐下来扒拉着碗里的饭。   萧湛这次来,可不是单单吃饭。从书房出来,蓦然想起逍遥散,于是顺道拐了路。   他的用意很简单,当初娶傅明月就是因为省事,成亲这么多天也没有给他惹麻烦,萧湛很是满意。但如果因为这点满意就放松了警惕,那他这么多年就算是白活了。如果这个女人不安分,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出去。   萧湛难得慢条斯理地吃着,像是不经意似的问:“本王今日去慈宁宫,太后催着本王要子嗣,王妃身体不好……今晚本王睡这里,你觉得如何?”   这话里的暗示不要太明显,就如同说你今晚侍寝一样。   傅明月正在喝粥,听到这话直接呛住,“咳咳、咳、咳。”   傅明月觉得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惹上这种麻烦。   过了好半响,她才干笑着说:“臣妾这两日不方便,”偷偷看了看萧湛的表情,又建议道:“不如王爷去别处。”   傅明月话说完,顿时觉得不对劲,她仔细又看看萧湛波澜不惊的表情,心中警铃大作。   她心里暗想,以她对萧湛的了解,萧湛绝对不会说这种无缘无故的话,而且扯上了太后。即便是前世,他也只会来一句,今日歇在这里。而不是先说太后。   她太清楚萧湛和太后水火不容的关系了,她回想起早上萧湛问她太后的话,明白过来。   傅明月放下碗筷,之前不说是因为萧湛不是个轻易信人的性格,她说出来可能自找麻烦,但现在不痛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萧湛道:“王爷是因为太后命我进宫的事吧。太后娘娘确实给了我东西,还告诉臣妾如果怀了孩子以后就是嫡子……不过臣妾胆小,害怕东西是歹人所为,所以就藏了起来。”   傅明月把高霓的威胁也说了出来,看见萧湛仍然不为所动的样子,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眼泪哗啦下来了。   “臣妾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从来不敢妄想能怀上孩子,太后娘娘又威胁臣妾,我想把事情说出来,又怕王爷不信。”   萧湛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扯了扯唇僵硬道:“好好说话就是了,本王又没有不信你,哭什么哭。”   傅明月放下心,慢慢止住了哭声,湿润的眼睫像把扇子一眨一眨。   萧湛移开眼,不自在地说:“太后没那么大本事,你不用担心。” 第18章   自那晚萧湛离开,傅明月就知道他已经彻底信了她。她让知书把药给了金晟,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   自从那天萧湛下令,让府中姬妾不得靠近蘅芜苑,傅明月这里安稳了许多,有时候萧湛也会过来吃两口饭,两个人没什么言语,而他也是吃完便离开。   傅明月闲下来便开始着手自己铺子的事情,这件事情李玉容是指望不上了,但她心里还有个人选,就是比较麻烦。   这天她终于下定决心,让知书请来了林紫帆。   没错,虽然林紫帆性格大条,但她祖上经商,对这方面不仅熟悉还上手。   前世她无意间得知林紫帆原本就不想来湛王府,也是因为家中被逼无奈才这样做。而她本人生性见不得自己不如别人,虽然对萧湛没什么意思,但是却也不容萧湛只宠别人。   前世的冲突就是这样来的,而当时傅明月不知道,以为她和雪柳一伙,才弄得整个湛王府鸡飞狗跳。   林紫帆来的时候高仰着头,对她一脸不屑。傅明月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有计较,依然淡定地说:“这次请姐姐来,是因为明月有求于姐姐。”   林紫帆不吃这一套,来之前她已经被雪柳灌输了一堆傅明月很恶毒的话,再加上萧湛同意蘅芜苑私开小厨房,不许旁人靠近,已经让她很不爽了。   林紫帆听到傅明月的话,冷笑着说:“侧妃娘娘多大的本事,引得王爷整日里往你这里跑,您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在王爷面前,吹一耳朵枕头风便好,来找我做什么?”   傅明月并不介意,只要没有雪柳,她有把握林紫帆愿意跟她合作。   “姐姐进府这么多年,可真的见过王爷对哪个女人另眼相待?具体事情明月不便多说,但姐姐应该明白的。”   傅明月一边观察,又下了道猛药,“不瞒姐姐,王爷并没有宠幸我,整日里来我这里做什么自有他的用意,我自己还一头雾水呢,姐姐不妨想想,可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不好的话?”   林紫帆最容易听信别人的话,但也不是不长脑子之人,她犹豫片刻问:“那你找我有何事?”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傅明月给林紫帆添茶,自己捧着瓷杯喝了一口,待她等得不耐烦时,笑眯眯地反问:“姐姐想不想赚钱?”   林紫帆眼睛一闪,“赚钱?”   傅明月觉得有戏,道:“明月整日里无事,便琢磨起赚钱,但奈何自身能力有限。听说姐姐祖上于经商一事颇有心得,就想问问。如果姐姐无意,那就算了。”   林紫帆明显心动,没忍住说:“你先说来听听。”   傅明月放下被子,道:“我手上现在有三间铺子,放着无用,不如拿出来钱生钱。”   林紫帆现在已经完全放下了敌意,蹙眉道:“你是让我经营?我并不熟悉此道。”   “我现在已经有了可靠的人,找姐姐是想让你帮我管钱,姐姐可熟悉这方面?”   林紫帆眼中放光,“那是当然,我从小就是摸着算盘长大的,如果不是进这劳什子王府,我就瞒着我爹,去大伯家掌银了。”   “那这就好办了。”傅明月也高兴起来。   林紫帆满意极了,完全忘了她来时的模样,兴奋地说:“雪柳也很聪明,到时候我也教一教她,咱们可以一同赚钱了。”   傅明月就怕她这么说,眼睛一转,深深叹一口气,“不是我小心眼,但雪柳姐姐就算了。”   林紫帆不解,还想说两句,就听傅明月缓缓道:“姐姐局内人看不清楚,现在不防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你每次来怪罪于我,是不是都是听信雪柳姐姐说的?我知道你们感情深,不相信我的话,那姐姐不防再想一想,除了我,别的姑娘进府的时候,雪柳姐姐是不是也一样指使你?人心难测,防不胜防啊。”   林紫帆顺着傅明月的话,越想脸上便黑一寸,差点就要起来找她算账,“贱人,我拿她当朋友,她就是这么对我?!”   傅明月拉住她,“姐姐莫要动气,跟小人计较得不偿失,若撕破脸皮,她怀恨在心,暗地里使绊子可如何是好?姐姐不如就当没发生过,私下防着就是了。”   林紫帆气得喘气,“难不成我怕她?”   傅明月笑了笑没说话。   等林紫帆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过于冲动,“就按你说的办。”   解决了林紫帆的事情,傅明月特意找了个时间,带着知书去了趟小西街找周鸿光,将自己的打算说与他听。   “周公子有经商之材,奈何如今被困窘境,正好我这里有三间多余铺子,不如我们联手,到时候赚了钱分成?”   周鸿光当然同意,他资金不足,如今做绸缎生意没有钱步步艰难,而傅明月也是他的恩人。   “夫人两次三番助我脱离困境,周某不知如何感谢才好。”周鸿光敛下激动道。   傅明月道:“周公子客气,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我不擅经营,又身处宅院诸多不便,想找个信任的人也难上加难。”   两人谈了许久,傅明月说了铺子的租金可以先不要,三月之后有了盈余再谈。又说了林紫帆掌银一事。   周鸿光喜不自胜。   谈完之后,眼看天色要晚,周鸿光亲自将她送出去。   两人说话,不经意走得很近,傅明月一时没留神脚下,不小心崴了下。周鸿光手疾眼快扶住,待她站定后松手,自觉补了一句,“小心些。”   这一切都落去了不远处的两个人眼里。   金晟看着萧湛难看的脸色,差点不会呼吸。一瞬间恍惚在自家王爷脑袋上看到了一顶绿光闪闪的帽子。   从萧湛的角度看过去,傅明月和周鸿光绵绵细语,甚至男人的手还搂着傅明月的腰,半响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萧湛冷不丁想起以前军中喝酒听到的事情。   刚刚立了功的某位手下,喝完酒后抱头痛哭,断断续续像众人诉说,他在战场出生入死三年没归家,好不容易立了战功,回家后看见自己娘们大着肚子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睡在一起……   萧湛心里怒火中烧,这个女人挂着湛王侧妃的头衔,却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简直不成体统!   知书先看见了眼睛冒火的萧湛,咽了口水小声道:“小姐,王爷怎么在那儿,我瞧着他是不是生气了啊。”   傅明月抬眼看过去,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有种莫名的心虚,她三两句摆脱了周鸿光,快步朝萧湛走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怎么在这里?”   萧湛冷笑,“本王不能来?还是说本王耽误你了?”   傅明月瞬时明白,她左右瞅瞅,见周围人不少,她怕萧湛直接发火殃及他人,悄悄拉了拉萧湛的衣袖,“咱们回府再说吧,臣妾保证没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   萧湛沉着脸跟她回了蘅芜苑。   傅明月想萧湛不会在意她那点东西,就把铺子的事跟他解释了。   没想到萧湛听完脸色更加不好了。   “怎么,本王还养不起你了?”   “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太闷了,找点事情做。”   萧湛脸色依旧没有好转,“搂在一起就是你找的事?”   “臣妾当时崴脚了,周公子就是扶我一把,您别误会了。”   萧湛望着她,眼睛深不见底,声音有两分阴森,“你若是做出败坏妇徳的事,本王就把他抓过来,在你面前千刀万剐。”   傅明月打了个寒颤。而后又觉得委屈,甩了袖子坐在一旁,“臣妾清清白白,王爷不信只管去杀好了。”   萧湛神色缓过来,说了两句让知书准备晚膳,而后深深看她两眼,脸色不变地说:“本王没那个闲心……今晚我睡这里。”   傅明月没当回事,他这话都说了几回了,在她这里不管用。   谁知道萧湛又慢吞吞冒出两句。   “跟你。”   “同床共枕。” 第19章   第二天,萧湛神清气爽地从蘅芜苑离开,傅明月却腰酸背疼地一夜没睡好,这下人走了,她痛快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虽然两个人什么也没发生,但她一晚上担惊受怕。一个人睡习惯了,突然身边多一个人就会浑身不舒服。   知书在门口等萧湛离开,赶紧进去喊傅明月起床。一边给她拿衣服,圆圆的眼睛却哧溜溜在她身上打转,似乎要把她看出来个花似的。   傅明月没好气地拍了下她的脑袋,知书年纪小,眼睛里藏不住事,揉了揉脑袋,想问又没好意思问出口。   傅明月直接告诉她,“小小年纪成天不学好,昨晚什么也没干,你快玩儿你的吧。”   说完拂开她的手,也没了睡意,自己拿过衣服穿起来。   萧湛下了早朝,被皇帝萧承喊进了御书房,他本来以为是和政务有关,没想到萧承却问起了终身大事。   萧承精神不是很好,这几日高霓整日在他眼前,拿着姑娘们的画像让他选。   “皇叔,你能不能帮朕想个法子,母后每天拿着画像让我选后,政务政务都来不及处理呢。而且朕还不满十六,那些姑娘们朕也不喜欢。”   萧承看着萧湛,眼睛里是一片孺慕之情,小声说:“朕想像皇叔一样,娶一位喜欢的皇后,朕不喜欢母后选的。”   年轻的帝王没有权势,像个傀儡一般任人摆布,平日里不敢宣之于口的话,终于在自己觉得安全的情况下说了出来。   萧湛手背在身后,淡淡地说:“”你既然不喜欢,就应该用功,把权力都抓在自己手上,如果现在做不到,就要学会忍辱负重,与之周璇,你只能靠你自己。”   萧承性格懦弱,原本就不是做皇帝的好料子,闻言立刻红了眼眶,破罐子破摔道:“我这么小,你们当初为什么让我当这个皇帝,皇叔你这么厉害,这皇上你来当不是很好吗?”   “住口!”萧湛打断他,“你身为先皇的孩子,就要当得起东宁的责任,以后这话不要再让我听到。”   萧承攥紧了手,垂下头小声道:“是。”   他确实冲动了,这些话若是让母后身边的人听到,必定给皇叔带来麻烦,还是自己太天真了,他不应该置皇叔与危险之中。   萧湛无意于皇位,听不得这些胡言乱语,但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半响,“太傅教你谨言慎行,皇帝尤其如此,别的东西不会可以慢慢学,有本王在,没人敢打皇位的主意,但你这四个字还学不会,没人能帮的了你。”   “王爷这话说的好,老夫也为之动容啊,皇帝千万不要辜负了摄政王的一片苦心。”御书房进来一位老者,微驼着背,头发半白。   高旻摸着长长的胡须,眼睛里冒着精光,却语重心长地说。   萧承拱手喊了声,“太傅。”   萧湛倒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眉头都没动一下。   高旻却不像萧湛般沉得住气,主动说:“老臣先前还以为王爷娶了侧妃沉溺温柔乡,不愿尽摄政王之责,辅佐皇上了。”   萧湛懒得看他那一张老脸,“太傅如果真想让本王尽心辅佐皇上,就好好跟太后说一说,以后王府里就不劳她操心了,那等强身健体之药平时少让太医做,省的那些老眼昏花的人,将东西放进了不该放的人碗里,那时候就晚了。”   高霓做的事高旻也有耳闻,闻言脸色抽了抽,有些挂不住。   萧承自从太傅来,就自觉坐在了座椅上批奏折,实则两只耳朵竖起来听两人的针锋相对。   他对朝政还不熟练,但是话也听得懂,萧承暗自对高霓不满,甚至再看萧湛时有些抬不起头。   皇叔无心皇位他比谁都清楚,可是母后却生怕皇叔抢了这个位置,导致她高高在上的太后位置不保,他忽然就有点恨她。   萧湛没呆多久就从御书房出来,高旻那只老狐狸他不乐意跟他废话。   军中安稳,他不需要时时跑过去,想了想,决定去见见沈西洲。   傅明月中午的时候,见太阳很好,就和知书一起,将美人椅搬出来,放在了阳光正好的地方。   此时春风和煦,她躺在美人椅上,周身被太阳晒得懒洋洋,清风撩动发丝,美人卧榻安眠。   知书坐在一旁,仔细地将倒弄凤仙花汁。   时下女子爱美,不知何时就流行起来手脚涂上颜色。   凤仙花正是最好的染指甲颜料,连染三五次,色若胭脂。春天虽然不是凤仙花开放的时节,但大户人家们总会想法设法培育。而知书手上的凤仙花,还是李玉容送过来的。   天气暖和,脱了鞋子也不会冻脚,傅明月之前已经染过两次,圆润可爱的脚趾已经有了层浅浅的红。知书小心翼翼地涂上,然后包起来,提醒傅明月,“小姐,这次你可千万别蹭掉了。”   傅明月昨晚没睡好,正趁这时候补觉,半梦半醒,轻轻唔了声。   萧湛从沈西洲那里回来,刚刚到蘅芜苑时,就是这般场景。他忽然想起沈西洲方才跟他说的话。   “今日见王爷满面春风,可是有喜事发生?”沈西洲坐在府中吊儿郎当地问。   萧湛当时答,“无。”   沈西洲多精明的人,萧湛从来没有哪一次无缘无故来找他。于是直起身子靠近,眯着眼仔细瞧了瞧萧湛,正打算退开时忽然顿住,嗅了嗅鼻子,“咦,我怎么在你身上闻到了女人的味道?”   萧湛昨晚睡觉时已经闻到了那股子香味,往常自己睡觉的时候闻到有味道,他就会让金晟换被褥了,但傅明月床上的香气很淡,他闻着不觉得讨厌,于是也没管。他怎么也没想到,睡了一夜后身上就蹭上了这香味。   沈西洲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般,连最近碰上的一个疑案也顾不上和萧湛探讨,兴奋地挤眉弄眼,后又装作深沉道:“一大早身上带着女人味,莫不是昨儿晚上,钻了哪位美人的被窝?我猜猜啊,你又不喜欢外面的女人……”   沈西洲顿住,眯着眼睛笑,不紧不慢地说:“不会是你府上那位侧妃?怎的,这才没几天就喜欢上了?”   萧湛道:“喜欢谈不上,就是看着顺眼。”等于默认了沈西洲的前话。   沈西洲笑他,“咱们湛王爷不近女色多年,这才没多久就拜倒在女人裙下,这傅小姐也挺厉害的嘛。”   萧湛没说话,却觉得不爽。   回过神来,女人懒懒地翘着雪白的脚趾,在萧湛看来刺眼极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来此,索性又原路返回,去了书房。   这一切傅明月和知书都不知晓,她们进屋时已经快下山。   傅明月看天色还早,就去了竹兰轩找苏宜人。   自从苏宜人对她敞开心扉,傅明月除了对她心疼,两个人之间也多了份亲近。   苏宜人像是知道她要来,桌子上备了两份刺绣需要的东西。   傅明月知道是给她准备的,也不客气,拿起来跟着苏宜人学。   她对女红不算一窍不通,但绣工极其一般。从小傅明月都是看着别人做,自己回去像模像样地学着,后来嫁给萧湛,用不了这些,也就荒废了。   苏宜人道:“女儿家很小的时候就学这些东西,说来辛苦,习惯也就好了。别人都说学好女红是为了以后嫁个好夫家,我却觉得学这个是为了修身养性。女人一辈子都在深宅,糟心事也不少,浮躁的时候就绣绣荷包,几针下去心情就平静了。”   傅明月垂下头,“苏姐姐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的吗?”   苏宜人一愣,而后随意笑笑,“这些年我有空就去九华寺或者别的地方,闺中好友也都渐渐疏远,确实一个人习惯了。我大概忘了,你们年小,都是喜欢热闹的。”   傅明月摇头,放下针线道:“其实我也喜欢一个人,我从小母亲便离世,闺中也没见过几个人,除了经常找麻烦的妾氏,再没人打扰了。”   苏宜人安慰道:“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王爷是个护短的人,倘若有人找你麻烦,你跟他说一声他会处理的。”   她这么一说,傅明月就想起来昨天的事,气得说了声,“他不给我找麻烦就不错了。”   苏宜人笑起来,眼睛弯的很好看,“我说你今日这个时候来,原来是不满王爷啊。今早我那丫鬟还说,王爷去了你那里一晚没出来,没想到是真的。”   傅明月低着头解释,不知怎么回事,她下意识不想让苏宜人误会。   她来这里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躲萧湛。今早他起来,还特意交代知书晚饭多做个鱼,摆明了就是今晚要在她这里用膳。   同床共枕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傅明月打心眼里不想跟萧湛走牵扯,就怕哪天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她眼睛转了转,抱着苏宜人的胳膊不撒手,“苏姐姐,我今晚跟你睡好不好?”   苏宜人瞧她两下,含笑道:“我可不敢,万一王爷来我这里要人,怪罪我怎么办?”   “……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   金晟提醒萧湛天黑了,萧湛揉了揉脖子站起来,脚步自然而然地往蘅芜苑走。   然而蘅芜苑亮着灯,摆了一桌子菜,傅明月却不见人影,只有知书缩着脑袋站在一旁。   萧湛不悦,皱着眉头问:“她去哪里了?”   知书心里害怕萧湛,小声道:“小姐在王妃那里说话。”   只要不是出府就好,萧湛也没觉得自己被怠慢,自己大刀阔斧地坐下,缓了缓道:“去叫她回来。”   然而半响不见知书动作。   他不耐烦地看过去,常年积累的气势吓得知书微微发抖,她硬着头皮说:“小姐说,她今晚跟王妃睡一起,不回来了。”   萧湛眉头跳了跳,控制住脾气没有掀了桌子。   对金晟道:“去,把她给我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日间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0章   金晟第一次觉得做个下属真难,大概萧湛从来没有经历过被人怠慢的事情,面上乌云一片。   照理说,金晟应该二话不说立刻执行,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以王妃的作息,现在说不定已经睡了,他作为一个男下属,实在不好硬闯。   他小声地说:“主子,这恐怕不太好吧,王妃……”   面对萧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住了嘴,认命地去了竹兰轩。   苏宜人和傅明月果然已经睡下了。守门的小丫鬟十分不好惹,凶巴巴地瞪了金晟一眼,才不情愿地进屋通禀。   傅明月刚睡下不久,身上犯懒不愿起来,苏宜人平常温柔性子,此时却不由分说将傅明月身上薄被掀起,将她弄起来。   傅明月一脸睡意地起来,苏宜人把她外衣递过去,好心好意地说:“如果是白日,我就帮你挡过去了,这个时间王爷叫你,还是让金晟亲自来的,定是不高兴了。我不把你叫醒,最后苦的还是自己。”   傅明月意识过来,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也许是入湛王府以来,她改了前世作风,萧湛待她也没有那么冷酷,渐渐竟让她使起了小性,生出可以随意忤逆的心思。   她连忙道:“明月糊涂了,谢谢姐姐提醒。”   苏宜人:“谢我做甚,你快去吧,王爷这人吃软不吃硬,你一会儿注意点。”   傅明月应下,出了竹兰轩。   知书站在外面吹风,见傅明月回来,焦急地说:“小姐,这下王爷真的发火了,那脸上黑得我都不敢看。”   傅明月安抚了两下,提着裙摆进了里屋。   出乎意料地,萧湛平静地坐着用膳,见她进来,不带情绪地瞥了她一眼,回头继续吃菜。   傅明月咽了口水,微笑着解释,“王爷,臣妾这几日与王妃姐姐聊得投缘,今日见姐姐绣工了得,故在竹兰轩向姐姐请教,后见天色已晚,所以……”   萧湛没看她,道:“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这帽子扣大了,傅明月赶紧否认,灵机一动,“臣妾真的是忘了王爷的交代,臣妾对王爷一心一意,跟王妃姐姐学女红也是想给王爷绣个香囊。”   萧湛抬头,“本王要那玩意儿做什么,我告诉过你不要自作主张。”   傅明月头皮发麻,她一不留神就将萧湛看成了普通的贵家公子哥,萧湛除了上朝,大部分时间在军营,向来最讨厌繁琐的东西。   她轻拍了下头,恼自己怎么说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借口。   萧湛无动于衷,傅明月心里有几分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到桌子上有做好的鱼,想了想,慢慢走到萧湛对面坐下来。   她见萧湛没有理会,拿起没有用过的银筷,夹了块鱼肉,仔细剔了鱼刺,小心翼翼放在萧湛面前的盘子里。   傅明月记得前世时,用过这种法子哄过他。   萧湛夹起鱼肉吃了,咽下后看了她一眼。   傅明月看有效,放松了身体,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剔鱼刺的动作流畅许多,并试着开口,“知书的鱼做的挺好的,王爷多吃点。”   最后,萧湛在傅明月的侍候下,吃了整整一条鱼。金晟不知什么时候将萧湛没做完的公务搬了过来。   傅明月撑着睡意站在旁边添茶送水,偶尔掀掀眼皮看萧湛还坐着。半响,她有点熬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   傅明月一个激灵,差点魂不附体。   “王、王爷。”   萧湛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深眸紧紧盯着她,惊吓过度的傅明月,不知道此时萧湛的疑惑。   他想不到为何刚才傅明月进来时,他心里的怒火忽然就熄灭了,再瞧着她小心翼翼讨好地模样,竟然也有两分顺眼。   更没有哪个女人在他面前能放松到打瞌睡的地步。   他无意识地捏紧,引来傅明月轻声痛呼,“……疼。”   萧湛回神,看傅明月眼眶泛着湿意,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他撇开眼,松了手迈步去净室。   知书这时候才敢凑过来,“小姐,你没事吧。”   “王爷不打算追究了,你别守着了,快去睡吧。”傅明月摸了摸被弄疼的下巴道。   晚上睡觉成了傅明月最头疼的事。她沐浴过后,就看着占了大半个床榻的男人。   傅明月咬了咬唇,脱了绣鞋爬到最里边,一股脑钻进了被窝。   里面已经被萧湛暖得热烘烘,她使劲缩啊缩,背对着萧湛贴在了墙面上。   傅明月不知道,萧湛一直在暗中打量她,从只手可握嫩生生的脚到圆俏玲珑的脚趾上的那抹红,一直在他眼前晃啊晃。   萧湛的呼吸乱了,他翻了个身,傅明月脆弱的脖颈在他一只手的距离,身上的香味不停往他鼻间钻,他身体越来越热。   傅明月闭着眼,强迫自己快点入睡,忽然一只手掰过她的肩膀,她被迫翻了身,撞在萧湛的胸口上。   头顶是萧湛的下巴,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极了前世的一夜夜,与此同时,她纤细的腰间也搭上了一只手,掌心烫人,慢慢收紧。   傅明月不由喊了声:“王爷?”   她心里慌极了,直觉此时应该立马起身跳开,可被那人禁锢着,一动也不能动。   萧湛呼吸混浊,他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魔咒,从一开始不讨厌这个女人,然后鬼使神差地跟她同床睡了一夜,到今天把她狠狠搂在怀里。   他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愉悦。   女人的身子娇软,他抱在怀里舒服,不由蹭了蹭傅明月细软的发丝,带着往常不曾有的公子哥作风,“你抖什么?”   呼吸喷在傅明月耳朵边,瞬间又红又热。   傅明月不舒服,忍不住扭动起来,“王爷,你放开臣妾吧,这样我睡不着。”   萧湛深吸一口气,“你再动一下,我就不敢保证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了。”   傅明月僵住身子,不是因为萧湛的话,而是感觉到有东西抵在身上。   她太明白那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二更晚一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派大晶10瓶、豹子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1章   次日,萧湛醒来,怀中的傅明月睡得安稳,脸颊微微泛红。   除了前半夜的难受,后来睡得也挺好。萧湛没有吵醒她,起身穿衣离开。   金晟规规矩矩等着,见他出来,叫了声王爷,然后跟在萧湛身后。   还没出王府,两个人一路无言,他想了想,试探道:“王爷,是不是该给侧妃涨例银了?”   金晟作为萧湛的贴身侍卫加半个王府管家,为他家王爷操碎了心。   根据身份等级不同,妾氏和正妃侧妃例银也有所不同,如果受宠的话,适量增加也无不可。   金晟看萧湛对傅明月颇为上心,平时他也跟着多去了蘅芜苑,院子里外在他看来很是简陋,如果萧湛此后打算常留宿,他自然要看着多给些,让王爷住的舒心些。   萧湛从没管过内宅的事情,金晟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前两天他看见傅明月与外男拉拉扯扯,就是因为银子的关系,莫不是她嫌弃王府例银太少又不敢开口才经营那所谓的铺子?   萧湛赞许地看了金晟一眼,“她每月例银就按王妃的标准来。”   金晟受宠若惊地看着萧湛,还没从他家王爷的赞许中醒过来,耳朵就进了这么一句话。   他暗自心惊,嘴上说了句,“这恐怕是不妥吧,王妃大度,但府上姬妾众多,难免听了闲言碎语,对侧妃不利。”   萧湛停下脚步,冷笑,“你不说我还忘了呢,本王可没心思帮太后养那些摆设,你与霍霄合计合计,以后那些人的例银也不用发了,谁想离开随时都可以放人,不想离开就住着,膳房每日按照各自开销收银。”   金晟懵了一瞬,不经脑子脱口而出,“王爷,您是要把王府变成客栈那样啊。”   ——   傅明月在萧湛走后也醒了,床上还残留着萧湛身上的余温,她平躺在床上,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   她与萧湛有夫妻之实原是一场意外,既然已经成了事实,后来便次数多了,只不过每次萧湛都会准备避子药。   那时她整日得意,认为自己是整个王府里最受宠的人,并不介意那区区避子药,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收服萧湛的心,最后坐上王妃的位置。   后来她才知道,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以她现在的眼光看,萧湛与她之间并无多少温情。就算当初萧湛对她又几分好感怜惜,最后也被她自己作没了。   躺了许久,傅明月将心底的一丝念头掐灭。   她不想再与萧湛有牵扯,即便是前世,她其实也并没有爱上萧湛,她爱的只是权势,就像苏宜人娘家国公府的人一样。   她费心想将铺子开起来,也为的有朝一日离开萧湛,自己能够活下去。   虽然她不知道,如今萧湛为何如此反常,但她会尽量避免与他接触。   不过,显然是傅明月自己想得有点多,萧湛并不是每日都过来,那日过后,萧湛军营有事,几乎都没回过王府。   对此,傅明月求之不得,也落得清净。   转眼半月过去,傅明月在这天早上收到了香香被赶出王府的消息。   那时,她正悠闲地晒太阳,林紫帆笑容满面地过来,跟她讲述。   知书上了茶,然后出去忙自己的事。林紫帆顾不上喝一口,拿着帕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接着说:“你是不知道,当时雪柳的表情有多精彩,我看着呀,简直太解气了,香香走了,还相当于断了雪柳一臂。”   自从萧湛断了侍妾们的例银,有那么几个胆大的真的离开了王府,还有几个没处可去,又怕家里人和太后降罪,就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其中就包括雪柳。   雪柳家里并不富裕,她是太后给送过来的,家里不抵事,自然不敢轻易离开,并且她还有别的目的。   她没有多余的银子,以前有例银时,她还能不时打赏一下香香和其他下人,之后就拮据了起来。   按照林紫帆的说法,香香家里出了点事,而雪柳自大,没有理会,没过两天,香香就私下偷拿侍妾们的东西。   林紫帆她们一直住在一个院子,昨天她发现香香做出这样的事,立马揪着她喊来了雪柳,并在香香的床底下搜出了许多没来得及送走的首饰,当然也有雪柳的。   雪柳的脸当时就绿了,她爱面子,而香香作为她的丫鬟做出这种事情,自然被嗤笑,她当即便将香香赶出了府。   林紫帆说到这里才感觉口渴,喝了茶接着说:“自从你提醒我雪柳有问题,我就暗中也提防着她们主仆二人,发现果然不出你所料,雪柳这个女人心机深沉,对王爷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执着,你知道我在她房间发现了什么吗?”   傅明月其实都知道,但不想扫了她的兴,于是问:“你发现了什么?”   林紫帆睁大眼睛,兴奋道:“是王爷穿过的衣服,我的天哪,当时我差点都绷不住说出去了,后来多亏了我忍住,才发现是雪柳指使香香,将王爷扔掉的衣服又捡回来。”   傅明月很早就知道,雪柳这个女人可能有些不正常,萧湛的旧衣服会交给下人扔掉,雪柳抓住的就是这个机会。   林紫帆看到傅明月平静地脸,纳闷地问:“你不觉得跟恶心吗?王府以前那么多女人,也没人像她那样啊。如果王爷宠幸过她还好,但王爷看都没看过她,压根没给她希望。”   傅明月道:“你还是离她远点吧。”   林紫帆单纯,雪柳知道了,必然要算计她。   林紫帆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啊,但她整天缠着我,就算揪出了香香,也就能在你这里乐呵乐呵,你还是快点将你的铺子开起来,等我有钱了就离开王府。”   傅明月诧异地看着她。   林紫帆见状噗嗤笑出声,“怎么,你不会以为我喜欢王爷吧?”   “你以前对我那个态度,让人不误会都不行。”   林紫帆道:“那不是闲吗?这下我有事可做了,你又是我的好姐妹,我怎么会跟你抢男人。”   这时,知书跑过来,神色焦急地说:“小姐,侯府传来消息,侯爷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不动了,三更明天补上吧。   亲亲~ 第22章   傅明月听闻这个消息,立马站了起来,来不及跟林紫帆道别,带着知书回了宣平侯府。   傅学义的卧房站了一堆人,就连一直不见人影的傅文耀也乖乖立在床前,如果忽略他眼底那点不耐烦的话,还颇有两分孝子的感觉。   邱语琴和傅明烟像没看见她似的,一个劲儿的抹眼泪,仿佛睡着的傅学义能听见一般。   只有傅文柏朝她和颜悦色的笑笑,放低声音跟她说:“你不用太担心,父亲刚才醒过一次,现在服了药睡着了。我差人就是去跟你说一下,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傅明月看了看傅学义,问:“爹爹往常身体很好,平日里发热咳嗽都少见,这次怎么会突然病倒了?”   傅文柏俊朗的脸闪过愧疚,“大夫说是操劳过度。我平时公务繁忙,也顾不上回府,没想到就发生这样的事。”   傅文柏身居要务,掌管皇宫部分禁军,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府内。   傅学义是下了朝,精神不济,刚刚回到宣平侯府就倒在了地上,直接把邱语琴吓得不轻。侯府里没个主事的,邱语琴六神无主,叫了大夫后,连忙叫人通知了傅文柏。   傅文柏又通知了傅明月。   傅明月对于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傅学义病倒的人并无意外。虽然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但她既然来了,傅学义也还未转醒,这时候走显然说不过去。   中午直接在侯府用了膳,傅文柏没跟她们一起,邱语琴和傅明烟不待见她,见傅明月安静吃着,邱语琴阴阳怪气地说:“我还以为侧妃娘娘在王府待久了,会嫌弃咱们侯府的膳食呢。”   傅明月停了一下,接着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慢慢吃。   傅明烟到底意难平,气赳赳地将银筷扔在梨花桌上,房间里顿时发出一阵轻响。   “大哥也真是的,没事去通知你干什么,帮不上一点忙不说,架子还越来越大,说白了也就是个妾,显摆什么呀。”   傅明烟从小欺负她惯了,说起话来不分场合。   傅明月面色如常放下碗筷,望了眼两个人趾高气扬的模样,微微一笑道:“原是我不曾想到,明烟如此看不起妾的身份,如夫人可要好好管教一番,以免将来您的宝贝女儿连你都看不上了。”   傅明月如愿看到两人变了脸色,道:“我去看爹爹,你们慢用。”   屋子里傅明烟看邱语琴面色扭曲,她心里恨极了傅明月,但眼下不愿母亲生气,连忙道:“娘,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傅明月这话戳到了邱语琴的痛处,她在宣平侯府伺候了傅学义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乌琇芬常年不理事,她曾多次不留痕迹问过傅学义,但那男人也是个没良心,根本就没有将她提正的打算。   邱语琴缓了缓,“这与你无关。”   傅明烟放下心,又不甘地说了句,“我就是看不惯她,凭什么她能在湛王府如鱼得水,傅明月哪里都比不过我,也不知道王爷看上她什么,也就是运气好,如果是我,肯定更得王爷宠爱。”   ——   傅明月本想去摘星楼坐一会儿,可到了后才发现,也就一个月的功夫,她的闺阁已经装满了杂物,她站在茂密的绿树旁,知书在她耳边愤愤。   “这府里也没有值得惦记的,反正以后也不会回来住,等爹爹醒了,咱们就回王府。”   又等了好一会儿,傅学义才醒过来。   傅文柏不便久留,已经回了皇宫,自然是邱语琴第一个冲上来,嘘寒问暖道:“侯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这回你可吓死妾身了,你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活啊。”她低着头,像模像样地擦着不存在的眼泪。   傅明月看不过去,说了句:“如夫人,爹爹现在好好的。”   邱语琴断断续续止了哭声。   傅学义靠着靠枕坐起来,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他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也就是困乏了点,还没到需要卧床的地步。   傅明月察觉他不耐,想了想低声道:“爹爹还是要保重身体,不要紧的事,平时就交给下属去做,您累坏了身体,得不偿失。”   傅明烟端着茶水进来,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傅学义喝了一口道:“我身体没有大碍,你既然已经嫁了人,多体贴夫君,勿要随意往家里跑。”   “爹爹,姐姐也是担心你,再说了,我也许久没见过姐姐,回来了多好。”   傅明月没想到,傅明烟竟然帮着她说话。暗自蹙眉想她到底打哪个鬼主意。   傅学义不悦地说:“你懂什么?”   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除非是娘家出了大事,或与夫家不和才会回来,况且傅明月嫁的还是湛王。   傅明月勾起唇,屈膝道:“既然爹爹无事,那我就回王府。”   有些期待是不必有的,傅学义对她没感情,她从小一个人,既然他不需要,她也不必在这里装作父慈女孝。   傅明月正要走,傅明烟忽然“诶呀”一声,对着傅学义用撒娇的口气说:“爹爹,我能不能跟姐姐一起回王府呀,这么久不见,明烟心里实在想的很。”   傅明月没料到这么长时间,傅明烟还是没有罢休,她余光看了邱语琴朝她挑衅一眼,然后坐在床边,“侯爷,姐妹之间叙叙旧多好呀,明烟不懂事,明月稳重,去王府待两天还能跟着明月学学呢,将来嫁了人,也不会说咱们侯府没教女儿家规矩。”   邱语琴很了解他,句句都说在傅学义心坎上。   他想了想道:“小住一段时间也可。”   傅明月心里有点想笑,这里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的意见,仿佛她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木偶。   “湛王府戒备森严,王爷说过不许外人进出,恐怕女儿不能听从父亲的建议了。”   邱语琴道:“明月多虑了,王爷也说了是外人,明烟可是你亲妹妹,都是一家人,王爷想必不会在意。”   傅明月看着两人脸上要改不住的喜色,没拒绝。   从卧房出来,道路两旁绿草青青,春花环绕,天色却有些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当初她跌落的湖旁边。   傅明烟为了表演姐妹情深,跟着傅明月一起出来的,而这个方向正好可以去她的闺房。   “姐姐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回去收拾收拾衣物。”   这时,傅明烟的小丫鬟跑过来,为难地说:“小姐,高公子又差人送礼物了。”   傅明烟面上挂不住,跺了跺脚,在傅明月诧异地眼光中,朝着丫鬟吼道:“有没有规矩!”   说完,也不等傅明月问个话,直接带着丫鬟走了。   知书悄悄问:“小姐,这高公子是谁呀,莫不是如夫人给三小姐挑选的夫家?”   傅明月也不清楚,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就甚少关注侯府了。   不过她也觉得不对劲,如果是邱语琴选的夫家,她今天也不会让傅明月跟她一起回湛王府了。多半是邱语琴的备选。   “跟咱们没关系,不用管。”   知书不平道:“怎么没关系,如果这个高公子真的和三小姐有私情,咱们一说,兴许她就去不了王府了。”   傅明月瞧着她的样子,伸出手指点了点知书的额头,意味深长道:“操这么大心,她去了王府又如何,王爷这几日不去我那里,旁的地方戒备森严,若她闯出祸事,也和咱们没关系不是?”   知书高兴起来,“也是啊。”   最后,傅明月眼睁睁看着傅明烟收拾出了两大衣箱的衣服,让小厮抬上了她来时的马车。   不知是不是邱语琴说了什么,傅明烟放聪明,学会了语不对心。   “姐姐,你在王府时间不短了,应该知道王爷的喜好,你跟我说说吧,不然我不知道,冲撞王爷就不好了。”傅明烟眼睛一转捏着手帕说。   傅明月吃了点糕点,闻言挑了眉头,“王爷最讨厌别人打探他的喜好。”   先前不注意,现在仔细一看,傅明烟脸上的妆容浓重,一看就是出来时打扮过的。   “你跟我说说,王爷也不知道啊。”   傅明月瞧她努力装作好妹妹的模样,笑了笑,直言道:“你不用费心思了,王爷不去我那里。”   她没兴趣陪她演戏。   到王府天已经黑了,简单用了膳,傅明月没管她,自己去净室沐浴,然后躺在了松软的床上。   傅明烟精心打扮,期待了一下午,没想到傅明月说的是真的,萧湛真的没有过来,此时脸色已很不好了。   “姐姐,你睡这里,我今晚睡什么地方?”   傅明月靠在床边,似笑非笑道:“知书已经帮你准备了客房。”   湛王府房间多得是,但她又不能随意使用,蘅芜苑没有多余的房间,只有将知书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她。   傅明烟自然看不上,她从小锦衣玉食,住的也是最好的,哪里住过下人的地方。   “爹爹说过让你好好照顾我,我要睡你的床。”傅明烟不客气道。   傅明月轻扯了扯唇,悠悠道:“我记得爹爹让我教你规矩。”她顿了顿,又道:“我是主,你是客,我怎么安排,你就得怎么做,这就是规矩。”   侯府也就罢了,这里是湛王府,傅明月没理由还让她放肆。   说完傅明月往下移了移,翻了个身闭上眼。   傅明烟脸都气绿了,她提着裙子跑到床边,“傅明月,你给我起来。”   萧湛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眼神冷冽地看着多出来的人,问立在门口的知书,“怎么回事?”   知书缩了下脖子,“侯爷病了,小姐回了趟侯府,三小姐非要跟过来的。”   门口动静大,傅明月听到萧湛的声音,一个激灵睁开眼。   傅明烟连忙止住了手上粗鲁地动作,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角,快步走到萧湛面前行了个礼,声音娇柔,“明烟给王爷请安。”   萧湛皱眉,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里面坐下,对傅明月道:“让她回去。”   傅明烟的脸色一变,她费尽心思才来到这里,这么回去可不就前功尽弃。心里恨傅明月不帮她说好话,语气却委屈地说:“王爷有所不知,我和姐姐从小非常要好,自从她嫁入王府,便不怎么回去了,明烟实在想的紧,不得已来王府待两天,也是为了看看姐姐。还请王爷看在姐姐的份上,让明烟留下来吧。”   萧湛今天难得换了身浅色衣袍,眸光幽深,丰神俊朗,傅明烟心跳不止,红晕爬上了两颊。   萧湛不喜见她,傅明烟身上的脂粉香让他想到了后院那群搔首弄姿的女人,厌恶感涌上心头,直接下了命令,“金晟,将她丢出去。”   傅明烟:“……”   金晟对王爷厌恶的女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傅明月本想看场好戏,当傅明烟死心,却没想到是这个发现。   傅明烟痛呼的啼哭越来越远,她坐在床边抽了抽嘴角,“王爷这样做,我爹爹会责怪我的。”   周围的空气新鲜,萧湛脸色好转,“王府不许进外人,你跟他说清楚。”   傅明烟被丢出湛王府,脸上的妆容早已经被泪水弄花,乘着月色灰溜溜回了侯府,开始告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等等10瓶、觐欢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3章   蘅芜苑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自从萧湛下令不让人打扰,除了林紫帆大胆,现在也就只有雪柳敢来了。   傅明月真的想不到会是这个人。前世她们水火不容,今生却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傅明月禁不住笑了笑。   雪柳一身白衣,淡淡的妆容让人感觉很舒服,如果表里如一,傅明月说不定还能跟她做朋友。   太阳刚刚冒头,萧湛从她床上离开也没多久,昨晚傅明烟的那场闹剧仿佛没有发生过,一直到现在也没人找她麻烦,傅明月还以为今天能清净下来。   她原本以为雪柳是知道萧湛昨晚睡这里,心理不平衡才来的,没想到这会儿却向她哭了起来。   “侧妃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紫帆姐姐了,这几日她哪里都看我不顺眼,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我跟她相处几年了,心里能感受得到。”雪柳擦了擦眼泪,颇有两分楚楚动人。   傅明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含笑听着。没等一会儿,雪柳又道:“我知道香香的事情怨我,是我没教好丫鬟,她拿了姐姐的东西。但是我已经将她打发走了,难道姐姐还会怪我吗?”   傅明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她虽然没说话,却渐渐跑了神。   昨天萧湛依然睡她这里,尽管她百般不愿,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   早上起来的时候,傅明月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她呼吸不畅,渐渐睁开了眼,等到意识清醒,才感觉是一条胳膊。   萧湛也醒了过来,一觉好眠,他心情不错,将胳膊移开时,顺便在她胸口捏了捏。   傅明月当即红了脸,羞愤地叫,“王爷!”   萧湛瞥她一眼,“捏两下怎么了。”   不等她说什么,就下了床穿衣离开。留下傅明月一人坐床上气了半天。   她实在不能跟刚开始时那个女人勿近的萧湛联系在一起。   “侧妃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雪柳叫了两声,发现傅明月耳朵越来越红,咬了咬唇又喊了声,“侧妃姐姐。”   傅明月回神,恼自己怎么又想起那个色胚,定了定神,“我觉得你想多了。”   雪柳摇头,“从前紫帆姐姐和我无话不谈,现在什么也不说,就是有话……也是找侧妃姐姐。”   终于说出目的了,傅明月轻轻笑了笑,“原来你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雪柳瞪大眼睛,赶紧道:“不不不,姐姐误会了,我就是想不明白哪里得罪了紫帆姐姐,想跟您问一问原因。”   她说完,有些小心地瞄了眼傅明月,“会不会是因为侧妃和紫帆姐姐一起经营铺子,我们之间没有东西可聊了。”   傅明月挑眉,“妹妹有话不防直说。”   雪柳聪明,但也自作聪明,一句话拐三个弯,傅明月没心思猜。   果然,雪柳听后羞涩地笑了笑,“我早就把紫帆姐姐和您当好姐妹了,也想和紫帆姐姐缓和一下关系,所以厚着脸皮想问侧妃,我能不能和紫帆姐姐一起学管账。”   傅明月一顿,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此时不是和雪柳撕破脸皮的好时机,婉拒道:“妹妹有所不知,我也就三个铺子,实在不需要那么多管账的。”   雪柳不罢休,可怜兮兮地说:“其实我也不太会,就是跟着紫帆姐姐学一学,不会耽误您正经生意的,姐姐刚开始,肯定是需要银子,雪柳这里还有些余钱,还请姐姐笑纳。”   雪柳说着,从袖口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想起林紫帆的话,傅明月暗自惊讶,垂下眼睫想了片刻,嘴角挂起温和的笑,梨涡浅浅。   “既然妹妹诚心,我怎么好拒绝。”   雪柳满意地走了,知书不解道:“小姐,你不是说这个雪柳心思歹毒吗?怎么又答应她……”   傅明月道:“对这种人我们防不胜防,与其提心吊胆,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   虽然雪柳暂无动作,但只要她还对萧湛有特殊感情,就一定不会放过傅明月。   她心里有数,但没有和知书说太多。   下午傅明月去了一趟周鸿光的铺子,将雪柳给的银子一起交给了他。   周鸿光对傅明月愈发感激,“夫人的恩情,周某真的无以为报。”   傅明月道:“周公子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刚开始就是缺银子,这钱也是别人给我的,不用白不用。说到底也是为了一起赚钱,你在感谢我,我可要生气了。”   周鸿光从富家公子到落魄无依,不知经历了旁人多少冷眼,其中心酸无人可知,所以才会再三感激,但傅明月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再磨叽。   他爽朗一笑,带上了点意气风发,“周某记下了。”   傅明月在旁边看着,觉得不妥,也和知书一起干了点杂物,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没想到撞见了来这里的李玉容。   李玉容也吓了一跳,“你怎么也干起这种活了,倘若叫人知晓侧妃干这种事,你看湛王会不会生气。”   傅明月也没想那么多,死过一回后对身份地位看淡,觉得周鸿光不容易就帮了点,现在想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确实不妥。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问:“你来做什么?”   李玉容努努嘴,示意傅明月看她手上,“我来送银子啊,反正搁着也是隔着,还不如拿出来借你用用,将来赚了钱也分我一点,给自己准备嫁妆。”   傅明月来了点兴趣,“呦,你也打算嫁人了,不是说要跟府里对抗到底吗?”   李玉容抬了抬下巴,“反正也没定人,万一长的顺眼呢……主要我娘整天在我跟前哭哭啼啼我烦的慌。”   李玉容的娘只有李玉容一个孩子,平时待人和气,也只有让女儿嫁个如意郎君一个愿望。   傅明月心里有些羡慕,她生下来就没娘,从来没有感受过娘亲的温暖。   “你娘也是为你好。”   李玉容道:“我当然知道她是为我好,但你看她找的人都不怎么样,不是娘们唧唧,就是毫无上进心。反正到现在我也没看得上眼的。”   傅明月还想说什么,被李玉容不耐打断,“你就别说让我不开心的,好不容易碰见,我们去醉仙楼吃好吃的。”   “你没用午膳啊。”傅明月边走边问。   “现在饿了行不行。”   上一次来醉仙楼还是她遇见萧湛那天,傅明月一直对这天有阴影,平时就不怎么去,如果李玉容不拉她,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去。   两个人也没要包厢,直接坐在大堂里叫了一桌子好菜,还十分奢侈地叫了道花蓝桂鱼。   傅明月叫奇,“平日里也没见你点过鱼,我还以为你不爱吃鱼呢。”   李玉容白她一眼,“我没点的东西还多着呢,吃鱼太麻烦就是了。”   傅明月蓦地就想起了那次给萧湛剔鱼刺的场景。   她甩了甩头,换了个话题,“你上次说沈西洲有喜欢的人,是不是指王府里的?”   李玉容一顿,这回真的意外了,“你怎么知道,不会是湛王爷发现了吧?”   傅明月想起李玉容对沈西洲的偏见,想了想还是把事情说了。   她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你可能误会沈西洲了,虽然我没有问过,但王爷应该是知道的,沈西洲是喜欢王妃没错,但里面有内情。”   李玉容真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她神色松动,也自觉放低了声音,“能有什么内情,能看上兄弟的女人,就是有问题。”   傅明月觉得沈西洲也是个可怜人,不想让李玉容和他势同水火的模样,只说了一句,“王妃和王爷不是真的夫妻。”   李玉容怔怔,灌了一口水,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湛王爷连这个也跟你说?什么时候说的?”   一看她想歪了,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正色道:“这是王妃给我说的,我只能跟你说到这里,别的不能告诉你。”   李玉容对沈西洲的感情很复杂,长长吁了口气,“其实这个对我也不重要了,我现在是哪里都看他不满。”   话已至此,傅明月也不便多问。   傅明月腹中不饿,只夹了两口便不再多吃。   醉仙楼这边很热闹,外面人潮涌动,叫卖声不断。   突然楼梯上传来杂音,傅明月也跟着看过去,竟然又一次看见高则。   只见高则低头哈腰给一人开路,傅明月仔细一瞧那人竟面相不凡,个头很高,只面色苍白了些,看着有些虚。   李玉容也看见了,低头轻轻“呸”了声,“真是冤家路窄。”   傅明月看她认识,问:“前头那人谁啊。”   李玉容停了一会,“萧贤你都不认识?”   傅明月一惊,她还当真没见过萧贤,但她知道萧贤是先帝的长子,一个宫女所出,不被先帝所喜的人。   高则不经意看到了这边,然后就想到那次他身无长物在荒郊野外醒来的事情,他心里恨极了,但想起身边人的身份,也没有声张。   萧贤注意到两道视线,朝傅明月这边看了眼,露出一个绵绵笑意。 第24章   等他们走后,李玉容才提醒道:“你可千万不要被萧贤那副无害模样骗了,他跟高则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傅明月看李玉容的模样,应该是知道些东西。想起刚才萧贤的笑意,道:“我当然知道,如果他是太后所出,说不定今日皇位上坐的就是他了。”   李玉容不屑道:“幸好不是,皇位交到这种人手里,那东宁也就完了。”   没说多久萧贤的事,傅明月就收到了林紫帆的信,让她回王府。   傅明月暗道糟糕,林紫帆脾气暴,她早上的打算忘了跟林紫帆说,想必雪柳跟她说了此事,她撇下李玉容匆匆而去。   李玉容看着傅明月的背影气急,小二已经上完了菜,她却没有了吃的欲望。   结了帐,她在街上闲逛。   她买了串冰糖葫芦,一边吃一边乱瞟,看到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不知不觉离开梨花巷,又走到了西街。   此时,西街的一方角落热闹非凡,她抬高手避免冰糖葫芦掉地上,利用空隙挤进去。   里面是一个书生,穿着洗的发白的长袍,此时面色十分尴尬。   而站在书生前面的竟然是一个老熟人,她的一个远方表姐李柔。   李柔名字温柔,实则泼辣,她父亲经商,而她从小在金窝里泡着长大,只不过为人有些……好色。   京都没有传闻,是因为李柔不在京都住,李玉容不知她怎么出现在这里,她心里稍稍替这个书生可以。   又一个被李柔辣手摧花之人。   书生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面上除了尴尬再无其他,淡淡道:“先前我给小姐的画像确实是用您提供的宣纸所画,小生也不知为何变成了普通的纸张。”   李柔拿着画像冷笑,“你还想狡辩,骗了我的银子,还想全身而退?”   书生依然重复:“我交给你的时候,你已经确认过,为何现在又来找我麻烦?我不过一个书生,为了参加春试,没有盘缠不得已才卖画求生,买过我的画的人都知道,我从来不骗人,现在你拿着拓印的画找我,恕小生不奉陪。”   他说着要走,李柔却按住他画桌上的东西,“我看你是心虚了吧,你跟我到府上说个明白,不然绝对不会放过你。”   李玉容吃掉最后一个糖葫芦,拿着竹签走出来,笑嘻嘻地说:“表姐,这么巧啊。”   李柔转头,愣了下,“你怎么在这儿?”   李玉容道:“这句话我该问表姐吧,您来京都也不上府上坐坐?您这是?”   李玉容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地问。   李柔这时有些不自在,她本来就是虚张声势,而跟前的表妹知道她所有的底细,出门前父亲还特意警告她收敛一点。   李玉容不等她想出个对策,附在李柔耳边道:“表姐可别为难这个人,我见过他,你知道我爹爹爱才,这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李柔有点不信,但此时有个台阶下,想想只好罢休,“这次我就放过你。”   李玉容松了口气,道:“表姐今天要不要跟我回府上,我娘上次还念叨你呢。”   李柔自是不肯,说了两句离开。   人群逐渐散去,李玉容拿着竹签打量了眼前的男人。   长相俊逸,眼神清澈,脊背挺直,虽然落魄却怡然自得。   她心里想,若是日后被李柔知道今天是她故意搅和了,会不会记恨她?   她看着书生越看越觉得顺眼,不由觉得李柔挑的不错,咳了咳嗓子,抬着头道:“你长的倒挺好看的。”   张礼总觉得她的打量不怀好意,就跟刚才那个女人一样别有所图,警惕道:“小生卖艺不卖身。”   李玉容:“……”   难不成她看上去真的很饥渴?   路边经过一辆马车,微风撩开帘子一角,露出里面一男一女。   只要李玉容悄悄侧头,就能看清里面坐的是苏宜人和沈西洲。   苏宜人出门拜会一个故友,谁知道在路上竟然碰到了沈西洲,然后被他厚着脸皮蹭了马车。   两个人一阵无言,还是沈西洲忍不住开口,“你还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啊?”   苏宜人靠在马车上,闻言也没看他,“我一直都没有生气。”   沈西洲自嘲一声,“也是,你从来不会因为我生气。”   也许是话里太落寞的语气,苏宜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对上灼灼的视线。   她受不住这眼神,撇开头。过了一会道:“等过段时间,我会回九华寺,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喜欢的姑娘成亲了。”   两个人心知肚明,但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说过此类的话,为了给双方一个退路。   沈西洲这次却不给她机会,“可我喜欢的姑娘不喜欢我。”   苏宜人心里紧了紧,就听他又说:“没关系,我等的起。”   傅明月回到蘅芜苑,林紫帆已经坐那里等了好一会,见她回来道:“总算是回来了,现在你该给我个说法了吧。”   傅明月叹了口气,将外裳脱掉交给知书,这才坐下来缓缓道:“你性子也太急了。”   林紫帆易冲动,闻言差点拍了桌子,“你什么也不跟我说,还说我太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联合雪柳诓我呢?”   傅明月似是笑了笑,“就算我要联合别人对付你,这个人也不会是雪柳啊,王爷在我这里留宿,现在府里应该都知道吧,就你看到的雪柳的癖好,你觉得我还敢跟她吗?”   总算有一句中听的,林紫帆平静了下心绪,“那你就跟我说一下你的打算。”   傅明月道:“实话跟你说吧,我没什么打算,雪柳是打着你的旗号找我的,现在也没有必要跟她撕破脸,只要你不冲动,她早晚会露出马脚,而且,她看过的账,你一定要留个心眼。”   林紫帆最讨厌这些弯弯绕绕,想了想说道:“王爷这么宠你,你就不能跟他说说,让他把雪柳赶出王府不就好了,怎么这么麻烦。”   傅明月忍不住笑了,“这是太后送来的人,你认为王爷会因为我将她赶出去吗?” 第25章   傅明月没想到,第二日她就被太监以强硬的态度带进了宫里。   她甚至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用膳。   萧湛去上早朝,金晟和霍霄也不在,前一日萧湛抽掉了王府里一半的守卫,剩下的人情况不明没敢反抗太后的人。   可谓是天时地利。   高霓依然一身盛装,与初见时无异,但在傅明月看来,她似乎更加盛气凌人了。   一个人面对高霓,傅明月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这次又会给她出什么难题。   “太后娘娘找臣妾,可有什么要事交代?”她小心问道。   高霓神色莫名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玩着手上的护甲,道:“上次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没有成功,不然今天不会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高霓想起父亲警告自己的话就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萧湛自己察觉了,就是这个女人已经背叛了她。   她绝对不会放过背叛自己的人。   傅明月看她脸色越来越吓人,想了想后,“噗通”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膝盖很疼,但她顾不上,眼下萧湛和苏宜人都不在,她万一说错了话,就有可能性命不保。   “求太后娘娘恕罪,那件事让臣妾办砸了。”   傅明月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臣妾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因为太后娘娘给的东西是恩赐,王爷没有去我院子,所以臣妾就先收起来了,没想到后来用时,我才发现它不见了。臣妾觉得兹事体大,一直都不敢声张。”   高霓轻轻看了她,“不见了?难不成你那里还有小贼不成?”   傅明月低下头,“臣妾也不知是我放错了,还是……王爷拿走了。”她屏住呼吸,缓缓说出。   高霓“呵”一声,“哀家怎么觉得你是在骗我呢?”   傅明月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伏下身子,“臣妾绝对不好欺瞒太后娘娘,如果我所言有半分作假,就让我不得好死。”   傅明月信誓旦旦说出这番话,实则心里还是怵了一下。别人不相信天意菩萨显灵,可偏偏她经历了重生。   高霓眼睛一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亲自下来扶起她,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你说你发这种毒誓干嘛,哀家有没有说不信你。”   傅明月揣摩不出她的用意,干笑,“太后娘娘明察。”   高霓说道:“上次是我思虑不周,这次不知你还信不信哀家?”   傅明月一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帮太后萧湛容不下她,如果帮萧湛,时间一长太后也能察觉,她还是跑不掉。   她低下头,口不对心地说:“臣妾当然相信太后娘娘。”   高霓得到满意的答案,脸上挂着笑意,让贴身丫鬟拿了个跟上次有些不一样的药瓶。   在傅明月的注视下,她打开瓶口,倒出一粒递给傅明月,“上次忘了告诉你,这个药是有解药的,如果女子吃了对男人效果更好……你吃下一颗,然后再带回去一颗给湛王服下。”   傅明月看着这颗褐色的药丸,恍然觉得自己今天在劫难逃。   ——   萧湛下了朝,金晟匆匆在他耳边说:“王府暗卫传来消息,太后在您走后闯入了蘅芜苑,将侧妃带走了。”   原本打算去御书房的萧湛,立刻转了方向,朝慈宁宫过去。   萧承是跟萧湛一起的,看他皇叔神色匆忙,觉得事态不对,想了想也跟过去。   傅明月脸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她绝对不相信这药没有毒,高霓其实没给她留活路。   这药她吃了萧湛没吃,最后她可能毒发身亡。就算萧湛吃了,最后她还是没有活路。   “怎么,你不敢?”高霓看着她道。   千钧一发之际,萧湛的声音响起,“打扰太后了,本王来接侧妃回府。”   傅明月从来没觉得萧湛的声音如此动听,她悄悄松了口气,见高霓快速将药塞进了袖口。   高霓保持着笑,“哀家就是让侧妃过来陪我说说话,看把你急得。”   就算是这种时候,萧湛对高霓也称不上尊敬。   萧湛看她无事,道:“她胆子小得很,本王担心扫了您的兴。太后若是想找个说话的人,不如本王将府上的给你送过来,她们跟太后熟,您应该会喜欢。”   傅明月余光瞧见高霓的笑意有一瞬间凝固。   萧承此时也到了,并且如愿以偿见到了傅明月。   傅明月赶紧俯身行礼,萧承抬手免了,越过萧湛坐在了离傅明月最近的座椅上。   他的到来打断了高霓的怒气,萧湛不想待在这个地方,朝傅明月道:“还不过来。”   傅明月回神,看了眼高霓,低头走到萧湛身边。   萧承一脸莫名,他才刚进来,难不成事情已经说完了。   萧湛说了句告退,拉着傅明月走,高霓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萧承,转身进了内室。   萧承茫然四顾,不明所以。   他站起来,垂着头正准备离开,无意瞥见了脚边的褐色药丸,偷偷捡了起来藏在手心。   萧湛合上眼坐在马车里,傅明月低头看了看刚才被她握住的左手。   萧湛道:“王府里有暗卫,下次不想去就告诉他们,太后的人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傅明月:“……哦。”   萧湛将她送到湛王府就又离开了,知书一直在门口张望,看见她焦急地问:“小姐你没事太好了。”   傅明月摸了摸她的头,“你家小姐不过有事的。”   虽然有惊无险,但傅明月还是有些吓到,没有人知道她的里衣整个湿透了。如果萧湛没有及时赶来,她可能真的命不久矣。   她一边庆幸,一边发愁,虽然萧湛说王府有暗卫,但如果她不在府里呢,太后要是想找她,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晚上萧湛来到蘅芜苑,傅明月就把自己的想法和今天太后做的事说了出来。   “臣妾身份低微但也惜命,还请王爷给臣妾指一条活路。”   萧湛靠在床边,两个人离的近,“太后今天急着找你,就是看准了本王明日率将士们剿匪,想让本王死在外面。这次没得逞,在本王回来之前不会再去找你。”   他回来后,更不会有人动她。   傅明月愣愣说:“你要去剿匪?”   她恍然想起前世好像是有这么一出,隐隐记得萧湛好像还受了点伤。   因为不知道具体怎么受的伤,傅明月只好道:“王爷此去小心些。”   萧湛想起他手下一个人,每次出征都会跟军营那群光棍炫耀,“我娘们哭着不让我去,担心我死在外面,她也不想想,老子不去怎么养活她啊。”   灯火温柔,眼前的女人满眼担心,朱红的唇,滑腻的脸。   萧湛盯着那两片诱人的唇,最终按捺不住地咬了一口。   “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吧,王爷不会消失的~   本文将于明天3月28号入V,当天三更,V章评论有小红包,请仙女们继续支持哦~   古代奇幻《我被四个男人同时提亲了》求预收~   玲珑历经八十一难,终于完成任务穿回来了。   然而,   男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玲珑:“?”   男二红着眼哭诉:“你竟背着我养面首。”   玲珑:话不能乱讲!   男三:“原来那些风花雪月都是假的。”   玲珑:你谁呀,我认识你吗朋友!   男四:“你让他们走,不然我杀光他们。”   玲珑:……老铁息怒。   终于弄清楚的玲珑一口老血喷出,穿书女,你害我好惨!   修罗场,1v1 第26章 (三章合一)   早上醒来的时候,傅明月下意识去摸了摸旁边的位置,床榻上尚有余温,人却已经离开。   傅明月知道,此刻他已经出发去芒山剿匪,就跟前世一样,每次出征的时候,萧湛不喜欢过多惊动身边的人。   傅明月乱了心神,也许是因为昨夜的那个吻,她现在想起萧湛就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她不愿再与萧湛纠缠,另一方面她深刻地知道,有些东西是她不能阻止的。她能改变自己,但改变不了别人。   知书撩开纱幔,熟练地将其挂在银钩上,对傅明月说:“王爷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特意叮嘱奴婢不要叫醒你,小姐,你说王爷是不是喜欢你了呀。”   傅明月穿着白色中衣下床,走了两步坐在铜镜前的圆凳上,瞧着里面青丝披肩的自己。   傅明月长相随了母亲,从小肤白,面容姣好,远山如黛,眼睛亮而水润,唇色红润诱人,让人禁不住想一亲芳泽。修长的脖颈下,胸脯饱满,腰肢纤细,多一分显粗,少一分显弱。   知书见傅明月不搭理自己,忍不住上前自言自语道:“小姐这么好看,王爷一定是喜欢你了,奴婢能感觉到他没有以前可怕了。”   傅明月看小丫鬟坚定的样子,扯了扯唇,“这天下美人多了去了,他凭什么会喜欢我,旁人不晓得,咱们寄人篱下,要有自知之明。”   知书不满小姐这样贬低,小声嘟囔,“我看你就是害羞了,我昨天都看见他亲你,还不承认。”   傅明月又想起萧湛的那个眼神,还有那句嗓音低沉的“等我回来。”   一时有些烦躁,她拿起梳妆台上的玉梳塞到知书怀里,“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知书瘪瘪嘴,不说话了。   早膳用了红豆糕和一些小菜,傅明月带上知书去看了看苏宜人。   竹兰轩清静,苏宜人翻出来上次买的绸缎,打算动手做件衣服,看见傅明月前来,高兴地朝她招招手。   “我正想着给你做件衣服呢,还说得会儿要找你量量尺寸,你就过来了。”   傅明月惊讶,“给我做衣服?”   苏宜人道:“是啊,我绣工还行,做衣服差点火候,平日里就拿丫鬟们练手,这回感觉我自己进步了,就想给你试试,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苏宜人比傅明月年长几岁,平日里待人温和,至少以傅明月的了解,从来没有跟别人红过脸,这回这么说,是真的拿她当姐妹了。   傅明月上一回感受到姐姐的温暖还是在傅明瑾未出嫁时,但傅明瑾对她的好总是带着一丝怜悯,不像苏宜人这样。   傅明月道:“明月当然愿意了,但苏姐姐总是这样闲不住,仔细熬坏了眼睛。”   苏宜人捂着嘴笑,“你这话说的,跟我府上一个小妹一样。你放心不会的。”   苏宜人想了想,又道:“其实我一直都挺愧疚的,我占着王妃的位置多年,却从来没有帮王爷分担过。眼睁睁看着他一直一个人,我心里也不好受,以前还想过干脆找他和离算了……如今王爷对你上心,我也有些欣慰。”   傅明月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苏宜人看着不对,顿了顿道:“你对王爷是不是有心结?”   傅明月打起精神,朝苏宜人笑了笑,“没有。”   苏宜人见她不想多说,也不便再问。   从竹兰轩回到蘅芜苑,傅明月用了些点心,知书手里拿着一封信,疑惑地交给她。   “小姐,刚才外面的人交给我的,我看也不像是李小姐给你的。你知道是谁吗?”   傅明月拆开信封,里面是鲜红的九个大字: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知书吓得瞪大眼睛,“小姐,咱们得罪什么人了吗?”   傅明月嘴角带笑,眼神却泛冷,拿着信封打量了半响,轻轻呵了声,“傅明烟也就这点把戏了。”   知书慢慢也恢复理智,她仔细看了看,“是有点儿像三小姐的笔迹……她不会因为那晚的事情就报复我们吧。”   傅明月捏着薄薄的纸张,两边对折,然后利落地撕掉。   “我们在王府,等她能进来了再说吧。”   与此同时,宣平侯府里,傅明烟的贴身丫鬟在她耳旁说:“小姐,信已经送过去了。”   傅明烟脸色狰狞,“傅明月这个贱人,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一定是傅明月使了手段魅惑王爷,才会让王爷那么对她。   她竟然不知道傅明月心肠如此歹毒,真是小看她了。   傅明烟定了定神,“鸡汤炖好了吗?”   丫鬟道:“已经好了。”   傅明烟想起那晚她哭着找邱语琴的事情。   邱语琴看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   傅明烟觉得丢人,哭得浑身发抖,“娘,你给我出得什么烂主意,王爷根本都没看我一眼,就把我赶出来了,现在好了,一定有很多人看我笑话。”   邱语琴脸色大变,“谁敢看你笑话!”她缓了缓道:“为娘也没想到这个萧湛如此愚钝,既然他靠不住,娘觉得还是还是另找他人吧。整个京都好公子多的是,何必在他这个不解风情的人身上吊死。”   傅明烟听不得这些,她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小被她看不起的傅明月抢了她最爱的男人,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去。   她推开邱语琴,埋怨道:“我就认准王爷了,你怨他做什么,就是你出的主意,犯了王爷的忌讳。你怎么不想想,如果去王府有用,傅明月为何不拦着?”   这个女儿邱语琴费尽心思培养,从小听话,她没想到今天女儿会因为一个男人跟她红了脸。   邱语琴脸拉的老长,“你这是怪我了?我从小待你比文耀还要上心,如今你就跟我这么说话?!”   她闭了闭眼,似是下定了决心,“湛王爷这条路走不通,况且他还有个国公府的正妃,你也到了出嫁的年龄,我会再给你相看好的夫家,萧湛这个人不用再想。”   傅明烟回过神来,将邱语琴的话甩落身后。她心想,母亲越来越胆小,这么一点困难就要退缩,这满京都,她也就看上一个萧湛,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会放手。   她这次只是不小心被傅明月算计了,现在也该找她算账了。   她端着炖好的鸡汤,去了傅学义的书房。   傅学义经过邱语琴的劝阻,这两天没有上朝,就在书房处理余下的公务。   傅明烟将鸡汤放在书桌上,亲自盛了一碗放在傅学义跟前,“爹爹,明烟看您这么辛苦,实在心疼。这是明烟亲自熬的鸡汤,您尝一尝。”   傅学义看了看这个女儿,脸上带上了笑,“你也懂事了。”   傅明烟道:“这是女儿该做的喝着,明烟也是跟姐姐学的。”   傅明烟看傅学义低头喝汤,握着锦帕的手狠狠掐了下大腿,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拿锦帕擦了擦泪。   傅学义听到动静抬起头,愕然看着她,“你……”   傅明烟低下头,两行清泪落在手背上,“女儿失态了,还望爹爹不要生气。”   傅学义放下银勺,拧了拧眉头,“出什么事了?”   傅明烟掩盖住眼底的得意,面上苦笑一下,“女儿在想,也许明月姐姐根本就不喜欢我,不管明烟做什么,她都觉得我不怀好意。明烟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姐姐喜欢我。”   傅学义不懂女儿家心思,想起发生的事,道:“你可是因为被王爷赶出来的事?你母亲同我说了,这件事不怪明月,是为父思虑不周,湛王府不是可以随意去的地方,你姐姐是侧妃,想必在王爷跟前也不能说什么。”   傅明烟暗恼了一下,低声啜泣,“不是这样的,我是不想让您担心才这样说的……是姐姐,姐姐把我领进王府,让我住下人的房间,王爷来了也没为我说过一句话……”   “够了!”傅学义猛然打断,吓得傅明烟一震。   然后就听他说:“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没事你就下去吧。”   傅学义也没了喝汤的心情,将东西撂在一边。傅明烟不知道,金晟特地来提醒过傅学义,所以她自以为的陷害只能夭折。   傅明烟心有不甘,不知道为什么傅学义不听她说,只能愤愤离开。   她回到自己的闺房,看哪里都不顺眼,一气之下将玉石首饰全都砸了个底朝天。   丫鬟胆战心惊,从外面进来手里抱了一个精致的盒子,硬着头皮走到气冲冲的傅明烟前,抖着声音说:“高公子又派人送过来的。”   傅明烟抬手就砸过去,一直到筋疲力尽之后,才坐在床边喘气。   突然她灵光一闪,嘴角情不自禁地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   芒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金晟穿着铠甲向萧湛汇报,“根据霍霄传来的消息,今晚那帮土匪一定会再次行动,王爷,将士们已经到位,就等那帮畜牲来了。”   萧湛也穿着铠甲,整个人显得英武不凡,冷峻的脸上像染了冰霜,沉声道:“让将士们藏好了,暗中将这个村子从头到尾严密布控,本王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阴风阵阵,村子里的人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甚至连油灯也不敢点,生怕被土匪们找上门来。   芒山不在天子脚下,萧湛率领军队连夜赶了三天才到达这个地方。然后征用了离村口最近的土房子。   本来就是不成器的一窝土匪,朝廷先前并没有放在心上,当地官员让人领着兵去剿匪,无一例外没有回来。不过一年的功夫,这群土匪已经在芒山建立了寨子,势力越发壮大。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下山抢夺村民财物,后来发展成抢女人,到现在他们更加大胆直接拎着刀屠村。   萧湛刚刚训练了一群新兵,觉得也是个练兵的好时机,于是请命来了这里。   陆二耐心不好,“王爷,咱们什么时候去干那群王八羔子啊,老子都急死了。”   常年的军营生活,生死攸关也能谈笑风生,更何况只是剿匪。金晟混不吝地笑道:“得了吧陆二,你不就是急着早点儿回去,然后跟你那个新收入房中的美娇娘睡觉。”   周围有细小的笑声,陆二梗着脖子,“老子娶回家不睡,难道供着当摆设?我看你个光棍儿就是嫉妒小爷,不信你问王爷,女人睡起来爽不爽?”   陆二得萧湛重用,平时插科打诨惯了,也就只有他敢开萧湛的玩笑。   萧湛低声呵斥,“都闭嘴。”   陆二闭了嘴,开始警惕起来。萧湛却在这紧张的当口想起了府里的女人。   他想起来那女人身上极软,红唇咬起来滋味诱人,恨不得让人将她吞入腹中。   外面有马蹄声响起,他摒除杂念,黑暗中眼睛狠厉。   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脚步声和当地独有的土话,有人兴奋着推门而入,萧湛扬声道:“上!”   陆二身手灵活,第一个冲上去,围在外面的将士在霍霄的带领下站出来,直接来了个瓮中捉鳖。   土匪眼看情况不对,想要撤退时却发现已经无路可退,于是一咬牙举起武器干了起来。   杀戮声不断,有小孩吓得哭声四起,刀光剑影。   “冲啊——”   “他爷爷的,兄弟们随我杀出重围——”   “啊——”   “小爷让你们有来无回——”   月亮染上血色,天越来越黑……   ——   傅明月在府里悠闲度日,萧湛不在,也没有琐事上门打扰,忽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住的蘅芜苑没有太多珍贵的东西,也就院子里几棵老树长得茂密,傅明月突然想起儿时嬷嬷给她绑的秋千架,突发奇想和知书一起也做了一个。   她们花了三天的时间,在两棵距离尚可的老树中间做好了秋千架。   一到下午的时候,太阳爬上高空,细碎的阳光投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好不惬意。   这天,傅明月拿了本山野杂记靠在秋千上看,守门的侍卫跑过来说李玉容来了。   傅明月愣了一下,李玉容已经跟着侍卫身后跑了进来,看傅明月还在悠哉悠哉地看出,急出了一头汗水,“你还有心思看闲书,你知不知道咱们铺子昨晚被人烧了——”   傅明月猛地站起来,书本从她手中滑落,就像一个巨雷在她耳边炸起。   一阵风吹过,她浑身阵阵发凉。   她的手颤抖,抓住李玉容,“到底怎么回事?”   李玉容也是刚得到消息,急急忙忙就来通知她了,“我还不知道,咱们快去看看吧。”   知书叫了马车,傅明月和李玉容焦急不安地坐上去。   “周鸿光呢,为什么昨晚的事他今天没有派人跟我说,咱们的铺子刚开始,东西都没有准备妥当,会挨了谁的路?”   马车停,傅明月迫不及待下车,看到铺子的情形,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的这间铺子和周鸿光盘下的在一起并排,现在两个铺子无一例外成了焦黑,架起来的牌匾挂在上面摇摇欲坠,而周鸿光不见踪影。   李玉容暴脾气,气得两手叉腰,“会不会是周鸿光得罪了什么人,然后他跑路了,把这烂摊子交给我们?别让姑奶奶逮住他,看我不给他好果子吃!”   傅明月眼泪差点下来,她本以为靠着自己能够做点事情,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事实证明,她什么也做不好。她之前信誓旦旦地跟林紫帆说的话现在成了笑话。   脑仁突突地疼,她甚至想,会不会是邱语琴不想让她如意所以才来这么一出。   李玉容发泄完,见傅明月一言不发死死盯着铺子,心里也不好受,劝道:“反正也没几个钱,咱们就当做善事了,你要想开铺子,我那里还有余钱,咱们重头再来。”   傅明月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正色道:“不。”   李玉容愣了下,“那你想怎么办?”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平头百姓,渐渐围成一个圈,对着傅明月们几个指指点点。   傅明月没有理会这些,她抬起头道:“我要报官。”   李玉容也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被气得没想到,她听到傅明月这样说,猛地锤了下掌心,“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傅明月恨极了放火的人,但她眼下不能胡乱猜测,以免冤枉了人,但她也不愿意饶过作恶的。   从刚开始的眩晕,现在傅明月也冷静了下来,她眼神坚定地说:“不管是谁,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人。”   她身后跟着两个一起来的侍卫,想了想吩咐他们,“你们以我的名义,去大理寺找沈少卿,让他带人来一趟。”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然后遵命。   李玉容对沈西洲的芥蒂依旧没能放下来,说了句:“你找他干什么?”   傅明月知道这种事其实不用麻烦沈西洲,但她直觉铺子被烧与自己有关,普通的官差恐怕不敢处理。   她缓缓道:“沈西洲欠我一个人情,交给他我比较放心。”   沈西洲收到手下通知时,有些不可置信,掏了掏耳朵,特意又问了一遍,“你说谁的铺子被烧了?”   手下顿了顿,如实又说了一遍。   他倏地站起来,带了几个人往西街。   开玩笑,萧湛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让他看好湛王府,虽然没有说完整,沈西洲又怎么会想不到萧湛说的哪一个。   女人都娇弱,承受不住打击,等萧湛回来,这女人往萧湛跟前哭闹,他还不得被扒层皮?   但沈西洲没想到,他到之后傅明月一滴眼泪也没掉,见到他还客气地说了声,“麻烦沈少卿了。”   沈西洲揉了揉鼻子,“侧妃客气了,这是本官应该做的。”   沈西洲查看了两个铺子,根据傅明月指的另外两个铺子也让人去查,结果是全都烧了。   沈西洲眯起眼睛,“侧妃之前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傅明月说没有,还将周鸿光的事一起说了。   李玉容从沈西洲来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一边竖起耳朵听两人的话,一边眼睛盯着人群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突然她一顿,又定睛看过去,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圈中一个人拼命往里挤。   她怒气上来,大步跑过去,将人群推搡开,将那人拉了进来,“好你个周鸿光,让你看着铺子你跑哪里去了,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得罪了人?”   周鸿光昨天出门谈生意,他需要大量绸缎,而恰好他认识一个伯父,是他父亲以前的朋友,伯父答应会给他让利,两个人相谈甚欢,吃多了酒就睡下了。   没想到回来会看到这样的情况。周鸿光踉跄几下,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半响起不来。   傅明月看他这样,就知道跟周鸿光没关系。她什么也没说,过去将人扶起来。   周鸿光脸色绷得极紧,握着拳头将自己的去向和沈西洲交代清楚。   沈西洲办起正事不像平时那般吊儿郎当,命手下将围观的老百姓弄走,凝神想了片刻,问:“那你这两日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   周鸿光摇头。   沈西洲对傅明月道:“可以肯定此事是冲着你来的。”   傅明月早有预感,笑得很勉强,“看来是我得罪人了。”   一招不慎,她这段时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甚至还连累了别人。   此时,人群已散尽,她对周鸿光说:“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你相信我,等事情查清楚,找出了这个恶人,我们再重新开始。”   周鸿光从心底就没怨过傅明月,自然听傅明月的,将他知道的说完,先回了自己的家。   这时候,对面传来一声惊呼,“姐姐,这不会是我们侯府的铺子吧?”   傅明月回头,是傅明烟。   她身后一个男人穿蓝色锦纹袍子,护在傅明烟身旁呵护备至。   傅明月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凝固。   她仿佛还身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牢房,知书的尸体已经腐烂,同一个天牢里还有几位犯人,他们不高兴的时候就对她拳打脚踢。   她还记得那鞭子打在人身上有多痛,执鞭的人也是一身这样的蓝袍,五官渐渐与眼前的人重合。   傅明月死死压住喉咙里的尖叫,修长的手指陷入肉里,刺痛带给她清醒。   前世她多次陷害苏宜人未果,萧湛已经对她厌烦,那次恰好萧湛外出,那段时候浑浑噩噩,傅明月已经不记得,怎么得罪了高太傅的长子高远,她被那些谄媚的官员送去了天牢。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也许有人知道但有恃无恐。   她和知书在天牢相依为命,原本以为等到萧湛就可以脱离苦海,可惜高远没有放过她们,等萧湛归来又想起自己的侧妃时,她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那一笼打着湛王爷旗号的饭菜,最后直接要了她的命。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傅明月都以为是萧湛杀了她,她不愿回想起充满血腥的日子。如今她看着高远,心里肯定地想,萧湛如果想杀她,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傅明月回过神,努力不去看高远,没有回答傅明烟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傅明烟脸上笑容灿烂,温柔地看了看高远,然后道:“我就出来散散心,买些东西,没想到忘了带银子,多亏了高公子解围。”   高远一手拿盒子,一手带了把折扇,闻言温声道:“本公子向来怜香惜玉,明烟不用客气。”   傅明月盯着高远嘴角那抹笑,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索性垂下头不再看两人。   傅明烟却不打算放过她,幸灾乐祸道:“姐姐,这不是你从我母亲手里要回去的铺子吗?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虽然咱们侯府不缺这点东西,但父亲向来节约惯了,你这样他可是会生气的。”   傅明月听声音就知道她是什么嘴脸,也不看她,直接道:“明烟大概忘了,这铺子原本就是我母亲的,爹爹说了不计入侯府。”   傅明烟嘴角僵了一瞬,而后道:“毕竟我母亲也付出了心血,姐姐这样说可就伤人心了。”   傅明烟看到有些憔悴的傅明月心里暗爽,也不计较这些,柔声对高远说:“高公子,我们走吧。”   沈西洲看完这一幕,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侧妃与傅三小姐不和,这件事会不会与她有关?”   傅明月其实也这样想过,但以她对傅明烟的了解,觉得她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这案子仿佛一个谜团,傅明月自认为她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她想了想道:“人心难测我也不清楚,沈大人就按照自己的意思查下去吧。”   沈西洲心里有了数。   因为这件事,傅明月傍晚才回到湛王府。她的身体已经很困很累,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傅明月脑子里一团浆糊,想起还不知道跟林紫帆如何说,太阳穴就隐隐作疼。   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翌日,林紫帆果然找上了门。   林紫帆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冲动,围着傅明月打转,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你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霉运,我怎么感觉当初答应你是脑袋进了水呢?”   傅明月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来找我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会突然骂起自己了?”   林紫帆其实心里很郁闷,虽然她直觉傅明月不会骗她,但认真想想认识傅明月也就两个月左右。   林紫帆坐下来,喝了盏碧螺春,许久才说:“你总要给我一个说法吧,平白无故地怎么会着了火?”   傅明月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想了想道:“这件事我得跟你道歉,虽然我不知道纵火人是谁,但应该跟我脱不了关系。是我的责任我不会推脱,如果你信我,等事情查清楚我们再经营,如果不相信我,我现在把你给的银子还给你,咱们好聚好散。”   林紫帆性格爽快,听到傅明月这样说,摆摆手道:“我也没那么缺钱,我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   傅明月看着她,就见林紫帆低声道:“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想了很久,你也不是个得罪别人的性子……这件事会不会跟雪柳有关,故意报复咱俩?”   傅明月当真怔了一下,然后就笑出了声,“你现在是提防雪柳过头了吧,我上回忘了跟你说过没,雪柳为了重新获取你的信任,也是给了我银子,说是尽一份心意。”   傅明月停了一下又道:“别人也就算了,雪柳的身世你是知道的,她本来就没有银子,如果咱们铺子生意好,她也会从中得利。总之她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雪柳就在这时来了蘅芜苑。   “我刚才找紫帆姐姐没找到,没想到你先过来了。我也刚得知这个事情……侧妃姐姐没事吧?”雪柳忧心地问。   傅明月看到林紫帆暗中撇了下嘴,笑了笑道:“我整日都是在王府,不会有事的,倒是连累你们跟我一起担心。”   雪柳显得十分大度,“我们是好姐妹呀,不会在意这点的,等沈少卿抓到犯人,咱们再开始就行了。”   林紫帆近来对雪柳很是冷淡,此时站起来道:“我先回去了。”   雪柳有些尴尬,她本来就是想拉拢林紫帆才说出那番话,闻言也站起来告辞,跟在林紫帆后面。   出了蘅芜苑,雪柳费力跟上林紫帆,委屈地说:“雪柳不知哪里得罪了紫帆姐姐,我们以前明明那么要好。”   林紫帆不擅长应付,敷衍道:“你就是想多了。”   ……   那日过后没两天,傅明月又跑了一趟大理寺,沈西洲除了纵火案还有别的案子要忙,不过傅明月的案子也没有拉下,将进展和她说了。   傅明月知道这种案子其实很难查,就算有人看到了纵火的那个人,大部分情况下也不敢说出来,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傅明月心态好了很多,经过沈西洲的同意,她已经拜托周鸿光找人重新修补房屋。   从大理寺回来,傅明月收到了萧湛回来的消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傅明月快步走到蘅芜苑,真的发现萧湛到了她这里。   傅明月不自觉地带上一抹笑,梨涡若隐若现。萧湛看到她,黑眸沉亮,“还不过来?”   傅明月慢慢走到萧湛旁边,悄悄打量了一下,没看到什么伤,然后屈膝道:“臣妾恭喜王爷凯旋归来。”   萧湛扯了扯唇,“你怎么知道我胜了?”   傅明月想起前世短暂的一生,从来没有听过萧湛战败,于是道:“因为王爷没有败过。”   萧湛心情很好,这次剿匪顺利,也发现了几个不错的苗子。   金晟本来在和萧湛汇报,看到傅明月进来就自觉停了下来,谁知萧湛掀了掀眼皮,示意他继续。   “芒山脚下的土匪已经清缴完毕,霍霄趁机上了芒山,抄了他们的老窝,现在正在押往京都的路上。”   金晟身为一个贴心下属,觉得一些不要紧的事情就没有说,非常有眼色地要告退。   走之前他把身上的药瓶放在桌子上,“王爷胳膊有伤,劳烦侧妃给王爷上药。”   说完兔子一般溜走。   知书早就退了出去,房间里此时只有她们两个人。傅明月听到金晟所说,知道应该不是很严重,顿了顿道:“臣妾给王爷上药?”   萧湛对上她有些担心的眼睛,缓了一会才将左臂伸了出来。   一点小伤,他根本就不在意。   傅明月褪了萧湛外衣,轻轻卷起他左边的袖子,仰入眼帘的是白色的纱布,她慢慢剪开,看到了一指长的刀伤。   萧湛原本是不用受伤的,陆二那小子杀红了眼,忽略了后面的刀,萧湛当时正好离得近,就挡了一下。   傅明月曾经在萧湛身上见过更重的伤,她睫毛颤了颤,细长的手指抚了抚刀伤的周围,然后利索地上药包扎。   萧湛看她熟练的动作,问:“你怎么会这些?”   傅明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说前世见你受伤,特意学的吧。   她垂下头,想了想道:“我大哥也经常受伤,所以会一点。”   傅明月包扎完,正要给萧湛穿上外衣,萧湛挡了下,“不用,我去沐浴。”   傅明月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她犹豫了一下说:“王爷受伤了,不如等好一点再洗?”   话落,下巴又被掐住,“所以你来帮我。”   傅明月:“……”   傅明月站在净室外磨蹭了很久,在萧湛不耐烦的催促下,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萧湛坐在浴桶里背对着她,感觉到她过来,扔给傅明月一块白色的巾帕。   傅明月咬唇,拿巾帕沾了水,然后在萧湛后背擦了起来。   这具身体她再熟悉不过,但是每次看都有一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萧湛脊背宽阔,麦色的肌肤,后背上留下了经年累月的刀剑疤痕。   傅明月心不在焉地擦着,萧湛冷着声说:“磨蹭什么,还有前面。”   白雾氤氲,傅明月悄悄一个吐息,然后蹲在萧湛面前,目不斜视地继续擦。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颊已经染上了两朵酡红,眼睛因为水汽更加清润,被她不自觉咬过的唇红得勾人。   萧湛左手搭在浴桶边缘,右手随意抬起捏了捏傅明月的脸,在她茫然的眼中,深深望着她道:“会不会伺候男人?”   傅明月浑身一震,他的眼睛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潭,像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她呼吸急促,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站起来想走,蓦地被萧湛困住。   傅明月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就栽进了浴桶里,脑袋撞到微凉的胸膛。   她身上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姿,萧湛喉结滚动了下,只觉口干舌燥。   “王爷,你身上有伤。”   傅明月被男人的气息包围着,整个人晕乎乎地,她潜意识不想发生什么,但耐不住身体越来越软,就连声音也带了点娇。   萧湛抱着她站起来,走动两步便到了床榻上。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啥也没写,但你们明白的哈~   咳,相信我,后面男女主互动就多啦~ 第27章   傅明月醒来时浑身难受,昨夜不管她怎么求饶,萧湛就是不肯放过她,到最后她实在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锦被中,她与萧湛紧紧相贴,他搂的很紧,四肢缠绕,傅明月蹙眉睁开眼,轻轻动了动。   男人纹丝不动。   傅明月不禁又想起萧湛粗鲁的动作,活像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这种经历就跟前世一样。旁的女人经历一次就够了,偏偏她还经历了两次。   屋内静悄悄的,光线透过窗子的缝隙闯进来,几缕银光打在床头,照在萧湛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往常这种时候,知书早早就立在一旁喊她起来,现在倒好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傅明月气闷,忍不住抬手想把萧湛的胳膊从她身上移开,不料还没做什么,就被他搂的更紧了。   “唔,再睡一会儿。”   清晨,他的声音透着沙哑,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在傅明月腰间摩挲。   傅明月不自在,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反倒自己出了一身薄汗。   她稍稍抬起头看萧湛,“天色不早了,既然王爷醒了,就放开臣妾吧。”   萧湛缓缓睁开眼,幽深的眸子微微注视着傅明月,“嗯?你叫我什么?”   “王爷啊。”傅明月重复了一遍。   萧湛不悦,把身体往后移开一寸,绑着纱布的右臂从锦被里探出来,捏着傅明月的脸问:“昨晚怎么叫的,忘了?”   傅明月脸突地红了。   夜里是个意外,晕晕乎乎之际,她恍然将前世的称呼脱口而出。   “阿湛……”   窗外月亮也羞红了脸,躲在阴云里不敢出来,傅明月胸口起伏不定。   他听到傅明月这样叫,似乎也觉得不错,不停地逼着她,“再叫一遍……”   回忆戛然而止,傅明月满面通红,忍无可忍叫道:“你把手拿开——”   原来,萧湛在她回忆的档口,手已经放过她的脸,重新放进了温暖的锦被里禁锢着她。   即使她这样说,萧湛像没听到一样,依然无动于衷,傅明月气得差点哭出来,湿漉漉的眼睛里祈求道,“阿湛,你把手拿开。”   萧湛满意了,轻笑了下放开她。   傅明月将里衣裹紧了些,瞪了他一眼,慢慢坐起来,简单的动作却让傅明月皱紧了眉头。   她不适地动了动腿,下意识“嘶”了一声。   萧湛沉沉出了口气,瞧她那样,问:“不舒服?我找太医来看看?”   傅明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休息下就好了。”   开玩笑,她前世又不是没经历过,就女人家的这点事还特意请太医来,不出意思她恐怕就成京都官宦妇人的笑料。   金晟一直在门外等候,此时听到屋里传来动静,扬声道:“王爷,今天还要去宫里给皇上汇报芒山剿匪情况……您胳膊还受伤了。”   最后一句话加的没头没尾,傅明月却莫名听出了一股怨怼的味道。好像在提醒她王爷受了伤,她还如此不顾及引萧湛放纵。   萧湛不知她心里所想,不耐烦道:“今天不去了。就这么点事,等霍霄回来也不迟。”   不管萧湛怎么打算,傅明月可不想让金晟误会,忍着难受穿戴整齐,撩开纱幔将衣服给萧湛递过去,催他起来。   萧湛也不是放纵的人,正事在他看来更重要,只轻轻瞥了傅明月一眼,然后动作迅速,三两下就下了床。   三两步走到门口,萧湛推开房门,知书远远地站在院子里,金晟却像个守门神一样,一动不动。   傅明月不知道,金晟虽然担心他家王爷的身体,其实更多的是好奇,昨晚那么大的动静,即便他一个外人也一清二楚发生了什么。旁人也就算了,但萧湛一直洁身自好,没跟女人乱来过。   此刻他面相严肃,余光却偷偷往萧湛身上瞄。   直到萧湛冷着脸说了声:“眼睛不想要了?”金晟才赶紧收回视线。   出了蘅芜苑,金晟问萧湛说:“王爷现在可要入宫?”   萧湛轻轻“嗯”了声,也没有用早膳。走出湛王府,坐在了早就安排好的马车上。   驾马的马夫是湛王府的暗卫一员,金晟放心地坐在马车里,与萧湛面对面。   他心里想,霍霄真是没福气,竟然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天,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萧湛吩咐他,“一会儿从宫里回来,你亲自找可靠的人,配一份避子药送过去。”   金晟震惊,道:“王爷,这是为什么,侧妃是你亲自选的人,应该很安全啊,还是……”   他话没说完,萧湛淡淡道:“这个时候不合适。”   金晟看着萧湛,他从萧湛眼睛里没有看出一丝波澜,仿佛他在门口听到的窃窃私语不存在似的,王爷还是那个王爷。   他定了下心神,“属下知道了。”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一路稳稳当当地到了宫门前。   皇宫里,萧承特意将高太傅支开,这才有了一点和萧湛共处的时间。   萧湛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将芒山的情况和萧承一字没有隐瞒的说了。   萧承认真听完,道:“皇叔朕当然信得过,捷报朕已经看了,只是太后好像不太高兴。”   实际上,高霓已经不能用“不太高兴”来形容了,那简直是大发雷霆。   东宁的重要兵权全在萧湛手里,这次他甚至没有带精兵,只是手下几个新训练出来的兵,就将闻风散胆的土匪给剿了个干净。   军营里听闻这个消息老兵振奋,新兵将萧湛当神,收服兵权遥遥无期。   更可气的是,皇帝没有一丝警醒,听闻这个好消息在朝堂上打夸萧湛,亲自下令赏了很多好东西。作为帝王没有一点谋略,高霓在下朝后狠狠发了一通火。   但萧湛不甚在意,太后对他积怨已深,而他问心无愧,也不必看待一个女人的看法。   但他想了想,还是跟萧承说:“你是天子,这天下是你做主,还轮不到一个女人对你指手画脚,即便是太后也不行……皇上不要忘了皇室的血性。”   萧承抿了抿唇,“皇叔说的是,朕记下了。”   萧湛本来就是行军打仗厉害,对于教导幼帝并不在行,自以为该说的已经说了,也不再多言准备离开。   “皇叔……你等一下。”萧承叫住他。   萧湛转身,挑眉看着他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沉声道:“有话就说。”   御书房此时太监都不在,萧承已经习惯了这个样子的萧湛,他想了半响,望向萧湛道:“那日你去慈宁宫带走侧妃后,太后发了脾气走了,朕从地上捡到了一颗药丸,前些日子悄悄让太医看过……”   说道这里,萧承有些难以启齿,“皇叔为何不曾跟我说过这些事,朕不傻,那一定就是太后想给你用的……那种药……朕心里愧对皇叔。”   萧湛还以为什么事,本来他没放在心上,此时萧承既然已经提起,于是道:“既然皇上心里有数,就应该明白有些人手不能伸的太长。等你学会平衡朝堂与后宫之后,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金樽玉食出来的孩子,总是心肠太软。   ……   傅明月在萧湛走后,简单将自己打理了一下。知书从远处跑进内室,终于回到了傅明月的身边。   她来的时候,顺便带上了做好的早膳,一份玲珑虾饺,再配上小菜点心,和熬了一早上的甜粥。   知书打量了一番傅明月,看她面色有些憔悴,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知书年纪虽然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她早就盼望着王爷和小姐圆房,希望小姐生个孩子傍身,但到了此刻,心里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傅明月不知自己的丫鬟哪里来的多愁善感,但从小相依为命,她早就将知书看成了自己的亲妹妹,“我当然没事啊,你说你怎么日日这样问?你家小姐好好站在你面前呢,小丫头想什么呢?”   知书垂下头,等了一会儿又抬头认真看了看傅明月,放下心说:“奴婢当然盼着小姐好,但奴婢只是一个婢女……我怕王爷欺负了你。”   傅明月敲了敲知书毛绒绒的头,“你呀,这是将王爷看成洪水猛兽了,虽然他面色冷,但也不是黑白不分之人,而且……我是他的侧妃,有些东西是逃不掉的。”   傅明月虽然不想和萧湛再发生什么,但她清楚如果萧湛想,她是怎么也反抗不了的。反正前世也不是没有,事到如今她还是能接受的。   过了半晌,金晟将萧湛的事情办好,没有经过他人之手,亲自熬了一碗避子汤,小心翼翼端着来到了蘅芜苑。   说实话他心里有些复杂,虽然他对王爷忠心耿耿,不管什么事情都会去完成,但面对一个女人,他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毕竟子嗣对内宅的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   傅明月看着面前黑乎乎的汤水,笑了笑。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有些东西她是逃不掉的。   “侧妃,这是王爷让我准备的,你……”   “你不用多说,我明白。”   傅明月在金晟诧异的眼神中,将这碗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好害怕,竟然被锁了,这样能不能过?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hrisyyyy 10瓶;等等6瓶;千秋要君一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书房里,金晟把傅明月的反应一字不落地和萧湛说了。   萧湛正在批阅公文的手一顿,幽沉的黑眸看向金晟。   “她真这么说的?”   金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千真万确,属下绝无半点虚言。”   说完,金晟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偷偷瞄了喵萧湛的神色,却见他除了最开始时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讶,现在连眉毛也不动一下。   金晟暗叹,他家王爷还真是狠心,自古以来,谁不希望自己多子多女,王爷倒好,是个例外。   他心里打着小九九,耳边忽然传来“吧嗒”一声,金晟抬眼望过去,是萧湛将手上的狼毫撂在了砚台上。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啊?哦,属下告退。”   萧湛的声音有些冷,突然被训的金晟,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机械般地在萧湛的冷眼中退了出去。   房梁上一只不知哪里来得喜鹊叽叽喳喳,金晟瞧了一会,弯腰捡了一块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喜鹊脚下的木梁,无辜的鸟鹊受到惊吓,扑扇着翅膀貅地飞向天空,然后在空中极速地打了个弯,又不紧不慢地落在旁边的树杈上。   金晟顿觉索然无味,靠在书房外面的墙壁上,双手枕在头顶撇了撇嘴。   书房里的萧湛没注意外面的动静,重新拿起狼毫心不在焉地在请示公文上写了个朱红的“准。”   余光里他瞥见自己左手的纱布,想起女人娇娇柔柔的语气,和微凉的手指拂过伤口时的细腻触感,眼眸终究是沉了下来。   ……   自从傅明月喝了那碗避子汤,知书的脸色就没有好过,原本对金晟的好感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拿着针线忙活,看一旁没心没肺吃着点心,同时看小话本笑得花枝乱颤的傅明月。   知书气呼呼地,两腮鼓成了一个包子,将针线箩筐往八仙桌上一放,开始碎碎念,“小姐,你好不容易同王爷圆了房,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早日怀上小世子才是,照奴婢说,你方才就该摔了那汤药……谁知道是不是金晟那厮跟别人联手,冒充王爷的吩咐,故意不让你先怀上世子呢?”   在知书的观念里,女人只有有了孩子才能立住身。   傅明月眼睛不离话本,一心两用地答:“你瞧瞧你,早上还说担心我被王爷欺负了,这才多久又改变了注意,让我说你什么好?”   知书道:“奴婢那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明白,小姐也说了,嗯,有些东西逃不掉……那不就是该要孩子就要孩子吗?”   她说得可不是这个意思,傅明月好笑地摇摇头,“你快干你的活吧。”忙起来就不胡思乱想了。   知书闷闷不乐,也明白金晟是不敢瞒着萧湛自作主张的,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还说王爷不是黑白不分呢,我看他就是黑白不分!”   傅明月没理知书自我发泄,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书本上,一柱香之前,外面忽然飘起了小雨,这会儿雨势大了些,瓦檐上雨水不断,雨珠噼里啪啦往下砸,仿佛古筝奏乐似的,颇有一番趣味。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细微骂骂咧咧的的动静,傅明月从书本里抬起头,看向这雨中造访之人。   林紫帆是一个人来的,手里举着油纸伞,绣鞋进了水,金色的裙摆也溅上了泥,看上去有些狼狈。   傅明月见状赶紧站起来,让知书去拿沐巾,自己跑去找了新的衣裙和软鞋。   林紫帆嘴里骂道:“我先前看雨势不大才决定过来,谁料走了一半路就越下越猛,老天爷也是不长眼。”   她将油纸伞收起来,放在门口,换了傅明月递过来的软鞋,然后走去屏风后又换了衣服。   不一会儿就一身爽利的走出来。   傅明月将话本收起来,给她泡了杯茶,将茶盏推到对面桌沿,然后才问:“这个时候找我,到底是有什么急事?”   林紫帆抱着茶杯没喝,暖了暖被雨水浸凉的手指,“你也知道我性子急,我那里雪柳整天装模作样,看得我脑仁疼。铺子自从交给大理寺少卿,也不见你着急,你是清静安稳了,我还身在苦海呢。”   林紫帆停了一下,忍不住又道:“你说你没进王府的时候我也活得好好的,姐妹们唯我马首是瞻,你一来我怎么感觉那都没劲了,总是急着想做喜欢的事。”   傅明月听到这里笑了笑,目光澄澈地道:“那是林姐姐想明白了,人生在世不就图个自在嘛。”   林紫帆白她一眼,“说得好像你都懂似的。”   刚说完,她又迫不及待地交代了这次来的目的,“我昨晚辗转反侧左思右想,忽然就想到了个好法子……这不王爷回来了,我寻思着沈少卿靠不住,不如你去跟王爷说说,让他亲自查一下这个事,以王爷的能里,保管三两天就破案了。”   林紫帆想到抓住凶手后,不用再担心意外,她可以好好地大展拳脚,心里就按耐不住激动。   傅明月有些踌躇,起先萧湛就告诫过她不要多生事端,虽然他们有了更亲密的联系,但下意识她不想开这个口。   她还没想出如何劝解林紫帆,一旁认真听话的知书先一步不满的说出来,“林夫人想多了,我家小姐没那么大本事,今天早些时候,王爷还差人送来了避子汤药呢。”   傅明月暗自瞪了知书一眼,这丫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回不知轻重地多嘴,林紫帆嘴不严,万一传出去她就更成了雪柳的眼中钉。   知书后知后觉,缩了下脖子不敢再多言。   林紫帆瞠目结舌,她没想到两个人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更没想到萧湛的所作所为。   她轻轻“咳”一声,然后小声问:“男人都想要自己的孩子,王爷这么做是不是因为顾忌王妃不会生……”   傅明月呆了下,而后反应过来,才想起苏宜人嫁入王府多年无子,京都不是没有这样的传闻。想到苏宜人这么多年的不容易,她心情有些复杂。   有些事情不便多说,傅明月否认道:“王爷和王妃的事咱们别打听,不过我在王妃那里说的上话,她身体是没问题的,切勿人云亦云。”   但林紫帆却根本就没想那么多,直接换了个角度,语不惊人死不休。   “那就是王爷又问题了?”   傅明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瞪着眼睛道:“怎么可能?”   林紫帆没听她的,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似的,“怎么不可能,你看我跟你分析分析啊,你说王妃身体好对吧,那她为什么多年无子?皇室血脉珍贵,既然没有孩子,王爷肯定想要啊,但他又给你避子汤药,”越说越激动,林紫帆握紧拳头,“他肯定是掩耳盗铃啊。而且你看他这么多年打仗,说不定真有隐疾呢。”   傅明月不由跟着林紫帆的话往下想,差点就相信了她说的。但她转念想到太后的所作所为,林紫帆的话就失去了可信度。   傅明月敷衍地笑了下,心想这雨什么时候停,这天什么时候黑?   晚上萧湛不出意外又来了,只不过看到傅明月,脸上却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傅明月身体已经好多了,尤其下午林紫帆这个开心果说了那么多。   萧湛这次也不用她服侍,自己先去净室洗了澡,然后大刀阔斧地坐在床边,左手放在大腿上。   傅明月明了,从善如流地给他换药,低垂着脑袋,眼睫忽闪忽闪。   “王爷,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傅明月说完想起身,萧湛却一把按在了她的肩头,傅明月一个不慎,额角磕到了萧湛的膝盖上。   出乎意料不怎么疼,她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萧湛。   萧湛低眼停留在她白净的面颊,冷着声音道:“那药是你自愿喝的?”   傅明月愣了愣,下意识道:“是。”   话落,萧湛的脸色更沉了两分,眯起眼睛问:“你就这么不想怀上本王的孩子?”   傅明月莫名其妙,药是他命人送过来的,现在这一股质问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末了,她笑着提醒,“王爷您忘了,这药是您让臣妾喝的呀。”   萧湛没说话,气氛又冷了下来,傅明月不知是萧湛身上的冷气,还是午后落雨天气转凉,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两人对视半响,萧湛大掌放开傅明月,动了动身子,脱鞋入了知书刚换的大红鸳鸯锦被里。   傅明月原地蹲了一会儿,放下纱幔,然后默默爬上了床榻,钻进萧湛就给她的位置。   萧湛不说话的时候,脸色还是有些吓人的,尤其是傅明月前世今生都跟着他,能够轻易察觉他的变化。   傅明月心里知道他是生气了,她稍稍歪了歪脑袋看萧湛,棱角分明的脸绷着,薄唇紧抿,闭着眼睛像个冰人。   本来傅明月是不用管的,反正萧湛没跟她发火,她只要闭上眼睛睡自己的就好。但她鬼使神差地还是问了一句,“王爷你生气了?”   萧湛动了动嘴唇,“没有。”   傅明月心思起,往萧湛那里侧了侧身体,纤细的胳膊在被子里一阵摸索,一眨眼的功夫就碰到了萧湛的手掌。   她轻轻动了下手指,尾指勾了勾萧湛温热的掌心。   萧湛无动于衷,她不泄气地又挠了挠。   萧湛猛地睁开眼睛,同时抓住傅明月作乱的手,利索地翻了个身将她笼罩,呼吸灼热扑在傅明月脸上,“你是睡不着,还是想让我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躺平,快来爱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0252492 14瓶;风之彼端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雨后初霁,早晨的空气里带着一股泥土的味道,知书端着做好的早膳,推开门放在八仙桌上,然后知趣地退了下去。   傅明月刚起没多久,没什么胃口,一边慢吞吞地喝粥,一边看了看萧湛的表情。   很显然,萧湛的脸色已经没有昨晚那么冷了,就平常那种淡淡的样子,察觉傅明月的眼神,不紧不慢道:“看着我能吃饱?”   傅明月眨眨眼,然后低着头无意识地搅和素粥,有一下没一下地喝上一口。   难得的温馨与静谧。   两人刚用完早膳,知书从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露出了一个,自从昨天说错话后第一个笑意,但是碍于萧湛在场,谨慎地没有说。   萧湛看不惯下面人吞吞吐吐地模样,淡淡瞥过去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知书望向傅明月,傅明月当然不会在萧湛面前还神神秘秘,想了想自己也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就让知书说了。   知书总算开了口,“刚才沈少卿递了口信,说当日烧了西街店铺的人有了眉目,让您去一趟大理寺。”   傅明月“腾”地站起来,激动道:“真的啊,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站住。”   萧湛放下银筷,“什么时候的事,本王怎么不知道?”   他听见了几个重要的词,但是情况不了解,傅明月当即要走,萧湛当然不快。   傅明月已经离开了座位,回过头来语速颇快地说:“就是王爷去芒山剿匪时发生的,臣妾已经拜托了沈少卿帮忙,现在有了线索,臣妾去去就回。”   萧湛皱眉,跟着站了起来,唤了依旧在外面候着的金晟,“去备马车,去大理寺。”   傅明月怔怔地问:“王爷也要去?”   “都欺负到我的人头上了,本王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萧湛说完抬了抬下巴,“不是急着去吗?”   傅明月小跑着跟上。   马车里傅明月将事情简单说了下,萧湛听后没什么反应,问出了关键的一句,“为什么不告诉本王?”   傅明月暗地里抠了抠指甲,干笑道:“这不是一时忘了嘛,而且王爷整天那么忙,沈少卿正好管这些事,所以就交给他了。”   萧湛眼神深长,半响阖上了双眼,“你倒是信得过他。”   “当然信得过了,沈少卿也是王爷的人。”傅明月补了句。   马车寂静无声,有了萧湛,傅明月心里有了底,也就没刚听到消息时那么焦急了。   车轮有节奏地滚动,也没多久的功夫就到了大理寺。   沈西洲显然不是只跟傅明月说,她下了马车就碰到了正好赶过来的周鸿光和李玉容。   萧湛先进,李玉容落后一步,朝着傅明月挤眉弄眼,“行啊你,湛王爷挺宠你的嘛。”   傅明月懒得看她,“就是碰巧来了。”   沈西洲罕见穿起了官服,面上看着也正经无比,忽然看到萧湛亲自前来,他惊得差点原形毕露。   萧湛去忙公务,沈西洲自然不会拿这点小事烦他。等萧湛回来的时候,他以为傅明月会迫不及待跟萧湛说,等了两天没见萧湛有任何反应,也就当成普通的案子处理了。   他没想到萧湛会亲自前来,接收到萧湛的眼神,沈西洲稳稳当当坐着没下来,但还是差了人给诸位摆了座椅。   “这位就是看见当时纵火之人的目击证人。”沈西洲咳了一声道。   李玉容看到堂上跪着作画的人,惊了一下,也没功夫嘲笑沈西洲的模样,小声跟傅明月说:“这个人我认识,那日你急匆匆回王府,后来我在小西街遇见的他,此人名叫张礼,好像是为了进京赶考。”   张礼此时放下手中的毛笔,将一张画纸举了起来,官差接了过来,递给沈西洲。   沈西洲看到上面的人时,心情复杂极了,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也沦为给萧湛处理家事的人了。   他复又将画纸递给官差,让他给萧湛几人看。   沈西洲尴尬道:“这个人想必都认识吧,本官也没想到。”   萧湛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李玉容却忍不住问,“这是谁啊?”   她先前还真没见过这人。   傅明月吐了口气,缓缓道:“王爷的侍妾,雪柳。”   这下连一旁安静的周鸿光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李玉容是想不通,她没见过,但是听傅明月说过,雪柳花了银子,然后将店铺毁掉,这能图什么?   她忍不住开口问,“那什么张礼,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张礼跪得笔直,眼神坚定,“小生愿意用性命担保,当时我看到的就是这个人,带着一帮人将那两间店铺烧掉,这个女人当时带了兜帽,后来起了一阵风,幕帘掀开了。据沈大人所说,一共毁了四间店铺,但我只看到了这两间。”   张礼在一天傍晚确实看到了,住在近处的人都紧闭房门不敢理会,他深知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根本帮不上什么忙,等作恶的人走后,他确认过里面确实没有人,遂离开。   直到沈西洲的人挨家挨户找上门来,并且承诺会保证他的安全,张礼才决定当证人揭发那些人的恶行。   他生平坦荡,最痛恨作恶多端之人,但也清楚自身实力薄弱,才拖延这么久。   沈西洲不断给萧湛使眼色,但萧湛愣是没有看他,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吩咐几个官差去王府。   “湛王府戒备森严,还望王爷行个方便,让下官将妾夫人请过来问话。”   傅明月一直垂着头,萧湛看了她一会儿,对旁边的金晟道:“你带着他们回王府一趟。”   金晟领命。   两柱香过后,雪柳果真被“请”了过来。她看到萧湛,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双膝直挺挺跪了下去,地面上瞬间传来沉闷一声。   雪柳跪着走到萧湛面前,泪眼婆娑地,十分委屈:“妾身是被小人诬陷的,求王爷给妾身做主……”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望了傅明月一眼。   李玉容看不惯雪柳惺惺作态,用气音呸了声,“不要脸。”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萧湛动作,说白了这是湛王爷的家事,可大可小。   萧湛没动静,倒是金晟凑到萧湛耳边说:“属下刚才回府收到消息,霍霄已经回来了,皇上也来了信,让你进宫商量怎么处置那帮土匪。”   公事不能耽搁,萧湛站起来,又看了傅明月一眼,然后放下一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带着金晟离开。   有了这句保证,沈西洲总算放开了手脚,装模作样地拍了惊堂木,“雪柳,你说你是冤枉的,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本官这里有人亲眼看见你带人烧了周掌柜和你姐姐的店铺,这件事你有怎么解释?”   雪柳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平时只是听说萧湛怎么宠傅明月就已经让她嫉妒。这次让她眼睁睁看萧湛为傅明月出头,她杀了傅明月的念头都有。   她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冷静地道:“沈大人可不要听信谗言,您又如何证明这个所谓的证人不是某些小人刻意伪造诬陷我的?”   李玉容两手抱在胸前,闻言暗叹,果然如明月所说,雪柳这个女人极其难缠,一不留神就会被反咬一口。   张礼的第二张画像刚好画完,听到雪柳的话愤怒地看向她,“若我所言有假,我愿天打雷劈。”   “现在可不是逗嘴的时候,”沈西洲看了看画像,又一次遇见老熟人,问雪柳,“你与高太傅的儿子高远是如何认识的?”   雪柳愣,“什么高远,我不认识。”   傅明月与李玉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沈西洲道:“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这画像上的人叫郑风,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他只跟在高远身边。”   郑风原是一个街头小混混,自从搭上高远后,平日里除了往赌坊钻,就只给高远办些不着调的事,所以如果真是郑风干的,只能说明是高远吩咐的。   雪柳再一次嘴硬道:“我说了不认识。”   沈西洲笑了,“那这好办,去叫几个人去赌坊找,然后带过来。”   郑风此人形状猥琐,见了沈西洲就跪了下来,“沈大人找小的何事?”   沈西洲指了指雪柳,“你认识她吗?”   郑风一看连忙摇头,“不,小的不认识,大人也知道我待的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见到这样的美人儿呢,嘿嘿。”   沈西洲歪头看了他片刻,弯了弯唇,“郑风,你犯在我手里的次数也不少了,我的手段你清楚,今天你要不说实话,我就是把你打死了,高远也不会记你的好,明白吗?”   郑风是个软骨头,平生最怕就是挨打,他可不是太傅府里忠心耿耿的人,想起沈西洲不达目的时的手段,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想到这次不过一点小事,然后开口道:“我家公子就让我听这个女人的话办点事。”办完了也他娘的没有一点好处。   雪柳脸色大变,这下足够能证明她刚才说了谎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抓狂的兔子45瓶;林溪鹿20瓶;静、??10瓶;歌尽桃花5瓶;Chrisyyyy 4瓶;(=~?ρ~=)?..zzZZ、柠檬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郑风将事情经过仔仔细细都交代了一遍后,沈西洲悠闲地喝了一口茶道:“这下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雪柳咬死了不承认,“我真的不认识什么高远,难道大人还要刑讯逼供吗?”   沈西洲听后笑了笑,“这简单,反正高远也犯了事,将他带过来不就成了。”   沈西洲平时吊儿郎当,这种时候就显得铁面无私,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都知道他背后是湛王爷,所以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当然不会对雪柳用刑,毕竟是萧湛的妾,还是太后送来的,传出去了也不好听。   这一环接一环,周鸿光不敢置信,悄声问:“夫人也得罪了高太傅的儿子?”   傅明月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猜测,回答道:“我与那高远只有一面之缘,半句话都没说过,何来得罪之说?”   李玉容也不解,“难不成雪柳当真这么大本事,能攀上高远那花花公子?”   沈西洲派去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高远带回了大理寺,一同过来的还有傅明烟。   当时他们一起在茶楼品茶,在美人面前丢人让高远暴怒,还是傅明烟柔声细语,“应该是沈大人弄错了,高公子去配合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高远想起傅明烟喜欢高雅有风度的男人,于是大度地说:“既然明烟这么说了,那本公子就去配合一下。”   傅明烟笑道:“那我就先回府,改日与公子再聚。”   这好不容易的机会高远肯定不会放过,连忙道:“别呀,此去也耽误不少时间,等完事后可以去醉仙楼用膳。”   于是,傅明烟给自己挖了个坑,又不得不跳。   沈西洲看了眼自认为风流倜傥的高远,问:“郑风刚才说,他去火烧傅二小姐的店铺是你的指使,此事你可知情?”   高远抬起头颅,傲慢地望向地上的两人,“我可没有干过这种缺德的事。”   昏昏欲睡的沈西洲来了兴趣,“哦?那就是郑风冤枉高公子了,这罪名可就大了。”   郑风一听见沈西洲阴森的语气,吓得赶紧道:“公子你怎么忘了,那天是你让我去西街等这个女人办事的啊。”   高远没忍住,直接踹了一脚想抱他大腿的郑风,怒声说:“我连这个女人是谁都不知道,本公子是吃饱了撑的吗?我那次明明是让你去帮明烟做事,自己做错了还来诬陷我……去你的,滚一边去。”   傅明烟脸色一僵,在场的人浑身一震。   她连忙将自己撇清,“就是就是,本来想着向高公子借点人帮个忙,没想到去了后,一个人影也没有,我还以为高公子改了主意,这几日都不敢提呢。”   高远赶紧安慰,“瞧你说的,我要是知道郑风没给你办,早就教训他了。”   事情弄明白,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雪柳和郑风联手纵火板上钉钉,雪柳却在此时怨毒地笑了,“弄了白天,原来我就是一颗棋子啊,我记得当时找傅三小姐时,您可是说了,只要烧了店铺就会帮我对付傅明月的,怎么这会儿不认账了?”   傅明烟倒退一步,怒视道:“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此前都不认识你,是谁指使你冤枉我的?!”   李玉容看了半响,用傅明月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这个妹妹不简单啊。”   傅明月苦笑。   沈西洲问雪柳,“你说是傅三小姐指使你,可有证据?”   堂内寂静无声,连傅明烟都屏住了呼吸,雪柳跪着走了两步,急切道:“我就是证据啊,我是人证。那四间店铺我是搭了钱的,如果不是因为傅明烟,我烧它干嘛?高公子也说不认识我,一定是傅明烟设局陷害,她故意让人等在那里自己却不露面的!”   傅明烟跳出来,抹掉了两颗金豆子,“高公子要替我作证啊,我那时问你借人,是因为听说城外很多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所以自己筹备了一些衣物想给他们送去。因不想惊动府里,才出此下策。”   沈西洲想了想,问了个问题,“那为何这么巧是西街?”   傅明烟仰头,“因为我筹备衣物的那家店是在西街啊,大人不相信可以去查。”   高远对此深信不疑。   只有傅明月知道,小时候的傅明烟是那种遇见快要死掉的乞丐,也好狠狠踩上去两脚的人。   雪柳聪明反被聪明误,彻底慌了,“我所说的属实,为什么你们不信我,王爷,王爷会相信我的,我要见王爷。”   大吼大叫的雪柳忘了,萧湛离开时,冷酷的交代公事公办。   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更别提把她放在心上。   没有证据能证明雪柳的所作所为是傅明烟指使的,而因为这个,高远也成了做好事的一方,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只有郑风最是无辜,吃力不讨好,将自己作进了大牢。   事情真相大白,或许也不是那么白,傅明月和李玉容、周鸿光一起走出大理寺,门口傅明烟笑容灿烂,“姐姐可千万不要听信那个疯女人的话呀。”   傅明月也笑着看她,“你放心,我心里都明白,一定不会误会妹妹的。”   周鸿光一刻也不耽误回了西街,李玉容来时就让马夫离开了,所以坐进了傅明月的车里,让她捎带自己一程。   然后感慨,“你说傅明烟要是没说她给城外老百姓送衣服什么的,我还能相信是你府上那个侍妾病急了乱咬人,她一开口我就知道那是假的了。”   李玉容眼珠转了转,建议道:“不如你给王爷说说,让他帮你教训教训傅明烟?”   傅明月笑出声,“怎么帮?眼下抓不住她的错处,弄不好就是姐妹相残或者庶姐恶毒容不下庶妹,先不说我爹爹会不会放过我,就是那个邱语琴,又会明里暗里给我找多少麻烦?”   李玉容闷闷道:“那这口恶气就这么咽下了?你甘心吗?”   傅明月眯了眯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且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太忙了,断更这么久,给仙女们道个歉哈~   另外,我看评论有读者想看前世的事情,我没计划写前世的,如果你们想看的话,等完结后我写番外里~   晚安呦。 第31章   萧湛离开大理寺后,先是跟霍霄会了面,将霍霄押送的土匪关进了专门看管的地方,然后带着金晟两人一起入宫。   萧承凝眉看着手上的奏折,是霍霄送来的情报,本来一窝小小的土匪是不值得费心的,萧湛之前也汇报过,但上面的证据显示,这窝芒山土匪可能和官府有勾结。   虽然还未发展起来,就被萧湛一窝端了,但由此也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芒山的地方官与高太傅有些联系。   那人叫林宴,曾经是高旻的一个门生,后来犯了点小错,被发配到了芒山那个小地方。   虽然这件事和高旻没有直接联系,但涉及到朝廷重要官员,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微妙。   萧承犹豫着问:“皇叔,这件事应该不会和太傅有关系吧。”   萧湛肯定道:“不会,这件事对高太傅没有一点好处,他绝对不会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即便高旻有了点别的想法,也不会让一个不靠谱门生去管理,更何况高旻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   萧承怔怔“哦”了声,想了想又道:“那我该怎么处理这个林宴?”   萧湛挽了挽宽袖,自己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颇有些闲适的味道:“高太傅不是经常苦口婆心教育皇上,凡事按照东宁律典执行,必要时再用点帝王心术吗?本王觉得高太傅大义凛然,绝不会因为昔日门生而不顾律典的。”   他的话说得明明白白,萧承点点头,“朕知道了,这次劳烦皇叔了。”   萧湛淡淡嗯了声,走时候提醒了一句,“皇上要记得,这个江山始终是姓萧的,日后朝堂上,你要学会分辨那句话是为了江山考虑,那句话是某些人为了给自己家族谋利。”   萧湛这头没走多久,萧承就被高霓喊去了慈宁宫。   他那高高在上的母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突然发作,摔了手上一个上好的青花瓷杯。   茶水四溢,碎片满地都是,其中一个由着力道滚到了萧承鞋边。   宫婢们来不及向皇上行礼,成串地噗通跪下去,头抵着冰冷的的地面,成排地抖成筛子。   萧承紧了紧手,仔细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做错的地方,抿唇问:“母后何事发这么大火,气坏了身体朕会担心的。”   高霓妆容精致,狭长的眼睛冒着火光,说出的话不留情面,“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发这么大火?除了你还有谁敢让我如此生气?”   她说完喘了两下,长长的护甲指着萧承,“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你宁可支开太傅,也要找萧湛商议,这萧湛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连远近亲疏,是黑非白都不分了?!”   萧承目光有些愣,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从脚底开始一直蔓延到心脏,一阵阵发冷。   他忽然想问问高座上的这个女人,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他的母后口口声声说要为他好,希望他做一个好皇帝,可他忽然发现她也不过将他看成是一个随意摆布的傀儡而已。   萧承抬头慢慢望向高霓,瞳孔逐渐汇聚,他眼神发冷地说了一句,“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不是太后告诉朕的吗?”   高霓愣了愣,仿佛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皇帝会忽然反抗她,反应过来后,气得大笑,“好好好,哀家将你抚养长大,尽心尽力让你坐稳这个皇位,到头来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就将我打发了,皇帝可真有出息啊?”   少年天子不为所动,声音逐渐沉下去,“那朕倒要问问,母后安插在御书房的人又是何意?您是把朕当傻子吗?”   萧承又不傻,平日里朝政上的事,高霓知道的如此迅速本就不寻常,他知道哪个太监心怀鬼胎,有时候与萧湛谈事都是将那人支开,今天一不留神就又被偷听了。   高霓这会儿心里着实惊了一下,她听到太监传口信就不冷静了,现在逐渐清醒。   御书房的消息到她这里太快了。   她心虚地别开眼,气势也没之前凶了,“哀家是担心你被奸人所骗,又不会害了你。”   萧承面上仿佛明白了,长长地哦了下,少年天子面上充满讽刺,不留余地地说道:“太后一直说希望我掌权,到最后监视朕的也是你。而且,你说的奸人不就是皇叔吗?母后真是老糊涂了,如果皇叔真是奸人,朕这个位置还能做得安稳吗?别跟我说什么想名正言顺,皇叔可不是在乎这个的。”   萧承蓦地想起从这里捡走的那粒褐色药丸,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太后身体不适,朝政上有湛王爷和高太傅辅佐,一应臣子忠心耿耿,这些事情就不留你费心了,那个太监朕稍后给你送过来,往后太后就在慈宁宫修身养性吧。”   高霓半响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萧承的衣袍已经消失在慈宁宫外。   她颤抖着指着门外,问贴身宫女,“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简直是放肆。”   高霓还没想出个应付的法子,外面萧承的大太监带着一溜宫女太监进来,慈眉善目道:“皇上体恤太后娘娘,说是慈宁宫太监宫女伺候不周到,让奴才仔细挑了这些先伺候着,至于原本太后宫里的,等奴才调|教好了就给您送回来。”   ……   萧湛出了宫,又去了一趟大理寺,沈西洲正在看卷宗,还没有走,“稀奇了,你怎么又拐回来了?找我喝酒?”   萧湛淡淡看他一眼,直接问:“查明白了?”   沈西洲放下手里的东西,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当然了,也不瞧瞧我是谁?”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将堂上发生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刺激?太后送的侍妾烧了侧妃的店铺,嘿,你府里可真是有意思。”沈西洲停了下,唯恐天下不乱地说:“傅明月走的时候脸色可不是很好哇,虽然我也觉得这件事跟那个傅三小姐有干系,但证据摆明了是你那个妾,回去想想怎么哄吧,哈哈哈。”   萧湛若有所思。   当天,萧湛人还没到蘅芜苑,傅明月就提前收到了一箱货真价实的金子。 第32章 一更   知书瞪着眼睛看面前金光闪闪的金子,瞧了瞧含笑而立的金晟,咽着口水小声问傅明月:“小姐,王爷为什么给咱们送银子啊?”   金晟耳聪目明,立即道:“王爷说了,侧妃经营店铺不易,此次损失惨重有他的一份责任,侧妃日后有需要可以随时向属下支银子。”   傅明月一听就知道是金晟自己说的话,萧湛哪里是会这样说的人,她也没拆穿,点头道:“王爷一番好意,臣妾心领了,代我向王爷说声谢谢。”   这客气话说的,金晟哈哈两声,“这属下可不敢代劳,侧妃若感谢王爷,不防平日里多煮个鸡汤什么的,王爷公务十分劳累……”他也是煞费苦心了,王爷真是不开窍,哄女人开心送个金银首饰也比直接送箱金子要好吧?他劝不动,转个心思让侧妃多主动主动也是好的。   谁知傅明月微微一笑,“金侍卫莫不是忘了,王爷的书房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我实在有心无力,还是你代劳比较方便。”   傅明月油盐不吃,金晟还想说点什么,傅明月已经不再看他,低头吩咐丫鬟,“咱们先把东西抬进小库房吧。”   然后说完又抬头,诧异问:“金侍卫还有事?”   金晟干笑两声,“没、没事,属下告退。”   他再也不想操这种闲心了,还好霍霄回来了,他终于有地方说话了。   将金子放进库房,傅明月取出一半银子放进包袱里,然后锁上了门,拿着包袱放进了里屋。   天不早了,店铺那边收拾的差不多,等银子一到位,没两天就可以重新开张了,这箱金子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知书给傅明月倒了杯茶,说:“王爷一定是知道小姐缺银子了,太好了,这下小姐终于不用愁了,王爷对小姐真好。”   傅明月斜乜她一眼,“你懂什么,这是他欠我的,雪柳好歹是他的侍妾,无缘无故烧了我的铺子,这是我应得的。”   知书想了想赞同,“也是啊。”   两人说着闲话,不知不觉间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在天际,黑夜彻底降临,月亮爬上柳梢。   萧湛披着月色来到蘅芜苑,傅明月已经沐浴完毕,正打算歇下。   萧湛随口问道:“今儿睡这么早?”   傅明月笑了笑,“有些累,就想早点休息。”   一时无话,萧湛自己去了外衣,抬脚去了净室,出来时,傅明月已经入了床榻,靠在里面手里等他。   见他出来,自然而然地抿唇一笑,目光温柔,脸庞如玉。   萧湛顿住脚,片刻后也上了床榻。   傅明月稍微往里边挪了挪身子,想起白天的事,想了想说:“雪柳的事,臣妾也没想到……”   萧湛抬手打住,眉头微皱,“自作孽,说她做甚。”   傅明月腹诽:不是因为她,你给我送金子干什么?   萧湛靠着软枕,捏过傅明月的手,细细把玩,神情逐渐放松:“你那个妹妹,心术不正,以后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跟我说,本王又不是摆设。”   傅明月抽不出手,索性任他去了,感受到萧湛轻轻摩挲,指肚上的薄茧带着微痒的触感,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轻轻“嗯”了声,神情有些飘忽。   萧湛又说道:“日后有重要的事,可以去书房找我。”   傅明月敷衍地嗯了声,猛地反应过来,看向萧湛。   萧湛黑眸紧紧盯着她,攥着她的手没松开,傅明月心里直跳,不自觉垂下眼睛,长长的睫羽轻颤。   萧湛喉结一滚,欲念起,大掌慢慢放开她的手,握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他动了动身体,低头贴上傅明月嫣红的唇,呼吸灼热,声音暗哑,“听清楚了,嗯?”   傅明月呼吸微窒,嘤咛一声,忍不住带上哭音,“王爷!”   ……   天大亮,蜡烛已经燃尽,屋子里萦绕一股说不清的味道,纱幔中有人起,没过一会儿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萧湛一脸魇足地下床,而后看了一眼慵懒趴在锦被里,眼眸半睁,香肩半漏的小女人。   他又坐回床边,忍不住弯下腰,印上傅明月的唇,细细舔咬,气息交缠。   “唔,王爷……”傅明月彻底睁开眼,白嫩的手放在萧湛胸前,想推又推不开。   半响后,萧湛起身,傅明月红唇微肿,水光潋滟,眼中含媚地瞪了他一眼,似怒似嗔。   萧湛满意地笑了笑,心情大好,伸手揉了揉她面团似的脸颊,道:“走了!”   夜里胡闹,早上又来了一次,傅明月筋疲力尽。等她艰难的坐起来,萧湛已经走出房门,她忽然想起什么,招来知书悄声说了两句。   萧湛刚走出蘅芜苑,光明正大听了墙角的金晟低声问:“王爷,这回避子汤还送吗?”   萧湛刚想回答,看到知书小跑过来,他望过去。   知书心里紧了紧,道:“王爷,小姐说以后避子药您可以交给奴婢煎熬,也不用金侍卫来回跑了。”   萧湛冷哼,想起傅明月一脸媚色的模样,道:“她倒是懂事。”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地说:“以后那药她不用再吃了。”   金晟和知书同时抬头,就听萧湛又说道:“出嫁从夫,以后都叫她夫人。”   傅明月听到知书回来后这样跟她说,气得狠狠锤了下床。   知书诺诺问:“夫人,这不是好事吗?”   傅明月心里烦躁,“什么好事,谁想给他生孩子!”她还是有些过不去心里这一关,想了半响,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刚才叫我什么?”   知书瞄了瞄她,哭丧着脸,“王爷让我以后改口夫人,奴婢不敢不叫。”   傅明月揉了揉太阳穴,“算了,改口是迟早的事,你去外面找个靠谱的大夫,悄悄抓两幅避子药,尽量不伤身体的。”   知书压下心里的震惊,“这不好吧,王爷知道了会不会发火啊。”   傅明月道:“所以不让他知道,你快去吧。”   知书前脚刚走,林紫帆就迫不及待来了。   她手上挎着篮子,放下后是一些点心,对着傅明月满脸喜色说:“我听说雪柳已经被关进大牢了,也不知道怎么谢你,就自己做了些点心,你快尝尝。”   傅明月捻起一块酥酪糕,仔细尝了尝,笑着说:“软嚅可口,甜而不腻。点心做得好吃,谢我就不必了。”   林紫帆道:“那怎么成,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整天提心吊胆,生怕那女人给我使阴招呢。”   傅明月摇摇头,“她迟早会露出真面目,但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们,”她站起来,拿出昨天放在包袱里的银子,“正好王爷补偿了,一会儿我就差人送过去。”   林紫帆眨眨眼,“我还没去过呢,不如你带我去看看吧。”   傅明月诧异,随即笑道:“也可,是我疏忽了。”   知书端着药进来,看到林紫帆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傅明月坦荡地让她端过来,林紫帆奇道:“你是病了还是怎的,我看你气色甚好啊。”   还没等傅明月说什么,她凑到桌子上闻了闻药,松了口气,自顾自道:“原来是补药啊。”   傅明月拿着汤勺,脸色变了变,僵硬地说:“补药?”   知书连忙摆手,“我跟大夫好好说了,没有开错……”经过上次的教训,她也长了点记性,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脱口而出。   林紫帆疑惑,“不是吗?我外祖是大夫,幼时也学过认草药,刚才闻见这汤药里有人参味儿……不对,如果不是补药,你真生病了?”   傅明月勉强笑了笑,“就是补药。”她端着瓷碗一饮而尽,“我出去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去小西街。”   傅明月去小厨房,剩下的药她拆开看了看,问:“你看看,煎的和这个一样吗?”   知书道:“对,会不会是妾夫人弄错了?她不认识这些药材,但她确实跟大夫说清楚了。”   傅明月将其中一副重新包起来,“你去找最近的药铺,问问这是什么药。”   知书应了一声,没多久就回来,脸上带着怪异,“里面大夫说,这是上好的补药,根本不是避子药。夫人,奴婢之前真的是跟大夫说要避子药。”   傅明月咬了咬唇,气恼地将药材扔到了地上,不雅地骂了一句,“混蛋!”   她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早上萧湛说了不让她用避子药,她自己买回来变成了补药,肯定就是他那帮手下干的,十有八九就是金晟。   知书慢慢地也明白了,弱弱地问:“那还买吗?”   “不买了,谁买的谁拿走。”傅明月提高声音看了一圈,等了好久才泄了怒气。   她走后,小厨房旁边的假山处走出来两个人,金晟四处探探,然后走出来将地上的药拾掇拾掇拎上,略带忧伤地说:“这回我可冤枉大发了,霍霄,我可是给你顶了罪啊,兄弟够意思不?”   霍霄依旧冷冰冰的,“主意你出的吧,叫唤着没钱付银子的也是你吧。”   金晟滞了一下,硬着脖子,话却十分虚,“王爷说了,盯着夫人不让她用乱七八糟的药,咱们都是手下,这么做不是应该的吗?”   霍霄转头走,“这是你的任务,王爷没跟我说,回头银子还我。”   “别啊,”金晟瞅了瞅手上的药,“我银子可都是存着娶媳妇的,夫人反正也没怎么吃,不如你拿回去退了?”   傅明月带林紫帆来到小西街,周鸿光正指挥着店里的伙计挂牌匾,定眼一看上面行云流水般地三个字:锦绣坊。   林紫帆“啧啧”两声,“看着还不错啊,以后终于有事可干了。”   周鸿光看到傅明月,抹了抹头上的汗,“夫人来了。”   傅明月点点头,跟他介绍了一下林紫帆后,进了锦绣坊里面。   经过这几日的忙活,店铺已经重新修整,如今空荡荡的屋里再也不是前几日黑漆漆的模样。   傅明月将知书手上拿的包袱接过来放在柜台上,周鸿光打开一惊,“这么多?”   傅明月道:“那日大火让咱们损失惨重,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来付这个钱天经地义,如今重要的就是重新开张,如今就不要计较别的了,日后分成还按原来的分。”   周鸿光将银子重新包好,“诶,周某定然不负夫人期望。”   她们在屋里说着话,自然没有看见外面两双仇恨的眼睛。   傅明烟挽着邱语琴的手腕,“娘,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邱语琴还被傅明烟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她之前干的事,傅明烟将大理寺的事添油加醋地说完,邱语琴已经不满,拍拍傅明烟的手,安慰:“你想做什么,为娘支持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白衣折扇、日常催更、一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二更   这天,傅明月正在屋里看账本,苏宜人手上拿着衣服,笑盈盈进了屋。   傅明月当即一惊,苏宜人还从来没有踏足过蘅芜苑,待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想起之前苏宜人说做衣服的事,她松了口气道:“苏姐姐手里的衣服是给我做的吗?您叫人跟我说一声就成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苏宜人温和地笑笑,“整天待在竹兰轩也闷得慌,正好衣服做好了,就当做来散散步。”   傅明月接过,亲自给苏宜人倒了一杯温茶,“姐姐闷了找我啊,咱们有空还可以出府转一转呢。”   苏宜人道:“外面吵闹,我在王府转转就行了。”她说完,话锋一转,“我这次来,还是还有一件事让你帮忙呢。”   傅明月愣住,随即正色:“苏姐姐尽管开口,如果用得上我,明月一定竭尽全力。”   苏宜人吹了吹茶沫,喝了一口又轻轻放下,“瞧你的样子,我肯定不会让你做危险的事。”   她道:“晚上的宫宴,你没要紧事的话,就帮我去一趟吧。”   傅明月想了半天,一直没想到是这件事,她犹豫了下,“苏姐姐知道我身份,向来宫宴都是带正妃,我去了恐怕不合适,况且王爷那边……”   苏宜人笑道:“我向来就对外说身体不好,也没怎么参加过宫宴,这回回来我在母亲那里发生了点不愉快,实在不想再见她。如果实在府里没人,侧妃妾氏参加也都是很正常的,这点你不用担心,至于王爷那里,我刚跟他说过,定然是同意了。”   傅明月这回连拒绝都没得选了,王妃对她好她也明白,但是一想到太后在,她就头疼。   苏宜人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道:“王爷在你旁边,太后不会拿你怎么办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傅明月只好答应,苏宜人笑笑,“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傅明月哪里敢,赶紧道:“苏姐姐严重了,明月叫你一声姐姐,你要是跟我这么客气,下次我就不敢再这样叫了。”   宫宴都是在晚上举行,邀请朝廷重官带上妻子儿女一起参加。   苏宜人走后,傅明月思索半响,不免有些头疼。因为她忽然想到,这次恐怕邱语琴和傅明烟都会去的。   她想起近日傅明烟在锦绣坊对面开的那家柳烟坊。虽然卖的金银首饰,但傅明烟对她百般仇恨,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开店铺,就不会开在对面了。   思来想去避无可避,傅明月也不再沮丧,吩咐知书,“今晚你就不用跟着去了,帮我准备好要穿的衣服,素静一点。”   知书本来还想挑两件漂亮的,听到傅明月这样说,只好作罢。   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略施淡妆,眉目精致如画,红唇轻抿,目光澄澈。   萧湛就在这时候进来,他穿着绛紫色常服,虽然看着随意,但挺拔的身姿和与生俱来的皇族气质还是比常人英武许多。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傅明月都很喜欢他深邃的眼睛。   萧湛看着站起来的傅明月,打量了片刻,点点头,“收拾好了?”   傅明月不自在地说:“收拾好了,王爷瞧着臣妾还缺点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跟萧湛一起参加宫宴,总觉得哪里不妥帖。   萧湛仔细看了看,将她头上的珍珠小簪取下,低头在妆奁里随手翻了翻,挑了个碧玉玲珑簪,轻轻地给她戴上。   两人离得有些近,傅明月轻易就闻见他身上的苏合香,她有些恍惚地想,前世萧湛给她戴过簪子吗?   “这个适合你。”萧湛说。   出了蘅芜苑,傅明月坐上马车,夜色有些暗,掩住了她有些发烫的脸颊。   她觉得自己可能又发热了。   到达宫宴的地方,周围的树上挂着灯笼,衬得这片天地亮极了。已经来了很多人,因为萧承还没到,其他人都跪坐着闲聊。   如花似玉的姑娘们盛装打扮,乌溜溜地眼睛打量适龄男子,遇到看上眼的,拉着母亲的衣袖悄悄示意。   傅明月跟在萧湛身后来到皇帝的下坐,宫婢们眼疾手快上了刚温好的茶水。   小桌上膳食已经摆好,都等着萧承就位开动,傅明月捏了小块果脯,酸酸甜甜味道正好。   她享受地眯着眼,等咽下去才惊喜地说:“王爷,这个果脯好吃,你要尝尝吗?”   萧湛瞥她,“本王不爱吃甜的,这都记不住?”   傅明月怎么会不知道,她就是习惯性跟身边人分享。要是李玉容在这里,她们两人肯定可以谈好久。   她暗自撇撇嘴,自己吃起来。   萧湛瞧见她的动作,勾了勾唇角,想说什么,耳边传来太监尖细刺耳的嗓音:“皇上驾到。”   傅明月将拿果脯的手伸回来,跟着众人一块行礼,坐下后才发现,人都已经到齐了。她抬头望了望,果然看到了不远处坐在傅学义身边的邱语琴和傅明烟,那道目光太灼热,傅明月实在忽视不了。   萧承正是长个的时候,整个人细长,声音带着少年气息,却板着脸说着客套话。   傅明月压低声音说:“王爷,宫宴要到什么时候啊。”   萧湛自顾自喝酒,闻言倪她,“你就吃你的,到时候总不会忘了你。”   傅明月只好拿着银箸,夹了两块藕片吃着。实在不是她性急,她总觉得有两道目光盯着她。   萧湛除了沈西洲好像也没什么朋友,他位高权重,下位的官员讨好似的跟他说了两句,萧湛懒洋洋应答,最后无话可说。   水壶里没水了,宫婢默不作声拿下去续水,回来的时候正好萧湛移了下身体,宫婢手里没拿稳,洒在了萧湛胳膊上一大片。   “奴婢罪该万死,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宫婢瑟瑟发抖地说。   萧湛皱着眉头,冷淡地说:“滚下去。”   宫婢跪着走了好远,才站起来跑开。   这边的动静小,但因为是上位,还是有不少人关注,傅明月压低声音,“王爷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萧湛瞧了瞧她,站起来,“我去去就来,别惹事。”   傅明月点点头,心里道,她旁边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能惹什么事。   萧湛走后不久,高霓一身盛装姗姗来迟,皇帝萧承淡淡瞥了眼高霓身后一脸恐慌的宫女,最终也没做声。   高霓声音极小,但傅明月离得近,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一个小小的宫女,你以为也能拦得住哀家。”   萧承抿了抿唇,努力做出不动声色的模样,淡淡道:“朕是怕太后太过劳累。太后既然来了,就好好欣赏歌舞吧。”   萧承的前方是翩翩起舞的舞女,配合乐师的演奏,让在场的人如痴如醉。   傅明月也仔细看着,舞女们身材纤细,跳起来轻飘飘的,舞服与身姿相辅相成,别有一番滋味。   傅明月心里也放松下来,没人找她麻烦,今晚确实来对了。她下意识朝傅明烟那地方瞧了瞧,谁知方才还在的人,现在没了踪影。   一场舞毕,舞女们退下,高霓眼光转着,看到傅明月轻轻呵了声。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闲话家常般没有惊动其他人,问:“侧妃近些日子可好?”   这句话莫名其妙,傅明月抿了抿唇,轻轻笑道:“多谢太后关心,臣妾挺好的。”   “是吗?”高霓说起话来忽然显得阴阳怪气,“前些日子湛王爷将你从我慈宁宫带走,哀家心里可是不舒服。”   萧承这时道:“皇叔带自己的侧妃回府天经地义,太后何来的不舒服?今晚夜色尚好,太后还是平复一下心情,稍后欣赏歌舞吧。”   这句话倒让高霓笑了,目光犀利地在傅明月身上一看,缓缓道:“哀家好像记得,侧妃的舞也跳得不错,不如趁此良机,让在场的欣赏欣赏?”   傅明月确实练过跳舞,那还是前世的时候,她忘了被谁忽悠,说萧湛喜欢跳舞的女人,于是在蘅芜苑一个人学了很久,可直到最后也没能给他跳过。   给自己的夫君跳是一回事,在大庭广众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在东宁是绝对不能够的。   傅明月握紧手指,“太后记错了,臣妾不会跳舞。”   太后冷笑,“那正好,不如一会儿跟着舞女们一起跳?”   萧湛去换衣服,他走进专门给宫宴设立的换衣处,仔细挑了一件还看得过去的,没来得及看,就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他望过去,然后就看见一双绣花鞋。   傅明烟从暗处出来,脸上妆容浓重,穿着一身曳地百花裙,看着有些瘦弱,她抬起眼,小心地走上前,舔了舔红唇,缓缓开口,“……这里没有宫婢,不如小女给王爷换衣服吧。”   她心跳如鼓,萧湛整个人都站在她面前,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她走进萧湛,纤细地手臂刚伸出一半,猝不及防就被扼住了喉咙。   呼吸困难,她双目圆睁,仿佛不可置信,“王爷,王爷……”   萧湛脸上十分厌恶,慢慢收紧手上的力道,就在傅明烟翻起白眼,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将她狠狠甩了出去,沉声道:“再有一次,我就拧断你的头,滚——”   傅明月觉得难堪极了,萧承在旁边也怒起来,“太后可知这是什么场合?”   高霓得意地勾勾唇,“不就是一个宫宴吗?哀家这辈子什么没见过。”她说完话锋一转,直接看向傅明月,“你还不去?”   傅明月脸色苍白,如果她去跳了,那就是将萧湛的脸面尽扫,她若不如,那就是违抗懿旨。   “本王的侧妃说了不会跳舞,太后何必强人所难……我记得早年间太后的舞姿十分动人,不如让重臣也开开眼?”萧湛在身后淡淡道。   傅明月之前没察觉到他来,现在听到他的声音,真的感觉救星来了。   高霓脸色难看极了,萧湛没再说话,示意傅明月起来,“本王衣服脏了,就先回府了。” 第34章 三更   回到湛王府,萧湛跟着傅明月一起来了蘅芜苑,因为萧湛这段时间经常住在这边,所以金晟自作主张将他的贴身衣物都拿到了这边。   萧湛去了净室,傅明月没问他为什么没有在宫里换衣服,等萧湛出来后,给他递了杯茶,“王爷喝一点。”   萧湛看了她一眼,拿过瓷杯抿了一口。   傅明月搓了搓指肚,说:“这次臣妾得罪了太后娘娘,若是以后太后追究起来,臣妾恐怕……”   萧湛坐在床榻上,“有本王在,她还不能拿你怎么样,以后没事不要进宫,平常出去,我会让暗卫跟着。”   傅明月放下心来,她就怕哪天萧湛不在,那她真的没能力和太后对抗。   ……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知书已经将锦被换成薄的,坐在院子里,空气清新,到处都是鸟语花香。   知书起得很早,傅明月吃过早膳后,她急急忙忙跑到傅明月面前,“小姐,锦绣坊好像又出事了,周掌柜让你去看看。”   傅明月连忙站起来,她到的时候,李玉容已经到了很久。   看到她来,气冲冲地一指,“你瞧瞧,你瞧瞧,你那个妹妹真不是好东西,你在这里开个店铺,她也来插一脚,现在这情况肯定跟她脱不了关系。”   傅明月看过去,锦绣坊的门上现在整个成了红色的,一眼望过去,还以为出了人命。   周鸿光脸色很不好,“我今儿来得晚,一来就看到这样的,上面是染衣服的染料,也不知道是谁,如此跟咱们过不去。”   傅明月看着对面,傅明烟一脸得意地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才进屋去。   傅明月收回目光,冷静的说:“看能不能洗掉,洗不掉就找木匠换门。”   李玉容胸口起伏不定,“一定是这个贱人干的,上次咱们铺子着火,也是她在这儿,可恨没有证据,这贱人就会借刀杀人。”   傅明月一时间没了注意,她不太会处理这种事,想了想道:“今天就把门换了,给伙计们多加点银子,让他们晚上来轮流守夜。”   李玉容想了想,“为了不影响正常经营,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然而第二天,周鸿光去的时候,门上又被泼了红色的染料,路过的人指指点点,上门的人越来越少。   周鸿光叹了一口气,“我来的时候,伙计倒在地上,我吓了一跳,过去才发现是昏迷了,所幸人无大碍,不然可就真的扯上命案了。现在别的伙计也怕遭遇不测,不肯来守夜。”   傅明月瞥了眼依旧站在门口挑衅的傅明烟,冷不丁笑出了声。   李玉容今天也过来了,看她这个样子下了一跳,“你不会被她气出毛病了吧?这这这可怎么是好?”   傅明月嘴角上扬,“你想的都是什么,”她道:“今天还是换门,然后加钱守夜,坊里的伙计不愿意就找胆大的,重金之下必有勇士,别的都别管。”   李玉容凝眉,“这样也不管用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傅明月看着她,胸有成竹地,“我去找王爷借两个人用用,这事你别声张。”   李玉容眼中一亮。一直以来傅明月都不愿去麻烦萧湛,李玉容说了几次都不管用,没想到这次竟然下定了决心。   傍晚时,傅明月亲自下厨,给萧湛做了条红烧鱼,虽然厨艺比知书差一点,但她直觉萧湛会喜欢。   萧湛听到金晟这样说,放下公务来蘅芜苑用晚膳。   “王爷,这是臣妾亲自做的,您尝尝?”   萧湛挑眉看她一脸有事要说的模样,也没有拆穿,夹了口鱼肉。   味道差强人意。   看他表情不好,傅明月咳了声,小心地问:“味道怎么样?”   萧湛端起瓷杯喝了口水,抬了抬下巴,“你尝尝。”   傅明月夹了一块,片刻放下银筷,默默端起自己手边的瓷杯也喝了一口。   她干笑道:“好像是有点咸了。”   萧湛嗯了声,慢慢吃着,不时喝口温水。   傅明月一阵懊恼,她没让知书插手,前世她也做过多次,没想到这回竟然败在了盐上。   她轻轻问道:“这个吃多了夜里容易口渴,下次臣妾多练习练习,不然别吃了。”   萧湛放下银筷,靠在椅背上,直接问:“本王可从来没见你这个样子,有事就说。”   傅明月不太会求人,现在也觉得自己太刻意了,直言道:“王爷能不能借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让臣妾一用。”   萧湛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傅明月知道他这样就是在问理由,她将锦绣坊里的事一五一十和萧湛说了。   萧湛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印象,“她背后应该有帮手,就凭她不可能的。”   傅明月道:“臣妾也这么想,所以才跟王爷借人。”   萧湛望过去,看傅明月一脸紧张的样子,盯着她嫣红的唇,意味深长地说:“求人可不是这样的。”   你可比鱼好吃多了,他心想。   朝夕相处,傅明月太熟悉他这个样子,脸上腾地红了起来,连锦绣坊都险些忘了。   萧湛满意地笑了,也不再捉弄她,道:“我让金晟和霍霄去看看。”   傅明月心中的大石终于松了,她轻松笑了笑,“谢王爷。”   萧湛三两口吃完饭,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先别急着谢我。”   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大步走出蘅芜苑。   金晟和霍霄跟在萧湛身边,动作果然迅速,第二天就抓到了往锦绣坊门上泼染料的那个人。   那人矮痩,尖耳猴腮样,被霍霄的长刀架在脖子上,吓得把什么都交代了。   背后的人,竟然是高远。   “王爷,这高远是高太傅的亲儿子,如果贸然抓住,是不是不太好?”   萧湛冷了神色,“本王这是在帮他管教儿子,不用理会让人,直接让沈西洲把他关进大理寺大牢去。”   傅明月听到是高远后,诧异了一下,后来又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当初就是他的手下烧了锦绣坊,只是她没想到,萧湛直接将他关进了大牢。   李玉容现在锦绣坊门口,看着对面脸色不好的傅明烟,痛快地说,“就该这样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凭什么他高远特殊。”   说完又叹了口气,“可惜了,没有将这个罪魁祸首抓住。”   傅明月听说了,沈西洲在大理寺审了几次高远,高远一口咬定,是他看锦绣坊不顺眼,所以才让人这么做的,从头到尾和傅明烟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这样的结局也让傅明烟安生了下来,锦绣坊没几天就正常开张了。   萧湛在军营里待了几天,这还是傅明月继上次后第一次见他。   夜晚星星闪耀,萧湛看她神色轻松,比那天见到的要好很多,捏了捏她的脸,“满意了?”   傅明月轻轻点点头,眼神晶亮。   萧湛感受着手上滑腻的触感,想起军营里大老爷们汗臭熏天的味道,第一次觉得,有个女人在身边也不错。   捏着捏着,他眼神就变了,直勾勾的看着傅明月,然后猛地,毫无预兆地将她抱起。   傅明月惊呼一声,“王爷!”   随即天旋地转,到了床榻上。   萧湛轻笑了声,“还记得本王说过别急着谢我吗?我可是要回报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白衣折扇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翌日   傅明月陪着萧湛用完早膳,捏着酸疼的腰躺在床榻上又小睡了片刻。   期间脑海里闪过昨夜细碎的片段,唇边无意识地勾起笑意。   此时的醉仙楼里却透着另一股气氛。   傅明烟盛装打扮,在楼里坐了好久才等到要等的人。   来人一身青色衣袍,端着翩翩公子的模样,婉转多情。   傅明烟心里一动,站起来行礼,“明烟给王爷行礼。”   萧贤缓缓坐下,伸出苍白的手漫不经心地捏起一块枣糕,细细品尝一番扬起薄唇,“果然,在东宁,还是醉仙楼的东西最好吃。”   他押了一口茶,“明烟小姐着急找本王可有什么要紧事?”   虽然不受待见,但萧贤也是继承了萧氏皇族的容貌,比起一般男子要俊逸精致的多,傅明烟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心里咚咚直跳,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明烟是想谢谢那天王爷的赠帕之情。”   她伸出手,将一方刻有萧贤名字的手帕递过去。   萧贤瞄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低低咳了两声,“本王应该说过,不用还了。”   傅明烟不甘心地收回手,咬咬牙直问道:“王爷是个明白人,明烟也不绕弯子了,敢问王爷是否也和傅明月有仇?”   萧贤拨弄茶叶的动作停下,轻叹:“本王与她素不相识,何来有仇一说呢。”   “那王爷那天的话什么意思?”   傅明烟回想起在皇宫里被萧湛拒绝,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到了自己难逃此劫,空气越来越稀薄,那个她此生最爱的男人用厌恶冷酷的眼神看她,就像看一个蝼蚁一般。   最后关头萧湛放过了她离开。   傅明烟坐在地上咳了许久才缓过来,她没察觉到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晚萧贤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可怜,他微微蹲下身子,拿起袖子里的手帕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渍,然后将帕子放进她手里。   “可怜见的,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那么个冷心冷肺的人。”   傅明烟怔愣坐着,眼泪又无声无息流出来。   萧贤没说安慰的话,在她耳边意味深长道:“傻姑娘,以后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本王可以帮你。”   萧贤回忆了片刻,对上傅明烟紧张又不解的样子,忍不住哂笑,“当然是为了给咱们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找些麻烦啊。”   他撑着下巴,眼神里有几分兴味,“他不痛快了,我就觉得痛快。”萧贤闭上眼,回味,“本王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在乎一个人,也就是你的姐姐明月。你说如果明月小姐不在了,堂堂的摄政王会是一样冷心冷肺呢,还是会痛哭流涕呢。”   傅明烟看着萧贤俊美的面容,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她知道自己此刻是在与虎谋皮,但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傅明月不知道给萧湛施了什么迷魂术,让萧湛那样在乎,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忽然就醒悟过来,不管她对萧湛如何好,他还是会不屑一顾,恨意染上眸子,她要让萧湛后悔。   傅明烟眼神带着坚定,“明烟与王爷的目的一致,不如我们联手对付他们。”   萧贤睁开眼,“哦?你想让我怎么做?”   傅明烟呼出一口气,“请王爷娶我过门……”傅明烟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对抗萧湛和傅明月,她想了很多说服萧贤的办法,没成想萧贤根本就没听她说完。   他捏着她的下巴细细摩挲,“你可真有意思……此事让本王好好想想再给你答复。”   萧贤离开后,傅明烟缓缓坐在座椅上,手上传来尖锐的痛。   她摊开掌心,上面一片血肉模糊。   母亲是个靠不住的,她必须要为自己谋划,不去除那碍人的眼中钉,她绝不罢休。   她还没来得及想别的,头发突然被人拽住,还没待她反应,身后的人就摁住她的头狠狠磕在桌面上。   “贱人,妄我对你一片真心,你竟然暗地里勾、引贤王,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我怎么教训你……”   傅明烟被摔得头晕眼花,巨痛间听到高远的声音,她心里闪过一句:糟了。   她完全没想到,高远在这个时候出了大理寺大牢,还偏偏让他撞见了这一幕。   高远心里那叫一个恨,他堂堂太傅之子,被大理寺那帮人折磨,已经让他在友人面前抬不起头,他爹高旻刚把他弄出来,高远就惦记傅明烟,没想到一大早就让他看清了这个贱人的真面目。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傅明烟心里慌乱极了,她试图道:“高公子,你听我解释,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高远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不会去听这个满口谎言的人再辩解,他拽住她的头发,强迫傅明烟抬起头。   原本娇嫩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泪痕,精致的妆容全都花了,额头上深深的红痕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高远勾了勾唇,眼神忽然变得狠厉,“以前我看在你爹是宣平侯才对你客气,现在想想,你不过一个庶出,有什么值得老子客气的!”   “好歹我也付出了这么久的心力,你都另谋出路了,总得让我尝尝甜头。”   傅明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开始激烈的挣扎,“高公子,求求你放过我,明烟绝对没有对不起你……”   “高远,你敢这么对我,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求求你,求求你……”   高远不耐烦听,掐着她往酒楼上带,醉仙楼里原本吃酒的人当下已经都跑光了,剩下的伙计吓得瑟瑟发抖也不敢上前阻拦。   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太大,傅明烟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只能被拖着走,任凭她怎么求饶,高远都无动于衷,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他急急解开腰带,覆了上去。   那一刻,傅明烟彻底绝望了。   她双目无神地望着屋顶,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半响后竟然咯咯笑了起来。   她半生骄傲,没想到临了却落了这么个下场,心里的恨意无处抒发,呕了一口血又被她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眨眼三个月过去了,很感谢还在等更的你们,,这段时间家里乱糟糟,我的记忆力也直线下降,打开文档很多想写的情节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说实话我对这篇文最初的热情已经不在了,因为我强迫症,所以会把文完结,但是更新就随缘了。计划八月底完结   不想再追文的读者,可以一周之内在本章留评说下不追了,我发红包退100点晋江币(入v章节应该不到100点)   不管怎样,我真的感谢你们的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徐默默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千南10瓶;回茉淡淡7瓶;没有然后。2瓶;吃薯片不吐土豆皮、咕噜咕噜噗噜、日常催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傅明烟的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更何况醉仙楼鱼龙混杂,想瞒也瞒不住。   不出两日,当朝太傅之子大庭广众之下欺了宣平侯府小姐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侯府里,傅学义摔了两盏茶水,坐在主座上浑身散发着泼天的怒意。   他指着跪在大堂中央的邱语琴,整个人止不住地抖,声音里含着雷霆之怒,“你养的好女儿,你们母女可真是会给我长脸啊!!!”   邱语琴心里也很无措,她万万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侯爷,明烟也是无辜的啊,你可要为明烟讨回公道啊!”   傅学义脸色发青,“难不成你让我上门求人?日后我在朝堂上如何立足!”   邱语琴不可置信道,“侯爷,事到如今难道不是烟儿的事情更重要吗,他高家欺了我侯府,是他们有错在先,侯爷又何出此言。”   傅学义冷笑,“他高太傅又何尝将我们看在眼里,你自己养出来的女儿自己不清楚吗,上次大理寺的事情闹出来,我没有追究,你们就拿我当傻子,现在这种时候本官上门,岂不是自讨苦吃,闹个没脸!”   邱语琴听他说到这里,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敢再言语。   宣平侯府里发生的一切傅明月一无所知,傅明烟的小道消息也是林紫帆给她说的,她听后愣了一愣,半响后说了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时候,没有人能想到,两个月后的傅明烟,在没有任何消息的情况下,低调进了贤王府,给萧贤做了侍妾。   这个消息传出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民间各大酒楼,说书先生滔滔不绝,众人津津有味议论这位传奇人物。   林紫帆抽空来到她这里,一脸气愤,“她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也不知道这个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让贤王甘心戴绿帽。”   林紫帆还是不平,她是暴躁性子,从前就被雪柳指使,如今和傅明月交好后,在亲身经历一串傅明烟的罪行后,内心非常不平。   她道,“贤王到底看上她什么了,怎么这么多男人都听她指使?!你说他们会不会私下做了什么交易?”   傅明月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傅明烟如何她并不关心,“别人的事也值得你这么生气?放心气坏身子。”   林紫帆白了她一眼,“我从小就气性大,这么些年也好好的,身体也越来越好了。”   傅明月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   林紫帆面色不愉,磕了一会瓜子后,突然幸灾乐祸起来,“我可听说贤王是个病秧子,她那日子也不一定好过。”   傅明月并不知道这件事,她有些惊异,“你怎么知道的?我倒是没听说过。”   林紫帆挑眉,“自然是小道消息。不过你想啊,如果不是他身体有疾,就高太后那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咱们王爷当初为什么不扶持他做皇帝?”   傅明月不知萧湛心里是何打算,反正已经过去了,这时候她听林紫帆又道,“过段时间,我就打算离开王府了,日后我们见面机会就不多了。”   傅明月知道早晚有这一日,没想到会这么快,“锦绣坊刚开始盈利,你不打算多待几天?”   林紫帆瞥她一眼,“反正我有地方去,这么多年我也是有积蓄的,大不了我就赖上周鸿光了,反正他欠我钱,安顿我也是应该的。我可不想在这里碍眼,王爷的眼刀子我实在受不了。”   傅明月刚想反驳,知书从内室出来,对傅明月说,“夫人,东西都收拾好了。”   傅明月点点头。   林紫帆不解道,“你说你好好的,去什么寺庙啊,那里头的和尚有你相好,还是相貌比王爷好看?”   傅明月:“你这嘴可厉害,王妃正好要去,我就跟着去上柱香,顺便住两日而已。”   苏宜人前两天跟她告别,说以后会常住九华寺,离开蘅芜苑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要不要跟她一起去住两日,傅明月想了想答应了。   她确实该去九华寺给菩萨上柱香,她今生已经比前世好太多,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已得到。   林紫帆“切”了声,“我就不求菩萨,从前我求菩萨,菩萨也从来就没显灵过,后来我就想通了。菩萨那么忙,哪有时间管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凡俗女人。”   傅明月听后没多说,只道,“不过是个心理安慰罢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般经历,她不信但敬畏。   傅明月早就跟萧湛提过,晚上萧湛来的时候,她又说了一声,萧湛瞧了她一眼,“嗯”了声。   他冷峻的面容带有疲色,径直走进净室,出来的时候傅明月趴在床边睡着了。   青丝垂腰,小半张侧脸温柔娴静,萧湛目光幽幽,定睛瞧了一会儿,将她拦腰放在床榻上。   明月没醒,萧湛也没管,自顾自道,“过两日我去接你。”   说完他闭上眼。   第二天傅明月醒来,萧湛还没走,神色平淡,语气自若,“你倒是能睡。”   傅明月有些不好意思,“臣妾也不知道,昨晚怎么突然就睡过去了……”   两人用了早膳,萧湛背着手送她和苏宜人上马车。   知书坐马车上,看着萧湛离开的背影,凑到傅明月耳边小声道,“夫人,你有没有觉得,王爷最近很粘你啊。”   声音虽然低,但有心人还是能够听到。苏宜人“噗嗤”笑出声,“我也这么觉得。”   傅明月暗地里瞪了知书一眼,“就你话多。”   知书咬了咬舌尖,索性不再吱声。   傅明月看着苏宜人调笑的模样,“王妃别拿我开玩笑了,你要在九华寺常住……王爷只是顺道送送我。”   苏宜人咬了口点心,又喝了口茶水,这才抬眼看她,“我出门的时候,王爷可从来没有送过我,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什么?你呀,有时候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马车滚滚而走,车轮压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车窗外是小贩的叫卖声,米粉飘香,小孩牙语。   时至中午,马车停下休息,傅明月和苏宜人随便用了点食物,就又开始赶路。   即将到达九华寺,此处偏僻无人,马车上苏宜人提起傅明烟的事,有些唏嘘,“你妹妹跟你不同,大约心术不正才会找上萧贤,我跟萧贤见过几面,这人实在不好相处,要看她受不受的住了。”   傅明月想起对萧贤的初印象,虽然传闻不怎么好听,却不见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不解苏宜人口中的不好相处从何而来。   苏宜人笑了声,“萧贤从小在宫中受尽白眼,按理说他是庶长子,如果他那宫女娘有点本事,先皇驾崩后就是他继承皇位了。高太后刻薄,王爷不支持他,这么多年他还能活得好好的,可见是有些本事的。”   傅明月心下便有数了。   正在这时,外面起了混乱的马蹄声,脚步声,马车骤然停住,傅明月等人都被突然的变故弄得一惊,身子磕在车壁上,起了大大小小的惊呼。   待众人稳住身子,刀剑声已经入耳,知书慌乱却不敢掀帘子,抖着声音说,“夫人,我们是不是遇到马匪了,怎么办?!”   前往九华寺的官道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苏宜人平常出行也不喜欢带着许多人,在确定没有意外后,不会特意多派侍卫随行。   “保护王妃——”   “保护夫人——”   外面刀光剑影,歹徒砍在马匹身上,马鸣嘶吼,将那赶车的马夫甩在地上,前蹄高高扬起,突然狂奔起来。   车厢里的几人费力稳住身体,但马还在疾驰,车帘被风嫌弃,是无人的路段,苏宜人往窗外看去,眼睛倏地一缩,没了平日的柔弱形象,大声道,“这条路前面是悬崖,快,快跳车!”   傅明月心往下坠,血液几乎倒流,“听王妃的,知书,我们也跳——”   知书抓住她的胳膊,“夫人,这马跑的太快了,跳下去我们会死的!”   她吓得腿软,死死攥住傅明月的手臂,脸色苍白。   苏宜人掀开帘子,发饰凌乱,声音因大力而变得嘶哑,“明月,来不及了,快!”   傅明月也看见了远处的悬崖峭壁,当即道,“王妃,你先跳,我马上就好!”   苏宜人深深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带着自己的婢女跳了下去,随地滚了几圈,不知生死。   傅明月用力拖住知书的胳膊,拉着她往前,“再晚就要来不及了,你想尸骨无存吗!”   她拽着知书,站在车帘出,咬咬牙狠心将知书推了出去,涯间近在咫尺,傅明月提起裙摆正要跳,突然马鸣长啸,那拉车的马后蹄蓦地没削,车身骤停,马车在平地上因惯性而向前滑行,傅明月被甩了出去。   前方即是悬崖。   傅明月指甲陷入肉里,却感觉不到疼痛,她闭上眼,心脏骤紧——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已经被抛到了崖上方,不受控制的失重感。   傅明月绝望之际,腰部被人搂住,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抓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中午12点见   感谢支持   鞠躬 第37章   翌日,傅明月从陌生的床榻上醒来。   这是一间破烂的屋子,不知道原来的主人去了哪里,她和萧贤来到这里时,整间屋子脏兮兮的,落满了一层灰尘。   傅明月将这里打扫了一下,简单能住人。   傅明月没想到救她的人是萧贤,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据萧贤后来告诉她,是因他在附近造访友人,归途上正好遇见失控的马车,在最后一刻赶上救了她。   但因那时傅明月已经在悬崖上方,距离地面很远,萧贤手头没有可以支撑的东西,所以两人一同落了下去。   所幸这处悬崖不是特别高,崖上有从地面延伸出来的粗枝大树和藤蔓,萧贤只好带着她来到了这崖底。   傅明月在他的保护下完好无损,但萧贤身上就避免不了擦伤,甚至刚落地面就吐了血。   当时傅明月吓坏了,此处什么也没有,她又不会医术,然萧贤从怀里掏出瓷瓶,双手颤抖着服了下去,温和地告诉她,“侧妃莫着急,不过是老毛病罢了。”   傅明月陡然想起了王妃和林紫帆口中所说的话。但情况不合时宜,她也不会傻到直接去问。   清晨下了一场雨,涯下满是泥土的清香,抬头就能见飞鸟在高空高空展翅,树木葱葱,溪水潺潺。   傅明月坐在床边缓了好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吃的几个野果子,早上起来她小腹一阵阵的坠疼,她白着脸靠在床边轻轻按着腹部。   这里仅有一个床榻,昨晚萧贤是在石凳上坐了一夜,外面风声萧萧,傅明月也没睡好,听着萧贤的轻咳声似睡非睡。   萧贤天刚亮就起身离开了,傅明月此时感觉腹中疼痛轻微了些,穿上绣鞋下了地。   她心里挂念王妃和知书,不知她们是否平安,昨天萧贤只来得及救她,所以也并不知道他人的情况。   打开漏风的木门,晴空万里。因为昨夜的雨,路面有些湿润,傅明月顺着地面上的脚印去找萧贤,想问问他下一步怎么办。   崖底不好找过来,傅明月觉得萧湛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再加上消息传递慢,不能只是原地等着。   她提着裙角趟过一片草丛,却见树木横生,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她看见斜前方萧贤倚着大树坐在地上,角度的问题她不知道萧贤是不是睡觉。   傅明月纠结了片刻,想提步过去,突然起了一阵风。然后她目光倏地一顿。   在萧贤的另一边,地上是成片的血迹,动物的皮毛因为这些风被刮在了平地上,鸟类带血的翅膀,兔子染红的毛发。   傅明月鼻间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让她胃部一阵翻涌,几欲作呕。   兔子细小的声音似乎是在求救,傅明月却没见到具体的方位,这时萧贤动了动,另外半边看不到的身子轻轻抬了抬,苍白的左手将手上东西递到右手,是一只伤痕累累的兔子。   然后她就见那只手紧紧握上兔子的脖子上,慢慢收紧,直至再也没有了声音。   傅明月一身冷汗就这样下来了,她身体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踩到了地上的残物。   萧贤似乎听见动静,他转头,看到傅明月后笑了笑,“你醒了呀,快来看看今天吃什么?”   傅明月脚下如有千金重,她根本迈不开步伐,站在原地笑容勉强,“我胃口有些不适,贤王殿下且自用吧。”   萧贤一愣,随即唇边就溢出浅浅的笑,带血的右手将兔子随手扔在地上,温柔道,“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就是腹中饥饿,出来找些吃的。这些牲畜一下就都冒出来,我又不知道吃着什么,就只好都杀了。”   傅明月攥紧手心,“没有,昨晚吃坏了肚子,我腹中有些疼痛,此时不宜进食。”   萧贤拧着眉头,“可有大碍?我留了记号,皇叔那么在乎你,想必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傅明月脑子里一团糟,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地,“我想先回去休息。”   傅明月的印象中,萧湛从没跟她提过萧贤,但萧贤如今的语气,却好似跟他很亲近似的。   萧贤依旧带着笑,“好,那我送你回去。”   傅明月僵硬着,刚想说不用,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就传来金晟的声音,“王爷,前面好像是侧妃——”   傅明月猛地扭头,萧湛一身黑衣快步而来,面容凌厉,黑眸沉沉似有厉色闪过。   傅明月一颗心忽然跳起,不知不觉间她对萧湛的依赖已经深入骨髓。   她不再想身后的那个变态,快步过去。   萧湛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低头将她扫视一圈,紧着声音问,“受伤没有?”   傅明月摇头,眼圈有些泛红,她两辈子加起来大多时间都在深宅大院,鲜少有机会外出,更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这两日提心吊胆,晚上睡不好,刚刚又看到萧贤的那一幕,让她更是不安。   此时触摸到真实的萧湛,才觉得自己落到了实处。   她压抑住喉间的哽意,指了指身后,“是贤王救了我。”   其实不用傅明月多说,萧湛已经看到了后面的萧贤,甚至是萧贤身后的一片鲜血淋漓。   他黑眸如渊,目光中带着一股戾色,似是极不愿意瞧见他,语气凌然完全没有任何寒暄,而是直接道,“这件事本王会追查到底,最好不要跟你有关系。”   萧贤挑眉,“皇叔多虑了,您对我有恩,我怎么会恩将仇报呢,如果是我,我又何必如此麻烦,再来拼着生命危险救人呢。”   萧湛嘴角冷冷勾起,却没有和他说话的欲望,打横抱起傅明月,离开。   萧贤目送他们离开,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满地的血迹,喉头突然一阵发痒,他动作熟练地拿出手帕,捂上唇角。   “咳……咳咳。”   手帕上一团鲜血,萧贤看都不看一眼,随意擦了一把嘴角,厌恶地将手中的帕子丢开。   平常维持的假象褪去,他瘫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这副身子真让人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38章   傅明月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知书惊喜的脸,“夫人,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傅明月有些发愣,萧湛将她从崖底救上来没多久,她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看到眼前活生生的知书,想起什么,立马道,“王妃呢,王妃怎么样?你们应该是在一起的!”   知书握上她的手,“王妃没事,王爷已经让沈大人送王妃去九华寺了。”   傅明月放下心来,“那我这是怎么了?”房间里静悄悄的,知书声音里突然兴奋起来,激动地脸上发红,“恭喜夫人,大夫说,夫人你怀孕了!”   怎么会?   傅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好一会,右手不由自主地扶上小腹,那里平平如也。   “知书,你莫给我开玩笑了……”傅明月想都不敢想,她和萧湛也能有孩子吗?   知书立即摇头,“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一会儿王爷回来了你问他!”   傅明月不敢置信,心里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王爷。”   金晟的声音响起来,傅明月和知书同时抬头向外看。   萧湛一身黑衣,神情冷冽的走进来,知书抿了抿唇,弯腰行礼以后走出去。   傅明月低下头,“王爷。”   萧湛刚才去了一趟大理寺地牢,傅明月和苏宜人出事的地方留下了一些线索。经过金晟的查探,直指高远。   萧湛当即便让人将他关进了大牢,刚才他审问的时候,高远明显什么都不知道,萧湛忍着怒火让他们继续查,然后自己回来衡芜苑。   “好些了吗?”萧湛撩开袍角坐下。   傅明月轻轻嗯了声,犹豫着开口,“王爷,大夫说我有孕了,这孩子……”   她前世离得太早,傅明月一直觉得萧湛是不喜欢孩子的。   “生下来。”萧湛淡淡的说,“本王养的起。”   傅明月猛的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她没想到萧湛会这么说。   “本王会找到幕后主使,你安心养胎。”   萧湛出了衡芜苑,霍霄低头说,“高太傅来了。”   萧湛一点都不意外。   高闵坐在正厅里面色不虞,旁边小厮送上来的茶点他碰也没碰。见到萧湛后一点都不客套,直接说,“王爷何故抓我儿子,本官可以保证高远跟王妃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段时间我将他关在家中闭门思过,他何至于有时间去做那等恶事!”   萧湛说道:“王妃遇刺事情非同小可,如果贵公子清白,待本王查清,自然会还他一个公道,还请太傅稍安勿躁。”   高闵冷哼一声,“上次他被你们弄去大理寺,回来的时候大病一场去了半条命,王爷是否对我有意见。”   “本王不过公事公办罢了,高太傅有意见可去皇上那里奏请。本王还有要事,太傅请回。”   贤王府后院,傅明烟一巴掌挥在婢女的脸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不是跟我说过这次找的人个个都是好手那贱人一定会命丧当场吗,现在好了他人活的好好的,湛王现在满城搜寻,若是查到我头上,本妃一定将你大卸八块!”   婢女低下头,她是傅明烟的陪嫁丫头,早已习惯了一个侍妾自称为妃,她抖着身体,“娘娘饶命,我也不知道他们这般没用,好在他们都死了没有留活口,还有一个是在王府的人,他不会说出去的,您小心气坏了身子。”   傅明烟坐下来,长吁一口气,“那是当然,即便是湛王的人,他也不敢没有证据就来查贤王的府邸。”   她说罢,厌恶的看了一眼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你去给我买副落胎药,别让任何人发现。”   婢女惊恐的抬头,“可是大夫说过,您的身体不易落胎,夫人交代了,让您把这孩子算到……”   经历种种,傅明烟愈发阴晴不定,他一下子挥落桌上的茶盏,“你以为我不想吗,可萧贤到现在都没有碰我,若是让他知道我有了孩子,我还如何在贤王府立足!”   傅明烟怒火中生,她被高远辱后,邱语琴给她弄来了避子汤,可谁知一碗下去没有用。两个月后她感到不适才发现自己怀了孕,但是她不可能让一个高远就毁了她一辈子,进贤王副势在必得,傅明烟只好将这件事瞒下,可现在不行了。   她想起高远就觉得恶心,厉声道,“高远不是被抓进地牢了吗,你去找个可靠的人,找机会杀了他,以解我心头之恨。”   婢女犹豫,“……是。” 第39章   九华寺里,苏宜人从床榻上坐起来,揉啊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蓦地想起什么,突然就浑身僵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到坐在木桌旁边悠悠喝茶的沈西洲,顿了顿问,“我们昨晚……”   沈西洲挑眉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苏宜人脸色煞白。   沈西洲看她面色实在不好,也不逗她了,轻轻放下茶杯,“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谁让我是个君子呢。”   苏宜人松了一口气。跳下马车的时候丫鬟替她挡了一部分伤害,她们落下的地方是一丛绿草,她身上根本就一没有落下什么伤。   沈西洲找到她的时候满脸怒火,萧湛问苏宜人是先回王府还是九华寺,苏宜人选了九华寺。   那时候沈西洲的脸色就不好了,一言不发的送她到了九华寺,将她安顿好之后,平时没个正经的脸上终于发出了火,“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即使是不接受我,我们总还是朋友吧,我连你什么时候离开王府都不知道,苏宜人,你未免太没有良心。”   苏宜人一路下来面有疲色,“你就当我没有良心吧。”   沈西洲一脚将木凳踹了个底翻天,“你到底明不明白,光霁已经不在了!你还要沉浸到过去多久,为什么你永远都看不到我。”   苏宜人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能走出来。   苏宜人看着沈西洲道,“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们不合适。我名义上还是湛王妃,旁人听见了不好。”   沈西洲嗤笑一声,“他们怎么想的关我什么事?”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想回去了吧,你以为你躲到这里就没有是非了?是,你把自己当绊脚石,帮萧湛和他的侧妃清除了自己这个障碍,但你母亲呢,她会一直让你住下去?你也听见了吧,傅明月怀孕了,萧湛会让他的第一个孩子是庶子吗?”   苏宜人浑身一震。   沈西洲叹了口气,“你还是趁早写下和离书,我带给萧湛,算是表明了你的决心,日后你有事他也不会坐视不管。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沈西洲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有私心的,他是大理寺的少卿,他也是萧湛的朋友。即便他真的喜欢了苏宜人这么多年,但发乎情止乎礼,萧湛不在乎,但他不可能,也绝不允许自己作出让他们名誉有损的事情。   但如果苏宜人和离的话,他就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这件事对彼此都好。   苏宜人听了他的话,两个人的争吵忽然就消了下去,回忆起了往昔。   最后沈西洲拿了酒。   两人对饮,不知不觉都喝多了。   那个吻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色、欲熏心。   ……   “王爷,高远在大理寺地牢里面,险些被人毒害,下毒的人已经抓住了,现在已经招了,说是贤王府的…”   萧湛狭长的眼眸一抬,面色冷峻的说,“去贤王府。”   萧贤睁开眼,猛的咳嗽了两声,贴身侍卫立马将她扶起来,“王爷,我就叫大夫……”   萧贤抬手制止了他,“我睡了多久。”   侍卫说,“已经一天了。”   萧贤捂住胸口又咳嗽两声,那天他去救傅明月没有让贴身侍卫跟着,后来胸中闷痛拿野兔消遣,萧湛走后,侍卫没多久就来了,他交代了两句盯住傅明烟,就晕在了树下。   “这一天可有要事发生?”   侍卫答:“傅明烟意图谋害高太傅之子,她收买的人现在被湛王爷抓住了。”   萧贤皱眉,“蠢货!把她叫过来。”   萧贤救傅明烟是觉得此人有趣,傅明烟对傅明月滔天的恨意让他觉得甚是好玩,所以知道她私下谋划刺杀傅明月时没有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她却给自己惹上了麻烦。   傅明烟没多久就来了,身姿婀娜,声音纤细,“王爷你醒了,明烟一直担心您的身体,想来看看你,但侍卫拦着。不管怎么样,王爷终于是醒了,王爷还有哪里不舒服,可要叫大夫再来诊治一番?”   傅明烟有自己的打算,她本来只是想和萧贤合作,只知道他深不可测但体弱,谁知嫁过来之后发现他隐瞒的太好了,他对自己三言两语的挑拨根本不看在眼里,也不打算采取什么措施。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知道他的身体已经严重亏损,傅明烟就改变主意了。   萧贤不长命,她只要比萧贤活得久,日后贤王府的一切都是她的了。   傅明烟屈膝行礼但心里暗自得意,旁边的侍卫抬脚一踹,傅明烟膝弯处一痛,狼狈的回了下来。   她委屈地抬头,这才发现萧贤平常温和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她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王爷,明烟是哪里做错了吗?”   萧贤看着她,半响轻轻一笑,漫不经心道,“高远是你让人杀的?”   傅明烟心里咯噔一声,怨恨婢女办事不利,还没想好理由,就听萧贤又说,“我皇叔现在正往这里赶,他第一次来我这里,竟然是为了你呢。”   傅明烟听到萧湛的名字就心里直痛,她又想到那次宫宴上萧湛对她的羞辱和视若蝼蚁的模样。   萧贤的语气肯定,已经到了不容她反驳的地步,傅明烟知道萧贤此时是不听假话的,反正她在萧贤这里也不是什么好人,她道,“那高远辱我,明烟不过是报仇雪恨罢了,听王爷的口气,应该就是没死了。”   萧贤嗯一声,“没死人多不好玩,不如你去死?”   傅明烟不可置信的抬头,“王爷,我是你的侍妾,你如何会……”   萧贤一笑,“那又怎样?”   傅明烟已经没有价值了,也越发没趣,反正皇叔要动手了,不如他提前送她一程。多好。   萧贤站起来,傅明烟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我是宣平侯之女,我父亲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黑色的长靴下了台阶,缓步走到她面前,照着傅明烟的手指踩下去。   “啊——”   萧贤漠然道,“那又怎么样?”   他抬起另一只脚将她踹倒,顺势踩上她的肚子,“宣平侯之女与人私通,珠胎暗结,小产而死,你父亲又能那我也怎么样?像你父亲这样的人,其实巴不得你死呢。”   傅明烟抬起完好的一只手,拼命去阻止萧贤踩在她肚子上的脚,表情扭曲,“我可以打掉的,王爷……”   萧贤看着她的目光就像看一个死人,“可我已经觉得你没趣了。”   傅明烟肚子剧痛,身下一股热流染红了整块地砖,身下一片红,她看着紧闭的门窗想要往外怕,可是身体被禁锢……   不知过了多久,傅明烟眼神涣散,气息渐弱,身体的温度慢慢弱下去。   外面有嘈杂的声音,萧贤抬起脚放在地上,缓缓走到门前,打开。   萧湛正大步走过来。   萧贤迈出去,嘴角依然带着笑,“皇叔来了。”   萧湛看到屋内的景象,眼神更冷,“你杀了她。”   萧贤道,“对,她被我查出来是谋害王妃侧妃的主使,像她这样的人不配脏了皇叔的手,我就替您解决了。”   萧湛抬眸,忽然朝着萧贤踹了一脚,萧贤毫无防备坐倒在地,捂着心口半响喘不上气。   他重重咳着,一遍制止侍卫防卫的动作,擦了擦嘴角的血,忽然问,“为什么。”   萧湛没说话,萧贤又大声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萧承,为什么当初你不肯帮我!”   他怒目而视,眼睛都红了,“就因为我跟常人不一样吗!”   萧贤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宫女,他从生下来体弱,而他母亲胆小怕事,根本不会争抢,抱着年幼的萧贤躲在冷宫里过活,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永不见天日。   后来他母亲病死,他眼睁睁看着太监们将她的尸体抬走再也不见了。   那时的萧湛年纪也不大,有时会给他带东西,会在先皇面前替他说话,让他有了自己的宫殿,年幼的萧贤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哥哥的感觉,纵然他们辈分不同。   那时萧湛待他比萧承还要好。不过是普通的一天,萧湛看到了萧贤的另一面。   萧贤极其喜欢那些小小软软的动物,他喜欢那种窒息时挣扎的感觉,那是他在冷宫时经常玩的游戏,对着老鼠。   萧湛那时面色严厉,告诫他不要再如此。可深宫太无聊了,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他听母亲的话从没有杀过一个人,那些不过是牲畜罢了。   萧湛不经常去,他就抱着侥幸的心态,可到底还是疏远了。   后来萧湛去打仗,先皇驾崩,湛王扶萧承上位,萧贤离开皇宫建府,他们再没有交流。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也一直不懂。   他活不了多久了,反正人都是要死的,可他不甘心…   “你母亲将你生下,不是让你糟蹋的,这次的事我不计较,既然身体不好,日后便不要出府了。”   萧湛也不会再让他出去。   萧贤大笑起来,“我也没让她生我啊,我跟那些老鼠有何区别……”   萧湛不再废话,冷漠转身。   皇室凋零,心不正,行不端,便是危害。   ……   傅明烟的消息传到邱语琴耳朵里时,邱语琴不顾体面再一次找上宣平侯。   这一次傅学义彻底厌恶了这个女人,只吩咐下人一句,“教女不严,禁足。”   下面的人便明白了。 第40章   傅明烟的消息传到湛王府的时候,傅明月愣了很久,她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盯着远处的天空沉思。   有时候人生的改变真的只在一念之差。   知书低头说,“夫人,李家小姐与你在茶楼见面。”   傅明月有一段时间没有跟李玉容见面了,上次见面李玉容还在跟她抱怨家里催婚的事情。   她想了想决定去见一面。   茶楼里,傅明月将她有孕的消息和李玉容说后,她瞪着眼睛,“你这也太快了吧,我还没有成亲呢。”   大夫交代先不要喝浓茶,明月让知书将眼前的茶水换成白水,闻言笑着说,“听你这语气,是想成亲了?”   李玉容不甘心,“谁想成亲了,我还想多玩几年的。”   她话刚落,见傅明月笑笑不说话,忍不住道,“其实是我家里催的紧,明里暗里盼着我成亲,我都快被烦死了。你不知道,我哥哥们把人领进家里让我看,我快气死了!最关键的是,这个人我还认识!”   傅明月撑着下巴,有些好奇,“谁啊?我认识吗?”   李玉容眼珠乱转,在傅明月的注视下,憋了一会道,“就上次在大理寺给你作证的张礼……不就前段时间春试,他上榜了,现在是皇上跟前大红人,我哥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交上朋友的。”   傅明月看着李玉容看似埋怨的表情,轻轻笑了声,“张礼我还有点印象,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   李玉容喝了口茶,听到傅明月这样说,将瓷杯重重一放,“干什么呀,我想起来就来气,整个人跟木头似的,成日里就念叨着公务,我让他带我买首饰,问他意见,他倒好嘴里冒出来一串地方官员制度的改革还是什么玩意儿,我气得脸都绿了!”   傅明月笑出声,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他这么忙,还陪你出来买东西,那是真的很喜欢你呀。”   “才不是!”   李玉容双手捧着脸,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就是心里没底,我爹跟我说过几日就交换庚帖,但我还是…他是皇上跟前大红人,多少人往他身边送女人,我又不是容人的性子,我怕他对我不好。”   傅明月想起自己成亲那日,“女子在出嫁时,多多少少都会忐忑,盼夫君是良人,望夫家好相处,日子都是过出来的。若他是良人便与他恩爱白头,若不是良人就相敬如宾,亦或者和离。”   傅明月看李玉容若有所思,又轻松地笑了笑,“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   萧湛让金晟将高远放了,又让他亲自送回太傅府邸,这会儿盯着霍霄呈上来的和离书久久不语。   霍霄道,“这是沈大人让人给属下的,王爷您……”   他话还没说完,见萧湛拿起笔在落脚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了印章。   饶是霍霄这种不爱八卦的人,也忍不住问一句,“您当初说过,要照顾王妃吗?”   萧湛当下笔,勾了勾唇角,“她自然有沈西洲照看,而本王也有自己想照顾的人。”   霍霄默默不说话了,然后听萧湛问,“夫人呢?”   霍霄答,“夫人出府了。”   萧湛起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就碰到了林紫帆。   林紫帆是专程来找萧湛的,这次她没有行侍妾的礼,而是直接跪下,坚定的说,“王爷,紫帆前来请辞,请王爷恩准。”   萧湛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他,闻言冷淡地说了声,“准了。”   见她还不走,“还有事?”   林紫帆道,“紫帆斗胆,请王爷允许我日后可以拜访湛王府。这么多年得王府庇佑奴婢十分感激,但这么多年我也就得了侧夫人一个朋友……”   萧湛已经不想听了,“只要她愿意,便可。”   他走出王府,想起什么问,“后院还有几个女人?”   霍霄艰难想了下,“也没几个了。”   “都驱散了吧。”   ……   傅明月和李玉容聊了很久,想起从前和现在,还有傅明烟的遭遇,最后又拉着傅明月看了眼如今的锦绣坊。   周鸿光不愧是世代商贾,做生意很有一套,现在锦绣坊已经小有规模。   李玉容感叹,“幸好我当初相信你,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小金库了,出门在外做什么都底气足。”   天色已经不早,两人准备各自回府,傅明月等李玉容走后,才带着知书坐回自己的马车。   没想到里面已经多了一个人。   “王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湛到了有一会儿,看她玩的挺开心,也没有惊扰,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他睁开眼,缓缓说道,“就在你说周鸿光很有经商头脑,嫁给他一定会很好的时候。”   “怎么,本王哪里不好?”   傅明月脸热,这些不过就是私下的话罢了,没想到萧湛直接说了出来。   “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当不得真。”   傅明月看了他一眼,灵光一闪,“王爷是来接我的吗?”   萧湛觑她一眼,“不是。”   傅明月黯下目光,还没说什么,就听萧湛又道,“我是来接马车的。”   傅明月:“……”   马车缓缓行驶,街外的喧嚣渐渐被抛诸脑后,萧湛重新闭上眼睛,说了一句话。   “以后王府就只有你一个了。”   傅明月抬眸,半响后摸着腹部微微红了眼睛。   没过两个月,京城有两则传言。   贤王病危,皇上派了御医诊治无果,遂听天由命。   湛王与王妃苏宜人和离,侧妃有孕。圣上下旨侧妃晋为王妃。   后来又过六月,湛王妃产下嫡世子,取名曰:萧然。 第41章 番外一   傅明月有孕,最开始的时候,萧湛是没什么感觉的,他照旧早出晚归,没有太多时间去陪傅明月,后来一次公务让他走了大半个月,回来的是时候,萧湛蓦然发现她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   那时候腹中孩子已经有六个月了。   傅明月在和王府提前找好的奶娘一起学绣婴儿的小衣,看到萧湛后刚想站起来,忽然就听她惊呼一声又坐下了。   萧湛脸色紧绷,大步走过去,张口就想叫大夫,奶娘急急问,“是小世子又踢了吗?”   傅明月无奈道,“整天闹腾。”   萧湛慢下脚步,奶娘笑着对萧湛说,“小世子活泼,将来定能像王爷这般神武。恭喜王爷。”   腹部被衣服遮住了,什么也看不到,萧湛的心刚提起来就悄悄放下,不一会儿就平静了。   傅明月看他这般冷淡,心里越发肯定他不太喜欢孩子。   本来想让他摸一摸孩子的冲动也就放下了。   孕期情绪变化很大,当晚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傅明月翻了个身悄悄生闷气。   接下来几日,萧湛闲赋在家,经常听傅明月和婢女聊那个未出世的孩儿,萧湛的心渐渐被勾起。   又一天晚上,背对着萧湛睡的傅明月翻了个身平躺在床榻上。   那时候萧湛毫无睡意,盯着她幽幽瞧了一会儿,突然鬼使神差坐起来,俯身趴在她圆圆的肚皮上。   没什么动静。   他刚想离开,脸颊忽然就被踹了一下,萧湛愣了愣,抬头去看明月的肚子。   那里微微起来一块,像一个小拳头似的。   萧湛的心忽然有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皱着眉伸出手戳了一下。   傅明月浅眠,这动作弄醒,不解的问,“王爷怎么还没睡?”   她刚说完就见自己身上盖的被子掀开了。   萧湛咳了一声,指指她的肚皮,“他动了。”   傅明月见怪不怪,拉过被子盖住萧湛的视线,“奶娘说这月份都这样。”   然后就睡了。   萧湛:“……”   他还不能看看是怎地!   ……   傅明月生产时萧湛不在,在军营的萧湛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往王府赶。   到达产房那一瞬间,傅明月发出凄厉的一声,萧湛握着拳头不顾众人阻拦毅然进了产房。   他刚进去,看到傅明月奄奄一息躺在那里,眼睛却是带着笑的。奶娘抱着襁褓要往外走,看到他后满脸惊喜,“恭喜王爷,是个小世子。王爷您看,小世子跟您长得多像啊!”   在傅明月期待的目光中,萧湛低头看了一眼哇哇大哭的婴儿,半响后缓缓吐出一个字,“丑。”   刚出生的婴儿哪里有好看的,大家惊喜的声音因为萧湛这句话都戛然而止,只有刚刚降临的婴儿哭声。   傅明月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历经生死才生下来的孩子,却被萧湛这样说。   萧湛哪里见过傅明月这个样子,又扫一眼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又去看了一眼孩子。   他抬起头,在众人的期待里,看着傅明月说了句,“好看,像你。”   但他实在无法违背本心,说完又否认之前的话,“不,像我。” 第42章 番外二   小世子萧然从娘胎里就是个调皮捣蛋鬼,生下来后更是如此。   王府因为他,后来多买回来一批侍婢,开始的时候,婢女们都喜欢这个酷似萧湛,但小小软软的孩子,然而后来她们便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小世子会将她们买来的头油倒个干净,因为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会把管家的算盘扔进狗窝里,然后诬陷给沈西洲送他的小狗狗旺财。因为管家不给他买更多的糖葫芦。   他不爱练字,经常趁傅明月和婢女不注意,将萧湛喜欢的带着墨汁的砚台扔进池塘里……   萧湛脸色铁青将他丢给沈西洲教育,小屁孩儿在九华寺住上三天就厌烦了,大眼睛一转嘲笑沈西洲娶不来媳妇。   甚至在晚上缠着苏宜人,在她耳边吹着软乎乎的“耳边风”,仔细一听,全是沈西洲的坏话。   沈西洲气得又将人送回了王府。   小萧然被萧湛罚面壁思过,屋里一人一狗很是无聊,小萧然趁没人,轻轻踢了旺财一脚。   “旺财,你才是最喜欢我的,看在你对小爷这么好的份上,以后有我一块肉吃,就有你一块骨头啃!”   旺财摇着尾巴,吐着舌头,“汪。”   过了一会儿,小萧然又开始说话,“我才没错呢,她们都想讨好我,其实她们一点都不喜欢我。”   旺财:“汪汪。”   没过两天,萧然又被萧湛扔到了皇宫里。   萧承可喜欢小孩儿了,没了高太后的阻拦,他也娶了自己喜欢的人做皇后,两个人看着调皮的萧然,幻想自己以后也会有小皇子。   萧然在皇宫里就是个土霸王,哪个宫都要转一转,越偏僻的他越喜欢。   经常让太监宫女们好找。   他一个小短腿,隐没在工人们面前简直易如反掌。   皇帝的后宫免不了会有别的妃子,皇后大度不计较,可萧承却不愿别的妃子侍寝,于是这一日皇上看望皇后时,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   萧然特别烦那么多人跟着他,赶又赶不走,只好趁晚上睡觉时,溜进了皇后床底下玩蛐蛐。   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爬出来的时候,萧承和皇后刚禀退宫人,正抱在一起,准备情意绵绵。   萧然早就见怪不怪,他父王和娘亲经常搂搂抱抱,他都习惯了。   于是乎,小萧然淡定地从两人面前有过,回到自己的小殿里。   皇上和皇后相互对望,惨然一笑。   那几天萧湛和傅明月着实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本来傅明月看萧湛将他到处送人很是担忧,后来见萧然自己也挺高兴,就放心了。   这天,萧湛去御书房禀告公务,话说到一半,书房内室传来“咔嚓咔嚓”咬果子的声音,不一会儿那声音停了,两秒后又是“哒哒”砸核桃的声音。   萧湛头上青筋蹦了蹦,刚才没注意,现在他一看萧承,发现皇上整个人消减了,满眼都是欲言又止。   “萧然,给我出来。”   半响,里面露出来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和吐着舌头的狗头。   萧湛忍无可忍,将他拎回了家。 第43章 番外三   萧湛将小萧然带回湛王府,萧然看到等在门口的傅明月,迈着腿跑过去抱住傅明月。   傅明月将他抱起来,萧然软软地蹭蹭她的脖子,软着声音喊了声,“娘亲娘亲,我好想你。”   小小的身子带着奶香味,傅明月心都化了。小孩子长得快,傅明月总觉得他又长高了点,紧紧抱着他,嘴里说着,“以后哪里也不去了,娘亲陪你玩好吗?”   萧湛走过来,看了眼站在大门口相互倾诉的两人,冷哼一声,“当然哪里也不去了,因为没人要他了!”   傅明月听了萧承派的人讲的萧然在宫里的事,一时哑口无言。   傅明月小时候听话懂事,萧湛早早没了母亲,很早就自己成熟起来,仔细一想,还真不知道萧然随了谁。   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当宝贝养着。当天晚上厨房就做了一堆萧然爱吃的菜,晚饭后萧然要求和傅明月睡。   萧湛第一个拒绝,“不行,你自己五岁了。”   傅明月还没说什么,萧然扭着头大声嚷嚷,“你已经三十多岁了,是个老头子了!”   萧湛气得差点没动手,这小子是越来越混账,还想翻天不成!   傅明月好笑地看他一眼,“然儿说的也对啊。”   晚上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萧然使劲往里面挤,嘴里嫌弃萧湛身上硬邦邦。   后半夜萧湛醒来,看到母子两人抱在一起,他自己睡在床边,心里忽然一阵凄凉。   翌日,傅明月为了改善萧然和萧湛的父子关系,说了一堆好话让萧湛带萧然一天。   一直以来,萧湛都没有和儿子好好相处过。   萧湛将他带去了军营。   军营里一群糙汉子,当日又不是重要的训练日子,校场里也没多少人。   但萧湛来了就意味着又要开始训练了。于是乎小小的萧然又独自在军营里晃荡。   他在野地里找了两条蚯蚓,然后又扔在一边,蹲在地上玩泥巴。他越想越生气,娘亲明明说让父王带他玩的。   萧湛站在一边训话,话说一半身体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紧接着一下又一下。   萧湛顺着方向望过去,是萧然在朝他扔泥巴块。   萧湛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把手头的事交给副卫,提着萧然把他带到一边。   他准备训斥,萧然白白嫩嫩的脸上忽然就挂起泪珠,萧湛愣住,他看着萧然红着眼眶,狠狠揉着眼睛。   萧湛的火气一下子就消失无踪。   “怎么了?”他蹲下身体。   萧然狠狠一推他,带着哽咽的尾音,“坏父王,坏父王,我不要喜欢你了。”   萧湛难得手足无措,一把抱住他哭的颤抖的身体,拇指拂去泪珠儿,“是父王哪里做错了?”   萧然哭着打了个小小的隔,“你从来不带我玩儿,不让我骑大马,你们都当我是累赘,把我扔来扔去,娘亲让你带我玩儿……”   萧湛无言,他向来比较冷情,这一刻心中剧痛,突然有了当父亲的心情。   “父王现在就让你骑大马好不好?”   萧然哭声突然止住了,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真的?”   萧湛点头。   萧然眼眸一亮,想了一下又扭捏着说,“那咱们约定下次好了,你手下都看着呢。”   萧湛一笑,搂着他将人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哈哈……父王好棒!” 第44章 番外四   萧湛做了一个梦,梦里傅明月和现实中完全不一样。她就像那些后院的女人一样,为了上位整天讨好自己。   奇怪的是,萧湛并不像讨厌其他人一样讨厌她,相反他觉得很有趣。   很新鲜的感觉。   萧湛纵着她,对她私底下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他忙于公务,留在后院的时间并不多,也没兴趣对付那么多女人,只在有空的时候来衡芜苑歇歇。   梦里不知道是哪次任务,等他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傅明月被关进了地牢。   这一次她没那么幸运。   萧湛赶到的时候,地上有一个食盒,里面的东西没吃几口,而傅明月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梦里的萧湛第一次知道,原来失去是这么一种滋味。   ……   萧湛猛地惊醒,幽深的眼睛刺红,傅明月被他的动作惊醒,揉了揉眼睛,刚想问他怎么了,就发现萧湛情绪不太对劲。   傅明月浑身一抖,只觉得萧湛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渗人,她试探问道,“王爷,你…做噩梦了。”   透过月光,傅明月白净的脸越发温柔,声音里有一种抚慰人心的感觉,萧湛一直悬着的心慢慢归在远处。   “没有。”   他搂过傅明月的身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第二天萧湛没出门。他难得有闲心陪着萧然玩耍,时不时眼睛盯着傅明月好一会儿。   傅明月心里直发毛,问知书道,“你觉得王爷是不是生我气了,还是我这两日忽略了他?”   知书仰头思索半天,“奴婢也觉得今天王爷不太正常,但是最近夫人都在王府陪小世子。咦,王爷会不会是吃小世子的醋了呀。”   傅明月一愣,随即笑道,“怎么可能?他如果真吃醋了,才不会这么安静呢。”   这么多年相处,除了肚子里的蛔虫,傅明月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   但人心本就是一个不可控的东西,傅明月也不是那种整日疑神疑鬼的人。   傅明月进屋里拿针线,忽然翻到几件萧然小时候的小物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她呆在屋里没多久,正想放下东西出去,窗口传来一道声音,“怎么这么久不出来。”   傅明月吓一跳,忍无可忍道,“王爷,您今天一直盯着我是怎么回事?您没事的话可以出门转转,打打拳,练练剑……”   萧湛眼睛一眯,眼睛里闪过危险的光芒,“你嫌弃我了。”   这都哪跟哪,傅明月好笑的摇摇头,不再理会他,萧湛在窗外站了一会,索性来到屋里,撩开袍子挨着傅明月坐下。   萧湛傅明月不理会自己,突然慢吞吞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傅明月抬起头,听萧湛又说,“我梦见你了不见了。”   傅明月停下手中的东西,忽然就明白了萧湛今天的怪异行为,她的心中涌入一丝暖流,看着萧湛俊美的侧脸,微微挪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萧湛看着她,傅明月轻轻一笑,“我不会不见的,我会永远陪着王爷呀。” 第45章 番外五   湛王府的人都知道,最近王妃和王爷闹别扭了。   她们的王妃性格很好,对待下人从不苛刻,每次见了王爷都是一张温柔的笑脸。   谁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可就是这对感情特别好的夫妻突然就闹别扭了。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就是知书。   自家夫人一脸笑意和她说话,一看到王爷来了,脸色立马就垮下来了,这可怎么是好!   傅明月最近去了一趟张府。李玉容嫁给张礼后一直都住在这里,她们没事的时候,依然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说。   李玉容说起张礼时,整张脸就更加生动起来,“他可真是讨厌死了,过去我以为他是个榆木脑袋,成亲之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和同僚一起喝酒,喝醉了就念我名字,酒醒之后人家嘲笑他,他倒好直接说什么喜欢我,那些夫人跟我讲起来时,真是羞死人了!”   傅明月跟着她一同开心,但回家之后就立马觉出不对味了,对比张礼,萧湛才是榆木脑袋吧!   她好像从来没听他说过喜欢之类的话。   傅明月越想越伤心,萧湛这么多年只有她一个,两人孩子也这么大了,其中的情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但女人是不讲道理的,失落的时候越发喜欢钻牛角尖。   和萧湛相处这么多年,傅明月也越来越直接,晚上萧湛回来睡觉,傅明月水润的眼睛望着他,“王爷,你喜欢我吗?”   萧湛不明所以,他以为傅明月在外边听了挑拨离间的话,提醒她,“王府里只有你这个。”   傅明月不满意,接着说,“那你说一句喜欢我。”   萧湛顿住了,想了想口到底没说出来。   就因为这一件小小的事,两天傅明月都没给他好脸色。   第三天早上的时候,傅明月已经想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她如今是真的很满足,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闹别扭。   萧湛早上咳嗽两声,知书也许是想让两人尽快和好,一整天都在傅明月耳边念叨王爷生病了什么的。   于是,傅明月在萧湛晚上回来后,亲自做了暖汤给他送去。   萧湛不在书房,可能有事出去了,傅明月决定等一会儿。   她把东西放在桌案上,背对着门口整理了下桌面。   最上面是一本杂记,下面是一沓纸不知道写的什么。   傅明月想把它收拾一下,刚拿起来书,就看到白纸上面写满了熟悉的字。   明月明月。   傅明月一愣,忽然鼻子就酸了。她不知道萧湛坐在书房里一直写她的名字,她这几天确实只顾着自己生气了。   萧湛从外面进来,看到傅明月手里的东西,心里忽然一紧,他背对着傅明月,却听见了她轻轻抽泣的声音。   他们之间什么没有经历过。   萧湛停了下,然后走过去从后背过去拥住傅明月,亲了亲她滑腻的面颊。   傅明月知道是他,没转过身,“王爷,这次是我不好,我以后不逼你了。”   “不,你没错。”   他顿了顿,冷峻的脸上出现犹豫,因为从没说过而略显生硬,“我,我心悦你。”   窗外一轮月亮皎洁如玉,柔光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显得格外美好。   明月明月,吾心悦你。   明月明月,吾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