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外室后我只想种田》 作者:茶暖   作品简介:   【1v1双洁,种田,美食,医术,日久生情】   【无法决定出身,那就奋斗未来】   对于自己穿成名门望族贺家二公子贺严修的外室这件事,苏玉锦对自己的未来做了一个简单的规划:   第一,美食开道,发家致富   第二,治好二爷隐疾,早日拿回身契,从此天高任鸟飞   ……   但,多年后,苏玉锦迟迟没有完成第二项的后半部分   在她纳闷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时,有消息传来,二爷不仅要明媒正娶她,还在朝堂上,为她请封了一品诰命?!   排雷:男主无正妻,身心俱洁,主美食种田发家致富行医 第1章 倒霉透顶   三月,春寒料峭。   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透着丝丝沁骨的凉。   苏玉锦裹紧了身上披着的外衣,发出一声……   命丧黄泉般的叹息。   丫鬟艾草看得有些不忍,给苏玉锦手中的杯子添了些热茶,「姑娘别难过,二爷兴许只是公务繁忙,这才顾不得来瞧姑娘罢了,二爷心里头定然是有姑娘的。」   「依婢子看,先不说二爷现在还没有妻室,哪怕等二爷成了婚,也必定会将姑娘抬进府内做了姨娘,姑娘的福气还在后头那……」   苏玉锦闻言,嘴角微微抽搐。   这福气……   不要也罢!   艾草口中的二爷,乃是贺家二公子,当今户部员外郎贺严修。   贺严修父亲曾任工部尚书,虽现如今以因病修养,辞了官职,但威望与恩宠皆在,姑母乃是当朝贵妃,外祖父乃是征战沙场,赫赫有名的威武大将军,现如今的定国公。   而贺严修本人也是年少有为,官途平步青云,现不过二十余岁,便已是官任五品,加上其仪表堂堂,相貌俊朗,且尚未定下婚事的缘故,备受瞩目。   而苏玉锦,原是商户出身,幼时跟随家人举家南迁,中途走散,流落到了永安城中万花楼中,万花楼的掌柜见苏玉锦小小年岁容貌秀丽,气质出众,琴棋书画,以及厨艺和医术皆有一定造诣,便苦心培养,以求她往后成为万花楼摇钱树。   就正如万花楼掌柜盼望的那般,苏玉锦的确替她赚了许多的钱。   就在她这位奇货可居的清倌儿第一次登台献艺之时,便吸引了无数富家公子哥前来捧场,更有京城来的贺严修一掷千金,当场替苏玉锦这个赎了身,且当晚便带离了永安城。   但,贺严修并未将苏玉锦直接带回京城,而是将其安置在了离京城最近的青河县内一处宅院中。   自苏玉锦被安置在此,贺严修回京后,到现如今已是过了足足半年,苏玉锦再不曾见过贺严修,连书信都没收到过半封。   因为思念贺严修且担忧自己被遗忘抛弃,加上春日天气变化无常,苏玉锦得了一场风寒,卧床不起,在深夜的一次突如其来的高热下,香消玉殒。   而她原是当代社会刚刚毕业在中医院实习的苏玉锦,原本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未来可期,却因为被高空坠物所砸,当场没了意识。   再睁开眼睛时,成为了所谓贺严修的外室苏玉锦。   简直是……倒霉透顶!   虽然外室不必日日伺候在侧,不必像这个时代的当家主母一般繁忙管家,伺候公婆,开枝散叶甚至为贺严修纳妾抬姨娘,只用自己看好这一亩三分地儿,偶尔在贺严修来的时候,应付一二即可。   但外室这种身份,的确是尴尬无比,且为世人所看不起。   要想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只能是等着往后得了机会能拿回自己的奴籍,再跟贺严修说拜拜才行。   而眼下……   贺严修走的时候,给苏玉锦留下了五百两银子,供她平日花销。   按照青河县的物价来说,这五百两银子供苏玉锦主仆三人正常吃喝穿戴的话,日子哪怕过得手缝宽些,也能花上几年。   但原主苏玉锦大约觉得贺严修出手阔绰,且贺家殷实,自己又是被贺严修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加上从前在万花楼过够了苦日子,这日子过得颇为大手大脚,银子已是所剩无几。   这次风寒看诊的医药费,都是她偷偷典当首饰的钱。   所以……   她现在是一个贫穷的外室。   随时可能会断粮的那种。   眼下要赚钱填饱肚子!   苏玉锦捏着手中仅剩的二钱银子,叹了口气。   艾草没忍住,「若是姑娘实在思念二爷,不如写封信给二爷,请二爷来看看姑娘?」   男人嘛,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的,但提个醒,也就知道了。   艾草在来伺候苏玉锦之前,是高门大户姨娘院子里头的二等丫鬟,只因主家贪墨被下了大狱,她身为奴仆被官府发卖,辗转到了青河县,后被二爷身边的兴安买了来。   对于这种如何在爷们儿前邀宠的事儿,艾草耳濡目染,也算是略知一二。   「还是不必了。」苏玉锦道,「二爷既是没有来,必定是公事缠身,无暇顾及我这里,且我到底是个外室,需得安分守己为好,如若写了书信,平白让二爷来回奔波不说,若是让旁人知晓二爷还未婚娶便有了这等事,于二爷也是无益,二爷或许也会因此迁怒于我。」   贺严修不曾将苏玉锦带回京城,而是安顿在这里,甚至与她都不曾发生任何亲近之事,可见所谓的一掷千金为美人,金屋藏娇之事不过是事出有因罢了。   说不准那,这幅为青楼卖笑女所迷的做派,也只是做给旁人看的而已。   而临走时之所以出手这么大方,一下子给了五百两银子,也不过只是单纯供了吃喝,不让她饿死罢了。   她若是写信去刷存在感,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艾草听了苏玉锦的话,点头表示赞同,「姑娘说的极是。」   只是若二爷不来,家里的花销……   早饭后柳妈妈还提过,米缸见了底儿,最晚明儿个就得去买米,菜蔬也已经吃完,姑娘大病初愈,正是体弱的时候,也得多买点肉食或者鸡蛋来补一补才行。   因为家中拮据,怕往后吃不上饭,柳妈妈甚至跟艾草商量着,要不要去接酒楼中洗碗的活计。   艾草在这儿失神,苏玉锦拢了外衣,出了正堂,走进院子。   这处宅院不算大,也不算小。   算是简约版的一进院落结构,不带耳房的正房和东西厢房,再加上灶房的话,有七间屋子,院子平整宽敞,种了各样的花草。   桂花、月季、芍药……   苏玉锦把目光落在了那两株牡丹花上头。   这是苏玉锦去年买的,且花了高价。   倒不是因为这株牡丹有多名贵,而是因为苏玉锦跟人争闲斗气,硬生生将这牡丹的价格抬高了五十倍不止。   现在仔细想想,当时路人好端端地,为何偏生要跟她一个姑娘家的斗气,明显是看出来她大约是旁人扔在此处的外室,手中宽裕,便做了这局,引她上钩,用原本不算值钱的牡丹,让她心甘情愿地掏了五十两银子出来。   造孽啊。   苏玉锦忍不住扶额。   艾草见苏玉锦瞧牡丹,笑道,「姑娘这牡丹养的真好,今年这花圃里头最早发芽长叶的便是它,杆子长得也粗壮,这会儿眼瞧着快要长了花苞,等到下个月天儿暖和了,花开得肯定好看。」   苏玉锦仔细瞧了瞧。   大约是因为苏玉锦买了回来后自己也精心照顾的缘故,这牡丹长势的确不错。   「寻个花盆来,将这两株牡丹移到盆中。」苏玉锦发话。   艾草去找寻合适的花盆,「姑娘是要将这牡丹搬到廊下养着吗?」   「不必,移到盆中后,你便将这两株牡丹拿到街上卖了吧。」   艾草瞪大了眼睛。   ——   开新书啦,阅读须知一定要看,一定要看,一定要看!   1、依旧是种田文,这篇主打美食和医术,作者搜罗了很多数据,也会描写一些风土人情,地方特色,有错误可以指正,但十里不同俗,每个地方不太一样,不理解之处作者会解释的哈,   2、有关男女主,双洁1V1,男主无正妻,女主非小三,属于日久生情,先婚后爱的感觉,整体是女主事业在线,兼职谈恋爱。   3、有关更新,稳定每天两更,时不时会加更或者爆更~   4、有一本未完结,正在连载的《农门相公是锦鲤》属于轻松类型的种田,男女主都比较可爱,打发时间的小可爱可以去看一下,已有一定字数,可以适当宰一下   5、有关物价,作者每本书基本都解释,这里不再多说,基本上是以参考古代数据以及情节需求下制定的   6、作者是人脑,有时间可能会出现BUG、不足之处,以及错别字的情况,小可爱们看到的话请帮忙指正,作者看到会及时更正哒   7、最后,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作者,感谢~ 第2章 姑娘会做菜   「不必非得要高价,给的价钱合适便可以卖,若是能卖得钱,便去买点肉蛋和米面回来,肉要肥瘦相间,有些油水的。」   苏玉锦的这具身子现在有些弱,连柳妈妈和艾草都满脸菜色的,都需要补一补。   「这里头旁的花草,你也看看哪些能卖钱的,都一并卖了去,等卖的差不多了,你便和柳妈妈一并将这块地收拾收拾,种些菜蔬吧。」   卖花,种菜……   艾草抬眼瞧了瞧头顶的天儿。   这日头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再掐一把自己,很疼,也不是在做梦。   既是姑娘吩咐,艾草便赶紧忙活了起来。   甚至将柳妈妈一并都叫了过来帮忙。   春日万物复苏,一花圃的花长得也颇为茂盛,一时不知道该卖哪些为好。   艾草和柳妈妈商量了一番,只先选了那两株牡丹和几株芍药。   都是眼瞧着天儿热起来后就能开的花儿,这会儿枝繁叶茂的,长势极好,看着品相不错,估摸着能卖上些好价钱。   「哎,柳妈妈,你说姑娘好端端的怎么开始卖花了?」艾草一边忙活,一边拉着柳妈妈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姑娘不是很喜欢这些花儿嘛。」   「再喜欢,也挡不住肚子饿啊。」柳妈妈接了话,「姑娘手里没剩多少银钱,二爷又不露面,咱们再这么下去的话就得饿肚子了,饿肚子的滋味多难受你不知道?」   「那倒是……」   艾草可是知道饿肚子有多难受的。   抓心挠肝,浑身都不得劲,恨不得要撞墙寻死的难受。   「我看姑娘好多首饰都没再戴了,估摸着也是偷偷换成了钱的。」   柳妈妈提醒了一句。「如今姑娘大约也是没有旁的办法,咱们也别多说话,姑娘说什么,照做就是。」   「嗯。」艾草点头。   但还是叹了口气。   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这二爷也是,怎的还不来看姑娘……   忙活了好一会儿,艾草和柳妈妈才成功移了花,抱着花盆去街上叫卖。   花好,盆好,卖的价钱不高,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几盆花卖了个干净,得了一两五钱银子。   「差不多够这一个月的花销了。」   若是节省一些的话。   瞧着银子,柳妈妈心里头的石头稍微落了地。   艾草却是直跺脚,「那些人可真会还价!」   「得了,你若不同意,旁人还再低的价儿,也买不到手里不是?」柳妈妈拉着气得脸都通红的艾草,「快晌午了,先去按姑娘吩咐买东西吧。」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有些憋屈。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二爷不来的缘故。   她家姑娘,可真是太可怜了……   柳妈妈和艾草按着苏玉锦的吩咐,去买了些肉食,鸡蛋和米面,肉按着自家姑娘的叮嘱,买了肥瘦相间的五花。   晌午时,苏玉锦的午饭是清炒豆芽,香煎豆腐,小炒肉,白米饭,外加一碗葱花鸡蛋汤。   算不得丰盛,但也比前些日子的油水大了许多。   苏玉锦满心欢喜地拿起了筷子。   但很快,她又放下了筷子。   眉头紧皱,口中的小炒肉咀嚼了半天,迟迟咽不下去。   不得不说,柳妈妈这厨艺……   倒不是说一无是处,完全不能吃,只是在苏玉锦这个美食爱好者口中,欠缺之处属实太多。   清炒绿豆芽的豆芽下锅时油不够热,香煎豆腐做之前,豆腐没有过水,豆腥味过于浓重,小炒肉的肉火候过大,炒的时间过长,吃起来口感过硬,蛋花汤的盐放的太多,蛋花打的也不够散。   但肚子实在饿的很,加上要快速地把身体养起来,需要多吃饭菜才行。   苏玉锦小口小口地吃,但吃的时候神色不是太好看。   柳妈妈和艾草看苏玉锦连吃饭时情绪都不高,似满腹心事一般,互相看一眼后,各自叹了口气。   姑娘估摸着也是想二爷的很了。   这二爷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啊……   下午,艾草和柳妈妈又卖出去了几盆花,两盆芍药,两盆月季,这样花皆是不如牡丹珍贵,只得了三百五十个钱。   得了钱后,柳妈妈去买了只鸡,剁了半只,准备晚上给苏玉锦炖一炖。   看着柳妈妈回来后便进灶房一通忙活,苏玉锦想起中午时的味如嚼蜡,便跟着去了厨房。   在看着柳妈妈准备了花椒,八角等调味料时,苏玉锦忙拦了下来,「我来做吧。」   花椒和八角若是炒肉时容易出味,但若是和鸡肉一起炖煮的话只会让肉质更加柴,反而吃不出鸡肉的嫩滑。   单是看这个,就知晓柳妈妈的厨艺水平了。   「姑娘会做菜?」柳妈妈起初是惊讶,紧接着是去拿已经被苏玉锦拿手里的锅铲,「灶房里头油烟大,还是老奴来吧。」   「从前没跟二爷时,便时常做菜,厨艺也算拿得出手,今儿个忽的手痒想练一练,你们刚好也尝一尝我的手艺。」   苏玉锦不由分说,便往锅里头添了水。   见苏玉锦坚持,柳妈妈便没再多嘴,只寻了个围裙帮苏玉锦系上,帮着烧火打下手什么。   过水去沫,蒜末烹香,鸡块翻炒,酱油,桂皮,香叶增味,倒水淹没鸡块后,苏玉锦又多加了半瓢,盖上了盖子,「水开后,小火炖煮小半个时辰,再做些手擀面来吃吧。」   「做手擀面时,记得往里磕一个鸡蛋,放一点点盐水。」   这样做出来的面条,筋道爽滑,口感极佳。   见苏玉锦做菜动作娴熟,柳妈妈知晓她大约当真是厨艺不错,便忙点了头,只按她说的来做。   小火慢炖,锅中咕嘟咕嘟地冒泡,蒸汽中混杂的香气幽幽飘了出来,只往人鼻孔中钻。   「柳妈妈做了什么菜,这样香?」   艾草拎着刚买的黄豆进了院子后,被香气吸引到了灶房。   「炖鸡块,晚上吃鸡肉面。」柳妈妈把柴往灶膛里头添够,舀了面,按苏玉锦说的,磕鸡蛋,放盐水。   想了想后,比平时多放了一点面。   光是闻味儿都觉得这么香,吃起来滋味肯定好,也一定会吃的比平时多呢。   艾草闻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把鼻子嗅了又嗅,咧嘴笑,「柳妈妈这厨艺可比从前厉害多了呢。」   「不是我厉害,是姑娘厉害。」柳妈妈道,「今儿个晚上是姑娘掌的勺呢。」   「姑娘也会做菜?」   求支持哦,起点的读者可以先投资一下,今天按网站要求更新六千字后就要提签,签约时会有收益哒~ 第3章 馄饨摊   而且厨艺看起来还很不错?   看艾草瞪大眼睛的模样,柳妈妈直笑,「我起初也不信,这不,这么香的,估摸着是从前姑娘不肯露一手罢了。」   「咱们姑娘可真厉害。」艾草直咂嘴。   容貌好看,会唱歌,会跳舞,会弹月琴,还会识字读书,竟是还有一手的好厨艺……   说句不客气的话,她若是男的,定要将这么好的姑娘娶回家去。   咋的二爷就不知道惦记呢……   鸡肉炖的软烂入味,口感爽滑弹嫩,面条也是筋道可口。   柳妈妈煮面条的时候,放了些春日里嫩嫩的菠菜叶子,微甜的滋味,越发激发了鸡肉的浓香和面条的鲜香口感。   苏玉锦吃的时候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才对味儿嘛。   因为晚饭合口味的缘故,苏玉锦吃了一碗半的面条,整块的鸡肉也吃了许多,吃完饭后,甚至打了一个饱嗝。   艾草和柳妈妈亦是吃了足足两碗,才舍得放下碗筷。   天气渐暖,剩下的那半只鸡也是放不得的,便在第二日中午时接着给做了。   与昨晚的红烧鸡块不同,这次做的是一种叫做三杯鸡的做法。   柳妈妈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做法,自然也是不会做的,但又觉得自己身为奴仆,总让苏玉锦下厨着实不合适,便让苏玉锦在旁边看着,告诉她做法,她来动手。   葱姜蒜炝锅,鸡块翻炒,加酱油、黄酒、冰糖,大火烧开,小火慢炖,出锅的时候,撒上了一些小葱。   鸡块香气十足,软嫩可口,口感微甜,入口适宜,配上软糯糯的白米饭……   苏玉锦自己都觉得滋味甚佳。   艾草和柳妈妈再次没出息的把汤汁都舀了个干净,用来泡饭吃。   花圃中的花草又卖了几日,直至花圃变得空空荡荡,唯独剩下一株还算高大的桂花树。   桂花树主贵气,艾草提议最好留下来。   而苏玉锦惦记着秋日里头可以摘些桂花来做桂花蜜糖或者桂花糕,便也点头同意,只让柳妈妈和艾草将那花圃仔细翻一翻。   柳妈妈去街上买了一些豆角苗,黄瓜苗等一一栽上,又寻了些韭菜根儿和丝瓜种子,蒜头等,都一并都种上。   阳春三月,春意盎然,小半个院子的菜蔬苗此时生机勃勃,一片绿意,颇为赏心悦目。   苏玉锦见状都忍不住满意地直点头。   有那么些模样了。   再等月余,便能吃到新鲜可口的自种蔬菜,也能省下一笔银钱。   而接下来,她需要考虑,如何赚钱养活自己和两个奴仆。   午后,苏玉锦将将艾草和柳妈妈叫到了跟前。   「我眼下的样子,你们也瞧到了。」   苏玉锦道,「二爷许久不来,手里的银子花了个七七八八,值钱的首饰和衣衫我早已偷偷拿去当了银子,又卖了花圃中的花,可以说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个差不多。」   「饶是这样,现如今手里头也不过只有二两银子,就算咱们精打细算的,也就是撑个个把月,月余之后,日子也就彻底过不下去了。」   「所以我想着,干等着盼二爷来也是无用,不如咱们想想办法,做些赚钱的营生,往后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只是我思来想去的,旁的营生咱们不熟,也没什么本钱,我厨艺还算拿的出手,咱们卖些吃食如何?」   艾草几乎脱口而出,「好啊,姑娘厨艺这么好,咱们的吃食生意肯定好。」   「胡闹,姑娘怎能跟咱们一般,随意抛头露面?」柳妈妈拦了一句。   只说抛头露面不合适,并没说吃食生意不可做。   苏玉锦想了想,「不如咱们先试着卖些馄饨如何?我来包,柳妈妈擀皮加上煮馄饨,艾草招呼客人,收拾碗勺什么的。」   毕竟她厨艺在线,馄饨这样的东西,有主食,有汤,又是荤的,街上人来人往,大都愿意来上一碗。   刚好他们三个人,分工也合适。   「姑娘,您别怪老奴多嘴,若是二爷回头知道您抛头露面卖馄饨,只怕是要生气的。」柳妈妈提醒了一句。   二爷到底是户部员外郎,在京城也算是名门世家,他的外室竟然要抛头露面做小生意……   柳妈妈不敢想象若是二爷知道这件事后,脸色会如何难看。   「此事我也想过,不过柳妈妈也不必担忧。」   苏玉锦莞尔一笑,「倘若二爷当真还惦记着我,也不至于将我扔在这里这么久却音信全无,所以我估摸着二爷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的。」   「再者,二爷给的银钱,皆是被我挥霍了个干净,回头二爷若是来了,看我如此不安分守己,必定也会不悦,既然如此,到是不如摆出一个态度来,也显得我诚心悔过。」   总的来说,摆摊卖馄饨这事儿也算是无奈之举,算事出有因。   且以现在的状况来说,若是不做馄饨生意,怕是也没有旁的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办法。   柳妈妈闻言,略思索片刻后,即便心中无奈,却也点了点头,「姑娘说的有道理,一切都听姑娘的。」   「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张罗起来吧。」苏玉锦吩咐道,「柳妈妈去买些猪肉,大葱,姜等食材来,也试着擀一下馄饨皮,我试着调一下馄饨馅儿,艾草你去张罗一下摆摊所用的炉灶,长条凳子和长条桌子等类的东西。」   「是,姑娘。」   决定做下,三人皆是一通的忙活。   在两日后,清河县的街头,出现了一个新的馄饨摊。   路过的人瞧见这崭新的「苏记」招子,再瞧了瞧整洁干净的摊位,张口询问,「馄饨几文一碗?」   「十文一碗,保准分量足,滋味好呢。」艾草音量大,声音亦是悦耳,「客官来一碗?」   「来一碗馄饨!」客人坐了下来。   「好嘞。」艾草应下,将苏玉锦包好的馄饨下了锅。   水开片刻后捞起,往里面放了几个河虾米,香菜末,接着从旁边罐子里头舀了一点油浇上去。   「这浇得是啥?」客人询问。   「葱油,香的很,客官尝尝就知道了。」艾草把馄饨端了上去。   客人将信将疑,先是闻了一闻,果然觉得香气扑鼻,滋味醇厚,便舀了馄饨,大口来吃。   薄皮大馅儿,汤汁浓郁,一碗下肚之后,仍有意犹未尽之感,客人想了想,又喊了一句,「再来一碗……」   打滚求支持哦~ 第4章 二爷能来就好了   陆续有客人来吃馄饨。   「来一碗馄饨!」   「好嘞。」   「要两碗馄饨,多放点你们那个葱油……」   还未到正午,这馄饨摊便颇为热闹。   苏玉锦调制的那一小盆馄饨馅儿,在巳时初时出的摊儿,在未时末时便卖了个干干净净。   收摊回去后,主仆三个人关了院子门,凑在一块数钱。   馄饨十文钱一碗的单价,今日一共卖了七十余碗出去,一共得了七百四十文钱,净赚四百多文钱。   「这一日便赚四百多文钱,一个月三十日,那得赚……」   艾草算数不太精通,掰起了手指头来算。   「一个月能赚十二两银子呢!」柳妈妈接了话过来,满脸都是笑。   阿弥陀佛,一个月能赚十二两银子那,这还怕日子不好过吗?   「柳妈妈去钱记买只神仙鸡,再买些卤素菜回来。」   头天开张,又赚了许多的钱,也惦记着柳妈妈和艾草二人今日也是累的够呛,苏玉锦出手颇为大方,「再买些肉沫饼回来,艾草胃口大,多给她买上一个,柳妈妈你喜欢吃腐竹,也多买上一些。」   「谢谢姑娘。」   柳妈妈拿了钱,欢欢喜喜地去钱记。   艾草亦是满面笑容地去收拾那些收回来的碗勺,又在灶上煮了晚上要喝的粥。   煮的时候,加了几个去了核的红枣进去。   馄饨摊的生意,因为赚钱而持续经营。   苏玉锦,柳妈妈和艾草三个每日忙碌,这馄饨摊也因为价格公道,分量足,滋味好而日益热闹。   已是有人专门从县城东边赶到县城西边的这里,为的就是吃两碗馄饨。   不过生意好归好的,这馄饨摊每日的净收益,大约浮动在五六百文上下。   究其原因,是因为卖馄饨着实是个力气活,这样的劳动量处于刚刚好的程度,若是再多一些的话,只怕会觉得累。   眼下的银子也足够温饱,且真要实现财富自由,拼死拼活忙活馄饨摊儿也是不成的,还得想旁的法子。   苏玉锦看的透彻,也把控得住这个度。   日子一天天的过,等到四月中旬,暖和中带了些许热时,馄饨摊上多了一样吃食——炸酱面。   筋道爽口的面条,煮熟后过一道冷水,放上新鲜长出来的黄瓜刨成的丝,放些煮熟的青豆,再浇上一勺五花肉、鸡蛋配上黄豆酱炒出来的,滋味浓郁的肉酱,自己这么一拌……   每一根面条肉沾满了肉酱,入口的时候,都只觉得喷香无比,后味十足。   一时之间,这苏记摊上,馄饨和炸酱面的销售量大有平分春色之意。   等到四月底时,除去日常的饮食及各种开销,苏玉锦的妆奁中,多了十两银子。   摸着有些分量的银子,苏玉锦心中怅然。   战绩不错,但致富道路漫长,她还是得多多努力啊。   柳妈妈和艾草在院子里头洗碗,随意地聊着天儿。   「这眼瞧着便是五月了,二爷还是没半个影子……」柳妈妈叹了口气。   「是啊。」艾草也跟着叹气,脑袋都耷拉了下来,但很快又支棱了起来,「不过眼下姑娘领着咱们赚银子,连月钱都比从前多了一百文,二爷来不来的,我看问题也不大。」   「合着你先前盼着二爷来,就是为了惦记着二爷来给姑娘送钱?」柳妈妈白了艾草一眼。   「要不然呢?」艾草愕然。   柳妈妈没好气的伸手给了艾草一个爆栗子,「还真是傻丫头,从前还给人做二等丫鬟呢,我看也是白瞎了。」   「姑娘现如今是能赚钱,可这赚的三瓜两枣的,也就只是够姑娘和咱俩吃喝穿用,好一些的脂粉姑娘都不舍得买,日子过得到底是有些清贫。退一步来说,姑娘往后真能赚了大钱,日子过得再好一些,可再能赚钱又怎样,到底还只能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出去旁人问起来,都没法正儿八经说自己是谁。」   「二爷往后若是一直不来,姑娘往后也就只能一辈子住在这处院子里头,没依没靠的,到老的时候,更是没人管没人顾,这不是更凄凉?」   「咱们那,还是得盼着二爷来,不但能来,还得多多的来,让二爷惦记着咱们姑娘,这样往后二爷成了婚,才愿意把咱姑娘接回去给了名分,姑娘再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才算彻底有了仰仗。」   说的,有些道理!   艾草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柳妈妈说的是,是得盼着二爷来。」   苏玉锦,「……」   这段时日一直忙着卖馄饨,卖炸酱面,苏玉锦见艾草和柳妈妈都甚少在提及二爷的事儿,只当她们两个因为觉得荷包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已是不再惦记二爷来不来的事儿。   没想到,这心里头还是惦记着的。   而且执念颇深。   不过也不能怪她们两个,这个时代的土著,只会以这个时代的角度的来思考问题。   她们两个迫切盼着贺严修来,反而是对她衷心,为她真心实意打算的表现。   且结合原主记忆和她的切身体会,苏玉锦觉得艾草和柳妈妈二人的确也是不错。   本分,老实,不越半分规矩,没有任何偷奸耍滑之举,人也不笨,她用着也觉得颇为顺手。   如果可以的话,苏玉锦打算往后在自己离开这里,获得自由时,要带上她们两个。   不过,这两个人的卖身契在贺严修那里。   自己的卖身契,也在贺严修那里。   要是二爷能来就好了……   苏玉锦心里也萌发了这个念头。   ——   五月,石榴花开。   端午之后,这天儿便渐渐有些热。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的人忽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二爷,您没事儿吧。」小厮兴安隔着帘子关切询问。   「无妨。」贺严修顿了一顿,声音低沉,「这是走到哪里了?」   「回二爷,已是到了青河,再有半日的路程,便到京城了,这会儿几近晌午,再往前走便是只有路边的茶棚酒肆的,二爷这会儿要不要在这儿停一停,吃些东西?」   青河啊。   贺严修眉梢轻扬,「快去快回。」   这个回答,就是不想下车过多停留了。   「是。」兴安跳下马车,去找寻能让贺严修入口的东西。   贺严修的口味可以说颇为挑剔,不喜油腻,厌恶甜食,不食辛辣。   兴安转了一圈,触眼所及,未看到合眼的,直到看到颇为热闹的一处摊位。   当代餐饮的毛利大概是60%-70%,因为文中摆摊没有房租人工这一说,所以净利暂时按50%多,不到60%来算。   新书求支持呀~ 第5章 多谢二爷   迎风飘展的招子上大字醒目——苏记,卖的似乎是馄饨和面条。   寻常吃食处,既然人来人往,想来滋味非同凡响。   兴安快走了两步,但又停了下来。   因为看清了招呼客人的那个年轻姑娘的面容。   艾草?   再定眼一看,坐在摊位中包馄饨的……   苏姑娘?   兴安揉了揉眼睛。   没错,柳妈妈也在。   可是,为什么呀?   二爷临走前,那五百两银子,是他亲手交给苏姑娘的……   在犹豫片刻后,兴安在路边寻了一个人,塞给他了几个钱,让他帮着买上一碗馄饨。   兴安将热腾腾的馄饨端到马车中时,贺严修拿起了勺子,「怎地去了这么许久?」   「馄饨摊儿前人多,排了许久的队。」   想来,这馄饨滋味很好?   贺严修舀馄饨的手略顿了一顿,在吞下一个后,微微点头,「尚可。」   「二爷,其实这馄饨……」   「有何不妥?」   兴安的声音细如蚊吶,「是苏姑娘包的。」   苏姑娘?   他认识的苏姑娘,且又在青河的,似乎只有一个。   从永安城万花楼买回来的,那个能歌善舞的苏玉锦。   贺严修抬眼。   兴安这才敢接着说下去,「原本小的只是看那馄饨摊热闹,想来滋味不错,便想着去买一碗让二爷尝尝,结果走近了一瞧,正是苏姑娘,艾草和柳妈妈三人开的。小的不敢露面,只托人买了一碗来,也跟二爷说一说这件事,看二爷你……」   如何决断。   贺严修想了一会儿,低下头接着吃馄饨。   待一碗馄饨都下了肚,才开口,「去双桂巷。」   与其胡乱猜测,不如亲自去问一问。   「是。」兴安应下。   ——   苏玉锦三个人是在午时末时收的摊。   「今儿个生意好,收摊收的都比平日早呢。」   回去的路上,艾草兴致勃勃,但在瞧见原本就不宽的巷子里头停着一辆颇为宽大的马车,且刚刚好停在家门口,以至于手中的木板都不好拿过去时,登时柳眉倒竖。   「这马车停的可真好,专挑人家门口来堵的。」   艾草话音落地,低沉且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将马车赶到街上等我。」   马车应声而动,彻底离去后,艾草看清了马车一侧看着的两个人。   其中身形颀长,面容俊朗,气质不凡,正是贺严修。   手中的木板险些落在了地上,腿也有些发软,艾草声音发颤,「二……二爷?」   「二爷来了?」柳妈妈探了探头,果然看到是贺严修和小厮兴安,忙腾出手来拽苏玉锦,「姑娘,姑娘,二爷来了,二爷来了。」   贺严修来了?   纵是平日也是盼着的,但这会儿来的有些突然,苏玉锦有些猝不及防,脑中一时也想不起来从前的苏玉锦是如何娇柔媚态地迎接贺严修,只急急走上前,端端正正地福了一福,「二爷。」   「进去说话吧。」   「是,二爷。」   苏玉锦忙开了大门。   贺严修抬脚进了院子。   院中,是一片的绿意盎然。   丝瓜藤蔓爬满了墙头,黄瓜淡淡的黄花已是有些枯萎发蔫儿,细长的黄瓜条有了雏形,西红柿正结了一串串的小青球……   贺严修任职户部,自是识得这些常见菜蔬,也知道这是寻常人家院中会常种的几样,算不得稀奇。   只是,身为一个外室,这院中不种些赏心悦目的花草,反而种了这些?   贺严修微微侧身,看了在自己斜后方的苏玉锦一眼。   苏玉锦见状,忙往前走了一步,「院中原是有些花草的,只是婢子觉得实在有些无用,便让艾草和柳妈妈种了些时令菜蔬来,平日吃着也方便。」   她是外室,连正经妾都比不上,自称了婢子二字,也算不辱没了规矩。   贺严修没应答,径直进了厅堂。   吩咐艾草和柳妈妈去收拾摊位的东西,苏玉锦安置贺严修落座后,急忙去烧水泡茶。   「实在不知二爷喜欢什么样的茶水,平日里也无需待客,便没有备过象样的茶叶,春日时艾草得了几枝桃花,婢子看花儿开的好,便摘了些花瓣,晒成了桃花茶,二爷尝一尝?」   苏玉锦端着茶水走过来时,瞧见贺严修旁边茶几上放着一只碗。   为了摊位看起来更加整洁正规,苏玉锦在买碗时,买的都是同一个花色款式,所以这只碗她一眼便能认得出来,是苏记摊位上所用的。   二爷知道她摆摊做生意,所以是来兴师问罪的?   苏玉锦先把茶水送到了贺严修的手边,先是冲贺严修福了一福,接着低眉垂首,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   「是婢子擅自做主摆摊做生意,请二爷责罚。」   贺严修端起了那杯桃花茶,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了一口,「说一说缘由吧。」   「承蒙二爷不嫌,才能有幸跟了二爷,二爷待婢子仁厚,安置了住处,给了奴仆,更给了银两供婢子开销,可婢子却一时猪油蒙了心,只当自己飞上了枝头,往后能做那人上人,便每日挥霍无度,以至于到了无米下锅的地步,所以才不得不想些门路,去做些营生……」   「既是无钱度日,为何不写信到京中?」贺严修问。   「二爷政务繁忙,婢子不敢打扰,且自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犯了大错,也觉得不该让二爷为婢子善后。」   苏玉锦声音细小,「婢子略懂些厨艺,跟底下人商量后,便开了这馄饨摊儿,生意也还算过得去,眼下已是能够顾得住我们三人的日用……」   因为一时得意,所以肆意挥霍,待银钱花了个干净,食不果腹时,才追悔莫及。   这是寻常人时常会有的状况。   不过这种状况下,大部分人会像别人求助,并大喊一声,我再也不会了,你要相信我。   能像苏玉锦一样自己想办法去解决的,少之又少。   虽然前期有些事做的不妥,但归根结底,到是个让人省心的。   贺严修面色和缓,「知道了。」   「多谢二爷。」苏玉锦心里松了口气,「二爷午饭可吃饱了,要不要再用一些?有现成的菜蔬,做两个菜也快。」   「我还有事,便不多留了。」   贺严修起身,招呼兴安过来,让其拿了东西给苏玉锦,「这个你先拿着。」   苏玉锦见那是张二百两的银票,再次欢天喜地地道谢,「谢二爷赏。」   贺严修抬脚往外走。   苏玉锦往外送,临走到街口时,大着胆子询问,「二爷,那……」   贺严修见她眼神怯怯,满都是期盼之意,想起自己原本的用意,一句「得空会来」在嘴边徘徊了许久,思索着要不要吐出口。   「那……馄饨摊我还能接着摆吗?」   求支持呀~ 第6章 错觉   贺严修,「……」   轻咳一声,贺严修道,「有些事,交给下人做便是了。」   也就是说,可以做。   苏玉锦笑得眉眼弯弯,「谢二爷!」   帮贺严修打了帘子,目送他上了马车,苏玉锦仍旧满脸堆笑,「二爷慢走。」   「嗯。」贺严修点头。   片刻后挑了马车窗口的小帘,「倘若真遇到难事,可写信着人送至府内,不必硬挺着。」   「谢二爷。」苏玉锦再次福了一福。   兴安闻言,忍不住侧目,甚至在马车走出去老远之后,回头瞧了又瞧。   自打这马车走出去几步远,那苏玉锦便没了人影,这会儿只能瞧见巷子口的人来人往。   咋感觉这苏姑娘好像对二爷没半分留恋似的?   可能是感觉错了吧……   毕竟是个外室,身家性命,未来前程都是要仰仗二爷的,需得牢牢攀好二爷这棵大树才对,苏姑娘不像是个笨的,应该知道这些。   贺严修在马车内托起了一侧的脸。   刚刚的苏玉锦,跟半年前见时,在性情上略有不同。   似乎端庄大方了许多。   看他的眼神,少了许多贪婪,到多了几分敬重和疏远。   不过话又说回来,时移世易,人也总是会有变化的,更何况,他当初跟那苏玉锦也不过只见了几次面而已,对她的脾气秉性仅限于皮毛。   且这苏玉锦……   当初要买下这苏玉锦,也是因为他到了这般年岁还是独身一人,外头断袖之癖流言传得难听,他又不肯为了正名而草草娶妻,适逢听闻永安城万花楼有一位容貌过人且多才多艺的清倌儿之事,便特地跑了一趟,大张旗鼓地办下了这件事,堵了悠悠众口,好让祖母少些担忧。   原本打算养上这苏玉锦几年,届时还了卖身契,给些银两补偿,再帮其改名换姓,她便可以如寻常人家的姑娘一般自行婚嫁,过上富足的日子,也算能得上一个好的归宿。   眼下这苏玉锦既是愿意自力更生,对他也多了些许疏远,于她自身而言,也是有所帮助的。   贺严修这般想着,微微点头。   「马车赶的再快一些。」   「是。」兴安应下。   「回京之后交代府中下人,若有从青河送来的信,无需让他人知晓,直接送入望竹轩。」   「是……」   兴安挠了挠后脑勺。   为啥又有了一种二爷十分在乎苏姑娘的错觉?——   苏玉锦回到院子里头时,柳妈妈正在「数落」艾草。   「你这张嘴啊,可真是厉害的很,啥话都敢往外说。」   这显然是在说艾草挤兑别人,实则变相训斥了二爷的事儿。   艾草撇了撇嘴,「做丫鬟的,得厉害一些才行,从前郭姨娘还夸我嘴皮子利索,跟刀子一样,用的顺手呢。」   「所以郭姨娘成天被夫人罚,连最后老爷都不愿意见她?」柳妈妈的眼睛几乎翻到了天上去,「那郭姨娘是勾栏院子里头出来的人,除了一张好容貌,旁的是半分长处没有,你跟她学心眼,可真是学到正经地儿去了!」   被戳到痛处,艾草这回光撇嘴,话是再说不出来半句。   「小姑奶奶,就算老奴求你了,下回你可得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别啥话都外嚷,这得亏是二爷性子和善不愿意跟你计较,这要是搁到旁人家,只怕已经拉走出去掌嘴了。」   「要是下回碰到的不是二爷,而是外人,旁人恼了起来,一顿争执的,这不是给姑娘找麻烦?」   「再者说了,今儿个二爷要是面上不跟你计较,背地里却是计较了这事儿,埋怨姑娘不会好好管教下人,再跟姑娘起了生分,往后不来了可怎么好?」   听到这些话,艾草顿时有些慌,「我……这……」   手足无措,紧咬了下唇,眼圈更是红了个彻底,原本水汪汪的眼睛瞬间就肿成了杏子。   柳妈妈看艾草这个样子,叹了口气,「也知道你是想着姑娘一个人在这儿,怕无缘无故地被人欺负,想着厉害一些,旁人忌惮两分,不过下回也该分个场合,知道个事儿,不能啥啥话都带刺儿。」   「嗯。」艾草重重点头,「我记下了。」   「记住就好,往后可真是不能再这样了。」柳妈妈叮嘱了一番,「姑娘待会儿回来,你也跟姑娘赔个不是去……」   一脚踏进门的苏玉锦,把这些话都听了个清楚。   别说,这柳妈妈做事的确是成熟稳重。   艾草做事有时候急躁了些,可心直口快,也不失真性情,最重要的是对她忠心。   这两个人当真都是不错的。   苏玉锦越发起了一定要将二人卖身契拿到手中的心思。   为防止两个人尴尬,苏玉锦刻意推了一下院子门,让门环重重地磕碰上门鼻子,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姑娘回来了。」   柳妈妈和艾草急忙迎了过来。   艾草更是探了探头,有些不安地询问,「二爷就这么走了?」   连饭都没留下来吃,该不会真跟柳妈妈说的那样,因为她说话带刺儿的缘故,跟姑娘起了生分?   「刚忙完外头的事儿,二爷还要赶回京复命,实在不能多呆,便先走了。」苏玉锦笑道,「不过二爷临走时,给了一些银两,让我平日花销用。」   「二爷能来一趟,没怪责我摆摊卖馄饨和炸酱面的事儿,还给了银两,这可算的上是天大的好事儿,咱们今儿个也庆祝庆祝,柳妈妈去福运楼打包几个菜,再烫壶酒回来,咱们晌午好好吃一顿。」   「是,老奴这就去。」柳妈妈接了钱,乐颠颠地出了门。   二爷能来,不怪责姑娘,还给了钱。   这说明啥?   这说明二爷心里头有她家姑娘!   青河离京城远不怕,二爷来的不勤也不怕,只要这心里头有,往后她家姑娘的前程就在。   这的确如姑娘说的一样,是天大的喜事呢!   柳妈妈一张脸上的皱纹几乎笑成了金丝菊,走起路来时也是足下生风,到福运楼点菜的时候更是豪迈的紧,直接要上了几样价格昂贵的招牌菜式。   姑娘委屈了这么多天,得吃顿好的!   艾草摆了桌椅和碗盘,预备着待会儿柳妈妈拿了菜回来摆盘,等忙活完了后,到了苏玉锦的跟前,低着头,嗫嚅道,「姑娘,婢子,婢子……」   中秋节快乐呀~ 第7章 掉钱眼里头   「无妨。」苏玉锦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摆了手,「小事而已,二爷并未放在心上,我也不曾放在心上,你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   艾草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姑娘仁厚,婢子下回再也不敢了。」   「嗯。」苏玉锦点头。   柳妈妈已经说了许多,艾草也已经长了记性,她此时也不必过多唠叨。   管理下人,也得张弛有度为好。   艾草见苏玉锦并未多言她的事儿,这心里头宽心之余,满都是感激,待柳妈妈拿了菜回来,忙帮着一块收拾摆放。   既是要庆祝,吃饭时,苏玉锦便让艾草和柳妈妈同桌而食。   刚好她也想跟她们二人商量些事儿。   二人先是推辞,见苏玉锦坚持,便也就照做。   桌子上的菜肴是清蒸鹌鹑,糖醋鲤鱼,捞汁扁豆和红烧豆腐,主食是从街上烧饼铺买的牛舌头烧饼,汤是柳妈妈自己烧的一道青菜鸡蛋汤。   福运楼是整个县城里头最大的酒楼,里头的菜式和滋味为人所称赞,此时柳妈妈和艾草吃着也是赞不绝口。   苏玉锦小口吃着,在心里对这些菜式一一做出来了评价。   鹌鹑蒸的火候不对,用的汤汁味道也不够足,糖醋鲤鱼的鱼面粉裹的有些厚重,以至于糖醋汁滋味虽然浓厚,但鱼的表皮已是丧失了应有的焦脆口感,红烧豆腐的豆腐没有事先过水……   唯一滋味不错的,是这捞汁扁豆。   扁豆汆烫的火候刚刚好,足够断生且口感极佳,捞汁的各种汁料搭配的滋味也刚刚好。   因为这个,苏玉锦几乎承包了这一盘的扁豆。   见苏玉锦的筷子频频往扁豆盘中伸,柳妈妈和艾草只当苏玉锦是极为喜欢吃这道菜,干脆紧着她来吃,甚至将这盘菜专门调换到了她的跟前。   饭吃的差不多,柳妈妈和艾草互相看了看,一番眼神交流后,柳妈妈开了口,「姑娘,咱们这馄饨摊……」   二爷既是来了,又给了银子,家中花销估摸着也是足够,这馄饨摊大概率是不再摆了。   「明儿个继续开。」苏玉锦吃的差不多,放下了筷子,「二爷说无妨,愿意开便接着开,只是听那意思,不大愿意过于让我抛头露面。」   「我想了想,这事儿倒也不难办,馄饨馅儿和炸酱面的酱都是在家我配上料,摆摊的时候也不必再调滋味,我不去也没事,只是这样一来馄饨摊儿的人手就不够了。」   「二爷今儿个刚来过,想来这几日也不会再来,我这几日也先帮着张罗一下,他也不会知晓,你们两个呢也到处找寻找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雇上一两个来用。」   「这事儿好办。」   艾草接了话,「这巷子里头想着找活计来补贴家用的未出阁的姑娘和已婚妇人多的是,咱们这里做活又不算辛苦,到时候撒一撒风出去,肯定大把的人来呢。」   毕竟是赚钱的事儿,谁不稀罕呢?   「嗯。」苏玉锦点头,「务必得挑选机灵能干,手脚勤快又爱干净的人。」   饮食行业,干净卫生要放在第一位。   「姑娘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就是。」   因为今儿个说话不当惹了事儿,虽然苏玉锦没有责罚,艾草心里头还是略有些不安,这会儿有些主动揽活儿的意思。   「交给你,我放心。」苏玉锦点头笑道,「若是有拿不准的,让柳妈妈帮你拿拿主意,等你们挑好了,领给我看就成。」   柳妈妈为人老成,经验又足,看人想来也颇有眼光,苏玉锦也放心。   「是,老奴一定帮着做好。」柳妈妈点了头。   事情说定,待吃完了晌午饭,忙活了一上午的苏玉锦便去屋子里头小憩一会儿,柳妈妈和艾草则是收拾着清洗碗筷,勺子一类的。   馄饨和炸酱面的用料足,碗上油大,为了方便清洗,柳妈妈和艾草特地煮了一大锅热水,又放了一点皂角进去,好将碗洗的更加干净。   艾草在那刷碗,嘴是不带闲着的,「柳妈妈,你说那郑氏如何,底下两个孩子都大了,琐碎事儿不必忙那么多,我看她手脚勤快的很,连孩子的鞋子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前几日还听说她想去酒楼寻个洗碗的活,手脚也是个麻利的。」   「说起来,那个崔桃红也不赖,今年十五,人长得白净,做活儿也快,听说把家里头里里外外都拾掇的干净的很,先前听说她嫂子愿意嫁到他们家去,就是看桃红这个小姑子实在是能干,才点头的呢。」   「冯嫂子也不赖,年岁虽然大了一些,不过做活仔细,脸上也总是带着笑,看着就舒坦,来吃饭嘛,总归得吃个心里头高兴……」   听着艾草在那兴致勃勃地掰着手指头盘算着雇谁来做活合适,柳妈妈则是叹了口气。   「柳妈妈是觉得这几个人都不好?」艾草见状,有些诧异。   「我是觉得姑娘这么做怕是不妥。」柳妈妈道,「二爷虽没说什么,可到底也是身为爷们儿,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姑娘该识趣儿一些才是,结果姑娘还……」   还上赶着做这些事儿。   哎,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到是觉得姑娘摆馄饨摊儿挺好的。」艾草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这可是握在手里头,实打实的钱呢!」   「我看你也是掉进钱眼里头了。」柳妈妈白了艾草一眼,「姑娘的前程都在二爷那,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要是惹恼了二爷,再多钱也是无用的。」   「可没钱实在是不成的。」   艾草道,「柳妈妈,你想,现在姑娘在这儿住着,得赶紧趁着这个时候赚些钱攒些体己,等着回头二爷成了婚把咱姑娘接回去的话,日子才能好过啊。」   柳妈妈顿时怔了怔。   仔细想了想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好像,有些道理?   毕竟进了贺家后,二爷忙正事,这后院里头的事儿就由当家主母来把持,哪个院子里头一个月用多少银子,能有多大的开销,那都是当家主母说了算了。   姑娘到底是二爷没成家就养在外头的,到时候势必是当家主母眼中的一根刺。   有推荐票的小可爱们可以投一下啊~么么哒 第8章 蒜苗回锅肉   若是碰到宽宏的,不计较太多,可这吃穿用度上绝对不会有额外的优待。   若是碰到心眼小的,苛待吃喝用度也是常有的事儿。   姑娘虽然受二爷青眼,可爷们儿成天在外头,不懂得后院里头的弯弯绕,哭诉一回倒能让二爷给做回主,可也不能事事都去二爷跟前说,大部分时间也只能忍气吞声的。   真到那个时候,手里头有银子的话,这日子勉强还能过得去,要是连自己手里头都没有银子,还得眼巴巴地看着当家主母发月例,那可就真难过了。   「嗯,是这个理儿。」柳妈妈越想,越觉得艾草说的有那么些道理。   「是吧,就是这么回事。」艾草扬起了下巴,「要不先前郭姨娘进了府日子能过得那么自在,还笼络一帮人呢,那都是靠兜里头的银子那。」   「我看姑娘多赚些体己钱,是天大的好事儿,到时候咱们在院子里头,帮着姑娘打点上下,也有底气嘛。」   这兜里有钱,心才不慌!   艾草一直信奉这个道理。   柳妈妈笑着点头,却又打趣艾草起来,「说的不赖,你也可算精明一回。」   「哪儿能那,我这脑袋一直都灵光的很那。」艾草嘿嘿直笑,「道理是这个道理,赚的钱够多,哪怕往后二爷不接咱姑娘回去……」   那也有的仰仗。   「呸呸呸,说啥话呢。」   不等艾草说完那句话,柳妈妈赶紧捂了她的嘴,「你这咒姑娘那。」   赚的钱再多,哪里有跟了二爷前程好?   艾草一听柳妈妈这般说,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忙呸呸呸了好几下,又把刚才呸过的地儿跺上了好几脚,这才安心地跟柳妈妈接着洗碗筷。   已经睡着的苏玉锦并不知道底下两个人的心思和盘算,只在睡醒后看了看院子里头长得正旺的各种菜蔬,筹划着晚上想做的菜。   毕竟柳妈妈和福运楼的手艺实在是……   仅仅能够果腹罢了。   若是每天都吃这样的饭食,着实有些扛不住。   只是现在菜地里头的黄瓜和西红柿都还没有成熟,现在长势极好的,唯有那两溜儿蒜苗和那一小片的菠菜。   苏玉锦想了想,拔了几颗蒜苗,薅了一些菠菜,割了一把韭菜,让柳妈妈和艾草择洗干净,又吩咐她们两个去买了块五花肉,豆瓣酱,以及一些黄酒回来。   五花肉煮时加一些黄酒,熟后切片,与豆瓣酱和猪油炒香出味,配蒜苗炒熟做成的蒜苗回锅肉,看起来色泽鲜亮,闻起来香味扑鼻,吃起来肥而不腻,鲜香辣美。   菠菜汆烫熟切段,与炸熟的花生米、蒜末、陈醋等凉拌而成的老醋菠菜,去除掉了菠菜的涩味,独留清香,与花生米搭配,一嫩一酥,正合时宜。   韭菜炒鸡蛋,十足的家常菜,但在炒制时,需得先炒了韭菜,再将打的够发的鸡蛋液淋如烧的热热的锅中,这般炒出来的鸡蛋鲜嫩清香,与韭菜独有的辛香滋味完美融合。   这三样菜上桌后,先是让艾草和柳妈妈频频点头,待尝了滋味后则是啧啧称赞。   「姑娘这手艺,当真是没得说。」柳妈妈道。   「可不嘛,跟酒楼里头做的都差不多……」艾草说了一半,急忙改口,「是比酒楼里头的还要好吃呢,姑娘这手艺,完全可以开个酒楼了呢。」   又说晦气话!   应该说,这手艺回头肯定能管住二爷的胃才对。   开酒楼哪里有哄二爷来的正经?   柳妈妈暗地里狠狠地给艾草使了个眼色。   「开酒楼得有开酒楼的本钱,现在还不是时候。」苏玉锦抿嘴一笑,「待手中的钱多些再盘算吧。」   柳妈妈闻言,顿时虎躯一震。   这姑娘,还真打算把生意做大啊……   ——   馄饨摊的生意,一切照旧。   馄饨美味,炸酱面也不逊色,这生意红火的跟这个时候的日头一般。   艾草做事雷厉风行,这两日已是找寻了好几个适合来馄饨摊做事的人,在跟柳妈妈商议之后,最后领了冯氏到苏玉锦跟前,请她定夺。   苏玉锦在这双桂巷待了这么几个月,巷子里头住的这些人,她也算认识一些,脾性秉性如何,她也算知晓。   所以对于这冯氏,苏玉锦也算略有了解。   公公早亡,上头唯有一个婆婆,自家丈夫是独苗,在码头做船工,做些搬搬抬抬的活儿,底下三个孩子,两儿一女,最大的儿子十四岁,已是跟着丈夫去码头做工,二女子和小女儿是龙凤胎,今年十岁,在家中做些给人糊糕点盒子的营生。   婆婆张氏因为前年时中了风,此时瘫痪在床,汤药不离口,家中又是两个儿子,往后花钱的地方多,冯氏自然也就愿意再寻个营生来做。   冯氏为人老实勤快,家中内外收拾的十分干净,最重要的是一张脸时常带着笑,颇为讨喜,街坊四邻对其印象颇佳。   苏玉锦对冯氏的印象也不错,当即便点了头,决定雇佣冯氏来馄饨摊做活。   负责煮馄饨和包馄饨,收摊后洗碗的活计。   一个月工钱五百文,试用期一个月,试用期内四百文。   冯氏家的相公和大儿子在码头做活,两个人加起来一个月也不过一两银子,她一个人便赚了五百文,这可是抵得上一个劳力了,而且就在家门口做活,活还不算重。   显然没料到能有这么多的工钱,冯氏满心欢喜的地应了下来,更是连连跟苏玉锦保证,一定把这活给做好,更是回家之后将家里头菜圃里头种的葱装了一篮子过来,往柳妈妈手里头塞。   「家里没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既是馄饨摊儿,想来也是能用的到这葱,我就拿一些过来,柳婶子也帮我跟苏姑娘说一说,让姑娘别嫌弃。」   话说的恳切,且能给冯氏这么高的工钱,她家姑娘也是多少有些发了仁善之心,柳妈妈客套寒暄几句,也没有过分推辞,只收了下来。   转头跟苏玉锦也说了一嘴。   苏玉锦笑了笑,「是个性子憨厚的。」   「可不,竹篮子里头塞得满登登的,生怕显得不实诚的。」柳妈妈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就看做活怎样了,明儿个一早,我就把人叫过来,先学学手艺。」   求推荐票昂~ 第9章 贷款   见柳妈妈也有了规划,苏玉锦点头,「你跟艾草看着安排吧。」   翌日,如柳妈妈所说,早早将冯氏叫了过来,教她馄饨的包法和煮馄饨的手艺。   冯氏在家要张罗一家子的饭食,因为婆婆的瘫痪在床和长年喝汤药的缘故胃口不好,需要变着花样的做吃食,所以冯氏也算是个会做饭的,在包馄饨和煮馄饨这些事上,一学便会。   等到晌午人多时,苏玉锦便发现冯氏能够基本掌握住摆摊时要做的活的节奏,能够不那么慌乱。   两日后,冯氏已是能够十分熟练的做好自己的活,甚至偶尔还能帮着招呼一下客人。   苏玉锦看冯氏和柳妈妈与艾草二人已经磨合的差不多,也放心地将馄饨摊交给她们三人,自己则是独自一人在街上来回走动一番。   青河县,不算太大,却因为毗邻京城的缘故,称的上繁华。   东西南北贯通的几条大街,都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苏玉锦此时闲逛的,是馄饨摊所在的青云街。   两边酒肆茶楼,各种铺面林立,小摊云集,可谓十分热闹。   这可以说是苏玉锦自穿越过来后,第一次独自一人轻松闲逛,可以说是步履轻盈,心情愉悦,左顾右盼,大饱眼福。   逛了逛杂货铺,买些常见的调味料,再逛一逛药铺子,买些不大常见此时还普遍被当做药材的调味料……   苏玉锦结束闲逛时,手中拎着几个捆扎结实的油纸包。   待即将回到馄饨摊所在的青云街和双桂巷交叉口时,苏玉锦停了脚步,又往后退了两步,回到一家铺子面前。   这家铺子的门上,挂了出售的牌子。   苏玉锦印象中,这家铺子原是孟记糕饼铺子,生意还算可以,前几日忽的关了门,现如今便要出售……   想了一会儿,苏玉锦寻了旁边布庄的伙计打听,「劳驾小哥儿问一句,这家糕饼铺是不做生意了么?」   「是啊,不做了。」伙计答道,「孟掌柜家的独子,摔断了腿,县城里头的大夫看不好,便带着去京城回春堂看诊,回春堂那诊金极贵,孟掌柜家底子掏空了也不够,便打算将这铺子卖掉,好去回春堂把儿子的腿给治好。」   卖铺子啊。   苏玉锦再次打量了一番原本的孟记。   开间进深看起来都不错的样子。   「小哥可知道孟掌柜这铺子往外卖大概要多少钱?」苏玉锦又问。   「具体不是很清楚,孟掌柜急着卖,又没时间寻买家,听说已是交给牙行那打理,你去那里问一问价格吧。」   「多谢。」   苏玉锦福了一福,抬脚去了牙行。   一番打听,得知这家铺子的售价,在三百三十两银子。   铺面不算小,后面有小院子,院子里头有一个单独的水井还有三小间屋子和一个棚子。   这平日里若是往外卖的话,大约会在四百两的行情,只因孟掌柜着急出手变现,起初定了三百五十两的银子,后来又降了一次价。   苏玉锦去过孟记,大概知道铺面的状况,此时颇为心动,但想想这价钱……   「这铺面,还能不能再便宜一些?」   「三百三十两已是足够便宜了,也就是孟家想着尽快拿了银子去京城,否则哪里去寻这样好又便宜的铺子去?」   伙计见苏玉锦眉头紧蹙,似乎对这铺面十分中意,但又犹豫价钱,便咬了咬牙,「您若是诚心要,这价钱上再便宜十两银子!」   「诚心要是诚心要,不过我这银子确实是不够。」苏玉锦想了想,「我眼下最多只能拿出来一百八十两银子。」   伙计一张脸顿时成了苦瓜,「姑娘这是拿小的寻开心呢吧,这差的忒多了些,这是铺子,落不了那么多的价。」   「我知道,我也会付足够支付这三百二十两的银子。」   「你不是说你你只有一百八十两吗?那剩下的……」   伙计顿了顿,看苏玉锦的目光多了些防备,「你该不会是想着赊账吧?我们牙行可没有赊账的规矩。」   「不是赊账。」苏玉锦道,「我是想……贷款。」   「贷款?」   那是什么东西?   伙计有些懵,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姑娘的意思是……」   「这个铺子,我买了下来,先付一百八十两的银子,剩下的一百四十两,按照二十四个月的时间来付清,一个月给牙行付七两银子,直到二十四次,全部付清。」   苏玉锦道,「这种把本金拆开来付,加上利息的方式,便叫做贷款。」   这样的话,连本带息一共只需要付三百四十八两银子,也比寻常行情的铺子便宜一些,算的上是捡漏。   但伙计再次挠了挠头。   方式到是挺新鲜特别的,且一个月七两银子,这二十四个月下来,是一百六十八两。   这么算下来的话,牙行能在这件事情上,额外多赚二十八两银子。   平日里像这种买卖房屋的买卖,忙活许久的功夫,也不过是抽上个三分五分的利,这不过是转一转钱的事儿,就能赚这么多?   伙计想了想,冲苏玉锦拱手,「姑娘稍等片刻,我去问问我们掌柜的。」   「有劳。」苏玉锦在伙计的引领下,去了隔间落座,又交代伙计,「刚刚也是粗略给你说了一说,这个中细节,跟你们掌柜的可以慢慢细说。」   伙计明白苏玉锦的意思,应了一声后,忙去寻自己掌柜的。   牙行的孙掌柜,在片刻后,到了隔间。   「听伙计说,姑娘想买铺子,但是手中的银钱不够,所以想着用所谓的贷款?」孙掌柜礼貌问询。   「正是。」苏玉锦点头,「孙掌柜可以将三百二十两银子付给孟家,再收了我这一笔交的一百八十两,每个月再从我这里收七两银子,两年下来,孙掌柜可以多赚几近三十两银子,而我亦可以早些拿到铺子去做生意,可谓是两全其美。」   「听着是不错。」孙掌柜点头,「可若是姑娘每个月不能按时给银子,那该如何?」   「没还清这二十四个月的贷款前,孙掌柜可以先拿好房契和地契,待我还清后再归还。」   今天确实有点晚了,作者已经开始反思码字速度问题…… 第10章 千层肉饼   「我们也可以在字据中说明,倘若我不能按时付,超过一个月可以加利息,若是连续三个月不能付,孙掌柜可以收回铺子,另行转卖,卖得的钱优先偿还所欠牙行的贷款,其余部分才能再分给我。」   这样的话,牙行稳赚不亏。   孙掌柜闻言,微微点头。   牙行里头,资金流转,出一百四十两银子一年白拿一成利,收益也算不错,最重要的是没有什么风险。   不过……   孙掌柜道,「姑娘这提议,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还是想看看姑娘到底要做什么生意,是否能够赚钱,家境如何。」   虽然若是对方还不上银子,铺子可以收回,但另行出售毕竟要等上一段时间,也是一件麻烦事,凡事还是得保险一点为好。   考察个人收入,以确定是否具备还款能力?   这个孙掌柜的脑子还是挺活的。   苏玉锦抿嘴笑了起来,「街上的苏记馄饨摊,便是我开的,每个月赚的银子,也是足够付钱的,不瞒孙掌柜,这铺子买下来,也是想着将这馄饨摊挪了进去,生意做的再大一些。」   孙掌柜再次点了点头。   苏记馄饨摊的生意,他是清楚的,而且还吃过那里的馄饨和炸酱面,滋味的确不错。   味道好,价格公道,这样的馄饨摊儿,赚钱是必然的。   孙掌柜想了一会儿,开了口,「这铺子,就按苏姑娘说的,按这样的贷款方式卖给苏姑娘,只是得等我两日写一写这字据。」   他也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苏姑娘的性子和生意,看看有没有在外头旁的欠债什么的。   「好,就以孙掌柜所言,待孙掌柜忙完,着人喊我一声就是。」苏玉锦满口应下。   又跟孙掌柜说了会儿铺子的事儿,苏玉锦拎着自己买的各种调味料,往回走。   回去路上,又买了一些前膀肉。   到了家中,收拾一番后,将那前膀肉洗净剁成细碎的肉末,配上大葱末调成肉馅儿。   晨起吃过早饭后,柳妈妈和了半盆的面,原本盘算着等出罢了摊位,回来烙发面饼吃。   此时已经过去两个时辰,这面团已经变得膨胀松软,体积比早先增加了两三倍。   拽上一团,揉成圆圆的面团,擀成薄薄的饼,均匀的抹上一层肉馅,再将那薄面皮混着肉馅,一层一层迭了起来,最后搁到油锅里头煎……   油触碰到面皮,发出滋啦啦的声响,香气随之幽幽地飘了起来。   苏玉锦嗅了嗅味道,觉得跟预想的差不多,将锅中的千层肉饼翻了个个儿。   等千层肉饼煎的两面金黄,内里的肉馅儿熟透时,便可以出了锅。   一个,两个,三个……   柳妈妈和艾草回来时,闻着满院子的香气,直抽鼻子,「姑娘做了什么,这样香。」   「千层肉饼,尝一尝。」苏玉锦将锅中最后一个肉饼用铲子放到小竹筐中,解下身上的围裙,「你们回来的刚好,柳妈妈再烧个豆腐汤,咱们便可以开饭了。」   柳妈妈得了吩咐赶紧忙活,艾草也赶紧帮忙。   不过帮忙前,先按着刚刚苏玉锦所说的,尝了尝这千层肉饼。   寻常的千层肉饼,大多是死面的,吃起来面皮薄,咬起来会是脆脆的,而若是发面的肉饼呢,会因为面的膨胀和发酵,面皮变厚,除了最外层的焦脆外,里面皆是松软的,口感会更加丰富。   苏玉锦所做的千层肉饼,显然是后者,但又因为每层面皮拉扯的足够薄,吃起来是既薄脆十足,又带了那么点微微的松软口感,且这肉饼的滋味也更加浓厚,可以说是后味十足。   「真好吃。」艾草将手中的肉饼吞下了肚,伸手便要再去拿。   「小姑奶奶。」柳妈妈忙给拦了下来,「别慌着嘴馋,先帮着做了这豆腐汤!」   姑娘平日里对她们两个下人宽仁,不摆主子的架势,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可以不守规矩。   她们刚回来的时候,苏玉锦还在忙活着,显然是还没有吃中饭的,哪里有主子还没吃,她们当奴婢的就先贪嘴吃饱的道理?   艾草肚子里头的馋虫虽然在抗议,却也始终明白自己的本分,只急忙收回了贪嘴的心思,挽了袖子跟柳妈妈一起做豆腐汤。   豆腐青菜汤,是柳妈妈的拿手汤,也是柳妈妈所做的那些菜肴和汤水中,为数不多能够让苏玉锦认可的其中之一。   嫩嫩的豆腐,翠绿的青菜,恰到好处的勾芡,趁着热喝下去一碗,哪怕在这样天气已经有些热的五月下旬,也觉得浑身舒畅的很。   尤其是配上焦脆香浓的千层肉饼,一口饼,一口汤,简直是绝佳享受。   尤其柳妈妈怕苏玉锦吃的单调,又特地拌了两个小凉菜。   凉拌豆腐丝,蒜泥黄瓜花生米。   这两样滋味都不算特别出众,但胜在入口柔和,和这肉饼以及豆腐汤也搭。   苏玉锦吃的还算满意。   待晌午饭后,冯氏便来了家中做洗涮碗勺的活。   自从雇了这冯氏正式做活,冯氏每日做活时,皆是如此。   收摊时将碗筷勺子归拢放到院子里头,待回家吃了晌午饭再来忙活。   避开主家吃饭的时间,是做工人必须做到的事情。   这几日冯氏做事勤勉,苏玉锦对其印象颇佳,现下因为这些细微之处,越发有些赞赏,便吩咐艾草和柳妈妈再张罗着招几个这样的人。   若是能买下来一两个可用的奴仆,那是最好。   毕竟做吃食生意,最怕的就是配方外泄,若是卖身契捏在手中,自然也就不担心这件事情。   「姑娘倒也不必破费,眼下这些活都不算重,老奴和艾草都应付的过来。」   馄饨摊生意好,赚钱还算容易,但这些钱都是苏玉锦往后的体己,柳妈妈想着艾草说的那些话,这钱能省一些,也算多给苏玉锦攒上一些底子。   「往后生意要做大一些,你们几个,是真忙不开。」苏玉锦笑道。   柳妈妈愣了愣。   生意做大一些?   怎么个做大法,馄饨摊上再加一条长桌和凳子吗?——   两日后,孙掌柜派了人过来,请苏玉锦去牙行一趟。   我有罪,我不该沉迷看小说…… 第11章 苏记   苏玉锦去的时候,带了艾草。   到了牙行后,孙掌柜拿出来了早已准备好的字据,让苏玉锦过目。   苏玉锦拿起那两张密密麻麻的纸,仔仔细细看了一番。   大致条款跟她和先前孙掌柜约定的一般,此外又补充了许多细节性的东西。   譬如每个月的几日去牙行交钱,牙行收钱时会给苏玉锦写收到条,可以有三日的拖延期,如有忘记,牙行会派人上门询问催促……等等。   不难看出,这孙掌柜是个细心的人,所写的各条条款十分详细,也都比较公正公允。   苏玉锦微微点头,基本没有异议,在这字据上头写了自己的名字,摁上了手印。   孙掌柜亦是如此,更是加盖了牙行的印鉴,将其中一份交给了苏玉锦,更是将一个小木匣拿了出来,交给苏玉锦。   「这木匣可上两枚锁,一把钥匙我拿着,另一把锁的钥匙给了苏姑娘,我此时将房地契放进去,待银钱付清,一同打开此匣。」   此举,到是颇为让人放心。   「孙掌柜费心了。」   「还有一件事想告知苏姑娘。」孙掌柜笑道,「苏姑娘这次这个主意让我大受启发,往后也想用苏姑娘的主意来跟旁人做生意……」   「不过苏姑娘放心,这主意不白用,苏姑娘既是买下这铺子是要做吃食生意的,必定希望生意兴隆,我先前得了一个玉石雕成的白菜,虽质地不算名贵,但胜在是个老物件,就送给苏姑娘,苏姑娘摆在铺子里头,也算添个好彩头。」   「此外,若是往后苏姑娘想要再买什么东西,但凡我这牙行里头能够帮忙的,必定不会推辞。」   这主意论说孙掌柜也可以悄没声的用了,毕竟这种东西也是没有专利可言。   但孙掌柜还是说了出来,甚至以礼相赠,可见其是个光明磊落,且会做人的。   苏玉锦笑了笑,「孙掌柜厚意,却而不恭。」   「可巧我这里还真是想再买两个人,最好是能做活的姑娘,若是妇人也好,但得手脚勤快,爱干净,做事稳妥的,劳烦孙掌柜帮着留个心,若是好的给我留一下,银钱价格不是问题。」   「成。」孙掌柜满口应下,「这几日刚卖了一批,剩下几个不算太好,也不能往苏姑娘这里送,只等下个月吧,下个月说是南边要过来几个,到时候我给掌掌眼。」   铺子买下来要拾掇装修,基本上下个月的时间,也是来得及的。   「那就先谢谢孙掌柜。」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苏玉锦便搞定了两件事,此时也觉得浑身轻松,从牙行伙计那拿了钥匙,跟着一块去收铺子。   孟家这铺子卖的匆忙,又惦记着儿子的病情,铺子里头几乎无心收拾,虽然牙行已经略略清扫了一遍,但还是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   「小的这里认识几个专门做木匠的,这里头的货架桌子什么的,苏姑娘若是不想留,跟小的说一声,小的让人来一趟,看看能不能拉走给苏姑娘打成吃饭用的桌椅板凳?」   苏玉锦点头,领着艾草仔细在铺子里头看了看,将那些大约用不上,以前用来展示糕点的货架子尽数都让木匠来拉走,有些零散不成套的桌椅板凳什么的,暂时留了下来,放到后院里头,预备着回头伙计们用。   木匠来的时候,苏玉锦干脆直接定制了馄饨铺子招待客人所用的成套桌椅,以及新的店铺招牌。   这一通忙活下来,苏玉锦和艾草回去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柳妈妈已是跟冯氏做好了今天碗筷的洗涮,以及明日食材的准备工作。   晚饭是柳妈妈蒸的包子,韭菜鸡蛋粉条馅儿的,里面加了一些去了头和壳的河虾米,配上凉拌青笋、青椒肉片,肉末茄子一块吃。   包子蒸好的早,这会儿吃着有些凉,柳妈妈搁在锅上蒸一蒸。   「姑娘是去哪里了,回来这样晚?」忙活的间隙,柳妈妈打了水过来,供苏玉锦洗手。   「定下了一个铺子。」   苏玉锦拿皂角洗了洗手,用巾子擦干,「就先前孟记糕点铺那地儿,这段时日准备修整修整,等下个月的时候,咱们把馄饨摊挪到铺子里头。」   这大约就是姑娘说的生意要做大一些?   不过姑娘这动作实在是雷厉风行呢。   「到时候咱们这铺子里头再加些别的吃食,我也拜托了孙掌柜帮我留意几个勤快的人,到时候去铺子里头忙活。」   苏玉锦笑道,「这段时日怕是少不得要时常去铺子那做些杂活,大家都辛苦一些。」   「不辛苦,不辛苦。」见苏玉锦说的客气,柳妈妈急忙表态,「原本就是跟在姑娘身边伺候的,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更何况,赚多了钱,往后日子也能过得更好嘛。   艾草也忙道,「刚看那铺子后院里头得好好打扫打扫,明儿个晨起,我便早些过去,把后院先好好拾掇拾掇。」   这样回头铺子里布置起来,后院总归有个下脚的地儿。   「嗯。」苏玉锦点头,盘算着怎么给未来的苏记造势宣传,这增添的吃食,要添哪种。   孟记的招牌,在第二日便被摘了下来。   闲话传得最快,孟记因为家中之事变卖铺子的事儿,街上几乎人尽皆知,所以对于此事并不在意,反而是好奇,这家铺子是被谁买了去,要开怎样的铺子。   几日后,苏记的牌子被挂了上去。   但这牌子上,只写了「苏记」二字,旁的再没有任何图案或者文字,能够显示这铺子往后是要做什么的。   有心人瞧见,难免好奇,议论上两句。   一个人议论,两个人议论……   甚至有一日在招呼馄饨上的客人时,艾草听见有人在那说话。   「哎,你说那苏记,牌子挂上去也有一段时日了,也能听着里头动静,可一直也不知道是干啥了,真是奇怪。」   「等那苏记开门做生意,不就知道了?」   「我还不知道等?这不就是好奇想先知道嘛……」   艾草惦记着苏玉锦的吩咐,见此时时机合适,便将苏玉锦交代她的话说了出来。   有票票的小可爱可以投一下哦~ 第12章 力气大   「那苏记,往后是要卖馄饨和炸酱面的,估摸着还有些旁的吃食。」   吃馄饨的两个人,听着艾草的回答,先是互相看一眼,接着笑了起来。   「那岂不是跟你们这馄饨摊卖的东西一样了?」   「有人跟你们家抢生意了,你这小姑娘倒还笑的出来……」   「自然笑的出来了。」艾草咯咯笑成了小狐狸,「因为那就是我家姑娘开的铺子嘛,等那边铺子装好,我们这馄饨摊儿便要搬过去,价格不变,到时候还得劳驾各位多去捧场呢!」   「……」   小丑竟是他们自己!   两个人尬笑了一阵,却也当即表态,「那是一定。」   馄饨皮薄馅儿大,价格公道分量足,葱油更是香的很,炸酱面分量也十足,若是不够吃,还可以再续上半份面,味道也是没得说。   这样的吃食铺子,谁会不想去呢?   在摊上吃饭的人闻言,也皆是点头,说些捧场的话。   苏记铺子,就是苏记馄饨摊的事情,很快便在街上传开。   苏玉锦甚至偶尔还能看到旁人站在苏记铺子跟前儿时,对着招牌指指点点,「这铺子,往后就是苏记馄饨摊了呢。」   「那敢情好,这苏记馄饨摊上东西好吃,可总归在街上,这人来人往,车去车来的,摊位再干净总归也会有些尘土,不干净的,搬到铺子里头,我也能放心多去买两回……」   看来,先设下谜语吸引人,再揭晓答案这种宣传办法还真是不错。   苏玉锦厚颜无耻地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因为铺子先前一直在用,并未空置,加上去年孟家整修过,铺子整天需要打理的地方不多,待木匠那将订做的餐桌和椅子陆续送过来,按着苏玉锦的规划依次摆好后,这铺子里头可以说已经有了模样。   后院往后作为后厨的存在,苏玉锦也购置了一些当用的厨具,放置碗筷的收纳架等。   等这些忙活好,已是六月初。   牙行的孙掌柜再次派伙计来请苏玉锦,说是这次牙行收来的人里头,有几个不错的,他挑了几个出来,让苏玉锦过去瞧一瞧。   苏玉锦没有耽搁,带着艾草一块去挑。   六个人,在牙行的后院里头,整齐的站了一排,皆是低眉垂首。   「这回送来的,皆是这般年岁的姑娘,都是南边过来的,那边自三月份起,就没下过雨,地里头的庄稼旱死了大半,许多人家饭食吃不上,只能把家里头的闺女送出来。」   伙计介绍,「掌柜的都查验过户籍,都是清白人家,寻常农户家的姑娘,这几个性子老实本分,手脚也勤快,苏姑娘看看,有没有合眼的?」   「有劳了。」苏玉锦踱步,来回转了一圈,将这六个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原主在最难的时候,典当过首饰,但当时花了许多银子做的衣裳并不舍得往外送,所以苏玉锦的箱笼里头的衣裳,面料款式皆是不俗。   苏玉锦穿衣裳到是不太讲究,以舒适为主,所以今日穿的是颜色最为素雅,质地也最为柔软的月白色的锻面衣裙,脚上是一双平平无奇的浅蓝色的绣花鞋。   但这样的质地在苏玉锦眼中虽平平无奇,可在那些被自家发卖了的小姑娘眼中,是见都没见过,上等人才穿的衣料。   能穿这样衣料的,非富即贵,更何况还可能是掌握她们命运的人。   六个人皆是把头低了又低,更是惶恐的攥紧了袖子或者衣衫的一角,生怕出了岔子。   苏玉锦看了许久,又想了一会儿,挑了一个个头不太高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姑娘乍然被问话,有些胆怯,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我,我叫,周小桃,今年,今年十四了。」   「家中还有什么人?」   「祖父,祖母,爹和娘,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周小桃怯声回答。   果然了,是家中老大。   苏玉锦凑近了一些,「你身上的衣裳,是你自己做的?」   「不是,是娘做的。」周小桃道,「这上头的补丁是我打的,来的时候衣裳破旧,管事让我们自己动手收拾一下。」   所以她身上的衣裳,针脚粗且歪扭,到是补丁打的平整,脚上连鞋子都洗刷的很干净,鞋上的补丁,是从内里趁着布缝的。   可见是个做事仔细的。   「会做饭吗?」苏玉锦问。   「会做些饭,不过……」周小桃道,「姑娘可能吃不下的……」   家中贫寒,油盐酱醋不全,菜永远都是白水煮,熟了滴点油花,白面也是吃不起的,大都吃棒子面和红薯面的窝头,偶尔能吃一回豆面的面条。   这些东西,穿这样好衣裳的人,肯定吃不下的。   「会做就好,旁的不打紧。」苏玉锦冲伙计道,「就她了。」   「好嘞。」伙计把名字记了下来。   下一个的话……   「姑娘,选我吧。」个头最高,皮肤已经接近小麦色,站在最边儿的何二丫开了口,「我今年十五了。」   嗓音带了些粗豪感,声音洪亮,颇有些震耳欲聋。   苏玉锦看她毛遂自荐,笑问,「你都会些什么?」   「我会做农活。」何二丫大声回答,「在家里头,家里头的农活基本都是我做的呢,能抵上一个,不,是一个半壮劳力!」   毕竟在家里头时,大伯娘家中地里头的活,都是她在做。   话音落地,原本紧张无比的剩下四个人,偷偷笑了起来。   刚管事说过,这位姑娘是给自己挑下人,给铺子挑能用的伙计,是要求心灵手巧,做活细致的,为人机灵的。   这何二丫张口说自己会做农活。   县城里头,哪里需要做农活。   何二丫大约也是听到笑声,抓了抓耳朵,「我力气大……」   赶得上牛的那种。   力气大啊。   苏玉锦抿嘴直笑,「那好,就你了。」   其他四人,「……」   早知道这么容易,那她们也积极点。   毕竟是被卖掉的,给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性子温和的姑娘做下人,做伙计,好过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买去做媳妇儿强。   「姑娘,我力气也大。」   「姑娘,我会做饭,也会缝衣裳。」   「姑娘……」   今天比昨天更新早一些~ 第13章 宜开市   「对不住,今儿个我只买两个人。」苏玉锦道。   她其实想多买几个的。   毕竟铺子开起来后,她有信心凭借味道生意红火,这伙计是不能少的。   但是她的荷包不允许。   除去付牙行铺面的一百八十两,装修铺面,购置桌椅等,花了几近十两银子,她现在手里头满打满算不过也就只有不足三十两。   而牙行这边家世清白的女孩子,还是牙行给了优惠价的情况下,一个要十三两。   当真是多一个她都买不起!   其余四个人还想再争取一下,但管事的却将她们拦了回去。   牙行有牙行的规矩,牙行是为买主行便利,解决难题的,万没有给买主添麻烦的道理。   这四个人这般模样,已是给买主添了许多的烦恼,掉了牙行的脸面。   管事心有不满,呵斥的声音也有些大。   四人见状,再不敢吭声,只赶紧各自回屋去,按管事的吩咐去学规矩。   而伙计这边,则是带着苏玉锦去交钱,做买卖的文书,衙门的备案,交接奴仆的奴籍。   忙活了一个来时辰,等所有手续办妥,苏玉锦和艾草带着周小桃和何二丫回了家。   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改名。   苏玉锦看着眼前看起来瘦弱小巧,性子内敛的周小桃,以及长相略显粗犷,身形高大,性子显然颇为豪爽的何二丫,脑海中忽的冒出来「绿肥红瘦」这四个字来。   思量片刻后,苏玉锦心中有了主意。   周小桃改名为霜叶,何二丫则是改名为青葵。   得了新名,霜叶和青葵跪拜谢恩,而后跟着柳妈妈去安顿住处。   院中还有空屋,柳妈妈便将二人安置在一处,又看她们两个人身上衣衫破旧,便将平日里收着的那些细布的半旧衣衫拿了出来,先给二人换上。   得知霜叶针线活做的还可以,便又从箱子里头寻了些新的细布,让霜叶帮着做两个人的新衣。   知晓青葵力气大,便让她将摆摊用的长条桌子和板凳归拢一番,该洗刷的洗刷一下。   两个人皆是按着柳妈妈的安排各自去做活,有条不紊。   艾草则是在一旁帮衬,二人若有不懂或是需要提醒之处,便细心讲解一番。   苏玉锦见状,忍不住直点头。   论身边得力干将的重要性!   看来下次若是二爷再来,是必须得提一提艾草和柳妈妈二人卖身契的事情了。   苏玉锦低头思忖,片刻后自己的手握成了拳头,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就按二爷对她这不冷不热,空有礼貌,亲昵不足的态度来说,上回来绝对是碰巧路过,还真指望二爷能够再来不成?   苏玉锦苦笑了一声,暂缓了这件事的计划,只专心去想铺子即将开张的事情。   霜叶和青葵二人,用了一两日的时间来熟悉家中的状况,了解馄饨摊的流程,柳妈妈和艾草也开始教两个人做剁肉馅,擀馄饨皮,包馄饨的活儿。   两个人皆是不笨,学的也快,跟冯氏那边配合的也颇为不错。   馄饨摊又开了几日,转眼间到了六月十八。   宜开市。   在鞭炮声中,苏玉锦揭开了匾额上的红绸,宣告新铺开张三日,全场九折。   在全场的喝彩和祝福声中,苏记热热闹闹地开了张,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铺子新整修过,苏玉锦让人扩大了窗户的尺寸,铺子里头显得更加明亮宽敞。   桌椅皆是新的,干净整洁,四四方方、稳稳当当的桌子,配上相应的凳子,比先前外面简陋的长条桌长条凳要舒适许多。   最要紧的是,苏记这里有了新的吃食。   红油凉皮。   筋道可口,晶莹透亮的凉皮,配上黄瓜丝,面筋块,芝麻粒,花生碎,浇上各种调味汁,再淋上一勺红彤彤、香喷喷的红油……   拿筷子搅拌均匀后,整个碗都变得红油油,油亮亮的,夹上一筷子往口中这么一送!   清亮、喷香、筋道、爽滑……   各种滋味在口中混合、碰撞,甚至在咽下去后,还残留着浓重的滋味,让人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妄图不浪费任何一点美味。   这简直是夏日里头,开胃果腹之佳品!   红油凉皮在第一天开始售卖,便成为了最受欢迎的吃食种类,以至于苏玉锦原本准备的是一天的量,在晌午还没完全过完时,已是卖了个干净。   葱油馄饨和炸酱面的销量虽比不得红油凉皮,但也在未时末时时,卖了个干净。   食材卖完,一众人开始收拾铺子,简单的吃些晌午饭,接着到后院去洗刷所有的东西。   「姑娘说今儿个开门头一天,生意应该比平常红火,所以多准备了许多东西,我还想着今儿个得开回晚饭,结果还是下午就卖空了。」   艾草抿嘴直笑,「看来明儿个得准备的再多一些?」   苏玉锦笑道,「就还是这样的量,不必特地多准备。」   若是准备的多,食材还有,那就必须得继续开门做生意,售卖的时间就会变长。   准备这几样吃食,一大早便得开始忙活。   剁肉,拌馄饨馅儿,炒肉酱,和面,提前擀好面条和馄饨皮,做凉皮,炒红油,准备各种配菜……   可以说,自清晨一大早,众人简单吃了早饭后,一直忙活到此时食材售卖完毕。   哪怕现如今已经关了门,她们还要再做一些清扫洗涮的活儿,等彻底忙活完后,已是到了该准备晚饭的时候。   倘若这生意当真做到晚上,只怕彻底歇息的话,要到亥时的初时,而后再忙活一下自己的私事的话,一天可以休息的时间就实在太短。   这般高强度工作,时日长了,人是扛不住的。   即便能扛得住,只怕疲累的身体也会影响自身的情绪,做起活来也不能尽心尽力。   赚钱这种事儿,许多时候也要讲究适可而止,贪心反而不见得能够多赚钱呢。   这些话,苏玉锦没来得及细说,艾草却已是点了点头,「是,姑娘。」   姑娘既是这样做,自然有姑娘的道理,照着做就是,不会错。   就喜欢这种完全服从命令的员工。   苏玉锦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笑问,「你这儿数了半天,也算了半天,可算出来今日一共赚了多少银子?」   推荐作者种田《农门相公是锦鲤》,喜欢的小可爱们可以去看一下哈~   (手动滑稽) 第14章 好多钱啊   「算出来了,算出来了!」   艾草兴奋的拿着算盘给苏玉锦看,「今儿个咱们一共卖了二两三钱银子,除去各项的成本,婢子算着,足足赚了一两七钱银子呢!」   一两七钱。   一两七钱呢!   这还是开张头一天,又是因为打了九折的缘故,这往后兴许一日能赚二两银子呢。   一日便是二两,那十天便是二十两,若是一个月的话……   我的娘哎,一个月便是六十两!   好多的钱啊……   艾草越算越激动,一双眼睛里透着晶亮晶亮的光芒。   「姑娘这眼光真是没得说,知道把生意搬到铺子里头,要不然,是想赚也赚不得这么多钱的。」柳妈妈笑道。   「可不嘛,咱们姑娘是极厉害的!」艾草附和道。   长得好看,会弹月琴,能唱歌,会跳舞,厨艺好又认字,现如今又多了一条——会做生意。   简直完美!   艾草和柳妈妈的夸赞虽说有些彩虹屁,苏玉锦却是极为受用,笑得眉眼弯弯,连脸颊处的梨涡都浮现了出来。   苏玉锦的容貌原本便属于清秀可人,温婉贤淑之类,此时浅浅一笑,越发显得温柔端庄,惹人喜爱。   自家姑娘,笑的可真好看。   艾草看的痴,嘿嘿地笑。   「赶紧做活吧,早些忙完,咱们早些回去准备晚饭去。」柳妈妈看艾草发呆,提醒了一句。   「哎。」艾草应下,帮着一块收拾、洗涮。   头一天开张便得了个满堂红,苏玉锦让柳妈妈等人准备晚饭的时候,特地多准备了一些肉食。   柳妈妈晚上便炖了红烧肉,凉拌一道青笋片,烧了个糖醋味的茄子,又炸了一道蔬菜丸子,配着料汁蘸来吃。   怕红烧肉苏玉锦吃着有些油腻不爱吃,又专门给她做了一道青椒炒瘦肉片。   主食是葱油饼,外加小米大米粥。   自苏玉锦显露了自己厨艺之后,柳妈妈便在饭食滋味上格外上心,炒菜前总是请教一二,饭后也时常询问苏玉锦不足之处,好加以改进。   这月余以来,柳妈妈厨艺提升,此时的饭菜,已是达到苏玉锦认为的能够入口的水平。   加上今日苏玉锦也是从早忙到现在,晌午只吃了半碗的凉皮垫一垫肚子,此时也是饿得有些狠,比平日里,多吃了一块饼,连那道青椒肉片也被苏玉锦吃了三分之一。   能吃这么多,那说明她现如今厨艺好了许多!   柳妈妈这般想,收拾碗筷时,脸上都多了几分喜色。   苏记的生意,自开张之后,红火的程度,可以说有增无减。   哪怕已经过了三天的九折优惠期,这每天的客人仍旧是乌央乌央的,络绎不绝。   看着每天的客流数量和每日不上不下的营业额,苏玉锦拧着眉想了好几日,最终决定又上了几样新的吃食。   卤鸡蛋,卤豆腐片,卤狮子头,把子肉。   香叶、陈皮、生姜、花椒、酱油……等调味料配成的卤汁,将煮熟剥过壳的鸡蛋,炸过的豆腐片,用猪肉馅配葱末、姜末、酱油、胡椒粉、面粉等做成的狮子头,以及去过腥味、切得厚薄均匀的五花肉片依次放进卤汤之中,细煮慢炖上一番。   卤鸡蛋咸香可口,蛋香十足。   豆腐片炸的够火候,又吸饱了卤汤的汤汁,吃起来是外皮酥,内里嫩,卤味足。   狮子头一口咬下去满都是软糯滑腻,清香味醇之感,后味极佳。   而这把子肉……   肥瘦相间,这么一大片,平铺在碗中,又是油亮红润的色泽,给人足够的视觉冲击感,吃上一口,肥肉肥而不腻,瘦肉口感不柴,加上肉块汆烫去血水时,用了蒲草捆扎,吃起来可以说回味悠长,口口留香。   这四样吃食,皆是在准备食材时提前卤制好,用一个个小砂锅分别盛放,以卤汤浸泡,有人购买时直接拿了竹夹子夹入碗中,售卖起来十分方便。   而这四样卤味吃食的价格分别是两文,一文,五文和八文,价位不等,方便不同档次的消费需求。   因为滋味好好,价格适宜等多种因素,这卤味吃食一经推出,销量便极为不错。   而这卤味吃食最适宜搭配的主食是杂酱面,自卤味吃食开始售卖以来,炸酱面很快越过了红油凉皮,成为了铺中的招牌吃食。   也是因为这些卤味吃食的缘故,苏记铺子在客流量维稳的情况下,每日的净利润,上升到了二两五钱银子。   看着每日能够放入妆奁的银子变得渐多,苏玉锦自己都忍不住沾沾自喜。   论餐饮业提升客单价的重要性。   苏记铺子生意好,苏玉锦也不小气,惦记着艾草等人忙碌辛苦,又觉得霜叶和青葵也是尽心尽力,任劳任怨的,不但这个月的月钱增加了两成,更是一人给扯了两身新的衣裳。   「谢姑娘!」   艾草和柳妈妈跟着苏玉锦时间久了,知晓她对下人颇为仁善大方,心中虽十分感激,却也习以为常,不算十分惊讶。   霜叶和青葵却是第一次见识,感激地给苏玉锦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在家时,吃不饱穿不暖,家中日子过不下去,所以被卖到了牙行,原本想着卖身为奴,往后必定要过担惊受怕,身不由己,兴许会被非打即骂,跳入火坑一般的日子。   结果现在做的活不如在家时重,吃的天天都如过年一般,甚至每个月还给两百文的月钱,眼下,还给做新衣裳。   这哪里是跳火坑,是活脱脱跳进蜜罐子里头了。   二人这般想,更是不约而同地再次磕了两个头,若不是苏玉锦让艾草和柳妈妈搀扶了起来,只怕又要磕上几个。   同样感激不已的,还有冯氏。   她是被雇来的,原本以为会跟艾草她们卖了身契的有所不同,但这次苏玉锦奖励,也没落了她的,同样涨了工钱,给做两身衣裳。   这样的雇主,当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一众人心中感激,这做起来活越发地不含糊,生怕少做一点便对不起苏玉锦这般的大方。   于是,苏记里面近日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求票票~求收藏,求一切~ 第15章 有人先下手   「哎,我刚收拾起来的碗筷,去忙活了会儿擦桌子的活儿,这一转身的功夫,谁就给洗了?」   「我刚择菜洗菜,看着有碗放在那,就顺手给洗了。」   「艾草姐,你放那吧,别总是帮着我做活。」   「后院里头堆的那些柴火,我一个人忙不过,你们谁给收拾一下?」   「我来!」   「我去吧!你们歇着。」   「……」   每个人眼中都有活,每个人都抢着做活,绝对不会出现推诿偷懒的情况。   苏玉锦看在眼中,心中颇为欣慰。   高薪养廉,好福利养勤。   这一点果然是到哪里都不会变的。   不过苏玉锦高兴归高兴的,却也没有忘记叮嘱一番。   互帮互助,抢着做活是好事,但前提是要做好自己本分内的事情,再行帮助之事,断然不能顾此失彼,舍本逐末。   此外,多做活要适量,不可过于勉强,以免劳累成疾,对自身和苏记都不好。   苏玉锦的提醒,众人自然是记在了心中,做活时,尽心尽力之余,也没那么多莽干。   见此情景,苏玉锦便彻底放了心。   苏记人来人往,客人络绎不绝,让外面许多人也是啧啧不已。   「苏记这开了张便没有不红火的时候,生意是真的好啊。」   「是啊,这不能说日进斗金,也得是财源滚滚,当真是羡慕死人了。」   「哎,你说这苏记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   「不知道,不过看这个光景……一个月得大几十两,上百两了吧。」   「嗬,这么赚钱?」   「那可不,价钱合理公道,滋味又好,这苏记又是名声在外的……」   名声在外啊。   沈仓摸了摸自己瘦长的下巴。   生意好,名声响,这样的店铺是最为合适的了。   且他还听说,这苏记是一位年轻姑娘所开。   年岁小,又是姑娘家家的,只怕不谙世事,既然她都要亲自抛头露面,估摸着上头也是没啥长辈能够帮其抗事儿。   这样的人,遇到事儿时最是容易慌了手脚,任人宰割。   只要到时候闹得凶一些,那银子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沈仓思量片刻,嘿嘿笑了笑,将口中的一株草吐了出来,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孟大海,「走。」   「干啥去?」孟大海急忙跟了上去。   「哥带你去吃饭。」沈仓搂住了孟大海有些肥胖的肩膀,扬起了下巴,「顺便再搞点钱,帮你解解你的燃眉之急。」   孟大海贪赌,原本家中便不太富裕,他却死性不改,这次偷了家中母亲的陪嫁银镯子当赌资,输了个精光,爹娘将其赶出家门,更是扬言他若是不出去做工将这镯子给买回来,便打断他的腿,断绝关系。   孟大海身无长物,又无一技之长,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难为他,加上此时他吃住十分成问题,只能投靠自己的昔日好友沈仓。   沈仓素日里做一些无本的买卖,偷鸡摸狗不在话下,自己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没个定所,但他颇为重义气,见不得自己的好友这般为难,便决定出手相助。   孟大海一听沈仓有办法,面色顿时一喜,「怎么搞?」   「待会儿啊,你就……」   沈仓在孟大海旁边耳语了一番。   孟大海听罢,眉头紧皱,「这,能行吗?」   「只要你听我的,就没有不能行的,兄弟我做这些行当多少年了,就这样的铺子是最好下手的,你就记住一点,待会儿一定得忍住,不然就真不行了。」沈仓交代。   「放心,我忍得住!」孟大海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为了能赚钱,他豁出去了!   二人说定,抬脚进了苏记。   苏记的规矩,先点餐后落座。   两个人看了看那些吃食,一人要了一碗炸酱面。   因为这顿饭注定不要钱,孟大海又要了一颗狮子头,一块把子肉。   沈仓则是又要了一碗馄饨。   很快饭食准备好,二人端了过来,呼哧呼哧的吃。   面条筋道,馄饨香浓,狮子头和把子肉更是美味无比,两个人吃的是啧啧称赞。   「怪不得这苏记平日里人总是乌央乌央的,这东西就是好吃。」孟大海感慨   这一顿饭下来,要花二十几文,早中晚的这么吃,一天得七十文钱,一个月便是二两银子。   啧啧……   「要是往后每天都能这么吃就好了。」孟大海说罢,自觉自己有些没出息,但转念一想,东西好吃就是,还分什么贵贱?便又嘿嘿笑了笑。   「等干完今儿个这一票,还怕没得吃不成?」沈仓伸手给了孟大海一个爆栗子。   「那倒是……」   孟大海再次嘿嘿笑了笑,接着呼哧呼哧地吃面条。   等吃的差不多,微微打了个饱嗝时,沈仓给孟大海使了个眼色。   孟大海会意,拳头一握,心一横,嘴微张……   可不等他狠狠地咬向自己的嘴唇,好让自己有吐血假象时,便听见「哐当」一声,旁边桌边吃饭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忽的倒了下来。   带倒了桌子上还未吃完的面条碗和馄饨碗,呼啦啦摔了一地,连带着那孩童身上都一片狼藉,而孩童此时脸色泛紫,手更是不停地捶打胸口,去抓脖子,显得十分痛苦的模样。   惊得周围人皆是尖叫着躲开,与那孩童同行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只赶紧去拽那孩童,「毅哥儿你可不要吓唬我,你这是咋了,咋了啊?」   「大夫,快找大夫!」   人群中有人喊,更有人议论纷纷。   「这好端端吃着饭,咋成这样了?」   「不知道。」   「该不会这饭食不干净?」   正在吃饭的那些人闻言,急忙将自己手中的碗筷放到了桌子上头。   沈仓和孟大海更是面面相觑。   咋这还有人截胡呢?   「哥,这……」   「先看看。」沈仓低声道。   倘若对方也是碰瓷的,那他们肯定就不能再用这招了,但这并不耽误他们两个在旁边添油加醋,推波助澜,等对方事成,他们也能分一杯羹。   钱能不能分到不好说,这饭总归是可以白吃的。   「嗯。」孟大海点了头。   而此时的苏记,因为这个孩童倒下的事儿,乱成了一团。   苏玉锦刚从后院出来,瞧见这个模样,眉头紧拧,「出什么事儿了。」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评论哦~ 第16章 姑娘会医术   「有人吃饭时突然倒下来,人眼瞧着都要不行了,我已经让青葵去医馆喊大夫了。」艾草急的汗珠子从额头上直往下落。   不管这人是因为什么缘由,哪怕是身体不好突发急症呢,现在倒在了苏记里头,往后苏记的生意就别想做了。   艾草越想,越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团团转。   倒下来?   苏玉锦眉头拧的越发狠,「我去看看。」   不等艾草劝阻,苏玉锦已是挤过人群,到了那此时昏迷不醒地孩童跟前。   同行的那个妇人此时六神无主,浑身颤抖,四肢发僵,整个人似乎已经陷入了半昏厥的状态。   再看那个孩童,此时面色紫绀,双眼直瞪,双手乱抓,甚至有些抽搐。   这是……   噎食!   苏玉锦将在倒在地上的孩童急忙扶了起来,站在其背后,双手握拳顶在孩童的上腹部,用力的往按压。   一下,两下……   旁边的人看苏玉锦这幅模样,先是惊诧,接着有人站了出来,「他这是噎住了,你不赶紧把人倒过来,拍他的背,让他把东西吐出来,摁他的肚子做什么?」   「就是啊,我听人说,噎住了要把人倒背起来,手握着脚来回跑才行呢。」   「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可别在这里添乱,耽误了人家的医治啊……」   周围议论纷纷的,更有人实在看不下去,要伸手将苏玉锦拦下。   「我家姑娘救人呢,你们别闹腾!」艾草喊道。   「救人?你家姑娘可是大夫?」有人问了一句。   「这……」艾草语塞。   她不知道。   她家姑娘从前从未提过会医术的事。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不是。」旁人撇嘴,「既然不是大夫,还在这里瞎胡闹,那才是真正草菅人命呢!」   「我家姑娘一定会把人救回来的!」艾草大声辩驳了一句。   虽然她家姑娘不是大夫,但是既然她家姑娘现在在专心地救人,那就说明她肯定是对的!   「嘶……可真会说大话啊……」有人嗤笑。   不过这笑声还未落地,苏玉锦怀中的那孩童一阵咳嗽,接着「哇呀」一声,吐出了口东西出来,接着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原本胀得发紫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因为刚刚憋的时间太长,这会儿人有些无力,连站都站不稳。   几近昏厥的妇人,此时才清醒回过神来,抱着孩童嚎啕大哭。   「郑妈妈快别哭了,我无事了。」周若毅因为刚刚噎过的缘故,此时嗓子有些发疼,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沙哑。   郑妈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连连点头,「老奴知道,老奴知道……」   周围人见周若毅被救了回来,皆是松了口气。   而刚刚那些原本误会苏玉锦的那些人这会儿有些面红耳赤,刚刚喊得最厉害,甚至要去推搡苏玉锦的任建柏,颇为不好意思,向苏玉锦深深一揖,「对不住,方才是我误会姑娘了。」   「无妨,不知者不为过。」苏玉锦笑了笑,「方才事出突然,这种治疗噎食的办法也并不常见,难免有所误会。」   「各位。」   和任建柏客套完毕后,苏玉锦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叨扰了各位用饭,着实过意不去,聊表歉意,此时在苏记吃饭的各位,皆是送一份狮子头!」   客人在这里用饭噎住,险些没了性命,但这并非是人苏记的过错,人苏姑娘将人救了回来不说,还要送所有人狮子头……   苏姑娘人美心善!   「多谢苏姑娘!」在场之人皆是连连道谢。   也有人觉得不妥,想要拿钱袋子付钱,却被苏玉锦拦了下来,「各位便不必推辞了,各位大都是苏记的老主顾,这也算是苏记给诸位的一些回馈,各位若是觉得苏记的饭食可口,还算喜欢,那往后便常来就好。」   「不但要常来,还要带着亲戚朋友一起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众人皆是笑了起来,也不再推辞苏玉锦的好意,道了谢后收下了这狮子头,而后便是念叨起往后一定要多多来苏记捧场的话。   苏玉锦见状,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平日里若是做些优惠促销,不见得有人在意,甚至还觉得你做生意的赚足了银钱,也该吐一些出来,说不定还要嫌弃你给的赠品过少。   但此时借着这个由头便不同了,众人好感十足,对苏记印象也会更好,这口碑也就更容易传了出去,对苏记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宣传。   「多谢姑娘救了我家小少爷的性命。」郑妈妈老泪纵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冲苏玉锦连声道谢,说着话时要往下跪,更是解了腰上的荷包,要往苏玉锦手中塞。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在意。」   苏玉锦和艾草忙拦了下来,「只是你家小少爷刚刚噎食的厉害,想来喉咙处也有所损伤,已经去请了大夫,想必已经快到了,待会儿也跟着大夫去仔细瞧一瞧,别落下病根儿。」   「是,是。」郑妈妈连声应下,手中的荷包却还是直往苏玉锦手中塞,「这些姑娘一定一定要收下。」   「郑妈妈言重了。」苏玉锦再次推了推,「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着实担不得这般,郑妈妈若是真要感激,往后便来铺中多吃几次饭便好。」   见苏玉锦不肯收下,郑妈妈只好作罢,只道,「一定,一定多来捧场。」   说话间,青葵带着气喘吁吁的大夫到了。   得知噎食的孩童已经无恙,连大夫都松了口气,只替孩童把了脉,看了喉咙,领着郑妈妈和周若毅去医馆开方抓药。   随着二人的离去,苏记这才重新恢复到热闹的情景。   苏玉锦也因此而松了口气。   「姑娘会医术?」艾草忍不住询问。   刚刚救人的手法,可以说快速而准确,而且十分顺利地将人救了回来,寻常人应该做不到的。   「从前学过一些,略懂些皮毛,能看些小病。」苏玉锦回答。   艾草瞪大了眼睛。   姑娘先前说会一些厨艺,结果厨艺超群,寻常的饭食都能美味无比,现下姑娘说会一些医术,那兴许是医术卓然?   感谢「忆夏花开」的2000币打赏~ 第17章 面条卤   最重要的是,姑娘本来就已经很完美了,现在竟然还会医术……   更完美了!   艾草的眼中,再次冒起了星星。   任建柏此时也是眼前一亮。   这位姑娘,竟是苏记的掌柜。   能将铺子经营的如此红火,刚刚临场应变也极快,想来她必定是聪明能干,而且她还会医术,更不自居功劳,想来是个心地善良,温婉贤淑之人。   更重要的是,这位姑娘气质超群,容貌秀丽,虽不及书上所说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想来也不差什么了。   只是不知,这位姑娘是否许配了人家……   苏记比刚刚更加热闹,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当然,沈仓和孟大海除外。   两个人此时面色难看,大有如丧考妣之感。   「哥……」孟大海迟疑,「咱还动手吗?」   「还能动手吗?」沈仓没好气地白了孟大海一眼,「都这样了,再动手的话,只怕也没人帮咱们说话,再说了,你没听刚才那个姓苏的说嘛,她会医术!」   到时候一把脉,就全露馅了!   吐血吐的再真实也不管用!   只怕讹钱不成,还得挨顿打,若是运气不好,兴许会被送到衙门里头去!   孟大海也明白这一层,耷拉了脑袋,片刻后又抬了起来,「那,今儿个饭……」   得掏钱了。   「废话!」沈仓喝了一句,有些不耐烦,「快吃饭!」   反正他身无分文,打死他这会儿也拿不出任何一文钱出来,只能靠沈仓想办法。   而沈仓这里,也是把全身上下搜罗了个遍,这才凑够了这一顿饭的钱,待吃完了饭后付给了苏记这里,拽着孟大海,急匆匆而去。   ——   而后的几日,因为苏玉锦那日力排众议救了人,加上出手颇为大方的事儿在整个青河县渐渐传开。   但凡那日在苏记吃过饭的,都绘声绘色地跟旁人讲苏玉锦那日的英姿,鼓动旁人去苏记吃饭。   而那日没有在苏记吃饭的,也因为听闻了那日的事儿,觉得这苏玉锦人美心善且是个性子爽快的,对其好感十足,在平日里吃饭时,也愿意去一趟苏记。   于是,苏记的热闹程度,比着先前,更盛几分。   苏玉锦的妆奁里头堆放的碎银子,日渐一日的多。   到七月底,热气渐渐有消退之意时,苏记再次上了新的吃食。   确切来说,是新的面条卤子——传统肉丁,笋子炖鸡块,以及什锦山菌。   肉丁是五花肉材质,肉粒儿大,用酱烧制,滋味香浓扑鼻。   笋子炖鸡块,炖的时间够长,哪怕是干笋子也已经炖的软烂,鸡肉块更是鲜嫩脱骨,吃上一口,清香四溢。   什锦山菌,用的是各种干蘑菇、干木耳、干黄花菜等炖煮出来的汤头,味美汤鲜,在日益见凉的天气中,吃上一碗浓浓蘑菇香的面条,只觉得惬意十足。   有了汤面,苏记的生意自是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但也因为生意的红火,苏记再次出现了人手不够用的情况。   苏玉锦再次从牙行这里买了四个伙计,皆是年岁跟霜叶和青葵差不多的小姑娘,也是手脚勤快做活麻利之人,分别取名叫碧桃、绿禾、金桂和雪绒。   至此,苏记的常驻伙计,包括冯氏在内,便有了七个。馄饨档口两个人,面条和卤味吃食档口两个人,红油凉皮处一人,负责端饭洒扫的两个人。   柳妈妈和艾草晨起来帮忙准备一下食材,待晌午最忙的时候过来逛一逛,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或者帮衬之处。   整体分工合理,苏记内部运转有序。   可以说,此时的苏记,有了那么一个饭铺该有的模样。   晌午来店铺「视察」一番的苏玉锦表示十分满意,让柳妈妈留在苏记盯一盯,她则是带着艾草去拿前几日定制的模具。   八月初,中秋在即,月饼是要做的。   月饼模具定制了两个,一个是莲花纹中央刻着中秋二字的,一个是祥云纹中央刻着团圆二字,且按苏玉锦的要求,做的比寻常外面卖的月饼模具要小上一大圈。   毕竟这月饼嘛,是团圆的意思,还是不要切开来吃了,一人吃上一个才好,小小的一块,吃起来分量刚刚好,也不会觉得腻味。   再看那模具做的十分精致,把手用着也顺手,苏玉锦付了钱,又去买了绿豆,红豆,黄豆等类的食材,瞧见街上有卖鸡蛋的,又买了十几个。   等到家之后,苏玉锦便忙活的起来。   首先处理豆子。   将各种豆子筛捡一番,预备着明日做豆沙。   接着,苏玉锦让艾草拿了半罐盐出来,倒进深口平底儿的圆盘之中。   用鸡蛋将厚厚食盐的摁出一个个小小的坑窝,再将鸡蛋磕一个裂缝,手指用力将蛋壳分成两半,两个蛋壳当做是两个小小的容器,快速的来回倒,让单请顺利地流入空闲碗中,只留下圆圆的完整蛋黄,倒入刚刚的盐窝之中。   圆盘不算小,苏玉锦磕了十来个,才停了手,又在那些蛋黄上头洒上厚重的食盐,确保食盐完全埋住蛋黄,这才去洗了手。   「把这蛋黄搁在阴凉处,拿罩子罩好,待明日这个时候再端出来,看看腌的如何。」   艾草应下,忙去收拾处置,又看那满都是蛋清的碗,问,「姑娘,这蛋清……留着晚上炒了来吃?」   「嗯。」苏玉锦想了想,「泡些木耳,晚上让柳妈妈做木耳炒蛋清吧,多炒一些,也给铺子里端过去一盘。」   蛋清纯白,若是素炒,难免没有食欲,配上黑色的木耳,有了颜色衬托,会更有卖相。   「是,姑娘。」艾草应了下来。   翌日,苏玉锦指挥艾草和柳妈妈做豆沙。   各种豆子都是后半夜便用清水泡上,泡足足两个时辰,再搁到锅中加水和白砂糖大火煮开,小火慢炖,熬熟煮烂后,拿了石臼来,舂成烂烂的豆沙泥。   等各种豆沙泥做的差不多,苏玉锦这里的月饼酥皮面也差不多和好。   揪成一块块小面团,擀成厚厚的小圆饼,放在红豆沙馅或者绿豆沙馅儿,再把皮儿包起来,揉成圆圆的小圆球,摁压进月饼模具。 第18章 不对劲   压实,摁平,确保月饼底部平整,再将那月饼模样倒转过来,往桌子上这么一磕……   外形好看,光滑平整的月饼便脱了模。   表皮刷好蛋液,放进烤炉之中,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等美味出炉。   苏玉锦做了两次示范,柳妈妈和艾草也学了个差不多。   「姑娘快歇一歇,剩下的婢子和柳妈妈来做就好。」   艾草话音落地,门口忽的有了响动,「有人在吗?」   「是谁?」艾草小跑了过去,瞧见是廖氏,笑道,「是廖婶子啊,这个时候过来,有事儿吗?」   「家里头擀面杖坏了,案板上面条擀了一半,就想着来接根擀面杖用。」廖氏说话时,往里探了探头,「你们这会儿用不用?」   「小的在用,大的闲着呢,我这就给你去拿,你稍等一下。」   艾草言罢进了灶房,廖氏从门口往里走了两步。   这个位置,基本能看到院中的情形。   能看到正在那和柳妈妈一块做月饼的苏玉锦。   正是十几岁花儿一般的年岁,容貌姣好,一举一动之间全都是年轻女子的柔美和活力。   哪怕苏玉锦此时穿着简单,脸上不施粉黛,发上没有首饰点缀,只用了一根乌木发钗,甚至脸颊上蹭了些面粉,都不影响分毫,反而更添俏丽。   年轻,真好啊。   廖氏眸中的光略暗了些许,牙也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察觉到审视的目光,苏玉锦下意识去瞧,在瞧到盯着自己看的廖氏时,苏玉锦疑惑地歪了歪头。   而廖氏,则是低了低头,往后退了两步,再次退回到门口处,彼此都看不到的地方。   苏玉锦见状,便歇了要跟廖氏打招呼的念头。   艾草很快寻了擀面杖出来,拿给廖氏。   廖氏接过,嘴角上扬,如平日一般挂起了浅笑,「我用完就还回来。」   「不耽误,家中有好几个,得空拿回来就成。」   艾草略送了送廖氏,见其走远了,这才折返回来,去洗了手后,接着做月饼。   「这廖婶子……」苏玉锦蹙了眉。   「姑娘怎么了?」艾草停了手。   「没什么,就是觉得刚刚她看我的眼神……」   不大对。   说不上来的不对。   「听说这廖氏早些年在婆家备受苛待,到是丈夫心疼她,为她说话,只可惜丈夫前些年便没了,廖氏得了噩耗,心中难过,以至于腹中的孩子八个月早产。」   柳妈妈道,「孩子早产,廖氏怀孕时养的也不精细,孩子胎里不足,不过是几日便夭折,廖氏伤心难耐,还要被公婆说道八字不好,克死了丈夫和孩子,好在那任秀才懂事孝顺,将其接到了县城来住。」   「这廖氏自到了这双桂巷中,因为性子柔和,也不爱扯闲话,街坊四邻对她印象都不错,老奴接触过两次,觉得人还算可以,就是内向了些,不大爱出门。」   「老奴还听说,这廖氏先前夭折的孩子便是个女儿,姑娘觉得她看姑娘的眼神不对,兴许是因为这廖氏看到姑娘,便想起了她那夭折的女儿,心中难过?」   「大概吧。」苏玉锦随口答了一句,但对柳妈妈的话却不以为然。   刚刚那廖氏的目光之中,的确是有难过,但是更多的是恼怒和愤恨,甚至有着些许的嫉妒,且唯独没有怜爱和感慨。   这不像是一个经历过丧女之痛的妇人,看到年轻姑娘时该有的眼神。   反倒像是……   苏玉锦抿了抿唇。   第一炉的月饼很快烤好。   刷了蛋液的月饼表皮泛着棕黄的色泽,让人食指大动,而咬上一口,酥香的皮,但口感并不会干到噎人,软糯的豆沙馅儿,白糖的分量加的恰到好处,不甜不腻,一块月饼吃下去,并不会因为吃了甜食而觉得腻,反而想再吃一块。   柳妈妈便是如此,尤其她年岁大了,喜欢吃甜食,这接连下去吃掉了两块。   艾草更是一口气炫了三个。   「少吃一些,不然待会儿吃不下去晌午饭了。」苏玉锦笑着提醒,「真正的重头戏还在下午呢,可不能因为上午吃饱了,吃腻了,给耽误了呢。」   重头戏?   还有比现在红豆沙月饼和绿豆沙月饼还好吃的月饼吗?   艾草有些疑惑。   但到了下午时,艾草明白苏玉锦为何这般说了。   埋在盐中腌制了一日一夜的蛋黄此时已经成型,上锅蒸熟后混着黄豆沙包入月饼皮中,如先前一般刷了蛋液放入烤炉。   等这咸蛋黄月饼出锅后,艾草几乎是顾不得烫,便塞入了口中。   刚吃上一口后,便热泪盈眶,鼻子更是抽了又抽。   「这是……」苏玉锦扬起了眉梢,「烫到了?」   「不是。」艾草直摇头,「是姑娘做的月饼太好吃了,婢子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月饼,真的,太好吃了。」   在一连说了好几个「太好吃」之后,艾草抹了一把眼泪,接着又拿起了一块月饼。   「好吃也不能太贪嘴。」柳妈妈拦了一下。   姑娘费劲做的月饼,她都还没尝呢,艾草这一天已经吃了好几个,实在不象话。   艾草也察觉到这一点,嘿嘿地尴尬笑了笑,手中的月饼一时不知道是该放回去,还是该放到口中去。   「没事儿,让她吃就是。」苏玉锦笑道。   「谢谢姑娘!」艾草顿时兴高采烈。   苏玉锦接着又道,「吃饱了,好有力气再去买些豆子来,再多做一些月饼,放在咱们苏记门口卖。」   试做的月饼很成功,且这种每年只有一次,能多赚些钱的商机,她自然不想错过。   艾草的目光,登时比刚刚苏玉锦让她吃月饼时还要晶亮。   做多多的月饼,赚更多的钱钱,她也能趁机多沾一些光,吃到更多的月饼。   这买卖划算的!   「姑娘放心,我一定帮着多做月饼!」艾草话说的是铿锵有力。   赚钱的事情,做起来有动力!   苏玉锦,「……」   有人比自己还要生意经呢!   说做就做,吃罢晌午饭后,艾草和柳妈妈便开始张罗着买豆子,卖鸡蛋,泡豆子,做豆沙,做咸蛋黄,烤月饼……   月饼摊很快在苏记门口支了起来。   求推荐票票呀~ 第19章 早知道   绿豆沙和红豆沙的月饼,八文钱一个,咸蛋黄的要十文钱一个。   这个价格一经喊出,原本来看月饼的人顿时啧了啧舌。   「五仁的才要五文钱一个呢,人家个头还大一些。」   「是呢,你家的月饼,一口一个,连小孩都觉得不够塞牙缝……」   「这素来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东西卖的贵,自是有卖的贵的道理。」苏玉锦当场拿了小刀将月饼在盘中切成小小的块,「尝尝我们苏记的月饼,自然也就知道为何人家个头更大的月饼只卖五文钱了。」   免费试吃的东西送到口边,自然无人拒绝。   围观的人各自拈了一小块送入口中,仔细品尝。   月饼皮的口感是软糯无比,像糕点铺子里头卖的昂贵糕点一般细腻,全然比那些硬邦邦,咬上一口还有轻微「咯嘣」声响的月饼皮好吃上太多。   而那豆沙的馅料,亦是甘甜细腻,偶尔会有一些颗粒感,但并不突兀,反而因为越嚼越香浓觉得后味十足。   可以说,月饼入了口,哪怕咽下去后,仍旧是让人回味无穷,想要再吃上一些,才觉得过瘾。   虽还有免费试吃在,但都是住在同一个县城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拐弯抹角都恨不得沾亲带故的,谁也不好意思白占便宜。   所以在美味和肚子里馋虫的驱使下,已是有人解了荷包,开始挑选月饼。   「五个红豆沙,五个绿豆沙。」   「我要六个绿豆的。」   「十个咸蛋黄!」   「……」   月饼摊跟前,顿时热闹起来。   刚到了晌午饭点儿,月饼便卖了个干干净净。   艾草把今天卖得的钱细数了一遍,整个人都是兴冲冲地,「姑娘,咱们今儿个卖了一两五钱银子,净赚了一两银子呢。」   「还成。」苏玉锦点了点头。   不算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积少成多嘛。   而且这才是刚开始,艾草和柳妈妈还不算熟练的情况下,若是熟练起来,再让霜叶和青葵她们几个帮帮忙的话,一天做个两三百个月饼,完全不是问题。   苏玉锦这般想,吩咐艾草和柳妈妈再去多买几个月饼模具,再去街上寻一寻泥瓦匠,再在苏记的后院里头临时搭上一个更大一些的烤炉出来。   艾草得了吩咐,赶紧跟柳妈妈两个人分头行动。   月饼模具这里,是艾草去谈的,为了不耽误生意,在价钱上增加了一倍,但要求明日便要拿到手东西。   泥瓦匠这里,柳妈妈也顺利的从街上寻到,让其下午便开始着手做活。   待第二日下午,苏记里头的面条,馄饨和凉皮皆是卖完,铺子收拾干净后,苏玉锦领着所有人在铺子里头忙活着做月饼。   等到第二日时,再在苏记门口摆摊售卖。   因为这月饼滋味实在是好,哪怕价钱的确是旁人家那卖的贵一些,但生意依旧是十分红火。   毕竟中秋嘛,一年才过一次,难得的日子里,吃些好的也不是不能,而且月饼这种东西,也就是个过节的节礼,点缀什么的,也买不了太多,一年奢侈个几十文,也是可以接受的。   生意红火,月饼的制作量也就加大了一些,艾草等人也就越发忙碌。   苏玉锦见众人辛苦,只让柳妈妈去买一些新鲜食材回来,亲自给大家伙做饭。   栗子鸡,不需加太多的调味料,只需葱姜烹锅,酱油提鲜,小火慢炖的足够火候,吃起来鸡块鲜嫩软烂,去壳的整颗栗子软糯甘甜,后味十足。   红烧鱼,选的是专门吃水草,比较干净的草鱼,花刀改的均匀,盐和调味料腌制的入味,表皮裹的面厚薄事宜,炸出来的鱼表皮酥香无比,最后浇上去的汤汁更是鲜香浓郁,吃到最后时,连盘子里头的汤都被青葵等人蘸了馒头来吃。   荷叶粉蒸肉,腌制好的五花肉片,裹上炒熟的糯米磨成的粉,包在荷叶中上笼屉蒸熟,吃的时候打开荷叶,浓郁的肉香,清新的荷叶香,陪着浓浓的糯米香,让人闻之欲醉,吃上一口,肉饱满多汁,鲜嫩清香……   苏玉锦更是寻了布庄的裁缝上门,帮青葵等人量了尺寸,订做新的冬装。   虽然这几日做活的确是比先前辛苦了一些,但吃的更好,还有新衣裳穿,青葵等人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做活越发卖力。   甚至在晚上临睡前闲聊天时,也不忘感慨一番。   「早知道被卖了能过这么好的日子,我就该早点让我大伯娘把我卖了。」   说话的是青葵。   爹娘早去,因为她是独女,没有哥哥和弟弟,不能继承家业,家中的房屋和田地尽数都给了大伯一家,但相应的,大伯一家需要将她养大,帮她筹备一门好的亲事,给她准备嫁妆。   但大伯家养的方式却不大好,每日里给她指派的活永远都做不完,每天的三餐吃的也是最差的,逢年过节才吃的上一两个白面馒头。   甚至眼看着她因为成日劳作模样长得粗糙,不太好说亲事,要不到多少彩礼时,干脆将她卖给了人牙子。   没被卖之前,她听村中其他人说过,说是被卖掉的话,只能去那些高门大院里头做下人,不能吃饱饭,不能穿暖衣,晚上睡觉只能睡马棚,每天辛苦做活,动不动就要被打骂,而且主家一个不高兴的话,打残打死也是有的。   青葵当时惧怕的很,也时常因为大伯娘的一句「再不好好做活便卖了你」而越发辛勤做活。   虽然在大伯家日子不算好过,但大伯一家倒也仅限于多做活,多挨骂,还是不怎么挨打,吃糠咽菜啥的,至少还是能吃饱的。   但眼下,很显然跟她想象的差别很大。   被卖掉的日子里,吃的很饱,穿的很暖,姑娘人又好,日子过得实在是美。   青葵实在是庆幸那日自己主动站了出来,入了姑娘的眼。   「可不兴这么想,主要是咱们运气好,碰到了姑娘,若是到旁人家,指定是没有这么好的福气的。」雪绒答了一句。   苏记生意好,平日里客人多,吃饭时自然会闲聊一些县城之中的八卦。 第20章 寻上门   而八卦之中,除了谁家的婆媳争斗,谁家的夫妻不合,以及一些高门大院里的事儿。   高门大院里,自然少不得一些奴仆的故事。   这些是雪绒她们最关心的,便也就用心听了一些。   譬如张员外家买来的小丫鬟,因为被张员外看上想开脸做了通房,小丫鬟不同意,便被每日打骂,张夫人更是嫌弃她小小年岁一股子妖媚劲儿只会勾引男子,将其卖到了窑子里头,没半年的时间便染了脏病等死。   什么钱掌柜家买回去的奴仆,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杯,便被罚跪了一晚上,结果奴仆夜里受了冷风,起了高热,钱家也不给请大夫看诊,活生生病死了。   ……   每每听到这些,雪绒这心里都是心惊胆战的,也越发觉得在苏记待着是真好,跟着姑娘是她们的福气。   而雪绒这句话一出口,其他人皆是附和了几句。   「姑娘算的上是咱们的恩人了。」   「咱们好好做活,报答姑娘的恩情。」   「必须的!」   「霜叶姐,你没事吧。」几个人聊天聊的火热,见唯有霜叶不说话,便关切询问,「是不是今儿个累着了?」   今天做月饼时,霜叶十分卖力,看着瘦瘦小小的身体里,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一般,连旁边负责包月饼的青禾都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了。   「我没事,我就是在想……」   霜叶回过神来,在黑暗中眨起了眼睛,「这天儿越发冷了,凉皮生意不是很好做,卖的量也越来越少了些,回头得跟姑娘说说,换成旁的吃食为好。」   「那倒是。」青葵点头,「这天儿一冷,凉拌的东西便不好卖了,这几日带卤汤的面条都比炸酱面卖的多呢,估摸着都是不想在秋日里头吃凉东西伤了脾胃。」   「是啊。」霜叶点了点头。   在第二日的时候,霜叶便寻了苏玉锦说道这件事,提议更换吃食之事。   苏玉锦笑着点了点头,「是,得亏你提醒了我,我这几日便仔细想一想,该换成什么吃食为好。」   「婢子想着,这冬日时间长,天气又冷,大约是愿意吃着热乎带汤水的,姑娘厨艺好,便想一想,什么样的吃食热乎又好做?」   苏玉锦再次点了点头,「嗯,是这个理儿,你心思细腻,这些事儿考虑的周全,往后若是再有什么觉得改进之处,也多跟我说上一说。」   「嗯!」霜叶兴冲冲地应了下来。   待霜叶回苏记铺中重新忙碌时,艾草才寻了空问苏玉锦,「姑娘不是前几日便谋划着要把凉皮给换成旁的,今儿个怎么又说多亏了霜叶提醒你?」   「虽然她想到这点比我想到兴许晚了一些,但能想到这一层,也足以显见她是用心做事,这份心思当真是不能打击,得多多鼓励为好。」   苏玉锦笑道,「这打理一个铺子,这许多事情需得亲自做了,且日日都在里面忙活着才能发现许多问题,也好鼓励霜叶和其他人,多提一些不足之处,才能把铺子做的更好一些。」   「是这个理儿。」艾草听的明白,忙点了头,「还是姑娘想的周全,像我这个脑子,当真是想不到那么多的事情。」   这便是活脱脱地拍马屁了!   不过,听着十分顺耳。   苏玉锦抿嘴笑了笑,交代艾草跟柳妈妈一块再去多买一些鸡蛋和盐回来。   这几日咸蛋黄的月饼卖的实在太好,这咸蛋黄便得多腌一些。   正忙活着,有人寻上了门。   来人是云芝斋的掌柜,云永年。   「姑娘,这云芝斋是这青河县中最大的糕点铺子,每年这个时候月饼生意也是红火的很,今年咱们这月饼卖的好,这云掌柜该不会是来寻咱们麻烦的吧。」柳妈妈有些担忧。   「怕他作甚?大道朝天,各走一边,青河县这么大,做生意的那么多,就许他云芝斋卖月饼,不许咱们苏记卖月饼不成?」   艾草撇了撇嘴,又安慰苏玉锦,「姑娘别怕,咱们行的端做得正,不怕他们。」   「话是这么说,只是……」   这许多时候,可不是行的端正就可以免去麻烦的。   「先去看看。」苏玉锦放下卷了一半的袖子,带着艾草和柳妈妈去了前堂。   此时正是下午,苏记已经打烊,此时云永年被请到一处桌子旁落座,桌子上了一杯清茶。   云永年抿了口茶水,抬眼打量着苏记的布局和装束,时不时微微点头。   待看到苏玉锦走过来时,云永年忙站了起来,「苏掌柜好,在下云芝斋掌柜云永年,今日贸然造访,苏掌柜莫要见怪。」   态度恭敬礼貌,倒不像是来寻麻烦找茬的。   苏玉锦福了一福,「云掌柜能来,是苏记的脸面,只是不知云掌柜此来所为何事?」   「这……」   云永年略顿了一顿,迟疑片刻后,才张了口,「说来惭愧,这云芝斋也是祖上的产业,到我这一辈已是第三代,我年岁尚轻,初初接手家中产业,虽知道自己能力尚且不足,但也瞧得出来这云芝斋的许多糕点吃食滋味还尚需改进。」   「就拿铺中的蛋黄酥来说,旁人吃都说是酥香可口,十分美味,但我吃着这蛋黄酥时,只觉得这其中的咸蛋黄滋味还是不足,但糕点师傅们却寻不到可以改进之法。」   「这两日我听闻苏记门口卖的咸蛋黄黄豆沙月饼十分好吃,便着人买了一些回来尝了尝,月饼皮细腻,黄豆沙做的香甜,最关键的是这咸蛋黄,咸香可口,比我们云芝斋里面的蛋黄酥所用的咸蛋黄要好吃好多。」   「所以我便想来寻苏掌柜商量一下有关咸蛋黄之事,想问问苏掌柜可否愿意将这做咸蛋黄的法子卖给我们云芝斋?」   「自然了,若是苏掌柜不想一口价卖掉方子的话,我也可以从苏掌柜这里买咸蛋黄回去,不知苏掌柜……」   是否同意?   「原来是为了咸蛋黄的事情。」苏玉锦心中安定,略想了想道,「若是卖方子,不知云掌柜准备出价几何?」 第21章 卖方子   云永年略迟疑了片刻后,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苏玉锦抿了抿唇。   艾草看云永年出的这个价格顿时火冒三丈,又见苏玉锦似乎也不悦,便干脆叉了腰,「云掌柜出的这个价格,倒不如去抢。」   云永年急忙又添了一个手指头,「二百两,如何?」   二百两啊。   苏玉锦这才开了口,「云掌柜在青河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掌柜,我也算是初来乍到,开这苏记铺子也算颇为不容易,二百两的价格,也算是跟云掌柜这里交个朋友吧。」   云永年见苏玉锦应下,顿时松了口气,「多谢苏掌柜割爱,苏掌柜也放心,我云家在青河县虽算不得顶富的,却也算得上有头有脸之人,往后这生意场上的事儿,若是能帮衬的,我云某不会推辞。」   「云掌柜是个看重情谊之人。」   苏玉锦笑了笑,与云永年商议编写有关咸蛋黄制作方法的买卖字据。   咸蛋黄的制作方法自即日起由苏玉锦卖给云永年,苏玉锦提供制作方子并教会云永年指定的人学会腌制咸蛋黄,且确保此方子不会再卖给其他人,也不得售卖制作好的咸蛋黄给旁人。   苏记仍旧可以继续售卖咸蛋黄的相关吃食,譬如咸蛋黄黄豆沙月饼。   条款说清楚,道明白,两个人签了字据,云永年付了钱,苏玉锦给了制作这咸蛋黄的方子,也细细讲述了一番,甚至还演示了一番。   咸蛋黄的制作并不麻烦,云永年看了一遍,再结合那方子上的内容,心中大概有了数,决定先回去试一试,也从苏玉锦这里拿走了一些已经做好的咸蛋黄,好对比做出后的味道。   苏玉锦配合相关事宜,更是许诺确保云永年这里能够做到和自己所卖的月饼中的咸蛋黄滋味一模一样。   云永年走的时候,是兴高采烈的。   可他身边的小厮却一直拧了眉,闷闷不乐。   云永年察觉此事,笑问,「你这是怎么了,从出了苏记便一直板着个脸,仿佛旁人欠了你二百两银子。」   「跟这个也差不多了。」小厮撇撇嘴,「少爷你也是好心性,肯给了苏记这么多银子,要按小的来说,这咸蛋黄的方子可不值那么多。」   「寻常做咸蛋黄的法子,是整个鸡蛋来腌,腌好蒸熟后,取了其中的蛋黄就是,她这个法子不过就是先取了蛋黄出来腌,再蒸熟而已,区别可真不算大,就这样的方子,张口便要二百两,实在是有些黑心。」   云永年伸手敲了身边小厮的脑袋,「你这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想法?」   「这吃食做法,许多时候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寻不到正确的法子所以不好吃,只要能做到正确,哪怕只是在原有的办法上多加一点点的盐呢,那也是值这个价儿的。」   见自家少爷发了话,小厮便只能点了头,不过云永年却也是瞧得出来,小厮似乎并不认同这句话。   「往后可不许再有这样的想法,更不许在外表露分毫。」   见小厮再次点了点头,云永年也只能不再说话。   有些想法是根深蒂固,没法改变的,但只要面上听话,按主子吩咐做事,倒也挑不出来什么错处。   送走了云永年等人,苏玉锦将那二百两的银票仔细收了起来。   「姑娘这一个方子便得了二百两银子,姑娘当真是能干的很呢。」柳妈妈满心夸赞,也没忘记夸了一句艾草,「你这丫头平日里笨笨呆呆,今日却知道帮着说价。」   刚刚艾草嫌弃价格低的的那副模样,当真是真实的很,仿佛那云掌柜给的不是一百两银子,而是十两银子似的。   柳妈妈觉得,若是搁在她的身上,她兴许觉得这一百两的价格已是极为不错,已是满心欢喜,哪里还能做的出来嫌弃的姿态?   艾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出来不怕妈妈和姑娘笑话,婢子原以为那云掌柜伸出一根手指头,给的价是十两银子,所以……」   才那么情绪激动。   苏玉锦,「……」   得,一猜就是这样。   「你这也算是歪打正着,让那云掌柜一下子给涨了不错的价格,功劳还是有的。」   苏玉锦笑道,「晚上的时候,让柳妈妈去帮你买你喜欢吃的酱肉包,外加卤肘子。」   艾草贪嘴,这样肉厚油重的食物,是她的最爱。   「谢谢姑娘。」艾草忙不迭地道谢,却又道,「说起来,这二百两银子的价格虽说也不算低,可若是咱们不卖方子,卖咸蛋黄给云掌柜的话,不是赚的更多?」   云芝斋的糕点,不单单只有青河县才有,附近的几个县城,府城,乃至京城,皆是有他们的铺子,其中的招牌糕点便是蛋黄酥,每日销量极其好。   倘若给云芝斋供应咸蛋黄的话,每日的量实在不少,一枚蛋黄哪怕只赚一文钱呢,一年怕是就能赚回来这二百两,待到明年时再赚的便是额外的。   细水长流的买卖,论说比一次性吃炖肉可划算多了。   艾草有些不解。   苏玉锦笑着解释,「长久拿钱是好,但这咸蛋黄的做法实在没有太复杂,不过就是取了个巧而已,这样简单的做法,时日长了难免被传了出去,与其到时候被人知晓,倒不如现在换点银子。」   「再者来说,要想满足云芝斋的咸蛋黄所需,咱们还需再买上一些伙计专门做这个活计,多了一项活,还得管控这咸蛋黄的品质,必得劳心劳力了。」   「此外,要卖咸蛋黄,就得买鲜鸡蛋,云芝斋铺子开的多,生意做的也熟,自然是有固定采买鸡蛋的地方,咱们要想寻到合适的,需得多费许多功夫,且这鸡蛋价格也并不固定,涨了或是跌了,都会影响咱们的利润。」   总的来说,就是十分麻烦,远不如拿二百两银子省事儿划算的多。   艾草听明白,猛地点了头,「姑娘英明。」   云芝斋那边,几日后便送来了他们制作的咸蛋黄,滋味与苏玉锦等人所做的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苏玉锦这边做的月饼,一直卖到了八月十五当天。 第22章 羊杂汤   晌午时便收了摊,连苏记今日准备的吃食数量都比平日少了许多,好早早收了摊,预备着晚上好好过中秋。   中秋佳节,美味饭菜是必不可少的。   苏玉锦让艾草和柳妈妈等人去福运楼买了酒香椒盐肘子、锅烧鸭、酥鱼等回来,自己则是亲自下厨烧了一道白菜卷。   嫩嫩的白菜叶子烫软过凉水,包上调好味儿的猪肉馅儿,上锅蒸熟,再浇上炖煮好的骨汤高汤。   白菜叶鲜嫩,肉糜香浓,高汤清淡后味足,因为没有加过多调味料的缘故,整道菜吃起来清香十足,细腻可口。   而其他人见苏玉锦亲自下厨,自然没有闲着的道理,便干脆一人做了一道菜出来。   柳妈妈做的是外皮酥脆香浓的炸藕合,艾草做的是清香可口的辣拌腐竹,霜叶做了茼蒿炒肉片,碧桃做了酸辣萝卜丝,青禾是蘑菇小炒肉,金桂做了家常豆腐,雪绒做了溜炒肝片。   青葵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做什么,且自己的厨艺实在是拿不出手,想来想去的,最后将细长的嫩豆角焯了水,往上浇了一层芝麻酱,端出来的一盘麻酱豆角。   主食是饺子,大葱白菜猪肉馅儿的,和面时加了点菠菜汁进去,做了绿莹莹的翡翠饺子来吃。   中秋晚饭,可以说菜式丰盛而热闹。   月亮渐渐有了缺口后,这天儿也是一天比一天凉。   苏玉锦将苏记中的凉皮摊撤了下来,换上了另外一种吃食——羊杂汤。   羊大腿骨和脊椎骨炖煮出来的黏白汤头,配上煮熟后切了薄片的羊脸肉、羊血、羊肝等,浇成一碗热乎乎的汤,撒上葱花香菜末,再放一点胡椒粉和辣椒粉……   喝的时候,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因为这样,羊杂汤一经推出,立刻成为苏记新的招牌美食!   不过,紧接着也遇到了新的麻烦。   和各种口味的面条还有馄饨不同,这羊杂汤单纯论起来,并没有任何的面食能够作为主食,虽然好喝,但一碗下去根本吃不饱。   且对于地处北方的青河县人饮食习惯而言,单单是喝汤,那也不叫做吃饭。   但羊杂汤和苏记的任何一样吃食搭配的话,这味道都多少有些串味儿,且价钱也会高上许多。   所以这羊杂汤在红火了两天后,售卖数量出现了十分明显的下滑情况。   苏玉锦思考许久后,将目光放在了苏记附近的一个烧饼摊儿上。   摆摊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名叫张槐花,长得个子不高,但身形很壮,皮肤略黑,圆圆的脸上每日都挂着笑,让人感觉十分亲切。   张槐花每日出摊,风雨无阻。   所售卖的烧饼是地地道道的吊炉烧饼,正面烤的有些焦脆感,上头撒的零星几个芝麻更是增加了香味,吃着喷香十足。   烧饼正常售卖的话,是一文钱一个,分量适中,寻常女子或者小孩,饭量正常的,一顿饭吃一个烧饼即可,但若是成年男子的话,一般是一个半,两个。   这个分量,若是作为羊杂汤的搭头,进行免费赠送的话,到是极为不错。   于是,苏玉锦寻上张槐花,要每日从她这里定五十个烧饼。   生意上门,还是这么大一笔,张槐花自然喜出望外,不过随即又有些忐忑不安地跟苏玉锦商量,「我这烧饼原就是薄利多销,这价钱是真不能再降了,不然的话是真赚不到什么钱……」   「我按一文钱一个来买,每天你额外再送我两个烧饼,怎样?」苏玉锦答。   张槐花见状,松了口气后连连点头,「没问题,每天送三个!」   再多的话,她就真送不起了。   「好。」苏玉锦应下。   烧饼的事儿很快定了下来,每日苏记开张前,张槐花将这五十个烧饼送过去,钱则是一日一结,不拖欠。   苏记的羊杂汤再售卖时,便是一碗羊杂汤配一个烧饼的卖法,若是一个烧饼不够,需要另外买的,则是要一文钱一个。   而有了烧饼作为搭配,羊杂汤的售卖量连日上涨,再次回到了苏记卖的最好的招牌吃食。   因为这时的人看重羊肉,觉得羊杂这些下水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肉,羊杂价格低廉,这羊杂汤的利润比也是目前苏记各种吃食中最高的一个。   因为羊杂汤售卖的好,从张槐花那订购的烧饼,从五十个,上升到了六十个。   张槐花高兴得不得了,每日比先前早起上一刻钟,早早地便开始做烧饼。   正忙活着,有人进了院子。   深秋的天儿晨起有些冷,那人裹着斗篷,带着锥帽,看不清模样,但从身形上来看,个头不高,似乎是个妇人。   这样的打扮的人在县城倒也寻常,张槐花并没有想太多,只道,「若是买烧饼的话,需得再等上一会儿才行,投一锅还没烤出来。」   那人并未说话,只是先将一个袋子,扔在了张槐花的跟前。   袋子似乎很沉,落在案台上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张槐花解开来看,看到了袋子里头,白花花的碎银子。   一颗,两颗,三颗……   掂一掂分量,有十数两!   「客官想要多少烧饼?」张槐花将那钱袋子紧紧抱在了怀中,满脸堆笑,「几时要?」   ——   这日,苏玉锦迎来了一位客人。   周夫人,李氏。   「贸然登门,实属惭愧,但此次前来,是为了答谢苏姑娘对小儿的救命之恩。」李氏开门见山道,「这些是一些心意,还望苏姑娘莫要嫌弃。」   「原本该早些来的,只是家中夫君早亡,家中的药材生意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前段时日一直在外忙碌,昨日刚刚回到家中。」   「到家后,听郑妈妈提及先前带小儿若毅在苏姑娘的铺中吃饭噎食,又被苏姑娘所救的事,便备些薄礼,感谢苏姑娘的恩情。」   说话间,李氏再次行礼道谢。   苏玉锦忙扶住了她,「那日也是举手之劳,夫人当真莫要客气,当日也是事发突然,碰巧我会些医术,便急忙伸手帮忙。」   「夫人刚刚说,家中是做药材生意?」   求各种票票呀~ 第23章 不妥当   「正是。」   李氏落了座,抿了口艾草端上来的茶水,「县城中的周氏药材行,便是家中产业,在附近的庆元县、安宁县,还有京城那也都铺子在经营。」   「也是因为家中做药材生意的缘故,又知道苏姑娘精通医术,所以这次特地带了些,人参、鹿茸、灵芝等物,常用的丸药也带了一些来,还望苏姑娘一定莫要推辞。」   对于苏玉锦来说,先前的事情是举手之劳,对于这周夫人而言,是救命之恩。   苏玉锦能够明白周夫人此时的心情,便也就厚颜尽数都收了起来,但也送了些吃食作为回礼。   「院中今年的桂花开的极好,我便让底下人采摘了一些,做了些桂花糖糕,又在街上买了些新鲜栗子,做了些栗子糕,这两样我吃着滋味还算不错,妇人莫要嫌弃。」   「多谢苏姑娘。」   救命恩人赠的东西,李氏欢天喜地,让身边的连翘将东西收了起来,更是道,「听闻苏姑娘厨艺极佳,这滋味定然是不错的,早些年我便开始喜欢吃甜烂之物,这桂花糖糕和栗子糕,单是闻了便想吃呢。」   说话间,李氏已是忍不住拈了一块栗子糕来尝。   细腻软滑,不甜不腻,但满口都是栗子香味。   「好吃。」李氏笑道,「倒比那云芝斋卖的糕点,还要好吃一些。」   云芝斋的栗子糕也好吃,但是比这个要甜,所以吃多了后容易觉得腻,但这个恰恰没有那种发腻的口感,反而是越吃越想吃。   李氏已是有了想吃第二块的冲动。   但到底是在苏玉锦跟前,她还是忍了下来。   「夫人不嫌弃就好。」苏玉锦笑道,「若是夫人觉得好吃,往后我常做了,让人给夫人送去。」   「这哪里好意思……」李氏忙推辞。   苏玉锦是周若毅的救命恩人,她又如何好麻烦了恩人,来饱自己的口腹之欲?   「夫人家是开药材行的,说句私心的话,人吃五谷得百病,往后少不得就到了夫人家的铺子里有所求,礼尚往来罢了,夫人也不必这般客气。」   李氏见苏玉锦人随和的很,也不因为对周家的恩情而倨傲托大,因此对苏玉锦也是印象颇佳,「那我便厚颜收下,周家在青河县生意还算可以,也有一定的人脉,苏姑娘往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事儿,尽管吭声。」   「如此,那我便不与夫人客气,往后有事便尽管找上门去了。」苏玉锦开了一句玩笑。   李氏亦是浅浅一笑。   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两个人亦是从最初的生疏到最后似有千言万语一般,只是眼瞧着天色不早,李氏觉得自己着实不宜过多打扰,这才起身告辞。   「夫人慢走。」苏玉锦略送了送,「往后若得了空,便可以时常来坐一坐。」   「这是自然,一定会多多打扰。」李氏也想张口邀请苏玉锦到周家小坐,但想想周家复杂的局势,便也只将这些话尽数咽了下去,只答应下来常来这边,「就是到时候啊,你别嫌烦就好。」   「哪里,求之不得呢。」苏玉锦笑道。   马车已是在巷子口等候,苏玉锦目送李氏上了马车。   「外头风大,你也快回去吧。」李氏道。   「嗯。」苏玉锦点头,略顿了顿后,迟疑地开了口,「说起来,那日带着小少爷去苏记吃饭的,我记得是郑妈妈?」   「正是。」李氏点头,「郑妈妈是我的乳母,照顾我长大的,到出嫁时与我一同到了周家,在我忙于生意时,皆是她来照顾若毅。」   见苏玉锦表情似有些凝重,李氏有些诧异,「是哪里不妥吗?」   的确是有些不妥。   周家世代做药材,刚刚闲聊之时,李氏也说,她也略懂一些医理。   既然如此,照顾李氏长大,现下又照顾周若毅的郑妈妈,也该略懂一些常见的照顾孩童的应急之法。   即便不懂,郑妈妈作为一名年岁不小,且照顾了两代人的忠奴,在发生那个事情时,也该是抱着孩子急忙去寻找大夫,而不是在那哭的起不来身。   当时苏玉锦便觉得有些诧异,但看郑妈妈哭的伤心,事后又满脸感激,倒不像是装出来的,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今日李氏来,说了这么久的话,拉近了关系,苏玉锦再次想起来了这件事。   但,这个不妥只是她下意识认为的。   究竟那郑妈妈是否只是因为关心则乱,她也并不清楚。   在想了想后,苏玉锦道,「并没什么不妥,只是觉得小少爷还年幼,容易碰到危险的事情,平日里还是要多派几个人照顾为好。」   「是这么回事。」李氏沉思,片刻后点头应答,「苏姑娘放心,我记下了。」   几句离别的寒暄,李氏乘坐的马车走远,苏玉锦跟艾草一块回了自己的院子。   柳妈妈正在那清点李氏带来的谢礼,准备登记一番,先收起来。   只是越收拾,柳妈妈这脸色越兴奋,「这人参和灵芝的品相当真是不错,少说一个也得有几百两的银子,其实论值钱都还是次要的,药材这种东西许多时候可遇不可得,可不是有钱都能买得到的。」   就像这人参和灵芝来说,年份多大,分量多大,用药的时候都是颇有讲究,差一些都是万万不能的。   「姑娘,没想到你当日救下的那个孩童,竟是周家小少爷。」艾草也是满脸高兴,「这周家也算家大业大,往后也算是跟周家有了交情呢。」   「是啊。」苏玉锦点头。   所以刚刚她以桂花糖糕和栗子糕为赠,也是想着拉近一些两家的关系。   救命之恩这种事,顶多就是个敲门砖,且最是不能时常放在嘴边说的事情,要想两家关系长久,为她未来事业发展铺路子,还是得从别的方面着手。   现在有了由头两家能够时常走动,往后若是有机会合作……   共同的利益关系,往往才是最长久稳固的。   苏玉锦心中不由地谋划了一番。   这边,李氏乘坐的马车,缓缓前行。   昨日才刚刚结束了近日的奔波,近日又急忙登门致谢,说了这么久的话,李氏的脸上满都是疲色。   有加更,下午三点左右 第24章 烂在肚子里(加更)   连翘贴心地帮李氏揉搓太阳穴的位置,试图让她更舒服一些。   李氏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待恢复了精神后,拿了苏玉锦送的栗子糕来吃。   「苏姑娘这手艺可真是好呢。」得了一块栗子糕的连翘,在将糕点咽下去后,忍不住夸赞。   「是啊。」李氏笑道,「不但手艺好,这心眼儿也好,人也聪慧,看着知书达理的,惹人喜欢的很。」   不过……   最后苏玉锦说的那些话,总感觉话里有话了。   但是又琢磨不明白,苏玉锦所说的话,是不是那个意思。   想了好一会儿,李氏看着差不多要被自己吃完的栗子糕笑了起来,「可不能再贪嘴了,这样好吃的糕点,也该拿回去给娘和若毅吃一些。」   「老夫人最是喜欢甜烂的吃食,只怕这些都给了老夫人,她也还要嫌少呢。」连翘抿嘴直笑,「婢子昨儿个晚上到是听家中其他人提及,说是这云芝斋的蛋黄酥滋味比从前更好,不如夫人买些回去孝敬老夫人?」   云芝斋的蛋黄酥啊。   李氏略怔了怔,而后才笑道,「也好,便这般安排吧。」   连翘会意,吩咐了车夫先去云芝斋一趟。   ——   张槐花一大早就忙碌起来,灶台上冒着热气,锅中的水因为灶膛里面大火不断烧的缘故,咕嘟咕嘟的响。   估摸着锅中的水煮的差不多了,张槐花舀了一些出来,等放的差不多凉了,这才浇进已经发好的面团中,跟面团混合均匀。   孙氏扶着门窗和墙,拐着脚,颤巍巍地出了屋门,看着张槐花的动作,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句,「槐花。」   「娘?」张槐花看着孙氏,忙丢下手中的活,跑过去扶住了孙氏,「您咋起来了,大夫不是说让您躺着吗?」   「娘不放心啊。」被张槐花扶进屋子,重新躺下的孙氏,攥着张槐花的手不肯撒,「槐花,娘还是觉得这事儿咱们做不得的,这钱更是收不得,你去寻了人,把钱退回去吧。」   「娘都这么大岁数了,就算有钱拿了药,估摸着也活不了太久,别再费这个力气,还是安安分分的做烧饼生意,娘心里头也安心,咳咳……」   张槐花帮孙氏拍起了后背,又端起桌子上的碗,喂了她两口水,「娘,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知道怎么办,不会被人发现的。」   「这可是十五两银子呢,我得卖多少年烧饼才能赚这个钱?娘放心,等这事儿替那人办完了,我把这院子一卖,咱就去旁的地方安家,到时候谁也找不着咱们。」   「槐花……」   孙氏张口还想劝解,却被张槐花给打断,「娘就别说了,钱都收了,退也退不回去的,娘要真是担心我,就把这事儿烂到肚子里头,谁也不要提。」   见自己年岁不大的闺女脸上满都是认真和坚毅,孙氏张开的嘴,许久后合上,别过脸去,不再看张槐花。   「娘先歇着,我去做烧饼去了。」   张槐花大步出了门,看着盆里头的面团,再看了看案板上晾着的那碗水,咬了咬牙后,尽数倒了进去。   巳时正时,苏记开门,张槐花按照往常一般送去了烧饼。   负责盘点的霜叶看着笸箩里头的十来个烧饼,笑了起来,「今儿个怎么送这么少?」   「天儿冷,面发的慢,我就先送来了这么多,待会儿再送,不用等太久,不耽误苏记做生意的,待会儿送来的时候我多送一些,把这些凉的替换一下,拿回去再搁炉子上烤一烤,不耽误卖。」   张槐花说话时,脸上如往常一般挂着浅浅的笑,招人喜欢。   霜叶笑着点头,「难为你想的周到,待会儿若是一个人拿不完,让青葵帮你去抬。」   「不用,我力气大的很。」张槐花笑着收拾了自己拿过来的笸箩,「那你们先忙,我赶紧回去忙自己的活。」   「去吧。」霜叶送张槐花到大门口,这才回来忙着张罗拾掇自己售卖的羊杂汤需要的配料。   羊杂,葱花,香菜等分别摆好,方便待会儿舀盛,烧饼拿笼布包着盖好,确保待会儿吃的时候是热乎着。   正忙着,艾草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把手中拎着的竹篮子往桌子上一放,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口的喘着气。   「艾草姐这是去哪里了,这样喘?」青葵端了一杯热茶过来。   艾草拿起杯子,也顾不得热,只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抹了抹嘴后道,「别提了,姑娘想吃梅干菜扣肉,我知道有个婶子家梅干菜做的好吃,又知道她平日里要去给人做浆洗的活儿,就早早出了门去买。」   「等买了梅干菜回来路上碰着卖鱼的,便又买了两条鱼,想着晌午给姑娘炖了吃,再往回走的时候又贪路近走了小路,结果碰到胡同里头有只狗。」   「那狗也不知道是发了疯还是闻着竹篮子里头的鱼腥味了,一直撵着我,吓得我是一路小跑回来的,停都没敢停,一直跑到大路上,回头一看才没见那只狗。」   「累的我够呛,就过来先歇一歇脚,再回去。」   「那艾草姐先歇会儿,有啥事叫我们。」青葵又给艾草添了些茶水,这才去接着忙活着把各种面条卤子端上来。   卤子都有火煨着,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霜叶那的羊汤也开了锅,散发着阵阵的香气。   香得艾草忍不住揉肚子。   晨起惦记着去买梅干菜,在家就吃了半碗粥,连半张油饼都是路上吃的,这会儿被狗追着跑了半晌,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看着那喷香的羊汤锅,艾草舔了舔嘴唇,让霜叶帮自己煮上半碗的羊杂汤来喝。   「好嘞。」霜叶熟练的将羊杂放在笊篱里头搁锅里头烫煮,等煮得差不多了,捞出来,浇上汤头,撒上香菜葱花,又点了胡椒粉和醋进去。   「艾草姐慢些吃,小心烫。」霜叶把羊汤端给艾草,又从那笼布里头拿了一个烧饼递给她,「烧饼是刚送来的,还热乎着呢。」   艾草道了谢,接了烧饼过来,往口中塞。   求一求推荐票,月票,收藏,打赏~ 第25章 黑心肠   烧饼喷香,羊杂汤香浓。   一口烧饼一口汤,这般热乎乎的下了肚,艾草满意地抹了抹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舒坦!   但很快,艾草又觉得不太舒坦了。   肚子里头先是一阵咕噜噜,接着是一阵又一阵的绞痛,痛的她一张脸白成了纸,汗也止不住地往下落。   艾草连话都说不出半句,只咬紧了牙,扶着桌子站了起来,颤巍巍地挪动步子。   察觉到艾草的异常,霜叶忙扶住了她,「艾草姐,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艾草拼命地点头,颤着手往后院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两个字,「茅……房……」   既然要寻茅房,这就是闹肚子了。   霜叶没敢耽搁,忙喊了力气大的青葵,两个人一边一个架着艾草,小跑往后院的茅房跑去。   噼里啪啦的一通响后,艾草这才从茅房出来。   出来时,脸色仍旧是惨白的,且刚走了两步,在此捂了肚子,「哎哟哟,不成,还得去!」   片刻后,艾草再次出来,脸色又白了一个度,片刻后,再次捂了肚子……   这般几次后,艾草已是没了力气,双腿有些打颤,但肚子里头仍旧是翻江倒海的,不得不一直呆在茅房,甚至因为没有力气的缘故,只能让青葵在一旁扶着。   霜叶等人看艾草虚脱地跟丢了半条命似的,也是急的不成,「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闹起了肚子。」   青葵不假思索地接了话,「艾草姐平日里贪吃,许是吃多了?又或是贪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人已虚脱·艾草,「……」   「这般一直闹肚子,只怕不妥,都说壮汉也敌不过三泡稀屎,艾草姐这个上茅房法,容易出事儿啊。」青禾道。   雪绒点了头,「从前村子里头就有人吃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把人给闹没的,还是得请个大夫看看为好。」   「不,不请大夫……」虚弱的艾草头摇成了拨浪鼓,「大夫,都是,是男的……」   她一个姑娘家,这会儿在茅房出不去,来个男大夫来看诊,岂不是啥都看完了?   就算遮盖着,让人在茅房看病,往后这事儿传出去,她就真真是不能出门了。   还不如拉肚子拉死算了!   不让请男大夫来?   霜叶急忙起了身,「我去请姑娘过来!」   姑娘会医术,肯定能看好的,又是一家子的事儿,肯定不会传出去的。   艾草这次没反对。   霜叶见状,一路小跑了出去,跑到双桂巷中的院子里寻到了苏玉锦,说了艾草无缘无故拉肚子的事情。   苏玉锦正在院中摆弄几样新鲜的菜蔬,筹划着晌午的饭食,一听这事儿,忙跟着过去,路上有些不解询问,「怎么突然闹起了肚子?」   「婢子不知,艾草姐姐肚子饿,在铺子里头吃了个烧饼,喝了半碗羊杂汤就这样了。」霜叶一边小跑,一边解释,「可这两样东西,按说都不该的,我们猜想,是不是艾草姐姐昨晚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若是昨晚吃的,晨起就该有反应,而不是现在。   且晨起时,她看到艾草神采奕奕,不像是昨晚吃了不干净东西的样子。   「先去看看。」苏玉锦道。   二人一路到了苏记的后院,苏玉锦看到了此时已经快瘫软在地上的艾草。   吩咐霜叶等人先去倒碗加了盐和糖的热水让艾草喝下去大半碗,苏玉锦这才搭了手,给艾草把脉,而后又看了看她此时的状况,再次询问了她刚刚吃过的东西。   的的确确,只有烧饼和羊杂汤。   苏玉锦到前堂去,看了看锅中此时还微微冒泡的羊杂汤,以及被笼布包裹的严严实实,此时也还冒着热气的吊炉烧饼。   仔细查看,闻味道,甚至各自尝了一口。   羊杂汤并无任何不妥,到是这烧饼……   苏玉锦将口中的烧饼吐了出来,「这烧饼是谁送来的?」   「就是张槐花送来的,我接的。」霜叶急忙回答,「姑娘,这烧饼……」   是有不妥吗?   「烧饼里混了巴豆水,吃下去后,慢则半个时辰,快则一盏茶的功夫,这人必定会闹肚子。」苏玉锦拧眉道,「这巴豆水的分量加的还不算少,这若是来吃饭的客人吃下去的话,一顿饭吃不完,兴许就在铺中开始腹痛,到时候一定会乱成一团。」   且巴豆水这种东西,是大寒大凉之物,这个量吃下去之后,对人体而言并无什么太大毒性,只是会让人拉肚子,但拉的多了,人会因为脱水,甚至电解质紊乱而出事儿。   但不管会不会出事,一但有苏记的吃食吃下去拉肚子的事情传出,苏记往后的生意也就别想再做了。   「怪不得呢,张槐花来送烧饼时,只送了这么几个,还说烧饼没做完,待会儿再送回来,还说什么这些若是凉了,就待会儿换新的过来。」   霜叶气得够呛,「现在想想,这一看便是一早就打算好,要给咱们苏记找事儿的!」   「这个张槐花,可真是坏死了,平时亏我觉得她跟着寡母讨生活不容易,还经常把自己的吃食分给她一些。」青葵也是气的直跺脚。   「姑娘,她竟然这么害咱们,咱们去报官吧!」   「对,报官,把这黑心肠的给抓起来!」青禾几个也附和道。   「这会儿去报官的话,衙差来的时候声势浩大,只怕还没去抓她呢,人就已经跑了。」   苏玉锦脸色有些阴沉,对霜叶和青葵道,「你们两个不要声张,不要透出来半分有关艾草闹肚子之事,悄悄的去趟张槐花家,看她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就寻个由头把人带过来。」   「表现自然一些,别让人起了疑心,只说是烧饼不够,去拿烧饼的,铺子里头的烧饼有些凉,让她顺便把那些拿回去。」   「若是她乖乖跟着来,就无事,若是想跑,青葵力气大,把人给拿住,拿住后先带到铺子里头来。」   也好问问话,看这张槐花是因为什么目的,要做这样的事儿。   「姑娘放心,我们这就去。」   霜叶和青葵急忙应声,两个人各自深吸了一口气,自觉面色与平常无异,这才出了门。   今天有加更,会晚一些,时间不太确定~ 第26章 背后有人(加更)   两个人出了铺子,便往张槐花家的方向走,结果没走两步,看到了端着笸箩过来的张槐花。   张槐花也瞧见了霜叶和青葵,顿时一愣,「两位姐姐怎么出来了?」   霜叶眼珠子转了一转,苦着个脸道,「这不刚刚你送去的烧饼,我忙着炖羊杂汤,忘了拿笼布盖着,这会儿都凉透了,怕待会儿有客人上门吃着凉烧饼了要闹事儿,就赶紧跟你知会一声,把烧饼送过来。」   「又怕你在家忙着脱不开身,就干脆跟青葵一块来拿烧饼,可巧在这儿就碰着你了,赶紧的,赶紧把烧饼送到铺子里头,顺便把那些凉的你再拿回去热一热。」   那些烧饼凉透了啊。   那岂不是就不能卖了?   看来,得待会儿赶紧再跑一趟了。   张槐花脸色顿时变了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成,我这就去。」   把那些烧饼带回来,热一热,再赶紧送回去,应该也不耽误晌午的时候用。   「赶紧的吧,待会儿就上人了。」青葵伸手接过张槐花手中的笸箩,「来,我帮你拿。」   「谢谢青葵姐姐。」张槐花脆甜甜地说了一句。   青葵抱着笸箩的手,明显紧了紧,但惦记着姑娘说的话,还是忍了下来,尽量让自己咧着的嘴看起来像是在笑,而不是在咬牙切齿。   三个人回到了苏记铺子。   待张槐花进了铺子后,霜叶便给旁人使了个眼色。   青葵和青禾几个人,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铺子的门板一条一条给装了上去,窗户也皆是被关了起来。   原本宽敞明亮的铺子,因为门窗的关闭,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张槐花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跑,但眼下旁人还没说什么,她自觉若是此时露怯,反而容易坏事儿,便也很快镇定下来,不解地看着霜叶等人。   「好好的怎么突然关了门窗,今天苏记不做生意了吗?」   「要做生意的。」苏玉锦从后院走了出来,看向张槐花,「不过做生意前,得先处理点杂事,确保这客人上门后,不会拉肚子为好。」   是已经知道了吗?   张槐花脸色一白,面上却仍旧狡辩,「苏姑娘说什么呢,我有点听不明白,这苏记的吃食这么好吃,怎么能吃了拉肚子呢?」   「苏记的吃食自然不会,但保不齐有些人送过来的烧饼会。」   苏玉锦眯了眯眼睛,看着因为被自己说中了心思,身形有些晃动的张槐花,「我猜你现在的身上,应该也还有巴豆吧。」   果然已经知道了!   张槐花捏着自己的袖子,便要往外冲。   青葵和霜叶等人,眼疾手快地将人给拦了下来,将张槐花的胳膊撇到身后,人摁在了地上。   张槐花顿时动弹不得,只一脸惊恐地看着几个人在自己的身上乱搜乱翻。   不多会儿的功夫,霜叶等人便从张槐花的袖中,腰间,怀里搜到了许多的巴豆。   零零散散的巴豆放在桌上堆在一起,得有一捧居多。   「这么多?」苏玉锦看到那些数量,自己都惊了一下,「我想,这么多的巴豆,你是想待会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扔到羊杂汤的汤锅之中?」   「不是!」张槐花梗着脖子喝道,「不过就是我这几日体热难便,大夫给开的方子,让喝上一点巴豆水而已,这些都是我抓来给自己治病的药!」   「才,才不是要……」   「我想,你的计划应该是这样的。」   苏玉锦打断了张槐花的话,慢条斯理道,「先将用巴豆水做的烧饼送过来,而后便再做些正常的烧饼,借着来送烧饼的功夫看铺中有无出事,若是并未出事,你便待会儿再借着这个由头来。」   「若是已经出事的话,铺中肯定慌乱成一团,大家一时只会去照顾那些腹痛想要上茅房的客人,你便可以趁机混了进来,将那些有问题的烧饼尽数调换走。再将巴豆撒入羊杂汤的锅中。」   「铺中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势必会有人报官,到时候衙门派人来查看,发现羊杂汤中有巴豆,只会拿我们铺子问罪,客人也只会认定是我们苏记行事不端,要让我们关门。」   「而你,平日里便在街上卖烧饼,出了事儿后仍旧在街上卖烧饼,并无任何异常,出事之时,你留在铺中的烧饼也无任何问题,众人自然也就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去。」   「总之,到时候苏记关门大吉,而你却能全身而退,不被牵扯分毫。」   「我说的,可对?」   张槐花的一张脸,连带着嘴唇,都没了半分的血色,整个人更是颤抖起来,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我说的分毫不差。」苏玉锦在张槐花面前的凳子上坐下,「那你便说说看,是谁指使你的吧。」   这种下巴豆的伎俩,通常情况下并不能伤人性命,却是足以让苏记关门大吉。   张槐花与苏记有利益往来,苏记的倒闭,只会让她丧失一部分收入,并无半分益处。   她的背后……   有人!   「我……」张槐花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木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人穿着斗篷,戴着锥帽,看不清面容,只知道个头不高,听声音是个妇人,年岁不算小……」   「这般不老实回答,也别废话了,带去衙门吧!」青葵是个直爽性子,当下吼了一声。   雪绒等人已是拿了绳子,要将张槐花捆起来。   去衙门?   张槐花登时瞪大了眼睛。   进了衙门,那是要被打板子的,像她这样的,兴许还会被关进大狱!   听说,能被下了大狱的,有很多不能活着出来,就算能活着出来,也是被打的不像人样……   「我不要去衙门,我不要去衙门!」   张槐花奋力挣扎,「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人给了我十三两银子,让我这么做的,还说我若是做成了,再给我二十两!」   「所以为了银子,你就干出来这种昧良心的事儿?」霜叶被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得赶紧把你送衙门去,让县太爷打了你板子,好好罚罚你才好!」   说着话,几个人便将张槐花往外拖拽。   加更求票票呀~ 第27章 牛舌头烧饼   张槐花此时也是拼尽了浑身的力气,挣扎着跪了下来,冲苏玉锦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苏姑娘,你人好心善,就饶了我吧!」   「我娘守寡守了十几年,从小我被人欺负着长大,好不容易我现在卖烧饼能赚几个钱,娘又病倒了,每个月的汤药钱根本就付不起!」   「我要这些钱,也是事出有因,是不得已的,是为了救我娘!」   「苏姑娘你是个好人,你就饶了我这回,我当真是猪油蒙了心,下回再也不敢了!」   「我若是被下了大狱,家中病在床上的老娘便没有了吃喝,实在太可怜了……」   张槐花这几个头磕的极其用力,转眼间,额头上已是渗了血出来,瞧着触目惊心。   再看她此时痛哭流涕,满脸血污的模样,口中更是句句都是悔恨和后悔之意,好不可怜。   若是寻常人瞧见,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可惜了,她苏玉锦从小到大,都与一般这个词无缘。   扬起了眉梢,苏玉锦语气微凉,「既然知道家中离不开你,你却还要做这样的事儿?既然知道会有事发的一日,去还要去起了贪心,你收下那十三两银子之时,可曾想过家中老娘会无人照顾?只怕是只想着带着家中老娘去了旁处,吃香的喝辣的了吧。」   「更何况……」   「若是道歉和可怜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做什么?」   言罢,苏玉锦也不想跟张槐花这种见财起歹意的人多说什么,只抬了抬手,「送去衙门吧。」   得了姑娘吩咐,青葵等人也没有丝毫迟疑,拿了那些烧饼和巴豆等物证,拖拽着张槐花往外走,又嫌她张口哭诉的实在聒噪,便在铺子里头寻了个巾子将其嘴堵上。   而路上又嫌这张槐花一直挣扎着赖在地上不肯走,青葵发了狠,干脆将这张槐花一把拎起来扛在了肩头上,这般送到了衙门去。   这边,艾草也终于从茅房出来。   人已经虚弱的不象样子,如软面条一般,站都站不稳。   寻凳子坐下,靠在身边金桂的身上,喝上了半碗柳妈妈冲的白糖盐水,艾草这才略微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精神,「姑……姑娘……」   苏玉锦再次给艾草搭了搭脉。   「幸好平日里吃的多,底子还算好,这会儿问题不大,只需好生休养几日便好。」苏玉锦道,「待会儿我给你开上一个温补的方子,柳妈妈去抓了药回来吧,一日三次的喝上两三日,好的快一些。」   天气冷了,又是换季的时候,别因为身体抵抗力不好,再得了风寒什么的。   「谢谢姑娘。」艾草有气无力地道了谢,满脸都是幽怨。   我的好姑娘,能不能别再说她吃的多这件事了……   让金桂等人将艾草扶了回去,留柳妈妈在家照顾艾草,眼看青葵和霜叶还没回来,苏玉锦便干脆在苏记帮忙卖吃食。   对于羊杂汤没有烧饼来配的情况,苏玉锦便让金桂和青禾去附近买了许多馒头回来。   喝羊杂汤,馒头的口感自然不如烧饼的多,且馒头在外面的价格,也比烧饼要低上一些。   苏玉锦衡量了一下,决定今日但凡买羊杂汤的客人,皆是送上两个馒头。   两个馒头的分量和价值,已经高过了一个烧饼,客人自然也就没有不愿意的道理,不过还是惋惜今日为何没有烧饼。   羊杂汤需得配了烧饼方能凸显滋味等类的话。   烧饼,成为了苏记铺子现在亟需的东西。   但一朝被蛇咬,苏玉锦还有点不太相信外面的小摊小贩,真怕又有哪个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妄想着把苏记给搞垮。   最后思来想去的,还是决定自己做。   但不是吊炉烧饼,而是牛舌头烧饼。   牛舌头烧饼,因其长四寸,宽两寸,仿佛是牛舌头一般而得名,且因为各地的饮食习惯,做法不尽相同。   为配合羊杂汤的口味,苏玉锦用的是椒盐的做法。   发好的面在揉搓成团时混上做好的椒盐,擀成牛舌头的形状大小,再撒上一层芝麻,直接进了炉灶中烤熟。   这般做出来的牛舌头烧饼,表皮焦脆,内里鲜嫩,因为足够多的椒盐,吃起来十分有滋味,配羊杂汤是绝佳,即便是单吃,也是滋味十足。   因为牛舌头烧饼好吃的缘故,已是有人专门来买烧饼吃。   但因为铺中的生意实在是好,这伙计又有些腾不开手,在开门做生意前,一起忙活着做些烧饼,也就勉强够羊杂汤用,再多的着实做不出来,所以苏记这里的牛舌头烧饼只搭配羊杂汤来卖,而且一碗羊杂汤最多只能买上三个。   于是,去苏记喝羊杂汤,必买三个牛舌头烧饼,成为了来喝羊杂汤的人的默契。   这样一来,在准备牛舌头烧饼时,心中到是也有了数,按照羊杂的数量,三倍准备即可。   有关张槐花给苏记供应的烧饼中加了巴豆水,并意图往羊杂汤中投放巴豆之事,衙门在审了两日后,有了结果。   因为张槐花供不出来指使她的人究竟是谁,这个案子便按照她是主谋来审理,县丞最终敲定的是,罚张槐花十两银子充公,给苏记五两银子作为赔偿。   此外,因张槐花心思歹毒,为防止旁人效仿甚至随意往旁人的吃食铺中投毒,重打张槐花二十大板,劳役一年,并在青河县中游街一个时辰。   游街的时间,在午时正时开始。   此时正是众人忙完手中活计,陆续归家,或者在酒楼饭庄正要用饭之时,所以街上清闲之人颇多,看到戴了枷锁镣铐的张槐花,又听说了这个中缘由,手中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蠢蠢欲动。   毕竟他们大部分都是去苏记吃过饭,买过苏记吃食的,这人随便在苏记的吃食里下巴豆,若是谁碰到,就是谁倒霉了?   且这次敢下巴豆,下次便敢下毒药!   这样为了银钱,不顾旁人性命的,实在可恶!   众人觉得危险离自己过于近,这心中的恼怒也就喷薄而出。   因为围观之人的异常愤怒,张槐花的游街速度变得十分缓慢。   近期有不少读者留言说先去啃老书的,为避免小可爱们踩雷,我先做个阅读提示吧……   《味香》第一本种田,受当时主流文风影响,属于爽文,整体还算流畅,但作者初写,文笔有限,逻辑性不强,美食多,但描写略显生硬,喜欢美食和爽文的到是可以打发时间看一下   《掌家小萌媳》第二本种田,受当时编辑和主流风向转遍,加上这本书成绩不算好,作者心态起起伏伏,整体文的结构前后有断层,且写作途中有点不停改方向的意思,来回拉扯的后果是,逻辑不太合理,作者拼命圆,但效果不大,优点是文笔略沉稳了一点点。   《长姐她富甲一方》第三本种田,吸取前两本的教训,开篇还算可以,中途节奏略慢,后期收尾有点草率(主要是当时作者脑袋空掉了,不知道该写啥了,这是写作经验不足的原因,但真的不是故意烂尾……)整体节奏走的算是明快路线,还是可以看一看的。   《农家后娘巧种田》第四本种田,读者和作者自己都觉得文笔提升较大的一本,种田非常接地气,也受到读者的很多好评,整体节奏舒缓,细水长流温馨种田文,推荐看一下,当然,有些人可能介意「死掉」的丈夫回来了……   整体情况如此,大家可以根据口味去挑选,作者算是不断写,不断长经验吧,希望越写越好~ 第28章 二爷又来了   也因为速度缓慢,街上变得尤其热闹。   吸引了越来越多不明所以之人,驻足围观,打听缘由。   此时在苏记吃饭的许多人便是如此,听到外头热闹,便议论了一番,再得知其中缘故时,又各个皆是义愤填膺,大骂张槐花活该。   谩骂声和吃饭的呲溜声混在了一起,气氛对于一个饭铺来说,变得有些怪异。   尤其是孟大海和沈仓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   「哥,咱……」   孟大海犹豫地问了一句。   「咱啥咱,好好吃饭!」沈仓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偷偷地把自己袖中预备好的小虫子给捏扁后,扔在了脚下。   尤觉得不解气,又狠狠地踩了两脚。   口中更是嘀嘀咕咕。   盯这苏记铺子盯了许久了,上次想着讹钱碰上一个孩童噎食,这次想着往里扔个小虫子吧,赶上外头有个不知死活下巴豆的在游街。   这会儿大家伙都觉得苏记倒霉,满都是同情心的,他这虫子若是一露头,只怕旁人也不会替他说话,苏记若是报官,外头衙差都是现成儿的。   沈仓可是在衙差跟前儿的「熟脸儿」,只怕到时候又是没有好果子吃。   只能作罢!   连续两回都被人抢了先……   真他娘的倒霉!   沈仓气得把那羊杂汤喝的呼噜呼噜响,等喝的见了底儿,端着碗再去添些汤来。   苏记铺中的羊杂汤,羊杂量是固定的,但汤是可以无限续,不需要额外再掏钱。   既然不掏钱,那就多喝几碗!   孟大海看沈仓气呼呼的模样,自己不由地摸了摸鼻子。   为啥感觉他们俩是来搞笑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搞笑的时候,再不想办法搞点钱的话,这饭吃不吃得起不好说,这腿快保不住了啊……   ——   九月,菊花盛开。   早晚寒意明显,有些叶子宽大的树木已是开始了树叶枯黄和掉落。   在西北风起的日子里,田地之间也越发显得多了几分萧萧瑟瑟。   而到了午后,厚厚的云层蔓延开,彻底挡住了天上的日头,转眼间下起了细密的雨。   雨滴不大,如牛毛一般,但飘飘洒洒,天地之间如撑起了偌大的雨帘,放眼望去,皆是氤氲水汽。   天气冷,又下着这般的雨,街上越发没有了人,而苏记这儿的吃食在晌午时便卖了个七七八八,干脆早些关了门,剩下那些没卖完的,预备着留下来当众人的晚饭和第二日晨起的早饭吃。   霜叶等人收拾了一番后,便在屋檐底下凑在一起做针线活。   天气渐冷,苏玉锦吩咐了艾草给她们做上几身深秋初冬的衣裳,但外面穿的衣裳可以在成衣铺子做,但贴身内里穿的便不能假人之手。   尤其这样的年岁,月事带也是不可缺少之物,趁着这会儿得了空,姑娘们皆是自己动一动手。   尤其没有外人和男人在,她们也觉得轻松许多,甚至还要议论一下谁的月事带做的平整,谁的肚兜上绣了什么样的花儿。   铺中后院叽叽喳喳,欢声笑语,双桂巷的院子里也颇为热闹。   难得的雨天,苏玉锦觉得实在不能辜负,便让柳妈妈和艾草两个人支了小炭炉,熬了鸡架骨头汤,这会儿在这里涮铜锅羊肉来吃。   手切的新鲜羊肉,够薄够嫩,放到煮沸的骨汤中,变色后捞出,连麻酱都不必配,直接吞进口中,满口都是清香肥嫩的滋味。   若是沾上一些麻酱蘸料的话,清香之余,多了酱料的醇厚,滋味更加厚重,但也同样美味十足。   除了手切羊肉,再涮一些千张豆皮,藕片,土豆片,嫩菠菜,卤水豆腐……   苏玉锦吃的是不亦乐乎。   院中水汽朦胧,屋檐下的水,滴滴答答,自己在这里吃热腾腾,滋味鲜美的涮羊肉!   美哉,妙哉!   不过还缺了些什么。   苏玉锦在思索了许久之后,发觉少了一些下饭的声音。   譬如丝竹管弦,又或者引吭高歌。   若是能有这些的话,必定又会为眼前美味的食物增添更多的乐趣。   苏玉锦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古代的文人雅士都喜欢在吃饭喝酒之时,还要再安排一场歌舞或者奏乐,以及许多高门大户甚至要专门养歌舞姬这样的举动了。   就跟现代吃饭时要先找个剧来看一样,多舒坦啊!   说不定,二爷当初买了她回来,除了事出有因以外,兴许也是有点这个缘由?   不过说起这二爷来了,自春日来过一次后,到这会儿又是半年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近日还来不来。   若是不来的话,讨要卖身契的计划迟迟不能实现,自己也就不能实现自由之身。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二爷压根把这里忘了个彻底,往后永远都不来的话……   似乎她也能在这里逍遥自在的活着,不受这个外室身份的干扰?   苏玉锦正走着神,忽的听到了门外似有什么响动。   片刻后,便看到一把油纸伞飘进了院中。   再细看,油纸伞下,正是撑着油纸伞的兴安,以及背着手,一袭月白长衫的贺严修!   「二,二爷?」   这刚还在念叨贺严修呢,他便来了,是她这张嘴开过光,还是说贺严修能洞悉她的心理?   但别管因为什么,既然贺严修来了,见面三分情,多来几次,多几分情面,无论是拿自己的卖身契,还是将艾草和柳妈妈的卖身契拿到手,都有所帮助。   苏玉锦一个激灵,急忙站起了身。   因为有些慌乱的缘故,险些带翻了面前的小桌,好在旁边艾草眼疾手快急忙扶了一把,「姑娘小心些,别因为看到二爷太激动了。」   苏玉锦,「……」   不是激动,是被吓了一跳。   「二爷来了。」苏玉锦忙笑脸迎上自己的卖身契,哦不,是贺严修,「外面风大雨大,二爷先进屋里,喝杯热茶吧。」   苏玉锦一边迎贺严修进屋,一边吩咐艾草和柳妈妈收拾了这廊下的炭炉和铜锅,去给贺严修泡茶。   茶是菊花茶,是苏玉锦这几日闲来无事时自己晒制,泡的时候过了两道水,加了两颗枸杞进去,喝的时候不必再放冰糖便能喝道菊花茶的清香和枸杞的甘甜滋味。   今天是九月份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十月份啦,如果小可爱们有十月份的保底月票,可以留一下咩~明天后天加更~   另外,明天这本书就开始PK啦,PK期间数据十分重要,所以小可爱们如果喜欢这本书的话,可以多投票,多多留言哦,爱你们~ 第29章 铜锅涮   贺严修显然也很认可这杯茶水的味道,微微点了点头。   「二爷用过午饭了吗?」苏玉锦询问。   「从京城到这里,赶了几近两个时辰的路,还未曾吃午饭。」贺严修回答。   「那我给二爷做几个菜吧。」苏玉锦略想了想后,道,「雨天潮湿阴冷,不如做上一道菌子什锦煲和火腿煨菜心?」   贺严修迟疑了片刻,问,「你方才吃的是什么?」   闻着,似乎挺香的。   而且看苏玉锦吃的满嘴流油,应该滋味不差。   「铜锅涮羊肉。」苏玉锦回答,「二爷要吃这个吗?」   「就吃这个吧。」贺严修又顿了一顿,「再加上半碗馄饨。」   上次吃的馄饨,口感似乎不错,闻着也很香。   「二爷稍等,婢子这就去准备。」苏玉锦福了一福,喊上艾草和柳妈妈去准备铜锅涮肉的东西。   手切羊肉,洗涮各种菜蔬,切片摆盘,又急忙包了几个贺严修所要的馄饨。   此外,苏玉锦让柳妈妈和了点面搁在那醒着,预备着待会儿拽上两根面让贺严修尝一尝。   毕竟没有拽面的火锅是不完整的!   一切都准备就绪,炭火开煮,精巧的铜锅中冒起了热气。   汤沸,煮肉。   一片片鲜嫩嫩的羊肉,略涮上一涮,吃起来是嫩爽多汁,且无半分的腥膻滋味。   贺严修吃下一口,微微点头,「滋味不错。」   「二爷喜欢便好。」苏玉锦又往锅中放了一些菜蔬和豆皮等类的,让贺严修配着来吃。   小炭炉,小锅子,一次性煮不了太多的东西,只能是慢悠悠的吃。   但这样的吃法倒也颇为惬意自得,倒让平日里繁忙无比的贺严修享受到了难得的悠闲自在,便也没有额外催促,甚至不必苏玉锦在一旁伺候,只自己亲自涮了来吃。   一顿铜锅涮,吃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最后除了那半碗馄饨下肚,又吃上了两根拽面后,贺严修这才彻底放下了筷子。   苏玉锦让艾草和柳妈妈撤了炭炉和铜锅等东西下去,换了一盏新烹的茶水。   是前段时日在县城茶叶铺中买的,具备消食理气功效的普洱,饭后略微喝上一杯,也算颇为合适。   这样的安排似乎让贺严修觉得十分舒适,因为苏玉锦看到了他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   当然,也不排除是她看岔了。   不过吃完了饭后,苏玉锦却是犯了难。   吃饭到底算的上是一件正经事,她在一旁虽然有点忙活着涮肉布菜的,也算是有个活来做,但现在吃饱喝足的……   她该做些什么为好?   就在苏玉锦犹豫着该做什么时,贺严修从兴安那拿了一本书来,坐在桌边随意翻看。   苏玉锦越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又给贺严修泡了一壶茶,备了一些茶点。   等忙活完,贺严修冲她抬了抬手,「坐吧。」   「……是,二爷。」   原本想寻了借口溜走的苏玉锦只能依言落座。   安安静静地坐着,看外面细雨滴答,看廊下雨水汇集汩汩流淌,看桌上的瓜子,兰花豆,花生酥,再看自己的袖口上翘起的一根线头。   若看得腻了,就从头来过。   ……   待一炷香的功夫后,苏玉锦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压下去自己要打哈欠的困意。   吃饱了犯困,到哪儿都未能免俗。   更何况,这贺严修坐在这里看书似乎看的津津有味,而她就这么干坐着,着实是百无聊赖。   起初苏玉锦还强打了精神,去数桌上盘中的瓜子有多少颗,但数着数着,这眼皮子逐渐打起了架,只能靠手去撑了下巴来支撑。   但饶是如此,苏玉锦仍旧觉得自己的脑子时不时空白一片……   在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在经历了第五次打盹儿后,贺严修将抿了一口的茶水放了下来,拈了一块花生酥入口。   酥香的滋味在口中蔓延。   贺严修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很快舒展,将咬了一口的花生酥放回盘中,清了清嗓子,「外面的雨似乎停了。」   忽的听到声音,苏玉锦一个激灵,困意顿时散了大半,急忙抬眼瞧了瞧,「是停了。」   「这段时日,你那馄饨摊生意可还好?」贺严修问。   「劳二爷记挂,馄饨摊早已不开了……」   「哦?」贺严修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为何不开了?我吃着这馄饨滋味还不错。」   青河县人的口味,都已经挑剔到连这样的馄饨都不认可,以至于苏玉锦的馄饨摊都开不下去?   「馄饨滋味是不错,所以便干脆买了个铺子下来,又增加了面条,羊杂汤等,开了一家饭铺,取名为苏记。」   苏玉锦笑道,「托二爷的福,苏记现在有七八个伙计忙活着,每日也能客满,生意暂时还算不错。」   贺严修,「……」   并不是开不下去,而是从小摊变成了饭铺,直接高了一个档次。   是他眼界狭窄了!   不过刚刚苏玉锦说,买下了一个铺子?   青河县的铺子,少说四百两左右,上次他给过苏玉锦二百两,即便苏玉锦的馄饨摊也能卖得一些银子,买下这铺子,加上伙计,开铺面的本钱……   只怕苏玉锦此时也有些捉襟见肘了吧。   贺严修想了想,唤了兴安过来后,取了一张银票递给了苏玉锦,「生意素来皆是开头难做,处处都需要用银子,这些你拿着吧,不必过于节俭。」   看到那张银票上明晃晃写着的三百两字样,苏玉锦大喜过望,忙接了过来,「谢谢二爷。」   而后,欢欢喜喜地塞进了自己腰上挂着的荷包里。   大约是觉得放在荷包中不太保险,苏玉锦又起了身进了内室,将银票从荷包中拿出,放在妆奁的小木匣子中,又落下了锁,才重新坐了回来。   「谢谢二爷。」苏玉锦再次道谢。   得了银子这般高兴,想来当真是十分缺钱了。   先前说过有事可写信去京城,现如今距离当时也有几近半年,苏玉锦却并未求助过任何一次。   大约是要做好一个外室的本分,不愿给他添麻烦?   还有一更,要略晚一些~   大过节的,今天临时加了个班,因为下大雨,加上国庆节主干道大堵车,为了赶时间的我,不得不在雨中狂奔,成为一道靓丽(花掉,可怜)的风景线…… 第30章 挺,挺好的(加更求票)   看来,自己当初的这个选择没有错。   苏玉锦当真是一个让人省心的。   贺严修正在感慨,苏玉锦却是兴致勃勃,「二爷晚上想吃些什么,婢子给您准备?」   虽然不喜欢外室这个身份,对于贺严修的到来也有些头痛,但既然他是送钱来的,苏玉锦觉得看在银子的份上,多少得尽一尽自己的本分。   至少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得做的漂漂亮亮的为好。   「你厨艺好,看着做就行。」贺严修并不在意。   且有些时候,对于他来说,吃什么都没什么太大区别。   更何况这苏玉锦的厨艺的确是没得说,交给她也不必操心。   「那婢子便看着安排吧。」苏玉锦福了一福,「那二爷略做一做,若是乏了,便歇息片刻,婢子去去就来。」   「嗯。」贺严修抬了抬手。   苏玉锦留了相对稳重的柳妈妈在家中伺候待命,自己则是带了艾草一起去街上逛一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食材买回来给贺严修做菜。   这一逛,足足逛了大半个时辰,等天儿都黑透了才回来。   满满一竹篮子的食材,各式各样,摆满了灶房中的案台。   苏玉锦顾不得停歇,在艾草和柳妈妈的帮忙下忙活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吃食一样一样摆上了桌。   白玉菇五花肉烧腐竹,做的时候放了一些豆瓣酱进去提味增色,五花肉炒的时候提前煸炒出了油,白玉菇也汆烫过水,吃起来没有不油腻,也不会有白玉菇本身的怪味儿,反而因为腐竹、白玉菇和五花肉皆是口感醇厚,香味浓郁的食材,搭配在一起后滋味变得更加厚重,将这浓香滋味发挥到淋漓尽致。   秋葵炒虾仁,秋葵有防秋燥的功效,又能润滑肠道,十分适合秋日尤其是今日吃了铜锅涮肉的贺严修来吃,虾仁用的是肥硕的河虾剥去了壳,虽然比不得海虾个大肉厚,但胜在新鲜味美,滋味可谓极好。   西红柿鱼片,秋日的最后一茬西红柿,滋味更加浓重,口感比夏日的西红柿酸甜滋味更浓,鱼用的是草鱼,片鱼片前去了大部分的刺,吃起来也是清淡鲜嫩,入口舒适。   豆腐炖芋头,芋头又粉又香,豆腐则是鲜嫩可口,用鸡架炖煮的高汤来炖煮,清香十足,无需加过多的调味料,只需放了盐和香葱来提味,便十分美味。   主食则是莲藕糯米丸子,莲藕原本便是具备健脾开胃,补虚养血的功效,又是秋日里刚挖出来的新莲藕,清脆中带着莲藕独有的甘甜滋味,藕泥和蒸熟的糯米做成小丸子,加一点盐来提味,吃起来软糯中带着脆爽,更是咸香可口,百吃不腻。   这几样菜皆是寻常的清淡家常菜,却也被苏玉锦做的精致可口,色香味俱全。   即便是晌午过后敞开了胃口吃铜锅涮以至于有些撑的贺严修,这个时候也竟是觉得腹中有些空空,对着这几样菜肴大快朵颐。   大约也是有因为想要菜肴看起来精致有食欲,苏玉锦特地将每道菜的分量控制的比较小的缘故,总之等贺严修放下筷子时,桌子上的菜已是吃了个七七八八,不剩什么。   以至于收拾碗盘的艾草都叹了口气。   瞧着这几样菜皆是精致可口,且自家姑娘又是卯足了劲儿做的,所以这些菜滋味必定会极其不错。   以至于艾草是伸长了脖子盼着能够吃上几口剩菜,也算不枉她白在灶房里眼巴巴看了那么久。   可现在……   剩菜都不给她留!   真不知道是该说二爷胃口好,还是该说姑娘的手艺实在是好。   艾草一边叹息,一边拿了热腾腾的馒头来,撕成一块一块的,拿了馒头将剩下的那几个盘子给擦了个干净。   而这边,贺严修漱口完毕,喝上莲子茶时,夜已经深了。   放下看了许久的书本,贺严修伸手揉了揉眉间。   脸上的倦意肉眼可见。   「二爷若是困了,不如早些歇息?」苏玉锦道。   话说的有些迟疑。   上一次贺严修来的匆忙,走的更是着急忙慌,的确如他所说是路过。   而这次贺严修惬意闲适,很明显是特地来的这里。   既然特地来的话,该不会是冲着她来的?   该死。   这贺严修该不会是来采花的吧!   这事儿,她还真没准备好,也不大能接受……   苏玉锦的一张脸皱成了包子。   「嗯。」贺严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进了内室。   苏玉锦迟疑了片刻后,心中极其不安地跟了进去。   瞧见苏玉锦进来的贺严修,原本搭在腰带上的手略顿了一顿,道,「兴安伺候就好,你劳碌了一下午,早些下去歇息吧。」   不必暖床?!   苏玉锦一怔后,喜出望外,急忙冲贺严修福了一福,「是,二爷,二爷早些歇息,若是有事再唤婢子,祝二爷好梦。」   最好一觉睡到大天亮,不要有任何其他需求。   话罢,也不等贺严修回话,便已是快步离了内室,往东厢房而去。   慌慌张张的模样,似要担忧贺严修会反悔一般。   贺严修,「……」   就……挺,挺好的。   兴安见苏玉锦出去后,这才关了房门,帮贺严修铺了床铺,待他褪去了外衣躺下后,熄了大部分的灯,只留下不远处的一盏,供贺严修照明使用。   自己则是到了外间儿,和衣靠在塌边儿闭了眼睛。   躺在床上的贺严修,有些睡不着。   一来是因为乍然换了睡觉的地方,加上这个房间原本是苏玉锦的,到底有些姑娘家家的脂粉香气,他着实有些不太习惯。   第二则是因为,腹中有些发涨。   晌午饭和晚饭皆是敞开了胃口来吃,吃的有些撑,到现在还觉得没有完全消食。   因为这两个缘由,贺严修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   听着里面的动静,兴安小心推门而入,「二爷睡不着?」   「有一些。」   「那……」兴安想了想,「小的唤苏姑娘过来陪二爷?」   二爷特地来了这双桂巷,还特地在这里过了夜,想来当真是惦记这苏姑娘的吧,可晚上却又一个人睡……   这会儿大约是有些后悔了。   贺严修,「……」   ——   PS:勿考究食材,架空,作者私设多,食材全都有~   加更~   这本书目前在PK,数据很关键,影响到后期推荐,作者往后有没有饭吃,可能就看这些天了,有票的小可爱可以支持一下,没有票票的可以留一下言,增加活跃度哦,拜谢小可爱们~ 第31章 卖身契   他看起来,像是急色的模样?   这兴安当真是越来越呆了!   贺严修也懒得理会,只翻了身过去。   兴安见自己似乎讨了个没趣儿,摸了摸鼻子后轻轻关上了门。   这二爷,也是奇奇怪怪的。   既然特地来寻苏姑娘,到晚上却是一个人睡,难道来一趟青河县,就是为了寻苏姑娘聊聊天,吃两顿饭?   还是说,二爷兴许并不太喜欢苏姑娘?   可这也不对,毕竟二爷平日里连跟旁的姑娘多说半句话都是不肯的,更别说特地跑这么远来一趟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苏姑娘也是有些奇奇怪怪的。   二爷来了,她殷勤做饭菜还算说的过去,可这只知道做些饭菜的,旁的一概也不主动,尤其这晚上的事儿,二爷随口一句话,她还真当了真急忙退下了。   退下的时候,还欢天喜地,仿佛二爷是洪水猛兽一般?   这苏姑娘还真是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啊。   这边,同样这般嘀咕和忧愁的还有柳妈妈和艾草。   本以为今晚上二爷留宿,晚上她们两个肯定会忙活上好一阵子,她们甚至已经烧好了热水来备用。   结果自家姑娘从屋子出来后,只让她们两个收拾了一间客房供她睡下,旁的再无任何动静。   这二爷好容易来一趟,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分房睡,这叫什么事儿啊!   最关键的是,她家姑娘还跟没事儿人一般,大喇喇地便去睡下了。   她家姑娘,往后还有前程可言吗?   这一个晚上,在主人呼噜呼噜睡大觉,而奴仆们想东想西中,愁眉不展中慢慢度过。   翌日清晨,苏玉锦比平日起的更早一些。   为贺严修准备早饭。   头天晚上泡的豆子,晨起拿小石磨磨成细细的豆浆,炸上几根茴香小油条,又烙上了几张千层肉饼。   配菜是芹菜藕丁花生米,脆腌萝卜干儿,炝炒小白菜,捞汁莴笋片。   这几样皆是清脆爽口的小菜儿,配上茴香小油条和千层肉饼来吃,刚好中和这两者的油腻和醇厚滋味,让人觉得早饭吃的舒坦。   显然贺严修便吃的颇为合心思,临走时,甚至带走了剩下的千层肉饼和茴香油条。   苏玉锦干脆给贺严修又打包了两坛子的腌菜,一坛脆腌萝卜干而,一坛干芥菜丝,让贺严修带回去平日里可以配粥来吃。   至于目的嘛,很简单。   答谢二爷给的那三百两银子,这些腌菜算作是回礼。   再来,这两小坛子的腌菜,分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不是每天都吃的话,应该可以吃上两三个月,二爷每每吃到腌菜时,便能想起她的乖巧懂事来,这样也算在二爷跟前刷一些好感度,二爷吃人嘴短的,往后她提卖身契的事儿,也好提一些。   这第三嘛,也算是提醒二爷,她不过就是清粥小菜,偶尔尝一尝,算作是换一换味道,当正儿八经饭菜来吃,却也是不妥的。   言外之意——没事少来!   苏玉锦想的多,贺严修却并未察觉那么多,只让兴安将东西收了起来,自己上了马车。   「在这里仔细照顾自己,若是得了空,我再来看你。」   「是,二爷。」苏玉锦嘴上答应,心里却已是默默烧了两炷香。   老天爷一定要保佑二爷事业有成,步步高升啊。   事业做的好,事业做得大,人也就更忙碌一些,事业心也就更重,也就想不到别的一些事情了。   嗯,没错,是这样的。   而眼瞅着二爷要放下帘子,车夫要开始赶车,苏玉锦咬了牙,试探性地开了口,「二爷,婢子……」   「有事儿?」贺严修道,「不妨直说。」   苏玉锦闻言,也就没有客气,张口道,「婢子一个人独居双桂巷的宅院中,得亏有二爷安排的柳妈妈和艾草服侍在侧,心中才能安定许久,且她们二人做事利索又忠心,婢子觉得颇为不错,所以……」   「想看看二爷能否把她们二人的身契给了婢子,婢子心中也能更加安心一些,只是不知道二爷是否应允?」   话音落地,兴安顿时有些紧张,甚至看苏玉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惋惜。   这个苏姑娘,莫不是脑子不好使?   不知道谋前程也就罢了,现在还想着自毁前程。   竟是要自己握着底下奴仆的卖身契,这在二爷眼中,跟你想当主子有何分别?   苏姑娘这心啊,未免太大了一些……   贺严修迟疑了片刻后,张了口,「也好,将她们二人的身契给了你,你用起人来,心中也会安心许多。」   「只是这身契在京城家中宅院放置,只能等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带过来了。」   「二爷应允就好,晚一些也是无妨的,二爷什么时候再来的时候,顺便带过来就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答。   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且看贺严修的目光中,越发多了几分敬重。   二爷,可真是一个和善的好人呢。   「嗯。」贺严修点头,「外头风大,早些回吧。」   接着放下了帘子,「走吧。」   车夫应声,赶了马车往前走。   兴安在风中顿时凌乱。   二爷跟苏姑娘之间,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苏玉锦送走了贺严修,整个人都是兴高采烈地,甚至还特地又打开自己的妆奁看了一番。   二爷给的三百两,卖咸蛋黄方子的二百两,苏记平日所赚的零碎银子……   林林总总加起来,已是有了几近六百两银子!   且苏记先前的开销主要在买伙计上,现如今一次性支出逐步减少,生意彻底步入正轨,往后的收益也会渐渐稳定,只等着数银子就好。   这般下去的话,到了年底时,差不多能攒下大约一千两的银子。   有这么多银子的话,好像就可以琢磨点再做点别的事情了……   苏玉锦琢磨着,重新给妆奁里的小匣子落了锁。   雨停后,这天儿便一直都是晴天。   气温有所回升,但也不如先前暖和,苏玉锦有些怕冷,已是换上了袷衣,艾草她们也陆续开始添了衣裳。   苏玉锦特地交代柳妈妈特地去做了两身细布的宽大棉衣。   有加更,大概在下午~   感谢「琼如」、「金令山」的打赏,感谢「鲸鲸鲸鲸鲸鲸鲸」、「忘却春风词笔」等小可爱们投出的月票~也感谢留言的小可爱们~ 第32章 热心人(加更)   这是要给孙氏送过去的。   张槐花犯了错,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名声也是尽毁。   众人对于她这种见钱眼开,不惜去给旁人下巴豆水的行为也是深恶痛绝。   但,子女之祸不及父母,是寻常人默认的规矩。   所以众人虽然厌恶张槐花的行为,却同情其母孙氏,尤其孙氏卧病在床,在张槐花去服了劳役后,家中几乎没有任何的收益,连基本的吃穿都成了问题。   于是这几条巷子的住户,便自发地照顾孙氏一二。   有的送些馒头,有的送些汤饼,有的则是帮着去擦洗一下身子什么的……   可以说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苏玉锦原不想理会,但住在这几条巷子之中,又曾经和张槐花之事有关,且当时张槐花家赔了五两银子给她,她若没有丝毫表示,会被旁人说不近人情,因此影响苏记的生意。   世人大多同情弱者,未能免俗。   所以苏玉锦便让柳妈妈去做了两身最为普通不过的棉衣,再带一些汤水过去,也算是面上过的去。   柳妈妈喊了艾草跟她一起去。   二人是晌午饭后去的,去了大约一个时辰,回来时两个人手上已是都没有了东西,给苏玉锦回话。   「东西都收下来了。」   艾草道,「孙婶子原是不肯收,只说张槐花的事儿给姑娘惹了许多麻烦,心中已是愧疚的很,断不能再收姑娘送去的东西。」   「到是廖婶子刚好送汤饼过去,便劝了一通,孙婶子这才收了下来,连声道谢的,说让姑娘破费操心等类的话。」   廖氏也去了。   苏玉锦眨了眨眼睛,「廖婶子也记挂这孙婶子那边。」   「是啊,我听街坊邻居说,廖婶子时常过去送吃食,帮着孙婶子擦洗身子什么的,也是因为廖婶子的缘故,街坊四邻也都陆续的走动走动。」   看来,这廖氏也是个热心人。   不过那天廖氏来家中借擀面杖的眼神,实在不怎么友善。   兴许只是看错了?   苏玉锦扬起了眉梢。   这些到底只是小事儿,苏玉锦并未放在心上,到是天气越发有些凉,苏记这里的生意也越发的好。   天气冷,苏玉锦在汤面里增加了一个新的面条卤——香辣卤肉面。   卤肉里面放了足够的辣椒和红油提味儿,香辣可口,一碗面条下肚,再冷的天儿也能出上一身的汗,酣畅淋漓,舒畅无比。   「苏姑娘这铺中的生意当真是越来越好了。」任建柏冲苏玉锦拱手,「这些吃食样样色香味俱全,可见苏姑娘的手艺也是越发精进。」   看着眼前这个俨然书生打扮,似乎有一点眼熟,却也称不上认识的年轻人,苏玉锦福了一福,算作回礼,「多谢夸赞,只是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在下姓任,名建柏。」任建柏答道,「去岁考中了秀才,现如今在县学读书。」   「原来是任公子。」苏玉锦再次福了一福。   「苏姑娘客气。」任建柏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苏姑娘先前救了噎食的孩童,我还误以为苏姑娘是胡来,险些误会了苏姑娘,实在抱歉。」   苏玉锦闻言,这才想了起来。   眼前这个人,便是那日阻拦她救人中为首的那个。   怪不得刚刚觉得略有些眼熟。   「不知者不为过,任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苏玉锦笑道,「任公子今日来吃饭,想点些什么?」   任建柏看了一下那摆了一溜的吃食,略略思索后,道,「一碗山菌什锦面,一个狮子头,再加一块卤豆腐干。」   「嗯……再来一个牛舌头烧饼吧。」   「好,任公子请坐。」苏玉锦抬了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而后将旁边分好的一份一份的面条,丢入旁边的锅中。   青禾拿了筷子去略搅拌一下,防止粘连,而后拿了海碗,预备着待会儿捞面条,舀面条卤,放配菜。   一切都拾掇好,由青葵用托盘端了,送到任建柏的面前。   「请慢用。」   「多谢。」   任建柏从筷笼中拿了筷子,夹了面条入口。   面条也好,狮子头也罢,皆是以前的滋味,没有分毫改变,仍旧那般好吃,而这第一次吃到的牛舌头烧饼,外酥里嫩,椒香十足,好吃的很。   果然还是苏记的饭食最好吃。   任建柏笑眯了眼睛,目光从自己眼前的面条碗上,一直挪到了在忙碌的苏玉锦的身上。   苏记的生意,俨然十分红火。   且每个伙计的动作皆是行云流水,配合的十分默契,可见苏玉锦管理有方。   且即便这样好的生意,银钱这般好赚,苏玉锦也没有半分倨傲,甚至没有一点身为掌柜的架子,仍旧自己动手,亲力亲为。   苏姑娘……   真的是极好的。   任建柏心中欢愉,将碗中的面和手中的烧饼吃了个干净,这才起身付了钱。   「任公子慢走。」苏玉锦客套说道。   「多谢苏姑娘提醒。」任建柏笑着回应。   待出了苏记铺子的门,任建柏仍旧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看着苏记人越来越多,已是瞧不见铺中的那抹俏丽,这才收回了目光,往家走去。   家门是虚掩的,任建柏略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推门而入。   廖氏正在院中洗衣,听着动静抬起头,看到进门的是任建柏时,顿时喜出望外,「相……」   见任建柏神色不悦,廖氏忙住了口,局促地将湿漉漉的手在衣摆上擦了擦,「回来了?」   「嗯。」任建柏点头,语气淡淡,「我回来了,娘。」   推荐作者完本种田《农家后娘巧种田》家长里短的温馨种田文~ 第33章 有人闹事   「可吃了晌午饭?我去给你包几个饺子来吃?今儿个剁了肉馅儿,原是要包包子的,这会儿包饺子也快。」廖氏问。   「刚刚在苏记吃过了。」   任建柏将自己身上的囊箧放在桌上,「娘也不必再忙活了。」   「吃过就好。」廖氏脸上堆了笑,「你这次回来,在家中要待几日?」   「应该可以待上两日吧。」   廖氏从囊箧中往外拿任建柏换洗衣裳的手略顿了一顿,「只待两日?」   「县学课业原本便紧张,我今年又过了科试,明年便要大比,夫子们也颇为看重,督促我每日要勤学苦读。」   任建柏道,「原本我也是想在县学之中不回来的,只是天气渐冷,又担心你这里银钱不足,便回来一趟。」   「这是县学发的廪膳银,加上我平日里抄书和斗诗得的银子,娘先拿著作为家用吧。」   一小袋的碎银子,分量大约有十多两。   廖氏连连摆手,「家中还有银子花销,平日里只有我一个人在,也吃喝不了多少,你还是留着吧。」   读书,原是费钱的事儿。   虽然任建柏因为勤奋读书,加上天资聪颖的缘故,在县学之中时常名列前茅,所以不但不必交旁的书院应有的束修,每个月更能领到官府补贴的廪膳银,加上夫子的喜爱,书本笔墨时常也赠给他。   所以,平日里任建柏在读书一事上,并没有什么开销。   但在县学之中,除了读书以外,时常会有一些应有的应酬,喝茶,吃酒等类的,且到底是秀才公,这穿戴上也不能太过于看不过眼。   总之,也是处处都需要银子的。   「我这里还有一些,够我平日所用。」任建柏将银子塞进廖氏手中,「夫子说这个月天气冷起来,准备申请让县学每个月发的廪膳银再多一些。」   「此外,陆老爷想请我去教导他家孙儿读书,每三日去一次即可,我答应了下来,往后每个月可以再多赚六两的银子。」   「娘的吃食穿戴莫要抠唆,否则若是旁人看在眼中,只怕要说儿子不孝了,娘也该顾及我的名声。」   「我知道了。」廖氏点了头,这才将银子收了下来。   将囊箧中换洗衣服收拾出来,廖氏抱在院中去洗,洗的时候,多放了一些自己熬的皂角液。   这般,能将衣裳洗的更加干净。   任建柏则是收拾了笔墨书本,将小方桌放在廊下光线好的地方。   并未读书,也未练字,而是端坐在桌前,对着一张宣纸沉思了许久,这才拿了旁边的笔,蘸足了砚中的墨,落笔在纸上。   除了读书以外,任建柏的棋艺和丹青也都拿的出手。   而此时寥寥数笔,一个清秀婉丽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只是画中之人面容姣好,眉梢飞扬,唇角噙着嫣然笑意,拈花的动作更是风情无限,但唯独该有双目之处,还是一片空白。   任建柏拿着笔的手顿了再顿,迟迟未曾落笔。   那样一双深如潭水,璀璨如星辰的眼睛,到底是自己画不好的……   任建柏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笔放在了一旁。   廖氏搓着盆中的衣裳,动作轻柔。   ——   苏玉锦这几日有些苦恼。   因为在县城之中转了好几日,并未发现合适的商机。   一想到自己妆奁中静静躺着的几百两银子不能下崽,空放着就是在赔钱,苏玉锦便一阵心痛。   而心痛的结果就是,苏玉锦开始了报复性消费——去杂货店买了一些适合做菜的各种调味料以及用的趁手的厨具。   不,不是一些,是许多。   多到艾草拎着手中竹篮时,都觉得十分吃力。   不过姑娘跟前,她也是不肯显示自己的无能,只咬着牙挎着竹篮,亦步亦趋地跟上苏玉锦。   苏玉锦突然停了下来。   拎着竹篮子的艾草,险些撞到了她。   「姑娘怎么停了。」   「前面好像有人闹事。」   苏玉锦张望了一番,看到那铺子上头高悬的周记时,咦了一声,「好像是周夫人家的药材行。」   话音落地,苏玉锦便看到了人群中李氏的身影,透过人群间隙,能看得到她脸上的焦急和强装镇定。   药材行有人闹事,是药材质量不好吗?   苏玉锦想了想,快走了几步,「去瞧一瞧吧。」   「姑娘等等我。」艾草拎着东西卖力小跑了起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周记门口,看到人群中围着的空地上,正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此时面色潮红,双目紧闭,瘫坐在妇人怀中,大冷的天儿,额头上竟是因为出汗的缘故,发丝一缕一缕的黏在皮肤上。   而妇人此时情绪激动,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冲李氏喊,「我家女儿是喝了从你家药材行拿的药材便成了这副模样你,比先前病的更加严重,此时人都昏厥了过去。」   「这方子旁的大夫也看过,只说并无任何不妥,前几日我是从旁的地方抓了一副药,又担心小药铺的药材药性不如周记的好,第二幅药便从周记抓,结果吃完之后便出了事儿,敢说不是你们周记药材行的问题?」   「定是你们卖的药材质量不好,将那些失了药性或是发霉的药材卖给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所以才会如此!」   「你们周记药材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黑店!」   妇人一通吼后,再次掩面痛哭。   怀中的小姑娘大约是被妇人的怒吼和哭声惊醒,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干裂苍白的嘴唇张了又张,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娘,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死,不会死,我家宝珠肯定不会死的。」妇人下巴抵在小姑娘的额头上,声泪俱下。   看的周围人都有忍不住要抹了眼泪的。   「真是可怜的很。」   「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因为一副药没了性命……」   「要我说,这周记药材行当真是可恶啊,竟是用坏了个药材,这不是害人命吗?」   「医者父母心,这卖药材的也该这样才对,这周记,当真可恶!」   「……」   李氏的脸色,在周围人的义愤填膺中,渐渐变的有些惨白。   今天只有一更哈~   感谢「玄清道子」1500币打赏~ 第34章 火疖子   「坐诊的葛大夫,何时才能回来?」李氏询问身边的连翘。   「婢子方才问过了,说是二夫人腹痛难忍,晨起吐了血,请了葛大夫去看诊,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连翘道,「要不婢子去济世堂请了秦大夫来?」   济世堂的秦大夫,医术虽不如葛大夫,却也极为不错。   「可这方子便是秦大夫开的……」李氏拧起了眉头。   虽然秦大夫平日风评也不错,但倘若真是因为秦大夫的缘故,导致这方子上的药材配比有细微诧异而致使病情加重的话,此事涉及大夫名声,秦大夫兴许也不会承认的。   这个时候把秦大夫请过来,事情可能会更加糟糕。   李氏脑中有些乱,只半蹲了下来,劝那妇人,「这位大嫂,天气寒冷,还是先将孩子挪入铺中吧,我已让人去请了葛大夫来,葛大夫医术高明,一定能分辨出来是何缘故。」   「倘若当真是因为我们药材的缘故,我们周记必定不会推脱责任,给大嫂一个交代。」   「一条人命,如何交代?」妇人怒吼道,「那葛大夫是你们周记药材行的坐诊大夫,素日里还要仰仗你们药材行赚钱过日子,必定会向着你们说话,如何可信?」   李氏顿时语塞,但也理解。   就跟她不放心秦大夫一样,这妇人不放心葛大夫也是情理之中之事。   但这样一来,哪怕葛大夫来了,妇人也不肯看诊,周记的名声便不能洗清……   李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苏玉锦瞧了半天,大概明白了这事情的原委,微微抿了抿唇,凑到跟前儿,蹲下了身,「这位婶子,不如让我给你女儿瞧上一瞧?」   「你是……」妇人见眼前的苏玉锦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有些疑惑。   「我是这街上苏记吃食铺子的掌柜。」   苏玉锦缓声道,「刚刚在一旁听到婶子跟周记药材行的争执,知道婶子此时心中恼怒,想将此时查个水落石出。但此时性命攸关,还是先看看你家女儿的病情,把人治好,莫要出了岔子为好。」   「我自幼学过医术,虽不算医术精湛,也能看诊一些小病,婶子若是信得过,就先让我帮你女儿看诊吧。」   妇人见苏玉锦跟着周记药材行也没什么关系,又是街上铺子的掌柜,且生的面善,一双眼睛中也都是真诚,便将怀中女儿赵宝珠的手腕放在自己腿上,方便苏玉锦看诊。   「是是,姑娘说的是,劳烦姑娘给瞧一瞧。」   苏玉锦搭了脉,又细看了赵宝珠此时的状况,查看了瞳孔,试了体温,开口询问,「这几日还有什么症状?」   「有一些流鼻涕,不过不多。」妇人答道。   「药方呢,我看一眼。」   妇人从怀中将迭的整齐的方子拿给苏玉锦。   苏玉锦仔细端详了一番。   是一张十分寻常的治疗风寒的方子,有驱寒退热的功效,因为对方是年岁小的姑娘,这用药的分量上也略少了一些,整体来说,并无任何不妥。   不过……   苏玉锦想了一会儿,低声询问,「你家女儿身上这几日可有长什么东西?例如毒疙瘩什么的?」   「姑娘怎么知道?」   妇人惊讶,但也如实回答,「前几日孩子大腿根儿长了个疙瘩,冒白尖儿,看着像是个毒疙瘩,孩子说痒,我就把毒疙瘩给掐了,结果那疙瘩一直有点流浓水,我就拿盐水配着酒给擦了擦,往外挤了挤脓血,挤完之后孩子便说不痒了。」   「这事儿跟孩子得了风寒可有关系?」妇人诧异询问。   「你家孩子,基本没有风寒。」   苏玉锦听妇人这般说,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想,对一脸不可置信地妇人道,「腿上的那个疙瘩,才是病因。」   「啊?」妇人自己也愣在了原地,「长个毒疙瘩,也能起这么高的热吗?」   「这不是寻常的毒疙瘩,是火疖子,并不算疑难杂症,也算常见,若是长的话,用些膏药贴一贴即可,只是你将那火疖子给掐破,又往外挤了脓血,致使火疖子伤口处感染,导致孩子高热不退,若是再这般拖下去,当真会有性命之忧了。」   苏玉锦起了身,「先将孩子赶紧抱进去,我看看伤口,赶紧敷些治疖肿,消肿止痛的膏药,再开上一副解湿毒热毒的药,尽快压了下去。」   妇人闻言,连连点头,「好,好。」   说罢,忙抱着怀中的孩子,往周记药材行而去。   李氏忙带着连翘进去帮忙。   快速收拾了一间看诊的隔间,将赵宝珠的衣裙褪去,供苏玉锦检查。   苏玉锦仔细查看了火疖之处,因为挤过的原因,此时已经红肿了一片,且中间有一个绿豆大小的孔洞,看着触目惊心,摁着已经发硬,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发炎的十分严重,已经到了需要输液消炎的地步。   但此时的医疗条件,只能让她充分发挥自己中医的技能。   苏玉锦查看后,拿了旁边纸笔,快速写下了两个方子。   一个是由白朮、白芷、黄柏、姜黄等制成膏药的贴,另一个是由朱砂、牛黄、板蓝根、甘草等熬煮内服的汤药。   「速去准备。」李氏将药方给了连翘。   「是。」连翘忙出去招呼了药材行的伙计,按分量准备,或研磨,或熬煮。   不多时的功夫,膏药贴先拿了过来,苏玉锦将那黑乎乎的膏药附在火疖之处,再拿干净的纱布包好,用细布条捆扎固定好。   「回去后最好躺着,不要胡乱走动,免得药膏脱落,这药膏一日一换,贴个五六天,差不多便能好全。」   苏玉锦道,「汤药一日三次,喝上三五天即可,今天的汤药喝完后,这高热应该就能退,后面的药主要也是巩固一下。」   「多谢苏姑娘,多谢苏姑娘。」妇人连声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苏玉锦道,「至于婶子跟周记之事,就站在医者的角度来说,我也说句公道话,周记的药材大约是没问题的,只是这方子并不对症,所以并无效用。」   「且这火疖的湿毒一直不清,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所以感觉是喝了汤药时间越长,人病的越来越厉害。」   「原来是这样……」   今天有加更,第二更稍微晚一些,作者下午去加班,刚回来……努力码字ing   PS:作者不是中医,有关涉及到医术知识的会向医生朋友请教或者百度,如有错误,小可爱们可以指正~ 第35章 九针(加更求票)   妇人若有所思,继而面带恼怒,「这个秦大夫,可真是医术不精,竟是开错了方子,治错了病!」   「话也不能这般说。」   苏玉锦道,「看诊讲究望闻问切,这其中的问,便是问病人有何症状,同样是高热,有些是风寒,有些是咳嗽,有些是外伤,若是藏着掖着不说,大夫便不能知晓了。」   「想来看诊之时,这位婶子也并不曾跟秦大夫说孩子身上长的火疖子之事吧。」   妇人顿时满脸惭愧,「我原想着,毒疙瘩而已,已是大好了,且要说了的话,大夫肯定会要瞧,一个男大夫,瞧着姑娘家家的大腿……」   像什么话啊。   「这就是了。」苏玉锦道,「所以这错处也不主要在秦大夫身上,且大夫通常都觉得病人既是来看诊,必定不会隐瞒,也就不会想更多,加上现在天气骤然寒冷,你家闺女又有些流鼻涕,这般起了高热后,自然会按风寒来治,开治风寒的方子了。」   「就方子这件事来说,倘若闹到县太爷跟前,最后知道了情况后,只怕婶子和秦大夫的责任是一半一半,各打五十大板呢。」   「是这个道理。」妇人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连翘那很快端了熬煮好的汤药过来。   赵宝珠喝过的发汗去风寒药劲儿也略过去了一些,不再一直冒汗,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妇人急忙将这药递到嘴边,让她将这药尽数喝尽。   汤药喝下,膏药贴上,又在药材行歇息了许久,赵宝珠的精神略恢复了些许,「娘,我想回家,我饿了。」   「好,娘回去给你煮饭吃。」妇人连连点头。   继而又冲苏玉锦道谢,「今日当真是谢谢苏姑娘,否则再拖下去,真如苏姑娘所说,兴许会酿成大祸。」   「举手之劳,婶子不必过于言谢。」苏玉锦笑道。   「也给周夫人添了麻烦,当真是对不住。」妇人满脸不好意思地冲李氏致歉。   「爱女之心,人皆有之,我亦是身为人母,能体谅你当时的心思,若是换了我,说句不客气的,真急了起来,砸了店都有可能。」   李氏伸手扶了妇人,「此事是误会,也算事出有因,现如今误会解除就是,你也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此事到底事关周记,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你家姑娘这几日所需的膏药贴和汤药,我周记药材行全包了,你尽管放心。」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误会,外头许多人还有误解,还得劳烦你出面给大家伙解释一二,也算是给我们周记正一正名声……」   「应该的,应该的。」   此事原本便是误会,现下知道了个中缘由,妇人也知道错怪了周记药材行,也知道刚刚的哭闹给周记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且这周夫人并不计较她误解之事,反而还以德报怨,妇人心中越发惭愧,连声将此事答应下来,扶着赵宝珠出去,给那些停留在周记看热闹的人解释了来龙去脉。   「原来不是周记的责任,只是因为那妇人家孩子得的不是风寒啊。」   「是啊,她不是说了吗,以为那火疖子没事儿,所以去看诊的时候都没跟秦大夫提,以至于秦大夫也不知道这事儿,只按了寻常风寒来治。」   「所以说去看大夫时,还是不能藏着掖着,不然容易出事儿……」   「这话说着说着咋偏了,不是说人周记药材行的事情吗?」   「这有啥好说的,一场误会嘛,解释开就好了。」   「就是说,周记药材行一直都很好嘛……」   「……」   听着外头那些人的话,李氏的心这才放回到了肚子里头,原本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总算吐了出来。   让连翘安排着送那母女离开,李氏冲苏玉锦连声道谢,「今日之事,当真是多亏有苏姑娘在,否则……」   当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瞒夫人,这事儿……」   苏玉锦有些不好意思,「起初当真也不是为了帮夫人而来的,只是好奇到底是因何缘由会让那小姑娘病情更重,也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而已。」   「可苏姑娘最终却是帮周记正了名,免去了周记的一场灾祸,于周记而言便是有恩。」   原本因为苏玉锦救了周若毅,李氏对苏玉锦感激不已,现如今又增添了对周记的帮忙,李氏此时心中是越发感激。   「说恩情实在折煞我了,只能算是帮了周记一个忙吧。」   苏玉锦笑道,「夫人也不必想着答谢,这人总有需要人帮之时,往后说不准我也有事求到夫人头上来。」   「倘若苏姑娘当真有事要帮忙,我一定竭尽所能,拼尽全力。」李氏说的是郑重其事,「只是这种事再怎么说也是以后的事,此时该有的还是不能少。」   「苏姑娘既是懂医术,不知会不会用针,需不需要趁手的工具?」   「针?」苏玉锦顿时来了兴趣,「夫人这里有质量好的?」   苏玉锦到了这里后,因为想要尽快攒钱改善生活,又盘算着往后脱离外室这个身份后要有钱财支撑自己的规划,所以一门心思的发挥厨艺。   但实际上中医才是她的本职,此时一听有针,这骨子里的DNA便蠢蠢欲动。   「周记主卖药材,这些东西也有,不过平常售卖的,皆是寻常之物,我手中有一套,是曾祖父先前所用,因无人继承衣钵,便只当做传家宝传了下来,到父亲手中后,当做我的陪嫁之物,一同到了这里。」   李氏道,「这针皆是纯银打造,质地极佳,九针俱全,先前有人得知我手中有这样一副银九针,想要要花重金求购,但因是家中传下来的,我并未答应,现如今便送给苏姑娘了。」   「这针收在我家中的库房中,我待会儿便回去找寻,待明日送到苏姑娘家中吧。」   「夫人肯割爱,却之不恭,我便厚颜收下了。」苏玉锦连声道谢,也知道今日之事虽然看着已解决,但周记这里有这样一场风波,也有许多事要处理,便先告辞离开。   李氏送苏玉锦出去,待其走远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了干净。   中医的针分九种针,分别是镵(chan,二声)针、圆针、鍉(chi,二声)针、锋针、铍(pi,一声)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和大针,分别针对不同的病症,也分古九针和今九针,小说里就不写那么写实啦~ 第36章 煽风点火   连眉头都重重拧了起来。   「夫人。」连翘快步走了过来,「葛大夫已经回来了。」   「回来的到是十分及时。」李氏冷哼了一声。   赶在事情已经解决了的时候回来。   「夫人,寻常人若是病了,吃药不见好转时,大都会觉得方子不对症,甚少有能怀疑到这药材不妥之事上头的,这妇人偏偏如此……」   连翘顿了顿,「这背后,肯定是有人在那人跟前挑唆的,夫人方才该拦着那妇人仔细问一问,把背后人给揪出来才成。」   「是谁背后生事儿,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还用揪?」   李氏语气不忿,「那妇人显然是爱女心切被人利用,且还需她为周记洗刷名声,若是追问的急,也怕弄巧成拙。」   「此外,就算问出来,二房那只会死不承认,到时候还要说我是看二房不顺眼,要打压他们,到老夫人跟前哭闹,甚至要拉出族中尊长来评理。」   「老夫人虽然偏心咱们大房,却也是个爱面子的,不愿这种事闹得人尽皆知,让旁人看了笑话去,即便训斥二房,只怕只会埋怨我处事不够谨慎妥当。」   「可……就这么算了?」连翘心中实在是不甘心。   「怎么会。」李氏咬了咬牙,「二房既然连这种事都做出来,还做的这般明显,那也别怪我撕破了脸面。」   「夫人的意思是……」   「我记得二夫人曾安排娘家侄儿在周记药材行做事,就安置在丰阳县的那家分店中。」李氏道,「且听说那侄儿野心不小,对大掌柜之位虎视眈眈?」   「是呢,有这回事,二夫人那侄儿叫做佟茂,做事不踏实,鬼心眼子也多,做个伙计尚且让人不放心,更何况大掌柜这样重要的职位?」连翘撇嘴,「婢子听说丰阳分店的钱掌柜对佟茂做事也十分不满,只是碍于二夫人的面子,不好过于严厉。」   「婢子这就知会钱掌柜一声,让钱掌柜好好收拾收拾那佟茂!」   二夫人素日里惦记娘家的很,对娘家这个独苗侄子更是关照有加,恨不得为其谋了极好的出路,让那佟茂待的憋屈,二夫人心里必定跟被戳刀子一般。   打蛇需打七寸!   「不,不收拾,而是要善待,而且是要对外放出风声,说佟茂做事勤勉能干,钱掌柜有意培养,更想举荐给我让那佟茂做大掌柜。」李氏道。   「这般做,岂非让二夫人更得意了?」连翘不解。   「得意?」李氏冷笑,「二房虎视眈眈,三房也不是善茬,两家心思加起来的比西湖底所有莲藕上的孔洞还多,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面上看着二房和三房想要连手对付我孤儿寡母的,瓜分周家的生意和产业,可两家的小算盘打的也极其精明,若是我重用二房的人,那三房必定跳起脚来,甚至还要想方设法地对付三房。」   「等这个风声放出去,你便瞧吧,三房肯定要忙碌起来了,老夫人跟前,只怕也要更热闹一些,且看着他们生事儿吧。」   狗咬狗,一嘴毛!   连翘想了想,觉得心中痛快,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极是,只是二房的后院这里,夫人也需加上一把火,过几天似乎便是二老爷房内乔姨娘的生辰,婢子要不要去送些贺礼?」   二老爷贪色,家中姨娘数量不少,尤其是这乔姨娘,原是清白人家,又生的貌美聪慧,现如今又怀了孕,听大夫的意思是,大约是个男孩,二老爷对其宠爱无比,甚至不惜为其与二夫人争吵多次。   二房那连下人都传出来了风声,说什么,二老爷有意休妻,要扶乔姨娘上位,恨得二夫人牙根痒痒。   现在他们大房去跟乔姨娘交好,二夫人必定会觉得脸上似被打了一个耳光一般,只寻乔姨娘和二老爷闹腾。   后院失火,二房也会焦头烂额。   这些人,就是平日里闲的太狠,总是生出来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得给他们找些事来忙!   见连翘笑得跟小狐狸一般,李氏原本的严肃神情消散了大半,「你这鬼主意也不少。」   「哪里是鬼主意,不过就是治治那些人罢了。」连翘抿嘴直笑,「只是夫人看不惯那些人归看不惯的,千万不要太往心里头去,免得伤了身子。」   「我知道。」李氏点头。   她已丧夫,膝下唯有周若毅这一个儿子,眼下周若毅年幼不谙世事,她需得挑起大梁,将所有事情都处置的妥当,才能保住大房的产业,确保周若毅往后的平安顺遂。   即便不为自己,就算是为了儿子,她也得坚强。   「铺子中的事处置的差不多了,我再在这里待上一会儿,你回去一趟,寻一寻当年父亲给我的,曾祖父留下的那套银质的九针,收拾一番,明日去送给苏姑娘,以答谢今日苏姑娘的出手相助。」   李氏顿了顿,吩咐道,「等寻到了,再去一趟云芝斋,去买一些豆沙卷来吃吧。」   「是。」见夫人有心思吃甜食,连翘顿时放心,又道,「这几日婢子听说云芝斋又做了一些咸蛋黄馅儿的芋头糕,模样虽然有些奇怪,但味道却好的很,婢子一同买上一些,夫人也尝一尝。」   「你看吧,若有新鲜没见过的,都各自买上一些,不过记得主要还是要甜口的。」   这日子过得苦,总得多吃些甜的吃食才好。   「是。」连翘应声,忙碌去了。   翌日,苏玉锦收到了李氏送来的银针。   如李氏所说,这银针种类俱全,质地工艺极佳,上手时手感颇好。   好到苏玉锦想试试手。   于是在送走了李氏和连翘后,苏玉锦便叫了艾草和柳妈妈到跟前儿。   「左右闲着也是无事,不如让我帮你们把把脉,看看身子有无病症?」苏玉锦眯着眼笑道。   「好啊。」柳妈妈忙不迭地应下。   她到底有一定年岁,长年劳作下来,加上年轻时不操心落下的一些毛病,时常也总觉得这里不舒坦,那里疼痒的。   眼下姑娘愿意跟她看一看,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儿,忙将自己的手腕放在了苏玉锦跟前的脉枕上。 第37章 十三香(加更求票)   苏玉锦眯着眼睛搭了许久,才开口道,「柳妈妈的身体整体来说算是颇为康健,不过体内湿热,平日里得注意饮食,否则容易长一些湿疹疙瘩。」   「此外呢,柳妈妈的肺不好,平日也得多多保养,眼下红梨下来,柳妈妈多炖些冰糖红梨来吃,滋润养肺,这些原都不是什么要紧的,到是柳妈妈这肝火有些旺……」   「想来平常饭食养护已是不行,需得施针降一降肝火为好,否则的话,容易引起旁的病症。」   苏玉锦医术不俗,柳妈妈一听这个,再次忙不迭的点头,「那就听姑娘的。」   继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劳烦姑娘了。」   她到底是个下人,苏玉锦是主子。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们既是平日里跟着我,那便是一家子人,不必说客气话。」苏玉锦打着哈哈,让柳妈妈去床上趴着,再其后背上施针。   一番大展身手之后,苏玉锦心满意足,柳妈妈也觉得浑身通畅,连连向苏玉锦道谢。   艾草看的心里痒痒的,也跃跃欲试。   于是苏玉锦再次过了一把手瘾。   等忙活完之后,才美滋滋地将这些针给仔细收了起来。   因为心情好的缘故,晌午时苏玉锦下了厨,做了一道葱油鸡来吃。   整只鸡煮熟撕肉,配上盐、糖、葱油、酱油等配成的料汁,撒上些香葱香菜和白芝麻,吃起来鸡肉嫩滑,滋味香浓。   艾草晌午时,再次多吃了半碗饭。   到下午西头西沉时,霜叶来了,说铺子里头来了一个货郎,是卖十三香的,闻着质量不错,所以特地来问问苏玉锦需要不需要买一些。   所谓十三香,是用多种调味料按着比重搭配,烘干磨粉,密封保存,用时直接倒粉入菜,滋味香浓独特,极受人喜欢。   十三香的配方有许多,若是细分的话,有炒菜的,有炖肉的,还有煲汤的,但市面上所卖的,大多是以花椒、八角、肉桂、山奈、陈皮、肉蔻、干姜、砂仁、白芷、丁香、木香、小茴香、良姜等制作出来的通用配方。   这样的配方,可以说是百搭的。   但百搭的弊端是跟什么都合,也就什么什么都不算突出。   若是寻常人做菜时,为了不出差错,喜欢用这样的十三香,但苏玉锦厨艺不俗,做菜时也因地制宜,并不大喜欢这样的通用调料。   「给对方回话,说咱们自己配料,用不上这十三香。」苏玉锦对这十三香,并不感兴趣。   「婢子原是这样回的,只是那人说,他这十三香与旁的不同,姑娘去瞧了也就知道了。」霜叶答道,「婢子也是见那人说的十分笃定,这才回来跟姑娘说上一嘴。」   与众不同的十三香?   苏玉锦眨了眨眼睛,在想了片刻后道,「你先回去吧,我稍后就过去。」   去瞧一瞧,到底是怎么样的十三香,能与众不同。   待霜叶出门,苏玉锦让艾草拿了身稍厚一些的外衣换上,这才去了苏记。   货郎正在苏记门口站着,脚下的扁担两端挂着竹筐,竹筐里拿油纸包的结结实实,根本瞧不清楚里头放的什么。   但纵是如此,苏玉锦还是闻到了油纸里面传出来的调味料的浓郁气味。   那货郎见苏玉锦走来,忙弯腰作揖,「这便是苏记的掌柜,苏姑娘了吧,我叫曾大勇,跟我师父两个是专门卖十三香的。」   天寒地冻的,苏玉锦将人请到了苏记铺中,待坐定后,才道,「刚底下伙计说小哥儿拿来的这十三香与旁的不同,只是不知有什么不同之处。」   一说这个,曾大勇顿时扬起了下巴,「那不是我吹,我卖的这十三香啊,市面上那绝对没人能做出来,这可是我师父的绝密配方,无论是炖肉还是炒肉,这十三香往里一放,绝对是香飘十三里地!」   「苏姑娘开的这苏记现在生意好,人来人往的热闹的很,原本就是不错的,要是再用了我卖的这十三香,保准这滋味再上一个台阶,赚的钱再翻一倍呢。」   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地说了好一阵子,见苏玉锦似乎兴致缺缺,曾大勇轻咳了一声,「这说一千道一万的,不如亲眼见一见,苏姑娘看看我们这十三香?」   话罢,曾大勇从那竹筐里头取了一点十三香来,放到一小块油纸上,让苏玉锦来瞧,「苏姑娘闻一闻,这香味儿?」   苏玉锦拿了那油纸过来,先是仔细看了看那十三香的粉末。   手感细腻,并不沾手,说明磨的够细,过了筛子,且炒的够干燥,并没有返潮的情况,接着再放到鼻下,嗅一嗅那味道……   苏玉锦顿时愣了一愣,但有些不确定,接着又闻了闻。   这的确跟寻常通用版的十三香滋味有些不同。   但十三香版本不尽相同,甚至因为个人偏好的缘故,哪怕用途相同,配料也不尽一样,但这个十三香,是过于有些不同了。   苏玉锦看了看那曾大勇一眼,「这十三香,是你们自己做的?」   「是我师父的方子,我们师徒俩自己磨的!」曾大勇笑道,「苏姑娘闻了这味道,是不是觉得香味好的很。」   「的确。」苏玉锦道,「这里面加了些平时十三香不常用的陈皮和山楂,最关键的是,加了齑粉吧。」   曾大勇登时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张了口,「苏姑娘怎么知道?」   「齑粉滋味浓郁,一闻便闻的出来,并不难分辨。」苏玉锦笑道,「只是齑粉制作时颇为麻烦,制作方法知道的人也不多,寻常人不识得罢了。」   「你方才说这十三香是你师父所制,这齑粉想来也是你师父做的了,既然你师父有这种手艺,又为何只做这十三香来卖?」   能做出齑粉来,这手艺不同寻常,只做个需要沿街叫卖的十三香,实在有些屈才了。   又或者是,原本是厨艺大佬,要过这隐世而居的生活?   苏玉锦实在有些好奇。   「这……陈年往事了,实在不好说。」曾大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知识普及:十三香,并非现代才有,明朝时开始有,本文架空,不考虑时代哈,另外,齑(ji一声)粉,也就是鸡粉,鸡粉并非现代产物,在古代南北朝时便有雏形,是古代厨神詹王所发明。 第38章 开水白菜   见曾大勇欲言又止,苏玉锦会意,不再追问,只笑道,「你这十三香,我便要上半筐吧。」   「好嘞。」曾大勇忙不迭的应下。   苏玉锦喊了霜叶等人去拿干净的瓷罐来装十三香。   调味料原本用的便少,且各种调味料原本便是不便宜的,寻常人买的话,大都是几钱,一两的,便能用上许久。   苏玉锦一下子要了半筐,这得有足足五六斤重,可是一笔十足的大生意。   曾大勇心中高兴,更给苏玉锦这里多添上了半勺,「这些全当时送苏姑娘的。」   「多谢。」苏玉锦笑道,「除了十三香,你们那还做不做旁的,这齑粉可单卖?」   「当真对不住,这齑粉并不单卖,我跟师父也只做这十三香。」曾大勇不好意思道,「不过苏姑娘若是真想要齑粉,价钱若是合适的话,我回去跟师父说一说,看能不能成。」   「你师父厨艺高,必定是有些恃才傲物的,若是你回去直接问,你师父必定是不同意的,不如我亲自去拜访一番,也显得我真心诚意?」   苏玉锦眨巴着眼睛,笑道。   「这……」曾大勇挠了挠头,「我师父平日里不爱见外人,气性也大,只怕是……」   不肯啊。   苏玉锦把十三香的银子包好,递给曾大勇,「这是十三香的钱。」   曾大勇掂了掂分量,「苏姑娘,这银钱好似多了些。」   「十三香的钱归十三香的钱,剩下的那些,是对这手艺的认可,应该给的,既然你师父脾气大了一些,也是无妨,恃才傲物嘛,理应如此。」   「不过我有心想求见,也不怕这些,这样吧,这多余的钱也全当我跟小哥儿结个善缘,我这两日呢做道拿手的吃食出来,劳烦小哥儿到这里拿回去给你师父尝一尝,你师父尝了,兴许也就愿意见人了。」   看着笑盈盈的苏玉锦,曾大勇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在迟疑了片刻后,点了点头,「成吧,不过我只拿了吃食回去,至于师父愿意不愿意见苏姑娘的,那我就不保准了。」   「无妨,小哥儿只将吃食带了回去即可。」   苏玉锦笑眯眯地又跟曾大勇说了一会儿的话,约定了曾大勇来拿吃食的时间,待曾大勇说还要再去叫卖十三香时,这才将其送出了铺子。   眼瞧着曾大勇沿街叫卖,看到吃食铺子便进去推销这十三香,苏玉锦看了一会儿,这才回了铺子,看着那满满一罐子的十三香,道,「这东西先放到后厨去吧,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   「冯嫂子家中做菜兴许能用得到,包上一些让冯嫂子拿回去用。」   苏玉锦平日里的性子冯氏也是知道的,便没有拒绝,向苏玉锦道了谢,欢天喜地去包十三香去了。   到是艾草,狐疑无比,「姑娘不用这十三香?」   「十三香味道虽好,不过咱们平日里的做的各种吃食,调味料也都是固定分量,若是再放这十三香,虽有增香,但滋味却不大对。」   苏玉锦道,「且做菜炖肉,若想要滋味上乘,还是得因地制宜,成品的调味料,寻常菜馆或者家常菜用用也就是了。」   自家姑娘厨艺这么好,自然是用不上的。   艾草点头,「那倒是。」   只是姑娘既然用不上这十三香,却也一下子出手买了半筐,就为了见那个做是十三香的人?   那人的厨艺,难不成比自己姑娘还要好很多,所以姑娘才千方百计地要见那个人?   苏玉锦又在苏记待了一会儿,这才回去。   待回去之后,苏玉锦便开始琢磨着要做何种吃食来作为见那个厨艺高超神秘人的敲门砖。   那人既然厨艺高超,又会做这样为数不多人知晓的齑粉,想来平日里无论怎样的昂贵高档的食材都是接触过的。   想以珍奇食材来博好感,胜算不大。   且既然此人只做十三香,连齑粉这样的东西都不单卖,想来脾气的确如曾大勇所说的,有些古怪的,既是这样的人,想来更喜欢不按套路出牌的。   苏玉锦在犹豫了两天后,喊柳妈妈去街上买了一颗白菜,两只鸡,一只鸽子回来。   待这几样东西都买回来后,苏玉锦便一头扎进了灶房,待了足足一个上午的时间。   等曾大勇来拿吃食时,苏玉锦交给他了一个砂锅。   「苏姑娘做的这是……」曾大勇看着冒着热气的砂锅,使劲嗅了嗅鼻子。   但很遗憾,他什么气味都闻不到。   「炖白菜。」苏玉锦打开了盖子。   热气散尽,曾大勇看着砂锅中飘着的白菜嫩叶子,以及那清亮亮的汤头时,抿嘴直笑,「竟是开水白菜,这道菜做的好可当真不简单呢。」   「劳烦小哥儿先端回去让你师父尝一尝吧。」苏玉锦笑眯眯地盖上了盖子。   「我这就去。」曾大勇点了头,拎着食盒,快步往回走。   开水白菜?   艾草挠着头在那嘀咕,「这菜会不会太简单了一些?」   她都会做的。   「简单什么简单,这道菜我可是听过的,说是这叫开水,只是瞧着跟开水似的,实则是拿鸡和鸽子吊的高汤,且配上嫩白菜心,做出来的开水白菜,看着平淡无奇,实则鲜美至极呢。」柳妈妈接了一句话。   「怪不得姑娘让咱们去买鸡和鸽子回来,我还以为为了吃红烧鸽子呢。」   艾草嘿嘿直笑,接着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坏了!」   「咋了?」柳妈妈顿时惊了一惊。   而艾草已是进了灶房,一通的找寻,在确定锅中已是干干净净,连汤水都没有剩下分毫时,顿时泄了气,「早知道,就求姑娘稍微留一点了……」   哪怕一口,尝尝味儿也好啊。   就光惦记着吃!   柳妈妈无奈地白了艾草一眼,「姑娘吊汤的鸡还在,待会去撕一撕,姑娘上次做的葱油鸡,我已是知道那蘸料如何来做,待会儿做葱油鸡来吃。」   「是!」艾草的表情登时从阴天转成了阳光灿烂。   「把鸡腿肉给姑娘留着,姑娘不爱吃鸡胸肉的。」柳妈妈又叮嘱了一句,继而去问苏玉锦,「姑娘,晌午除了葱油鸡,做道烧腐竹,红烧个萝卜,吃腊肠蒸饭如何?」   今天没有加更哈,只有一更~   39959543,茶暖的书友群,小可爱们可以来热闹一下哦~ 第39章 干炒鱼杂   「好。」苏玉锦点头。   柳妈妈跟着她学了不少,眼下厨艺已是十分精进,能入的口。   不过,兴许等不到晌午饭做好了呢。   曾大勇说过,他们住在离双桂巷不太远的福运巷,按他方才小跑的那般来算,这会儿差不多也该到了。   保险起见,苏玉锦先拿了昨日柳妈妈和艾草一块做的琥珀核桃仁来垫一垫肚子。   而正如苏玉锦猜测的那般,柳妈妈的腐竹刚下了锅,她的核桃仁还没吃上几颗,曾大勇便急匆匆地来了。   跑的气喘吁吁,甚至大冷的天儿,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的汗。   「苏……苏姑娘,我师父让我请你过去。」   苏玉锦不由地弯了弯嘴角。   「好。」   苏玉锦放下手中用来压琥珀核桃仁甜腻的菊花茶,喊了艾草跟她一起,准备出门。   「姑娘还是多带个人吧。」柳妈妈提醒。   到底是要去见人,柳妈妈心里头不大放心。   「也好。」苏玉锦点头,想了想道,「那就再带上青葵吧。」   青葵力气大,反应也快。   「是。」柳妈妈快步去了苏记,将青葵替换了出来,让她跟着苏玉锦。   于是,苏玉锦主仆三人,跟着曾大勇,一路往福运巷走去。   「我师父姓郑,名明远,苏姑娘待会儿若是见了师父,别称呼郑大厨,就只称呼声郑叔就是。」   路上,曾大勇提醒。   苏玉锦点头,却又挑起了眉梢。   不愿意被称为大厨的大厨啊,有点意思了。   四个人一路快步疾走,很快便到了曾大勇和郑明远所在的宅院。   在福运巷的中间,一个不算小的宅院,一进宅院时,便瞧见了满院子里头,长着绿莹莹叶子,各种各样的菜蔬。   菠菜,芫荽,蒜苗……   紧接着,闻到了一股香味。   浓郁厚重,且绵远悠长的香气,扑鼻而来。   惹得艾草和青葵两个人忍不住直抽鼻子,更是咂嘴,「什么味道这么香?」   苏玉锦也嗅了嗅,略略思忖,「似乎是,干炒鱼杂的味道……」   话音未落,灶房里面原本似乎是锅铲和铁锅摩擦的「锵锵」声停止,一个个头不高,身形消瘦,有些探肩弓背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跑了出来,手中还拎着一个大锅铲,诧异地看向苏玉锦,「你会做干炒鱼杂?」   要不然,怎么闻得出来,是干炒鱼杂的味道?   「勉强算会吧。」苏玉锦微微点头,想起刚刚路上,曾大勇说过,家中唯有他和郑明远同住,眼下这个看起来矮瘦的人便是郑明远了。   「您就是郑叔了吧,听曾大哥说,那十三香和齑粉都是出自郑叔之手……」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既是会做炒鱼杂,赶紧的,过来给我搭把手,把剩下那鱼杂给炒了。」郑明远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锅铲塞到了苏玉锦手中。   更是扔给她了一条藏蓝色围裙。   这人,到是真不客气。   艾草见郑明远有些不懂礼,这心里有些不悦,但既是姑娘对这人似乎十分看重,便将火气忍了下来,只跟着苏玉锦进了灶房,帮着苏玉锦打下手。   苏玉锦进了灶房,略略打量了一番。   不大的灶房,因为灶台烟熏火燎的缘故,墙壁已是熏的有些黑,但灶台却是收拾的干净,铁锅周围连带着锅盖,都洗刷的干干净净,案板旁边的各种调料,分装每一个罐子,各式的刀具,也都摆放的十分整齐……   只是旁边的木桶中,里面倒着似乎是炒的不满意的干炒鱼杂,还在冒着幽幽的香气。   但苏玉锦也闻得出来,炒鱼杂时,忘记放了黄酒,致使腥味儿并未完全驱除干净。   且此时的案板上,已是切了葱姜蒜以及红辣椒段,旁边的小瓷盆中,放着清洗干净的鱼籽和鱼泡。   看来,这位郑明远也是个精益求精之人。   苏玉锦先是查看了各个罐子里面的调味料皆是什么,而后便吩咐艾草和青葵两个人烧火。   大火烧锅,热锅凉油,爆香葱姜,红辣椒段,鱼籽鱼泡入锅后,倒入些许黄酒,等炒散之后再加入酱油、糖、盐以及齑粉调味,翻炒片刻后即可出锅。   出锅时,苏玉锦切了些许的小米椒作为点缀。   等着盘干炒鱼杂从灶房端出来时,郑明远已是迫不及待地拿了筷子来尝。   夹了些许入口后,郑明远咂嘴,「炝锅火候可以,盐的分量放的也算可以,我这齑粉你到是知道用现成的,不过这辣椒段略多了一些,辣味比香味多了那么一点,有些喧宾夺主了……」   「你这道菜,若是要打分,也不过就是七分而已。」   才七分?   艾草瞪大了眼睛。   她家姑娘厨艺这么好,这干炒鱼杂,光是闻着都觉得香气扑鼻,滋味好的她恨不得要用三个馒头来配,这人却只给打七分?   同样瞪大眼睛的,还有曾大勇。   乖乖,竟然有七分。   他平时做菜,师父给的分就没高于三分过……   这苏姑娘的厨艺,果然厉害啊。   这几个人有着各自的小心思,郑明远却是拿了个烧饼在那吃干炒鱼杂,一边对苏玉锦等人道,「你们也别客气,都坐吧,我刚做了几个菜,刚好你们也都尝尝滋味。」   「却之不恭,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玉锦笑了笑,自己去拿了筷子,坐在了郑明远的对面。   曾大勇见状,也急忙去拿了碗筷,招呼艾草和青葵一块坐下来吃。   得了苏玉锦的授意,艾草和青葵这才坐下来,一人拿了个烧饼先啃了一口,接着拿筷子夹菜。   可手中的筷子在桌子上转了一圈,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从哪儿下筷子。   桌子上的这几道菜,这个大圆盘里头装的,似乎是烤猪蹄?   看着是金黄金黄的,可因为是烤的缘故,感觉干巴巴的,单是看着,感觉食欲不大强。   旁边这个是一大块豆腐,但豆腐里头却是横七竖八的钻着泥鳅,虽然闻着怪香的,可看着那豆腐被泥鳅钻成筛子似的,心里多少有点不适。   再旁边呢,是切成月牙状,上面浇了料汁和蒜末的凉菜,看质地的话,似乎像是类似于鸭蛋或者鸡蛋的某种蛋类,但看着颜色却是黑漆漆的,简直不敢下口。   到是最边儿的这道腌菜,一小截一小截的,细细的,白白嫩嫩的,上头生有竹节一样的纹,且听着郑明远吃的时候,咯吱咯吱,似乎口感十分脆爽。   今天还是一更,明天加更,提前求一求票票嗷~ 第40章 做大厨   艾草和青葵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默默点了点头。   两个人心领神会,各自夹了一筷子入口。   腥,涩,苦……   三种滋味在口中迅速汇集,混合成一股难以言明的滋味,直冲天灵盖,让艾草和青葵顿时便掉下了眼泪。   「怎么,这东西太好吃,高兴地都哭了?」郑明远满脸促狭,笑呵呵道。   艾草和青葵两个人完全成了痛苦面具,根本顾不得回答郑明远。   「这鱼腥草一般人吃不惯,你们觉得难以忍受也是难免的。」苏玉锦道,「快去漱漱口,吃些烧饼压一压。」   艾草和青葵忙寻了角落处将口中只嚼了一口的鱼腥草吐掉,又在曾大勇的帮忙下漱了口,再将手中的烧饼一口气吃了半个,这才觉得口中的怪味消散了许多。   但内里还是有一股股的怪味往上翻,让她们两个觉得无比难受。   「吃些松花蛋吧,能压一压。」苏玉锦道,「这东西跟臭豆腐一般,看着其貌不扬,实则美味的很。」   松花蛋?   名字到是十分别致。   艾草和青葵见苏玉锦如此肯定这吃食,便各自夹了一块来吃。   初初入口时,也觉得滋味有些怪,但嚼上一嚼后,便觉得醇厚的滋味渐渐蔓延,香味也慢慢涌了起来。   且这种香,后味十足,若是一口气多吃的话,只怕会觉得有些发腻,但偏生这调味汁有醋和蒜末,几乎完全中和了这醇厚的香气,让这松花蛋变得百吃不腻。   「原来这种蛋叫做松花蛋。」郑明远若有所思,「先前见有人腌制,只说是无意中做出来的腌鸭蛋,滋味虽然尝着不错,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名字,说起来松花这个词,倒也别致的很,可有什么说法?」   「倒也没什么寓意,只是郑叔瞧这蛋清上头凝结的花儿,可不就像是松花一般么。」苏玉锦笑道。   「那倒是。」郑明远点头,「那这炭烤猪蹄和貂蝉豆腐两道菜呢,吃着如何?」   「炭烤猪蹄烤的火候极佳,外酥里嫩,滋味也是极佳,这样的炭烤猪蹄若是拿出去的话,必定为人所肯定,不过若是我来做的话,猪蹄从中间剖开,再加上些黄豆粉,花生碎以及酱汁,这滋味大约更佳。」   「貂蝉豆腐滋味炖煮的极佳,清香十足,汤汁更是极其鲜美,这道菜吃着滋味甚美,若是我来做,能达到郑叔所做的这个水平也是万幸,断然挑不出什么不足之处来了。」   见苏玉锦说的态度十分诚恳,且句句说的十分具体,想来说的也是实话,郑明远嘿嘿笑了笑,冲着苏玉锦只点头,「话说的可听。」   「快吃吧,尤其多吃些这个。」郑明远沾沾自喜地将那碟鱼腥草往苏玉锦这里挪了挪,「这可是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来这般新鲜的,滋味最是正呢。」   「谢谢郑叔。」苏玉锦面上道谢,但筷子却并没有触碰那鱼腥草分毫。   这玩意儿,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起的,她也不例外!   整桌菜,除了那道鱼腥草以外,其他的菜滋味皆是美妙。   也基本能瞧得出来,这郑明远的厨艺实在是没得说。   口味挑剔的苏玉锦可谓是吃的心满意足,而艾草和青葵更是赞不绝口。   待碗筷皆收拾了下去,曾大勇端了茶水上来,郑明远抿上了一口,看了苏玉锦一眼,「说罢,你想做什么?」   「果然瞒不过郑叔。」苏玉锦笑眯眯道,「实不相瞒,我原在街上开了个苏记的吃食铺子,生意倒还可以,眼下手中攒了一些钱,想着在县城再开上一处酒楼,地方也已是看的差不多,但迟迟没有寻到合适的大厨。」   「前几日刚好曾大哥去店中售卖这十三香,我见这十三香配料分量极佳,里面又混有齑粉,打听之下得知是其师父做的,我便猜想这曾大哥的师父必定是厨艺不俗之人,便想方设法见一见郑叔你,看你是否愿意当我这酒楼的大厨?」   「做大厨啊。」郑明远砸了咂嘴,「说起来我已是有些年头不给人掌勺,上一次给客人做菜,还是在七年前了。」   继而眯了眯眼睛,「你想请我去给你的酒楼做大厨,不知开价几何?」   「每个月酒楼中的盈利,给郑叔分三成。」苏玉锦道。   「三成银子,听着到是不少。」郑明远又问,「还有呢?」   「后厨管理和菜品方面,以郑叔意思为准。」苏玉锦再次回答。   郑明远这次扬起了眉梢,「都交给我,你放心?我这脾气和性子可不大好,你不怕我到时候把后厨搞得乌烟瘴气,菜品做的乱七八糟?」   「术业有专攻,郑叔在这方面必定不会让人失望。」苏玉锦笑答,「再来,郑叔可是要从酒楼拿三成银子的,必定会将酒楼往好的方便来做,且郑叔也没必要专门为了坑我而坑我,郑叔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话说的不赖。」郑明远点头,「小丫头人年岁不大,事情看得到是通透。」   郑明远斜了斜眼睛,目光中透着狡黠,「不过这胆子也是够大。」   能用他当大厨,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凡事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想要赚钱,总归得冒些风险,没有全占的道理。」苏玉锦笑道。   「是这个理儿。」郑明远拍了一下大腿,笑声响亮,「就冲你这些话,只等你这酒楼开起来,我随叫随到。」   苏玉锦喜出望外,「那我们一言为定?」   「签字画押都没问题,不过,眼跟前的话……」   郑明远嘿嘿笑了笑,「我现在想试着做上一锅卤煮来吃,你得给我打打下手,大勇那孩子手脚实在是笨的厉害,完全派不上用场。」   曾大勇,「……」   有这么说徒弟的师父吗?   对于给郑明远帮忙做卤煮之事,苏玉锦满口答应了下来,喊上青葵和艾草一起帮着处理那些猪下水。   卤煮的原料主要是猪肠和猪肺,而这两样皆是难以清洗之物。   二者皆是要用草木灰、盐、黄酒、醋等轮流反复的清洗,尤其猪肠,需得内壁、外壁都洗的干干净净为好。   等这两样物件洗涮干净,曾大勇燃起了灶火,郑明远拎起了大铁勺。 第41章 卤煮(加更求票)   先是将猪肠和猪肺凉水下锅焯水去沫。   接着起锅烧水,加八角、肉桂皮、花椒、姜葱、香叶、黄酒、陈皮、酱油、干辣椒等大火烧开,小火卤煮猪肠。   爆炒豆瓣酱,卤汤回锅,家盐、酱油、醋、冰糖、黄酒、清水以及些许的腐乳汁来提味,而后放了猪肠、猪肝、豆腐泡等大火烧开,小火慢炖。   至此,这一锅的卤煮已是有了初步的雏形,且只这般小火慢慢煨着,吃的时候,将那隔夜的烧饼放进去煮一煮,搭配几块捞出来的猪肠和猪肺,切成小小的块盛碗中配上卤煮的汤。   趁热吃的话,滋味甚美。   而眼前这锅卤煮,显然被郑明远炖煮的十分美味,空中飘荡着的热气中,都夹杂着卤煮独有的鲜美滋味。   郑明远在尝了之后,似乎也颇为满意,连连点头,「比上次做的好吃多了,你也快来尝一尝。」   说话间,郑明远给苏玉锦的碗中往外捞猪肠和猪肺。   又捞了一个烧饼出来,尽数切碎了放入碗中。   「你们也来吃。」曾大勇招呼艾草和青葵。   她们两个原是不大敢吃的,毕竟猪下水这东西,尤其是猪大肠,刚刚收拾的时候是又腥又臭的,即便后来清洗的干干净净,闻不到什么气味,甚至现在闻着还带了一股香味,但两个人仍旧会想起猪大肠和猪肺原本的模样,心中十分抵触。   但看到苏玉锦吃的极香,对这卤煮的滋味也赞不绝口,甚至还喊她们两个快些尝一些时,两个人这才咬了牙,最终接过了曾大勇递过来的碗,捞了一块碗中的烧饼入口。   烧饼搁在卤煮里面小火慢炖过,吸饱了卤煮的汤汁,一口下去时,满嘴都是香浓,且因为烧饼是昨天烙的,放的时间足够长,原本已是变得又凉又硬,现在吃起来格外筋道,越嚼越香。   而其中的猪大肠,因为剃干净了里面的肥油,只剩下筋道无比的肠子,吃起来口感亦是十分筋道,而猪肺因为切得极薄,吃起来鲜嫩可口,豆腐泡亦是一口下去,满嘴汤汁……   「这卤煮可真好吃。」   「郑叔的手艺可真好!」   艾草和青葵两个人夸赞不已,更是狼吞虎咽地将碗中的卤煮吃了个干净。   郑明远笑呵呵地又给两个人添上了一碗。   二人原就是饭量大的,这会儿东西好吃,量也管够,自然也是大快朵颐,不去过分客套,一连吃了两碗,这才打着饱嗝放下了碗筷。   苏玉锦也是吃的心满意足,又跟郑明远聊了一会儿天。   郑明远原不是青河县人,而是西边的洛州府人,自幼没了爹娘,跟着鳏居的二叔一起讨生活,叔侄两个人,要过饭,当过苦力,做过佃户,一直到京城才落了脚。   在那时,郑二叔得了肺结核,大夫回天乏术,郑二叔撒手人寰,郑明远悲痛欲绝,却并无多余银钱为郑二叔办丧事,更无钱偿还医馆的医药费,便将自己卖身到了一处大户人家做小厮。   因为郑明远机灵,又跟着郑二叔摆过小吃摊,会做些面条和馄饨等吃食,便被安排在了厨房做事,在那里,郑明远跟着厨子学了许多的手艺,做菜的天赋也渐渐凸显……   郑明远做菜天赋不俗,厨艺也不低,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搬到了这青河县来,此时也是刚刚搬到这里,还不曾想好往后要做什么生计,刚好手头有一批调味料,郑明远便配了这十三香来,先让曾大勇拿着出去卖……   原来如此。   了解了大概情况的苏玉锦微微点头,继而又聊起郑明远所擅长的菜式。   仔细论起来,郑明远会做的菜不少,且略略听一听做法,也大概了解造诣不低。   苏玉锦根据这些,心里盘算着往后酒楼的招牌菜该上哪些为好。   话一说起来,往往就有些收不住。   此时夜色降临,月亮已是挂上了枝头。   苏玉锦见状,起了身,「我明日便将字据拿来,郑叔可不能耍赖了呢。」   「三成的工钱呢,让我跑我都不跑的。」郑明远把清瘦的身板拍的哐哐响。   更别说苏玉锦给了他这般大的自由发挥空间。   再者,这世上厨子多,但大多不过是照菜谱做菜,能做出菜谱上八分模样的已是少数,更不必说像苏玉锦这般,对做菜有自己想法之人。   郑明远对苏玉锦,也有些同行知己,惺惺相惜之感。   「那可说准了。」苏玉锦抿嘴直笑,「今儿个时候不早,郑叔你早些歇着,我这几日也尽快把铺子定下来。」   「大勇,去送送掌柜的。」郑明远点了几个灯笼,一个递给曾大勇,剩下的给了苏玉锦主仆三个。   苏玉锦听到「掌柜的」这三个字,笑得眉眼弯弯,「郑叔留步。」   曾大勇拎着灯笼,送苏玉锦主仆三个往外走。   一路沿着福运巷到了大街上。   初冬之时,今日又是艳阳高照,此时的天儿并不算冷,街上茶楼酒肆颇为热闹,街上的小摊小贩也还在高声叫喊。   这样的大路,再往前不远便是双桂巷了。   「曾大哥回吧,还有两步便到了。」苏玉锦道。   送客,送出巷子已是可以,没有送到家中的道理,更何况路也好走。   「成。」曾大勇点了头,「掌柜的喊我一声大勇就是。」   师父当的一声郑叔,他往后便是伙计,是担不得一声郑大哥的。   「是。」苏玉锦抿嘴直笑,督促他回去照看郑明远,自己则是领着青葵和艾草沿着大路,到街角处,拐进了双桂巷。   双桂巷之所以叫双桂巷,是因为种了许多的桂花,皆是在每家每户的门口,门两侧各有一棵,一户双桂,每每八月桂花飘香,到是十分美妙。   而苏玉锦所住的宅院在接近巷尾之处,此时夜色渐浓,巷子里也颇为幽静,加上巷子两侧的桂花树枝杈茂密,在月光下并无花前月下之美感,反而显得有些阴森。   三人见状,提着手中的灯笼,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忽的,有黑影窜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麻袋从天而降。   提示:地名皆是纯属虚构,另外,卤煮的话,很多资料都说是清朝时期才有的,本文架空,私设极多,不过分讲究朝代,勿考究~   PS:求票票啊~ 第42章 一个打俩   不等苏玉锦和艾草反应过来,两个黑影已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麻袋将青葵罩了个严严实实,接着一人抱着头,一人抱着腿,两个人抬着青葵便小跑而去。   「姑……姑娘……」艾草握着灯笼的手都在抖。   「追!」苏玉锦已是提了衣裙,小跑跟上。   艾草这才稳了稳神,慌忙去追苏玉锦。   两个人刚跑了两步,只听闷哼两声,接着便有什么东西「噗通」到底的声音,再接着,是「DuangDuang」以及「呜呜」的低沉哭声。   「青葵!」苏玉锦心中一紧,干脆将手中的灯笼丢了,跑的更快了一些。   艾草也慌得不行,手中的灯笼更是因为她小跑的缘故,剧烈晃动。   等主仆二人跑到跟前时,看到了哭成泪人,浑身发颤的青葵。   「青葵!」   「姑娘!」青葵扑到了苏玉锦的怀中,从最初的小声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   「别哭,别哭。」苏玉锦轻轻拍青葵的后背,试图安抚她安静下来,「你没事吧。」   「那两个人呢?」   「我没事……」青葵努力忍着不哭,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那两个人在那……」   顺着青葵指的方向,艾草打着灯笼,看到了倒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且拿了黑色三角巾蒙面的两个年轻人。   「这……」艾草挠头,「咋回事?」   「我刚才太害怕了,就伸脚乱踹,把前头那人给踹倒了,等后面那人搬不动我放下来时,我便拽了身上的麻袋,拿着麻袋往那人身上打。」   青葵哽咽道,「可能因为我太害怕了,打的太用力,把两个人打成这个模样的……」   艾草,「……」   青葵力气之大,能够一个打俩!   「姑娘,该怎么办?」艾草问。   「把两个人先捆起来,去报官。」苏玉锦沉声道。   青河县一向太平,素来没有听闻过拍花子和掳劫之事,这次这样的事情竟是发生在她的头上,而且还是在几近家门口之处。   事情必须得了解清楚!   苏玉锦在这儿思索,艾草和青葵已是将人捆了起来。   所谓捆,不是捆人,而是捆树。   两个人的腰间带着麻绳,大约是为了掳劫时所用,此时刚好拿来,将人抱好了桂花树,再将手脚捆在一起,这样即便人能醒来,也因为无法用力气加上四肢怀抱树干而不能逃走。   等艾草和青葵捆绑完毕,艾草慌忙去苏记喊了人来,一部分人去帮着苏玉锦看住那两个歹人,剩余的人则是跟着艾草一并去报官。   金桂和青禾陪着苏玉锦和青葵,得知这两个人妄图掳劫青葵时,气得够呛,拿着手中的擀面杖直往两个人身上招呼。   「黑心肝的玩意儿,当真不怕天打雷劈!」   「这种人哪里知道害怕,本就是下三滥的人,到时候被县太爷打了板子,下了大狱,最好再去流放、劳役什么的,好好吃一吃苦头!」   「依我说,这种人,就该拿小刀子一刀一刀的割肉,再在伤口上撒了糖,引了那蚂蚁来,让他们尝尝滋味!」   「……」   拐子拐走的年轻姑娘,不是卖到偏远地区给人做了媳妇,便是卖到那窑子里头。   前者比奴仆还不如,完全就是一个生育工具,甚至还会遇到兄弟几个共娶一个媳妇的情况,而后者自不必说,皆是下场凄惨。   这两者皆是年轻女子的噩梦,单单是听了,都被气得咬牙切齿。   也难怪她们如此厌恶。   而因为青禾和金桂的接连殴打下,那两个昏死过去的人,此时幽幽地醒了过来。   在察觉到自己此时被绑到树上时,先是一愣,接着开始怒吼。   「快放老子下来!」   「就是,快点把我和沈仓哥放下来,否则要你们好看!」孟大海也跟着喊。   沈仓,「……」   苏玉锦扬起了眉梢,拿擀面杖伸到了沈仓的面门前,「原来你叫做沈仓。」   「说罢,你们两个为何要潜伏在双桂巷,为何要掳走我身边的青葵?你们两个究竟是因何目的?」   面对苏玉锦的质问,沈仓和孟大海皆是一愣。   他们两个刚刚掳走的,不是苏玉锦么,怎么变成了青葵?   他们潜伏在巷子里时,看到的是三人同行。   天太黑,哪怕有灯笼的光,三个人各自的面容看的也不太真切,不太好分辨出来究竟谁是苏玉锦,但能瞧得出来,两边两个人手中皆是有灯笼,唯有中间那人没有。   这主仆同行,自然是主子走中间,奴仆拿灯笼了,所以他们两个也就料定中间那个必定是苏玉锦,急忙套了麻袋,扛起就走!   结果……   抓错了!   不但抓错了,还抓了个力气贼大,一记窝心脚能把人踹晕那种!   沈仓极其生气,冲着孟大海直喊,「你看看你,惹下大祸了!」   「也不能怪我吧。」孟大海撇嘴,「还不是哥你说的,这回好容易没人抢先,咱们这次运气真的是来了,让我待会儿手脚利索点?」   「手脚利索点也不能抓错人啊!」   「我这不也没想到,她一个主子不但亲手打灯笼,还站在边儿?」   「你还顶嘴狡辩!」   「要我说,哥你就不该接人家的银子,干这种事,这种事风险太大了,比咱们去坑蒙拐骗可严重多了。」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为了给你还钱,要不然老子至于铤而走险吗?」   「……」   被捆在树上的两个人梗着脖子吵得面红耳赤,口沫横飞。   场面到是颇为壮观。   苏玉锦,「……」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说两个人什么好。   不过她到是听出来一些事情。   譬如他们的目标本来是她,且背后有人指使,再来他们好像已经连续几次密谋,但都遇到了阻碍,这次好不容易要得手……   苏玉锦再次拎起了擀面杖,重重地砸在脚下的青石板路上,「都住口!」   擀面杖和青石板发出「锵」的一声,甚至能听到细碎的,像是青石板路裂开的声音。   沈仓和孟大海皆是闭了嘴,更是缩了缩脖子,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向苏玉锦脚下的青石板看去。   仿佛那就是他们的脑壳,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们了。   有加更,稍微晚一点哦~   嘤嘤嘤,就没有小可爱投月票么 第43章 二表舅(加更求票)   「说吧,谁指使你们两个来掳劫我的?」苏玉锦沉声问,「你们方才所说的,之前没有得手之事,又是什么?」   沈仓和孟大海再次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不做声。   「青葵。」苏玉锦喝道,「给我打!」   「有多大劲儿用多大劲儿,打死了我担着!大不了就说是这两个人意图不轨,咱们拼命反抗,到时候想必县丞大人也不会说什么。」   「就算县丞大人要怎样,咱们京城也是有人的,不怕他区区一个县令!」   最后这句话,苏玉锦是有些吓唬的意思。   原本她并不想过多借二爷的名头在外招摇,但先前张槐花被人指使要给苏记的羊杂汤里下巴豆,现在又有人指使这两个人来掳劫她,很显然她已是被人视作了眼中钉。   若不让旁人有所忌惮,她便会活在危险之中。   要挨揍?   而且还是被这个力气极大的青葵揍。   苏玉锦背后有靠山,是在京城的,那岂不是比县令还大……   沈仓和孟大海两个人快速的筛选出来几条重要信息,顿时脸色大变,急忙道,「我们交代,我们说……」   连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所有的事情,全都给苏玉锦说了个清楚。   所谓之前被人抢先的事儿,是因为想要讹钱,一次想装作是吃了饭后会吐血,一次是想装作饭食中不干净,有虫子。   但这两次,前者因为有人噎食,后者因为张槐花游街,他们见苏玉锦有医术在身上,且十分机敏,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作罢。   至于背后指使他们的人……   是一个披了斗篷,戴了锥帽,看不清面容的人,但个子不高,听声音似乎是一位妇人。   那妇人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让他们两个将苏玉锦掳劫走,送的远远的,最好是寻个地方卖掉,卖掉的钱归沈仓和孟大海所有。   这林林总总算下来,若是能得手,少说能到手五六十两的银子。   所以他们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应了下来,又观察了许久,好容易等到今日晚上的时间来下手。   苏玉锦闻言,拧起了眉。   看不清模样的妇人啊……   这模样,跟指使张槐花的人是一样的。   这个妇人,跟她多大仇多大怨,要黄掉她的生意,甚至要将她卖掉。   正在苏玉锦思索间,艾草等人带着衙门的衙差们赶到。   此时夜已是有些深,在简单的问询整件事情的经过后,衙差们将沈仓和孟大海带回衙门,等着第二日由县丞来审理问案。   更是交代了苏玉锦届时需到衙门一趟,提供证词。   苏玉锦自然满口答应。   一通忙活,双桂巷恢复了平静,苏玉锦等人也各自回去。   青葵今日受了惊吓,苏玉锦交代霜叶晚上要好好陪一陪她,也好好休息几日,不必做活。   自己则是回去之后,好好泡了一个热水澡,好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青葵受到了惊吓,她也不例外。   毕竟事情就发生在眼跟前,且对方真正的目标也是她,想想也是极其后怕。   艾草和柳妈妈见状,则是给苏玉锦煮了牛乳,好让她喝了后舒服一些。   翌日,县衙那边便来传了苏玉锦等人。   问询了昨晚事情发生时的情形,确认无误后,让苏玉锦等人以及沈仓和孟大海皆是画了押。   但问及那身着披风,头戴锥帽的妇人身份,得到的答案是除了大约知道是个妇人以外,旁的一概不知。   县丞叶永望的眉头紧拧,声音也是不怒自威,「当真不知道?」   「小民不敢撒谎,当真不知。」   到了县衙,沈仓此时也是吓得抖若筛糠一般,一旁的孟大海更是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大人,小民是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那她给你们的银子可还在?」叶永望问。   「花了一些,其余的还在,就藏在我家中的水缸底下。」沈仓不敢隐瞒。   叶永望着人按着沈仓所说的去寻,果然寻到了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的十几两银子。   和张槐花得的银子一般,这些银子都是散碎银子,并无什么不同,但若说特别的话,就是这些银子比着寻常所见的碎银子要干净许多,连银子上坑坑洼洼的印痕里都洗刷的颇为彻底,看着白花花,亮晶晶的。   叶永望看着这些银子,陷入沉思。   沈仓和孟大海之事已是十分明确,受人唆使,妄图拐卖人口,先被打了一百个板子,而后下了大狱,等明年春日便会被流放西北三千里。   若说劳役只是就近挖矿修河堤,那流放三千里,则是要被放逐到极其偏远之地做苦力,劳作至死,远比劳役的处罚更重。   而对于那个幕后主使之人,叶永望表态会尽所能去查找出来,给苏玉锦一个交代,给青河县的安定一个交代。   青河县毗邻京城,每年吏部考核极其严格,叶永望也不希望青河县有这么一个兴风作浪的隐患在,让整个青河县的百姓担惊受怕。   但查找一个主使之人,也的确需要时间。   尤其在科技和信息并不发达的这个时代。   苏玉锦明白这个道理,只对叶永望道了谢,「叶大人是一心为民的好官,民女相信叶大人必定能够找寻到这心地歹毒之人。」   也算是给叶永望戴了一顶高帽子。   「苏姑娘放心,本官一定为你做主。」   叶永望略顿了一顿,道,「只是本官听那沈仓和孟大海说,苏姑娘家世不俗,可是家中有人也在京为官吗?」   这是要探她的底?   好确定此事该用上几分的心思?   虽不想打了二爷旗号,但这歹人几次三番地想要害她……   苏玉锦略略迟疑,「的确有亲戚在京城为官。」   「原来如此。」叶永望再次试探地问,「不知苏姑娘该如何称呼那位大人?大人又官任何职?」   「嗯……」   苏玉锦再次想了想,「论起来,我唤他一声二表舅,表舅在户部任职,不过表舅一向为人谨慎,不喜张扬,平日甚少对外透露身份。」   「只是那日那两位贼人嘴硬不肯说实话,我也是迫不得已,只得搬出表舅的名头来,倒是希望表舅回头知道了,不要责怪我就是。」   苏玉锦:二表舅好   贺严修:…… 第44章 可惜了   任职户部,又极其谨慎……   又是苏玉锦这般年岁的表舅,年岁应该不小。   那必定官职不低。   且听苏玉锦的意思,必定是时常能见到她的那位表舅了,不然也不会说责怪之事。   叶永望心中大略有了底,只拱手道,「苏姑娘也是情急变通,若是大人知晓也不会怪责的,这件事苏姑娘也尽管放心,本官一定会尽心竭力,绝不让幕后凶手逍遥法外。」   「辛苦叶大人。」苏玉锦笑着福了一福。   待苏玉锦走后,叶永望便吩咐底下人去查那不明身份妇人之事。   因为前几日风寒未愈,刚才话说的也有些多,这会子嗓子痒的厉害,只连连咳嗽。   身边的衙差看的有些不忍,「大人这段时日也实在太辛苦了一些。」   顿了顿后,又道,「小的多嘴,小的看那苏姑娘虽看着不像市井中的普通姑娘,却也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又是在市井之间开吃食铺子的,想必是个心思过于活络的人,所谓二表舅的事儿,兴许只是杜撰,想着吓唬大人您呢。」   「吓唬不吓唬的不打紧,她年岁不大,又是一个人住在青河县,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肯定害怕,又怕我对这件事不上心,所以这般说的罢了。」   叶永望笑道,「我也只是随口问上一问,她答了也就答了,至于是不是真的,到是不打紧。若是真的,我这算结个善缘,若是不真,也不妨碍本官去抓了幕后真凶出来。」   「这幕后真凶属实阴毒的很,且不知道是针对苏姑娘一人还是随意害人,需得尽快抓起来,我这般尽心尽力的,往后若是县令或者旁人问起来,我也有话来说。」   衙差顿悟,「大人英明,是小的愚钝了。」   「不是你愚钝,是尚且单纯罢了。」叶永望道,「底下人都按我说的去忙活去了?」   「都去了,大人放心,不出几日便能有个结果。」衙差笑道。   「那就好。」   叶永望紧拧的眉,略落了些下来。   ——   「阿嚏!」   贺严修拿巾子擦了一下鼻子。   「二爷可是身子不适?」兴安忙撩了帘子,「这几日天气寒冷,需得小心为好。」   「无妨,突然鼻子有些痒。」贺严修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话虽是这么说,但兴安还是道,「晚上小的交代小厨房给二爷多做些汤菜,冬日里天气冷,汤菜也好暖身。」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二爷今日升官至户部郎中,家中老夫人,老爷夫人肯定十分高兴,今晚必定预备了宴席,做了许多好吃的要给二爷庆祝呢。」   好吃的啊。   说起来,苏玉锦准备的铜锅涮,做的各种饭食都好吃的很。   而且看她厨艺颇佳,在这严寒的冬日,想必也会做出更多美味佳肴出来。   不过……   可惜了。   贺严修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唇角处,摩挲了许久,才微微叹了口气。   当真是可惜了。   ——   苏玉锦最近几日都在忙着找寻合适的铺子。   青河县称的上繁华,这县城里头的好位置也颇为难求。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加上再地段好的街口,也有不赚钱的铺子。   苏玉锦很快找寻到了一处还算合适的铺子。   地段还算可以,铺面也算宽敞,上下两层,若是按面积来说,差不多能开一个像模象样的酒楼。   铺子先前做的是茶楼,生意始终不见起色,一年下来竟是还赔上一笔钱,主家便不想再做,也懒得寻找租户,只想出手卖掉。   主家不太着急卖,要价不算低,最低要两千两的银子。   苏玉锦,「……」   攥着手中那一千多两的银票,在想了好一阵儿之后,去了牙行,寻到了孙掌柜,问询这茶楼是否能够如先前的苏记铺子一般,给做一下贷款。   孙掌柜笑道,「苏姑娘要贷款是可以的,不过咱们现在牙行是有规矩的,一人不能贷款两次,苏姑娘若是要用这茶楼贷款,先前苏记的贷款得提前还清。」   「论说以咱们两家的交情,是不该说这样的话,只是生意上有生意的规矩,若是各个都算特例,我这生意也不大好做,还请苏姑娘能够体谅一二。」   「不过苏姑娘提前还贷款,我这里就不再收提前还贷款的违约金,且先前苏姑娘给过的利息,也冲抵到剩余的本金之中。」   也就是说,苏记那铺子,算是让苏玉锦白使了几个月的银子。   孙掌柜此举,已算十分厚道和客气。   「多谢孙掌柜。」苏玉锦道了谢,跟苏掌柜细算了一下这个茶楼贷款的金额和年限。   牙行这边贷款,一般只贷一年,因为苏玉锦这边的交情,孙掌柜给做了两年,贷一千两银子,连本带息要还一千二百两,每个月要还牙行五十两的银子。   苏玉锦手中有一千二百多两的银子,除去付一千两和第一个月的贷款,其余的则是用来做酒楼的装修以及雇佣或者买卖伙计。   此外,苏玉锦还有意向找一个大掌柜。   霜叶等人虽然也算小有能力,但她们管好一个吃食铺子倒还可以,若真是要管理一个大酒楼,便显得有些不足。   虽然她也能管,但酒楼这样的生意,琐碎之事颇多,需得每日都盯着为好。   苏玉锦自然希望能寻到一个得力干将,将所有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而她只需在家躺着数钱过清闲的日子。   且酒楼这样的场所,平日里免得应酬一二,在这样的时代中,许多人情往来以及撑场面之事,还是需要一个男子来做。   但,一个合心意的大掌柜,远比一个小伙计要难找寻的多。   更何况苏玉锦在青河县也并无什么人脉资源……   在思来想去之后,苏玉锦寻到了李氏。   李氏管理周家数家药材行多年,又与许多商户打交道,手中所掌握的资源颇多,让她帮忙找寻大掌柜,远比苏玉锦自己去寻找要快速的多。   而李氏在得知苏玉锦的需求后,二话不说便满口应下,「苏姑娘想要大掌柜的话,我这就去帮着找寻,到时候让苏姑娘看一看,挑上一挑。」   求票票呀~ 第45章 看好戏   「不瞒苏姑娘,先前也有在外地铺子的大掌柜,想着回来,免得家人分离的,只是这周记药材行的铺子就这么多,回来后也没有更好的安置,便也只能先等着,苏姑娘这里需要大掌柜,那倒是个机会。」   李氏满脸都是笑,「只怕我这话一放出去,他们是要抢着回来了,我到时候也先帮苏姑娘长个眼,先挑几个对酒楼有心得的。」   隔行如隔山,这凡事需要去适应。   不过管理这种事情,到了一定程度,也是互通的,只需将人管好,旁的事情慢慢学也不迟。   「能在夫人手底下做大掌柜多年的人,必定是不会差的。」苏玉锦笑道,「这事儿我就全权托付给夫人,仰仗夫人帮我解决难题了呢。」   「这都是应该的。」   李氏原本就因为苏玉锦连续两次的帮助,对其感激不已,也正发愁寻不到什么事能够反过来回报苏玉锦,眼下有了这么个机会,李氏是上心的很。   将苏玉锦送走之后,便开始将周记所有的铺子的大掌柜全都罗列了出来,跟连翘更是商议了许久,最终定下来了两个得力的人,着人将信儿送了过去,请他们近期回来一趟,好让苏玉锦挑上一挑。   至于被挑中之人留下的缺,则是再从那些管事里面挑差不多的补上。   「夫人,此事估摸着得跟老夫人说上一嘴。」连翘道。   「嗯。」李氏点头。   管家大权现在虽然尽数在李氏手中,可老夫人放权时间不久,凡事她不管是一回事,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起来,这几日若毅读书勤勉,时常被夫子褒扬,老夫人心中欢喜,晚上说要做若毅喜欢吃的糟鹅和水晶虾饺,待会儿若毅下学回来,早些让他去老夫人院子里头问安。」   「是。」连翘应下。   「二房三房这几日如何?」李氏问。   「三房这几日对老夫人殷勤的很,不是做汤羹就是做糕点,但每每给老夫人送去时,都在说二夫人不象话,不孝顺的话。」   「二夫人和二老爷这几日闹得厉害,婢子昨儿个瞧着二老爷脸颊上有乌青,二夫人脸上有红印,估摸着是动起手来了,听几个管事说,二房每日都是争吵不休,没个安宁,老夫人这几日因为这事儿正不高兴呢。」   说起这些事情,连翘一脸兴奋,「我还听说,因为二夫人侄子这几日被吹捧的厉害,人已是飘飘然了,对外只说自己往后便是大掌柜,被三夫人的外甥好一顿揍,二夫人因为这事儿要跟三夫人要说法,三夫人连理都不带理会的。」   「这两房现在闹得厉害着呢,这阵子的好戏是足足的,绝对够看。」   「他们闹腾,我这里也松泛一些。」李氏脸上带了笑意,「不过还是得小心提防一番,尤其是若毅身边的事儿,一定要交代底下人盯的仔细一些。」   「这天儿渐冷,眼瞅着入了冬,若毅梅花过敏,记得到时候叮嘱底下人,莫要让若毅沾了梅花,什么梅花酥,梅花雪水什么的,也都不能进了院子。」   「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或者存了什么心思的,尽管撵了出去,不必再回我了。」   「夫人放心,婢子一定交代下去。」连翘连连点头。   李氏「嗯」了一声,接着低头看账本。   ——   铺子的买卖手续,在两日里便办理妥当。   苏玉锦寻了上次给苏记吃食铺子做装修的木匠,来进行修整装饰。   这里原是茶楼,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布局也算合理,倒无需有过多改动,连桌椅都是现成的,可以直接拿来用。   但也有部分不大顺畅之处,需得略加改动。   譬如楼上雅间内的部分装饰,以及门窗时间长颜色有些发旧,需要重新打磨抛光上漆。   此外,柜台和后面的架子需要更换,后院因为要增设后厨,也需要许多方便后厨使用的菜架子,碗橱等。   木匠皆是老师傅,也有多年经验,在苏玉锦仔细描述和简单图纸的解说下,木匠师傅已是明白,只照着苏玉锦所说的,仔细来做。   苏玉锦趁着铺子里头这会儿忙着装修,便带了艾草成日地往福运巷跑。   寻郑明远来确定酒楼开张后的菜式。   苏玉锦笑道,「我这儿的意思是,酒楼的菜式,若是太多太杂,容易让客人挑花了眼睛,每日也不好把控食材的购买和储存,难免会有浪费。」   「酒楼要有几样招牌菜,一样滋味极好,且能满足大多数人口味,老少咸宜之菜,一样足够便宜,滋味好当然好,若是滋味不好,也能让人觉得便宜大碗而必须点的菜,还有一样是青河县中旁的酒楼都做不出来的新奇菜。」   「这三样菜只要能做好的话,便会时常让人惦记,也让人一提到咱们酒楼的话便想到这三样菜,从旁处吃到这三样菜的时候也能想到咱们酒楼,再搭配一些其他的菜式,这酒楼的菜式也就差不多了。」   郑明远听罢,点了点头,「想法不错,很有针对性。」   基本上是把出来吃饭的各个阶层和消费能力的人全都囊括了进来。   「不过这便宜的菜式,掌柜的准备定下来哪个?可有想法?」郑明远问。   「这件事我有想过,寻常的菜蔬因为时令的缘故,每年总有一段时间价格会十分昂贵,无法确保这个低价便宜的菜维持不亏本的状态,能够做到价格起伏不大,又十分稳定的,大约只有豆腐了。」   苏玉锦道,「就看郑叔能不能用豆腐做出来一道老少皆宜,滋味好,但是又物美价廉的菜出来。」   这道便宜菜,往后会成为酒楼的一道引流菜。   且这单单一道菜,就会给人一个绝佳的印象,认为这个酒楼的所有菜都物美价廉。   郑明远略略思索,微微点头,「我明白了,这三道菜容我思考一下,这几日便琢磨出来,到时让大勇请你过来试菜。」   「那一切都交给郑叔了。」苏玉锦笑道。   「我既是酒楼大厨,自然是包在我身上了。」   39959543,茶暖书友群,小可爱可以进来玩耍哦~ 第46章 入V通知   接到通知,明天(10月12日)要入V上架   的确有点突然,作者也有点措手不及,所以现在作者在疯狂码字ing……   咳咳,说正经事,上架须知,小可爱们看一下~   首订首订首订,非常重要,事关这本书的命运,所以希望小可爱们明天一定要支持一下付费订阅,拜谢拜谢~   上架当天会三更,上架后作者每天会双更,不定时加更,更新时间目前还不确定,还处于写完就发的状态,等更的小可爱可以到晚上查看或者设置更新提醒比较合适。   上架后月票变得尤其重要,所以有月票的小可爱一定要多多支持一下,月票多了,作者会加更的哈~   另外,作者码字不易,头发大把大把掉,腰围一圈一圈粗,所以希望小可爱们可以支持正版阅读哦。   总之,上架后,作者会多多努力码字,希望读者小可爱们多多捧场支持,么么哒~ 第47章 想娶师娘(求首订)   郑明远说的十分豪迈,「掌柜的就等着尝菜,回头酒楼开起来数银子便好!」   有自信!   这做大厨的,厨艺是一方面,自信也十分重要。   坚信自己的手艺,做起菜时,动作才能更加行云流水,对调味料还有火候的把握也更为精准。   苏玉锦抿嘴直笑。   又说了会儿话,苏玉锦忙着去挑选一些挂在雅间和一楼大堂的壁画等装饰物,便先告辞。   郑明远喊了曾大勇去送,顺便让曾大勇去买上半筐豆腐回来,预备着下午试着做菜。   曾大勇很快回来,将那小半筐的豆腐拿笼布盖好放在灶房里头,防止那些野猫来偷吃,特地寻了个盖子盖好。   见郑明远在那分辨各种调味料,迟疑片刻后凑了过去,「师父,你当真要去给苏姑娘的酒楼里做大厨?」   「字据都签了,这还能有假不成?」郑明远将自己待会儿要用的调料挑选出来,准备研磨成粉,见曾大勇满脸踌躇,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不情愿在苏姑娘手底下做事?」   「不不不,苏姑娘厨艺不俗,又是个会做生意的,这些时日我也打听过,对自己人和伙计都好的很,是个不错的东家。」   「只是……」   曾大勇略顿了顿,「师父是不是忘了先前的事?师父可是不能去开酒楼的。」   如若不然,当初到了这青河县时,也不会做起卖十三香的行当。   「没忘啊。」郑明远摆手,「所以我没开酒楼啊,我又不是东家,我就是给人当厨子而已,先前可没说过,不让我给人当厨子啊。」   曾大勇,「……」   「好像,是这么回事?」曾大勇挠了挠头,但又不太安心,「可他们若是找上门来胡搅蛮缠怎么办?」   那些人,可不算什么良善的人。   「他们若是要来便来,倘若当真是连活路都不给的话,那我也不怕彻底跟他们撕破了脸,到时候把底子都揭一揭,他们也别想着过安稳日子!」   郑明远声音略放缓了一些,「你也不必担心,他们现如今满袋子都是银子,也不愿意惹我这个刺猬,也怕自己一身伤,到时候得不偿失。」   「还是仔细想一想这些菜式如何来做,到时候如何帮着掌柜的好好理一理后厨的事情吧,我瞧着咱们掌柜的不错,跟着做活应该不赖。」   「等多赚一些银钱了,我也给你置办个宅院,回头给你好好说一门亲事……」   曾大勇,「……」   怎么说着说着说到自个儿头上来了?   曾大勇斜了斜眼睛,「师父当真是想着给我寻一门亲事,不是师父想娶师娘了?」   郑明远这脸忽的红了半个,手中的桂皮往曾大勇脑门上扔,「小兔崽子,哪只眼睛瞧见我有这个心思了?」   就看您老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说没这个意思,鬼都不信那!——   铺子装修,几乎一天一个样儿,不过几日的功夫,已是有了一个酒楼的模样。   木工的基础活已经结束,接下来是需要刷桐油,保持木头干燥无虫蛀且有光泽。   艾草等人这几日除了忙着苏记的生意,闲暇的时间大都帮着缝制一些细软,譬如酒楼需要的幔帐,遮大太阳光的窗帘等类的。   苏玉锦则是发愁酒楼的名字。   青河县不止一个酒楼,生意好且具备规模,且知名度比较高的有三个,福运酒楼,君又来,以及明玉轩。   名字需朗朗上口且具备一定寓意……   苏玉锦想的脑壳有些痛,在院中晒太阳时随手拿了本书来瞧。   冬日的艳阳天儿,没有一丝风,太阳这般烤着,倒有几分春日的暖意融融之感,只晒的苏玉锦有些打瞌睡。   但眼瞧着眯了眼睛,昏昏沉沉地要睡过去,便听到墙外面一串细碎的脚步声。   苏玉锦警惕地睁了睁眼睛,听那脚步声远去了,这才重新闭了眼睛,往下缩了缩脖子,把自己的半张脸都埋进毯子里面。   墙外再次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而且来来回回的。   苏玉锦顿时没了困意,招呼在那洗衣裳的艾草,「外头什么动静?」   「婢子去瞧一瞧。」艾草放下手中的活,出去了好一会儿,待回来时笑道,「好像是县城西边的庄子上想着寻几个能干的浆洗妇人,打听打听看附近谁洗涮活做的干净。」   「刚外头那动静,似乎是桂婶子领着那些人去寻廖婶子呢,说是廖婶子近日在寻浆洗的活计,活做的也好,家里头内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呢。」   廖氏很爱干净啊。   苏玉锦眯了眯眼睛。   这边,桂氏正领着人进了廖氏家里头,跟那几个人中为首管家模样的人介绍起来,「廖妹子做事放心的很,浆洗的活她绝对能做好。」   「你瞧瞧这院子里头,这门板,这墙头,窗框上都擦的一丁点尘土都没有呢,这种活都能干成这样,你想想浆洗那点小活还能干不好?」   为首的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连大门的门鼻子上都洗刷的干净,门环擦得亮晶晶的,忍不住点头,「的确不错。」   「也不是我在这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就像廖妹子这样的,你在外头是找都找不到的呢。」桂氏满脸都是笑意。   「那成,就用这位廖婶子吧。」那人点头,「去我们那做浆洗的活儿,每日晨起去,晚上回来,来回有车送,一个月的工钱是五百文钱,一个月可以歇息两日。」   「我们老爷夫人都是敞亮人,做事也不喜欢磨磨唧唧,也不喜三天两头的换人,所以想着直接付上四个月的工钱,算是把人给预定下来,也没那么多麻烦事。」   说话间,那人拿了银子出来,「这四个月的工钱是二两银子,我这儿到是没什么零碎的钱,你这儿给找一下?」   「我去拿秤星子和碎银子来。」廖氏见对方出手也颇为大方,脸上挂了笑,进屋去拿了秤星子来称那人给的银子。   「一共是四两五钱银子,我这几块碎银子刚好是二两五钱,找给您。」廖氏将手中的碎银子递了过去。   求订阅啊,嘤嘤嘤 第48章 吃罚酒(二更求月票)   廖氏递过来的银子,白花花,亮晶晶的,跟她因为长年劳作的手,形成了鲜明反差。   为首那人见状,先是眯了眯眼睛,接着笑道,「你这银子,到是干净的很,不像平日里那些黑黢黢的。」   「廖妹子爱干净,实在看不了这些,莫说银子了,就是一文一文的铜钱,也能给你洗的锃光瓦亮的。」桂氏在一旁夸赞道。   廖氏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就是看不得东西脏,也习惯了。」   「原来如此。」那人抿了抿唇,「这院落位置不错,地方也算宽敞,廖婶子一个人住?」   「方才不是说了嘛,这里原是廖妹子和他儿子任秀才一起住的,任秀才读书刻苦,又有天分,考入了县学,今年过了科试,明年便要考举人了。」   桂氏道,「原本任秀才是个孝顺的,每月的廪膳银子加上自己抄书的钱,都能给上廖妹子不少钱,原也不用廖妹子去做活,只是廖妹子惦记这建柏往后科考用银子的地方多,便想着多少赚上一些,也算是自己对孩子的一些心意。」   「这样……」那人点头,「怪不得廖婶子会有那么多银子,原是有一个懂事孝顺的孩子,不过,当真是可惜了。」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桂氏有些发怔。   廖氏也愣了一下。   「廖婶子认识张槐花吧。」那人眯着眼睛发问。   廖氏顿了一顿,张口回答,「认识,住隔壁巷子,原是卖烧饼的,后来因为年轻不懂事,犯了错……」   「那廖婶子可识得沈仓和孟大海二人?」那人打断了廖氏的话。   「不,不认识。」廖氏矢口否认。   语气有些急切,连脸上都有了几分惊慌。   「当真不识得?」那人从腰间摸了牌子出来,「实不相瞒,我并非是什么城西庄子上的管事,而是这县衙的捕头,奉县丞叶大人的吩咐前来查案,现如今查到你的头上,你最好还是乖乖说了实话为好。」   「民妇当真不识得沈仓和孟大海两个人。」   廖氏脸色白得如纸一般,「民妇素日安分守己,深居简出,又是自己一人独居,平日不过是出去买买菜蔬饭食,跟街坊四邻偶尔说说话,怎会认识那种地痞无赖……」   「我可不曾提及这二人是做什么的,你又如何得知他们二人是地痞,既是不识得,又怎知他们平日行事无赖?」   捕头质问的话一出口,廖氏一双腿已是抖得有些站立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到了衙门,再想说实话,便没这么轻巧了!」捕头挥了挥手,「带走!」   他身后几个便衣衙差忙走上前,将此时吓得已是呆如木鸡的廖氏拖起来往衙门走。   捕头在后面大步跟上。   留下桂氏呆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往自己家里头走。   廖氏被衙门带走之事,在半日之内,传遍了整个巷子。   「廖婶子好端端的怎么被衙门带走了?」   「我听桂婶子说,衙差去的时候问廖婶子认识不认识张槐花还有沈仓和孟大海呢。」   「这张槐花给苏记下过巴豆水,沈仓和孟大海是不是就是先前想掳劫苏姑娘结果错掳了青葵,又被青葵揍成猪头那两个人?」   「就是那俩杀千刀的!」   「那要是这样的话,我听说这仨可都说是别人给了银子指使他们做的,莫不是指使他们的人就是廖婶子?」   「不会吧,廖婶子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怎么要对苏姑娘下这样的狠手?」   「就是啊,没听说廖婶子和苏姑娘平日里有什么过节啊,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有冤雠?」   「事事难料,兴许有什么是咱们不知道的吧。」   「哎,我说,这廖婶子家的任建柏今年年岁也不算小了,好像一直没说亲呢,那廖婶子又记恨苏姑娘的,该不会是因为任建柏看上了苏姑娘,廖婶子不愿意,这才……」   「这廖婶子是脑子被门夹了不成,那苏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银子有银子,做生意可是正经一把好手,我听说苏姑娘盘下来的酒楼下个月就要开业了,这样的儿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她还嫌弃?」   「就是说,不知足呢!」   「哎哎哎,你们也别瞎说,我都没见过任秀才跟苏姑娘说过话,两个人各自都没上过对方家门,都是还没定下婚事的年轻人,别到时候再被传言闹得婚事不好说,那可都是你们的罪过了。」   「是是是,不能瞎说……」   这样的话,在傍晚的时候传到了苏玉锦的耳中。   对于廖氏被抓之事,苏玉锦倒不意外。   至于为何不意外,她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   兴许是因为那日廖氏来借擀面杖时眼神不大对的缘故?   第二日的时候,衙门来了人,说是审理廖氏一案,请苏玉锦这个当事认到衙门见证。   案件审理按此时衙门的流程来走,县丞叶永望按程序问询,一旁有人记录证词,双方签字画押,叶永望给出最终判决。   因为头天晚上廖氏便被关入大牢,被简单问询过的缘故,此时廖氏对于指使张槐花和沈仓、孟大海二人针对苏玉锦之事供认不讳。   但究其缘由,廖氏给的回复是,自己曾有一个夭折的女儿,苏玉锦与她的模样略有相似。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早早夭折,并不能在这世上存活,但苏玉锦却可以过得如此轻松惬意,她心中便满都是恨意,只觉得是苏玉锦夺走了自己女儿的命格,因此想将苏玉锦身败名裂,甚至想将她赶出青河县。   这个理由,在叶永望看来有些牵强。   但无论他如何用刑,廖氏给的回复依旧如此,再无其他。   且廖氏此时已经认罪,叶永望也传唤了此时还在大狱之中的沈仓和孟大海,二人通过声音,认定廖氏便是那位妇人,至于缘由究竟是不是这个,论理来说,没那般重要。   叶永望迟疑片刻后,拍了手边的惊堂木,「退堂!」   「民女拜谢叶大人为民女主持公道。」苏玉锦跪拜行礼。   廖氏指使人行凶,被判了流放之事,再次传遍了整个巷子,更在接下来的几日,传遍了整个青河县。   有第三更哦,会晚一些,写完就发~   推荐作者连载轻松种田文《农门相公是锦鲤》 第49章 麻婆豆腐(三更求订阅)   众人感慨廖氏的心思歹毒,感慨她行事诡异,更感慨的是任建柏的可怜。   这么一个青年才俊,竟是摊上了这么一个精神不正常,心理阴暗的娘,为了自己的变态心理,不惜花光任建柏给她的孝敬钱,更是置任建柏的前程于不顾。   任建柏原本明年的秋闱,往后的光辉之路,生生被这般断送。   「任秀才,当真是可怜人……」   这是青河县近期人在茶余饭后,时常摇头叹息的一句话。   不但在看到廖氏从前所居住的宅院叹息,看到县学时叹息,甚至在翻看书本,瞧到任何字时都会叹息。   当真是可怜啊,摊上那样的娘!   「哎!」艾草也是长长一声叹。   「你这般唉声叹气地做什么,难不成也觉得那任秀才可怜?」柳妈妈一边择韭菜,一边瞥了艾草一眼,而后顿了顿「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这任秀才的确也是个可怜的,摊上这么一个娘。」   「咱们本朝科举制度原就严格,直系血亲两代若有违法犯罪者,皆是不能再参加科举,听说任秀才今年科试时考了前十呢,明年秋闱必定是会考上举人出仕为官的,这般便算是全完了。」   「哎……」柳妈妈叹了口气。   「柳妈妈感慨这个做什么?」艾草挠头,「廖氏心思歹毒,任秀才既是她的儿子,朝廷法纪如此,他也是没办法,虽看着可怜,却也与咱无关。」   「若是仔细论起来,廖氏想着害咱们姑娘,他任秀才既是廖氏的儿子,咱们不连带着记恨他已是不错,哪里还有替他惋惜的道理?」   「我只当是你在惦记这事儿感慨,结果不是?」柳妈妈脸色顿时有些尴尬,「结果说来说去,到是我多想了。」   「说罢,你这一张脸皱成了包子,又是因为什么事情?难不成因为今儿个晌午时姑娘亲自下厨做的水汆丸子,你没吃够?还是因为晨起大勇送来的杂粮煎饼你吃了两个没吃饱?」   艾草,「……」   「我哪里就是那么贪嘴的人了?」艾草撇嘴,「不过就是看姑娘成日因为酒楼的事儿忙碌,人都瘦了一圈,加上这入了冬后二爷便没再来过,心里实在难受的紧。」   「你这脑袋总算是拗过来劲儿,知道盼着二爷来了?」   「可不嘛,先不说二爷若是惦记姑娘惦记的很,姑娘心里有底气,做生意赚钱也不必这么拼命,再来,二爷回回来的时候,姑娘这脸都笑得跟牡丹花似的,」   艾草拧眉,「除了二爷来的时候,还有什么时候你能见姑娘笑成那个样子?」   「姑娘嘴上不说,实际上这心里头还是盼着二爷来的。」柳妈妈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刚出屋子的苏玉锦,「……」   她盼着贺严修来……   这话到是没毛病,更是事实。   毕竟只有贺严修来了,艾草和柳妈妈的卖身契,以及她自己的卖身契,才有希望拿回来。   至于说回回二爷来她都笑成一朵花……   贺严修来的时候,不必她暖床,对她和颜悦色,且回回出手十分大方,动不动就是两三百两的银子给她做零花。   虽然外室这个身份到现在苏玉锦都难以接受,但这种白拿钱的感觉实在是真香了。   果然自己还是个向钱看齐的小财迷!   但,爱财没有错!   苏玉锦笑眯眯地迈了步子,「韭菜豆腐鸡蛋馅儿的包子,记得放一些粉丝进去,再放一点虾皮,吃起来鲜的很呢。」   「对了,晨起大勇来送鸡蛋灌饼的时候,说下午他们要炖酱大骨来吃,也给咱们送上半锅,晚上刚好咱们就着素包子来吃。」   「那晚上老奴再凉拌个芹菜和藕片来吃吧,昨儿个姑娘让老奴熬的猪皮冻,我也已经熬好了,刚刚去瞧的时候已经成了型儿,晚上切一块配点醋来凉拌,吃起来也爽口。」柳妈妈附和道。   「行。」苏玉锦点头。   「行行行。」艾草头更是点成了小鸡啄米。   ——   酒楼的三样菜,很快定了下来。   第一样便是苏玉锦所说的物美价廉引流菜——麻婆豆腐。   白嫩嫩的豆腐过了水,去了豆腐本身具备的豆腐腥气味儿,跟郑明远特地熬出的猪肉末肉酱一起来烧,炝锅时又用豆瓣酱烧出红油,出锅时,淋上些郑明远自制的辣椒油和花椒油。   热腾腾地舀上一勺,豆腐鲜嫩,肉酱香浓,红油和花椒油的麻辣感更是恰到好处,处于刚刚好刺激味蕾,让人觉得美味无比,但又不会觉得辣的过火到入口不舒适的程度。   可以说,真正做到了麻、辣、烫、香、酥、嫩、鲜、活八字。   这样的麻婆豆腐,若是浇在米饭上头,绝对能一口气吃上两碗饭,妥妥的下饭神器。   这样的一道菜,苏玉锦和郑明远做出来的定价是十文钱一盘。   盘用的不必很大,但这样的一盘麻婆豆腐所用的各种食材加起来,再加上酒楼的人工费用,几乎是出于够本,略有那么一丁丁点盈余的状态。   虽然如此,但比着旁的酒楼中,一盘红烧豆腐或者家常豆腐都需二十几文起的价格来说,这样的价位已是低之又低。   苏玉锦甚至着人做了水牌,立在酒楼的门口,大大的字写上十文一盘,甚至还摆了一盘麻婆豆腐在门口,真正做到,所见即所得。   这两样东西在酒楼还未开张前,便放了出去,以吸引所有路过之人的注意。   而苏玉锦所说的那道老少皆宜,滋味甚好,老少皆宜的招牌菜品,郑明远最后定下来的是红烧狮子头。   青河县地处北方,平日里主要吃的肉食是鸡肉鱼肉和猪肉羊肉等,鸡肉鱼肉未免显得滋味寡淡单薄,羊肉虽然鲜嫩,却有许多人吃不惯,唯有这猪肉因为膘肥肉嫩的缘故,真正是老少咸宜,皆是喜爱。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剁成颗粒分明但又足够碎的肉馅儿,拌上香菇碎末和各种调味料,再配上口感清脆的脆山药,搅拌足够后团成小团先炸后烧,出锅盛盘后,再浇上浓厚的汤汁…… 第50章 会宾楼(一更)   因为有足够的酱色,红烧狮子头颜色极其鲜亮,汤汁更是饱满浓郁,而那圆圆的肉丸子,吃起来肉粒儿十足,加上脆山药的爽脆口感和香浓的浓郁滋味,可以说满口都是喷香。   且红烧狮子头可以说是个纯肉菜,一个下去后满足感十足,绝对让人大呼过瘾。   而最后一道菜,也就是苏玉锦所说的自家酒楼有,旁人酒楼中没有的,在和郑明远商议下,最后定下来的是果木烤鸭。   至于缘由,苏玉锦觉得有三。   第一,鸭子虽然在青河县比较常见,但吃鸭子肉在这里并不算十分流行,且因为鸭肉难做,炖食觉得肉不如鸡肉嫩,汤亦不如鸡汤鲜香,所以众人对于滋味好的鸭子,也是有好奇心理。   第二,烤鸭表皮酥脆,内里鲜嫩,吃起来滋味浓郁且不油不腻,适合当地人的口感需求,比着其他酒楼所售卖的盐水鸭,酸萝卜老鸭汤等接受度更高一些。   这第三,烤鸭吃时要片片装盘,辅以葱丝等小饼卷食,吃起来比寻常菜式更加麻烦,也显得更加有仪式感,比可以随意拿筷子夹来吃的酱板鸭更让人觉得精致上台面。   总之,郑明远也觉得苏玉锦所说有理,花了几日的功夫,用那苹果树的树枝烤出来了真真正正外酥里嫩,表皮棕红鲜亮的果木烤鸭出来,让苏玉锦尝了滋味。   鸭肉片的分量恰好,肥瘦适宜,吃起来滋味也是香浓清爽,回味无穷。   「滋味甚好。」苏玉锦连连点头。   就是比着她在现代世界中吃的正宗都城烤鸭,也是不差什么了。   这样的滋味,待酒楼开了起来后,必定会宾朋满座。   苏玉锦觉得菜品这方面,完全不必她再操半分心。   同样不需要操心的,还有酒楼的日常管理和伙计的雇佣及买卖。   李氏帮着介绍的两个大掌柜,一个姓吴,一个姓郭,皆是年岁差不多,三十五六岁,跟着周家做了多年,经验十分丰富的大掌柜。   苏玉锦问询了一番,见吴建通颇为喜爱美食,在经营方面对细节管理十分有心得,也比郭掌柜对这这个岗位更加积极和热情。   最终苏玉锦定下来了吴建通作为酒楼往后的大掌柜,除日常应得的月钱以外,额外给了吴建通半成酒楼股份,能让他获得一定的分红。   吴建通对此满心欢喜,对苏玉锦也是十分感激,心中更觉得自己这个东家颇为会做事做人,自开始筹备酒楼前期以来,十分尽心尽力。   伙计方面,因为银钱紧张加上为往后长远考虑,买下了四个伙计,主要在后厨做采买和帮厨,其余的跑堂、账房等,则是在外面找寻十分有经验之人。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往前推进。   连门匾彩绸,门口所悬挂的红灯笼,杯盘碗盏的摆设及清洗步骤等细枝末节东西,吴建通都打理的妥妥当当,苏玉锦完全不必再操任何一分心思。   完全就是平日只需喝喝茶,晒晒太阳,溜溜弯的甩手掌柜状态!   简直不能太好。   苏玉锦的唇角弯了又弯,只喊了艾草和柳妈妈跟她一起做糖炒栗子和山楂球来吃。   野生的板栗,炒之前开小口,搁到细碎但大小均匀的石子锅中,加了蜂蜜和白糖,不断翻炒,好让栗子受热均匀,炒的满院子都是喷喷香的滋味。   山楂球,同样也是用炒的办法来做,不过直接用的是糖,炒的粘稠后放了山楂,只让山楂上沾满了均匀的糖霜,成了一个圆圆小雪球的模样。   糖炒栗子味道香甜,栗子吃起来粉粉的,满嘴都是香浓,山楂球酸甜可口,健脾开胃,刚好是吃栗子吃腻了,吃几个山楂球来解一解腻。   而山楂球吃的胃里觉得空空的,来半盘栗子垫一垫肚子……   简直是绝配!   冬月二十二,黄道吉日,百无禁忌。   酒楼在这一日开了张。   吴建通请了唢吶锣鼓和舞狮来,在酒楼门口热闹了一通,撒了开张的喜钱,在一通噼里啪啦地鞭炮声中,揭开了酒楼正门上挂着的牌匾上的红绸。   金灿灿的三个大字,登时呈现在了众人面前——会宾楼。   会宾楼开张前三日,菜品八折,酒水九折,且但凡能消费够一两银子以上的,额外赠送一小份酸菜草鱼。   自然了,特价菜麻婆豆腐是不在优惠之列的。   但这道菜已是价格足够低,且看着品相和滋味皆是极佳,加上整体的优惠活动,又是新酒楼开张,那门口摆着水牌上绘制的琳琅满目也实在是勾人。   什么剁椒鱼头、怀抱鲤、玉带虾仁、鱼香茄饼、粉蒸鸡、梅菜扣肉、东坡肉、干炸响铃、话梅排骨、翡翠鸭舌、什锦蜂窝豆腐、糯米鸡……   会宾楼第一日,宾朋满座,可谓十分热闹。   第二日,会宾楼座无虚席。   第三日,会宾楼生意红火。   第四日,会宾楼日进斗金。   第五日,会宾楼的生意节节攀升……   ……   如此热闹了半个月,会宾楼的生意,仍旧是蒸蒸日上,甚至这生意迅速地超过了原有的其他酒楼,跻身第二。   眼瞧着每日都能收到白花花的银子都在几十两,苏玉锦这脸上的笑是越发的多。   按着这个收益和她所能占有的利润份额,差不多一个月到手的纯利有个三四百两的银子,差不多半年时间酒楼回本,往后便是纯赚。   未来可期!   腊月的天儿,已是入了二九,天阴下来时,这冷飕飕的西北风便如刀子一般,雪花沸沸扬扬,飘散满地。   苏记现如今由霜叶和青葵管着,会宾楼有吴建通管着,各个都不用让苏玉锦操心,她又是个怕冷的,在这样的天儿里,窝在屋子里头喝茶看话本。   等实在闲的发慌了,便喊了艾草和柳妈妈去切些新鲜的羊肉回来,做烤肉来吃。   小炭炉,铁盘架子,边缘放上一些腌制好的鸡翅慢慢煨,中间擦上些油,发给上一些蒜片,将那切的薄薄的羊肉片放上去,变色即熟,守着炭炉直接吃,最是鲜嫩可口。   作者还在努力码字Ing,今天努力三更~ 第51章 二爷有疾(二更)   原味的羊肉片便是鲜美无比,若是再刷上一些烧烤酱,撒上一些孜然粉,是越发美味。   苏玉锦吃的香甜,忽的想起先前自己支着炭炉吃铜锅涮时,二爷便冒雨到了青河县,也不知道这样的雪天儿,二爷会不会跟上回一样,突然杀到?   「阿嚏!」   贺严修将撩了帘子的手放了下来。   「外头风大雪大,二爷当心冻着。」兴安转身,将马车内的毯子给贺严修理了理,又查看了一下车内取暖的炭炉,见仍旧烧的暖暖的,这才放心。   不过也还是嘀咕了两声,「这两日天气不好,二爷若是非得来看苏姑娘,也是可以再等上几日的。」   不必这个时候非得过来。   二爷这几日原就有点鼻塞,是风寒的前兆,还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外晃荡,若是病情加重,可都是他们这些下人的罪过。   「入了冬后户部便一直忙碌,也就这几日还得了些空闲,若是这会子不来,过几日便到了年下,越发没时间,若是想来,只怕得等到年后了。」贺严修淡然答了一句。   所以,二爷便这般惦记着苏姑娘?   可上回来时,也没让苏姑娘伺候着,也不知道惦记苏姑娘什么。   惦记她厨艺好,说话聊天时当着二爷的面儿打瞌睡?   兴安挠了挠头,表示想不通。   贺严修拢了拢自己膝上的毯子,「到哪里了。」   天寒地冻的,马车赶路有些慢,晨起时便开始赶路,走了这么半日的功夫还没有到,他原就觉得身上有些不爽利,这般摇晃了一路,着实有些难受。   「已是到了青河县城,左不过两顿饭的功夫便能到双桂巷。」兴安回答。   「嗯。」贺严修闭了眼睛。   待察觉到马车速度慢了一些时,再次撩起了床边的帘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酒楼,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这酒楼似乎是新开的。」贺严修随口说了一句。   兴安张望了一番,「是呢,小的记得,这起先是一处茶楼,这酒楼大约是新开的,瞧着还颇为热闹,想来滋味不错,二爷要不要去尝一尝?」   滋味不错?   会比苏玉锦做的饭菜还要好吃吗?   贺严修略顿了一顿。   而兴安这会子抬眼张望,正瞧见艾草从那会宾楼里头出来,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艾草从会宾楼出来,满脸高兴,待看到路边停着的马车时,先是诧异,再看到立在车边的兴安时,忙走了过来,「是二爷吗?」   二爷来看姑娘了?   那又能看到姑娘久违的牡丹花一样的笑了呢。   艾草满脸兴奋,「这天寒地冻,二爷快些去家里头吧,姑娘正在家中做烤肉,吩咐婢子来会宾楼来拿些鱼羊鲜来,说是喝口热汤。」   贺严修扬起了眉梢,「你家姑娘厨艺出众,竟也瞧得上外头的吃食?」   「二爷兴许不知道,这会宾楼里的郑叔厨艺极好,不能说比姑娘强吧,却也是跟姑娘比肩了呢,做的吃食滋味都极为不错,连姑娘都赞不绝口呢。」   兴安见状,揶揄道,「郑叔?你倒叫的亲切。」   「姑娘这般称呼,所以婢子便这般跟着称呼郑大厨了。」艾草嘿嘿笑了笑,又觉得自己的话说的不大妥当,忙解释道,「这郑叔是姑娘请来做菜的大厨,年岁不小,姑娘又敬重,便称呼了声郑叔。」   郑叔是会宾楼的大厨。   郑叔是苏姑娘请来的大厨。   等等,这也就是说……   「这会宾楼,是苏姑娘开的?」兴安瞪大了眼睛。   连贺严修都坐直了身子。   「对啊。」艾草点头,嘿嘿直笑,「是姑娘开的,大约有二十多天了,托二爷的福,这生意还算红火。」   乖乖,这才几个月没来青河,苏姑娘都开上大酒楼了?   兴安惊诧地直咂嘴。   贺严修亦是眉梢微扬。   苏玉锦这般精明能干?   而且似乎上进心颇强……   马车一路到了双桂巷。   因为艾草先去报了信儿,贺严修到院子里头时,苏玉锦已经收拾好迎接贺严修。   先上热茶和暖炉给贺严修暖一暖身子,接着问询他晌午想用什么饭食。   贺严修扫视了一圈,见苏玉锦炭炉烤架上的肉正滋滋冒着香气,便道,「就吃这些吧,方才听艾草说拿了鱼羊鲜来,再配上饼子,简单吃些就是。」   「是。」苏玉锦应下,让艾草和柳妈妈再去准备些现切的羊肉,将鱼羊鲜再搁到火上去热一热,至于这饼子,则是去苏记拿的牛舌头烧饼来。   苏玉锦自己则是去煮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糖姜水来,端给贺严修,「听着二爷有些鼻塞,猜想许是冬日里得了风寒的缘故,喝上一些去去寒吧。」   「嗯。」贺严修端了过来,一口气喝了半杯。   苏玉锦接着在炭火跟前烤肉,顺便将刚刚腌制好,还不曾上去烤的鱼片一并都烤了上去。   羊肉鲜嫩,配上嫩嫩的青菜叶子,加上苏玉锦调制的烤肉酱料,贺严修大有大快朵颐之感。   烤鱼用了一刻钟才烤好,苏玉锦剔除了主刺,将那些基本确定没有刺的鱼肉夹给贺严修吃。   「你也一起吃吧。」贺严修将跟前的两碟子鱼肉推了一碟给苏玉锦。   「是,二爷。」   得了应允的苏玉锦也不作假,除了这碟子鱼肉,又额外将烤好的豆腐皮卷香菜一并放在碟子中吃。   豆腐皮和香菜皆是滋味香浓之物,刷了酱后吃起来口感不干,入口极好。   到是这烤鱼……   苏玉锦拧起了眉,顺便叹了口气。   腌鱼的腌料是她配好的,腌制这道工序却是让艾草来做的,并交代她在腌制时一定要记得再放上一些盐,但现在鱼肉的味道十分寡淡,显然艾草忘了这茬。   苏玉锦看着正在小口小口吃鱼肉,并未言语的贺严修,迟疑开口,「二爷觉得这鱼肉滋味怎样,咸淡如何?」   「恰好。」贺严修回答。   并没有说滋味淡。   苏玉锦在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将那刚刚烤熟的茄子片上又撒了许多的盐,夹给贺严修,「这茄子吃起来如何?」   「火候略大。」   并没有说滋味咸。   苏玉锦,「……」   这二爷,兴许是有点病在身上的……   还有一更,在晚上哈~ 第52章 姑娘开窍了(三更)   若说那淡烤鱼是因为刚吃过味道浓重的烤羊肉,一时半会儿在口中回不过味儿来,并未察觉的话,刚刚茄子上的盐,多到绝对已经到了死咸死咸的地步。   贺严修绝对不可能没察觉。   但他却没说……   自己不过是个外室,对于贺严修来说只是地位低下的婢女一般,论理说无需给她太多面子,更无需顾及她的心思。   那贺严修不说这盐多盐少的话,想来缘由只有一个了。   贺严修的味觉有些问题,根本没法尝出来滋味的咸淡。   但不知道这味觉缺失,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意外所致。   先前听兴安提过,二爷从前对饭食十分挑剔,不喜辛辣,不喜甜腻,任何美味珍馐到了二爷这里,总是能挑出一些毛病来,众人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对二爷饮食十分认真,不敢有丝毫怠慢。   兴许,这是后天造成的?   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意外,还有无医治的可能……   苏玉锦低头思忖,贺严修喝了口碗中鱼羊鲜的汤,「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苏玉锦将「二爷是不是有病」几个字强压了下去,打着哈哈转话题,「在想二爷晚饭想吃什么,婢子好提前准备。」   「都行。」   贺严修放下了筷子。   一路颠簸,加上的确是有点感染风寒,他胃口不佳。   此时吃饱了,也就越发没有心思再去想旁的吃食。   「那婢子便瞧着准备吧。」苏玉锦见贺严修吃的差不多,吩咐艾草和柳妈妈将那炭炉烤盘,以及桌上剩余的东西给收拾撤下,又拿了水来让贺严修漱口,泡了普洱茶来喝。   贺严修吃完了茶水,打了一个哈欠。   苏玉锦见他神色倦怠,便道,「二爷一路行车劳累,不如歇上个晌觉?」   「也好。」   前几日忙碌,贺严修身上不大舒坦,也的确觉得困乏,便进了屋子内室。   苏玉锦把嘴咬了又咬,尤其是看贺严修的袖口时,这心思是越发蠢蠢欲动。   好想替二爷把个脉,一来看看他的风寒,二来看看他的这个味觉。   而且这个心思一但有了之后,便如同是石头缝隙里头生出的草芽,稍微遇到了些阳光,便开始疯长,怎么都觉得按捺不住。   病人就在跟前,不能看诊,好难受!   苏玉锦抓耳挠腮的,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在想了又想之后,才嗫嚅了半晌,「二爷,婢子伺候你歇息?」   到时候安置他躺下,说不定变成顺理成章地「无意中」搭一搭手腕什么的,也能略略看诊一番。   艾草和柳妈妈听到苏玉锦这话,手中一顿,眼前一亮。   自家姑娘,总算是开了窍,知道去哄二爷了!   贺严修亦是手中动作顿了一顿,脸上表情僵了一僵,片刻后才恢复如初,忙道,「不必了,让兴安伺候吧。」   「嗯……这说着话的,便忽的有些惦记着喝鹌鹑汤了,你去选一选食材,晚上煲些汤来喝吧。」   苏玉锦,「……」   得,没机会了。   「是,二爷。」苏玉锦只好歇了去看诊的心思,应下声来,吩咐艾草和柳妈妈去打听着买鹌鹑。   兴安则是进了屋子,服侍贺严修躺下午睡。   心里嘀嘀咕咕的。   上回二爷来的时候,表现得便不大正常,苏姑娘已是有些奇奇怪怪。   现在苏姑娘有几分外室的模样,知道如何去巴结奉承主子,显得正常了许多,到是二爷,竟是将人拒之门外,属实蹊跷的很。   不过疑惑归疑惑的,身为下人没有去说道主子的道理,兴安也只将所有的心思压了下去,见二爷睡安稳了,这才出来,在厅堂候着。   此时的雪飘飘洒洒,雪花虽不密集,却是如同鹅毛一般。   艾草和柳妈妈陪着苏玉锦去买鹌鹑,各自打了油纸伞来,替苏玉锦挡雪。   苏玉锦惦记着贺严修这个病人,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只让艾草和柳妈妈去挑选当用的东西。   瞧着自家姑娘这副模样,艾草和柳妈妈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默默叹气。   自家姑娘好容易主动一次,二爷却婉拒不领情,姑娘心里必定难受的很吧。   说起来,这二爷也是奇怪的很,既是看上了姑娘,从那种地儿将姑娘重金买了回来,又不让姑娘近身伺候,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当真是苦了姑娘了。   艾草和柳妈妈知道苏玉锦心中不痛快,这一路上也没敢打扰,待买好了东西,又跟着苏玉锦回去。   到了院子里后,艾草和柳妈妈二人便开始收拾各种食材,预备着煲汤的活儿。   苏玉锦原是出去逛了一圈,这会儿身上有些冷,便进了屋子里头喝杯热茶,搂着手炉取暖,看见兴安在旁边候着,又听着里头没动静,这心思顿时又动了动。   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内室的门,苏玉锦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再轻轻地关上门。   兴安,「……」   拦还是不拦,似乎是个问题。   不过二爷刚刚入睡前也没有说不许苏姑娘去打扰。   兴安别过脸去。   他什么都没看见!   苏玉锦走到了床边。   贺严修此时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俨然已经熟睡了,且胳膊正搭在被子外面。   好机会!   苏玉锦先是拿手在贺严修面前晃了晃,见其并无任何反应,这才蹲在了床边,手指搭在了贺严修的手腕上。   屏气凝神,感受贺严修此时的脉搏跳动。   风寒之事并无什么大碍,不过是劳累加上天气寒冷所致,即便不吃药,吃上一些温热驱寒的食物,多喝上些姜茶热汤什么的,两三日也就好全了。   到是这味觉的问题……   苏玉锦眉头微蹙,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你懂医术?」   贺严修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苏玉锦一激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且因为跌落时下意识伸手去抓身边的东西,一把攥住了贺严修身上盖着的被子。   锦被从贺严修的身上滑落,大半被苏玉锦拖到了地上去。   只留下着了中衣的贺严修半坐在床上,以及未来得及抓住苏玉锦的手,僵在半空中。   苏玉锦,「……」   贺严修,「……」   大型社死现场!   求订阅,求月票,求一切支持呀~ 第53章 非礼勿视   偷偷替人看诊,结果被病人抓包?   被发现时还如此狼狈……   这个感觉也太差劲了!   不等贺严修伸手来扶,苏玉锦已是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自己此时完全拖拽到地上的被子胡乱往贺严修身上盖。   贺严修,「……」   苏玉锦这手法,以及对她厨艺的了解,让他想起来了做肉饼时,往馅料上盖面皮?   「咳!」   贺严修干脆起了身,穿好了外衣和鞋子,坐在了桌边,「从前到是从未听说你会医术。」   「自小跟家中学的,后来又看了许多医术,能治得一些病,但比不得名医,便不敢在外班门弄斧。」   苏玉锦解释道,「只是刚刚吃烤肉时,鱼肉寡淡,茄子过咸,二爷却并未言语,婢子心有疑惑,便想验证一二。」   「原来如此。」贺严修点头,「那你看的如何,可还能治?」   「治到是可以治,不过有些繁琐,用的时间大约也会很长。」苏玉锦回答。   也就是说,可以治。   贺严修心中一喜,握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太激动,「如何来治,又需要多久时日可以治好?」   「二爷这味觉丧失,应该是因为曾经摔伤,磕碰过后脑吧。」   味觉丧失,是摔伤的后遗症之一,是因为摔伤损害到了中枢神经导致,有些状况在时日长的情况下,人体自我修复状况良好可以恢复,但有些不能。   「嗯。」贺严修点头,「大约是八年前,年少时跟随父亲参加狩猎,与几位同龄少年一同追赶一只鹿时,不甚摔伤,养了许久。」   「事后便发觉尝不出任何味道,母亲曾请宫中太医来看诊,只说这种情况无法医治,因担忧祖母担忧,当时此事唯有父母亲我和太医知晓,暂无第五人知晓。」   「这几年我到各处公干时,听闻有名医时,也曾拜访一两个,但也都束手无策,时日长了,我便也对此事不太在意,且我味觉虽然丧失,嗅觉却越发灵敏,若是甜腻辛辣等具备气味的味道,我通常可以通过气味来分辨。」   但盐没有气味,所以当时贺严修并没有尝出来味道。   怪不得每每贺严修吃东西时,总是要在嘴边顿一顿,起初只当是他是因为家教好,吃饭动作斯文儒雅,又或者到底是世家公子,自小遵从繁文缛节,所以许多时候要端着架子。   原来是为了偷偷闻一闻气味。   也怪不得每每问询贺严修滋味如何时,得到的总是不痛不痒的回答,起初还只当他漫不经心,对这些并不在意。   原来是因为身体有疾,不得不做出这么一副样子来,好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苏玉锦心中一阵感慨,更唏嘘的是贺严修的遭遇。   从他丧失味觉到现在,已是八年时间。   这八年中,无论吃怎样的美味食物,到口中都无任何滋味,这该是多大的痛苦?   尤其是看到旁人夸赞这饭食如何如何美味,自己也想体会,但有心无力时……   果然应了那句,所有人都有不为人所知的烦恼啊。   苏玉锦看贺严修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这份同情,让贺严修觉得有些别扭。   当初对所有人隐瞒此事,连身边的兴安都不知晓,除了怕祖母担忧以外,更多的也是不愿被人待以怜悯之情。   贺严修轻咳了一声,「刚刚你还不曾回答,要如何诊治?」   「哦对。」苏玉锦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需用针灸来治,配合汤药辅佐,日常更要注意饮食,忌口部分食物才好。」   「那需多少时日?」   「这得看前期治疗的效果。」苏玉锦答,「前期需每日施针,连续治疗七日,而后每七日施针一次,配以汤药,一次施针算一个疗程的话,至少得需要七个疗程才能初步见效。」   「要想完全治好的话,若是治疗顺利的话,婢子估算大约就是一年,若是不顺利,三年五年也有可能。」   单单论时间的话,的确不算短。   但他已是这般过了八年,再等一两年也不是不能。   「好。」贺严修点头,「那便按你说的来施针吧,现在要开始吗?」   「可以。」苏玉锦点头,「二爷等我片刻,我去取我的银针,再准备一二。」   在等待苏玉锦去取银针的功夫,贺严修思考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他对医术知道的不多,但是他记得父亲有一次身上伤痛,大夫来看诊时,便为其扎了一后背的针。   施针时,为确保施针位置精准,力道合适,素来都是光着背的。   若是待会儿当着苏玉锦的面脱衣服的话,气氛难免尴尬……   贺严修在迟疑片刻后,伸手解了衣带。   自苏玉锦进屋,兴安在外头候了许久,现在又眼看着苏玉锦出来吩咐艾草准备热水和烧酒,屋子里头却没有任何动静。   兴安略推了推门,准备看一看二爷此时的状况,看需要不需要他去收拾一二。   结果,透过门缝,兴安看到贺严修正在宽衣解带,连身上的小衣都解了个干净!   夭寿了!   非礼勿视!   兴安忙将那道缝隙合上,待苏玉锦端着一小盆热水和烧酒进屋子时,更是离得远了一些。   待会儿可能会有羞人的声音,非礼勿听!   而后又觉得不够,干脆喊了艾草和柳妈妈过来,让她们二人勿要靠近房间,更是着她们两个再去烧些热水来。   艾草和柳妈妈得了吩咐,忙活起来。   「这好端端的,要那么多热水做什么?」艾草往灶膛里头添了柴,有些诧异,「却又没说要预备浴桶。」   「这种事,别打听。」柳妈妈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究竟什么是啊?」越不让艾草打听,艾草越发好奇。   「不害臊,打听这个做什么?」看艾草满脸都是疑惑,还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地模样,柳妈妈没好气道,「姑娘方才进了屋子,屋子里头躺着二爷,你说二爷跟姑娘在一起,能做什么?」   咳!   艾草红了脸,忙坐下来接着烧火。   苏玉锦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待取了李氏送来的那套银针,重新到床边时,看到了此时正端端正正趴在床上的贺严修。   整个后背完全裸露在外。   苏玉锦,「……」   苏玉锦,「二爷闹哪样?」 第54章 今晚睡在这里   贺严修的肤色,在男子之中算十分白皙的,这后背也是如此。   原是肌肉感适当,线条流畅的后背,这般直挺挺地呈现在人眼前,又被锦被簇拥,青丝倾泻,哪怕此时没有柔光滤镜,却也已是有了一副绝美画卷。   苏玉锦脑中瞬间浮现出了四个字。   美色盛宴。   但,这情景美则美矣……   就是二爷突然如此,怪吓人的。   「二爷这是在……做什么?」苏玉锦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   目光却不曾移开。   「你不是要施针?」贺严修原埋在枕中的脑袋微微抬起,满脸诧异。   「是要施针。」苏玉锦点头,回答的一本正经,「不过只需往脑后,后颈和手腕处施针即可。」   着实不是在后背上。   也不必脱的这般干净。   「所以二爷只需坐在凳子上,坐端正即可。」   贺严修,「……」   是他误会了!   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上站了起来,穿衣束带,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贺严修便已是穿戴整齐,端坐在了凳子上。   正襟危坐。   苏玉锦轻咳一声,将银针分别用火烧和烧酒冲洗的办法消一消毒,而后在贺严修的几个穴位上精准刺入。   一根,两根,三根……   苏玉锦屏气凝神,在一盏茶的功夫后,刺入了最后一根银针,长松了口气。   施针是一件极其耗费体力之事,苏玉锦此时的脸色有些发白,但体力尚且还能支撑,只坐在桌边,大口大口的喝茶水。   「不要乱动,这般维持半个时辰,拔针即可。」   苏玉锦略歇息片刻,取了纸笔过来,写下药方,「我这就吩咐人去抓药。」   这会子熬上的话,差不多晚饭后便可以喝了。   贺严修点头,见苏玉锦神色倦怠,「你去歇上一歇,到了时辰我在让兴安去叫你。」   「婢子还是看着一些吧,二爷是头一次施针,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看着能安心一些,二爷若是觉得施针后哪儿有不舒坦的,需及时提醒。」   「不过这施针后难免会觉得后脑处有些发热酸楚,偶有发麻之感,皆是正常现象,二爷不必担忧。」   苏玉锦拿起桌上预备的茶点,塞了一块入口,「婢子这里,二爷不必担心,婢子身强体健,没那般柔弱。」   见苏玉锦这般说,贺严修便随了她,没再督促。   只是……   苏玉锦起初吃着茶点,喝着茶水,渐渐地变成了单手撑下巴在那嗑瓜子,渐渐地又变成了头枕胳膊在桌上,拿着两颗南瓜子在那摆弄,到了最后,干脆是整个人伏在了桌子上面。   隐约还能听得到她细微的鼾声。   贺严修,「……」   的确是身强体健不柔弱,不过就是有些贪睡罢了。   其他的当真没有什么毛病。   但此时寒冬腊月,即便屋子里头烧着地龙,暖着炭盆,苏玉锦这般趴在桌子上面睡觉,也是容易着凉。   贺严修有心想帮苏玉锦拿件斗篷,但他此时双手手腕上皆有银针,不能用力,只好走到门边,唤了兴安进来。   兴安一进来,瞧见二爷后脑勺,后脖子和手腕上的针,顿时吓了一跳,「二爷,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成了刺猬模样?   「身上不大痛快,苏姑娘便帮我扎上几针。」贺严修简略回答,「苏姑娘太累睡着了,旁边衣架上有斗篷,你给披上一个。」   「是。」兴安拿了旁边架子上搭着的天水碧颜色的斗篷,给苏玉锦轻轻搭在了身上。   但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地看向贺严修,「二爷若是身子不舒服的话,不妨还是去看看大夫?」   苏姑娘的医术,从前从未听闻过,想来应该很一般。   「苏姑娘医术精湛,能给治好。」贺严修道。   在从万花楼买下苏玉锦之前,贺严修着人查过她的底细,并无任何不妥。   现如今苏玉锦既是他的外室,卖身契亦在他的手中,自然没有理由,也不敢主动揽下来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给自己招祸。   见贺严修如此肯定,兴安便不再言语,只往桌上的茶杯上又添了些热茶,而后退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后,苏玉锦睡醒了。   察觉自己身上披着披风,再看看贺严修仍旧是一副坐的端正的模样,颇为不好意思,「婢子方才困倦,这屋中又暖和,便睡了一会儿,二爷别见怪。」   「无妨。」贺严修道,「你也是累的紧了,小憩一会儿应该的。」   「是不是到时辰了?」   「差不多了。」苏玉锦掐算了一番时间,觉得差不多后,将贺严修后脑脖颈以及手腕处的银针一一取下,拿烧酒冲洗后擦拭干净,仔细收好。   「二爷觉得怎样?」   「此时倒无太大感觉,施针后觉得刺痒了一阵,而后有些酸楚,旁的倒没有了。」贺严修如实回答。   苏玉锦又给贺严修搭了搭脉,而后微微点头,「估摸着得两三次之后,才有比较大的反应,此病不易治,二爷也不要过于心急。」   「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外头的雪,此时已经停了。   地上有了些许积雪,天地万物也有了银装素裹之情景。   在屋子里头待了许久,那般端坐着也有些累人,贺严修便到廊下去看雪景,顺便舒展一下筋骨。   苏玉锦给贺严修燃了炭炉,煮了姜茶,接着去看一看正在熬煮的药,以及晚上要做的饭食。   贺严修治疗期间,饮食要清淡,尤其要多吃菜蔬水果,更得补充一定的维生素B1和B2,如此才能有助于身体恢复。   苏玉锦想了想,除了贺严修起初想吃的炖鹌鹑汤以外,做了芹菜炒猪肝,菠菜鸡蛋卷,山药清炖鸡,以及香菇油菜心。   皆是清淡可口的菜式。   不知是因为灌了一下午姜茶,眼下身上风寒祛了大半,还是因为施针后的影响,还是因为苏玉锦做的菜实在太好吃……   总之,贺严修晚上胃口颇佳,这四菜一汤,竟是被他吃去了大半。   待晚上喝下汤药,再看了会儿书,贺严修脸上有了倦意。   苏玉锦识趣儿地退了出去,准备去客房睡。   「今晚你便睡在这里吧。」贺严修张口道。   苏玉锦,「!!!!」   苏玉锦,「你不要过来啊!」   今天只有两更,容作者过个周末,下周再加更嗷~ 第55章   芜湖,标题被和谐了   ——   这是要逃不掉外室应有的职责,要伺候二爷过夜了?   ……   可是可是可是……   她可是要想方设法治好二爷病症的,就算他贺严修不感恩戴德,也该觉得她是个有功劳的下人才对吧。   这般恩将仇报……   等等!   还是说,在二爷眼中,让她彻底成为他的女人,这才叫论功行赏?   苏玉锦,「……」   现在后悔自己去主动救人还来的及吗?   「二爷,那个……」   苏玉锦大脑飞快转动,突然脑中一亮,轻咳了一声,道,「二爷在治病期间,除了要饮食清淡以为,更得确保身体轻松,不得劳累,尤其不能……」   纵欲过度,行房事。   嗯,以此来阻挡二爷的行为,完全挑不出半点错处。   「我睡客房。」贺严修道。   这个屋子地龙比客房烧的更为暖和,苏玉锦似乎是畏寒之人,睡这里更为合适。   且这个屋子平日是苏玉锦所住,屋内到底有着脂粉香气,上次在这里睡觉时,便有些难以入睡。   再加上……   一想到施针之前的尴尬场面,贺严修再接近这张床,都觉得心中满都是抗拒!   苏玉锦,「……」   是她多想了!   「好的二爷。」苏玉锦满口答应。   「你刚刚说,我尤其不能……不能什么?」   「二爷在治病期间,不能劳累,尤其不能熬夜,所以二爷早早歇息为好。」苏玉锦忙道,「那二爷早些歇下,婢子便不打扰二爷了,祝二爷好梦。」   苏玉锦只将贺严修和兴安送到了客房门口,便急忙回自己屋子去了。   逃也似的。   贺严修,「……」   他是瘟神不成?   怎么总感觉苏玉锦唯恐避之不及的意思?   可苏玉锦却又是主动为其看诊……   思来想去的,大约也就是这苏玉锦又想在他跟前做些事情,立些功劳,却又不不真正成为他的外室吧。   这样一来,这苏玉锦在他不常来的这段时日,努力去做生意,连酒楼都开了起来,也有了缘由可以解释。   她应该也是预备着往后从这里离开,现在便开始各种筹划做事。   想来,上次问他讨要艾草和柳妈妈的卖身契,估摸着也是为此。   这样……挺好的!   待往后需要遣了她走时,大约不必费分毫功夫,兴许还被她感恩戴德一番。   贺严修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进了客房。   客房平日里便一直收拾着,为的是贺严修来的时候,苏玉锦想着躲在这里睡觉,所以打扫的十分干净,各种装束布置也不比苏玉锦的屋子差。   但因为不常住的缘故,没有那屋子中姑娘家的头油和脂粉香气,倒多了几分为了防止这屋子长久无人住有闷霉气味时点的一些檀香气息。   檀香气味细腻,醇厚芬芳,又因为具备止痛的功效,人闻了后往往觉得十分舒适,入睡也快,许多人便时常点了用来助眠。   贺严修此时觉得颇为舒坦,躺下之后很快入睡。   兴安见状,熄了大部分的灯火,只余下一盏,远远地放着。   苏玉锦在屋子里头关了门,却一直没敢睡,一直见那边屋子里头的烛火彻底了暗了下去,心里这才彻底安了下来。   还好,贺严修似乎并没有要与她行周公之礼的意思。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这个二爷也是有些奇怪。   当初从万花楼将她买了回来,又将其安置在青河县,大有金屋藏娇的意思,且这二爷二十出头,论理来说,正是血气方刚,食髓知味的时候,她的容貌姿色又不差,不该在那方面对她如此冷淡才对。   可二爷已是第三次来,依旧没有这个举动。   说起来,艾草曾经无比兴奋地跟她说过一件事,说是在兴安那打听出来的,二爷在京城之中虽是高门大院里头的公子哥儿,却是洁身自好的很,不但身边没有通房丫头,就连整个院子里头,连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近身的一切事宜,皆是兴安和几个小厮在打理。   艾草还说,由此可见,苏玉锦在贺严修的心里地位绝对不一般,无论往后是否娶妻,二爷必定会待她不同,让她只管放宽了心,只等着享福就是。   苏玉锦当时听到艾草说这件事时,曾还一度感慨这贺严修莫不是当真是个不沾花惹草之人,现在仔细想一想的,再结合现如今二爷的表现……   这么大年岁不曾娶妻,实际生活中不近女色,大声旗鼓地将她置在此处,却也并不亲近,面上对她可谓颇为客套,也并不强加约束管制,反而是出手颇为大方。   这二爷,该不会是……   喜好男风之人?   因为在朝为官,难免被人议论,所以特地大张旗鼓地做出了为其赎身之事,但实际上是掩人耳目罢了。   这么一想的话,这所有的事情全都解释的通了!   苏玉锦恍然大悟,忍不住往自己大腿上拍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一定是这么回事!   既然二爷喜欢男人,那她也就彻底安全了。   不必担忧被二爷要了身子去,且还能因为二爷的怜悯与大方,从这里得到许多的银钱好处,待二爷这里用不上她来当幌子时,说不准便可以离开这里,改名换姓后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未来可期!   苏玉锦越想,这心里头越激动,在屋子里头来回的踱步,脑子更是飞快地盘算着往后的事儿。   往后既是能恢复自由身潇洒过生活的,那她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积攒足够的银钱作为往后生活的依靠和支撑,第二个则是从二爷手中讨要自己的卖身契。   前者的话,把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多赚钱,也多多在二爷跟前表现一番,看能不能得更多的赏赐钱财做零花。   后者的话,一来要等待时日,二来便是要等待机遇。   且更是要让二爷对她心存感恩,以及对懂事听话的她放心,这卖身契的事儿才更容易促成。   所以她现在,要尽快治好二爷味觉失灵的病,在二爷跟前尽心尽力,尽好目前她身为一个「外室」的本分。   只是。   也不知道这二爷是零还是一……   苏玉锦:二爷真可怜……   贺严修:我谢谢你昂! 第56章 二爷胖了   说起来,二爷生的面若冠玉,气质卓然,谪仙儿一般的人物,性子又安静的,估摸着是底下的那个了。   哎……   苏玉锦摇头叹息了许久的功夫。   艾草在旁边看的直迷糊,越发有些不懂自家姑娘是在做什么。   起初看起来是忧虑的很,接着又兴奋无比,再来却又是惋惜异常……   「姑娘。」艾草满都是对苏玉锦的担忧。   苏玉锦却是端起了一盏灯起来,「去灶房里拿些豆子出来,这会子咱们俩拣选一下,挑些好的豆子泡上水,明儿个一早给二爷磨豆浆。」   「婢子这就去。」艾草忙活了起来,这心里头却是一下子有了底儿。   果然姑娘还是因为对二爷上心的缘故。   主仆两个人忙活了一会儿,将豆子泡好,苏玉锦又交代了艾草和柳妈妈明儿个一早要做的活儿,这才洗漱了一番躺下睡觉。   贺严修第二日晨起起来时,屋子里头已是摆好了早饭。   新磨的豆浆,煮沸了好几次,豆香味十足,茴香小油条,个头不大,却是外酥里嫩。   内里掺了些许火腿丁红薯饼,再加上泡椒腌白萝卜片,腌制的儿菜,芥菜丝,嫩嫩的鸡蛋羹等,一顿早饭可以说是简单之余不乏精致。   吃罢饭后,待贺严修喝了汤药,苏玉锦便为其施针治疗。   这次,为了防止自己在等待时间内打瞌睡,也怕贺严修等待途中无聊,苏玉锦拿了棋盘与棋子来,与贺严修下上一局。   贺严修双手腕有针不方便落子,便由他口述,苏玉锦帮其落子。   苏玉锦在现代社会中原是因为学生时期被父母要求静心学了围棋,加上到了这里后,原主琴棋书画皆有造诣,凭借一定的记忆,也是能在贺严修跟前班门弄斧一番。   不过苏玉锦能瞧得出来,贺严修应该是有意让着她,不至于她输的那般难看。   「对了,先前你提及艾草和柳妈妈卖身契之事,我这次带了过来,已是交代了兴安,待会儿你去寻了他要就是。」   苏玉锦拔针时,贺严修道。   「多谢二爷。」苏玉锦抿嘴直笑。   二爷是说话算话的!   「这次这次要连续施针七日,只怕要耽误二爷在京中的公务,二爷还是早些派人回去告个假,也跟家中说上一声为好。」   免得家人担忧。   「晨起已是吩咐兴安去办了。」贺严修道,「这个时辰估摸着人已是到了京城。」   二爷做事也十分谨慎周全。   再论上二爷的家世,现如今的官职,以及这和气的性子,二爷在京城之中必定是许多人家的女婿人选,更是许多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哎,当真是可惜了。   二爷竟是个零。   「在叹息什么?」贺严修问。   「没什么,就是想着晌午做什么给二爷吃。」苏玉锦想了想道,「不如晌午用腊肠蒸了饭,再做一道酱汁焖清江鱼,爆炒河虾,木耳炒腐竹,糖醋藕丁,汤便吃菠菜猪肝汤吧。」   「都好。」   反正他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只能闻一闻气味,而苏玉锦所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无论哪道菜,闻起来都满足感十足。   所以当真是不拘吃什么的。   「那婢子便去准备了。」苏玉锦挑了帘子出去。   一通忙活,吃罢了晌午饭,苏玉锦得空寻了兴安,拿到了艾草和柳妈妈二人的卖身契。   捏着那薄薄的两张纸,苏玉锦越发觉得已是达成了这远大目标的第一步,顿时干劲儿十足,忙去准备晚上的饭食。   蒜香鸡爪,麻油小米椒做的捞汁杏鲍菇,糯米蒸排骨,娃娃菜皮蛋煨火腿,主食是鲜肉生煎。   再到了第二日晨起时,是磕了鸡蛋,配了铁板里脊肉,刷了面酱,卷了生菜的杂粮煎饼,配上熬得糯糯的莲子银耳梗米粥。   晌午时,是鲜蘑菜心,椒盐鸡翅,秋葵粉丝蒸虾滑,主食则是羊肉烩面。   再到了晚上,芹菜炝炒腊肠,香酥炸茄盒,绿豆芽鸡蛋粉条炒合菜,天蚕土豆,主食是酱香饼。   又到了晨起……   贺严修小口吃着碗中的鸡汤馄饨,坐的极其板正。   倒也不是他端着架子,非得这般坐。   实在是感觉在这里成日吃吃喝喝了好几日,每日这般香气浓郁的美食养着,这身上的腰带已是有些紧,若是坐的稍微弓一些腰,便觉得腰带紧得有些吃不下饭了。   「今日天气晴的好,地上的雪这两日也化了干净,喝罢汤药后出去走一走吧。」贺严修提议。   好歹消消食。   「二爷若是要走一走,不如去戏园子里逛一逛去?」苏玉锦提议,「听说这临近过年,戏园子里头来了新的戏班子,这几日正唱《群英会》,据说好听的紧呢。」   苏玉锦老早便想去听,可巧贺严修来了,要每日围着他打转,这个心思便只能歇上一歇。   这会儿贺严修要出去散步,她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   「也好。」贺严修点头,见苏玉锦也是一脸期盼,「那你与我一起去看看吧。」   「是。」苏玉锦兴冲冲地应下。   待贺严修喝了汤药,苏玉锦为其施了针,略收拾了一番后,二人乘坐马车一同出了门。   戏园子县城东边,离闹事略偏远了一些,但地方宽敞,门口也方便停靠马车。   见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从一辆十分不俗的马车上下来,戏园子的伙计已是迎了过来,请了二位到楼上的雅间去坐。   奉上热茶和各色茶点,伙计笑道,「离戏开场还有一盏茶的功夫,还请二位略等上片刻。」   接着又端了一盘剥了壳的松子过来,「瞧着二位眼生,兴许是头一回来这里,这是铺中送的,二位别嫌弃。」   戏园子的收益,除了这茶水点心,更多的是客人给戏班子的赏钱。   像贺严修和苏玉锦这种穿戴不俗的,想来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姑娘的,待会儿看戏看的尽兴,这赏钱必定不会少。   这送的松子仁儿,也不过是刷个好感度罢了。   「这戏园子到是会做生意。」贺严修笑道。   「二爷说的是。」   苏玉锦话音落地,便听着隔壁一阵椅子拉动,似有人落座。   「听说了吗?」   「什么?」   「就是那任建柏任秀才的事儿……」   《群英会》是根据三国演义片段改编的传统京剧,本文架空,不过多考究这京剧出现的时间~ 第57章 相公来了   「这任秀才咋了,不是说他那个不着调的娘起了歪心思要害旁人,所以这任秀才再不能参加科举?」   「就是这个事儿,原是这样的,只是我听说,那廖氏,并非是任秀才的生母!」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一个亲戚在衙门里头当差,亲口告诉我的,还说那廖氏其实原本不过就是任秀才家中的一个奴仆,照顾任秀才自小长大,也算的上是尽心尽力,任秀才心中对廖氏尊重,在父母去世之后更是将廖氏当了亲生母亲一般孝敬,又怕廖氏心中别扭,对外便称是自己的母亲,算是给上廖氏几分的体面。」   「这廖氏既然并非是任秀才的生母,那廖氏所犯之事,自然也就不会影响任秀才的前程了。」   「正是如此,所以那任秀才现如今又去了县学读书,筹备明年秋闱之事呢。」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任秀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平日里为人也是风评极佳,倘若真是因为长辈的事儿不能科举,实在可惜的很,这下子倒是让人少了些遗憾。」   「是呢,正是这个理儿……」   「……」   苏玉锦听了个分明,心里也是有些惊诧。   这廖氏,竟然不是任秀才的亲娘,只不过是一个照顾任秀才长大的奴仆而已。   这到是出人意料的很。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好像又有些不对。   廖氏既是照顾任秀才从小长大的奴仆,那自然是在任秀才幼时便到了任家,依廖氏的年岁来说的话,所谓早些年的夭折的女儿,应该是到了任家后怀上的?   是外头有了情郎,还是说……   都说高门大户里头内宅私事最是混乱,据说这任秀才似乎是出身耕读世家而已,不曾想也有这样的事情。   果然现实生活,远比小说更加狗血,丰富多彩啊。   苏玉锦一阵感慨。   戏台子上一阵锣鼓声开场,字正腔圆的角儿便登了台。   《群英会》原就是个热闹的戏,角儿又多,词儿更是铿锵有节奏,再加上三国原就是寻常百姓都耳熟能详的故事,饶是白丁百姓,也能说上几句枭雄曹操,东吴周瑜,三顾茅庐之事,所以此时的《群英会》听得众人也是津津有味,热血沸腾的。   喝彩声随着锣鼓响器的声音此起彼伏,更有人时不时地便往台上扔些铜钱散碎银子的,以示对戏文的认可。   更有些出身高,又讲究规矩的,则是赏赐个荷包扇坠的,交由这戏园子里头的伙计,送去给戏班子,以示对这出戏的认可。   苏玉锦看的津津有味,也觉得戏班子上的人各个都唱的极为卖力,也有心想给个赏钱,可贺严修坐在那如老僧入定似的并无任何反应,也不好越过贺严修自己去打赏。   「二爷。」   苏玉锦踌躇了好一会儿,满脸都是狗腿的笑,「二爷觉得这戏唱的如何?」   「极好。」贺严修微眯了眼睛,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跟着节奏轻轻叩了两下,头更是跟着那曲子的节奏晃了两晃,「尤其是那唱周瑜的小生,尤佳。」   那小生身形颀长,气质不俗,即便是此时涂着浓厚的妆,也能瞧得出来唱这小生的人必定是个模样不错的年轻后生。   更难得的是,对着鲁肃和诸葛亮的老生角色,反倒是通过自己的唱功力压了几分,真正是用实力来说话的。   苏玉锦也觉得这小生唱的好。   但若是旁人夸赞这小生,苏玉锦倒觉得没什么,可现在得知了贺严修这不为人所知的癖好,这会儿再听到贺严修夸赞这小生时,这心里倒觉得有几分别扭。   「咳……」   苏玉锦觉得自己脑子里头全都是不干净的东西,忙晃了晃,「二爷说的是,婢子也觉得那小生唱的极好。」   重重的咬了最后「极好」这两个字。   且音调略略上扬,夹杂了几分促狭意味。   贺严修顿了顿,招手让兴安过来,「这戏唱的好,给上十两的赏银吧。」   兴安得了吩咐去打赏钱。   有了贺严修在前,苏玉锦也扔了些铜钱过去。   戏园子的伙计见状,又送了一壶上好的茶过来。   戏咿咿呀呀地唱,眼瞅着到了整出戏的高潮,整个戏园子喝彩声此起彼伏,热闹不已。   离这里不算远的县衙大牢,此时也颇为热闹。   因为任建柏拿了银子和好酒好肉来,说是想着见一见廖氏,说上几句话。   青河县一向算的上太平,这县衙大牢里头,经年累月的也关不了几个人,一半多的牢房都是空的,今年陆续进来几个,又出去几个,但满共也就用了三间。   而这三间里头,一个是个无人管的鳏夫,一个住着那沈仓和孟大海,亦是家人觉得丢脸,恨不得断干净关系,家人自是不来探望的。   可以说这些个当差的,长年连油水都没见到过,这会儿任建柏既是来孝敬打点,出手也算不俗,大坛子的酒,整个的卤猪头肉,连给的那银子掂着都沉甸甸的。   任建柏懂事,那些衙差们心里高兴,加上任建柏原也是读书人,往后保不齐也是个做官的,这会儿行个方便,也算结个善缘。   再来,这廖氏犯的也不是杀头的死罪,只是要等着来年春日去流放,暂时收押在大牢之中,也是可以探视一二的。   于是,牢头收下了任建柏送来的所有东西,亲自引着他到了大牢中。   「有劳了。」眼看牢头打开了那牢门上沉重的铁链子锁,任建柏深作一揖。   「任秀才客气了。」牢头拱手嘿嘿笑,「我们在外头看着,任秀才慢慢说话就是。」   「多谢。」任建柏再次道了谢,见牢头走远了,这才推开了那沉重的木质牢门。   地牢因为闲置多,又不分男女,廖氏被安置在最里头的一间,也因为此,比着旁的地儿越发阴暗潮湿,地上铺的厚厚的干草,越发增添了浓重的霉味。   而此时的廖氏,正蓬头垢面地蜷缩成一团依靠在墙角处,听着有动静,微微晃了晃脑袋,待看到来人是任建柏时,整个人一激灵,忙坐正了一些。   嗫嚅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   「相公你来了……」   有月票的小可爱可以投一下嗷~ 第58章 推入井中   下意识地习惯性去偷偷看任建柏的脸色,见其阴沉着脸,廖氏用手将那乱蓬蓬的头发往后拢了拢,又尽了力地将衣裳给拾掇地整齐一些。   哑着嗓子,顿了一顿,廖氏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往后怕是也叫不着了,也就让我再唤上两声?」   「你原也不配唤这个称呼。」任建柏道。   「是啊,原也是不配的。」廖氏满是脏污的手揉了揉发红的眼圈,「不过就是银钱买来的,身份低贱的很,自是配不得秀才公的。」   「可相公你也别忘了,先前我被买回家里头时,你原也是欢欢喜喜,只跟旁人炫耀自己也有媳妇儿了……」   「不过都是童言无忌的玩笑话,哪里能当了真。」   任建柏打断了廖氏的话,「再者说了,童养媳这样的事情,原就没有三媒六聘,更无婚书,不过就是长辈们的那些个不成文的旧俗,到哪里都算不得正经婚事。」   「不单单是我,哪怕是爹娘也好,同村族人也罢,也是无人将此事当真,反倒是你不过就是一介奴婢,却也敢以此身份自居,当真也是好大的胆子。」   听着任建柏说的条理情绪,据理力争,末了更是责备她了一番,廖氏这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洪水决堤一般,汹涌而下。   「相公既是不喜我,当初为何又与我有了夫妻之实?」   此言一出,任建柏脸色先是一变,接着越发铁青。   「酒醉之事,岂能当真?」   任建柏喝道,「我当日醉的不省人事,醒来后你便躺在我的床上,又怎知不是你故意如此,只想让我娶了你?」   「在家之时,我便常听人说,你与村头的任铁柱眉来眼去,不清不楚的,后来你又身怀有孕,又怎知你不是与人私通有了这孽胎,便妄图想要嫁祸于我,以此来逼婚想嫁进我家?」   「我不计较你以往所做过之事,拿你当了长辈来孝敬,让你过上好日子,拿你当了爹娘来孝敬,你却恩将仇报,时时拿此事来要挟我,又妄图霸占了我,两次三番地谋害苏姑娘,如此蛇蝎心肠,实在可恶!」   可恶?   的确是可恶。   廖氏咬紧了唇。   明明她是任建柏的童养媳,将他照顾长大,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儿,又是与他第一个有了肌肤之亲,又有了第一个孩子的女人,她本该就是任建柏的娘子,而任建柏本该就是他的相公。   但现在,任建柏并不认她,不承认与她有过的夫妻之实,污蔑她与旁人有染,更是亲手端上了一碗打掉她腹中胎儿的汤药,甚至在外面,只与她以母子相称,摆明了连将来姨娘的位置都不给她留。   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身份低贱,是花银钱买来的,如同货物一般,上不得台面?   还是因为她年岁大了,容貌残损,比不得苏玉锦那样花骨朵一般的二八姑娘貌美动人?   可是,他从前也是欢喜过的啊。   就连那一晚上,他欢愉之时也是十分卖力,只恨不得将她揉到身子里头去,一晚上几乎没有消停之时,更是许了她往后的正经婚事。   都说酒后吐真言,他对她也该是有几分真心的。   只是,这些真心,后来便渐渐淡了。   若是细细追究这真心淡了的缘故,无外乎是外头那些莺莺燕燕,见任建柏生的模样端正,年岁轻轻便考了秀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便上赶着来扑。   那些狂蜂浪蝶既是心怀不轨,那她自然也得赶上一赶,免得自己辛苦养了这么多年的树,最终被旁人摘了果儿去。   只可惜,遇到了不中用的人。   而到了此时,连任建柏也说她是蛇蝎心肠之人。   若说她是蛇蝎心肠。   那你任建柏自己呢?   既是从未想过要娶她为妻,从未想过要给她名分,那又为何要去买了她回来,要招惹了她,让她的一颗心尽数都扑到他的身上?   若是仔细论了起来,她现下如此,也都是任建柏的缘故。   倘若要论可恶,她大约是比不得他的。   但就算可恶,她却也恨不起来。   到底,那是她爱的男人,她的相公,她那成了型儿的女儿的爹。   廖氏苦笑了几声,再说不出反驳任建柏的话出来,只低哑了声音,「既是觉得我可恶,你怎的又想着来瞧我了。」   任建柏深吸了一口气,将满心的不悦和厌恶都压了下去,只不冷不淡道,「到底主仆一场,你年后便要流放,我怕是在县学读书不得空去送,年前来见一见,也算是送一送了。」   刚刚澄清了他和廖氏的关系,现在旁人皆是称赞他仁心善行,使得他风头极盛,再没有前段时日的冷遇。   所以他此时来跑上一趟,也好巩固一番名声。   再来,也是想着问一桩事。   听着任建柏如此说,廖氏闭了眼睛。   不知是觉得有了任建柏来送再无什么遗憾,还是觉得任建柏所说之言皆是客套,心中再无任何波澜。   「再来,我也是想问一桩事情。」   任建柏顿了一顿,许久才下定决心,艰难开了口,「早些年我父亲失足跌入井中,第二日才被人发现,我记得那一日时,你曾端了衣裳去井边洗,此事可与你有关?」   廖氏睁开了眼睛,看着任建柏,目光炯炯,「是我做的。」   「你到是肯承认。」   「做过的事儿,自然是要认的。」廖氏笑了起来,「其实当日,你母亲便在一旁,她亲眼看着我将你父亲推下,并未说上半句话。」   母亲当时看到了廖氏推父亲入井?   这件事是任建柏没有想到的。   父亲严厉,自他启蒙之日便对他十分严苛,每日字写得手都抖了也不肯让他停歇。   若是他读书时得了成就,被夫子表扬,父亲也不过是淡淡地点了头,但若是读书比不过旁人时,便会被罚跪至深夜。   任建柏即便能理解父亲是个严父,也是盼着他有出息,但看着旁人家的父亲对他关怀有加时,而他身上的伤是旧伤未好便添新,他的心中是极恨自己父亲的。   恨不得他早早死掉。   不得不说,廖氏的贪心虽然令人厌恶,但这件事做的极合他的心思。   但,父亲对母亲极好。   为何母亲她也…… 第59章 奸生子   母亲为何并不阻拦廖氏?   是因为母亲也看不惯父亲的严厉吗?   说起来,似乎听人说过,自己是七个月时便被生了下来,与旁的早产婴孩不同,他身体康健,哭声响亮,个头也比寻常早产的孩子大一些。   且父亲对他的严苛,已是超出寻常严厉父亲应有的程度,许多时候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的厌恶与嫌弃。   但当他以为父亲对待孩子的态度都是这样时,母亲有喜,父亲高兴的像个三四岁的孩童,甚至每次伏在母亲的腹部旁,与那未出生的孩子低声细语,甚至在母亲因为不小心摔了跤,不幸小产时,父亲哭了足足两日的功夫。   父亲对母亲素来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但母亲的态度素来都是淡淡的,无论什么时候,都看不出来对父亲有多喜爱。   在父亲去世时,母亲不曾伤心,似有松了口气之感。   再后来,母亲不辞而别……   成婚讲究三媒六聘,自开始合八字起到成婚,快则一年,慢则两年,母亲在成婚前有了他,已是属于私通。   很显然……   他是奸生子。   任建柏想通了这一层,后背冒出了一层的冷汗。   本朝律法对通奸及奸生子之事,极其严格,处罚极重。   除通奸之人要下大狱,遭重罚,甚至给予族中定生死的权利以外,奸生子无任何继承权,为人唾弃,地位极低,且不得读书科举。   若是他的身份被人知晓,那往后,也就没有任何前程可言。   远比有廖氏这个出手害人名义上的娘,后果更为可怕。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无法滴血认亲证明他并非亲生,那这件事情也就尘埃落定。   旁人不会为了莫须有之事,去得罪他这个秀才公,未来的举人老爷。   不得不说,廖氏也算替他做了一件极为有用之事。   也不枉他这么多年对廖氏颇为孝顺,从不短缺他吃喝。   但……   任建柏目光在廖氏身上打了个转儿,在看到她脸上那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时,心中还是咯噔了一下。   廖氏对他的态度近乎偏执,做下许多的蠢事,但廖氏本身有自己的精明之处。   当初要将他父亲推下井,兴许不单单是因为父亲对他打骂不休。   任建柏表情晦涩,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母亲不理此事,大约是有母亲的道理,父亲性情乖张,母亲那么多年也是受了许多的委屈。」   「这些事已是过去了许久,若非想要求证,我原也是不想再提的,现在既然你已承认,此事便也如此作罢吧。」   言罢,任建柏半蹲了下来,将手中拎着的食盒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放在干草上。   白面馒头,一碟芹菜炒豆干,一迭卤肘子,还有一碗蛋花汤。   「这些,也算是送行的饭食了,皆是你素日常吃的。」   任建柏顿了一顿,「这汤原是我亲手做的,你喝了它,也好暖一暖身子。」   廖氏抬起一直耷拉着的眼皮,看向了那碗蛋花汤。   是任建柏亲手做的。   自她到了任家,便伺候任建柏身边一切大小事宜,用十指不沾阳春水来形容任建柏是最合适不过,他素日里连糖和盐几乎都分不清,下厨更是不必想的。   现如今,任建柏做了蛋花汤。   那蛋花汤鸡蛋几乎没有打散,上面也没有放葱花和香菜,更没有点了芝麻香油,且蛋花还带着微微的糊味。   倒像是出自任建柏这般远庖厨之人的手。   但,任建柏来责骂,来质问她,还给她送了蛋花汤。   这汤喝完,兴许一切便尘归尘,土归土了。   但是,这是任建柏做的蛋花汤啊……   兴许他往后娶了妻的话,也未必能放下架子,再去为他的正妻下厨,而她,依旧会成为任建柏命中凡事第一的女人。   廖氏几乎没有迟疑,端起那碗蛋花汤,几乎是一饮而尽,接着将汤碗丢到了一旁,拿着那馒头往口中塞。   卤肘子和芹菜炒豆干也不不停地往嘴里送。   看廖氏吃成这般,任建柏站了起来,踏出了牢门。   已有牢房的看守前来锁门,看廖氏在那吃的狼吞虎咽,微微摇头。   哎,原就是奴仆的命,若是安分守己,跟着任秀才还能过上极好的日子,偏生还要去兴风作浪,惹出许多的灾祸,最终落得这幅光景,实在是可惜。   任建柏出大牢时,牢头正灌下了一碗酒。   见任建柏眼圈红肿,似要哭了一般,心中感慨他的重情重义,又张口道,「虽说往后之事不好说,但这廖氏在这里一日,我们哥几个儿必不亏待了她,定会让她吃饱穿暖,任秀才放心就是。」   「多谢。」任建柏一度哽咽,冲牢头作揖。   末了,又冲牢房处,深作一揖。   又站了片刻后,这才缓步离去。   背影踉踉跄跄。   这任秀才,当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啊,他若是能高中举人,出仕为官的话,必定也是个为百姓谋福的好官吧。   牢头一阵感慨。   ——   一出戏唱到了晌午饭过后。   饶是在戏园子看戏时有各种茶点和果子吃,可那茶水一壶一壶的下去,却是越喝越饿得慌。   贺严修和苏玉锦两个人此时都已经是腹中空空,只恨不得唱空城计。   这会子再回去做一桌美食已是有些来不及,苏玉锦便提议去会宾楼简单吃上一些。   贺严修也想去看一看苏玉锦所开的酒楼,便点头同意。   到了会宾楼,吴建通见自家东家来吃饭,又是带了一个气质穿戴不俗的公子哥,只当苏玉锦是迎来了贵客,不敢多言,只引着上了二楼最好的雅间,按着苏玉锦的吩咐上几样酒楼中的招牌菜。   果木烤鸭,红烧狮子头,麻婆豆腐,豆瓣鲫鱼,豆苗溜鸡片,香煎茄片,主食是三宝闷饭,汤是酸笋鸡皮汤。   贺严修因为味觉还不曾恢复分毫,只如平常一般慢慢的吃,细细的闻。   苏玉锦则是慢悠悠的吃,细细地品,时不时地点评一下这几道菜的滋味。   前三道自不必说,因为是整个会宾楼的招牌菜,已是千锤百炼,无可挑剔,豆瓣鲫鱼也极为不错,豆瓣提味到恰到好处,香煎茄片也好,煎的火候极佳。   到是这豆苗溜鸡片……   苏玉锦拧了眉。   日常胃疼…… 第60章 贪财   「去把吴掌柜叫了来。」   「是。」艾草得了吩咐,急忙去喊。   苏玉锦站起了身,「对不住,二爷,这菜有些问题,我去问一问。」   「去吧。」贺严修眼看着苏玉锦端着那道豆苗溜鸡片出去,手中的筷子略顿了顿。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尝得出来这饭菜的滋味。   兴许,快了?   苏玉锦端着菜出了雅间的门,吴建通已是急匆匆地赶了来,「苏姑娘,我听艾草姑娘说您叫我。」   「这道菜端上来的时候已是冷了,感觉做出来后至少有一盏茶的功夫,口感变的极差。」苏玉锦道,「所以我想问一问是不是各个伙计之间衔接的不对,导致炒出来的菜无人上,才导致菜都放冷了。」   吴建通看了看苏玉锦手中的那道菜。   豆苗已是有些蔫儿,鸡片的品相看起来也欠佳,盘子已经是冷冰冰的了,显然的确如苏玉锦所说,放了许久的时间。   但是……   「为了防止冬日里菜肴冷,后厨里头出餐后要放置菜的架子是专门用铁做的,底下放了炭火来烤,确保略等上一等时,这菜也是温热适合下口的。」   吴建通道,「论说从后厨到雅间,不过就是几步路,不该出现这个的情况才对,但也保不准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苏姑娘别着急,我去问一问上菜的伙计。」   自他到了会宾楼做大掌柜,苏玉锦权利放的极其彻底,什么事都以他的意见为准,平日里几乎不参与酒楼的任何大小事。   今儿个苏玉锦好容易来自家酒楼吃一顿饭,又是陪着贵客来的,本该好好表现一番,却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着实打脸的厉害。   吴建通脸上挂不住,对这事儿也极为重视,雷厉风行地,便将刚刚上菜的伙计叫到了跟前儿。   小伙计是雇来的,今年不过十五的年岁,见大掌柜叫他,又是头一回见东家,大气儿都不敢说,低着头,细着蚊子声问,「不知大掌柜和东家叫小的,有什么事?」   「刚才这菜上来的时候有些冷了,便问问你,看是怎么回事。」吴建通道。   「原来是这事儿。」小伙计松了口气,「这道菜原是最先做出来的,小的去上菜时,看这菜是在旁边案子上放着,并未放在那暖板上头热着,便想着先上了菜,结果郑叔拦了一下,说这道菜就得放冷了才好吃,让我最后再上,小的便依吴叔的话,最后才上的。」   吴建通闻言顿时一脸诧异,「吴大厨为何要刻意将菜放凉?」   苏玉锦,「……」   还能为何?   大约是知道她在这儿吃饭,所以借这菜来说句话呗。   苏玉锦拨开满头的黑线,让艾草端着那盘菜,「没事儿了,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去跟郑叔说几句话。」   这是后厨大厨做菜之事,便不在他这个大掌柜的管辖之内了。   吴建通应了一声,领着小伙计去忙。   苏玉锦和艾草下楼,穿过大堂到了后厨。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的饭点儿,酒楼吃饭的人基本都到了尾声,偶尔有贪杯的要再补个菜,数量也是占少数,所以后厨此时并不忙碌,已是有伙计开始清洗碗盘,收拾厨余。   郑明远正在那熬晚饭时有些菜需要做的酱汁,看到苏玉锦和艾草过来,忙将手中的大铁勺给了曾大勇,让他先忙活着。   「东家可算来了。」郑明远嘿嘿笑了笑,「看来我这菜也没白挨骂。」   「郑叔若是有事,让伙计去喊我一声就是。」苏玉锦略带了些无奈。   「我若着人去喊你,你可未必能来。」郑明远撇了撇嘴,「这酒楼开张这么久,东家来过几回?就连来这儿拿个菜,都是让艾草她们来的,我怕我请不动,干脆用了这个法子。」   既是她此时陪着贵客,那自然对菜式十分看重,这个办法反而是最为快捷的。   倒也难为郑明远想了这个法子来。   苏玉锦扶额直笑,「这几日因为家中来了亲戚,着实也是忙,前段时日呢看这酒楼后厨有郑叔你这个顶梁柱,其他大小事儿都由吴掌柜操心,我也就偷懒当了甩手掌柜去。」   「下回我若是许久不来酒楼,郑叔若是想要我来的话,倒也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郑明远好奇无比。   还有什么办法比他把菜做砸了还让苏玉锦在意?   「下回只说这后厨里头的水缸成了精,倒进去的水成了银子,我保准过来抢钱,天上下刀子都来,而且跑的比谁都快。」   苏玉锦一番促狭,惹得在场之人皆是哈哈大笑。   「苏姑娘可别惦记这事儿,若是这水缸当真能吐出银子来,只怕师父一个人就把水缸给抱走了,拼了老命也得背回家去,绝对轮不着姑娘你这里的。」曾大勇戏谑道。   「鬼小子,我几时这般贪财了?」   「师父若是不贪财,为何这个月的工钱要替我领了,还要替我收着,我想去买云片糕来吃,都说我馋嘴贪吃不肯给?」   「我那是怕你小子乱花钱,钱攒着给你置办宅院,娶媳妇用!」   「这话从我跟着师父你就开始说,说了七八年了……」   「住嘴!」   这场,最终以郑明远给了曾大勇一个爆栗子结束。   「东家既是来了,我这几日新研制的菜式,你尝尝新鲜?」郑明远一边说一边忙活,「刚东家不也说亲戚来了,那也刚好让你亲戚跟着尝一尝?」   「对,东家家里头来的什么亲戚?」   「二……二表舅!」   这样啊。   既然是二表舅,年岁应该不小了。   上了年岁的人喜欢吃滋味浓重,软烂的食物,刚好他做的这几道菜合适!   郑明远兴致勃勃,进了灶房去忙活。   苏玉锦则是去了雅间,等着待会儿伙计送菜上来。   贺严修这里已是吃的差不多了,见苏玉锦回来,问,「刚刚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这里的大厨觉得婢子这段时日都没来酒楼,自己研制的新菜无人试吃,有些怨言,便故意将方才那道菜做的难吃了一些,引婢子去寻他。」   苏玉锦笑道,「待会儿有几道新菜送上来,二爷便跟婢子一并试一试吧。」   已经吃撑了的贺严修,「……」   早知道,刚刚不吃那么饱了。   不过……   年纪很大贺严修:「……」 第61章 给苏姑娘赔罪   不过苏玉锦喊他这个味觉失灵的来试菜,当真是认真的?   看得出来贺严修的满脸疑惑,苏玉锦抿嘴笑了笑,「二爷是觉得自己不适合试菜?」   贺严修点了点头。   苏玉锦脸上笑容更浓,「其实二爷才是最适合试菜的人啊。」   「菜式素来讲究色香味俱全,这色和香占了两样,且在味之前,二爷原是见多识广的,见过的菜肴极多,且嗅觉极为灵敏,自是能看出一道菜式的好坏。」   「再来,即便是说到味道这里,这滋味好不好的另说,口感也十分关键,若是一道菜十分出味儿,但嚼起来如嚼蜡一般,入口极为不舒适,也是无用。」   「二爷味觉丧失,这入口时对口感的要求便会颇高,自然对于这试菜也会颇有帮助。」   贺严修赞许点头,「说的不错。」   正是这个道理。   而刚刚苏玉锦的话说的条条是道,有理有据,且能看的出来她对这件事颇有认知。   自刚刚进了这会宾楼,也能察觉得到这酒楼内管理的井井有条,各个伙计之间衔接得当,几乎看不出什么纰漏出来。   这若是论起来,是那个吴大掌柜的功劳。   但苏玉锦能寻到这样能干的大掌柜,且让吴大掌柜对其十分信服,也足以显见她应该算是管教有方,有用人掌事之才能。   贺严修再次点了点头。   说了会子话的功夫,郑明远着人陆续将菜端了上来。   蜜汁烤鹌鹑,五香烧鸭掌,海参鸽蛋汤,叉烧猪肉和鸡油香菇。   鹌鹑烤的棕红酥脆,闻着有浓郁的甜香,鸭掌是脱过骨的,吃起来口感十分软烂,鸽蛋因为煮的时间够长,已是煮成了透明状,看着晶莹剔透,十分好看,叉烧猪肉的口感也是绵软醇厚,而鸡油香菇中的香菇,用的是泡发后的干香菇,口感也更加美妙。   这是贺严修给出来的所有菜品的意见。   苏玉锦尝了一遍,也是赞不绝口。   郑明远的厨艺当真是没得说,这滋味上也无可挑剔,且这几样菜的食材也算易得。   海参在这几样里头算是最为珍惜的,但海参可用干货泡发,倒也方便。   「可以跟郑叔和吴掌柜说,这几样菜都没有任何问题,可以陆续着上。」苏玉锦道。   每隔一段时间上一道新菜,这样才能保持客人对会宾楼的兴趣不降低。   吴建通闻言,便去和郑明远商议菜品上新的事宜。   之后的两三日,一切照旧。   苏玉锦一日三顿变着法儿地给贺严修做吃食,上午施针治疗,下午则是跟他一并出去走一走,逛一逛。   戏园子里头听戏,或是茶楼里头听说书。   过得倒也充实不无趣。   很快,七日的诊治时间已是结束,贺严修着兴安收拾了一番,准备第二日晨起早早出发往京城走。   而苏玉锦这里,考虑到贺严修要离开,待过了晌午后,便忙活着准备晚上的食材,预备着好好张罗一桌子的席面。   杀鸡宰鹅,收拾鱼,剁羊肉。   艾草和柳妈妈忙的也不可开交。   正忙活着,紧闭的院门外有了「咚咚」的敲门声。   「艾草,去瞧瞧是谁。」柳妈妈两手沾着面喊了一句。   「哎,这就去。」艾草刚应了一声,手中刚捞出来的清江鱼顿时滑了手,鱼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沾了满身的泥土。   「我的鱼。」   艾草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是该去捡鱼,还是该去开门。   苏玉锦在那择一把小香葱,见状笑的花枝乱颤,「你且管你的鱼吧,我去看一眼,这个时候来的,估摸着是霜叶他们。」   说着话,苏玉锦放下手中的香葱,先应了一声,「稍等。」   待拔了门栓,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顿时一愣。   「苏姑娘。」任建柏见来开门的是苏玉锦,既意外又惊喜,忙作了一揖,「贸然造访,还望苏姑娘见谅。」   苏玉锦福了一福,「任秀才好,只是不知任秀才来所为何事。」   只问何事,并未张口要请他进去坐一坐。   任建柏略有些失望,但一想到苏玉锦是一个姑娘家家的,而他于她而言到底是个外男,懂些男女大防之间的规矩也是应该。   想到此处,任建柏神色恢复,冲苏玉锦再次行了一礼,「此次来也是替家中的廖婶子向苏姑娘赔个不是。」   「廖婶子是家中的老奴仆了,素日里性子温和,也是因为丧女的缘故心智有些失常,对苏姑娘做出这等恶毒之事,是廖婶子的不是,更是我身为主子管教无方的罪过。」   「廖婶子犯下这等滔天大错,我身为廖婶子的主子,自然是需要一并担责,苏姑娘仁善,并未与我计较,但我自然没有托大不懂事的道理,所以特地来给苏姑娘赔罪。」   任建柏第三次行礼,又道,「原是该早些来给苏姑娘赔罪的,只是县学课业忙碌,夫子又严厉不肯轻易准假,这才拖到了今日,还望苏姑娘莫要怪责。」   替廖氏来赔罪?   苏玉锦想起前几日在戏园子时听到旁人议论有关廖氏和任建柏关系之事。   任建柏此时来赔罪,当真是待廖氏尊重孝顺?   苏玉锦略顿了一顿,「任秀才不必这般客套,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谁做的事,谁犯的错自然是由谁来担着,没有连坐的道理。」   「廖氏之事衙门已是有了定夺,叶大人更是定了罪,此事便已算作是了结,任秀才还是不必再放在心上了。」   「苏姑娘仁心宽宏,是我唐突了。」任建柏第四次作揖,顿了顿后道,「说起来,近日听闻苏姑娘又开了一家酒楼,名会宾楼?」   「正是。」苏玉锦点头。   「会宾楼,取宴会宾客之意,这名字取得极好,苏姑娘平日里大约也是读一些书的吧,所以能取这般大气之名。」   不过是小时候看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多了,借用了个现成的名字罢了。   苏玉锦应答,「不大认得几个字,这名字也是旁人所取。」   「原来如此。」任建柏试探性问道,「苏姑娘既是打理两家铺子的生意,平日里必定得看各类账本,若是识字不通大约有些不便,若苏姑娘不嫌弃,我时常来教苏姑娘识字可好?」   苏玉锦:尬聊到脚指头抠出了一栋别墅 第62章 去县衙   苏玉锦,「……」   任建柏要上赶着做她的识字夫子?   这般殷勤,不知是因为廖氏的罪过心中惭愧,想着做些事情来弥补,还是说另有其他的目的。   但无论为何,这种事,她都是不需要的。   「任秀才课业繁重,县学规矩又严,怕是多有不便。」苏玉锦婉言拒绝。   「无妨,不过是教苏姑娘几个字,费不得多少功夫。」任建柏忙道,「县学那边,因为家中之事,我已与夫子说过可随时请假。」   是情商低,还是揣着明白装胡涂?   苏玉锦拧眉,便也不再客套,只高了音调,「我原也是不爱这些,加上两个铺子时常忙碌,也顾不得学这些,再者,我是小女子,任秀才是男子,这男女之间也多有不便,任秀才请自重。」   果然还是不行。   但也足以说明她自尊自爱,倒不像是寻常俗物,与男子说上两句话便已是没了自己的主意,恨不得往上贴。   「既是苏姑娘坚持,那便作罢吧。」任建柏道,「只是往后若是有需要题词写信,帮着记些东西的活,有需要我帮忙的,苏姑娘一定不要与我客套。」   苏玉锦并无拒绝,但也并不点头。   片刻后道,「家中还有活计要忙,就不多留任秀才了,任秀才慢走不送。」   苏玉锦福了一福,转身将门关上。   任建柏眼看着双门重新紧闭,连那门环都不再颤动时,又在原地踱了好几步,迟迟不肯离去。   总觉得她对他有些疏远。   至少不似先前在苏记吃食铺子遇到时,那般随和爱笑。   到底险些被毁了生意,又险些给掳走,她必定恨极了廖氏,对于他这个廖氏的主子自是再没有好脸色。   廖氏之事,终究还是影响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任建柏叹了口气。   苏玉锦回了院子里头接着忙碌。   艾草来给屋子里头的贺严修添上一杯热茶。   贺严修放下手中的书卷,「方才看你家姑娘出门去,许久才回来,门口又有说话声,是什么人来了吗?」   「是任秀才。」艾草回答,「是来替廖婶子向姑娘赔罪的。」   「赔罪?这位廖氏,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你家姑娘?」贺严修坐直了身子。   「这已是不能叫得罪了,是谋害!」   提及廖氏,艾草也是义愤填膺的很,满脸忿忿地将廖氏如何指使张槐花以及沈仓和孟大海之事向贺严修一五一十说了清楚。   「竟有这样的事情,怎的我到了这里这么几天,你家姑娘和你们两个都不向我说上一说?」   虽说苏玉锦之事,是有些做给旁人看的,但既是买了回来,便是他贺家的人。   没有其他人可以随意欺负的道理。   艾草咬了咬下唇,「姑娘交代了我们不要跟二爷说,说二爷平日里事务繁忙,这些都是小事儿,实在不必劳费二爷的精力。」   「再者此事已由县丞叶大人做了主,也算是有了了结,且叶大人查案之时,姑娘也曾透露过家中有亲戚在京为官,也算是借了二爷的名头,二爷也算时帮着撑过腰了的。」   倒也不是个只知道安分守己的,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知道了。」贺严修重新拿起了书。   艾草拎着水壶挑帘子出门。   一下午的忙碌,晚饭的饭菜格外丰盛。   酱汁焖锅清江鱼,肉末粉丝煲,盐焗鸡,酸梅鹅,凉拌手撕杏鲍菇,白灼菜心,罗汉斋,炸萝卜丸子,虾仁豆腐汤,奶香开花馒头。   算是连菜带汤带主食的,凑足了十个碟子。   样样皆是色香味俱全。   贺严修嗅着满桌子的香气,只觉得十分满足,却又有些难过。   明日回了京城,家中的厨子不如苏玉锦的手艺,这般的美食香气,只怕在家是闻不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往后每七日都还要再来一次,倒也不必间隔太久的功夫。   贺严修心中安定,只去吃那罗汉斋。   罗汉斋中木耳爽脆,腐竹软糯,草菇香滑,冬笋和胡萝卜爽脆,口感皆是极佳。   炸萝卜丸子吃着酥酥脆脆,内里软嫩,有白萝卜的清香滋味。   肉末粉丝煲的粉丝没那么软烂,反而吃着有些筋道,粉丝的米香味和肉沫的浓香滋味混在一起,闻着满都是浓郁香气。   ……   可以说,样样都是极佳的。   到是这酸梅鹅,贺严修一口鸭子肉咀嚼了许久,眉头微蹙。   「二爷,这鹅肉可是不好吃?」苏玉锦问。   「倒也不是不好吃,鹅肉鲜嫩,到是大约是你酸梅放的有些多,吃起来酸溜溜的,有些难……」   「受」在舌尖未曾滑落,贺严修手中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   吃起来酸?   贺严修忙又夹了一块鹅肉入口,细细的品。   是酸的。   久违的酸溜溜的滋味,是从舌尖开始蔓延,淡淡的,细微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地步,但因为贺严修许久没有过任何滋味,此时只觉得这酸味浓重不已。   「看来这几日的诊治,略有效果。」苏玉锦见贺严修的病情略有了些许起色,心里也是稍微安定了一些,「不过虽然如此,却也是初初有成效而已,且待尝到些许滋味,二爷慢慢适应后,会有几日觉得又没了味道,到时候二爷也别着急。」   「此外,二爷回京之后需得谨记,不可贪味重,免得影响了往后的医治,待会儿婢子在替二爷把一把脉,这几日带回京城去吃的药方婢子也再略微改上一改。」   「好。」   贺严修应下,夹了旁的菜来吃。   一番尝试下来,唯有这酸梅鹅能吃出酸味来。   想来只是初初有成效,其他滋味还是要渐渐等上一等为好。   能尝出酸味,其他的滋味时日自然也就不会等太长了。   贺严修弯了弯唇角。   翌日清晨,待吃过早饭,一切收拾停当,带着一应之物以及苏玉锦所做的猪肉脯,米饼酥,杏仁松糕,以及所开的药方,贺严修乘坐马车出发回京城。   离了双桂巷,马车走上了大路。   待贺严修看到送到胡同口的苏玉锦人影已是不见时,吩咐兴安,「先不必出县城。」   「二爷要去何处?」   「去青河县衙。」贺严修沉声道。   二爷:有一个疑问很久了,为何尝到的第一个味道是酸味? 第63章 我看起来很老?   二爷要去县衙?   兴安有些诧异,但还是应了声是,吩咐车夫往县衙走。   此时他们的马车离青河县的县衙不远,一盏茶的功夫便停在了县衙门口。   兴安前去通报。   叶永望在听闻来人是京城户部郎中贺严修时,忙放下手中之事,来门口亲自迎接进了县衙内宅。   「不知贺大人找卑职有何指教?」叶永望恭敬问询。   「叶大人跟前,本官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贺严修道,「本官来寻叶大人也是因为一桩私事,就是有关先前廖氏谋害苏玉锦之事,叶大人秉公处置,原是也没什么错处,做的极好。」   「只是苏姑娘孤身一人在青河安家,一个姑娘家的实属不易,本官虽有心照顾一二,但到底远在京城,许多时候难免有些难以顾及,叶大人掌管青河县许多事务,是青河县的父母官,本官也算是拜托叶大人,往后能够对苏姑娘照拂一二。」   「倒也谈不上必须优待,只是若遇到什么事情,莫要让苏姑娘受上委屈,这衙门中的衙差巡视,也可到苏姑娘处多走上一走,有些该打点之事,叶大人也帮忙招呼一二。」   「听闻叶大人醉心诗书字画,尤其喜欢这山水泼墨,本官这里恰好有一副《寒江雪》,还望叶大人莫要嫌弃,务必收下。」   贺严修言罢,兴安已是将锦盒捧上。   《寒江雪》,是本朝山水画大师莫大俞所做。   因为其书画造诣极高,许多名门显贵以能从莫大师手中求得一画,但莫大俞生性狂傲不羁,素来不将显贵放入眼中,且作画也是随心所欲,只在自己有兴趣时来画,这画也变得越发难求。   《寒江雪》因为是莫大师酒后踏雪所绘制,无论的布局还是笔触,皆为其作品中的上乘,叶永望早已听闻,却从未见过真迹。   此时听到贺严修要将这幅画送给他,顿时受宠若惊。   「贺大人实在客气了,卑职既然是这青河县县丞,自然会为县中所有百姓做主,不让任何一位百姓遭受不该有的委屈。」   叶永望道,「只是这《寒江雪》实在是贵重的很,卑职实在受之有愧。」   「叶大人便不必客气了,本官对作画之事并无兴趣,这样好的画放在本官这里也实在是可惜了,不如送给叶大人这样的有识之士,才算不辱没了莫大师的心血。」   见贺严修这般说,叶永望也是喜欢这幅画的很,思索片刻后伸手接过,「大人厚爱,卑职恭敬不如从命,大人交代之事,卑职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大人尽管放心。」   「叶大人做事妥帖,本官信得过。」贺严修道。   叶永望拱手行礼,再次打量了贺严修一番后,忍不住摇头笑了一笑。   这个小动作落在了贺严修的眼中。   「叶大人为何发笑?」   「卑职失礼。」叶永望忙解释,「只是先前听闻苏姑娘提及有位二表舅在京为官,卑职只当大人必定年岁不小,必定年逾四十,不曾想大人如此年轻,刚刚想到此处,只觉得卑职以往的猜测有些可笑。」   二表舅?   贺严修,「……」   马车驶离青河县许久,贺严修还在托着下巴。   只等马车碾过一个沟壑,颠簸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兴安。」   「小的在,二爷有何吩咐?」   「我看起来,长相很老?」   兴安,「……」   「二爷这是哪里的话,二爷青年才俊,面若冠玉,貌似潘安,是实打实的美男子呢,小的看二爷,顶多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哪里就老了?」   兴安诧异,「可是有人说了什么话?」   贺严修也不回答,只将帘子放了下去。   兴安挠了挠头,在前头坐正。   二爷从前常说皮囊是最无用之物,今日怎么倒像个深闺妇人似的,问自己的容貌?   真是奇怪……   叶永望在县衙之中将那副《寒江雪》看了又看,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将画放了回去,而后抬手招呼衙差。   「这廖氏如何了?」   「回大人,那廖氏自被关了大牢便一直颇为安分,听闻前段时日任秀才来看望过,自任秀才来过之后,那廖氏越发是连句话都不肯说了,成日只是点头摇头打手势的,也不知是为何。」   「无妨,罪已定下,她说不说话也影响不到什么,交代给人,莫要让她死了,明年还要流放呢。」   许多时候,死,是最好的解脱。   可不能轻易让人达成目的。   ——   苏玉锦看着妆奁中还残留着余温的三百两银票,心里乐开了花。   这是方才二爷临走前给的,只说她这几日为其施针治疗实在是辛苦的很,该添置些首饰衣衫,买些补品什么的补一补身子。   这属于应得的报酬,苏玉锦完全没有拒绝,收的十分干脆且心安理得。   哎,不得不说,跟着二爷似乎还不错。   不用暖床,还时不时有这么多的钱可以拿,简直不能太棒。   现如今苏记吃食铺子每个月有个一百余两的利润,会宾楼则是有几百两,再加上二爷这时不时添置点……   未来的生活一片光明!   苏玉锦美滋滋地合上匣子,喊了艾草来泡茶。   桂花茶,用的是院子里头的桂花树上的桂花晒制的,此时加了点红枣,以达到驱寒暖胃的功效。   泡的时候,艾草滴了一点点蜂蜜进去,所以这个时候喝起来滋味甘甜,入口绵柔,清香十足。   苏玉锦连连点头。   艾草看自己家姑娘高兴,便趁机道,「姑娘,先前是咱们手头拮据,为了过日子,这院子里头的花花草草都卖了,种上了各种菜蔬,现如今咱们日子宽裕,不如再重新种些花草如何?」   到底是自家姑娘住的院子,得高雅一些为好。   二爷来的时候看到各种花草,也觉得更赏心悦目,更喜欢来看姑娘不是?   苏玉锦想了想,「那就寻口大缸,种些莲花吧。」   「旁的不用种?」   「不用。」   「姑娘原是喜欢莲花的,从前倒从未听姑娘说过。」   「还成,主要莲叶可以熬莲叶羹,莲花瓣可以做莲花酥,莲藕可以做菜,莲蓬可以做莲子汤,实用,好吃!」   艾草,「……」   往后谁在说她爱吃,她跟谁急!   二爷:不自信Ing…… 第64章 病倒了   分明姑娘才是最爱吃的那一个!   ……   大缸在第二日便买了回来,但冬日里不适合种植,需得等明年春季,艾草便先洗涮了一下,往里倒了些水来养着,方便往后往里先放鱼用。   不是放锦鲤这种观赏鱼,是方便放那些鲤鱼草鱼啥的,吃的鱼。   苏玉锦连连称赞,「还得是艾草聪明,从前倒不曾想过这鱼戏莲叶间的事儿,底下种莲藕,水中养几条鲫鱼,素的荤的都有了。」   又在院子里头环视了一圈,苏玉锦道,「这院子里头地方反正也不算小,平日里空着也是浪费的很,不如再摆上两口大缸,平日里也不缺吃喝了。」   艾草,「……」   提什么种花草啊。   现在好了,这院子越发接地气儿了。   也不知道二爷回头来的时候瞧见这些养鱼种莲花的大缸,心中会做何感想……   艾草唉声叹气的。   苏玉锦则是因为种莲花和养鲫鱼的事情,突然来了兴趣做莲藕肉丸子和鲫鱼炖羊肉,便喊了艾草和柳妈妈来帮忙。   主仆三人忙活着,连翘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苏姑娘。」连翘跑的气喘,「我家夫人请您去一趟,毅少爷突然病倒了,且病的十分凶险,大夫束手无策,夫人让我来请您过去瞧一瞧。」   周若毅病了?   苏玉锦瞳孔下意识缩了缩,「艾草,去取银针来。」   艾草不敢耽搁,忙去取了苏玉锦放银针和脉诊的小箱子过来。   主仆二人忙跟着连翘往周家赶。   到了周家,一路穿过几道门,到了周若毅所住的梨落院。   李氏已是在院门口等着,忙迎了过来,「苏姑娘来了。」   「是如何病倒的,细细说来。」苏玉锦道。   「今日夫子生病告假,毅儿不曾去上课,只在家中温习看书,待吃罢晌午饭后,便在房中歇了中觉,起来后在那里练字。」   李氏急忙回答,「我见他忙着,便回了自己院子,跟连翘一并做些针线的活计,结果不多会儿的功夫,有人来报,说是毅儿晕倒了!」   「我询问了郑妈妈和身边几个伺候的人,都说并无什么不妥,毅儿在那好端端的写字,突然便昏过去了。」   无缘无故晕倒,莫不是是心疾?   苏玉锦拧眉,「我先去看一看。」   「苏姑娘跟我来。」李氏一路引着苏玉锦倒了周若毅的卧房。   此时的周若毅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亦是十分微弱。   苏玉锦拿了周若毅的手腕来诊脉,片刻后又查看了周若毅的前胸,脖颈,手臂,以及双目的瞳孔。   综合来看的话,似乎是过敏,而且因为过敏严重,出现了休克的症状,倘若医治不及时,会有性命之忧。   苏玉锦脸色沉了沉,忙将银针拿出,在周若毅的脑袋上方,两只胳膊,肩膀,胸口,乃至双足处,皆是扎上了针。   而后,快速写了两张方子出来。   「这一张,所有的药材碾成碎末,用香炉来焚烧,这一张方子熬制成浓浓的汤药,混上三钱黄酒,喂毅少爷喝下。」   苏玉锦又补了一句,「务必要快!」   「是。」李氏忙吩咐人去做。   周家是长年做药材生意的,家中长年预备着许多现成的药材,苏玉锦所开的方子药材虽然种类繁多,但并不算特别名贵,一时都能寻得到现成的。   不过多时,这两样东西皆是准备好。   香炉里焚烧着药材,散发出来幽幽的气味,这气味有些发苦,也有些刺鼻。   苏玉锦将那香炉往周若毅床边略放了一放,确保他能呼吸到足够的药量。   待汤药熬煮好,则是由李氏来抱着周若毅喂食汤药。   周若毅昏迷着,喂食的汤药,大半都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李氏拿碗接着,再耐心地用勺子接着喂。   那汤药眼瞧着不见少,李氏的双眼已是模糊。   毅儿是她的命根子,更是她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支撑,若是毅儿有个三长两短,她必定也要是跟着去的。   李氏心绪浮动,人也是一度哽咽。   但,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不能哭的。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继续耐心地喂药。   喂了有一顿饭的功夫,这药差不多进去了三分之一。   「差不多了,药原是分量重,也是估量着他喝不下去,这些已是差不多可以了,等上一刻钟,我再把脉。」   李氏听苏玉锦这般说,这才松了口气,也才慌忙搬了软凳给苏玉锦,吩咐连翘去泡茶,「苏姑娘快歇一歇,事发突然,着实也有些照顾不周。」   「夫人言重了,夫人担忧毅少爷的病情,一时顾不上,也是人之常情,且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必讲这些虚礼。」   苏玉锦略等了等,待一刻钟后,替周若毅再次把了脉,将其中的几枚银针拔掉后,换了穴位来施针。   再一刻钟后,又换了几枚。   苏玉锦再次把了脉,又瞧着周若毅的脸色略恢复了些许血色,神色这才和缓,「应该无碍了,估摸着一两个时辰人便能醒。」   「刚刚焚烧的药再来一副,若是一个时辰不醒,便再熏一次。」   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的李氏忙吩咐了人去做,又问苏玉锦,「苏姑娘可知小儿是得了什么病症,为何会突然如此?」   「毅少爷身体还算康健,并无什么大病,只是这次毅少爷如此,是因为过敏严重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   苏玉锦问,「这毅少爷平日对什么东西过敏,你们可知晓?」   「对梅花过敏。」李氏回答,「只要看到梅花,闻到梅花气味便觉得浑身难受,倘若触碰到身上便会起红疹,所以我交代过府内上下断不可有梅花出现,更不得有梅花相关的吃食。」   「自毅儿两岁时发现对梅花过敏起红疹时,府内一向都严格按我说的来做,并未出过什么岔子,苏姑娘说她是对梅花过敏?」   「正是。」苏玉锦点头。   「可刚刚葛大夫说,少爷应该不会是过敏,因为身上并不曾出了红疹。」一旁的郑妈妈道。   温馨提示:施针穴位纯属杜撰,勿考究~   另,求月票呀 第65章 谋害   「且少爷的饮食老奴都一直紧盯着,并未出现过任何有关梅花类的吃食,更没有用过跟梅花沾过的水什么的来泡茶煮饭什么的,连我们伺候的几个人身上也绝对不会沾染是梅花气息。」   「再者,从前少爷过敏时,是当场发作,但这次少爷饮了最后一盏茶后,隔了小半个时辰才发作昏倒,老奴思量着,少爷应该不是过敏才对。」   郑妈妈诧异询问,「苏姑娘当真是没有看诊错?」   「没错,的确是过敏。」苏玉锦十分笃定,「这过敏发作的时间,原就是从当场到半个多时辰不等,这算是十分寻常之事。」   「至于郑妈妈所说的不曾出疹子之事,也属寻常,过敏症状原就每次不同,不见得每次都出红疹,但毅少爷此次不曾出红疹,倒是因为毅少爷提前服用过能够压制过敏出红疹的药。」   李氏眼皮子顿时跳了跳,「苏姑娘的意思是……」   有人想要害周若毅。   既让周若毅过敏,却又提前让其服用了压制红疹的药,这分明是为了迷惑来看诊的大夫,让其不能判定是过敏,治疗起来自然也就不会对症。   过敏原就是容易伤及性命之症,若是迟了,这周若毅便也就救不回来了。   就像方才,葛大夫便没能瞧出来……   也幸好有苏姑娘在,才让周若毅捡了一条性命回来。   李氏咬了咬牙,怒气几乎冲到了脑门,「把今日伺候在毅儿身边的人全都叫过来,逐一问话!」   「还有厨房之中负责饭食,院中烧水的粗使丫鬟婆子,一个都不许少,统统都问一问,今日都做了什么事,所有经手的东西全都是从哪里来的,务必要问的仔仔细细,不容有分毫遗漏!」   能对周若毅下手的,必定是他身边的人,必须得一个一个地全都仔细审问清楚!   「夫人倒也不必如此麻烦。」苏玉锦道,「那压制过敏的药有一种十分独特的性能,哪怕用油纸包包了,用瓷瓶装了,但仍旧能够透过油纸包的缝隙,瓷瓶的瓶塞处渗透一些出来。」   「那人既然对毅少爷下狠手,必定是经过周全计划,这药自然也在身上或者房中藏了许久的功夫,那这个人的身上必定会沾染上这些药的气息。」   「这药的气息寻常人闻不出来,但有一种成群结队的小虫子却十分喜爱,只要闻到这种药,便会蜂拥而至,爬满这人的全身。」   「因为这种小虫子可入药,专治疑难杂症,且外面极为难得,为确保用的时候能够有这样的小虫子,我特地豢养了一坛,就放在家中,只需让艾草待会儿搬了过来就好。」   「只是这小虫子是吃肉喝血的,平日里养着的时候也是以猪肉和猪血为食,若是爬满那人全身的话,兴许会咬伤了那人,咬死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到时候夫人帮我做一做证,也好证明我是为了找寻谋害毅少爷的凶手,而非故意纵了这些虫子伤人。」   「这是自然。」李氏慌忙点头,则是请了更多的人来做见证,好证明苏玉锦的清白。   艾草得了苏玉锦的吩咐,回去取东西。   李氏将所有的人先粗粗的过了过筛子,让那些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嫌疑的人都站在院子里头,等待待会儿苏玉锦的检验。   一边则是让人给苏玉锦又上了一碗热茶。   苏玉锦抿了一口茶水,接着神色略微有些凝重地叹了口气。   「是有不妥之处?」李氏问询。   「倒也不算什么,只是这小虫子虽能闻出来那些药,找到害毅少爷的人,但这种药想要气味全无,也有法子。」   苏玉锦道,「只需将茶叶水泼在身上,药味便可消除,对,就是我现下喝的这六安茶。」   「若是那人知晓此法……」   李氏顿时颇为忧心。   岂非便无法再找寻到那个人?   「这种法子,知道的人甚少,就连葛大夫只怕都不知晓,想来此人大约也没这般大的能耐,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夫人也不必过于担忧。」   言罢,苏玉锦瞥了一眼站在李氏身后的郑妈妈,「哎,郑妈妈为何不一同去院中等候?」   「苏姑娘这话是何意,莫不是怀疑老奴?」郑妈妈神色惊恐,继而冲李氏便跪了下来,「小姐,老奴伺候小姐长大,现如今又伺候毅少爷,这么多年了,夫人何曾见过老奴有不尽心之处?」   「我哪里有说过你有不尽心之处了,快些起来吧。」李氏伸手扶起了郑妈妈,「现如今要找寻要谋害毅儿的凶手,苏姑娘也是谨慎起见,郑妈妈也该听从苏姑娘之话。」   「正是这个道理,且郑妈妈既是忠心,自然是没有做过那些事的,那也就不怕我来验了。」苏玉锦道,「有劳郑妈妈去院中稍等片刻,只等艾草拿了东西过来,还了郑妈妈的清白就是。」   见李氏和苏玉锦皆是这般说,郑妈妈也只好起了身点了头,「是,老奴知道了。」   话罢便抬脚往外走。   不知是因为郑妈妈年岁大了,还是因为刚刚跪地后起的有些猛,这会子走路不大稳当,自己被自己搬了脚,一个踉跄便扑到了苏玉锦旁边的圆桌上头。   桌子晃动,上面摆着的茶杯茶壶皆是哗啦啦倒了一桌子,圆圆的茶杯更是晃了几下后滚了下来,掉在屋中青砖铺的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桌子和地上皆是一片狼藉,茶水更是流的到处都是。   「是老奴的过失……」   郑妈妈吓得脸色发白,慌忙去接,去捡,去擦干桌子上的茶水渍,只将身上弄的大片湿淋淋的。   「仔细被碎碴子划了手。」李氏拦了一拦,见李氏的衣裙湿了近一半,外头又是天寒地冻的,便道,「妈妈去换身衣裳吧,莫要冻坏了。」   「无妨,老奴略等一下就是,那艾草姑娘去了有一会儿了,想来也该来了,待会儿我第一个来验,只证了自己清白,再去换衣裳就是。」郑妈妈道。   见郑妈妈坚持,李氏便也不再阻拦,只由着她站到了院子里头。   艾草很快回来,手中抱着一尺来高的坛子。   码字Ing,第二更稍微晚一些~ 第66章 小姐救我   坛子是普通的,寻常人平时腌菜所用的坛子,外头是漆黑的釉,在日头光底下,泛着光。   看着让人发憷的,带着十足寒意的光。   「这测试的法子极为简单,只需将手伸到坛子里头,若无动静,便无事。」   艾草一边解释,一边给大家伙做了个示范,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片刻后拿了出来,「看,安然无恙。」   「这些虫子只认谋害了毅少爷的凶手,只要是问心无愧的,都不必害怕,谁先第一个来试?」   虽说问心无愧便无事,但一想到那坛子里头是虫子,众人还是有些头皮发麻,不敢上前。   但也有胆子大的。   周若毅身边时常伺候的小厮便先伸了手,「我来!」   手伸了进去再拿出来,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异样。   小厮松了口气,咧嘴笑了笑,「没事儿呢,大家伙也不必害怕。」   有人打了样儿,其他人自然也就安心了许多,只跟着那小厮的模样,也伸了手进去。   很快,这院子里头,原本要检验的可疑之人,已是过了一大半。   苏玉锦眯了眯眼睛,「先让郑妈妈来验吧,郑妈妈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衣裳湿了,早些验了,也早些去换身干净衣裳。」   郑妈妈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看着苏玉锦,呵呵笑了笑,「劳苏姑娘挂念,老奴这就来验。」   在迟疑了许久后,郑妈妈将手在湿漉漉的衣裳上蹭了又蹭,这才微微颤抖着手,往艾草手中抱着的坛子里头深。   这手指头刚刚伸进去半截,艾草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瞪大了眼睛,连说话都结巴起来,「姑,姑娘,虫,虫,虫……」   有虫?   郑妈妈吓了一跳,这手慌忙往外拔。   「郑妈妈别动!」苏玉锦顿时喝了一句,「这虫眼下正在出动,你若是抽了手,已经到你身上的虫受了惊吓,必定会开始啃咬,只怕你全身在顷刻之间便成了白骨!」   全身会被啃咬成白骨?   郑妈妈惊的脸色成了白纸一般,动也不敢动。   更觉得这手指的末端似爬满了那种毛绒绒的虫,在那爬来爬去的,且隐隐有针扎一般的刺痛。   应该是那些虫子已经在啃咬她的手指!   可是,她刚才不是已经弄翻了那六安茶,连手上都蹭了许多,论理来说不是已经解了这药气,怎么还会引了虫子出来?   片刻思索间,郑妈妈已是觉得钻心的疼从十指处传来,那些虫子似乎已经啃完了皮肉,吃到了骨头!   郑妈妈「哇呀」叫了一声,面无血色地看向李氏,「小姐,小姐救老奴啊小姐,小姐……」   「郑妈妈!」   李氏先是惊呼了一声,慌忙想去救郑妈妈,再转念一想时,顿时愣在了原地。   苏玉锦说过,这虫,只有闻到那压制过敏药的味道才会有反应。   而旁人伸手时,皆是无事,偏生只有郑妈妈伸手时,虫子爬了出来。   这要害周若毅的……   是郑妈妈!   李氏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再看郑妈妈时,目光从先前的担忧变成了恼怒。   「是你?」李氏怒喝,「是你要谋害毅儿?」   郑妈妈脸色再无白分的血色,只「噗通」跪在了地上,「小姐,老奴……」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抵赖?」李氏吼道,「你若是不实话实说,我便对你不管不问,只让那些虫子啃食了你的全身!」   啃食手指已是钻心疼痛,倘若被虫子啃食了全身,那当真是比凌迟还要可怕!   郑妈妈打着哆嗦,颤着嘴唇,头更是磕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嗫嚅了半晌后才开了口,「是老奴,是老奴做的……」   猜到是一回事,真正听到答案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氏听到这句话从郑妈妈口中吐出来时,身子晃了两晃,许久才站定,「你是看着我长大的,现如今又看了毅儿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若是仔细论起来,我待你也算不薄,你为何做出这等事来!」   「是老奴猪油蒙了心,这才答应了替二夫人做事……」   郑妈妈含泪道,「老奴那不争气的儿子,原是承蒙小姐慈爱,到庄子上头做管事,帮小姐打点些庄子上收租的事情,结果那个王八羔子灌了两碗黄汤后便起了邪心,将一个庄户家十三岁的小姑娘拉到了屋子里头,做了那事。」   「小姑娘不堪羞辱跳了井,起爹娘心疼地哭死过去,要去告状,王八羔子怕自己被抓走下大狱,竟是让人将那夫妇二人皆是打断了腿,还威胁他们俩若是再敢胡闹,便让他们去跟闺女到阴曹地府团聚。」   「有了这事儿做头儿,王八羔子越发胆子大,庄户里头但凡有姿色的,都遭了他的毒手,谁若是敢说出去,便是一顿毒打,那些庄户实在受不住,最后告到了衙门里头,将他给拿住了,说是罪恶深重,要流放一辈子。」   「老奴听了这事儿急的不行,却也不敢在小姐跟前说,怕脏了小姐的耳朵,丢了脸面,也怕小姐知道这事儿生气,不但不帮老奴,还会再去罚了他。」   「这事儿后来不知怎的被二夫人知晓,二夫人寻上了我,只说我若是听话肯为她做事,便能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给捞出来,远远的打发走,免去一顿灾祸。」   「我想了好几日,便听了二夫人的话,将二夫人送来的梅花露和那药,都放到毅儿的茶水中……」   李氏的下唇被牙齿咬破,淌了血,满口都是难以言明的腥味儿。   半晌,才开了口,「那先前毅儿在苏记吃饭是的噎食,也是你做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郑妈妈也就没有了再隐瞒的心思,只老实回答,「少爷噎食原是意外,老奴见少爷出了事儿,起先吓得不轻,后来便想着,若是少爷真有个岔子的话,也算的上是意外,二夫人那里能交差,老奴这罪孽也少上一些,便装作被吓傻的模样,没及时去喊大夫……」   「你只当你这般,便不算害了毅儿吗?」   李氏声音发抖,「来人,将这刁奴捆了起来,先关到柴房里头去,再将二夫人唤了来,禀告了老夫人后,一并送到县衙去!」   贺严修:未出场的第一天,想读者…… 第67章 细思恐极   「是。」已有小厮应了声,要去拖拽捆绑郑妈妈,但一看到郑妈妈此时手还在那虫坛子里头放着,也都不敢上前去。   苏玉锦见状,使了个眼色。   艾草将郑妈妈的手从坛子里拽了出来。   完完整整的手掌,根本没见有半个虫子。   「这……」   什么情况?   众人诧异。   「我若不这般说,又怎么让她露了马脚出来?」苏玉锦轻笑。   包括李氏在内的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先是说有能识了那药材气息的虫子,又说六安茶能解了药的气息,让郑妈妈放心伸手进去,再说有虫子出来,让郑妈妈惊恐之下乱了方寸……   「可那坛中既是没有虫子,郑妈妈应该能察觉才对,怎会吓成那样?」待底下人将郑妈妈带走,按她的吩咐去带二夫人过来禀告老夫人后,李氏有些纳闷问询。   「心中有鬼,自然也就害怕。」   苏玉锦解释,「那坛子的口不大,手伸进去后,人眼瞧不到里头,艾草又在旁边咋咋呼呼的,她心里害怕,又看不到手,自然就会瞎想,一瞎想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了。」   自己吓自己,最容易被吓到。   「原来如此。」李氏点头,眉头却是不舒,「苏姑娘是一开始就看出来郑妈妈有问题?」   「是。」苏玉锦点头,也没瞒着李氏,「自第一次毅少爷噎食时,郑妈妈在一旁只知道哭喊开始,感觉不大像是一个呆在毅少爷身边,年岁大且经验老成的妈妈该采取的处置方法。」   所以,在她去拜访苏玉锦,答谢苏玉锦出手救了周若毅的恩情时,苏玉锦便说过孩子小,最好多派些人跟着的话。   就是因为心中有所怀疑,但并不确定,只好间接提醒了一番。   偏生她没想到这一层,平日里周若毅许多近身之事,反而不相信旁人,只让郑妈妈来做。   现在仔细想想,留给郑妈妈下手的机会,真的太多了!   越想越后怕!   李氏后背上不由得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夫人,夫人,少爷醒了!」连翘忙来报信儿,因为惊喜的缘故,尾音发颤。   李氏几乎是跌跌撞撞跑到了床边,握住了周若毅的手,「毅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周若毅脸色仍旧较常人有些发白,但已是睁开了双眼,有些干裂苍白的嘴唇蠕动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母亲,毅儿,毅儿无事……」   「我知道,我知道。」李氏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将周若毅的手握了又握,又伸手将他额头上散落的碎发拢了拢,「毅儿,先让苏姑娘给你看一看。」   言罢,腾出来床边的位置,请苏玉锦给周若毅诊脉。   一番把脉后,苏玉锦面色微喜,「基本算是无事了,人既然醒了,方才的两样方子便不再用,我再开一张新的来,只三个时辰服用一次,喝上两天,人也就彻底无事了。」   「这两日人要多歇息,多喝水,饮食方便要清淡,忌辛辣刺激,忌食羊肉,河虾等类的吃食,只寻常吃些家常菜,不必过分大补。」   「是,多谢苏姑娘。」李氏对苏玉锦福了一福,待苏玉锦忙完药方子的事,将吩咐连翘拿过来的锦盒递给苏玉锦,「有劳苏姑娘跑上一趟。」   「这些金丝燕窝,是颇为难得的燕盏,已挑出了其原有的杂质,纯度极高,燕窝药用补身皆宜,苏姑娘拿回去熬粥补身,倒也合适。」   大夫看诊,自是要给诊金的。   苏玉锦不算是挂牌行医的大夫,李氏觉得给银子有些不妥当,便给了些市面上不常见的东西,也好显示自己的敬重。   李氏出手慷慨大方,苏玉锦便也没有客气,只接了过来,「多谢夫人。」   「这是苏姑娘应得的,哪里能说谢字,就算是谢,也该是我谢了苏姑娘才对……」   「夫人,那边院子里头传话,老夫人往这儿来了。」连翘小声道,「二夫人也已经被拿下,衙门里头的人大约也快到了。」   周若毅的病情稳定,自然是要处置一下那些黑心肝谋害性命的人。   这是周家的家事,苏玉锦觉得自己呆在此处不合适,便起身告辞,「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苏姑娘慢走。」李氏亲自将苏玉锦送出大门,待其走远,连翘这里又催了一次后,这才快步回了周若毅的院子。   此时的周老夫人,正脸色阴沉地坐在屋中,旁边跪着抖若筛糠,已是被五花大绑的二夫人,以及同样跪在旁边的二老爷周应知。   再后面,是三房的周和知和三夫人。   「孽障!」周老夫人手中的拐杖,狠狠敲在了二夫人的脑门上头,「你是有几个脑袋,敢动家中的嫡长孙!」   「黑心肝烂肚肠的玩意儿,你们以为你们二房把毅儿给折腾死了,这周家的产业就能落到你们头上不成?我告诉你们,做梦!」   「别说你们没这个能耐挑起周家的产业,就算有,也要讲究嫡庶尊卑,长幼有序!我不过是年岁大了,你们就当我死了,想着随便欺负到大房头上来了?」   「我告诉你们,若是你们安分守己,还能背靠着周家这棵大树过上几天的安稳日子,不愁吃喝的,若是总想着寻事情,那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将你们撵出周家,自己谋生路去!」   在周家,除了大房的周为知是老夫人所生的嫡子,二房和三房皆是庶出。   嫡庶分明,尤其各房的年岁已是这么大了,若是分家也是理所应当。   倘若真分了出去,他们这些庶子,不过就是有份勉强吃饱的产业,若是被撵出去的话,下场会更惨,断然没有在周家过得逍遥自在。   三房这会子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只连连点头,「是,老夫人教训的是,我们都记下了。」   见三房表态,周应知更是连连磕头,「老夫人,我当真是没这个心思,大哥先前在时,我便待大哥十分尊重,现下更是对毅儿爱护有加,争取做一个好叔叔。」   「今日,今日之事,都是这贱人自己起的腌臜心思,当真与我无关啊……」   贺严修:未出场的第二天,天儿很冷,心很凉,屋顶的风好大 第68章 狗咬狗,一嘴毛   「二哥这话说的可当真轻巧,谁人不知二嫂虽然脾气大了一些,爱闹些吃醋的小事儿,可这外头的大事儿上素来都是以二哥马首是瞻,现如今二嫂做出这等子事,二哥说自己丝毫不知情,谁信啊。」   周和知撇嘴道。   「三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二哥心中自是十分清楚,二嫂原就是个没什么脑子之人,现如今竟是做出这等计划周密之事,想想也是不可能,我看那,一定是二哥指使的。」三夫人也附和道。   「你们!」周应知气得咬牙切齿,冲老夫人磕了好几个头,「此事孩儿当真不知,请老夫人明察!老三一家素来对大嫂心存不满,又对毅儿虎视眈眈,更是视我为绊脚石,现在这般说话定是想要藉此污蔑,想要除掉我,他们好得利!」   「老夫人若是不信的话,便问一问这贱人,看她如何来说,若是她说此事与我有关,那我一定不会推辞!」   「你说!」老夫人冲着二夫人怒喝了一声。   原是二夫人到这里之后便吵闹哭哭啼啼不休,老夫人着人将她的口拿巾子给堵上。   现如今老夫人问话,旁边的人已是将巾子扯下。   二夫人觉得口中一松,接着眼泪便落了下来,只冲老夫人磕头,「此事是我一人的主意,与二老爷无关,都是我看毅少爷不顺眼,想着若是他死了,往后的家产便能分给我们二房多一些,这才生出了胡涂的主意……」   「三弟,三弟媳,你们还有何话要说!」周应知冲周和知喝了一句。   周和知和三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咬了咬牙。   这个二夫人,当真是听周应知的话。   听话到了蠢笨的地步!   可恶!   「老夫人,这都是二嫂的一面之词,谁又知道,她是不是为了袒护二哥才会如此说?」三夫人满脸忿忿。   当真是蠢货!   李氏拧眉,心中叹息了一句。   三房想要藉此扳倒二房,这一点到是无可厚非,可三房过于急功近利,反而让二房夫妇二人抱成了团。   毕竟对于二夫人来说,只要保住了周应知,那二房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她的儿子也就有拿到家产的希望。   李氏顿了顿,「说起来,乔姨娘怎么没过来。」   「乔姨娘怀有身孕,此事又与她无关,便恳求了老夫人让她在院子里头待着,免得被吓着,动了胎气。」周应知解释。   「那倒是,虽说乔姨娘不过只是个姨娘,可肚子里头的却仍旧是周家的孙子,稚子无辜,没有二夫人做出来的罪恶,牵扯到乔姨娘腹中胎儿的道理。」   李氏道,「且乔姨娘聪慧懂礼,往后生下的孩子也一定十分聪颖有所成,是不能有所闪失。」   李氏话音落地,二夫人的脸色顿时白了一白。   是啊,乔姨娘是个精明的。   这件事,面上是周应知指使她做的,可谁又能知道,是不是乔姨娘指使他做的呢?   周应知一向袒护乔姨娘,乔姨娘又不是个善茬,她出了事儿后,自己的孩子在乔姨娘手底下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若是周应知将乔姨娘扶正,那乔姨娘的孩子便成了嫡子,比她这个去了母亲的嫡子还要受宠,那她的孩子该怎么办?   她现在把所有的事情尽数都一肩给抗了,岂不是为旁人做了嫁衣?   这当真是被卖了还要给人数钱呢!   这世上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   二夫人心中的怒气冲上了脑门,梗着脖子冲老夫人喊道,「老夫人,此事,此事是二老爷指使我做的!」   「是他拿来的梅花露和药粉来,让我指使郑妈妈寻了机会下到毅少爷的茶水或者饮食之中,都是他让我做的,都是他!」   「他还说,只要毅少爷没了,大嫂是寡妇不可靠,二房必定会委以重任,往后周家的产业都是我们的,我被猪油蒙了心,又怕若是不照做的话,二老爷会因此休了我,这才干出这等子事情来……」   既是她过不好,那大家都不要好过!   周应知闻言暴怒,伸手给了二夫人一巴掌,紧接着是一通拳打脚踢,「贱人,谁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老夫人明察!」   「贱蹄子,蠢猪一样的玩意儿,敢出卖老子!」周应知又是一通更狠的拳头。   「看,我就说吧,这事儿指定是二哥做的。」周和知扬起了下巴。   「你也不是个干净的!」周应知打完了二夫人,恶狠狠地瞪向周和知,「这事儿,原也是你挑唆的!」   「这事儿与我何干,二哥可不要拉我下水!」周和知顿时慌了神。   「怎么不与你相干了?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折了梅花送给我们院子,若不是你在背后使坏,我又怎么轻易拉拢得到郑妈妈?这都是你在后头生事儿,推了我们二房在前头当挡箭牌?」   「冬日里能送的,只有梅花,二哥心思歹毒,怎的赖我头上,郑妈妈之事儿,我可不知道……」   「你还在这里狡辩?」   周应知咬牙切齿,抡圆了拳头朝周和知脸上砸去。   周和知也不是个善茬,只跟周应知两个人打了起来。   院子里头,顿时乱成了一团。   都不是什么好人,狗咬狗,一嘴毛!   李氏冷哼了一声,欠了欠身,对此时脸色已是铁青的老夫人,「娘,此事还是交给衙门吧。」   「将这几个黑心肠的混账东西,都给我捆起来,交给衙差带回衙门去,让县丞大人发落!」老夫人喝道。   院子里头的小厮和粗使婆子们忙都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将人捆绑起来,该堵嘴的堵嘴,该拖走的拖走。   顷刻之间,院子里顿时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到底是奴婢肚子里头爬出来的玩意儿,心思不正,上不得台面!」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敲得咚咚响,又看向李氏,「让你和毅儿受委屈了。」   「有娘给做主,我们娘儿俩便不委屈。」李氏强撑了笑。   「我原是最好面子的,家中再如何的勾心斗角,素来都不愿搁到外头说,但这回事的事……」   周五啦,祝大家周末愉快~   今晚又被约去打麻将,希望今天能赢钱…… 第69章 挖墙脚   跟平常不一样,也不能忍!   她满共就周为知这一个儿子,现如今也就满共就周若毅这一个孙子。   谁都不能动周若毅!   「儿媳知道娘的为难。」李氏道,「若不是事关毅儿,儿媳也不愿跟二弟三弟两家闹成这幅模样,让旁人看了笑话。」   「只是此事他们敢这般害毅儿,往后不知道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需得严惩且丢了名声,他们才知道做这些事的后果。」   「娘,我寻思着这次毅儿是上天眷顾,算得上是死里逃生,往后当真是不能再留在身边了,不如把二房和三房分了出去?」   老夫人想了想,点了头,「原是想着都住在老宅子里头,外人瞧见了,一大家子和和气气的,也是周家的荣耀,不曾想……」   「也罢,你们爹也去了有些年头了,这家原也是该早些分的,就趁这个事儿分了出去,往后他们若是再在外头闯出什么祸事的话,与咱们也是无关。」   「娘说的极是,正是这个理儿。」   见老夫人对分家的事儿点头,李氏这里也松了口气。   又说了会儿话,见老夫人也是有些体力不支,李氏便先送了她回院子里头歇息。   而后又吩咐人去县衙那盯一盯,最后才端了熬好的药到了周若毅的跟前。   周若毅眼下已是醒了,虽然脸色极为不好,可人到是略有了些精神,不必李氏亲手喂,自己张口将一碗汤药喝了个干净。   待喝完了药,连翘已是将熬好的清粥小菜端了过来,好让周若毅压上一压。   「夫人。」   趁着周若毅喝粥的功夫,连翘凑到了李氏跟前,低声道,「云芝阁方才打发人来送了些莲蓉蛋黄的酥皮点心还有几样糕点过来,我看是夫人素日里喜欢吃的,便给了钱收了下来。」   「好。」李氏点了点头,「毅儿爱吃枣泥馅儿的山药糕,记得多留几块,等毅儿好些了吃,剩下的各自挑上一些,给老夫人送过去。」   「对了,你若得了空,也去一趟云芝斋,只说若是咱们要什么点心的话会派人去拿,不必劳动那边一趟一趟的来送。」   「是。」连翘应下,将几块莲蓉蛋黄的酥皮点心放在旁边桌子上头,「夫人忙活了这么许久,为了毅少爷的事儿担惊受怕的,此时必定也是有些饿了,先吃上两块,垫一垫肚子,时候也不早了,婢子这就去吩咐人备晚饭去。」   「去吧。」   待连翘离去,李氏这才拈了一块酥皮点心入口。   外面的酥皮极其的酥,内里的莲蓉软糯,咸蛋黄更是鲜香可口,整个点心吃起来十分美味。   只是,这样美味香甜的点心,吃下去,也是不够甜的。   李氏吃着吃着,叹了口气,只把剩下的那小半块放回到了盘子中。   这边,老夫人回了自己房中,倚在软塌上歇息。   身边的紫苏将连翘着人送过来的东西奉了上去,又倒了一杯热热的银耳茶备着。   老夫人吃了两口云片糕,拿银耳茶压了一压,忍不住点头,「这云片糕,还得是云芝斋的好吃。」   「是啊。」紫苏连连点头,「整个青河县的糕点,就数云芝斋的最好吃,大夫人也喜欢的紧,云芝斋那,也是每天都送各式点心过来呢。」   「这云芝斋到是会做生意。」老夫人颔首。   「可不嘛,这云芝斋原就是老字号,名头又响,这云永年又年轻,惯会为人处世的,婢子听外头人都在传,云家那两个不会做生意的人,生了云永年这么个生意经,也是老天爷给的福报了。」   生意经云永年啊。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   ——   苏玉锦回去后,便先躺下歇息了一会儿。   在周家待了有半日,看诊忙碌,又揪出来了一个幕后黑手,她现在也实在是累乏的很。   艾草和柳妈妈见状,只将屋子里头的地龙烧的更加暖和一些,又去灶房里头预备上晚上的饭菜,好让苏玉锦醒了来吃。   鲜嫩软糯的咸蛋黄虾仁烩豆腐,爽口下饭的炝拌藕丝,炸的酥酥脆脆、撒了五香粉的干炸蘑菇,色泽鲜亮、滋味香浓的红烧鸡翅,主食是葱油饼,汤是红枣粳米粥。   苏玉锦是睡到天黑透才起了床,跟艾草和柳妈妈吃了晚饭,只觉得没睡够,接着去睡。   第二天一早,刚吃上柳妈妈炸的糖糕,喝上艾草煮的豆腐脑,曾大勇便来了。   「姑娘,师父说他那有些事儿,请姑娘过去一趟。」   「郑叔当真是勤勉的很,这才几日,便又有了新的菜要来试吃?」苏玉锦打趣起来,「前几日不是刚说过嘛,若是喊我去试菜,需得说水井成了精才成,怎的这回不说了?」   曾大勇挠头,「这回啊,不是水井成了精,是墙根儿成了精呢。」   「墙根儿成了精?」苏玉锦愕然。   「是啊,墙根儿成了精,所以师父说,让我来请姑娘过去,最好带了铁锹过去呢。」曾大勇笑道。   带铁锹……   挖墙脚?   苏玉锦到会宾楼后厨时,郑明远嘿嘿笑,「看来东家也是看重我的很呢,一听说这事儿,立马就来了。不比水井成精管用?」   「郑叔就知道打趣我。」苏玉锦抿嘴笑,「郑叔说说,是个什么情况?」   「就字面上意思。」   郑明远道,「昨儿个晚上,这前头吃酒的客人基本上都散个差不多,福运楼的钱掌柜来了,说是咱们酒楼里头的珍珠糯米鸡最是好吃,比他们那的神仙鸡好吃多了,说啥也得见见会宾楼的大厨才行。」   「原本是同行,他来见我,这里头的事儿本就是有些说不准,但又因为是同行,做事得越发小心谨慎,吴掌柜便来喊我,只说也不必对他十分客气,走个过场也就是了。」   「结果那钱掌柜见了我,又支开了吴掌柜,同我单独说话,说的便是要请我去福运楼做大厨,还说只要我过去,这价格随便开。」   「这墙角,挖的当真是直白的很。」苏玉锦轻笑,「那郑叔怎么回他的?」   「还能怎么回?只说我既是出来做活赚银子的,自然是哪家东家给的钱多,就跟着哪个东家做事就是……」   昨天麻将从八点打到十二点,最后清点了一下,赢了五块……   o(╯□╰)o 第70章 要帐去   「我在会宾楼每个月算下来差不多能得上一百多两的银子,若是想挖我到福运楼去,这一个月怎么着也得给我二百两银子就是。」   苏玉锦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然后呢?」   「那钱掌柜一听这个价儿,脸黑的如果锅底一般,只说我不愿去福运楼便不去,说这些话来寒碜他做什么?还说什么一个顶好的厨子,一个月顶天了拿上十两二十两的,我张口就是二百两,为何不去抢?」   「我当时便不乐意了,只说你要二十两的厨子便去寻二十两的,来寻我这二百两的做什么,没这个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只回去守着自家的神仙鸡过日子就是,来招惹什么珍珠糯米鸡来?」   「钱掌柜脸上挂不住,当场甩了袖子便走了人,连要的珍珠糯米鸡钱都没给结呢……」   「这钱掌柜,既拉下这个脸来挖墙脚,被拒绝了到是拉不下脸来了?」苏玉锦拧起了眉头,「这心胸当真不算宽广。」   「岂止心胸不宽广,人还抠唆呢!」郑明远直撇嘴,「二十两的银子就想寻个上好的厨子,当真是算计到家了,这打算盘的声音,只怕在京城里头也听得到!」   「再说了,我这一个月能赚这么多钱也是实话,你没见过这么能赚钱的厨子,就觉得这世上没有,这眼皮子当真比盘子还浅……」   拿他跟二十两的厨子比,当真是对他的羞辱!   要比,也得跟宫里头的御厨比!   「郑叔说的极是。」苏玉锦连连点头,「看来我得去寻这钱掌柜一趟了。」   「东家是要去喝骂他挖墙脚?」   「去要珍珠糯米鸡的饭钱。」   郑明远,「……」   待苏玉锦领着艾草离开后,郑明远挠了挠头,又把曾大勇拽了过来,「你小子往后可不能再说我掉到钱眼里头去了。」   「为啥?」   曾大勇不解。   这世道,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你看咱们东家,连一份菜钱都这么惦记,非得去要回来,不比我掉钱眼里头多了?」郑明远说道。   「那倒是。」曾大勇点头,顿了顿后,又道,「师父,你看这块炭咋样,黑不黑?」   「黑。」郑明远答。   「那这块呢?」   「也黑。」   「那这两块哪个更黑一些?」   「这块。」郑明远有些不耐烦,「你小子想说啥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想干啥?」   「师父先别急,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而已,这块炭更黑一些,但是那块炭也不会是白得,也只能是黑的。」   曾大勇扔了手中的两块炭,去一旁打了水来洗手,「师父明白了不?」   没明白!   郑明远在那挠了半天的头,头皮险些都给挠秃了。   旁边一个在后厨做洗菜择菜的伙计实在看不下去,「哎」了一声,「郑叔,大勇哥这是说你呢,意思就是咱们东家就算掉钱眼儿里头,也不妨碍你掉进钱眼儿里头。」   郑明远,「……」   「你这王八羔子!」   郑明远顺手拿了块发糕往曾大勇脑袋上砸去。   苏玉锦领着艾草到苏记带上了青葵,一行三人到了福运楼。   此时正值上午的半晌中间,还没有到正午,酒楼还没开始上客人,伙计们都在门口和里头做擦洗的活儿。   钱掌柜正在门口看伙计在那擦拭匾额,「哎,手脚麻利一些,别毛手毛脚地,把匾额给弄歪了!」   「哎哎哎,说你呢,干活利索一些,在这里耍懒骨头不成,老子给你工钱可不是让你们在那当大爷歇着的!」   昨儿晚在郑明远那受了气,这会儿只拿着伙计们撒。   「钱掌柜。」苏玉锦往前走了走,唤了一声。   钱掌柜见是苏玉锦来了,心里先是一惊,只当苏玉锦是来寻他去挖郑明远之事的麻烦,但很快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甩了甩袖子,冲苏玉锦拱手。   「哟,这不是会宾楼的东家苏姑娘嘛,怎的来我这福运楼来了?莫不是觉得会宾楼的菜式不好吃,要来我们福运楼尝上几道可口的菜?」   「传下去,只说会宾楼的东家来咱们福运楼吃饭,让后厨做几样招牌菜式出来。」   「钱掌柜不忙,我不是来吃饭的。」苏玉锦朗声道。   「哦?那苏姑娘来福运楼,有何贵干?」钱掌柜问。   「听郑大厨说,昨儿个晚上钱掌柜到我们福运楼去跟他说话,还要了一道珍珠糯米鸡来吃,结果这话说完了,钱却没给。」   苏玉锦道,「这吃了菜不给钱,我思来想去的不是那么回事,又觉得钱掌柜不是个小气人,必定不是故意不给的,而是一时情急忘了而已,所以特地来跑上一趟,问钱掌柜要了菜钱。」   果然是来为挖墙脚之事来,不过打的竟是来要菜钱的名义。   而且话里话外的只说他为人小气。   这跟昨晚被那郑明远指着鼻子骂他给不出二百两银子的工钱简直如出一辙。   钱掌柜脸色铁青,「不过就是一道菜的菜钱,论理来说咱们都是同行,你来我往的,互相请吃请喝十分寻常,怎的到了苏姑娘这里,却是小气地连道菜钱都登门来要?」   「钱掌柜此言差矣,这人情世故的,主家张口请,你可以不出钱,可主家没说话,你却主动不给,原就是不够礼貌,这会子到是说起我小气的话来了。」   苏玉锦笑道,「若论小气的话,那跟钱掌柜比,我当真是甘拜下风了,至少我对这酒楼里头的大厨,工钱上可大方的很。」   「也罢,既是钱掌柜不愿意给,这菜也只当时我请了钱掌柜就是,往后钱掌柜若是吃不惯自家酒楼的菜,也尽管到会宾楼去,价钱上绝对给你打了折扣去。」   被苏玉锦这个年轻姑娘这般说,钱掌柜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一把拽下了腰间的钱袋子,拿了碎银子给苏玉锦,「一道菜罢了,又不是出不起,犯得着你来请?」   「既然苏姑娘是来要帐了,现下钱也给了,你便赶快走吧,莫要耽误了我做生意!」   「钱要到了,自是不多留的。」苏玉锦掂量着银子,觉得差不多不算亏,便收了下来,「不过……」   苏玉锦:一门心思想搞钱   贺严修:咱就说,听说过围魏救赵,曲线救国吗?   感谢几位小可爱投出来的月票哦,(* ̄3)(ε ̄*) 第71章 吓唬他   「不过也烦请钱掌柜这里莫要再打了歪门邪道的主意,如若不然的话,我也不是那软柿子,可以让人随意的拿捏。」   「钱掌柜好生打理自家酒楼生意吧,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罢,领着艾草和青葵抬脚离去。   钱掌柜的脸色从涨红渐渐变得铁青,气得冲苏玉锦三人的背影狠狠啐了两口。   一个黄毛丫头片子,才做了几天的生意,才来青河县几天,仗着自己的生意比旁人的好,这就开始目中无人了?   做生意最是讲究和气生财,像苏玉锦这种孤身一人做生意的,本就该好好孝敬一下他们这些同行,四处打点一番,这生意才做的下去。   这苏玉锦倒好,非但没有主动孝敬一番,反而连一道糯米鸡都要过来问他要了钱回去,简直就是个一毛不拔铁公鸡。   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钱掌柜气得再次跺了跺脚。   苏玉锦一行人此时已是走了老远出去。   艾草耳朵极灵,听着钱掌柜在那又是跺脚又是啐的,直拧眉头,「自己做的恶心事,还容不得旁人说了,脸可真大。」   脸之大,青河县城装不下。   「既是做出这种事,只怕是脸都不要了的,活该自己家酒楼生意差。」青葵也跟着说了一嘴。   「你们俩的话说的不错。」   苏玉锦将刚才收下的钱掌柜给的银子给了艾草,「看着买些零嘴什么的,到铺子里头给大家伙分一分去吧。」   「谢姑娘。」   艾草和青葵笑的眉眼弯弯。   就得是姑娘这般对底下人大方的人,才活该赚钱呢。   苏玉锦回了会宾楼,喊了郑明远和吴建通来说话。   这一说便说到了晌午,苏玉锦便没有回去吃饭,只在会宾楼这里简单吃上一些。   郑明远见状,给苏玉锦做了一盘炒饭。   用的是昨儿个晚上剩下来的米饭,此时晾得粒粒分明,配上火腿丁、鸡蛋碎、青豆、胡萝卜丁翻炒均匀,便出了锅。   配菜是一碟子捞汁生菜和一碟子腌萝卜片。   炒饭香浓,配菜爽口,尤其是那腌萝卜片,是用郑明远研制出来的泡椒水腌的,酸爽可口,最是开胃下饭。   苏玉锦因为这泡椒腌萝卜的缘故食物大增,吃了满满一盘炒饭。   艾草吃了两盘。   主仆两个吃罢了饭便往回走,走的时候带了份炒饭和腌萝卜回去,要给柳妈妈尝一尝。   到家的时候,柳妈妈正在那洗衣裳,见苏玉锦和艾草回来,搁围裙上擦了擦手,接了饭食过来。   只尝了一口,便夸赞起来,「郑大厨的手艺当真是没得说呢。」   「所以特地带回来给你也尝一尝。」苏玉锦笑道,「这扬州炒饭的做法到是没什么特别之处,唯独这里头的火腿,是这几日郑叔新得的,滋味极佳,做出来的炒饭滋味也就格外好吃了。」   「说起这火腿来……」   柳妈妈顿了顿,「方才姑娘还没回来时,那任秀才来了,来的时候还带了云芝斋的点心,只说路过云芝斋时想吃那里的桃酥,便要去买,结果看到那里做的藕粉桂花糕和绿豆玫瑰饼觉得极佳,便买了一些来。」   「买完之后又觉得有些多,惦记着这些吃食大约是小女子们喜欢吃的,便说送了来,送给姑娘吃。」   「老奴想了想,这廖氏的事已是结了,任秀才三番两次的再上门,实在也是摸不准他要做什么,现下又送吃食过来,更是不大妥当,便只说姑娘不在家,也不爱吃甜食糕点,只让他带了回去,也不必再来。」   「那任秀才本还想坚持,老奴便说道了两句,只说男女授受不亲等类的话,那任秀才这才脸色不好的离开。」   这个任建柏,当真有些阴魂不散了。   苏玉锦拧眉,「柳妈妈做的极好,往后这任秀才若是再来,都只推了出去就是,倘若还要纠缠,便去报官。」   「是,老奴知道了。」柳妈妈点头,「往后他若是再来,老奴便说这话来吓唬他。」   「不是吓唬,是真事。」苏玉锦道,「他一个读书人,做事这般不规矩,心里头没个掂量,也别怪咱们到时候不给他脸面。」   「就是。」艾草在一旁头点如捣蒜,「都说这事儿已经完了,他还这般,大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只当咱们姑娘好欺负呢。」   柳妈妈想了想,点了头,「是这个理儿。」   这任建柏频繁上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的话,只当时这任建柏因为廖氏的事情心中愧疚,所以殷勤上门,以求多加弥补。   但若是换个角度来看的话,在已经说清楚的情况下还要纠缠,谁又能知道这不是一种施压的方式。   若不接受好意,便是心地狭窄不通人情。   而即便没有后者的心思,只是因为前者自己想安心,便不顾旁人的心中感受,也算的上是自私自利。   柳妈妈对任秀才最后一丁点的耐心和好感也荡然无存,只道,「姑娘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待会儿我也去交代一下苏记和会宾楼那里。」   免得在家中寻不到姑娘,这任建柏要去铺子里头装模作样。   柳妈妈做事稳妥细心,苏玉锦心中放心,点头「嗯」了一声。   待柳妈妈吃罢了炒饭,苏玉锦和她跟艾草商量起筹备年货的事情。   眼下已是到了腊月二十,离过年已是没有几日,虽然家中唯有她和艾草、柳妈妈三人,但这是苏玉锦到这里后的第一个新年,她想热热闹闹的过。   再者,苏记和会宾楼那也有许多卖了身契,以及雇佣的伙计,劳累到年底了,也该预备下过年的节礼为好。   过年所需的鸡鸭鱼肉,蛋类菜蔬的采买,交给了柳妈妈。   给伙计们发节礼要用的布匹,银两铜钱等类的物件,交给了艾草来准备。   这般忙活了两日,到了二十三这日。   今日是每七日施针的日子,但同时,这日也是小年。   官家的小年,民间过得话,需得到第二日的二十四才可以过。   苏玉锦在思索着贺严修是今天会来,还是明天来时,便听到外头马匹的嘶鸣声。   感谢「书友20220618191942184」1500币打赏,感谢「陈丽桦」、「peichin」等人投出的月票,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72章 砂锅乱炖(忘了这茬)   不等她走到院门前,已是看到身披斗篷,带了一身寒意的贺严修。   很显然,贺严修是骑马而来。   「二爷快进屋暖暖身子。」苏玉锦挑了帘子,迎接贺严修进屋,又忙灌了汤婆子,往炭盆里添了炭火。   艾草已是奉了红糖姜茶过来。   「今日小年夜,晚上皇上要在宫中夜宴,片刻后还得赶了回去,便不过多停留了。」贺严修道。   「若是身上过凉,只怕影响施针效果,待二爷喝上几杯热茶,略暖一暖身子后,便开始施针。」   苏玉锦说话时,将旁边的毯子拿了过来,给贺严修盖上。   「二爷这几日感觉如何,可有再恢复些许?」   「自那日能尝到酸味后,一直没吃出旁的味道,到是今日晨起时,稍微能尝出一点的咸味,但比那日的酸味还要轻微。」   贺严修如实喝道,「到是那酸味,反而是能尝出许多来。」   「厚积薄发,二爷倒也不必着急。」苏玉锦拿了脉枕过来,待贺严修手腕放平稳后,细细地搭来。   片刻后收了手,「恢复的还算可以,待会儿施针后,这药方也要再改上一改,去掉两味药,其他的药分量也要略做调整。」   「此外,二爷这几日似乎有些过于劳神,以至于气血有些虚,倒也不至于到了需进补的程度,只是二爷需得注意莫要过于操劳,晚上要早睡,饮食上需得注意多吃有营养了,现如今天冷,可以考虑吃炖羊肉,红烧虾,或者多喝些炖汤。」   「好。」贺严修应下。   这几天他的确是有些忙碌。   因为年底原本事情便多,加上他先前在青河接连待了七日,积压了一些待处理的事务。   待苏玉锦拟好药方后,贺严修这里也差不多暖和了过来,苏玉锦拿了银针来,给他施针。   施针期间,有一个时辰的空闲。   这次苏玉锦没有如从前一般在旁边陪着,而是起了身,「二爷原就是一路冒着寒风而来,若是再冒着寒风而去,本就有些气血虚,再着了风寒着实不妥。」   「现成的食材,我这会儿炖煮上,待会儿二爷便可以直接吃,吃的快些,也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   吃的饱饱的,身上才有热量,才能赶路。也能抵御得了这寒气。   贺严修想了想,「也好,便听你的吧。」   苏玉锦得了应允,忙喊了艾草和柳妈妈来准备一应的东西。   选用了炭炉和砂锅,白菜打底,接下来是油炸豆腐泡和切好的香菇块、泡发的木耳、腐竹、黄花菜,最后将昨晚上炖好的红烧肉放在最上头,加了水大火烧开,而后慢慢炖煮。   待炖煮的差不多了,放粉条、虾皮,再加盐、酱油、胡椒粉等类的调味料调味,最后再撒上一些葱花……   这热气腾腾且滋味美妙的砂锅乱炖以及柳妈妈做的锅盔饼便端到了贺严修的跟前。   红烧肉的滋味原本便香浓,这会儿又历经了半个时辰的炖煮,炖煮出来的肉汤滋味越发醇厚,连带着其他的菜也吸饱了红烧肉的汤汁,吃起来滋味浓郁不寡淡,后味浓香。   锅盔饼用的是当代陕西锅盔的做法,和面时加了些猪油和白糖,烙的是两面金黄,吃起来是外酥里嫩,面粉香味十足,且泡到这砂锅乱炖的汤汁中也不会散,配这样的汤菜可谓最为合适。   拔了针的贺严修原本便是从京城一路奔波而来,腹中有些空空,此时闻着滋味甚佳的砂锅乱炖,越发觉得食指大动。   这满满一砂锅的乱炖,贺严修吃了大半锅下去,连那锅盔也吃了整整一个。   兴安则是吃了一锅,锅盔吃了一个半,人有些发撑,筷子却是不想停。   若不是惦记着待会儿要骑马回去,吃的太饱的话颠簸起来实在难受,兴安已是想将贺严修剩的那小半锅乱炖也倒进肚子里头去。   吃罢饭后,略停留了一炷香的功夫,贺严修便和兴安出发往京城赶。   苏玉锦照例送到了巷子口处,待他们两个皆是上了马,福了一福,「二爷慢走,一路小心。」   「下次施针似乎要到初一,我到时候大约晚一些到。」   记得给他留些饭菜。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接着眼巴巴地看向贺严修。   贺严修前几次来,无论缘由为何,走的时候,都会给她些银子。   或是接济之意,或是打赏之名。   也不知道贺严修这次会给她多少。   苏玉锦心里突然有些期盼。   看苏玉锦并无要送别之意,反而有一些话未说完之感,便张口询问,「可还有事?」   「没,没什么。」苏玉锦慌忙摆手,咧了咧嘴,「天儿冷,二爷路上慢走。」   「嗯,天儿冷,你快些回去吧,莫要受了冷风。」   贺严修说罢,甩了缰绳,夹了马腹,马匹嘶鸣一声,抬了马蹄往前奔跑。   兴安在后头跟上。   主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很快消失在这寒风之中。   苏玉锦连人的背影都看不到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得,看来这次是没得银子可以拿了。   看来这二爷平日里过于大方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容易把她养的胃口大,过于贪心了。   毕竟前几回的银子加起来,对于一个外室来说,也是足够好几年的正常花销。   且她的身份既是二爷的外室,这二爷愿意多给是情分,不愿意多给是本分,当真怨不得二爷小气的。   苏玉锦这般安慰了自己许久,待一阵寒风刮来时,忙吹了吹有些冻僵的手,忙往回走。   贺严修和兴安一路策马奔腾。   耳边寒风瑟瑟,身下是马蹄声声。   贺严修忽的勒紧了缰绳,「吁……」   「二爷怎么了?」兴安也停了下来。   「你这会子往回走,拿上二百两银子给苏姑娘送去。」贺严修吩咐道,「我且慢慢的走,略等一等你,你速去速回。」   「好端端的,二爷为何要小的专门给苏姑娘送银子?」兴安诧异。   先不说苏姑娘那会宾楼和苏记红火,就连二爷前段时日也没有空着手来过,这苏姑娘应该是最不缺银子的才对。   贺严修,「……」   总不能说他刚才着急忙慌地,忘了这茬吧。   苏玉锦:没拿到钱,心塞塞   贺严修:收到 第73章 三百道麻婆豆腐   更不能这会儿自己再亲自送回去吧。   多少也是有些丢脸的嘛。   不过说起来这事儿,他起初也是惦记着路上时间够不够,有些心不在焉的。   待赶了这么久的路后,临别时苏玉锦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一直在脑子里头,挥之不去的。   直到方才刚刚想了起来,今日时间赶得紧,也没给苏玉锦些银子或者对象什么的,算作酬劳。   这苏玉锦对他这般尽心尽力,事实考虑的也十分周到,他既是她的主子,没有不夸赞奖赏的道理。   如此往后才会更加尽心尽力嘛。   兴安见自己问了话,二爷却并不回答,脸上脸色也不大好,只忙应了声,「是,小的这就去,二爷先慢慢的走,略等等小的。」   说罢,勒了缰绳调转了马头往回走。   贺严修夹了马腹,只慢慢地往前走。   兴安送银子回来时,苏玉锦正在清点艾草采买回来的,预备着分给伙计们的年礼。   布匹,米面什么的,堆得院子里头几乎连下脚地儿都没有。   兴安抓了抓耳朵。   都说苏姑娘不缺钱了。   到是这二爷,虽说贺家富裕,二爷也有自己的私房,可二爷平日里为人仗义,出手也阔绰,平日里打赏出去的不少,借出去的更是许多,私房的数量也是有限。   二爷对苏姑娘这般大方,银子这般地给了下去,只怕过段时日便开始拮据了吧。   苏玉锦是笑眯眯送走兴安的,而后则是将那银票欢欢喜喜地锁在了妆奁中的小匣子里。   二爷还是很大方的嘛。   二十四,民间小年。   青河县地处北方,这里的小年,也称为祭灶。   祭祀灶神,各家各户吃灶糖,吃饺子。   小年夜,素来是没有在外面吃饭的规矩,所以会宾楼在晌午过后便歇业,苏记吃食铺子今日准备的食材也比平日里少上一些。   除了雇佣的伙计需要回家以外,苏记这边让青葵和霜叶负责,会宾楼那则是让郑明远负责,安置卖了身契的伙计吃小年的晚饭。   小年夜虽不比过年,但也是一个极为隆重的日子,再加上有了苏玉锦的发话,两边铺子也都没有省俭,只各自买个食材回来,做一顿丰盛的晚饭。   酥肉扣碗,四喜烧豆腐,锅包肉,粉条肉焖子,锦上添花菊花鱼,香煎梅花肉,素炒什锦菜,赛螃蟹……   琳琅满目。   苏玉锦,艾草和柳妈妈这里的菜式也毫不逊色。   珍珠丸子,酥白肉,蒸肉蛋卷,椒盐排骨,芋泥香酥鸭,鱼糕,主食的八宝饭,汤是虾仁香菇三鲜汤。   小年夜后,离过年便只剩下了几日。   尤其今年腊月是小进月,只有二十九,满打满也只有五日的功夫。   过年是大事儿,许多人过了小年夜后便开始不做活,不出入账目,开始筹备各式年货,预备着过年。   清河县城因为许多人进县城采购过年物资而额外热闹。   尤其是干果炒货,糕点糖果,首饰成衣铺子,迎来了年前最后的生意盛宴。   这人来县城多,略逛一逛,便得大半日出去,自然也就肚子饿,寻酒楼饭铺吃饭便成为了必须。   加上忙活了一年,既是来县城里头,花钱上面也比平日里更为大方。   因此,无论是苏记还是会宾楼,这几日都是宾客满座,伙计们忙碌的几乎要脚打后脑勺,吴建通一个大掌柜,有些忙不过来的意思。   时值年关,生意上最是怕出岔子,苏玉锦这几日晌午时都时常来会宾楼逛一逛,四处看上一看,也帮吴建通做些活,分担一二。   「掌柜的。」   伙计擦了一把大冬日里头因为忙碌的缘故而出的满脑门的汗,道,「楼上那位雅间的客人说是要三百道的麻婆豆腐,说要快,越快越好。」   三百道的麻婆豆腐?   正在忙着的苏玉锦和吴建通皆是一愣。   「这人是来找茬的吧。」吴建通拧眉沉声道。   「小的也这般觉得,哪里有正常来吃饭的,张口要这么多麻婆豆腐的?」伙计道,「可那人只说,他就愿意吃这道菜,还说这道菜价格也便宜,便想着多吃上一些。」   「那人还说,若是咱们担心他付不起钱,他此时便可以将帐先结了,只是这麻婆豆腐是必须得做的,还警告咱们必须得做,不能说标了特价菜,结果不往外卖,否则便要以此去衙门告咱们。」   「对了,他还说,既是开酒楼的,就得知道应有的规矩,这回他来吃饭,也算是让会宾楼跟着学学规矩。」   「小的不知道该如何来办,便赶紧来寻掌柜的,看看如何处置?」   菜便宜,是特价菜,所以要多买,而且口出警告,让会宾楼不要耍花招。   更重要的是,提到了开酒楼的规矩二字。   很明显,是同行特意来捣乱的。   一来这三百道麻婆豆腐原就是不怎么赚钱的,且还需另行采买豆腐,费时费力。   二来对方催的急,这三百道的麻婆豆腐做出来还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便不能做其他的菜给其他客人,哪怕两边都同时进行,正常做生意的菜出的也会极慢。   而这人既是刻意来找茬,必定也是有所准备,若是拒绝做菜,指不定要在会宾楼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可以说,势必会影响到会宾楼的生意。   而且是让人吞了只苍蝇一般的恶心到。   「莫不是钱掌柜派来的?」吴建通略思忖片刻,又道,「不过其他几家酒楼也不是没可能。」   同行是冤家。   自会宾楼开张以来生意红火,诸如福运楼,明玉轩,君又来等,便背地里多有不满,外面也有许多有关会宾楼做菜难吃,不干净,吃了跑肚子的流言,皆是拜这些酒楼所赐。   先前福运楼的钱掌柜来会宾楼想着挖郑明远墙角的事情许多人皆是知道,此次钱掌柜有可能针对会宾楼,其他人也可能会有浑水摸鱼,把锅甩给福运楼的心思。   「东家,我去将人劝走?」吴建通道。   「既是有备而来,单单是劝,只怕也是不成的。」   苏玉锦略想了想,道,「这样,会宾楼这边我盯着,这个人要的三百道麻婆豆腐之事也由我来解决,吴掌柜你带几个人出去一趟,办件事情。」   突然有点想念嘉兴外婆家三块一份的麻婆豆腐了~ 第74章 满脸委屈   「什么事?」   「这样,你先……」   苏玉锦小声低语了一阵。   吴建通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   说罢,领着几个此时不太忙的伙计,让他们将手中的活计交予旁人,急匆匆地出了会宾楼的大门。   苏玉锦则是领着跑堂的伙计去了要三百道麻婆豆腐的那位客人所在的雅间。   因为此人刁钻闹事儿,伙计不敢怠慢,还未点菜时,已是送上了上好的茶水和开胃小菜。   而那人生的身形高大,络腮胡子,满脸横肉,左边嘴角往下巴处,又一处明显的疤痕,像是利器所制,看着十分骇人。   「这菜点上了吗?」那人翘着二郎腿,将原本夹了皮蛋的筷子丢入盘中,「老子还等着吃饭呢,都快饿死了。」   「在下是这会宾楼的东家,姓苏,不知尊驾如何称呼?」苏玉锦福了一福,笑问道。   「刘武万。」刘武万瞥了苏玉锦一眼,见其生的面容清新秀丽,眼前一亮,连声原本不耐的神色顿时和缓许多,甚至想嘿嘿笑地赔个笑脸。   但又想到自己拿人钱财替人做事,便将脸又板了板,「生意这么好的会宾楼,东家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不过是姑娘家的也不管用,我来会宾楼吃来吃麻婆豆腐的,你若不卖给我三百份的麻婆豆腐,任是谁来说情也是不管用,今儿个这麻婆豆腐我当真也是要定了!」   「这是自然。」苏玉锦笑道,「会宾楼既是酒楼,开门做生意的,这麻婆豆腐又是挂出来牌子的菜,哪里有不做生意的道理?」   「只是尊驾点了这么多麻婆豆腐,数量极多,这可是会宾楼的大客户,自然要比那些只点上一道两道菜的客人要区别对待一些,务必让尊驾吃的舒心,吃的满意才好。」   刘武万闻言,挠了挠头。   这好像跟想象中反应不大一样啊。   寻常人若是看到有人要一下子要三百道菜,明显来砸场子的人,必定是横眉冷对,恨不得急忙扫地出门,即便是笑脸相迎的,也是明里暗里地要请人走的。   怎的这苏姑娘却大有一副想要让他务必吃好的意思?   刘武万看着苏玉锦脸上的盈盈笑意,一时吃不准她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要做什么都无所谓,他只要按着那人的意思,做足了事情就好。   刘武万扬了下巴,「不知道苏姑娘所说的吃的舒心,吃的满意是个怎么意思?」   「尊驾既是会宾楼一下子点了三百道菜的客人,自然得凡事以尊驾的意思为准了,这麻婆豆腐呢,论理来说是讲究个,麻、辣、烫兼具,这烫呢,虽排在麻和辣后面,却是十分重要。」   苏玉锦笑道,「其实说白了就是这菜得趁热来吃,滋味最佳,尊驾既是因为喜欢吃麻婆豆腐才来会宾楼,还点了这么多,我们会宾楼一定得让尊驾趁热吃为好。」   「所以这道菜,要按我们会宾楼的建议来呢,最好是一盘吃完了,再上新的一盘,这般一盘一盘上的话,每一盘吃起来都是热的,滋味也是保持最佳的状态,尊驾以为如何?」   「一盘一盘上,会不会太慢了些?」刘武万不乐意。   尤其对方说的还是他吃完一盘,再上另外一盘,那他这肚子,能吃进去几盘?   绝对不成的。   「那,两盘两盘上?」苏玉锦道。   「也不成,一起上!」刘武万道。   「也行。」苏玉锦点头,「若是客人愿意的话,也不是不能,不过呢,这雅间的地界,尊驾也看到了,地方不算大,这桌子上就算摆满了,按这麻婆豆腐的盘子来算的话,顶多摆上个十多个菜,再多的就当真摆不下了。」   「毕竟是人吃饭嘛,这菜没有摆在地上的道理,那咱们就这桌子上满,等撤掉一个盘子,再上一道,这样总行了吧。」   「先上一桌,我边吃,你们边做,待我吃完时,这麻婆豆腐你们是必须得做好才行的。」刘武万道,「可听清楚了?」   想用上菜来跟他拖延时间,想都别想!   三百道麻婆豆腐,一道也不能少!   「是,听清楚了。」苏玉锦笑道,「说完麻婆豆腐的烫,咱们便说说这麻吧,麻婆豆腐的麻是来自胡椒粉,这胡椒粉放多放少,可谓是滋味好坏的关键,尊驾点了三百道麻婆豆腐,若是胡椒粉都放的一样多,到时候也吃不出来的区别,不如都放的分量不同,吃起来也好让口感上有个高低区别。」   「尊驾这三百道麻婆豆腐,都想要什么程度的麻?十分麻,八分麻,六分麻?」   「只按平常的菜一般麻就好。」刘武万道。   「好的。」苏玉锦点头,「那这辣呢,辣的口感也有不同,尊驾要十分辣,八分辣,六分辣,还是四分辣?」   「只按平常的菜一般辣就好。」   「好的。」苏玉锦再次点头,「麻婆豆腐里头的精髓在肉酱,这肉酱是想多一些,少一些,闲一些,还是淡一些呢?」   刘武万,「……」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姓苏的在这里胡搅蛮缠呢!   「停停停,你别说了,这菜的口味都按平常的来做就好,你们平常做出来什么味道,就按什么味道来!」   刘武万哼了一声,「你这是想着拖延时间,还是想着变相刁难我呢?」   「这话说的,哪里有这样的事情。」苏玉锦依旧是笑眯眯地,「常言道,事先问清楚,事后负责任,尊驾既是我们会宾楼的尊贵客人,自然得事事问的清楚,彻底达到尊驾的要求,才能让尊驾满意不是?」   「你信不信,我这就出去嚷嚷,说你们会宾楼刁难人,不肯卖菜给我?」刘武万喝道,「速去做菜,如若不然,小心老子带你们去见官!」   「尊驾若是如此,那我实在是替我们会宾楼叫屈了。」   苏玉锦满脸委屈,「毕竟尊驾一下子要三百道麻婆豆腐,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生意,我们仔细对待,问个清楚,也不算有错,怎的就成我们不肯卖菜给尊驾了?」   今天有第三更,稍微晚一些~ 第75章 内斗(三更求月票)   「倘若当真不想卖菜给尊驾,又何必问的这般仔细,生怕尊驾吃的不够满意?」   刘武万,「……」   竟是无言反驳!   「得了得了,你也不必说那滋味如何,肉酱多少,平常用多少料,此时便用多少料,不许再啰嗦!」   「是。」苏玉锦应下,「不过,做这麻婆豆腐的豆腐,我们通常用的是卤水嫩豆腐,这卤水嫩豆腐虽然都一样,但各家作坊做出来的到底有细微不同,有葛记做的,有李记做的,还有何记,马记做的,尊驾想要哪种,还是需得分开,每样来一些?」   「再来,有人吃豆腐喜欢豆腐上面那个豆腥味,有人则是不喜欢,也想问一问尊驾,喜欢豆腥味还是不喜欢,做之前用不用过一下水,还是说有的过一下水,有的不过水?若是这样的话,过水的需要多少份,不过水的又需要多少份?」   「还有,这装麻婆豆腐的盘子,尊驾喜欢圆盘子,还是方盘子,是浅一些的盘子,还是深一些的盘子,带花儿的,还是不带花儿纯白的,还是青色的,蓝色的?」   「此外呢,我们后厨里头,有好几个厨子,每个人做出来的滋味虽然大致相同,但多少有些细微差距,不知尊驾想要谁来炒菜?说起来,这几个厨子,性情也是不大相同的,可需要我与尊驾介绍一番?」   「对了对了,尊驾要了这么多麻婆豆腐,一个跑堂的自然是忙不过来,我们这伙计也不算少,尊驾可要指定要哪个伙计上菜?」   「忽的想了起来,吃麻婆豆腐自然也是要配主食的,尊驾想要什么主食,普通白米饭,八宝饭,珍珠糯米饭,粳米饭,金银饭,小米饭,还是想要葱花饼,烫面饼,锅盔饼,千层饼,肉饼,酥饼,还是煎饼?」   「要配汤呢,配什么汤呢,珍珠圆子汤,菠菜猪肝汤,酸笋鸡皮汤,鲫鱼豆腐汤,蔬菜汤,鸡蛋汤……这汤是想要偏甜点的还是偏咸一些,偏酸还是偏辣一些,要稠一些还是稀一些,烫一些还是冷一些?」   刘武万,「……」   怎么就突然有点想回家了呢?   ……   这边,吴建通带着几个伙计,先到了君又来。   都是市面上做生意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君又来的伙计自然是识得吴建通的,忙喊了自家的赵掌柜出来。   赵掌柜带笑拱手,「什么风儿把吴掌柜给吹过来了,当真是令我们君又来蓬荜生辉啊。」   「赵掌柜客气。」吴建通拱手,「今日到君又来,也是想着点上几道菜来。」   会宾楼的大掌柜到君又来点菜吃?   这事儿瞧着可不大寻常。   赵掌柜脸上笑意更浓,「吴掌柜说笑了,会宾楼那般多的美味佳肴,哪里轮得到来我们君又来点菜吃了?」   「这可不是说笑,说的是正经事。」吴建通道,「有人到了我们会宾楼要点上三百道的麻婆豆腐要教我们学一学开酒楼的规矩,这不后厨里头厨子忙不过来,我们这些人没得菜可以吃,只能是到了旁的酒楼来,也要上两三百道的菜式来,好弥补一下我们会宾楼的亏空,就是不知道赵掌柜这里,肯不肯接我这个生意了。」   到会宾楼去点三百道的麻婆豆腐?   这谁出的狠招?   也怪不得这吴建通带着伙计浩浩荡荡的来了。   赵掌柜心中惊诧,又有些担忧吴建通会误会此事是他君又来所为,忙道,「都是同行做生意,即便不互相照顾,也需井水不犯河水的才好。」   「吴掌柜放心,我赵某人自然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也犯不着与会宾楼交恶。」   「这人素来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话便说出来了,至于由心不由心的,那便说不准。」吴建通道,「再者,那人既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有心让咱们青河县所有的酒楼背锅,自己好浑水摸鱼。」   「我们会宾楼素日里并不招惹旁人,却也不会被旁人这般随意欺负,眼下查不出来是谁,也只能是有什么事儿,大家伙一并担着了。」   吴建通吩咐身边的伙计,「这君又来的豉油鸭子滋味甚足,素日里我也十分喜欢,今日便要上两百道,带回去慢慢吃吧。」   「我这也算是难得来一回,想来赵掌柜应该也不至于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待会儿做好了,只让伙计们拿走了就是,待会儿我多派几个伙计,也免得一时之间搬不走。」   「就有劳赵掌柜张罗一番,尽快做好了菜,我们也别误了时辰,早些拿了回去,我这里也就不多叨扰赵掌柜,还得去下一家呢,先告辞了。」   吴建通留下了两个伙计,带着剩下的往福运楼去了。   在福运楼那里,要点两百只神仙鸡,而且是即可就要。   而到了明玉轩,要上了两百只的孔雀开屏蒸鱼。   上来就要两百道菜,而且是一副不买走不罢休的样子,这三家酒楼的掌柜的,心里头皆是窝了火,但一想到这是因为有人给会宾楼使绊子,才致使这吴建通跟疯狗似的出来乱咬人,又开始骂骂咧咧地说道这人的罪过。   「王八羔子,若是让我知晓了是你们两个之中的谁,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   「哎哎哎,我说你,这手指头往哪儿指呢,这事儿我可没做过,到是你们两个,从前咱们三个是怎么商量的,要挤兑人一起挤兑,你们俩倒好,自己悄默声地做了事儿,做事也就罢了,还不敢打自己的旗号,这是预备着让大家伙跟着你们遭殃?」   「就是,这姓苏的我就不说了,原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这吴建通你们估摸着得更知道,在周家的时候就是个死皮赖脸,不的目的誓不罢休的,这会子他来各酒楼点菜,拿不到菜,他能跟在你们屁股后头,连上茅房都得跟着!」   「成了,别管你们俩是谁做的,赶紧的把派出去的人撤了回来,这会子他也吃不准咱们三家是谁做了,早些撤了回来,他也寻不到跟前闹事,也免得咱们跟着你一家的在这儿遭罪!」   求票票昂~ 第76章 不吃一点亏   三个掌柜在这儿说了半天的话,骂了许久的街,结果到最后没人承认这事儿。   那边吴建通的伙计还在那等着拿菜,他们也都没有在这里多呆,只急忙各自回去。   临走时,还叨叨着若是谁派出去的人,尽早给叫了回来,免得大家伙日子都不好过。   待三人皆是散了,各自回各自的酒楼。   明玉轩的宋掌柜阴沉着脸,到了后院里头,唤了一个心腹小伙计过来,「你去街上寻上妥当的人,让人去把那这会儿在会宾楼的刘武万给喊回来。」   「掌柜的,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伙计撇嘴。   「还能咋的?」宋掌柜脸色颇为不好看,「姓赵的和姓钱的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姓吴的又是那个德行,要还是再去会宾楼搅和,这生意当真是不要做了。」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宋掌柜觉得还是有那么一点划不来。   更何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会宾楼往后要一直开着,那就有的是机会扳倒了它,不必非得急在这一时。   到是眼下是君又来和福运楼跟他站在一条在线对付会宾楼,若是因为这回的事情惹恼了那两家,把他们推给会宾楼就不好了。   宋掌柜分得清孰轻孰重,也不介意此时低一低头。   伙计见宋掌柜这般说,便应了下来,抬脚就往后院门口走。   刚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掌柜的,那先前给了刘武万的钱,还要回来不?」   「这事儿还得老子教了你才会做?」宋掌柜瞪了伙计一眼。   这事儿原本就是不光彩的事儿,给上对方一笔钱,对方办了这事儿,这便是清了,两边都满意,也都不互相再找后帐。   不过也就是几两银子而已,他倒也不放在心上。   伙计连连点头,忙从后院的小门处溜了出去,去大街上寻了个妥当人,给了人家一小串钱,让他去喊了刘武万回来。   那人得了钱,喜笑颜开的往会宾楼跑。   到了会宾楼,打听到了刘武万在的包厢里,跟他耳语了一番。   刘武万闻言,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解脱了!   「尊驾说准了吗,这麻婆豆腐当真不用改成家常豆腐,虾仁豆腐,皮蛋豆腐,红烧豆腐什么的吗?」苏玉锦此时还面带笑容,不厌其烦地给刘武万在讲解着各种豆腐。   「不必了不必了。」刘武万连连摆手,「先前那三百道麻婆豆腐也不要了!就方才吃的那些开胃菜啥的,算一算多少银子,我付账!」   此乃虎狼之地,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得赶紧走人!   「一共是二百文钱。」苏玉锦笑道,「不过尊驾先前说要三百道,这会儿又不要了,可是因为对这麻婆豆腐的滋味没信心?」   「这几道开胃小菜尊驾也没吃几口,想来也是味道不太合口吧,这样,尊驾既是来了,没有只吃开胃菜的道理,我这就让后厨这会儿做上一道麻婆豆腐来,尊驾也好带走了吃。」   刘武万,「……」   他拒绝!   他现在听都不想再听到豆腐这两个字!   刘武万很快离开了会宾楼。   逃命一般的模样。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再来点麻婆豆腐。」苏玉锦微微欠身,笑着说了一句。   刘武万跑的时候一个踉跄。   吴建通很快回来了。   「怎样?」苏玉锦问。   「我带人盯了半晌,唯有明玉轩的掌柜派了伙计出来,那伙计又在街上雇了人,被雇的那人直接来了咱们会宾楼。」   吴建通道,「方才伙计来说,这刘武万从咱们会宾楼走了之后,便去寻那明玉轩的伙计去了,这事儿估摸着不会差,就是明玉轩姓宋的做的。」   「这宋掌柜在几个酒楼的掌柜之中年岁最长,原以为是最稳妥精明的一个,不曾想竟然是最蠢笨的一个。」   苏玉锦有些不屑,「去吩咐伙计做三份麻婆豆腐,送到明月轩去,就说宋掌柜既然最喜欢吃麻婆豆腐,那就好好尝一尝。」   「是,我这就去。」吴建通应声。   「对了。」苏玉锦补了一句,「记得将麻婆豆腐的菜钱要回来。」   吴建通,「……」   自家这东家,当真是一点亏也吃不得啊。   不过睚眦必报也好,世人畏惧猛虎,是因为猛虎有尖齿和利爪,同样的,世人同样夸赞兔子雪白可爱,十分喜欢,但撒起孜然来,却是丝毫不带手软的。   所以,东家这做法,没有任何毛病!   吴建通起初同样来会宾楼时,一是因为能够归乡,和妻儿团聚不必分离,家里有个什么事儿他都能照顾得到,二呢是看在周夫人的面子,以及苏玉锦放权颇多的份上。   现下看来,这个东家当真算是跟对了!   对底下人宽和信任,该奖赏时毫不犹豫,但该处罚是也是毫不手软,现如今对待竞争对手时,更是没有片刻犹豫。   这对比为人处事虽然亲和待下,但雷霆手段有些不足的周夫人来比,要更胜一筹。   自然了,周夫人也是极好的,毕竟她身在周家,那样的情况下,顾忌颇多,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极为难了……   吴建通得了苏玉锦的吩咐,忙交代伙计去做此事。   而两个伙计,也很快将这三份麻婆豆腐送到了明玉轩去。   「我们会宾楼的掌柜吩咐我们送三份麻婆豆腐来给宋掌柜,说是既然宋掌柜喜欢吃,那便让宋掌柜好好尝一尝。」   伙计嗓门极大,又是在门庭若市的晌午,自然吸引了许多人侧目。   宋掌柜额头的汗都落了下来。   尴尬的,悔恨的,以及恼怒的。   但面上却是和言和语,「吴掌柜当真是客气的很,这麻婆豆腐是会宾楼的招牌菜,卖的极好,本着要向高人学习的原则,我也有心拜尝一番,只是奈何是同行,不便过去,吴掌柜到是想的妥当,这就给送了过来,烦劳小哥儿回去转告吴掌柜,在下谢过了,改天一定约吴掌柜出来吃酒。」   宋掌柜一番面上的话,忙吩咐旁边的伙计将菜接了过去。   见那两个伙计送完了菜还不走,宋掌柜也有些担心,「不知小哥儿还有何事?」   希望不要是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啊,疫情这么严重的节骨眼上,感冒了,低烧,浑身疼,脑袋大如斗…… 第77章 黑吃黑   「宋掌柜,这要了菜,自然得结账嘛。」伙计笑眯眯地说道。   宋掌柜,「……」   一毛不拔铁公鸡!   这个吴建通,当真小气!   但既然伙计都说出来了,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宋掌柜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只让伙计拿了钱给对方。   而且这盘子自然是不还给对方了,为不落下话柄,宋掌柜主动将盘子的钱一并付清。   会宾楼的伙计收了钱,冲宋掌柜拱手,「不打扰宋掌柜了,告辞。」   「慢走。」宋掌柜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   待那两个伙计走远了后,脸色铁青地回到了后院去。   明玉轩的伙计也已经将麻婆豆腐带到了后院去。   「掌柜的,这麻婆豆腐……」伙计小心询问。   宋掌柜阴沉着脸,一甩袖子,将伙计手中端着的菜,尽数打翻在了地上。   再也不想听到麻婆豆腐这四个字!   伙计脸色也极为不好看。   一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家掌柜的若是心情不好,会不会责骂鞭打他们。   二是因为可惜。   这麻婆豆腐看着色香味俱全,闻着香喷喷的,看着令人食指大动。   他虽是明玉轩的伙计,但久闻会宾楼的麻婆豆腐滋味好,却一直没有机会可以尝一尝,现在好不容易有麻婆豆腐送到明玉轩来,还惦记着能不能吃上几口。   结果就这么被掌柜的打翻在了地上。   当真是可惜啊……   浪费粮食可耻!   会宾楼送了三盘麻婆豆腐到明玉轩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福运楼和君又来。   赵掌柜和钱掌柜都气了个够呛。   三盘麻婆豆腐,多明显的事情了,说明去会宾楼点三百道麻婆豆腐的那个人,就是明玉轩派出去的!   好家伙,刚刚还义愤填膺,一副被冤枉的跟窦娥似的模样,结果真正在背后使坏的人,是他姓宋的!   「赵掌柜,我寻思着,姓宋这家伙不老实,往后咱们有啥事也别带他了,免得他总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到时候把咱们俩卖了!」   钱掌柜这会子是最生气的。   因为他先前是先跟会宾楼交过手的。   这事儿一出,会宾楼最先怀疑的就是他福运楼了。   这个姓宋的,摆明了就是想着浑水摸鱼,趁着他是个挡箭牌的功夫,做足了坏事!   赵掌柜也跟着点头,「的确,这姓宋的不可交。」   亏他先前还当这宋掌柜是老大哥!   当真是瞎了眼了。   不过这话又说过来了,经过今日的事儿,这会宾楼处置的到是十分漂亮,到最后也没受什么损失,反而是让明玉轩有苦说不出。   这吴建通是个人物。   他背后这个东家,也够聪明的。   当真是不可小觑啊。   赵掌柜摸了摸下巴,满腹的心事。   这边,刘武万回来后,跟明玉轩的伙计接上了头。   「我说兄弟,下回你这种活你去寻旁人吧,当真莫要再寻我了,这种活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刘武万几乎把脑袋上的头发给薅秃了,「那会宾楼的东家,别看是个娇滴滴的姑娘,那嘴皮子叫一个厉害,会比寺庙里头的主持还要会念经,这一件事要给你掰开了揉碎了,一条一条的说给你听,听得跟耳边有五百只鸭子一般的聒噪。」   不过这苏姑娘模样长得好看,就算是鸭子,也是最漂亮的那种。   「阿弥陀佛,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听到了多少次麻婆豆腐四个字,又听了多少次豆腐这两个字,跟兄弟说句实在话,我是当真不想再听到麻婆豆腐这道菜名,往后再也不想吃豆腐了!」   伙计听刘武万这么说,眉头都拧了起来,「那你最后点了多少道菜出来?」   「点菜?」刘武万险些跳起脚来,「还想点菜,你想啥呢,就那小嘴叭叭的说,竹筒倒豆子一样,你连话都插不了!」   也就是说这刘武万压根啥事都没干成,一点困扰都没给会宾楼造成?   伙计思忖了一会儿,指着刘武万的鼻子骂了起来,「不中用的东西,给了你那么多钱,除了辛苦钱还有点菜的钱,你竟是啥事都没干成?」   「所以我这还肯回来,把菜钱给了你们啊。」刘武万从钱袋子里头拿了一块碎银子扔给伙计,「这是三百道麻婆豆腐的钱。」   「我这个人做生意最为实诚,没用上的钱还了你们,不昧任何的钱下来,下回要是有旁的活再喊我,自然了,去会宾楼这个活我是再不接了。」   伙计掂量着手中的银子,眼中泛起一抹精光,伸手拦住了准备离开的刘武万,「你先等会儿。」   「咋了?」刘武万停下了脚步。   「这钱好像数量不大对啊。」伙计道,「那所谓的辛苦钱,也还回来才行。」   还辛苦钱?   刘武万闻言,顿时成了炸毛公鸡,「兔崽子说啥话呢,老子先前接活的时候就说了,这是辛苦钱。」   「可你没办成事儿啊。」伙计揉了揉鼻子,「少废话,赶紧把钱拿过来,你要是不乖乖听话,我回去告诉了我们掌柜的,让衙门的人来抓你!」   宋掌柜的姐夫,在衙门里头做捕头,因为资历老,县衙的人都还算敬重,连叶大人都时常给上几分薄面。   刘武万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王八羔子,拿这个吓唬你爷爷呢,你当你爷爷是吓大的?」   地痞流氓,最是怕官。   明玉轩开了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地痞流氓来闹事,就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   伙计心知肚明,这会儿叉了腰,「是不是吓大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不给,别怪我们不客气!」   刘武万拳头都握紧了,眼瞧着四下无人的,一个拳头便砸在了那伙计的脸上。   伙计不防,只觉得脸上吃痛后,鼻子里头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伸手一摸,满都是鲜红!   「你敢打我!」伙计喝了一声,「我要去报官!」   「都打你了,还问敢不敢,当真是白痴!」刘武万拳头如雨点一般往伙计上砸,「你去啊,你若是去了,我就说你是空口白牙的诬陷,没人作证,看你怎么样,!」   捕头又如何,他还是地痞呢!   能怕捕头不成?   下午浑身疼,手关节都是疼的,强忍着码了字,又强忍着回了家,只当自己顶多是有点点发烧,结果测量了一下38.7,又强忍着写完这章……   疫情这么严重,这个节骨眼上发烧,好惨,最惨的是,我今天核酸结果一直也没出来,不知道能不能去发热门诊,哇的一声哭了…… 第78章 愁死人了   若是怕捕头,谁干这个活计?   到是这伙计,想着黑吃黑,实在可恶,当他是软柿子随便拿捏?   刘武万心中气愤,这手里自然是丝毫不留情面,只将那伙计结结实实揍成了猪头,只打的那伙计哭爹喊娘,跪地求饶,这才离开。   走了两步,干脆又回来,将先前给伙计的那菜钱给夺了过来,重新塞到自己钱袋子里头。   黑吃黑,谁不会啊!   刘武万拿了银子扬长而去,只留下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伙计骂骂咧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明玉轩和会宾楼之间有关麻婆豆腐的争斗,很快传了出去。   同行竞争,降价让利吸引人气可以,赠送额外的添头给了老顾客也可以,哪怕是互相挖客源呢,这都属于正常范围之内。   可你派了人去旁的酒楼点那么多菜找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种争斗原就是谁先挑头谁有错,明玉轩这般,自然会被说不地道。   做生意对同行这般不地道,对顾客那兴许也是这样,所以最好不要去明玉轩吃饭了,免得回头被坑了都不知道。   眼看着过年前最后几日的红火时期,明玉轩的生意肉眼可见地客流少了许多。   急的宋掌柜在后院里头骂了好几回,茶杯更是摔坏了好几个。   会宾楼生意照旧,且因为这件事让麻婆豆腐更加出名,来会宾楼的客人几乎是每桌一盘麻婆豆腐。   日子一晃到了二十九。   今儿个是除夕。   除夕一般是从晨起便要忙碌起来,炖煮,煮萝卜,拌饺子馅儿……为晚上的除夕团圆年夜饭和第二日的大年初一做准备。   各种铺面,今日也都关了门。   苏玉锦到会宾楼那给各个伙计发送了年下的节礼,每人又给了一个红包。   节礼是一匹布,一袋米,一袋面,红包里则是两百个钱。   会宾楼的工钱在附近的铺子和酒楼里算高的,这节礼又多,伙计们心中欢喜,只感恩戴德地冲苏玉锦道了谢,又将酒楼里外打扫了一番,这才陆续离开酒楼,回家过年。   苏记这边,苏玉锦也发了节礼。   每人发的一匹布,五条日用的帕子,擦脸用的香脂膏,红包跟会宾楼的一样,亦是两百个钱。   等忙活完这些,苏玉锦便领着艾草和柳妈妈张罗年夜饭。   爽滑鲜嫩口水鸡,酸甜酥脆松鼠鱼,清淡爽口盐水鸭,蛋黄焗南瓜,马蹄炖排骨,香菇油菜心,砂锅香芋煲,木耳炒山药,配上猪肉虾仁馅儿的翡翠饺子,酸辣开胃的黑胡椒酸辣汤,算是凑够了鸡鸭鱼肉俱全的十个菜。   苏玉锦更是交代艾草烫上了一壶米酒。   糯米酿制的,没有过度提纯,喝起来酒味不重,却有着一股浓郁的醪糟清香,后味也有十足的甘甜滋味。   可以说,虽然只有三个人的年夜饭,但到底也是隆重而热闹。   吃罢了饭,论理是要守岁。   可惦记着第二日贺严修若是来的话,又是一番忙碌,苏玉锦便也吩咐柳妈妈和艾草早早去歇息。   自己也是早早躺到了床上。   翌日晨起,早早的便有人上门。   是苏记那边的霜叶和青葵等人来拜年。   紧接着,是会宾楼那边的伙计。   等这两拨人都送走了后,苏玉锦领着艾草去给郑明远拜年。   论理,一般是厨子给东家拜年。   但他们之间并非纯粹的雇佣关系,更多的是合作,郑明远又是年长的,论这层规矩,便是该苏玉锦去了。   去的时候,苏玉锦没有空手,带了些自己做来当零嘴的开口笑和莲花酥一并去。   「来便是来,还带什么吃的?我这里竟是什么时候缺了吃的不成?」   郑明远笑着招呼苏玉锦和艾草坐下烤火,又去倒了两杯热茶来。   「郑叔做的是郑叔做的,我做的是我做的,哪怕滋味不如郑叔做的好,也算的上我的一些心意,吃起来还是不一样的。」   苏玉锦捧着茶杯,张望了一番,「大勇怎么没在?」   「说是出去找晌午做饭要用的干黄花菜,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这会儿都还没回来。」郑明远提及这事儿,便拧了眉,「这小子这段时日得了空便往外跑,问也不说做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搞什么鬼。」   「这大过年的,哪家铺子都关门的,他能去哪儿弄黄花菜来?我看那,就是寻了这么一个由头,好趁机出去撒野。」   「大勇也不是没轻重的人,既是大年初一都必须要做的事儿,那估摸着就是顶重要的事儿了,郑叔也别太着急。」苏玉锦劝道。   「啥重要不重要的,再重要的事儿能比娶个媳妇儿重要?」   郑明远只叹气,「老大不小的人了,该成个家啥的了,这段时日跟着东家赚的银子也不算少,我都给他看好地儿了,买下一处宅院,再寻个媒婆来,把他这事儿给张罗一下,结果这混小子说什么也不肯。」   「当真是愁死个人了!」   「徒弟自有徒弟福,许多时候这姻缘二字,还是多讲究个缘字的嘛,若是到时候缘分到了,只怕是拦都拦不住的。」   苏玉锦笑道,「大勇生的模样端正,又是跟着郑叔,往后也是能够挑大梁的,前途不可限量,还怕寻不来媳妇儿不成?」   「得得得,就你还在这儿帮他说好话。」   郑明远拎着咕嘟咕嘟冒热气的铜水壶往苏玉锦的杯中添了些热水,又拿了自己做的米发糕来让苏玉锦和艾草尝一尝。   说了一阵子的话,苏玉锦和艾草便告辞。   走的时候,郑明远又让她们两个带上一些自己做的红枣核桃红枣糕和枣泥山药糕回去。   郑明远做菜一绝,这糕点虽不如云芝斋做的出众,但也因为郑明远兴趣所在的缘故,滋味也是不俗。   这几日的零嘴吃食是不缺了。   苏玉锦笑眯眯地让艾草收下,二人一块往家走。   大年初一,街上各种铺子都关了门,但门口都挂着一串串的喜庆的红灯笼,加上路上来来往往的许多要去走街串巷拜年的人,倒也显得颇为热闹。   「苏姑娘?这般巧,竟是在这里遇到苏姑娘。」   躺了一天,温度忽高忽低,下午又烧到38度,吃了布洛芬,七点退了烧……迷迷糊糊躺了一天,晚上爬起来写会儿字 第79章 二爷是个聪明人   任建柏冲苏玉锦作了一揖,「我方才去几位夫子家拜年刚刚回来,现下正要回家,看苏姑娘也是要回家去?」   「不如,我们同行?」   自那日被苏玉锦婉拒,且无情送客之后,任建柏之后又去寻了她两次。   但每次不是艾草就是柳妈妈应的门,只说苏玉锦不在家中。   但他分明在敲门前已是听到了苏玉锦在园中说话的声音。   就连他后来去苏记问询时,得到的回复也是,已是几日都没有见过苏玉锦。   很显然,苏玉锦不愿意见他。   可是,为什么啊。   他自认模样虽不似貌似潘安那般,但也称得上眉清目秀,算的上是英俊的那一类,若是论才情,他年纪轻轻便是秀才,又过了科试,县学之中也是名列前茅,明年秋闱中举可谓势在必得。   他这样的人,在许多人眼中皆是良婿的最佳人选。   就说这段时日吧,光是拐弯抹角想着给他说说媒提亲之人,便有四五个,对方的家世和模样也都不俗。   他自认自己配苏玉锦可以说是绰绰有余,可苏玉锦竟是一副看不上他的模样。   说到底,还是因为廖氏的缘故……   任建柏心中明白,也觉得既是上门不得,便干脆在外头等着。   就拿今日来说,大年初一,苏玉锦必定是要出门拜年的,他在路上遇到,这苏玉锦自然没有当众发难的道理。   任建柏看着苏玉锦,满脸都是盈盈笑意。   苏玉锦被盯的极为不舒服,更觉得在这样的街上碰到任建柏也实属倒霉的很,只淡淡回了一句,「并不是要回家,还要在街上逛一逛。」   「那到是凑巧的很,刚刚我在夫子家吃了些茶点,此时也正觉得不消化,也想走一走,好消消食。」任建柏笑道。   苏玉锦,「……」   当真是狗皮膏药!   而且还是脸皮贼厚的那种。   「任秀才请自便。」苏玉锦微微颔首,领着艾草接着往家的方向走。   任建柏顿了一顿后,抬脚跟上,「苏姑娘。」   「任秀才。」艾草拦了一拦,「这男女有别,任秀才既是读书人,那就更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还请任秀才不要再跟着我们姑娘了。」   「倒也不算是特地跟着你家姑娘。」任建柏道,「若是仔细论起来,你们要回家去,我也是要回家去,顶多算的上是顺路吧。」   「大道朝天,这路自然不能说你们走的,我走不得的道理吧。」   艾草,「……」   当真从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   艾草气得直跺脚。   苏玉锦也是直拧眉。   这个任建柏,当真是个不好对付的。   得想个法子……   「吁!」   车夫勒了缰绳,马车停在了苏玉锦的跟前。   兴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苏姑娘。」   「兴安?」苏玉锦一愣,接着一喜,「二爷来了?」   「是呢。」兴安冲马车道,「二爷,路上刚好碰到苏姑娘。」   贺严修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了帘子,拉开了一个间隙,果然瞧见了苏玉锦和艾草,以及旁边站着的一个读书秀才模样的人。   看艾草气呼呼的模样,还有那人的目光恨不得钉在苏玉锦身上的模样,以及苏玉锦此时看到他满是欣喜,且欲言又止的模样……   「外头冷,上车来坐吧。」贺严修道。   二爷果然是个聪明人!   苏玉锦笑道,「多谢二爷。」   兴安拿了踩脚凳,艾草帮着掀了帘子,扶苏玉锦上了马车。   待放下了帘子,艾草满脸笑盈盈地冲任建柏福了福,「任秀才请自便。」   说罢,跟兴安一并坐在了马车前头。   马车缓缓前行,在身边经过时,任建柏握紧了拳头。   这个二爷,是谁?   苏玉锦对他冷眼相待,对这位二爷却笑靥如花,目光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眼看着这辆马车往苏玉锦家的方向而去,且隐约听到艾草和那个叫做兴安的小厮提到京城这两个字眼。   是京城里面,哪位高门大户家的公子哥吗?   那他和苏玉锦是怎么样的关系?   说起来,苏玉锦那声「二爷」唤的那般甜腻……   原来,苏玉锦对他冷淡,并非是廖氏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现如今不过是穷酸秀才,比不得京城的高门大户。   也是了,苏玉锦两处生意做的都极好,自然是个分得清利益二字,知道跟着谁前程更加远大。   任建柏咬了咬嘴唇,扭头愤然离去。   从窗帘处看到任建柏走远后,苏玉锦这才松了口气。   看这个样子,大约往后不会再纠缠她了。   「方才那个人是什么人?」贺严修问。   「回二爷……」苏玉锦将任建柏和廖氏之事说了个清楚。   贺严修先前已是从艾草那里得知此事,此时又听苏玉锦说了一遍,眉梢轻挑。   原来这个人就是那个任秀才。   话都已经说清楚了,还要几次三番地来寻苏玉锦,这目的,可不大单纯了。   贺严修猜得到任建柏的心思。   「还要多谢二爷解围。」苏玉锦笑道。   「应该的。」贺严修道,「我与这里的叶县丞也是故交,往后你若是有麻烦,也可派人去衙门唤人来。」   「是。」苏玉锦点头。   忽的又觉得不大对劲。   县城叶永望跟贺严修是故交?   那她先前跟叶永望说的二表舅……   苏玉锦,「……」   讪讪地笑了笑,苏玉锦转了旁的话题,「二爷今日来的挺早,我琢磨着怎么也得吃罢午饭才出发,到这里怎么也得傍晚了。」   「晨起给祖母,爹娘,还有外祖父外祖母拜了年,眼见没有旁的事情,便提早过来了。」贺严修答。   每年过年,照例是要被询问婚事如何打算,是否有中意的女孩子等类的,贺严修着实也是有些待不住。   「说起来,这几日能吃到甜味了,不过不多。」贺严修道,「酸味更加明显,咸味也多了一些。」   说话间,贺严修伸了手腕出来。   苏玉锦略搭了搭,而后微微点头,「还不错,这次不必调整方子,二爷再吃上一段时间再看。」   「嗯。」贺严修应下。   晌午饭,因为贺严修的提前到来,变得紧张而忙碌。   京酱肉丝,盐焗鸡,锅塌豆腐,水晶虾饺,糟溜鱼片,鲜香六菌汤,主食是前几日蒸的红薯丝包子。   同样摆满了精致菜肴的,还有京城贺家。   顶不住了,睡觉,希望今天晚上不再发烧了。。 第80章 纳妾室   贺老夫人落座后,扫视了一圈,「严修怎么没在?」   「晨起拜完年,说是有要紧事要出去一趟,估摸着要待两三日才能回来。」陆氏解释道。   「什么要紧的事儿,竟是比过年还要紧,大年初一的就往外跑?」贺老夫人叹气,「当真是越长越大,这心里头也越来越不惦记我这把老骨头了。」   「母亲若是这么说,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心里头都过不去。」陆氏笑道,「这整个贺家谁不知道严修对母亲您是最孝顺的,皇上赏下来的节礼,他都送到您这里来,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舍得给,母亲再这么说,儿媳妇当真是委屈死了。」   这番话几乎是说到了贺老夫人的心坎上头。   「那倒是,旁的不说,单单就论这孝心,你们几个谁都比不上严修去。」贺老夫人满脸都是笑,「既是大年初一都要出去,那必定是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了,由着他去吧。」   「二弟出门时,我问了一嘴底下人,说是要去青河。」贺严德道。   「青河县?我记得那里离京城可不远,二哥大过年的都非要去,可是那里有极为好玩的东西?」今年十岁的贺严州眨巴起了眼睛。   「三弟又在胡说了,你二哥哪里就是那样贪玩胡闹的人了。」贺严德抿嘴直笑,「想来只是去青河县有要紧的事儿要做吧。」   「我觉得也是。」贺严德的妻子方氏也在一旁笑着点头,「不过也不管是要紧的事儿要做,还是要紧的人要见,二弟向来是知道分寸的,必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父亲母亲和祖母放心就是。」   要紧的人……   贺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我记得小年那天,严修也是出去了半晌多的功夫,那回就听小厮说是去青河来着。」   「再往前说的话,先前老婆子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说是严修从什么地儿买了个花魁,却也没听说带回京来,莫不是,就安置在青河了?」   「这事儿,儿媳妇还当真不知道。」陆氏看向旁边自己的丈夫,「这事儿你知道不?」   「不知道。」贺承业摇了摇头。   「你们这两个是怎么做人爹娘的,这些事儿都不知道?还得让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操心不成。」贺老夫人有些不悦。   「母亲,你也别生气,这事儿我先前是听说过,也想打听打听,或者问问严修来着,不过仔细想了想,还是作罢。」   「这是为何?」贺老夫人看向陆氏。   「严修这孩子打小便有主意,对婚事上更是有主张的很,到了这把年岁也不肯成家,若是问起来,只说是没有合眼缘的。」   陆氏笑道,「这时日长了,别说别人,连我心里头都忍不住东想西想的了,可现如今严修有个能看顺眼,又愿意做出金屋藏娇这种事情来,也算得上十分难得。」   「这安置到青河,没安置到京城里头来,估摸着就是怕咱们做大人的知道,我若是再去问,倘若严修面上挂不住,再把人给送走了……」   贺老夫人闻言,不住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有些道理。」   「严修难得能有一个喜欢的,还愿意这般两头奔波,估摸着那姑娘当真也是成了他的心头好,不过,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   若是家世清白,无论门第高低,只要贺严修当真喜欢,贺家也不是不能娶进门来。   毕竟,贺家的门第,已是不在乎一个孙媳妇出身是否富贵了。   可被贺严修金屋藏娇这个竟是个花魁……   有些可惜了。   贺老夫人叹息着摇了摇头,「且先看着吧,回头你也多留意一些,倘若当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往后若是严修当真喜欢,也可以接回来。」   当个妾室什么的吧。   「祖母当真是偏心了。」贺严德歪了歪身子,「从前孙儿也想纳一房妾室,祖母却说我不务正业,无论如何也是不肯的,到了严修这里,祖母反而肯了。」   「你俩能一样?」贺老夫人斜了贺严德一眼,打趣起来,「你身边坐着的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刚成婚不过一年,便想着往房里添人了?」   「祖母说的对。」方氏接了话,挤眉弄眼地笑,「你这心思暂且收一收,只待我生下长子,再过上几年,再帮你张罗也不迟。」   「哪里就必须得张罗了,妾室这种事儿,能没有则没有,若是非得有,宜少不宜多,免得生出事端来。」贺老夫人道,「你们两个操心些正经事,早日给我添个曾孙才是正经事。」   「是。」贺严德和方氏应下。   待贺老夫人拿起了筷子后,其他人才各自拿了筷子吃饭。   一家子人吃一顿饭,倒也不拘束,有说有笑的,吃了大半个时辰才散。   贺严德和方氏往自己的梧桐苑去。   夫妻两个人并排走着,下人们远远地跟着。   「你当真要纳上一房妾室?」方氏询问,脸上的笑若有若无,「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我好替夫君张罗一番?」   「我纳哪里的妾室,纳几房妾室,你都该不在意才对,今儿个怎么就关心起来了?」贺严德瞥了方氏一眼。   目光清冷。   「到底我占着这贺家嫡长孙媳的位置,这院子里头要进来什么人,我总得知道才行吧。」方氏脸上笑意不减反增。   「怕有人进来后,误了你要做的正事儿?」贺严德嗤笑。   「这是自然。」方氏点头,「主要也怕误了你的正事儿,到时候若是你为色所迷,咱们俩的事儿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我的人自然靠得住,到是你身边的人,还是捋一捋舌头为好。」贺严德道,「贺严修现在落得那样的名声,你也算的上功不可没,到底是妇人,做事儿也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哦?那我到是想看看,贺家的大公子,贺大爷能做出怎样大气磅礴的事情来?」方氏抿嘴直笑,末了又道,「青河那边,你不再派人去盯着些?」   「盯着那里做什么?」   「贺严修从不近女色,忽的来了个金屋藏娇,这段时日还去的越发频繁,不觉得有些奇怪?不看看贺严修究竟在哪里搞什么鬼?」方氏问。   头疼欲裂,核酸阴性,不必担心,就是发热反复,门诊看不出什么来,只说是病毒性流感,这个吃药也只能缓解,需要自己免疫力扛过去才行了 第81章 他俩不一样   「那苏氏的底细早已查了个清楚,并没什么不妥,至于贺严修举动不寻常……   「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食髓知味的,惦记着是寻常事。」贺严德不以为然,「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从前是贺严修是没这层事,现如今有了,倒是可以让他多些头疼之事了。」   「怎么,你要去寻那苏氏的麻烦?」方氏扬眉,「看来你这手段也不比我这妇人高明到哪里去。」   「哪里就需要我亲自派人去了,这满京城里头,有的是枪可以让我使,断然不会像你一般,让人说贺严修的坏话,被抓个正着。」   贺严德的嗤笑,让方氏的脸涨了个通红。   方氏没忍住跺了跺脚,气得干脆也不跟贺严德一起往回走了,只喊了丫鬟到身边来,要去园子里头坐一坐。   「爷,是要回院子,还是去寻了少夫人?」身边小厮询问。   「去书房吧。」贺严德道,「年前的一些事务还没有处置完毕,待会儿我再去看一看。」   「爷当真是勤勉。」小厮赞道。   贺严德笑了笑。   笑容里带了些苦涩和寒意。   是得勤勉的。   若是不勤勉一些,往后有所建树的话,在这个家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连老夫人都说了,他和贺严修是不一样的。   分派官职时,他被分到下三部中的工部,而贺严修却是被委以重任到了上三部的户部。   他原是贺家大房的嫡子,是整个贺家的嫡长孙,可因为父母早逝的缘故,无人庇护,父母健全的贺严修成了全家人的心头好,贺严修又有家世那般显赫的外祖家……   虽然贺严德的外祖父也是官至知府,可在陆家跟前,就完全不够看了。   旁人提及贺家后代,先想到的是贺严修,哪里还惦记着他这个嫡长孙贺严德?   呵……   贺严德垂了眼眸,抬脚往前走。   ——   晌午饭吃完,待贺严修喝下了汤药后,苏玉锦照例给贺严修施针。   贺严修看起来不太着急要走的样子,苏玉锦便也没那么赶,只在给贺严修施针后,等待的这段时间里,给他煮白茶来喝。   白茶性偏凉,但冬日里头为了抵御严寒,大多数人都会进温热的食物,衣裳会穿的厚,连屋子里头也会烧上热乎乎的地龙,反而容易上火,喝些性偏凉的白茶,反而不容易出问题。   冬吃萝卜夏吃姜,也是这个道理。   只喝茶自然是有些乏味的,苏玉锦便拿了自己做的糖炒栗子,鱼皮花生,琥珀核桃仁,炒松子仁等吃食来,让贺严修来吃。   贺严修双手手腕上皆是有银针,偶尔拿个花生,核桃仁什么的,力度不大,且入口后可以咀嚼半晌,倒是没什么,倒是这茶水……   端不动茶杯啊。   让苏玉锦来喂他吃茶的话,似乎有些别扭。   若是让兴安来的话……   那就更别扭了!   正在贺严修发愁这件事时,苏玉锦拿出来了一条长长的管子出来。   将管子一端放入茶杯,另外一端则是咬在了嘴里,「呼噜」一下,一大口茶水进了肚中。   苏玉锦做完了示范,将另一条管子也放到了贺严修面前的茶杯中,「二爷试试看?」   管子很长,贺严修略略俯身便可以喝到足够的茶水。   「这个东西……」贺严修观察了一番,「倒有些像是碧筒杯了。」   所谓碧筒杯,用现代的角度来看,是古代的吸管杯的鼻祖。   将杯子做成莲蓬荷叶的形状,内底部留孔,外底或者侧面伸出来一条荷叶茎,中间镂空,便可以通过荷叶茎的大口畅饮杯中的茶水或者冷饮。   再往后,类似于这种的吸杯,无论是荷叶形状的,还是荷花形状的,还是牡丹花形状的,皆是被人统一叫做碧筒杯。   「哪里有碧筒杯那般繁杂,不过是取了夏日里头整齐又结实的麦秆,用盐水泡过再烘干,制成了简单的吸管,做权益便利之用罢了。」   断然是比不得碧筒杯那般需要能工巧匠来精雕细琢。   「虽是简单,但胜在实用。」贺严修觉得这麦秆吸管什么好用,又觉得颇为有趣,片刻的功夫后,竟是将茶水喝了个干净。   苏玉锦给他添了些新的茶水。   贺严修这次吃了半杯的茶水后,不敢再吃了。   若是吃的太多,只怕要去方便。   现在这幅模样极为不方便。   苏玉锦看出了他的心思,便也没有再劝,而是聊起了一些旁的话题。   不过大部分时间是苏玉锦在说,贺严修在听。   例如会宾楼这段时日上的新的菜式。   戏园子里头年前有了白蛇记,唱的是刘邦斩蛇起义的故事,只是苏玉锦没时间去好好看两场,有些遗憾。   想在院子里头搭个菜棚子,种些反季节的菜蔬或者是蘑菇一类的菌类,但是院子太小,实在有些施展不开,只好作罢……   听到这一条时,贺严修插了话,「其实这个倒也不难,田庄上有的是地方可以搭这种菜蔬棚子。」   苏玉锦叹了口气,「是啊。」   她又何尝不知道此事?   只是现如今会宾楼和苏记每个月赚的银子不算少,但若是想着买田庄的话,还是远远不够,只能是一个月一个月的攒着,攒到明年秋天时看看能不能攒够,或者是到时候看看有没有能赚钱的其他法子,再拓展一下业务。   「家中在京郊又一处田庄,论起来离青河不算远,田庄虽然不大,但也足够做这些了,你若是想弄的话,等开了春儿可以去瞧一瞧。」   到时候他提前吩咐下去就行。   去贺家的田庄啊。   苏玉锦想都没想,直接摆手,「二爷好意,但是实在是不必了……」   贺严修眼下将她拿了当挡箭牌,他大约也是觉得这个挡箭牌乖巧听话,用的极为顺手。   这人素来都是这般,用的顺手的东西也好,人也罢,都是不愿意随意更换的。   说不准,贺严修也是如此,所以连家中的田庄也让她去,想让旁人知道这是他安置在外面的外室?   顺便还可以再为自己正一正名。   但是,她却不愿意当一辈子外室的。   往后要远走高飞,目标是星辰大海。   与贺家里除贺严修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纠葛越来,对她往后越不利……   人已挂……   请假条10月28日   感冒断断续续不好,下班时觉得特别难受,一测体温39.3……   多余的话不说,我要去医院了   先保命…… 第82章 好奇表妹   但这样的小九九,苏玉锦自然是不能拿到面上说的。   「种菜蔬蘑菇什么的,着实用不了多少地,待得了闲,去县郊那置上几亩就是,离这里也更近一些,更方便一些。」   见苏玉锦这般回答,贺严修略顿了顿,片刻后才点头,「也好,看你自己方便来就是。」   毕竟自家的田庄,说是离青河县不算远,但真赶起路来,也得两个来时辰,一来一回便得大半日,着实操劳。   这种事情,离的越近,越方便越好。   只是他素来给苏玉锦的东西,她素来都是照单全收,且欢天喜地的。   但这次……   被拒绝了。   心里顿时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苏玉锦也瞧得出来贺严修的异样,忙转了旁的话题,「二爷晚上要走吗,还是在这里用饭?若是用饭的话,我让人早些准备。」   「在这里吃吧,等住上两三日再走。」贺严修答道。   「好,那晚上……」苏玉锦顿了顿,「吃羊蝎子如何?年前得了一只新鲜的整羊,我将肉都分了分类,脊椎骨是完好的,刚好炖个红焖的锅,再在锅子里头涮些菜蔬冻豆腐什么的,吃起来既好吃,身上也暖和。」   最关键的是,一锅便能炖煮出来,其他的便吩咐艾草和柳妈妈择洗些配菜什么的,也比较方便,不必费尽脑汁地去想着各种各样的菜肴。   「都好。」   苏玉锦的手艺,他信得过。   而且这羊蝎子,虽然听苏玉锦那意思,似乎不过就是炖羊骨头的样子,但名字听起来到是别致的很。   想来,滋味应该很不错吧。   贺严修现在能略微分辨出来一点点的滋味,对吃食也是越发的期盼向往,这会儿也是忍不住吞了两次的口水。   苏玉锦则是又给贺严修添了热茶,交代艾草和柳妈妈去准备东西。   等贺严修这里时候差不多了,将银针拔下。   每次施针之后,贺严修都觉得浑身舒畅许多,这次也不例外。   也因为刚才坐的时间有些长,这会儿能够自由活动,贺严修便也在院子里头来回的走动一番,见那院子里头摆着的几口大水缸,每条岗里皆是养着几条鱼,便去瞧。   这口缸里养的是鲫鱼,那口缸里养的是鲤鱼,再一口缸是草鱼,再再一口缸里……   贺严修看最后一口缸里空无一物,有些讶异,问在那忙活的苏玉锦,「这口缸里养的是什么,怎么瞧不见?」   「虾啊。」苏玉锦头都没抬。   贺严修,「……」   兴安,「……」   苏姑娘现在这般大胆了吗?   即便她因为会医术的缘故,现如今被二爷十分器重,二爷对其也十分大方的缘故,但实际论起来,二爷是主,是没有这般跟主子说话的道理的。   贺严修顿了顿,半晌后才抬了头,「可是河虾?」   「这是自然。」苏玉锦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自然不是海虾了。   兴安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他的确是瞎。   甚至有点傻……   苏玉锦和柳妈妈、艾草三个人一通的忙活,在日头西沉时,热气腾腾的羊蝎子锅端上了桌子。   一整只羊的脊椎骨,拿大铁锅炖了满满一大锅,盛出来了两个砂锅,一锅苏玉锦和贺严修这里吃,另外一锅则是柳妈妈,艾草和兴安在另外的屋子吃。   红焖的做法,汤头颜色亮,滋味浓,炭火在锅底下煨着,羊蝎子混着浓郁的汤冒着咕嘟咕嘟的冒,香气混着热气飘起来,往鼻孔中钻,单单是闻着,已是令人垂涎三尺。   而吃起来的时候,冻豆腐也好,鲜白菜叶也好,各个都是吸饱了羊蝎子锅中的浓郁汤汁,吃起来鲜美可口,滋味甚妙。   即便像贺严修这种味觉不似常人的,都觉得这羊蝎子锅吃起来十分美味,大快朵颐的筷子,根本停不下来。   夜晚有风。   屋子里头是暖气融融,香气四溢。   屋子外面是瑟瑟寒风刮着树枝的沙沙声响,以及偶尔掀动棉帘子的唰唰声。   在又一阵的帘子晃动后,苏玉锦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这种噪音,便准备起身将门去关上。   贺严修拦住了她,「不忙,若是关上了,怕是馋嘴的猫儿便溜不进来了。」   苏玉锦有些丈二的和尚,「猫?」   还是馋嘴儿的?   哪里来的这样的生物嘛……   不等苏玉锦说家中从未有过猫的话,帘子被掀开,一个身披了水莲红斗篷的身影便进了屋子。   是一个十五六岁,鹅蛋脸,柳眉杏目,模样俏丽的年轻姑娘,脱掉身上的斗篷,露出一身同样水莲红色的窄袖劲装。   看到贺严修正坐在桌边津津有味地吃美味锅子,陆雯静眉头一皱,嘴都撅了起来,「表哥既是早已知道我在外头,怎的现在才说话?害得我在外面白挨了许久的冻。」   「你若是不偷偷摸摸地跟着我到这里来,自然也就不会挨冻了。」贺严修头都没抬,从锅子里头捞了一块冻豆腐。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吃到冻成蜂窝状的豆腐,滋味当真不错。   往后回了京城,也可以让家中的厨子这般做了来吃呢。   「我这不是好奇嘛。」陆雯静嘿嘿笑了笑,「家中六个哥哥都在议论,议论能让表哥大年初一不呆在京城,冒着寒风往青河县赶来的花魁究竟是怎样的天仙模样。」   「我寻思着,与其在那猜来猜去的,干脆自己过来瞧一瞧,便自己骑马到了青河县,来寻表哥你来啦。」   贺严修听到这里,手中的筷子在空中停滞了片刻,「你寻到这里之前,跳了多少人家的院子?」   「不多,也就三十多家……」   贺严修,「……」   苏玉锦,「……」   好一个,不多。   眼瞧着贺严修要张口说教,陆雯静忙道,「我很小心的,绝对没有惊动主家,其实到了这个院子时,我原也是觉得表哥你大约应该不在这里的。」   因为院子里头的花圃里种的全都是菜蔬,大缸里头养的也都是吃得鱼,怎么瞧着都不大像是一个花魁居住的院子。   「不过我听到了兴安那混小子的声音,又从帘子缝隙里偷偷瞧了一瞧……」   这两天烧的昏天暗地的,今天温度终于降下来了,但因为接连高烧的原因,整个人都还是晕乎乎的,可能烧死的脑细胞太多了吧……o(╥﹏╥)o   连医院的大夫都说,很少看到大人病毒感冒烧到39.3这个温度的,你好厉害哦。   我:……这是可以骄傲的事情吗 第83章 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表哥,该不会你就是因为我在外面偷偷瞧了一眼,所以发现我的吧。」   「你猜?」   「表哥你……」陆雯静跺脚,「表哥每次都这样故弄玄虚,真可恶!」   苏玉锦早已悄悄又去准备了热茶,新的筷子和碗,放在了桌子上,「表小姐应该还没有用晚饭吧,外面天寒地冻,表小姐先喝口红枣姜茶暖一暖,再吃些羊蝎子锅吧。」   陆雯静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一边捧着那红枣姜茶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这才抬眼打脸苏玉锦。   面容端庄秀丽,五官极佳,尤其一双眼睛,如黑夜中璀璨的星辰一般,又如深不见底的湖水,颇为吸引人,气质上也是落落大方,举止上则是颇为规矩,礼仪周全。   陆雯静眨巴了一下眼睛,「漂亮是漂亮的,不过跟想象中生的不大一样就是了。」   「有何不一样?」贺严修斜了斜眼睛。   「既是花魁嘛,又是被表哥安置起来的外室,自然是那种长得像狐狸精一样,满脸满眼都是柔媚,张口说话都要恨不得酥断别人两根骨头的那种咯。」   陆雯静想了想道,「又或者是那种楚楚可怜,一双眼睛里如盈盈秋水,看着像是风雨中飘零的小白花才对。」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眼前的苏玉锦这般。   两样都没有,反而有几分……   正室的端庄模样。   贺严修顿了顿。   苏玉锦的确这两样都没有。   确切来说,是现在一点也没有。   第一次在万花楼见到苏玉锦时,她也如寻常卖笑女一般,满脸的柔媚娇态,阿谀讨好。   说起来,似乎便是在去年五月途径青河,再看到苏玉锦时,她便变了模样吧。   一场大病,让人改了性情。   「表哥是喜欢这幅模样的?」陆雯静歪头,满脸不解。   这不就是京城闺秀该有的模样?   可为何平日里那么多人登门说亲,表哥却一个都瞧不上?   「多嘴。」   贺严修看了她一眼,又吩咐站在旁边的苏玉锦,「你也坐下接着吃饭吧,不过是大舅舅家的小表妹陆雯静,不算外人。」   二爷发话,苏玉锦没有迟疑,「是,二爷。」   坐了下来,从那羊蝎子锅子里接着往外捞菜。   也拿了公筷帮陆雯静捞上了几块带肉的脊椎骨,放在她跟前的碗中。   「表哥对她倒是好的很。」   能让她同桌吃饭。   说话时,态度也颇为温柔。   陆雯静的目光在苏玉锦身上转了又转。   「尝尝这羊蝎子吧,滋味不错。」贺严修道,「是苏姑娘亲自下厨做的,整个京城可以说难得吃到。」   陆雯静撇了撇嘴。   京城,可是全天底下最繁华之处,那里的吃食自然也是全天底下最好吃的。   别说那些赫赫有名的各种酒楼了,就拿她家中的厨房来说,也是擅长各种口味的厨子厨娘皆有,做出来的宴席为人称赞,这苏玉锦区区一个花魁,即便会几道拿手的菜肴,也不过就是哄人高兴罢了。   哪里就到了京城也难得吃到的地步了。   且羊蝎子这名字……   听着就怪土的。   陆雯静不大想吃,但既是贺严修都这般说了,便也只能给他几分颜面,夹了一块带肉的骨头往口中放。   口感软烂,入口即化,随着这肉化开的,还有在舌尖上渐渐蔓延开来的浓郁滋味。   麻辣鲜香的滋味是在舌头上跳跃,在口腔中瞬间迸发的,充斥整张嘴的同时,更是冲到了脑门上,只觉得这羊蝎子的滋味美妙无比。   且这种美味来的气势汹汹,粗犷浓烈,远比家中那些厨娘做出来的饭菜吃起来要觉得滋味酣畅淋漓的多。   陆雯静原就是直爽的性子,这会儿吃到同样滋味直爽的羊蝎子锅时,只觉得不能太舒坦。   在连续吞掉了好几块肉后,陆雯静忍不住连连点头,「滋味当真是不错,果真如表哥所说的一般,京城里头的确难得吃到呢。」   至少在陆雯静所知道的酒楼中,就从未吃过这般的美味。   看了看在往锅中放莲藕片的苏玉锦,陆雯静忍不住问,「这当真是你做的?」   「正是婢子所做。」苏玉锦给陆雯静捞了块冻豆腐和腐竹,「承蒙陆小姐不嫌弃婢子的手艺,也尝尝这些,婢子还做了些拽面,最后煮来吃的话,味道极好。」   陆雯静在尝了冻豆腐和腐竹后,道,「也别最后再煮了,就现在煮来吃吧。」   从京城一路策马狂奔的跑了这么远,到了青河县后又跳了那么多家院子,又在这里挨了许久的冻,陆雯静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恨不得将整锅的羊蝎子统统都倒进肚子里头去。   苏玉锦闻言,便去拿拽面。   和好的面,醒得时间足够长,这会儿轻轻地将宽宽的面片一点点地拉扯长,拉扯细,等拉扯得面条差不多有手指头宽窄时,放入煮的沸腾的砂锅之中。   看着那白白的拽面在锅中浓郁鲜亮的汤中翻滚,陆雯静是忍不住一直舔嘴唇。   时不时地,还拿筷子在锅中搅上一搅。   更是连连追问,「熟了吗?」   「陆小姐,还得稍等片刻。」   「可以吃了吗?」   「还没有。」   「我看着差不多了,要不我尝尝?」陆雯静根本不等苏玉锦劝阻,已是先捞出来一根到了碗中,更是顾不得烫,呲溜呲溜的吃。   待一根面条进了肚子,陆雯静砸了咂嘴,「刚刚吃的有些快,没尝出来到底熟了没有,我再尝一根……」   苏玉锦,「……」   苏玉锦准备的一盘拽面,大半都进了陆雯静的肚子。   陆雯静也是吃得十分满足,只连连点头,「不错,苏姑娘这厨艺当真不错……」   话音落地,陆雯静打了一个响亮而悠长的饱嗝。   舒坦!   已是许久没有吃得这般撑了!   陆雯静满意地眯了眯眼睛,甚至想寻根牙签来,好好的剔一剔牙。   「既是吃饱了,便回去吧。」贺严修抿了口苏玉锦泡制的桂花茶。   陆雯静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双手叉腰,「好你个表哥,心地竟是如此狠毒,外面天寒地冻,你到是放心我一个人赶路?」   还有一章,正在写~ 第84章 我睡外面   「有何不放心?」贺严修睨了陆雯静一眼。   「青河到京城至少百余里路,这天气寒冷是一回事,若是途中遇到歹人,岂不让人害怕?」陆雯静哼道。   贺严修不以为然,「若是路遇歹人,害怕的也得是那些歹人,你怕个什么劲儿?怕把歹人揍得不够死,还留一口气,不够解气?还是怕歹人跑的太快,你来不及揍?」   陆家是武将世家,上到主子,下到奴仆,不分男女,皆有身手。   陆雯静虽是女子,但因为是这一辈中唯一的一个女娃娃,又是嫡出,备受家中宠爱,加上她在武学上天分不俗,整个陆家更是尤为重视。   几个舅舅舅母,六个表哥,担任起了各项师傅,甚至连外祖父和外祖母都要指点一番。   所以陆雯静功夫不弱,甚至许多时候,要在贺严修之上。   不能说打便天下无敌手,至少在京城和青河附近,绝对是可以横着走的。   苏玉锦,「……」   这个看起来个头小巧,娇滴滴的陆雯静,竟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且不可貌名啊……   至少眼前她的所有举动,跟静这个字,都是沾不上边儿的。   而陆雯静在听到贺严修这般说她时,再次蹦跶了两下,「我不管,反正这么晚了,我就要住在这里,明天再走。」   「如若不然,我就算回京城我也不回家,直奔贺家,到那寻了老夫人和姑姑哭诉去,让姑姑和姑父来拿你。」   贺严修拧起了眉头。   这事……   陆雯静绝对做得出来,说不定要闹得半个京城都知道。   而且,的确是大冷的夜晚,即便不怕路上的歹徒什么的,若是马匹体力不支,陆雯静需要徒步行走,也是一件麻烦事情。   「下不为例。」贺严修在迟疑了许久后,才松了口,但又补充道,「明日一早便得走。」   「吃完中午饭。」陆雯静不肯。   既是这苏玉锦厨艺极佳,那明日的中午饭必定做的也极为丰盛,必须得再蹭上一顿饭才行。   「吃完早饭,否则现在走。」贺严修下了最后的通牒。   陆雯静在哼唧了一会儿之后,才应了下来,「那行。」   贺严修和陆雯静都要在家中过夜,苏玉锦忙让艾草和刘妈妈去收拾一番。   陆雯静自然是要单独睡一间客房的。   贺严修的话,接着睡以前常住的那间?   不等苏玉锦询问,贺严修已是进了苏玉锦的房间,「今晚,我睡你屋。」   末了又补充,「嗯……你也睡这里。」   苏玉锦诧异之余,略思索了片刻。   贺严修是好男风的,平日里也并不与她过于亲近,但今日陆雯静来时,却主动要求同睡一屋,想来只是要让陆雯静看一看?   毕竟陆雯静不惜大年初一从京城赶到这里,貌似就是想看贺严修来这里究竟是在做什么的。   得让她看到她想看到的东西才好。   反正跟贺严修哪怕睡在一起也不过盖大被聊天说话,不会被占什么便宜,苏玉锦心中放心,应下声来,「是,二爷。」   见苏玉锦答应的干脆,贺严修抬眼看了她一眼,想了一会儿,并未言语。   时候不早,一通收拾,各自进屋安歇。   苏玉锦的床是不小的,够软,也够暖,晚上睡觉时,一床被子足以。   因为今晚贺严修也在这里睡觉,苏玉锦让艾草又搬了一床过来。   「二爷睡里面还是外面?」苏玉锦收拾床铺时,问了一句。   贺严修,「……」   这种感觉,蛮怪的啊。   「咳……」   贺严修想了想,「外面吧。」   若是有什么事,他行动起来也比较方便。   苏玉锦按贺严修所说的铺好了被子,且自己先洗漱一番,解了头发,脱了外衣,钻进了被窝里。   看贺严修还在桌前的烛火边拿着一卷书来看,苏玉锦打了个哈欠,「二爷,婢子先睡了,你待会儿早些上床。」   贺严修,「……」   怎么感觉更怪了。   从前苏玉锦对他生活起居虽然伺候的周到,但对于他是否与她同屋睡觉之事似乎颇为在意,甚至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现在倒是十分坦然应对,全然没有半分避嫌的意思。   是因为今日陆雯静来了,看出他的用意,所以愿意配合一二?   还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相处时间长了,看出了他并无这方面的意思,所以心中毫无畏惧?   无论是因为哪个,现在都算是帮了他的忙了。   贺严修松了口气,在想了一会儿后,脱了外衣,也躺进了被子里。   动作小心,蹑手蹑脚的。   哪怕已经完全躺下来,也依旧是大气不敢喘。   直到感受到旁边,背对着自己躺着的苏玉锦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了过去时,这才自觉地少了许多窘迫,只松了口气,吹熄了桌边的几根蜡烛。   屋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地龙的暖意伴随着屋子外面的呼呼风声,让贺严修闭上了眼睛。   夜半,新月早早落下,外面漆黑一片。   即便天上有万千星辰的璀璨光辉,却也不过是隐隐可见伸出去的五指罢了。   有模糊到几乎不可见的影子从窗外飘过,紧闭双眼的贺严修忽的睁开了双眼。   在察觉到外面的气息还不曾离去时,贺严修略略迟疑片刻后,伸手抓了床边,稍稍用力。   床微微地晃动了起来。   木质的床,且用了有段时日,这般有节奏的晃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吱呀」声。   床上挂着的藕荷色幔帐,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微微抖动,带着低沉细碎的「唰唰」声。   苏玉锦便是被这两样声音吵醒的。   下意识想唤声「二爷」,询问是否出了什么事儿时,苏玉锦一个激灵,顿时住了口。   因为她发现,这般有节奏的晃动,正是因为贺严修的缘故。   背对着她,伸了胳膊,在身体的中央,发出如此有节奏的动静……   苏玉锦,「……」   咳……   非礼勿视!   非礼勿听!   非礼勿言!   苏玉锦在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的情况下,拽了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屋外的影子在一盏茶的功夫后才悄然离去。   疫情形势更加严峻,大宝学校被封控,大宝加上我们这些家人都需要居家隔离…… 第85章 还来得及吗   贺严修这才停了手中的动作。   看到旁边苏玉锦仍旧在蒙头大睡,似完全不被吵醒过,贺严修这才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   待贺严修呼吸均匀,俨然熟睡之后,苏玉锦这才偷偷地从被窝里面露出了小半截脑袋。   「呼……」   苏玉锦大喘了一口气,而后盯着贺严修看了许久。   即便烛光昏暗,透过幔帐的光更是变得模糊,隐约只能瞧见贺严修模糊的无关轮廓,但即便如此,仍旧是能看到一张完美的侧颜。   生的如此英俊的二爷……   不但好男风,还有这种自己动手的癖好。   哎……   苏玉锦发出了一声命丧黄泉般的叹息。   都说老天爷给一个人关上门的时候,势必会打开一扇窗。   给二爷开的这窗,是开在了悬崖峭壁上啊!   苏玉锦心中遗憾满满,忽的又多了许多担忧。   她现在知道这么多事情,现如今卖身契在二爷手中攥着,他大约还放心些,若是往后她要赎了契离开的话,二爷会不会不放人,或者要封口?   虽然二爷看起来是个十分和气且善良的人,但人性素来都是最不可靠之物,若真到了那个地步的话……   苏玉锦觉得自己后脊梁的冷汗渐渐爬了一层,人也是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在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隐隐约约听到鸡叫了第一声后,苏玉锦这才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   贺严修睁开眼时,看到身边的苏玉锦还紧闭着双眼。   只是睡得不大安稳。   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眉头紧皱,脸色也颇为难看。   贺严修,「……」   跟他同床共枕,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儿?   又或者,只是晚上单纯没睡好吧。   毕竟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多少都是有些不适应的吧。   贺严修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既是苏玉锦还没有醒,又是没有睡好的,只让她多睡上一会儿,自己先起了床。   陆雯静已是在院子里头开始扎马步。   一身水莲红,宛若冬日里盛开的娇艳花朵,在光秃秃的冬日里,显得尤为夺目。   「表哥起的好晚。」陆雯静收了脚步,端起旁边艾草备好的热茶来喝,又张望了一番,「苏姑娘呢,怎的不见她?」   「昨晚她没睡好,又有些累,我让她再多睡一会儿。」贺严修接了兴安准备的热巾子来洗漱。   昨晚晃得那床都快塌了,不累才怪!   陆雯静脸涨成了红苹果,忙别开脸去喝热茶,等一杯茶水喝了个干净,才道,「既是表哥心疼苏姑娘,又不让她早起,那这早饭……」   吃什么?   她可是很饿了。   肚子如擂鼓!   「陆小姐放心,昨晚姑娘已经吩咐过,让婢子们今日晨起特地去了趟会宾楼,让那边的大厨做了些早饭来,这会子已经准备完毕,陆小姐若是饿了,可以随时摆饭。」艾草小声道。   「既是有吃的,那便先摆上来吧。」   腹中饥饿,陆雯静此时已是有些顾不得是不是苏玉锦亲手所做的东西了。   「是。」   艾草和柳妈妈急忙收拾一番,摆了饭。   水煎包,腌的芥菜丝,凉拌萝卜丝,白菜心班豆腐干儿,茶叶蛋,还有一碗里面有着黑乎乎块状东西的粥。   水煎包底部焦酥,表皮软嫩,内里的肉馅儿肉汁儿十足,一口一个的个头,一连吃上好几个也不会觉得腻。   几样小菜是清脆爽口,开胃好吃。   茶叶蛋煮的恰到好处,有茶叶的清香滋味,滋味不咸不淡,入口事宜……   都好吃的很!   就是这粥……   陆雯静看着碗中黑乎乎的东西,迟迟不敢下口。   「松花蛋瘦肉粥,好喝的,比肉糜粥滋味更好一些。」贺严修一边喝粥,一边道。   听贺严修这般说,陆雯静这才牙一咬,心一横,将那勺粥送入了口中。   独特的滋味,一下子在口中蔓延开来……   ……   艾草收拾碗筷进灶房洗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唉声叹气的。   她跟柳妈妈去会宾楼拿饭食时,因为惦记着还有她们两个吃早饭,加上她又是喜欢吃松花蛋瘦肉粥的,所以特地要了满满一砂锅的粥。   结果现在砂锅比她的脸都还要干净。   全进了陆雯静的肚子!   也不知道为何看起来那么娇娇小小的一个富家小姐,这饭量为何会如此惊人。   哎,这会儿再去会宾楼要些粥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吃饱喝足,陆雯静十分满意,水汪汪的一双眼睛,已是弯成了月牙。   不等贺严修督促,也已是拢好了披风,翻身上了马,「表哥,那我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回去后,替我向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还有表哥们问好。」贺严修送她到了门口。   「小心是可以,至于问好……」   陆雯静歪歪头,促狭地笑了起来,「还是等表哥自己回去了吧。」   「我走啦!」   陆雯静甩了鞭子,马匹嘶鸣一声,飞驰而去。   几乎是顷刻之间,已没有了踪影。   贺严修眯了眯眼睛,将左手背在了身后。   苏玉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见床上早已没有了贺严修的身影,便喊了艾草进屋子里服侍她起床洗漱。   「二爷呢?」   「二爷在外间看书。」艾草回答,「二爷和陆小姐已是吃罢早饭,陆小姐也已经回去了。」   陆雯静已经走了?   苏玉锦拧眉,「怎的不早些来叫我起床?」   虽然若是论身份来说的话,她不过是贺严修的外室,陆雯静和贺严修是主,而她是仆,是没有跟陆雯静平起平坐的资格。   但她到底是贺严修的外室,主客离去,她身为仆还在睡着,难免十分失礼。   尤其失的是贺严修的礼,丢的也是他的颜面。   「婢子原是想叫醒姑娘的,只是二爷说姑娘昨晚没有睡好,让姑娘多睡一会儿,所以婢子才只好在外面等着。」艾草小声解释。   贺严修让她多睡会儿。   贺严修知道她没有睡好?   那昨晚的事儿,岂不是贺严修也知道她是知道的?   咳!   现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苏玉锦收拾一番出来时,特地看了一眼在那看书的贺严修。   今天会多更一些哦~   算是前几天请假的补偿~ 第86章 登门要债   神色如常,倒也没什么不对或者与寻常不同的模样。   「坐吧,我看了好一段的书,正觉得有些乏味。」贺严修翻了一页书。   「是。」苏玉锦坐下。   艾草端了苏玉锦的早饭过来。   一碗鸡汤面,上面还放着一些撕碎的鸡肉,还有几碟爽口小菜。   汤鲜味美,面条也是筋道可口,拽的极为纤细,里面还窝着一枚荷包蛋,几棵菠菜。   苏玉锦食指大动,此时也是腹中空空,吃了个干净。   一碗面条下肚,苏玉锦微微打了个饱嗝,觉得极为满足。   艾草来收拾碗筷,给贺严修添热茶,又给苏玉锦端了一盏燕窝过来。   燕窝用的上次周夫人李氏所送的燕窝熬煮,加了冰糖和莲子进去,吃起来口感清爽,微微发甜。   「好好的,怎么突然炖这个来吃了。」苏玉锦平日里并不过多进补。   「柳妈妈说姑娘近日劳累,便炖了一碗来,让姑娘多补一补。」艾草回答。   贺严修,「……」   昨晚他制造出来的动静有这么大么?   不过这样也好。   他能瞧得出来,苏玉锦往后是想着天高任鸟飞的,但艾草和柳妈妈却只盼着苏玉锦往后能够进了贺家做个正儿八经的妾室。   他昨晚的闹剧,在艾草和柳妈妈眼中,是他对苏玉锦的疼爱,往后心中放心,对苏玉锦也会更加尽心尽力。   苏玉锦倒是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柳妈妈是觉得她年前年后都不得闲,担忧她身体的缘故,所以才炖煮了这些,只「嗯」了一声,低头喝那盏燕窝。   因为贺严修这几日不再需要施针治疗,除了交代艾草和柳妈妈帮贺严修熬一日三顿所喝的汤药以外,苏玉锦需要做的便是给贺严修做各种吃食。   什么豆沙卷,茯苓糕,水晶马蹄糕,珍珠圆子,蜂蜜梅花糯米糕,杏仁花生露,蜜饯苹果雪山梅……   香酥鸭,肉酿青椒,水晶南瓜,白果烧鸡,蚂蚁上树,东坡肉,山楂肉干,麻油鸡,水晶肘花,清蒸青鳝……   贺严修是初四这日离开回京城的。   初八和十五这两日,又因为施针的缘故,又来了两次。   且各自都待上了两天。   十七这日,贺严修准备离开。   兴安晨起服侍他穿衣,拧着眉道,「二爷,您这腰带有些短,等回了京城,小的吩咐家中绣娘再为二爷做上几件新的吧。」   贺严修,「……」   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要节制一些为好。   「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贺严修问。   「二爷放心,都安排妥当了,都是机灵的,已经好几日了,苏姑娘并未察觉。」兴安回答。   「嗯。」贺严修点头。   「二爷。」苏玉锦挑了帘子进屋,「这是新的药方,回去之后还是一日三顿的煎服,这里面是婢子这两日新做的萝卜糕,名字虽然土气了些,可滋味不错,二爷拿着路上吃。」   「好。」贺严修让兴安将东西收了下来,自己从袖中拿了一张银票出来,「这个你拿着。」   苏玉锦接了过来。   是一张银票,五百两的面额。   「二爷这是……」   这次的银票,比平常的都大一些。   苏玉锦收的有些不大心安。   「先前你不是想着置办几亩地,想着种些菜蔬蘑菇什么的,这算是我占的份子,回头若是种出来的菜蔬,养出来的鸡鸭有好的,也做几道菜来尝。」   「谢二爷!」   原来是为了口腹之欲。   不过这也难怪。   贺严修这段时日病情恢复良好,虽然尝到的滋味仍旧不如常人一般浓烈,皆是淡淡的,但也算是能够尝全五味,越来越接近正常人了。   而越是能尝到更多的滋味,贺严修也越发明显的贪嘴,似要将以前缺失的那些尽数都补回来一般。   这属于报复性行为,苏玉锦表示理解。   看苏玉锦欢天喜地的,贺严修弯了弯唇角。   到是兴安,愁眉苦脸的,在回京城的路上时,忍不住向贺严修道,「二爷,您这私库里的银钱,可是不多了。」   每每来一次青河,便是上百两的往外出,这次越发大方,加上平日里的花销,这荷包的确是日渐缩水。   贺严修拧眉,「我那些铺子和庄子的收益,不至于这般少吧。」   「原是有许多的,只是先前二爷都借了出去。」   兴安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陆大公子那,有两千两,邹三公子那,有五百两,葛二公子那,有有三千两……」   听着兴安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贺严修扶着额头沉思许久,开口道,「列个单子出来,这两日一一登门。」   要帐!   兴安嘴角抽搐了一下。   先前二爷大方,许多钱借了出去,不闻不问的,他催促了好几次也是未果,现如今二爷到是肯主动提及要帐的事情来了。   果然人得有用钱地方时,才惦记着自己的荷包鼓不鼓呢。   兴安心中顿时欣慰的很。   不过……   二爷要钱回来的目的,是为了赏给苏姑娘。   在荷包里捂不热就花出去了!   兴安,「……」   突然有点担心二爷往后的财政状况了!——   京城,陆家。   「我这几日新做的几样点心,惦记着你素日里是最喜欢的,便特地拿来给你,你尝一尝,可还合口?」闫思颖笑着从身边侍女所提的食盒中拿出一碟一碟的点心,摆在陆雯静跟前的桌子上。   梅花饼,花生酥,莲花卷,藕粉桂花糕。   的确都是陆雯静平日里喜欢的。   陆雯静双目放光,只拿了莲花卷往口中塞,「谢谢颖姐姐。」   「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谢了。」闫思颖一双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你喜欢吃就是,只要你喜欢吃,往后我便时常给你送来。」   「好。」陆雯静用力地点头,又吃了一块花生酥。   别说,闫思颖的手艺,当真是没得说,这几样糕点,各个都是滋味极好的。   只不过,好吃归好吃的,到底都是甜口儿的东西,对于她这种练武的人来说,多少都觉得有些不够过瘾。   缺点说不上的感觉。   陆雯静忽的想起来那个寒冷无比的夜晚,那锅红焖羊蝎子吃起来时的过瘾带劲。   贺严修:该要帐了!   众人: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谈恋爱逼我们 第87章 表哥不干净了(三更求月票)   下次若是有机会的话,得再次吃一次才行呢。   陆雯静想的有些出神,手中的半个花生酥都忘了吃。   「在想什么,这般出神?」闫思颖见陆雯静在好吃的面前都颇为不专心,十分好奇。   「没,没什么,想起来了一桩旁的事情而已。」陆雯静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打紧的。」   闫思颖见陆雯静似乎并没有要将心事告诉她的模样,眼中的光顿时暗了一暗,但又很快打起精神,抿嘴笑道,「我听说大年初一时,你曾经出过门,去青河县寻贺二公子去了?」   「嗯。」陆雯静大喇喇地点了头,「我去找我表哥了。」   「那……」闫思颖顿了顿,试探性问,「那你可见着贺二公子在外面的那位外室了?」   模样如何,脾气秉性怎样?   可好说话……   「见了。」陆雯静再次点头,接着长长叹了口气,抓住了闫思颖的手,语重心长,「颖姐姐,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表哥,可我觉得,你往后还是不要喜欢表哥了吧。」   「这,这是为何?」闫思颖的声音中带了些许颤音。   难不成,是因为那个外室,有倾国倾城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将贺严修迷得神魂颠倒,眼中再无了旁人。   「因为……」   表哥已经脏了!   身子已经给了那个苏玉锦,已经不是一个干净的男人了!   「反正就是,表哥配不上颖姐姐,颖姐姐还是不要再在表哥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多看看其他那些青年才俊,一定能看到和心思的人!」   陆雯静道。   闫思颖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眼圈有些泛红。   看来,跟她猜的差不多,贺严修极为看重那个外室。   看重到连陆雯静都瞧得出来,她再无半分胜算,所以这会子劝她早早放弃,免得到时候自讨没趣儿。   可是……   闫思颖抽了抽鼻子,将心中的忧愁尽数压了下去,「贺二公子风彩卓然,哪里有他配不上我的说法,你还是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是担心贺二公子一门心思地扑在那个外室身上,往后会待我不好。」   「可男人三妻四妾,原是寻常事,倘若贺二公子当真喜欢她,我与贺二公子成婚之后,也是可以接了她来京城,给她妾室的位份,好好善待她。」   「若是贺二公子愿意,做平妻也是无妨……」   陆雯静,「……」   自己的表哥当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   都已经是个不干不净的男人了,竟然还让旁人这么惦记,甚至不惜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尤其这还是温柔善良,知书达理的闫思颖。   说起来,颖姐姐也是的。   要容貌,生的是端庄秀丽,要才华,琴棋书画样样拿的出手,一手丹青更是曾被皇后娘娘赞不绝口,做糕点的手艺也比厨娘要好,论品行,是京城出了名的端庄贤良,论为人处世,也是八面玲珑,令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可以说,闫思颖也称的上是京城第一贵女,做皇子妃都绰绰有余。   偏生这样的她,只要一听到跟贺严修沾边的事儿,便似失了心,迷了窍一般,一门心思地只扑到贺严修的身上,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仿佛这世界上,除了贺严修以外,再无任何有价值之事。   可是,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是很有趣,而且值得做的。   怎么就能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个地步呢。   陆雯静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   但看到闫思颖哭得梨花带雨的,陆雯静却也只能把自己的不理解收了起来,劝道,「颖姐姐,你也别伤心了……」   闫思颖此时泪眼婆娑,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颇为惹人怜爱。   看的陆雯静心里都一阵抽抽。   自家这个表哥,当真是害人精!   陆雯静气得直跺脚。   ——   苏玉锦这几日忙碌了起来。   忙着去牙行,置办田地。   手中的银子,加上贺严修过年期间陆续给的,虽置办不了太多,但若是一个小一些的田庄,到是也算是足够。   不过得看牙行那有没有碰巧合适的田庄往外卖。   事实证明,苏玉锦的运气不错,有一处一百余亩旱地的田庄,正在对外卖,价格也还算合适,只要一千五百两。   是苏玉锦可以负担得起的价格。   「这处田庄的主人姓张,原是个十分富裕的地主,只是自这张老太爷去世了之后,独子张老爷掌管了家中所有的产业,田庄,铺子什么的,这原也是寻常事,且张家富足,底子厚,即便张老爷不太费心去经营,这家中的钱也是绝对够花的。」   牙行的孙掌柜解释道,「可偏生这个张老爷是个不安分又好色的,家中纳了七八个姨娘,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几年下来将张家搅和的乌烟瘴气的,更是掏空了大半个张家。」   「去年年底张老爷又因为沉迷酒色,生了一场的病,花费了许多银子,家中便有些捉襟见肘,张夫人发了狠,将那些姨娘全都打发了出去,更是归拢剩下的产业,能经营的接着经营,该变现的变现。」   「这处田庄,现在就是要被张夫人卖掉换成钱,一来给张老爷治病,二来呢也维持日常家用和一些生意的周转,所以卖的还算急,价钱也还算合适。」   「只是这田庄呢,位置着实不算好,虽离县城不远,但离山有些近,田地也不算肥沃,每年的收益有限,但毕竟价钱摆着,也不能要求太多,若是旁人来买,我自是不说什么,可苏姑娘要买,我便将我所知道的都说上一说,苏姑娘你心里头也好有个底儿。」   苏玉锦点点头,「那边庄户如何,先前的庄头能力怎样?」   「那片田庄小,庄户数量不多,都比较本分,庄头还在,做事还算勤勉,也算是在张望着,新主子怎么样。」   孙掌柜道,「苏姑娘什么时候得空,咱们一起去看一看,这样也放心。」   「我最近都不算忙,看孙掌柜的时间。」苏玉锦笑道。   「那就……」孙掌柜想了想,「后天吧,后天咱们一早出发。」   陆雯静:嘤嘤嘤,表哥已经不干净了   贺严修:…… 第88章 杀人犯   「这一去大约一个半时辰,晌午刚好在田庄吃个饭,也好仔细看一看各处,基本上就能摸清楚状况了。」   「那就依孙掌柜所言。」苏玉锦应了下来。   又跟孙掌柜说了一会子的话,苏玉锦这才带着艾草往回走。   还不曾走了几步,便看到街上有些骚动。   隐约远处听得到吵吵闹闹的声音,能看到有人急匆匆地离开,唯恐避之不及,也能看到有人快步往前走,似是看热闹一般。   「劳驾,那边可是出了何事?」苏玉锦讶异无比,询问身边的人。   「听说有杀人犯跑到咱们青河县城里头来了,衙门的人正在街上找寻,到处盘查呢。」回答苏玉锦的话的是一个大婶,手中拽着自家的孙女,两个人脸色都有些发白。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有杀人犯了呢,这种黑心肝丧天良的东西肯定心狠手辣,外头待着已是不安全了,得赶紧回去才行。」   大婶说罢,拉着自己的孙女急匆匆地便往家走。   青河县毗邻京城,一向算的上十分太平。   但此时跑来了杀人犯,就藏在县城里头,随时都有伤旁人性命的可能,民众自然也是心中担心,只觉得整个县城都不大安全了。   「姑娘。」艾草脸色也变了变,「咱们也赶紧回去吧。」   从前有过歹人想要掳劫苏玉锦,但不小心掳劫成青葵的事情,虽然对方并未得逞,但那件事情是越想越后怕。   艾草不想自己姑娘再遇到任何问题。   苏玉锦点了头,「走吧,先回家。」   二人一路往回走,途径会宾楼时,发现门口站着几个衙差。   为首的捕头,带着几个捕快,正在进行方才大婶口中所说的例行盘问。   手拿一张犯罪嫌疑人的画像,将街上来往的人拦下来,对着画像对比一番,长相毫不相干的,便放行,若是长得有几分像的,便查看对方的身份文牒,确保没有问题再放行。   方式简单,对于捕快而言也是在执行公务,原本是无可厚非之事。   但那几个人并不站在街上,而是站在了会宾楼的门口,几个人往那一站,似一堵墙一般,将会宾楼的大门挡住了大半。   以至于那些个原本想着来会宾楼吃饭的人,见到这幅光景,犹豫片刻后便起身离去。   饶是有不肯离去,仍旧坚持要去会宾楼吃饭的,则是会被这几个捕头捕快拦了下来,对照着手中的画像,一通盘问。   这几番下来,敢进会宾楼吃饭的人寥寥无几。   即便已经进会宾楼的,也因为捕头捕快们在门口守着,饭吃的极为不安心,匆匆离去。   吴掌柜急的额头上满都是汗珠。   「几位差爷。」吴建通笑得十分讨好,「几位差爷办案也是辛苦了,小店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唯有几样菜还算合口,这也临近晌午了,几位差爷不如去楼上雅间吃上几口,垫一垫肚子?」   为首的捕头姓郭,是个个子高大的中年男子,瞥了吴建通一眼,「吴掌柜好心,只是我们还要忙着查案,实在没有心思吃饭,所以吴掌柜的好意,我们也就心领了。」   「只是心领可怎么好,需得实打实地吃进肚子里头,这才妥当。」吴建通笑道,「几位差爷是为衙门办案,轮到底也是为了百姓办案,为了整个县城的太平,我们是县城中的商户,自然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请几位差爷吃上一顿饭,也算是我们支持衙门,犒劳几位差爷了,郭捕头可千万别因为这个事儿过于客气,否则就实在是折煞人了。」   「我们大人可是说了,身为衙门里头的人,需得勤政廉洁,不得出现吃喝百姓商户,为人诟病的事,我们也是有规矩在身,吴掌柜要是坚持,那便不是对我们好,而是想着害我们了。」   郭捕头瞥了吴建通一眼,「吴掌柜该忙自己的事儿忙自己的去,也不必管我们,我们这儿也得要忙正经事呢。」   吴建通咬了咬牙,在顿了顿,张望了一番后,只道,「郭捕头为人正直,令人拜服的很,只是差爷们不吃饭,这茶水总归还是要喝的吧,且办案辛苦,也没有一站站一下午的道理。」   「那边有一大片的空地,且有日头照着,也暖和的很,不如我给几位差爷搬张桌子,拿几把椅子过去,差爷也方便一些?」   「这地方挺好的,挪来挪去的,反而麻烦。」郭捕头摆手拒绝。   「郭捕头,这……」   吴建通额头上的汗又冒了一层。   「怎的,不愿我们在这里呆着,嫌弃我们干扰到了你们会宾楼的生意?」   郭捕头冷哼了一声,「吴掌柜可当真是心口不一之人呢,方才还说身为县城的商户,理应支持衙门查案,这会子又嫌弃我们影响到你这里的生意了。」   「这一条街望过去,全都是开门做生意的铺子,我们几个不在你家铺子门口,就得去旁人家铺子门口,到底是会影响到有些铺子的生意的,你为了不影响自家生意,就让我们去影响旁人家生意?」   「若是人人都跟你似的,将我们推来推去的,那这案子我们还查不查,事情还做不做,杀人犯不就正好跑了个彻底?倘若当真有了纰漏,你担当得起?」   「郭捕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甭管你是什么意思,既是你不愿意我们在这里呆着,那我就说句不中听的,我们几个还就在这儿了!」郭捕头怒喝了一声。   吴建通的脸色白了又白。   苏玉锦在不远处看了个完整,不由地拧起了眉。   这郭捕头,很显然是故意的。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明玉轩宋掌柜的那个在衙门中做事的姐夫,似乎便是姓郭。   这郭捕头,借着给衙门办案的名头,故意在会宾楼门口盘查,搅黄会宾楼的生意。   着实可恶!   得想想办法……   苏玉锦抬脚到了会宾楼门口。   「东家。」吴建通忙迎了上来,张口解释,「这……」   苏玉锦抬手,「吴掌柜不必多说,我都知道了,既是眼下已是这幅模样,几位差爷也是为了公务,便由着他们去就是。」   「不过眼下已经晌午,也是该吃饭的时候了,也不知道叶大人是否吃过晌午饭……」   推荐作者完本种田《农家后娘巧种田》,穿越古代农家,家徒四壁,公婆早亡,丈夫身故,唯有四个嗷嗷待哺萝卜头   身为声名狼藉,苛待子女的恶毒后娘,苏木蓝没时间去无语望青天,淡定挽了袖子,开荒种田,摆摊经商,圈地养殖……   后娘种田,养崽崽,打极品,发家致富奔小康   日常系赚钱养包子,过悠闲小日子的温馨种田经商文,主温馨,轻极品,无系统,有CP 第89章 走着瞧!   「吴掌柜,你去交代后厨,做上几道咱们会宾楼的拿手好菜,拿食盒装了,领着人去给叶大人送去吧,只说是我敬仰叶大人勤政爱民,特地孝敬的饭菜。」   吴建通明白苏玉锦的意思,忙应下声来,「是,我这就着人准备。」   「哎哎哎,你们这是何意?」郭捕头见状,顿时不满,「难不成,想着去衙门里头寻叶大人告状?我可丑话给你们说到前头……」   「郭捕头说的是哪里的话。」   苏玉锦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说了,不过是敬仰叶大人,所以才孝敬上一顿饭菜,怎么好端端地,就扯上告状了呢?」   「再者说了,郭捕头在这里是例行公事,是办案所需,无论如何都是挑不出错处,是理所应当的,我们虽然只是寻常做生意的商户,却也懂得什么叫做大局,不会干扰郭捕头等人办案的。」   「不过郭捕头既是提到告状之事,我到是有些不解了,既是郭捕头办案无可厚非,怎的又会害怕我们去衙门告状?难不成郭捕头做了什么亏心事,这才心中忐忑?」   郭捕头,「……」   在脸色变了变之后,喝道,「哪里有的事情,我原就是例行公事,本就是行的端做得正,哪里会有什么亏心事?」   「既是没有亏心事,那是最好。」   苏玉锦笑眯眯道,「那郭捕头辛苦,接着查案吧,失陪了。」   说罢,领着艾草进了会宾楼。   看着苏玉锦走了进去后,郭捕头这才冲地上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   一个丫头片子,仗着自己家有几个臭钱,就在青河县里头装模作样地开一个酒楼,生意勉强算过得去,便不知道天高地厚,只当自己能在青河县横着走了。   我呸!   不让她知道些厉害,当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头儿,咱们要不要撤?」身边一个小捕快,有些担忧。   「撤?撤什么撤?」郭捕头冷哼。   「那个吴掌柜不是已经带着伙计和饭菜去县衙了嘛,倘若他们真在大人跟前告状,那咱们……」   可怎么办。   「给他十个胆子!」郭捕头不以为然,「真当衙门是他们家开的不成,想送东西进去就送东西进去,想说谁的不是,就说谁的不是?」   「先不说那姓吴的就是一个酒楼的掌柜,能不能见得到大人都不一定,就算见着了,那又怎样!」   「老子在这里那是正正经经地做事呢,任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挑不出我的错处来,再者说了,老子在衙门这么多年了,叶大人才来任上几年?」   「这县里头许多的大事小事儿,他都还得指望着咱们帮他做事儿呢,少不得给咱们几分的面子,不会怎样的!」   见郭捕头这般说了,那小捕快原本的提心吊胆这才消散了大半,接着跟着郭捕头做事。   这边,吴建通领着伙计,拎着食盒到了县衙。   叶永望得知是会宾楼的掌柜,便将其请了进去,问道,「不知道吴掌柜有何贵干?」   吴建通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将郭捕头的事情说了一说,「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商户也该支持衙门做事,只是那郭捕头明显有意为之,且郭捕头与那明玉轩之间的关系,难免让人多想。」   「若是传出来衙门仗势欺人的话出来,对衙门威名有碍,更会让旁人说道叶大人御下无方,所以我们会宾楼也是斗胆,来跟叶大人说一说此事,也望叶大人能够为我们会宾楼主持公道。」   吴建通说完这番话时,后脊梁已是冒了一层的汗。   衙门大门往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虽然朝廷也好,衙门也罢,面上时常说的是为民谋福,可那到底是衙门,会不会替他们一个商户做主,吴建通这心里实在是没底儿的很。   再者,那郭捕头也是衙门里头的老人儿了,官吏相互的,衙门多少也是会向着自己人说话才是。   东家让他来状告郭捕头的不是,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   自家东家,到底是有些年轻了啊,虽然知道做生意里面的门道,可这人情世故上还是要差上一些的。   吴建通心中叹了口气,也是越发地忐忑不安。   叶永望点头,沉声道,「此事本官知晓了,衙门原是为百姓谋福之处,断然不能出现仗势欺人,为百姓带来困扰之事。」   「吴掌柜放心,此事本官一定秉公处置,吴掌柜回去后,也给苏姑娘带句话,请苏姑娘尽管放心,往后再不会有此等事情发生。」   「是,劳烦大人了。」   见叶永望这般说,吴建通诚惶诚恐,连声道谢,更不敢在衙门多呆,只将那些食盒留下后,这才急忙出了衙门。   等走出衙门老远,吴建通仍旧是觉得脚步有些虚浮。   叶大人这么痛快便答应了?   怎么感觉跟做梦似的?   还是说叶大人不过是因为有人来告自己底下人的状,脸上实在挂不住,所以只是面上答应了下来,实际上心中恼怒的很,回头还要对会宾楼实施报复……   吴建通回到会宾楼时,仍旧是有些失魂落魄的。   郭捕头看到吴建通回来时脸色不好,越发扬起了下巴。   呵……   那苏玉锦是黄毛丫头不懂得人情世故,什么钉子都敢碰,你吴建通也是一大把岁数,行走了这么多年江湖,竟是连这些都不懂,真是活该!   这才哪儿跟哪儿那,刚开始呢!   你们会宾楼不是嚣张的很嘛,那咱们便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就是!   郭捕头正得意着,便瞧见郑捕头领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哟,郑大哥怎么到这边来了?」郭捕头满脸堆笑。   这郑捕头是比他资历还要老的,更因为先前办过几个案子,叶永望对其十分器重,再加上郑捕头的姨丈官至主簿,整个衙门对郑捕头颇为敬重。   「大人吩咐我跟你说一声,盘查之事事关重要,不但要盘查的仔细,这盘查的地方也十分重要。」   郑捕头一脸严肃,「这个地方实在不妥当,你还是领着人换个地方吧。」   「换地方?」郭捕头问,「换哪里?」   「大人说明玉轩门口不错,便去那里吧……」   感谢小可爱们最近投出的月票,谢谢~   有第三更,稍微晚一些~ 第90章 不好了(三更求月票)   去明玉轩?   郭捕头顿时一愣,「好好的,干嘛去那里呢?」   「那你好好的,为何要在这里呢?」郑捕头反问了一句。   郭捕头,「……」   自然是为了给会宾楼添堵,为自家妹夫所开的明玉轩报仇了。   但这话,他不能说出口。   「现如今世道不稳,这次要盘查的又是个手上沾人命的,这会宾楼人来人往的,我在这里呆着,也算是能帮会宾楼镇一镇场子。」郭捕头辩解。   「既是有这么多好处,叶大人那意思,那明玉轩你原是熟悉的,又是你妹夫的地界,想来是更想让你去镇场子的,你去那边,想来你妹夫也是感激你的很。」   郑捕头冷笑,「郭捕头心里头的小九九,当真是只差明晃晃地写在脑门上头了,这可是叶大人的吩咐,郭捕头若是不遵从,便自己去跟叶大人说去。」   「此外,叶大人还说,衙门里有衙门的规矩,有些人若是总想着托大,生出许多的事端来,这身衣裳不穿也罢。」   这就是明摆的呵斥了。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郭捕头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他原是在会宾楼这里寻麻烦的,现在变成了在这里丢脸。   那往后,妹夫还如何看他,那个吴建通和苏玉锦岂不是也是满脸奚落,幸灾乐祸的?   这如何能忍?   不蒸馒头争口气,这个脸面说什么都不能丢,绝对不能让那些人看他的笑话!   郭捕头咬了咬牙,「叶大人当真好大的官威,那今儿个我也就将话撂在这里,今儿个,我还就在会宾楼门口了,哪儿也不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   郑捕头抬手喝道,「来人,郭捕头藐视大人,以下犯上,带去衙门,听候大人发落!」   「你们谁敢!」郭捕头喝了一句。   他可是捕头!   在衙门待了这么多年,他叶永望都要礼让三分的捕头!   旁的不说,就身边这些捕快,那也是都听他的!   但当他话音落地,已是有捕快纷纷走上前去,将其五花大绑了起来。   动手的,便包括他手底下的捕快。   「你们!」郭捕头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   「咱们是衙役,是贱籍,原就是连平民百姓都不如的,你这会子还想着跟县丞大人叫板?」   「就是,县丞大人那可是官,动动手指头,哦不,动动嘴皮子都能把你弄死的主,你还敢在这儿跟他顶嘴呢!」   「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那,平日里旁人恭维两句,真拿自己当大头蒜了不成?」   「县丞大人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官呢,就算来青河县时间不成,那也不是你一个区区捕头想着能拿捏的!」   「平日里在我们跟前逞威风也就算了,这回当真是自己找死了!」   「……」   郭捕头的脸,顿时白成了纸。   是啊,他在闹什么。   他不过就是个捕头,叶永望那可是县丞大人,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的,他在这里较这个劲儿做什么?   郭捕头顿时清醒了过来,原本冲到脑门的火气也完全降了下来,急忙想辩解求饶,力求能够免除责罚,保住最后的体面。   但奈何方才旁人嫌他聒噪吵人,已是拿破布将其嘴给塞了个严实,任他如何拼命地摇头晃脑,挣扎不断,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   「都这个份上了,还不老实!」   「待会儿一定要跟县丞大人说,打你的板子得更用力一些!」   「捕头是断然做不成了,估摸着得被撵出衙门的。」   「那肯定,不然留着过清明不成?」   完了!   都完了……   郭捕头顿时蔫吧成了霜打的茄子。   明玉轩,宋掌柜正在后院里头悠哉的喝茶。   立春后的天儿,虽还没有拂面春风,但因为日头高高的照着,晒得小院子里头一片暖气融融。   躺在摇椅上头,喝着热乎乎的茶水,当真是绝佳享受。   尤其是一想到会宾楼这会儿正被折腾的够呛,吴建通和苏玉锦的脸势必会黑的如同锅底一般,这心中是越发畅快!   都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的。   他不求太多,就今年一年每天都如此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好了!   宋掌柜把杯中的茶水喝了个干净,又从茶壶中倒了一杯出来,抿上了一口。   「掌柜的,不好了!」有伙计急匆匆地跑到了后院里头,「不好了,掌柜的!」   宋掌柜,「……」   你才不好!   你全家都不好!   宋掌柜拧眉,满脸不悦,「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就不能慢些说?」   「掌柜的。」伙计到了宋掌柜的跟前,「郭捕头被绑走了!」   「什么?」宋掌柜腾地站起了身,「谁敢绑了郭捕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是郑捕头!」伙计道,「小的听说,是叶大人吩咐下来的!小的还听说,叶大人不满郭捕头公器私用,暗地里寻会宾楼的麻烦,不但将要郭捕头带回去打板子,还要将郭捕头撵出衙门……」   「掌柜的!」又有一个伙计跑了过来,急的满头都是汗,「咱们明玉轩门口站了许多的衙差,在那例行盘问呢,闹得门口人心惶惶,都没人敢来咱们明玉轩吃饭了!」   这是叶大人知道了他和姐夫联合起来要整垮会宾楼的事儿,所以特地给会宾楼撑腰,还要让他明玉轩尝一尝同样的滋味?   这会宾楼,什么时候攀上了叶大人这个高枝儿,怎么连叶大人都偏帮了会宾楼去?   说起来,这苏玉锦年岁不大一个小姑娘,出手十分阔绰,更是表现得十分嚣张,完全不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中,而郑明远的厨艺又是不逊色于京城酒楼的主儿……   这苏玉锦背后,必定有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是叶大人吗,还是连叶大人都要畏惧几分的人?   而他现在要跟会宾楼作对……   完了,全完了!   往后的日子,是没法过了……   宋掌柜面如死灰,瘫坐在了地上。   郭捕头被带走,明玉轩门口上演了会宾楼被盘问闹剧的事儿很快传回到了会宾楼。   会宾楼上下,皆是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推荐作者完本种田《长姐她富甲一方》   简介1:整个村的人提到没爹没娘,病了一场后不愿寄养大伯家,非要立了女户的庄清宁都叹气摇头,只觉得她是自寻死路。   可眼瞧着她开作坊,买铺子,盖房子,遛狗逗猫,小日子过得是红红火火,且但凡跟她亲近的人皆是财源滚滚来?   众村民:现在讨好财神爷还来的及吗?在线等,挺急的……   ——   简介2:全京城的人皆是叹息风光霁月,俊秀无双的齐王世子因为遵循已故王妃遗嘱娶了一个普普通通小农女,耽误了一辈子的大好姻缘。   可眼瞧着这位世子对世子妃体贴入微,千金只为博妻笑,抗命只为护妻颜,俨然一个恋爱脑……   众人:请问,现在磕cp还来的及吗? 第91章 二爷的杀伤力   因为郭捕头自食恶果而痛快。   更因为明玉轩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痛快。   心中最痛快的,当属县城叶大人肯为会宾楼主持公道。   「这叶大人不包庇郭捕头,秉公处置,当真是个好官。」   「可不嘛,往后心里头也安心很多呢。」   「往后烧香时,也替叶大人烧上一柱,保佑叶大人平平安安,加官进爵……」   「……」   这县丞叶大人当真只是秉公处置吗,还是有旁的什么缘由?   吴建通想起自己去县衙时叶永望的客气和敬重,总觉得不像是一个公正严明父母官该有的模样,反而是带了几分其他的缘由。   自家东家,莫不是当真是有让叶永望畏惧巴结的地方?   吴建通有些好奇,也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他觉得他也是不必想明白的。   毕竟此事已经解决了。   且这次叶永望为会宾楼做主,其他的人也都是看到眼中,各个都是人精似的,自然知道往后该如何做,不敢再来寻会宾楼的麻烦。   吴建通心情大好。   门口没有了捣乱的人在,会宾楼渐渐来了客人,吴建通也忙着去招呼一二。   苏玉锦见事情解决,也是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也不想再回去折腾着做饭,只从后厨里头拿了几样菜来吃。   肉末粉丝煲,芋头炖排骨,芹菜香干,耗油生菜,主食是腊肠蒸饭,汤是开胃的酸辣汤。   苏玉锦和艾草将饭菜尽数拿了回去,跟柳妈妈一起吃。   待吃完了晌午饭后,艾草和柳妈妈则是趁着天气好,将铺盖、被子等拿出来晒一晒,该拆洗的拆洗一番。   皂角液是柳妈妈自己熬得,熬得时候加了点红糖进去帮助皂角发酵,熬好的皂角液用的时候兑水稀释,用起来有些像当代的洗衣液。   洗干净的衣物,尤其是贴身穿的,艾草和柳妈妈又放了些花瓣进去,好让衣服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味道。   她们两个人忙活着,在廊下晒太阳品茶水的苏玉锦下意识看了看紧闭的院门。   说起来,自那日大年初一,被任建柏纠缠时碰到贺严修后,那任建柏再不曾上门,家中也清静了许多。   事实证明,二爷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苏玉锦眯了眯眼睛。   春日的阳光晒得人暖意融融,苏玉锦在院子里头晒得浑身舒畅,又见柳妈妈和艾草忙碌着,自己也有些闲不住,只去街上买了只鸭子回来,炖酸萝卜老鸭汤来喝。   到了与孙掌柜约好的时间,苏玉锦带着艾草和青葵一大早跟着孙掌柜乘坐马车往田庄走。   田庄在县城西边,天蒙蒙亮便出发,到田庄时,已是到了巳时的正时。   庄头姓牛,叫做牛大力,见孙掌柜带了买主来看田庄,十分热络地招待着到自己家中坐。   牛大力的妻子张氏,忙拿出平日里不舍得喝的茶叶来泡茶水。   苏玉锦也趁机打量了一番牛大力家中的状况。   牛大力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生的身形高大,皮肤黝黑,妻子张氏看着老实本分,身上的衣裳虽略显破旧,但洗的干干净净。   家中有几个孩子,年岁男女不一,此时见家中来了客人,不敢往跟前凑,只躲在屋子里头,偷偷地透过门帘看上两眼。   若是被发现了,便急忙躲进屋子里头,尽力不发出动静。   显然家中的家教不错,规矩也立的好。   「这边有多少户人家,去年收成如何?」苏玉锦问道。   「这边一共有三十二户人家,若是论人的话,满打满算,加上屋子里头不能动弹的老人,再加上奶娃娃的,一共有一百六十三个人。」   牛大力见买主是个容貌出众,衣着不俗的年轻姑娘,这会儿说话也颇为局促,「去年的麦子风调雨顺的,收成还算不错,一亩地差不多收上来了三百多斤的麦子,到是到秋天的时候,雨水有点勤,棒子穗结的不大,一亩地的棒子也就收上来了四百出头。」   「总的来说还算可以,除了该交的租子,各家各户自己平日里吃饭的,一年下来差不多还能有个余粮,拾掇拾掇卖了,也能攒下来几个钱。」   但不过也就是应应急,看个病,过年扯身新衣裳而已,多余的,便再没有了。   这话牛大力没说出口。   去年收成还可以,日子过得尚且拮据,若是遇到干旱少雨的年份,势必收成更差,若是苏玉锦嫌弃收成不好,怕他们交不上来租子,不买这田庄的话,那就不妥了。   「还成。」苏玉锦点了点头。   收成情况,跟她预想的差不多。   看出来牛大力的担忧,打量了一下这屋子,苏玉锦道,「你们这屋子盖得到是别致,冬暖夏凉的。」   「就是泥坯盖起来的屋子,怕塌,盖的厚实了些。」牛大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就苏姑娘不嫌弃罢了。」   「苏姑娘要不要去外头瞧一瞧,看看田地,其他庄户啥的?」孙掌柜提议。   「好。」苏玉锦应声,跟着孙掌柜,在牛大力的带领下,出去逛一逛。   青河县地处北方,麦子种的都是冬小麦,这里也不例外。   深秋初冬种下去的麦子,这会儿过了年,正是返青的时候,麦苗顶着脑袋上因为冬季有些泛黄的尖儿,正在春风下舒展身姿,努力生长。   放眼看去,一陇一陇绿油油的麦苗在微风下翻滚,像是一层一层绿色的波浪,看着令人十分舒坦。   田地中已是有不少做活的人,在忙着清理田地中春日里生出的杂草,松土施肥的。   而绿色宽阔波浪的边缘,是一栋一栋集中在一起的,如牛大力家一般的矮房子,各家各户错落有致。   妇人们凑堆做针线活,孩童们或帮家中做些杂事,或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玩耍。   大石碾子旁,有毛驴绕着拉石碾子,帮人将棒子粒儿碾成细细的棒子面儿。   整体是一派农家惬意的情景。   苏玉锦一边看着,一边微微点头。   而牛大力则是在一旁介绍着各户的一些情况,谁家几口人,租了多少地,人品如何。   正说着话,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急匆匆跑了过来。   推荐作者完本种田文《味香》   拥有随身厨房的现代名厨穿越到了不知名古代。   穿越随身有厨房,发家致富忙,忙啊忙,忙啊忙…… 第92章 要不要买   「大力叔。」石翠花说话带了哭腔,「我娘病的有些厉害了,祖母让我来寻大力叔借两串钱,去旁边庄子寻个大夫过来瞧瞧。」   「还是吐的厉害?」牛大力忙问。   「嗯,又吐又拉的,这肚子里头早已没了东西,吐得全是绿水儿,人这会儿脸色都白了,也没力气,祖母说再这么下去,我娘兴许就不成了。」   石翠花是小孩子,这会儿子说到这里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原就是瘦弱的小姑娘,哭的肩膀一耸一耸,声音也有些沙哑,看着好不可怜。   牛大力看的也是十分不忍心,忙道,「别哭了别哭了,我这会儿陪着客人走不开,你去家里头寻婶子去拿钱,就说我应下来了,你拿了钱赶紧送家去,再去请大夫。」   小孩子家家的,自然是不能拿着钱到处跑的,若是有个什么岔子,大夫没请来,钱再丢了。   石翠花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又冲牛大力连声道谢,「我这就去寻婶子。」   又吐又拉的病症?   「先别着急去请大夫。」苏玉锦拧了眉,拦住了那石翠花,「不妨先带着我去给你娘瞧一瞧?」   石翠花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贵气,模样漂亮无比的姑娘,登时有些不知所措,只求助地看向牛大力。   孙掌柜道,「就让苏姑娘去看看吧,苏姑娘医术好的很,县城里头周记药材行的坐诊大夫都比不过她呢,肯定比庄子里头的赤脚郎中强上许多。」   「那敢情好。」牛大力喜出望外,「只是要劳烦苏姑娘一番。」   「牛庄头客气,先去瞧一瞧病人吧。」苏玉锦道。   「是,苏姑娘这边走。」牛大力领着石翠花忙在前头引路。   苏玉锦跟着两个人一路到了石翠花的家中。   同样是泥坯做成的房屋和院墙,比着牛大力家要狭窄许多,房屋也低矮了许多,屋顶全都是茅草,所谓的窗户也只是一个狭小的气窗,照不进去多少光亮。   因为石翠花马氏又吐又拉的缘故,此时狭窄阴暗的屋子里头气味十分难闻。   苏玉锦顾不得这些,径直进了屋子,查看躺在床上的马氏。   马氏此时脸色蜡黄,浑身没有什么力气,进的气儿多,出的气儿少,一双眼睛更是因为疲惫不堪的缘故,睁都睁不开。   苏玉锦搭了脉,查看了马氏的瞳孔,接着询问石翠花,「你娘是什么时候开始犯病的?」   「昨儿个午后,吃罢晌午饭后,我娘便开始有些闹肚子,本来以为只是吃坏了东西,跑上几次茅房就好了,不曾想到了晚上时,人就开始吐,把晚饭全都吐了出来。」   「到了晨起时,还是又吐又跑肚子的,人也开始有些起高热,我熬了些稀米汤,娘也吃不下去……」   「去烧些热水,放些盐,若是有糖也放一些,若是没有只放盐就可以。」苏玉锦道,「先把这盐水喂了你娘喝下,其他东西不要吃。」   「病的不是很严重,只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肠胃起了反应而已,我给开上一副药,吃上两三日也就好了。」   「好,谢谢,谢谢。」石翠花忙应下来,按着苏玉锦的吩咐去烧热水,往里头放盐,好去喂马氏。   家中穷困,原是没有白糖的,邻居钱婶子便从家中拿了点糖过来,让石翠花先用。   苏玉锦写好了方子,石翠花这里一个小姑娘还得在家照顾病重的娘和年迈行动不便的祖母,出门不大方便,便有邻居里头的年轻后生拿了苏玉锦的方子,替着去药铺子里头买药。   看着街坊四邻因为石翠花家的事儿都忙碌起来,苏玉锦微微点头,「这里的庄户都和睦的很。」   「家家户户都是良善人,平日里有个什么事儿,也都是愿意搭把手的。」牛大力嘿嘿笑了笑,「今天还真是多亏了苏姑娘,不然来回跑着请郎中,也不知道郎中在不在家的,只怕就耽误了。」   「举手之劳而已,牛庄头也不必在意。」   苏玉锦和牛大力在这儿正说着话,有个二十多岁,圆脸的汉子走了过来,「叨扰一下,这位姑娘既是懂医术,我家孩子也是自昨日起便有些闹肚子,没马婶子那般厉害,不过也跑了好几趟了,我有点害怕,不知道姑娘能不能也帮着看一看?」   苏玉锦看着那汉子身边站着的七八岁,脸色有些发白的男童,点了头,「我来瞧一瞧。」   搭了脉,又询问了饮食状况,苏玉锦道,「问题不大,也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问题,愿意抓药的话,我便开上一副,若是不愿意再花费银子的话,弄些土茯苓和马齿苋来吃,效果也不错。」   「此外,多喝些热水,吃些软烂的食物,往后也一定记得不要吃不干净的东西,凡是入口的能煮熟的最好煮熟,若是必须生吃的,需得清洗干净。」   「是,是,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汉子一番千恩万谢,领着自家孩子回家去。   苏玉锦目送其走远了,才对牛大力道,「有些事,估摸着还得牛庄头操心帮忙才行。」   「苏姑娘请说。」牛大力忙欠了欠身子。   「咱们这田庄不算大,人也是不算多的,往后管起来得精细一些为好,这平日里田地分租,督促人好好种田,收租子是一回事,但这平日里各户人家的状况,也是多关注一下。」   苏玉锦道,「就拿这闹肚子的事儿来说,都是吃不干净的东西所致,往后牛庄头还是得提醒各家各户的人,平日里不能喝生水,入口之物要蒸熟煮烂,下地做活回家后一定得勤洗手才行。」   「我看外头那些茅房离水井有些近,这样吃水也不够安全,还是将水井挖的离污秽之地远上一些,平日里牲畜喝水的水井,最好也要跟人所用的分开。」   「此外,刚刚去田间巡视时,看到许多引水的水渠已是荒芜,得了空还是要修整一番,以备天旱时,可以及时汲水灌溉。」   「是,苏姑娘说的十分有道理,趁着年后还没到农忙之时,我近期就让大家伙一块修整一下。」牛大力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只是不知这田庄,苏姑娘还要不要买?」   今天只有两更哈~   39959543,茶暖书友群,欢迎小可爱们来玩~ 第93章 不速之客   自这苏姑娘到了田庄后,牛大力能瞧得出来,她为人十分和善,全然没有半分的架子。   就连刚刚给马氏诊治时,也丝毫不嫌弃她家中的状况,可见也是个心地善良的。   田庄里头的庄户,平日里都指望着这佃上几亩地过日子,若是田庄的主家和善,这日子便好过一些,但若是个刻薄的,日子兴许过都过不下去。   牛大力是庄头,要惦记着主家的利益,但也要顾及庄户们能不能活的下去,自然也是盼望着能来一个温和良善的主家。   眼下这个苏姑娘,就是个难得的好主家。   牛大力是期盼的很,期盼着苏玉锦能成为他们田庄的新主家。   孙掌柜一听牛大力这般问,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玉锦也是抿嘴直笑。   牛大力被两个人笑的自觉有些莫名其妙,只伸手去抓耳朵。   为啥笑啊,他那句话说错了吗?   孙掌柜伸手拍了拍牛大力的肩膀,「苏姑娘若不想买的话,又何须说那么多话,又何须让牛庄头你做这么多的事儿?」   牛大力这才反应了过来,挠着后脑勺嘿嘿直笑,「是了是了,刚才苏姑娘都说了,是咱们田庄,你瞧我这木头脑子,到是反应不过来了。」   「我素来就是有些迟钝的,东家你千万别见怪,我做事还是可以的……」   听着牛大力对自己的称呼已是从苏姑娘变成了东家,苏玉锦抿嘴笑了笑,「牛庄头做事踏实,我放心的很。」   「这几日我去跟孙掌柜办一下买卖田庄的手续,等忙完这些我再来上一趟,说说往后田庄规划和发展的事情。」   这田庄的人都不错,但整体经营状况还是有些守旧,   「成,我等东家来。」牛大力见苏玉锦说了准话,这心里头也是十分欢喜,连连点头,又道,「这时候也是不早了,东家和孙掌柜难得来一趟,若是不嫌弃的话,晌午饭就在家里头吃吧。」   「那就叨扰了。」   苏玉锦和孙掌柜原就是打算在田庄里吃饭的,现在牛大力邀请,他们自然没有拒绝。   而牛大力见他们一行人答应下来,也是欢天喜地的,只让自己妻子张氏宰杀了一只家中养了半年多的小公鸡,配上土豆,干蘑菇,干木耳什么的炖了一大锅出来,配上棒子面和二和面的贴饼子来吃。   张氏厨艺有限,但这道菜胜在小公鸡肉质鲜嫩,各种山菜都是自己家采摘的,质量也好,加上许多人围在一起吃饭,氛围极好,苏玉锦等人吃的也是大快朵颐。   吃罢晌午饭,苏玉锦又去田地里头转了一圈,看了看田地边边角角,跟牛大力聊了许多有关田庄之事,瞧见田间地头的荠菜长得极好,便问牛大力这边借了铁铲和竹篮子来挖荠菜。   青葵先前是农家人,对荠菜这样的野菜十分熟悉,挖的又快又好。   到是艾草,因为自小在高门大户里头做丫鬟,对荠菜不大熟悉,只好跟着青葵学着认。   「这东西,当真能吃吗?」艾草看着竹篮里头冒得老高的翠绿,拿着一株刚挖出来的荠菜,仔细打量了许久,「看着长得也不够水灵,感觉不大好吃的样子。」   「刚开了春儿,还没到长的时候,这些算是冬日里头长出来的,不过要再暖和一些的话,这荠菜便长老,不能吃,只能吃旁的野菜了。」   青葵道,「这荠菜在这几样野菜里头可不算受人欢迎,因为长得不大,又容易长的老,挖的时候也不如灰灰菜,面条棵啥的随处可见,挖回去做菜团子也不如灰灰菜好吃。」   「不过姑娘厨艺好,又专门说要吃荠菜的,想来这菜到了姑娘手里头的话,能变得好吃一些?」   「兴许吧……」艾草也不大确定。   到底是野菜,是属于但凡有吃的,断然不会选择的东西,就算姑娘厨艺再好,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能好吃到哪里去?   估摸着也就是姑娘吃厌了那些平日里常见的菜蔬,所以才想着换一换口味吧。   就跟她似的,时常也会出现大鱼大肉吃多了,想着吃清粥小菜的时候。   艾草这般想着,只跟着青葵接着找寻野菜。   而牛大力见苏玉锦对这荠菜似乎十分喜欢,便干脆从庄户里头找寻了几个机灵能干的孩童,连带着自己家的几个孩子,一块帮着挖荠菜。   因为大家伙的帮忙,加上苏玉锦等人的忙活,等日头西沉,一行人往回走的时候,苏玉锦的马车上,载了满满两大箩筐的荠菜回去。   「苏姑娘这是要回去做菜团子来吃?」孙掌柜看着那绿莹莹的荠菜,也是好奇的很。   「哪儿呢,回去包饺子和馄饨来吃。」苏玉锦道,「这荠菜可是比韭菜什么用来做馅儿更好,等家里头包完了,给孙掌柜送去一些。」   野菜馅儿的饺子和馄饨?   这可是头一回听说。   但既然苏玉锦这般做,且看着十分得意,想来这荠菜馅儿的饺子应该十分美味。   苏记的吃食声名在外,会宾楼更是生意红火,孙掌柜也知道苏玉锦厨艺不俗,这会儿见她这般说,忙点了头,「那我就厚颜应下来了。」   马车回到家后,苏玉锦便忙吩咐艾草和柳妈妈择洗荠菜,剁肉馅儿,和面擀饺子皮儿。   荠菜拿盐水泡一泡,去一去青涩滋味,再用开水汆烫熟后剁碎跟肉馅儿搅拌到一起,如寻常一般加各种调味料,这肉馅儿便算做好。   荠菜够多,肉馅儿剁得也足够,苏玉锦三个人忙活着包饺子,也忙活着将包好的饺子往牙行孙掌柜,会宾楼的后厨,还有苏记那各自送上一些。   剩下的那些,苏玉锦预备着她们三人晚上当晚饭来吃。   若还有得剩,便可以放到第二天晨起的时候做了煎饺来吃。   等所有的饺子都包完,锅中的水烧开,一个个小白鹅在锅中飘了起来时,那幽幽的香气也随着热气往鼻孔中钻。   馋的艾草直流口水,更盘算着待会儿吃的时候,是吃上两碗合适,还是三碗合适。   而就在此时,家中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有月票的小可爱们可以投一下月票哦~   容我攒几天稿子了再来加更,么么哒 第94章 二爷是个正常男人   来人是陆雯静。   依旧是鲜衣怒马,一身的红色衣裳和斗篷,如她的性子一般,是一朵怒放娇艳的花。   且来的时候十分不见外,大喇喇地往屋中凳子上一坐,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赶了许久的路,当真是饿得半死,可有什么饭食?」   最好像上次的红焖羊蝎子一样,吃起来滋味极好的那种饭食。   对于陆雯静的到来,苏玉锦颇为意外,但她是贺严修的表妹,陆家这一辈唯一的千金,苏玉锦不敢怠慢,忙道,「不知陆小姐光临,婢子不曾额外精心准备,碰巧今日家中包了饺子,滋味还算可以,陆小姐便吃上一些吧。」   「饺子啊。」   陆雯静有些丧气,「原本想着你这里必定是有稀奇又好吃的饭食吃,我这才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不曾想只有饺子……」   「也罢也罢,我这会子肚子也是饿得厉害,先端上了两碗,我尝尝滋味好坏。」   「是,婢子这就准备,还请陆小姐稍等片刻。」苏玉锦福了一福,便去灶房准备。   除了煮饺子,准备蘸饺子用的醋,苏玉锦额外准备一些腌菜,用菠菜、粉丝、豆腐丝做了一个凉拌三丝,又做了一道松花蛋凉拌水豆腐,一并端到了陆雯静的桌前。   「陆小姐慢用。」苏玉锦福了一福,准备站到一边伺候。   「一起坐下吃吧。」陆雯静拿起了筷子,冲苏玉锦招了招手。   虽然外室的地位的确低,跟奴婢没什么分别,但陆雯静先前见贺严修待这苏玉锦到是颇为不同,自己是贺严修的表妹,自然得给上几分面子。   给苏玉锦面子,便是给贺严修面子。   陆雯静明白这一层。   「多谢陆小姐。」苏玉锦见陆雯静这般说,便也没有托词,吩咐艾草将她的那份饺子端了上来,跟陆雯静一起吃。   陆雯静这会饿得有些狠,捞了碗中的饺子往口中送。   皮薄馅儿大,一口咬破饺子皮后,肉汁顷刻之间流入口中,香气四溢,嚼上几口,那肉馅儿的香浓渐渐在口中蔓延。   除了肉馅儿的浓郁以外,陆雯静还吃到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清香滋味,跟肉混在一起,中和了肉的油腻,整体吃起来口感颇佳。   「这饺子好吃呢。」陆雯静口中含着饺子,含糊不清地直点头,一边趁着吃饺子的功夫,夹了几筷子凉拌菜来吃。   「这些也好吃!」   虽与上次吃到的红焖羊蝎子有所不同,滋味各异,但同样都美味无比,吃起来十分带劲儿。   今天来这里吃饭,当真是来对了!   因为饺子和凉拌菜的滋味美妙,陆雯静只觉得自己胃口打开,这吃饺子的动作基本是没停过。   一碗下肚,陆雯静又端起了第二碗。   第二碗吃完,是第三碗……   直到第四碗的饺子吃了个干干净净,陆雯静这才放下了碗,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拿帕子擦了一下嘴,「饺子滋味不错。」   「陆小姐喜欢就好。」苏玉锦微微一笑。   「你还会做旁的的饭食吗?」陆雯静追问,「旁的饭食也能做的这般好吃吗?」   「还行,婢子略懂些厨艺,寻常的饭食都能做,陆小姐若是喜欢的话,往后可以时常来吃。」苏玉锦笑道。   陆雯静看起来性子直爽单纯,虽然是陆家的掌上明珠,却并未有高门大户千金小姐的架子和蛮横,苏玉锦还是挺喜欢她的。   尤其陆雯静对她厨艺十分认可,这让苏玉锦觉得成就感十足。   最重要的是,陆雯静是贺严修的表妹,贺严修对其也颇为疼爱,讨好了陆雯静,贺严修一个高兴,给她的银子兴许也能更多一些。   「行。」陆雯静重重点了点头。   接着又慌忙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若是时常来这里吃饭的话,那肯定是会越来越喜欢来这里,也越来越喜欢你的。」   「这样是绝对不行,会觉得对不起颖姐姐的!」   「颖姐姐?」苏玉锦满脸诧异。   「对,颖姐姐。」陆雯静解释,「颖姐姐闺名闫思颖,是当今吏部尚书闫大人的嫡女,知书达理,是京城第一贵女,我算的上是跟颖姐姐一同长大,而颖姐姐自小便喜欢表哥。」   「而你是表哥的外室,所以你跟颖姐姐原就是水火不兼容之人,我既是颖姐姐的手帕交,自然得什么事都向着颖姐姐,不能跟你交好的。」   原来如此。   苏玉锦微微颔首,「这闫小姐听着十分优秀出众,与二爷听着十分般配。」   「这是自然。」陆雯静扬起了下巴,「颖姐姐和表哥之事,许多人都极为看好,连姑姑和姑父从似乎也颇为满意,祖父和祖母也喜闻乐见,只是因为表哥好像并不喜欢颖姐姐,这件事便一直没有人提过。」   「说起这事儿来,我也是纳了闷来,颖姐姐模样性情家世皆好,为何表哥就是不喜欢呢?」   苏玉锦撇了撇嘴。   因为二爷是个零啊,是不喜欢女人的,这闫小姐再好,二爷提不起兴致,也是无用的……   苏玉锦忙又道,「婢子思量着,想来情感这种事情,也是各花入各眼,二爷兴许有自己的思量和打算吧。」   「就是说。」陆雯静点了点头,「先前听闻表哥喜好男风,可我觉得那是无稽传言罢了,现如今表哥又有了你,那就更说明表哥是个正常男人了。」   才不像那些人说的那么不堪。   不过就是跟别人滚了床单,不干净了而已。   苏玉锦,「……」   单纯耿直陆小姐,你被蒙蔽了!   不得不说,二爷这步棋当真是走的极好。   将她安置在这里,瞒住了所有人,彻底洗刷了他龙阳断袖的恶名。   苏玉锦心中感慨,但她既是二爷的人,此时自然也得向着二爷说话,「咳,二爷自然是个正常男人。」   「就是说。」陆雯静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毕竟那天晚上她都偷偷看到了,那个床晃得……   「所以这说来说去,说去说来的,我还是不能经常来吃饭,也不能太喜欢你。」陆雯静一脸认真地说道。   最近在看云芨大大写的《藏珠》,感觉写的很棒哦,不知道小可爱们看过没有~ 第95章 第二金主   她要守护自己的友情!   「陆小姐。」苏玉锦想了想,道,「其实依婢子来看,你常来吃饭和不喜欢我,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冲突……」   「对哦。」   陆雯静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你说的很有道理,就是这么回事!」   这两件事,完完全全不冲突的嘛。   她往后也是可以时常来这里吃饭,但是也可以照样不喜欢苏玉锦的嘛。   顶多就是客客气气的,不刁难她也就是了。   陆雯静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再次点了点头,「那好,那我往后时常过来,你要时常备上饭食。」   滋味好的那种。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我已经着人收拾好了客房,陆小姐早些歇下?」   「不了,我得走了。」陆雯静拿起了自己的披风往身上系,「我原是肚子里头馋虫闹腾的厉害,往这里跑上一趟,这会儿得赶紧往回走。」   一来家里虽然纵着她出去玩闹,但一声不吭地出来还要在外面过夜,那是不成的,毕竟若是被祖父祖母发现的话,只怕要念叨她好几日的功夫。   二来,明日闫思颖在家中设了迎春宴,她答应了要去,那就必定不能再缺席。   刚好明日也去再好好劝一劝颖姐姐。   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不能为了不干净的表哥,放弃那么一大片美好的森林。   说话的功夫,陆雯静已是取了自己的马鞭,牵了马匹往外走。   「陆小姐慢走。」苏玉锦一并出门,送上一送。   「外头天冷,不必送了。」陆雯静冲苏玉锦拱了拱手,翻身上马,甩了马鞭,夹了马腹,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和哒哒的马蹄声,人已是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片刻后,这哒哒的马蹄声又由远及近,陆雯静重新回到了苏玉锦的面前。   「陆小姐可是忘记了什么东西?」苏玉锦看她去而复返,诧异询问。   陆雯静从手腕上退了一个镶嵌玛瑙珍珠的累丝金手镯下来,递给苏玉锦,「喏,这个给你。」   「这个太贵重了,婢子不敢收。」苏玉锦慌忙拒绝。   「给你你便拿着。」陆雯静不由分说地将手镯塞给苏玉锦,「先说好,这个手镯也不是白给的,是算作你给我做的好吃饭食的酬劳,我这饭也不是白吃的。」   给了手镯,往后再来吃饭,这饭食便是买来的,并非搭了人情。   往后倘若颖姐姐和这苏玉锦真因为表哥的事情争执起来,那她也不必考虑到这层人情,可以义无反顾地站在和自己要好的颖姐姐这边。   苏玉锦见陆雯静这般说,也大概明白她的目的,只将那手镯接了下来,「陆小姐这般说,那婢子便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陆小姐。」   「吃饭付钱,天经地义,你不必言谢。」陆雯静冲苏玉锦拱了拱手,再次甩了鞭子。   待马蹄声都再也听不到,苏玉锦这才回了屋子,打量陆雯静给她的那只镯子。   分量不轻,上面的玛瑙和珍珠品相极佳,累丝镶嵌的手艺更是十分精致,简直是一个极佳的艺术品,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样的一只镯子,别说陆雯静偶尔来吃上一顿家常菜了,哪怕山珍海味的供着,也是丝毫不亏的。   不得不说,陆小姐出手当真是大方的很。   苏玉锦当即便将陆小姐当成了除贺严修以外的第二个金主,心中更是盘算着下次若是陆雯静再来的话,该给她预备上怎么美味可口的饭食。   翌日,苏玉锦便去牙行寻孙掌柜办理田庄买卖过户的相关手续。   牙行经验丰富,许多手续皆是有专人来做,不过两日的功夫,一应的手续办理妥当,苏玉锦拿到了田庄的地契。   等将地契放到小匣子锁好,苏玉锦盘算着这几日要再去一趟田庄,跟那牛大力再说一说有关田庄经营管理之事时,贺严修匆匆而来。   「二爷这次来的早了一日。」苏玉锦给贺严修泡上了新买的碧螺春,问道,「可是二爷明日有事顾不得来?」   「明日的确是顾不得来。」贺严修抿了口茶水,「圣上派我去河东府公干,这一去短则两个月,长则半年的光景。」   「此去时间长,一来我身边缺一个能照顾我饮食起居之人,二来也需你接着帮我治疗这味觉失灵的病症,所以我思来想去的,还是觉得你最好与我一起同行为好。」   三来,因为他任职户部缘故,每每他去地方公办,地方官时常以财宝美人相赠,以求能够拉近关系,金银财物这些东西到是好处置,但美人这种事……   若是拒绝,好男风之事难免又被拿出来说道,若是接受,着实是件麻烦事。   到是不如带上苏玉锦,可以一次性解决这两件难事。   「你且收拾一番,带上些日用之物,再两个用的顺手的丫鬟,待用过午饭后,我们下午便出发。」   二爷要带她去出差?   而且走的这般急……   苏玉锦自知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冲贺严修福了一福,「婢子知道了,这就去准备一二。」   说罢,苏玉锦便吩咐艾草和柳妈妈忙活了起来。   苏玉锦平日里对穿戴要求不高,舒适轻便即可,所以随身的衣物也不多,加上是去公办,到那也是可以添置一二,便只带了两三身路上换洗的。   旁的,便只带了常用的一些药材,给贺严修治疗时所用的银针,以及路上可能会需要的一些容易储存放置的吃食点心。   例如沙琪玛,石头饼,猪肉脯,果干儿等。   至于要带的丫鬟……   艾草一直贴身服侍,苏玉锦用的也顺手,青葵力气大,若是有个什么事儿她也能派上用场。   苏玉锦在衡量了一番后,决定带上她们两个人。   此外,苏玉锦则是交代了柳妈妈去跟会宾楼以及苏记那边她需要出远门之事,让他们有事自己处置,若是实在遇到难以决定之事,苏记的霜叶可寻吴建通互相商议一二。   田庄那的话…… 第96章 人往高处走   先前的佃租协议都还在,且此时刚刚开春,要变换经营模式怎么也得等秋季才是实施,等回来的时候倒也来得及再细细说这件事。   这段时日间,只需牛大力按平日里那般正常管理即可。   这些话,苏玉锦便委托孙掌柜给牛大力那边带了过去。   等这些都安排好,晌午饭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是用海虾、手打鱼丸、藕片、香菇、平菇、泡发木耳、鹌鹑蛋、土豆片、芹菜段、春笋片、白菜叶等做出来的麻辣香锅。   惦记着贺严修的味觉还没有完全恢复,苏玉锦做的时候只用豆瓣酱炒了红油,辣椒的分量也放的不多。   如此吃起来的话,滋味麻辣鲜香,但又不会过于刺激人的味蕾,入口舒适,爽口开胃。   这样的麻辣香锅配上白米饭……   贺严修吃了两碗的米饭,连苏玉锦所煮的菠菜豆腐汤,也喝了一碗半。   吃完晌午饭后,略歇上一歇,便准备启程。   除了苏玉锦自己准备的东西,柳妈妈又额外塞进马车里了一个大包袱。   软枕,小被子,暖手炉等,方便苏玉锦乘坐马车时可以小憩一会儿。   「谢谢柳妈妈。」苏玉锦见柳妈妈考虑的这般细心,心中暖意十足。   「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姑娘此去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家中之事姑娘不必担忧,老奴一定看管好宅院。」柳妈妈道,「水缸中的莲藕,过几日便种上……」   听着柳妈妈絮絮叨叨,苏玉锦觉得眼眶有些湿湿的。   自穿越至此,已是有几近一年的光景。   这一年的时间里,彼此朝夕相处,已是将柳妈妈当了亲人,当了长辈来瞧,而此时要分别数月,苏玉锦心中不忍。   柳妈妈很明显心中也颇为不舍。   苏玉锦将眼中的雾气逼了回去,冲柳妈妈点头,「嗯,辛苦柳妈妈,柳妈妈也自己保重身子。」   「等回来的时候,一定给柳妈妈带东河那边的特产美味回来。」艾草补了一句。   柳妈妈,「……」   都跟你似的,只惦记着吃的?   不过对于艾草而言,她能惦记着的,也就只有这些东西了,肯将这些拿出来,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柳妈妈转念一想,笑眯眯地应下。   日头偏西时,苏玉锦和贺严修分别乘坐着两辆马车,带着一应的侍从护卫,往青河县的西城门而去。   时值县学散学之时,学子正从县学大门鱼贯而出,到了街上看到这般阵仗,纷纷后退避让。   任建柏瞧见为首那辆马车以及马车前头坐着的兴安十分眼熟,微微拧起眉,紧接着看到了第二辆马车撩起的窗帘后,是苏玉锦俏丽的容颜。   看这架势,第一辆马车中乘坐的,应该是先前所见的,苏玉锦口中的二爷吧。   现在两个人一同乘坐马车离去,且声势如此浩大……   苏玉锦是要去京城了吗?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这苏玉锦也是未能免俗,眼中只有权贵家世,看不上他这样的寻常书生。   但殊不知,寻常书生又如何,他天资聪颖,又肯用功,将来又何愁没有出人头地的那一日?   苏玉锦,竟是连几年都等不得,便这般早早的做了选择?   任建柏握紧了拳头。   「任兄在看什么?」一旁的书生看任建柏神色异常,张口询问。   「没什么。」任建柏收回了目光,「只是想着去牢狱一趟。」   廖氏的流放,明日便要出发。   此事许多人都知道,见任建柏此事要去牢狱,知晓他应该是要去送行,顿时满脸敬佩,「任兄当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任建柏笑了笑,并不言语,垂下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寒意。   片刻后,紧握的拳头松开,再抬起的双目中恢复了往常的淡然笑意。   ——   马车很快出了县城的大门,沿着官道一路往西。   正月末的天儿,还没有到春回大地之时,树木不曾长芽,荒草不曾返青,郊外显得荒芜一片,唯有官道两侧的农田里茁壮成长的麦苗,到是绿油油的一片,看着赏心悦目。   时不时也有鸟雀叽叽喳喳地从头顶上飞过,掠过天空后停留在树枝上,找寻那些还未完全脱落的果子来吃。   艾草和青葵从未这般出过远门,两个人又是坐在车厢里的左右两侧,一人守着一边的窗户,撩着窗帘看外面的景致,兴致勃勃的。   苏玉锦则是因为被马车晃得困意十足,加上马车内的炭炉烘着,身上暖被盖着,又倚着软乎乎的靠枕,只觉得昏昏欲睡,干脆闭了眼睛小憩。   马车走走停停,到了晚上时,途径一个镇子,入住了一家客栈。   镇子不大,客栈也是镇上的唯一一家客栈,虽然房间还算宽敞,收拾的也还算干净,但客栈中的饭食滋味……   实在是一言难尽。   即便是连味觉都还不曾完全恢复的贺严修,都忍不住直皱眉。   对饭菜滋味挑剔无比的苏玉锦更是觉得难以忍耐,干脆借用了客栈的后厨,让艾草和青葵打下手,来做上几个菜。   菠菜炒鸡蛋,小炒藕丁,香煎豆腐,水汆丸子,主食是土豆丝饼,粥是红豆红枣大米粥。   苏玉锦在后厨忙碌,一道道菜陆续往贺严修的屋子里头端,喷香的气息让后院看守的侍卫们忍不住直抽鼻子。   「真香。」   「可不,看着都是寻常菜,但闻着香得很,估摸着比家中厨娘做的滋味还要好。」   「我听说,这苏姑娘厨艺好的很,不比酒楼大厨做得差。」   「哎,二爷能吃那么好吃的饭菜,咱们得吃难吃的客栈饭菜了……」   「哪里就这般委屈你们了。」兴安闻言直笑,「苏姑娘让青葵姑娘和艾草姑娘炖上了一大锅的炖菜,我尝了尝滋味不差,待会儿一人一碗,配着馒头吃,香得很。」   「这敢情好……」   一听到自己也不必吃客栈难吃的饭食,随行侍卫们也皆是十分高兴,待苏玉锦等人忙活的差不多了,主动去做烧火和接下来炖煮的活,好让她们早些去吃饭。   肉和各种菜蔬都已经放进锅里,只剩下接下来慢慢炖煮的活,苏玉锦也交给侍卫们来忙活,只交代他们再炖煮上一刻钟即可,便先回了屋子,跟贺严修一起吃晚饭。   再推荐一本以前看过但是很喜欢的书?《女学霸在古代》 第97章 给二爷讲故事   有了苏玉锦做的饭菜,贺严修这才动了筷子,与苏玉锦一起好好吃了顿晚饭。   菠菜鲜嫩,藕丁爽脆,豆腐清香,水汆丸子更是美味。   贺严修吃的十分满足。   艾草和青葵亦是吃了个饱嗝连连。   吃罢饭后,各自回屋睡觉。   翌日清晨,为了赶路,起得皆是很早。   苏玉锦让客栈的后厨煮了白水蛋,做了蒸花卷,煮了大米粥,自己则是用萝卜和白菜凉拌了两样小菜,让众人配着吃。   吃罢饭后,趁着歇息和收拾东西的间隙,苏玉锦给贺严修先扎上了银针。   待会儿带着银针直接上马车,期间停上一盏茶的功夫取了银针即可,既不耽误治疗,也不耽误赶路。   只是扎上针后,苏玉锦要看着些贺严修的状况,防止出了差错,两个人便同乘了贺严修的马车。   贺严修的马车是最大、最宽敞,也是坐起来最软、最舒服的,里面放置的毯子摸起来柔软亲肤,软枕靠着十分舒适,最重要的是够宽大,且有可以放脚的矮凳,双腿可以完全放直放平,不会因为长时间坐马车觉得双腿肿胀不舒服。   这样的马车,一坐上来就完全不想离开了怎么办?   「在想什么?」贺严修看苏玉锦在那愣神,问了一句。   在想,有什么合适的由头可以一直坐这辆舒服的马车。   苏玉锦轻咳了一声,「婢子在想,这还要赶上数天的路,一路上二爷肯定无趣的很,不如我给二爷讲个故事来听?」   讲故事?   正在拿吸管喝茶水的贺严修顿了顿,歪了歪头,「什么样的故事?」   「嗯,一个白蛇报恩,和书生之间的故事……」   「莫不是白蛇传?」贺严修道,「先前听过这样的说书。」   「那,一个和尚带着四个徒弟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西游记?也听过。」   「一百零八个好汉上梁山的故事呢?」   「我记得,里面似乎有个武松打虎的故事,不过这本书有谋反之嫌,算的上是禁书了。」   苏玉锦,「……」   这架空的时代里,竟是有这么多古典名著,且流传甚广。   这简直是断了她一个穿越人士的活路!   苏玉锦在想了好一会儿后,试探性开了口,「那我给二爷讲一个有关浩瀚宇宙,深空彼岸的故事?」   宇宙,深空?   那是什么东西……   贺严修顿时来了兴致,「说说看。」   有戏!   果然没有谁可以抵抗网络小说的魅力!   且这个故事那么长,只怕讲到河东府也是讲不完的,说不准,等回来的时候,也是可以继续坐这辆宽敞无比的马车呢。   苏玉锦兴致勃勃,抿了口茶水后清了清嗓子,「首先我要跟二爷说一说这个故事的背景,这个故事背景是浩瀚宇宙,而宇宙里面呢有许多星系和星球……」   宇宙,星系,星球。   都是素日里从未听过的新鲜词儿。   贺严修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侧耳认真倾听苏玉锦讲述这个奇妙无比的故事。   而苏玉锦,凭借自己现代社会时的记忆,不疾不徐地将这本书中的内容,以讲述故事的方式,慢慢地讲给贺严修来听。   故事结构庞大,情节精彩,贺严修听得入神,苏玉锦也讲的兴致勃勃,一直到了该给贺严修取针时,才暂停下来。   取了针后,苏玉锦也停歇一会儿,喝上两盏茶润一润嗓子。   贺严修迫切想听后面的情节,但看到苏玉锦一副似乎颇为劳累的模样,又不好意思催促,只好等她略歇上一歇后,再听上两章。   这般讲一段,歇上一歇,歇上一歇,再讲上一段,很快到了晌午。   因为没有途径的村镇可以落脚,晌午饭不得不露天解决。   但好在有携带的干粮,以及一些肉干等类的吃食,只燃起篝火,煮上了一些热水,凑合着简单吃上一顿。   干粮配热水,即便这干粮是精致的糕点,用料十足的肉饼,但吃起来难免有凑合之意,且入口也都是凉的,滋味实在不好。   看着燃起的篝火,苏玉锦将自己马车上带着的铁质烤盘放在篝火上头,将那些肉饼放在烤盘上烤的金黄酥脆,这才拿去给贺严修吃。   而那些烧开的热水,苏玉锦也没有直接来喝,而是冲上了一碗炒面汤。   热乎乎的肉饼,配上甜津津,黏糊糊的炒面汤,贺严修吃的十分满足。   连苏玉锦都只觉得这还算是一顿勉强入口的饭食,眯起了眼睛。   苏玉锦带的炒面不少,连兴安这些奴仆以及跟随的侍卫们,也都各自得了一碗,配着自己有模学样烤出来的肉饼,一口稀,一口稠,吃得是不亦乐乎。   吃罢了饭,略歇息片刻后,接着赶路。   见苏玉锦喝上了一杯茶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贺严修这催促她接着讲故事的话,怎么都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在迟疑了片刻后,道,「若是乏累,便歇息上一会儿。」   「多谢二爷。」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二爷虽然不喜欢女人,但体恤下人这件事上,还是没得说的。   得了贺严修的应允,苏玉锦也没有太客气,整理了一下软枕,铺了一下盖在身上的软毯,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马车缓缓前行,晃悠悠地,如同摇篮一般。   原本不过只想着闭目养神的苏玉锦不知不觉间已是睡熟,且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贺严修,「……」   这么快便睡着了?   不知道这一觉要睡到什么时候,刚刚讲到旁人要抢羊皮卷,最是精彩的情节,接下来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惊险之事,好想快点知道……   贺严修只觉得抓心挠肝的,又不好意思喊看起来十分疲累的苏玉锦起来。   且他此时有心小憩一会儿,但车厢内的大半此时被苏玉锦占去,他也无法躺平,只能手撑着脑袋,在软枕上稍微倚上一会儿。   就在马车晃悠着持续前行,晃得贺严修也有些昏昏欲睡之时,隐约觉得身上猛得一沉。   睁开眼睛时,便瞧见苏玉锦正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最终蹭到他胸口处时,似乎觉得这个姿势极好,拽了拽身上的毯子,继续酣睡。   贺严修,「……」   感谢「金令山」小可爱的打赏及投出的月票~   还有一些小可爱们的打赏,拜谢~ 第98章 见色起意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枕头?   还是人形的那种。   虽然苏玉锦并不重,即便枕在他身上也不会觉得被压的很难受,但对于贺严修而言……   从未有过女子可以与他有这般亲密的接触。   尤其还是头枕在他胸口这种举动。   怎么都觉得……   怪!   很怪!   非常怪!   贺严修觉得自己的心跳比平常都要快一些,呼吸似乎也更沉重了几分。   当真是别扭的很!   贺严修拧着眉想了许久,抬起的手准备拍一拍苏玉锦好喊醒她,但眼看着她此时睡得似乎极为舒服,且眉宇间隐约可见几分倦色,又觉得有些不忍心。   若是仔细论起来,苏玉锦努力医治他味觉失灵的病症,每每他到青河时,也都是尽心尽力地服侍,饮食之上没有丝毫马虎,也算的上劳心劳力,恪尽职守。   这次出行,又怕他路上无趣,绞尽脑汁地给他讲故事……   此时苏玉锦疲累,想要小睡上一会儿,又是无意中这般,若是非要将她叫醒,会不会显得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些。   更何况,苏玉锦很明显一门心思的想着往后天高任鸟飞,对他并无什么非分之想。   贺严修在思索了好一阵子之后,不但没有叫醒苏玉锦,反而是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   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马车摇摇晃晃地继续前行。   苏玉锦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成了一只猫,睡在长的高大且结满了沉甸甸的金黄谷穗底下,身上照着暖洋洋地日光,身边是飞来飞去的美丽蝴蝶,能嗅得到扑鼻的花香,身边有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河,小河中有肥硕的鲤鱼跃出,溅起一片片的水花。   自己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舔舔爪子后到了河边,看着那些肥美无比的鲤鱼馋的只舔嘴唇,而那些鱼也似察觉到她了一般,越发地往岸边游,甚至往上冒上一冒脑袋。   好机会!   伸爪子去捞那冒了脑袋出来的鲤鱼,眼看着锋利的爪子已经碰到了那鱼头,可那鱼却是贼的很,甩了尾巴调转了方向,往旁边游去。   眼看着自己扑了个空,苏玉锦气得喵喵直叫,更是用自己的利爪疯狂地朝着河中的鱼一通乱抓,却是一条都没抓上来。   好气!   苏玉锦气得够呛,在河边也是转悠过来转悠过去的,结果脚底下一滑,「噗通」落进了水中……   喵喵喵!   苏玉锦手忙脚乱地,一爪子抓住了垂得低低的芦苇杆儿,拼命地往上爬,但无论她如何爬,却怎么也爬不上去,反而是顺着芦苇杆往下落。   眼瞧着自己要落进河中,苏玉锦一个激灵……   醒了过来。   看着自己头顶上那藏蓝色的马车顶,嗅着车厢内燃着的檀香,察觉到方才的一切不过只是一个梦,苏玉锦顿时松了口气。   但很快她的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去。   因为她察觉到自己并非是靠在软枕上,而是结结实实地躺在了贺严修的胸口处。   手因为刚刚做梦抓鱼落水的缘故,正紧紧地掐着贺严修的腿!   苏玉锦慌忙把手缩了回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还好,还好,掐的是左腿,并没有掐到第三条腿上去。   如若不然……   后果不敢想!   但话又说回来了,她原本不是枕着枕头的么,怎么枕到贺严修身上来了?   该不会是二爷见色起意?   苏玉锦蹑手蹑脚地从贺严修身上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小憩中拧着眉,似乎十分不舒坦的模样……   咳,大约见色起意的不是贺严修,而是自己。   果然自己内心中是垂涎二爷的美色,以至于睡熟之后,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还想着揩二爷的油……   苏玉锦,「……」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在二爷跟前随便熟睡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苏玉锦这般盘算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贺严修听着动静,从微眯的眼睛缝隙中看到苏玉锦往旁边挪了挪,离他更远了一些时,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还好这苏玉锦已经醒了,若是再不醒的话,他的腿怕是都要被挠烂了。   真是不知道这苏玉锦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梦,竟是让她这般大的反应。   也真是不知道平日里看着柔弱娇怯的苏玉锦,一出手竟是这般大的力气。   偏生为避免两个人尴尬,他又不能出言提醒,只能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装睡。   可以说,忍耐的极为辛苦!   看来往后苏玉锦若是熟睡之后,还是要离她远上一些,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贺严修盘算着时辰差不多,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   「二爷醒了?」苏玉锦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殷勤地给贺严修倒上了一杯茶水,「二爷口渴了吧,快喝杯茶。」   贺严修接过茶水,小口小口的浅啜。   「二爷方才睡得如何?」苏玉锦小心试探地询问,「可睡得舒坦?」   有没有觉得什么异常?   贺严修,「……」   这话问的,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接。   「还行。」贺严修拿茶杯挡住了自己的脸,转了话题,「说起来,你讲的那个故事,后来如何了,那些人可抢走了他的东西?」   「这个啊。」苏玉锦清了清嗓子,「容我慢慢给二爷说……」   因为吃饱喝足且休息的也够的缘故,加上自己睡觉不老实,心存占二爷便宜心思,心中多少有些愧疚的苏玉锦,再次讲起故事来时,比上午更加卖力。   苏玉锦绘声绘色,口沫横飞地讲。   贺严修屏气凝神,津津有味地听。   如此一直到傍晚,一行人赶到了一处县城,寻找客栈落脚。   县城中最好的客栈,房间干净,后厨做的菜滋味也颇为不错。   蒜香焖鱼,糖醋里脊,白菜豆腐煲,照烧鸡腿,蒜蓉粉丝蒸虾仁,老醋花生,农家一碗香,主食米饭用猪油和酱油拌了一拌,喷香无比,入口满嘴香……   歇息上一晚,第二日接着赶路。   路上,苏玉锦仍旧与贺严修同乘一辆马车,继续一个讲故事,一个听故事。   这般几日后……   苏玉锦的嗓子哑了。   解封了,明天可以上班了……   第一个是好消息,第二个是怀消息o(╯□╰)o 第99章 后院社交   声音沙哑十足,就连说话时,苏玉锦也感觉到嗓子处传来一些刺痛之感。   苏玉锦对此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几天接连不休的讲故事,她也实在是疲惫无比,可以趁此歇一歇。   忧得是她不能讲故事了,是不是就不能再乘坐这架宽敞舒适的马车了。   而就在苏玉锦犹豫着要不要厚脸皮跟贺严修求一求,说自己身子不适,想多蹭一蹭这马车时,贺严修突然让兴安给他单独备上一匹马。   「二爷怎么想起来骑马了?」   兴安从随行的马匹中挑选出来一匹最为强健且温驯的一匹,交给贺严修。   「天气好,便想着出来透透气,成日乘坐马车,感觉浑身骨头都颠得有些麻,实在不舒坦。」贺严修说话间,已是翻身上了马。   「那倒是。」兴安点了点头。   二爷虽然是文臣,自小饱读诗书,但因为夫人出身武将的缘故,从小拳脚功夫也是没有落下的,哪怕到了现在,二爷骨子里头还是更加喜欢策马驰骋,而非软轿香车等类的。   贺严修既然骑马出行,那苏玉锦便自然而然地继续留在了贺严修的马车内,甚至带了艾草随身伺候。   有了艾草在身边伺候,且没有贺严修在一旁干扰,苏玉锦再无半分拘谨,也不像平日一般,顶多靠着或者倚着,而是干脆平躺了下来,舒舒服服地享受「软卧」出行的惬意。   而此时在马车一侧骑马的贺严修,也是松了口气。   晨起时,他看见苏玉锦自己熬了服汤药来喝。   自己的马车宽敞舒适,苏玉锦很明显也是想乘坐。   且苏玉锦讲故事时便让她乘坐,她嗓子坏了后便将人撵走,实在也有些不妥。   所以贺严修也是有心继续让苏玉锦在这辆马车中歇息上几日。   但她喝了汤药,又不再讲故事打发时间的话,势必会时常犯困入睡……   贺严修不想自己再被挠了!   干脆将这马车让给苏玉锦,让她好好歇息两天,而他自己,干脆躲上两日也就是了。   毕竟天气晴朗且暖意十足,乘马出行倒也别有一番体验。   贺严修这般想,夹紧了身下的马腹。   于是,在这个情况下,苏玉锦彻彻底底地霸占了贺严修的马车。   如此又过了几日,在经历了走走停停,苏玉锦的嗓子差不多好全时,贺严修一行人到达了河东府。   贺严修是因为公办被皇帝派遣至此,也属于是钦差大臣,到达河东府时,受到了河东府知府及底下一众官员的热情迎接。   一众人的住处被安顿在了河东府的府衙后院之中,得知贺严修来的时候带了女眷,河东府知府曲志文从家中安排了几个丫鬟过来。   苏玉锦带来的东西不多,略略收拾后便安顿了下来。   曲志文派来的几个丫鬟也是家中的二等丫鬟,也颇有眼力见儿,见苏玉锦有近身伺候之人,只做一些洒扫,洗衣等活计,若有吩咐,才到跟前来,并不过多叨扰苏玉锦,也并不多问苏玉锦的身份。   苏玉锦见状,也乐得自在,安心歇息。   晚上,贺严修免不得和曲志文等人应酬一二,而小厨房里也送来了苏玉锦的饭食。   卤猪肘切成的凉菜拼盘,热腾腾的羊肉胡卜,颜色鲜亮、气味浓郁的大盘鸡,爽脆可口的芹菜炒百合,主食是红枣花馍,汤是一盅蜂蜜炖悉尼。   这几样吃食样样滋味不错,尤其是那羊肉胡卜,并非是羊肉炖胡萝卜,而是羊肉汤混上饼丝来炖煮,羊肉鲜嫩,汤头味美,饼丝筋道又吸饱了汤汁,一碗下去只觉得浑身都是热乎乎、暖洋洋的。   苏玉锦吃的十分满足。   待吃完了饭,底下人将碗筷收拾干净,换上了茶水和茶点时,苏玉锦的院中来了客人。   是河东知府曲志文的妻子,陈氏。   「见过夫人。」苏玉锦福了一福。   陈氏忙伸手扶住,「苏姑娘客气了,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更何况苏姑娘是贺大人身边的人,我也断断受不得苏姑娘的礼。」   「苏姑娘远道而来,我原是该早些过来,只是担心苏姑娘一路劳累,便想着让苏姑娘略歇息片刻,此时才敢来打扰。」   「这些饭菜,苏姑娘可还吃的惯,指过来伺候的丫鬟,可还用的顺手?」   「承蒙夫人记挂,饭菜美味,十分合口,丫鬟们也都机灵能干,一切都好。」苏玉锦笑道,「此次在这里还需住上一段时日,往后免不得还要多叨扰夫人一番了。」   「苏姑娘断然不要说这等客气见外的话,苏姑娘既然到了河东府,我自然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招待苏姑娘的。」   陈氏说话间抬了抬手,有几个丫鬟捧了东西过来。   「这些是家中厨娘做的糕点,样子不出奇,到是胜在还算可口,也不知苏姑娘是否喜欢,这些是我新得的一些茶叶,也不算是名贵品种,却是入口清冽,平时闲暇时,喝上两杯倒也觉得舒服。」   「还有这些当用的手炉,香料等类的,也是我素日里用惯的东西,这后院虽时常有人打扫,但因为时常空着的缘故,春日里难免容易有潮味,焚上一些百合香,晚上睡觉时也能舒服一些。」   「我做事粗犷,凡事总是想的不够周到,苏姑娘这里若是还有什么想要的,或者用着不顺手的,只管打发丫鬟去回我一声就是,不必客气。」   「多谢夫人。」苏玉锦连声道谢。   陈氏送来的这些东西,都属于是当用但并不名贵之物,属于典型的后院社交,拉近关系之举。   这是官场上惯有之事,苏玉锦便没有拒绝,只让艾草将东西都收了下来,而后又让青葵进屋拿了一个小瓷罐出来。   「我略懂些岐黄之术,平日里也喜爱研制一些丸药,这些是我近日里新制的美白养颜的丸药,每日服用一粒,可使肌肤光滑白嫩,比外面药铺中卖的要好用。」   无功不受禄,礼尚往来,苏玉锦明白这个道理。   尤其她不过是贺严修的外室,算不得是正牌夫人,许多时候做事更得谨慎小心。   票票票票,我要好多好多的票票~ 第100章 正室娘子   「多谢苏姑娘。」   对于能够美容养颜之物,但凡是女性,是完全拒绝不起来。   陈氏也不例外,只欢天喜地地收了下来。   又跟苏玉锦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眼看时候不早,陈氏起身告辞。   「夫人慢走。」   苏玉锦送到门口处,待其走远,这才回来,让艾草和青葵将陈氏送来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去外头打听着,看二爷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时若是清醒着便跟二爷说我有事要说,若是酒醉便不必说了。」苏玉锦吩咐道。   今天陈氏来访,得跟贺严修说上一说。   「是。」艾草和青葵应下,开始忙活着收拾东西。   陈氏正领着丫鬟侍从们往回走。   陈氏手中拿着苏玉锦给的瓷瓶,又倒出来一枚丸药出来,仔细端详许久,又搁在鼻下嗅了一嗅,「闻着到是气味特别,只是不知道这功效如何。」   「明日拿着这样东西去寻一个妥当的大夫瞧一瞧,看看东西怎样。」   到底是入口内服的东西,陈氏还是觉得谨慎一些为好。   身边的秋月点头应答,「是,夫人。」   而后笑了起来,「这苏姑娘到是特别的很,婢子以为像苏姑娘这样的,该擅长些歌舞乐曲,不曾想到是擅长岐黄之术。」   「是很特别。」陈氏点头。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最关键的是整个人表现的端庄大方,全然没有想象中的一个外室可能会有的骄纵或者上不得台面的小气举动。   反而有几分正室娘子的气度。   倘若不是刚开始知晓她的身份,陈氏都要以为今日见的,是贺严修的正牌夫人。   这样的人,即便往后成为贺严修的妾室,想来也是那种可以协助当家主母料理家中事务的贵妾吧。   不过……   陈氏笑了笑,「不过也不见得当真就是擅长医术,兴许不过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说出来好听一些罢了。」   毕竟是个外室,擅长的东西若是不像是个外室的话,也容易被人高看两眼,只觉得她并非是以色侍人,不是个狐媚的罢了。   「夫人言之有理。」秋月连连点头。   「到底是贺大人身边的人,无论是否有名分,是怎样的人,这苏姑娘都是身份贵重,你们务必得心生敬重,仔细服侍。」   陈氏提醒了一番。   秋月等人福了福,「是,夫人,婢子记下了。」   「嗯。」陈氏点头,抬了抬手,「走吧。」   陈氏上了软轿,一行人往曲府而去。   贺严修是到了亥时正时回来的,回来时,处于微醺的状态。   得了艾草的信儿,苏玉锦便以送解酒汤的理由来寻贺严修,提及了陈氏今日拜访,送了许多吃食和日用的小对象,以及自己回送了一些美容养颜丸药之事。   「嗯。」   贺严修一口气将一碗解酒汤喝了大半,微微点头,「往后陈氏若是再来,只略作应酬即可,日用的小东西若是再送,收下也是无妨,倘若送一些贵重之物的话,你着人来回禀,我来定夺就好。」   「婢子明白。」苏玉锦大概明白了贺严修处置这类事情的态度,见贺严修将解酒汤喝罢,接了碗过来,「二爷可要再喝一碗?」   贺严修顿了顿后点头,「也好。」   解酒汤有许多种,做法不一,苏玉锦今日所做的是甘蔗排骨解酒汤。   精肋排配上胡萝卜、甘蔗段、枸杞,炖煮上大半个时辰,不必放多少调味料,保留食材原本的清香甘甜滋味,更具备快速解救,缓解酒后头疼的效果。   贺严修眼下恢复了些许味觉,能尝得出来这汤中具备胡萝卜和甘蔗的微甜,酒后喝着十分舒适。   苏玉锦再次舀来的解酒汤,贺严修再次喝了个干净,这才觉得心满意足。   「二爷早些歇息,婢子先告退了。」苏玉锦端起空碗福了一福。   「这段时日我应该都要跟曲知府出去公办,你若是在这里待得无趣,可以出去走一走,河东府内颇为繁华,也有许多特产。」   贺严修想了想,拿了张银票出来,递给苏玉锦,「也顺便帮我瞧一瞧有无可带之物,待回头带了回去孝敬家中长辈。」   奉命逛街,带薪逛街,而且还有逛街基金!   苏玉锦忙不迭地应了下来,「是,婢子这两日便出去找寻一二,只是不知二爷家中长辈是否有什么偏好?」   「并无什么特殊偏好,你只看着合适便可。」   有东西带回去,爹娘和祖母必定就是高兴的,至于是什么……   不太重要。   「婢子明白了。」苏玉锦福了福,退了出去。   贺严修喝完了解酒汤后觉得原本有些发胀的脑袋舒服了不少,洗漱一番后便上床睡觉。   因为跟曲知府约好要去查看矿山之事,贺严修在第二日晨起时起的比平日里早了一些。   小厨房送来了早饭。   现磨的豆浆,炸面果子,几样风腌小菜。   贺严修吃了几口,眉梢微扬。   滋味倒也不能说不好,毕竟以他现在的味觉状况来说,去评价饭食滋味实在有失偏驳,但单是从口感上来说,这豆浆不如苏玉锦磨的细,炸面果子也不如她做的松软。   至于这风腌小菜,也不如苏玉锦做的脆爽……   贺严修有些食之无味,将筷子放了下来,「苏姑娘还未起床?」   苏玉锦的厨艺好,对饭食的滋味要求自然也高,这样的早饭他有些吃不下去,她必定也是觉得味如嚼蜡,说不准还要自己亲自动手,重新做上一些精致可口的饭食来吃。   他兴许……   可以跟着蹭吃蹭喝一番?   「回二爷。」兴安回道,「方才二爷还不曾起床时,小的便瞧见苏姑娘带着艾草和青葵两个人往外走,说是要出去逛一逛,这早饭便去外面吃,不必小厨房给她准备了。」   贺严修,「……」   所以,昨晚刚给了苏玉锦银票,她今天便迫不及待的出去逛街去了?   而且还要出去吃早饭。   最关键的是,丝毫不管他这个主子早饭如何吃,吃的是否如意。   贺严修拧眉「哦」了一声,接着低头喝碗中不够细腻的豆浆。   早饭吃罢,曲志文跟随行人员来接贺严修一同进山。   隔离在家了一个星期,有些工作依旧拖到最后留给我来做,哭唧唧…… 第101章 忙起来   之所以要进山,是因为在河东府城外西南方向五十里处,发现了一处新的铜矿。   铜矿是制作礼器,铸造铜钱的基础,尤其这处铜矿在河东发现,刚好可以弥补山西这边铸币不足,从他处运输铜钱至此的短处。   皇帝对河东这处铜矿十分重视,所以特地派了贺严修前来查看,连带着处理铜矿开采,冶炼乃至河东铸币局的设立等事宜。   这几项事务加起来十分繁重,对于贺严修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贺严修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对于曲志文而言,铜矿的开采,铸币局的设立,都需要大量的人来做工,同时做工之人日常饮食、住宿等,又是需要更多的人来维持。   可以说,这些事情,都会给河东府带来许多的益处。   且户部在河东府这里设立铸币局,在饷银上也会对河东府上有所偏向。   总之,益处多多。   也因为此,哪怕曲志文是知府,对贺严修这个户部郎中也是分外客气,格外尊重,连给贺严修准备的马车都十分宽敞华丽。   「曲大人,此去进山,马车行走不便,不如骑马前去?」贺严修提议。   矿山离河东府也不算近,骑马也更快一些。   「也好。」曲志文点头,「只是要委屈了贺大人。」   到底是个文官,且看着斯文儒雅,即便会骑马,想来也是忍受不得多少颠簸的。   不过倒也足以说明这贺严修倒也是个做事尽心尽力,并非只是为了享乐,来这里镀一镀金的纨绔子弟。   「曲大人言重了。」贺严修拱了拱手,待准备的马匹牵了过来后,翻身上了马。   动作行云流水,连上马石都没用上。   倒也还不错。   曲志文赞许,自己也上了马,跟上贺严修。   一行人驰骋出了河东府,一路往西。   起初是平坦的官道,走的倒也顺畅,但越往前走,路越来越幽窄崎岖,也越来越难行,即便身下有马匹,曲志文仍旧是感觉满身疲累。   再看看贺严修……   神色如常,骑马娴熟,显然比他要轻松许多。   曲志文,「……」   先前还担忧贺严修骑马能不能受得住,现在看来,柔弱书生竟是他自己!   这般又行进了半个时辰的路,抵达了铜矿所在的山脚。   山并不高,因为山间有潺潺流水的缘故,即便现在天儿还不够暖和,草木不曾返青,却也能通过哪些矮树和密集的荒草看的出来植被茂盛。   山脚处凿开的洞穴中,已是搭上了结实的木架子,足够人能进出,已有少量的人进进出出,继续开凿矿洞,为以后采矿做准备。   「这是推算出来的大致的铜矿脉络分布,这张是这附近的地形图。」曲志文拿着几张图纸给贺严修看,「这个地方相对平坦,用于建造冶炼炉比较合适。」   「此处呢,适合建造房屋,方便所有人住宿、吃饭等,在贺大人来之前,我已张贴了招募泥瓦匠和冶炼炉匠的告示,这段时日已是有人陆续报名,只待大人看过图纸,确认无误后,便可立即开始平整地面,开始修建。」   贺严修看着图纸,再看看这周围的地势,拧眉思量。   ——   苏玉锦的早饭是在一个早餐摊吃的。   肉丸子汤,菜夹馍,荤素搭配,分量刚好。   吃完早饭,便在河东府城内,慢慢地走着逛一逛。   河东府是远比青河县更大、更繁华之处,街道更加宽敞,两边的店铺酒楼也比青河县的更多,也更为热闹。   但河东府位于山西,所售卖的东西,倒也跟毗邻京城的青河县差不多,像布匹花色,首饰头面这一类的,反而倒还不如青河县所卖的精致。   一上午逛了下来,苏玉锦兴致缺缺,到晌午时只寻了个酒楼来吃饭。   是一座门面看着气派,规模不小,应该是河东府内数得着的酒楼。   苏玉锦点了几样酒楼中的招牌菜。   小酥肉,豆腐盒,带把肘子,干烧鲤鱼,干炸佛手,清汤萝卜丸子,主食要的葱花饼和泡油糕。   都算的上是河东府的地方特色菜,做出来也算是中规中矩,不算惊艳,但入口也算不错。   吃完饭又在街上逛了一圈,只买了些当用的胭脂水粉,擦手所用的猪油膏什么的,便往回走。   晚上是在府衙后院吃的,几样精致小菜,外加熬得糯糯的大米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吃罢饭后略歇息片刻,看艾草做些针线活,看青葵收拾了一下屋子,并未等到贺严修回来,苏玉锦困得自己先去睡觉。   而后的连续几日,贺严修忙于公务,早出晚归,苏玉锦的日常如火车一般,逛吃逛吃。   这般过了几日,苏玉锦实在是难受得厉害。   终日无所事事,不是出去闲逛便是出去吃吃喝喝,可谓无趣至极,远没有在青河县时忙碌起来时日子过得充实。   苏玉锦突然能体会到想家的感觉。   也突然能够明白为何高门大户内的后宅女人们总是会生出各种事端。   闲的浑身难受,可不就想着欺负一下这个,争抢一下那个了。   果然人还是得忙起来为好!   苏玉锦镇定思痛之后,换了身衣裳,喊艾草和青葵,以及两个丫鬟陪她一起进了这府衙后院的小厨房。   陈氏来的时候,见苏玉锦并不在,略感诧异,「苏姑娘不在院中?」   她来的时候,问询过门房,说是苏玉锦并没有出门。   「回夫人的话,苏姑娘在小厨房。」丫鬟如实回答,「说是自己想做些吃食。」   自己想做些吃食?   是因为觉得这边小厨房做的饭菜不够可口吗?   自家夫君先前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将这位苏玉锦照顾的妥妥当当,不能出丝毫的岔子,现如今她竟是要自己亲自动手做饭,岂非是说她照顾不周?   这件事若是传到贺严修的耳中,必定会心生不满。   陈氏心中顿时一阵忐忑,几乎没有丝毫迟疑,忙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弥漫着阵阵的水蒸气。   以及,阵阵的香气。   惹得陈氏忍不住将鼻子抽了又抽。   古代铸币机构,汉朝时为上林三官,唐宋明清为钱监,清朝时期户部和工部都可以自己铸币,方便使用。   本文中为情节服务,借用清朝设定,暂定为户部负责铸币。   文中有关官职公务之事,一般作者会根据一定的史书资料,稍微加以改编来使用,本文历史背景为架空,请勿过分考究。 第102章 抓住男人的胃   「是什么东西,这样喷香?」秋月下意识问了一句。   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失言,忙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向陈氏。   陈氏此时没有去问责追究的心情,只在雾气氤氲中寻到了正在忙碌的苏玉锦,「苏姑娘怎的亲自到厨房来了,若是觉得饭菜不合口味,我再去为苏姑娘请两个新的厨娘来。」   苏玉锦正从锅中往外捞东西,察觉来人是陈氏时,忙笑道,「夫人不必在意,我只是平日里喜欢做菜,又自觉闲的无趣,这才想做些新鲜吃食来。」   「夫人来的正好,我这些东西差不多也做好了,夫人待会儿刚好可以尝一尝滋味,看看如何。」   陈氏,「……」   苏玉锦,喜欢做菜?   可她不是个外室,先前还是个花魁吗?   论理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才对……   陈氏有些懵懵懂懂地被苏玉锦劝出了厨房,在外面来回踱步等了片刻后,苏玉锦这才出来。   端着一个大瓷盆。   瓷盆中是看着油汪汪,红彤彤的红油,上头撒着一层白芝麻粒儿,而泡在瓷盆红油中的,是一根一根的竹签子。   「这是……」陈氏不曾见过这样的东西,越发诧异。   「冷锅串串,夫人尝一尝。」苏玉锦自己拿了一串藕片,递给陈氏一串豆皮。   「多谢苏姑娘。」陈氏接了过来,端详了一阵儿。   豆皮是熟的,上面沾满了一层红油,零星有几个芝麻粒儿,还有几个香葱末以及香菜的碎末,看起来的话,似乎十分诱人。   闻起来……   喷香无比?   只是不知道,这滋味究竟如何。   看苏玉锦吃藕片吃的爽快,陈氏也将这豆皮送入了口中。   麻辣鲜香,混着和豆皮本身的醇厚滋味顿时从口中蔓延开来……   辣味恰到好处,大约是因为里面有混了白糖的缘故,有微微的甜,更加中和了这辣的滋味,所以吃起来时,会觉得有些辣,但并不觉得突兀,反而觉得是浓香的辣,适当的麻也刺激着人的味蕾……   总而言之,就是好吃!   陈氏吞下了豆皮,甚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见陈氏如此,苏玉锦笑道,「夫人不必客气,还有很多呢。」   「那我便不客气了。」陈氏拿了一串藕片来吃。   接下来是一串土豆片。   再接下来是一串手打面筋。   再再接下来是一串里脊肉……   鹌鹑蛋、手打的包心鱼丸、蘑菇、木耳、香干、菠菜、豆腐……   看的一旁的秋月心惊胆战的。   夫人来之前,不是刚刚吃过早饭吗?   且吃早饭时,还说没什么胃口,不想多吃,这会子反而又有胃口了?   等十几串下了肚,陈氏自觉地肚皮有些发撑,这才停了下来,喝上一口茶水,忍不住夸赞,「苏姑娘这手艺当真是好,与苏姑娘相比,家中和这里的厨娘手艺当真不能看了。」   怪不得她刚刚说不过是想做些新奇的菜式。   也怪不得一向不近女色的贺严修独独藏了苏玉锦这么一个外室,甚至连来这里公干都要带上她。   看来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这是一点都不差的。   「夫人谬赞了,不过就是喜好而已,又没旁的事情可做,打发时间罢了。」苏玉锦笑道,「夫人若是觉得还算合口,又喜欢的话,不妨往后常来。」   「这如何好意思……」陈氏连连摆手。   来让苏玉锦给她做吃的,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   「夫人不必这般客气,我承蒙夫人关照,往后又免不得有许多事要叨扰夫人,礼尚往来,实属应该。」   苏玉锦笑道,「再者,夫人就算不来,我也是每日都要下厨的,夫人来了,也好有人多陪我说说话,正是求之不得呢。」   如若不然,还要在这里呆上几个月,苏玉锦真怕自己会闷坏。   陈氏想了想后,点了点头,「那便叨扰苏姑娘了。」   实在不行,就每次来的时候多给她带些东西来。   譬如布匹衣料,胭脂水粉这些姑娘家当用的东西,也算不白吃?   陈氏打定了主意,心中略略释然,只和苏玉锦聊起了天儿。   说这河东府的风土人情,地方特产等类的。   正说着话,有丫鬟来报,「夫人,康姨母来了,此时正在花厅等候。」   「你且先传话回去,只说我稍后再回,另外吩咐家中备饭,一定要记得做蛋黄焗南瓜。」陈氏回答。   「是。」丫鬟领命而去。   「夫人既是家中有客人,便早些回去吧。」苏玉锦道。   「不妨,不是外人,是家中姨母。」陈氏笑道,「姨母时常南来北往,前几年起到是定居在了河东府,两家离得近,家中又是只有她一个人的,便时常来家中寻我说话。」   「不过说是寻我说话,实则就是来蹭饭罢了,稍等我回去就是。」   「既是长辈来用饭,刚好这些冷锅串串夫人也带回去一些,算是尝个新鲜。」   方才配菜做的多,且这冷锅串串再做起来也十分简单,只需将这些菜串肉串煮熟后浸泡到炒制好的红油汤料中即可。   「那我便不客气了。」   跟苏玉锦聊了半晌的天儿,两个人关系拉近许多,陈氏也觉得苏玉锦是个性子好爽易亲近之人,此时便也不客气,只让丫鬟寻了食盒来装了许多菜串和肉串带回去。   送走了陈氏,苏玉锦又让艾草和青葵煮了一些菜串和肉串,又煮上了一碗烩面,配着来吃,算是正儿八经地晌午饭。   艾草和青葵两个人一直属于一边帮着做活一边吃的那种,此时肚子已是不饿,但耐不住苏玉锦调的素烩面汤头实在是鲜,又忍不住各自吃上了两大碗。   陈氏到家时,康氏正在花厅喝茶。   「姨母。」   「可算回来了。」康氏笑着打趣,「只当你厌烦我成日来蹭饭,不想回来了呢。」   「哪儿呢,就是知道姨母来,所以特地厚脸皮带了些新鲜吃食回来,让姨母尝个新鲜。」陈氏让秋月等人将从苏玉锦那带的冷锅串串拿了出来。   「这算是开胃菜,姨母先吃,厨房那估摸着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马上摆饭。」   「样式到是新鲜,只是不知滋味如何……」   求票票啊~ 第103章 没人嫌钱多   康氏拿了一串面筋入口,先是咀嚼了半晌,接着也顾不得跟陈氏说话,只又拿了别的来吃。   直到一口气吃了三四串,这才开了口,「哪里来的这样好吃的菜串?是你们家中来了新的厨娘,还是外头开了新的吃食铺子?」   「都不是,是苏姑娘亲手做的,说是叫冷锅串串。」陈氏笑着将苏玉锦的来历和今日吃到的冷锅串串给康氏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康氏连连点头,「这苏姑娘厨艺竟是如此不俗,冷锅串串也的确好吃的很。」   「是啊。」陈氏也连连点头。   甚至有些期待,若是下次去苏玉锦那时,她会做怎样美味别致的吃食出来。   「哎,咱俩商量件正经事。」   「姨母忽的这般严肃?」陈氏见康氏满脸郑重其事,不由地坐直了身子,「不知姨母要商量什么事?」   「赚钱的事情。」康氏满脸都是笑,「我前阵子不是说想在河东新开一个铺子,但是不知道卖什么好么,眼下知道卖什么好了。」   「卖什么?」   「串串香!」   陈氏手中茶杯的茶水撒了些许出来,险些烫了手,「姨母你的意思是……」   「这串串香滋味这般好,若是能开个铺子专门卖串串香的话,必定宾客满座,赚的盆满钵满,到时候再在附近的几个府城和县城中开上几个分店,生意皆是红火的话,就可以彻底躺在家中数钱了。这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好生意呢。」   康氏到,「不如你也问问那苏姑娘,看她是否愿意合作做这个生意?她若是肯的话,什么都不必做,钱我来出,铺子我来管,她只需要出这方子,往后的利润咱们便三七来分,如何?」   陈氏,「……」   别闹!   「姨母精通商贾之术,又醉心做生意,眼光也是极佳,但凡姨母看上的生意,就没有不赚钱的,既然姨母看好这个,想来必定会十分赚钱。」   陈氏颇为犹豫,「只是这苏姑娘是贺大人的人,这贺家乃是京城名门世家,贺大人对苏姑娘又颇为宠爱,想来苏姑娘大约也是不缺钱的。」   康氏闻言笑着扬起了下巴,「缺钱不缺钱的不打紧,这世上可每人嫌钱多,你看京城那些个王公贵族的,为了维持体面的生活,哪个不是各自有不少产业?」   「你且先去问问嘛,若是她也有有意,却苦于无人伸头帮她做这件事,你突然张口来提,这不正中下怀,咱们两边一拍即合,这生意也就成了嘛。」   「倘若她不肯,这事儿便也只当着玩笑话来听一听,也无伤大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氏想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倒是这么回事。」   成不成的,先试试再说。   且那苏姑娘看着是个性子爽利又温和的人,即便不肯,想来也不会觉得她冒失唐突吧。   再者,姨母待她极好,自母亲去世之后,更是待她视若己出,姨母现在想要和苏姑娘一起做生意,她去传个话,也是应该的……   这般想的陈氏,在陪康氏吃完晌午饭,送康氏出门后,便带着自己新得的江南织花缎去寻了苏玉锦。   对于陈氏上午刚吃完串串香,下午便带着布匹来的情况,苏玉锦只当陈氏过于见外,只笑道,「夫人当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是一顿吃食而已,竟是送来这般贵重的布料,着实不敢当。」   「不瞒苏姑娘,我此次来,也是有些旁的事情……」   陈氏在顿了一顿,试探性地道,「上午从苏姑娘这里走的时候,不是说姨母来家中吃饭,苏姑娘也让我带了些串串香回去,谁知姨母吃了之后赞不绝口,又觉得这串串香滋味实在是好,若是能开个铺子的话,必定十分赚钱,便让我来问询苏姑娘一句,看苏姑娘是否有愿意合作的意向?」   「家中姨母久做生意,于商贾之事十分精通,苏姑娘旁的不必操心,只需提供这串串香的方子,两家三七分帐,苏姑娘三,姨母那边七,每三个月分一次红。」   「姨母是家中长辈,素日里对我照顾颇多,眼下姨母张了口,又是赚钱的事情,所以我便大了胆子来问一问苏姑娘是否同意此事。」   「若是苏姑娘同意,我便将姨母带来跟苏姑娘细商合作之事,若是苏姑娘不愿意也是无妨,主要也是姨母张了这个口,我也得来问上一句,苏姑娘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苏玉锦看颇为忐忑的陈氏,眨巴了一下眼睛。   人在家中坐,生意从天上来。   不过就是闲来无事,做了点串串香来打发时间,竟是可以带来如此大的商机?   陈氏的姨母虽然没有见过,但对方仅仅是尝了这串串香,便当机立断要做这个生意,更是央求陈氏来当中间的说客,可见果然如陈氏所说,这姨母是个十分擅长做生意之人。   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这世上,没有人嫌钱多的。   更何况苏玉锦现在已经拿全部的身家买下了那处田庄,荷包彻底瘪掉,倘若这几处生意上稍微有些纰漏的话,她都会捉襟见肘。   若是能够再多做一个生意的话……   苏玉锦抿了口茶水,慢悠悠地,「夫人既是开口,此事我倒也有兴趣,不过此事我不敢擅自做主,也需跟二爷商议一番,夫人不妨等我几日,待我跟二爷商议完毕,再给夫人准话。」   若是在青河县,这些事是不必跟贺严修说的,贺严修也不在意。   但这里是河东府,生意又是通过曲知府的妻子陈氏介绍,苏玉锦觉得还是要跟贺严修说上一声为好。   陈氏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能有兴趣,肯跟贺严修商议,已是迈出了第一步。   「苏姑娘所言极是,那我便静候佳音了。」   「夫人喝茶。」苏玉锦抬了抬手,一边也端起了自己跟前的茶杯,浅啜了口茶水,盘算着如何跟贺严修提这件事。   贺严修这几日回来的都很晚,但苏玉锦从兴安那打听到,说是因为这几日都十分劳累的缘故,贺严修今日会早些回来,明日也会歇上一天。   今天公司超多杂事,回家才能码字,更新有些晚了~ 第104章 公然贿赂   苏玉锦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便早早准备好了冷锅串串,蒜香无骨鸡爪,鱼香肉丝,香煎土豆丝饼,肉末茄子等几样精致菜肴,等着贺严修回来吃晚饭。   但左等右等,直等到天儿都黑透了,还是不见贺严修的人影儿。   在接连打听了几次,得知贺严修还在跟曲志文以及几位大人商议事务时,苏玉锦便让艾草等人将菜拿去热上一热,接着等。   「姑娘不如等明日再寻机会跟二爷说?」艾草劝道,「这二爷说起正事来,只怕没个时辰了。」   再者,这说话说得晚了,曲志文等人必定不会让贺严修饿着肚子,是会着人准备夜宵的,贺严修吃饱了饭食,大约也是没什么空肚来这边吃饭。   艾草担忧苏玉锦会白准备一场,平白劳累一个晚上。   「无妨,反正也没旁的要紧事,再等一等也就是了。」苏玉锦不以为然。   贺严修既是忙碌,连原本今晚早些回来歇息的打算也更改,谁又知晓明日会不会得闲?   做生意这种事得当机立断,过了这村没这店儿,拖不得。   见苏玉锦坚持,艾草便不再劝阻,只和青葵两个人去热饭菜。   一通忙活,待各种菜式重新摆上了桌时,院子里头一通的嘈杂——贺严修回来了。   「二爷回来了。」苏玉锦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二爷忙碌一天,可曾用了晚饭?」   带了一身疲惫和满身春日夜里寒意的贺严修面对苏玉锦的热情迎接略扬起了眉梢。   自到了河东府得了他的吩咐后,苏玉锦或出去闲逛,或在院中本分呆着,若他无吩咐时,几乎不在他跟前露面。   今日这般热情……   贺严修看着苏玉锦,幽幽道,「若是有什么事的话,便直说吧。」   一眼看破!   苏玉锦干笑了两声来缓解自身的尴尬,「今日曲夫人来与婢子商议一件事情,婢子不敢擅自做主,便想着跟二爷说一说,也让二爷帮婢子拿个主意。」   「再来,这两日婢子闲着无事,新做了一样吃食,惦记着二爷这几日忙于公务,颇为劳累,便也想请二爷尝一尝鲜。」   苏玉锦说罢,看着贺严修时脸上的笑容越发狗腿。   贺严修垂了垂眼眸。   是有事要寻他,所以才主动做好吃的来讨好?   还好他刚刚没有自作多情地多想……   贺严修轻咳了一声,「曲夫人寻你来商议什么事情?」   「这么晚,二爷必定也是有些饿了,二爷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聊吧。」苏玉锦笑道,「婢子今日做了冷锅串串,二爷尝尝滋味好不好。」   「也好。」   贺严修忙到现在,腹中早已空空,便和苏玉锦坐在桌前,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一串一串的肉食和菜蔬。   里脊肉软嫩,藕片爽脆,豆皮香浓……   所有的串儿都麻辣鲜香,滋味极佳。   贺严修接连点头,「饶是我味觉并未完全恢复,也尝得出来你这冷锅串串风味独特,十分好吃。」   得了贺严修的认可,苏玉锦笑得眉眼弯弯,「也是因为这冷锅串串滋味好,曲夫人寻上我,说她有一位姨母康氏,擅长商贾之术,又对这冷锅串串的滋味认可,便想着与婢子合伙开上几间卖冷锅串串的铺子,问婢子是否同意。」   「这原是赚钱的营生,婢子也颇为感兴趣,只是到底是曲夫人从中牵线搭桥,对方又是曲夫人的姨母,又是在河东府做生意的,所以婢子便想先问一问二爷的意思,看这个生意能不能做。」   贺严修在半空中的筷子顿了一顿。   先前苏玉锦在青河县做生意时,素来是没有跟他说过的。   但这次,正如苏玉锦所说,这其中有着诸多的牵扯,怕影响到他的公事,所以苏玉锦特地向他回禀。   明明有心想做,但又怕他心中不悦,不应允此事,所以特地做了这么一大桌好吃的?   足以显见,苏玉锦的确是个拎得清,是个懂事让人放心的。   只是……   他明明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有事好好与他说就是,又何必这般小心翼翼地做上这么一大桌吃的来贿赂他?   再者,他似乎也不是那种为了口腹之欲便被轻易影响了决定之人吧。   拿饭食来堵他的口……   贺严修夹了一块肉末茄子入口,道,「不过是生意而已,若是想做,尽管去做了就是,而且这也是你自己的生意,并未藉助我分毫,你自己可以拿主意的。」   虽然贺严修这般说,苏玉锦却也没有托大,只笑道,「多谢二爷体恤。」   「二爷吃些鸡爪。」苏玉锦给贺严修夹了一块,又问道,「婢子听兴安说,二爷明日歇息一天?」   「嗯。」贺严修用碗将鸡爪接了过来。   「二爷这段时日劳心劳神,人都瘦了一圈,明日二爷想吃些什么,婢子早些做准备?」   贺严修吃东西的动作再次顿了一顿。   这是对他答应此事的答谢?   「都行。」   都行啊。   苏玉锦想了想道,「似乎许久不曾吃铜锅涮了,这次来的时候我从家中带了铜锅过来,不如明日煮些肉食菜蔬来吃?明日我让艾草他们去买些鱼,回来做一些包心鱼丸和鱼豆腐出来,煮铜锅涮最好。」   「也好。」贺严修点头,待将碗中的这只鸡爪尽数吞进了肚中,这才吩咐兴安拿了一张银票过来,递给苏玉锦。   苏玉锦为他做菜,他给银票,这才是正常的往来。   跟这桩冷锅串串的生意什么的,才没有什么关系呢。   苏玉锦见贺严修只给银票,也不说这银票是做什么用,有些诧异。   但既然贺严修给钱,苏玉锦觉得自己也没有不收的道理,只欢天喜地地收了下来,「多谢二爷赏赐。」   「到底是在外头来回走动,手中有银钱,也更方便一些。」贺严修补了一句。   「二爷说的极是。」   简直不能再对了。   所以往后二爷你要记得时常多给上一些才对。   苏玉锦笑眯眯地盘算着明日要准备怎样可口的食材,也好回馈贺严修的这般大方。   兴安却是紧皱了眉头。   贺严修:我是那种为了口腹之欲没有原则的人吗?   兴安:二爷不妨自己猜一猜? 第105章 服务要跟上   二爷花钱花的这般大手……   得,只怕这次从河东回了京城后,他要债的任务可就更重一些了。   说不定还要肩负起督促那些铺子的大掌柜好好经营铺子的重任,好让那些铺子多给二爷赚些银钱,也好维持二爷应有的体面。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   二爷啊二爷,人家苏姑娘马上就要做生意赚大钱了,当真能瞧得上你这仨瓜俩枣的吗?   兴安想到这里,忍不住直摇头,感慨自家二爷实在是太过于仗义大方。   吃罢晚饭,苏玉锦拿了一包草药出来,笑得十分殷勤,「二爷最近劳累,这是我自己配的药浴包,二爷泡澡的时候放两个进去,能缓解疲劳。」   收了二爷的银票,这服务要跟上!   「好。」贺严修吩咐兴安收下。   瞧着苏玉锦那甜度明显激增的笑容还有手中气味浓郁的药浴包,兴安摸了摸鼻子。   他好像得收回先前的话。   这三瓜俩枣,苏姑娘似乎还是看得上的,而且啃得十分高兴。   翌日晨起,苏玉锦早早起床,先给贺严修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火腿、胡萝卜丁、葱花混上鸡蛋摊成的鸡蛋卷,一口一个的鲜肉薄皮大馅儿小馄饨,白菜梗、胡萝卜丁、蛋黄、碎肉丁做成的米饭团,外加几样凉拌菜蔬和爽口的腌菜。   又怕贺严修这种大老爷们早起饱腹感不强,苏玉锦又做了葱油烫面饼,内里夹上炖的软烂香浓的卤肉块剁成的肉末,做成了简易版的肉夹馍。   贺严修起床后,看着桌子上的满满登登,样样皆是色香味俱全的,顿时觉得食指大动,只洗漱一番后便跟苏玉锦一起吃早饭。   吃了许多天府衙后院小厨房里做的,味如嚼蜡的早饭,此时再吃苏玉锦亲手所做的,贺严修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无比。   「二爷这几日自觉地如何?」苏玉锦问,「味觉恢复的怎样?」   「大约有三成了。」贺严修道,「大部分的滋味都能尝到一些,若是味轻的话,兴许会尝不出来,不过自觉已是十分不错。」   至少能吃出来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原是明儿个最后一次施针,不如待会儿先给二爷扎上,这回施完针后往后便不必再施针,只是这汤药还是要一日三顿的喝,得再喝上个把月。」   苏玉锦道,「到时候看效果如何,看能不能换成每日服用一颗的丸药。」   丸药携带方便,服用也简单,也不必她日日盯着。   往后二爷当真若是再遇到这种需要外出的公办,她也不必总是跟着,可以在青河安心打理自己的几桩生意。   「嗯。」贺严修不知道苏玉锦心中的盘算,只点头应下,接着吃那鲜嫩可口的鸡蛋卷,再舀上几个皮薄馅儿大的小馄饨。   馄饨的汤是拿猪骨和鸡架熬煮的,又放了虾米和熬制的葱油,可谓是喷香可口。   贺严修忽的想起来去年路过青河县时,吃到的那碗馄饨。   那是苏玉锦因为手头紧张,偷偷摆摊时卖的馄饨,同样是皮薄馅儿大,即便他当时味觉全无,也知道那碗馄饨的滋味甚佳。   时隔一年,再吃起这碗馄饨时,已是能吃到这滋味甚佳的馄饨真正的美妙。   贺严修心中不免感慨良多,看了眼同样在那津津有味吃着馄饨的苏玉锦。   说起来,也是自那碗馄饨后,他才又重新认识了这个原本要拿来当挡箭牌的外室,经年地相处下来,越发地有些与众不同。   「二爷在瞧什么?」苏玉锦察觉到贺严修的目光,问了一句。   「没什么。」贺严修把碗捧得高了一些,挡住自己的视线,「只是在想,这馄饨和饺子都是肉馅外面包了面粉做的面皮,可吃起来时,滋味却完全不同。」   「这是自然,若是蒸食,可以做成滋味更加不同的烧卖。」苏玉锦顿了顿,「说起这烧卖来了,似乎也一直不曾给二爷做过,明日晨起做了来给二爷吃。」   「好。」贺严修忙点头应下。   自己这二百两银票花的不亏!   吃罢早饭后,苏玉锦给贺严修施了针,吩咐艾草和青葵交代小厨房去准备食材以及吃铜锅涮的前期准备工作。   等施针完毕后,便开始做鱼丸。   取新鲜草鱼的中段鲜肉,去皮剔骨,刀背剁碎,加各种调味料后开始大力摔打,以求增加鱼肉糜的弹力,待鱼肉泥足够筋道时,拿圆勺将鱼肉泥团成圆球的形状,冷水下锅,大火煮开后捞出备用。   待吃的时候,将那煮的差不多的鱼丸放到铜锅中小火慢炖,让鱼丸自带的鲜美滋味逐渐地渗透进锅底之中。   吃的时候不必蘸任何的蘸料,筋道弹牙,鲜嫩可口,若是再舀上一勺清香十足的鱼丸汤,更是觉得满口皆是鱼肉的鲜美。   因为这次铜锅涮用的是鱼骨熬煮的汤做底,鱼丸成了今日的主角,贺严修对鱼丸的喜爱程度也超过了手切羊肉。   满满一大盘的鱼丸,被他吃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还吃了一碗苏玉锦做的绿豆杂粮面。   苏玉锦也自觉这鱼丸铜锅涮滋味实在美妙,比平日里的饭量也增加了许多。   连艾草、青葵和兴安也跟着大饱口福。   艾草和青葵素日里时常跟着饱口腹之欲,早已觉得十分寻常,到是兴安吃着这般好吃的鱼丸,激动地险些落下了眼泪。   他从前,当真是误会二爷了。   也怪不得二爷总是对苏姑娘出手如此大方。   若是每日都能吃到这般美食,他也会把自己的小私房全拿了出来!   看起来等他回了京城后,必须得帮着二爷督促那些掌管二爷产业们的掌柜和管事们支棱起来,想尽法子地多赚些银钱来。   多赚些银钱,二爷私房便十分充足。   私房充足,二爷便可以继续对苏姑娘出手大方。   二爷出手大方,苏姑娘一高兴,便会做更多好吃的。   所以,督促那些人赚银子等于好吃的!   这个逻辑没有错!   在心满意足地享用了一顿丰盛的中午饭后,下午在房中歇息看书的贺严修,盘算着晚上该吃些什么。   但就在此时,曲志文急匆匆而来,说是矿山那边出了事。   想吃鱼丸…… 第106章 抱着她   「来报信的人说,原是好端端的,可吃晌午饭后不久,这人就变得有些发蔫儿,一盏茶的功夫后便有人开始犯恶心,呕吐,很快便脸色蜡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曲志文说明情况时,急的满额头都是汗,「这些人皆是晌午饭后出的事,所以我便猜测着兴许是饭食出现了问题,但矿山那边原就是怕出现吃食不干净出问题的情况,所以大灶都特地准备了四个,用的都是不一样的食材,做的是不一样的饭食,却是同时出现了这种状况,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好在原本吃饭时便是轮班去吃的,眼下只有一半的人遭遇了这种情况,剩余的一半人到是无事,便急忙派了人来报信儿。」   「可我记得这饭食在开饭前伙夫皆是会先试吃,确保饭食无恙后才拿给众人吃的,若是饭食有问题,竟是事先没有人发现?」贺严修拧眉问道。   「这事情蹊跷便蹊跷在了这里。」曲志文道,「我也询问了来报信儿之人,只说这饭菜伙夫们皆是试过且并无任何异样,这才开了饭,不曾想众人吃下了肚后竟是出现这种情况。」   「矿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不敢怠慢,急忙来寻了贺大人,好一同去矿山那瞧一瞧,看看如何处置,此外,我也已经吩咐人去县城之中找寻大夫,待会儿让人送了过去,仔细查看究竟缘由为何。」   「嗯,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贺严修脸色阴沉地站起了身,吩咐一旁的兴安,「备马。」   顿了一顿后,又道,「也备上一辆马车,再去请了苏姑娘来,跟她说明情况,让她与我一同去矿山瞧一瞧。」   苏玉锦医术高明,有她在,必定是强过寻常大夫许多,大约也能找寻得到其中的缘由,找到治疗那些人的办法。   「是。」兴安得了吩咐,急忙去准备马车,去请苏玉锦。   曲志文见状,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他是听陈氏说过的,苏玉锦虽是贺严修的外室,深受贺严修的宠爱,却也并不恃宠生娇,反而端庄大方,性子温和,懂得进退,十分好相处,   但现如今贺严修去矿山公办,要带上苏玉锦?   是因为苏玉锦能帮上什么忙吗,还是只是因为贺严修难得歇息一日,不愿和苏玉锦分开?   但这几日的接触下来,曲志文也觉得贺严修是个做事认真,极有分寸之人,不太像是色令智昏,拎不清之人。   莫不是,苏玉锦精通医术?   曲志文挠了挠头。   因为事态紧急,一切准备地极为快速。   苏玉锦也因为知道此事耽误不得,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医药箱子,带着艾草上了马车,跟贺严修一起出了府城的门,往西而去。   马匹奔驰,马车也是行驶的飞快。   官道虽比寻常小路略显平整,但到底因为经年累月的行人走车,难免有些沟壑,马车行驶的极快,以至于十分颠簸。   苏玉锦和艾草两个人在车厢里头,颠得七荤八素,脑袋时不时便撞到车厢上头。   「再这般下去,只怕进不了山,姑娘得先给婢子看一看伤了。」   艾草说话间,又是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屁股甚至离开了坐垫。   「暂且忍一忍吧。」苏玉锦紧扶着扶手,道,「说不准,此时才是最舒坦的。」   此时才是最舒坦的?   这会子五脏六腑都恨不得要被颠出来了,还是最舒服的,那往后岂非更可怕?   不等艾草回过神来,这马车越发颠簸,甚至几乎有将马车给颠散架之感。   这般持续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后,赶车的车夫一声「吁」,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可算是到了。」艾草揉着几乎要被颠成八瓣的屁股,又拍了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之感。   「只怕不是……」   苏玉锦掀开帘子,看着远处的山,以及脚下的那些羊肠小道时,拧起了眉,「前面道路狭窄,马车过不去,我们得下车了。」   「要走过去吗?」艾草看着那崎岖的山路,顿时有些懊悔。   早知道,来的时候换上一双旧一点的鞋子了。   「若是走过去的话,那就太浪费时间了。」贺严修挑了眉梢,躬身朝苏玉锦伸了手。   贺严修要骑马载她?   两世加起来,苏玉锦都是不曾骑过马的,甚至对于这种交通工具有些畏惧。   但眼下事态紧急,容不得她在这里矫情。   苏玉锦咬了咬牙,将手放到了贺严修的手中。   接触到苏玉青葱一般的手指,贺严修的动作略僵了一僵,但片刻后双手牢牢抓住苏玉锦的双手,用力将苏玉锦提起,将其放在马背之上,坐在自己前面。   如此一来,贺严修再勒缰绳时,两只手臂便需要彻底环住苏玉锦。   就好像,在背后抱着她一般。   怀中娇小的人儿坐的笔直端正,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和衣裳上幽微的药香气萦绕在鼻尖,尤其是那有着桂花油气息的浓密发丝时不时地蹭到他的脸颊……   贺严修的神色顿时有些不大自然。   片刻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夹了胯下的马腹,「驾!」   马匹嘶鸣了一声,抬了马蹄往前走。   曲志文,载着艾草的兴安以及其他人急忙在后面跟上。   这匹马是贺严修到了这里后惯骑的一匹马,时常往矿山走,马匹也十分熟悉这里的路,不必需要贺严修费心,便沿着路往里走。   越往里走,这山路也越发崎岖,马匹行走起来也越发困难。   坐在马背上苏玉锦,也觉得越发颠簸,原本能坐的笔直的身形,也因为马匹的行走而来回晃动,这让苏玉锦紧皱了眉头,不得不紧紧抓住身下马鞍的前沿,防止自己会从马背上滑落。   但因为自己太过于紧张,绷直的身体越发觉得十分疲累。   贺严修察觉到苏玉锦的担忧,原本环着苏玉锦的胳膊略紧了紧。   「二爷。」苏玉锦有些迟疑的开了口。   「嗯?」贺严修略侧了侧身子。   「二爷,你好像有东西硌到我了。」   贺严修,「……」   月票月票月票,要好多好多的月票~ 第107章 胆矾中毒   贺严修忽的觉得自己脑子似乎有些转不过来弯儿,但立刻下意识往后稍微挪了挪身子,「什么?」   「就你身上,似乎有个颇为坚硬的东西,一直顶着婢子的腰。」苏玉锦抱怨道。   可是可是可是……   他没有啊!   贺严修脑袋登时一片空白。   苏玉锦见贺严修并不言语,干脆拧了眉伸手在贺严修腰间一阵的摸索,片刻后,抽了一把匕首出来,「喏,就是这个。」   「二爷能不能将它好好收了起来?」   这匕首实在是太坚硬了,哪怕她穿的不算薄,也磨的她腰发疼。   苏玉锦此时看这把匕首极其不顺眼。   贺严修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恢复,长松了一口气,伸了一只手将那匕首接了过来,「你说的原来是这个。」   「要不然呢?二爷以为婢子说的是什么?」苏玉锦歪了歪头。   「没,没什么。」贺严修顿了顿后,晃了晃另外一直手中攥着的马鞭,「我以为你说的是这个。」   「前面路有些难行,你抓紧一些,免得颠下去。」   贺严修忙转移了话题。   苏玉锦看前面的道路是颇为陡峭的上坡路,便如贺严修所言,越发用力抓住了马鞍的前沿。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到了矿山山脚下的山谷之中。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山谷似被一片阴霾笼罩,在场之人脸色皆是十分凝重,忙碌着照顾此时身体虚弱,甚至有几个已经有些不省人事的病人。   有两三个郎中比贺严修和苏玉锦等人提早到了这里,正在把脉诊治,查看症状。   苏玉锦也开始查看附近病人的状况。   在搭了搭脉,看了病人的瞳孔,查看了四肢状况,询问呕吐次数后,苏玉锦又查看了那些人吃过的饭食。   以银针试验,再细细地闻了那些饭食以及呕吐物的气味,苏玉锦的眉头紧拧。   「如何?」贺严修问。   「应该是因为食用了胆矾的缘故。」苏玉锦道,「胆矾可于铜矿中挖得,原是有祛腐、解毒等功效,是一味极佳的药材,但胆矾也有催吐的功效,少量食用,人只有呕吐症状,若是过量食用后,除呕吐外,会胃肠糜烂产生剧痛,严重者则是会呼吸衰竭,肝肾损伤过度而有性命之忧。」   「好在这些人吃下去的分量都不算多,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不能耽搁,需要及时医治为好,我这就写上方子,尽快去抓药熬煮。」   「好。」贺严修忙吩咐人拿纸笔过来,又吩咐曲志文去知会下山采买药材之人。   「下山抓药再拿回来熬煮,一来一去的最快也得半日,实在是耽搁时间,此时也不能白白等着,最好服用一些能够保护肠胃之物,防止毒素过于扩散。」苏玉锦问道。「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鸡蛋和大豆?」   「有的。」曲志文回答。   「这是最好。」苏玉锦道,「蛋清或是大豆磨成的豆浆,服用后都有保护胃肠的功效,防止毒素进一步蔓延,此时可以先服用些许,看是否能够起些作用。」   「我这就安排人去做。」曲志文忙喊了人过来,去准备蛋清和磨豆浆之事。   顺便将众人是中了胆矾之毒,且已经有了解毒方子,派人去抓药熬煮的事情告知众人。   不明原因突然呕吐,腹中疼痛,令所有人人心惶惶,眼下明确了缘由,且得知自己并无性命之忧,众人也能心安。   而苏玉锦这边,在所有事情都安排下去之后,又查看了几名病人,确保的确都是胆矾中毒后,这才略松了口气,去查看几个郎中喂病人蛋清后的状况。   一系列的动作和安排,可谓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多余之处。   最关键的是,那些中毒之人在喝了蛋清之后,脸色皆是略好一些,可见苏玉锦判断的也十分准确。   就连那几个被请过来看诊的郎中也对苏玉锦连连称赞,表示肯定。   看来这苏玉锦当真是医术卓然之人。   也难怪贺严修听闻了这边的状况后,第一反应便是要带苏玉锦一同过来。   这般说来,贺严修之所以如此宠爱苏玉锦,也是因为她本身实在出众的缘故吧。   曲志文心中感慨,却也忙着安置病人,张罗后续的一些事宜。   一旁的贺严修则是拧紧了眉。   既然这胆矾从铜矿中可得,眼下这些人又是因为食用了胆矾才会如此……   会是误食吗?   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曲志文说过,开饭前,伙夫们试吃过饭食,并无任何异常,但真正等到开饭后,却出了事情。   贺严修在转悠了两圈之后,目光落在了那大锅上,冲苏玉锦招手,「你来查看一下这锅中饭食,可有你所说的胆矾?」   苏玉锦按贺严修所说,将四口还剩余不少饭食的大锅以及笼屉中的馒头皆是仔细检查了一遍,也很快得出了结论。   无论是锅中的饭食,还是笼屉中的馒头,都没有胆矾。   但那些人所吃的饭菜中,皆是有胆矾。   这么来说的话……   贺严修问道,「这些碗筷在开饭前,都放置在何处?」   「都放在那边的屋中,待开饭前会拿了出来给众人舀饭食。」一个伙夫回答。   「将剩余的碗筷搬了出来。」   得了贺严修的吩咐,伙夫们慌忙将几大筐的碗筷皆是搬到他的面前。   苏玉锦再次仔细查看了这些碗筷,发现这些碗筷上,皆是不同程度地沾染了胆矾。   「胆矾极易风化,通常都会密封保存,这些胆矾之所以能够沾在碗筷上,想来是先将这胆矾溶于水,再用这水泡了碗,这胆矾不够纯,杂质极多,颜色有些发浅,所以没人察觉。」   苏玉锦道,「不过从刚才我便有些奇怪,这胆矾味涩发苦,即便这每个碗上沾的分量不多,再有饭菜遮掩,但入口滋味也不算好,怎的无人感觉不妥呢?」   「此事我刚刚问询过,说是今日四口大锅做的饭食虽然不同,但都加了红烧肉进去,且数量不少,想来也是因为今天有肉吃,不愿说滋味不好,免得往后吃不上吧。」曲志文回答。   有关胆矾之事,来源于百度,可能症状不够精确,大家凑合看哈~ 第108章 有人指使   在矿山做活,是包吃包住的。   虽然每日饭食充足,能够确保每个人吃饱,但油水当真不算多,吃红烧肉这种事半个月才有一次,众人自然不想浪费。   且矿山做活工钱给的不低,吸引了许多人报名,官府这里也是经过层层筛选,只挑选身强体壮之人,可以说这是一个想来不见得能来,能来属实算运气颇佳之事,自然也就谨慎小心,不敢埋怨饭食难吃,红烧肉做的发苦发涩,免得失了这样一份极好的活计。   所以这个人在下毒时,特地选了炖红烧肉这天啊。   贺严修眯了眯眼睛,吩咐兴安等人去调查今日早饭之后,都有什么人碰过这些碗筷。   兴安等人速度极快,很快将今日搬抬碗筷、清洗碗筷,甚至去挑水的人皆是找寻了出来。   一共是八个人,其中有三个人因为吃了含有胆矾的饭食,此时身体虚弱,坐都坐不起来,只能躺在席子上面。   贺严修打量了这八人一番。   仔仔细细地。   而这八个人知道贺严修是来自京城的大官,又是生的器宇不凡,此时更是气势逼人的模样,心中顿时惶恐不已,头垂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个。   许久之后,贺严修才收回了打量了目光,最后伸手指了其中一个,「就是他了,把他带走。」   「是。」兴安带了人,要将贺严修指的那个方脸壮汉给拖走。   方脸壮汉吓得腿有些发软,说话更是结结巴巴,「不,不是,大人,大人明察啊,小民不曾做过下毒的事,不曾!」   「小民是清白的,小民发誓,拿性命发誓,小民没有下毒……」   「到了这个时候,证据确凿,你还敢嘴硬?」贺严修厉声喝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这胆矾只要沾在手上,任你如何洗也是洗不干净的,都会发出浓烈的酸味……」   贺严修话音不曾落地,便有一个圆脸矮个儿,名叫朱六的汉子将手放在了自己的鼻子底下,猛地嗅了两下。   什么味道都没有啊。   朱六先是满脸诧异,待看到兴安站在他面前,正笑盈盈地看着他时,顿时满脸惊恐,「小民,小民……」   紧接着「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大人饶命,饶命啊!」   「能不能饶命,不在本官,而在你。」贺严修幽幽地说道。   朱六顿时头磕的如捣蒜一般,更是慌忙道,「小民原也不知道这东西吃下去后会中毒至此,倘若知道的话,就算给小民一百个胆子,小民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那你为何要给众人下这样的东西,又如何得来的这胆矾?」贺严修喝问。   「是,是……」朱六支支吾吾了许久。   「带下去,重打一百个板子!」   「小民说,小民什么都说。」朱六惊得脸色发白,又是一通的磕头,忙道,「是前几日有一个人寻上我,说他原是山脚下的猎户,先前靠在山中打猎为生。」   「可自从这里发现了铜矿,要开矿之后,官府便将这附近的山尽数都围了起来,他这个猎户再不能进山,也没有了任何的生计。」   「可他家中还有年过五十的老母卧病在床,底下还有五岁的稚子嗷嗷待哺,妻子更是因为长年劳作身体不好,再做不得重活,全家都指望着他一个人赚钱,可他再不能打猎,家里的日子往后当真是过不下去了。」   「他有心想来这里寻个活计,却在应招之时因为没有银钱可以行个方便被说不合格,也不能如心愿,所以心生恼怒,又听闻这胆矾吃了下去会让人恶心呕吐,便想着下在饭菜之中,好让这里出场事端,出一出气。」   「这猎户寻摸了几日,始终得不到接近的机会,便寻上了我,许给我了二十两银子,还说若是事成之后再给我二十两,我原就因为是做杂事的,总是被那些掌勺厨子看不起,心里也不爽快,也想看着那几个家伙出丑,便应下了此事……」   「那个猎户,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生的什么模样?」贺严修询问。   「说是姓张,叫张水生,就住在从这儿往南走,山根儿的那一栋屋子里头,说是门口有两棵野核桃树,模样的话……」   朱六想了想,「比我再高一些,再瘦一些,长脸儿,小眼睛,右脸颊处有一道一寸来长的疤,对了,他的右手背上头,有个铜钱大小的暗红色胎记。」   曲志文忙吩咐衙差按照朱六所描述的,前去捉拿张水生。   衙差们找了足足小半日加一晚上的功夫,到了第二日晨起时,来寻了曲志文复命。   「人呢?」曲志文见派去的人回来时两手空空,拧起了眉,「可是让那张水生给跑了?」   「小的们找寻到了那人所说的屋子,可进去一瞧,那屋子早已破败不堪,根本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模样,小的们也到附近几个猎户家中打听了一番,说是这附近知道的猎户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张水生的,更没有什么个高长脸儿,老娘病重,妻子身子不好,又有一个五岁孩子的人家。」   衙差面露难色,「大人,会不会是那朱六说了谎话,企图蒙混过关,减轻责罚?」   「不无可能。」曲志文微微点头,立刻又去审问朱六。   朱六听闻衙差们并未找到张水生,急的眼睛都红了,更是冲着曲志文连连磕头,「大人,小民所说的都是实情,当真是那张水生寻上了我,给了我这胆矾,还教我如何使用不被人察觉,还让我选上一个炖肉的日子来用胆矾水来洗碗。」   「原本那张水生说要多用一些,是小民害怕分量太重会出岔子,自作主张地少用了许多,这才没有闹出人命,大人,当真都是那张水生蛊惑小民,小民是猪油蒙了心,又因为私人怨气这才上了那人的当,大人明察啊!」   「小民敢对天发誓,要是小民撒谎的话,就天打五雷轰,全家不得好死!」   「对了对了,那张水生给我的二十两银子,我都还没有花,就藏在我那枕头里头,大人要是不信的话,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码字速度越来越慢了,嘤嘤嘤,只想睡觉……   周末了,厚脸皮求一求月票,好歹排名得在前一百吧,不然就太丢脸了,所以,小可爱们,为了让作者不丢脸,要多多投一投月票嗷 第109章 冲着他来   曲志文忙着人前去查看朱六的枕头,果然找到了在枕头里面藏着的二十两银子。   是碎银子,除了成色还算新以外,其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到是曲志文让底下人打听一番后得知这朱六家中贫寒,是断然不会有二十两这般多的银两积蓄的。   若是从这点来看,朱六所言应该是真的。   的确是有一个人寻上了他,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用洗碗的方式给众人下了胆矾,致使众人中毒,但那个人诓骗了他,甚至连名字和身世都是假的。   是那个人,当真是身为猎户,憎恨这里开矿铸币,让他无法打猎赚钱,心生恨意,所以想捣乱,只是在跟朱六说的时候,谎报了名字,以求能够躲避追责。   还是说那个人连这个都是编造的谎言,只是单纯的要来搞破坏?   若是如此,他的缘由是什么,有没有指使他?   带着这样的疑问,曲志文寻到了贺严修,将这些情况一一说与他听,「对于此事,贺大人如何看?」   「看起来,我和曲大人都成了旁人的眼中钉啊。」   贺严修眸光暗沉,「一下子能拿出二十两银子只为搞破坏的,自然不是寻常人,也不是因为没有办法生活下去而孤注一掷之人,无外乎就是觉得这里开矿铸币的事,你我二人办好了会被嘉奖,所以干脆寻些事端,让你我二人受些为难。」   「倘若那人运气再好一些,让许多人因为吃了胆矾而中毒身亡的话,事关重大,我们必定会奏明此事,此事出了如此大的纰漏,那我们二人必定会遭斥责,头顶的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另说了。」   曲志文闻言,脸色阴沉,「方才我也有此猜想,只是不敢肯定,现下听贺大人这般说,越发觉得正是如此。」   「只是此人当真是可恶至极,倘若要置我于死地,干脆寻个机会杀人灭口就是,竟是这般大费周折,又扯上这么多不相干的无辜之人!」   也实在是庆幸那朱六胆小,没有按着那个人所说的,下那么多的胆矾。   否则的话,此时这里当真是尸横遍野。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曲志文不敢想倘若真发生那样的事情时,自己能不能接受的了。   「将你我灭口,会有新的人顶替你我二人的位置,兴许会比咱们更难对付,他们自然不会如此做,只会让我们丧了斗志,也趁机杀鸡儆猴,好让旁人来瞧一瞧。」   贺严修声音低沉,将手中的袖子攥了又攥,「这些人的远比咱们想象中的还要狠,此次不成,下次还会有旁的计谋,咱们需得谨慎小心,加强防守为好。」   「大人说的极是。」曲志文扬了下巴,义愤填膺,「自古以来邪不胜正,我便不信了,他们当真能做到只手遮天!」   「大人也尽管放心,我会加强人手,细微末节也会着人一一留意,再不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尤其还是在他河东府的地界上!   「辛苦曲大人。」贺严修拱了拱手,脸上的阴霾更浓重了几分。   此事如他所说,大约并非是冲着矿山来,而是冲着人来的。   若是冲着曲志文来的话,他一时没有头绪,但若是冲着他来的……   那他心里便有数了。   贺严修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   苏玉锦几乎是一夜没有合眼。   自昨天到了这里后忙着诊治开方子,又对中胆矾之毒的人进行应急处置,待药按方子抓了来,又盯着熬煮好后吩咐人给中毒之人灌下后,查看解毒的状况。   中的毒不算深,但只服用汤药来解毒,到底有些病去如抽丝之感,一晚上灌了三次的汤药,这人的症状也是减轻了些许,到今日白天又接连服用了几次药后,中毒人的状况才差不多稳定了下来。   苏玉锦再次给许多人搭了脉,确定了毒解的程度,又重新开了张方子,减轻了部分解毒药材的分量,吩咐人去重新去抓药熬煮。   待那些人按她所说的忙碌起来,苏玉锦这才松了口气,喝上两杯茶水,歇上一歇。   「姑娘。」艾草端了碗过来,「姑娘从昨晚忙到现在一直都没停歇,连早饭都没好好吃,只吃了一个饼子来垫肚子,婢子刚才借用大灶给姑娘煮了一碗面条,虽然手艺不及姑娘的好,可好歹是口热乎的,还特地切了点肉丝进去,姑娘先吃上一碗吧。」   「也好。」   苏玉锦忙碌了许久,此时也的确是又累又饿的,只接了艾草手中的碗。   艾草厨艺不佳,但平日里却是时常做擀面条、擀饺子皮等活计,所以此时的面条擀的是又细又筋道的,弥补了肉丝炒制的滋味不佳。   且的确如艾草所说,胜在是一碗热乎的。   这般热乎乎的一碗肉丝汤面下了肚子,只让苏玉锦觉得浑身的疲累都似被撵走了一般,觉得十分舒适。   眼看着苏玉锦将一碗面条吃了个干干净净,艾草心中十分欢喜,担忧也消散了干净,「我再给姑娘舀上一碗过来。」   「也给我舀上一碗。」贺严修走了过来。   他到现在也没有正儿八经吃过什么饭食。   「二爷若是肚子饿,我去给二爷单独做一碗。」   贺严修虽然味觉并未完全恢复,但对吃食的滋味却是极为挑剔,艾草的手艺,她勉强可以接受,贺严修大约是吃不下去的。   「不必。」贺严修拦住了强打起精神的苏玉锦,「简单吃上两口就是,你劳累了一个晚上,还是略歇上一歇吧。」   苏玉锦的脸色已是有些泛白,他也着实不忍心因为自己的口腹之欲,再让她百上加斤。   见贺严修这般说,苏玉锦也实在是疲累的很,便顺势应声,只让艾草帮贺严修和她端面条过来。   艾草喊了兴安一起,端了两碗面条,还有几样腌制的小菜。   面条碗中,又各自多了两个荷包蛋。   两个人坐在矮凳上,围着矮桌呲溜呲溜地吃起了面条。   苏玉锦方才已经吃过一碗,原是要艾草给她再盛上半碗而已,但艾草担忧她吃不饱,依旧是给了他满满一碗面条。   以至于哪怕苏玉锦已是吃撑,但碗中的面条还足足剩了半碗。   自从在几个月前开始刷老板红楼后,便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真的是越来越喜欢王熙凤了。   说起红楼梦,你们猜我为何要给男主设定排行老二,称为二爷? 第110章 二爷真好看   而这边,贺严修将自己碗中的满满的面条吃了个干净,却仍旧觉得不太饱。   「我再给二爷盛上一碗吧。」兴安忙去拿贺严修的饭碗。   贺严修抬眼看到苏玉锦面前剩得那半碗,直接伸手端了过来,「不必麻烦,我吃这个就行。」   说话间,已是拿了筷子,挑了碗中的面条入口。   苏玉锦,「……」   虽然知道二爷这般做,也是不愿旁人过于麻烦,更不想浪费食物,可这到底她吃剩下的半碗,就这般给二爷吃。   咳……   算不算失了规矩啊。   还是说,二爷这般做,是埋怨她当众浪费食物?   苏玉锦小心地看了看贺严修。   贺严修头也没抬,「我脸上可是沾了脏东西?」   「不不不,不是。」苏玉锦急忙解释,「只是看二爷吃面时,姿势极为好看,便想着多看两眼。」   赶紧拍一下马屁!   咳!   贺严修脸色变了一变,更是险些被口中的面条呛到,忙稳住了呼吸,拿那粗瓷大碗将自己脸给遮住,不让旁人瞧到自己此时略显慌乱的神情。   好端端地,夸他好看,还说想多看两眼?   还当着众人的面。   贺严修强稳了心绪,将碗中的面条三两下扒进了口中,「这些人毒解得如何了?」   「婢子方才又改了新药方,新药方再喝上两三日,估摸着也就大好了。」   这些人中毒都不算深,接连喝上几日汤药,再多吃些饭食,多喝些水,加快一下代谢,也就差不多了。   「嗯。」贺严修点头,「既然如此的话,让寻常郎中来看着就好,你忙了这么许久,劳累不说,又是女儿家的,在这里呆着属实不大方便。」   「待会儿我送你出山,再让兴安他们送你回去,回去后好好歇上两日。」   「好。」苏玉锦点头。   她也实在是困乏的狠了,这里并没有能让她歇息片刻之处。   苏玉锦又查看了许多人的状况,待下山的人抓了药回来,看着熬煮出来后,这才跟着贺严修往山外走。   依旧是贺严修骑马载着苏玉锦。   有了进山时的经验,这次苏玉锦再乘坐马匹时,没有了先前的过于紧张。   只是原本便是春寒料峭之时,山中更是寒冷,迎面有凉风吹来,苏玉锦觉得鼻子痒痒,打了一个极大的喷嚏。   「病了?」贺严修下意识紧了紧臂膀。   「应该是有些着凉。」苏玉锦不以为然地揉了揉鼻子,「待我回去之后喝碗热热的姜茶就好,不妨事。」   贺严修不再说话,却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给苏玉锦裹上。   「二爷……」   「穿好。」   贺严修将披风前端的带子给苏玉锦系好,又拢了拢两侧,好将苏玉锦裹得更加严实一些。   苏玉锦见状,也不再推辞,「多谢二爷。」   别说,有了披风,的确身上暖和多了。   苏玉锦眯了眯眼睛。   出山时,因为轻车熟路的缘故,比进山时用的时间更短,而马车早已在山脚处等待许久,见贺严修和苏玉锦一行人出来,忙迎了上来,扶苏玉锦上车。   「二爷穿上吧。」   车上暖和,又有暖炉小毯子的,苏玉锦将身上披风解了下来,递给贺严修。   「回去好好歇息。」贺严修顿了顿,「我处置完这里的琐事,立刻就回去。」   「二爷也保重身子。」苏玉锦福了福,被艾草扶着上了马车。   待艾草也上了马车,兴安骑马跟在一旁,督促车夫驱车前行。   贺严修看马车走远,这才扬了马鞭,往山中走。   冷风阵阵,贺严修将搭在马背上的披风重新披在自己的身上。   因为披风被苏玉锦穿过的缘故,沾染了淡淡的脂粉香气和浓郁的药香味儿。   就仿佛,苏玉锦还在马背上一般。   贺严修深吸了口气,甩了手中的鞭子,「驾!」   大抵因为过于疲累,即便马车十分颠簸,苏玉锦在路上时竟睡熟过去,待到了府衙后院时,被艾草唤了好几声后才睁眼了眼睛。   「婢子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床铺,姑娘还是回屋子里头睡吧,也能舒服一些。」   马车虽然宽敞,到底没有床上舒服。   苏玉锦点了头,打了个哈欠后,扶了艾草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时值傍晚,冷意十足,苏玉锦刚一出暖意融融的马车,被迎面而来的寒意扑的再次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这次,比刚出山时,在贺严修马背时打的那个喷嚏还要响亮。   且打了喷嚏之后,苏玉锦便觉得自己鼻子有些不透气。   看来是真的着凉了。   苏玉锦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跟着艾草快步往里面走,等到屋子里头,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抱上暖呼呼的汤婆子,盖上软绵绵的锦被,舒舒服服地躺下。   这一觉,苏玉锦从傍晚睡到了第二日的日上三竿。   待起来时,艾草已是着人准备好了饭食。   清粥小菜,配上葱油饼,肚子空空的苏玉锦吃的心满意足。   吃罢饭后,艾草端了一碗药过来,「姑娘,这会子刚刚温,快喝吧。」   「这是……」   苏玉锦接了碗过来,看着碗中黑乎乎的药汁,下意识去嗅了嗅,「治风寒的药?谁开的?」   「昨日姑娘回来后,兴安便去请了郎中过来,说是二爷吩咐的,还说二爷说了,医者不能自医,姑娘既是着了凉,还是要好好治一下。」   艾草回答,「当时姑娘睡着,郎中便给姑娘诊了脉,说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受凉,是寒风侵体所致,写了个方子,说照方吃上两日即可。」   「既是二爷吩咐下来的,婢子不敢怠慢,着人去抓了药回来,今儿个一早熬煮好给姑娘端了来。」   苏玉锦耷拉了一下眼皮。   二爷是个细心的,也是个极为体恤底下人的好主子。   苏玉锦觉得心中暖意融融,又尝了一口汤药,大致分辨了一下这药中用的都是何种药材,觉得并无不妥后才将药喝了个干净。   汤药极苦,苏玉锦一口气喝完,忙寻了蜜饯含在口中压着。   等苏玉锦觉得口中的苦味尽数消散,陈氏和康氏来了。   苏玉锦:二爷真好看   贺严修:作者写的文更好看(手动滑稽) 第111章 达成合作   得了贺严修的应允后,苏玉锦便着人给陈氏透了信儿,表示愿意做这冷锅串串的生意。   而陈氏得到消息后也是喜出望外,忙告知了康氏此事。   二人原是前日便想着来寻苏玉锦商议合伙生意之事,但得知贺严修那日歇息,在后院陪苏玉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且这两日陈氏和康氏又听闻了矿山和铸币局那起了事端,苏玉锦和贺严修一同进了山,便等到苏玉锦昨晚回来,今日才来找寻她。   三人见面,没有太多寒暄,而是直奔主题,商议合伙做生意之事。   一番详谈下来,两边也是达成了初步合作。   春秋和冬日售卖现煮的热串串香,论串收费,锅底另收,到了夏日时,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不方便再燃炭火,就做成冷锅串串,依旧是论串收费,再增加凉拌菜等一些下酒菜,以达到丰富菜品的效果。   这些是苏玉锦提出的建议,而有关铺面经营管理方面,康氏也说了许多自己的想法。   竹签串的供应数量,荤素的搭配,店铺的位置和格局,铺中的具体装束和布置,伙计各自的分工,开业时的一些优惠活动……等等,都十分详细地给苏玉锦说了一说。   且说得颇有条理,更是有自己的见地。   听得苏玉锦忍不住连连点头。   先前陈氏说过,康氏醉心生意,又十分擅长商贾之术,现下看来果然不错,康氏的确是个十足的女强人,能挑得起大梁。   这样的合作伙伴找上门来和她做生意,跟老天爷主动往她口袋里塞钱可谓没有什么分别。   苏玉锦心里头简直乐开了花。   三个人说生意的事儿,从晨起说到了晌午。   时候不早,苏玉锦便留了她们二人一起吃晌午饭。   除了让艾草和青葵等人煮上了一些菜串肉串做冷锅串串以外,苏玉锦又亲自下厨做了钵仔饭和鱼丸汤来吃。   钵仔饭加了苏玉锦先前做的广式腊肠和川味腊肉,配上青菜、鸡蛋及各种调味料,用砂锅慢慢炖煮,吃起来米饭入味,腊味十足,贴着砂锅底的米粒儿更是已经被小火煨成了一层金黄的锅巴,吃起来香浓酥脆,美味无比。   鱼丸汤用的是新鲜的鱼丸,筋道弹牙,汤鲜味美,令人赞不绝口。   陈氏和康氏原就对苏玉锦的厨艺赞不绝口,眼下吃了这些,越发是满口夸赞。   康氏更是越发觉得自己能寻到苏玉锦这样的合作伙伴,当真是极大的运气。   到下午时,两边再次商定了一些合作细节,在字据上签了字。   事情敲定,康氏便不多呆,只赶紧去将自己看上的铺子给买下来,开始着手做铺子开张前的诸多准备工作。   陈氏多待了一会儿,陪苏玉锦又喝了会儿茶水,给苏玉锦了一些胭脂水粉。   「这些都是我素日里闲暇时亲手做的,大约比不得外头卖的那些做工好,但胜在用料真,用料足,我也试过许多日子,擦起来细腻红润,十分好用。」   「多谢夫人。」苏玉锦没有客气,尽数收了下来。   「何须与我客气,先前你给我的美容养颜的丸药我每日都有在吃,这几日都觉得皮肤白皙细腻了许多,连脸上的斑都少了许多,当真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呢,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东西来回报,只能送这些小玩意儿来了。」   陈氏满脸堆笑,「这天儿一日一日地渐热,这城中有家玲珑阁,是专门做成衣,卖首饰的铺子,且这铺子因为是从京城那开到这里的分店,素日里也颇有脾气,非熟客一般都不肯轻易接生意,寻常人想要从这里买东西到也买不上。」   「我算的上是这玲珑阁的熟客,也约了那的绣娘过几日到家中量衣裳,今年新到的料子和衣裳图样我看都不错,到时候我给苏姑娘也做上几身春装和夏装,苏姑娘方便替换着穿。」   苏玉锦是跟着贺严修来的,来的时候陈氏见行礼不多,知道她必定带的换洗衣物不多,还需要在这河东府城内重新购买。   既然是当用之物,那到是不如由她来送给苏玉锦,而且还要捡好的东西来送。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   陈氏见苏玉锦并不过分客套作假,只觉得她是性子直爽之人,与她越发觉得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原本打算说两句话就走的陈氏,也是有些依依不舍,只跟苏玉锦聊到了傍晚,眼看她脸上已是生出了许多倦意,这才告辞。   苏玉锦送走了陈氏后,便吩咐艾草摆饭。   小厨房今日做了肉沫豆腐,秘制陈皮鸡,红焖虾仁,木须肉,甜点是红糖糯米藕,主食是荞麦花馍,汤是珍珠圆子汤。   滋味尚可,苏玉锦吃的还算满意。   吃罢饭后,喝下了那治风寒的汤药,苏玉锦也因为今日劳累的缘故,早早上床歇息。   艾草和青葵也收拾了一番,各自轮流去当值。   府衙的后院现如今唯有贺严修和苏玉锦在住,眼下贺严修不在,苏玉锦既是已经睡下,其他人自然也就早早歇下。   后院早早陷入一片沉寂,将夜色渲染地越发静谧。   中旬的月,已是几近正圆,傍晚升起后缓缓上升,抵达最高处时再渐渐下落。   丑时正时,后院里亮起了火光。   窸窸窣窣地脚步声从院外进了院内,惊醒了院中的许多奴仆。   青葵便是如此被惊醒,听到动静后起了身打开窗户往外瞧,看到了满脸倦色,行色匆匆,满身寒意的贺严修正走到了院中。   紧接着,青葵听到了轻轻的叩门声。   青葵慌忙起身穿了外衣,简单收拾后去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的兴安,还有不远处的贺严修。   「二爷。」青葵忙福了一福。   「你家姑娘的风寒可好一些了?」贺严修问。   「自那日回来后,兴安去请的郎中来诊了脉,说是并无大碍,开上一副药,喝上两日即可,姑娘已是从今日晨起开始服药,喝了一日,瞧着大好了。」   青葵今日并未见到苏玉锦有打喷嚏的情况,看起来气色也不错。   「那就好。」贺严修松了口气。   「婢子去请姑娘来见二爷?」   今天作者再次去打牌,下午两点打到七点,输了85元人民币……   打麻将果然是一件劳民伤财的活动,但是就是想玩,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菜瘾大o(╯□╰)o 第112章 对她有意思   贺严修星夜回来,又这般关切询问自家姑娘,在青葵看来,贺严修大约是要寻苏玉锦的。   「不必了,我还有些事要忙,这就要走。」贺严修摆了摆手,「待明日晨起跟你家姑娘说上一声,只说我晚上回来了,也让她好好养病,若是有什么不妥,吩咐人送信给我。」   「是,婢子记下了。」青葵忙应了声。   贺严修「嗯」了一声,转身回自己的屋子。   兴安急忙跟了上去。   贺严修屋子里面的灯火,亮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后熄灭。   院中再次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青葵再起身时,看到了贺严修领着兴安和一众人急匆匆而去的身影。   大晚上还要这般忙碌,二爷当真是辛苦的很。   不过二爷这般忙碌,还惦记着询问姑娘的病情,可见二爷对自家姑娘是多么记挂宠爱。   自家姑娘往后跟着二爷必定是深受宠爱,日子也能过得惬意顺遂。   青葵是带着满脸姨母笑入睡的,待第二日清晨时,跟苏玉锦说了晚上贺严修回来,且记挂着询问她病情如何之事。   苏玉锦闻言心中顿时怅然。   二爷对待下属真的是没得说。   好到若不是早知道二爷是零,都要误以为他是不是对她有意思的地步了。   往后也得好好替二爷做事才好呢。   而后的几日,贺严修一直在外忙碌,没有再回来,但派人送了信儿回来,说是那些被下了胆矾中毒的人都已经基本康复,没有什么问题。   这几日里,康氏和陈氏时常都来。   康氏是来跟苏玉锦说生意的进展状况。   铺子从买下来,倒开始装修,再到开始雇佣伙计,康氏几乎都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完成的,装修的状况也是昼夜赶工,可以说是一日一个样子。   若是照着这个速度来的话,差不多半个月后,这铺子便可以开门营业。   陈氏来寻苏玉锦大多是闲聊打发时间,或者给苏玉锦送上一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儿。   胭脂水粉,或者香囊荷包什么的。   陈氏针线功夫极佳,甚至还抽了空给苏玉锦绣上了两方新的帕子,帕子的一角上,绣了苏玉锦的「锦」字,以及一株素雅的兰花。   之所以绣兰花,是因为在陈氏看来,苏玉锦端庄秀丽之余却不失空灵高雅,像极了山中雅致的兰草,哪怕日晒风吹雨淋,哪怕被人忽略,仍旧能够开的茂盛,让人不能忽视。   陈氏刺绣功夫好,这帕子做的精致,苏玉锦欢天喜地收了下来,但也没忘记给陈氏了一些回礼——她让艾草和青葵熬煮的酥鱼。   新鲜的鲫鱼,刮鳞去腮去内脏,配上各种调味料放入砂锅中大火煮,小火炖,熬上足足一天一夜的功夫,熬得那鲫鱼的肉和鱼骨都足够烂,待放凉后再吃时,鱼肉完全入了味不说,连鱼骨头吃起来都是粉粉的。   这样的酥鱼,好保存滋味又浓郁,当做下饭的小菜,一顿吃上一条,最为合适。   陈氏自然也是欢欢喜喜地收了下来。   很快到了玲珑阁上门来量裁衣裳的日子,两位经验丰富,但年岁不过二十出头的绣娘带着几个打下手的奴仆带着衣裳图样和许多时兴的布匹样品来,供陈氏和苏玉锦挑选。   陈氏选了两套春衣和四套夏衣,款式中规中矩,颜色多以她这个年龄适合的湖蓝,宝石绿为主,布料用的是松江那边最新出的云锦。   苏玉锦选了两套春衣和夏衣,颜色选的是天水碧,烟色这一类素雅的色调,就连绣花也只是选同色系不张扬的那种,料子用的是扶风锦。   扶风锦比起云锦来,面料要柔软许多,但同时少了一些挺括感,不过只是穿着舒服,但看上去质感也比云锦要差一些,仅仅是适合平日里家常穿着,不适合出门或者应酬时穿。   苏玉锦自觉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外室不需要太多涉外交际的事宜,这般轻柔舒适的扶风锦,最为适合了。   二人选定了衣料纹样,绣娘也量好了尺寸,准备告辞。   苏玉锦想了想,开口询问,「可有适合做男子衣裳的布料?」   她来的时候带的行礼不多,贺严修带的也不多,衣裳大约也是不够多的。   贺严修待他仁义,那她也该尽心尽力,多惦记一些他的衣食住行,好让他也能舒适些许。   「有的。」为首的一位绣娘,人称云娘子,笑着应答,「不过这次带来的不多,姑娘看可有喜欢的,若是没有,可到铺中再细细挑选。」   许多时候,高门大户内皆是女眷做衣裳的多,但许多时候也是挑选时来了兴致,要给家中的男子也做上两身。   这是常有的事情,玲珑阁对此也颇有经验,所以每次上门时,皆是会带上一些适合男子所穿的布料以及图样来以供挑选。   「我先看一下。」苏玉锦翻看了一下画册,又挑选了布料,选了两件适合贺严修所穿的春衣款式,将一张纸递给云娘子,「这是尺寸大小,只按着这个来做就好。」   这是她方才让人测量了贺严修房中衣裳得到的尺寸数据,做出来应该会大小合适。   「是。」云娘子看了一下,将纸张收了起来,「衣裳大约需要半个月的功夫,待做好后便立刻给夫人和姑娘送来。」   「有劳了。」   陈氏吩咐秋月将人送了出去。   云娘子和方娘子出去后,原本紧张的情绪这才放松了些许。   「云姐姐。」方娘子拧眉,「曲夫人素日里做衣裳皆是跟康姨母一起,今日怎的跟这般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在一起?」   「不知道。」云娘子想了想后,道,「不过我听玲珑阁的其他人提及,说京城来了大官和曲知府共事,那大官似乎还带了家中女眷前来,大约这位苏姑娘似乎就是那位京城大官的女眷,所以才能被曲夫人这般重视礼待吧。」   「既是女眷,为何会被称为姑娘?」   方娘子不解。   不应该是夫人,或是姨娘一类的才对吗?   「这你便不知道了吧。」云娘子笑的讳莫如深,「高门大院之中的后宅关系最为复杂,三妻四妾十分平常,就连置几个外室都是见怪不怪之事,这苏姑娘并无名分,想来便是那位京城大官的外室了。」   明天是周一,要上班了,一想到明天要跟一些部门虚与委蛇,便觉得有上坟般的沉重…… 第113章 难产   「原来如此。」   方娘子顿了一顿,「果然这男子都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之人。」   也永远都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而这世间,也永远都不缺狐媚子。   云娘子看方娘子有些出神,伸手拍了拍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在想既然这苏姑娘是外室,她又定了两身男子所穿的衣裳,必定是给那位京城高官所定了,那咱们需得用心来做,免得被挑了不足,说咱们不如京城那边的玲珑阁手艺好。」   听方娘子这般说,云娘子直点头,「正是如此,既是京城来的,想来也是穿过玲珑阁的衣裳,咱们需得谨慎小心,不能砸了玲珑阁的招牌为好,这几日咱们两个得多辛苦辛苦了。」   「是。」方娘子笑着点了点头。   片刻后,又咬了咬牙。   这几日,贺严修依旧是没有回来。   康氏因为要忙于筹备铺面开张之事,也是成日忙碌,不再来寻苏玉锦,陈氏这边也因为这几日娘家祖母要过寿辰,要回上一趟娘家小住几日。   苏玉锦得了空闲,开始为贺严修拟写他下一个疗程需要服用的丸药。   这汤药原是还要再喝上个把月的,但看贺严修这般忙碌,一日三餐能按时吃都实属不易,这汤药只怕也不能十分按时地来喝。   基于此考虑,苏玉锦决定提早给贺严修换上丸药,方便携带服用,也能保证他可以按时吃药。   于是,苏玉锦这日吃过早饭后便去购买自己所需要的各种药材。   河东府的医馆药铺不算少,苏玉锦寻了一个门面最大的一个,见自己想要的各种药材也算齐全,便让伙计按着自己拟好的方子,按分量要来抓药。   等药材抓好,苏玉锦付了钱,让艾草拿了药材,二人一并往回走。   昨日下过一场春雨,这条街铺的青石板路上还有点湿泞,路上的行人走路都动作缓慢,防止脚下打滑。   「姑娘扶着婢子吧,莫要滑了脚……」   话音未落,艾草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更是将旁边一个青色匆匆地年轻姑娘给带倒,两个人齐刷刷地躺在了地上。   苏玉锦拽了艾草一把,又忙去扶那位摔到在地的姑娘。   「对不住,可摔伤了?」苏玉锦关切询问。   花姜几乎是一骨碌爬起来的,也顾不得去响应苏玉锦的询问,而是慌忙将自己因为摔倒甩出去老远的油纸包给捡拾起来。   因为大力摔在地上的缘故,又被坐了上去,油纸包已经彻底松散开,里面的药材洒了个七七八八。   「我的药!」花姜脸色苍白,失声喊了起来。   「实在对不住,若是摔坏了你的药,我再替你抓上一副吧,姑娘也刚好去医馆看一看,有无摔伤,这样我们各自心里也放心一些。」   「来不及了!」花姜嘴唇哆嗦,泪也是止不住地流,「我家夫人难产,这是大夫刚开的催产药,眼看着只有两步便到了客栈,此时竟是让你们给摔成这幅模样。」   「我此时再去抓药,手中没有那么多银钱不说,一来一去地也是耽误工夫的很,若是耽误了我家夫人生产,出了岔子,我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买来的奴婢,卖身契在主家手中,任打任骂,连性命都不是自己的,许多时候没做错什么事儿,主家一个不高兴都可能会给发卖出去,更别说耽误了救命这样的大事。   倘若追究起来,也当真是性命不保。   而导致这个丫鬟如此的,是因为她的不小心。   艾草闻言,脸色也是一白,「对不住,这都是我的错。」   闯了这么大的祸,艾草慌得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下意识地看向苏玉锦,「婢子,婢子……」   苏玉锦拧眉,略思索了片刻后,道,「你将药方给了我身边的婢子,让她先去抓药,我随你先去见一见你家夫人?」   「我略懂医术,方才也刚从药铺买了许多药材出来,不乏有当归、白朮、紫苏叶、陈皮、川芎等药材,皆是适合开助产方子所用,待到时候诊治一二,若是需要什么,可以直接从里面挑选为你家夫人煎药服用。」   花姜见苏玉锦提出来了一个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先是神情一松,接着却又满脸忧愁,「这……能行吗?」   路上随便遇到的一个人,便说自己会医术,能帮着照看难看的夫人,先不说她都有点不大相信,就算当真医术卓然,这般贸然带了回去,夫人和她身边的沈妈妈能同意让她来看诊吗?   「现下已是这般,也无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凡事弥补一二,总好过遇到事情之后惊慌失措,不懂变通,到时候我也帮着姑娘在你家夫人面前解释一二,也好让你家夫人知晓你并非是办事不利,而是事出有因。」   说的有些道理……   毕竟已经是这个模样,死马当作活马医,兴许还有转机。   花姜在想了想后,重重点了头,「那便依姑娘所言,你先随婢子去见夫人,由这位姐姐先去抓药。」   说定后,艾草拿了药方急匆匆去药铺抓药,而苏玉锦则是跟随花姜一并去了不远处的朋来客栈。   花姜口中的夫人王氏,夫家姓秦,此时包下了整个客栈及后院,将后院之中的一间屋子打扫了出来当做临时产房。   还不曾到产房中,苏玉锦已是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以及在产房进进出出的许多人。   「花姜,你怎么才回来?」花枝看到花姜两手空空,顿时拧眉,「给夫人抓的药呢?」   「花枝姐姐,我,我……」花姜看着神色凛然的花枝,胆怯地缩了缩脖子。   「这位姑娘,此事是这样的。」苏玉锦将前因后果大致说给了那花枝来听,「所以我先来替夫人看诊一二,也看手中的药材能够用上,以解燃眉之急,也算是弥补我家婢女不小心闯下的祸事。」   弄丢了药材,还寻来了一个自称是郎中的姑娘?   花枝扬了眉梢,上下打量了苏玉锦一番,「你说会医术便会医术,倘若你医术不精,耽误我家夫人生产,你如何担待的起?」 第114章 谋害   接着又指着花姜的鼻子骂了起来,「没用的贱蹄子,小娼妇!平日里毛手毛脚,做事不稳重也就算了了,今日这般重要的事儿也竟出这样的纰漏,夫人和小少爷若是有三长两短,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平日里便发觉你做事不够尽心尽力,许多时候总是想着偷奸耍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本以为你也不过就是平日里懒怠了一些,不曾想你竟是这般恶毒,夫人难产之时,竟是不顾夫人和小少爷的死活。」   「我看你根本就是存心不想让夫人平安生下小少爷,难不成你受了那个狐媚子指使,想着藉此坑害夫人,好让夫人和小少爷一尸两命,好把那个狐媚子扶了正去?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来人那,赶紧把这个吃里扒外,谋害主子的贱丫头给捆起来,等夫人平安生产之后,再行处置!」   花枝说罢,招呼了院子里头粗使的婆子过来,要将花姜捆绑起来,更是冲苏玉锦道,「让这位姑娘见笑了,此事乃是我们秦家的家事,与姑娘无关,姑娘还是早些离去,莫要过问我们秦家之事。」   这个时候不赶紧对催产药之事补救,也不顾及已经去拿药的艾草,反而是一门心思地要将花姜捆绑问罪。   若说是不相信她会医术,但至少也等到艾草送来按方抓来的催产药来,但此时大有早早将她撵走之意……   苏玉锦的眉头拧得老高。   产房内此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喊声,而后声音也是一声接一声的,让人听着心惊肉跳。   产妇已是等不得了!   苏玉锦干脆解开了自己手中带着的包着药材的油纸包,将里面的药材往外挑选一些,放到新的油纸上头。   当归、肉桂、川穹、白芷、牛膝、车前子……   等挑选的差不多了,苏玉锦将那新挑选出来的药材由油纸包包好,只往产房里走。   「你要做什么?」花枝拦住了她。   苏玉锦也不理会她,只硬往里闯。   花枝见自己拦不住,忙喊人过来,「快来人,将这人给拦下,此人无缘无故地要闯入夫人产房,必定是要谋害夫人的,快拦住她!」   几个粗使的丫鬟和婆子闻言急忙围了过来。   「我手中拿的是能够救你们夫人和小少爷的良药,你们若是一味阻拦,那便是要害死你们家夫人!」   听着苏玉锦的怒喝,丫鬟婆子顿时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该拦还是不该拦。   一群蠢货!   见丫鬟婆子这般便被唬住,花枝急的跺了跺脚,「你们……」   「在吵什么?」桂妈妈走了出来,「夫人的催产药呢?」   「桂妈妈,正要跟您说这件事呢……」   「我手中的便是催产药。」苏玉锦打断了花枝的话,「方才你们底下的丫鬟花姜去我们药材行拿药,我见拿的是催产的方子,细问之下得知你们夫人难产,虽然得知你们已经请了大夫,但大夫是男子,许多事情多有不便,医者仁心,我心中惦记,便想着来看一看。」   「结果我与花姜刚到了这里,这位丫鬟却劈头盖脸地将花姜骂了一通,只说她冒冒失失地带了我来给夫人看诊,是要谋害夫人,我实在是惊愕无比,我医术超群,许多人皆是想着来求我诊治,怎的就成了谋害性命的人了?」   「我方才听着产房内夫人喊得凄厉,心中十分不忍,想着赶紧冲进来看一看,结果这位丫鬟拼命阻拦,怎么也不让我进去。」   「我着实想不明白,我来帮夫人助产,这丫鬟为何就死活不让我进呢,莫不是不想让夫人顺利生产不成?」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花枝忙辩解,「桂妈妈,事情不是这样的,这人撞倒了花姜,弄洒了夫人的催产药,她和花姜害怕担责,这才随便拿了些药材过来,想要糊弄过去!」   「我是不是糊弄,只需拿了这药材给大夫瞧一瞧就是。」苏玉锦道。   桂妈妈想了想,接了那油纸包过来,拿给大夫瞧,「有劳安大夫瞧一瞧,这是否是按着安大夫方才开的药方所抓的药?」   安和德因为王氏难产难治之事急的满头大汗,此时接过那包药来仔细看了一看,顿时神色凝重,「这并非是老朽所开的那副药。」   「我就说吧。」花枝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来了精神,「就是花姜和花枝和那人串通一气,想要谋害夫人和小少爷的!」   「但这副药比我所开的那副更好一些。」安和德眉头不舒,却是满脸惊叹「因为夫人久产不下,加上气血郁结发虚此人在药方中加了大腹皮,枳壳,党参,黄芪等,可谓是这幅药中的点睛之笔。」   「此人医术远在老朽之上,必定是一介名医,不知李妈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副药?」   是一副良药。   这般说的话,那位年轻姑娘当真是一位良医了。   李妈妈忙将门口的苏玉锦请了过来,「正是这位姑娘。」   安和德看到苏玉锦,顿时惊愕,「苏姑娘?」   「安大夫认识这位姑娘?」李妈妈顿时惊愕。   同样惊愕的还有苏玉锦。   但看着将自己认出来的这位老大夫,苏玉锦想了许久之后也不曾想起来他究竟是谁,在哪里见过,以及他为何会识得她。   「我认识她,她大约并不认识我,不过苏姑娘医术高明,你家夫人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安和德道。   见安和德这般说,李妈妈忙冲苏玉锦福了一福,「方才老奴并非存心冒犯,也是保险起见,姑娘千万莫要怪责,还请姑娘快去看一下我家夫人吧。」   李妈妈话音不曾落地,产床上的王氏又是一声叫喊,两边的丫鬟婆子几乎摁都摁不住她。   苏玉锦也顾不得去纠结为何这位安大夫因何认识她的事,忙走到了床边,替那王氏搭了脉,「将方才那副药熬得浓浓的,赶紧喂你家夫人喝下。」   「是。」李妈妈忙吩咐人去熬煮。   苏玉锦询问了稳婆王氏此时阵痛的间隔时间,查看王氏此时胎儿的位置以及开宫口的程度。   王氏处于胎儿早产,羊水早破的状况,且孩子此时的胎位并未是头位,而是臀位。   以上药方来自百度,妙方集锦种的治难产妙方,作者不是专职中医,所以不知道是否完全正确,药方仅供小说情节所需,请勿深究~ 第115章 如何识得我   一般来说,臀位倒也可以正常生产,但仅限于一切状况都十分良好的情况下。   但此时王氏难产,疼痛时间过长,人气血和力气不足,胎儿即便是早产,但大约是因为孕期营养充足的关系,胎儿分量也有些大,想要臀位顺产,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是一尸两命。   此时想要让王氏顺利生产,最好的办法是能够快速纠正胎儿的位置。   而这需要用到外倒转术,即需要手法十分娴熟的产科医生在产妇的肚皮外推动腹中胎儿,让其快速调转,让胎儿头部入盆,以实现顺利生产。   这种办法苏玉锦在现代时曾经观摩过,也进行过模拟,但并未亲手临床试验过,以至于她现在心里也有些底气不足。   正在苏玉锦犹豫时,王氏再次发出痛苦的喊叫声,整个人也是大汗淋漓,脸色苍白。   稳婆擦了把汗,「已是开了六指了。」   若是再不行动,孩子就要臀位生产,届时极有可能出现孩子卡在产道中的情况!   苏玉锦咬了咬牙,「取些艾草来!」   安和德忙去准备,片刻后将艾草给了苏玉锦。   苏玉锦点燃艾草进行艾灸,以此来促进王氏腹中胎儿的胎动,待其活动开,仔细判断出胎儿的头部和臀部位置,两手快速推动,让胎儿在外力的作用下不得不照着苏玉锦推动的方向而活动。   这样推动胎儿引起的剧烈胎动,让王氏疼的再次咬紧了下唇,原本毫无血色的嘴唇上,因此冒出了丝丝血珠。   而苏玉锦亦是小心谨慎,屏气凝神地仔细推动着胎儿,直到胎儿的头部彻底朝下,顺利入盆,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过程,不过是短短两三分钟,但苏玉锦亦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大汗淋漓你,额头上的发丝因为汗水而黏在皮肤上,人也有些气喘,「可以喝催产药了。」   李妈妈那急忙将熬好的催产药端了过来,给王氏一口一口的喂。   王氏此时已无多少力气,尤其此时腹中的疼痛,加上这汤药的苦涩滋味,她根本不想喝。   「夫人,若是不喝的话,小少爷怕是不好生下来,夫人旁的不惦记,就惦记着小少爷是夫人辛苦怀胎几个月,惦记着老太爷老夫人,也得强打起精神来。」   听着李妈妈的劝说,王氏这才睁开眼睛,忍着疼,将那一勺一勺的苦涩尽数都吞进腹中。   催产药吃下去之后,很快发作。   王氏这里又喝了几口的参汤,勉强恢复了些许力气,苏玉锦借用安和德带来的银针,为王氏扎了几针,使其出血少一些,可以用力生产。   眼下状况皆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原本六神无主的稳婆此时也有了主心骨,在一旁指导王氏如何呼吸和用力……   在经历了众人几近两个时辰的忙碌,以及王氏一声声声的嘶力竭后,一声啼哭嘹亮响起,打破了原本沉闷而紧张的气氛。   紧接着,胎盘顺利娩出,王氏算是顺利生产。   李妈妈慌忙让人拿早已准备好的包被将孩子包起来,抱到了王氏跟前,「夫人,是小少爷。」   声音带着颤音。   王氏此时已经疲累不堪,略歪了歪头,看了看襁褓之中软软的婴孩,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好,好……」   好在是儿子。   再不必如她一般辛苦。   王氏心中既有些释然和激动,又有许多的酸楚,眼泪忍不住从眼角处滑落。   「夫人。」李妈妈知晓王氏此时的心情,也一度哽咽。   但王氏再没有了任何回应。   李氏心中顿时一惊,「苏姑娘,苏姑娘,快瞧一瞧我家夫人。」   苏玉锦忙给王氏搭了脉,片刻后道,「夫人无妨,只是过于劳累,昏睡了过去,让夫人歇上片刻,待一个时辰后若是不醒的话,需得叫醒了夫人。」   产妇要在产后两到四个小时内排尿,以免膀胱因为怀孕和生产期间的挤压和放松而失去排尿意识引起意外。   且王氏这次生产出血量不少,子宫和产道都经历了一定的损伤,需要及时养护。   苏玉锦又开了两个方子出来。   一个是熬煮后内服的汤药,用于王氏产后补气血养护使用。   另外一个是煮开后用于洗涤的药,消炎杀菌,用于洗护,防止产后感染。   等忙活完这些,苏玉锦这儿才算了松了口气。   「苏姑娘快歇一歇。」李妈妈让妥当的人照看刚刚出生的小少爷,又让人端了热茶过来,亲自端给苏玉锦,「这次当真是多亏了苏姑娘在,夫人才能平安顺利生产,老奴拜谢苏姑娘的大恩大德。」   说着话,李妈妈便要跪拜。   「使不得。」苏玉锦忙扶了一扶,「举手之劳而已,李妈妈不必如此客气。」   「这些是给苏姑娘的诊金,旁边这些是给苏姑娘的谢礼,还请苏姑娘务必收下。」   李妈妈跟在王氏身边多年,是她的左膀右臂,许多事情也能做主,此时拿给苏玉锦的,是一百两银子,一柄和田玉如意,两匹上好的金丝缎,一小盒珍珠。   「李妈妈客气,我既是大夫,这诊金是拿得的,旁的着实担不得。」苏玉锦推辞,「这次是碰巧遇到了我,若是遇到旁的大夫,想来也会尽心尽力为夫人诊治助产,这是身为医者该尽的本分。」   见苏玉锦这般,李妈妈只将那珍珠拿给苏玉锦,「这是南海出产的珍珠,圆润有光泽,药用也是极佳,苏姑娘既是大夫,想来也用的上。」   「此次我家夫人能遇到苏姑娘,也实属是一件幸事,是上天眷顾,这珍珠若是能够被苏姑娘入药救助旁人,也算是我家夫人行善积德,感激苍天了。」   苏玉锦想了想,将那珍珠收下,「那便如李妈妈所言,我先收下。」   因为王氏刚刚生产,还需要一个产妇和新生儿的观察期,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苏玉锦便干脆再等上一等。   此时已是晌午,李妈妈便吩咐人给苏玉锦以及安和德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饭菜,让二人去旁边屋中用饭。   早已回来的艾草在一旁伺候。   「安大夫,你如何识得我?」得了空闲,苏玉锦说出了心中疑问。   外倒转术,这个以前看过视频,视频里的大夫真的好厉害,三两下就把胎位给矫正了。不过这个想要实现需要很多良好的客观条件,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合适,风险还是很大的样子 第116章 打板子   「我并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安大夫。」   安和德笑了笑,「也难怪苏姑娘不记得,那日苏姑娘进山后便一直忙碌,并无时间与旁人闲谈,而老朽原就是擅长妇阴之科的大夫,那日临时被征用,到那也只是做一些帮忙打杂之事,所以更不能与苏姑娘打照面。」   「那日苏姑娘的应急处置和解毒方子老朽却是看过的,是实打实的好方子,不仅十分对症,且副作用也极小,每样药材分量把握的都极好,老朽心生敬仰,原是想拜会苏姑娘,看能否讨教一二,但终究不得机会。」   「实在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处再碰到苏姑娘,而且再次见识了苏姑娘的高明医术,实在是老朽的荣幸。」   安和德笑着连连拱手。   苏玉锦也是福了一福,「哪里,今日也是幸亏碰到了安大夫。」   如若不然的话,哪怕她有浑身的医术本事,被那个心思不正的丫鬟拦着,再被其泼上一通脏水,只怕也来不及救治王氏,更是要连累无辜的花姜。   倘若王氏生产出了岔子,花姜又被重罚或者发卖,那她和艾草的罪过就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说起那个叫花枝的丫鬟来……   苏玉锦因为劳累加上满腹心事的缘故,胃口不佳,吃的不太多,待吃完饭后,便去寻了李妈妈。   「这原是夫人的家事,我本不该插手,只是刚好有这样的事儿,那丫鬟表现的也实在不符合常理,现如今夫人生产后正是虚弱之时,小少爷又刚出生,皆是需要仔细照顾,不得有分毫差错的时候,再加上此事也与我和艾草有关,倘若事情不说个清楚,反而我们成了罪人。」   苏玉锦沉声道,「花姜弄撒了药材是有错,但也是事出有因,实在是因为我身边的丫鬟不小心所致,可花枝不说补救,更不问责我,反而让我尽早离去,又粗使的婆子和丫鬟将花姜捆绑问罪,口口声声说她要谋害夫人,总觉得有些不妥。」   「此事李妈妈还是要仔细询问一番,不让品行端正之人受屈,也勿要让心术不正之人继续呆在身边,惹出许多事端。」   「苏姑娘所言极是。」李妈妈连连点头,「也请苏姑娘放心,老奴一定将那居心叵测之人揪了出来,好好理一理夫人身边奸佞小人!」   自苏玉锦踏进这产房后,除了尽心帮助王氏生产以外,也仔细观察过一番。   李妈妈尽心竭力,无论是动作和神态,甚至从满目的慈爱中都能瞧得出来,李妈妈是一个十分关心王氏,尽忠尽责的忠仆。   由她来处理这些事情,想来会处置的十分妥当。   苏玉锦微微点头,「花姜之事实属我和艾草的过失,她也是被我们所累,还望李妈妈莫要过于责罚她。」   否则她和艾草心中难安。   「这是自然。」李妈妈忙说,「非但不会责罚,也是因为花姜的缘故,才有苏姑娘来帮夫人助产一事,仔细论起来,花姜这次是立了功劳的。」   苏玉锦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要劳烦李妈妈张罗许多事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苏玉锦查看了王氏和刚刚生产的胎儿状况,一切都好,便交代了李妈妈一些产后护理的基础常事,便告辞离去。   「苏姑娘慢走。」李妈妈送了苏玉锦和艾草出去。   安和德这边见自己也没了旁的事需要做,只说这几日需小心观察,若有不妥及时请大夫等类的话,也拎着自己的药箱子离去。   送走了外人,李妈妈安置好王氏和小少爷,着人将花姜给带了过来。   「李妈妈,婢子,婢子……」花姜此时吓得六神无主,话都说不出半分,半晌才哽咽询问,「夫人可平安生产了?」   「放心,夫人已经顺利生下了小少爷。」李妈妈扶住跪在地上的花姜,「多亏你在路上遇到苏姑娘,又将苏姑娘带了回来,苏姑娘医术高明,帮夫人平安度过了难关。」   花姜闻言,顿时又惊又喜。   先前决定同意苏玉锦的提议,她也是暂时没有更好的法子,不得不同意,但她心中忐忑无比,甚至有些怀疑苏玉锦口中所说的略懂医术是不是个幌子。   现下看来,这苏玉锦说的是实情。   自己也没有真的闯下祸端。   花姜喜极而泣,「那就好,那就好,婢子这就安心了。」   「你尽管安心就是,这次你因祸得福,还给夫人带来了福气,得好好奖赏你一番为好。」李妈妈笑道,「就给你奖赏半年的月例银子,外加两匹新布,你也做身新衣裳来穿。」   「多谢夫人,多谢李妈妈。」花姜忙跪地拜谢。   「倘若真要谢,还是要谢一谢苏姑娘为好,这都是托了苏姑娘的福呢。」   「是。」花姜连连点头。   「去做事吧。」李妈妈笑眯眯地抬了手。   花姜应了声,急忙去做自己的分内之事。   安抚好了花姜,李妈妈着人将花枝带了过来。   「李妈妈。」花枝神色有些慌张,「不知道李妈妈唤婢子来,有什么吩咐?」   「这些时日,你忙里忙外的,辛苦了。」李妈妈淡淡笑道。   「不辛苦,都是婢子应该做的。」花枝心中悬着的一颗大石稍稍落了地,又马上堆了满脸笑容,冲李妈妈大献殷勤,「能为夫人尽心尽力做事,是婢子的福气。」   「是尽心尽力,只不过是为谁尽心尽力,这便不好说了。」   「李妈妈这话是何意?」花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那赵芸初,给了你多少银两?」   面对李妈妈的质问,花枝脸色一白,却也张口狡辩,「李妈妈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明白,婢子从未私下和赵家小姐见过面,再说了,婢子与赵家小姐非亲非故的,她又怎会给婢子赏钱……」   「来人。」   李妈妈也不看花枝,只抬手招呼了人过来,「将这吃里扒外的贱蹄子打上三十板子,打完后关起来,饭食照给,但每日都要打上二十个板子,直打到她没气儿没止。」   一直跟有关部门接洽的一件事今天总算有了些许眉目,想想近一个月受到的刁难白眼,哇的一声哭了…… 第117章 夫人善妒   这是要活活打死她了!   花枝吓得脸上再无半分血色,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李妈妈饶命,李妈妈饶命,婢子,婢子……」   而后咬了咬牙,心一横道,「是那赵小姐给了婢子一百两银子,让婢子替她做些事。」   果然是那个赵芸初!   李妈妈脸色阴沉,「将你做过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花枝打了一个哆嗦。   李妈妈替王氏掌管后院多年,她的手段花枝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会儿也不敢再隐瞒,「是,婢子说,婢子说……」   「是那赵小姐,哦不,赵芸初让我将她送给老爷的汗巾子故意放到夫人房中,装作老爷无意中落下的物件。」   「也是那赵芸初让我将药下到她来拜访夫人时喝的茶水里面,以此来诬陷夫人故意刁难赵芸初,让老爷厌弃夫人。」   「赵芸初还让我故意在老爷和她偷偷幽会之时将夫人带过去,让夫人瞧见他们两个私会的场面。」   「夫人离家之时,赵芸初叮嘱我在路上等待时机,一定不能让夫人平安生产……」   「……」   李妈妈越听,这脸色是越难看。   赵芸初原是老爷秦志尚的表妹,在秦志尚还只是穷酸秀才之时,两个人便时常往来,虽两家并未正式论及婚嫁,但在所有人眼中两个人成婚不过是迟早的事。   但秦志尚才学甚佳,科举考试一路顺遂,春闱殿选后得了进士第八名的好成绩,加上其仪表堂堂,青年才俊,成为京城许多高门大户女婿人选。   王家便是其中之一。   见王氏心仪秦志尚,王老太爷便亲自做主,定下了王氏和秦志尚的婚事,而秦志尚也因为王家的扶持,近几年一路平步青云,眼下已是官至一方的知府。   秦志尚和王氏二人也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但,赵芸初来了。   自称因为家中贫寒,所以来投奔姑母,以求能藉此寻得一个如意郎君,也因为自小在姑母这里受益颇多,想着孝顺姑母。   秦志尚的母亲赵氏满心欢喜,做主将赵芸初留了下来,待其十分疼爱,甚至超过了王氏。   王氏是高门嫡女,自是不在意这些,与赵氏之间的婆媳关系也属于客气有余,面上过得去的类型,有人能哄赵氏高兴,王氏倒也乐得自在。   但渐渐的,事态便有些不对了。   赵氏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及秦志尚和赵芸初的过往曾经,也时常将赵芸初对秦志尚的细心周到,体贴入微挂在嘴边。   王氏心中憋闷,但想到这不过是赵氏这个婆母的一厢情愿,秦志尚对她始终如一,便不会怎样。   但很快,王氏发觉秦志尚看赵芸初的目光中越发多了些温柔,时常提及不说,连每每从外面得来的东西,除了赵氏和王氏的,也有赵芸初的一份。   每每王氏问及秦志尚,秦志尚的回答都只有一个。   不要多心,只是表妹而已。   若是问的多了,秦志尚便有些不耐烦。   明眼瞧着这其中必定有她不知道的内情,王氏心中忐忑,也渐渐发现了许多蛛丝马迹,最终看到了秦志尚和赵芸初二人夜半之时在后花园幽会时衣衫不整的场景。   王氏的一通质问,得来的是赵芸初哭诉她成全,以及秦志尚的理所当然,还有赵氏让她同意秦志尚纳赵芸初为妾的劝说。   本是王家嫡女,王氏气性高傲,自是接受不了这些,当夜命院中奴仆收拾了嫁妆物件,要回京城娘家。   而当时的王氏,已是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   一路舟车劳顿,加上王氏因为赵芸初和秦志尚二人之事郁郁寡欢,终于在途径河东府时羊水早破,有了现如今突然临产,又遭遇难产的情况。   王氏一脚踏入鬼门关,这个赵芸初可谓功不可没。   李妈妈咬牙,双目中的怒火几乎喷了出来,「你是一直跟着夫人的,夫人素日里施恩上下,待你们皆是不薄,你竟是为了一百两的银子,便做出这等事来?」   「你如何对得起夫人!」   「夫人平日里是待婢子不薄,可夫人善妒,又如何容得下婢子?」花枝哭的梨花带雨,语气却是愤然,「旁的主母家陪嫁丫鬟,都是要在主母怀孕之时开了脸抬姨娘的,偏生夫人就把持着不让,连老爷近身的事儿都不让婢子们经手,是何道理?」   「婢子是奴婢,夫人不抬婢子做姨娘,往后只能拉个小厮配了,生下的孩子依旧是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人,夫人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那赵芸初可是答应了我,只要她能顺利地嫁给了老爷做妾,以她和老爷的旧情,老爷对她必定十分宠爱,而夫人善妒,又满身大小姐脾气,往后必定会被老爷厌弃,整个家早晚是她说了算,到时候她一定会举荐婢子去伺候老爷,得上一个正经的名分……」   所以便铤而走险,背弃主子!   「当真是平日里小瞧了你的志向!」   李妈妈几乎咬碎了一口的银牙,「你既是背信弃义,又这般想着往男人床上爬,那我也就成全了你!」   「先将这小蹄子给绑了,再去寻了人牙子来,将这不知道天高地厚,黑心烂肚皮的贱蹄子给发卖了!也跟那人牙子说清楚,卖多少钱无所谓,只要这人牙子能将这小娼妇卖到那最脏的勾栏院子里头去,再给安置好,倒贴他五十两银子!」   既是这般馋男人,那就让你好好享受个够!   花枝闻言吓得魂都丢了一半,只急忙磕头求饶,「李妈妈,饶了我吧,我不要被卖到那种脏地方去!」   「对了,夫人,夫人,我要见夫人,是伺候了夫人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就是犯了一个小错,夫人一定会原谅我的,妇人,夫人……」   已有粗使的婆子和丫鬟走上前,将花枝五花大绑起来,更是嫌她吵闹,将破布条塞进她的口中。   花枝挣扎了一通,最终因为被绑成了粽子的模样,又出声不得,眼睁睁瞧着自己被扔进了柴房,等着人牙子上门来领她。   夫人当真是善妒之人,连她这样的心思都容不下。   表哥表妹的……哼! 第118章 成熟稳重二表舅   早知道,她早就该寻上赵小姐,兴许她此时已经成了姨娘,也不至于遭此祸端……   一行泪从花枝的眼角滑落,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裳。   苏玉锦和艾草一路回到了府衙后院,自己的房中。   忙活了大半日的功夫,苏玉锦累的够呛,此时满脸都是疲累。   艾草吩咐小厨房去准备晚上的饭菜,让青葵去准备一些入口的茶点,自己则是先给苏玉锦煮上了一碗红枣姜茶来。   苏玉锦在那忙碌时精神紧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连里衣都湿了大半,此时正值春寒料峭之时,这般带着汗最是容易着凉。   喝上一些姜茶,也能去一去先前身上因为出汗而带来的寒意。   待苏玉锦接了茶杯,艾草则是「噗通」跪在了地上,「今天都是因为婢子的疏忽,让姑娘受了这般大的委屈。」   虽然艾草从药材铺抓完药后到了朋来客栈,当时看到的已是苏玉锦在忙着帮王氏催产,但她从王氏身边的奴仆中还是得知,苏玉锦刚到客栈时,被怀疑刁难的事情。   而自家姑娘受这样的委屈,都是因为她滑了脚,惹出来的事端所致。   她当时若是小心一些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艾草此时可谓懊悔无比。   苏玉锦起初因为艾草下跪之事惊诧无比,在听到这些话后,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你原也不是故意的,不必这般在意。」   「婢子若是再当心一些的话……」   便不会如此。   「凡事讲究天意二字。」   苏玉锦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日兴许也是老天爷有意保得秦夫人母子平安,所以才让你生出事端,让我前去救治吧。」   且今日虽然忙碌劳累,甚至还受了些委屈,但报酬却是十分丰厚的。   一百两银子,还有一匣子圆润且品相极佳的珍珠,这比自己名下产业忙碌一日赚的多多了。   超级满足的!   「也是饿得有些狠,这会子也是有些想吃热干面了,你面条擀的最好最筋道,晚上就做一晚来吃吧。」   见苏玉锦想吃热干面,艾草顿时来了精神,「婢子这就去。」   走了两步后又折返回来,「姑娘要不要配点口袋馍来吃?婢子刚才去小厨房时,看他们有做发面,且得了一些昆布,说是拌凉菜好吃,刚好可以混着红萝卜丝,土豆丝来拌。」   「好,你做就是。」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   艾草去忙碌,苏玉锦则是趁这个时候倚在软塌上歇上一会儿。   原本是打算闭目养神,但因为疲累和软塌实在是软和舒适的缘故,苏玉锦不知不觉睡熟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是大半个时辰后,屋子里头已是点上了蜡烛。   苏玉锦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艾草,端碗茶水过来吧。」   睡了一会儿,口渴的很。   但略等了片刻后,并无半个人影儿过来。   「艾草?」苏玉锦打着哈欠披上了外衣。   「艾草去小厨房煮面了,你要喝什么样的茶水,烫一些的还是温热的?」   声音低沉有磁性,是贺严修的声音。   苏玉锦一个激灵,满身的困意皆消,忙系好衣带穿好了鞋子,从内室走了出去,瞧见贺严修果然在外间的桌前坐着。   「二爷回来了。」   「嗯。」贺严修满脸疲态,声音也有些沙哑,「山中的事务算是捋顺了许多,可以稍微放松几日。」   不必日日都盯着。   「二爷还不曾吃晚饭吧,晚上想吃什么,婢子给二爷做。」   做饭等于二爷给银票,要积极!   「方才艾草他们做的热干面,我看着不错,就先吃了一碗,这会子她们又去煮了,估摸着片刻后就回。」贺严修道,「只吃这个就好。」   「到是你,今日去做什么了,看起来这般疲累。」   哪怕是苏玉锦已经睡上了一会儿,她的眼睛似乎也满都是困意,争都争不开一般。   「去看诊了一个病人……」苏玉锦也没瞒着贺严修,只将今日遇到花姜以及给王氏催产之事如实地跟贺严修说了一说。   就连得了一百两诊金和一匣子珍珠的事情也没瞒着。   「事发突然,婢子也就没有过多考虑其他……」   「治病救人原就是积德行善,这是好事。」贺严修点了点头,「只是下次若是再遇到旁人刁难你时,大可以搬出我的身份来。」   苏玉锦,「……」   当真以为她不想吗?   不过就是自己身份尴尬,说出来在旁人眼中大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之感,只怕会更加麻烦。   再者说来,苏玉锦一直觉得贺严修之所以对她还算客气且出手大方,一来是因为她能够看好他的病,二来也是因为她做事本分,从来不给他多寻上半分麻烦。   所以藉助贺严修名头的事……   「若是苦恼身份的话,不妨说你是我的亲戚。」贺严修补了一句。   苏玉锦歪了歪头,「什么亲戚?」   「就……二表舅吧。」   苏玉锦,「……」   果然二爷是知道的!   苏玉锦满脸都是尴尬且狗腿的笑,「二爷这般年轻,说二表舅显得有些老气了,不如说是二表哥,也显得适宜一些。」   你也知道?   贺严修嘴角抽搐了一下,「就二表舅吧,显得成熟稳重一些。」   苏玉锦,「……」   这辈子都没有一下子无语这么多次过。   「二爷既是喜欢这个称呼,那就依二爷所言。」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贺严修,「……」   就……挺好的!   艾草和青葵端了新煮的热干面以及口袋馍来,以及凉拌卤肉,芹菜炒百合,干炒羊杂,上汤菠菜这几样小菜来配着吃。   热干面是用苏玉锦的做法来做的,又额外添加了泡菜萝卜丁,腌制的酸豆角,小香葱,油炸过的花生米等,陈醋放的够多,芝麻酱也调味的恰到好处,加上艾草和的碱水面擀成的面条,一口下去香浓无比,筋道十足。   口袋馍是烫发面饼做成的空心烧饼,长条烧饼切成两半,形成一个口袋形状,塞上鸡蛋丝、土豆丝、红萝卜丝、昆布丝拌成的凉菜,吃起来是面粉香味十足,内里的菜蔬则是爽脆可口,配上满都是芝麻酱浓香的热干面……   美妙十足!   贺严修:突然不想说话   苏玉锦:你自己选的,不怪我   吃糖群众:啧啧啧   作者:月票好少,忧桑 第119章 又摔了   苏玉锦和贺严修皆是吃的不亦乐乎。   贺严修甚至又添上了一碗热干面。   苏玉锦看贺严修面前放着的空碗,连连咋舌。   这在山里是饿成了什么,回来后跟填不饱肚子了一般。   不过说起来这个,二爷既是连饭食都不能按时的吃,想来那汤药肯定也没有确保按量服用,得早些给二爷做好丸药才行。   苏玉锦盘算着这个,在吃罢晚饭后重新给贺严修诊了脉,又在第二日吃过早饭后,重新去购买给贺严修制作丸药所需的药材。   这次去的时候,还是带的艾草。   因为昨天的意外,今天的艾草可以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走路时是小心翼翼,眼观六面,耳听八方,生怕出一丁点的差错。   只是这过于谨慎地走在街上,不免显得有些探头探脑,贼眉鼠眼,尤其艾草还属于体格瘦小的那种,尤其显得明显。   这情景看得苏玉锦哑然失笑。   「姑娘仔细些。」艾草自己谨慎当心之余,也没忘记叮嘱苏玉锦一番,更是伸手扶着她。   结果话音落地,只听旁边先是「噗通」一声,接着一声惨叫,再紧接着是艾草倒在了地上,同样一声惊呼。   好端端的,怎么又摔了跤?   正当艾草诧异无比,一个圆脸儿,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忙不迭地给艾草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刚滑了脚,伸手乱抓,一下子抓住了姐姐的衣裙,把姐姐给带倒了。」   「姐姐可摔疼了,身上可有不舒坦的地方,要不要去医馆看一下?」小姑娘殷切询问,满脸都是担忧。   艾草站起身,揉了揉险些摔成八瓣的屁股。   「不妨事,应该没伤着骨头,你也不是故意的,不妨事。」艾草连连摆手。   小姑娘见艾草是好说话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但又赔了一通的不是,甚至又顺手从旁边摊位上买了一包驴打滚儿来送给艾草作为赔罪。   艾草原不想收,但见那小姑娘俨然一副心中十分不踏实的模样,便只好将驴打滚儿给收了下来。   驴打滚儿软糯香甜,艾草拿给苏玉锦来尝一尝。   苏玉锦拿着驴打滚儿打趣,「今儿个到是没白摔。」   「姑娘笑话婢子呢。」艾草红了脸,但抬眼望了一圈后,「咦」了一声。   「怎么了?」   「婢子记得,昨儿个婢子好像就是在这儿摔的呢。」艾草抓了抓耳朵,再次仔细看了看周围,「没错,就是在这儿摔的,婢子没记错。」   昨儿个因为事发突然,后来又忙着给王氏看诊,她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眼下艾草说她是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的……   苏玉锦仔细地在方才艾草摔倒的地方踩了踩,又用帕子拈起地上的一点泥土,嗅了嗅味道。   果然了……   「姑娘是觉得这里不妥吗?」   「这里被洒了不少的清油。」苏玉锦道,「原本铺的就是青石板路,经年累月被磨的溜光水滑的,沾上清油后又因为下雨,渗得到处都是,便容易滑脚。」苏玉锦解释道。   「原来如此。」艾草点头,「只是好端端的,这里为何会有清油?该不会是有人故意的吧……」   「这附近还有些瓦罐碎片没有扫干净,旁边又有一家卖米面油的铺子,想来是有人买了油,又不小心打碎了瓦罐,这才导致油流得到处都是。」   苏玉锦道,「旁边有家杂货铺子,去买些土碱来,拿热水冲了,往这儿泼一下,再拿扫帚扫两遍,油差不多便能清除个干净。」   这条路就在府衙后院附近,附近的药材行会是苏玉锦近日里常去的地儿,若是一个不当心摔上一跤,实在是受罪。   而其他路人也会如此,若是身强力壮的大抵还没什么大事儿,但若是身子骨不好或者孕妇老人的,只怕一跤摔下去,便会出了大事儿。   这会子不过是动动手,就能把这儿给清理干净,也算是与己方便,与人方便了。   「婢子这就去。」   昨儿个被摔,今儿个还被摔,艾草是恨死了被洒在这儿的清油,忙去旁边铺子里头买了土碱,又额外给了几文钱借用了热水和扫帚,按苏玉锦所说的将这几块石板给冲洗了一下。   忙活儿了一会儿后,艾草又踩了踩那青石板,喜上眉梢,「果然跟姑娘说的一般,这油被洗刷了个干净,走路也不觉得滑了。」   苏玉锦抿嘴笑了笑,「这回不能滑脚,就再也得不了驴打滚儿来吃了?」   「姑娘又取笑婢子……」   主仆两个一边说笑一边往前走,接着去昨日去过的药铺子抓药。   待两个人走远了,这附近摆摊的,还有闲逛的人才又凑成了堆儿。   「刚我还以为是咋回事,原来那两位姑娘竟是要清扫这儿的石板路,别说,这洗刷后,走路不滑了呢。」   「两位姑娘到是仁心善行,为旁人着想的很。」   「是呢,好人有好报呢。」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是否定下了婚事,这样好的两位姑娘,若是能娶回家,也是三生有幸。」   「你便别想了,看那二位的绣花鞋,身上穿的衣裳,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就你家那几间破屋子,还想娶人家高门大户家的小姐?」   「怎么不能?二位姑娘宅心仁厚,必定是愿意接济贫寒的,可怜可怜我也是应该的嘛,再说了,我模样又不差……」   「……」   路边一辆马车的帘子被放了下来,贺严修重新端坐,「走吧。」   「小的不用去叫苏姑娘吗?」兴安问。   「她这会子有事情要忙,由着她去吧。」贺严修道,「先回府衙。」   查看一下送过来的铸币要用的模子。   矿山那最近还算顺利,已是用炸药将山头炸平,接下来需要将山中的矿石一点一点运输到谷中的冶炼炉子,接着浇筑成铜钱。   冶炼炉子已是初具规模,只需过几日后便可以初次尝试冶炼。   若是照这个速度进展的话,待这里一切步入正轨,满打满算,应该只需要大概两个月的时间。   当然,这是一切都顺利的情况下……   上班摸鱼时间严重不足。   但仔细想想,因为最近疫情学生不上课,领导允许我每天中午从公司食堂免费带饭回去给大宝吃。   我每天连吃带拿,上班还要摸鱼码字,公司招到我这样的员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o(╯□╰)o 第120章 喜欢钱   不过,盯着他的眼睛大约也是不会松懈的。   贺严修闭着的眼睛忽地睁开,「曲知府回来后,让他立刻来寻我。」   「是。」兴安应下。   贺严修重新闭上了眼睛。   满脑子都是方才苏玉锦在街上和艾草一起将那青石板洗刷干净的情景。   这些举手之劳的小事啊……   ——   苏玉锦跟艾草到了药材行,接着按方抓药,将自己手中缺失不足的药材买全后,这才回去开始炮制药材。   或碾碎,或捣成末,或拿小石磨给磨成粉……   药材看着不多,但将这些药材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目测得需要十多日的功夫。   苏玉锦没敢耽搁,除了吃饭睡觉歇息外,其他的时间都在忙碌这些。   整个府衙的后院里,终日都充斥着浓浓的药香。   贺严修这几日虽然白天忙碌,但都还算按时按点的到后院来用饭。   除了小厨房做的各式菜肴,苏玉锦也时常大展厨艺。   香浓可口、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的蜜汁叉烧肉,清香十足、软糯可口的抱蛋豆腐,喷香无比、后味十足的干锅土豆片,麻辣鲜香、下饭十足的水煮肉片,清淡可口、百喝不腻的虾仁豆腐昆布汤,滋味醇厚、一口下去满足感十足的蒸肉饼……   后院中的药香中,夹杂着浓郁无比的饭香滋味。   在山中艰苦了数天的贺严修,此时觉得十分满足。   不过……   苏玉锦忙着制药,又忙着给她做饭食,下巴似乎都比先前略尖了一些。   贺严修寻思着既是做事这么尽心尽力的人,说什么也得给些奖赏为好,不然他终究是有些心中难安。   只是,要给苏玉锦些什么为好?   贺严修思来想去了许久,吩咐兴安去山中移植一棵桃树回来。   阳春三月,桃花盛开,山中野桃树极多,远远望去,如云霞一般,十分好看。   天下女子,大约没有不爱花的,贺严修自觉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兴安挠了挠头,「依小的看,二爷若是奖赏苏姑娘的话,这桃花大约送不到苏姑娘的心坎上头去。」   苏姑娘可是连青河院子里头的各种花全都卖掉种成菜的主儿,依她的个性来说,大约送捆大葱都比送桃花更让她高兴。   「那你说说看?」   既是要奖赏,最好是能够合人心意,否则还不如不奖赏。   「送捆菜」的话在兴安的嘴边徘徊了许久,终究没有说出口。   「其实要论起来的话,苏姑娘似乎……」兴安咬了咬牙,「很喜欢钱?」   二爷平日给那么多赏银,苏姑娘却还是要做苏记,开酒楼,甚至还购置了田庄,无一不是想着赚钱。   苏姑娘绝对是掉钱眼里头的人!   贺严修闻言,微微点头,「似乎如此。」   每次得了赏银时,都欢天喜地的。   贺严修想了想,从那放银票的小匣子里头又抽了一张出来,「给苏姑娘送去吧。」   「是。」兴安接了银票,出了房门去寻苏玉锦。   瞧着手中的银票,以及刚才瞥到那小匣子里头,肉眼可见的单薄,兴安这会儿想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多嘴!   没事儿提什么苏姑娘喜欢钱?   又不是不知道自家二爷是个出手大方的,这往后可还了得,只怕那整个匣子里头的东西,早晚都得到人苏姑娘的荷包里头去!   看来已是等不到回去交代那些管事了,明天就得赶紧写封信回去,说一说二爷此时的状况,让他们尽早做一下准备,免得到时候等二爷回了京城以后断了粮……   这边,正在研磨各种草药的苏玉锦将新得到的银票甩了甩。   唰唰的声响,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二爷够大方,二爷是个好人,要尽心尽力做事!   苏玉锦研磨草药的动作都快了一些。   沙沙的声响,听着令人振奋无比。   几日后,苏玉锦这里的药丸还没有做好,康氏和陈氏前来拜访,说是串串香的铺子明日要开张,今日要请苏玉锦这个股东之一前去铺子里热闹一番,讨个好彩头。   因为是康氏和苏玉锦二人的生意,陈氏作为一个介绍人,占了一成的干股,算起来股东有三人,也没有再请外人,只三个人到串串香的铺子里头,四处看一看,逛一逛的,吃上一顿饭。   毕竟等第二日开张时,除了康氏可以在现场张罗以外,陈氏和苏玉锦都是不合适去的。   铺子最早的时候苏玉锦去瞧过,当时刚刚开始装修,只能简单瞧得到一个轮廓,现在再看时,已是大变了模样。   一楼大堂,二楼雅间,大厅之中临窗的座位皆是以花架隔开,绿油油的绿植看的人赏心悦目,心情舒畅,食欲大增。   各处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入口处有专门迎客的伙计,负责端茶送水,送上一些腌萝卜、辣白菜等开胃小菜,好让来吃饭的客人在等饭菜端上来时也没有那般乏味,开胃小菜也能促进人的食欲,一举两得。   后厨和前堂衔接紧密,都有专门负责,可以确保能够及时准确的上菜,各个区域内也都有专门的伙计负责,可以明确做到责任各人,不相互扯皮。   除此以外,康氏还在铺中推行了奖励制度,每三个月对各个伙计工作量和质量进行评判,好确定这个伙计的额外的奖金该如何发放……   康氏的一番介绍,听得陈氏是连连点头。   苏玉锦虽然心中赞许,却是狐疑地将康氏看了又看。   这样的生意经和如此先进的管理经验,这康姨母当真不是现代人穿越过来的?   康氏见苏玉锦虽然在点头赞许,却又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便张口询问,「苏姑娘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苏玉锦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笑盈盈地康氏,「就是忽的想起来这宫廷玉液酒了……」   宫廷玉液酒?   康氏狐疑地和陈氏对视了一眼,「苏姑娘可是想喝酒了?」   「也不是,只是这酒实在绝绝子,忽的想了起来而已。」   见康氏仍旧是一头雾水的模样,苏玉锦再次眨巴了一下眼睛。   果然穿越这种事,是个例,自己拿到的是独穿剧本,并非群穿故事……   (章说会时不时放小剧场,给正版读者们的福利哦)   苏玉锦:有谁能不喜欢钱呢?   贺严修:倒也有个例   苏玉锦:如何说?   贺严修:譬如作者,就更喜欢月票   作者:没错!(疯狂点头) 第121章 二爷穷了   所以古人中也是有许多思想先进,能力超群之人的。   万不能因为自己是穿越人士,略了解了些先进科技和现代知识,就可以小觑了本地土著……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开饭吧。」苏玉锦转了话题。   「嗯,开饭。」康氏笑眯眯地招呼伙计开始陆续上菜。   既然是主卖串串香的店铺,自然是少不得招牌菜串串香,此时天儿还冷着,上的是炭火炉子上面放砂锅,自己可以直接煮的串串香。   素菜三文一串,荤菜五文一串,荤素的签子以末尾染色不同作为区分。   除此还上了几样小菜。   松花蛋拌豆腐,姜汁藕片,凉拌什锦菜,手撕杏鲍菇,干炸茴香小油条,干炸椒盐蘑菇。   苏玉锦尝了尝滋味,皆是不错。   可见康氏这里也寻到了手艺不俗的大厨在后面坐镇。   有康氏这般精心尽力地管着,这家铺子往后想要不赚钱只怕都难。   三个人一顿晌午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到日头西斜时,才准备离去。   到门口时,苏玉锦抬眼看着店铺上面空着的准备挂匾额的地方,问,「可想好了店铺名?」   「想好了。」康氏扬起了下巴,笑得眉眼弯弯,「叫做第一家串串香。」   陈氏,「……」   名字有些随意啊。   苏玉锦亦是笑了起来,「名字极好,好寓意呢。」   「是呢。」康氏见苏玉锦认可,心中亦是越发欢喜,「到时候就看从一能涨到几了,不过按我的估量,不敢说一百,五十是有的。」   要开五十家串串香店?   这次惊到的是苏玉锦。   倒不是觉得康氏夸下海口,毕竟这段时日接触以来,康氏的经商能力她是实打实看在眼中,是超越寻常生意人的存在,长此以往,往后成为一方首富也不无可能。   但是五十家串串香……   她占了三成纯利,若是一家铺子不多吧,按照每年按照她可以分一千两银子来算的话,这五十家的话,就是五万两了。   一年五万两,这十年的话……   未来可期!   以后单单这一项都可以实现财富自由了!   苏玉锦一双眸子变得晶晶亮。   因为这个未来梦实在是太美,苏玉锦从第一家串串香回去时,这口中都哼起了小曲儿,整个人也是兴奋地走路有点蹦跶。   甚至到了府衙后院时,开始高兴地琢磨起新的吃食来。   不过是一时兴起做了一顿冷锅串串,便拥有了康氏这么一个摇钱树,要是再做更多美食的话,岂非会有更多有眼光之人想要出钱与她合作?   嘿嘿嘿……   不行,这个饼太好吃了,她得沉醉其中一会儿。   贺严修忙完事务从前头回来时,看到的是一个兴高采烈,眉眼之间满都是笑的苏玉锦。   而苏玉锦看到贺严修时,亦是笑着迎接,「二爷回来了。」   声音甜了两个度不止。   贺严修,「……」   突然感觉心里毛毛的。   苏玉锦平日里对他尽心是尽心的,但这般带着些撒娇和欢喜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莫不是又想要银子了?   贺严修攥了攥自己的袖口,从袖子里头摸了一个五十两的小面额的出来,递给苏玉锦。   苏玉锦在愣了愣后,欢天喜地,「谢二爷。」   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啊,到处都在给她送钱!   「婢子看这里的小厨房里有清江鱼,晚上吃烤鱼如何?」苏玉锦顿了顿,「就吃酱香的吧,微辣口感,入口舒适,也更耐吃一些,再放一些配菜,炭火煨着慢慢吃,能越吃越好吃的。」   「二爷主食是吃饼子还是面条?」   贺严修是北方人,喜好面食,所以苏玉锦并未推荐米饭。   「饼子吧。」贺严修道。   「好,婢子这就去准备,二爷稍等片刻。」苏玉锦言罢,几乎是一溜烟地便领着艾草和青葵去小厨房忙活了起来。   贺严修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沉思了许久。   兴安见贺严修神色凝重,心中却是略略安稳。   看来二爷也总算是开始担心自己的荷包了。   而此时的贺严修,却是拧眉思忖,半晌后叹了口气,抬脚往自己房中走去,等到了房中又呆坐上了一会儿,接着嘴角微微翘了翘。   这嘴角上扬的模样,应该是高兴吧。   这二爷,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会儿不悦,一会儿高兴?   这便是传说中的阴晴不定吧……   「明日去买些作画用的颜料来。」贺严修道。   「二爷要作画?」   贺严修丹青技艺极佳,甚至连莫大师都将其绘制的画作视若珍宝,评价极高。   京城之中,也有部分人得到过贺严修的画作,珍视无比,但因为贺严修素来不透露自己的姓名,画作的落款处,素来落得都是无名二字。   也因为这无名二字,让贺严修的画作在京城之中备受人崇敬。   不在意虚名,才是真正的大师。   所以,无名大师的画作,在京城中被人追捧的程度不亚于莫大师,甚至因为不知其身份,更是无法求得画作,一切皆以其心情为准,在许多时候隐隐越过了莫大师的名头。   一幅画,用千金难求来形容也不为过。   「也不知道是何人有这样的福气,能让二爷想起来作画了。」兴安咋舌,「二爷上次作画,还是一年半以前了。」   「是啊,也不知道最终会落到谁的手中。」贺严修也轻叹。   二爷并不知道要作画给谁?   兴安顿时有些丈二的和尚,「二爷这是什么意思,小的有些听不明白了……」   「待作好了画后,命人悄悄送往八珍斋。」贺严修道。   兴安,「……」   八珍斋,是京城的一处拍卖行,因为其总有稀世珍品而被人瞩目,而其拍卖的东西,也各个价值不菲。   所以,二爷要画一幅画送去八珍斋拍卖?   二爷果然知道自己的荷包瘪掉了……   从前总是羡慕感慨苏姑娘待二爷尽心尽力,但仔细想一想的,这都是用二爷的荷包换来的,倒也不算是白得的。   二爷也是怪不容易的。   都要卖画换钱来打赏苏姑娘了。   不过说来说去,自家二爷到底是意志不太坚定了……   贺严修:突然发现自己需要搞点钱   苏玉锦:什么什么,二爷说他要烤蜜饯?这活我熟,放着我来……   贺严修:还是我来吧   苏玉锦:二爷不必如此客气   贺严修:倒不是我客气,是我怕你对荷包不客气   …… 第122章 不太对劲   钱这种东西,到底不是随便就能这般花销送人的,对于他兴安来说,别说是苏姑娘了,什么李姑娘,唐姑娘的,他才不会把自己辛苦攒的银子这般送出去呢!   兴安这般想着,以至于要给贺严修去倒杯热茶的路上都若有所思。   结果路上险些撞上了后院里头拨来伺候苏玉锦的小丫头水杏。   「对不住。」兴安忙道歉,在看到是这几个丫鬟里头生的最眉清目秀的水杏时,忙又关切询问,「这是怎么了,眼睛都肿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水杏冲兴安福了一福。   原是在院子里头伺候,这段时日跟兴安见得面儿也多,兴安性子活络又爱说笑,几个丫鬟跟他倒也不拘谨。   水杏此时也是拿帕子擦了擦有些发红的眼睛,「无缘无故丢了只发簪,怎么寻都寻不到了,那只发簪还是先前我攒了半年月例银子买的呢。」   提起这件事,水杏越发觉得委屈,这眼泪也是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看水杏哭的伤心,兴安忙道,「我当是什么事情了,原不过丢了只簪子而已,刚好我今日得了二爷一些赏钱,给你去买只簪子吧,这样你可高兴了?」   「真的?」水杏一听这话,又惊又喜。   「自然是真的,我又何必拿此事给你开玩笑?再说了,又不是几百上千两的我与你开玩笑,几两银子而已,何必要寻你开心?」   兴安说着话,从怀中摸了一锭银子出来,塞给了水杏,「这下你总归该放心了吧。」   水杏破涕为笑,但掂量着银子却也颇为犹豫,想了一会儿,又把银子退了回来,「我还是不能收的……」   「有何不能?」兴安笑道,「在一块相处这么久了,那可是缘分,你年岁比我小,我那你当妹妹,哥哥给妹妹买个发簪还不成了?」   「还是说,你不敢收这银子去买发簪,是怕我对你有企图?」   说这话时,兴安挤眉弄眼,俨然一副是在开玩笑的模样,逗得水杏咯咯笑了起来,拿了帕子来掩面,「既是如此,那我就厚脸皮收下来了?」   「收下吧,收下吧,往后可别再哭了,哭起来难看的很,还是不如这会子笑着好看。」兴安笑道,「得,你也去忙吧,我还得当差去给二爷端杯热茶去。」   「那您忙。」水杏抿嘴直笑,小碎步先离去了。   看着水杏走的时候脚步欢快,兴安挠着头皮嘿嘿笑了笑。   这傻丫头,乐呵呵的时候瞧着还真好看。   这几两银子买个高兴,还是很舒坦的。   就是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这边,苏玉锦在小厨房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后,才将烤鱼端上了桌。   整只鱼,从中间对外剖开,完整地铺在烤盘中,酱汁浓郁,煮开后香味四溢,烤盘中的鱼因为不断的加热,鱼肉和酱汁充分融合,每一口都觉得十分入味,但这美妙的滋味却又丝毫不掩饰鱼本身的清香滋味。   配菜放了不少,筋道弹滑的鱼丸,爽脆的藕片,豆香十足的腐竹,还有几样爽口的青菜,吃烤鱼之时也不会觉得过于乏味。   且这烤鱼并非是第一口滋味惊艳,往后吃起来越来越平平无奇,而是第一口觉得极佳,用炭火炖煮的时间越长,越觉得这烤鱼入味,吃起来也越好吃。   再配上苏玉锦做的酥脆的烧饼……   贺严修吃完烤鱼后,觉得腰带有一些紧。   以至于吃完后没有在苏玉锦那过多停留,只急忙回了自己的屋子,好多些放松。   甚至在晚上临睡前,也有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得不在院子里头散了许久的步,消够了食儿,这才上床睡觉。   翌日,兴安按贺严修吩咐,买来了作画所用笔墨颜料宣纸等东西,摆放在贺严修屋中的书案上。   作一幅画是一件耗费精力和时间之事,贺严修平日里还要处理许多事务,不得不在闲暇之余,见缝插针地画上几笔。   而贺严修在作画之事,为了不让旁人知晓,皆是紧闭了房门,对外宣称他有要事处理,外人不得善入。   于是,在旁人眼中,贺严修成了终日忙于事务,连歇息都顾不上的敬业之人。   尤其是苏玉锦。   每每看到兴安在门口守着时,便知道贺严修除了在府衙处置的事务外,又在忙额外之事。   怪不得二爷这样年轻的年岁便能任职高官,仕途上平步青云,想来除了家世以外,更多的是跟二爷的勤勉有极大的关联。   刻苦之人时常被人尊敬且心疼,苏玉锦此时便是如此,心中颇为心疼,只变着法儿的给贺严修做上许多的美味佳肴。   小炒羊肉,素炒什锦,干锅虾子,捞汁生菜,清炖莲藕排骨,红烧茄子,八宝豆皮福袋,猪肚鸡,烩八珍……   贺严修吃的十分满足,自觉自己想要作画的决定实在是明智之选。   第一家串串香自开张后,苏玉锦便听说生意红火,日日宾客满座,哪怕是天气不好之时,也仍旧是整条街上面生意最好的铺面。   苏玉锦听闻此事后,自是颇为高兴。   毕竟第一家串串香生意好,往后第二家串串香,第三家串串香……乃至第五十家串串香也才能生意极好,她的财富自由也才能够实现呢。   看来往后等回到了青河县后,也得时常上上香,祈祈福什么的,保佑这些分店一家一家的顺利开起来。   又经过几日忙碌,苏玉锦做好了给贺严修准备的第一批丸药。   丸药如黄豆一般大小,每日需服用三次,每次一粒。   而这些丸药皆装入瓷瓶之中,一瓶是九粒,是三日的量。   苏玉锦第一批制作出来了七瓶,交给贺严修了五瓶。   「这些瓷瓶上皆是写有一到五的编号,二爷吃的时候从第一瓶开始吃,方便记忆和计算,这些瓷瓶都以蜡封口,可以久存,只是不要放在过于炎热的地方。」   这个时候天气是不够热的,但贺严修要时常进山查看铜矿冶炼的状况,大约会时常接触到温度极高的火炉,苏玉锦觉得还是提醒一番为好。   兴安:有点不太对劲啊   贺严修:不对劲就对劲了 第123章 鸳鸯荷包   「吃的时候温水送服,最好是饭后半个时辰为好,我这里还有两瓶备用,若是二爷不小心遗失或者打碎了瓷瓶,可以来拿我这边的这两个应急。」   「此外,若是丢失的数量过多,需要提前告知我,让我早做准备,及时做出来新的药丸,这些药丸这次吃完之后需要调整部分药材的用量,半个月后我会给二爷新的药丸。」   听苏玉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贺严修一一在心中记下,而后点头,「好。」   刚好他从过几日后还需要去山中几日,这样的丸药携带方便,服用简单,的确十分好用。   陈氏在这日的早饭后来寻苏玉锦。   因为玲珑阁的衣服已经做好,尽数都送到了她这里,她将苏玉锦还有苏玉锦给贺严修做的几件衣裳给送过来。   「劳烦夫人走上一趟。」   这些东西,论说让下人来送就是,陈氏却还亲自来。   「原是来看看你试穿是否合适,若是不妥我也好及时跟玲珑阁那的人说一声,再来也是姨母让我来一趟,给苏姑娘你说一说串串香那的生意极好,让苏姑娘放心。」   陈氏笑道,「姨母这几日已是开始再去寻铺子,准备开第二家串串香了。」   河东府城不算小,倒也养得起两家店。   「康掌柜做事当真是雷厉风行。」苏玉锦抿嘴直笑。   「可不是么,素来都是说吃就端的性子。」陈氏跟着打趣。   「我先前听我娘说,姨母自小便是这般,她想要做的事情,变着法儿的也要做成,她若是不想做,摁着她也没用,还说就因为这个模样,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拿姨母没办法,只由着她去,到了后来干脆将姨母当成了男娃娃来养。」   这些先前苏玉锦到是从陈氏那听到过一些有关康氏之事。   正是因为康氏性子麻利爽快,是典型的男子模样,康家将康氏当了男孩子来看待,甚至到最后也想着让康氏来执掌家中事务,招赘女婿,继承家业。   只不过到了最后,康氏的确是继承了家业,但并未招赘女婿,而是以一己之力将家业打理的妥妥当当,完全不逊于其他商贾之家,甚至要比许多同龄的男儿做的更好。   女子若是久不成婚,时间长了,多多少少会有流言蜚语。   有关康氏到现在都不曾婚嫁之事,外头自也有许多人说话难听。   有说康氏是天煞孤星,注定这辈子要孤孤单单一个人。   也有人说康氏有磨镜之癖,并不喜好男人,所以不愿出嫁,也怕被夫家知道后再修弃,干脆独自一人,可以随心所欲。   更有人说,康氏在外头有姘头,只是那人成婚有子,妻子是厉害的,母族势力又强,那男的不敢和离,所以只将康氏置在外头而已……   不过康氏对这些似乎不在意,依旧做自己的事情,张罗自己的生意,仿佛那些人从未说过什么一般。   知道这些的苏玉锦越发敬佩康氏,也越发觉得自己这次的合作伙伴极佳,是老天爷白送给她的聚宝盆。   但既是聚宝盆,需得小心呵护为好。   「康掌柜一心扑在生意上头,忙里忙外的,颇为劳累,需得注意多保养,莫要累坏了身子,这两日越发有些倒春寒,夫人还得提醒康掌柜记得增添衣裳呢。」   苏玉锦笑道,「说起来,我这里有几个药膳的方子,最是适合春日降火滋补,夫人不妨拿了回去,素日里炖些养生药膳来,自己吃也好,给康掌柜也罢,总归都有些帮助。」   这么久以来,陈氏和苏玉锦关系已是越走越近,此时也不跟苏玉锦客气,只将那药膳方子收下,道了谢。   两个人说了一会子的话,留下玲珑阁做好的那些衣裳,陈氏又送给了苏玉锦一个自己亲手绣的荷包。   荷包上的图案,是鸳鸯。   在陈氏看来,苏玉锦虽是外室,却有正室风姿,人更是善良聪慧,心中自是期盼着往后苏玉锦能有个好的结果。   做贺严修的正室大约是不能了,毕竟苏玉锦的出身如此,贺家就算再如何开明,只怕也难以接受她成为贺严修的正室,但若是往后能成为贺严修的宠妾,再有个一儿半女的傍身,有贺严修如此宠爱,想来往后也算能够日子美满顺遂。   这鸳鸯的荷包,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思,对苏玉锦的祝福吧。   苏玉锦收到这荷包,对那上头的鸳鸯图案倒是没多想,只觉得陈氏这绣工当真是好,鸳鸯戏水的图案绣的可谓活灵活现,荷包底色用的也是她喜欢的天水碧。   最关键的是这荷包里头陈氏放了点沉水香,闻起来气味优雅清淡,清心静神。   「待会儿将这荷包放在枕边吧。」   到底是陈氏送的荷包,苏玉锦还是不想每日佩戴磨损,放在枕边,能每日闻着这里面的清香滋味,且也算重视,也不算失礼。   「还有给二爷做的这两件外衣,整理包好,待吃罢饭后,我给二爷送去。」   苏玉锦刚说罢,青葵从小厨房急匆匆而来,「姑娘,你要的鸭子和酸萝卜,婢子已经收拾好了,姑娘要这会子去做吗?」   抬眼看了看天色和时辰,抬了脚步,「走吧。」   做酸萝卜老鸭汤,需要文火慢炖一个时辰,要赶上饭点,这会儿得赶紧开始着手来做。   苏玉锦走后,艾草便按她所说的,收拾给二爷的衣裳。   贺严修进了屋子,抬眼瞧了一番,「你家姑娘呢?」   「回二爷。」艾草忙放下手中还未包好的衣裳,「姑娘去小厨房,似乎要做酸萝卜老鸭汤。」   原来是去做美食了。   单单是听到苏玉锦要做的菜,贺严修便喉头滚动,竟是咽了一口口水。   在垂眸看到艾草手中那藏蓝色,分明是男子所穿的衣物时,眉梢微扬,「这是……」   「先前曲夫人请了姑娘一起在玲珑阁做衣裳,姑娘瞧着这几匹布花色好看,便给二爷也做了两身,姑娘先前说要吃过晚饭后,亲自给二爷送去。」   艾草如实回答。   苏玉锦给他做衣裳?   贺严修的目光从那衣裳上扫过。   看着倒是跟自己尺寸一般,是可以穿的。   只是……   贺严修的目光落在了衣裳旁边的那个荷包上。   贺严修:在我看来,但凡努力,皆是可以获得成功   苏玉锦:二爷此言差矣,你看作者,写了这么多年,都还是个扑街   作者:…… 第124章 苏姑娘的情郎   荷包的底色是苏玉锦喜欢的。   但素日并不曾听闻苏玉锦针线拿手,到是听说她连许多贴身的衣裳都是出自艾草之手,想来她的女工是拿不出手的。   而此时这荷包上头的鸳鸯图案绣工精湛,到是比寻常绣娘还要好几分,所以必定不是苏玉锦所做。   既然这衣裳是玲珑阁所做,想来这荷包也是出自玲珑阁了吧。   大约是因为衣裳做的多,玲珑阁送了个荷包?   不过一般来说,要送荷包的话,这图案选择十分重要,为不惹事端,大都会选择中规中矩的图案,大多是常见的花草鸟雀一类。   可以说,如果不是客人特地要求,大多不会主动送鸳鸯元和给客人的。   但现在,苏玉锦手里有鸳鸯的荷包……   是她特地从玲珑阁要的吗?   贺严修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试探性地问艾草,「这个荷包是你家姑娘平日里时常佩戴的?」   艾草听到贺严修问荷包之事,顿时有些紧张。   到底是鸳鸯的荷包,姑娘是贺严修的外室,若是时常佩戴出去,未免显得张扬,所以姑娘才只放在枕边。   而这荷包又是曲夫人送的,若是追究起来的话,岂非说曲夫人堂堂一介知府夫人分不清尊卑有别,故意抬举外室?   「姑娘并未说要戴,只说让婢子放在她的枕旁。」艾草在想了想之后,如实按着苏玉锦的吩咐回答,好让贺严修安心,且也并未提曲夫人之事。   所以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能佩戴鸳鸯荷包,所以特地要了一个放在枕边,每晚睡觉时看着?   苏玉锦又帮他在玲珑阁做了衣裳……   难不成,在这么久的相处之中,原本对他退避三舍的苏玉锦,实际上对他已是颇有情谊,但自知身为外室,所以才这般心中期盼着往后能够琴瑟和鸣,但并不敢声张?   他当初将苏玉锦带回来,不过也只是为了正名,并打算着往后放了她自由身。   而在随后的日子里,发现苏玉锦似乎也对他并无过分亲近之意,只一门心思地想着赚钱,贺严修心中也越发安稳。   所以在跟苏玉锦相处时,也只拿了她当自己的寻常手下来瞧,并没有太多拘谨。   但现在苏玉锦有了旁的心思……   贺严修忽地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像春日里疯长的杂草,剪不断,理还乱。   见自己回答了这荷包之事后,贺严修丝毫不言语,且神色阴晴不定的,艾草心中越发紧张,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二……二爷?」   贺严修这才回过神来,「既是你家姑娘给我做的衣裳,也不劳你家姑娘送过去了。」   「兴安,先拿了回去,我也好试一下,是否合身。」   免得吃完饭后,苏玉锦当真去送了衣裳,说些意料之外的话,那他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反正是给贺严修的衣裳,是他拿走,还是自家姑娘去送,都不打紧。   艾草这般想,忙将衣裳包好递给了兴安。   兴安拿着衣裳,跟着贺严修回了屋子。   「二爷,这料子摸着细腻柔软,虽不如家中的布料衣裳,倒也还不错。」兴安将衣裳铺好,仔细看了看,又问贺严修,「二爷这会子试一下?」   贺严修犹豫了一会儿后,点了头。   他这次带来的衣裳,的确不多,试一下便试一下吧。   贺严修褪去外衣,穿上了兴安手中这件。   兴安推了一人来高,打磨的光亮平滑的铜制穿衣镜过来,让贺严修自己看一看。   衣料不错,做工精致,整体来说是不错的。   贺严修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还算不错,便脱了下来,准备试另外一件。   兴安忙接过来贺严修脱下的外衣。   刚拿到手中,顿时「咦」了一声。   「怎么了?」   「这里面似乎绣了花样。」兴安拿起来仔细瞧,「似乎也不是花样,而是绣的字。」   绣了字?   贺严修拿过来瞧,见那外衣的后腰内测,果然绣了两行字。   外衣是双层的,是适合春日所穿的厚度,这字绣在里面那一层的内侧,从外面看不出分毫,且绣字用的是与布料同样颜色的丝线,若是不仔细看,也很难察觉。   贺严修凑近了才看清那些字是什么。   子栋吾夫:两情久长,不在朝暮。   一旁的兴安,亦是看了个真切,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头,有些故事啊。   这子栋是谁?   看后面那两句,好像不是一般男女关系会写的语句呢,倒像是情意绵绵的情话。   说起来这衣裳是苏姑娘在玲珑阁做的,难不成是给苏姑娘的情郎做的?   可是不对啊,这衣裳不是苏姑娘送给二爷的嘛,苏姑娘的情郎不就是二爷?怎么又冒出来个子栋出来……   莫非这子栋是苏姑娘的姘头?   可苏姑娘一向安分守己,不像是水性杨花之人,且自二爷听闻苏姑娘险些被人深夜掳劫时,特地让他派了两个女暗卫暗中跟着苏姑娘,她们两个也不曾说过苏姑娘与旁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那这么说的话,大约是玲珑阁送错了衣裳吧。   不过这也不大对的,苏姑娘自己订的料子,不会发现不了,二爷穿这衣裳颇为合身,显然尺寸也是对的,并非送错的衣物。   说起来,绣那两行字的绣工,比着衣裳上其他的花样刺绣手艺也差许多,不像是玲珑阁绣娘应有的手艺,大约也不是绣娘绣错了花样……   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   兴安思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掉了。   贺严修端详这两行字许久,原本紧拧的眉头顿时松开,「方才艾草说,这衣裳是出自玲珑阁?」   「是。」兴安点头。   「我记得曲知府这两日正在为一桩案子十分头疼。」贺严修将手中的衣物放下。   「似乎是因为在水井中发现了一名不明身份男尸的案子。」   兴安应答,「因为那男尸在井中浸泡许久,死前又遭人殴打面部,导致身份无法辨别,府衙花费了许久的工夫仍旧查不出来,最后还是通过男尸左脚有六指,才在附近的江年县筛选所报的失踪人口中比对出来,似乎是一位叫做魏友山的秀才。」   对于上班的宝妈来说,周六日反而是最忙的时候,o(╥﹏╥)o 第125章 办一件事情   「这位魏友山出身农户,家中贫寒,但天资聪颖,平日里做活后去学堂偷听偷学,年纪轻轻便考中了童生,魏友山因为要读书考秀才,希望族中资助,但族中的族长却说考试时可以出盘缠费用,平日读书的费用却是负担不起的。」   「魏友山无钱供自己平日读书,便离了魏家村,到了江年县去寻了一份抄书的活计,勉强餬口供自己读书,前年魏友山为来河东府参加院试,提前半年来到河东府,在这里一边抄书卖诗词,一边读书,最终考中秀才,进了江年县县学中读书。」   「因为魏友山考中秀才,加上年轻未婚,许多人上门说亲,最终和魏友山定下婚事的,是江年县中一位姓乔的富商女儿,二人三媒六聘,已是过了礼,在办婚事前几日,乔家与魏友山商议成婚那日的车轿赏钱等事,却发现魏友山并不在乔家为魏友山买下的那处小院中。」   「起初乔家以为魏友山有事外出,但接连两日都不曾瞧见他的踪影,去县学打听时夫子同窗皆是不曾见过,唯有街坊四邻说那日晨起听到魏友山院中似有争吵声,再后来便没有动静,但也没操心是什么人来过,魏友山又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乔家听了这事儿后,怕魏友山是被歹人所害,忙到处找寻打听,始终也没有任何消息,只能跟县衙报了魏友山失踪之事,更在县城门口贴了悬赏榜单,以求能找寻到这魏友山,结果时隔一个多月,竟是在河东府城的一处水井中寻到了魏友山的尸首。」   听了兴安的一通讲述,贺严修点头,「我记得当时似乎又听到曲知府说什么衣裳什么的,可是有什么异常?」   贺严修忙着盯铸币局之事,其他的事情不打操心,只是偶然听到了几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兴安身为贴身小厮,自然是要做贺严修的耳目,这些事情也就自己留心,打听了个清楚。   「衣裳到是寻常的衣裳,不过就是那衣裳好像不算合身,似乎有些长了。」兴安道,「不过说起那衣裳来了,质地似乎不错,做工也颇为精致,这魏友山穷苦,竟也穿的起这般好的衣裳,也不知是不是乔家给置办的……」   「原来如此。」贺严修微微点头。   兴安见贺严修如此,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去办一件事情吧。」   贺严修吩咐道。   ——   苏玉锦的酸萝卜老鸭汤很快端上了桌子。   因为在炖煮的过程中突然改了主意,决定干脆将这酸萝卜老鸭汤做成一个锅底,吃一顿蔬菜涮锅。   鸭子肉微凉,春日里头喝鸭子汤能够降噪去火,再加上一些蔬菜涮熟来吃,口感清淡,入口舒适。   苏玉锦让艾草和青葵去准备豆腐、春笋、菠菜、藕片等适合涮锅吃的菜蔬。   艾草犹豫了一会儿,张了口,「姑娘,方才你去厨房忙碌时,二爷过来了,见这两件衣裳是给他做的,便让兴安先将衣裳拿了回去。」   「嗯。」苏玉锦点头。   倒省的她再专门去送上一趟。   「二爷有没有说衣裳合不合适?」   「没……」   就是走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艾草犹豫着要不要将贺严修看到鸳鸯荷包时神情凝重之事跟苏玉锦说时,贺严修和兴安已是进了屋子。   「拿酸萝卜炖老鸭做了锅底准备涮菜来吃,正想着二爷会不会喜欢吃,思量着要不要叫二爷过来一起吃午饭。」   苏玉锦笑得十分狗腿。   「那可巧,我也正想着你今儿个晌午做什么饭,想着来吃一口。」贺严修嗅了嗅那锅中冒出的香气,「滋味似乎不错。」   酸萝卜的酸味和鸭子的清香气息,萦绕鼻尖,令人食指大动。   贺严修顿时觉得腹中空空,对中午饭也颇为期盼,干脆坐了下来,不等苏玉锦掀开那砂锅上的盖子,便已是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看着贺严修脸上挂着浅笑,目光中尽是素日里惯有的温和,艾草眨巴了一下眼睛。   怎么看着此时的二爷也不像是有半分不高兴的样子,反而有那么一点……喜悦?   难不成,先前看到二爷脸色不好看,只是她纯粹眼花了而已?   艾草抓了抓耳朵,接着去准备豆皮,白玉菇等吃食,顺便再擀一些面条来。   这样的涮锅,最后煮上一些面条来,热乎乎地吃上一碗,最是舒坦。   人间四月芳菲尽,尤其是因为昨夜的一场小雨,地面上落满了各色花瓣。   到五月时天气便会开始炎热,人也会换上单薄一些的夏衣,所以许多人都会在这个时候预定夏衣,这也使得玲珑阁上下此时十分忙碌。   要进货布匹、各色丝线,接收各种订单,上门测量,回来裁剪绣花缝制,再浆洗熨烫,送到客人手中。   而此时最为忙碌的当属那些绣娘。   数十个绣娘在绣房中忙碌,手中纤细光滑的针缀着长长的丝线,在绣绷撑的平整的布料上面上下飞舞,各式各样的图样在绣布上活灵活现。   唯独方娘子在看着外面时不时簌簌落下的花瓣出神。   一旁的云娘子拍了拍她,「怎地还在发愣,这些活若是做不完,怕是晚饭都来不及吃的。」   又道,「你这几日似乎总是出神,活做的也慢,虽说晚上熬熬夜也能赶出来,可总是这般对着油灯刺绣,最是容易害眼睛,别银子没赚多少,再过几年眼睛都熬坏了。」   熬坏便熬坏吧,反正她往后也是不想再做绣娘,给旁人绣花做衣裳了。   见方娘子对她的劝说无动于衷,云娘子越发地有些担忧,「从前你最是勤奋,中途连喝口茶歇一歇都不肯,自己的活计做完,还要额外再接一些来做,怎的最近越发懒怠了起来?」   「难不成,是这银子不够香了,都已经无法督促你赚钱了不成?」云娘子干脆打趣了起来。   是啊。   银子真的是不够香了。   这银子是臭的,连沾着它的人都变得恶臭起来。   方娘子咬了咬下唇,硬生生地咬出几颗血珠子来。 第126章 杀人凶手   方娘子觉得心中烦躁也郁闷,但当着素来如同大姐姐一般的云娘子的面儿,她不好将实际的情绪发泄出来,只抿了抿唇,将下唇的血珠子咽入口中。   腥气味十足,带着微微的咸,有些铁锈的味道。   「无妨,这几日总觉得闷,大约是时气的过,等天儿晴起来大约也就好了。」方娘子笑道,「到时候只怕还要抢着你的活计来做呢。」   「你若是有本事,尽管抢就是,不怕你抢,就怕你不抢呢。」云娘子见方娘子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心中也略有些放心。   自己手中还有许多的活,云娘子也不敢耽误太多,只去忙碌自己的。   方娘子略打起了些许精神,手中的针刺进了绣布之中。   玲珑坊的杜掌柜走了过来,冲方娘子抬手,「你过来一下。」   方娘子放下手中的针,走了过去,「掌柜的找我何事?」   「我记得先前你给人绣过一架百福的贺寿屏风,客人对你赞不绝口,为此我还多给了你二钱银子的赏钱呢。」   杜掌柜捋着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子,道,「这不今儿个有人也来定一架屏风,也说是贺寿所用,也想绣成百福的图样,我惦记着你上回也是有了经验,这次这个活还是交给你来吧,这回若是绣的好,我也大方一回,多给你一两银子的工钱!」   「谢谢掌柜。」方娘子福了一福。   「不过这人带了一些丝线过来,说是好容易得来的,是掺了银线的线,想着到时候一并绣上去,银光闪闪的看着也好看,你也随我去看一眼,看看东西真不真,能不能用,上手如何,我也好问人家要价钱。」   杜掌柜说着话已是抬了脚步,「客人这会子就在花厅,你与我一同去吧。」   方娘子急忙跟上,与杜掌柜一并走到了花厅。   但此时的花厅里却是空无一人。   「客人呢?」方娘子讶异。   「兴许是去了前面?你在这里等上一等,我去找寻一番。」杜掌柜张望着往前面走去。   方娘子站在原地等待。   片刻后,有人过来,不过不是领着客人过来的杜掌柜,而是身着官府的曲志文领着一众衙差,站在了方娘子的面前。   「民……民女见过大人。」方娘子急忙跪拜行礼。   「你便是玲珑阁的方娘子?」曲志文问。   「正是。」方娘子点头,「不知大人寻民女,有何贵干。」   「前些时日河东府城的八油巷子的水井中发现了一名男尸,经查男尸的身份乃是江年县秀才魏友山,你可识得?」   低着头的方娘子脸上掠过一抹惊慌,片刻后直摇头,「不,不认得。」   「好,那本官换个问题来问。」曲志文道,「本官细细查问过玲珑阁所有的人,听人提及你在前年院试前两个月时每日都欢天喜地,每日抢着做绣活赚钱,还偶然提及说要给自己置办嫁妆,本官想请问方娘子,当时你想嫁的人是谁?」   方娘子闻言,咬着嘴唇不说话。   「既然不说话,那本官就再问一个。三个多月前你向玲珑阁告假,说是家中长辈过世,要回去奔丧,但本官查过,你自十二岁起时,父母双亡,跟二叔一家水火不容,来河东府寻活计做也是不愿再跟二叔一家有任何往来,外祖家更是再无联系,本官想问,你所谓的奔丧,是奔的谁的丧,今年几岁,因何亡故,回去时都走的那条路,都有何人看到过你?」   「本官再问你,这魏友山在三个多月前走丢且四邻听到他院中有争吵声,也刚好是你告假的那一日,而推断魏友山死伤的那一日,本官从玲珑阁这里得知,你那几日出入频繁,绣活也不好好做,后来更是因病告假了几日,自那次后便整日神思倦怠,是何缘故?」   「此外,魏友山身上穿的那件衣裳,是崭新的衣裳,并无任何磨损,且有些偏长,不像是活着的时候穿的衣裳,倒像是死后才穿上的,而那件衣裳,本官已着人细细对比,料子用的是整个河东府中唯有玲珑阁才有的印花锻,而上面的刺绣手艺,与你平日所做的十分相似,如出一辙。」   「本官怀疑将魏友山杀害并扔入井中的,便是你方娘子!」   面对曲志文一声声的质问,原本低着头尽力跪得笔挺的方娘子,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再也无法跪直,只瘫坐在了地上。   半晌后,才嗫嚅地张了口。   「我原以为,毁去了他的面容,无法辨认身份,这件事便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看来,她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就好像魏友山以为他已经将她哄骗的团团转,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攀附上乔家,要去做乔家女婿之事。   只可惜,乔家疼爱女儿,又看重魏友山这个未来女婿,所以经人介绍来玲珑阁置办许多细软之物。   而接下这桩绣活的,偏生就是她。   看着那乔家小姐和乔家夫人满心欢喜且颇为自豪地提及魏友山时,她当时震惊之余,这心跟针扎一般难受。   魏友山到河东府时,是个穷困落魄的童生,身上的衣裳满都是补丁,饭食也是粗糙难以下咽,但他是个颇有上进心之人,哪怕人在市井给人抄录书本,誊写书信,仍旧没有忘记求学读书。   她第一次见到这般用功之人,亦是觉得魏友山未来必定前程远大,便时不时前去资助。   起初是一两个烧饼,一碗馄饨,接着是一件外衣,一双鞋子,再后来替他租了院子,让他有落脚之处,有饭食果腹,可以专心读书。   甚至在雨夜不能回玲珑阁时,给了他醉人的温柔。   为了能够供养魏友山读书庞大的开销,她不得拼命的做绣活,终日腰酸背痛,眼睛酸涩,连手上都总是带着累累伤痕。   魏友山看她时满都是感激和怜惜,总是说待他考上秀才,入了县学读书,安顿下来后便接她去江年县,二人成婚后,他用功读书,她做绣活补贴家用,待他考上举人,出仕为官,便让她做真正的官家夫人。   如果周日的第二天不是周一的话,我觉得我大概会喜欢它的…… 第127章 拉她下水   满怀希望的她盼啊盼,以为盼来的是魏友山的兑现承诺,结果盼来的却是乔氏母女的欢天喜地。   她忍不下,从玲珑阁告假赶去江年县,寻到了魏友山,想要问个清楚。   但魏友山给的回复却是,他感激她曾经的资助,但那紧紧是感激,是报恩,是补偿罢了,他对乔小姐才是真心相爱,至于当初她花的那些银子,他近日会凑齐后,再加上足足一倍补偿她。   而她要的,又何尝只是那些银子。   她劳累了那么久,幻想了那么久,自认为和他是真心相爱,到最后换来的不过只是一句感激?   甚至是她不肯答应此事后的百般威胁?   她心里恨极了他!   她要报复!   她骗他回河东府,说若是他不肯回去,便要将她的过往种种尽数告诉乔家,告诉县学,让所有人知道他是背信弃义之人。   魏友山心中害怕,即便骂了他一通,却还是跟她回了河东府,回到了从前他曾经住过的小院中。   但他人回来了,心却没有回来,每日问她要多少钱才肯永远闭嘴,甚至还偷偷买了砒霜回来,意图要毒死她。   她先下手为强,用他最喜欢的笔洗,将他可憎的面目砸了个稀巴烂,再趁着夜色偷偷运到隔了半个城的小巷子里,丢入共享的水井中。   为防止尸首被人发现过早,甚至在他的身上绑了一块石头。   没想到时间长了,麻绳浸泡松弛,石头脱落,魏友山尸首浮上来,被人发现……   方娘子起初说起这些时,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气愤,说话有些结巴,而越说言语越发流畅,脸上也多了许多表情,大有绘声绘色之感。   仿佛她说的并非是自己亲自经历之事,而是听闻的一个故事一般。   等讲完这些,方娘子朝曲志文磕了一个头,「大人,事情便是如此,是民女恼怒之下杀害了魏友山。」   杀死了,这样一个薄情寡义,朝三暮四的贱男人。   见方娘子说的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畏惧和反抗,曲志文眼眸垂了垂,接着询问,「你在杀死魏友山后,给他换上的衣裳,为何会不合身?」   既然方娘子和魏友山相处许久,方娘子又是十分出色的绣娘,她应该十分了解魏友山的身量尺寸,做出来的衣裳也应该合身才对。   「那衣裳,原是给他新作的春衣,本是想着按尺寸来做的合身一些,但后来一想,他平日里读书忙碌,总是不愿让我多去寻他,他也不愿多来寻我,我便将衣裳特地做的更长一些,这样也有由头再去寻他。」   方娘子说到这里时苦笑一声,「只是没想到,这竟是我最后一次给他做衣裳,也不必再改了。」   语气中满都是失落和哀怨,倒少了方才痛斥魏友山时的愤怒。   曲志文心中不禁有些唏嘘感慨。   这世间最难说的便是一个「情」字,最难预测的则是「人心」二字。   在顿了顿后,曲志文再次开口,「苏姑娘要的衣裳,似乎是你与云娘子一同做的,其中给苏姑娘的一件男士外衣上所绣的字,是你绣的吧。」   「正是。」方娘子好不避讳,直接承认,「我听说这苏姑娘并无什么名分,却似乎十分被宠爱。」   「一个外室竟是如此,可见那男人是如何冷血薄情地对待了家中的正室夫人,既然这苏姑娘尝尽了宠爱,那也该让她尝一尝男人翻脸时的滋味吧。」   所以在衣裳不显眼处绣了那样的情话。   男子最是难以忍受的便是自己头上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到时候势必是心中恼怒,别再说宠爱,只怕是要弄死这苏姑娘的心都有。   这世上,总归要跟她一样,多几个伤心的女人才好。   否则不就显得她太过于倒霉了吗?   呵……   曲志文听了方娘子的回答,眉头拧得老高,抬了手,「带走。」   已有衙差上前,给方娘子拷上的铁链和枷锁。   方娘子并没有丝毫反抗,只乖乖配合,临走时,却是喊住了站在角落中长吁短叹地杜掌柜,「我卧房的枕头里头还藏着这段时日积攒下来的银子,林林总总也有不少,劳烦掌柜将这些银子交给云姐姐吧,也算是感谢云姐姐这些年对我颇为照顾。」   「好。」杜掌柜点头应下,又急忙送了曲志文等人出玲珑阁。   目送一众人走远,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散去,杜掌柜这才松了口气,折返回去寻云娘子,将方娘子所说的枕头中银两之事告诉她。   云娘子听闻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一双眸子都暗了下来。   果然了。   这世间最是不缺负心的男子,也最是不缺因爱生恨的女子……   曲志文回到府衙后,便去寻了贺严修。   刚一见面,便拱手行礼,「此次案子,当真是多亏了贺大人。」   否则的话,他便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胡打乱撞,终究没个结果。   「曲大人言重了,我原也是恰巧碰到这件事情,觉得事有蹊跷,便让兴安留意了一下。」   在衣裳上绣那样的字,分明就是为了从中挑拨,也为了陷害苏玉锦。   贺严修自认苏玉锦到河东府后一直低调,少有的几个来往之人也对其颇为赞赏,可以说,苏玉锦几乎不存在树敌这一说。   但不曾树敌,却有人记恨到这个程度,只能说玲珑阁中有人为情所困,无法走出,心中恼怒到不惜要将旁人拉下水。   既然能够做到将不相干的人拉下水也毫不迟疑,可想而知对伤到她的那人男人,都做了些什么。   可以说,这的确是一桩极为凑巧之事了。   曲志文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贺严修所说的碰巧。   但即便是碰巧,贺严修便能将所有的蛛丝马迹联系到一起,且猜测的分毫不差,可见他是何等睿智明断。   曲志文对这位年轻的户部郎中更添几分认可与由心而起的敬佩。   傍晚,贺严修处置完事务回了后院。   「二爷,这两件衣裳,小的拿出去丢掉吧。」   这两件衣裳是出自那方娘子之手,而那人是杀人犯,这样的衣裳穿在身上,放在身边,都不吉利的。   提示:为了整篇小说情节逻辑更加严谨,作者在写着写着,发现有些BUG或者与后期人设情节冲突的地方,可能会对前面部分地方进行微修改,修改后作者会在本章说里提示一下~   今天修改地方有三,第1章中贺严修外祖家由定安王改为定国公,第80章中贺严德任职由礼部改为工部,第101章,左夫人康氏更为康姨母,康氏人设改为大龄未婚。   后续如果有更改的,作者会继续公布哈~ 第128章 快藏起来   贺严修略犹豫了片刻,「放在那儿吧,此次出门衣裳带的少,可以替换着穿。」   二爷到是不在意这些。   兴安应了声「是」后将衣裳迭好放起来。   「有关衣裳和方娘子之事,不必跟苏姑娘提起,只当没有发生过此事。」贺严修吩咐了一句。   「是。」兴安再次应下。   这样的事,的确说起来心惊肉跳的,能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   且苏玉锦那几件衣裳也是方娘子所做,苏姑娘若是知道此事,说不准没有二爷这般豁达,兴许就不穿那些衣裳了。   新衣裳白白扔了,再去做新的来穿……   又要花上许多银子!   苏姑娘若是手头拮据了,必定可怜巴巴地看着二爷,二爷是个出手大方又不忍心苛待下人的,必定也就大手一挥,给上几百两的银子出去。   到时候吃苦受累继续作画卖钱的,是二爷自己!   所以二爷到底是二爷,想的就是长远,看的就是透彻,直接从源头掐掉一下不好的小豆苗!   兴安强压着恨不得要给贺严修竖上一个大拇指的冲动,帮贺严修将绘画用的颜料和纸张都铺好。   而贺严修也是审视了一番自己绘到一半的画,拿了笔,接着画下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兴安隔着门询问,「是谁?」   「是婢子。」门外传来苏玉锦的声音,「婢子今日做了香煎豆腐和香煎小蘑菇,想送来一些给二爷尝一尝。」   苏姑娘来了!   贺严修自己都愣了一下,接着开始收拾案上放着的,作了有三分之二的画。   兴安见状,忙先答了一句,「是苏姑娘啊,还请苏姑娘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接着,急忙帮贺严修收拾那些颜料和画笔。   这些东西绝对不能让苏姑娘看到,否则二爷作画卖钱养外室的名声若是传了出去,二爷的脸面往哪里搁,贺家的颜面何存?   兴安越想,心里越发焦急,收拾东西时也是手忙脚乱的,一不小心打翻了一碟子的颜料。   是青石灰的颜料,刚好洒在贺严修月白色的衣领上,显得极其显眼。   刚刚将画收起来的贺严修,「……」   「二爷,小的……」   不是故意的。   「无妨,我去换件衣裳就是。」贺严修放下手中的各种画笔,去寻了一件新的衣裳来换。   兴安仍旧是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   大约是越急越出错,不是掉了画笔,就是不小心踢到桌案的脚,疼的他龇牙咧嘴,只想在屋子里头蹦跶一圈。   捧着香煎豆腐和香煎小蘑菇的苏玉锦,在门口等着张大了嘴巴。   二爷的速度实在是有些慢,这么久都还没有出来呢。   而且屋子里面是不是就有钉钉哐哐的动静,也不知道二爷和兴安两个人在屋子里头做些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屋子的门打了开来。   苏玉锦看到了一同站在门口的贺严修和兴安两个人。   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慌张,脸上甚至还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讪讪笑容。   而且,兴安的额头上已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似乎做了什么力气活一般,再看贺严修……   原本白皙的面容此时脸颊处有些微微发红,气息也比寻常时候略粗重一些,最关键的是他的这身衣裳腰带有些歪扭,衣襟处也不大平整,似乎是刚刚才穿好的。   而且穿的极为匆忙。   这么久没有开门,凌乱的衣裳……   咳!   二爷就是二爷!   就……挺开放的!   也难怪,二爷自到了河东府之后,除了在山中的时日,其余时间大都在这后院中住宿,不曾外出留宿过,想来也不曾有过欢乐之事。   这般久的时间,二爷大约也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见苏玉锦神情复杂,一双眼睛中的目光也充满探寻之意,贺严修开口,「这个时候,怎么想起来做这些了。」   「小厨房中做着正餐,看二爷也没有过去吃饭的意思,只当二爷吃过饭了,便拿了些小吃来让二爷尝一尝。」   苏玉锦忙收回自己八卦的心思,「这香煎小蘑菇用的是山中新鲜摘的,比泡发的煎出来口感更嫩一些。」   蘑菇原本就是香气浓郁之物,此时拿锅小火慢煎,将蘑菇中的水分熬出,形成了天然的菌汤汁,闻起来越发喷香。   贺严修这才发觉到自己早已腹中空空。   「方才忙起来,倒忘记了时辰。」贺严修道,「一起去吃晚饭吧。」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那婢子再加上两个菜。」   春日里的韭菜长得极好,小厨房里有新捞的河虾,就做上一道韭菜炒河虾。   小厨房里有脆爽的山药,配上胡萝卜做上一道脆炒山药。   说起来,今儿个她还见小厨房里头拉来了一整只的羊,五脏俱在,也不知道那羊腰子还在不在,要不要给二爷做个葱爆羊腰?   还是说干脆给二爷做上一道大补的药膳……   ——   五月初,天渐热。   贺严修再次进山忙碌。   而苏玉锦这边,因为不必每日琢磨贺严修的饮食口味,药丸也已经又做了一些出来,不必一直盯着,算是彻底闲了下来。   康氏和陈氏偶尔会来说话。   康氏聊的都是有关串串香铺面生意的问题。   第一家串串香生意红火,康氏已经看好了第二家的铺面,开始装修,预计着这个月的下旬也要正式营业。   陈氏聊得则是有关她家中那两个儿子之事。   陈氏今年已是三十出头,两个儿子大的今年十四,小的十二,皆在书院读书,甚少回来,尤其今年年后去了书院到现在五月份了,都还没有再碰面。   但书信到是十分固定,每个月必有一封。   只是每次书信上字数寥寥,翻来覆去地就那几句。   一切安好,勿念,爹娘保重身体,必定努力读书等类的。   起初自然是会觉得孩子上进求学又懂事,心中欣慰无比,但时日长了,总觉得言语寡淡,少了叙述生活琐事的字词,让人越发记挂起来。   陈氏几次想去探望一番,好看一看两个儿子现如今究竟如何,可吃得饱,穿得暖,但每次都被曲志文拦了下来。   贺严修:如坐针毡   苏玉锦:!!!!是我想的那样吗? 第129章 拖后腿   说什么慈母多败儿,孩子年岁已是不小,该多在外面历练历练,方能成就一番事业。   陈氏明白这个道理,便也只能将满腹的惦念暂且放上一放。   只不过许久不见孩子,实在是想念的很……   苏玉锦听陈氏絮叨这些,宽慰之余,也是感慨陈氏为人母的一番良苦用心。   两个人说着话,艾草端了两个瓷碗过来。   一碗给陈氏,一碗给苏玉锦。   陈氏看着那碗里盛装的牛乳中有红豆,还有三种大拇指头大小,颜色各异的圆块,顿时好奇,「这是什么?」   「这是牛乳红豆芋圆,夫人尝一尝,好不好吃?」   芋圆是用芋头分别配上紫薯、红薯、木薯做成的,分别呈现了紫色,米黄色,白色三种颜色,漂浮在白色的牛乳中,映衬着碗中粒粒分明的红豆,从颜色上来说就十分的好看。   舀上一勺入口……   红豆是加过白糖熬煮过得,吃着甜滋滋,牛乳香浓,而那圆块的芋圆吃着香甜弹牙,筋道无比。   陈氏连连点头,「比平日里吃的红豆汤圆好吃多了。」   「我已是跟小厨房教了做这芋圆的办法,待我们走后,夫人若是想吃,直接让小厨房做来就是。」   自贺严修和苏玉锦到这河东府,又是有三个来月。   陈氏昨晚还听曲志文提及,山中一切事务顺利,顶多再过上不足一月,贺严修便要回京复命。   贺严修要回去,苏玉锦自然也是要走的。   陈氏这段时日已是跟苏玉锦相处的极佳,两个人的亲密关系虽比不得手帕交的闺蜜情深,却也算的上挚友。   一想到苏玉锦不日后便要离去,陈氏心中满都是不舍。   但月尚且有盈缺,天底下又怎会有不散的宴席?   陈氏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愿在苏玉锦面前表露太多,只笑着应下,又说起小花园里头这几日即将开放的荷花。   荷花原是六月份才开,河东府这里不算太靠北,加上今年天气热的走,荷塘里头种的许多荷包已是含苞待放。   陈氏描述的是荷花盛开时,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   但苏玉锦这会子满心满脑子惦记的,是到时候如何来吃这些荷花。   油炸荷花瓣好像不错,吃起来清香扑鼻,连花瓣都是甜津津的。   荷花丝娃娃好像也还成,拿荷花的花瓣包上土豆丝、昆布丝、胡萝卜丝等,类似于素春卷的吃饭,也是好吃无比。   百合红枣山药芙蓉羹也好喝的说……   两个人说话说到傍晚时才分开,而此时的苏玉锦已经因为在不停地思考荷花花瓣的种种做法,早已馋的口水直流,完全忍不住了。   但这个时候,荷花虽有花苞,却还没有盛开,想要吃到她设想的这些东西,都是吃不到的……   这当真是毫无办法之事。   苏玉锦让小厨房那做了荷叶粥,自己又做了荷叶糯米蒸排骨来,算是勉强解了馋意。   而这边,陈氏回到了家中,家中的厨房做了五香卤鸭,木须肉,菠菜炒鸡蛋,如意团圆卷,红枣糯米粥和酱肉花卷。   饭刚摆上了桌,曲志文便回到了家中。   「见府衙那也没有人回来传信儿,以为老爷今儿个不回来吃饭了呢。」陈氏忙吩咐秋月去拿碗筷,又吩咐小厨房再加上一道宫保鸡丁。   曲志文吃菜喜欢甜口儿,陈氏都记得十分清楚。   「原是怕忙的太晚,想着在府衙随便吃碗面或者馄饨就是,结果事情处置的快,便先回来吃饭了。」曲志文笑道,「你今儿个都忙了些什么,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今儿个也没有去旁的地方,也没有什么趣事,不过是寻苏姑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陈氏抿嘴直笑,「到是老爷,每日回来都这般问我,倒闹得我跟那小孩子一般,凡事都得跟你说个清楚为好了。」   「在为夫的眼中,夫人自然是如同那孩童一般,需要为夫仔细照顾为好啊。」曲志文打着哈哈,夹了那木须肉往陈氏碗中放,「夫人快些吃,若是凉了便不好吃了。」   木须肉是陈氏喜欢的菜式。   「谢老爷。」陈氏笑着把碗递到了自己嘴边。   宫保鸡丁很快端了上来,曲志文和陈氏夫妇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吃饭。   「说起来这眼看便是老爷的生辰了。」陈氏顿了顿,去看曲志文,「今年是老爷三十六岁的生日呢,也算的是整三旬的人了,不如喊了远儿和武儿回来,好好给老爷热闹一番?」   曲志文拿着筷子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片刻后才落在了那碧绿的菠菜上,「不过就是个生辰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又何须叫了他们两个回来?」   「书院里面课业紧,晋中书院又是整个山西最好的书院,夫子们也都严厉的很,随意告假只怕也是不成的,远儿和武儿又都是孝顺的,若是去了书信,他们两个必定记挂想回来,夫子那又不许,岂非左右为难?」   陈氏眸中的光顿时暗了些许,「话是这般说……」   「只是这世间素来讲究忠孝二字,身为人子,孝顺父亲是理所应当的,若是跟夫子说清楚,想来夫子也是同意的?」   「可自古忠孝难两全,现如今便是在书院求学,为的是往后能够考取功名,为国尽忠,若是过分讲究孝道,耽误了读书学习,岂非也是罪过?」   曲志文反驳,「再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小事还是太过于在意了,咱们这两个孩子皆是上进之人,是旁人家求都不求来的出息人呢,若是将武儿和远儿搁在旁人家,只怕是什么都不让他们做,只要不耽误了他们读书就好,咱们也就别因为这些细微末节再拖孩子后腿了。」   陈氏听曲志文说了这么一大通,仔细想了想后,微微点头,「老爷说的在理儿,武儿和远儿皆是男儿,好男儿志在四方,往后是要做顶天立地之人,当真也不能太过于恋家。」   「老爷考虑的长远,到是我,有些妇人之仁了……」   说起来,她又哪里是想让两个孩子尽孝,不过就是太久没有见到孩子,实在想念的很啊。   抱歉,今天临时听到要封控五天的消息,去采购物资,准备东西,更新有点晚了~   修改:第101章,康氏去年定居河东府修改为几年前定居   提示:晋中书院为虚构架空 第130章 出事了   曲志文看陈氏这满脸失望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是惦记孩子们,只是孩子们求学上进,如同离巢的小鹰,总归是要自己飞的,倘若困在窝中,反而是害了他们。」   「我知道。」陈氏用力点了点头。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老爷说的对,她当真不能目光过于浅薄。   「老爷说的对,我该支持远儿和武儿的,此事不提了。」陈氏抿嘴笑了起来。   「是这个理儿。」曲志文点头,「再者说来,那两个混小子今年也不算小了,再过几年总归都是要成家立业的,到时候也算是真的离了家呢。」   「夫人记挂那两个混小子,到是不如多记挂记挂为夫,毕竟往后几十年,都是为夫陪着夫人过不是吗?」   「说起来,夫人这段时日也是懒怠了,为夫脚上的鞋子已是旧的不像模样,不知道此次生辰时,能否收到夫人亲手做的新鞋呢?」   「能能能。」陈氏看曲志文在这里耍贫嘴,没好气道,「你且说吧,你身上的所有东西,哪样不是我亲自动的手,都是变着花样儿地给你做,就这还要嫌弃我懒怠了些,当真是越发贪心了。」   「夫人面前,岂有不贪的道理。」曲志文往陈氏跟前凑了一凑,「往后怕是还要贪上许多年呢。」   「油嘴!」   陈氏看旁边秋月她们在偷笑,脸顿时红了红,「老没正经的,赶快吃些菜,堵住你这张嘴吧!」   说着话,陈氏便拿了勺子,只将那半盘子的宫保鸡丁都往曲志文的碗中拨。   曲志文也不拒绝,陈氏给他多少,他便吃上多少。   一顿晚饭,在夫妻两个人轮番打趣和说笑中结束。   因为曲志文想要新鞋子,陈氏便想着干脆再给他做上一身新的夏衣,吃罢晚饭后便去库房里头寻自己放起来的各种衣料,好挑合适的出来。   一边又吩咐了秋月去找寻让她收起来的鞋样子。   曲志文看着陈氏忙碌,偷偷将秋月叫到了一旁。   「夫人这段时日如何?」   「回老爷,夫人这段时日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也并无起任何疑心。」秋月如实回答后福了一福,「老爷放心,婢子们一定按着老爷的吩咐,尽心侍奉夫人的。」   「嗯。」曲志文点头,「你是个忠心尽力的,我很放心。」   见曲志文对自己认可,秋月颇为欣慰,又问,「老爷,那些汤药……还让夫人接着喝吗?」   「既是喝着还不错,便接着喝吧。」曲志文叹了口气。   「是。」秋月点头,「婢子这就吩咐人将药熬上。」   「去吧。」   曲志文在院子里头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去书房去呆了呆。   等天色晚时,才回卧房。   陈氏已是洗漱完对着镜子梳头。   丫鬟将陈氏白日里盘着的发髻放下来,梳上一些桂花油。   陈氏的头发原本就是乌黑而密,此时披散下来,垂到腰间,宛若瀑布一般。   曲志文看到这一幕时,不由得心中紧了一紧。   秋月端着碗走了进来,「夫人,安神药好了,您趁热喝吧。」   看着碗中那黑漆漆的苦药汤子,陈氏直拧眉,「我近日里睡眠颇为安稳,这安神药还是不必喝了吧。」   「又耍小孩子脾气了,大夫开的药,怎么能说不喝就不喝呢?再说了,这安神药原就是长期调理的,哪里就是你感觉好些便不喝,感觉不喝又急忙喝上的?」   曲志文接了碗过来,「听话,快喝了。」   秋月也忙拿了蜜饯过来,预备着陈氏喝完药后含上一颗解一解口中的苦涩。   陈氏见状,也只能是接了碗,强忍着胃中的翻腾,将那苦涩无比的汤药咕咚咕咚地咽了下去,喝完后急忙含了颗蜜饯,这才松了口气。   等口中的苦涩消退个差不多,这才漱口上床躺下。   因为喝了汤药的缘故,陈氏困意来袭的极快,很快沉沉地睡去。   曲志文见陈氏睡熟了以后,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闭了眼睛。   ——   五月端午,苏玉锦一大早便起床你开始忙碌。   蒸鸡蛋,蒸咸鸭蛋,蒸大蒜……   等这些东西都放到笼屉上后,苏玉锦则是拉着艾草,青葵,水杏等人开始包粽子。   蜜枣加葡萄干混着糯米甜粽,五花肉混着咸蛋黄的咸肉粽,什么都不放、只用纯糯米包出来煮熟后蘸着白糖吃的纯白粽……   粽子一个一个地包,一锅一锅的煮,整个府衙后院中都飘着浓郁无比的粽子香。   自然了,这粽子香中也混杂着浓郁无比的蒸蒜气味。   端午是五毒俱出的节令,按着有些地方的习俗,要吃些解毒的食物,大蒜作为解毒杀菌以及有些地方的特产,成为端午时节的标志性食物。   且蒸熟的大蒜,吃的时候并不觉得辛辣,反而因为软糯的口感和微甜的滋味,让人觉得十分好吃,一但开始吃了起来,便如同上了瘾,有些欲罢不能之感。   但口腹之欲虽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口气也因此变得极为浓烈。   一张口,几乎是数米以外,便能闻到这比生蒜更加浓郁无比,且杀伤力更强的蒜味,而这种蒜味,吃的人闻不到什么,反而是不吃蒸蒜的人……   苏玉锦也是因为这个主要原因,加入了艾草和青葵吃蒸蒜的队伍之中。   做好的蒸鸡蛋,蒸咸蛋和各种粽子,苏玉锦着人分别给陈氏和康氏送去了许多,剩下的除了院中的人吃的以外,打包了预备着待会儿曲志文进山时,给贺严修带去。   贺严修这一去已是好几日,饭食必定吃的简单,吃些粽子和咸鸭蛋,也算是能略微解一解馋。   正忙活着,曲志文急匆匆而来。   「曲知府可巧来了,我们刚刚煮熟装好,这会子便带走吧,只是刚煮出来的,又想让这粽子好吃,便加了些煮粽子时的汤水,这一路山路颠簸,需得小心一些,别烫到了。」   装粽子用的是深口的瓦罐儿,保温效果颇好。   「苏姑娘。」曲志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只怕此时顾不得往山中送粽子了,苏姑娘需得赶紧随我一同进山为好,贺大人那里出事了……」   差点以为赶不上了,生死时速……o(╥﹏╥)o 第131章 突然发了狂   贺严修出事儿了?   苏玉锦脸色一变,「出了何事?」   「山中开矿,原一直用的是平削山头的做法,这样虽然缓慢但是安全,但近日因为铜矿开采量甚少,为查看铜矿分布走向,炸了山洞出来,贺大人随人一同进去查看时,山洞崩塌,贺大人他……」   被埋在了山洞里!   曲志文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原是该立刻进山救援,之所以通知苏玉锦,是惦记着倘若贺严修这里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苏玉锦是他极其宠爱之人,是该去为贺严修收尸。   倘若贺严修侥幸保住了性命,这样的山洞崩塌,必定会受伤,苏玉锦医术高明,请她一同前往,也好为其诊治。   苏玉锦闻言,神色顿时阴沉。   这便是矿难了。   也不知道贺严修此时如何了……   「曲大人,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苏玉锦忙放下了手中的粽子,转身回屋拿上自己的药箱子,又带上了一些常见的治伤的药粉和药材,包扎伤口的绷带等,顺便往自己身上裹了一件披风。   五月,外面的天儿有些热,但山中寒凉,披风能裹能盖,是最实用的东西。   这个时候,自己照顾好自己,少给旁人找麻烦,便是最好的。   没有带青葵和艾草,只吩咐她们两个在院中将剩下的粽子包完,煮熟,苏玉锦便跟着曲志文一同出发。   仓促之间准备的马车,行驶的极快,一路十分颠簸,到了山脚下时,马车无法继续前行,艾曲志文等人驱马前行。   苏玉锦也尝试着骑上了一匹马,由衙差们牵着,慢慢往里走。   有上次跟着贺严修同骑一匹马的经验,此时的苏玉锦对马匹倒也算不得陌生,加上这些马平时都时常使用,性子十分温顺,倒也可以正常骑行。   一行人心中焦急,却也因为山路难行的缘故,缓慢地往前走。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苏玉锦胯下的马忽地嘶鸣一声,高高昂起了前半身。   苏玉锦吓了一跳,忙俯身紧紧抓住缰绳,甚至拼尽全力牢牢抱住了马脖子,防止被马摔落。   骑着一匹马,又牵着苏玉锦马绳的衙差也吓了一跳,急忙从自己马背上跳下来试图安抚苏玉锦的这匹马。   但这匹马似乎发癫发狂了一般,面对安抚并无任何反应,反而是乱蹦乱跳,勾了头往衙差身上撞,衙差惊地急忙躲开,那匹马直勾勾地撞到了曲志文所乘骑的马匹上。   曲志文胯下的马吃痛,亦是开始疯跑,更是将猝不及防曲志文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其他的几匹马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两匹马吓到还是如何,亦是又跳又蹦,狂躁到停不下来,接连将衙差们都甩了一下。   一时间,哀嚎声不断,更是叫喊着提醒躲避,防止被发疯的马匹踩踏。   苏玉锦此时还紧紧地抱着马脖子,任由马匹如何发狂,仍旧不敢撒手。   但眼看着这马匹朝着山涧处跑,大有要往山下跳的意思,苏玉锦脸色顿时阴沉。   必须得跳马了!   苏玉锦咬了牙,后背弓了起来,看准了旁边矮灌木丛和杂草多的地方,纵身一跃。   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才算停了下来。   这样的动作可以说最大程度地减少落地时对身体造成的损伤。   但因为衣服穿的不厚,加上那些矮灌木丛被压断时,枝杈从身上扎过,且即便有杂草覆盖,到底是石砾密布的山上,苏玉锦仍旧觉得浑身疼痛,连裸露在外的手背,手腕处,皆是被划出了血道子。   「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的曲志文看到苏玉锦跳了马,急忙领人围了过来,「可伤到了哪里?」   「无妨,不过是皮外伤,不打紧。」苏玉锦看曲志文等人脸上、手上皆是有淤青,便顺手给他们几个查看了一番。   也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   唯有一个衙差,因为躲避时摔了一跤,扭到了脚踝,有些红肿,走路不大方便。   都是小伤,曲志文等人也不让苏玉锦用药。   山中此时还不知道是何情形,贺严修等人还不知道伤成了什么样子,苏玉锦带的药有限,得先紧着他们用。   苏玉锦明白他们的心思,且他们身上也不过就是擦伤,山中凉爽,也到也不至于溃脓,便由着他们去,只拧眉道,「可惜了这些马匹……」   那些马,除了苏玉锦的马发疯跳山,现在眼看着已经摔死在一块大石上,其余的马跟着或撞或疯跑,不是撞得头破血流,便是受了重伤,倒地不起。   可以说,几乎没有一匹是还能正常骑乘的。   一匹马,市价在八十两以上,府衙所用的马匹大都质量略好,一匹在百两,这六七匹马,算是损伤惨重了。   曲志文亦是叹息,「可惜是可惜,不过幸而没有伤到人,否则若是发了疯的马踩到了人……」   等等,这马好端端的,为何会发疯?   府衙的马,买的时候精挑细选,喂养时也是十分用心,连性子都养的十分温顺,苏玉锦刚刚乘骑时,马匹也是颇为正常,怎的就突然疯癫了起来。   即便是一匹马疯癫,其他的马受到惊吓,顶多就是惊恐之下快跑几步,这般又是撞石头撞树的……   闻所未闻!   这里面,有猫腻!   曲志文抬眼,看了随行的几个衙差。   都是平日里时常见着,做事比较机灵的几个,从面色上来看,也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   「留下两个人收拾这里,一个人回去报信儿,其余人跟本官和苏玉锦徒步进山。」曲志文道。   「是。」衙差们自动各自分好了工。   曲志文看了看留下的三人,领着其他人跟着苏玉锦一起接着往山中走。   山路崎岖难行,几个人皆是刚刚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此时走路十分缓慢。   尤其是苏玉锦。   哪怕已有衙差帮她拿了药箱,她此时轻装上阵,可身上繁琐的衣裳,脚下那中看不中用的绣花鞋,都严重干扰她的行动速度。   苏玉锦看了看自己那宽大裙摆的裙子,眨巴了眼睛,「劳烦各位,先稍等我片刻。」   和大宝一起工作学习的一天,果然是鸡飞狗跳的一天……o(╥﹏╥)o 第132章 这样不行   而后便一溜烟地钻到了大石和矮树的后面。   曲志文只当苏玉锦是要行方便之事,便各自扭了头,去看相反的方向。   而苏玉锦这边,躲好了之后,拿了手中时常备着的一寸来长,用于割纱布的小刀片,在自己的衣裙上内里的那一层,「唰」地划了一道,撕成一条条一寸来宽的布条。   接着将宽大的裙摆裹在腿上,用那宽布条一以「人」字交叉的方式,自脚踝处的袜子处一点一点的往上,直绑到小腿肚偏上,膝盖往下这才停手。   等两条腿都绑完,苏玉锦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艺,接着又来回走了几下,试试这绑腿的效果。   不错!   松紧合适,不但不会再被裙摆干扰,而且因为有了绑腿,走起路来,也容易用上力气。   苏玉锦快步往回走。   曲志文等人见苏玉锦这副奇特的打扮,先是愣了愣,但也知道她是为了方便行走,并不多言语,只接着往山中赶路。   但心里头却还是感慨了一番。   寻常女子,哪怕是麻烦死,也不会做出这种不顾形象的举动,但苏玉锦为了能够不拖大家的后退,却是愿意舍得下面子。   也难怪贺严修这样一个家世显赫,风光霁月的世家公子,会对一个外室如此宠爱疼惜……   因着苏玉锦改良了装备,其他人则是因为苏玉锦的这般行为而劲头十足,走路速度比方才更快了一些。   大约又用了半个多时辰,苏玉锦和曲志文到达了崩塌且掩埋了贺严修的那个山洞。   山洞口是在朝东开的,半圆的洞口此时堆满了因为崩塌而掉落下来的乱石。   在场的人正七手八脚地将洞口那些乱石给搬走,试图能够将洞口清理开,将里面的人救出来。   但因为山洞的崩塌,上面的落石仍旧在不停的往下落,清理掉一批后,又滑落下来一批,总有些清理不完之感。   「这样不成。」苏玉锦拧眉,「需得拿了足够结实的木头,将洞口撑起来,再拿石板或者木板在洞口顶上支住,拦住上面那些散落的石头,这样洞口才能接着清理,也才能清理的干净。」   否则的话,这样不过就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曲志文闻言,急忙点头,「是这么回事。」   忙招呼人按苏玉锦所说的将洞口给支撑起来。   原本就是做开矿的,搭架子的木头和阻隔用的模板都是现成的,此时人又多,不过多时,便将那洞口给支撑了起来。   洞口有了支撑,再清理起碎石就轻松许多。   为防止洞口出现二次坍塌,清理一些碎石块出来后,便用木头和木板撑住这一截。   这般一来,虽有蚂蚁啃堤的缓慢,但因为稳扎稳打加上在场之人的齐心协力,山洞里的石头慢慢被清理出去,已是有了几米深的通道出来。   照这般下去,必定是能救出贺严修等人的!   曲志文信心十足。   但越是往里挖,碎石渐渐变成了大石块,进度也越来越缓慢,直到挖到前面时一个巨大的石头,将石洞堵了个严严实实。   「大人,这石头,拖不动啊。」有人擦着额头上的汗来向曲志文汇报,「而且就算拖动了,这石头已是把先前支撑的木架尽数砸毁,只怕也容易再引发再次坍塌。」   倘若贺严修他们就在大石头面的话,再次坍塌极其容易要了他们一众人的性命!   曲志文此时也是焦急的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在原地来回踱步,「这该怎么办……」   苏玉锦低头想了想,问那些挖矿的矿工,「可有能将这大石边缘进行爆破的方法?」   「有到是有,就是麻烦一些。」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道,「在这大石头边缘处凿上一圈,在边缘里头塞上火药,分量不要大,等烧完炸了后,往这石头边缘浇水,这石块外缘兴许能开裂剥离。」   石头因为形成的方式不同,分为沉积岩、岩浆岩和变质岩,再经过沧海桑田的变化,形成了高山,可以说无论是哪种形式形成的,岩石形成过程缓慢,大都是一层一层的。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实现此人所说的,让石块外层剥离的情况。   且此时也无旁的更好办法,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试试再说。   见苏玉锦也在微微点头,曲志文便开了口,「那就赶快做吧。」   那汉子跟旁边几个擅长布火药之人商议了一下火药的分量,接着交代那些开凿之人要凿多宽的缝隙出来。   而曲志文这边,则是交代其他人将大石块周围全都用木架给撑住,这样等大石块小了一圈后,可以将石块顺利拉出而不让洞穴继续坍塌。   看着那些人熟练的搭木架,开凿石槽,放置火药……   苏玉锦忍不住「咦」了一声。   「苏姑娘怎么了?」曲志文询问。   「无事。」苏玉锦摆了摆手,眼睛却是眨了又眨。   等待了好一阵子,火药放置完毕,引线点燃。   滋啦啦的声响后,发出沉闷的「嘭」声。   待声响过后,水纷纷浇在大石上,石块上传来细碎的裂纹声响。   「开凿!」汉子喊了一声。   手拿铁锤的凿子的人又蜂拥而上,洞穴里响起「叮叮当当」的杂乱声响,在这拥挤狭窄的洞穴中,大有震耳欲聋之感。   苏玉锦和曲志文等人不得不捂上了耳朵。   一阵忙碌后,石块剥离了一圈,木架很明显有了下沉感,但石块和洞穴之间,还是成功留有一个缝隙,这个缝隙足以将粗壮的麻绳套上,让人有往外拉石头的着力点。   「一二,用力!」   「一二,拉!」   「……」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石块松动,一点点的往外移动。   移动一点,便有人将木架补上。   等到那大石块被拉到洞穴中相对宽敞的地方时,人已是能够越过这块大石往里走。   苏玉锦和曲志文等人急忙走了进去。   里面状况要好上一些,虽然支撑洞穴的木桩子有断裂和歪到的情况,但石块并未堆满整个山洞。   那就说明,人大概率还活着。   一众人急忙在大大小小的乱石中找寻,终于在山洞更深一些的地方,看到了衣袍的一角!   德国输了,不开心,让贺严修在石头底下躺一晚! 第133章 查个清楚   洞穴内光线昏暗,但就着火把的光也能分辨出来是藏蓝色衣袍。   是贺严修的!   苏玉锦慌忙伸手去搬那些覆在衣袍上的石头。   众人也忙七手八脚的帮忙。   且既然看到了布料,那这边乱石底下就肯定有人,众人也不敢往前踩着走,只地毯式地一点一点将那些石头一一搬开查看。   首先从乱石堆里发现的是贺严修,接着是兴安,再接下来是几个侍卫以及铸币局的监丞万明俊和底下几个下属。   林林总总,大约有十多个人,此时皆是昏迷不醒。   「先将人都抬了出去,放到阴凉宽阔敞亮的地方,人都散开,不要围着!」苏玉锦喊了一声。   山洞之中原本便空气稀薄,又突发坍塌事件,狭小的空间被大石头挡住了这么许久,里面又这么多人,这些人大都呼吸不畅,此时必须得保证他们有充足的新鲜空气。   先前胆矾中毒之事,在场的许多人已是见识过苏玉锦的医术,此时皆是按着她的吩咐,将人快速地抬出去,放置到阴凉又开阔的地方。   苏玉锦急忙依次给贺严修等人诊了脉。   每个人皆是有不同程度的外伤和不同程度的脑震荡,这才导致了昏厥,好在他们救援及时,避免了贺严修等人因为空气缺失而对身体造成的二次伤害。   苏玉锦现在需要做的,是为每个人处理身上的伤口,再针对每个人的情况开上一副活血化瘀,行气通络的汤药。   十来个伤者,苏玉锦一个人忙不过来,曲志文等人洗了手,拿酒消了毒,按着苏玉锦的交代,用药水帮忙清理伤口,再敷上药粉,绑上绷带。   有人帮忙,苏玉锦自然是松了口气,只安心处置身边贺严修身上的伤。   贺严修是这几个人中伤的最重的。   浑身上下皆是有严重的砸伤,哪怕是脸颊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他的双手内侧已是血肉模糊,虎口处有些开裂,双手手腕处皆有些脱臼……   从伤势来看的话,贺严修当时应该是用力托举了石块一类的重物……   苏玉锦抿了抿唇,在给贺严修缠绷带时,在手腕处用了几个光滑平整的木块来固定。   脱臼通常会伴随着韧带撕裂类的拉伤,这样的固定方式,有助于贺严修的手腕恢复。   等所有人的伤口进行了初步处理后,天儿已经是黑透了。   在这里简单地吃上一碗热汤面果腹,略歇息上片刻后,曲志文开始安排人手,用担架抬了已经初步处理过伤势的贺严修等人下山诊治修养。   苏玉锦便准备一同回去。   曲志文此时需在留在这里善后,交代了几个人用软轿抬苏玉锦下山。   「不必,只跟着就行,防止一路上有抬担架的人体力不支,还可以替换一二。」   这个时候,她不能矫情托大,容易丢了贺严修的颜面。   「只是从我到了这里后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苏姑娘的意思是……」   「矿洞突然崩塌已不算寻常事,且那些开矿的老师傅手艺十分娴熟,按说对出现崩塌后的救治之事也会颇为熟悉,怎的当时在场之人手忙脚乱的,洞口连支撑的木架子都没有搭?」   曲志文听苏玉锦这般说,神色凝重地点了头,「原来苏姑娘与我在意的同一件事。」   「方才苏姑娘为贺大人等人看诊时,我已经问询了那些人,他们只说原是他们要按经验来搭架子支撑,再清理石块,可看守的侍卫却呵斥他们不要添乱,他们自会救贺大人等人出来。」   「这些侍卫皆是户部拨下来看守铸币局的侍卫,吃的皆是京饷,威风又大,那些人又想着侍卫们必定也是想着尽快救贺大人和万大人出来,兴许的确也有更好的法子,便不敢再言语。」   「那呵斥他们的侍卫是谁,可找寻到了?」苏玉锦拧眉。   「并没有。」曲志文道,「我吩咐人按着那些人所描述的侍卫模样前去找寻,并未在找寻到他们所说的呵斥他们的侍卫。」   果然如此。   苏玉锦冲曲志文福了一福,「贺大人和万大人等人此时皆是昏迷,想来当时的情形需得等他们醒后询问才能知晓,有些事我身为一介女流之辈,原不该多问,只是这里形势复杂,只能说一切仰仗曲大人了。」   「苏姑娘的意思,我明白。」曲志文拱手回应,「也请苏姑娘放心,更请苏姑娘在贺大人醒后告知贺大人,我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有劳曲大人。」   「分内之事,苏姑娘言重了。」   两个人说话时,那边担架什么的已是准备妥当,准备出发,苏玉锦收拾了自己的药箱子,交给跟随自己的衙差,抬脚跟上。   原是女子清瘦的身形,哪怕裹着厚厚的披风,瞧着身量也是纤细无比,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一般。   但苏玉锦走路时,身子挺的笔直,倒像极了雪天中矗立笔挺的青松,让人隐隐生出敬佩之意。   「苏姑娘慢走。」曲志文不由得冲苏玉锦等人拱手行礼,待那些人影皆是消失在夜色中后,方才直起了身子。   「大人,夜深了,快去歇息吧,小的已经为大人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房屋,不让旁人打扰。」   「现在只怕还不能休息。」   曲志文目光炯炯,手中拎着的灯笼发出的昏黄光芒,映照着他满脸的坚毅神色,「将所有人都叫过来,本官有话要问。」   这件事,必须要查个清清楚楚!   苏玉锦这边,一行人正往山外走。   道路崎岖,夜色浓重,加上手中都还抬着沉重的担架,行进速度十分缓慢。   原本白日里需要一个多时辰的路,此时竟是走了三个多时辰,才走到山脚下。   进山前曲志文已是吩咐人回去报信儿喊人手,此时的山脚下,有数十个衙差和七八辆马车接应。   担架更换成马车,载着此时都还昏迷不醒的贺严修等人往府城走。   上了马车,早已精疲力竭的苏玉锦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发酸发胀的小腿,在脚底已经磨破的血泡上洒了些许药粉。   昨天熬夜看小说!   感觉看小说好快乐!   想一直看下去,不码字……(小声BB) 第134章 二爷醒了   药粉撒上,本该是钻心的疼,但此时的苏玉锦困倦不已,竟也顾不得疼,只靠在车厢壁上闭了眼睛,熟睡了过去。   因为顾及车内伤员,马车一路行走缓慢,等进了府城大门时,已是晨光微熹。   马车一路听到了府衙跟前。   按着曲志文的吩咐,已是请了府城内的安大夫等人来给众人看诊。   一时间,安顿伤员,请大夫诊治,去药铺抓药熬煮……   整个府衙忙成了一团。   贺严修和兴安自然是被安顿到了后院,由苏玉锦来看诊照顾。   在后院一众奴仆的帮忙下,二人擦洗,换衣裳,上药,重新包扎,熬煮汤药喂食……   忙碌到了几近晌午,才算略略停歇。   苏玉锦又给贺严修和兴安二人施了针,而后再次搭了搭脉。   「还成,估摸着最多不过两个时辰,人差不多就可以醒了。」苏玉锦松了口气,吩咐青葵,「交代小厨房做些肉糜粥,记得,一定是肉糜粥不是肉片粥。」   刚刚昏迷初醒,哪怕时间不长,但人体都是处于虚弱的状态,肉糜更加容易消化,入口时也更加舒适。   「二爷和兴安的汤药可晾好了?」   「好了。」艾草端了碗过来,「这会子刚刚温,兴安的药水杏已经端过去喂兴安了,这碗是二爷的。」   犹豫了片刻,又道,「姑娘去歇一歇,婢子来喂二爷喝药?」   苏玉锦回来时,衣裳是脏兮兮的,且是怪异的打扮,艾草帮苏玉锦换衣裳时,清楚地看到她身上不同程度的淤青和红肿。   且劳累了一天一夜,苏玉锦满脸疲惫,眼下青了一圈,看着让人心疼的很。   「二爷伤的重,这药给二爷拿的重,药性也有些霸道,还是我来喂吧,也知道到底喝进去了多少。」   苏玉锦接了药碗,让艾草帮着拿了软枕过来,让贺严修枕得高一些,拿了汤匙将药往他口中送。   昏迷状态下,喝汤不容易喝进去,但好在苏玉锦施过针,加上贺严修属于浅昏迷,吞咽功能还在,汤药到了口中,汇集到咽喉处时喉头滚动,汤药能咽下去一些。   不过这个量不算大,且需要堤防可能出现的呛咳,苏玉锦在喂汤药时十分小心,一点一点的喂,观察到他吞咽下去一些时,再接着喂……   花费了两顿饭的功夫,贺严修才勉强喝下去了半碗多些的汤药。   「差不多了。」苏玉锦看了看药的分量,估摸了一下,让艾草收拾药碗,去端些白开水过来备用。   苏玉锦自己则是搬了软凳坐在贺严修的旁边,再次替他搭脉。   一切正常。   基本上是按着她的预想进行的。   苏玉锦略松了口气,将贺严修脑后的软枕去掉了一个,让他躺的舒服一些。   接下来,是等待。   等待贺严修醒来。   论说按着贺严修此时的状况来说,醒来是十之八九之事,但凡事皆有意外,苏玉锦也不敢彻底打了包票,只能是守在床边,寸步不敢离开。   艾草看着苏玉锦眼皮子打架却还要强撑,心中心疼不已,却也知道自己劝说无用,只好去小厨房给苏玉锦端了碟蘑菇肉丁馅儿的小笼包子和肉糜粥让她吃上一些。   不能睡,饭食得跟上!   苏玉锦因为过于劳累和此时精神紧张的缘故,胃口不佳,只吃了两个小包子,半碗肉糜粥,而后便还是一门心思地盯着贺严修。   艾草叹了口气,去交代小厨房再做些精致可口的饭食来,预备着待会儿再送去给苏玉锦。   胃口不佳,那就少食多餐。   日头升到了正当空。   贺严修醒来时,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尤其是头。   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揉疼的有些发胀的脑袋,贺严修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处也传来剧烈的疼痛。   疼的他紧皱眉头。   但很快,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温柔地托住,帮他慢慢地放下来,耳边也想起了同样温柔的声音,「二爷手腕有些脱臼,最好还是不要乱动。」   这是……   苏玉锦的声音?   但是,他不是双手支撑坍塌的石块,再也支撑不住,被落石砸中,此时已经重伤在山洞中,怎会……   莫非,弥留之际,出了幻觉?   贺严修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苏玉锦。   满脸疲态,眼圈发青,双目中满都是红血色,正托着他的手,如释重负的苏玉锦。   贺严修张了张口,但不等他说出任何话时,只觉得手背上一阵刺痛,似被虫子咬了一般,让他下意识发出「嘶」的声响。   「二爷不用担忧是幻觉,看,疼的。」   苏玉锦托着贺严修的手,给他亮了亮手背上的银针。   贺严修,「……」   给他点时间的话,他也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贺严修问道,「我……是何时被救出来的?」   「其他人如何了,万大人呢?」   「二爷你们一众人是昨儿个晚上,大约戌时正时被救出来的。」苏玉锦道,「二爷放心,其他人也都一并被救了出来,虽有受伤,却并无性命之忧,万大人也无恙,此时正由大夫们看着诊治。」   「那就好。」贺严修松了口气,「我此时如何?」   「大人手腕处有些脱臼,肋骨处大约有些骨裂,全身上下都有磕碰皮外伤,都需要仔细修养上好一阵子为好。」   苏玉锦问,「婢子吩咐人做了肉糜粥,二爷昏迷许久,需得吃些东西为好。」   「也好。」贺严修点头。   虽然他此时并不觉得饥饿,但正如苏玉锦所说,他需要吃些东西,才能恢复地更快。   也才能更快有精力去调查这次矿洞坍塌的事情真相。   「二爷若是记挂矿洞坍塌之事的话,曲知府已着手前去调查,二爷不必过于劳神。」苏玉锦接过艾草端过来的肉糜粥,拿手背在碗边儿试了试温度。   入口刚刚好的温度。   苏玉锦舀了一勺肉糜粥,送到了贺严修的嘴边。   贺严修迟疑了片刻。   家中讲究男儿要顶天立地,不能被锦衣玉食教养成了无用废物,所以自他记事起,许多事情皆是亲力亲为,哪怕生病之时,也从未有过被人喂粥喂药的事情。   贺严修:我都成这样了还要再被扎上一针,哭唧唧   咳咳,月底了,求个月票吧~   计划月底加加更 第135章 因祸得福   见贺严修似乎有些抗拒,苏玉锦眨巴了一下眼睛,将勺子放回碗中,「那婢子去喊个小厮过来?」   二爷大约是不大适应女子在一旁伺候饮食吧。   贺严修,「……」   「不,不必了。」   贺严修慌忙张开了口,在苏玉锦舀满了粥的勺子递过来时,「哇呜」一口吞下。   虽然被人喂粥喝有些别扭,但这肉糜粥的滋味是真的好。   米粒儿和肉糜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里面放了一些盐,有淡淡的咸味儿,放了一点香菜末,让这粥喝起来鲜香可口。   贺严修点头,「滋味还不错。」   苏玉锦又喂了贺严修几口肉糜粥,贺严修亦是吃的香甜。   「二爷可觉得滋味有什么不妥?」苏玉锦忽的问。   不妥?   贺严修将口中的粥含了一小会儿,甚至咀嚼了两口后才往咽了下去,「并无什么不妥,反而是这粥中的肉在腌制的时候,似乎放了些许黑胡椒和黄酒腌制,所以吃起来时有一点辛香滋味,也没有猪肉原本的腥味。」   苏玉锦看了贺严修一眼,「二爷说的不错,的确是放了黑胡椒和黄酒,不过这样细微的滋味,二爷竟是也吃的出来?」   贺严修顿时愣了一愣。   是了,这样细微的滋味,他也吃的出来?   「莫不是……」贺严修眉梢扬了起来。   「正是。」苏玉锦点头,「二爷这次遭遇矿山坍塌,也算是因祸得福,味觉竟是有极大的恢复,虽比不得正常人,但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照这般下去的话,这病比早先预计的会更快治好,依婢子来看,顶多再吃上两三个月的丸药,二爷的病也差不多能够好全,先前给二爷做的药丸二爷不必再吃,婢子往给二爷治伤的汤药中加上几味辅助性药材便好,等过几日再做些丸药,二爷再吃就好。」   「好。」贺严修点了点头。   眉梢眼角皆是喜色。   味觉不日便能完全恢复,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能够像从前一样品尝各种美味,尤其还是苏玉锦做出来的佳肴,享受程度可谓倍增。   不过……   贺严修在又接连吞了几口肉糜粥下肚后,张口问,「方才你说,曲大人已去调查矿洞坍塌之事?」   「正是。」苏玉锦点头,「曲大人在得到矿洞坍塌之事后,来寻婢子一同进山救助的路上,发生了马匹发癫之事,到矿洞时,婢子发现,有些人从中作梗,拖延营救。」   贺严修沉默了片刻后,点头,「此事的确有些蹊跷。」   说起来,当时矿洞坍塌之前,他先听到了一声巨响。   起初以为是石块滚落,现在若是仔细想想,极有可能是有人使用了炸药。   而苏玉锦提及的马匹发癫和有人拖延营救,也摆明了是要置他于死地。   是那个人做的吗?   若是想盼着他死的人,那个人首当其冲。   但即便最有嫌疑,拿到面上来说的话,都需要足够的证据。   「看来,此次要劳烦曲大人一番了。」贺严修沉声道。   曲志文做事勤恳,又十分认真仔细,由他来用心追查,顺藤摸瓜,多多少少能查到许多东西出来。   苏玉锦见贺严修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知道这大约牵扯到朝廷内斗之事,便不再多言,只接着喂碗中的肉糜粥。   大约是因为味觉恢复,贺严修心中高兴,加上贪恋饭食滋味,吃完了一整晚的肉糜粥后,让苏玉锦再次舀上一碗。   「再加上一碟包子吧。」   贺严修方才吃肉糜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似乎有半碟包子。   大约是苏玉锦吃剩下的?   看着皮薄馅儿,好吃的很?   贺严修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看到什么都想吃……   苏玉锦,「……」   果然二爷本质是个吃货。   但他到底刚醒,这段时日又是需要卧床修养的,实在不宜一顿饭吃的太多,而是适合少吃多餐,避免增大肠胃负担。   所以在权衡了一阵后,苏玉锦吩咐艾草从小厨房那舀了半碗肉糜粥和两个她方才吃过的蘑菇肉丁小笼包过来。   贺严修,「……」   有点少。   不够吃。   苏玉锦抢先道,「小厨房里只剩这些,二爷先吃吧,若是还不够的话,待会儿婢子再吩咐小厨房去做。」   现做嘛,自然需要时间,至于需要多少时间,那便是她说了算。   既然苏玉锦都这般说了,贺严修觉得自己也没有说吃就端的道理,只好将苏玉锦拿过来的这些小笼包和肉糜粥吃了个干净。   贺严修吃完饭后,喝了一碗苏玉锦给他开的新药。   「我这里此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只这般躺着歇息一会儿,有其他人看着就好,你快去歇息吧。」   贺严修也瞧得到出来苏玉锦此时的疲惫。   苏玉锦此时也的确是累的很了,没有推辞,「那二爷好好歇一歇,我晚上再来。」   又道,「若是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的话,吩咐人喊我就是。」   「嗯。」贺严修点了头。   苏玉锦回自己的屋子,略洗漱了一番后躺下歇息。   因为劳累的缘故,她这一觉睡得极沉。   待被外面夜间活动的鸟雀鸣叫声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屋内昏暗的烛光和窗外的一片漆黑。   苏玉锦忙起了身,「什么时辰了。」   「姑娘,已经亥时初时了。」艾草帮苏玉锦披外衣,系上腰带。   「这么晚了,怎么没有喊我起床?」   临睡前,苏玉锦交代过艾草,要她在酉时正式唤醒她。   「婢子原本是要喊姑娘的,只是二爷下午时交代婢子,说姑娘劳累,让姑娘多睡上一会儿,不让婢子喊姑娘,婢子见姑娘也的确是累的不轻,就……」   艾草忙道,「不过姑娘放心,二爷已是吃过晚饭,也喝过晚上的那顿汤药了。」   「吃的什么?」苏玉锦问,「吃的分量如何,下午时可又要过饭食?」   刚刚恢复味觉之人,通常十分难以抵御美味饭食的诱惑,十分容易暴饮暴食,出现肠胃撑胀不消化的情况。   尤其贺严修此时浑身又都是伤,一些汤药喝下去本就容易有些肠胃不适,若是暴饮暴食,于肠胃而言便是雪上加霜。   居家第三天,据说今天我们小区带走了十四个……o(╥﹏╥)o 第136章 被投喂   见苏玉锦神色凝重,艾草忙道,「二爷晚上吃的小笼包,吃的不多,也就一笼半,二爷还特地交代,要将小笼包做的小一些,一口一个即可。」   「下午二爷没有再额外要吃食,只喝了一些水,晚上喝的粥也要的稀粥,没要那么稠的,而且要熬成米糊那种程度……」   苏玉锦神色舒缓,扬起了眉梢。   敢情二爷这是知道她晌午耍的小心思,甚至按着她的心思,在有意的克制自己的饮食。   「对了,二爷吃饭喝药时,没有在婢子们在身边伺候着……」   艾草接着道,「姑娘既是醒了,要不要去看一看二爷?」   她记得姑娘说过,二爷手腕脱臼受伤,不能双手用力,哪怕端碗也是不能的。   可二爷不让她们在一旁伺候,估摸着还是自己动手了的。   艾草不免有些担忧。   苏玉锦的神色再次凝重了起来,「我去看一看吧。」   贺严修不喜女子,大约也是不喜欢丫鬟在身旁伺候,此时在河东府的府衙后院,想来也不想让小厮近身伺候影响名声。   这会子不得不允许近身的,大约也就她这个挡箭牌了。   苏玉锦穿戴整齐,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快步出了屋子,往贺严修那走。   「姑娘。」青葵福了一福。   「二爷可睡了?」   「一直没叫婢子进去伺候,婢子只能在门口等着,不过方才我听到二爷好像在喝水,大约是没有睡得。」   还在用手腕,当真是不准备让手腕好了不成?   苏玉锦心里一急,连门也不敲,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看到苏玉锦的贺严修,「……」   看到贺严修的苏玉锦,「……」   两个人对视了半晌,在一阵沉默后,最终是苏玉锦张口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二爷从哪里寻来的吸管?」   「吩咐小厮去找的,此时正是收割麦子的时候,这些东西倒也随处可见。」贺严修回答,「主要也是想起先前用着也方便,便先拿过来用。」   怪不得可以做到自己喝水喝汤药,不让旁人伺候。   看来二爷还是知道轻重,懂得爱护自己身体的。   苏玉锦顿时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松了一半时,又重新提了起来。   等等,熬成米糊一般的粥也好,汤药也好,水也好,都是液体,二爷用吸管倒也能够实现入口,那包子呢?   苏玉锦狐疑地盯着贺严修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在贺严修的脸颊上,发现了一点油花。   这油花,应该是在蒸小笼包子时,从包子皮的包口处渗出来的些许的油花。   不过这样的油花,一般来说,怎么蹭都蹭不到脸颊上去的,除非……   苏玉锦的脑海中,登时浮现了二爷幻化进食挖掘机的情景。   呃……   二爷,咱好歹是世家公子,朝廷命官,这吃相也不兴有啊。   但说来说去,二爷之所以这样进食吃包子,除了他个人的情况外,其他的也是不想打扰她,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的缘故。   说来说去,二爷是个体恤下人的好二爷,不该被嘲笑,而该被感恩!   眼看着苏玉锦一直盯着他,且神色变幻,贺严修表情也有些不大自然,「怎么了吗?」   「没什么。」   苏玉锦回过神来,将二爷此时仿佛两个「多啦A梦」小拳头捧着的吸管拿开,拿起杯子给贺严修喂了些水。   「二爷每顿饭不能多吃,却也是可以少吃多餐,晚上加一点夜宵来的,二爷这会儿想吃些什么,婢子去做?」   二爷体恤下人,那她身为下人也需投桃报李。   可以吃夜宵!   贺严修一个激灵,险些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在浑身的疼痛提醒他,他此时还是个病人,需要卧床休息。   「就……」   贺严修想了想,「馄饨吧。」   晚上的夜宵嘛,带点汤的馄饨,有稠的有稀的,最是合适不过。   而且,苏玉锦做馄饨的手艺极好,先前他因为味觉的缘故,虽然能吃出些许滋味,但感觉没有吃出原本的鲜美,实在不过瘾。   现如今味觉恢复的差不多,说什么也得吃上一碗。   「那二爷稍等片刻,婢子这就去做。」苏玉锦言罢,让贺严修躺好后,唤了门口的艾草和青葵去帮忙。   青葵剁馅儿,艾草擀馄饨皮儿,苏玉锦准备配菜和调味料,三个人分工合作,也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一碗一口一个,精致小巧,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到了贺严修的面前。   猪肉馅儿里混了大葱末,姜末,河虾的虾泥,鸡蛋以及各种调味料,吃起来是清香可口,馄饨皮儿擀的薄如蝉翼,吃起来爽滑可口,而馄饨汤是用小厨房里备着的鸡架和猪骨熬得高汤,越发增添了香浓口感……   贺严修是一口气吃完这一碗馄饨的。   吃完后犹自觉得不足,但也知道自己属实不能多吃,只舔一舔嘴唇,表达一下意犹未尽。   苏玉锦当做没看见,以免自己会忍不住多投喂,只让青葵和艾草将碗收拾走。   自己则是陪着贺严修说了会儿话,估摸着他消食消得差不多了,这才离去。   之后的几天,苏玉锦都在精心照顾贺严修。   喂药,擦药,换药,诊脉观察病情恢复情况。   就连吃食,也是换着花样儿地来做。   汁多肉烂的卤肉饭,好吃多汁的酱肉包,清淡可口的云吞面,滋味丰富多样的砂锅饭,百吃不腻的酱香饼……   吃的贺严修在吃完一顿饭后,便惦记着下一次被投喂。   同样被投喂的,还有兴安。   不过他是被水杏投喂的。   兴安的伤势没有贺严修那么厉害,骨头也没有伤到,但因为皮外伤过多,也在卧床歇息。   水杏心疼的很,一日三次的亲自来送饭,喂药。   饭皆是水杏亲手做的,今日做的是糖醋鸡胸肉,肉沫土豆,还有清炒四季豆,为方便喂食,水杏将这三样菜都倒进米饭中,搅拌均匀后拿了勺子舀上一勺送到兴安的嘴边。   兴安犹豫了许久后,在水杏期盼的目光中张了口,将饭吞了下去。   「这可是我新学的菜,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兴安艰难地将口中的饭食咽了下去,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好……」   贺严修:其实我觉得今天有些段落可以被删掉的……   苏玉锦:这心思二爷可不兴有 第137章 二爷救我   难吃!   兴安是多想说出「好吃」这两个字,但在经历了N天的被投毒之后,实在无法再接着违心夸赞水杏的厨艺,只道,「你每日忙碌,这些事便不必亲自动手,让小厨房来做就好。」   小厨房的饭菜滋味,虽比着苏姑娘的手艺要差上许多,但是至少也比水杏做的好吃太多了。   水杏做的这个饭菜……   怎么说呢,充其量只能说是做熟,不生而已。   所谓的色香味,简直是没有半分。   「这几日苏姑娘都忙着照顾贺大人,身边也有艾草和青葵两个姐姐帮忙,我这里的活属实不多。」   水杏道,「你也别不好意思,原本也不是多忙多累的活计,她们几个帮我搭把手也就忙完了,你这边伤成这个样子,得有个人在旁边照顾才行,尤其是这饭菜,断然不能马虎的,我都是亲力亲为,都不让旁人沾手的。」   兴安,「……」   好歹也让旁人沾沾手啊,兴许也就没那么难吃了。   「主要也是怕你太劳累了……」兴安打着哈哈道,「而且我这原不过也就是个下人,原也就是小厨房里有什么便吃什么,也不该顿顿饭都单做的,这般下去,免不得有人说三道四,话说的难听。」   「这个你也放心吧,我给小厨房那交了银子的,让他们专门给买的菜蔬,肉什么的,我自己花自己的银子,旁人想说什么都咽回肚子里头去。」   水杏连连安慰,「你现在是病人,好好歇息就是,这些事也就别操心了。」   说着话,水杏将满勺的饭往兴安口中塞,「也别说太多话了,劳神劳力不说,再说下去,这饭菜都要凉了呢,快吃吧。」   兴安不得不张了口,味如嚼蜡一般地咀嚼,下咽。   水杏则是一勺一勺地喂,不给兴安任何停歇的时间。   兴安,「……」   二爷救我啊!——   这般又过了几日,贺严修这里的状况,肉眼可见地恢复。   虽然双手的夹板还不能拆掉,手上的伤也仅仅是处于刚刚结痂的状态,但身上的外伤因为苏玉锦所开的内服汤药和外用药膏效果显著,许多伤已经差不多快要完全愈合,就连骨裂处的疼痛感,也消散了大半。   贺严修已是能够偶尔下床走动,哪怕卧床休息时,也可以时常坐着。   曲志文来了,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双目中血丝密布。   「贺大人。」曲志文拱手。   「曲大人请坐。」贺严修伸了伸自己被纱布缠成粽子一般的手,「曲大人那状况如何了?」   「矿山那边已经恢复,矿洞加固,又从旁边山腰炸了几下,现在铜矿裸露,数量不少,已是足够一年半载的开采量。」   曲志文压低了些许声音,「有关贺大人矿洞坍塌之事,调查了几日,查出了些许眉目。」   「曲大人请讲。」贺严修坐直了身子。   「我将矿山上下所有人,细细过了筛子,查出来那日贺大人和万大人被困矿洞,的确是有人故意为之。」   曲志文道,「这两个人,一个叫做葛朋,一个叫做朱明,皆是铸币局的侍卫,此二人供出,他们夜晚当值时被黑衣蒙面人掳劫到偏僻之处,被喂服毒药,那黑衣人威胁此二人,说二人若是听从他的话做事,不但能够活命,更是可以得到一大笔银子,但若是不做此事,便会在月余之后毒发身亡。」   「葛朋和朱明二人权衡之下便答应此事,按着那人的吩咐将火药安置在矿洞内侧,意图将整个矿洞炸塌,但当时错误估计了火药的用量,以至于虽然矿洞有部分坍塌,但并未完全崩塌。」   「在矿洞崩塌之后,为了致大人等人于死地,他们两个又阻拦有经验的采矿旷工营救,更是收买了府衙的衙差,在我们上山的路途中用毒针刺马匹,使得马匹发癫发狂,来阻止我们进山营救。」   「那个黑衣蒙面人,后来又陆续出面,曾以真面目示人,经葛朋和朱明二人描述,此人生的瘦高,长脸儿,小眼睛,右脸颊处有一道一寸来长的疤痕……」   贺严修眯了眯眼睛,「听着此人的模样到是十分熟悉。」   「正是。」曲志文点头,「与上次矿山发生胆矾中毒之事时,指使朱六的那个化名张水生之人一模一样,我吩咐人按照葛朋和朱明的描述绘出画像后,又让朱六辨认过,朱六也说正是此人。」   「我已将此画像分发下去,在河东府管辖范围内找寻,附近的几个县城,府城也已经派人送信过去,加强城门口的盘查力度,务必将此人找寻出来。」   这个人接连两次在矿山生事端,无论目标是户部还是贺严修,但若是贺严修和铸币局这里出了纰漏,对于河东府来说,也有极大的责任。   所以,务必要将此人捉拿归案!   贺严修沉声,「要找寻一个会刻意隐藏自己行踪之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怕并不容易。」   「但也不能让此人逍遥法外!」   不能什么都不做,至少得努力一番之后再说。   「这是自然。」贺严修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后道,「此人处处阻拦铸币局的事务,屡屡在矿山生事儿,甚至不惜谋害朝廷命官,心思的确是歹毒无比。」   指使此人做事之人,也的确是足够胆大包天。   「想要抓住此人,紧紧靠盘查询问,只怕还是不够,需得想一想旁的办法为好。」   看贺严修似乎胸有成竹,曲志文拱手,「贺大人的意思是……」   贺严修勾了勾唇角,「只怕这次,要借用曲大人一些东西了。」   ——   五月下旬的天儿,热浪翻滚。   但山中却是凉风阵阵,清爽无比。   铸币局中各个工匠正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手中各自的活。   开凿石块的工匠手中的石锤和凿子正发出连绵不绝地叮叮当当的声响。   一个石块是一大块石头上脱落,看分量十分沉重,那工匠捡起来仔细端详了一阵,忽的发出惊呼,「金子,这是金子?我挖出来了金块?」   少看小说多码字,少看小说多码字,少看小说多码字…… 第138章 瓮中捉鳖   有铸币局的监工听到喊声,急忙上前去查看,仔细辨认了一番后,连连点头,「是金子,这里面,有金矿!」   山里有金矿!   铸币局上下听闻此事后,顿时喜上眉梢。   铜矿可以用来制作铜钱,金矿却可以冶炼金块。   虽然都是给朝廷造钱,但后者显然价值更高,饷银会跟着水涨船高不说,朝廷也会嘉奖上下,妥妥的连名带利都有了!   「需得将此事报给贺大人、万大人和曲知府。」   贺严修和万明俊都在养病,此时在铸币局代理一切事务的,是一位叫做常洪文的。   「你们两个,快马加鞭下山去知府府衙报信儿,此外,你们也赶快查看一下,这里的金矿大约能有多少?」   若是金矿数量庞大,需得将此事尽快上报朝廷。   「是。」底下人得了吩咐,各自去做事。   而矿山之中发现金矿的消息,也很快传开。   起初是在整个矿山,接着传到了府衙,很快传到了河东府的每个角落,再接着,连周围的几个府城和县城,皆是知道河东府管辖内的山中发现了金矿。   「金矿啊,这可老鼻子贵了。」   「可不,炼出来就是金子,一两金子十两银,一两银子一贯铜钱,这能炼出来一两黄金,那可相当于十贯钱呢。」   「啧,这可比铸铜钱快多了,又金贵的,朝廷肯定欢喜的很吧。」   「这是自然,肯定是褒扬一番,这知府还有上头派下来的人,只怕都要加官进爵了。」   「我听说先前矿山中矿洞崩塌,好几位朝廷命官险些丧命,这次在矿山中发现金矿,他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何止呢,是天降大运了……」   因为矿山中发现了金矿的缘故,戍守铸币局的侍卫变多,也因为金子冶炼更加复杂,先前的冶炼炉不够,需要修建新的冶炼炉,矿山中陆续又进来了一批新的工匠。   山谷之中,显得越发热闹。   而到了晚上,工匠歇息,唯有守夜的人在来回巡视,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还有火把燃烧时,火焰发出的「噼噼剥剥」声。   「几位爷。」   一个身形佝偻,似乎上了岁数,身形偏性的男子拎着手中的食盒,到了巡视的侍卫跟前。   看此人穿着打扮,且身上系了围裙,似乎是伙房的人,侍卫们放松了警惕,但也询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在这里做什么。」   「惦记几位爷晚上守夜辛苦,伙房蒸了酱肉的包子,让几位爷吃上一口,晚上肚子也不空的慌。」   男子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宽大的食盒打开,「这会子还热着呢,几位爷趁热吃。」   前几日蒸过包子,也是酱肉的,滋味不错,众人皆是没有吃够,都惦记的很,这会儿见有酱肉的包子,又是犒劳他们这些值夜巡视的侍卫的,便也都不推辞,各自拿了两个来吃。   见有包子吃,侍卫们也都陆续凑了过来来拿包子。   一时间,这包子大有被哄抢之意。   「都有,都有,包子多的很呢,拿手里头一定要趁热吃啊。」   中年男子一边招呼,一边将包子分给侍卫们。   待侍卫们各自都拿着包子啃了起来,男子这才点头哈腰地往伙房那的屋子走。   两个酱肉包子下肚,又喝上一口茶水,腹中饱腹感给人带来十足的幸福感,侍卫们心满意足地接着巡逻。   「唰啦!」有侍卫忽的歪到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有一个,两个,三个……   所有的侍卫,皆是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原本佝偻着身子的清减肥影重新站了起来,站的笔直,拿起了掉在地上的一个火把,火光映照在脸颊上,能够看到脸颊上有个显眼的疤痕。   男子将早已藏起来的灯油挖了出来,拎着罐子,将灯油撒在附近的帐篷上,房屋的门板上,甚至沿着附近洒上了好几圈。   直到将那四罐的灯油尽数都倒了个遍,这才将手中的火把掷在了那灯油上头。   但……   火并未像想象中的那样快速燃烧,将这里烧成一片火海,反而那火在落地时,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熄灭了大半。   这是……   男子俯身,将那灯油罐子拎到鼻下闻了闻。   是灯油的味道没有错,怎会烧不起来呢?   男子拧眉,又从旁边放火把的架子上薅了一个火把下来,扔在帐篷上。   仍旧没有烧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男子脸色顿时变了变,又去摸身上的火折子。   「不必费力了,这火是烧不起来的。」   门吱吱呀呀地打开,贺严修从屋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曲志文,万明俊等人。   其他房门也是大开,侍卫们乌泱泱地将那人围了起来,原本那些早已被蒙汗药迷晕的侍卫,也都一骨碌爬了起来,拔出手中的钢刀,对准了被层层包围的男子。   男子脸色阴沉,看着眼前的众人,咬牙冷笑,「看来这便是请君入瓮了。」   「并不是。」贺严修否认。   「哦?那是什么。」男子怒喝。   「是瓮中捉鳖。」   这样的人,配不得君这个称呼。   男子,「……」   你才是鳖,你全家都是鳖!   男子心中恼怒,从腰间抽了软鞭出来,左脚跺地,整个人登时腾空而起,手中的鞭子更是带着凌厉气势,直冲贺严修而去。   果然是冲他来的!   贺严修冷笑了一声。   身边的几个侍卫顿时出手,以手中的刀剑来阻拦那男子手中的软鞭。   附近的侍卫蜂拥而上,跟那男子扭打成了一团。   男子显然武艺高强,一条软鞭使得出神入化,而那软鞭上更是密密麻麻地嵌买了钢针,在火光底下,泛着冰冷的光。   眼看着即便是面对一群人,那男子仍旧是占了上风,甚至瞅了间隙仍旧是冲贺严修而来。   「保护贺大人!」曲志文喊了一声。   侍卫们立刻又蜂拥而上,保护贺严修。   但那男子从怀中摸了一枚「霹雳弹」出来,扔在众人脚下。   「轰隆!」   烟雾四起,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   众人忙挥袖子,力求这烟雾能够尽快散去。   在略微恢复了些许能见度时,便看到男子手中的钢针鞭子,已是直冲了贺严修的面门! 第139章 瞧不起谁呢   贺大人危矣!   包括曲志文在内的众人,皆是心中咯噔一下。   但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一抹寒光自贺严修手中飞出,正中那人的手腕,男子闷哼一声,手中的鞭子松脱,人也是应声落地。   一把把泛着寒意的刀剑,皆是指向了瘫坐在地上的男子。   已经没有希望得手了!   男子脸上掠过一抹嫉恨,冷哼一声,便要去咬后槽牙。   曲志文察觉到这一幕,暗叫不好。   这样的死士,遇到这样的情景,大多是服毒自尽,看他这幅模样,是口中暗藏毒囊,一但咬破,当场毒发,便是找寻不到幕后凶手了。   但此时已是无法再阻止!   就在曲志文恼怒加自觉无力之时,又是两抹寒光,在一瞬间的功夫刺入了那男子的身体,那男子顿时僵在了原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众人急忙上去查看。   呼吸还在,眼珠子还在转,但似乎浑身已经动弹不得。   「速将那人口中的毒囊取下。」   贺严修的脸色有些泛白,右手不自觉地往后背了背,身形更是有些站不稳。   方才接连两次出手,原本修养的十分不错的手腕,此时又发出剧烈的疼痛,就连肋骨处,也在隐隐作痛。   「大人。」一旁的万明俊忙扶住了他。   「无妨。」贺严修站直了身子,「还撑得住。」   那边,侍卫们已是将那男子口中的毒囊抠出,仔细检查了一番身上再无可以自杀之物,这才将其五花大绑了起来。   身上的钢针拔出,男子恢复了知觉后,便是下意识要去挣脱,在发现自己的挣扎不过徒劳后,放弃了挣扎,但对贺严修却是怒目而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本官原也没打算要问什么。」   贺严修不以为然,「你背后主子是谁,本官一直都知晓,不过只是时候不到,本官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大言不惭?」男子冷笑,「千方百计留我一条性命,竟不是为了问出幕后指使?」   「留你性命,不过是先前种种事故,倘若查不到凶手,显得我们为官无能,至少要将你交给朝廷,才说的过去。」   贺严修轻笑了两声,睨了那男子一眼,「且交个活人,总归强过交上一个死人,至于旁的……」   「即便你此时想说,本官也并不想听。」   说罢,贺严修挥了挥手。   侍卫们会意,往那男子的脖子和手上套了枷锁,脚上上了镣铐,嘴里塞了木塞防止其咬舌自尽,严加看管起来。   「贺大人,此人如此嘴硬,用寻常的刑罚只怕不能让其开口,这审问幕后主使,只怕困难重重啊。」   曲志文满脸担忧。   事迹败露后,便想要取贺严修的性命,又见毫无胜算时直接便要自尽,这般的死士,别说打板子甩皮鞭,即便是烙铁老虎凳,只怕对方也是紧咬了牙关,不肯说上半句吧。   「的确。」贺严修点头,「不过咱们倒也不必审问。」   「贺大人的意思是……」   曲志文满都是诧异。   「曲大人官至知府,平日里需得打理许多农耕之事,不知曲大人可知晓,若是田中有老鼠时,该如何处置?」贺严修问。   「自然是下了老鼠药,免得那些东西折损了庄稼收成。」   「那若是一窝老鼠中只有一只老鼠出来觅食,其他老鼠在窝中不肯出来呢?」   「倒也好办。」曲志文熟练回答,「只需用面团啥的包住老鼠药,老鼠一般都会带到洞里去慢慢吃,一个带回去,便能灭了一窝……」   曲志文说到这里时,顿时愣了一下,接着面露欣喜,「大人所言极是。」   贺严修点头。   肋骨和手腕的疼痛感不断传来,贺严修有些站不住,只寻了地方来坐。   待那人被控制得当,按贺严修的吩咐,准备装入囚车,秘密押往京城。   贺严修这里,则是星夜赶回了府衙,略作歇息。   晨起,苏玉锦照例给贺严修诊脉,查看伤势。   再发觉贺严修的右手腕和右侧肋骨处的伤势比前一日明显更差时,下意识拧眉「咦」了一声。   但嘴唇张了张后,还是把疑问给压了下去。   很明显贺严修昨晚是出去了,而且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但不该问的,不能问!   贺严修却是张口解释,「昨儿晚上不当心碰到了。」   苏玉锦,「……」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以贺严修原本的身手,加上身边伺候的人,能让他不小心碰到?   手腕再次伤成这幅模样,这是从三层楼上摔下来了?   苏玉锦撇了撇嘴。   其实不说也就不说了,她识趣儿的很,并不多打听,可这会儿的糊弄解释,倒让她觉得自己在贺严修眼中是个三岁的小孩子……   瞧不起谁呢!   苏玉锦腹诽了一阵,但面儿却还是和颜悦色,「二爷往后得当心一些,手腕若是再受伤,只怕要落下病根儿。」   「嗯。」贺严修点头。   揪出了始作俑者,铸币局那里也已经步入正轨,由万大人和常大人打理,这段时日他也可以好好歇上一歇。   「婢子先给二爷扎上几针,这会子去准备早饭,待会儿吃早饭时拔针即可。」   苏玉锦拆了贺严修右手的夹板,在手腕附近的几个穴位上扎上了几针,让贺严修把手放在身体侧边的软枕上,叮嘱他不许乱动,而后便去了小厨房。   新做的豆腐脑,炸的甜滋滋、表皮酥脆、内里软嫩的面果子,卷心菜腌制成的凉拌小菜,喷香可口茶叶蛋……   早饭可谓清淡可口,但起来绝对不寡淡。   贺严修的左手恢复的极佳,虽不能提重物,不得用力,但拿勺子吃饭这样的事情却还是可以。   所以贺严修此时大都自己亲力亲为,用左手拿汤匙来吃饭,且用的十分灵活。   若是不知道的,乍眼看过去,只当贺严修先前是一个左撇子。   吃罢饭后,苏玉锦除了调整了贺严修所服用汤药的药方以外,更是寻来了伸筋草、透骨草、红花、川穹等,制成了行气通络,消痛止痛的膏药贴,给贺严修贴上。   少聊天多码字,少聊天多码字,少聊天多码字……也不知道明天我们这里解不解封,忧桑 第140章 行走的招财树   膏药贴上去有温热感,贺严修觉得十分舒服。   「这几日京城那边有人来,带来了一些京城之中时兴的金器,我瞧着里面有几个黄金制成的叶子形状的饰品做的做工不错,着人收在了这匣子里头。」   贺严修拿了匣子过来,「就给你吧。」   「做首饰也好,收着也罢,平日里若有什么事,这金叶子都是足金的,也能拿来应急。」   总是给银票的话,感觉有种货物两讫之感……   怪别扭的。   苏玉锦接了匣子来瞧。   锦缎铺底的盒子里,整齐地摆着几枚金叶子。   是寻常叶子的形状,纯金打造,虽然单个看起来不算厚实,但因为叶片不算小,且数量不小,粗略估起来,这几个金叶子加起来的话,得有个二三十两。   二十三两的金子,那就是二三百两的白银!   「多谢二爷。」苏玉锦欢天喜地地收了下来,更是冲贺严修福了又福。   贺严修笑而不语,只冲苏玉锦抬了抬手。   「那二爷先歇息,婢子告退。」   苏玉锦捧着锦盒,笑眯眯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那金叶子收好。   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说起来了,二爷好端端地赏赐给她金叶子,是因为自己又弄伤了手腕和肋骨,而她没有过多过问,奖励她懂分寸,识时务?   还是因为需要麻烦她重新医治,心中有些愧疚不安?   苏玉锦想了一会儿后,自己自嘲地摆了摆手。   想那么多做什么,二爷赏赐,那就是好事,往后不腹诽他看不起她就是……   到是得了这么多金叶子,投桃报李的,晌午时给二爷做顿好吃的?   苏玉锦锁上了箱子,领着艾草去了小厨房。   用四五个西红柿去皮熬成的酸甜可口西红柿汁做成的西红柿鱼,外酥里嫩的莲藕肉丸子,脆爽可口的芹菜香干,清香扑鼻的香菇油菜心,汤是开胃的酸辣汤,主食是黄金炒米饭。   到了晚上,鲜嫩多汁的羊肉馅饼,清香十足的冬瓜炖肉丸,下饭无比的茄汁鸡蛋豆腐,一口咬下去嘎嘣脆的脆爽腌黄瓜,嫩绿鲜亮的凉拌莴苣丝。   第二日清晨,雪花生煎包,黄豆、红豆、玉米糁磨的五谷豆浆,芥菜丝和黄瓜条小咸菜。   到了晌午,蒜香排骨……   贺严修到晚上时,只要求喝点八宝粥,吃上两个素三鲜的包子,旁的再不许苏玉锦来做。   这哪里是养病,分明是养膘啊!   再这般下去的话,等到伤势全都好的时候,只怕自己连那后院的墙头都越不过去了!   一晃已是到了六月下旬。   兴安已经好全,而贺严修这里也好了个差不多。   虽然还不能恢复如往常,但正常的许多事皆是可以做,只要不再出大的纰漏,再精心养个个把月,也就差不多好全了。   铸币局那里一切正常,已是完全步入正轨。   贺严修与曲志文、万明俊等人商量之后,决定在七月初启程回京。   这般算来,这件事情前前后后,差不多算是历经了半年的光景,到是跟先前预计的差不多。   而这半年时间,几个人皆是在一同做事,性情也算是相投,眼看着贺严修要回京,往后不知何时还能再相见,这心中都生出了许多不舍出来。   所以这几日,曲志文和万明俊时常寻了各种事务由头来寻贺严修,在一起喝茶用饭,多说说话。   男人们之间有情谊,女人们之间自然也有。   苏玉锦即将离开,康氏和陈氏自然也颇为不舍。   加上前段时日惦记着苏玉锦要照顾贺严修,一直没敢来打扰,这回来时,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康氏这里先给苏玉锦结算了铺子这两个来月的收益,取了个整数,是四百两的银子。   「原是想着都拿银元宝来的,看着足够气派,也喜庆,不过惦记着苏姑娘你回去时拿着不方便,想了想还是给你银票吧。」   康氏将装着银票的小木匣给了苏玉锦,「这木匣子是我专门请人做的,防水防潮,锁子非一般人打不开,放贵重东西安全,上头我让人描金绘制了牡丹和金鱼的花样,这叫花开富贵,年年有余。」   招财,好彩头!   「让康掌柜费心了。」苏玉锦连声道谢,又笑道,「前几日听夫人说,康掌柜已经寻到了第四家店的铺子?」   「说什么呢。」   康氏连连摆手,「哪里速度就这么慢了,第四家已经装修一半了,十日内便能开张,昨儿个我刚定下来第六家店的铺子,说是明儿个去交钱到衙门立红契。」   乖乖,第六家!   苏玉锦忍不住想给能干无比的康氏鼓掌。   康掌柜当真是行走的招财树!   「那往后当真是要日进斗金了。」苏玉锦笑眯了眼睛。   「倒也谈不上,不过就是多赚上几个子罢了。」康氏抿了口茶水,「得等开够一百家时,那才是实打实地日进斗金。」   说的不错!   苏玉锦连连点头,见陈氏有些发蔫且不说话,便问询道,「夫人可是身上不大痛快?」   「这两日总觉得有些头痛。」陈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已是请了大夫来瞧,说是不打紧,不过是近日天气炎热的缘故,给开上了两幅清热解毒的方子,这两日早晚都在喝。」   这几日的确是天气炎热,且还是闷热。   昨儿个下午时好容易刮了一场风,西边的天儿也阴沉了下来,本以为能够痛痛快快下上一场雨,结果风过了后仍旧是难耐的暑气。   「这几日天气热,难免不舒服,回去后还是好好休息才行。」康氏关切道,「我让人拉了许多冰回来,待会儿就给你送过去,放到屋子里头,睡觉也舒坦。」   「哪里就那么奢侈了,去年冬日天气暖和,据说当时藏冰少,今年的冰正贵呢。」陈氏不以为然,「屋子里头放些水,晚上再抱个竹夫人也就是了。」   去年河东府冬日暖和?   苏玉锦的眼皮子跳了跳。   她记得前几日水杏跟艾草聊天时说,去年冬日天特别冷,加上雪下了一场又一场的,河东府里头,被雪压坏房顶的民居都不在少数。   就连府衙后院里的小厨房,当时也被雪压塌了一角,甚至砸坏了旁边的一棵红梅树。   解释:古代金叶子,也叫金页子,叶子金,是一张一张,做成书一样的形状(其实我第一次知道时还是当时看闲大的《暖君》,哈哈哈哈),这里的金叶子就是黄金做成的树叶形状,可以随意整合或者分离做装饰品(男主有说,带来了几样时兴的金器),后期可能还会出场的,因为想让男主送女主金器,但是又觉得寻常的首饰会落话柄,金碗金筷子又不对劲,就送点有点用,但是也没那么俗的黄金打造的对象,不是那种金叶子,特此说明哈~~~   我感觉最近我老公在家做饭做上瘾了,我明明不饿,但是人家想做关东煮,还非要我吃…… 第141章 又不对了   这陈氏,怎么说去年冬天天气十分暖和?   莫不是记错了?   苏玉锦思索间,瞥见康氏脸上掠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哪里金贵了,就算再金贵,这冰是拿来用的,钱赚来就是花的,留着还能下崽不成?再说了,这冰才值几个钱,难不成我还养不起你不成?」   看康氏这般说,陈氏也只好笑着点了头,「成吧,那我也就占姨母个便宜吧。」   「说起来,姨母刚搬到河东府来住,宅院虽然已经修整完,可里头的细软东西都还缺着,我这里得了几匹上好的飘灵纱,用来糊窗户最好,这就让人给姨母送去,也算是给姨母的新居添置些东西。」   苏玉锦再次眨了眨眼睛。   又不对了。   康氏在河东府定居已有几年的功夫,这会子陈氏怎么说她刚刚定居,还说是新居?   这似乎已经不能用记错来形容了……   苏玉锦往陈氏跟前凑了凑,使劲儿的抽了抽鼻子。   陈氏的身上,有浓重的药味儿。   从前,苏玉锦也在陈氏的身上闻到过一些药味儿,但她身上素来都有各种熏香,药味显得也就不那么浓重。   后宅妇人,平日里要打理内宅许多繁琐事务,加上生育后通常会出现调理不佳的状况,身体多少都有些不好,长年吃药进补的大有人在,苏玉锦也就没当回事。   而此时陈氏身上的药味十分浓重,浓重到她能分辨其中的几种药材。   肉豆蔻,苦艾草,天茄花……   苏玉锦紧皱了眉头。   肉豆蔻行气止痛,温中健胃,但若是长时间大量服用,容易致幻。   苦艾草,可置于珍重治疗失眠,但若是泡酒饮用,容易昏迷致幻。   天茄花,也就是曼陀罗花,其主要成为是东莨菪碱,具备极强的毒性,会抑制人的中枢神经,使人产生幻觉……   这几样药,皆是对人的神经有极大的控制作用,且服用时间长的话,副作用极强,会让人性情暴躁,发癫发狂……   而康氏在听到陈氏所说的这些话,再看到苏玉锦神色变幻时,更是有些慌张,「时候也是有些不早了,咱们也别叨扰苏姑娘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也好。」陈氏站起了身。   她的头不舒服的很,也觉得困倦的厉害,想回去睡觉。   「夫人。」苏玉锦拦了住了陈氏,「既是不舒服的话,不如让我给你瞧一瞧?」   「还是不必了。」康氏忙道,「已是请过了大夫……」   苏玉锦凑到康氏的耳边,低声提醒,「那大夫水平如何,我大约已是清楚,这药初初吃下大约能合心思,可现如今夫人已经有了不适,那药即便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让夫人吃,也需调整其中各种药材的分量才好,若是这般下去,夫人只怕性命有碍!」   这段时日的相处,陈氏待她真心实意,即便知道这兴许牵扯到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事端,苏玉锦也不愿见死不救。   而康氏平日待陈氏的种种,苏玉锦也是看在眼中,是的的确确疼爱无比,视若己出。   这药虽然蹊跷,但其中必定有难以说明,不得不如此的缘由。   苏玉锦也是这般猜想,干脆直接点名了关键之处。   康氏见苏玉锦这般说,整个人也是颤抖了一下,看着陈氏此时病恹恹的模样,只冲苏玉锦行礼,「那就劳烦苏姑娘给看上一看。」   「苏姑娘医术高明,看了我心中也更放心一些。」陈氏也跟着附和。   否则的话,也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夫人请坐。」   苏玉锦吩咐艾草拿了她的药箱子出来,替陈氏仔细诊脉。   而越是诊脉,苏玉锦的眉头越是拧的老高。   「苏姑娘,我这病是不大好治?」陈氏看苏玉锦神色凝重,心中颇为担忧。   「倒也不是不好治,只是这其中有一样药材市面上不大好找寻,不过碰巧我这里有,我去看看年份是否合适。」   苏玉锦起了身,「夫人还请稍等片刻。」   「有劳苏姑娘。」   苏玉锦吩咐艾草去给陈氏再添上一杯茶水,往外走的时候,给康氏使了个眼色。   康氏会意,跟着苏玉锦出了房门。   「夫人这药喝的时间过长,药量过大,以至于她此时时常出现幻觉,记忆似乎也发生了混乱,若是从脉象上来看的话,夫人此时肝肾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脑部神经也有异样,倘若再这般下去,顶多不过一年,夫人便会疯疯癫癫,神志失常,若是再往坏了估计,夫人兴许会因此丧命。」   苏玉锦神色凝重,「我虽不知夫人为何会一直服用含有肉豆蔻,苦艾草和天茄花等药物的汤药,但这个药当真是不能再喝,非但不能再喝,还需服用解毒的汤药,慢慢恢复,否则这些毒素在体内沉积,早晚也是要出事的。」   康氏闻言,眼泪已是簌簌落下。   许久后,才拿了帕子去擦脸颊上的泪痕,声音哽咽,「此事原也不该瞒着苏姑娘……」   「两年前,薇儿和曲大人的两个儿子,光远和光武两个人,过年前从书院往回赶,雪天路滑,加上连夜赶路,途径一座桥时马车翻到,光远和光武二人连同车上的车夫和小厮皆是掉落河中。」   「冰天雪地,滴水成天的天儿,身上又穿的厚棉衣,掉进河里后浑身都冻成了冰,地方又偏僻,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众人竟是活生生地冻死在了河里……」   「薇儿和曲大人第二日得知此事去收的尸,哭了好几日后才将光远和光武两个人下葬,虽说丧子之痛寻常人难以体会,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需好好活着才好。」   「可薇儿大约是无法接受光远和光武二人已经离世,终日以泪洗面,不吃不喝,到了后来竟是生出寻短见的心思出来,好几次不是悬了白绫,便是割了手腕,连睡梦中都时常惊醒,发疯一般的往外跑,尤其一看到水便要往里跳,说是要寻远儿和武儿,一定要把他们两个带回家来……」   补充:药材查了点数据,不一定准确,情节所需,凑合看一下哈~ 第142章 是爱情啊   「这终日的折腾,我们到是无妨,不过是寸步不离地看着,可薇儿的身子却是一天一天地垮了下去,眼看着人消瘦的不象样子,身上也时常病痛,曲大人无奈之下,亲自去请了治疑难杂症,手中偏方有奇效的大夫回来给薇儿看诊。」   「那大夫给开了药,让薇儿连续喝了几日,薇儿到是能够正常吃饭睡觉,也不再哭闹,只是人似乎与从前不同,仿佛忘记了远儿和武儿去世的事情一般,只每日念叨着询问远儿和武儿何时才能回来。」   「我和曲大人对此十分震惊,那大夫却说这汤药中有几种安神静心的药材,能够让人情绪平复下来,但也会忘记一些事情或者产生一定的幻觉,此时薇儿如此,大概率是因为思念孩子过度,产生了孩子还活着的幻觉,且这汤药短期内喝着倒也无妨,但若是长期服用会有一定的副作用,至于这汤药要不要接着喝,也全凭个人意愿。」   「我和曲大人犹豫了许久,思虑是一直这么让薇儿产生幻觉,这般欺骗她让她活下去,还是说让她清楚明白地知晓所有事情的真相,期盼着她有一天能够挺过来。」   「在衡量了许多天,直到看到薇儿每日不再寻死腻活,饮食也如正常人一般,连身体都比从前日益见好,我和曲大人便决定让薇儿继续喝这汤药……」   哪怕是蒙在鼓里的胡涂,至少这人是能好好的,能开开心心地过上几年,总好过每日形销骨立,悲痛欲绝的……   苏玉锦听完了这些,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怪不得陈氏终日惦记在书院读书的两个孩子,却又说曲知府以不能打扰孩子读书为由,不能过多打扰,也不让两个孩子回来。   起先苏玉锦诧异,看起来温文尔雅,待陈氏十分温柔的曲知府,竟有这般严父的一面。   原来,并非曲知府要做严父,而是不得不如此。   为了让自己钟爱的妻子能够活命,为了让她撑下去,不得不让陈氏每日喝下这样的汤药,也不得不让所有人配合陈氏演上一出戏。   「虽然如此,但若是这般下去,这汤药中的毒素积累,夫人性命堪忧,断断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苏玉锦道,「康掌柜还是将此事跟曲大人说上一说,尽早为夫人医治吧。」   「曲大人和薇儿多年夫妻情深,当初喝下这幅汤药时,需以人血为引,曲大人当初也是毫不犹豫割腕取血,且这汤药用药金贵,曲大人又不愿用我的银钱,将祖上留下的田产都变卖了许多。」   「薇儿是我的外甥女,但更是曲大人的妻子,眼下这幅光景,自然是得跟他说一声的。」   康氏想了想,「只是此事暂且不想让薇儿知晓,还烦劳待会儿苏姑娘与我撒上一个谎,只说你要留我们二人在这里吃饭,我这就着人去知会曲大人。」   「好。」苏玉锦点了头。   二人回屋时,陈氏正因为体内药物的缘故有些犯困,「苏姑娘,我这病……」   「不妨事,我给你扎上几针,开个方子,照方子来吃就行,该寻的药材也已经寻到,已经着人去处置了,只是这会子时候不早,咱们也难得在一起聚一聚,晌午便在这里用饭吧。」   苏玉锦笑道,「可巧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苏玉锦厨艺好,陈氏也是惦记的很,自然也不拒绝。   于是,陈氏在院中等候,苏玉锦进了小厨房忙活,康氏则是抽了机会去寻曲志文知会一声。   小厨房里有人帮忙,众人七手八脚的,几样菜很快端上了桌。   蒜蓉豆油皮,凉拌黄瓜卷,凉拌手撕蒜薹,口水鸡,香菜肉丝,嫩炒猪肝。   皆是一些家常菜,但由苏玉锦的手做出来,每一道都菜式精致,滋味美妙。   陈氏和康氏两个人大快朵颐,对苏玉锦更是频频赞不绝口。   曲志文来的时候没有直接露面,而是在垂花门外头,让人过来报了信儿。   苏玉锦随意寻了个由头离开桌子。   「曲大人。」苏玉锦福了一福。   「苏姑娘。」曲志文同样拱手行礼,「内人之事,方才姨母已经派人仔细与我说清楚了,内人的病,要有劳苏姑娘了。」   「夫人待我不薄,我为夫人诊治自然也会尽心尽力,还请曲大人放心。」   苏玉锦顿了一顿,「不过需得提前跟大人说清楚,夫人这病毒可以慢慢清除掉,但清楚掉体内毒素后,人还会不会记得贵少爷去世之事,我并不能保准。」   曲志文闻言,并未言语。   片刻后,才长叹了一口气,「眼下,也是顾不得那般多了。」   就像同意陈氏喝下那些会让她致幻的汤药一般,大夫明说了那些药长期服用会有一定的副所用,但为了能够从阎王爷手中将悲痛寻思的他拉回来,只能先为她保住性命。   现在,亦是先保住她的性命为上。   「说句让苏姑娘见笑的话,若是内人能治好体内之毒,她倘若当真想起来这些事,想要跟着犬子去,无论如何都拦不住,那我便去陪了她,倘若她治好了病,但想不起来这些事,往后余生,我也不介意陪她将这出戏给演完。」   曲志文自嘲地笑了笑,话也说的轻松,「家中还有些家底,若是散尽家财,到也可以找寻上两个跟犬子有些相似之人,到时候不过也就是要多费些精神打点好一切而已,也不妨事的。」   苏玉锦觉得自己的眼前腾起了一层雾气,鼻子也不由自主地酸了酸。   这,大约便是爱情吧……   满心都是你,往后余生也只为你一人打算。   苏玉锦张了张口,但不知道是该说些安慰的话,还是该说些赞赏之言,最后干脆住了口,只冲曲志文福了一福。   接着转身回了院子,为已经吃完饭的陈氏看诊。   施针,开药。   除了内服的汤药以外,苏玉锦额外多拟了一个方子。   「汤药一日三顿来喝,饭后半个时辰,这张方子照方配药,碾碎成末混在一起,填入枕头或者香囊荷包中,让夫人随身携带。」   明天加更~   加更换月票啦~ 第143章 打雷而已(一更)   苏玉锦叮嘱道,「汤药中虽除了解毒的药材外,也有凝神静气的药,但夫人停了先前的药,大约会有些心烦气躁,脾气不受控制的情况,多闻一闻这些药香气,会有帮助。」   「此外,倘若夫人真的脾气暴躁,甚至开始自残时,可以吃一粒这个,但这个药效过猛,不建议多吃,唯有难以压制时吃上一粒,服用间隔不得低于一日。」   「这段时日我都还在这里,康掌柜可以每天都带夫人过来,倘若不方便的话,我过去也行。」   每日查看脉息的话,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且如果前期能够为陈氏细心调养的话,等她离开河东府的话,后面只要照方调养,大约也就无什么大事,好全只是迟早之事。   「我记下了。」康氏连连点头,「当真是多谢苏姑娘如此费心,如此恩情,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许多人,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即便见陈氏与寻常不同,却也大多会以为是后宅之事,不愿过多惹麻烦上身。   也唯有这苏玉锦,是医者仁心,真心实意地为陈氏着想。   「我初到这里时,夫人对我照顾有加,这些也都是应该的。」苏玉锦道,「康掌柜当真是说不得恩情二字,我也着实当不得。」   「不过康掌柜倘若当真要谢,往后便好好将那些串串香的铺子都做的生意红火一些,我也好跟着多赚一些银子。」   苏玉锦这半开玩笑的话,顿时让原本沉闷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康氏抿嘴直笑,「这是自然,这可是我擅长之事,不能说让苏姑娘闭着眼睛数银子,至少这每年的吃穿用度,绝对能让苏姑娘不必操心。」   「那我可盼着了。」   「……」   说了一阵的话,陈氏这里吃了药有些犯困,康氏便带着陈氏先离开。   一连吃了三四天的药,苏玉锦也给陈氏接连诊治了三四日。   一幅幅汤药下去,一次次的施针,陈氏体内积攒的毒略下去了一些,但心中烦闷、头痛、暴躁易怒等症状也渐渐凸显。   按苏玉锦所说的,康氏和曲志文近些时日都在一旁陪着,尽心尽力地照顾,让陈氏多闻一些苏玉锦给的草药,也变着花样的哄陈氏高兴,好疏解她心中的烦闷。   尤其是曲志文,这两日处理完府衙要紧的事务后,其余的能交代给旁人办便交代出去,一切应酬皆是推了去,尽可能地多抽出时间来陪着陈氏。   天气热,到了夜里陈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心中烦闷,除了屋子里头摆着康氏着人送来的冰块,曲志文便整夜地给陈氏扇风纳凉。   陈氏提了一口想吃新鲜的莲子,曲志文便吩咐人去摘了莲蓬来,自己亲手剥莲子给陈氏吃。   陈氏心中烦闷无处发泄,时常又抓又挠又咬的,曲志文便干脆成了肉墩子。   以至于这段时日,曲志文露在外面的脸颊,脖子,手背上头,总是能看到深深浅浅的伤痕,却又担心陈氏会不会突然发病再次张口就咬,连药也不敢涂,只怕她会吃进口中,和她喝的其他汤药冲了药性,只每日拿淡盐水洗一洗便作罢……   这般过了大约半个来月。   在苏玉锦和曲志文、康氏等人的尽心诊治和照料下,陈氏的病情有了极大的突破。   虽不能毒素全清,恢复如常人,但发狂之症已是少了许多,除了偶尔心烦意乱,摔打个东西外,其他已是没有再为出格的举动。   这个架势,应该是差不多了。   苏玉锦松了口气,再次给陈氏诊了脉,再次调整了一次药方。   曲志文和康氏这里亦是松了口气。   而他们两个松口气的缘由,除了陈氏病情好转以外,最重要的是陈氏似乎并没有记起两个孩子已经过世之事。   仍旧是念叨着远儿和武儿两个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甚至在接连几日的晚上睡觉时,还哭了几鼻子。   但在曲志文软言细语地安慰下,便也不再说什么,只说待八月十五时再见就是。   既然记不得孩子过世之事,那便不会再因此而寻短见,至于一直盼着孩子回来的事……   曲志文这里已是找寻到了两个模样和嗓音有几分相似,身上带些读书气质之人,到时候穿衣打扮一番,略拿脂粉遮盖改妆,倒也能有七八分的像。   许久不见,孩子们又是长身子之时,容貌身量变化也是常有的事,说不准便可以搪塞过去了。   虽然这是在欺骗她……   夜半,起了风。   窗外的树枝给刮得唰唰直响,紧接着是乌云密布,遮住了皎洁的月。   将大地照的恍若白昼的闪电之后,便是一阵接一阵「轰隆隆」的雷鸣。   陈氏「啊」地一声惊醒,泪流满面,人也是哆嗦地不象样子。   「打雷而已,不怕,不怕。」曲志文忙将陈氏搂在怀中,轻声软语地劝慰。   陈氏攥着曲志文里衣的一角,哽咽地说不出半句话,唯有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只浸的曲志文胸前的衣裳湿了大半。   这般哭了许久的功夫,只哭的外头雷电风雨声都小了一些,陈氏才坐直了身子,拿帕子来擦脸上的泪痕。   「外面雨声已是小了许多,有为夫在,你放心睡吧。」曲志文轻轻拍着陈氏的后背。   「嗯。」陈氏点了点头,顺势躺下。   只是躺下后,翻来覆去的,许久也不曾睡着,只咬了咬嘴唇,伸手拍了拍曲志文的肩膀,「老爷。」   「怎么了?」曲志文侧过身来。   「我想了想,孩子们读书要紧,前程更是重要,给孩子们去封信,让他们专心读书,不必记挂家中,若是不方便,哪怕到了中秋不回来也成的……」   「嗯。」曲志文点头,「那我明日便着人送信过去。」   这样便能到了除夕,还有几近半年的光景。   足够着人好好教导那两个人说话神态,以及形态礼仪,争取模仿到最佳。   「快睡吧。」曲志文道。   「嗯。」陈氏躺好,翻了个身过去。   眼眶中的泪,不自觉又从眼眶中滚落。   ——   很快,到了贺严修和苏玉锦要启程离开的这一日。   今天早点先更一更~接着码字~ 第144章 缺一场好戏(二更)   如来的时候一般,回去的时候依旧是那么多辆的马车。   曲志文,万明俊,陈氏和康氏等人,一直将贺严修和苏玉锦等人送到了城门外十余里处。   一番寒暄,更是赠上了许多物品,这才艰难分别。   马车沿着官道缓缓向前行驶。   艾草和青葵两个人在马车上显得尤其兴奋。   虽然在河东府待的也很高兴,但这是回家,自然是更高兴了。   苏玉锦也因为可以回青河而高兴,毕竟她刚到这个世界时便住在那里,又置办下来了那么多的产业。   对她而言,那便是家。   自己的家。   不过苏玉锦也有些不高兴。   因为马车的缘故。   自己的这辆马车不能说不舒服,甚至马车在河东府时做过修整,座子上垫的垫子换了新的,坐着会更舒服一些。   但比着贺严修的那辆又宽大又舒适的马车而言,自己的这辆实在不够看。   而且因为夏天炎热的关系,贺严修的那辆马车上头,放了冰块……   要不要寻个什么由头,去寻二爷?   正在苏玉锦筹划着怎么去享受那辆舒适马车时,马车停了下来。   「出了何事?」   苏玉锦询问声还未落地,兴安已是小跑到了车跟前,「苏姑娘,二爷请你与二爷同乘一辆马车。」   瞌睡来枕头!   「我这就去。」   简单收拾了自己用的靠枕,还有自己的团扇,苏玉锦便上了贺严修的那辆马车。   一进车厢,清亮的气息迎面而来,与外面的炎热以及先前她自己那辆马车的闷热形成了鲜明对比。   且这辆马车上头还有冰镇的果子,解暑的凉茶。   甚至连贺严修闭目养神时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显然十分享受这样的行程。   呜呜呜呜,当主子果然好快乐。   等她赚够了钱,可以拿回自己的奴籍时,她也要远走高飞,过上这样的日子!   到时候,她的马车一定要比这辆车做的还要舒服!   不过,眼下的话,还是得先蹭一蹭二爷的这辆马车才行。   说起来,二爷还是体恤下人的……   苏玉锦胡思乱想间,贺严修张了口,「你上回讲的故事,不如接着讲一下?」   从河东府往青河县走,一路上又是十几日的功夫,刚好可以打发一下这路上的寂寂时光。   苏玉锦,「……」   原来是有所图,并不是单纯体恤。   看来这次是有些过于夸赞二爷了。   不过换句话来说的话,就算是有所图,她给二爷讲故事,二爷好吃好喝加上舒服的马车待着,倒也算得上公平。   也说不出什么错处来……   所以,讲就讲吧。   「是,二爷。」苏玉锦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张口时,忽的脸色变了变。   那个故事,它没写完啊!   当时来的路上,她已经差不多讲到她看到最新的那一部分了,接下来的情节她完全不知道?   「咳!」苏玉锦眼珠子转了一转,「二爷,那个故事说书人还没有说完,婢子也不知道后面的事儿……」   「这样。」贺严修的脸上顿时腾起了一层失望,「既然这样的话……」   不能离开这么凉爽的马车!   苏玉锦忙道,「婢子这里到是还有一个普普通通凡人修仙的故事,二爷要不要听听?」   一句「那你便在这里歇一歇」的话已经滑落在舌尖,贺严修又生生咽了下去,「也好。」   所谓修仙,大都讲究机缘巧合,天赋秉异,又或者离奇身世,这样一个平凡人修仙的故事……   大约会有点意思?   苏玉锦清了清嗓子,按着自己的记忆,将整个故事娓娓道来。   一路的马车摇晃,因为有苏玉锦时而软言细语,时而绘声绘色而变得没有那么乏味。   更不让人乏味的,是苏玉锦时不时的大显厨艺。   偶尔路上晌午停歇时找寻不到能够落脚的客栈或者村庄,苏玉锦总是能够凭借手中仅有的食材做出美味可口的佳肴。   譬如眼前这道用荷叶裹着,又闷上一层黄泥搁在火中烧的香喷喷的叫花鸡。   河边钓上来的鱼,拿旁边粗壮的竹子掏空夹住,搁在火上烤的竹筒烤鱼。   拿石片搁在火上当炒锅,做出来油汪汪的炒肉片。   还有那一堆石子混着面饼做出来,焦香无比的石头馍……   这让贺严修恍然觉得,这似乎并非是赶路,而是出游,每日都有新的期盼,也都有新的收获。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设想着半个月的路程,一路上整整走了二十五天。   「二爷,回京比预计要迟上十多日,当真无妨?」兴安有些担忧。   「无妨。」贺严修不以为然。   他此时虽然手腕已经恢复七七八八,拆了夹板,肋骨的伤也修整的差不多好全了,但仔细论起来,他还依旧是个病人。   病人嘛,路上不舒服,走的慢一些,也是寻常事。   若是有碍的话,只有那件事会耽误了些时间而已。   贺严修垂了垂眼眸,「那人眼下何处?送到哪里了?」   「数日前便送到了青河县,一直秘密关押,不曾走漏了任何风声。」兴安低声回答,「二爷交代着预备的人,也都已经预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算时间的话,也差不多了,让人准备出发吧,路上走的慢一些,破绽要有,但不要太多,面上还是要露出谨慎的模样。」   贺严修道,「人要一批一批的走,前后要差上几日为好,他素日里便多疑心,这样也刚好适合他。」   「是。」兴安应下,「小的这就去办。」   看兴安去忙碌,贺严修用盖子刮了刮茶杯上的浮沫,抿了一口茶水。   茶香四溢,入口清冽,是难得的好茶。   这般品茶,最是舒适,唯独缺了一场好戏。   不过好东西虽然迟,但总归都会有的。   贺严修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   贺严修和苏玉锦抵达青河县双桂巷的宅院时,已是这日的傍晚。   交代其他侍卫和随从到县城客栈中安顿,让他们明日一早便赶往京城,贺严修则是住在了苏玉锦的院子里,准备再待上几日。   一来是苏玉锦这里需要给他仔细检查一下伤势恢复情况。   二来,是贺严修要等一等那个人的行程。   继续码字,产量有点慢…… 第145章 给二爷买的(三更)   柳妈妈对于苏玉锦等人的回来,乐的一张脸笑成了金丝菊。   「姑娘可算回来了。」   最关键的是二爷一起回来,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果然姑娘跟着二爷出门这么久,两个人的情谊是越发深了。   最最关键的是,她一个人守在这空荡荡宅院里半年多,虽然每日不闲着,偶尔也有霜叶她们陪着,可她是一个奴仆,没有主子在家,终究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可好眼下姑娘回来了,这宅院也能重新热闹起来,有几分家的模样。   「这半年辛苦柳妈妈忙里忙外。」苏玉锦笑道,「这是在河东府时,那里的知府夫人送的许多东西,我看这衣料极好,柳妈妈拿着做两身新衣裳穿,还有这擦脸的润颜膏,我用着也细腻的很,柳妈妈用用看。」   「姑娘说这话真是折煞老奴了,原就是分内的事儿,哪里谈的上辛苦,都是应该的。」柳妈妈打量了一番苏玉锦给她的东西,将那润颜膏推了回去,「这料子看着富贵,颜色也算衬,老奴就收下来了,做件过年穿的衣裳,这润颜膏还是姑娘留着用吧。」   知府夫人送的,必定是好东西,她这一张老脸,还讲什么娇,平日里擦点猪油膏,秋冬日里头脸皮不发皴就是了。   「给你你便拿着吧。」艾草却是将那瓷瓶塞给了柳妈妈,「姑娘那还有好多呢,且姑娘这回去了一趟河东府,做成了一大笔的生意,往后银子赚的更多,还缺这些不成?」   「大生意?」柳妈妈接过艾草强塞过来的润颜膏,瞪大了眼睛。   「可不,比咱们会宾楼还要大的生意呢。」艾草眉飞色舞地将康氏和串串香的事说给了柳妈妈来听。   「姑娘当真是厉害,能寻到这么能干的康掌柜。」柳妈妈一通的感慨和夸赞。   若是真按那康掌柜计划的那般,往后当真是不缺钱了,姑娘往后腰杆子更硬,到了贺家之后,日子也更好过呢。   柳妈妈笑眯了眼睛,却又猛地拍了下脑袋,「瞧老奴也是光顾着替姑娘高兴了,姑娘一路上辛苦,快去陪二爷歇一歇,晚上饭就让老奴来做吧。」   「这半年里头,老奴时不时常去咱们苏记铺子和会宾楼,尤其是会宾楼那,跟着那郑大厨学了不少的菜,姑娘和二爷也尝一尝老奴的手艺。」   「成,就尝一尝柳妈妈做的菜。」苏玉锦也不推辞,只让艾草去帮柳妈妈的忙,自己则是去给贺严修煮茶,拿上两碟茶点,先让他垫一垫肚子。   天擦黑时,柳妈妈做的菜依次端上了桌。   青笋烧肉片,清蒸酱汁肘子,半只酥皮鸭,素炒什锦菜,炝炒藕片,芹菜炒百合,山药豆腐羹,发面千层饼。   八样东西满登登地摆满了一桌子,琳琅满目,瞧着色香味俱全。   苏玉锦吃的连连点头,「柳妈妈这手艺当真是比从前好上许多。」   「嗯。」贺严修也认同地点了头。   虽不及苏玉锦,但也有了六七分的水平,能够跟外面寻常小酒楼饭铺的厨子媲美。   柳妈妈得了两个主子的认可和夸奖,可谓是喜上眉梢,到晚上收拾碗筷时,都是喜滋滋的,尤其是看到艾草还在那啃发面千层饼,甚至又加了一碗山药豆腐羹时,是越发喜上眉梢。   看来往后得经常去向郑大厨请教请教厨艺呢。   贺严修又在这里呆了两日。   苏玉锦这两日里将贺严修的身体状况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一切恢复的十分顺利,但贺严修在近一个月内,不能做任何过于用力的动作,尤其是练武等类的,需再缓上一缓为好。   至于贺严修的味觉恢复状况,基本上好了八九成。   苏玉锦也趁着在河东府的时候给贺严修制作了丸药,只将这丸药带回去按时服用,大约月余之后,这两样病就都差不多好全了。   贺严修一一记下,着兴安收拾了一番后,准备回京。   苏玉锦照例给贺严修收拾一些东西。   眼看着苏玉锦将一个一个的锦盒在马车上堆成了小山,贺严修挑眉,「这些都是什么?」   怎么这样多?   他记得,平日里苏玉锦会在他走时准备一些东西,但那不过只是路上食用的糕点,或者可以拿到京城吃上一阵子的腌菜或者肉干儿,按惯例来说不过也就是一匣子而已。   「这都是在河东府时,给二爷买的。」   苏玉锦道,「那些布料虽比不得京城里头从江浙一带来的布料精美,但这潞绸却是山西独有的,质地柔软细密,色泽也十分丰富,辅以刺绣的话,做衣裳颇为好看,婢子挑选几样颜色容易搭配的,二爷回去送给家中女性长辈十分合适。」   「这是竹叶青,是基于汾酒的基础上加了十二种草药的再制品,色泽金黄、微绿,有独特的药香滋味,口感清醇甜美,二爷拿回去送人也是十分不错的。」   「还有这些是河东府那边独有的红枣、核桃、豆腐干儿、老陈醋等东西,虽算不得名贵之物,但胜在是千里迢迢带了回去,又是平日里能入口的,也显得二爷考虑的细心周倒,体贴入微。」   「先前二爷给过婢子一些银子,说是要买上一些回去孝敬长辈之物,婢子挑选来挑选去的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又不好意思问二爷,便只做主买了这些,二爷看看回去是否能够用的上。」   自初到了河东府,贺严修给了逛街基金后,便再没有提及这件事。   但越是没提,苏玉锦心里也越是看重这件事。   担忧这不过是贺严修忙于公务,一时之间忘记了此事,她若是也忽略了过去,待哪日贺严修自己想起来后,她便抓了瞎。   于是,苏玉锦从一开始便惦记着这件事,挑挑选选了许久,最后临从河东府离开时,才买下了这些东西,装到马车上。   贺严修闻言,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从河东府离去时,看苏玉锦让艾草和青葵两个人往马车上搬了那么多东西。   起初只以为是苏玉锦自己买的一些女子所用之物,不曾想竟是给他买的。   说起来……   还在写,还在写…… 第146章 女大当嫁(四更求月票)   说起来,当初跟苏玉锦也是随口一说罢了。   不过是觉得她一直在后院呆着有些闷,怕她碍于自己身份,不好意思出门,便随便寻了个由头让她出去走走。   后来,他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   不曾想苏玉锦到是记得清楚,还将这些东西置办的颇为妥当。   这样一来的话,他将这些东西带了回去,肯定能把爹娘,祖母和外祖父,外祖母哄得十分高兴。   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贺严修赞许点头,「置办的不错。」   言罢,招呼兴安拿了银票出来,自己接过后递给苏玉锦,「先前给你的银两怕是不足以买这些东西吧。」   「还行,婢子略添了一点。」苏玉锦笑着接过银票,「二爷平日里大方,时常给婢子零花,这些也算是婢子的一些心意吧。」   那些东西,的确是比先前贺严修给的银子多出了百余两,也如苏玉锦所说,她也没在意,只自己往里添了些,当做是孝敬贺严修的。   毕竟平日里从他那得了许多的赏银,也该回报一二。   刚好也在二爷这里留个好印象,往后也能再多得一些。   眼下,不就是用这百余两银子换来了二百两的银子来么?   对二爷大方,二爷对她也会更大方!   苏玉锦觉得自己需要牢记这个道理。   「多谢二爷。」苏玉锦再次道了谢,送贺严修上了马车,目送马车渐渐走远。   在街口站了一会儿,苏玉锦回家略歇一歇,换了双轻便些的鞋子,领着艾草出去走上一走。   巡视一下自己的产业!   先是到了苏记这边。   因为青葵的缘故,苏记上下早已知道苏玉锦从河东府回来,这会子见她来铺子里头,忙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围着苏玉锦说话。   「姑娘这一去便是半年多,我们都惦记的很,不过也知道姑娘惦记铺子,婢子先给姑娘说一说这铺子里头的状况。」   霜叶忙汇报这半年来铺子的状况,「这半年里头生意还是红火的很,就是天儿热了后,婢子便做主便将那羊汤给撤了,重新换上了红油凉皮来,那些面条里头又按柳妈妈的手艺夹了麻椒鸡丝凉面,都卖的极好。」   「这银子依旧是每天交给柳妈妈那边,柳妈妈估摸着也换成银票都给姑娘收了起来,婢子仔细算了算,这半年里头,每个月的净利都有二百余两的银子。」   「这是半年来的账本,里面每一项开支和每日的收益,婢子都记了下来,姑娘瞧一瞧?」   苏玉锦接过了账本,大略地翻了一翻。   字迹不能称为娟秀,但胜在公正,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最后的结余,也跟柳妈妈昨日给她的银两数量一致。   霜叶做事认真仔细,铺子打理地也井井有条,苏玉锦看完之后,满意地直点头,「不错。」   片刻后又「咦」了一声,「从前到是不记得,你会写字?」   霜叶是农家人,家中长姐,实在揭不开锅才主动站了出来要卖掉自己换家中的一条生路。   既是这样的人家,霜叶大约是不认字才对,且她刚霜叶买回来时,也不记得霜叶是会写字的。   要仔细说起来,从前苏记也是没有做过账的,因为霜叶记性好,做事又仔细,苏玉锦也放心的很,就不想再给她们加重负担。   霜叶的脸先是红了红,接着道,「是姑娘跟二爷出门后,婢子学的,认得字不多,顶多就是记个帐。婢子学会了字和简单记账的方法,觉得咱们苏记虽说不大,可凡事也得有点规矩,像模象样一些,若是什么时候记不起来这钱上的事儿了,有帐在这儿摆着,也免得来回扯皮,对姑娘好,对婢子们也好。」   免得到时候都互相往后退,虽不计较钱上面的事儿,但心里头都有些别扭,反而容易积怨。   见霜叶考虑的这般妥当,苏玉锦连连点头,「是这么回事,难为你想的这般周全,说起来,你这字是跟学的?」   初学者学字最是麻烦,需得人十分耐心地来教才行,尤其霜叶还是成人,学习能力反而比不得年幼的孩童,会学的更加困难一些。   见苏玉锦这般问,霜叶的脸更红了一些,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雪绒等人则是咯咯直笑,闹得苏玉锦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霜叶姐姐总是下午忙完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又是喜上眉梢的,知道的知道霜叶姐姐是去学字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捡到了金元宝呢。」   看金桂说的挤眉弄眼,苏玉锦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霜叶今年已经十五岁,以这里的婚嫁礼俗来说,十五六岁正是议亲之时,霜叶从前是家中长女,比同龄人显得早熟一些,有这些心思也是寻常事。   苏玉锦抿嘴直笑,「是哪里的人,人可妥当,若得了机会,领来给我瞧一瞧?」   「姑娘别打趣婢子了,没有的事情。」霜叶忙辩解,「婢子是姑娘的人,往后必定是要等着姑娘定的。」   「先前便说过,你们是我买来的,却主要只帮着我做生意,不似旁的那些高门大院的考虑的多,不单单是你这儿,你们谁若是有两情相悦的,领来给我瞧一瞧,若是合适,我便给你们做主,那我这里做了娘家,我给你们风风光光地办嫁妆。」   都是尽心尽力地做活之人,在这件事情上,苏玉锦也不愿苛待她们。   苏玉锦打趣起来,「不过有一样我可提前给你们说清楚了,这成了婚后,可还是得在苏记做活的,可不能嫁了人便被旁人拐跑了去,那我可是不依的。」   「别说被人拐跑了,就算姑娘撵我们,我们也是不肯走的。」霜叶见苏玉锦话说到这个份上,便也少了几分羞涩,「也不是婢子不愿意跟姑娘说,只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婢子也不想多嘴多舌的,免得引了事端,等往后当真是个喜事,到时候再跟姑娘好好说。」   他虽然话语中有暗示,但这种事到底是需要开诚布公来说的。   断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今天加更结束~月底啦,有票票的别浪费~ 第147章 不大安分   「那我可等着了,别到时候不好意思就成。」   霜叶做事素来稳妥,苏玉锦也是信得过,这会子也是纯粹打趣了她一句。   打趣地霜叶抿嘴直笑,拉着苏玉锦接着说苏记铺子里头近日的境况。   话一直说到苏记陆续来了客人,苏玉锦和艾草搭把手了一会儿,等忙的差不多,便往会宾楼去。   吴建通一早也已经得知了苏玉锦回青河县的消息,这会子看到她,急忙迎了过来,「猜到东家今儿个晌午肯定会过来,特地留了个雅间,待会儿姑娘去吃个饭,等我和郑大厨忙完了,跟姑娘说会儿话。」   「吴掌柜就是细心。」苏玉锦夸赞了一句,跟着吴建通一起往楼上走,「我看着半年多交上来的银子比去年还要多许多,会宾楼生意红火,也是多亏了吴掌柜呢。」   「姑娘过奖了,都是应该的,也是郑大厨这里手艺精巧的缘故,这段时日郑大厨这里又新出了几样菜,待会儿姑娘尝一尝滋味。」   吴建通迎着苏玉锦进了雅间,一边招呼伙计来忙活。   等茶水和开胃小菜端了上来,吴建通先去招呼着会宾楼的事务,交代了伙计去上剩下的菜。   几样菜肴很快端了过来。   回锅肉炒鳝鱼片,大葱肉丁烧蹄筋,口口脆锅巴丸子,洪福鲍菇烧鹅掌,锅贴豆腐包,五色如意凉拌菜,主食是葱油拌面,汤是火腿昆布虾丸汤。   苏玉锦和艾草此时饿得有些狠,这些菜又各个是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三尺,再加上此时也没有旁人在,主仆二人便尽兴地大快朵颐。   等两个人差不多吃饱,吴建通和郑明远一起进了雅间。   「郑叔的厨艺当真是越发好了。」苏玉锦连连夸赞,「火候好,滋味加,入口舒适,也难怪咱们会宾楼的生意是越来越好。」   「不过就是吃老本,把那些从前烧过的菜拿出来显摆罢了。」郑明远嘿嘿直笑,「到是东家去了一趟山西,可带了那边好吃的回来?」   「就知道郑叔惦记这个,都给你们带回来了。」苏玉锦这才把带来的东西打开来,「老陈醋,豆腐干,大红枣,紫皮大蒜,黄小米,那边很多羊肉做的是真好吃,不过这东西带不回来,等我这两日给你们做一锅尝尝味道。」   郑明远最是喜欢各种调味料和食材,见苏玉锦带回来的东西分量不多,但样样齐全,且质量极佳,这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儿去,「要的就是这个。」   「这些是山西汾酒,还有竹叶青,原也不知道该给吴掌柜带什么回来,想着吴掌柜是场面上人,平日里应酬少不得,家里逢年过节也热闹,带点这个回来,不容易出错,也算实用。」   「谢谢姑娘。」吴建通忙不迭的道了谢。   青河县原也有汾酒和竹叶青卖,但这东西一但离了当地,质量总归会有些不同,不如直接从当地带回来的好。   吴建通虽不是个贪杯的,但如苏玉锦所说,他做的是场面上的活,平日迎来送往的,也有许多私交,地道的汾酒和竹叶青拿出来,也颇有脸面。   最关键的是,东家惦记着他这个大掌柜,知晓他的尽心尽力,让人心中暖意十足啊。   分派了东西,苏玉锦开始问正经事,「这半年里头,会宾楼这里可有旁的事情?」   「后厨这里到是一直无事,不过就是发现有个小伙计不大安分,总是有事没事地往后厨钻,像是惦记着什么,便让吴掌柜将人打发走了。」郑明远道。   「嗯。」吴建通点头,「我后来也仔细问了个清楚,查了个明白。」   「倒也不是其他人派来的,就是个寻常农家人,叫陈有财,来县城里头做工,寻到了咱们会宾楼,当时咱们招跑堂伙计,看他十四五岁,人长得机灵,做活也勤快,试用了两天便留下来了。」   「结果干了有个把月,说想去后厨做活,想拜郑大厨做师父,郑大厨这儿不收徒我对外是说了许久的,这一个酒楼也全指着后厨这里赚钱,咱们会宾楼里除了郑大厨和大勇以外,在后厨里头做活的都是姑娘你手里握着卖身契的伙计,旁人是不能进后厨的。」   「这事儿我也跟那陈有财说了个清楚,让他不必起什么心思,他当场倒也答应了,也说自己家日子过得苦,原也是想着学个手艺傍身,往后若是出人头地是最好,若是不能便也就罢了,接着也老实安分了一两个月,结果后来被大勇发现他在那偷偷地记菜的配料,还想夹带了郑大厨做的卤料出后厨。」   「这酒楼里头的规矩,无论是自己偷学还是说吃里扒外,那都是不能的,我当场便动了怒,结了这陈有财的工钱,让他走人了。」   「嗯。」苏玉锦点头,「吴掌柜处理的没问题。」   既是已经不允许你跟着学厨艺,却还是生出许多心思来,这无论缘由为何,都是留不得的。   这个毋庸置疑。   「旁的呢?」   尤其是外面的。   「明玉轩的生意过于惨淡,宋掌柜在五月份的时候关了门,说是要休整一番再重新开业,可这几日我听说宋掌柜打算做点旁的营生,或者将铺子租出去,大约是不会再开酒楼了。」   「福运楼那边生意一般,比着去年来说少了许多,但勉强还撑得住,钱掌柜在外面总说咱们会宾楼的坏话,不过也就是在外头说一说,不敢上门来找茬,旁人似乎也听不进去,对咱们会宾楼倒也没什么妨碍。」   「到是那君又来的赵掌柜……」   吴建通顿了顿,接着道,「自过完年后,来了一趟,想着见一见姑娘你,在听我说姑娘去了外地时,只说等姑娘回来看是否赏脸一起喝杯茶。」   「后来有来了两三趟,倒也没说旁的事,只说是自己君又来那新买来的酒,这边不太常见,要拿过来让我尝一尝,我看那赵掌柜态度谦和的很,大有想着和气生财不求冤家的意思,便也就收了,回了几样咱们会宾楼的菜,也算是有来有往。」 第148章 静观其变   总之就是,外面颇为祥和,并未出现外人打压之事。   想来也是,上次明玉轩的宋掌柜和那郭捕头联合起来想在会宾楼门前找茬,叶大人面上秉公处置,但有心人都瞧得出来是十分偏袒,自然不会再来会宾楼找麻烦,碰钉子。   苏玉锦听的直点头,「那便好。」   「不过这几日,我到是听说青河县这边似乎有意想成立商会,正在让各行各业统计名单,估摸着大约月余左右,便想着召集各个铺面的掌柜,筹办此事了。」   吴建通道,「商会这个词颇为新鲜,我打听了一番,似乎江浙一带兴起此事已有两三年,说是经商之人联合起来,一来可以抵抗天灾,互相帮助,二来许多事情也可以协调调停,三来可联合起来应对朝廷的一些税赋和摊派。」   「听起来似乎益处颇多,江浙一带商业繁荣,对此也颇为推崇,大约也是因为此,青河县这边也想着效仿一二吧。」   「此次伸头主张办此事的主要是冯家大少爷,此外周家的周夫人曾出面表示赞同,云芝斋的云掌柜十分积极,正东奔西跑着牵线。」   「冯家在青河县做茶叶和布匹生意,若是论起来是整个青河县的首富,他们家来牵头做这件事倒也有威望,名正言顺许多。」   苏玉锦道,「这商会成立后大约也是有一定益处的,至于益处多还是弊端多,得看实际如何,目前倒也说不准,既然有人做这件事,咱们会宾楼和苏记不过都是小买卖,跟着走就是。」   静观其变,再言其他。   「姑娘所言极是,我也是这个意思。」吴建通点头,「那这两日冯家或者云掌柜再来,那我便在那联名书上签字了,只是到时候若是要凑在一起商议事情时,姑娘还是最好也去看上一看为好。」   他到底是个大掌柜,即便苏玉锦信任,许多事情还是不能擅自做主,尤其是这种新事情,得看苏玉锦这儿大概是个什么主意,往后他才好按着她的准则来办事。   「嗯,到时候吴掌柜与我一同去瞧一瞧阵仗吧。」   商会的事还早,知道此事后聊的过多也没什么用处,苏玉锦便和吴建通还有郑明远这儿接着说会宾楼的事情。   许久未见面,这会子说起话来也是有些收不住,一聊便聊到了后厨开始忙碌晚上的饭时,这才各自散了。   日头西沉,苏玉锦忙碌了一天,也是有些乏累,回去只让柳妈妈和艾草简单准备了一些饭食来吃。   贺严修此时正在京城吃晚饭。   并非在贺府,而是在京城的一家酒楼之中。   一壶上好的状元红,几样精致可口的饭菜,临窗而坐。   窗户大开,从对面的茶楼,刚好能够看到贺严修的身影,且对面大约是好奇贺严修一人饮酒吃饭的缘故,只频频抬眼往这边看。   若是寻常人吃饭,大约会颇为计较,甚至让人将窗户关上,可此时的贺严修似乎并未在意,甚至心情大好的模样,拿了筷子大快朵颐,酒也是时不时抿上几口。   喝到兴头上,更是寻了酒楼之中唱曲卖艺歌姬,让其拿了琵琶来,高歌助兴。   茶楼那的人看到这一幕时,忍不住嗤笑了一阵。   主子还说这贺严修狡猾难缠,现在看来不过也就是凭借着家世背景,不思进取,只知道寻欢作乐之人罢了。   哪怕有些本事,也不会多。   而此时此刻,就在酒楼的后院,两个身着黑色衣衫,罩了黑袍之人,从后院中牵了马匹,从后门处,拐入了一旁的小巷子里,匆匆离去。   直策马一路奔驰到无人之处时,兴安这才摘了蒙着脑袋的黑袍,长松了口气,「二爷怎么知道方才有人跟着咱们。」   「自我一进京城,便一直有人跟着。」贺严修眯了眯眼睛,「不过既是愿意跟着,那便让他们跟着就是。」   酒楼里此时正在喝酒寻欢的,不过是体型和贺严修十分相似的一个暗卫,面容上略作改装,换上贺严修的穿戴,从隔了一整条街的茶楼那看,又是晚上灯火闪烁,不大容易分辨出来的。   再加上还贴心的配了一个跟兴安差不多的人守着,越发显得逼真。   如二爷所说,他们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就是,在那守上个半夜,这边的事情,也差不多了结了。   兴安嘿嘿笑了笑,甩了手中的鞭子。   马匹在黑夜中的小巷子穿梭,忽的有身着黑衣的人,在头顶出飞跃而过,片刻后又折返了回来,从一株极其高大的杨树上借了力,最后落在了贺严修和兴安的跟前。   「主子。」时丁拱手行礼。   贺严修勒了缰绳,「如何了?」   「如主子所料,那人已经寻到破绽,袭击了看守之人,逃窜了出去,目前正往城西而去,双川等人已经跟了上去,沿途留下印记,方便追寻。」   「走。」贺严修夹紧了马腹。   三个黑影按着沿途的印记,一路走走停停,往城西而去。   这边,早已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且伤痕累累的乔甘正快步往城西而去,一路上是不是停下,看是否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在确定没有人跟踪时,这才松了口气,不再有丝毫停留,只快步地沿着小巷子往前走。   这般闷头又走了一刻钟的功夫,乔甘拐进了一个更加不起眼的小胡同,在小胡同里的第五扇门停了下来,伸手叩击了门板。   两下后停顿一下,三下后停顿两下,如此往复了三遍,乔甘才停下手。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个头矮胖的魏三探了头出来,再看到是乔甘时,顿时愣了一愣,「乔甘?」   「是我。」乔甘忙不迭点头,「我刚刚逃了出来。」   又道,「身后没有尾巴。」   魏三四处张望了一番,见的确没有任何动静和人影,这才急忙将人放了进去,快速地关上了门。   进门后的乔甘已是支撑不住,靠着门板瘫坐在了地上,「劳烦三叔悄悄请个大夫来帮我看一看。」   魏三拧眉,迟疑了片刻后将他扶了起来,「你先进去,我这就去寻大夫过来。」   也得赶紧跟主子说上一说。   11月最后一天啦,明天就是新的一个月,新的希望~   所以,预定一下下个月的票票?   如果票票可观的话,下个月我尽可能勤奋起来!! 第149章 留还是杀   先前主子听到风声,听说乔甘在河东府不曾自尽成功,反而被生擒,且被秘密押往京城时,便四处埋伏,要将乔甘截杀在回京的途中。   截杀的过程可谓十分顺利。   但截杀了四路,这四路中都不曾看到乔甘,囚车之中皆是寻常从各地转运至京城的寻常死囚而已。   很显然,这都是幌子,蓄意掩人耳目罢了。   乔甘此时,可以说的下落不明。   究竟是早已丧命,被贺严修等人谎称还活着,还是说真的被抓了,妄图想撬开他嘴巴,此时都不得而知。   越是不确定,也就越让人心中不安。   出于此担忧,魏三已是接连几日都不曾睡着过,也知晓自家主子也因为此事而心神不宁。   眼下看到乔甘,魏三顿时松了口气。   乔甘还活着,而且逃了出来。   但是不知道他的嘴严不严……   「你小子怎么逃出来的?」魏三一边简单地给乔甘处置伤口,一边问询。   「老实了许多天,我一直装作伤痛无力的模样,他们对我松懈了许多,今日我看他们值守懈怠,用前几日偷偷藏在口中的钢针打开了镣铐,干掉了几名看守的侍卫,逃了出来。」乔甘如实回答。   「你小子平日里嘴是最严的,这次……」   「三哥放心,我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乔甘急忙回答,语气坦然,「我以我的性命发誓,否则早已自尽,又何必回来多此一举。」   最主要的是,贺严修一个字都没有问过。   但这句话,乔甘不敢说。   许多时候,说的越多,旁人越不会相信。   乔甘是主子身边一等一的死士,如他若说,倘若不妥早已自尽,不会留的这条性命的。   「那就好。」魏三见状松了口气,将那瓷瓶中的药粉尽数都倒到乔甘的伤口上,拿纱布简单包扎了一番,「屋中有热水和饭食,那屋子里头有两个可靠奴仆,你先简单吃上两口,有事喊了他们两个,我这就去寻主子报信儿。」   「劳烦三哥。」乔甘见魏三和声和气,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是落了地。   死士,最怕的是死里逃生之后,主子的不信任。   眼下魏三态度如此,想来他的这条命也是能够保住一半了。   稳住了乔甘这边,魏三到那屋子里头将那两个奴仆唤了出来,略略交代一番,自己换了一身衣裳,又往肩膀上了搭了一条褡裢,手中拎着一只活鸡,扮成是外出做工,夜晚归家的模样,探头探脑地出了门。   此时的贺严修已是赶到了附近,看魏三出门,便让兴安带人在这里等候待会儿捉拿乔甘等人,自己则是跟时丁带了几个得力的好手,跟上了魏三。   魏三显然十分机敏,一路走走停停,甚至还在临街的铺子中买了酒和点心,又在一处小摊上吃了碗羊肉汤,手中拿着烧饼,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踉踉跄跄地接着往前走。   这般在街上走了小半个时辰,眼看着夜色渐浓,街上人也渐渐变少,魏三这才加快了脚步,拐到前面的一处巷子中。   到了其中的一处宅院中,敲门后有人接应,魏三走了进去后,再次略作装扮,从这院子的后门再次悄然出门。   这次是一身短褐的打扮,背着竹篓。   又在街上周旋了一盏茶的功夫后,魏三再次进了一个巷子中的宅院,再次换了装。   一袭缎面长袍,油头粉面,身上也多了几分酒气,像极了一个店铺的小掌柜,此时酒足饭饱,满意而归的模样。   时丁忍不住张口,「这个人,戏到是挺足。」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传着多机密的皇室文件一般。   「记下方才那些院子,待会儿一并将人拿下。」贺严修低声吩咐。   这些都是那人背后的眼线窝点,既然那人害他如此,这次若是伤不得那人性命,那便断了他的羽翼。   「是。」时丁应下,交代了身边的两个人。   魏三再次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待走进一处相对来说还算宽敞,红灯笼高挂的巷子时,登时表情严肃,背也压低了一些。   看来,人就在这里了。   贺严修眯了眯眼睛,抬手示意时丁等人小心行事。   一行人不敢再靠前,只远远地看着魏三进了一个门口有小厮把守的高门大院。   「三哥来了。」小厮热络地引他往里走。   「主子可在?」魏三问道。   「在,这几日主子每晚都在这里留宿。」小厮如实回答。   魏三的脸色顿时沉了沉。   这院子,是主子在外单独置的,无论是家人还是外人,皆是不知晓。   这里头安置的步锦曾是京城醉春楼的头牌,生的容貌倾城,人更是妩媚动人,一张口便能将男人的魂儿给勾走,那方面的功夫更是了得。   主子原不是沉迷女色之人,只是主子难免有心中烦闷之时,便会来此处松快一番。   既然这几日都在这里的话,足以说明主子这段时日心绪不佳。   想来这贺严修还有那乔甘之事,的确是让主子十分烦恼。   看来待会儿回话时,得小心谨慎为好……   魏三一路这般想着,通过层层禀告,到了贺严德的跟前。   此时的贺严德正衣衫半褪,坐在蒲团之上,身边的步锦已是披头散发,衣着清凉,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臂和小腿,如猫儿一般蜷缩在贺严德的身边,伸手环着他的腰肢,葱白似的手指拈了盘中的果子,递到贺严德嘴边。   贺严德张口咬住了果子,步锦的手松开,从他的脸颊处,掠过喉头,再停留在他的胸口处,更是顺势攀附在了他身上,瞥眼瞧了魏三一眼。   眼神勾魂摄魄。   魏三从未见过这般香艳情景,老脸一红,忙低了头,跪在一旁,「主子,乔甘回来了。」   「哦?」贺严德顿时坐直了身子,「人怎么样。」   「蛰伏了许多日,得了机会逃出来的,有关主子的事,半个字都不曾吐露。」   「那……」贺严德眯了眯眼睛,「伤势如何?」   「身上有伤,不算深,小的已经查看过,都是皮外伤,养些时日就会好的,小的也查看过,身后没有尾巴,想来话说的可信。」   魏三磕了个头,「小的来请主子的话,这人是……」   留还是杀。   贺严德微眯的眼睛睁开,伸手在步锦的身上摸了一把,「做的干净一些。」   这就是要杀了。   魏三咬了咬嘴唇,片刻后才迟疑地张了口,「乔甘跟着主子多年,也算忠心耿耿,此次的确是他做事不妥,但可否主子施恩一次,让其戴罪立功?」   魏三说罢,再次磕了个头。   39959543,茶暖书友群,欢迎小可爱们的加入哦~ 第150章 去死吧,贺严修   「你到是与他情谊深厚?」贺严德反问了一句。   魏三大气不敢出上一个。   情谊是有的,毕竟都是在一起替主子卖命,算的上是一类人。   但若说深厚,那到是没有到这个程度。   不过是因为看到乔甘如此,心中不忍,又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般,唏嘘不已。   「只怕是你情谊深厚,有些人早已吃里扒外去了!」贺严德冷哼了一声。   「主子的意思是……」   「身上伤的不重,可见被那贺严修抓住之后并未严刑拷打,到了京城后又这般轻易逃脱,如何看都不太寻常。」   贺严德言语漠然,「只怕是早已为了性命做那墙头草,这会子当了养不熟的白眼狼,妄图想咬起主子来了。」   魏三心中一惊,忙连连磕头,「是小的不查,小的……」   这就回去按吩咐做事。   这才是了。   贺严德摆了摆手,示意他速去解决。   这样的人,多留上一刻都是祸害,毕竟贺严修那个狐狸……   贺严德忽的站了起来,眉头紧锁。   不对,依贺严修素日里狡猾的性子来说,倘若当真收复了乔甘,又让他做内应的话,这面上的功夫也会做足,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破绽。   那乔甘身上并无用刑的伤,只能说明贺严修从未逼问口供,不过是一直关押,到了京城后又卖出破绽放任他逃脱,为的是利用他来找寻他的幕后主使!   而乔甘也的确如贺严修所料,寻到了魏三,而魏三此时也因为此时不知该如何处置,来寻了他。   那么此时此刻,贺严修兴许已经一路跟随,此时正在外头!   贺严德心中一惊,急忙去扯自己的外衣,「快走!」   「主子这是出了何事?」   为何如此慌慌张张。   「中了贺严修的计谋了!」   贺严德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锵锵」的,刀剑碰撞以及厮杀声,火把的火光更是着凉了外面的院子,映照在窗户纸上。   果然如此!   贺严德脸色阴沉,忙将自己的外衣胡乱地穿好。   魏三也是一惊,「主子从暗门快走,小的去前面抵上一会儿。」   说话间,已是抽了旁边墙上挂着的长刀,往外走。   贺严德扯了一张巾子蒙住脸面,带了身边的两个侍卫,打开了卧房屏风后的暗门,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密道。   暗门很快关闭,屏风顿时恢复如初。   步锦眼中的光一点点冷了下去,这才慢悠悠地拿了散落在地上的纱衣,往身上一件一件的批。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宁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信男人那张嘴。   在床上时那是温言软语,连海誓山盟的话都说得出口,恨不得把人都揉到身体里头去,可这一提了裤子,便什么都不认了。   这会子外头乱成这副模样,这贺严德也是只顾着自己逃命,不顾她的死活。   万事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步锦坐到了那铜镜跟前,拿了妆奁上头的脂粉,往脸上用了些,又将散落的头发挽了起来,别上旁边那支开的极盛的百合花,又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抚着鬓角的发丝,抿唇笑了一笑。   镜子笑颜,人比花娇。   贺严德带着两个侍卫在狭窄阴暗的密道里走了许久,这才沿着台阶往上走,打开了密道了门。   密道出口的门设在一处离那处院子隔了两条小巷子的一个院落中的灶房里。   这处院落从外头看荒废许久,且有烧过的痕迹,像是主家走过水又不想修整的模样,在这样一条巷子里,显得颇为不起眼。   贺严德从灶房中出来,见四下无人,顿时松了口气。   「主子可要回府?」一个侍卫询问。   这个时辰,倒也差不多可以回府,并不引人注目。   贺严德点头,刚要扯掉脸上蒙着的巾子抬脚往外走,便是眼前一黑,几个人齐刷刷落在了他的跟前。   「什么人!」贺严德喝了一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两个侍卫忙挡在了贺严修的面前。   「本官乃是户部郎中贺严修,前来捉拿河东府铸币局矿山坍塌的幕后主使!」贺严修拿下脸上的黑色面罩,朗声喝道,「你们若是束手就擒,尚有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否则本官手下不留情面!」   贺严德的脸色顿时沉了沉。   上来便给他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倘若他此时被抓,暴露了身份的话……   贺家大公子贺严德谋害贺家二公子贺严修。   就单单这一件事传了出去,即便贺家为了颜面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怕也是要将他送到庄子上软禁上后半辈子。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出来自己便是贺严德。   又或者,干脆今天便将贺严修解决掉,一了百了!   贺严德咬了咬牙,抬手在身边两侍卫的肩头上敲了一敲。   两个侍卫会意,抽出腰间的佩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贺严修和时丁等人。   贺严德更是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趁着自己的侍卫和贺严修身边人厮打成一团时,直冲贺严修而去。   贺严修功夫极佳,若是平日里贺严德自认不是贺严修的对手,会心中发憷。   但贺严修在河东府的矿洞坍塌中受了伤,此时还没有好全,力道减弱不说,出手时必定也会有所顾忌。   那就趁这个时候!   贺严德招数凌厉,此时又是奔着要贺严修的性命而来,让贺严修不得不后退几步避让,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来挡。   「锵」的一声响,贺严修并未被贺严德伤着,却也因此被震的手腕一麻,隐隐有些作痛。   贺严修顿时咬了咬牙。   而那贺严德见状,冷笑一声,再次发起了进攻。   贺严修急忙握剑来挡。   几番回合下来,两个人有些不分上下,但贺严修此时略占了下风。   贺严德见状心中得意,越发坚定了今日要解决掉贺严修的决心,手中的软剑「唰唰」几下,更是瞅了空闲,挥向贺严修的脖子。   贺严修挡住贺严德的软剑,却又被贺严德一脚踹中了胸口肋骨处。   贺严修登时如麻袋一般,摔在了地上!   看来,旁人往后再提及贺家时,就当真只会提及他这个贺家大公子了。   去死吧!   贺严德冷笑,手中的软剑,在月光下泛起了阴森寒意的光……   为逻辑更加通顺,第148章略有一点点修改,可以回去看一下,刷新一下就可以,不用重新付费~   感谢所有投月票的小可爱们,爱你们哦,希望这个月月票能够保持一个不错的排名,群么么~ 第151章 若有所指   脸上的笑也越发猖狂肆意。   往后的一切,只能是我的!   贺严德紧了紧手腕,手中的软剑朝着躺在地上的贺严修咽喉处刺去!   「主子!」   时丁忙飞身来帮忙,但奈何被贺严德身边的侍卫牢牢缠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严修深陷险境。   而就当贺严德的剑锋差一寸左右触碰到贺严修的咽喉时,贺严修快速地用自己手中的剑挡了一下。   「锵」的一声,火光四溅。   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抵抗!   贺严德一脚便要跺向贺严修的胸口。   贺严修一个转身,整个人快速地从贺严德脚下滚走,贺严德一脚用地地跺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甚至将整条腿震得发麻。   怎会?   贺严修已经成了这幅模样,还能躲开?   贺严德满脸的惊愕。   「你该不会以为这样便可以杀了我吧。」   贺严修言语轻蔑,连勾起的嘴角上都泛着嘲弄的笑容,且话音未落,手中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贺严德的胸口刺去。   既然你不仁,休怪他不义!   贺严德顿时大惊失色,忙挥剑来挡。   贺严修的功夫,自小是由陆家教的,可谓深的几个舅舅的真传,又被定国公亲自指点,于剑术上原就有极佳的造诣,此时哪怕是身体有伤,但仍旧在贺严德之上!   几番下来,贺严德节节败退,身上更是被贺严修的长剑划出了深浅不一的数十道伤痕。   身上的伤加上打斗时间长,贺严德此时已是站立不稳,扶着小院中一株枯死的杏花树,弓着腰,大口喘起了粗气,看贺严修的目光中满都是憎恨。   要死在这里了吗。   而且还是死在贺严修的剑下……   贺严德忽的顿了顿。   是啊,死在贺严修的剑下。   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有律法来惩治他,而不是贺严修来亲手解决。   而且,他贺家的大公子,贺严修的大堂兄,是血脉至亲,若是死在贺严修的剑下,那贺严修必定会落得一个屠杀手足的名声。   这个恶名会影响整个贺家,也会跟着贺严修一辈子。   无论往后他再如何身份显赫,旁人提到他时,都会记得他曾经亲手杀了自己的堂兄!   既是到了这个地步,那也不妨鱼死网破!   贺严德嘿嘿笑了笑,「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那我就成全你!   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贺严德纵身扑向了贺严修手中的长剑,以求那长剑能够贯穿他的身体,让他命丧当场。   贺严修已是察觉出来贺严德的用意,眼眸微垂,躲闪到了一旁。   果然还是不敢!   贺严德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精光,忙收住了自己的力气,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快速调转了方向,又向地上扔了两个霹雳弹。   「轰!」   烟雾四起,眼前顿时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隐约中能看到贺严德逃窜翻墙的身影。   那两个侍卫中的一个见状亦是快速逃窜,另外一个则是被时丁等人控制住。   时丁见状,急忙去追贺严德和那个侍卫。   「不必了。」贺严修将手中的长剑收了起来。   「主子……」   时丁有些不解。   此时分明是能够将贺严德拿下的极佳时候。   「他拼着一副鱼死网破之态,想要让我背上残杀手足的罪名。」   贺严修沉声道,「他底下那些人只怕也各个都是撬不开嘴的,到时候倘若底下人将罪名尽数担下,即便我此时捉拿了他,他依旧可以择的干干净净,说不准还要再反咬一口,说我对他栽赃陷害,我反倒得不偿失。」   「这次布局,主要也是警示他一番,让他知晓我什么都知道,让他不要轻举妄动,顺便断了他一个臂膀,让他能够安分一段时日。」   「往后时日还长,这帐也可以慢慢来算。」   而且,说到底,他是大伯一家留下的唯一子嗣。   大伯和大伯娘皆是温和之人,与父亲母亲关系十分亲密,待他更是亲厚的很。   尤记得母亲不善女工,自己小时候贴身的衣裳鞋子,许多都是出自大伯娘之手,而知道他喜欢字画骑射,大伯更是想了办法,对他的要求样样满足。   一想到慈爱的大伯和大伯娘,在面对阴狠的贺严德时,贺严修便觉得自己有些下不来最后的狠心。   他到底是个正常人,做不到罔顾亲情。   这次,也算是还给大伯和大伯娘最后一个情面了……   肋骨和手腕处再次渐渐疼了起来,贺严修忍不住拧了眉。   「属下这就去请大夫来。」时丁知晓贺严修的旧伤,此时看贺严修脸色有些发白,忙扶住了他。   「无妨,先回府,我的伤我知道如何处置,今晚略作歇息即可。」   他的伤,一直都由苏玉锦照看着,这次复发,还是让她看看比较妥当。   明日不如去青河再住上几日?   贺严修想了想,道,「去准备几篓螃蟹来吧。」   秋高气爽,膏肥蟹美,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搭配上其他的几样精致菜肴,在小院中进食,大有悠然自得之感吧。   时丁,「……」   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起螃蟹来了?   是因为要警示那些人莫要像螃蟹一般横行霸道,要安安分分做人?   毕竟吃螃蟹时要掰掉蟹腿,也有告知对方断其手脚之意……   自家主子一向睿智,每每做事也破有深意,此时也一定如此。   时丁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   晨起,贺家。   早饭摆在了贺老夫人的院子里头,贺承业,陆氏和贺严舟先到,紧接着是贺严修,最后是贺严德和方氏。   「大哥早。」贺严修看到贺严德时,眼睛微眯着打招呼,「看大哥脸色不大好,步子也有些虚浮,可是身子不大好?」   「入了秋后时气不大好,天气也是忽冷忽热,这冷风若是刮起来便如刀子一般容易伤身体,大哥还是多多注意为好。」   这话分明若有所指。   贺严德心中腾起了恼意,但当着贺家所有人的面,他也不敢发作,只扯了嘴角挤出一抹笑意,「有劳二弟记挂提醒,不过是昨晚出去吃酒时,结果酒楼里蹿出来了一只耗子,受到了惊吓,也不小心被磕碰到了而已,都是小事,不打紧的。」 第152章 如此贪财   「原来如此。」贺严修点头,「大哥竟是害怕耗子,还因此摔了一跤。」   「我原以为大哥久在工部任职,平日里拳脚功夫也没落下,本不该如此才对,可见大哥这些时日大约是偷懒懈怠,又心神不宁,所以才会如此吧。」   「不过说起这耗子来,好端端的酒楼竟然会有耗子,可见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哥往后还是不要再去哪种地方,免得再次被吓到摔跤。」   这就是警告了。   折让贺严德咬了咬牙。   昨晚他几乎是通宵未眠。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地落入耳中。   虽然乔甘也好,魏三也罢,都没有将他这个主子供出来,甚至将河东府铸币局矿山之事揽在了自己身上,但贺严修的手下却将魏三途径时所有院落据点一个不落地全都敲掉。   人抓了个干干净净,连那些地方也几乎全都被夷为了平地。   唯独留下了他安置步锦的那处院落。   这分明是告诉他,往后吃喝享乐可以,安置外室,玩赏美人更是可以,但唯独不可以到处生事,尤其是生他的事。   一个晚上,贺严德气得摔碎了整整五套茶盏。   但气愤之余,贺严德却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此时斗不过贺严修。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之事,他自然会有能够胜得过贺严修的那一日。   他需要忍辱负重,静待时机……   贺严德强忍了心中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二弟所言极是,也是几个不大要紧的人非要拉着吃酒,往后不再去那样的酒楼吃酒就是。」   竟是这般容易低头?   贺严修探寻的目光从贺严德的脸上掠过,捕捉到他低垂眼眸中的明显憎恨时,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句,「大哥年长我几岁,平日里做事也最是稳妥知分寸的,想来大哥自是知道如何来安排自己的事务,我也不过是说一两句闲话,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二弟说笑了。」贺严德仍旧是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句,带着方氏一并落了座。   贺老夫人,贺承业和陆氏三人,不动声色地互相看了一眼。   贺严德和贺严修二人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他们能够瞧得出来,却并不打算多问。   二人脾气秉性如何,他们三人可谓了然如胸,至于他们二人近日里各自所做之事,他们三人虽时常在家中,却也并非全然不知。   此时眼看着二人没有撕破了脸面,他们三个长辈自然也就没有要挑明多事的道理,只吩咐底下人布了菜,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开始享用早饭。   「昨日严修回京,从河东那带了许多东西回来,都送到了我那院子里头,我看里头有竹叶青汾酒什么的,我们妇道人家用不上,待会儿让底下人给你们两个人送了去。」   贺老夫人道,「只是这酒虽好,可你们也得知道适量,把握得住分寸,莫要贪杯,更不许贪杯后惹了事端出来。」   贺承业和贺严德忙应了声,「是,母亲/祖母放心。」   「还有那些红枣豆腐干等吃食,估摸着你们是瞧不上的,我老婆子年岁大了贪嘴,就都自个儿留下来,你们不许抢,到是那些潞绸,我瞧着颜色鲜亮的很,到是适合做些冬日里的棉衣、斗篷什么的。」   贺老夫人道,「待会儿你们两个来我院子里头各自挑上两匹吧。」   「是。」   陆氏和方氏依次应了下来。   「还是二弟细心周到,出门一趟也惦记着孝敬祖母,我这个做大嫂的都还能沾上许多光呢。」方氏笑眯了眼睛,「也怪不得祖母偏疼二弟,这般孝顺懂事,怎会不招人喜欢?」   「说起来,二弟此次河东公干受了伤,此时可全养好了?要不要请个好大夫进府给二弟好好瞧上一瞧。」   「有劳大嫂记挂,已是大好了。」   贺严修笑道,「只是说起这受伤之事了,河东之事我已写了奏折上呈圣上,个中之事也已经处置完毕,今日晨起一早又向圣上又告了几日假,想要好好休息几日,免得这伤落了病根。」   「嗯。」贺老夫人点头,「是得好好休息几日,不如向宫中递了牌子,请个太医过来瞧一瞧?」   「倒也不必,孙儿近日听闻了一个好大夫,医术倒比太医还要精湛几分,待会儿便准备去寻那大夫,让她好好给诊治一番。」   贺严修道,「刚好也趁这几日好好休息休息。」   贺老夫人点了点头。   经历了这么许多事,贺严修自然也是乏累的。   尤其是心里头,只怕沉甸甸的不是个滋味。   想要离京几日调节一下心情,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既然如此,那便依严修所说的,让那位大夫给诊治吧,你们两个待会儿给严修收拾一番,也给那大夫备上一些厚礼。」   既然是位医术堪比太医的大夫,想来医术卓然,为人应该也有几分傲气的。   这样的人该以礼相待,不可失了规矩,对方也才能用心给贺严修看诊。   「母亲放心,儿媳一定办妥。」陆氏应了下来,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贺严修一眼。   当真是去寻大夫看诊?   这是自然。   母子两个心领神会了交流了一番,直到吃罢早饭,陆氏按贺老夫人所说的帮贺严修收拾东西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这次要去几日?」   「看伤势和诊治状况如何,少则十日,多则半个月。」   「时间到是不长。」陆氏点了点头,而后眯了眯眼睛,「说起来这青河县也不远,天气也都差不多,也不必带太多的衣裳了,至于你祖母所说的给大夫的厚礼,我到是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我看你大约知道如何投其所好,不如你来决定带些什么?」   「若是自己那没什么好东西的话,不如到我的库房里去挑选?」   去母亲的库房里挑选给苏玉锦的厚礼?   贺严修眼前顿时一亮,「母亲那可有现银?」   「嗯,银票,金块,金叶子什么的,也都是可以。」   陆氏,「……」   自己儿子安置在外面的外室,竟是个贪财的?   而且还贪得这般直白?   贺严修:作者今天被拉去打麻将   苏玉锦:不太可信,作者现在还在码字更新   贺严修:真的,我亲眼看到作者在麻将桌旁边抱着笔记本码字的   苏玉锦:希望作者赢钱可以多码字,接下来要轮到我出场啦~   贺严修:希望作者赢钱多给我写点糖(烧香Ing) 第153章 人心隔肚皮   不要珍奇珠宝,首饰头面,绫罗绸缎,而是只要钱?   这样只要钱的粗俗女子,当真能入得了贺严修的眼?   而且能够让贺严修对其念念不忘,甚至连刚刚回京后,便又想着回去陪上一陪?   这……   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   陆氏愣了好一会儿后,才不确定地张口问,「你当真要这些?」   去送给你那个外室?   「嗯。」贺严修点头,又有些讶异,「母亲是觉得有些不对吗?」   他的那副画早已绘制好送往了八珍斋,而且拍得了三千两银子的高价,可以供他花销上好一阵子,哪怕给苏玉锦打赏时手缝大一些,也是足够许久了。   但不知道是被苏玉锦影响,还是因为打赏成了习惯,他现在也觉得银子这种东西,多多益善。   有备无患嘛。   更何况今日还是母亲特地主动要求给他东西。   陆氏出嫁时,因为是这一辈唯一的女娃,贺家原是书香世家,贺承业又是当时才貌兼备的状元郎,陆家在这嫁妆上不肯失了气势,给陆氏的陪嫁整整八十一抬,真正是十里红妆。   且为了当时顾及贺家书香名门的脸面,许多东西都没露在外头,大多是以铺面、银票、田庄等形式放入箱中。   可以说,用腰缠万贯来形容陆氏也不为过。   她主动给东西,那必定数目不小,贺严修可不想浪费了这个机会。   而陆氏看贺严修俨然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越发有些无语。   咋感觉自己家儿子也有点掉钱眼里的意思了?   那外室,究竟是怎样的人啊……   腹诽了好一阵子的陆氏,最终还是按照自己答应贺严修的那般,拿了库房钥匙,喊了身边的绿荷去库房拿贺严修要的——钱!   满满一小匣子,六十两的黄金,还有底下迭着的两千两的银票。   「谢母亲。」贺严修向陆氏道了谢,让兴安将匣子收了下来。   「当真不必带些旁的东西?」陆氏仍旧有些不死心地拿起了旁边的珍珠头面询问,「这个可是当初你外祖母托人在扬州打制的,不敢说比宫里的东西还要好,只能说全京城这样好的东西不多见的。」   「若是那个太过贵重的话,这个累丝镶宝石的金手镯如何?这个到是常见,也显得端庄大方。」   「实在不成的话,这对蝶恋花的步摇?显得十分精致呢……」   贺严修想了一会儿,摆了摆手,「多谢母亲费心,当真是不必了。」   苏玉锦似乎平日里甚少佩戴首饰,就连头上的发簪都是最为简单的款式,大约是不爱这些的。   毕竟这次又是自己不听医嘱再次弄伤了自己,贺严修心里有些不安生的很,觉得还是投其所好最为合适。   陆氏,「……」   想不明白啊!   这边,贺老夫人和贺承业正在屋中说话。   「严德这孩子……」贺老夫人叹了口气,「在旁人看来,他原是家中嫡长孙,是贺家的顶梁柱,原本是该样样出众,只是他这掐尖要强的性子,当真是要不得了。」   见贺承业不说话,贺老夫人接着道,「这次幸好是严修福大命大,并未有大不妥,可这次侥幸,下次,下下次呢?只怕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视严修为眼中钉了。」   「到时候当真是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做到何等地步去,难不成当真要我这个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母亲倒也不必过于担忧,严修心中还是有数的。」贺承业答了一句。   「有数又怎样,他在明,严德在暗,防又能防到几时去?」贺老夫人说着话,音量渐渐高了起来,「这人还能躲得过毒蛇去?冷不丁就要被咬上一口的!」   「说来说去,严修这孩子还是太顾及亲情了,还拿他当大堂兄看,还惦记着老大和老大媳妇的好,却不知道……」   「这人心,到底都是隔肚皮啊!」   贺老夫人说罢,一口气提不上来,猛地咳嗽了几声。   原本便是苍老的面容上,越发增添了许多疲惫。   「母亲息怒。」贺承业忙端了一盏热茶过来,喂贺老夫人喝下,又帮着他顺气,「这些事母亲还是不必过于操心了,儿子心中有数,一定能够办妥,不让母亲担忧。」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父亲是重情义之人,你也是这样,到了严修这里更是如出一辙,各个都是念及情义,下不得狠手的。」   贺老夫人瞥了贺承业一眼,「你所谓的办妥,我看估摸着也是跟严修一般,不过就是敲打一番,让其收敛一二,可他倘若知道收敛,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你也不必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此事也不必劝说,只按我说的去办就是!」   「母亲……」贺承业有些不安,「他说到底也是大哥唯一的子嗣……」   「你叫他大哥,他未必认你这个二弟!」   贺老夫人怒喝了一声,「留的半条性命在,已是贺家对他仁至义尽,往后大半辈子,养着他就是,至于这一脉子嗣之事,倘若往后无望,从庶出旁支过继一个就是,挑个品行端正的,倒免去了许多的麻烦事!」   见贺老夫人满脸愠怒,眼圈都红了,贺承业知晓此事是必须要做,便点了点头,「是,儿子谨遵母亲吩咐,这就去安排。」   见贺承业应了下来,贺老夫人神色才略微和缓,微微颔首,「此事宜早不宜迟,天儿是一日一日冷下来了。」   「是。」贺承业再次应下,「母亲放心,儿子明白。」   贺老夫人满脸的愠怒这才消散了大半,闭上眼睛,半晌后道,「你去吧,让门口的丫头们去唤你媳妇和严德媳妇过来,方才说好了要让她们挑选潞绸的花色。」   「还有,严德那边既是说昨晚受了惊吓,又磕碰什么的,让人请个大夫过来看看,也妥当些。」   有些事情是要做,但面上却不能透露,要一切如常,不让人察觉分毫。   尤其是在外人看着时挑不出来一分的不妥。   这是她身为贺家当家主母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   但话回来了,当初她若是能有这般的见识和手腕,也不至于留下一个祸根。   汇报一下,打麻将输了四十……   o(╥﹏╥)o 第154章 无事献殷勤   一个会殃及到自己亲儿子和亲孙儿的祸根。   说来说去,她也好,贺家其他人也罢,到底都是个有血有肉的寻常人,没有将人心想的那般恶,才会到了今日的田地。   但话又说回来了,倘若当真为人处世时事事凉薄,这人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期盼呢……   贺老夫人心中一阵怅然,连脸上也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贺承业知晓自己母亲此时心情也是颇为失落,心中亦是叹了口气,向她行礼,「是,儿子这就去安排。」   「儿子告退。」   「去吧。」   贺老夫人抬了抬手,在听到门被打开又关上,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后,紧闭的眼睛重新睁开。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神色恢复如初,原本因为愤怒而紧绷的后脊梁,依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恢复了素日里的雍容华贵和慈祥和善。   许多事,都还需要自己去应对呢。   至于贺承业和贺严修,还有贺严舟……   有些事,在人生路上,总归需要经历的。   ——   贺严修抵达青河县时,时值正午。   苏玉锦此时正在院子里头做三汁焖锅。   从会宾楼的后厨那特地要的新鲜鸡翅中,秋日里个头极大,正值肉质肥美的大河虾,配上红萝卜、红薯块、莴笋块、藕块……   满满一大锅,正在炭火的炉子上咕嘟嘟地冒泡,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惹得贺严修都忍不住直抽鼻子,「又是怎样的美味佳肴,气味这般好闻?」   「二爷?」   苏玉锦看着昨日晨起才离开青河县,此时又出现在院落中的贺严修,顿时讶异无比,「二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贺严修从河东府回京城,势必要往上汇报一番公务才对。   苏玉锦原以为按着这个时代的办事流程和方式,这段时日贺严修大约都是不得空来这里的。   所以在贺严修走的时候,她还特地给贺严修带了分量足够多的丸药,为的就是能够让他长时间不来青河县时也不会耽误身体恢复。   「得了两篓新鲜的螃蟹,想着你厨艺好,便送了过来。」贺严修说话时不敢看苏玉锦,伸手摸了摸鼻子。   给她送螃蟹?   苏玉锦看着旁边兴安刚刚放下的那两个装满螃蟹的竹篓,再看看神色明显有些慌张的贺严修……   伸手将贺严修的胳膊捞了起来,苏玉锦掀开他的袖子,果然看到了已经泛红发肿的手腕。   再略搭了搭脉,看贺严修此时气息有些不稳的模样,便能判断出来他此时的肋骨伤必定也是加重了许多。   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   无事献殷勤……   苏玉锦也顾不得去管那炭火上的三汁焖锅,急忙将贺严修请到屋中,先施了针,接着拿各种活血化瘀的治伤草药快速做了两贴膏药出来,分别贴在他的两个手腕处。   「这次倒比上次伤的还要重。」   苏玉锦拧眉,「虽不知二爷究竟为了怎样不得不做之事才会如此,但实在是不能再出现第三次这样的情况。」   否则这伤反反复覆的,一直养不好便会落下极重的病根。   再不能恢复往常的力道不说,待年岁略大一些,阴天下雨时还会觉得刺痛难捱。   贺严修原本想了许多的理由来应对苏玉锦对他伤势的询问,但他没想到的是,苏玉锦根本没有问缘由,而是只说了一句叮嘱。   贺严修愣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二爷这个时候过来,一定还没有吃晌午饭吧,外面做好的焖锅,配上牛舌头烧饼,滋味倒也不错。」   苏玉锦说话间已是让艾草和柳妈妈又去做了个汤和两样简单的凉拌菜过来。   贺严修落座后,接了碗筷,和苏玉锦一起吃饭。   三汁焖锅,鸡翅鲜嫩软烂,河虾鲜香,各种配菜因为酱汁滋味浓郁且炖煮的时间够长,吃起来香浓无比,颇为入味。   哪怕是用饭勺来吃,贺严修依旧是大快朵颐,吃的十分痛快。   到是苏玉锦这里,吃饭时慢条斯理,话也没有多说半句,一顿饭下来后,不过是吃了两个鸡翅,三个河虾,几块菜蔬,连烧饼都只吃了半个。   贺严修微微抿唇。   自己再次负伤,苏玉锦心里多少是有些不高兴的吧。   毕竟医者仁心,身为大夫最大的成就感是自己医治过的人病情好转,彻底恢复。   像他这样两次病情加重,让苏玉锦这个大夫频繁操心头痛的,大约是她眼中最为让人不悦的伤者了。   贺严修自觉自己有那么一丁点过错,也寻思着待会儿怎么想了办法寻个合适的由头给苏玉锦点赏银。   按照以往的状况来说,只要有银子,苏玉锦好像都是高兴的……   正在贺严修烦恼时,艾草走了过来,冲苏玉锦福了一福后,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   苏玉锦先是拧眉,接着是多云转晴,片刻后竟是兴高采烈。   更是伸手「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就说嘛。」   「我就说这晨起送过来的油茶在做的时候,必定是拿花椒炒炒的大米,调味的时候又放了麻油,郑叔偏生说不是,说只有调味时放了麻油,炒大米时没有放花椒,说的还那般笃定,闹得我都以为自己的味觉出问题,连这个都尝不出来了呢。」   「闹了半天,还是那么回事,郑叔可真是,为了这十两银子给我打赌就要耍赖,这会子又绷不住自己先说了实话,真是没法说他,一大把年岁了,竟是为了十两银子干起了睁眼说瞎话的事儿。」   「你这会子就去会宾楼回个话,就说我这会儿翻脸了,没有二十两银子,这梁子就算是结下来了,往后我再不去会宾楼的后厨,今儿个的螃蟹,也别想有一个腿儿能进他肚子里头去。」   说啥也得治治这个老家伙!   多大年岁了,跟她一个小姑娘家的耍起这个赖。   「是。」艾草听得出来苏玉锦是在捉弄郑大厨,又因为郑大厨耍赖的事儿忍不住发笑,只急忙小跑着去会宾楼回话去。   苏玉锦解了心中的疑惑,这会子心情大好,拿着筷子去捞锅中的河虾,兴高采烈地吃起饭来。   贺严修,「……」   合着苏玉锦方才不高兴,不是因为他的事儿?   今年的暖气尤其不热,屋子里面只有21度,穿棉拖码字Jiojio都是凉的…… 第155章 论功行赏   到是他多想了。   苏玉锦在那熟练地将虾壳剥掉,虾仁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见贺严修在那愣神,问,「二爷怎么不吃了?」   「可是这手腕吃饭时也觉得有些难受?」   贺严修回过神来,「没,我吃好了。」   心中松了口气。   就说嘛,苏玉锦身为一个大夫,还是会关心他这个伤者的。   二爷吃好了?   苏玉锦看着还剩下大半的三汁焖锅,喜上眉梢。   都是她的,没人抢,可以慢慢吃。   贺严修拿巾子擦了嘴,又漱了口,这才招呼兴安拿了木匣子过来,「此次河东府之事办的妥当,圣上颇为开心,给了一些嘉奖,这次你也颇为辛苦,出力不少,这些是你的。」   中毒之事也好,矿洞坍塌也罢,都多亏了她的及时救助。   苏玉锦自认为自己的确也做的不错,这会子也没有推辞,伸了手接下,「多谢二爷。」   说话间打开了那匣子来看。   金灿灿的金元宝,十两一个,一共有六个,若是换算成白银的话,这便是六百两到手。   苏玉锦笑的眉眼弯弯,「多谢二爷。」   接连谢了两次。   贺严修觉得自己从母亲那要些银子来实在是要的极对。   「原也是你的功劳,这是应得的。」贺严修笑道。   苏玉锦略顿了顿,想了一会儿后迟疑地开口询问,「那二爷下次再公干外出时,不如还带婢子一起去?」   此次河东一行,苏玉锦可谓是收获满满。   一个好友,一个成为合伙搭档的摇钱树,还有贺严修的许多赏赐,可谓赚的是盆满钵满。   这样的机会,苏玉锦还想要。   贺严修,「……」   「行,行吧。」   「多谢二爷!」   ……   吃罢晌午饭后,苏玉锦再次给贺严修重新开了熬煮的汤药,还有粘贴的膏药,让艾草按着方子拿药回来熬煮、研磨。   有了上次研磨药粉制作膏药的经验,苏玉锦这次也算是轻车熟路,一下午的时间便做了好几贴,拿油纸密封起来。   傍晚时,苏玉锦让艾草和柳妈妈将螃蟹仔细收拾了一番。   两大篓的螃蟹,都是活得,得趁新鲜吃。   惦记着这个时候存放条件有限,且螃蟹放的时间长了容易饿瘦而不好吃,苏玉锦将一篓子螃蟹拿去会宾楼和苏记那各自分了分,这一篓则是留在院子里头几个人来吃。   地道的大闸蟹,个头大,一个有半斤来重,且大都是母蟹。   苏玉锦看了看数量,简单分类了一番。   晚上做的是清蒸大闸蟹,盐焗大闸蟹,主食是猪油蟹粉拌面。   到了第二日清晨时,早饭是用那蟹肉、蟹黄混着猪油炒成的蟹粉包成的小笼包,配上蟹肉粥和几样精致可口的凉拌菜。   到了晌午时,仅剩的那几只螃蟹,苏玉锦洗涮干净,剥掉不能吃的东西,劈开成几瓣后,做成了香辣螃蟹……   贺严修吃的酣畅淋漓,甚至在吃时,毫不顾忌形象的吮了吮手指头。   众人见状,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二爷身为世家公子尚且如此,那他们有此动作岂非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毕竟吃这种香辣滋味,且需要手撕的吃食,吮手指才是最最精华的所在。   香辣蟹吃的过瘾,可众人却又有些遗憾满满。   分量太少了!   以至于吃完香辣蟹后,兴安和艾草几个人都在偷偷盘算着,要不要再去街上买些螃蟹回来。   正值八月,螃蟹正是肥美的季节,即便街上随便买来的不如贺严修寻来的螃蟹个头大,但也算得上品相不错,还是可以吃一吃的。   但螃蟹虽好,到底有些寒凉,不适合天天都吃。   苏玉锦琢磨了一会儿后,让艾草和柳妈妈帮着自己和面。   不是普通做面条的和面,而是用剩下的白米饭,配上盐、五香粉、辣椒粉、面粉、红薯淀粉等搅拌均匀加上鸡蛋液后和成的面。   面摊擀平,压痕,切条,上锅蒸,晾干,搁在以辣椒粉为主,混了五香粉、孜然粉、花椒粉、白芝麻、盐、糖等混合成的辣椒油中翻炒均匀。   等这条宽宽的「面条」晾凉了之后,苏玉锦分给众人尝一尝滋味。   红彤彤的色泽,闻着也是喷喷香的,到是勾起了人的食欲。   只是,这样的东西,当真比香辣蟹好吃吗?   这世上,当真还有比香辣蟹还好吃的东西?   带着这样的疑惑,所有人倒也将苏玉锦做好的这样吃食放入了口中。   又香又辣,又辣又香的滋味在口中迸开之后,可以说是直冲脑门,让人仿佛上瘾了一般,欲罢不能,吃完一条后,再去拿另外一条。   待吃的实在是辣的不行时,咕咚咕咚喝上一碗凉水……   爽!   别说,还真有比香辣蟹更好吃的东西呢。   贺严修吃的也是不亦乐乎,不过因为服用汤药的缘故,他不能多吃,只分到了小小一条。   以至于他也有些不大舍得吃,只一小条一小条地撕着,更是问苏玉锦,「这是什么吃食,滋味这样好。」   「辣条。」苏玉锦回答。   辣条?   香辣可口,形如面条,到是名副其实。   贺严修接着美美地吃起了自己唯有的一小片辣条。   因为手腕和肋骨伤的缘故,贺严修要在青河这里呆上十多日,自认为不是什么太要紧的病,也不需苏玉锦日日都在他身边盯着,贺严修便让她平日里只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苏玉锦见状,也没有太跟贺严修客气,只按着自己的计划,去了一趟田庄那,查看田庄此时的状况。   时隔半年多,再次见到东家,牛大力十分欣喜,领着苏玉锦到家里头热络地招待。   「田庄一切都好,今年的麦子丰收,收麦子前又没下大雨,比去年每亩多打了几十斤呢,收了麦子后又下了两场雨,地里头湿度也够,刚好种秋。」   「今年还是主要种了棒子,黄豆,棉花啥的,那些离水井远,不算好地的,就种了些红薯,这会子长得都不赖,要按这个天儿下去的话,今年收成也赖不了。」   「对,上回东家提醒小的注意的那些事,小的也都让村子里头的人按着东家的意思差不多都拾掇好了。」   明天要上班了,既高兴又不高兴……   当然,如果有很多票票的话,我觉得我会特别高兴哒 第156章 该说巧吗   「这村子里头的水井远离那些猪圈,茅厕啥的,地里头今年也多打了两口井,浇水灌溉也方便多了,这些都按着东家说的办后,这村子里头大人孩子啥的,还真是少了许多小病小灾的呢。」   提及这件事,牛大力便满脸兴奋。   从前这庄子里头,最怕的是两件事,一件是怕灾,另一件便是病。   灾便不必说了,粮食减少,入口的东西都没有时,十分容易出现偷盗,庄户之间因为鸡毛蒜皮的争吵和矛盾,甚至出现卖儿卖女,庄户劳动力减少,不得不要寻新的庄户进来,重新和其他人磨合……   而病,大多是因为汤药费昂贵,倒不不会压垮一个田庄,只是压垮一户人家,但这仅限于这病不会过了病气给旁人,不然极有可能整个庄子的人都病倒,也会成了灾。   总之,这两样都是十分麻烦的事儿,对于牛大力来说,都让人头疼。   但眼下,听了新东家的话,这孩子嚷肚子疼的比往常少了许多,似乎连头疼脑热的事儿都没几个,的的确确是让人省心许多。   苏玉锦闻言,也是颇为高兴,「病从口入,预防着些,自然少了许多小病小痛的,这田庄一切都好,我这心里头也放心的很,前几日在家里也瞧见了今年往上交的地租子的账簿,数量也是足斤足两,没有短缺。   「说起来,都是牛庄头尽心打理的缘故,往后也得劳烦牛庄头如此多辛苦一些才好,这天儿也渐渐有些冷,入冬后各家各户棉被够不够盖,粮食够不够吃,牛庄头都得多操心。」   「此外呢,我方才一路走过来,看这庄户的房屋大都破旧,许多房屋年久失修,墙壁那都有大裂缝,只怕到了冬日里头要冻坏了人,这个时候天气好,又不算特别农忙,该张罗大家伙修缮房屋便修缮修缮。」   「若是做泥胚土不够用的话,我看庄口那有块洼地是空的,不如就从那起土,洼地的土都是生土,这几年只怕也都种不了地,干脆就挖出一个池塘出来,到时候往里栽种些莲藕,塘里头再养些鸭子,下点鸭蛋,卖些肥鸭,都算是额外的收入嘛。」   「做事也不必那般死板,我这里若是想不到的,牛庄头你身为庄头,也得心思活络起来,若是有好的营生能做起来的就领着大家伙做起来。」   田庄这种产业,属于东家和庄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产业。   各处收益高,庄户日子过得好,东家这钱袋子也能鼓起来,可若是庄户日子过得苦哈哈,租子交不上来,东家看着帐上有那么多的应收租子,却收不上来那么多,只能是干瞪眼。   苏玉锦自认为自己不是能够做出拉喜儿抵债那种事的无良地主,所以还是觉得要想尽办法的创造条件,让庄户富裕,进而鼓了自己的钱袋子。   牛庄头认真听着苏玉锦的这些提议,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则是盘算着要怎么做这些事情。   苏玉锦在田庄这里呆了半日,晌午饭是在牛大力家吃的。   拦住了要去宰杀家中小公鸡待客的张氏,苏玉锦只让她做上一碗面条来吃即可。   但即便是面条,张氏也没敢怠慢,和面用的纯白面,加了盐水和鸡蛋,浇头用的秋豆角和肉沫,额外又给艾草等人一人碗中加了一个荷包蛋。   苏玉锦碗中给加了两个。   肉沫不多,张氏的手艺也一般,但胜在求豆角是刚摘下来的,又嫩,做浇头时又加了半勺的猪油,加上那荷包蛋煮的时间刚刚好,鲜嫩流糖心,热热的吃着十分美味。   苏玉锦吃的都连连点头,颇为认可。   牛大力和张氏见状,心中是既欣慰又高兴。   遇到这样拎得清,好心又不端架子的东家,当真是极其幸运的事情了。   这庄子,说啥也得好好帮着东家管,一定得让东家赚钱才行!   苏玉锦午饭后又待了一会儿才走,临走时,从田庄中带回去了一些东西。   一些是干荠菜,因为牛大力和张氏见春日时苏玉锦对这荠菜十分喜欢,便有心想给她留上一些。   但这荠菜也只有每年春天新长的嫩的才好吃,平日里吃不到,他们便让田庄里的孩子们挖了许多新鲜的荠菜回来,淘洗干净,加了盐和些许油来煮,略汆烫后放凉水里冰过后捞出彻底晾晒干,做成干荠菜,这样吃的时候泡发即可,滋味虽不如新鲜的,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剩下的则是新鲜的芝麻叶,红萝卜樱和白萝卜樱。   四样东西,装了两大筐,放在了马车里头。   闻着那混着新鲜泥土味儿的萝卜樱,艾草只眨巴眼睛。   姑娘这是要准备喂兔子了?   而苏玉锦则是盘算着回去后怎么做这几样东西。   一路从田庄回到院子里,即便是紧赶慢赶的,已是日头下沉,西边的天满是霞光之时了。   苏玉锦让艾草和柳妈妈赶紧收拾这些从田庄里带回来的东西。   柳妈妈和艾草便将东西搬到院子里头,开始打水清洗。   眼看时候不早,柳妈妈便要去关院子门。   结果门还没关上,一条马鞭却是先伸了过来,紧接着一抹水莲红便闪了进来,几乎是不等柳妈妈反应过来,水莲红已是在院子里头蹦跶了几下。   「哈,我就说,今晚肯定有好吃的,看来我来的真的很是时候的。」   还没来得及回屋的苏玉锦,「……」   上次陆雯静来的时候,就是她去田庄回来,这次又是。   一时不知道是该说巧呢,还是该说巧呢,还是该说巧呢?   「陆小姐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收了上次陆雯静给的那个颇为贵重的镶嵌宝石的金镯子,苏玉锦将陆雯静视为第二金主,此时也是笑眯眯地迎接。   「在家待得实在无趣,又惦记着你这里饭菜实在好吃,便想着来看看能不能蹭顿饭来吃。」   陆雯静嘿嘿直笑,「看你们在这里忙活着,这晚上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是那滋味浓郁的红焖羊肉,还是清香十足但依旧解馋的饺子?   苏玉锦想了想后如实回答,「荠菜炒香干,红萝卜樱蒸菜,盐腌白萝卜樱,芝麻叶面条。」   陆雯静,「……」   怎么都是兔子菜!   她想吃好吃的……   好饿,我也想吃好吃的…… 第157章 先发制人   陆雯静一张脸皱成了包子,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如,我们吃些肉怎么样?」   肉,肉懂吗?   动物身上那紧实有弹性,吃起来鲜嫩喷香,跟什么菜搭配起来都十分好吃的……肉?   「那……」苏玉锦也想了一想,「粉蒸小酥肉?再加上荠菜馅的小馄饨?」   「可以!」陆雯静高兴地原地蹦了又蹦的,这才蹦蹦跳跳地准备先去屋歇一歇,喝口茶,待会儿再享受美味佳肴。   结果还没进屋呢,便看到掀了竹帘子走出来的兴安。   「兴安?」陆雯静歪了歪头,「你怎么在这里?」   忽的又觉得不对。   兴安在这里,那是不是就说明,表哥在这里!   完了完了完了……   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这下子要被人发现了!   陆雯静忙缩了缩脖子,转身过去蹑手蹑脚地要离开,却只听身后有了喊声,「既是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一些?」   果然,逃不过去的。   陆雯静脸色略白了一白,接着很快镇定了下来,转身过来蹦跶到了此时站在廊下的贺严修的跟前,「好巧,表哥你也在这里啊。」   「说起来,我听姑母说,表哥你不是旧伤复发,去寻大夫看诊了吗?」   要先发制人!   「是啊,来寻苏姑娘看诊。」贺严修晃了晃手腕上贴着的膏药,一边吩咐兴安,「晚上的汤药早一些熬上吧。」   兴安应了声「是」后,进屋去拿苏玉锦配好的药材包。   陆雯静见状,顿时脸色尴尬。   这苏姑娘,竟然还是个大夫?   医术好到可以帮贺严修治疗复发的旧伤?   这下子,到是没法拿贺严修的把柄说事儿了,只嘿嘿地赔着笑,「这不我也是惦记着表哥的伤,所以替姑母来看一看表哥现下如何了?早些回去跟姑母说一声,也好让大家都安心不是?」   「表哥你是不知道,你这伤大家都惦记的不得了,连我爹都要一日念叨三遍的,我思来想去的,觉得自己平日里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现如今年岁不小,该好好的孝顺一下爹娘,所以便想着来看看表哥的伤势病情,回去跟爹娘说上一说,也算是我的一点孝心嘛……」   「说实话!」贺严修睨了陆雯静一眼。   「嘴馋苏姑娘的厨艺,想着来打打牙祭,吃完了就走,家里应该也不会发现。」   陆雯静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番,接着小心翼翼地翻了翻眼皮,去看贺严修脸上的表情。   说起来,她有许多的堂哥,但唯独只有这一个亲表哥。   偏生这一个亲表哥哪怕并非是整日板着脸,却也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她不由得心生畏惧,以至于在家哪怕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有些怕表哥。   「吃完就走。」   见贺严修松了口,陆雯静顿时欢天喜地,「好,一定!」   原本打算的也是这样。   「回去后,不要到处说我在青河。」贺严修叮嘱了一句。   「好。」陆雯静再次点了点头。   但又歪了歪头。   是因为怕她跟颖姐姐说这件事吗?   不过既然表哥这么喜欢苏姑娘,这么多年也唯有苏姑娘这么一个女人,却又要藏着掖着,这是为何?   陆雯静有些想不明白,不过这件事她觉得跟她没有太多关系,干脆也不再去想,只安安静静地等着吃晚饭。   晚饭就是苏玉锦方才对陆雯静说的那些菜。   看着平平无奇,但真正吃起来的话……   荠菜肉馅儿的馄饨自不必说,跟陆雯静上次吃到的荠菜馅儿饺子一样好吃,红萝卜樱蒸菜是蒸熟之后又炒过,滋味浓郁,入口鲜香麻辣,吃着倒比肉还要解馋。   白萝卜樱是去了叶只留下叶子中间那根茎秆,切成段儿,不必用多余的调味料,只拿盐腌上一腌,吃起来爽脆可口,配小酥肉来吃,简直绝配。   最好吃的,当属那芝麻叶面条。   新鲜的芝麻叶面条,炝炒过后做成的原锅面,吃起来是清香味十足,入口舒适无比,在这样的秋日里来上一大碗这样的面条,可以说超级有满足感。   嫌弃兔子菜的陆雯静,吃掉了一盘红萝卜樱蒸菜,以及一大碗的芝麻叶面条,反倒是心心念念的小酥肉和荠菜肉馅儿的馄饨没有吃上几个。   吃饱了之后还要拍一拍肚皮,打上一个响亮的饱嗝。   因为有贺严修在这里,陆雯静也不敢多呆,吃完了饭,略消化了一会儿,便急忙离开。   苏玉锦送出了门。   见贺严修没跟着,陆雯静忙拉住了苏玉锦的袖子,「下回表哥不在你这里了,你给我送个信儿去。」   我好来吃饭。   苏玉锦,「……」   于身份而言,她只是个外室!   这般公然联络贺严修的表妹,只怕在旁人眼中,会觉得她有攀附之意,上位之嫌?   这可不成,她早晚是要走的,虽然到时候必定会远离这里,但也不想这会子跟谁结下梁子,成为旁人的眼中钉,影响她往后的安静生活。   「要不你多观察观察,若是二爷在京城,那便肯定不在我这里。」苏玉锦解释道,「若是婢子去送信儿,别信儿没到,二爷先到了,再让陆小姐跟二爷撞个正着,反而不妥。」   「有些道理。」陆雯静点了点头,「那这事儿还是我来吧。」   也免得若是颖姐姐知道苏玉锦给她送信,会多加误会。   「陆小姐慢走。」   苏玉锦笑眯眯地看着陆雯静走远,这才折返回去。   贺严修此时正捧着兴安熬好的药,一口一口的喝。   黑乎乎的汤药,苏玉锦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刺鼻的苦味,而且药方是她配置,更是知晓这药的滋味是如何的苦涩难喝。   可贺严修却能面不改色地将这碗药小口小口的喝下……   而且还是味觉基本恢复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二爷就是二爷……   吃得了美味佳肴,喝得了苦涩汤药,是寻常人所不能及的。   贺严修将那碗药喝了个干净后,看到盯着他看的苏玉锦,顿时拧起眉来,「可有蜜饯等类的甜食?」   苏玉锦,「……」   合着还是知道苦的!   码字冻手……   冬天对作者来说太不友好了,o(╥﹏╥)o 第158章 厚颜无耻   「有的,自制的杏子干,这会子吃也能压一压。」   苏玉锦说话间便让艾草去拿了杏儿干,自己则是帮着贺严修倒了一杯桂花蜂蜜水。   杏子干儿酸甜,桂花蜂蜜水清淡微甜,很快就冲散了口中的苦涩滋味。   贺严修觉得舒服了许多,轻轻松了口气。   秋日,天高云淡,朗朗星空,月光皎洁。   尤其此时是下弦月,虽是天儿刚黑透,这月已是升到了正当空,倾泻了满地如碎银一般的光。   有秋虫在浅吟低唱,树叶沙沙作响。   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贺严修眯了眯眼睛。   风儿掠过时,带了些秋日应有的微凉,苏玉锦穿的单薄,这时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也因为今天在田庄忙活了一天,脸上浮起了一层疲倦,「二爷早些歇息,婢子先告退了。」   「去吧。」贺严修抬了抬手,自己坐在廊下,又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   桂花蜂蜜水,入口清淡,渐品微甜,等咽下去许久后,却仍旧能够品味到淡淡的清香甜味,经久不散。   喝的多了,这滋味倒是越发有些不舍。   不知是因为晚饭吃的有些多,还是因为这桂花蜂蜜水喝着实在好喝,忍不住多喝了两杯,还是因为这秋日的月色实在难得……   总之,贺严修回房睡觉时,月亮已经彻底地落了下去。   但即便是如此深夜,贺严修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仍旧是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   「二爷。」   兴安听着动静,忙端了一盏灯过来,「可是要起夜?」   「我记得前些日子回京时便听闻雯静闯祸打碎了安国公世子进献给太后的琉璃花瓶,被舅舅重罚,要她在家中闭门思过一个月不得外出。」   兴安点头,「确有此事,为此,陆大将军似乎气得不轻,要请家法呢,但被二将军和三将军拦了下来,好说歹说的,连六位公子也给陆小姐作保,大将军这才改为闭门思过一个月,且罚抄女训一百遍。」   「至于陆小姐为何能够出门来……」   兴安挠了挠头,「小的着实不知道了,兴许是陆小姐哄得了大将军高兴,大将军既往不咎,放了陆小姐出门?」   那倒不会。   大舅舅是几个舅舅中最严肃古板的一个,虽然老来得女,又是这一辈家中唯一的女娃,平日里宠若掌上明珠,但遇到事情时还是手下不留情面,十分讲究原则的。   且大舅舅一向讲究言而有信,即便是有心纵了陆雯静,不忍责罚,最多是会做出事后补偿之事,而非出尔反尔。   思来想去的,大约也就只有私自逃出来这一个缘由了。   只要趁大舅舅不在家,陆雯静便是家中小霸王,无人敢拦,也无人敢得罪,跑出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样虽然想得通,但是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陆雯静费尽心思,冒着极大的危险从家中逃出来,直接往青河苏玉锦这里来,原因是因为贪嘴来吃饭。   可是,一个人真的可以贪嘴到这个程度吗?   而陆雯静和那闫思颖是手帕交……   贺严修眉头顿时拧的老高。   看着那跳跃的烛火半晌,贺严修才道,「明日晨起吩咐下去,务必竭尽所能查找出来……」   「是。」兴安应下。   表情严肃。   接连几日的晴天后,下了一场雨。   典型的秋雨,细若牛毛,连绵不绝,下了整整两日后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因为下雨的缘故,到处都显得潮乎乎,湿糯糯的,且这种潮湿中透着浓浓的秋日里的凉。   凉到沁骨。   苏玉锦又添了一层的衣裳,这几日也是变着法儿的吃各种各样的锅子,好藉此驱赶天气带来的潮湿和寒意。   香菇、平菇、蟹味菇、金针菇、白玉菇……各种蘑菇熬煮出来的,地地道道的菌汤锅子,加点虾米提味,涮肉,吃菜,皆是鲜美可口,百吃不腻。   骨汤打底,汆一些肉丸子,再配上绿叶菜和笋子做出的什锦肉圆汤锅,香浓可口,滋味极佳。   老鸭配合各种调味料,文火慢慢炖煮个一个时辰,精心熬制出来的老鸭汤锅,吃肉也好,喝汤也罢,甚至是煮上几根拽面,都恨不得连半点汤都不落下……   眼瞧着吃罢饭,喝完汤药的贺严修一直在盯着自己贴着膏药的手腕,苏玉锦有些担忧,「二爷可是又觉得不舒服了?」   「嗯。」贺严修顿了顿后,冲苏玉锦点了点头,「感觉比昨日有些疼了。」   有些疼?   苏玉锦忙查看了一番。   这段时日精心养着,贺严修的手腕肉眼可见的消肿恢复,再过几日大约就能好全了,此时一切都好,论理来说不该疼才是。   「是哪种疼法?」苏玉锦问。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大舒服。」贺严修看着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珠子,「兴许是天气的缘故吧。」   天气潮湿阴冷,对于这种扭伤的人来说,最是不友好的。   「有可能。」苏玉锦想了想,「不过也可能是这段时日二爷有些不大忌口的缘故,我看这几日还是要饮食清淡,每日只吃些清粥小菜便好,再看一看状况,是否会好一些。」   贺严修,「……」   他不过就是随便寻些由头想多呆两天,多蹭两顿饭罢了。   没想到弄巧成拙,现有的美味佳肴也要变成清粥小菜……   「这会子好像又不大疼了。」贺严修急忙道,「兴许是因为我有些紧张自己的伤势,所以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吧。」   「跟忌口不忌口的,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的。」   「嗯,肯定没什么关系!」   话说的斩钉截铁,眼神中更是透着浓浓的坚毅。   所以,不要断了他的各种美味佳肴。   他还能吃!   苏玉锦,「……」   从未见过像二爷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阿嚏!   贺严德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爷,您没事吧。」身边的小厮掀了车帘,关切询问。   「无妨,大约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也不排除是有人在背后谩骂指责他!   贺严德一想到这些,便有些不耐烦,「还有多久能到?」   晨起有人来报,说是贺严德所负责督建的一处京郊的桥梁出现了缝隙。 第159章 双腿尽断   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工部督办各种工程,总归出现一些或大或小的问题。   只是这座桥地处京郊,而这条路是前往皇家寺庙云凌寺的必经之路,而皇帝重孝,每每重阳节之时,都会前往云凌寺烧香,为太后祈福,也为天下做孝道的表率。   倘若这座桥的纰漏过大,在皇帝途径之时出了什么事端的话,那他必定乌纱不保。   往后还要扬眉吐气,在世人面前证明他比贺严修要强上许多,是这个节骨眼上,是断然不能出差错的。   贺严德基于此考虑,也不敢怠慢,哪怕此时天儿正下着蒙蒙细雨,他也只能是着人赶了马车,带底下人去瞧一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样的天气出门,又不是什么好差事,底下人自然是心中不悦,即便嘴上不说,却也全然写在了脸上。   贺严德原本就因为近日里自己的境况心中烦闷,此时看到底下人这幅模样时,越发不满,「将马车赶的再快一些!」   既是心中不满,那就让你们知道不满的后果!   车夫闻言,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雨天路滑,马匹也因为淋雨的缘故有些躁动不安,再将车赶得快上一些的话,只怕不够妥当。   但贺严德是怎样的脾气,他们也是心中知晓,此时看他脸色铁青,越发不敢招惹,只甩了手中的鞭子,督促马匹快些走。   马匹后背上吃了痛,抬起沾了泥泞的蹄子,比方才走的快了一些。   而且,越走越快。   眼看着撑伞步行的底下人远远被落在后面,但为了能够快些追上,不得不小跑起来,身上大半被雨水淋湿,且有些人不留神摔在地上,满身泥水狼狈不堪的模样时,贺严德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该!   这便是给他甩脸色的下场!   马儿越走越快,而马车也越来越颠簸。   贺严德被颠的有些难受,「慢一些。」   车夫忙勒了缰绳。   可那马匹却仍旧是闷着头地往前跑,而且越跑越快。   「吁!」   车夫半站了起来,拼尽全力去拉扯缰绳,却仍旧无济于事。   马车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越跑越快。   车夫吓得六神无主,小厮已是慌得说话有些结巴,「爷,爷,马受惊了,停不下来了……」   马车停不下来?   贺严德面色铁青。   这个时候,连畜生都敢不听他的话,要跟他作对了!   伸手掀了帘子,贺严德躬身出了车厢,一把扯过了车夫手中的缰绳,用力拉扯!   马匹嘶鸣了一声,前蹄高高扬起,但落地之后,仍旧是卖力狂奔,丝毫不停!   该死的畜生!   心中无名怒火涌到了脑门,贺严德咬了咬牙,干脆跺了跺脚,整个人扑了上去,骑坐在马背上。   马匹越发受惊,一通的横冲直撞,更是不停地跳跃,试图将贺严德甩出去。   下雨的天儿,雨水和被马蹄溅起的雨水,迷了贺严德眼睛,因为之前和贺严修打斗时受的伤,此时也有些隐隐作痛,让他越发有些力不从心。   在僵持了片刻后,马匹冲向了路边。   路边原是用来灌溉农田,储存水源的水渠。   在一声马匹的嘶鸣后,贺严德再抓不住马匹,径直从马背上坠落,跌入水渠。   水几乎是顷刻间浸湿了衣衫,贺严德觉得全身冰冷,牙齿打颤,脚下的淤泥更是让他站也站不起来。   「爷!」   小厮话音未落,紧接着是「轰隆」一声,马车因为倾斜角度过大,翻到在水渠中。   正压在了贺严德的身上。   撕心裂肺的喊声,飘荡在这细雨绵绵的上空。   经久不散。   雨在第二日晨起时彻底停歇,晌午时日头从云后钻了出来,和煦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大地。   难得的雨后晴天,院子里的各种菜蔬,还有大缸里面的荷叶都因此绿油油,水灵灵的,苏玉锦便就地取材,摘了些荷叶和新鲜的小白菜来做晌午饭。   鸡肉块、虾仁、糯米、香菇等混在一起,用荷叶包好蒸熟,做成香喷喷的荷叶糯米鸡;简单地用辣椒、花椒炝锅,清炒出来一盘小白菜;外加这个季节长得正好的青茄子,切片蒸熟,拿蒜泥凉拌做成的蒜泥茄子。   简单的几样菜,但各个吃起来皆是滋味极佳。   饭后是一盏悉尼汤饮,清淡微甜,降噪润肺。   两杯悉尼汤下肚,兴安急匆匆而来,在贺严修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哦?」贺严修扬起了眉梢,「伤势如何?」   「已是请了宫里的太医来看诊,说是性命无虞,但双腿尽断,往后怕是再不能行走了,此外……」   兴安顿了顿,「太医还说,大公子伤到了那里,往后大约是子嗣上无望了。」   在片刻沉默后,贺严修放下了手中盛装梨汁的小碗盅,「太医医术高明,自是会全力救治,不必旁人操心的。」   「让你打听的事情,现下如何了?」   「人早已到达永安城,只是那里的人说,他们当初也是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旁的一概不知,当时的人牙子现下还没有找寻到……至于当初曾在永安停留的名为苏怀义的客商,想要查清楚现如今到了哪里去,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到底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想要找出来,实在太难了。   且苏玉锦当初年幼,加上当时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对失散时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也不知道当初全家是要往哪里搬迁。   而人口买卖,通常会横跨东西南北,为的是防止被买走后还和家人联系过多,影响主家的正常使用。   可以说,当时是不是在永安和家人走散,都未可知。   苏玉锦在被卖入万花楼之前,可能已经辗转过好几个地方。   想要找到苏玉锦的家人……   这困难程度,大约是堪比摘天上的星星吧。   但,若是不试一试的话,又怎会知道呢?   至少,知道苏玉锦家人的姓名,总好过比什么都不知道已是强上许多。   贺严修沉声道,「再多加派一些人手,务必要各处仔细打听,若有寻到线索的,必定重赏。」   无论如何,他都得尽最大的努力!   我现在是密接,祈祷中…… 第160章 二爷要chg?   「是。」   兴安应下。   片刻后,又满腹疑惑。   论说,这苏姑娘是二爷的外室,又是买来的,卖身契握在手中,即便往后真愿意让苏姑娘进府,抬了她做姨娘,都是不耽误的事儿。   何必非要大费周章地去找寻苏姑娘的家人?   这找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倘若当真那么容易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多年,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找寻不到。   想起自己的亲弟弟,兴安顿时叹了口气。   晚饭时,苏玉锦做了几样家常菜。   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家常豆腐,炒合菜,米饭是大米小米金银饭,汤是冬瓜河虾汤。   贺严修喝完药后,苏玉锦端了一盏石榴汁来。   秋季成熟新摘的石榴,酸甜可口,刚刚好解汤药的苦涩。   贺严修一口一口慢慢的抿,尽力将汤药的苦涩感尽数冲刷下去,「京城中事务催促,我明日便要回去了。」   「那我待会儿帮二爷准备剩下的药。」   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意外频发,苏玉锦这次也懒得再给贺严修做丸药,只整理好汤药的药材,按每顿的量打包好,让贺严修带回去自己煮来喝。   再准备些路上的吃食,差不多也就齐全了。   「这段时日需得在京中忙碌,大约这段时日都不会过来,天气寒冷,做两件新的冬衣来穿吧。」贺严修说话时递了银票过去。   「是。」苏玉锦笑眯眯地接过,「多谢二爷。」   明日的吃食,准备的再丰富一些!   「对,先前你问我要过艾草和柳妈妈的身契,倒也让我想起来你的身契来了,等下次来的时候,我给你带了过来,若是我忘了,你记得提醒我一声。」   贺严修话音落地,苏玉锦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二爷要还她的身契?   这……   有点突然!   但是是好事情!   有了身契,她便是自由人,虽然名义上还是贺严修的外室,但她可以去衙门正常落户籍,往后再有什么事情,也会方便许多。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飞跃,为往后能够离开贺严修,去过自由自在,潇洒富裕的日子做的极为关键的铺垫。   果然小幸福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不期而遇。   苏玉锦心里乐开了花,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二爷好端端的,怎么就提起来要还她的身契了?   她对于二爷来说,原是个挡箭牌的存在,那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是不是说明二爷往后有事情,不需要她这个挡箭牌了?   是因为二爷要成婚了,所以为以后能够打发走她做准备?   可按这个时代的婚嫁礼俗来说,三媒六聘皆是马虎不得,以贺家的家世,若是二爷要成婚,只怕早有风声传出来,不会悄无声息的。   且这种事情,也没必要瞒着她这个外室,毕竟对于主家来说,她一个外室还不值得刻意去瞒。   所以苏玉锦觉得,二爷要成婚的可能性不太大。   那剩下的,大约是另外一种可能了……   二爷,可能是要出//////柜了。   要和心爱的男子携手亮相,昭告天下,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爱情!   要是这样的话……   哇,二爷威武!   为二爷打call!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的人,能够让风光霁月的二爷如此痴迷情深,甚至在这个时代都能够勇敢面对这种不为人所容之事。   八卦的心,蠢蠢欲动!   贺严修,「……」   咋感觉苏玉锦的眼神有点不大对。   高兴是能看出来高兴的,就是怎么感觉这笑里面带着那么点不怀好意之感?   就连眼中的光也是晶亮晶亮,仿佛是狼看到肉一般?   贺严修在那么一瞬间,有那么一丢丢的后悔,后悔生出要给苏玉锦卖身契的心思。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带着这样的疑虑,贺严修晚上时,久久难以入睡,翻来覆去的。   兴安有些看不下去,「二爷这是怎么了?」   这床是煎锅,您是饼不成,还得两面都煎得均匀?   「没什么。」贺严修一只手枕在了脑后,片刻后,半坐了起来,看向兴安,「我此时若是将你的身契还给你,你是立刻离开贺府,还是会继续留在我身边?」   「那自然是留下了。」兴安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给了答复。   「真话?」贺严修有些不信。   人人都是向往自由的才对。   「比真金还真。」兴安头点的如捣蒜一般,「小的自小跟着二爷,跟二爷的情谊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算小的得了自己的身契,可二爷还是二爷,小的还是小的,又没什么变化,怎会离开?」   「再者说了,二爷待下人宽厚,小的也感激二爷的很,说句不好听的,小的肯定是要寻活计来做的,就算是自由身,像能跟在二爷身边这种体面,月例银子多,时不时还能得些赏赐的活儿,小的肯定上赶着做。」   「饶是二爷撵,小的也是不肯走的,又怎会自己想着离开二爷?」   是了,这第一呢是情谊,第二呢是酬劳不少,但凡拎得清的,都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情谊这种事呢到底是有些因人而已,最关键的是这酬劳……   贺严修想了想,「明日回京后,盘点一下各个铺子的盈余,该收上来的银子收上来。」   「是。」   「此外,在书房多备些宣纸和颜料。」   「是……」   二爷这是又要作画?   咋感觉二爷最近越来越贪财了呢?   ……   贺严修临走前,苏玉锦包了两大包的点心交给兴安放在马车中。   桂花白糖糕,红糖马拉糕,酒酿米糕,红枣花生糕,牛奶红豆糕……   又怕这些糕点都是甜的吃多了难免腻味,苏玉锦还准备了无骨泡椒鸡爪,无骨卤鸭掌,烟熏鸭脖,猪肉干,辣条等麻辣鲜香,且足够打发路上无趣时间的零嘴。   以至于兴安一路上一边啃着鸭脖一边连连称赞,「苏姑娘这次给的零嘴可真多。」   不但够路上吃,只怕回去后也够吃上好几日呢。   贺严修看着手中滋味甚佳的卤鸭掌,低头沉思。   这次的零嘴比往常都要多,可以说除了跟还身契有关外,最大的原因大约是昨晚给苏玉锦那张三百两的银票……   报酬要给够!   咳咳,标题防和谐,另152章中,卖画得了八千两,改成三千两,写着写着感觉有点高了……三千两应该更合适一点 第161章 天赐缘分   「回去之后给八珍斋的掌柜带句话,让他早早放风声出去,就说无名大师要做花鸟四条屏,若有意得此画者,可先报价格上来。」   兴安,「……」   四条屏,是四副画为一组的画作,可挂墙做装饰,亦可以木架装裱作为屏风,无论怎样,四条屏都比单幅画显得恢弘大气,备受达官贵人的喜爱。   尤其还是无名大师所做的四条屏,此前从未有过,更会备受追捧,而这价格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按照二爷一幅画都能被追捧到三千两银子的程度,这四条屏还不得两万两银子?   从前做幅画都要旁人求爷爷告奶奶地才作,现在倒好,为了银子时不时就要画上一副。   二爷不愧是在户部任职的,当真是掉进钱眼里头了!   ……   寒露过后,天儿越发有些冷。   苏玉锦让艾草买了些菊花回来,用菊花的花瓣做红枣菊花奶茶。   菊花、红枣、红糖、牛奶,熬得甜香味十足,喝上一口,胃里和身上都会暖呼呼的。   苏玉锦做的分量不少,将奶茶放到砂锅中,交给了艾草,「给苏记送上一些。」   霜叶她们皆是姑娘家,估摸着会喜欢这味道,且秋日里面喝些暖意十足的饮品,对姑娘家的身体也好。   「是。」艾草接了砂锅,放到竹篮子里头,又在竹篮里头围了几层的笼布,防止这奶茶凉了。   到了苏记,这香喷喷,甜津津地奶茶得到了青葵等人的一致好评。   「这奶茶可真好喝。」   「姑娘做的,有不好喝,不好吃的东西么?」   「那倒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做的,姑娘肯不肯教一教咱们,若是肯教,往后咱们也不必劳烦姑娘便有的喝了呢……」   一群姑娘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说话,艾草时不时也跟着应和一两句。   抬眼四处张望了一番,艾草问,「霜叶姐姐怎么没有在?」   「方才巧慧来寻霜叶姐姐说话,也想让霜叶姐姐帮她挑选几样扎虎头鞋的丝线,说是她姐姐已经显怀了,做小姨的要给未来外甥做几双虎头鞋,虎头帽什么的,估摸着这会儿去布庄了。」   青葵答了一句。   胡巧慧,是苏记附近住着的人家,一个跟霜叶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   小姑娘上有哥姐,下有弟妹,模样生的颇为清秀,最关键的是性子柔和娴静,又勤快能做活,在附近街坊四邻中口碑极好。   因为时常来苏记这里买各种吃食,渐渐的便跟霜叶等人熟识。   而因为胡巧慧性子好,霜叶等人也颇为喜欢她,私底下也时常来往。   艾草也是知晓胡巧慧的,对其印象也不错,闻言便点了头,「这样。」   那既然这样的话……   艾草眨巴了一下眼睛,「趁着霜叶姐不在,你们也跟我说说,霜叶姐跟那个书生的事儿呗?」   青葵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咯咯都笑了起来。   「好啊,你们想偷偷瞒着我,自己去乐?」艾草叉了腰,腮帮子鼓得老高,「你们要是这样,那我可就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   「往后姑娘赏什么吃食,那就全进我一个人的肚子里头,才不分给你们呢,哼!」   青葵见艾草这般气呼呼的,忙凑了过来。   「艾草姐别生气嘛,跟你说说就是。」   「不过知道就成,被在霜叶姐跟前说,霜叶姐脸皮薄,怕她害臊……」   「这是自然,我是那种拎不清的人不成?」艾草扬起了下巴。   「那倒是。」一众人点了点头,接着跟艾草说起这霜叶和那于永业的事情来……   这于永业也是在附近不远处住的人家,上有一个寡母,自己是独子,故去的爹从前给人做过账房,所以于永业自小认识许多字,加上寡母赵氏也算是个有见识的,哪怕丈夫去世后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也要供孩子上学堂读书。   于永业也十分勤勉,去岁考过童生,今年八月份的府试中刚刚考中了秀才,若是明年科试能过,后年便是可以考举人了。   「至于相貌体型呢,这身形算是偏瘦的,毕竟读书人嘛,平日里费脑子,吃进去的东西都供到了脑子里头,瘦些也算正常,模样说是五官端正,算不得美男子,但也算得上浓眉大眼,看着颇为顺眼的。最关键的是这性子,说的是颇为谦逊有礼,是个十分和善的人。」   「对了对了,婢子还打听出来,那于秀才的娘赵氏也是个性子和善,容易相处的,平日里对于秀才似乎也不溺爱,家中的许多事务也是由于秀才亲自动手,不像是那种没了丈夫便一门心思只扑到儿子身上的寡母。」   艾草绘声绘色地跟苏玉锦讲述从苏记那打听到的八卦情报,末了又肯定的点了点头,「倘若当真是如此的话,那霜叶姐姐若是嫁过去的话,这婆媳关系大约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   苏玉锦微微颔首,但也有些疑问,「不过既然这于秀才是个读书人,平日里想来是时常在书院中忙于读书的,跟霜叶又是如何认识的?」   「这便是天赐的缘分了!」   艾草再次绘声绘色,「这得从于秀才还是于童生的时候说起了,当时于童生读书也不在县学,只在县城中的一个小学堂中读书,每日晨起去学堂,傍晚归家,每次都要从咱们苏记门口经过。」   「就在今年春天,桃花开的最盛的时候,那天傍晚时分,路上行人还不算多,霜叶姐正领着众人准备第二日需要的调料和食材,突然发现遗漏了一样调料,便赶紧去买上一些,结果在胡同拐角那跟那于童生撞了个满怀。」   「霜叶姐摔在地上,钱袋子撒了,于童生手中的书和笔也落了一地,两个人赶紧捡东西,又因为赶时间互相道了歉又赶紧去忙自己的事儿,等霜叶姐买完东西回来时,看那胡同口的一个石头墩子和墙根缝隙里夹着一本书,跟先前于童生散落了一地的书似乎长得差不多,便猜想着大约是先前于童生不小心落下的,又想着既是书本的话,大约是急用的东西,便想着还回去。」 第162章 吃闷亏   「因为是从巷子里出来的,便猜想兴许是巷子里头住着的人,便按着自己印象中的模样,一路打听着找了找,就找寻到了于童生的家,将书还了回去。」   「于童生道谢,又认出霜叶姐便是在苏记做事的人,后来又时常来苏记吃饭买吃食,一来二去的,也就熟悉了,后来于童生说自己得了空会教附近的小孩子识字,问霜叶姐要不要跟着一起,霜叶姐便也就答应下来,时常到于童生家中,和那些孩童一起识字。」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艾草道,「对了对了,说起来这于童生要在家中教那些小孩子识字,也是那赵伯娘提议的,说是往后读书不读书,考不考功名的在其次,关键是认识一些字,不做睁眼的瞎子,做什么事也方便一些。」   苏玉锦再次点头,「这赵伯娘倒是个识大体又有善心的人。」   在这个时代,能说出读不读书,考不考功名在其次,这样话的人,这见识已是在许多人之上了。   有这般见识的妇人,大约不是那种拎不清,又会故意磋磨儿媳妇的人。   单单是看这大概的情况来说,倒是个不错的人家。   不过究竟如何的,还得看霜叶和这于秀才两个人的意思。   这是人生大事,急不得。   苏玉锦端了手边的冰糖菊花茶来喝。   ——   霜叶和胡巧慧两个人从布庄出来。   胡巧慧胳膊上挎着的,做工颇为精巧的小竹篮中放满了小块的布料和各种的丝线,脸上更是堆满了笑,「这些丝线和布料颜色都极搭,霜叶姐姐眼光当真是好,这下子我做出来的虎头鞋和虎头帽姐姐肯定喜欢的很呢。」   「就是拉着霜叶姐姐逛了这般久,怕是要耽误霜叶姐姐铺子里头的活计,当真是过意不去……」   胡巧慧停了步子,伸手将自己耳朵上的一副银耳坠摘了下来,塞进霜叶的手中,「这幅耳环我送给霜叶姐姐,当做今日霜叶姐姐的辛苦费。」   「这般客气做什么?」霜叶忙拦了下来,「平日里你也时常来苏记帮忙,也帮着我们做了许多的事,不过就是陪你挑些丝线布料,哪里就要收你的东西了。」   胡巧慧不顾霜叶阻拦,干脆将那耳环给霜叶戴了上去,「霜叶姐平日里教我做针线,我娘都时常说我现如今针线活好了许多,都是霜叶姐姐的功劳,我想着酬谢姐姐呢,姐姐你可千万别推辞,要是推辞,我可真恼了。」   「姐姐若是不拿,那便是嫌弃这幅耳坠子是我戴过的东西了,姐姐戴上这耳坠子真好看,霜叶姐姐往后得时常戴着才行,得让人知道咱俩是好姐妹那。」   见胡巧慧这般,霜叶也只好作罢,「那成吧,只是我可不能白拿你的东西,我这几日新绣了几方帕子,改明儿我给你送去。」   「好。」胡巧慧笑眯眯地应了,「也不劳烦霜叶姐姐去送,我得了空来寻霜叶姐姐来拿,家里头弟弟爱吃苏记的馄饨,我也是免不得时常去呢。」   「也好,那你记得这事儿。」霜叶点了头。   「放心吧,保准忘不了呢。」胡巧慧把竹篮子重新挎到了胳膊上,「时候不早,霜叶姐姐得赶紧去铺子里头忙,我也去趟姐姐那,跟姐姐说会儿话。」   胡巧慧的姐姐胡巧兰,嫁到了离这里隔了三四个胡同的郭家,郭家中做些小买卖,日子还算宽裕,成婚后半年便有了身孕,婆家爱护周到,平日里什么活都不让她做,只在家中安心养胎。   胡巧兰在家中无事做有些闷,便时常喊了胡巧慧去陪一陪她。   「去吧,路上慢些。」霜叶叮嘱了一句,见胡巧慧走远了,这才回铺子里头忙碌。   胡巧慧一路往郭家走。   路上碰到了好几个熟识的人,看到胡巧慧便打招呼,「巧慧这是去哪儿啊。」   「去姐姐家,陪姐姐说会儿话,也商量着给小外甥做虎头鞋,东西都买好了呢。」   「这孩子,可真是个懂事孝顺的,又细心,连小外甥的事儿都考虑的周全,你们姐妹俩感情也是真好。」   「亲姐妹,那是自然的。」胡巧慧扬起了下巴,笑得满脸都是灿烂。   这般一路到了郭家时,胡巧兰正在院子里头的躺椅上坐着晒太阳。   秋日,日头不燥,微风正好,仰头能瞧见结满了红彤彤石榴的石榴树,还有墙根儿处那棵高大的柿子树上结的柿子。   躺椅旁边的小桌上放着茶水和几样点心。   点心是云芝斋的,价格都不便宜。   胡巧慧抿了抿唇,眼神有些复杂,片刻后才出了声,「姐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姐夫还有伯伯,伯娘他们呢?」   「去拉货去了,说是得忙到晚上才回来。」胡巧兰见自家妹妹来了,拿了小桌上的点心给她,「尝尝,你喜欢的绿豆糕。」   「这东西不便宜呢,姐姐吃就好。」胡巧慧抿嘴笑了笑。   「便宜不便宜的,都是吃的东西,哪里就吃不得了。」胡巧兰把绿豆糕往胡巧慧手中塞,瞥见她耳垂上空空,有些讶异,「我送你的那副耳坠子呢?你平日里宝贝的很,怎的今日没有戴着?」   「刚刚跟霜叶姐姐一起去挑些给小外甥做虎头鞋和虎头帽的丝线,霜叶姐姐说我这幅耳坠子好看,我看她喜欢,便送给她了。」   胡巧慧解释,「姐姐可别怪我自作主张,我看霜叶姐姐是真喜欢那耳坠子,我俩关系又好……」   「不过霜叶姐姐也说了,回头给我几方帕子呢。」   「那耳坠子不便宜,帕子才值几个钱,我看你也是忒实心眼了一些。」胡巧兰伸手点了点胡巧慧的额头,「倒是那霜叶,我看是个精明得不得了的,你跟她在一块,免不得吃上许多的闷亏。」   「我听说,这段时日她还是时常缠着那于秀才?我看她就是看于秀才对你有意思,就变着法儿的欺负你,你又是个性子柔不爱争抢的,这般下去总是不成。」   胡巧兰想了想,「我看我这段时日闲的无事,也时常回家多走一走,跟爹娘念叨念叨这事儿,也跟赵伯娘说说,让赵伯娘早些把你跟于秀才的事儿提上日程为好。」   写这段时,特地煮了一壶白茶来,烘托一下氛围~ 第163章 既然如此   也免得有些杂七杂八的人,总是惦记着。   「姐姐……」   胡巧慧羞红了脸,接着跺了跺脚,「哪里就这么快了,我年岁还小,还想着再孝敬爹娘几年呢,再说了,这种事哪里有女方去提的道理,若是传出去,当真是丢死人了。」   是啊,这种事,女方上赶着显得有些轻浮,反倒有些不好。   可这事儿若是放任不管,女追男隔层纱,那霜叶一直纠缠着,于秀才说不完便会动了心思去。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那个可恶的霜叶……   胡巧兰咬了咬牙,说啥也不能让霜叶这种人抢了自己妹妹的大好姻缘,得让大家伙瞧一瞧,她是个什么德行的人!   这样的人,到了自家妹妹跟前,当真是提鞋都不配!   ——   会宾楼和苏记都接到了去议事的通知。   是有关商会筹办事宜的议事。   因为是第一次开始议事,苏玉锦这里也颇为重视,和吴建通一起去参加,吴建通代表会宾楼,而她则代表苏记。   议事的地点,选在了冯家别院,主持事务的,是冯家二少爷,冯袁冬。   冯袁冬刚过三十的年岁,正值壮年,人原就生的身形高大,颇为有气势,此时一袭锦袍长衫,站在搭建的高台上侃侃而谈,越发显得整个人意气风发。   也正是因为此,诸多商户被其吸引,加上对家底殷实的冯家心中敬意,对冯袁冬此时的言谈皆是频频点头,时不时鼓掌喝彩。   而冯袁冬也的确是个精明能干,做事颇为有条理的,有关商会筹办之事显然也做足了功课,将江浙一带的各项规章制度以及事例全都拿了出来,从主到次,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就连苏玉锦和吴建通在其中也是忍不住连连点头,对冯袁冬的许多提议表示认可。   这场议事,历经了足足半日,大部分的商户对成立商会之事也大都赞同,在那成立商会的倡议书上,各自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商会呢,则是设会长一名,主办三名,管事若干。   会长之职,自然而然落在了冯袁冬的头上。   而这主办主要分别负责几样重要事务——其一负责制定商会行规调解商户内部矛盾;其二负责保管商会银钱财物,为商会开源节流,确保商会有充足的银钱可供商会日用;其三负责日常扶贫救弱,赈灾布施等,若有临时突发事务,再商议解决。   至于这管事,是由各行各业选出一个出来,日常负责反应问题,处置事务等,也免得大事小事的都喊所有商户来,乱糟糟的不说,又耽误众人的时间。   主办虽不如会长人选意见统一,但经过众人的讨论后,选了周夫人李氏,云芝斋的云永年,以及做粮食生意的马家。   到是到了管事人选时,商户们争议颇大。   毕竟是行业的代表,在商会有一定地位,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管事大约也能沾些便宜,许多人皆是觉得自己能够胜任。   争议之余,有些人甚至吵闹不休,以至于现场有些混乱。   冯袁冬等人,急忙劝阻一二。   而苏玉锦和吴建通所在的酒楼、饭铺等餐饮行业,此时到是无人争执,显得十分安静,众人也不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偶尔有两个说上一两句,却也都是窃窃私语,不敢大声。   毕竟在这个行当里,主要还得看生意做的大小,你生意做的大,说话有底气,旁人也信服你,许多事便好办。   若是生意做的小,站出来底气不足,到时候有个什么事儿反而要去求爷爷告奶奶的,自讨没趣儿的很。   做这行的皆是每日需要迎来送往,平日里也是点头哈腰够了的,对这件事看得也颇为透彻,此时只将目光在吴建通,苏玉锦,赵掌柜和钱掌柜这几个开大酒楼的人身上来回的打量。   福运楼的钱掌柜见此时无人吭声,轻咳了一声后,背着手,挺着自己的大肚腩走了出来,「我看诸位似乎也没有想当这个管事的意思,我这福运楼在咱们青河县开的时间也不短,算的上是老字号,而我呢年岁也不算小,平日里做什么事经验也足,人脉也够,我看管事之职,便由我来担任吧。」   此言一说,其他那些开小饭庄,吃食铺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并不说行还是不行,只是看剩下那三个人。   钱掌柜当管事,他们心中是不乐意的,更希望吴建通和苏玉锦中出来一个,或者是赵掌柜来。   可他们三个都不出声,他们自然也就不好出言举荐或者反对此时的钱掌柜。   钱掌柜见无人反对,心头一喜,更是扬起了下巴,「既然如此……」   「那,既然如此的话……」   赵掌柜和苏玉锦同时出了声。   两个人略一愣,互相看了一眼。   近日来,赵掌柜对会宾楼频繁示好,在生意上近日来也不甚相争,两家关系现在处的还算可以,苏玉锦敬赵掌柜比自己年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多谢。」赵掌柜颔首致谢,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的话,我到是觉得不如让苏姑娘或者吴掌柜来做这个管事。」   苏玉锦和吴建通互相看了一眼。   赵掌柜如此,是他们两个没有想到的。   同样没猜想到此事的,还有钱掌柜,立刻跳起脚来,「他们两个凭什么做管事?这会宾楼才开了多久,姓苏的年岁又小,如何担得起这样的事?」   钱掌柜见赵掌柜出来,以为是他要争抢,不曾想竟是要推举苏玉锦和吴建通。   这样一来,二对一,那他福运楼就彻底没戏了。   「有志不在年高,苏姑娘和吴掌柜的能力有目共睹,正如钱掌柜所言,会宾楼开的年份尚浅,但开的时间如此短,却已经成为青河县生意这般好的酒楼,可见其厉害之处,」   赵掌柜道,「旁人不说,至少我是心服口服,有此能力者,必定也是能在商会中帮着咱们酒楼,饭庄多争取一些,有什么事也能帮衬一二,对于咱们而言,也是好处多多呢。」   既然如此,投个票票吧~ 第164章 怎么处置   赵掌柜话音落地,其他人皆是纷纷点头。   「是啊。」   「赵掌柜说的极对。」   「这管事的确是该苏姑娘或者吴掌柜来担任。」   「我同意!」   「……」   众人纷纷应和,赵掌柜冲苏玉锦和吴建通拱了拱手,笑道,「这也算是众望所归了。」   苏玉锦福了一福,「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平日还有其他事务要忙,于生意和许多事务上而言,吴掌柜也比我更加精通,这些事便都交由吴掌柜来处置,由吴掌柜来担任管事一职吧。」   两个人都是一家的,谁来都行。   众人纷纷点头。   钱掌柜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我不同意!」   生意生意抢不过人家,名头上还要被压上一头,那叫什么事儿?   众人看了钱掌柜一眼,并不做分毫理会,只簇拥着苏玉锦和吴建通,去那边寻冯袁冬。   「冯掌柜,我们这边推举吴掌柜做管事!」   钱掌柜,「……」   后背好像有风刮起来了,这心好像也有点凉……   可恶啊!   钱掌柜恨不得将脚底下铺地的青砖给跺碎了。   「钱掌柜。」周夫人李氏走了过来。   「周夫人。」钱掌柜忙拱了拱手,满脸堆笑,「不知夫人寻我是有何事?」   周夫人此时是商会的主办,在青河县也算是颇有威望,她现在来寻自己,大约也是有些看不下去这些人趋炎附势,所以来替他说话来的?   「有关管事之事……」李氏开了口。   钱掌柜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夫人也觉得此事……」   李氏打断了钱掌柜的话,「苏姑娘和吴掌柜也是众望所归,钱掌柜还是不要贪心多想了。此外,我近日听说钱掌柜时常在外造谣中伤会宾楼,败坏会宾楼的名声,此举实在不妥。」   「要根据咱们商会的规矩,做生意需得堂堂正正的好,像钱掌柜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还是要收上一收,否则的话,便得按商会的行规来处置,钱掌柜好自为之。」   李氏言罢,便扬长而去。   钱掌柜,「……」   合着是来敲打的!   眼看着李氏也走到苏玉锦跟前,与她一同说话,似乎颇为亲密的模样,钱掌柜把脚跺得有些发麻。   可恶啊!   怎么都向着那个臭丫头说话,都围着她转,他就不信邪了,不围着那死丫头转,他还活不下去了?   「苏姑娘。」   「夫人。」苏玉锦满脸笑意,「看夫人气色到是极佳,大约是一切顺遂。」   「托苏姑娘的福,一切都好。」李氏笑答。   自那次周若毅过敏之事后,周老夫人和她皆是十分重视,将家中院子里头的奴仆从上到下都细细地捋了一遍,更是将二房三房连消带打地收拾了一番。   此时周老夫人已是请族中尊长做了见证,见二房三房分了出去,只留的少量的房屋田产供其度日,正房这里的各种生意和资产与他们毫无干系。   而二房三房夫妇四人也因为谋害周若毅的缘故,被打了板子,罚了劳役,十年八年内是回不过来的,即便能回来,到时候周若毅已经长大,二房三房也早已没有了根基,再生不出什么风浪出来。   剩下那些姨娘还有孙子孙女,奴仆们都没有了主心骨,亦是见识了大房这边的手段和决心,皆是低头过日子,不敢再生出丝毫的事端。   家中一切安稳,李氏也能将许多的精力放在生意上头。   周家到底是商贾世家,培育出来的大掌柜也都十分能干,前段时日李氏又跟苏州的客商搭上了线儿,签下了单子,可以说近几年的钱都要攥进手中来,李氏心中自然也颇为得意。   最关键的是,这段时日……   李氏不自觉地抬眼瞧了瞧旁边的颀长身形,但又快速地将目光收了回来,对苏玉锦道,「我前段时日去苏州,得了极好的苏绣,我瞧着颜色鲜亮,适合你这样年岁的来穿,便给你留了一些。」   「还有一些上好的茉莉粉,云霞霜什么的,我试用过一些,都是不错的东西,待会儿都一并给你送了过去。」   「那我也不与夫人客气,照单全收了。」   「与我自然是不必客气的。」李氏抿嘴直笑。   「夫人,冯掌柜说有事要说。」云永年走了过来。   「我这就来。」李氏点头,拍了拍苏玉锦的手,「等得了空,再去寻苏姑娘说话。」   「好。」   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   各行各业推举出来了各自的管事,冯袁冬宣告了名单与几位主办负责的各项事务,以及各个商户需得遵从的规矩,今日的议事便算结束。   苏玉锦与吴建通一同回了会宾楼,吴建通进去忙活,苏玉锦则是和在会宾楼等着的艾草一并回去。   到家门口时,瞧见门口放着一个笸箩,上头盖着一层笼布。   「这是……」   艾草端下来掀开,「烧饼?」   地地道道的吊炉烧饼,上头撒着芝麻粒,烤的表皮金黄,且此时还微微冒着热气,像是刚刚放在这里的。   「谁放在这儿的烧饼?」艾草问。   「大约是会做吊炉烧饼的人吧。」苏玉锦淡淡地回了一句。   说起烧饼,她只能想到那个曾经被廖氏收买,往烧饼里混巴豆水的张槐花。   说起来,当初张槐花被罚了劳役,算时间的话,也差不多是该回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烧饼送过来,是算赔罪吗?   「怪不得。」艾草恍然大悟,「前两日跟旁人说话时,提及这孙婶子家的宅院要卖出去,起初婢子还以为是孙婶子日子过不下去,要卖了宅院供自己吃喝,现在想想估摸着是要搬走了。」   犯了那样的事儿,张槐花也算名声尽毁,是断然不能再继续在这里过日子了,带着自己的寡母卖了房子到旁处安家,也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这是旁人的事情,苏玉锦不打算多想。   「姑娘,这烧饼……」   怎么处置?   「天气渐冷,街上的乞儿也多了起来,这些便给他们吧,也能填饱些肚子,也算做件善事。」苏玉锦吩咐道。   「是。」艾草应下,和苏玉锦一起抬了那装满烧饼的笸箩往街上去。   刚从胡同里走到街上,两个人便看到了于秀才和胡巧慧。   周围亲戚朋友,邻居,全都羊了,我还在坚挺,希望能够一直坚挺…… 第165章 眼里揉不得沙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于秀才脸色铁青,胡巧慧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看到苏玉锦和艾草后,两个人都停住了脚步。   「苏姑娘,艾草姐姐。」胡巧慧笑得眉眼弯弯,「好巧,在这里碰到你们。」   转头又对于秀才道,「永业哥哥,你先回去吧,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能回去的,等我回头再去看永业哥哥,也跟伯娘说一声,这两天我有些顾不得,等忙完了再去陪伯娘说话,让伯娘不要着急。」   于永业送胡巧慧回家?   胡巧慧和赵氏的关系似乎十分亲昵?   可这于永业不是正和霜叶……   苏玉锦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于永业亦是脸色阴沉,「话不可以乱说,这第一,我并非要送你回去,不过是刚刚在路上碰到,你要与我一起同行,我不肯而已。第二,我娘也并不急着让你去我家中陪她,反倒是抱怨她每日有许多事情忙碌,你总是去家中过于打扰,胡姑娘,请你自重。」   这个书呆子,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在外人面前,竟是连个面子也不肯给,什么话都往外说?   胡巧慧脸色顿时白了白,更是满脸尴尬,「永业哥哥说什么呢,不能因为我使小性子,你就真恼了吧,我给你赔罪还不成么?」   「你使不使小性子,原就与我没有什么干系,我不会恼你,也并不在乎。」于永业紧皱眉头,语气严肃,「到是你在霜叶跟前若是再使什么小心思,再想着用耳坠子这样的事情败坏霜叶的名声,就别怪我不客气!」   耳坠子的事情,苏玉锦这两日也有听说。   霜叶新得了一副耳坠子,说是胡巧慧送的,但没几日后便隐隐听到有些人在说闲话,说什么霜叶贪心不足,自己看上的东西就要抢什么的。   苏玉锦起初以为是旁的什么事惹了误会,且一向对流言这种嘴上在旁人身上的事儿并不在意,便没有没再放在心上。   现在听于永业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这胡巧慧,不去卖茶叶当真是可惜了。   「怪不得这两日身边总是有苍蝇嗡嗡地响,感情是有人先扔了粪。」   睨了胡巧慧一眼,苏玉锦语气冰冷,「我家霜叶是个性子柔和不喜欢跟人争执的,可我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若是有人在我跟前胡说八道,说些有的没的,我可不介意拿了扫把,把我周围的地界清扫干净。」   苏玉锦生的美丽,属于那种清秀端庄,婉约柔和的美,这样的美貌让人看得舒服,且容易生出亲切之感,但这样的容貌一但带了怒气时,却威严十足,让人心生惧意。   尤其现在胡巧慧看到苏玉锦眉宇之间的怒意,眼神中的冰冷以及嘴角处似有似无的笑容中似乎也带着淡淡的凶狠,不由自主地便缩了缩脖子。   但心中却有着无尽的怒火。   这于永业原就是她看上的人。   早先时她时常去于家寻于永业时,他也并不反感,赵伯娘的脸上也时常挂着笑,夸她是个勤快贤惠的好姑娘。   可自从于永业认识了霜叶之后,整个局势就变了。   于永业拒他于千里之外,连赵伯娘态度也是淡淡的,他们俩满心满眼地只有霜叶,再也看不到她半分。   这如何能忍?   胡巧慧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于永业,「永业哥哥,咱们俩说起来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现如今长大了,你也考上了秀才,竟是看不上我了……」   「从前常听旁人说薄情男儿负心郎,男子得钱得势了之后便容易变了心,我一直以为永业哥哥品行端正,必定不是那样的人,现在看来,到是我错了!」   胡巧慧呜咽不止,捂着脸跑远了。   「你……」于永业气得浑身颤抖,又急忙向苏玉锦解释,「苏姑娘莫要信她的话,我们两家不过是离的近了一些,年岁也差不多相仿,但我自小读书,并不多与人玩耍,青梅竹马当真是谈不上的。」   「你也不必过多解释,都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中也都清楚。」苏玉锦道,「到是霜叶那边,你还是要多多解释,免得霜叶误会。」   「一定。」于永业拱手应下,但又满脸烦恼,「只是眼下这胡巧慧这般纠缠不休,也实在令人生厌,还真怕……」   真怕时日长了,生出什么事端来。   且他虽然不喜胡巧慧,到底是个男子,又是相隔不远的邻居,当真是打不的骂不得,甚至话说得重上一些,都有欺负人之嫌。   有一种豆腐掉进灰里面,吹也不是,打也不是的意思。   「霜叶眼明心亮,又是明事理的,大约也是能看得出来胡巧慧的伎俩,只是这种事情呢,确实也是不宜多拖,免得多生变故。」   苏玉锦道,「若是按我的想法,既是于秀才中意霜叶,赵伯娘也同意的话,许多事情不妨提前一些,该操持的操持起来,也能彻底断了有些人的念想,也免得你和霜叶的名声受损。」   迟迟不挑明一些事,只会给胡巧慧足够兴风作浪的时间和机会,是最得不偿失的。   「苏姑娘所言甚是,是我考虑不周了。」于永业满脸惭愧,冲苏玉锦连连拱手,「我这就回去跟家中母亲商议上门提亲之事。」   「我是霜叶的娘家人,托大当她一个姐姐,自会将霜叶当成家人一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这该有的礼节和规矩,该走也是要走。   娘家的陪嫁,她也会按礼给全,成为霜叶的底气。   苏玉锦没有说到明面上,但于永业也明白,「多谢姐姐成全,也请姐姐放心,霜叶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姑娘,我必定用往后余生来尽心待她。」   说罢,深深作了一揖。   「于秀才还有许多事要忙,我这里也有事要做,先告辞。」苏玉锦福了一福,和艾草继续搬起那装满吊炉烧饼的笸箩往前走。   青河县的乞儿们,都会在饭点的时候沿街乞讨,且大多会聚集在酒楼饭庄,吃食铺子附近,期望能够遇到好心人,施舍个馒头包子,吃剩的面条什么的。 第166章 替我出气   刚走两步,苏玉锦便在附近的包子铺看到了三四个十多岁、衣衫褴褛的乞儿,正商量着各自都去哪里讨饭,便冲他们招了招手。   「这位姑娘可是有事?」为首的虎子跑了过来,十分殷勤。   平日里也有人指使乞儿跑腿传话,给上几文的赏钱,这是体面活儿,他们都抢着来做。   「这些烧饼,你们拿去分了吧。」苏玉锦把笸箩放在了虎子的跟前。   虎子顿时愣了愣,再掀开笼布,看到里面得有几十个烧饼时,眼睛里更是冒出了晶亮的光,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这些……都,都给了我们?」   「嗯,拿去吃吧。」苏玉锦笑着点了点头。   「哎,哎。」虎子应下,招呼剩下三个过来,跪在地上冲苏玉锦磕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今日真是遇到大善人了!」虎子抽了抽鼻子。   这么多的烧饼,现在天儿又凉,晒干了省着些慢慢吃,能吃大半个月呢。   「姑娘给我们这么多烧饼,也算我们欠了姑娘一个恩情,姑娘可有需要我们做的事?跑腿打杂啥的。」   平白得了这么多烧饼,虎子心里头也有些不踏实,总觉得需得做点事才行。   「搅和场子,骂人啥的,我们也都行的」   旁边的小乞丐刚说了一句,虎子忙给了他一个爆栗子,「别瞎说。」   眼前这姑娘是善心人,面相又和气,肯定是个极好的好人,可不能暴露他们平日里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听着怪丢人的……   苏玉锦抿嘴笑了起来,「倒也没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儿,到是这苏记吃食铺子是我开的,平日里若是得了空,也帮着照顾照顾吧。」   苏记和会宾楼是一家,之前会宾楼和君又来的争斗被叶大人偏袒,又有人传出来苏玉锦家中有长辈在京城为官之事,生意场上都是精明人,除了像钱掌柜那种不知好歹的,其他人心中皆是有数,不会去找这两个铺子的麻烦。   虎子长年在街上混迹,自然也听说了一些,也知晓此时让他们照顾,不过就是给个由头罢了。   「多谢苏姑娘。」虎子心中越发感激,连连作揖。   「快去吃吧,待会儿烧饼就凉了。」   「哎。」虎子招呼着其他小乞丐将这装满烧饼的笸箩抬走。   一步三回头的。   苏玉锦跟艾草往回走,路上盘算着晚上该吃些什么饭食。   柳妈妈今日新买了些肉回来,晚上做个蒜泥白肉吧。   说起来,也怪想吃火锅肉的,配上院子里头菜地长的蒜苗,肯定新鲜的很。   要不做蜜汁叉烧肉来吃,还是说做红烧肉,也有些馋孜然猪肉片了呢……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做哪一种?   算了,干脆都做一些来,每样都尝一尝好了!   苏玉锦笑得眉眼弯弯。   ……   胡巧慧哭着跑出去了好老远,直到觉得再也看不到于永业和苏玉锦等人时,这才停了步子,拿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满脸的眼泪。   于永业真的是太过分了,竟是帮着外人欺负她,连自小长大的情谊都不顾,还有那个苏玉锦,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家底子殷实一些,有几个臭钱,便想着随便羞辱吓唬她吗?   真的是太气人了!   胡巧慧越想越委屈,这眼泪豆子一般的巴拉巴拉往下落。   「哟,这不是巧慧姑娘么,这好端端的,怎的哭起来了?来来来,让哥哥帮你擦一擦眼泪。」   言语轻浮,咸猪手已是冲胡巧慧伸了过来。   胡巧慧惊得忙后退了两步,满脸警惕地看向阮武怀,「你要做什么!」   「这不是看巧慧姑娘哭的伤心,来安慰一番嘛,巧慧姑娘也说一说,是谁惹了你生气,我这就去将那人给教训一通,给巧慧姑娘出气!」   阮武怀胸脯子拍的哐当哐当响,「敢欺负巧慧姑娘,那还了得?必须得好好收拾一通才行!」   哪里轮得到你给出气了,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阮武怀原就是街上偷鸡摸狗,声名狼藉的人,又十分好色,平日赚的钱大都往窑子里头送,还总是喜欢在大姑娘小媳妇儿跟前满嘴不干不净,在附近名声极差,而且他生的矮,相貌也难看,满脸的络腮胡子,皮肤也是黑黢黢的,身上的衣裳更是穿的邋里邋遢,单单是看着,胡巧慧便觉得一阵阵恶心。   但眼珠子却是转了转,「有人欺负了我,你当真要替我出气?」   「这是自然!」阮武怀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能为巧慧姑娘做事,那是我的福分,只不过……」   阮武怀嘿嘿笑了笑,不怀好意地目光在胡巧慧身上来回打量。   胡巧慧强忍着满心的嫌恶,「只要你替我出了这口气,我保准让你高兴高兴……」   ——   日头升高时,苏玉锦做的白莲蓉奶酥也出了炉。   酥皮层层分明,内里的莲蓉软糯香甜,真真是外酥里嫩的,好吃的很。   「姑娘这手艺当真是越发精进了。」艾草连连夸赞,口中更是塞满了这莲蓉奶酥,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是呢。」柳妈妈也跟着附和。   主仆三人说着话,门口响起了动静,柳妈妈急忙去瞧。   来的是周若毅,带着几个小厮和几个体面的妈妈,手中皆是捧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毅少爷好。」   「苏姐姐好。」周若毅小大人般,端端正正地行了礼,「母亲说有几匹苏绣和一些胭脂香粉,要给苏姐姐送来。」   都是先前说好的东西,苏玉锦便没有客套推辞,只让艾草和柳妈妈尽数先拿了下去,又笑道,「叫妈妈们送来就是,还劳烦毅少爷亲自跑上一趟。」   「苏姐姐接连两次救过我两次性命,我来也是要再次感激苏姐姐的。」周若毅用帕子捧了个玉坠子,递给苏玉锦,「这个玉坠子送给姐姐,以表达我对姐姐的谢意。」   「医者本分,理应如此。」   苏玉锦见那玉坠子色泽温润,是极好的羊脂白玉,明显价值不菲,忙推辞,「医药费也好,感激也罢,夫人皆是给过,是断然不能再收了。」   身上酸疼,心里害怕,已经吃上药了,再次祈祷…… 第167章 上门提亲   「母亲是母亲的,我的是我的,不该混为一谈,否则便是失了礼数,这玉佩从前开过光,能够驱邪避灾,苏姐姐若是戴着,也能保佑苏姐姐平安,我心中也安心许多。」   周若毅笑道,「苏姐姐放心,此事母亲是知晓的,母亲也觉得知恩图报是好事,所以今日也才允了我前来,苏姐姐若是不肯收,我是断断不肯的。」   眼神坚毅,透着满满的小孩子的执拗。   大有一副不达目地绝对不成的意思。   到底只是个玉坠子,苏玉锦想了想,便接了过来,「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来了,谢谢毅少爷。」   周若毅见苏玉锦肯收下,顿时满心欢喜,「苏姐姐若是不嫌弃,只唤我一声毅儿就是,母亲和祖母也这般唤我。」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我新做了一些白莲蓉奶酥,毅儿也尝尝看好不好吃。」   「好。」周若毅兴冲冲地点了点头,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真好吃!」   比云芝斋的点心还好吃。   周若毅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我可以经常来苏姐姐家吃点心吗?」   「好啊。」苏玉锦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太好了!」   六岁的孩子,满脸都是灿烂的笑,一双眸子中似有星辰大海的光芒一般,熠熠生辉,最要紧的是周若毅生的圆圆脸,还带着些婴儿肥,看着十分可爱。   苏玉锦抿嘴直笑,喊艾草给周若毅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牛乳茶过来。   周若毅在这里呆了好一阵子,等日头西斜时才起身,走的时候苏玉锦给她包了一大包的点心。   除了方才吃的白莲蓉奶酥以外,还有花生酥,蜂蜜桂花蒸松糕,玫瑰奶酥糕等,林林总总五六样糕点,乐的周若毅一双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细缝。   回去路上,忍不住的跟身边的庄妈妈说道,「苏姐姐可当真是个极好的人呢。」   「是啊。」庄妈妈也忍不住点头,「苏姑娘容貌出众,医术卓然,又有一手的好厨艺,待人接物更是及有分寸,当真是样样都是极好的。」   也难怪家中夫人每每提及苏玉锦时,都十分尊重且赞赏。   「方才在苏姑娘跟前,老奴不好多嘴,那个玉坠子当真是夫人同意少爷送给苏姑娘的?」   如方才周若毅所说,这玉坠子开过光,且是周若毅出生时老夫人在库中寻了一块极好的羊脂白玉,请人雕刻的,价值不菲。   自然了,苏玉锦是周若毅的救命恩人,恩人跟前,饶是什么贵重之物都不为过,只是这玉坠子跟在周若毅身边许久,这两日逢凶化吉,说不准也有这玉坠子的功劳。   可以说,意义非凡。   这样的玉坠子,送给苏玉锦……   庄妈妈心里没有底儿。   周若毅却是抿嘴笑了起来,「母亲同意不同意的,又有何分别,这玉坠子是我的,且已经送出去了。」   「再者说了,庄妈妈必定是认为此玉坠子对我来说与旁的东西非同一般,所以不舍得让我送了出去,可我到是觉得,既然是意义非凡之物,才更该送给苏姐姐,以示我的心意。」   小大人一般的模样,话说的是条理分明,言语清晰,让人无法反驳。   「少爷说的有些道理。」庄妈妈点了点头。   如周若毅所言,东西已是送了出去,再多说也是无用,便不再说这件事。   到是周若毅这会子颇为兴高采烈,「这些糕点我看样样都是好的,待会儿回去后挑上一些,给祖母送去,让祖母也尝一尝苏姐姐的手艺。」   周若毅这般孝顺懂事,庄妈妈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   天儿进了十月后,一天天冷了下来。   苏玉锦已是穿上了夹棉的衣服,也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成日地不想出门,只在家中摆弄各式各样的吃食。   莲藕炖排骨,开胃罗宋汤,一口咬下去酥香可口的曲奇饼,香气扑鼻的肉松卷,甚至开始尝试着做泡芙和蛋挞……   新鲜吃食层吃不穷,几乎是乐坏了艾草。   毕竟哪怕是苏玉锦觉得做的失败不好的,艾草吃着也觉得滋味甚佳,十分好吃,终日都在大快朵颐。   这般接连狂吃狂吃了数十日后,艾草觉得自己的衣服有些紧……   赵氏和于永业带着媒婆上了门,向霜叶提亲。   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是此时成婚的六个步骤,媒婆上门便是第一步,由男方在媒婆的陪同下带着相应的礼品到女方家提亲。   而纳彩一般来说,需要携带一对大雁前来,缘由是因为大雁是忠贞之鸟,以此来表达对婚姻缔结忠贞不二的愿望。   但大雁难得,所以许多人皆是以鹅来代替,赵氏和于永业这次来的时候便带了一对精神抖擞的白鹅,以及其他的一些合乎规矩的礼品。   除此以外,是于永业绘制的一副丹青——大雁图,图中一对大雁在芙蓉花畔之下,尽显恬静美好。   「我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着实不能亲手去猎得一对大雁回来,只能以画来代替,彰显心意。」   于永业满都是不好意思。   苏玉锦却是笑道,「有这份心已是极好的了。」   旁的不说,此举已是尽显他的态度,且赵氏准备的各样东西,虽不是特别贵重,但能瞧得出来对方皆是精挑细选了一番,尽所能的将这些事情给办好。   许多时候,贫穷和敷衍,真的是两回事。   这种事,最重要的是态度。   赵氏和于永业在家中待了半日的功夫,说了许多的话。   赵氏说家中的宅院时间有些长,最近便准备请工匠来修整翻新一番。   赵氏说家中的东屋往后是预备着做新房的,得好好收拾一些,已是去寻了木匠准备打新的家具。   赵氏说看霜叶平日里平日里穿的衣裳皆是素色,猜想她大约是不喜太艳丽颜色的,所以这次送来的布匹也大都是清淡素雅的颜色,并没有按所谓的规矩尽数准备大红大绿的颜色……   ……   总的来说,这次和赵氏和于永业母子俩的接触,苏玉锦对母子两个颇为满意,也觉得霜叶着实是碰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良缘。   得知于永业上门提亲之事,胡巧慧在家中哭了整整两日。   提示:第15章周若毅的年纪由原来八九岁改为五六岁,望周知~   从昨晚十点左右开始体温一直是38.7,到今天下午五点左右才退烧,目前抗原是阴,希望只是普通流感,也希望今晚不要再烧了……o(╥﹏╥)o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我这短短两个来月高烧两次…… 第168章 天大的事   胡家虽然对于于永业看上霜叶而不是胡巧慧十分遗憾,但事情已是如此,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劝慰胡巧慧看开一些。   连胡巧兰都挺着大肚子赶了回来,止不住的劝,「那于秀才也是个没眼光的,被那狐狸精给迷的五迷三道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样的人不要也罢,待姐姐托媒婆给你再寻个好的。」   胡巧慧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我只要永业哥哥,旁的都看不上,也不会嫁。」   「这孩子……」胡母叹了口气,「真是一门心思地迷上姓于那小子了,他都要娶那霜叶了,你还想嫁进于家,难不成要上赶着去做人家的小妾不成?」   先不说做人小妾实在是丢脸的很,且既然于永业没看上胡巧慧,不肯娶她,只怕也是不肯让她进门做小妾的。   胡巧慧咬了咬牙,「要嫁给永业哥哥,自然是要做正妻的。」   「那你……」   「不过就是提亲而已,就算真的定了婚期,万一永业哥哥到时候悔婚呢?」   胡巧慧话一出口,胡巧兰和胡母皆是愣了愣。   悔婚这种事,倒也不是没有,但是一般情况下还是少见,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但这种事的概率还是太低了一些。   这明显是执拗着不肯死心了!   胡母还想劝说一二,胡巧兰拦了下来,「巧慧素日里温和,但性子却是执拗,只怕不等到那于秀才成婚她也是不肯的,只让她回头瞧见了,她便也就死心了。」   「这段时日我跟娘也都帮着瞧一瞧有没有更好的,若是有更好的,说不准巧慧也就看不上那于秀才了呢,这会子咱们也别劝太多,说得多了,反而让她越发钻牛角尖去了。」   胡母觉得有些道理,只点了点头,「行吧。」   母女两个人出了屋子,胡巧慧坐在床边,指甲生生地掰掉了半个。   永业哥哥一定会悔婚的,一定!——   这几日,贺府有些热闹。   虽不能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但前来送礼品,递拜帖的人络绎不绝,几乎没有间断。   至于缘由,一是因为贺严修河东一行十分顺利,历经艰难险阻,使得户部设立在哪里的铸币局一切顺利,加上其平日里政务勤勉,从郎中一职升为权户部侍郎。   所谓权户部侍郎,其实也就是户部侍郎,只因年岁比较轻,资历尚浅,有试用之意,待一年后便可升为户部侍郎。   饶是如此,像贺严修这般年岁,便能升为权户部侍郎的,属实是少数,仔细论起来的话,到是比从前贺承业还要更加年轻有为。   这般为皇上器重的青年才俊,自然需得走动一番,联络关系。   其二,是因为贺严德病重卧床。   贺严德虽平日里不如贺严修得到器重,在朝中人缘也不如贺严修,但到底在工部任职,又是贺家的嫡长孙,突然遭此横祸,往后半辈子都要瘫痪在床,看在贺家的面子上也需得探视一二。   即便不亲自去探视的,吩咐家中的管家,或是体面的管事去送些东西慰问一二也是需要的。   对于这种应酬和往来,贺严修和贺家上下倒也应对的得心应手。   到是贺严德因为下半身完全瘫痪的缘故,脾气暴躁,终日大喊大叫,闹得整个院子都不得安生。   「今儿个晨起单是一顿饭的功夫,便砸碎了三四个碗盏,下午时又砸碎了两个花瓶,现如今连底下人伺候着都是胆战心惊的。」   听着兴安的汇报,贺严修挑了眉梢,「饭食和汤药可都按时吃了?」   「一日三餐,一天三顿的汤药,一次也没落下过,饭量似乎比从前还要好上一些。」兴安如实回答,「此外,今日大公子派人来传了好几次话,说是要请二爷你过去一趟,二爷可要过去?」   「大哥到是十分拎得清,知道此时要好好养着身体。」贺严修放下了手中作画的笔,「既然大哥请了这么多趟,我身为弟弟,不去也不合适。」   「是。」   兴安打了灯笼,趁着夜色到了贺严德院子里。   一脚刚踏入院门,便听到「嘭」的一声,似是瓷器落地打碎的声音,紧接着是贺严德的谩骂。   「我不过病了几日,你们做事便这般敷衍,是看我不能动弹,便各个都要欺负到我的头上了不成?来人!将这没眼色的小厮给拉出去打死!」   有人进门,将那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连连求饶,头都磕破了的小厮给拉了下去。   贺严修进了屋门,「不过都是些小事,大哥何须下这般狠手。」   贺严德看到贺严修时,一双眼睛瞪的通红,似要喷出火来,「少在这里假惺惺做善人了,你还不是背后偷偷下了狠手?」   「那晚你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放我走,但心中实属不甘,便让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脚,要置我于死地对吧,只可惜我命大,虽残废了双腿,可人还是活了下来,你一定很不甘心吧!」   贺严修慢条斯理地响应,「自回京之后,我只有一晚出去过,便是追查破坏河东府矿山贼人的那晚,那晚的确有人逃走,大哥的意思是,大哥与那件事有牵连?大哥便是逃走之人?倘若如此的话,那我需得重新上报,此案需重新审理为好。」   贺严修当初放了贺严德,很大程度是因为那些人不会将贺严德供出来,自己反而会落得一个栽赃陷害的罪名。   但贺严德若是主动承认,那便不一样了。   贺严德意识到自己失言,忙住了口,满脸愤恨地看向贺严修。   贺严修无视他,只站起身来,「大哥几次三番着人喊我过来,倘若只是说这些事情的话,我还有事要忙,便不多奉陪了。」   说话间,人已是抬脚往外走。   「等等!」贺严德喊住了贺严修,「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倘若是鸡毛蒜皮之事,那就算了。」   「是大事,天大的事!」   ……   贺严修从贺严德屋中出来时,已是一顿后的功夫后。   两个人在屋中说话时,关了门窗,一概人等皆是在外伺候。   见贺严修出来,兴安忙给贺严修披了一件披风,「二爷没事吧。」   「无事。」贺严修抬头,问旁边小厮,「怎的不见大嫂?」   最近月票好可怜,要从前五十掉下去了,嘤嘤嘤……作者带病码字,争取这两天加点更~ 第169章 替二爷分忧   「大少夫人近日病重难忍,已是好几日下不来床了,大夫来了好几次,似乎都不见起色,说是实在不成要劳烦老夫人去求宫中的太医来瞧一瞧。」   「这样。」贺严修眯了眯眼睛。   看来贺严德所说的第一点是没有错的。   从前只当他们两个不过是感情不深,现在看来也的确是势同水火,甚至到了这个时候,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也难怪贺严德要想出那样的后路。   只是不知道这方氏的背后又是谁……   毕竟凭她一个出身礼部四品典仪这样一个闲职的家庭,到底是没有动机来做这些事情。   说来说去,都是权势相争惹出来的事端。   贺严修突然能够理解为何苏玉锦虽然尽心尽力地待他,尽身为一个下人应有的本分,但全然没有要争宠献媚的行为了。   想来她大约也是不喜这些高门大户的内宅之争,还有随时可能会被卷入的权势漩涡吧。   像她那般,开开铺子,做做生意,偶尔做些美食,大约才是最舒适惬意的生活。   也不知道自己往后能不能过上那样的生活,若是过不上的话,该怎么办……   不过想起这苏玉锦来,有些想她做的铜锅涮了。   毕竟这般寒意十足的天儿,若是围着小火炉涮着切的薄薄的羊肉,热气腾腾地吃上一碗,该是多美妙的享受。   但现在,还没有时间去青河县……   贺严修忍不住摇头叹息,脸上的神色也是越发凝重。   兴安见状,无比担忧。   二爷大约是遇到了极其难办的事情了吧,若是能为二爷分忧的话……   贺严修忽的停了脚步,沉声开口,「让小厨房切些羊肉做涮锅来吃吧,嗯,再配些菜蔬什么的。」   「对了,看小厨房会不会做手打的包心鱼丸,若是能的话,也一并做一些来吃。」   兴安,「……」   合着二爷踌躇了半晌,是在踌躇吃的?   看来他的确能给二爷分忧,而且可以分的十分畅快呢……   ——   青河商会之事进行的有条不紊。   苏玉锦虽并没有过多参与,但听吴建通时常提及了许多,规范行规,帮扶弱小,解决争议,最重要的是,可以应对朝廷税赋。   朝廷对青河县商户征收市税,按所售商品价格的百分之三来收取,面上看着到是公平合理,并无任何不妥,但这个规定忽略了利润问题。   像金银首饰的利润在四到五成,布庄和酒楼饭庄的利润在三成到四成,药材铺的利润在三成,杂货的利润只有二成左右,米面粮食的利润就更低一些,这般制定税赋的话,反而是让利润更低的行业税赋更重,难以发展,也会让许多商家只想去钻营利润高的行业,恶性竞争,对整个青河县的商户生意来说,发展极为不利。   商会经过一番商议之后,跟衙门商议,更改市税规则,按照各个行业的不同,制定相应的市税比率,并且按照店铺的面积和平日大概的销售额制定相应的杠杆,第二年的税赋按照头一年纳税的实际情况,进行适时调整。   如来一来,既能确保衙门的税收,对于许多利润比较低,经营困难的商户来说,也十分有利,而对于精益状况比较好的商户,提高那么一两个点也影响不大,可谓皆大欢喜。   商会为了平衡纳税比较多的商户心理,由商会出资,制作牌匾十个,由县令亲笔题字,颁发给每年纳税金额最多的商铺,以示奖励,同时也激励其他商户潜心做生意,争取获得相应的荣誉。   商会这样的规定一出,各个商铺没有不赞同的,那些生意做的比较大的几家更是摩拳擦掌,只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去好好做生意。   甚至有几个时代都是经商的人家,十分眼馋有县令题字的匾额,只恨不得要主动再提升一下纳税的比率,好让他的铺子成为纳税金额最多的那一家。   结果自然是被劝说了回来……   会宾楼和苏记的生意一直平稳,且稳中有涨。   苏玉锦在家中待得无趣时,会去会宾楼和苏记帮帮忙,打发一下时间。   今日绿禾有些风寒,金桂被传染的也有些咳嗽,苏玉锦便和艾草一起在苏记帮着煮面和包馄饨。   晌午,客人络绎不绝,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在门外喊,「哪位是霜叶姐姐?」   这般在外头指名道姓喊得,大概率是传话的,霜叶见状,忙洗了手,一边在围裙上擦水珠一边走了过去,「我是,寻我有事吗?」   「有人托我来给霜叶姐姐带句话,说于秀才在东大街的西三胡同被人打了,这会子站都站不起来,那些人下手有些狠,有人怕出事,就让我来寻霜叶姐姐,让霜叶姐姐赶紧过去拦一拦,别出什么事。」   于永业被人打了?   东大街的西三胡同,便是在县学附近,是从县学出来后被人找了麻烦?   霜叶脸色发白,人也有些六神无主。   「霜叶姐姐快去吧,若是迟了,说不准是要出事的!」小乞丐也有些着急,「我话也带到了,旁的事也与我无关,我便不管了。」   说罢,扬长而去。   霜叶回过神来,伸手解身上的围裙,回去跟苏玉锦告假。   青天白日的,堂堂一个秀才,竟是被人打了?   苏玉锦细长眉梢微挑,「对方这般大胆,想来不是什么善茬,你一个人去的话只怕是不妥,还是去会宾楼叫上几个得力的小厮一块过去。」   倘若对方人多势众的话,也能应对一二。   「多叫几个。」   苏玉锦说罢,又怕霜叶不好意思,干脆交代其他人看着点活,自己跟霜叶一并出了苏记铺子。   刚出铺子,被另外一个小乞丐拦了下来。   「苏姐姐!」   苏玉锦看眼前这个小乞丐十分眼熟,「你是……」   片刻后笑了笑,「烧饼可吃完了?」   「我叫虎子,苏姐姐送的烧饼都还没吃完呢,多亏苏姐姐的善心,这段时日我们四个都没饿肚子。」   虎子咧嘴笑了笑,继而表情严肃,「刚才那小乞丐来寻人,都说了些什么话?」   市税每个朝代名称和比率都不同,借鉴了宋代的一些税赋政策~   各位小可爱一定要做好防护,今天是作者发烧第三天,温度忽高忽低,降下去再烧起来,浑身疼,尤其后背和腰,头晕的也很难受,今天出现味觉失灵和起痰咳嗽的状况,目前核酸是阴性,但是据杨过的人说,可能要到烧完全退了才能测的出来,看我的症状以及目前所在城市(隶属最严重的河北)的状况来看十之八九了……总之新冠还是比流感难受很多,能不得还是不要得,所以一定要做好防护,一定一定 第170章 一个阴谋   看虎子问的认真,苏玉锦心生警惕,将方才那小乞丐的话重复了一遍,「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小乞丐叫二牛,平日里也见过,人到是没啥,只是刚才我看他原本是在那讨饭的,但后来有个年轻姑娘来给了她几文钱,二牛便往这儿来喊人,不多会儿我就看苏姐姐和这位姐姐急匆匆走出来,便想问问是什么事。」   虎子眉头紧拧,「要是按苏姐姐说的,这事儿有些不大对了,既然是有人要托二牛传话,必定是因为她来不了,可她离这里不过几步,偏生要多花几文钱出来,再者说了,这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仔细论起来又是能让人承情的事儿,不该藏着掖着才对。」   说的有些道理。   苏玉锦点头,思索片刻后问,「那你既然看到那个给二牛钱的年轻姑娘,她长什么模样?」   「圆脸,个子跟苏姐姐差不多高,单眼皮,鼻子有些塌,眉梢那有颗痣,说话时虽然带着笑,乍眼看上去挺面善的,可看久了总感觉带着点阴狠劲儿。」   虎子想了想,接着回答,「对,穿着淡青色的窄袖短襦,月白色的裙子,裙子的裙摆上,绣着浅蓝色的水仙花。」   这个人是……   「胡巧慧!」霜叶惊叫了一声。   苏玉锦也点了点头,「按虎子所说,这个人应该就是胡巧慧了。」   那这样的话,就更不对了。   倘若于秀才被人打,胡巧慧知道的话,只恨不得要捷足先登,好在于永业那好好刷一刷好感度才是,根本不可能会特地打发人来给霜叶传话的。   这般说来,原因只能是一个了……   等待霜叶的,是一个阴谋。   霜叶也猜想到了这一层,忿忿咬牙,「这个胡巧慧,心思忒恶毒了一些!」   「的确是恶毒。」苏玉锦沉声说道,俏丽的面容上浮出一层怒意,「这事儿得好好处置才成。」   「姑娘的意思是……」   「去会宾楼喊上几个得力的小厮,就去那西三胡同看一看,到那之后该打打,该揍揍的,他们心思不正,只能吃上一通哑巴亏,倘若真敢去报官,那他们也是理亏之人,我们不过就是正当防卫罢了。」   总之,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玉锦可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尤其还是对于这种心思歹毒阴狠到这个田地的人。   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算了!   「那我去给苏姐姐探路!」虎子挺起了胸膛,自告奋勇。   他是乞丐,走到哪里都不引人注目的。   「去吧。」   苏玉锦没有停顿,径直去会宾楼寻了吴建通。   而吴建通听闻大概情况下,从会宾楼中抽调了四五个做事机灵,身量高大有力气的伙计出来,由他亲自领着,跟着苏玉锦一并往西三胡同那走。   为防止被那胡巧慧看到,吴建通一行人换下了会宾楼伙计的衣裳,更是抄了小路,急匆匆往那赶。   而苏玉锦则是带着霜叶两个人从街上招摇地过。   二人神色焦急的模样,尽数落在了偷偷藏在巷子口的胡巧慧眼中。   这个霜叶,当真是蠢的可以,这样破绽百出的话也肯相信。   也不知道永业哥哥是哪根弦儿搭不对了,怎么就喜欢上这么愚蠢不堪的人!   而且这次去的不单有霜叶,还有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苏玉锦……   也好,这次也让你这个自认为自己站在云端的人,感受尝试一下从云端坠落到泥土,被人唾弃,甚至踩在脚底下的痛苦感。   胡巧慧这般想,心里一阵痛快。   不过还真是便宜了那个阮武怀那个无赖了,这样的艳福,当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这边,苏玉锦和霜叶赶到西三胡同时,吴建通也带着小厮赶到。   虎子已是在胡同口等着,「我已经看清楚了,进去后左边数第四个门洞,那人鬼鬼祟祟的,我认得那人,好像姓阮,平日里惯会揩油的脏货。」   「这大约是阮怀武了。」   吴建通在市面上行走,对周围地痞无赖也了如指掌,听虎子说姓阮,便立刻分辨了出来,「这小子偷鸡摸狗逛窑子,最是喜欢拿人未出阁的姑娘玩笑取乐,之前还因为偷翻了一家寡妇的院墙,差点被人寡妇和婆婆联合起来打断腿。」   霜叶脸色发白,整个人忍不住发抖。   这幸亏是虎子来说了一声,也幸亏是姑娘替她做主,否则的话,她惊慌失措不加分辨来到这里的话,等待她的便是地狱!   胡巧慧不单单是要破坏她的婚事,而是直接想要了她的性命!   苏玉锦亦是气得咬牙,「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那便不要耽搁了。」   会宾楼和苏记,还要等着做生意呢。   吴建通点了头,冲伙计们挥了手臂,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胡同里头走。   虽然都是男子,但谁家都有姐姐妹妹的,最是见不得有人算计女子的清白,尤其还是跟他们会宾楼是一家的,苏记那的霜叶姑娘,对于他们来说,亦是如同家人一般。   伙计们憋着一股子火气,到了虎子说的门洞时,直接踹开门冲了进去。   阮怀武原本正趴在门缝那瞧霜叶什么时候能回来,到时候要怎么一把拽过来,是直接就在院子里把人给办了,还是拖到屋子里头慢慢享用,结果被这么一踹,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鼻头和额头更是被磕了一大块的红。   看着眼前这些人怒气腾腾的,阮怀武也顾不得喊疼,忙爬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揍你的人!」   吴建通一声怒喝,伙计们便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   拳头如雨点一般密集地落了下去,甚至夹杂着几记大力的踢踹。   疼的阮怀武在地上直打滚,更是抱头求饶,见众人无动于衷时,干脆威胁了起来,「我要报官!」   「好啊。」吴建通啐了一口,「你这就去报去,看到了县太爷跟前是罚我们,还是要治你居心不良,想要做坏事的罪!」   「你要是不去报,不如我去替你报官?」   阮怀武心中有鬼,这会子不敢再吭声,可心里头却是有些想不通,此事计划周密,咋就暴露了呢?   呼,写完了,蒙头睡大觉去……   请假条12月12日   因为作者所在的城市杨过遍地走……   作者和家中老公,两个老人,两个孩子目前都处于发烧的状态,尤其两个孩子现在都发烧39度,门诊医院已经人满为患不再接待,只能拿了中药贴回来,用贴中药贴和吃退烧药以及物理降温的方式来退烧……   作者处于嗓子如刀割,浑身疼的状态,同时也必须要时刻照顾孩子,为数不多的存稿也已经消耗殆尽,所以今天不能更新了。   个人和家人的情况好转后,作者会立刻恢复更新。   非常抱歉……   各位读者也一定要做好防护,尽量不要感染   ……   真的真的很难过……   …… 第171章 起内讧   吴建通瞧得分明,眼珠子骨碌转了转,等伙计们揍得差不多,那阮怀武的脸上都没一块好地儿时,才抬了手,「住手。」   伙计们停了手,抱着胳膊站到了一旁,但仍旧是满脸怒气地看着此时俨然成了猪头一般,只知道在地上哼哼唧唧喊疼的阮怀武。   吴建通蹲了下来,手摩挲着下巴,满脸玩味地看着他,「认识爷是谁吗?」   阮怀武依旧双手死死抱着脑袋,小心谨慎地点了点头。   吴建通是会宾楼的大掌柜,他时常在街上混迹,自然也是知道的。   「知道爷是谁就好。」   吴建通站起身,冲地上啐了一口,「今儿个打了你,是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什么。」   「就你的模样,也想替巧慧姑娘出气?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蠢东西,这会儿给你个教训,往后离巧慧姑娘远一些!」   见吴建通如此说,有机灵的伙计急忙附和了一句,「下回再让我们瞧见你去纠缠巧慧姑娘,仔细你的皮!」   「可不是今日被揍一顿这般简单了!」   「少说得是一条腿!」   「……」   阮怀武顿时愣住。   这吴建通领着人来揍他,不是因为他打了霜叶的主意,而是因为他纠缠胡巧慧的缘故?   可这胡巧慧不是说霜叶欺负她,所以特地让他来教训教训霜叶,给她好好出口气的吗?   还是说……   好你个胡巧慧,竟然骗他!   明面上是让他占便宜,实际上就是好好教训教训他,所以联合霜叶和会宾楼的人,将他揍成猪头!   阮怀武想到这一层时,气得七窍生烟。   吴建通见自己的婊言婊语起到了效果,也不在这儿多呆,招呼了伙计们,扬长而去。   苏玉锦和霜叶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   「听着里头老早就没动静了,你们还不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苏玉锦询问,「一切可都还顺利?」   「顺利。」吴建通回答,「那孙子自知理亏,不敢说什么,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头咽。」   「掌柜的还多说了一些话呢。」一旁的伙计笑嘻嘻地将方才吴建通的那番挑拨离间地话给转述了一通,「这下子两个人只怕要起内讧了,不等咱们再动手,两个人就得互相斗成乌眼鸡。」   「是这么回事。」苏玉锦赞许地笑着点头。   原本还在盘算着要怎么收拾胡巧慧这个始作俑者。   考虑到对方是个十足的绿茶婊,苏玉锦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好好做上一个局,现在看来,大约是轮不到她出手了。   吴建通不愧是会宾楼的大掌柜,平日里三教九流都见识过许多,现如今连这种绿茶都能轻易而举的对付。   苏玉锦冲吴建通竖了个大拇指,又对其他伙计道,「今儿个大家伙辛苦了,回去让郑叔给大家伙晌午饭加鸡腿,这个月的月钱加上一半!」   出了这么大的力气,可不能让大家伙白受累。   「谢谢东家!」   伙计们笑的嘴角恨不得咧到了耳朵根去。   阮怀武在院子里头躺着丝毫没敢动,只等着吴建通那些人走了有段时间了,外头再没有任何动静时,这才爬了起来。   浑身像散了架一般,整个脑袋也俨然成了猪头,碰不到分毫,连咧一下嘴角,眨一下眼睛都疼的要命。   阮怀武气得够呛,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恨吴建通那帮人下手狠毒,更恨胡巧慧的两面三刀。   臭婊子,竟然算计老子!   阮武怀忿忿地咒骂了一通,越想心中越气,干脆强忍着痛从院子里头,左顾右盼地看了四周没什么人,偷摸地到街上,寻了个小乞丐,给了他十文钱,又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小乞丐接了那十文钱,眉开眼笑地应了下来,接着欢天喜地去按阮怀武说的,一路寻到了胡巧慧的家。   此时的胡巧慧,正在院子里头洗衣裳,心不在焉的。   她原是想去西三胡同附近听动静的,但觉得若是离那太近的话嫌疑有些大,便干脆回家待着,这会子听完小乞丐说要让她去看热闹的话时,顿时有些排斥。   「我正洗衣裳那,替我回个话,说我走不开。」   再说,她是个黄花大闺女,这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看了是要被人说不正经的……   「那人说,除了请姐姐你,还吩咐人去请了于秀才,还说姐姐若是碰到于秀才,跟他一起看热闹的话,肯定有好处的。」   听小乞丐这般说,胡巧慧顿时有些心动。   是了。   若是偶遇了永业哥哥,再跟他一起看到阮怀武和霜叶的事情的话……   永业哥哥必定心中悲愤万分,正处于低谷,她在一旁轻声细语的安慰一番,这许多事情自然也就没有水到渠成了。   胡巧慧这般想着,打发走了小乞丐,舀了一盆水来好好洗了个脸,略敷了些脂粉,又重新梳了新的发髻,换了一身平日里不舍得穿,鲜亮一些的衣裳,快步出了门。   一路往西三胡同走去。   而阮怀武在园中左顾右盼了许久,扒着门缝看外头的动静。   直到看到胡巧慧走了过来时,「哗啦」拉开了门,一把将她拽进了院子里头,再「哐当」一下紧闭了门。   因为被大力拖拽而摔倒在地上的胡巧慧,看着此时满脸奸笑,正步步逼近自己的阮怀武,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吓得脸色苍白,慌忙后退。   救,救命!   你不要过来!   凄厉的叫喊声和哭声在西三胡同的上空飘荡了许久。   ……   ——   苏玉锦抽空去了趟田庄。   看看田庄秋收状况,以及入冬前准备工作做的如何,顺便送上一些田庄里日用的一些常见药材。   牛庄头做事勤勉,庄户也都各个是勤劳的,让人十分放心。   洼地已经按苏玉锦所说的改建了池塘,有成群结队的鸭子在附近溜达,从那大片大片的残荷淤泥中寻找吃食。   苏玉锦到了田庄也格外忙碌。   忙着体验掰棒子,割黄豆……   同时也忙着吃田庄里头收上来的新鲜花生。   孩子们吃了退烧药,出了汗,刚睡下,目前状况还可以,趁这个时候浅更一章,白天看能不能再码字……祈祷,真的不要再发烧了,o(╥﹏╥)o 第172章 早日娶进门   刚从地里刨出来的花生,去了外壳,剥了红衣,白白的花生仁鲜嫩嫩水灵灵的,放嘴里嚼一嚼,汁水四溢,吃起来的口感如同六七月份中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青皮嫩核桃,好吃无比。   更忙着吃烤红薯。   从地里头新刨出来的红薯,也不必去洗涮削皮的,直接就地刨上一个坑,在坑上架柴烧火,或直接将红薯埋在坑中闷熟,或直接将红薯拿树枝叉了来烤……   不管用哪种办法来做,皆是吃着软糯糯,甜滋滋的,回味无穷。   还有烧黄豆,烧棒子,从地里头薅出来,直接扒皮就啃的水萝卜……   苏玉锦吃的十分满足,甚至在回去的时候,还带上了许多花生、红薯、水萝卜、芥菜疙瘩等,一路上更是盘算着回去之后怎么吃。   这种鲜嫩嫩的花生,除了生吃以外,干脆剥干净,去掉红衣之后跟苦菊,或之前的干荠菜泡发后拌成凉菜,或者干脆拿小石磨磨成黏糊糊的浆,煮沸后放些糖做成花生露当早饭来吃也不错。   水萝卜做些口感脆脆的泡菜,用来下饭下菜都好。   芥菜擦成芥菜丝,晒干后腌成干芥菜丝,拿坛子封起来,想吃的时候捞出来一些,配上香葱末、糖、醋、香油等凉拌,吃着爽口的很,且用坛子封着,能放一整个冬天,待来年春日吃的时候,风味更足。   至于这红薯……   吃法那就多啦!   烤着吃,蒸着吃,煮粥吃,切了红薯片炸着、煎着吃,切成碎丁子包成甜丝丝的红薯包,打成红薯泥做成红薯饼……   苏玉锦盘算了一路,这口水也基本上是流了一路。   以至于这马车刚到家门口时,苏玉锦便急忙喊柳妈妈来搬东西,让先把红薯洗涮洗涮,晚上煮大米粥的放进去一些。   红枣红薯大米粥……是最好吃的粥!   没有之一!   柳妈妈把院子门开展,冲着屋子里头努努嘴,「姑娘,来客人了。」   来客人了?   这个时候来的,是什么客人?   看着柳妈妈略带些古怪的神情,再结合她每每去田庄,回来时必定会看到某些个人的巧合来说的话,来的客人很可能是……   不等苏玉锦开口,一个水莲红的影子已是冲到了苏玉锦的跟前,「你可算回来了,等你老半天了。」   果然是陆雯静!   这个巧合也每次都会存在!   「陆小姐。」苏玉锦露出满脸的职业假笑,再看到陆雯静旁边跟着一位三十出头,容貌美艳,保养的十分得当,满身贵气的妇人时,诧异问询,「这位是……」   陆雯静兴冲冲地介绍,「是我……」   「姨母!」陆氏抢了话。   「对对对,是我姨母。」陆雯静笑着附和。   姨母的话,那应该就是陆雯静母亲的娘家亲戚了。   对方并未过多介绍,苏玉锦便只冲陆氏福了一福,「夫人万福。」   「苏姑娘有礼。」陆氏脸上的笑容颇为和善,「听静儿说苏姑娘厨艺极佳,正好赶上静儿说要来寻苏姑娘大饱口福,我便央求她带了我一起来尝一尝。」   「打扰苏姑娘了。」   「夫人客气了。」苏玉锦再次福了一福,「今日适逢去了田庄,回来的有些晚,让夫人和陆小姐久候,还请再稍等片刻,婢子这就去准备晚饭。」   「有劳苏姑娘。」陆氏微微欠了欠身,脸上的笑意更浓。   让艾草去招待陆雯静二人,苏玉锦和柳妈妈一并进了灶房忙碌。   抿着杯中口味极佳的桂花茶,尝着碟中几样精致的茶点,陆氏忍不住微微点头,「手艺果然不错。」   陆雯静却没有分毫心思去品尝茶水和茶点,趁着艾草不在,这才诧异地问陆氏,「姑母为何要自称是我小姨?」   姑母是表哥的母亲,表哥是苏玉锦这个外室的主子,也就是说姑母也是苏玉锦的主子,主子来吃顿饭,没必要藏着掖着才对。   「你表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知道我私下来,只怕他会觉得我处处干涉他的私事,要与我生气。」陆氏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倒是,表哥素来有他的主意,也不爱与旁人说,旁人多问了他便要生气,而且还是那种面上不说,但让人瞧着便知道他是在生气,心中会忍不住害怕的那种。   果然不光她一个人畏惧表哥……   陆雯静心中舒坦些许,但眨巴起了眼睛,满脸八卦,「看姑母谨慎小心,莫不是姑母今日来,不只是为了饱口福的吧。」   虽然陆氏央求着带上她的时候说的是为了好吃的,可陆雯静总感觉大人可没有她这么无聊。   「这是自然。」陆氏也不瞒着陆雯静,「你表哥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不知道成家,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却也迟迟不跟家中说,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家中不同意。」   「所以我寻思着,干脆我来看上一看,倘若是个安分守己,又对你表哥尽心尽力的,就帮你表哥做了主,早些接到府中去,也免得你表哥成天还惦记着这里,来回跑的费精神。」   这不单单是她的意思,也是贺老夫人的意思。   「嗯。」陆雯静赞同地直点头。   苏玉锦若是能早点进了贺家,以她跟贺家的关系,时常上门打一打秋风,倒比来青河更方便容易许多。   那,不如她多说些苏玉锦的优点,好让她早些进了贺家的门?   陆雯静清了清嗓子,「说起来,这苏姑娘也的确是不错的,不但厨艺好,医术佳,似乎连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铺子开了两个,还买下了一处田庄,都打理的十分井井有条,颇为赚钱呢。」   「且先前几次来,她都十分懂礼仪,知进退,在表哥跟前也从来不撒娇卖弄,举止十分稳妥大方,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大家闺秀呢。」   「对对对,说起来,苏姑娘似乎从未在表哥跟前要过任何的名分,没让表哥因为这件事有过任何烦恼,可见十分为表哥着想的。」   「总而言之呢,我觉得表哥若是娶了苏姑娘进门,那姑母你便不必操半分心,只等着享清福便好。」   孩子终于不发烧了……呼,希望能够尽快恢复,也希望大家能够平安~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理解,以及对作者的支持,非常感谢 第173章 使不得   而且还是每天满意无比,笑得合不拢嘴的那种!   听到陆雯静用了个「娶」字,陆氏沉默了片刻,「静儿是觉得,这苏姑娘担得了正妻之位?」   「这是自然。」陆雯静用力点头。   女孩子家家的,肯定是要做正妻的啊。   更何况还是能做出各种美味佳肴的女孩子。   陆氏再次沉默。   贺家对儿媳妇的家世门第,论理来说没有太多要求,只要模样可以,人品端正,知书达理,贺严修又喜欢就可以。   眼下这苏玉锦怎么说呢,似乎颇为让贺严修喜欢,模样没得挑,人品似乎也不错,可这家世门第……   苏玉锦的身份,已经没有家世门第这一说,连清白人家都不算。   贺家往后的当家主母,是要周全琐事,出门应酬,代表了贺家的,要经受得住旁人议论的。   可以说,哪怕小门小户都可以,唯独这清倌儿出身……   着实不适合做正妻。   至少不是正妻的最佳人选。   除非贺严修执意坚持。   但现在贺严修在家中只字不提,没有将苏玉锦接到家中的打算,甚至连接到京城的动向都没有,这让陆氏有些想不明白贺严修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姑母在想什么?」陆雯静拽了拽陆氏的袖子。   陆氏回过神来,抿嘴笑了笑,「在想你上次来家中玩时看上的那只袖中弩,等回去了后姑母便给了你。」   袖中弩,顾名思义,便是藏在袖中的弩箭。   弩箭制作的精致小巧,绑在小臂上,配上十六支精巧的利箭,藏在袖中,从外表根本瞧不出来什么,却能做到同时发六支箭出来,且威力极大,能够做到瞬间击倒对方,是防身保命,偷袭他人的上好利器。   但这样的武器十分难制作,陆氏的这一个也是能工巧匠花费许久才制作而成,一直被老太爷收着,直到陆氏出嫁时,才作为陆氏的嫁妆送给了她。   而陆氏嫁给了贺承业这个文官,平日里自是用不着的,便也收了起来,直到陆雯静前段时日去贺家玩耍,偶然看到,便十分喜欢,但知道是姑母的嫁妆,不好意思开口要……   陆氏瞧得分明,这个时候拿这个出来,也算是对陆雯静投其所好,答谢她今天带路还有介绍了有关苏玉锦这么多情况的功劳。   而陆雯静闻言,登时喜出望外,「谢谢姑母!」   陆氏见陆雯静音量有些高,忙「嘘」了一声示意她低声一些,「我现在可是你的小姨,可别叫错了。」   「是,小姨。」陆雯静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但整个人仍旧是兴奋不已,颇有些按捺不住之感。   这让陆氏有些担心此时欣喜若狂的陆雯静究竟能不能将她的身份隐藏好。   不过不等她多想,苏玉锦这边已是准备好了饭食,陆陆续续地端上了桌。   干炸萝卜丸子,凉拌芥菜花生仁,拔丝红薯,葱油焖鸡,酱肉丝,清蒸桂花鱼,主食是烫面饼,汤是白萝卜排骨汤。   「几样家常菜,夫人和陆小姐莫要嫌弃。」苏玉锦依次摆了碗筷。   陆雯静满不在乎地直摆手,「无妨,就是来吃你这家常菜的。」   毕竟苏玉锦可是连野菜馅儿饺子都能做的让她猛吃三大碗,眼下有肉有菜,有凉有热有汤菜,那滋味肯定更加没得说的。   陆雯静这般想,已是夹了萝卜丸子入口。   真正的外焦里嫩,丸子里面的萝卜丝还微微有些烫口,带着丝丝的甜,清香可口。   陆雯静吃着好吃,忙夹了丸子给陆氏,「姑……」   陆氏,「……」   没等陆氏提醒,陆雯静回过神来,「咕唔——」一声,刻意拉长了音,更是故作夸张地砸了咂嘴,「别说,这萝卜丸子可真好吃,姨母快尝一尝。」   虽然言情颇为突兀,但陆雯静平日里行为也乖张惯了的,并未引起苏玉锦等人的猜疑。   陆氏这才松了口气,接了萝卜丸子到自己碗中,待咽下之后仍旧觉得不过瘾,只接连吃上了三四个,这才连连点头,「是不错。」   萝卜丸子她平日里吃过,但没有吃过像这般好吃的。   是那种说不上来的新鲜滋味,是在家中也好,酒楼中也罢,乃至宫中的宴席上吃不到的那种清新爽口之感,以至于吃着入口十分舒适。   这吃饭自然没有可着一道菜来吃的,陆氏吃罢了萝卜丸子,便去尝旁的菜。   凉拌芥菜花生仁爽口无比,拔丝红薯香甜软嫩,鸡肉香,肉丝味浓,清蒸鱼味道鲜美,萝卜炖排骨软烂,就连那烫面饼吃起来都带着一股独特的滋味……   总之,这几样家常菜是越吃越好吃,大有些筷子根本停不下来之感。   陆氏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饭量可以这么大……   甚至到最后放下筷子时,陆氏觉得自己呼吸有些不畅。   没办法,比平常吃的实在是多太多,身体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果然如静儿说的一般,苏姑娘厨艺出众。」陆氏丝毫不吝啬自身的夸赞,「今日一尝苏姑娘做的饭菜,家中的饭食往后当真是不能再吃了。」   也怪不得贺严修总是往青河跑。   现在陆氏觉得,她自己也想时不时来上几趟。   「夫人这般说,真真是折煞婢子了。」   苏玉锦福了一福,「婢子才疏学浅,不过是平时喜欢琢磨一些吃食的做法而已,也是承蒙夫人不嫌弃,愿意多吃两口罢了,倘若夫人当真喜欢,往后时常来就是,婢子虽做不出多难得的山珍海味,可家常饭菜还是能够款待夫人一二。」   一通的谦辞,又肯让她时常来吃饭,让陆氏对苏玉锦印象更佳,当场便将手上的一只玉镯褪了下来,往苏玉锦的手腕上戴。   「夫人,这使不得……」   「戴好吧」陆氏将玉镯给苏玉锦戴好,又端详了一番,「这玉镯颜色浅,原就是适合你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年岁戴,你看,这玉镯极趁你的肤色的,多好看的。」   「这镯子算是我与你的见面礼,也算是往后时常来叨扰一二的酬谢吧……」   往后免不得还要再来,给些礼品,她再来也没那么不好意思嘛。   苏玉锦,「……」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还有一章,还在写~ 第174章 想办法   陆雯静在一旁「噗嗤」笑出声来。   「怎么?」陆氏扬起了眉梢,「我说的有些不妥?」   「没有任何不妥!」陆雯静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只是姨母这话与我先前来的时候说的一模一样,连送东西都是送镯子的……」   咳!   陆氏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打起了哈哈,「要不我是你姨母嘛,自然是像的。」   看来下次来的时候,得送些别的东西了,不然还怪尴尬的。   珍珠项链怎么样?   库房里有一串成色极佳的珍珠项链,虽然珍珠的个头并不算大,但胜在大小均匀,圆润无瑕,串成一长串,在脖子上绕上两圈也好,或在手腕上多绕上几圈,都好看的很。   这样的东西,估摸着年轻人也喜欢吧。   哎,说起来先前贺严修问她要现银,金页子啥的,似乎也是要拿来送给苏玉锦的,兴许这苏玉锦只喜欢银票什么的?   那她下回也试试送些金元宝,银元宝啥的?   ……   陆氏和陆雯静当天晚上没有走。   苏玉锦让艾草和柳妈妈收拾了两间客房,分别让两个人住下。   翌日晨起,苏玉锦让艾草和柳妈妈将那新鲜的花生仁配上些泡发的豆子磨了些花生黄豆浆出来,去了渣,煮沸了后放些砂糖,各自盛了一碗。   炸的蓬松香浓的面果子,菠菜鸡蛋卷,玉米混着红薯泥和火腿丁做成的玉米红薯饼,配上腌制上的泡菜萝卜,芥菜丝什么的,清淡爽口。   陆氏和陆雯静吃的香甜,两个人磨磨蹭蹭地又待到了晌午,蹭上了一顿烤鱼来吃。   香辣口味的,鱼肉鲜嫩,配菜丰富,配上苏记铺中的牛舌头烧饼,麻辣鲜香,欲罢不能。   待这整锅的烤鱼下了肚,也歇了足够的时间后,陆氏和陆雯静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美好的时光总是十分短暂,饶是她们两个人不舍得,但也着实没由头再待着了。   且若是她们两个人还不回去的话,只怕也会让贺严修知晓。   于是,在权衡之后,陆氏不得不带着陆雯静告辞离去。   两个人来的时候是骑马而来,此时也是骑马而去。   两个不同辈分的人,都披了差不多款式的披风,戴了帷帽,一骑红尘,看起来英姿飒爽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苏玉锦单单是看着二人的背影,便止不住地咋舌,「可真好看那……」   「是呢。」艾草也直点头,「尤其陆小姐的姨母,当真是美貌无比呢,就是婢子觉得这夫人的容貌看着怪熟悉的……」   说不上来的熟悉。   「美人嘛,总归都是有些相似之处的。」苏玉锦到是并不怎么在意。   毕竟那只是陆小姐的姨母,与她而言并没什么直接联系,往后见面次数也十分有限,并不需要她惦记太多。   到是现如今各处生意都不错,加上贺严修出手大方,她现如今攒下来了不少的银钱,让这些银钱白白放着实在有些可惜,得想办法花了出去才行。   置办产业,或者再投资些旁的生意,让银钱去生银钱,才能确保了往后的衣食无忧。   所以,她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是找新的商机!   出于此考虑,苏玉锦接下来的几天,时不时便去街上晃荡,以求能够如愿。   只是商机没找寻到,但也收获满满。   今天买回来了一筐新鲜的马蹄,让艾草和柳妈妈洗净削皮,或做成冰糖马蹄,或剁碎了混了肉馅儿,做成馅饼儿来吃,又或者做成水晶马蹄糕来打牙祭。   明儿个逛上一天,买回来几块外面运到这里来的新鲜芋头,做点芋头糕,或者五花肉蒸芋头片来解馋。   后儿个刚出了门便在巷子口那看到有人卖梅干菜的,顿时惦记起了梅干菜扣肉,便将那些梅干菜尽数都买了下来,回去做梅干菜扣肉,或是梅干菜肉馅儿的包子来吃……   这般忙活了好几日后,苏玉锦自己也有些泄气。   果然厨子不适合逛街!   适逢这天儿阴的厉害,风也呼呼地刮,眼瞧着要下雪,苏玉锦也懒得再出去闲逛,干脆窝在屋子里头,拿小炭炉来煮茶喝。   等喝的饿了,便接着在小炭炉子上放上一个砂锅,用排骨打了底儿,热乎乎地炖上一碗炖菜,围着炭炉子来吃。   等苏玉锦这晌午饭吃的差不多,天儿的小雪粒儿沸沸扬扬地撒了一地。   苏玉锦吃罢了饭,烤着暖炉子在窗前看那雪粒儿渐渐变成雪花,把院子一点一点地铺满。   「姑娘暖暖手。」艾草把暖手炉递给苏玉锦,顺手在她身上盖了一个小被子,「今年冷的早,这第一场雪便下这般大。」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雪下的大,来年大约是个丰收年了。」苏玉锦捧着热乎乎的手炉,抬眼张望了一番,「柳妈妈做什么去了?小半日不见人影了。」   「柳妈妈去买布了,说是今年天气冷,趁着最近也清闲,多做几个晚上遮盖窗户的棉帘子,晚上睡觉时也更暖和。」艾草如实回答。   「买布等天儿好了再去,这个天儿出门,别再摔了。」   柳妈妈虽然身体康健,可到底不是年轻人,苏玉锦也有些担忧,「你去瞧瞧看,也帮柳妈妈拿拿东西……」   苏玉锦话音未落,柳妈妈已是进了院子。   艾草忙接了布过来,帮着柳妈妈拍了拍身上落得积雪,又赶紧端了热茶过来。   柳妈妈两杯热茶下肚,又烤了会儿炭火,这才和缓了许多,「还是家中暖和,外头当真冻坏人了,风混着雪,跟刀子似的,我把院子门已经关上了,待会儿也别出去,晚上早早歇下是正经事。」   「刚才正跟艾草说呢,天儿不好,柳妈妈还出去买布,等天儿好了再去也不迟。」苏玉锦把身上烤的暖和的小被子递给柳妈妈。   柳妈妈也不推辞,盖到了自己身上,「说来不怕姑娘笑话,就得等天儿不好时候去才成,若是天儿好了,怕是就买不到了。」   「哦?这布庄竟还有缺货的时候?」苏玉锦有些诧异。   没听说今年青河的布料缺到这个地步啊。   有月票的小可爱可以投一下月票哦~么么哒 第175章 跑不了   非但没有,昨儿个出去时,还见布庄那新运来的成车崭新的货,苏玉锦还寻思着要不要提前给大家伙发些月钱,让大家伙早些去挑选些喜欢的布料好做新年的新衣呢。   「那倒不是布庄缺货,而是这种布料只有一处地方卖呢。」柳妈妈笑答。   「可是什么稀罕布料?」   「那倒不是。」柳妈妈道,「只是普通的细棉布,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家的布质地不错,价钱却比外头便宜许多,很多人皆是上赶着买,十分紧俏呢。」   又便宜又好的东西啊。   苏玉锦微微点头,「大约是自己织的布吧。」   只惦记着自己多辛苦辛苦便能多赚些钱,在计算本钱时,也不计算了自身的劳动力进去,所以才能往便宜了卖。   「嗯,正是她织的布呢。」柳妈妈点头,「说是她跟她妹妹两个人,昼夜轮流着织布,布料织的比别人快,卖的自然也就便宜。」   「不过说起这布织的快慢的事儿了,我看她那每天都能拿了布出来卖,就十分好奇的大致算了一算,哪怕是她们两个人昼夜赶工,也比寻常熟手十来天织的还要多,老奴当真是有些想不出来,她们姐妹俩这手速究竟能有多快。」   苏玉锦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竟是这般厉害?」   「是啊。」柳妈妈再次点了点头,「老奴也觉得,这姐妹两个年岁不大,这织布的手艺当真是厉害的很,也是不怕吃苦不怕累的。」   「对了,老奴还听说这姐妹俩,自小没爹没娘,是祖母给拉扯长大,现如今祖母身体不好,汤药费要花上不少,底下还有个年岁不大的弟弟,想来也是因为家境实在困难,所以做起活来也颇为拼命吧。」   「大约是吧。」苏玉锦嘴上附和着,这眉梢却是扬了起来。   可再如何拼命,人毕竟是血肉之躯。   纵使手艺娴熟,能达到的速度也是有限,绝对做不到以一当十用的。   除非……   她们的工具十分趁手,趁手到可以是世面上寻常织布机速度的几倍。   青河县的布匹,无论寻常的细布还是各种绫罗绸缎,大都出自松江府,那里以精湛的纺织技术和时兴的花样,几乎成为全国的棉纺织中心之一。   哪怕是从松江府千里迢迢地运输布匹到这里,加上一部分的运费,布匹的价格仍旧比自己来纺纱织布划算。   也因为此,青河极其附近哪怕是地处适合种植棉花的北方,纺织业仍旧没有发展起来,反而是将本地生产的棉花大批量地向外地卖出。   倘若这姐妹手中的织布机十分出众,产量极高的话,到是可以想办法扩大生产规模,做纺织布匹的生意。   苏玉锦心中念头冒了出来后,人便有些坐不住,「这姐妹俩家住在何处,人如何称呼,这会子能不能去她们家一趟?」   柳妈妈见苏玉锦问的这般急切,忙如实回答,「这姐妹俩姓洪,姐姐叫洪秋燕,妹妹叫洪秋月,住在离会宾楼不远,就隔了三条胡同。」   「既是不远,那就这会儿去一趟,柳妈妈既是知道,还得劳烦柳妈妈给我带个路。」   说着话,苏玉锦已是去寻自己的斗篷。   艾草一边帮着苏玉锦找寻斗篷,暖袖以及雪天里头要穿的木屐,一边劝,「姑娘怎么突然这般着急,待雪停了再去找也是一样的,这人又跑不了。」   外头冰天雪地的,摔一跤也是了不得的。   且即便不会摔跤,这般天寒地冻的,若是冻坏了姑娘可怎么好。   「人是跑不了,可保不齐别人也如我一般,上赶着上门去寻她们,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天气不好才更好,也显得我更诚心一些。」   苏玉锦将斗篷仔细给裹好。   斗篷的帽檐上缝了一圈的风毛,暖和挡风,苏玉锦的脸又生的小巧,戴了帽子后一张脸被遮住了大半,既防风保暖又不影响视线。   给苏玉锦穿上踩雪的木屐后,艾草和柳妈妈也各自都裹上了厚棉衣,陪着苏玉锦一并出了门,往那洪秋燕姐妹家去。   此时的风没那么大,唯有鹅毛一般的雪花从高空飘飘洒洒而下,地上的雪有了两寸来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路上行人极少,雪大多都没被人踩过,因而路上还不算滑,加上三人都穿着木屐,走起路来,也不算太过于费劲。   到到底雪大难行,三人又怕滑脚,走路小心翼翼地慢慢走,以至于从双桂巷走到洪秋燕家所住的榴花胡同,也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柳妈妈识得路,领着苏玉锦一路到了其家门口,拾起门板上的门环,重重敲击了几下。   片刻后门后有了吱呀吱呀踩雪声响,紧接着是清脆的女声,「是谁?」   「洪姑娘好。」苏玉锦朗声应答,「我姓苏,住在双桂巷,今日来是想跟洪姑娘谈笔生意。」   「今日的布已是卖完了,若是想要布料的话,等过两日再来吧,这几日天气寒冷,布织的也少。」洪秋燕隔着门回话。   「我来寻洪姑娘,并非是要买布,而是想谈一谈旁的生意,不知洪姑娘可否感兴趣?」   苏玉锦的话,换来了半晌沉默。   许久后,门才「吱呀」一声被打开,个头不高,圆脸儿的洪秋燕站在门后,看着三人中为首的苏玉锦,「外头风大雪大,既是要谈生意,那就请进来说吧。」   苏玉锦三人跟着洪秋燕进了院门。   洪家院子不大,且房屋因为年份久远的缘故,看着有些破旧,甚至能看得到屋顶有些发凹,显然已是年久失修。   穿过院子时,苏玉锦察觉到有「吱嘎吱嘎」,似是织布的声音从东厢房传出。   节奏听着明快轻松,比寻常听到的寻常织布机的声音要轻快许多。   果真如她所想的一般,洪家姐妹能够低价卖布,是工具上的缘故。   心中猜想得到了印证,苏玉锦心中越发有了底。   洪秋燕请苏玉锦三人到了堂屋,倒上了热茶,「不知苏姑娘要谈什么生意。」   「洪姑娘是爽快人,那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看洪姑娘这织布机织布效率极高,所以想跟洪姑娘谈一谈这织布机的生意。」苏玉锦道。   东厢房织布的声音戛然而止。   嗓子如刀片割一样,最后决定以毒攻毒,炫了半罐橘子罐头,感觉大好,于是美滋滋跟我某些人分享我的独家经验。   某些人:你如果不吃那半罐橘子罐头,可能已经好全了,吃了后只好了一半……   我:…… 第176章 请回吧   片刻后,一个身影进了堂屋。   矮个儿圆脸儿,容貌与打扮与洪秋燕一般无二,唯独右侧的脸颊处有一处黑痣,能够作为区分二人的标志。   这姐妹俩,竟是双胞胎。   不等苏玉锦感慨,洪秋月先开了口,「这织布机可是供我家吃饭的家伙,不卖的,你们还是走吧。」   被拒绝的苏玉锦并不气馁,反而是满脸笑意,「月姑娘不妨先听一听我能给的价钱?」   「任你给多少钱,那都是死数,总有花完的一日,可这织布机就不同了,只要在我们手中,便能替我们赚钱,就会一直有钱花。」   洪秋月话说得郑重其事,「我们可不是那些只为了一时银钱就卖老本的败家女,所以你们也就别想了!」   洪秋燕也跟着点头,「小妹说的没错,家中这织布机是我跟小妹一同改造的,这织布机现如今一个月能帮我们家赚三两银子,一年便能赚四十两的银子,不但能够养活我们一家四口人,够给祖母抓药,甚至还能帮家中小弟攒上一笔钱供其往后娶妻所用。」   「一年四十两银子,十年便是四百两,按我们姐妹俩的年岁,再织个四十年布没有问题,这便是一千六百两的银子,若是这织布机再往后传一代人,便能给我们全家赚上两三千两的银子。」   「若是苏姑娘能出两三千两的银子买下这织布机,让我们这辈子都能衣食无忧的,我们到是可以考虑考虑,若是苏姑娘不能,那这生意便没得谈了。」   两三千的银子……   会宾楼从买铺子到开张,也不过就是花了两千余两银子,牛庄头那管理的那处田庄,也不多比这个多了那么一些。   但这两处每年都给苏玉锦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虽然改良后的织布机也算的上一个不错的商机,若是做的好的话,也能有可观的收益,但用两三千两单单买上一架织布机,其他的投资都还要另算,那这个买卖的投资就实在是太大,收益的可观程度也不足以支撑起如此大的风险。   苏玉锦略思索片刻后,笑了笑,「我的确不会出两千两来买二位手中的织布机。」   果然如此。   洪秋燕和洪秋月对视了一眼,冲苏玉锦福了一福,「既然如此,那苏姑娘便请回吧……」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能让二位赚这么多银子。」苏玉锦打断了二人的话。   姐妹二人听苏玉锦这般说,顿时面面相觑。   「苏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姑娘不是不愿出这么多钱来买织布机吗,为何又说会让我们赚这么多银子?」   「二位请听我细细说来。」   苏玉锦清了清嗓子,缓声道,「这织布机我买了回去,是为了开织布作坊,织布机我是不会出那么多钱来买,但我会每年出上一百两银子作为织布机的独家使用费。」   「在我支付费用且独家使用之时,我会根据二位的织布机款式再做新的织布机出来,而二位的织布机不得再买卖或租赁给其他任何人,但可以继续织布贩卖,继续赚你们每个月的三两银子,一年仍旧可以赚几近四十两银子。」   「这样一来的话,二位除了每年的四十两银子以外,还可以从我这里每年再额外多得一百两的银子,十年便是一千两,三十年便是三千两,只要我这织布作坊一直开着,那你们的银子便能一直赚,说句长远的话,倘若我这织布作坊开上一百年两百年,那你们便能赚一万两,两万两白银,岂不是十分划算?」   姐妹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后,洪秋月拧眉问,「你方才也说了,你买这织布机回去是为了开织布作坊,那等你这织布作坊生意好了起来之后,我家这生意岂非便做不下去了?」   「这便是我准备说的第二点了。」   苏玉锦道,「正常的生意从筹备起来到成规模开始赚钱差不多得经过几年的时间,这织布机我们可以签上百年的协议,第一年我给你们的独家使用费按每年一百两来算,第二年起按照每年一百五十两给,比你们平日里赚的钱再多十两银子。」   「若我这织布作坊办不起来,这织布机不再续租独家使用费,那你们下一年便可以再授权给别人使用,不耽误你们继续赚钱,但倘若你们中途要转手旁人,需得承担我们织布作坊所有的损失,且额外付给我们这一百年内所有的独家使用费作为违约金才好。」   「这样一来,你们仍旧是可以源源不断的赚钱,且日子也能过得更加轻松,手中也仍旧有织布机可以自己织布,不必担心坐吃山空,如何?」   而对于苏玉锦本身来说,最初可以以相对小的成本获得改良织布机的技术,极大降低投入成本。   且这个模式,看着是租,跟买断也差不多,只要规定好违约责任,便几乎没有什么技术走漏的风险。   洪秋燕和洪秋月姐妹俩再次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凑在一起细算了好一阵子。   若是从字面上来说的话,的确是一个源源不断赚钱的法子,每年一百两的银子,对于她们家而言,的确也能过得十分宽裕富足。   而且她们两个人还可以继续织布,再赚些补贴家用的钱,也不算成日闲着显得无所事事。   只是……   洪秋月有些不安地问,「苏姑娘当真付得起每年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在她看来,可不算极小的数目,尤其还要付那么多年。   「这是自然。」苏玉锦点头,「若是不信的话,这一百两明日便可以送来。不过,这前提是,我得确认你们的织布机的确织布效率不错,且轻松易上手,这生意才可以做。」   「只要东西好,钱不是问题,不瞒二位,这县城中的会宾楼便是我的产业。」   「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财大气粗。」洪秋燕咧嘴笑了笑。   张口就要签一百年的协议,也不管这织布作坊生意往后做不做得起来!   会宾楼在青河声名在外,姐妹二人闻言心中越发踏实,心里再无任何疑虑,只带苏玉锦进了东厢房,去看织布机。   这不看不知道,看了之后,连苏玉锦都吓了一跳。   下一章会写到改良后的织布机,技术上纯属虚构,属于在黄道婆改良织布机和纺纱机的基础上进行一定虚构,请勿过分考究,感谢~ 第177章 引荐一二   当今世面上纺纱机的技术已经十分成熟,是改良过的三锭脚踏棉纺车,与旧的纺纱车相比,效率提升了两三倍,操作也更加省力。   但现在世面上的织布机却仍旧处于普通脚踏织布机的状态,而洪秋燕和洪秋月姐妹使用的这个织布机却是斜织机,织布过程中手脚并用,生产率比寻常的织布机的十倍作用。   更重要的是,这斜织机比寻常的斜织机更加复杂,还实现了一部分的提花功能,能够在织布过程中实现提花功能,可以织出更加复杂多彩的花纹样式。   有这样的提花式斜织机,也怪不得这洪氏姐妹可以织出比平常人数量更多的布匹出来。   洪秋燕和洪秋月一边介绍这提花式斜织机的功能和使用办法,苏玉锦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表示认可,整个人也是越来越兴奋。   有这样的织布机在手,在织布作坊是不愁赚钱的!   在看完了织布机后,苏玉锦又和洪秋燕、洪秋月姐妹仔细确定了织布机独家使用权协议的个中细节,两家商量后在那协议上签了字,摁上了手印。   两个人约定好明日苏玉锦派人将第一年的一百两银子送来,而姐妹俩则是在半个月内给苏玉锦做一台一模一样,但是全新的织布机出来交给苏玉锦。   同时,姐妹二人需教会苏玉锦指派的人完全学会这织布机的用法。   待这些事情尽数办妥后,待雪停后,苏玉锦也顾不得地上的积雪融化,便去找寻周夫人李氏,商量一起开这织布作坊之事。   以苏玉锦此时的财力而言,她若是要独自一人开这织布作坊,倾尽手中所有的积蓄,到是也开的起来。   只是这织布作坊无论是筹备还是日常管理,无论是原材料还是货品出售,皆是繁琐麻烦,苏玉锦自认为自己能力有限,需要一个在生意场上娴熟的老手帮着一起做。   且这织布作坊生意前景虽好,但既然是做生意,就没有稳赚不赔之说,拉上一些合作伙伴一起来做,也是共同分担风险的好办法。   苏玉锦这般想,在跟李氏说自己想法时,也没瞒着,尽数说了个清楚,「这些是我的想法,夫人觉得这桩生意如何?」   「生意是极好的生意。」李氏听罢,连连点头,「若是这织布作坊开起来,用的又是效率这般高的织布机,想来也是能织出与松江府媲美的中等布料,除去路上的运输和搬运费用的话,价格上也十分具有优势,是一桩能够赚钱的买卖。」   「我是十分看好这桩生意的,只是苏姑娘你若是拉我一同投钱入股,我是二话不说便会同意,可你若是要以织布机和银钱入股,让我来筹备管理这织布作坊的话,我这里只怕也是经验不足。」   「且周家素来是做药材生意,精通布匹生意的大掌柜我寻不来不说,连这织布所需的棉花,还有布匹织成后的售卖,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件难事。」   「周家现如今药材生意平稳又升,若是要再多花额外的精力来做一桩新的生意,对于周家而言有些得不偿失,只怕族中长辈也是不肯答应。」   「而于我而言,这桩生意不能帮苏姑娘好好做,达不到原本的预期,反而也是耽误了这般好的生意,心中也过意不去的很。」   「的确如此。」苏玉锦赞同点头。   虽然有些泄气,但李氏同她一般,隔行如隔山,即便李氏因为与她的交情点头应下了这桩生意,只怕在接下来的生意合伙过程中,仍旧也会进行地不太顺利,状况百出。   与其勉强着搭伙做起来,到是不如现在说清楚,不存这样的念想为好。   苏玉锦非常理解李氏的考虑和做法。   「苏姑娘也不必灰心,我虽然做不成这笔生意,但我可以给苏姑娘你介绍一个能做这桩生意的人。」李氏笑道。   「哦?」苏玉锦顿时来了兴致,「夫人要介绍谁?」   「冯家。」李氏道,「冯家久做茶叶和布匹生意,尤其是这布匹生意,做了多年,销路已是铺的十分顺畅,且冯家家大业大,于这作坊管理上也颇为有心得,必定能够做的极好。」   「苏姑娘若是觉得冯家还不错的话,我这两日便寻个合适的时机寻冯大少爷说一说,看他是否有这方面的兴趣。」   「那就劳烦夫人给引荐一番。」   自先前青河县商会筹备到现在,冯袁冬的能力可以说是有目共睹,苏玉锦对其印象也颇佳。   若是冯袁冬愿意一起做这生意的话,那这织布作坊的生意可以说便成了大半。   「苏姑娘客气,都是应该的。」李氏笑眯眯地吩咐了人给苏玉锦换上一盏新茶。   方才只顾着说话,苏玉锦手边的茶水已是有些冷了。   此时底下人换上一盏热热的茶水,苏玉锦也这才觉得说话说得时间有些长,嗓子有些干,抿了口茶水跟李氏聊起家常闲话。   「母亲。」周若毅进了屋子,满脸兴冲冲,「苏姐姐也在?」   「苏姐姐好。」周若毅冲苏玉锦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毅儿好。」苏玉锦看着小大人一般的周若毅,挂了满脸笑容,「这会子回来,可是刚下了学?」   「正是。」周若毅点头,「刚刚下了学堂,也刚刚见了祖母,来见一下母亲,准备去书房温书复习今日的功课。」   「方才听底下人说,苏姐姐已是来了好一阵子,现下已是这个时辰,苏姐姐可要在家中用晚饭?听母亲说,家中小厨房里新来的厨子做的菊花鱼酸甜可口,好吃的很,苏姐姐可以尝一尝。」   「毅儿是好意,本不该推辞,可待会儿苏姐姐还得去会宾楼一趟,怕是不能在这里吃饭吧,不如等改天来?」   苏玉锦伸手揉了揉周若毅的小脑袋,笑道。   「那就等这个月的十六吧,那日刚好学堂放假,苏姐姐可以来家中吃午饭,我也可以作陪。」   周若毅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儿,「昨儿个我还听母亲说托人从山东那买了许多干海货回来,差不多到那个时候也能到。」   苏玉锦,「……」 第178章 不为人所知   这改天原是个托词,大人都明白,可周若毅是个小孩子,俨然把改天这个不确定是哪天的时间干脆给定了下来。   李氏也跟着道,「苏姑娘那日应该能有空吧,到时候试着做一做佛跳墙,苏姑娘也尝一尝。」   苏玉锦帮了周家许多,虽然周家也有答谢,可苏玉锦却还始终也没有在周家正儿八经地吃上一顿饭,在李氏看来终究是有些失礼。   眼下周若毅提出来,她自然也不想放弃这么一个机会。   见母子二人皆是这般说,再推辞的话便显得有些托大不礼貌,苏玉锦便点了头,「却之不恭,那便到时候来叨扰夫人和毅少爷一番。」   「盼着苏姑娘来呢,又何谈叨扰二字?」李氏见苏玉锦应下,笑容满面,心中已是盘算起那日该做些什么样的饭菜来招待一番。   而周若毅见苏玉锦点头,亦是乐的险些一蹦三尺高,「那苏姐姐可说准了,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我们来拉勾!」   周若毅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   「好,拉勾。」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跟周若毅勾了勾小手指,又在大拇指上盖了章。   「那我就不打扰母亲和苏姐姐,先回书房温书了。」周若毅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后,这才像小燕子一般,往自己院子里头飞去。   到了院子里头,奴仆们打了热水来让周若毅洗手,更是端上来了几块栗子糕。   眼下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先吃块糕点垫一垫,免得温书时饿坏了肚子。   这是素日里的一贯做法,周若毅也已经习惯。   不过今日周若毅虽然卷了袖子,却只将左手放到了水盆中来回的洗涮。   「毅哥儿今日是想偷懒不成?」庄妈妈打趣了起来,「老奴可是第一次见有人洗手只洗一个手的。」   而且还是只洗左手。   「妈妈今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了我吧,我这几日都只洗左手,也只用左手。」周若毅嘻嘻笑道,顺便将水盆中的左手拿出来,在巾子上擦了擦水珠。   「这是为何?」庄妈妈顿时警觉起来,「莫不是少爷的右手不舒服?」   「那倒不是。」周若毅连连摇头,「这右手跟苏姐姐拉了勾,盖了章,可不能给洗掉了,要一直等到苏姐姐真的兑现了诺言来家中吃饭才行,否则便不灵验了呢。」   得,敢情是因为这件事。   庄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地,「哪里就不能洗手了,这得亏也是少爷和苏姑娘约定的时间不长,倘若要约个下一年的事儿,少爷也要一年不洗手了不成?」   周若毅嘿嘿笑了笑,「妈妈这次便依了我吧,满共也就这几日的功夫,我小心一些,不把手弄脏就是,反正我左右手都会写字吃饭,也不耽误,妈妈也不必害怕我用脏手吃了东西不干净。」   说罢,周若毅更是拿左手拽了拽庄妈妈的袖子,满脸哀求,「就这一回,妈妈便依了我吧。」   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人瞧着心里忍不住生出许多怜爱。   庄妈妈原就是上了年岁,现如今又日夜照顾周若毅,心中对他的情感自然不一般,眼下也招架不住。   加上周若毅素日里一向懂事,这次也算是难得有一件坚持的事儿,庄妈妈也不舍得让孩子伤心难过,只能是「无奈」地点头,「行行行,这次便依了你,往后可不许再这般了。」   「是!」周若毅小鸡啄米一般地点了点头,左手拿了那栗子糕往口中放。   栗子糕真好吃,甜的很。   不过没有苏姐姐做的糕点甜就是了。   周若毅,时不时地瞅一瞅自己放在案上的右手,嘻嘻地笑。   寻冯家合作的事情托付给了李氏,苏玉锦这两日需要做的是等待李氏的消息。   且因为洪秋燕姐妹俩的织布机也要一段时日才交上来,苏玉锦惦记着有实物了再跟冯家谈生意更加有说服力,便也交代李氏不必那般着急,先得了空透一透口风,看看冯家的态度如何,是否对此事有兴趣。   大约是因为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和无趣的,苏玉锦这几日在家中琢磨着做吃食来打发时间。   做桃酥,做吐司面包片,做鸡蛋糕,做太妃糖,甚至自己尝试着做些酒酿,预备着煮上一些酒酿汤圆来吃。   以至于这小院子里头,终日都飘着各种各样的香气,单是闻了,都让人垂涎欲滴。   不过今日这香气里,混杂了丝丝不一样的气味。   是鞭炮燃放后,残留的火药的气味,尤为刺鼻,甚至隐约还听到一两声鞭炮的噼里啪啦。   「这离过年还早的很,怎的放起了鞭炮?」柳妈妈在那搓洗手中新切的猪肝,预备着苏玉锦晌午做麻辣猪肝吃,听到外头的动静,皱起了眉头。   「听说是胡家办喜事呢。」艾草咂着嘴,扬起了眉梢,「嫁闺女呢!」   「哪个胡家?」柳妈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还有哪个胡家,胡巧慧家呗。」   「哦。」柳妈妈顿时恍然大悟,「前几日才听说这胡巧慧似乎定下了人家,已是合了庚帖,彩礼都还没送来,婚期都还没说准,我只当咋的也得到腊月里头了,不曾想竟是办的这般快?」   「肯定得快上一些,否则若是男方反悔了便是不妥了,听说胡巧慧这婆家还算不错的,男的年纪二十五六岁,品性似乎还不错是个老实本分的,家中还有几亩地,若是勤快一些,也是够吃的。」   艾草说着说着便有些生气,「也是便宜她了,竟也能嫁得出去,还能得一门这样的婚事!」   胡巧慧生出那样害人的心思,就该落得被人唾骂,被戳断脊梁骨的下场,哪里就还能顺顺当当嫁出去了。   这种人,就该寻个麻绳绑个圈,一脖子钻进去吊死在自家房梁上头,免得什么时候又生出腌臜心思,再去霍霍别人!   「便宜不便宜她的,往后再说。」柳妈妈不以为然,「这会子可看不出来。」   「怎么说?」艾草不大理解。   「既然老实本分,家中又有田地的话,不至于二十五六岁还娶不上媳妇儿,非得遇到胡巧慧这样的才能成家。」柳妈妈解释了一句。   这里头,必然是有旁人不知道的事呢!   最近的月票不大多,排名有点惨淡……o(╥﹏╥)o 第179章 沉迷女色   艾草想到这里,整个人顿时兴奋了起来。   说不准,这男方,就是老天爷派来收拾胡巧慧的恶人呢?   毕竟,这恶人终须恶人磨嘛!   恶人终须恶人磨。   同样这般认为的,还有贺老夫人。   这段时日,贺严德所住的梧桐苑可谓鸡飞狗跳。   谩骂和摔碎东西可以说每天都有发生,而方氏终日以泪洗面,身上更是时常病痛,偶尔来伺候贺严德一顿饭食或是汤药,最终的结果也都是不欢而散。   在旁人看来,贺严德实在可怜,而方氏也更加可怜。   身为新妇,还没有子嗣,自己的丈夫便没有了生育能力,往后一辈子守活寡,更是连个仰仗都没有,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   也唯有贺老夫人知晓这段时日方氏都在做些什么。   饭食中撒上分量极多的盐,或是放上极多的醋,就连去喂食汤药时,也总喜欢在贺严德面前蹦来跳去,甚至偶尔衣着清凉,满口挑衅之意……   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贺严德此时是个废人。   所谓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的事做的多了,哪怕方氏有意让底下人隐瞒,但总归会传到贺老夫人的耳中。   「母亲可要管一管?」陆氏亲自伺候着,拿了一个新的暖手炉放在贺老夫人的膝上。   「闹腾的再如何厉害,也出不得这梧桐苑,由着他们去就是。」贺老夫人闭目养神,「都是心中难过的人,发一发脾气,过段时日就好了。」   这便是不打算要管了。   也是,贺严德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能留他一条命已是仁慈,又怎会让他过得舒心如意了去?   陆氏跟着眯了眯眼睛,「母亲所言极是,只是那方氏……」   「倒也是个聪明的。」   知道贺严德为何会落得这个田地,也知道她们的态度,所以趁这个时候可劲儿地去磋磨贺严德,出平日里总是被压了一头的憋闷气。   「就怕有些人仗着自己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贺老夫人老神在在,手中的佛珠不住地从手指间撵过,「你这边有些事,也该跟着做起来了,不能只让严修一个人忙里忙外的。」   陆氏明白贺老夫人指的是方氏这边,应声道,「母亲放心,已经在做了。」   「嗯。」贺老夫人也点了点头,「说起这方氏了,先前咱们俩说的严修那个外室,你可抽空去瞧了。」   「去了。」   「人怎么样?」   「模样没得说,性子也不错,懂礼会做事,还烧的一手好菜,医术也懂上一些。」陆氏提及苏玉锦时,这脸上的笑便不自觉地铺了满脸,「儿媳觉得很是不错。」   「既是不错,那便寻个时间跟严修说上一说,商量个时候吧。」贺老夫人放下了手上的佛珠,「到时候单独拾掇个院子出来,也别委屈了人。」   到底是自家孙子这般看重的人,即便是做妾室的,也不能怠慢。   「儿媳原也是这般打算的,只是方才来的时候,听底下人说,严修在京城又置办了个院子。」陆氏叹了口气。   「又置办了个院子?」贺老夫人睁开了眼睛,满都是惊诧,「这回的是什么人?」   「也是个头牌……」陆氏话说的有些艰难,「且似乎伺候过好几个人,不如苏姑娘干净……且这次这个肚子好像已经有些动静了。」   这是要准备弄个庶长孙出来?   贺老夫人嘴张了又张,半晌才吐出话来,「严修素日里并不沉迷女色。」   更不会这般不懂规矩才对。   「儿媳也是这般觉得的,所以打算问一问严修,看看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陆氏眉头紧皱,心里也是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自家这个儿子怎么回事。   是人家苏姑娘做的饭菜不够好吃吗,怎么还惦记起来吃旁人家的饭菜来了?   也怪不得这段时日总是呆在京城不去青河,敢情是又有了新欢了……   甚至连肚子都给人搞大了,这算个什么事?   但生气归生气的,再如何不成器,那也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背地里收拾是可以,倒不好让贺老夫人动怒。   陆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自己心中的怒火,更是偷偷去看贺老夫人的脸色,「母亲也别生气,虽然严修做事失了规矩,但若是仔细想上一想的话,总好过早先那些无稽传闻……」   贺老夫人沉默了许久,这才点了点头,「话说得也有些道理。」   花心一些,顶多被人说风流好色,倒胜过断袖之癖。   「母亲也放心,儿媳一定会看紧一些,不让这个外室在外头生事,若是个不安分的,就尽早打发掉,不会影响严修的正经婚事……」   陆氏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眼看着贺老夫人脸上没了什么怒气,这才寻了由头出来,回自己的院子里头。   一进自己院子里,眉头便拧成了「川」字,更是吩咐身边的人,「去前院里头递话,让二少爷一回府便赶紧过来一趟。」   得好好问一问贺严修究竟是要做什么。   置苏玉锦这个外室也就是了,怎的又凭空冒出来一个。   而且苏玉锦这个乖巧懂事又做得一手的好美食,哪里比不得那些个狐媚子了,都没让人苏玉锦怀有身孕,偏让这个怀有身孕,这是欺负人苏玉锦不争不抢,是个安分守己好说话的?   陆氏越想越生气,「腾」地站了起来,「赶紧的,去把二少爷给我找回来!」   一刻也不想多等!   必须要知道答案!   「夫人。」彩云小声道,「夫人忘了,二少爷这几日都在陪伴三殿下,只怕还得再等几日才能回来。」   当今圣上推崇节俭兴邦,更认为美色误国,因此偌大的后宫中除皇后以外,其他妃子、淑仪、才人加起来,不过十来位。   因为后宫妃嫔不多,皇上膝下唯有五个皇子,四个女儿。   除四皇子和五皇子年幼以外,皇后所出的大殿下,贤妃所出的二殿下和淑妃所出的三殿下,年岁相当,前后差不到一年。   其中淑妃便是贺老夫人的亲生女儿,贺承业的胞妹,贺淑华。   陆氏:传下去,二少爷沉迷女色,移情别恋,打死吧!   贺严修:……我觉得我还可以再狡辩一下…… 第180章 气愤   贺淑华十七岁入宫,深受皇上宠爱,次年怀孕,顺利生下了三殿下,又隔两年后,诞下五公主,现如今儿女双全,仍旧和皇上琴瑟和鸣,羡煞众人。   也正因为贺淑华备受宠爱,三殿下亦是众人眼中储君人选之一,被人瞩目。   而这段时日要操持先帝寿辰,皇帝派了这兄弟三人共同筹办此事。   三人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力求能够在此等重要场合中将各自分内之事办的妥当,让皇上看到各自的能力。   三殿下是三人之中年岁最小,平日里接触到庶务最少之人,此时自然而然也就向自己的表哥贺严修多多请教。   而经底下人提醒,陆氏这才想起来了这件事,伸手拍了拍额头,「险些忘记了这般重要之事,正事要紧,等他忙完了再说这事也不迟。」   外室的事情再紧急,也不过是后宅之事,陆氏还是拎的清的。   不过再如何想的清楚明白,陆氏还是替苏玉锦委屈。   都说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先得拴住一个男人的胃,苏玉锦厨艺那般好,都把她给征服了个彻底,难不成都拴不住贺严修这匹野马?   陆氏心里不甘心,也不想在家中多呆,只从妆奁里头翻出来了库房钥匙,进库房里头一通的翻腾。   不要珍奇异宝,也不要首饰头面,只寻了些现银出来,搁到钱袋子里头装好,揣进了自己怀中。   接着换了身戎装,让底下人为她备了马匹,径直去寻陆雯静去了。   陆雯静正在家觉得憋闷的慌,得知自家姑母来寻她,而且还是邀请她一并去青河县,乐得险些飞了起来。   就知道上次答应带姑母去寻苏玉锦是绝对的明智之举!   往后不但能够时常去青河县,而且还能够光明正大地去,简直不能太好!   而苏玉锦对于陆氏和陆雯静二人的到来,十分意外。   尤其是寒暄几句后,得到陆氏不由分说塞到手中的一袋子沉甸甸的银元宝时,越发意外。   「夫人上次已是给过东西了……」苏玉锦要推辞。   无功不受禄。   虽然看得出来这陆小姐的姨母也是有些想要多来吃两顿饭的意思,但上次给的那玉镯已是十分珍贵,苏玉锦觉得已是足够。   这次再收银元宝已是有些太多了。   旁人客气,她也不能拿对方当冤大头不是?   多好的姑娘,不是自己的东西,还不要。   也怪不得跟着贺严修了这么两年,都还没有混到个名分,反而让一些狐媚子抢占了先机。   陆氏越发觉得窝心的很,手中的钱袋子不由分说地塞进苏玉锦手中,「给你便拿着,这些不算什么,等下次我来的时候,再给你带些好东西来!」   银元宝虽然是现成的银子能随时花销,是傍身的好东西,但这银子到底也只是银子,看着数量不算少,但真没多少钱,这些加起来,连个好一些的发簪都比不过。   陆氏觉得下次来的时候,得挑些上得了台面的发饰来为好。   身为女子,即便再不喜好这些东西,但充门面的东西还是得有的!   什么金累丝,嵌宝石,珍珠,玛瑙,翡翠,红宝石……   什么发簪,发钗,步摇,耳环,手镯,项链,项圈……   统统安排!   苏玉锦,「……」   怎么感觉跟二爷沾边儿的亲戚,出手都这么大方?   而且是不收不行的那种?   在推脱不得之后,苏玉锦不得不收下了这袋子沉甸甸的银元宝,也因为这些银元宝的缘故,苏玉锦决定投桃报李,晌午时做了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式出来。   水晶虾饺,肉末蒸豆腐,红烧鳝鱼,夫妻肺片,泡菜鱼,菠萝烩排骨,翡翠鸭舌,爆炒羊肚,脆爽马蹄杂蔬……   陆氏和陆雯静大快朵颐,吃的可谓十分尽兴。   陆氏甚至在回去时,还打包了一些苏玉锦做的卤味回去。   卤肘子、卤猪肝、卤鸡爪、卤鸭架等。   心满意足的。   「姑母带这么多东西回去,是要给表哥带的吗?」路上,陆雯静问。   「才不给他呢!」陆氏扯了扯嘴角,「喂狗都不要给他吃!」   这样好吃的东西,他不配吃!   陆氏现在只要一提到贺严修就气不打一处来,甚至干脆将那一包卤鸡爪塞给了陆雯静,「这些给你吃。」   陆雯静,「……」   感觉不大对劲。   但是有更多的卤鸡爪可以吃……   她无所谓的!   就是这话又说回来了,表哥这是做了什么事,竟是将姑母气成这个样子?   「阿嚏!」   贺严修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甚至在这一个喷嚏都还没完全停止时,紧接着又打了一个极大的喷嚏。   喷嚏之大,震得贺严修手中的笔都抖了下来,墨渍顺着笔尖滑落,滴在案上的宣纸上,浸染了一大片。   「是微臣失礼,殿下恕罪。」贺严修拱手赔罪。   「无妨,人之常情罢了。」三殿下摆了摆手,却又颇为担忧,「只是表哥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可是近日劳累过度的缘故?」   「大约不是。」贺严修微微拧起了眉。   不过只是觉得后脊梁一阵一阵发凉,大约是有谁在说他的坏话而已。   「微臣素来身体康健,殿下不必担忧。」贺严修放下了手中的笔,重新换了一张纸过来,「殿下需要担忧的,是明日之事。」   明日便是先帝寿辰,届时需得谨慎小心,好好表现为好。   且若是贺严德履行承诺,所说的皆是实情的话,那明日会有一件极大的事……   ——   先帝寿辰,祭祀祈福。   皇帝率领诸位皇子,亲眷王爷,文武百官上香祭拜,为先帝尽孝,为国祈福。   祭祀的地点在皇家寺庙,一行人浩浩荡荡,自子时出发,于先帝的寿诞时辰,由皇帝进第一柱香。   而后是皇子,宗亲王爷,世子,再接下来是文武百官依次叩首。   待一系列礼毕后,百官散去,宗亲王爷、世子等禅房等候,皇帝与诸位皇子一同在主殿与寺中高僧,念经祝祷一个时辰。   就在这一个时辰即将结束之时,一道寒光自外,直直地飞入刚刚敞开大门的大殿!   末尾增加了一段,不会重复收费,刷新即可   啊……因为一边码字,一边在修改不通顺的地方忘记看时间,更新时已经是0点了,少了六更福利月票,哭泣…… 第181章 百密一疏   「有刺客!」   有人喊了一声,御前侍卫纷纷上前护驾。   大殿下已是冲了出去,阻拦那抹已是直冲而来的寒光。   三殿下亦是眼疾手快,径直挡在了大殿下的面前。   那抹寒意最终击中了三殿下的前胸,一尺来长的利箭直插在三殿下的胸口处,箭头尽数没入皮肉。   三殿下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三殿下!」   「快传御医!」   「抓刺客!」   「……」   大殿内登时乱成了一团。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极为不好看,尤其是此时的大殿下和二殿下,两个人更是互相看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向外张望了一番。   「二位殿下不必担忧,贺大人已经跟御林军追过去了,贼人必定跑不掉!」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常高远宽慰道。   大殿下和二殿下神色皆是不易让人察觉地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方才的担忧和焦急。   「此贼人如此大胆,必须得抓了回来,凌迟处死,方能泄心头之恨!」二殿下一通地咬牙切齿。   「这是其次,重要的是先去看一看三弟为好。」大殿下出言提醒。   倘若真的是状况不好,回天乏术的话,也算没有白忙活。   「太医已经去看了,想来三殿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常高远话音落地,便听太医在那大声禀告,「回皇上,三殿下这几日胃寒脾虚,在胸口处贴了膏药,这箭虽锋利,可刚好刺中粘贴的膏药处,所以三殿下虽伤及皮肉,去并无大碍,只需敷药治疗即可。」   「恭喜皇上,恭喜三殿下。」   周围人闻言,呼啦啦跪了一地。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皇上闻言心中的一口大石头顿时落了地,招呼大殿下和二殿下,「你们两个也快来瞧一瞧老三。」   「是。」大殿下和二殿下低头再次互相看了一眼。   这小子,竟是有这般的气运。   这下子不但人没有事,还得了一个救驾有功,甘为兄长挡箭的美名,只怕这名声更响,也更被人尊崇了。   当真是可恶。   二人咬了咬牙,面上却是满脸担忧,去瞧三殿下。   尤其是大殿下的脸上更比寻常人多了几分感激,「那一箭原是该我来挡的,你竟是这般犯傻,遭这样的罪过,让我心中如何好受?」   面上感激埋怨,实际却是在提醒旁人,他虽然并未成功挡了箭,但原是要去挡的,不过被老三抢了先机罢了。   三殿下此时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苦笑道,「大哥莫要怪责,我原也是没想太多,看着形势不对便扑了过去……」   完全只是由心而起的要保护父皇和大哥罢了。   大殿下咬了咬牙,面上却不显露太多,只查看三殿下此时的伤势,叮嘱其多多歇息,更是吩咐太医好生照看。   因为发生了行刺之事,皇帝要提前启程回宫。   大殿下和二殿下也忙成了一团。   寻了个时机,两个人再次凑在了一起。   「今日之事,大哥觉不觉得有些蹊跷?」二殿下低声道,「三弟平日更加醉心诗书,这武义却是不佳,那箭来的那样快,大哥不过勉强能看得到,三弟怎的反应那般快?」   「不但反应够快,胆子够大,而且运气那般好,在胸口贴了膏药,帮着挡上一挡。」大殿下冷哼了一声,「今日是先帝寿辰,要来寺庙上香祈福,寻常人怕冲撞,身上连香囊香袋都不敢戴,他到是胆子大,竟敢带着膏药来寺中。」   「大哥也觉得老三是将计就计?」   而他们两个忙活了许久,不过是为人做了嫁衣?   大殿下点了点头,脸色也是越发难看。   现如今朝政稳固,天下太平,他们身为皇子,想要建功立业,可谓十分困难,平日的能耐,也不过就是表现再诗书文采,以及一些庶务之上。   可平日里读的都是一样的书,夫子教的东西也都差不多,读书时辰更是不相上下,这文采自然也就处于差不多的水平。   至于庶务打理,他们是皇子,事情交代下去,自然有人给办的妥妥当当,亦是看不出来个人能力如何出众。   想要在三人之中脱颖而出,可谓是十分困难之事。   大殿下想了许久,才想到了救驾这样兵行险着的方法,让人行刺,自己去挡箭,便能成为一桩美谈,甚至让皇上也念念不忘他的恩情。   但百密一疏,竟是算计漏了老三这个精明的!   果然真他那个毒蛇母亲一般,总是窝在暗处,出其不意地咬人一口。   着实可恶!   大殿下气恼,二殿下也是气得够呛,「大哥便这般算了?」   「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如此了。」大殿下咽下了一口浊气,「这段时日多去老三那里走上一走,也显得咱们几个兄弟情深。」   至于旁的,往后再慢慢来算。   大殿下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这边,贺严修和御林军统领邹云奇一起追着那可疑之人一路到了半山腰。   对方一袭劲装,身后背着箭筒,身轻如燕,到是比贺严修和邹云奇的身手更麻利几分,偶尔「唰唰」两箭,干扰他们二人的追踪。   「这厮好箭法!」邹云奇有些恼怒,干脆腾空而起,扑了过去。   「邹统领小心。」贺严修从一旁包抄了过去。   那人搭了箭在弓上,冲着贺严修便又是一箭。   贺严修忙往一旁躲,但事发突然,实在是有些躲避不及,箭刺中了贺严修腋下的腰间,整个人闷哼了一声,跌落在地。   「哼!」   那人冷哼一声,得了空来对付邹云奇。   「贺大人!」邹云奇担忧贺严修,顿时方寸大乱。   但不等他话音落地,只听「嗖」的一声,自贺严修手中飞出了一抹寒光,直扑那贼人而去,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匕首没入那人多的胸口。   那人在略愣了片刻后,手中弓箭落地,整个人自山上坠落,落在底下一块凸出的岩石上,人再没了任何反应。   邹云奇纵身一跃,落在那岩石上头,查看了一番后,冲贺严修摇了摇头,「看来问询不出来什么了。」   「不过都是一样的。」邹云奇又补了一句。 第182章 幸好来的快   哪怕此时是生擒,像这样的死士,也只会自尽在众人跟前,绝对不会多说半句话。   有了这尸首,也算是能够交差了。   邹云奇吩咐后面跟上来的御林军去收拾那贼人的尸首,一边去查看贺严修的伤势,「贺大人觉得如何。」   「无妨,皮外伤而已。」贺严修将箭扔在了地上。   旁人那箭飞驰而来,为让对方放下戒备之心,顺势夹在腋下,佯装受伤罢了。   不过箭头锋利,他又是情急之下,箭头划破了衣裳,略见了些血而已。   「皮外伤也该仔细诊治,免得溃脓。」邹云奇道,「只是皇上已经启程回宫,三殿下又受重伤,眼下随行的太医只怕都跟着回去了,贺大人还是得尽快回京医治吧。」   「我这就安排人护送贺大人回去。」   「不必这般麻烦邹统领,我熟识的大夫离这里到是比回京要近上一些,我去那里便好。」贺严修笑道,「家中小厮在山脚下等候,邹统领忙自己的事便好,先告辞了。」   三殿下现如今如此,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他的身上,这次的事情也算是办的圆满。   这段时日勤勉于政务,贺严修自觉自己也是累的不轻,需得歇息上几日。   眼下的伤,是极好的由头。   饶是贺严修这般说,邹云奇还是派了一些人护送贺严修先下山,自己则是与其余的人一并带了那贼人的尸首回去复命。   贺严修到了山下与兴安汇合。   兴安看贺严修身上的锦袍官服破了那么大的破洞,心中一惊,「二爷受伤了?」   「嗯。」贺严修翻身上马,勒了缰绳,「走吧。」   「二爷去哪里?」兴安看贺严修并不曾跟其他人一并往京城去,顿时讶异。   「既是受伤了,那自然得去看大夫了。」贺严修白了兴安一眼。   兴安这话问的实属多余。   看大夫?   兴安这才反应了过来。   苏姑娘不就是大夫吗?   二爷是要去青河!   「二爷说的极是。」兴安兴冲冲地点了头,驱赶胯下的马匹跟上。   这里离青河不算远,饶是一路上没有太赶,主仆两个人赶到青河时,日头也并未完全落山。   苏玉锦得知贺严修是因为捉拿行刺皇上的刺客而受伤,且身上衣裳破烂成那个模样,急忙脱去贺严修的上衣来查看伤势。   眼看着苏玉锦眉头紧皱,手下动作更是忙乱,贺严修心中有些不安,「伤势如何?」   「幸亏二爷来的快。」苏玉锦头都没抬,「若是二爷来的迟一些的话……」   贺严修闻言,越发有些紧张。   那箭上莫不是有毒不成?   苏玉锦用那棉絮将方才残留的药水擦拭干净,幽幽道,「这伤就自己长好了。」   贺严修,「……」   摸了摸鼻子,贺严修解释道,「能够刺杀皇上的,必定是亡命之徒,箭头淬毒是常有之事,我也是心中担忧,便想着来寻你看一看,既是无事的话,那我心中也就放心了。」   「二爷尽管放心,伤势无恙,方才已是擦了药,不出两日便好了。」   苏玉锦出言宽慰,又去寻了身衣裳来,让贺严修重新换上。   衣裳是苏玉锦在青河这里寻成衣铺做的,按着贺严修的尺寸,手艺和布料质地都不能与贺严修平日里所穿的衣裳比,只是惦记着应急时穿戴,苏玉锦便按每个节气中衣裳的厚薄,皆是备上了一两身。   贺严修此时穿上的这身是这些时日新做的,宽窄长度都颇为合适。   唯独这料子确实比着家里的要差上一些。   不能说苏玉锦不上心,不舍得给他买更好的料子,实在是因为青河离京城太近,许多家境富裕之人,为彰显实力和面子,大都直接去京城采买衣裳首饰,所以青河这边铺子里头卖的布料最好的也不过是中等偏上一些。   眼下身上所穿的料子,大约已是苏玉锦能够买到的,十分不错的布料了。   看来下次也不能单单是给苏玉锦银票金子什么的,这些当用的东西,也该准备上一些。   晚饭苏玉锦做了清炖羊肉锅来吃,配上白菜,萝卜块,藕块,豆腐,就着炭炉子来吃,最后来上一碗烩面,饱腹十足,滋味亦是十分鲜美。   因为苏玉锦说过,这伤需得两日才能好,所以贺严修十分坦然地在这里住上了两天。   苏玉锦尽心尽力,一日三顿饭,变着花样儿的给贺严修来做。   贺严修吃的满足,也没忘记一样重要的事儿——兑现上次回京时对苏玉锦许下的承诺,将她的身契交还给她。   苏玉锦从贺严修的手中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   自到了这个世界,她的身份便是外室,是奴婢,这两年的时间可以说都已经慢慢适应乃至习惯了这个身份,而且一直在积攒身家,期盼着早些拿回卖身契,好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而现如今拿到自己的身契,去衙门消了记档,自己便是自由身,实现了当初既定的小目标,倒令人有些难以相信这是事实了。   看苏玉锦拿着卖身契发呆,贺严修接着道,「我着人到处找寻你的家人,只是大约时日有些久了,暂时还没什么线索,待得了信儿后我便立刻告诉你。」   苏玉锦顿时愣了一愣。   二爷要帮她找家人?   先是还了她的身契,又要帮她找寻家人,二爷这是要答谢她这两年做事尽心尽力,屡次看好了他的病症,所以给予嘉奖?   「多谢二爷。」   苏玉锦连声道谢。   平心而论,二爷的确是个真心实意善待下人的主子,是值得她尊重的。   无论她是不是自由身,都该好好为二爷做事才对。   因为得了卖身契而欢喜,苏玉锦下午时做了钵仔糕来吃,到了晚上时,又做了许多琥珀核桃仁,鱼皮花生等一些小零嘴,让贺严修回去时带着。   待送走了贺严修,苏玉锦便拿着自己的身契,领着艾草去衙门里销了记档,得了新的户籍。   眼看着那户籍纸张上盖着的新鲜红印,苏玉锦的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去,晚上从会宾楼拿了几样菜,还有上好的桂花酒,回去让艾草和柳妈妈陪着喝上两杯。   今天大宝说她看到视频,一个小女孩因为惹了妈妈生气被关到阳台,被虐待,现在她很担心。   我:担心我虐待你吗?   大宝:我担心你把怒气都转移到爸爸身上,去虐待爸爸   我:…… 第183章 难过的很   也算是庆祝一番。   大约是因为高兴且喝了酒的缘故,苏玉锦晚上睡得比平日里早。   艾草服侍苏玉锦睡下后,吹熄了灯,关上了门,而后长叹了口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柳妈妈查看门窗,给地龙添上了一锹的新炭,将那火炉子给闷上。   地龙的火不必燃的很旺,一整个晚上都能暖暖和和的。   「发愁啊。」艾草抱着手中还有些热气的汤婆子,再次叹了口气,「咱们姑娘得了卖身契,现在是自由身了,那是不是往后二爷就不打算让姑娘进贺家了?」   毕竟要抬举成姨娘的人,对于主家来说,手中握着身契,才好拿捏才对。   眼下放了身契,那就是不想拿捏了……   柳妈妈想了想,「我看着未必是坏事,说不准二爷有旁的打算。」   「怎么说?」艾草凑了过去,刻意压低了声音,怕惊醒屋子里头还在睡觉的苏玉锦,「二爷,能有什么打算?」   柳妈妈顿时沉默。   放不放身契,对于二爷抬不抬姑娘做姨娘,当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但对于姑娘来说,大约是两个意思。   要么就是往后要放姑娘走,要么便是要娶姑娘做正妻,所以要给姑娘一个清白自由的身份。   贺家是名门世家,后者的概率实在是低,思来想去的,大约是头一个可能性大。   二爷要放姑娘走……   那姑娘往后可该怎么好?   见柳妈妈也不再说话,艾草再次叹了口气。   眼瞧姑娘着跟二爷这边情分渐增,结果二爷忽的来这么一出,往后姑娘的仰仗便是彻底没了……   姑娘,当真是命苦啊。   艾草和柳妈妈的神色皆是暗了下来,默不作声了半晌后,柳妈妈才张口,「时候不早了,先睡吧。」   「姑娘跟前,咱们还是得欢欢喜喜为好,免得姑娘心烦。」柳妈妈提醒了一句。   艾草急忙点了点头,忽的想起今日姑娘又是欢喜,又是要菜,又是喝酒的,大约也并不是真心欢喜,不过是强撑着佯装心情好罢了。   姑娘也是难过的很了……   艾草因为这件事,晚上翻来覆去地,到了半夜才睡着。   这边,苏玉锦微醺入睡,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舒畅,连晨起的豆腐脑都比平日里多喝上了半碗,更是惦记着晌午炖猪肚鸡来吃。   洪秋燕和洪秋月姐妹俩织布机做好送了来,李氏那传来了消息,说是冯袁冬对开织布作坊之事十分有兴趣,要好好跟苏玉锦聊一聊合作之事。   既然如此,苏玉锦便没有耽搁,通过李氏约了时间,地方就约在了会宾楼二楼的雅间内。   苏玉锦这儿由李氏作陪,冯袁冬则是带了弟弟冯袁浩一同来。   「苏姑娘这提议极好,我们兄弟二人略商议了一番,觉得这生意十分可做,便想着跟苏姑娘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冯袁冬道,「今日带了舍弟来,也是因为家中的两项生意,我管着茶叶,小弟管着布庄,布匹生意上他更娴熟,这生意若是能跟苏姑娘做起来,也是主要由舍弟来负责操持张罗。」   冯袁浩是第一次见苏玉锦,拱手道,「苏姑娘好,往后还得请苏姑娘多多关照一二为好。」   「冯二少爷好。」苏玉锦福了一福,「冯二少爷自谦了,作坊生意上的事我必定是不如冯二少爷懂得多,这生意上还得多仰仗冯二少爷才是。」   「这织布作坊的事儿,我也是有这么个想法,只是个设想,真正要筹办起来,都得由冯二少爷费心思量个中细节。」   先前周夫人传话时也提过,倘若两家合作的话,苏玉锦这儿出织布机的技术和一半银两,冯家出一半银两,管理织布作坊日常经营,这收益的银子对半来分。   苏玉锦此时说由他冯袁浩来费心张罗,既有自谦之意,说的也是个中实情,冯袁浩便没有再说谦辞,只笑着微微点了点头,「作坊之事,若是开办,我冯家在县城中有空置的宅院,只需修整一二,便可以直接改建成作坊。」   「织布机之事,我家也养了一些匠人,再让外面木匠做上其中的部分部件,到时候让可靠的人组装一二,也不会让织布机的技术泄露了出去。」   「织布的工匠,优先从捏了身契的伙计里面选着来学,若是不够需要招工的,也按着长工来招,契约字据要立好,免得生出事端。」   「纺纱这块好说,纺纱机都是现成的,能做的人也多,棉花这些也不必担忧,家中有几个象样的田庄,每年棉花出产不少,往年都往外地运送卖钱,今年因为棉花价格不高,本打算着年后再往南方卖,便在仓库里头留着,可以随时拿来用。」   「织布的花样也可以随时调整,寻上几个心灵细巧的,将这织布机鼓捣明白后,配线配色的事儿只交给他们就是,唯独这布匹织出来后往外卖的事儿……」   冯袁浩顿了一顿,笑道,「家中布庄数量不少,跟松江的货一并摆着往外卖不是难事,销量估摸着也不会错,只是既然要开这织布作坊,便想着这布还是要有个名头,让青河县的人认咱这作坊织出来的布,才能把这织布作坊做出个名头出来,也才做的长久。」   「冯二少爷所言极是。」   苏玉锦听了这一阵子,见冯袁浩将其中的几个关键点都说的头头是道,可见其是做事稳妥,生意上也颇有经验,对其印象极佳,只觉得是个极佳的合作伙伴,连连点头称赞,更是提议,「织布机眼下安置在家中,还得请二位先去看一看这织布机。」   生意能不能成,是基于这织布机是否可用。   「请。」   冯袁冬和冯袁浩跟着苏玉锦和李氏一并去了双桂巷,苏玉锦的家中看织布机。   艾草演示了一下这织布机的用法,更是接连织上了半个时辰的布,让冯袁冬和冯袁浩看了一下这织布机的产量。   兄弟二人看完之后连连点头,又跟苏玉锦细商了有关织布作坊合作之事,直说到日头西沉时,冯家兄弟二人才告辞离去。 第184章 如此倒霉   冯袁冬和冯袁浩在回去路上还在马车中细聊有关作坊之事。   「这作坊若是筹办顺利的话,每年的收益至少在这个数。」冯袁浩伸出手,给冯袁冬比划了一下,更是笑道,「说不准要比先前所有的布庄都要赚钱。」   「这苏姑娘当真也是心思敏捷的很,竟是能想到这一茬。」冯袁浩又感慨了一句。   冯袁冬笑了起来,「先前便时常听周夫人夸赞这苏姑娘,现下见过之后,的确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心思敏捷是一回事,最关键的是有能下决定的魄力。」   想得到是一回事,敢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冯袁浩连连点头,「的确,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手腕和魄力,更讲究机不可失,眼下不能耽误时间,明日便跟苏姑娘将这契约字据签了,后面的事儿该做都得尽快做起来。」   拾掇作坊场地,置办织布机,纺纱机,张罗纺纱织布的工匠……事情还多的很,也都是赶紧做起来。   赚钱的买卖,是绝对不能往后拖的。   见自己弟弟做事劲头十足,冯袁冬点头「嗯」了一声,「此事既是交给你,你便甩了手好好去做就是。」   若是哪儿不得当,或者是做的不顺利的,有冯家兜底,不必害怕。   兄弟二人感情素来和睦,自家大哥也是偏向的很,冯袁浩兴冲冲地点了头,盘算起接下来的事儿。   一天也没敢耽搁,冯袁浩第二日便来寻苏玉锦签订了契约字据,收下了苏玉锦的投资银子,喊妥帖的工匠来测量了织布机,开始置办当用的家伙什。   眼看着冯袁浩忙活起来,一桩能够赚钱的营生逐步敲定,苏玉锦心中也是渐渐踏实。   这次投资织布作坊,苏玉锦这里出了四千两的银子。   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苏玉锦细算了一番剩下的,除了一些首饰摆件,差不多还有个四五千两现银。   银子放着不会下崽儿,且她平日里花销也不多,在苏玉锦看来,这钱若是不拿去做投资或者置办产业,属实辱没了银子的本质。   但刚刚投资了这织布作坊,且商机这种事,也是有些可遇而不可求的……   苏玉锦想了想,再次踏入了牙行。   孙掌柜听罢苏玉锦的要求后,挠了挠头,「苏姑娘想买个果园,这倒不是难事,但这要求有小河有山坡这种依山傍水的地儿,到是不大好寻。」   「县城西边到是有依山傍水的山头,也有缓坡,也适合种些各种果树,不过都是有主家的,对方不见得会卖,只能去问一问。」   「依咱们两家这关系,苏姑娘既是开了口,我肯定去好好打听打听,不过这事儿不一定能成,我尽力去做,但苏姑娘不要抱太大希望就是……」   毕竟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属实强求不得,苏玉锦自然颇为理解,「劳烦孙掌柜多打听一番,我这里倒也并不着急,若是有最好,若是实在没有,地段好,清亮又舒坦的果园也不是不能。」   到时候一大片的果园,到了夏天绿树成荫,到了收获的季节硕果累累,可以一边随时尝果子,一边惬意优先地享受田园风光,倒比田庄更添几分的悠然自在。   单单是想想,苏玉锦便觉得舒坦无比,也越发迫不及待地想拥有这样的地方。   「好。」孙掌柜心中大约有了底儿,忙答应下来。   「对,孙掌柜这里做不做外地的生意?」苏玉锦忽的问道。   「苏姑娘的意思是……」   「就是外地的房屋宅院什么的?譬如江浙那一带的?」   苏玉锦最是喜欢小桥流水人家,也喜欢江南烟雨的婉约动人,倘若能在江浙一带有一处临水而居的宅院,只怕也是绝佳享受。   「手中到是没有,不过像我们这些做牙行生意的,与旁的掌柜之间时常互通有无,偶尔也能打听到一些好东西。」   尤其青河这边毗邻京城,有一些富商也好,官宦人家也罢,许多不愿意在京城那声张露面的,也会特地让管事的来青河这里跑一跑,挂上一些房屋田产什么的。   这其中就不乏一些富庶之地的东西。   「那孙掌柜也帮我一并留意一番,若是有不错的,也帮我留一留,不必太大,只我一人带着两个奴仆,一进的宅院便是足够,倘若面积大一些,但银钱不贵的,也可以考虑。」   若是能寻到合适的果园,这只怕又是几千两银子下去,苏玉锦这里的现银兴许会没那般宽裕。   虽然要在多处置办一些不动产,好让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头,也便于自己往后到处走一走,逛一逛,可苏玉锦却也不想手缝过于宽,让自己过得拮据起来。   「明白苏姑娘的意思,苏姑娘尽管放心,一定给留意好。」孙掌柜满口答应,又交代自己信任的伙计给单独记下来,免得遗漏。   苏玉锦在这儿费劲谋划,陆雯静也在费劲打听。   在知道这几日贺严修都十分忙碌,连家都顾不得回时,便生出了要去清河的心思。   毕竟这天儿一日冷过一日,若是再下场雪,便得许久不能出门,且入了冬后,后院中的女眷都没什么事情做,总是变着法儿的做各种小型宴会。   什么赏梅,什么赏雪,什么塌冬,什么暖诗的……无论什么,总能寻到各种由头。   偏生她年岁渐长,家中也愿意让她多出去走动一番,一来多结交好友,多见识见识名门闺秀,学一学自己的规矩,二来也是多让人相看一番,好给陆雯静寻得一门好的婚事。   这些事情一但开了头,便彻底绊住了脚,所以陆雯静便想着趁这几日还算清闲,赶紧饱一饱口腹之欲。   于是,陆雯静收拾了妥当,连下人都不带上一个,准备骑了马偷偷地去寻陆氏,邀请姑母跟她一起去。   结果还不曾到了贺家,陆雯静在街角处便瞧见了贺严修的马车。   这么倒霉的吗?   陆雯静忙勒了缰绳,驱使了胯下的马匹,准备调转方向。   「我是老虎不成,怎么一见了我就躲?」   陆雯静被叫住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到了马车跟前。   最近仍旧迷恋刷87版红楼,刚刚好刷到杏帘在望,只觉得妙不可言~ 第185章 大错特错   「表哥。」陆雯静讪讪地打了个招呼,打起了哈哈,「还真是巧啊,在这儿碰到表哥,表哥这是要做什么去?」   贺严修挑着帘子,上下打量了陆雯静一番,「你这又是要做什么去?」   陆雯静先是心里咯噔一下,接着又满脸堆笑,「不做什么,不过是到处逛逛……」   「嗯,到处逛逛。」   见陆雯静笑得这般狗腿,贺严修眯了眯眼睛,原本便是炯炯有神的目光,越发变得有些犀利,「到处逛逛?身边来个侍女也不曾带,还穿成这幅模样,只怕不是想在京城到处逛逛,而是想着去青河走一走吧。」   被说中了心思,陆雯静也不再藏着掖着,只嘿嘿笑了笑,原本水杏大小的眼睛竟是眯成了一条细缝,「这不是有些嘴馋么,想着去蹭些饭食来吃。」   「若是嘴馋,去酒楼也好,唤家中厨子也罢,只做些你喜欢吃的来就好,又何苦去麻烦人家?」贺严修瞥了陆雯静一眼,「往后若是无事,在家中多多修身养性,莫要总是去叨扰苏姑娘。」   这是要明令禁止她去吃好吃的了。   陆雯静心中不悦,更是不甘,不由地跺了跺脚,「表哥当真是小气的很,只许自己金屋藏娇,却不许旁人跟着沾些好处。」   「还有,表哥只将人置在青河,连京城都不许人来,莫不是往后要让苏姑娘一直当外室,连名分都不愿意给吗?」   陆雯静话音落地,贺严修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嗖嗖」地甩了过来,吓得她急忙住了口。   她到底是一个姑娘家的,论说是不能随意议论这些事情。   尤其还是议论表哥的事情。   只是因为贺严修不许她再去青河吃好吃的,陆雯静心中恼怒,加上听姑母抱怨贺严修似乎移情别恋之事,陆雯静越想越生气,便有些口无遮拦。   眼下知道自己多嘴,且贺严修也有些生气后便心中胆怯,却仍旧有些嘴硬,甚至想为老实本分的苏玉锦讨个公道,只梗着脖子嚷,「我说的没错……」   「大错特错。」   贺严修拧眉打断了陆雯静的话,「第一,苏姑娘并非是我的外室,第二,苏姑娘之所以住在青河,也是因为在青河更加清净……」   「等等。」   陆雯静这次打断了贺严修的话,音量也不由地高了几分,「表哥是说,苏姑娘不是表哥置在外面的外室?」   贺严修看着陆雯静,认真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可,可是不对啊,既然不是表哥置在外面的外室,表哥为何……」   将那苏玉锦买了回来,颇为照顾,甚至时常去青河县小住?   「当初之所以要将苏姑娘买回来,只因这苏姑娘的父亲苏怀义曾经帮过我的忙,算的上是故交,只是苏家后来突遭变故,苏怀义便带着全家南下避难,再然后便没有了音信。」   贺严修沉声道,「多年后我偶然听闻苏怀义之女苏玉锦流落烟花之地,便将其救出,安置在青河县,并多加照顾,也算是报答当年苏家对我的情谊。」   「时常去探望小住,也是因为念及其现如今是寻亲不得的孤女,好让她心中安定,觉得略有依靠罢了,至于苏姑娘那……」   「大约也是觉得我于她有救命之恩,所以时常伺候饮食起居作为回报,除此以外,并无其他。」   「原来如此。」陆雯静恍然大悟,头也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   片刻后却又歪着脑袋,「咦」了一声,「不对啊,可我亲眼看到过你在苏姑娘的房中……」   同床而眠。   而且动静不小!   床都要晃散架的那种!   咳!   贺严修握了握袖中的手指,没好气地看了陆雯静一眼。   为何要在意那么多的细节!   「那……」贺严修压低了声音,「此事旁人并不知晓,哪怕家中祖母都不知。」   「是因为早些年间我骑马之时不慎摔落,伤势极重,虽然后来养好了伤势,却因为伤及后脑的缘故,失去了味觉数年,好在苏姑娘医术高明,能够为我医治,所以那日只是苏姑娘在为我施针医治而已。」   「不但如此,我平日时常去青河,除了常去看望苏姑娘以外,也是为了让其为我治疗丧失味觉之症,就连去河东府时,也是因为需要治疗,不得不邀请苏姑娘与我一同前往。」   「结果我在河东府受了伤,又不得不时常去叨扰苏姑娘……」   「原来是这样。」陆雯静再次点了点头,在沉思片刻后,一脸认真地看向贺严修,「表哥没有骗我吧?」   贺严修,「……」   这熊孩子!   「自然不会骗你。」贺严修一字一顿,说的斩钉截铁。   怕陆雯静仍旧不信,又道,「你若是不信,去问一问苏姑娘便知。」   「且这原本便是实情,又何须在这件事情上撒这么大的慌,又何须专门骗你?」   那倒是。   陆雯静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跟着点头。   先不说倘若说谎的话,极其容易被揭穿戳破,且倘若苏玉锦当真是贺严修的外室,无论是要接进府中,还是要打发走,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外人更不会拿此事说三道四。   的确如贺严修所说,他没必要撒这样的慌。   再者,贺严修既然有让她去跟苏玉锦对峙查验真伪的勇气,想来此事的确如贺严修所说。   苏玉锦并非是外室。   而贺严修也不过是因为故交的缘故,对其多加照拂看顾而已。   「我是因为苏家先前对我有恩情,我救助苏姑娘不过是为了还人情,但苏姑娘却心存感激,对我十分尊重而已,又看在你是我的表妹份上,对你也十分敬重,但凡她能做到之事,皆是一一满足而已。」   贺严修又道,「你若是时常去叨扰,拿出一副主子的派头,反而有携恩索惠之意,让人诟病家教品行。」   怪不得先前她去时,表哥那般嫌弃她,原来是考虑到这一层。   家中位居高位,自然会被一些言官御史盯着纠错处,而她是陆家嫡女,也是这一辈唯一的女儿,自然需得多加注意,不能让人有可诟病之处。   表哥久在官场,对这些自然会更加敏感在意。   「我明白了。」   陆雯静满脸严肃。   兴安:二爷最近说谎不脸红的本事见长……(小声BB) 第186章 脑子不够用   更是头点如捣蒜,「表哥尽管放心,眼下我既然已知道苏姑娘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再去叨扰麻烦苏姑娘了。」   「嗯……即便是真的要去苏姑娘那,也必定是去做客的规矩,不会失了礼数。」   贺严修,「……」   看来还是惦记着去。   不过态度会不一样,那也能好上一些。   「这是最好。」贺严修神色和缓些许,「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言罢,挑帘上了马车。   目送贺严修的马车走远,而且是前往户部的方向,陆雯静翻身上马,依旧是往贺家而去。   有关苏玉锦并非贺严修外室这件事……   必须得告知姑母才行!   陆雯静心中焦急,这手中的马鞭也是扬的老高。   马蹄声急,惹得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二爷,陆小姐往家中去了。」兴安抬眼张望一番后,小声回了一句。   「嗯。」贺严修在车厢内轻轻点头。   兴安满脸担忧,「这陆小姐素日里最不稳重,二爷跟陆小姐说这些,只怕……」   要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了。   「就是知道她那个性子,才要让她知道。」贺严修道。   「啊?」兴安有些丈二的和尚,更是挠了挠后脑勺,「可是这样的话,只怕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流言,又要开始了。」   又要开始说二爷好男风……   甚至还要描述的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看到过一般,让人生厌的很。   「无妨,过段时日便也就没有了。」贺严修满不在乎地答了一句。   嗯?   兴安越发有些诧异,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恍然大悟,「二爷的意思是……步锦姑娘?」   因为安置贺严德那个大着肚子的外室,这段时日,兴安也听到了一些流言。   有关步锦是二爷置在外面的外室这样的无稽传言。   虽说这件事并不属实,但既是有这样的流言蜚语,倒是可以让另外一些不实的传闻不攻自破,倒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二爷所说的流言消失,大约说的是这一层?   「蠢才,蠢才。」   贺严修摇头叹息了好一会儿。   这个兴安,跟在自己身边也算是许多年了,怎的这脑子还是只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不往正经事上多想一些。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是因为待事实摆在面前时,它毫无立足之地。   这个事实,怎会需要另外一个幌子做支撑?   到了这个地步,兴安竟是还看不出来他这个主子的心思不成?   贺严修心里有些烦躁,也懒得跟兴安多说话,只住了口,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兴安,「……」   二爷突然不理他了。   是他说错话了吗?   可是……哪儿错了嘛……   二爷你能不能明示一番?   他的脑子这会子确实感觉有些不够用……   ——   陆雯静到了贺家,连口水都顾不得喝,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外加绘声绘色地跟陆氏学了一遍嘴。   末了又添上了一句,「我看表哥那个样子也不是说谎的人,姑母,你说咱们是不是误会苏姑娘和表哥的关系了?」   陆氏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许久后才回过神来,「先前你表哥说过旧伤复发,要去看诊,当时还特地问我讨了许多的银两,我当时还念叨这苏姑娘怎么这般喜欢现银。」   「现在想一想的话,大约是因为对方是姑娘家的,送旁的东西都容易惹误会,生事端,唯独这现银是最合适的,你表哥大约也是基于此考虑才特地问我讨的金银。」   「这般说来的话,大约当真是如同你表哥所说的,只是因为是故交的女儿,所以多加照顾,后来也因为其看好了你表哥的病症,对其越发尊重。」   「是啊。」陆雯静先是点头,接着又有些担忧,「只是倘若当真如此的话,那我平日里时常去蹭吃蹭喝,还不拿自己当外人,属实有些不妥当了。」   尤其苏玉锦现如今是寻不到爹娘家人,如孤女一般无依无靠的人,心中必定原本便凄苦难耐,她又时常拿主子的款儿,只怕苏玉锦心中会越发难过了。   陆氏也有些脸红,「先前我还去试探相看……」   多少也有些唐突不尊重人的意思了。   「今儿个既是知道了这一层关系,我看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现在去一趟青河,把话跟苏姑娘说开了去,到时候也赔个不是。」   「你来跟我一同去趟库房,来挑选几样合眼的东西吧。」   既是赔罪,自然不能两手空空,且陆氏嫁妆私房多,这会子更是不愿小气,带着陆雯静好好挑选了一番。   一套适合年轻姑娘佩戴的攒珊瑚珠的头面,一套端庄大方能够出门的珍珠头面,几匹云锦、绫罗纱等布匹,一套汝窑的釉下彩茶具,一套青花瓷的花瓶,又惦记着苏玉锦会医术,挑选了一株百年人参,一株灵芝。   待看着东西差不多齐全了,两个人便往青河而去。   这次因为带了许多东西,外加也有想彰显用心之意,乘坐了马车。   一路紧赶慢赶的,在晌午时,到了苏玉锦的家中。   对于陆雯静和陆氏此时前来,苏玉锦有些意外。   更让苏玉锦意外的,是二人来的目的。   「从前是我误会和苏姑娘与表哥的关系,现如今从表哥那得知实际情况,知道表哥不过是因为故交之情照顾苏姑娘,想起先前冒失唐突,实在心中难安,今日特地来给苏姑娘赔罪。」   陆雯静本就是个爽利性子,这会子也不扭捏,落落大方地认了错,更是替陆氏说话,「先前是因为我在姑母跟前多嘴,害得姑母误会,还特地跟着我来悄悄看了看苏姑娘……」   陆氏满脸愧意,「是我先前冒失唐突,原本也不过是爱子之心,并无对苏姑娘不尊重之意,苏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苏玉锦险些掉在地上的下巴,是被自己手动合上的。   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并非是陆小姐的姨母,而是姑母。   也就是说这位是贺夫人,是二爷的母亲。   而贺夫人和陆小姐口中说,误会她和二爷的关系……   那肯定是因为二爷对她们说,她并非是外室,而是故交的女儿?   二爷……   为何突然这般做?   作者感觉自己的脑子也有点不够用……o(╥﹏╥)o 第187章 姑娘哭了   先是还了卖身契,接着是撇清关系。   是二爷为她正名,还是二爷为自己正名?   ……   苏玉锦忽的想起先前自己对于二爷还她身契时的猜想……   大约不会错了!   二爷要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爱情,所以连遮掩之事都不必再要,干脆公之于众!   二爷真的是勇敢的二爷。   令人佩服!   而对于她来说,已是拿回了身契,现如今又因为二爷撇清关系的缘故,不必再被外室之名所累,也是好事一桩呢。   苏玉锦心中欢喜,此时面对来赔不是的陆氏和陆雯静也是越发和颜悦色,直让二人不必在意,更是热情留二人在家中吃晌午饭。   毕竟这件事,两个人也无什么过错,若仔细论起来,这姑侄二人到是被二爷的小算盘给蒙在鼓中,平白愧疚难安好一阵子。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陆雯静虽然有些贪嘴,带了一些小姐脾气,但对她也算客气,虽然时常来吃吃喝喝,但也给了一个价值不菲的镯子作为酬谢,并不认为一些事过于理所当然,整体是十分不错的。   而贺夫人这边,因为担心贺严修不敢跟家人说安置外室之事,又记挂着他大龄未婚,所以便想着来看一看,若是品行端正的便将人接了回去,免去贺严修的烦恼,是个极其疼爱孩子的母亲。   且在发觉自己似乎错误判断了她和贺严修的关系后,又愿意舍下脸面登门表达歉意,这番举动,可谓远超过了寻常那些只知道讲表面规矩之人,是实实在在,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度和教养。   当家主母是这般,想来贺家应该也是个少有的温情大于规矩,家庭气氛和睦的名门世家吧。   若是如此,想来二爷即将要做出的那惊世骇俗之事,大约也能得到家人的支持和谅解?   二爷要加油啊!   而苏玉锦表现出来的这般豁达不在意的模样,让陆氏和陆雯静心中安定,更觉得苏玉锦虽然出身小门小户的商贾之家,却也有这般的胸襟和气度,对其印象更佳。   在中午享受了一顿苏玉锦做的麻辣香锅之后,陆氏和陆雯静又跟苏玉锦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临走时更是依依不舍。   「苏姑娘一人就在青河,若是觉得闷了,便到京城去逛一逛,来家中做客。」陆氏发出了邀约,「平日里我在家也是怪闷了,苏姑娘来了,也能陪我一同解一解闷。」   「是啊是啊。」陆雯静也附和,「我素日里也是闲的很呢,到时候可以带苏姐姐一并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夫人和陆小姐盛情,我却而不恭,待得了机会,一定去家中叨扰一番。」   对方真心实意也好,面上客套也罢,话说到这个份上,苏玉锦也没有过于扭捏,只爽快地顺势应下。   陆氏和陆雯静本就是武将出身,皆是落落大方的性子,见苏玉锦应下,心中亦是欢喜。   从屋子里头一路说话到了门口,送陆氏和陆雯静上了马车,甚至目送马车走远,苏玉锦这才往回走。   北方的冬日,因为气候的缘故,又冷又干,此时刮起的阵阵西北风,卷起了地上风化掉的灰尘西沙,吹进了眼中。   苏玉锦只觉得眼中一疼,鼻子一酸,眼泪便跟着下来了。   眼中突有异物,最好的办法是干净的温水冲洗,同时不要揉眼睛,让眼泪自由分泌,好利用眼泪冲刷掉眼中的异物。   苏玉锦强忍着难受,任由眼泪哗哗地流,更是喊了艾草准备一盆温水。   艾草端着温水从灶房出来时看到红肿着眼睛,泪流满面地苏玉锦时,顿时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风大,沙迷了眼睛。」苏玉锦眼睛有些难受,这会子也没心思跟艾草说太多,只赶紧就着艾草放下的水盆,用手撩了些温水,慢慢地清洗眼睛。   直到洗了好几次后,觉得没那般难受,眼睛这才慢慢睁开,眼珠子转了好几转。   舒服多了。   苏玉锦这才长松了口气,擦干净脸上的水,进屋子里头暖和一会儿,让艾草帮她端上一杯热茶。   艾草见状,心里顿时不是个滋味,趁着倒茶的功夫,跟柳妈妈说话。   「方才姑娘哭了……」艾草咬了咬嘴唇。   柳妈妈也是一阵唏嘘,「服侍姑娘这般久,还从未见姑娘哭过,这次大约也是伤心的狠了。」   也是,能不伤心么?   从万花楼被买了回来,原指望着好好服侍二爷,往后能够有个名分,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这后半辈子也算是彻底有了着落。   可眼下,二爷先是还了身契,现在又通过陆小姐和贺夫人的口来告诉姑娘,她不再是贺严修的外室,与他本就没什么特别关系……   这般急于撇清干系,往后二爷必定是不会再有将姑娘接进贺家为妾的心思了。   那姑娘往后可怎么办才好……   只能这般孤零零的,从此以后,只成日地围着这几样生意打转,一辈子让银钱陪着自己过日子?   柳妈妈叹了口气,「待会儿去给姑娘买些新的脂粉回来,你针线活拿的出手,眼光也好,帮着姑娘挑些新料子,做几件新冬衣出来。」   「对了,姑娘平日里最是不喜打扮,该劝着姑娘置办点象样的首饰才行,姑娘家家的,出门走在外头,也得打扮地俏俏丽丽的。」   「只怕姑娘没心思吧。」艾草有些犹豫。   毕竟二爷刚刚生出来这样的事端,姑娘大约还在悲痛之中。   「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要多打扮打扮。」柳妈妈说的语重心长,「姑娘模样生的好,又能干,厨艺好,医术佳的,这搁到外头去只怕各个都想娶回去,虽说大约不及二爷这般位高权重的,可至少也能嫁到富足之家。」   「姑娘到时候若是遇到合眼的,起了女孩子家的心思后,这心情自然也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说的没错。」艾草重重地点了点头。   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要想不为二爷所伤,那就干脆移情别恋!   没毛病!   「阿嚏!」   贺严修手中的茶水撒了些许出来。 第188章 不大好吧   放下手中的茶盅,贺严修忙拿了帕子擦干净撒在手背和袖口上的茶水,更是看了看眼前的炭炉。   炉中的炭火燃得正旺,脚下的地龙也是温热的,可他的后背却生出来了丝丝的寒意。   贺严修疑惑间,又是一个喷嚏。   「二爷可是着凉了?」兴安拿了一件外衣来给贺严修披上。   贺严修「嗯」了一声,「总感觉有些冷。」   说话间,已是有了鼻音。   真的是着凉了。   贺严修把刚翻开的公文合上,想了一会儿道,「你去一趟李尚书那,只说我感染风寒,这几日暂且告假吧。」   「是。」兴安顿了顿,「可要跟三殿下说上一声?」   三殿下身上的伤不重,眼下大好,被皇上委派了户部年底清算的监督之任,此事极为重要,三殿下对此也十分重视,只等着要和贺严修商议一番,互相通一通话,先摸一摸底细为好。   这个时候贺严修休假……   「说上一声吧,也把这个交给三殿下。」贺严修将一迭写了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纸张装进信封之中,递给兴安,「三殿下若是问及,旁的不必说,只说三殿下看了这里头的东西便知晓。」   三殿下与他的关系过于亲近,而他又在户部任职多年,一直做得不错,所以此次三殿下无论做得如何好,在旁人看来,他都功不可没。   绿叶太过浓密,往往会遮掩了花朵的芬芳。   此时亦是如此。   反而他抽身出来,让三殿下独自去做,会让三殿下真正了解一些东西,在皇上询问之时,也能做到真正地应答得当。   毕竟自己亲自去经历,和旁人手把手来教,这区别还是有些大。   皇上睿智,自然也很轻易看的分明,哪怕是三殿下偶有过失,也不会觉得怎样,倒是比纠结了许多人来帮助,把面上做的过好而好上许多。   且其中的注意事项和个中猫腻,贺严修皆是写了个清楚,三殿下看完之后也会心中有数,知道该往哪方面使力气,不会走冤枉路。   这是贺严修思来想去后,觉得最好的应对之策。   兴安会意,将东西接了过来,「是。」   「小的这就吩咐人去请了大夫回来。」   为二爷看诊。   「我浑身恶寒,周身酸痛,心中烦躁,有些恶心呕吐之感,喉咙也是疼的厉害,只怕并非普通的风寒,让寻常大夫来看,怕是看不好。」   兴安想了想,「那小的给娘娘递个牌子,让娘娘派太医来为二爷看诊?」   太医医术高明,应该没问题的。   贺严修,「……」   这兴安是越发不上道了。   「备车。」贺严修阴沉着脸低吼了一声。   「是……」   二爷最近好像越发厌烦他了。   他又做错什么了嘛……   兴安一脸懵地先退了出去,一边安排人备车,一边则是赶紧去给三殿下还有李尚书去送信儿。   到青河时,天色已晚。   不知是路上冷风吹得,还是怎样,贺严修有些咳嗽,且咳嗽声音低沉而闷,似扯动了整个胸腔了一般,听得人自己嗓子都跟着有些不舒服。   苏玉锦搭完脉搏后,眉头紧皱,「二爷这段时日过于劳累,加上寒风侵体,肺失宣降的缘故,冬日天气寒冷,想来二爷久待屋中,炭火和地龙烧的也有些旺,致使体内虚火过旺,有些外寒内热。内里热气发不出来,便从肺部而出,致使嗓子干痒易咳。」   「不算什么大的病症,但需注意保养,我给二爷开上一副宣肺去火的汤药先喝着,待会儿再配上两副膏药贴在前胸和后背,好的能更快一些。」   现如今苏玉锦自觉已不是贺严修的外室,虽为尊敬保留二爷的称呼,对自己的称呼却从婢子成了我。   好的快一些?   不大好吧……   贺严修想了想,「膏药贴在身上,只怕气味难闻且经久不散,过几日便是冬至,皇帝届时大约会在宫中宴请,我若是身上有异味,只怕不妥,还是先只喝些汤药吧。」   「也好。」苏玉锦点头,「那我就为二爷扎上两针吧。」   这样也能好的更快一些。   毕竟咳嗽这种病还是挺难受的,严重的话,有种似要将肺咳出来之感,寻常人难以忍受。   苏玉锦觉得贺严修也不例外。   贺严修,「……」   医者仁心,苏玉锦大约是见不得这病好的慢吧。   「行吧。」贺严修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那就劳烦你了。」   「二爷客气了。」苏玉锦抿嘴笑了笑,「虽说有些事是事出有因,二爷也是逼不得已,可到底主仆情分在,我也感激二爷一直以来的看顾,二爷还是不要这般客气。」   不然的话,感觉有那么点别扭。   贺严修先是「嗯」了一声,接着有些狐疑地看了苏玉锦一眼。   苏玉锦说他事出有因,逼不得已,甚至对他表示理解。   这说明她是有些明白他的心思的?   贺严修心里忽的有些发紧,更觉得那心底里头的杂草似从石缝中钻了出来,随风飘摇,肆意疯长,只长得迷了心智。   以至于吃过晚饭,洗漱收拾一番后准备歇下的贺严修仍旧觉得精神有些恍惚。   外头忽的有了响动,贺严修回过神来,竖起了耳朵。   「姑娘在忙什么,婢子帮你。」艾草挽了袖子来端苏玉锦手中看着有些沉重的木盆。   「给二爷准备的草药汤,临睡前泡一泡脚,治咳嗽的。」   贺严修不肯贴膏药,哪怕辅助施针,仍旧没有药疗更加稳固。   泡脚的话,更加方便,也不必担忧有过于难闻的草药气味残留。   艾草鼻子有些发酸,「姑娘待二爷当真是尽心尽力。」   二爷真的是瞎了眼,蒙了心,竟不要姑娘……   「二爷以往待我不薄,应该的。」苏玉锦抿嘴直笑。   无论贺严修最初是处于什么目的,都是将她从万花楼那种地方赎了出来,给了她安稳的日子,更是出手大方慷慨,对于原主也好,现在的苏玉锦也罢,贺严修所做之事,几乎是改变了她的一生。   苏玉锦觉得,对贺严修说报恩有些言重,但该有最起码的敬重。   所以贺严修此时身体不适,她该尽心尽力。   屋内的贺严修,摸了摸鼻子。   好像她并没有明白什么的样子……   贺严修:浑身疼,嗓子疼,咳嗽,我可能是羊了吧…… 第189章 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不过没关系,日久见人心嘛。   贺严修如是想。   ——   接下来的几天,贺严修都在这里养病。   汤药一日三顿的喝了下去,每日早施针,晚泡脚,可贺严修的咳嗽症状却并不见缓解。   且咳嗽的状况,比着贺严修来的时候,更严重了一些。   苏玉锦再次为贺严修仔仔细细地搭脉,眉头比先前拧的更高,更是接连摇头,「不该啊。」   「可是我这病症十分难治?」贺严修有些不安。   「倒说不上难治,相反,应该说是好治才对,这开的药方也是对症的,论说不该出现吃了这么几天的药,反而状况越来越糟糕的情况。」   苏玉锦说罢,低头凝思。   莫不是这贺严修得了肺结核?   可从脉象来看的话,并未有什么不妥。   且贺严修咳嗽时的声音,也与平常有些不同,嗓子未见红肿,肺中也并未听到异常杂音,可贺严修现在咳成这样……   不对劲!   思考了许久之后,苏玉锦满脸凝重,「想来是我医术浅薄,看不出来症结所在,不如二爷回京去寻太医看诊一番?」   中医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经过几千年的发展,不断补充强化,才有现代时的模样,但饶是留下来的资料经验多,却并不代表现代人所学一定比古代人强。   苏玉锦自觉自己医术有限,对此时的医学大家也深有尊重之意。   宫中太医是经过层层选拔,且每隔几年便会辞退医术平庸,再择了医术超群的进入太医院,想来宫中太医应该各个都是十分出众的,若是由太医来给贺严修看诊,大约能瞧出来其中的端倪。   贺严修,「……」   他觉得他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倒也不必吧。」贺严修轻咳了两声后,缓声道,「我虽咳嗽停不下来,但今日咳嗽时觉得唯有喉咙有那么一点发痒,其他并不觉得难受,也不似前两日一般咳嗽时觉得胸闷肺疼的。」   「想来,也不过只是因为最近咳嗽习惯了,导致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我计较着一些,看看能不能压下去。」   让他回去寻太医,那是断然不成的。   苏玉锦闻言点了点头,「有些道理。」   这许多时候,身体上的病也是心理所致。   就好像人被鱼刺卡了喉咙时,哪怕已是将鱼刺原原本本地取了出来,却仍然觉得喉咙里似有异物,吞咽时仍旧有些困难。   「那就再看上一两日吧。」   「是呢。」贺严修连连地点头。   待第二日后,贺严修的咳嗽的确是减轻了一些,咳嗽声音不如那般响亮,连次数都略少了一些。   苏玉锦见状也是略略有些放心,只觉得这果然是如贺严修所说,大约是心理的缘故。   只是贺严修这咳嗽症状明显减轻,却又添了新症——偏头疼。   并非一直疼,而是时不时疼一下,针扎似的,难受的很。   苏玉锦把了脉,开了幅安神止疼的汤药,每日晚上睡觉时也用药粉熏上一熏,好让贺严修睡得舒坦一些。   如此,除了那止咳的汤药,贺严修每日还要一日三顿的再喝上一碗这个,值觉得这口中满都是苦涩,连吃上好几颗蜜饯都觉得缓不过来。   这偏头疼的毛病还没完全治好,贺严修又说觉得乏力……   苏玉锦,「……」   贺严修的身子,什么时候这么虚了?   原是童子功的底子,加上素日里这练武也没落下,不应该稍微感染些风寒便这疼那不舒服的才对。   且贺严修这俨然一副想要赖在这里不走的模样……   大约是因为京城那有什么事,所以不得不躲着些,随便找寻些由头在这里享一享清静吧。   苏玉锦越看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也干脆不用那么重的药,只用些温补的药,让贺严修平日里慢悠悠地喝。   刚刚吃过晨起的山菌什锦包子,喝上一碗热腾腾地豆腐脑后,周若毅上了门来。   「苏姐姐中午可有空到家中吃饭?」周若毅寒暄几句后,便说了自己的来意。   自那次应下了周若毅的去周家吃过一顿饭后,周若毅便几次三番的来请她,苏玉锦也去过一两次。   眼下看周若毅笑的酒窝都显了出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那你先跟我说一说,今儿个中午去你家中吃饭,是有什么由头?」   周若毅挺了胸膛,话亦是说的理直气壮,「今儿个是我生日呢,母亲问我要什么礼物,我说旁的一概都不要,只想请苏姐姐到家中吃饭为我做生辰便心满意足了,母亲便应下了我,只让我来请苏姐姐。」   「原来今儿个你是小寿星。」苏玉锦抿嘴直笑,「那这顿饭说什么也得去,好给你这个小寿星过生辰。」   「你且先回去,我也准备一番,待会儿便过去。」   「好。」周若毅兴冲冲点头,「我回去让母亲安排,准备苏姐姐爱吃的糖醋鱼和水晶虾饺。」   苏玉锦平日里吃饭口味大多清淡一些,于鱼虾上十分喜爱。   周若毅记得十分清楚。   「好。」苏玉锦拖长了尾音,脸上的笑亦是多的溢了出来,看周若毅的眼神中也满都是宠溺之感。   实在是个懂事又招人喜欢的小孩子,让人欢喜的很。   贺严修眉梢微扬,到了周若毅的跟前,微微躬了躬身,「既然你过生辰,人多也能热闹一些,那我也一起去可好?」   「人多热闹自然是好,本是求之不得的事,只是不知尊驾是……」周若毅看着从未见过的贺严修,小小的眼睛中,满都是疑惑。   「我……」贺严修顿了顿,「是你苏姐姐的二表舅。」   苏玉锦,「……」   这事儿当真是过不去了!   周若毅却是欢喜了起来,「既是苏姐姐的二表舅,那便是长辈,从苏姐姐这里论,我也该唤你一声二表舅才好。」   「表舅肯赏脸,是我的福气呢,那待会儿二表舅便跟苏姐姐一并来吧。」周若毅想了想,又道,「二表舅可有喜欢的饭食,我回去让母亲稍加准备。」   「我不挑食,都好。」贺严修笑眯眯地答了一句。 第190章 赔个不是   「那好,我先回去,待会儿还请二表舅和苏姐姐早些去。」   周若毅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这才离去。   苏玉锦送走了周若毅,略有些疑惑的看向贺严修,「二爷今日到是有兴致?」   愿意参与这些内宅妇人和小孩子的场合。   「这两日不是这里病痛,便是那里不舒坦的,总觉得大约是一直呆在屋中过于闷的缘故,该多出去走上一走,活络筋骨,透一透气,也转换一下心情。」   贺严修又补充道,「再来,周少爷乖巧可爱,惹人喜欢的很。」   原来如此。   苏玉锦点了点头,去屋子里头换身衣裳,然后喊了贺严修一并出门。   不是直接去周家,而是去街上先逛一逛,找寻一些能给周若毅当做生辰贺礼的物件。   贺严修这里十分快速地做了决定——买了一些上好的文房四宝。   男孩子嘛,大多是要读书识字,往后考取功名的,文房四宝是平日里用得上之物,又有好彩头,十分适合做贺礼。   苏玉锦也是连连点头,觉得贺严修这些东西选的不错。   只是问题来了……   贺严修选了这些东西,她该买些什么?   虽然也带了一些平日里周若毅喜欢吃的枣泥馅的山药糕,还有一些珍珠圆子,但这些平日里来往时给也就罢了,若是当做生辰礼的话,难免单薄了一些。   苏玉锦想了想,最终进了卖金银首饰的铺子,选了一枚刻着平安吉祥的平安锁。   样式中规中矩,分量也适中,平日里戴着不会累赘,也不会张扬。   苏玉锦觉得十分满意,只点了头,自言自语了一番,「倒也算是还礼了。」   「还礼?」贺严修讶异,「还什么礼?」   「先前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为毅少爷诊了两次病,毅少爷感激,送了我一个玉坠子当谢礼,那个玉坠子看着质地极佳,想来十分贵重,我一直收的有些不心安,想着有什么由头能还一下礼,眼下倒是个好时候,借了这事儿还礼。」   听完苏玉锦的话,贺严修连连点头。   的确是还礼了。   一个送玉,一个还金……   素来有金玉良缘一说,这一来一往的……   怎么感觉如此别扭?   虽然那周若毅才不过是要过七岁的生日。   贺严修心里猫爪似的,只让掌柜的拿些男子当用的物件来挑。   掌柜的识得苏玉锦,又见贺严修生的器宇不凡,衣着不俗,便急忙拿了镇店之宝出来。   玛瑙的扇坠,金镶玉带钩,羊脂白玉的玉佩……   贺严修挑选了好一会儿,看上了一个做工不错的羊脂白玉的玉佩。   见贺严修端详许久,掌柜的忙道,「客官好眼力,这白玉虽然略有瑕疵,算不得顶级的羊脂玉,可胜在水线流畅,做工极佳,单单从这做工上来说,也快能跟宫中的东西比了。」   「这玉佩也是先前我从京城那得了料,让京城的匠人给做的,拿回来当了镇店之宝,只可惜一直不曾碰到有缘人,想来,这玉佩也只能客官这样风采卓然之人。」   「就这块玉佩了,不知要价几何?」贺严修问。   「这玉佩我连工带料,当初成本不低,既然客官是跟苏姑娘一起来的,那我也只要个来回的路费,不多赚客官的,客官只给个二百三十两银子就是。」   这家铺子的掌柜做生意还算实诚,平日里卖的金银玉器价格都颇为公道,在整个青河县也算名声在外。   苏玉锦抿嘴笑了起来,「这倒是叫我不好再往下讲价了。」   「张口便是给的底价,苏姑娘和这位客官都是见过许多世面之人,自然也是识货的,我就算是想蒙也没这个胆量,这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不做那平白砸招牌的事儿。」   掌柜的满脸赔笑,「但既是苏姑娘张口,那我这车马费也不要了,客官只拿二百二十两就是,若是再要便宜,当真是要赔钱了。」   「就这个价格吧。」贺严修倒也能估量出来这玉佩的确物有所值,便点了头,从身上摸索着拿钱袋子。   可摸索了好一阵子后,依旧两手空空,只讪笑着看向苏玉锦,「钱袋子似乎忘在家中了,你先借我一些银两,等带会儿回去了再还给你?」   兴安,「……」   看着手中的钱袋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简单的思索片刻后,兴安又急忙将刚从袖中摸出的钱袋子又重新塞了回去。   苏玉锦也是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兴安的钱袋子里有多么厚的一迭银票,方才在买文房四宝时,苏玉锦看的分明,这会子贺严修却说没带钱?   但不明白归不明白的,既然贺严修张了口,她也没有拒绝,只帮贺严修付了银子。   「多谢。」贺严修收下了玉佩后,挂在了自己的腰上。   待苏玉锦这里喊掌柜的装好了要送给周若毅的平安金锁,二人这才出了铺子,上了马车,往周家而去。   周家门口此时已是停了一辆马车,苏玉锦下车时,对方也刚好下车。   是云芝斋的云永年。   「苏姑娘好。」云永年拱手,看到苏玉锦后面跟着的贺严修时,略顿了一顿。   「云掌柜好。」苏玉锦福了一福,「这是家中二表舅,姓贺,刚好来看望我,碰巧毅少爷来家中,二表舅便同我一起前来为毅少爷过生辰。」   十分年轻的表舅。   而且模样英俊,风度翩翩。   云永年拱手,「贺二爷。」   「云掌柜。」贺严修还了一礼。   三人说话间,周家的管家已是领着奴仆来迎接。   「毅少爷生辰,本该亲自道贺且为毅少爷庆祝,只是家中铺子还有许多事情要忙,着实抽不开身,这是我为毅少爷准备的生辰礼,还请代为转交,也代我向夫人和毅少爷讲明缘由,赔个不是。」   云永年将手中的锦盒双手奉上。   「云掌柜生意兴隆。」管家躬身接过,态度礼貌客气,「老奴一定将话带到,云掌柜请便,老奴也替我家夫人和少爷谢过云掌柜。」   待送走了云永年,管家引着苏玉锦和贺严修往里走。   李氏和周若毅,以及周老夫人早已在正堂等候。   又是周五,大家周末愉快呀~ 第191章 有得有舍   先是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接着将东西送给周若毅。   周若毅得了东西,欢欢喜喜地道谢,「谢谢苏姐姐,这平安锁我必定日日都佩戴着。」   说罢,便将那平安锁戴在了脖子上,而后笑盈盈地看向贺严修。   「也谢谢二表舅,我必定用功读书学习,不辜负二表舅的期望。」   贺严修,「……」   早知道,这文房四宝该留着给让苏玉锦去买,也不至于成现在这幅模样。   不过这周若毅小小年岁,此时说起话来字正腔圆,端端正正行礼地模样也俨然小大人的模样,的确讨喜的很。   贺严修突然有些理解苏玉锦为何对着周若毅时脸上的笑容都要更加柔和几分。   「说的不错,颇有志气。」贺严修赞许点头,「往后是个能成大器的。」   周老夫人和李氏见状,相视一笑。   周家历代都是商户,于读书上似乎毫无缘分。   虽然本朝对商贾并无太多严苛,更无地位更加低下这一说,但因为历朝历代的习俗和观念,还是更愿意家中有人能够出人头地,出仕为官。   眼下周若毅虽然年岁不大,但读书勤奋,也算颇为有天赋,这般下去的话,即便不见得就一定能够中举,但若是能够考中秀才,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而此时贺二爷送的是文房四宝,又说这样的话……   苏玉锦的这位二表舅,从前隐约也听到过一些,说是京城做官的。   青年才俊,往后前途大约是更加不可限量,眼光也是极好的,有他这般说,也算是图个吉利,讨上个好彩头。   「贺二爷谬赞了。」   周老夫人笑呵呵地,招呼底下人送些新的茶点过来。   又说了一阵子的话,吃些茶点,底下人传话来,说是午饭已经准备好。   水晶虾饺,糖醋鱼,炙羊肉,秘制东坡肘子,白菜如意卷,桂花糯米藕,火腿冬笋,炒长生菜,八宝米饭,芙蓉豆腐羹。   待吃罢饭后,上了红枣梨汤。   几个人说话说到日头西沉,眼看着周老夫人脸上都生出了几分倦意,苏玉锦和贺严修便起身告辞。   送走了二人,又送周老夫人回院中歇息,李氏陪着周若毅清点今日收到的贺礼。   除了苏玉锦和贺严修的,还有底下一些大掌柜的孝敬,家中管家和贴身奴仆的心意,有什么毛笔、宣纸、镇纸、鞋袜、衣裳、点心,小玩意儿……   或多或少,或贵重或便宜,总归是一些心意。   周若毅到底是小孩子,收到了这般多的生辰礼,这会子欢欢喜喜地,看看这个,拿拿那个,爱不释手。   李氏满脸慈爱和宠溺,帮着分分类,归置归置。   李氏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柄镶金的玉如意。   「这个是……」   「我听管家伯伯说,这是云芝斋的云掌柜送的。」周若毅笑道。   云永年送的。   也怪不得送这样贵重之物。   也怪不得会送如意……   见李氏愣神,周若毅眨了眨眼睛,「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这如意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李氏回过神来,摸了摸周若毅的脸,笑了笑,「只是在想,这金镶玉的如意,有祈盼吉祥如意之意,想来也是想着你往后能够一生顺遂,事事如意吧。」   「不仅仅是我要事事如意,母亲,祖母,苏姐姐,贺二表舅,还有所有人,都得事事如意才好呢。」周若毅笑眯了眼睛,嘴角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是啊。」李氏同样笑着应了一句。   不过眼中满都是化不开的晦涩。   事事如意,这世间哪里能有事事如意之事。   想要的东西,素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且得到一些东西,最终也必须要舍去一些东西才行。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腾起的雾气逼了下去,而后瞧了瞧外头的天色,「时候不早了,吩咐人摆饭吧。」   「这样早吃饭?」   晌午吃完的饭,周若毅觉得还在肚子里头没有消化完的。   「若是不饿便少吃一些,我特地吩咐小厨房做了些清淡易消化的饭菜来。」李氏笑道,「今儿个是你生辰,自然是得早些吃了晚饭,而后早早地去放孔明灯。」   当地习俗,十二岁之前的孩子,在生辰这日都得放孔明灯,且孔明灯上需得写满了长辈的祝福,由孩子点燃了,升得越高越好。   这是孩子们在生辰时最欢喜之事,亦是长辈们上心之事。   周若毅忙点头应下,「是,母亲。」   母子二人说说笑笑,一并出了周若毅的书房。   ——   贺严修在青河又待了几日。   眼瞧着已是几近腊八,贺严修惦记着宫中宴席不能告假,便要带了兴安一并回京。   临走时,给了苏玉锦五百两的银票。   「年关将近,你拿着也好置办一些年货,待年下我若是得了空便再来看你,也看能不能得些宫中的赏赐,若有好的,一并给你带来。」   「谢二爷。」苏玉锦没客气,尽数收了起来,但也扬起了眉梢。   这钱,是给的置办年货的钱,而不是还上次买玉佩的钱?   那她该含糊着把这帐给消了,还是说该一码归一码,把这帐接着记着?   摸着厚厚的银票,想着贺严修这几日也给她添置了不少的上等布料,花瓶摆件什么的,苏玉锦觉得自己还是该选了前者为好。   毕竟贺严修大方阔绰,她也不能学的小家子气,只许收旁人的银子,不许自己出上分毫,当那一毛不拔铁公鸡。   苏玉锦这般想着,将那银票先锁到了小匣子里头,放到妥当地方藏好。   刚忙活完这些,赵氏和于永业上了门。   今日来,是请期。   男方根据男女二人的八字,着人看上一个好日子,再备上厚礼来女方家,请求女方同意结婚的日期。   日子定在了五月初八,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请期原就是个礼节,除非家中特别有讲究,女方大多不会反驳。   苏玉锦和霜叶商量了一二,也觉得这个日子没有什么问题,便应了下来。   定下婚期后,接下来便是备嫁。   男方准备亲迎当天的各种礼节和宴请宾客之物,布置婚房等,女方亦是准备礼节之物,但更多的是准备嫁女的嫁妆。 第192章 吃不下饭   所谓嫁妆,是女子出嫁时亲属赠送的各种物品或者货币,对于女子来说,是嫁到男方家后赖以生存,能够挺直腰杆的靠山。   而这嫁妆根据每家每户的经济状况不同有所差异,但民间大同小异,讲究六大件和七小件。   所谓六大件,指得是妆匣,拔步床,闷户橱,樟木箱,压箱底和子孙宝桶。   七小件则是指痰盂、红尺、花瓶、铜盘及鞋、银包皮带、龙凤被床单枕头、龙凤碗筷。   女子家境好一些的,东西置办的质地好,数量多,再额外添置一些银钱,产业等类的。   若是家境一般的,只按着这种类,样子上过的去就是。   霜叶在苏玉锦手底下做活了这么许久,每个月的工钱连带苏玉锦时不时给的赏银,加起来数额不算少,加上在苏记做活,管吃管住,连每个月脂粉香膏衣裳啥的都管,工钱基本上是全都攒了下来,加起来得有二十多两的银子,置办这些嫁妆可以说是足够,还能留下一些压箱底的银钱。   抽空告假寻了木匠来做这些东西,又趁着每日下午不忙的时候出去买零七八碎的东西,再来便是得空了就急忙拿起了针,赶紧绣一绣嫁妆里头的喜被,枕头什么的,不耽误明年的婚期   金桂等人也时常拿着针帮着扎上几针,也趁机去买些布匹回来,帮着绣些日用的荷包,帕子,鞋子什么的,再搭配上些发簪、耳坠子等物,当做给霜叶添的妆。   苏玉锦也给霜叶添了些妆。   身契,两匹缎子,一对绞丝银镯子,一对白瓷瓶,二十两压箱底儿的银子,此外,便是额外给了苏记百分之二的利润。   苏玉锦出手阔绰,霜叶又惊又喜,忙磕头谢恩,更是泪水涟涟,「多谢姑娘,能遇到姑娘,当真是婢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实打实的福分。   旁的不说,就这苏记的百分之二的利润,每个月里头便有四两多,一年下来得有五十两的银子,在青河县里过日子的话,已是算吃喝不愁的水平。   「这银子可不白给,往后你这每个月的月钱我可不再发,只给了这些,你也不能再去旁的地儿做活,需得在苏记一直张罗着,直到于秀才高中才成呢。」   于永业读书勤恳,明年若是过了科试,后年便能参加秋闱,倘若当真能够考中举人,便可以出仕为官,自然不能再让霜叶继续在苏记做活了。   苏玉锦考虑的妥当,霜叶心中更是感激,「我原就是要给姑娘做上一辈子的活,姑娘想撵我走,我也不肯走呢。」   「往后当了举人娘子,也不走不成。」苏玉锦打趣起来。   「不走,他若是去做官是他的事儿,我要一直替姑娘做活才行。」霜叶说的一脸认真。   这是真心话。   能遇到苏玉锦这样的主子,给替她做事,霜叶自认为是自己的福分。   苏玉锦明白霜叶的心意,抿嘴直笑,「那就到时候再说。」   接着又对青葵等人道,「霜叶这婚事也算是给你们几个打上个样子,无论往后谁出了嫁,都按这个规矩来。」   霜叶她们加上后来添置的小丫头,一并是八个人,到时候大约会分出去百分之十六的盈利。   虽然看着每个月少拿了一些利润,却能换得这些人的尽心尽力,苏玉锦觉得也算合适。   「谢谢姑娘。」青葵等人忙跪拜谢了苏玉锦,各个脸上皆是喜洋洋的。   苏玉锦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满脸的姨母笑更浓了一些。   经过冯袁浩个把月的忙碌,织布作坊这里有了模样,开始织布生产。   开张当日,特地请了苏玉锦和李氏一并去。   因为这作坊也是想着先悄默声地做上一段时间,出其不意地将布拿了出来惹人惊奇,这开张之日没有大张旗鼓地来办,只是自己人来看一看,再吃上两杯酒即可。   苏玉锦瞧过作坊,见各处有条不紊,整个作坊井然有序,听不到人说闲话,只听得到织布机的「哒哒」声响,此起彼伏,十分具有节奏感。   而织出来的布,光滑平整,质地极佳,且织布的速度也颇为可观。   看的苏玉锦和李氏连连点头,也直夸冯袁浩办事妥当,织布作坊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冯袁浩笑着应下,客套了几句,接着介绍这织布作坊未来可以达到的产量。   说了一会儿的话,苏玉锦问,「这布可有了名字?」   「到是想了个名字,只是还不曾定下来。」冯袁浩笑道,「既是松江那边的布叫做松江布,那咱们青河这的布到是也可以叫青河布,可这整个青河现如今唯有咱们一家织布作坊在做,叫青河布倒有些太过于笼统,也难以体现出来咱们织布作坊的能耐,所以我思量着,不如叫做青河永福布,也算是讨个好彩头吧。」   世人大多有期盼和希望,福也好,富也罢,皆是人心中所想,心中所愿,选个吉利好听的名字来,便能让人心生好感。   布庄织出来的布定位是寻常细布,消费群体是寻常百姓,这样的永福布,也容易朗朗上口,被人记住。   「不错。」苏玉锦笑着点头,「永福布,名字极好。」   见苏玉锦肯定,冯袁浩笑意更浓,「苏姑娘既是觉得这名字不错,这织布作坊也还没有挂牌匾,干脆也叫做永福织布作坊吧,跟布的名字呼应,往后也好往外打名声。」   「好。」苏玉锦再次应下。   又在织布作坊这里呆了一会儿,三个人去会宾楼吃上了一顿晌午饭,织布作坊开张的喜事便是做完。   等苏玉锦从会宾楼回家时,家里头有了客人。   是康氏。   「康掌柜。」苏玉锦颇为惊喜,「当真是许久不见了。」   「可不嘛,自打苏姑娘离了河东府,到现在来算已是差不多半年光景了。」康氏满面红光,笑意不断,「苏姑娘近日一切可还好?」   「好,都好。」苏玉锦也是满脸喜悦,「康掌柜近日如何,生意可好,夫人现下怎样?」   「我这里一切都好,到是薇儿那边……」康氏顿了顿,「这些时日有些吃不下饭。」   我总是质问大宝为何不去学习,大宝今天质问我:你的小说怎么还没有拍成电视剧?   我:……杀人诛心 第193章 怀孕了   「吃不下饭?」苏玉锦颇为担忧,「可寻大夫去瞧了?」   按说,她从河东府离开时,陈氏的病情已经稳定,只要按她开的方子按时服药的话,应该在两三个月前就已经好全了。   还是说,陈氏添了新的病症?   毕竟陈氏当时身上的毒若是完全清除后,极有可能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已经去世之事。   倘若悲从心起……   康氏笑眯眯地回答,「大夫瞧过了,说是再寻常不过之事,待三个月后胎气稳固,才会有胃口吃饭,对,大夫还说,本以为薇儿年岁不算小,与子嗣上大约是无缘了,不曾想竟还能再怀有身孕,且胎气甚稳,想来是因为苏姑娘先前所开方子温补效用极好的缘故。」   陈氏竟是怀孕了?   这可当真是极大的喜事,也算是弥补陈氏和曲知府的遗憾。   苏玉锦又惊又喜,一双眼睛笑弯成了月牙,「那这事儿大约只能忍上一忍,素日里要多休息,吃饭上少食多餐,挑选些营养的饭食,不必过分讲究吃的多。」   古往今来,但凡怀孕的,大都习惯了多吃多补,但实际上孕妇和胎儿所需的营养有限,多余的全都长在了母体上,成为肥肉,影响体型不说,还容易引发高血压、糖尿病等,反而不好。   且以陈氏的日常饮食来说,营养一般是不缺的,只需多食用含蛋白质,钙类,维生素多的饭食,忌食寒凉和容易引发宫缩之物即可,不必过分大补。   「大夫也是这般说,我也都一一记下,准备着好好照看薇儿,结果我这儿准备的齐全也是无用,那曲志文成日地围着薇儿打转,这素日里要注意的事项更是详细地记在本子上,成日放在案上,生怕做错一丝半毫,我这个做姨母的,竟是连近身都做不到了。」   康氏说到这里时,是又面带笑容,又忍不住撇了一下嘴,「我看这个架势,干脆也不去跟曲大人争宠献媚,干脆专心去做那些生意,也趁着年前的时候,来给苏姑娘你这儿送一送这两个月的盈利银子,顺便也跟你报一报喜。」   论说,按当地的习俗,怀孕这种事情没有显怀之前是不能告知外人的。   但对于陈氏来说,苏玉锦不是外人,且青河离河东府相隔几百里,到生产之时也不好来报喜,苏玉锦更是不好去参加洗三,百天这样的宴席,趁着康氏来的时候跟苏玉锦知会一声,也算是表示亲近。   「这喜是当真是报。」苏玉锦笑道,「这也是曲大人和夫人的福报。」   「是呢。」康氏连连点头,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又寒暄了几句后,说起这串串香的生意来。   「今年自入冬了后,天气便一直不大好,来回走动着不是很方便,以至于连去开铺子的事儿都耽误了许多。」   提及生意的事儿,康氏眉头高拧,「铺子开的速度原比我预计的要慢上许多。」   做生意嘛,慢慢来,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一口吃不得胖子……   正在苏玉锦盘算着用哪句话来劝康氏比较合适时,康氏接着道,「这不临我来青河之前,这第十五家铺子刚盘下来,只怕等到过年时,顶天开到第十八家……」   苏玉锦,「……」   我怀疑你在凡尔赛。   「原本还想着到年底咋的也要开上二十多家,看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了。」康氏直摇头,更是叹了口气。   不等苏玉锦出言「安慰」,康氏又挺直了腰杆,朗声道,「不过苏姑娘也不必担心这生意,到明年年底,说啥也开到五十家!」   听着康氏的豪言壮语,苏玉锦恍惚间似乎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正朝自己潮水一般地涌了过来,将自己彻彻底底地埋起来。   也不知道,睡在银子上,是个什么感觉……   等银子足够多的时候,一定要试一试!   苏玉锦忙拿巾子擦了擦嘴角,防止自己不留神的话流下不争气的口水,连连点头,「那我就等着康掌柜的好消息。」   康氏接着嘿嘿直笑,「不过那消息再好,也得等到明年去,我这会儿先把这两个月的分红给了苏姑娘,也算是给苏姑娘些好东西。」   说着话,康氏招呼了身边的小丫头端了一个朱漆描金的匣子过来,递给苏玉锦,「账本,银票,都在里头了。」   苏玉锦接过后略瞅了一眼,见那银票厚厚的,大约有个四五千两,便先将匣子交给艾草收起来。   又说了一会子的话,天色不早,康氏晚上便留在了苏玉锦家中吃饭。   苏玉锦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家常小菜来招待。   油焖冬笋,五花肉片蒸芋头,椒盐羊排,脆爽马蹄片,菠菜煎豆腐,烧腐竹,配上葱油饼和白菜萝卜汤来吃。   康氏许久没有尝过苏玉锦的手艺,此时赞不绝口,连晚饭都比平日里多吃了许多。   因着康氏一路上带的下人多,东西也不少,她到了青河时便定下了这里的客栈,晚上便住在了客栈中。   待第二日时,苏玉锦趁着康氏要在青河停留一日的功夫,带着她在青河走一走,转一转,看一看她的苏记和会宾楼。   晌午便在会宾楼吃的饭。   待下午时,则是带康氏到小街里头的铺子走了一走,帮康氏买上了一些青河的特产。   每样都多买上一些,让康氏给陈氏一并带了回去。   康氏是在隔日的晨起,吃罢了早上饭后离开的。   苏玉锦一路送到县城门外,更是将自己一直收着的一株人参和灵芝交给康氏,「这两样皆是关键时候当用之物,夫人用不上是最好,倘若当真有不妥,这两样东西即便是有钱也不见得立刻能寻来的东西,也能略顶一顶用。」   两边关系不远,且也正如苏玉锦所说,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康氏便冲苏玉锦道了谢,将东西收了下来。   赶路不宜拖延,略说了几句话后,苏玉锦目送康氏马车缓缓离去。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前行,直到晌午时途径了一处镇子,康氏喊了底下人在镇上的一处酒楼歇息吃晌午饭。   刚落座,雅间里便来了人。 第194章 狗皮膏药   康氏看清来人的面容时,脸顿时拉了下来,「怎么是你?」   「正是本……在下。」秦嘉澍笑得十分狗腿,「当真凑巧,竟是在这里遇到了康掌柜,这大约就是上天赐给你我的缘分吧。」   「呸!」康氏没好气地瞪了秦嘉澍一眼,「什么凑巧缘分的,自我从河东府出发到现在,也就二十来天,已是碰到你四五次,这叫什么缘分?分明就是你这不要脸的家伙一路尾速,阴魂不散!」   「当真不是康掌柜说的这般。」秦嘉澍仍旧是摸着鼻子直笑,「我不过也是因为从河东府出发,一路往京城去,这一路上跟康掌柜有些顺路罢了,当真不是故意跟着康掌柜的。」   信你个鬼!   康氏再次翻了个白眼。   秦嘉澍却没有半分恼意,仍旧是陪着笑脸,「能在这里遇到,怎么都算的上是我与康掌柜的缘分,不如这顿饭我便请了康掌柜吃如何?」   「不好。」康氏不假思索,直接拒绝,「无功不受禄,我与你无缘无故,当不起这礼。」   「康掌柜又错了。」秦嘉澍笑道,「先前我因钱袋子丢失,吃完饭无钱付账,是康掌柜帮了我……」   「那钱后来你已经还我了。」康氏打断了他的话。   「常言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虽然事后我将钱还给了康掌柜,但康掌柜依旧是曾解救我于困境之人,这等恩情不得不报,别说请康掌柜一顿饭了,就是十顿饭,一百顿饭,都是使得的。」   康氏听着秦嘉澍的话,白眼几乎翻到了天上去,伸手掏了掏耳朵。   这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但起了茧子,康氏此时还十分的后悔,后悔当时怎么就跟这秦嘉澍扯上了干系。   那日到平万县城,筹备开新的串串香铺子时,晌午在附近的一家酒楼吃午饭,碰巧遇到酒楼的掌柜正在数落谩骂秦嘉澍吃霸王餐,更要拉他去见官时,秦嘉澍辩解说自己刚刚钱袋子还在,片刻便不见了,且这段时日无人进出酒楼,偷他钱袋的人必定还在酒楼之中,让酒楼掌柜帮着堵门查找他的钱袋子。   康氏当时看好了铺子,只等着吃罢晌午饭去跟主家买下,那铺子紧俏,若是这般耽搁下去,误了时辰,铺子说不准要卖给旁人。   康氏素来讲究时间便是金钱,机遇不可耽搁,便不想被这麻烦事耽误了自己的正事,尤其在打听到那人一顿饭不过是吃了五两银子时,便干脆将秦嘉澍的饭钱给付了。   酒楼见有人付账,自然不再追究其他,更觉得秦嘉澍所谓的钱袋子丢失不过是个托词,更不想打扰了那些在酒楼吃饭的客人,便不再理会秦嘉澍。   而秦嘉澍在闹腾了一会儿无果后,则是去寻了康氏问询帮他的缘由,更是许诺要十倍银两报答,问询康氏的住处。   康氏忙着买铺面,做生意,原就没什么空闲,见这秦嘉澍话又密又唠叨的,不想多理会他,只说不过是心生恻隐,出手相助而已,至于十倍回报之事,也不必了,倘若当真有心,只将这银子捐到寺庙也罢,救助这县城里头的乞儿也罢,只当做她做了件善事就好。   说完这些话后,康氏见秦嘉澍若有所思地去了,只当这事儿也算是有了了断,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结果隔了一段时日后,这秦嘉澍便如狗皮膏药一般黏了上来,说是无论如何也要还银子。   康氏不胜其烦,最终收下了当初她付的那五两银子,可这银子还没捂热乎的,秦嘉澍又寻上来,说是要请康氏吃饭,以示谢意。   康氏这会子察觉到不对,只把这事儿给拒绝了个彻底,免得这秦嘉澍得寸进尺,终日缠着她。   本以为让这秦嘉澍吃上几次瘪,碰上几次壁后,他自觉无趣也就消停了,可这几次三番的拒绝,秦嘉澍反而有种越挫越勇之意,到现在竟是一路跟随,死缠烂打了起来。   康氏越想这心中越生气,看秦嘉澍也是百般不顺眼,说话也是越发没好气,「这饭你若非要请,那我便只能不吃了。」   说着话,康氏便腾地站起身来,领着人往外走。   这个镇子不大,这酒楼也是镇子上唯一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吃饭地儿,若是不在这里吃的话,只能寻上个小铺子或者小摊位,吃上碗面条馄饨什么的了。   秦嘉澍见康氏赌气,忙拦了下来,「时候你只怕也是饿得狠了,若是再换了地儿,又是一顿折腾……若是饿坏了那便是不妥,我不请就是了。我就在隔壁雅间,康掌柜若是有事,随时叫我。」   虽不能彻底将人撵走,可不在跟前,也算眼不见心不静,能安安稳稳地吃上一顿饭。   康氏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秦嘉澍嘿嘿讪笑着退了出去,但片刻后又踏进了门。   「又来做什么!」   「康掌柜莫要生气,我当真不是要纠缠康掌柜,只是想提醒一下康掌柜而已。」秦嘉澍解释道,「康掌柜走这条路,只怕这两日要路过青峰镇,那边临近年关不大太平,走的时候可得仔细些,别晚上从那过。」秦嘉澍提醒道。   「知道了。」康氏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急忙撵他出去,生怕他下句话要说「不如与他同行」的话。   秦嘉澍见状,眼珠子转了转,但也没有再说话,只缓步离去。   康氏安安稳稳地吃上一顿饭,临走时见隔壁雅间已是空无一人,显然已经早早离去,结账时又见秦嘉澍并无付钱,顿时松了口气。   可算将这个粘人精给甩掉了!   康氏这边,又赶了两日的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这日傍晚时,到了一处镇子。   看着那镇子的正街上高悬的「青峰镇」这三个大字的牌坊,康氏想起秦嘉澍的提醒,再瞧瞧这镇子人烟稀少,颇为荒凉的模样,心理顿时没有底儿。   但若是往回走,只怕得半夜才能寻到落脚处,明日晨起再走一遍,只怕要耽误大半日的行程。   康氏想了一想,「大家伙晚上辛苦一些,赶个夜路,把这里绕过去。」   明天又是周一了……   这是2022年最后一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所以,小可爱们手中的月票需要赶紧投一投啊(作者厚颜无耻脸) 第195章 中计了   「是。」众人应了下来,驱赶着马车往回走了一截,在先前的岔路口,选了另外一条路。   这条路算得上是个小路,比官道狭窄许多,但也还算平坦。   一路走到半夜,并无任何意外。   康氏略松了口气,眼看着已是到了丑时,底下人也是疲累不堪,便让人停了马车,生上几簇篝火,就地歇一歇,吃上几口热乎的饭食,再接着赶路。   这火刚生了起来,周围便有了动静。   先是窸窸窣的,接着是呼啦啦地一群人,将康氏等人围了个严实。   火把几乎是顷刻间燃了起来,将黑夜照的恍若白昼一般。   还是没有躲过去?   康氏心里咯噔一下,但到底是走南闯北做了许多年的生意,也见过不少阵仗,在片刻惊慌后很快震惊下来。   勉强睁开眼睛,康氏冲着劫匪之中为首的那个拱了拱手,「想来这位便是当家人了,不知阁下深夜突然将我们拦下,所为何事?」   「康掌柜觉得呢?」为首的是一个虬髯大汉,生的虎背熊腰,因为早些年打家劫舍之时被人砍了一刀,在脸上留了一个极大的刀疤,人称刀疤刘,此时正晃着手中的明晃晃地钢刀,看着康氏嘿嘿直笑。   连她的姓氏都知道,看来是早有准备。   只怕是早几天就已经盯上了她,直到这个时候才出手。   康氏咬了咬牙,但表面上仍旧笑容可掬,「大冷的天儿,兄弟们也都不容易,加上临过年的,也得置办上一些年货,这些算是我孝敬的,给弟兄们买些酒肉,热闹几天。」   话罢,康氏抬手示意,已有随行的伙计将早已准备好应对意外的钱袋子双手递上。   刀疤刘伸手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下分量。   叮叮当当的银子响声,听着清脆悦耳,大约有个一两百两的样子。   「都说这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我原以为康掌柜是女中豪杰,与寻常妇人不同,不曾想也是这般小家子气,这点子银子……还不够我们这帮弟兄们吃顿酒呢!」   刀疤刘哼了一声,嫌弃地扔给身边的人,「得,我看我也不必跟康掌柜说那般多的废话,康掌柜呢也识时务一些,将这些马车尽数留下,身上该拿的东西都拿出来,我也高抬贵手一回,饶了你们的性命!」   这就是要尽数全吞了。   康氏拧眉,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为保安全,这随行的几辆马车里头,没有带上全部身家。   但为了路上方便,现银却也带了几千两,还有许多布匹,药材,茶叶等,林林总总加起来,价值万两,最关键的是,还有苏玉锦送给她和陈氏的许多礼品。   若说为了性命,这些东西到底都是有价之物,舍便舍了,但这些人显然一开始就盯上了她,只怕这会子抢一回,间她这般怕死好拿捏,而后也不会让她太平,非得让她大出血了才好。   且她这路程遥远,劫匪大都互通消息,这些人若是将消息传了出去,那她这一路上,别想好过!   康氏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数。   差不多有个二十来个,而康氏这一行人,也有二十多个,且为路上安全考虑,除了她和随身的两个丫鬟以外,其余的皆是挑选的颇有身手的小厮和护院。   再加上为了防止路上遭遇不测,她这里还带上了一些火器,若真是拼起来的话,胜算还是有的。   康氏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小厮和护院顿时会意,各自握好了手中的刀剑棍棒。   「那我若是……」康氏咬牙怒喝了一声,「不肯呢!」   话音落地,康氏将早已藏在身上的石灰粉撒了出去,接着便投掷了两个霹雳弹。   石灰粉先是进了那些猝不及防人的眼睛,疼的他们吱哇乱叫,而后两个霹雳弹更是威力巨大,当场炸飞了几个,因为爆炸扬起的土沙更是落了那些人一身。   「掌柜的先走,我们断后。」小厮和护院拿刀剑砍倒了几个,喊丫鬟扶康氏上马车,催促车夫赶路,说话间,又将妄图想拦着康氏的人拽了回来,砸下手中的长棍。   「不必。」康氏拒绝,手中的大刀亦是挥舞不断。   她是这些人的主心骨,她若在,就能同仇敌忾,将这些劫匪给收拾掉。   而她若是跑了,势必会有一部分人因为保护她而不得不同行,剩下那些人反而会有些招架不住,有性命之忧。   这些人都是跟着她出生入死,长途跋涉的人,康氏不想让他们白白送了性命。   见康氏这般决绝,所有人心中安定,士气大涨,手中的力气更大了一些,将身边的劫匪或砍伤或掀倒在地。   很快,康氏等人在这场厮杀中便占了上风。   但很快,康氏等人听到了另外的声响。   是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跟前,又是十几二十来个人,穿着打扮与刀疤刘等人相似,加入到他们的阵营,共同对付康氏等人。   「康掌柜,你以为我们这点子人就敢出来做生意?」刀疤刘嘿嘿笑了笑。   不过就是刚开始不露底细,让人以为他们人数不多,可以拼上一拼,并不轻易逃走,而待力气耗的差不多了,再上第二波人,轻松地将所有人和货物尽数拿下。   中计了!   康氏咬了咬牙,脸上掠过一丝愤恨,但更多的是惊恐和担忧。   这般多的人,只怕不妥!   而再来的这波人,出手也比先前更加阴狠利落,身手也更强,不过片刻间,康氏身边的人已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更是让人杀红了眼睛。   饶是康氏用了许多霹雳弹,但仍旧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那些人越发围到了跟前,将她和所剩无几的人团团围住。   那泛着寒意的大刀更是向康氏等人挥去。   看来自己当真要命丧此地了。   自己倒是还好,已是活了三十多年,也算是享受过了这世间繁华,可惜了身边的丫鬟小厮们,他们才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纪,竟是要陪着她葬在此处……   康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住手!」   编辑今天特地给我发消息,提醒我12月29日到1月7日是双倍月票,要跟读者求一求月票……我:好的,这就杀掉贺严修祭天,让读者乐呵乐呵(阴险脸) 第196章 突然疯了   随着一声怒喝,哒哒的马蹄声响了起来。   马蹄声杂乱众多,由远及近,几乎是顷刻间便到了众人的跟前,马背上的一行人皆是身形高大,身着黑衣的蒙面人,还未曾将马停下,便已是纷纷纵身跃下,更是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劈在了劫匪身上。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是将刀疤刘一众人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刀疤刘自己此时也已经受了些伤,看着那些蒙面人,战战兢兢地拱手求饶,「尊驾是哪个道上的?若是想要这只肥羊,我拱手送上就是。」   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个却是目光如炬,瞪了刀疤刘一眼,「也当我们是你这般的行凶作恶之人不成?」   「将这些劫匪尽数绑了起来,就近送去官府,务必重责!」   看来这些人并非是来分一杯羹的,而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刀疤刘心中一凉,恨意满脸,站直后挥动了手中的大刀,「弟兄们,他们不让咱们活,那咱们跟他们拼了!」   鱼死网破,能拼的过自然最好,倘若拼不过的话,死在这里,也好过被送去官府!   劫匪们作恶已久,此时亦是恶向胆边生,手握刀剑棍棒,怒喝着朝那些黑衣人扑去。   黑衣人再次厮杀起来。   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根本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对手,刀疤刘恼怒之余,更是焦急无比,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紧张无比的康氏身上。   这些人做的是白道的事儿,却是要身着黑衣,黑巾蒙面,显然是来救人,但又不想让康氏等人知晓他们的身份。   既然这样的话,那这些黑衣人大约就是奉命行事,来救康氏的!   只要将康氏捏在手中……   刀疤刘咬紧了牙,冷哼一声,喊了身边的两个人去引开附近的黑衣人,自己则是扑上去,挟持住了康氏。   「都别动!」刀疤刘一手钳制住康氏,手中的钢刀更是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怒喝了一声。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顿时慌了神,忙喝令所有人停了手中的动作。   「你若是敢轻举妄动,今日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刀疤刘见为首之人如此义愤填膺,知道自己赌对了,心中一喜,刀也越发往康氏的脖子上紧了紧,「死无葬身之地?那又怎样,至少我有个垫背的,也算不亏!」   「你……」为首的黑衣人咬牙切齿,一双眼睛更是气得要喷出火来。   到是康氏,这会子瞪大了眼睛。   怎么听着这为首黑衣人的声音,这么熟悉呢?   在想了一会儿后,康氏试探性喊了一句,「秦五爷?」   秦嘉澍闻言,愣了愣神,接着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巾,「你别怕,我就算拼尽全力,也一定保你无虞!」   还真是他!   康氏顿时傻了眼。   完了完了完了……   这从前帮秦嘉澍付过一次饭钱,这厮便如狗皮膏药一般黏着不放,若是今日救了她的性命,这还不得恨不得挂在她身上,成日的要她回报?   虽然被救了性命,是该报答,可报答秦嘉澍……   这怕不是比死了还让人难受?   一想到这段时日被秦嘉澍折磨的不象样子,康氏便觉得憋闷无比,上不来气,更是当下做了个决定。   说什么也得自救成功!   这样自己欠秦嘉澍的恩情少上一些,往后也好还。   在想了一会儿后,康氏冲刀疤刘道,「我身上还有个霹雳弹,你把我手松开,我待会儿把这霹雳弹扔出去,你就趁乱拽着我跑,明白吗?」   反其道而行,先镇住对方!   刀疤刘,「……」   这康氏是突然间疯了吗?   让他一个劫匪带着她跑?   这唱的是哪儿出……   片刻呆愣后,刀疤刘晃了晃脑袋,厉声呵斥康氏,「休要耍花招,否则现在就弄死你!」   「真不是耍花招。」康氏急忙辩解,话更是说的一本正经,「秦嘉澍这厮当真是烦人的很,今日倘若要被他救下性命,那我这后半辈子当真是要过不下去了,我也是要躲他而已。」   「这样,你若是能带我逃脱,事成之后,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不,两千两!」   刀疤刘,「……」   陷阱,绝对是陷阱!   康氏见刀疤刘沉默,又道,「我对天发誓,一定会兑现承诺,你若是不信的话,我这就给你拿银票,咱们那,先付钱!」   「你老实些!」   刀疤刘见康氏挣扎,这会子心里越发没底儿,忙要拿刀吓唬她。   「你是劫匪,胆子这般小,如何成大事?」   刀疤刘怕康氏挣脱,忙伸手去扭她的胳膊。   拉扯之间,康氏趁乱将藏霹雳弹扔在了地上。   刀疤刘一愣。   这东西,好像落地后片刻即炸?   也顾不得去挟持康氏,刀疤刘回过神来,忙往旁边跳去。   秦嘉澍亦是飞身扑了过来,将康氏掩在自己身下。   「轰隆!」   爆炸掀起的泥土落下时,如雨点一般,砸了刀疤刘满头满脸。   在察觉到手上人质已无,刀疤刘自认中了康氏的计谋,冲地上啐了一口。   「臭娘们!」   一声谩骂,刀疤刘持着手中的钢刀冲康氏而来。   方才的霹雳弹,就在康氏脚边爆炸,幸好秦嘉澍扑救及时,康氏并未受伤,但秦嘉澍却是因为爆炸的缘故,小腿受了伤,动弹不得。   眼下刀疤刘来袭,秦嘉澍手无寸铁,下意识拿了胳膊去挡刀疤刘手中的钢刀!   「呲!」   身边的黑衣侍卫已是赶过来,将手中的长剑刺入刀疤刘的前胸。   刀疤刘顷刻间没了气息,整个人如麻袋一般倒下。   而此时秦嘉澍的胳膊上,亦是嵌着一把钢刀!   秦嘉澍紧咬了牙关,伸手将那钢刀拔下。   血流如注。   秦嘉澍冷汗涔涔,顿时昏死了过去。   「五爷!」侍卫顿时惊呼。   康氏亦是脸色惨白,却是颇为镇定,先是伸手将自己裙子软和的内衬扯了一块下来,快速地缠到秦嘉澍的胳膊上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   「车上有治伤止血的药粉,快拿来!」   「再往前走二十里,还有一个镇子,那肯定有大夫,快将秦五爷抬上车!」   「……」   秦嘉澍,你可不能死,不然我这恩情就欠大发了。   康氏紧咬着牙,拼命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咳,写康氏和秦嘉澍的事多用了些笔墨,是为了后期一些情节的铺垫,不是水文哈~ 第197章 小孩子不懂事   腊月中旬,年味渐浓。   后半夜天上飘起了雪花,飘飘洒洒,到快晌午时才停。   地上的雪大约两寸来厚,不厚不薄,处于刚好有雪可以看,但清扫起来道路也不费劲的状态。   街上也好,各家各户也罢,皆是拿着扫帚或者木锨的人,清扫道路和自家院落中的积雪,或将雪运出去,或是堆在院中的花木根儿,用雪水滋养花木。   下雪的天儿,院子里头的菜地中,菠菜越发显得鲜嫩,苏玉锦看的心动,只让柳妈妈和艾草去拽了些菠菜来,准备着做几样吃食。   菠菜挤出汁水和面,配上白面做成白菜饺子,,再配上老醋菠菜花生米,菠菜鸡蛋卷,大冷天儿,香喷喷的吃上一碗……   晌午饭吃的十分舒坦,苏玉锦自己都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刚放下碗筷,牙行的伙计来,说是寻到了苏玉锦想要的合适果园和江浙一带的宅院,让苏玉锦去看一看。   苏玉锦顿时喜出望外。   康氏刚送来了几千两的银子,这边东西便找寻妥当,时机还真是刚刚好。   而在到了牙行,听了孙掌柜的介绍后,苏玉锦便更满意了。   果园虽然不算很远,但不在青河县的地界,是在京郊,与青河县毗邻接壤之处,若是乘坐马车,大约需要半日的路途。   果园面积不算小,连起来有两百多亩地,苹果、梨、李子、桃、柿子……基本上北方果树齐全,有条小河从果园里贯穿而过,且地处半坡地,不远处便是连绵矮山,十分符合苏玉锦想要的有山有水的环境。   更关键的是,这果园的边儿,除了有供应长工住宿的房屋以外,还修建了一处极为宽敞的院落,虽然并没有严格按照几进的院子来修,但是后有花园,前有庭院,房屋林林总总也有十多间,且因为打理修缮得当,看着还十分崭新。   「这果园当真是不错的,要价也不贵,要三千两银子,我得空去了一趟,果树都是老树,每年都挂果,品质也还不错,这果子酿酒也好,日常卖掉也行,收益都还算可以。」   孙掌柜介绍道,「主家不着急卖,不过是预备着家中的少爷小姐们婚嫁时用银子,所以想寻个和心思的买家。」   「对,主家还说,年前家中忙碌,也没时间顾及这事儿,若是真想买的,待年后过了十五再去看看果园的状况,再敲定这桩买卖也不迟。」   「至于江浙那边的房子,苏姑娘说的小县城的到是实在找寻不到,到是扬州那有一处不错的宅院,位置也还不错,房屋还算崭新,要价大约也就是五六百两银子。」   「这处宅院原是主家翻盖后预备着儿子娶妻时用,结果儿子出息考中举人,到外地做官,又娶了当地的名门千金,所以便要搬过去,宅院也想着换成现银,到时候好去那边置办产业,免得在亲家跟前失了面子。」   「这处宅院我没去瞧,其他人说是去瞧过,一切都好,花园中还挖了一处荷花池,打理的颇好,这家到是要着急卖,想着在年后三月之前出手。」   「着宅子是从旁的牙行过来的货,还特地描了一幅图,苏姑娘若是想要的话,过了年我派个伙计跑一趟,瞧一瞧,也好让苏姑娘安心。」   青河和京城毗邻,在青河这里也有运河的渡口,乘船顺运河而下,一来一回,顶天也就个把月的时间,也花不上多少银子。   苏玉锦端详了一番孙掌柜递过来的房屋布局图纸。   的确是如孙掌柜所说,房屋布局甚佳,也足够宽敞,是十分不错的院子,五六百两的银子,也的确是合适。   「这两个都好,都帮我留上一留,年后若是都瞧过没问题,就都买下来。」苏玉锦一边点头,一边说。   「好嘞。」孙掌柜笑眯了眼睛。   在牙行又待了一会儿,苏玉锦这才跟艾草一并往回走。   日头虽然还没有完全出来,但雪停后便有化雪的趋势,路上的雪虽然清扫了个差不多,但仍旧因为残留的雪变得湿漉漉的。   「姑娘走路小心一些。」艾草伸手挽住苏玉锦的胳膊,自己走路也是越发小心。   看着艾草小心翼翼的模样,苏玉锦忽的想起来在河东府时,艾草在一个地方连摔两次的事情,以至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很快,苏玉锦的不安得到了验证。   但这一次摔倒的不是艾草,而是她。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地面湿滑,让她脚滑摔倒,而是因为有人拽了她绑在脑后的一缕马尾,让她吃痛之下,身子后仰。   苏玉锦甚至听到了轻微的「嘶啦」声,似乎是发丝被生生拽掉的声响,也感觉到了头皮剧烈的疼。   「慢着!」艾草见状,怒气冲冲拦住了旁边跟自己擦肩而过的一个中年汉子,以及他怀中抱着的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此时正直勾勾的看着苏玉锦,半伸的手中,还残留着几根发丝。   很明显,扯苏玉锦头发的,正是这个圆圆脸,模样可爱,看起来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姑娘。   「好端端的,为何要扯我家姑娘的头发?」艾草劈头盖脸地喝问。   那汉子也是一惊,先是怒不可遏地伸手去拍小姑娘的手掌,训斥了一句后,笑容可掬地冲苏玉锦赔礼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伤着姑娘了,实在是对不住的很,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管教她……」   「这孩子怎么看着也有六七岁了,还这般淘气,是得好好管教管教。」艾草又气又恼,更多的是因为看着苏玉锦疼的直皱眉而心疼,「姑娘,你没事吧。」   「不妨事,只是有些痛。」苏玉锦揉着头皮,眉头紧皱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年汉子和他怀中的小姑娘。   汉子是寻常短褐,布料也不过是寻常细布,到是那小姑娘,一身的锦缎华服,看着价值不菲,头发上虽并未用过于名贵的首饰,可双丫髻上各自扎着一簇绒花,制作也十分精致。   只是,身上的衣裳穿的歪歪扭扭,衣襟有些松散,腰带也有些歪斜滑落,发髻歪斜,发丝有些凌乱…… 第198章 晕过去   苏玉锦心里沉了一沉。   佯装伸手去拿小姑娘手中自己的发丝,顺势捏了捏小姑娘的手掌。   小姑娘片刻后「哇」地哭了起来,声音响亮,双手更是扑腾地朝苏玉锦伸来,「姑姑,姑姑,悦儿总算找到姑姑你了,你不要不理悦儿好不好?」   中年汉子越发慌乱,更是十分气愤地呵斥小姑娘,「再闹腾的话,便要挨罚了!」   目光凶狠,身上更是杀气腾腾。   小姑娘噤若寒蝉,再不敢哭出声,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苏玉锦,眼神中满都是祈求之意。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更是瞪了苏玉锦一眼。   少管闲事!   否则对你不客气!   苏玉锦咬了咬牙,瞬间换了一副不可置信和愤怒的面容,「大表哥,你这是做什么!」   「悦儿还这般小,你就这般忍心要将她卖掉?你这般做如何对得起我死去的大嫂?定是你刚娶进门的新表嫂这般做的对不对?因为怨恨被我疼爱,所以就要将悦儿赶尽杀绝,新表嫂这心未免太狠了一些!」   「这种事,大表哥做的出来,我可看不下去!你若当真缺那几两银子,这钱便由我这当姑姑地给了你,往后悦儿便由我带着,哪怕是出嫁,也不劳烦你添一点的嫁妆!」   说着话,苏玉锦便要从那中年汉子的手上去夺人。   艾草不明所以,不知道苏玉锦究竟要做什么,但既然自家姑娘这会子要去抢小姑娘,她自然是上手帮忙。   两个人加在一起,力气不算小,眼瞧着要将小姑娘给抱走。   中年汉子哪里肯松手,只死死抱着小姑娘的上身,更是呵斥苏玉锦和艾草,「若是不要命,尽管来多管闲事!」   「若是再不撒手,小心我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苏玉锦脸色变了一变,竟是哭喊了起来,「大表哥你当真好狠的心,连我想养悦儿你都不肯,竟是想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快来人啊,大家伙都评评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残忍狠毒的父亲,又怎么会有如此黑心肠的大哥!」   「都来看看啊,杀人了啊……」艾草也跟着喊叫。   原本因为苏玉锦和艾草二人和一对似乎是父女模样的人起了争执的样子,路过之人便纷纷侧目,此时一通的喊叫,更是围了上来瞧热闹。   再听到最先看热闹的人大致说了一下情况,知道这是一个狠毒无比的父亲,以及一个疼爱侄女的姑姑时,纷纷指责起来。   「凡事都听婆娘的话,还是不是男人!」   「大约不是,确切来说连人都不是!」   「就是,连亲生闺女都狠心卖掉的,不配当人!」   「这种人,就该拉去见官,让县衙好好教一教他该如何做人为好!」   「……」   众人七嘴八舌,唾沫星子几乎要将人淹死不说,更是有那跃跃欲试的,想要拽他去衙门见官。   中年汉子急的不行,看苏玉锦也是愤恨不已,想抱着小姑娘往外走,奈何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走不掉。   「大家别被这臭娘们儿给骗了,我根本不认识她,她就是想要拐走我家孩子!」中年汉子情急之下,吼了一声。   这一吼,让看热闹的人顿时一愣,先前的议论声也都停了下来。   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中年汉子觉得有门,刚想再给苏玉锦泼些脏水,可话还没说出口,有人忽的喊了起来,「这人,大约是拐子!」   「就是,肯定是拐子。」   「竟是说苏掌柜是拐子,他肯定不是好人!」   「快抓住他,别让人跑了!」   「……」   各家各户大都是有小孩子,也最是痛恨这种让人骨肉分离,坏事做尽的拐子,此时义愤填膺,纷纷上前将那汉子给制服。   苏玉锦见状,趁乱将那小姑娘给拽了过来。   小姑娘急忙抱住了苏玉锦的腿,一张脸绷的紧紧的,「他就是拐子,我就是被他拐来了,叔叔婶婶,伯伯伯娘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快抓他去见官!」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里满都是颤音儿,更是带着浓重的哭腔,听得在场人心里都是一酸,去抓那中年汉子时,趁机打上两下,踹上两脚。   众人拾柴火焰高。   在所有人的帮忙下,将这中年汉子揍了个鼻青脸肿,交给了被喊过来的衙差。   就在衙差将那中年汉子拿镣铐捆上时,苏玉锦觉得腿上一轻。   小姑娘已是瘫软倒地,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苏玉锦忙蹲下来,搭脉查看,片刻后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因为心悸受惊,昏过去了而已。」   这般小的孩子,经历被拐卖之事,自然是害怕的。   能强撑到现在,方才又能那般冷静沉着,见机行事,已是十分了不起。   衙差见状,顿时十分为难,「还想着请她一并去县衙问话,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要治这拐子的罪,更要问询这小姑娘家住何处,找寻到小姑娘的家人,喊她家人来接,这事儿才算彻底的结束。   「只能劳烦差爷跟叶大人说明情况,先审问那拐子,其他的事只能等小姑娘醒了后再说。」苏玉锦道,「这小姑娘我先带回去照看,待她醒了后,我便带她去县衙回话吧。」   「只能如此。」衙差拱手,「那就劳烦苏姑娘了,还请苏姑娘等她醒后,带其去一趟衙门。」   这般小的小姑娘,现如今又昏迷着,若是带到县衙去,他们一帮糙老爷们还真是照顾不了,现在苏玉锦肯主动揽下这样的活,可以说再好不过。   「好。」苏玉锦应下,待那衙差带了那拐子走后,这才跟艾草一并带了小姑娘回家。   柳妈妈见苏玉锦带了一个小姑娘回来,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忙收拾床铺,要安置她躺下。   苏玉锦想了想,「晚上先睡我那屋吧,这孩子受了惊吓,这会子晕过去,晚上怕是容易不妥,怕是要起高热。」   「那婢子今晚值夜,就睡在外间儿,到时候姑娘若是有事儿也好叫我。」艾草自告奋勇。   苏玉锦点了点头,帮着艾草和柳妈妈将小姑娘安顿在床上躺好。   到了晚上时,小姑娘仍旧没有醒来,甚至睡得极其不安稳。 第199章 不择手段   到了子时,小姑娘起了高热,浑身滚烫。   灌汤药,药浴擦身,施针……   苏玉锦一直在一旁照看,寸步不离。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小姑娘出了浑身的汗,这热渐渐退了下去。   苏玉锦这才松了口气,端了一碗茶来喝。   「姑娘去歇一歇,我来看着吧。」艾草道。   「我来吧。」苏玉锦坚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夜已深,刚才又忙活许久,她此时的确是有些疲累的。   但不知怎的,苏玉锦觉得自己此时怜悯心极重,甚至对这小姑娘心生亲近之意。   仔细想一想的话,说的是原主幼时和家人不慎走散,但当时原主家人举家南迁,一路上途经多处,风尘仆仆的,难免会被有心人盯上。   原主幼时之事记得不太真切,但也不排除原主当时大概率也是被拐子拐走的,但当初并没有遇到好心人,原主可能也没有这样的脱困的机遇和聪慧,所以此时才会不由自主地要做这样一个好心人,去救助这样一个敢于脱困,与曾经自己年龄又相仿的小姑娘。   这到底是在做好事,所以对于这样的本能,苏玉锦并不排斥,甚至也为做了这么一桩能够挽救一个家庭的好事而感到颇为舒心。   又熬了一个时辰,小姑娘的体温正常,因为出过一场汗的缘故,此时睡得也比先前更加安稳。   苏玉锦这才安心地在小姑娘旁边躺下。   和衣而睡。   艾草则是到外间去,拿了被子裹在身上,随意地眯上一会儿。   日上三竿。   小姑娘睁开了眼睛。   下意识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蜷缩在床的一角,接着警惕地看向四周。   待看到自己在柔软干净的床上,身边是软乎乎的锦被,还有躺着睡得颇熟的苏玉锦时,这才想了起来昨天的事情。   还好,已经得救了。   小姑娘长舒了一口气,为不打扰苏玉锦睡觉,准备蹑手蹑脚地躺下。   结果刚一动作,肚子里发出响亮的「咕——噜——」声。   声音悠长。   苏玉锦惊喜,忙坐了起来,待看到已经醒来的小姑娘时,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已经不烫了,肚子肯定饿了吧,想吃什么?」   小姑娘微红了脸,点了点头,「都可以,我不挑食。」   「好。」苏玉锦穿了外衣起身,到外间去喊了艾草,让她去准备洗漱的东西,又喊柳妈妈去包些馄饨,准备几样小菜。   馄饨,软烂好消化,连汤带肉的,适合她此时吃。   不多会儿,艾草端了热水,拿了各样东西过来,帮小姑娘洗了脸,刷了牙,又把头发拆了下来,重新梳一下。   依旧梳的是双丫髻,苏玉锦手艺娴熟,发髻格外好看。   「姑姑手真巧。」小姑娘笑眯了眼睛夸赞,「梳的头比娘梳的还要好看。」   苏玉锦抿嘴笑了笑,声音轻柔,「那你可以不可以告诉姑姑,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家住在哪里?」   小姑娘既是醒了,待吃罢饭后便得带去衙门,让衙门帮着寻找她的家人,这会子问个清楚,也免得小孩子到了衙门那种地方心中胆怯,什么都不肯说了。   「我姓甄,单名一个悦字,我六岁半,到明年六月,就满七岁了。」甄悦脆生生地回答,「我父亲叫做甄思远,母亲王氏,祖父甄易明,我家住在京城甄府。」   「对了,我父亲和我祖父都在朝做官,父亲任礼部尚书,祖父是安国公……」   苏玉锦,「……」   所以这个小姑娘身份尊贵,地位显赫?   她救了个名门千金回来?   可,问题又来了……   「悦儿,那姑姑再问问你,你是怎么被那坏人抓住的?」   按甄悦这个身份,年岁又不算大,在家中侍女婆子一大堆,出门的话必定是许多人相陪,怎会落到拍花子的人手中?   甄悦听苏玉锦这般问,顿时扁了扁嘴,「夫子说我课业完成的不好,罚我抄书,我抄的实在无趣,就想出去逛一逛,可母亲说若是不做好夫子布置的功课便不许出门,我心里生气,就把人给支开,偷偷从角门溜了出来。」   「原本想着在街上逛一逛就回去,可碰到卖糖人的,就想买一个,结果身上没带钱,就想着拿手上的金镯子去换,卖糖人的不肯换,我便想着先回家冲门房那借几个钱来花,结果回去路上被人撞了一下,那又闻到什么东西香香的,后来就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人就在一辆马车里头,车上有好几个跟我年岁差不多的孩子,我就趁着他们不防备的时候,从车上跑下来想去衙门,结果刚跑到县城,又被人抓住了……」   再后来,就碰到了姑姑你。   「原来如此。」苏玉锦点点头。   甄悦一身华服,身边又没有下人跟着,甚至做出拿金镯子换糖人的举动,这般招摇势必会被有心人盯上。   时至年关,那些做无本生意的恶人,也就蠢蠢欲动,不择手段。   「你这偷跑出来玩的代价着实有点高,下次还是不能这般为好。」苏玉锦劝说道。   「嗯。」甄悦十分惭愧地点了点头。   这个代价,真的是太大了,幸好遇到了姑姑这样的好人,否则的话,大约再也不能回家了……   柳妈妈端了馄饨和几样小菜进屋。   馄饨鲜香多汁,小菜爽口,甄悦饿的有些狠,六岁多的孩子,竟是不停顿地吃了一碗进肚,更是要求再吃一碗。   饿了许久,又是尝过饿的滋味,时常会丧失对饱腹感的判断,会吃到撑得完全吃不下才停止,对肠胃会造成极大的负担。   「馄饨怕是没有多得了,不过柳妈妈做鸡汤面手艺极好,比这鲜肉的馄饨还要好吃,等待会儿再让她给你做一碗鸡汤面吧。」苏玉锦用「胡萝卜」的方式要劝阻。   甄悦虽然很想再吃一碗馄饨,但此时没有,且听到还有比眼下美味无比的馄饨更好吃的鸡汤面,便舔了舔嘴唇,「悦儿听姑姑的。」   「悦儿真乖。」苏玉锦笑着揉了揉甄悦的小脑袋。   甄悦昨天穿的衣裳已经满是脏污,苏玉锦吩咐艾草拿去洗一洗,顺便去街上看能不能给她买上一身新的衣裳。   贺严修:作者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订阅有点低?   作者:我发现了……   贺严修:我觉得主要原因是因为我没有出场,读者不高兴,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出场?   作者:!!!!明天!! 第200章 胃口大   街上的成衣铺为了销售顺利,大多都只会卖成人的衣裳,几乎不卖小孩子的衣服,尤其还是甄悦这般年岁小的。   艾草逛了两家,依旧一无所获,只能盘算着去冯氏布庄买些好一些适合孩童用的锦缎,回去现做上一身出来。   「艾草姑娘?」   正拿了布匹结完帐的艾草抬头,看到了冯袁浩。   「冯掌柜万福。」艾草行了个礼。   冯袁浩看艾草手中明显适合做孩童衣裳的粉红绸缎,笑了起来,「昨日晚上便听伙计说街上抓到了一个拐子,还说苏姑娘当时也在,还救了一个小姑娘回去,这大约是要给小姑娘做衣裳用?」   「正是。」艾草点头,愁眉不舒,「原是想着买现成的,结果到处买不到,只能买上两匹缎子,回去赶上一赶。」   「哪怕再如何赶,只怕一天里头也做不出来。」冯袁浩想了想,道,「家中侄女今年七岁,倒和那小姑娘差不多大,新做的许多件冬衣都还没有穿,我这就让伙计回去拿两件送到家中去。」   「这如何使得……」   「艾草姑娘便不必客气了,说句显摆的话,我们冯家最不缺的便是布料和衣裳了。」冯袁浩打趣起来,「艾草姑娘先回家去,估摸着半个时辰就能送到。」   见冯袁浩坚持,且想着冯家和自家姑娘之间的合作关系,艾草便只好应下,「那先谢谢冯掌柜了。」   「艾草姑娘客气。」冯袁浩送了艾草姑娘出铺子,待其走远后,便吩咐了伙计回家去拿衣裳。   衣裳很快送到了苏玉锦家中。   两身冬装,一身粉红色系,一身红色系,皆是适合小姑娘的衣裳。   且因为是给冯袁冬女儿做的冬装,无论是面料和款式,都颇为讲究,做工也十分细致,连甄悦都喜欢的紧,甚至在原地转了个圈儿。   给甄悦穿好了衣裳,苏玉锦便带她去了县衙,见了叶永望,说了甄悦的情况。   叶永望昨晚已是连夜审问了那拐子,也问出了其他同伙以及其他被拐来的孩子所在之处,便带着衙差们连夜捉拿拐子,解救了被拐走的孩童。   其他孩童已经问出了家在何处,叶永望也已经着人护送或者送信回去让其家人来接。   可以说,都已经安排妥当,唯有昨日那个被苏玉锦接回去的小姑娘。   眼下苏玉锦带了小姑娘来,叶永望盘算着将最后一个处理好,此事也能在年前彻底了结,整个衙门也能安安稳稳地过年。   可现在……   这个小姑娘名为甄悦,是安国公的嫡亲孙女!   要亲自送回去,还是通知了安国公家来接?   论理说,在他青河县地界侦办的案子,该由他青河县县衙派人送回去,也能趁机表一表功劳,可甄悦到底年岁小,又受了惊吓,不知道记忆有无受影响,所说之言是否属实,倘若其中有岔,这般大张旗鼓地送过去倒容易惹了事端。   眼看着叶永望来回踱步,有些拿不准主意,苏玉锦猜到了叶永望的顾虑,张口提议,「叶大人不如派人去京城安国公府,告知一番,看其是否能来接?」   也好确保无虞。   「苏姑娘所言极是。」叶永望明白苏玉锦的意思,当下点头,派了能干之人,即刻前往京城安国公府去报信儿。   而叶永望又问询了甄悦被掳劫期间发生之事,让人记录在案。   待甄悦在自己的证词上摁了手印,叶永望感慨道,「这帮拐子得手后并未立刻出城,反而是在京城又待了几日,为的是让人以为他们已经出城,待风声略过了后才出京城,预备着过了青河后,到下一个渡口乘船南下。」   「这些贼人心思缜密,从前得手过多次,这次也是多亏了甄小姐如此聪慧机敏,苏姑娘又出手相救,这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否则这段时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家跟着遭殃。」   过年,元宵,乃至之后的春耕节,皆是举国欢庆之时,城中也最是热闹,每年在此期间丢失的孩童或者年轻姑娘都不在少数,且寻之无果。   这次抓住了这一波人,免去了一场灾祸,也警示了那些有此心思之人,可谓益处多多。   叶永望越想越觉得苏玉锦功不可没,只冲她端端正正地作了一揖,「当真是多谢苏姑娘。」   苏玉锦福了一福,「叶大人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前往京城一来一回要大半日的功夫,甄悦在县衙有些待不住,央求着苏玉锦回去。   她还记挂着苏玉锦说的那碗鸡汤面。   「那苏姑娘先带甄小姐回去等候,等安国公府来了人,我再去接甄小姐。」   叶永望送苏玉锦和甄悦出了县衙,甚至派了人护送她们二人到家。   到家后,柳妈妈那的鸡汤面也下了锅。   热气腾腾的鸡汤煮的细细的面条,上面撒上一些鸡肉丝,再配上一些炖煮入味的各种山菌,鲜得甄悦大呼好吃,将这碗面条吃了个干干净净,额外更是吃了一个卤鸡蛋,两片卤豆腐干,一只极大的卤鸡边腿……   眼看着甄悦吃的香甜,苏玉锦实在忍不住问询,「悦儿平日在家时,也吃这么多吗?」   甄悦摇了摇头。   将口中的鸡腿咽了下去后,才张口道,「若是平日在家中的话,除了这些,得再吃一碗八宝饭。」   苏玉锦,「……」   还只当甄悦只是因为被掳劫饿得狠了,有些不知道饥饱,现在看来,纯粹只是胃口大。   不过因为知道了这一点,苏玉锦也略有些放心,只由着甄悦敞开了胃口吃,饭后也放心地给了她一些糖霜山楂球,还有花生糖酥让她去磨牙。   等到午后的下半晌,外头忽的有了动静。   苏玉锦以为是叶永望派人来请甄悦,忙去迎接,结果急匆匆进了院子的,却是一位老者。   老者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同于寻常老人的抖擞劲儿,但此时面容略显憔悴,一双眼睛中满都是红血色,眼圈下更是有着浓重的乌青。   「尊驾是……」   苏玉锦礼貌问询。   「祖父!」   明天29号到31号就开始双倍月票啦~有票票的明天投一投哦,拜谢~ 第201章 占便宜   听着动静,甄悦像一只小鸟一般,从屋中跑了出来,直扑到了老者的怀中。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甄悦委屈地肩膀一抖一抖,「悦儿以为再也见不到祖父了……」   「悦儿不怕,不怕。」甄易明抱着甄悦,大手清柔地抚慰,更是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落下,「祖父来接悦儿了。」   甄悦哭了好一会儿,才略止了哭泣,「父亲母亲呢?只有祖父一人来了么?」   「只有祖父一人来了。」甄易明哼道,「你父亲和母亲在家中挨罚,我不许他们出门,什么时候将你接回去,什么时候才许他们吃饭!」   「可这次不是父亲母亲的错,是我贪玩……」甄悦满脸都是惭愧。   「小孩子哪里有不贪玩的。」甄易明打断了甄悦的话,满脸都是不在乎,「就是因为贪玩才是小孩子,要那些老气横秋的做什么?多少大人一把年纪还玩物丧志呢,就让你这么小的孩子成日勤勉刻苦,不是胡闹呢?」   「这次若不是他们两个逼着你读书,不许你出去玩,你也不至于非得自己跑出去,遇到这样的祸事,说来说去错还是在他们两个,这罚挨得也是理所应当!」   苏玉锦,「……」   这安国公显然也是个宠溺孙女无底线的人。   隔代亲果然真实存在!   祖孙两个人好好说了会儿话,甄易明这才站起了身,冲苏玉锦拱手行礼,「来的路上便听衙门的人说,此次悦儿得救,多亏了苏姑娘出手相助,悦儿是家中唯一的孩子,是老夫的命根子,苏姑娘这是救了老夫,救了我们甄家,老夫在此,谢过苏姑娘!」   说着话,甄易明便要行了大礼。   苏玉锦忙伸手扶住,「我不过一介民女,万万担不得安国公如此大礼,且此次之事,也是悦儿机灵聪慧的缘故,否则我即便有心也是不能。」   「这礼苏姑娘若是不受,只怕我甄家列祖列宗也是不肯的。」甄易明却是不管苏玉锦的阻拦,自顾自地向苏玉锦行了一番大礼,待起身后才又道,「苏姑娘于我们甄家有救命之恩,我甄家理应好好道谢,只是老夫来的时候因为惦记悦儿有些匆忙,只着人简略备上了几样薄礼,还望苏姑娘不要嫌弃,一定收下。」   言罢,已有下人抬着东西进了院子。   极大的樟木箱子,鱼贯而入,连同那些搬抬东西的小厮,竟是将整个院子挤得满满登登。   打开箱子,甄易明一一介绍。   苏绣,蜀锦,软烟罗,珍珠,金饰,瓷器,玉摆件,人参,鹿茸……还有一株十分罕见的珊瑚摆件,   苏玉锦,「……」   这就是安国公口中的简略准备,一些薄礼?   「安国公客气了,东西过于贵重,我实在担不得。」苏玉锦转了一圈,只选了其中的鹿茸和两匹苏绣,「这些便是足矣。」   「安国公也莫要说悦儿性命需得以此为报之言,悦儿的性命自然是贵重无比,但我也不想携恩图私,这鹿茸难得,平日适合入药,苏绣便刚好做上两件新衣,新年穿着也喜庆。」   安国公明白了苏玉锦的意思,片刻后点了点头,「那也就依你所言,只送这两样吧。」   「老夫膝下无女,唯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直让老夫烦心,苏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老夫认苏姑娘为义女如何?」   甄悦笑得眉眼弯弯,小手也拍到了一起,「好啊好啊,那姑姑就真的是我的姑姑了。」   姑姑生的好看,姑姑也很聪明,姑姑待她也极好,姑姑做的山楂雪球和花生酥也好吃的很!   又怕苏玉锦不答应,甄悦拽了拽她的袖子,「姑姑就答应好不好?祖父人很好,很疼人,库里也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做他的义女不吃亏的!」   苏玉锦,「……」   是很占便宜的。   她不过是一介平民,若是成为安国公的义女,往后哪怕离了二爷这边的依靠,也有个可以让人高看的身份,至少旁人不敢轻易地去欺负她。   在这样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是必须要考虑身份地位问题。   「我自幼与父母走散,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安国公不嫌弃,愿意收我为义女,是我的福分。」苏玉锦让艾草端了一碗新茶过来,自己双手递上,行了跪拜大礼,「义父在上,请受小女一拜。」   「好孩子,快起来。」甄易明扶了苏玉锦起身,「锦儿聪明伶俐,乖巧懂事,能有锦儿做义女,是为父的福分才对。」   说话间,甄易明将腰间的玉璧拿下,「这是我甄家的家传之物,是先帝赏赐,原是一对,本是要传给儿女,只可惜没有儿女双全的福分,这其中一块当初给了犬子,另外一块便给了锦儿吧,也算为父给的见面礼。」   「多谢义父。」苏玉锦双手接了过来。   玉璧是和田玉中的黄玉,色泽纯正,触手生温,雕刻的更是十分精细。   在和田玉中,黄玉是十分稀缺的玉石,比羊脂白玉还要珍贵,且因为色泽黄色,与皇家用色相符,一直被皇室所追捧独享,偶有能到旁人手中的,也是对江山社稷有功之人,皇家赏赐。   这样的黄玉,民间罕见,甄易明能以此物作为见面礼送给她,可见其对她的重视。   苏玉锦再次叩拜,请了甄易明和甄悦坐下喝茶说话。   几样茶点一并端了上来。   紫薯山药豆沙糕,千层酥皮点心,梅花酥等,惦记着甄易明大约不爱吃甜的,苏玉锦还额外准备了咸味的饼干以及一些肉干。   「锦儿的手艺极好。」甄易明连连夸赞。   「还做了许多,待会儿包上一些给义父和悦儿带回去吃。」苏玉锦笑道。   「谢谢姑姑!」啃着梅花酥的甄悦眼睛笑成了月牙。   三人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苏玉锦从甄易明那知晓甄家的大致状况,甄家没有纳妾习俗,所以只有嫡系这一脉,家中人不多,关系也颇为简单。   而甄易明得知苏玉锦虽孤身一人,却精通医术和厨艺,手中也有许多产业傍身,这下巴忍不住都扬了起来。   不愧是她甄易明的义女!   感觉各位小可爱投的月票和打赏,拜谢~ 第202章 静候时机   时候不早,甄易明与甄悦起身告辞。   甄悦是极想在苏玉锦这里再多呆两日的,但想着家中因为自己的过错,却连累被罚的父亲和母亲,便只能跟甄易明一并回去。   「姑姑得了空一定要来看悦儿。」   临走时,甄悦仍旧是恋恋不舍,「我得了空也一定来看望姑姑。」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   目送甄易明和甄悦一行马车浩浩荡荡地离开,苏玉锦这才将甄易明给的东西收拾一番。   「姑娘。」艾草递上了一个小匣子,「这是方才安国公让人给的,说是姑娘虽然能干会经营,但难免操劳,家中之人按月都该领月例银子,姑娘是甄家义女,也该如此,所以这里头是姑娘十多年加起来的月例银子,让姑娘平日零花。」   「安国公还说,若是直接给姑娘的话姑娘肯定不会收,只先给了婢子,让婢子等他们走后再交给姑娘,婢子没办法,只能替姑娘收了下来。」   苏玉锦看了一下里头各种银票和碎银子,粗略估计,大约有个一两千两。   安国公也是有心了。   「先收下吧。」苏玉锦合上了盒子,问,「柳妈妈,晚上去会宾楼拿几样菜回来吃吧,嗯,就拿那个虾仁豆腐,炸藕合,还有红烧鮰鱼回来吧,再配上咱们自己研制的咸菜一起吃。」   都忙碌了一日,苏玉锦也不想让底下人都过于劳累。   「是,老奴这就去。」柳妈妈和艾草拎了食盒出门。   严寒深冬,主仆三人吃罢了晚饭,各自早早上床睡去。   ——   翌日,晨光微熹。   三殿下的马车出了宫门,一路往京城最为繁华热闹的东街,停在了一家名为珍宝斋的铺子前面。   时候还早,铺子还没有开门,但门口已是也停了一辆马车。   是贺严修的。   见三殿下的马车停下,贺严修下了车,拱手恭迎,「三殿下。」   「表哥这般着急将我叫出来,便是为了来珍宝斋?」三殿下强忍下去了一个呵欠。   昨晚忙户部之事忙的太晚,而今日晨起又被贺严修拽了起来,实在是困得厉害。   「正是。」贺严修点头,「微臣也是没了办法,谁让这珍宝斋只为皇亲做事,我这个户部侍郎到了这里也买不得东西,只得劳动三殿下大驾,跑上一趟。」   「表哥也是一片孝心。」三殿下抬手,「这几日赏赐的节礼下来,母妃挑选了一些,着人为外祖母和舅母送去,我这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今日刚好也跟表哥一并凑一凑吧。」   多的,他这个皇子也拿不出来了。   贺严修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还是把话压了下去。   二人说话间,珍宝斋开了门。   珍宝斋每日迎来送往的皆是皇亲,三殿下从前也来过,珍宝斋的人也识得,忙迎到里面,请进雅间喝茶。   掌柜笑容可掬,「三殿下和贺大人想做些什么首饰?」   三殿下低头抿茶水,贺严修递上了自己拿来的图样子,「一柄金镶玉的如意,玉要上好的羊脂白玉,一副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一副赤金镶莲花纹项圈,前两个不着急,只除夕前做好送到府上即可,到是这金项圈,我小年要用,需得赶制。」   掌柜接了图样过来,大略估算了一番,「贺大人放心,小的安排最好的匠人,必定按时做了出来。」   趁掌柜和那伙计交代时,三殿下凑了过来,「这如意是要给外祖母,头面是要给舅母,这金项圈……表哥是要给谁?」   「几日不见,三殿下到是越发像宫中的老姑姑了。」贺严修翻了个白眼。   三殿下也不理会他,只掐着手指在那盘算,「能让你送东西的,必定是亲近之人,送长辈的话,金项圈有些不大合适,同辈之中,大约只有陆小姐担得起,不过依表哥的性子,大约不会在送给陆小姐的东西上如此费心。」   「思来想去的,表哥大约是要送给远在青河的苏姑娘?」   因为陆雯静的缘故,知道苏玉锦的人不在少数,三殿下便是其中一个。   贺严修没答话,端起旁边的茶盏,一口气喝了半盏。   上好的龙井,齿颊留香。   半晌后,贺严修才吐出一句话来,「三殿下莫要胡乱猜测。」   「表哥的那些说辞,瞒得过外祖母和舅母,却是瞒不过我。」三殿下嘿嘿一笑,「能让表哥如此费心周全,看来我很快就能喝到喜酒了。」   「只怕还不能。」贺严修淡淡道。   「为何?」三殿下想了想,「外祖母一向深明大义,舅母更是仁善,不会在意门第之事。」   更何况,贺家也不指望一个儿媳为其抬高门第。   「在贺家自然不必担忧。」贺严修沉声道,「可她不可能在贺家一辈子不出门。」   三殿下闻言,顿时沉默。   的确,内宅妇人,虽平日时常在内宅打转,打理琐事,但也会时常出门应酬一二。   且内宅妇人之间的应酬相争,捧高踩低,远甚官场。   到时候苏姑娘看似嫁入贺家,风光无限,而以贺家此时的地位来说,虽在京城属于上等,却也算不得首位,苏姑娘的出身家世难免会被一些人轻视、议论。   虽然人活在世上,许多事是可以不必在乎,许多话也可以当做耳旁风。   但于贺严修而言,大约并不希望苏姑娘去面对这些风霜。   「可表哥……」三殿下有些犹豫,「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将她娶进门吧。」   「怎会?」贺严修挑眉,「待时机到了,自然也就可以了。」   「表哥说的这时机……」   那是何时?   「微臣多加努力,三殿下多多努力,这时机自然也就到了。」贺严修拍了拍三殿下的肩膀,语重心长。   三殿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的确,丈夫的地位通常决定了妻子在交际圈中的地位。   贺严修多加把劲儿,做出一些政绩出来,官职升迁,待位高权重之时,旁人不敢得罪他,即便腹诽一二,也不敢拿到面上来说。   这的确是所谓的时机到了。   但贺严修说的,他努努力是什么意思……   收到了很多小可爱的月票,双倍期间有你们的支持,月票排名才能得以维持,再次拜谢所有支持作者的小可爱们~ 第203章 二爷有自信   三殿下琢磨了一会儿,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贺严修所说的努力,是指太子之位,乃至于未来的皇位。   三殿下又是一阵沉默。   议储的确是近一两年会发生之事,他平日也时常跟大殿下和二殿下有过冲突,但更多的也不过是应对二人的算计,避免自己和母妃过得更加辛苦,但对议储之事更多想的是顺其自然,而非刻意去争。   但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三殿下内心深处,到底有这样的心思,此时被贺严修提及,那想法便如冲破了干涸地表的粗壮藤蔓,几乎是顷刻之间便铺满了整个心田,将其牢牢囚禁,不得动弹分毫。   呼吸甚至都变得有些沉重,三殿下好一段时间才缓过神,看贺严修在那气定神闲地喝茶,叹了口气,「只怕没那么容易。」   「事在人为。」贺严修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三殿下不试过又怎会知晓?」   那倒是,不试过又怎会知道自己一定是失败的那一个?   三殿下微微点头,眯起了双眼,「只怕此事还得劳烦表哥多多协助。」   朝中他能用的人不少,能拉拢过来的人更多,但能站到他这一边的,无外乎是利益相关,大多也只是想为自己的未来赌一把好前程,而能够始终站在他这边的,唯有贺家。   「这是自然。」贺严修笑容可掬,「三殿下尽管放心,微臣必定鞠躬尽瘁。」   三殿下略松了口气。   但片刻后,又觉得有些不大对。   虽然争储这件事,他自己也是想做的,可现在怎么都感觉掉进了贺严修的圈套里似的?   若是仔细想一想的话,焉知这贺严修不是为了他的苏姑娘,督促他这个三殿下去冲锋陷阵,往后好护得那苏姑娘的周全?   三殿下,「……」   果然是为了美色要插兄弟两刀!   简直了,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不甘心的三殿下在拧眉了许久之后,看着嘴角都噙满了笑意的贺严修,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表哥,你这般处心积虑,凡事又做的悄无声息,想来大约也是没有向苏姑娘表露心意的吧?」   见贺严修默不作声,神色似有凝思之意,三殿下自觉猜到了点子上,接着幽幽道,「那表哥如何得知,苏姑娘就一定心仪表哥呢?」   贺严修,「……」   手中的茶盏险些滑了手,还好他眼疾手快,顺手捞了起来,面上也是不动声色,放回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看了三殿下一眼,贺严修沉声如水,「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三殿下,「……」   你赢了!   脸皮厚,比不过!   片刻后,掌柜的重新进了雅间,拿了做首饰所需的几样物料,让贺严修和三殿下挑选。   做如意的玉石拿了三块,红宝石拿了两块,剩下的则是玛瑙、白玉髓、珊瑚等。   「贺大人既是要做项圈,这些皆是颜色鲜亮的,镶嵌到项圈上,或者是垂了流苏下来,显得更加好看。这有一个类似的样品,大人可看一下。」   贺严修连瞧都没瞧,便婉拒了,「不必了,只做成赤金的便好。」   「嗯,分量可以大一些。」   如果他记得没错,对于镶嵌了各种宝石的首饰,苏玉锦也不能说完全不欢喜,但没有看到纯金纯银的东西更加欢喜。   贺严修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也大致猜出来了答案。   大约是因为镶嵌宝石的首饰,在需要变现时比较麻烦,要寻人估价,但纯金和纯银的只需称重便好,是实打实的硬通货。   苏玉锦喜欢这样能当钱使的东西。   珍宝斋的掌柜见贺严修拒绝了他的提议,微微错愕,但面上笑容不减,「是,那就按贺大人所要求来做。」   出了门后,却是止不住的摇头。   金镶玉的如意和赤金红宝石的头面图样都极好,唯独这金项圈只往厚重上做,样式也不算精巧,实在俗气。   这年轻的贺侍郎,审美不大均衡啊……   ——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转眼便到了二十三。   二十三,小年夜。   但这是官家的小年夜,民间若是要过,需得等到二十四。   而二十四的小年夜又称为祭灶,对于青河这边来说,要按习俗祭拜灶王爷,吃灶糖,包饺子……   苏玉锦不懂这些规矩,柳妈妈和艾草也都不会,所以她们三人便只遵从了后两个。   芝麻灶糖一边吃一边粘牙,但吃着是甜津津,香喷喷的,有些停不下来,饺子包的是三鲜馅儿,又放了些虾肉进去,亦是鲜美可口。   趁着小年夜,苏玉锦亲自下厨,烧了几道菜。   椒麻鸡,松鼠桂鱼,炸春卷,清蒸糯米排骨,竹笋炒腊肉,上汤火腿娃娃菜,芹菜炒豆干,秘制东坡肘子。   等这些饭菜端上了桌,饺子下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艾草开了门,便瞧见一身寒意,风尘仆仆的贺严修和兴安两个人。   「二爷?」艾草忙将门开展,更是冲里喊了一声,「姑娘,二爷来了。」   贺严修来了?   苏玉锦放下手中的碗筷,掀开帘子将人迎了进来,顺手拿了暖炉递给贺严修,又倒上了一杯热茶,「二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论理来说,二十三时皇家通常会办夜宴,宴请文武百官,所以许多官员到了二十四时才能跟家人一并吃上一顿团圆饭。   可贺严修这会子却来了青河……   「原是晨起便出了门,只是刚好三殿下那有些事不得不去处置,便耽搁到了下午,紧赶慢赶的,到了这里竟是这个时辰了。」贺严修喝了两口热茶后,自觉气息平稳了一些,这才答话。   苏玉锦,「……」   不是问你为何这个时候才过来,是问你为何今天过来。   「不过今日也算没有白忙活,三殿下体恤我劳累,送了一个金项圈给我,我看这金项圈做工极佳,且我一个大男人拿着这个实在也不合适,干脆拿了来送给你吧,也算是新年将至,给你送的年礼。」   贺严修话音落地,兴安在一旁直撇嘴。   二爷现如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打赏和投的月票,明天还有最后一天双倍,有月票的小可爱可以投一投哦,争取保住咱们的月票前五十名~(月票榜真的杀疯了,作者有自知之明,只要前五十就好,o(╥﹏╥)o) 第204章 突如其来的锅   而且,不但脸皮厚,这脑子也不大灵光。   这项圈一看便是姑娘家用的,三殿下一个男子,二爷你也是个大老爷们,两个大老爷们什么东西不好做赏赐,非要赏给你这个项圈?   不得不说,这个由头寻得太过于蹩脚了一些。   而贺严修在话说出口后,片刻也觉得有些不妥,忙改了口,「错了错了,刚才一路都在惦记着三殿下的事情,话也脱口而出的,这项圈不是三殿下赏的,是……」   姑母赏的?   也不对……   姑母好端端,赏这么一个东西给他做什么。   而且拿旁人赏赐的东西送人,岂不显得有些过于随意?   贺严修觉得自己额头上的汗快要落了下来,脑子更是一瞬间有些短路,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今日当真是忙昏了头,这东西如何来的竟是记不得了。」   「兴安,这东西是如何来的来着?」   兴安,「……」   二爷,不带你这样的。   关键时刻竟是将烫手的山芋扔给他,也不怕他烫的满身燎泡?   兴安觉得压力山大,一张脸也涨了个通红,连看都不敢看苏玉锦,低头嗫嚅了半晌,挠着后脑勺嘿嘿一笑,「二爷记性当真是不好,这不是二爷去京城珍宝斋给老夫人还有夫人买节礼时,瞧见这项圈好看,便买了下来的吗?」   「对,正是如此。」贺严修忙附和了一句。   而后一愣。   「……」   这算什么回答?   这不是实话实说了?   而且还把项圈说成了顺带,仿佛也不比方才的借花献佛更好一些。   贺严修向兴安投去了犀利如刀刃一般的目光。   而兴安则是摸了摸鼻子。   没办法,实在没什么更好的说辞。   而苏玉锦看着贺严修和兴安两个人颇为怪异的言行,眼睛眨了又眨。   咋感觉两个人似乎在刻意掩盖什么事情一般。   不过就算要掩盖,大约也是京城之事,与她无关也就是了。   更何况,那金项圈是纯金大致,分量当真是不轻,可见价值也是不菲,二爷肯送给她,那便是她得了益处,旁的不需管那般多。   苏玉锦笑眯眯地福了一福,「谢二爷,饭菜已经上齐,二爷吃饭吧。」   眼看苏玉锦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金项圈的来历,贺严修松了口气,拿起了面前的筷子。   柳妈妈煮好了饺子,端了上来。   主食及各种菜式齐全,开始吃饭。   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苏玉锦尝着自己的手艺,都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反观贺严修这边,倒也如她一般筷子几乎没有停,甚至连饺子都吃上了两碗,但吃饭时没有平日品尝美味的怡然自得和欣赏之意,反而是多了几分闷头干饭的意思。   苏玉锦,「……」   从未见过二爷如今日一般心不在焉的。   想想自从到了这里后的前言不搭后语,再联系起来贺严修今日不在京城,而是在这里,苏玉锦觉得贺严修大约是碰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毕竟是在朝为官,京城又是一个国家的政治中心,官场权利争斗,暗潮汹涌……   想来二爷也会时常为这些事情烦恼不已吧。   苏玉锦见贺严修如此,也不想过于聒噪惹得他越发烦躁,便只安安静静地低头吃饭。   一顿饭下来,虽有各种可口饭菜,可这气氛却是让这美味减色不少。   待吃完饭,略收拾一番后,各自回房歇息睡觉。   苏玉锦的睡眠十分规律,素来都是早睡早起,又属于沾枕头便着的,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到是贺严修这边,虽早早躺在了床上,却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耳边,也仍旧回荡着三殿下所说的那句话。   「你又如何得知,苏姑娘就一定心仪你呢?」   是啊,他又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喜欢他?   万一,苏玉锦其实早已看上了别人……   心中刚刚有这个想法时,贺严修腾地坐了起来,呆坐片刻后,摇了摇头。   大约不会的。   他贺严修再如何来说也是许多人的春闺梦里人,又如何不让苏玉锦另眼相看?   就算不是心尖儿上的,也会对他颇有好感的。   想通这一层,贺严修点点头,慢慢地躺下,盖好被子。   可是,万一她品味独特,就喜欢模样比他丑上一些,性子比他更冷峻一些,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呢?不是说,这人总是苦苦追求得不到的?   贺严修再次一个打挺坐了起来。   在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后,又再次摇了摇头。   不会的,苏玉锦的脑袋没有被门夹过,大约不会这般跟自己过不去。   贺严修再次躺下,这次的被子扯得盖住了下巴。   但是,苏玉锦似乎十分喜欢银钱,万一有人一掷千金?   贺严修这次坐着的时间,比之前两次都长……   兴安,「……」   二爷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作什么妖?   这起起躺躺的,且每次坐起来时,都要冥思许久,而后又慢慢吐息……   莫非,二爷看似作妖,实际在练功?   最近一段时日,二爷忙于户部之事,每日练功之事的确耽搁了许多,大约是要趁这个时候补上一补吧。   二爷当真是自律,令人佩服!   但……   二爷您接着自律,小的就不陪了!   兴安打了个哈欠,在外间沉沉睡去。   翌日起床,一番洗漱后,早饭端上了桌。   新磨的豆浆,滤过了豆渣,豆香十足,现炸的油条,酥脆中透着松软,配上腌制的几样酱菜,以及煮的入味的茶叶蛋,简单中不乏精致。   苏玉锦看着这满桌的饭食,只觉得食指大动,但在看到洗漱后赶来吃饭的贺严修顶着两个无比浓重的熊猫眼时,却是错愕无比。   「二爷昨晚没睡好?」   「还好,就是兴安的鼾声实在有些响。」贺严修揉了揉眉心和有些发胀的眼皮。   兴安,「……」   锅突如其来!   二爷现如今真的是越发脸皮厚了……   苏玉锦看了看兴安,「打鼾虽然常见,却也是一种病症,严重且时间长的话,只怕会引起头痛等病症,待会儿我帮你瞧上一瞧,早些吃上两副药治一治。」   兴安,「……」   自己突然就成病人了。   你一票,我一票,作者明天就出道~ 第205章 不小心贪杯   「谢苏姑娘。」兴安还是礼貌地道了谢。   「今日也没旁的事情,二爷吃罢了早饭后,还可以再睡上一会儿。」苏玉锦想了想道,「二爷晌午想吃什么,我早点让人准备一下。」   贺严修想了想,「铜锅涮肉如何?」   大冷的天,围着炭炉热乎乎地吃上一顿,可以说是绝佳的享受。   且贺严修回京之后,虽也让家中厨子做过这些,但都不如苏玉锦调制的汤底滋味好,加上许久不吃,实在是想这个滋味了。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   吃罢早饭,苏玉锦让柳妈妈和艾草去准备铜锅涮所用的肉食,菜蔬等类的,自己则是在那煮汤——甘蔗鱼腥草马蹄汤。   皆是降火生津,消痰止渴之物,煮的时候放上一些冰糖,出来的汤带着一些淡淡的橘黄色,喝的时候微甜可口,入口十分舒适。   冬日里天气干燥,加上为了保暖,穿得厚,吃的大多也都是温热进补之物,这般喝些去火的汤水,又能解吃涮肉的油腻,可谓最是适宜。   到晚饭时,惦记着晌午时吃的肉食多,晚上苏玉锦也没有额外多准备菜式,只让柳妈妈熬了粥,烙了葱花饼,配上腌制的酱菜一起吃。   清淡可口。   到了第二日晨起,早饭是水煎包、胡辣汤和茶叶蛋,晌午则是一顿热气腾腾的豆芽五花肉片蒸笼面和凉拌素拼,到了晚上是汤鲜味美的羊肉烩面……   ……   临近年关,苏玉锦格外忙碌。   忙着收田庄那送来的年礼和今年的收益,忙着给田庄、各个铺子分发年礼,忙着准备自家过年时所需的年货。   鸡鸭鱼肉、各种菜蔬干货,清扫房子,做油炸东西,蒸枣花馒头……   这一转眼,就忙到了腊月三十。   贺严修吃罢了晨起早饭后便往京城走。   苏玉锦也是松了口气。   只要能回去过年,那就说明贺严修的烦心事没有达到无法解决的地步。   那就还有希望……   简单吃了些晌午饭,苏玉锦跟艾草和柳妈妈三个人张罗着贴春联,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包饺子的馅料,初一拜年所需的礼品等。   到晚上时,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摆上了桌。   蒜蓉粉丝蒸虾尾,鲍鱼红烧肉,糯米珍珠肉丸子,桂花枸杞琉璃鱼,水晶肉冻,四喜福袋,白灼油菜,配上三鲜肉馅的饺子,凑够了足足八道菜。   为了过年喜庆,柳妈妈特地准备了一坛梅子酒。   「这寻常人吃年夜饭,最是讲究十全十美,咱们准备八样菜,会不会不合规矩?」艾草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式,抓了抓耳朵。   「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不过是瞎许愿罢了,到是不如八道菜,一路发发发,更合姑娘的心意。」柳妈妈吃吃笑了笑,更是拿手指点了点艾草的额头。   竟是不明白自家姑娘最喜欢什么?   艾草这才恍然大悟,直端了自己跟前的酒盅,「是这个理儿,婢子唐突,先罚酒一杯。」   一盅梅子酒咕咚下了肚,艾草拿了酒壶给自己再次满上,「婢子敬姑娘,愿姑娘新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财源滚滚来!」   「谢谢艾草。」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自己的酒杯和艾草手中的碰了碰,一口饮尽。   梅子酒酸甜可口,酒味不浓,入口十分舒适。   柳妈妈亦是端起了酒杯,「老奴也敬姑娘……」   苏玉锦喝下了第二杯酒。   底下人敬酒,没有只喝不回的道理,苏玉锦端起酒杯,又挨个儿敬了回去。   这般下来,年夜饭结束后,三个人皆是有些微醺。   苏玉锦是主子,此时喝得最多,已是带了些醉意。   「姑娘要不要躺一会儿?」艾草见苏玉锦脸颊绯红,便去铺了床。   今晚的梅子酒美味,苏玉锦也自知自己有些贪杯,此时头有些沉,便去躺下,且片刻后便沉沉地睡去。   眼看苏玉锦睡熟,柳妈妈和艾草在外间守了一会儿,说了会子话,趁热将剩下的梅子酒喝完,也各自去睡。   夜半。   几近子时,夜半的鞭炮声渐渐热闹。   笃笃的敲门声混杂在鞭炮声中,让人并不能听得真切,以至于响了许久后,也不曾有人来应门。   「二爷,这会子正是子时放鞭炮,四周嘈杂的很,只怕苏姑娘三人都听不到,不如小的翻墙过去,从里面开一下门?」   兴安说话时,已是撩起了长衫的一角,塞进腰带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胡闹!」贺严修呵斥,「如此擅闯,成何体统?」   兴安先是惊愕,接着醒悟。   也是,苏姑娘此时并非奴籍,也并不是二爷的外室,做客到是无妨,若是翻墙……   的确不合适。   「小的知错了。」兴安垂了脑袋,诚心认错。   「下不为例。」   贺严修抬了手,仍旧耐心地敲门。   在敲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后,门「呼啦」一下被打开,一抹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就着兴安手中灯笼的光,贺严修瞧得分明,来开门的是苏玉锦。   衣着单薄,连外衣都不曾披,在寒风瑟瑟中显得尤其纤细柔弱。   贺严修拧眉,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苏玉锦的身上,「怎的开门时问也不问一声?」   即便来的不是坏人,穿成这般开门,也是极为不妥的。   「是二爷啊。」苏玉锦眯着眼睛将贺严修打量了一番后,咧嘴直笑,「二爷这会子来,是来喝酒的吗?不过不凑巧的很,这酒啊,已是被我们喝光了,二爷只能喝茶了……」   口中喷出的浓重酒气,呛的贺严修再次拧眉。   竟是喝了这么多酒?   大约是除夕夜,心中高兴,不小心贪杯了吧……   「快回屋吧,外头冷。」贺严修吩咐兴安锁好院子门,自己则是扶着苏玉锦往屋中去。   苏玉锦依旧走的歪斜,甚至踉跄间将自己脚上原本趿拉着的鞋子踢的老远。   睡觉时没有穿袜子,此时苏玉锦白嫩的脚完完全全地踩在了地上。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贺严修能看到苏玉锦白皙的脚背被风吹得有些泛红。   没有丝毫的迟疑,贺严修略弯了弯身子,伸手将苏玉锦打横抱了起来!   跨年夜,就……撒点糖吧…… 第206章 还好还好   标题不通过,可恶,重新写……   ——   原本便醉意十足的苏玉锦,在方才去开门时吹了冷风,越发脑子昏昏沉沉,此时更是不清醒,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下意识地用双臂环上了贺严修的脖子,脑袋更是歪着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呼吸喷出的温热气息,碰巧落在贺严修的脖子上。   让人觉得有些发烫。   贺严修身子略僵了一下,在咬了咬牙后,快速掀帘子进了屋。   将苏玉锦放回她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后,贺严修这才松了口气,顺手拿起一旁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水,一口喝了个干净。   脸颊上的滚烫这才略下去了一些。   但床上的苏玉锦却是往里头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床,迷离着双眼看贺严修,「二爷要不要来睡觉?这床很大的。」   贺严修,「……」   这次不但脸上滚烫,只觉得浑身似乎都滚烫了起来。   ……   翌日,苏玉锦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连眼皮都酸痛的睁不开。   想起昨晚年夜饭的贪杯,连苏玉锦自己都连连摇头。   这梅子酒喝着觉得酒味不重,后劲儿却是这般大,看来往后当真是不能再贪杯了。   摸索着要下床穿衣,闭着眼睛的苏玉锦感觉自己双手摸到了一个上下起伏,似在呼吸的活物!   下意识惊叫了一声,苏玉锦睁开眼睛,看到了刚刚坐起身的贺严修。   「二爷,你你你……」   苏玉锦语无伦次,但在看到贺严修衣裳虽然被压出了折痕,腰带有些歪斜以外,整体穿戴十分整齐,连脚上的袜子都还在,又看看自己身上中衣皆在时,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看样子,没发生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还好,还好。   「二爷什么时候来的?」苏玉锦小心翼翼地问。   怎的艾草也没通报一声。   「昨晚子时。」贺严修穿上鞋子坐在旁边的软凳上,「你来开的门,我看你醉意甚重,便送你回房。」   「那……」   二爷怎么会睡在她的床上!   似察觉到苏玉锦的疑问,贺严修轻咳一声,摸着鼻子如实回答,「你醉的厉害,拉了被子,请我与你同床共枕。」   苏玉锦,「……」   果然自己的内心深处是个大色狼,看贺严修生的容貌俊美,便想着占他的便宜!   甚至不管他是不是个零,也要意图掰正他!   努力将满脸的尴尬神色压了下去,苏玉锦有些艰难地开口,「昨晚的确是有些贪杯,二爷也不该由着我的酒劲儿胡闹,该推开我才是……」   「我推了。」贺严修沉声回答,「但你哭的厉害……」   就舍不得再推了。   苏玉锦,「!!!!」   果然自己是个大色狼!   苏玉锦满脸愧疚,「当真是对不住二爷……」   「无妨,也不曾发生什么。」   看贺严修说的十分镇定坦然,苏玉锦是越发不好意思,一张脸红的几乎都要滴出血来,更是恨不得现在就刨个坑将自己埋了进去。   人生很短,很快就过去了,下辈子当人时一定要注意不能喝醉!   贺严修站起了身,「我先出去了。」   「是,我这也起床了。」苏玉锦讪笑着打起了哈哈,待贺严修出去后,忙拿了外衣来穿。   一番洗漱收拾,早饭端上了桌。   按青河的习俗,初一的早饭是饺子。   是艾草和柳妈妈两个人晨起现包的,个头比平时吃的饺子要小,也为了打消晨起吃饺子容易发腻的口感,饺子馅儿用的是马蹄配上少量的肉馅儿做成的,吃着爽脆可口。   吃罢早饭,要去拜年。   郑明远那里,吴建通家,周家,冯家,还有县令叶永望,以及几个平日里熟悉,关系交好的几户人家。   待苏玉锦拜完年后,陆续开始有人来家中拜年。   霜叶和青葵等人,曾大勇,关系交好的街坊四邻,于永业,冯袁浩等,陆续上门。   拜年,通常都是上门说句吉祥话,寒暄两句,亲近的会拎着礼品上门,喝上一口茶水,吃上几个干果、糖什么的,过程并不复杂,速度也算得上是快。   但拜年人数多,这一上午来回应酬,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等估摸着这人来的差不多,苏玉锦吩咐艾草和柳妈妈去准备午饭时,周若毅来了。   「苏姐姐过年好。」周若毅话说的脆生生地,脸上更是笑容洋溢,将节礼双手递上,「这是母亲缝制的福包,还有五福饼,是特地送给苏姐姐的。」   「毅儿过年好。」苏玉锦将准备好的红包拿了过来,「这是送给毅儿的压岁钱,希望毅儿今年能够学业有成,心想事成。」   「谢谢苏姐姐。」周若毅欢喜地收下。   在看到贺严修也在,周若毅有些不好意思,「二表舅过年好,不知道二表舅在这里,没有给二表舅准备节礼,只能口头拜年,二表舅可莫要怪责。」   懂事,能说会道!   贺严修也拿了红包给周若毅,「无妨,你也并不知晓,拜年重在有心。」   「谢谢二表舅。」周若毅拱手行礼,接着拉着苏玉锦说话,「苏姐姐,这过了年后,我便又长了一岁,你看我长高了一些没有?」   「的确长高了一些。」苏玉锦点点头。   小孩子,正是抽条儿长个儿的时候,长得也快。   得了苏玉锦的肯定,周若毅越发笑眯了眼睛,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才离开。   周若毅前脚出门,后脚又有了人来拜年。   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身上衣裳破旧褴褛,却也洗的干净,头发虽然梳的不大整齐,但也梳的油光水滑,白生生地一张脸上嵌着两颗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颇为精神。   苏玉锦分辨了好一会儿后,才认出了来人,「虎子?」   「正是我,来给苏姐姐拜年呢。」虎子端端正正地给苏玉锦磕了个头,「苏姐姐过年好!」   「快起来。」苏玉锦忙扶虎子起身,又招呼艾草拿红包和糖块来,「方才险些没有认出来你。」   「平日里我们那副样子,苏姐姐不好认也是正常。」虎子嘿嘿笑了笑,「今日想着要给苏姐姐来拜年,便仔细梳洗了一番。」   免得大过年的,给苏姐姐弄脏了院子,添了晦气。   这是2022年的最后一天,今年仍旧是每天都坚持码字的一年,也是一直被各位可爱读者支持的一年,衷心感谢各位对作者和本作品的支持,作者在此谢谢大家。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希望新的一年中各位小可爱都能有新的收获,新的喜悦,新的征程!也希望在新的一年中,作者依旧能够坚持对码字的热爱,继续写出更多让读者喜爱的情节~(PS:十二月份月票榜单十分理想,一月初双倍继续,希望有月票的小可爱可以在双倍期间投一投,谢谢各位)茶暖书友群39959543,喜欢热闹的小可爱可以进群一起跨年~ 第207章 事关乌纱帽   「这是我们从河里捞的鱼,新鲜的,想拿给苏姐姐,祝苏姐姐年年有余,岁岁平安。」虎子再次给苏玉锦磕了个头。   鱼是野生的草鱼,个头不小,两侧的腮一张一合,俨然是刚捞出来没多久。   冬日也是可以捞鱼,甚至冬日里鱼因为河水水温低的缘故丧失平日的活力,更容易被人捕捞,但冬日里河水结厚厚的冰,又不容易判断鱼的位置,河面上又比其他地方更加寒冷,又让捞鱼变得十分困难。   甚至单单是冒着严寒凿冰这一项,便是劝退了许多想要捞鱼之人。   而虎子他们能捞出来这么一大条草鱼……   大约是觉得既是来拜年,是绝对不能空着手的吧。   看着虎子冻得跟萝卜一样的手,苏玉锦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这鱼可真大,晌午便做条糖醋鱼来吃,肯定新鲜好吃。」   见苏玉锦欢喜,虎子觉得成就感十足,小身板都又挺直了几分。   「会宾楼最近都歇业,你们过年的饭食可够吃?」   连同虎子在内的如他这般年岁的小乞丐有十多个,苏玉锦便交代了吴建通,会宾楼里平日的厨余,剩的还算完好的鱼肉,都给他们留上一留。   「够吃,够吃。」虎子连连点头,「吴掌柜和郑叔平日里疼惜我们,剩的好东西都给我们留着,平日若是吃不完的,我们也都留上一留,以备不时之需。」   「平日里攒了不少干粮,年根儿会宾楼歇业时吴掌柜和郑叔也给了我们不少东西,我们实打实过了个富裕年呢,苏姐姐不用挂心。」   虎子说罢,咧嘴直笑。   今日出门时,特地用柳条刷过牙,盐水淑过口,牙齿颇为白净。   「那就好。」苏玉锦抿嘴笑了笑,又将家中备着的干果给虎子拿上了许多,让他带回去跟其他人分一分。   虎子千恩万谢的,但也只拿了其中一些寻常的花生瓜子,留下了核桃,油栗等略贵一些的。   送虎子走后,苏玉锦低头想了好久。   贺严修递给了她一杯热茶时,才回过神来,「谢二爷。」   「这些乞儿,要么是无户籍的流民,要么是家中爹娘不在,被叔伯欺压的毫无活路,哪怕进了县城做乞儿也不肯归家,的确是可怜,若是能够帮他们寻得一些活计,不必成日风餐露宿,倒也算做得一件好事。」   苏玉锦听贺严修也对这件事感兴趣,忙点了点头,「是啊,可因他们并无户籍,想要他们做活也是不能。」   雇佣来历不明之人,便是用了黑工,若被衙门发现,会给予重罚。   这也是为何,苏玉锦虽有心帮扶他们,却也做不到雇佣他们做活,只能交代吴建通那边,在吃食上略微照顾一二,保证他们有东西塞牙缝也就是了。   「但若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衙门认可,并且出面为他们谋生路的话,大约是一件两全其美之事。」贺严修道。   让衙门认可,且衙门能够出面为其谋生的话,那就只能是这件事对衙门来说也颇为有利才行。   那究竟是怎么的事情,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   苏玉锦整整思索了好几日,这心中大略有了主意。   甚至将这主意洋洋洒洒写上了好几张的字,做成了一个十分详细的项目可行性方案。   眼看自己图文并茂,内容书写详细,未来的饼画的也十分诱人,苏玉锦自己都忍不住要给自己竖上一个大拇指。   但,问题来了……   即便这样的方案真的不错,叶大人当真能够拉下脸做这样的事情吗?   到时候只怕是听到第一句话时便呵呵一笑,客套地应和两句,给上一句静候佳音,往后便彻底没了下文吧。   苏玉锦拧眉,在院子里踱步了许久。   贺严修穿戴整齐,从屋中出来时,吩咐兴安去备了马车。   「二爷是要出去吗?」   「嗯。」贺严修叫上苏玉锦,「走吧。」   贺严修叫她一起出去?   苏玉锦有些发懵,「二爷这是……」   「你不是正在忧愁如何去跟叶县令说此事?」贺严修道,「我刚好有些事情要去寻叶县令,不如一起去吧。」   「好!」苏玉锦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官大一级压死人,即便贺严修并无仗势欺人的习惯,但在他和叶县令官职等级悬殊的情况下,叶县令大约是心生惧意,然后给上几分薄面。   可做可不做的的事,就做上一做,可操心可不操心的事,就操心一番,那这件事差不多也是有希望做成的!   苏玉锦连衣裳也顾不得重新换上一身,便跟贺严修一并上了马车,前往叶家。   官员年假通常有二十来天,从年前二十五开始,到年后元宵节后,所以此时的叶永望还在家中,教导家中的子女看书识字,下棋练字。   听闻贺严修和苏玉锦前来,叶永望慌忙亲自迎接。   「叶大人,过年好。」贺严修拱了拱手。   「贺大人过年好,苏姑娘过年好。」叶永望受宠若惊,忙将人请到了正堂,吩咐人上了家中最好的茶叶。   「贺大人光临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叶永望坐得笔直,整个人也颇为紧张。   贺严修这样官职的人亲自登门,肯定不单单是为了拜年来的。   且能让贺严修在过年期间特地上门寻他的事,想必是十分重要之事吧。   大约事关他头顶的乌纱帽?   叶永望心里快速回想着近期乃至近一两年内做过的所有事情,绞尽脑汁地思索是否有哪件事做的不大对……   「叶大人客气了。」贺严修道,「我这几日皆在青河县,平日里在街上闲逛时,时常看到有乞儿在街上沿街乞讨,数量还不算少。」   「乞儿时常在街上乞讨,的确看着有些不雅,只是县城中的这些乞儿,大多是流离失所的孩子,颇为可怜,且平日中也都十分听话懂事,并未有过偷抢之事,所以素日里衙门也就不太过多管束。」   叶永望忙道,「自然了,县城之中乞儿过多,是我青河县衙做的不够,贺大人放心,下官这两日便吩咐衙差将这些乞儿妥善安置……」   果然是来问责的吗?   叶永望觉得自己额头上的汗都要落下来了!   小可爱们元旦快乐呀,2023年,我们勇往直前~ 第208章 先抑后扬   「叶大人打算如何妥善安置?」贺严修追问。   「这……」叶永望满脸惭愧,「下官无能,只能想到一些衙门临时救助之法,并未有妥善的长远之计。」   「苏姑娘这里到是有个妥善之策,叶大人不妨听上一听?」贺严修道,「若叶大人也觉得十分合适,不妨可以一试?」   「当真?」叶永望顿时喜出望外,「苏姑娘当真有良策安置这些乞儿?」   苏玉锦,「……」   不是说有事情来找叶县令吗?   贺严修这所谓的事情,便是先佯装责问叶县令,接着抛砖引玉?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了前面的先抑,叶县令大约也是迫不及待想听一听她的想法……   苏玉锦清了清嗓子,「倒也称不上是良策,不过是一些想法,想要说给叶大人听听而已。」   「乞儿大多是流民,虽然身上有力气,却不能做工赚钱餬口,而寻常百姓即便有心,也不敢违背律法,因而不敢雇用,导致乞儿只能沿街乞讨,不但让街道看着不够整洁,时日长了,只怕也容易惹出事端来。」   「所以我便盘算,若是县衙能够出面,为这些乞儿谋得生计,让这些乞儿为衙门所用,这样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叶永望闻言拧眉,「可是衙门的衙役雇佣虽不讲究户籍,但衙门的衙役皆是有定数,若是平白增加许多,只怕难以负担。」   尤其他素来尊崇做官需得清正廉洁,虽不能用两袖清风来形容,但至少整个青河县衙可以用清汤寡水来形容,当真是拿不出许多银子来养这么多张嘴了。   「不必衙门出钱,此事我来出钱,叶大人只需拿了县衙的身份来管上一管,若是此事管的好,做的顺,衙门兴许还能赚上一笔银子呢。」   赚上一笔银子?   叶永望惊愕之余,喜出望外。   衙门清汤寡水,许多时候想要额外做上一些扶老怜贫之事或者是犒赏底下人都不能,这让叶永望许多时候也颇为发愁。   若是能够解决乞儿之事,又能为衙门赚些银子,做些平日里的贴补,那当真是再好不过之事。   「苏姑娘快讲一讲。」叶永望连声催促。   苏玉锦见前期的铺垫差不多足够,便将自己的想法仔细说给叶永望来听。   这些乞儿,由衙门统一管理,设立固定的住所,发放象征身份的竹牌,且一一登记在册,并张贴公示,让众人知晓其身份,且起一定监督作用。   而后,这些乞儿便可以到街上去,接跑腿的活计,譬如接铺子给客人送货的活计,或者是接一些需要买东西此时又腾不开手的人去买东西、送东西的活计,并根据货物的大小,路程的长远,收取一定的佣金。   而青河县毗邻京城,又毗邻渡口,南来北往之人不再少数,许多人到了青河茫然无所知,许多事多有不便,可让这些乞儿到城门口去轮番排班,为来往客商或者行人介绍客栈酒楼,充当掮客,从客栈和酒楼处提取一定的佣金,也可接收客商或路人给予的赏银。   而乞儿获得的这些银钱,尽数交回来,按比例重新划分。   苏玉锦作为投资人,占四成,衙门作为管理者,也占四成,剩下二成则是乞儿的收入,可以攒起来自用。   苏玉锦如前期的全部投资以外,需提供基础住宿、每日基础饭食及前期所需的统一服装。   而衙门则是需要对乞儿进行管理,维持日常经营秩序,解决日常纠纷,树立此业务的威信和可信度,扩大影响力等。   苏玉锦口若悬河,叶永望则是听得频频点头,「这法子着实不错。」   的的确确是能够解决乞儿沿街乞讨之事,不让衙门出一文钱,还能为衙门带来一定收益的绝佳好主意。   「这两日我要寻衙门中的人商议一番,大略确定一下分工,待元宵节后,再细细相商一番,尽快着手来做。」   竭尽全力,促成此事。   眼看叶永望对此事干劲儿十足,苏玉锦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算彻底落了地。   但片刻后,叶永望却又略拧了眉,「这是这事儿是好事儿,可乞儿平日里乞讨惯了,对衙门也时常有敌意,我有些害怕若是突然告诉他们有这么一桩天大的好事,只怕他们也不大相信。」   虽然日久见人心,可前期的不配合,只怕容易生出许多事端。   「叶大人不必担忧,乞儿之中有个叫虎子的,在其中还算有些威望,我与他十分熟悉,将此事细细说给他们听,他们大约也是能够理解,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差事。」   苏玉锦道,「此事叶大人若是放心,便交于我来办吧。」   「那就辛苦苏姑娘了。」叶永望拱手,「只是我在想,咱们做这桩生意,也给那些乞儿分发统一的衣裳,不如咱们给起了名字,给所有人编上编号,这样也更规范一些。」   「既然此事是由苏姑娘所想所提议,不如就由苏姑娘赐名?」   这样待编写县志时,也显得更加言之有物,也能够将苏玉锦的功劳体现出来。   做实事,为别人谋福之人,是要名垂千古的!   「叶大人这般说,那我就不推辞了。」苏玉锦想了想,「飞毛腿这个名字,叶大人意下如何?」   飞毛腿?   叶永望念叨了这三个字好一阵后,连连点头,「曾记得古人有云,『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古时紧急的军事文书通常会在信封一角黏上一根羽毛,称为羽檄,有时马匹无法到达的地方,便让脚力极好的人想办法将羽檄送到,那些人速度极快,健步如飞,便如同苏姑娘所说的飞毛腿一般。」   「这些乞儿要做凭脚力赚钱的营生,自然也是脚力越快越好,用飞毛腿来形容倒也不为过,更有勉励作用,的确极佳。」   叶永望冲苏玉锦拱手,「苏姑娘博学广闻,令人佩服。」   苏玉锦,「……」   她就是在排除掉通字辈和风字辈的业务后,想了一个跟跑腿最相关的三字词语,当真没有想那么多的。   「叶大人谬赞了。」苏玉锦忙摆手。   「苏姑娘过谦了。」叶永望再次拱手,脸上的钦佩之意也越发明显。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借用了王维的《老将行》,飞毛腿一词源于古代邮务系统,在古代便有这个词语,《水浒传》中更有「飞毛腿」的典故,但产生朝代并不明确,本文中为了情节,不过分去细研究~ 第209章 也不错   苏玉锦,「……」   挺,挺好的!   又商议了一番个中细节,直到日头西沉时,苏玉锦才和贺严修告辞。   叶永望送二人到门口,直到马车走远后,这才慢吞吞的往回走,满脑子都是有关筹备「飞毛腿」的事情,更是连连感慨,暗自庆幸。   当真是幸运的很,幸亏苏姑娘有这样好的主意,免去了他被贺大人一通责问,否则的话……   叶永望忽的一愣。   等等!   这哪里是他幸运,分明是贺大人特地来了苏姑娘来,又替苏姑娘撑腰,所以才刚开始给他抛出来了一个难题!   贺大人过分了哇。   但话又说回来了,贺大人也是为了帮苏姑娘。   而苏姑娘呢,能够解决县城之中乞儿之事的话,对整个青河县都可谓益处颇多。   算来算去的,都是他占了便宜去,万不可再说卖乖的话为好。   叶永望嘿嘿笑了笑,背着手回了家。   苏玉锦回去的路上,满脑子都还是有关「飞毛腿」的事宜,更是盘算着去寻了虎子时,该怎么详细而系统地告知。   且飞毛腿成员的住所设置在何处,集体宿舍如何布置,是否要添置宿管和做饭的人,统一服装做成何种样式……   总之,需要思考筹备的事情有许多。   苏玉锦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些事情,到了家后更是慌忙去找寻了纸笔,将自己刚刚一路上想到的一些好点子尽数都记录下来,免得过会儿自己忘记了。   晚饭是柳妈妈做的,做了贺严修晌午后提及的酸汤肉片金针菇,红烧鸡翅等。   虽然时常被苏玉锦指点,柳妈妈的厨艺进步颇多,但做出来的菜比着苏玉锦来说还是要逊色太多,已经被苏玉锦的厨艺养刁了口味的贺严修此时吃这些饭菜时,虽不能说味如嚼蜡,却也是胃口不佳。   在看到苏玉锦吃饭时仍旧是心不在焉,俨然还在思考有关飞毛腿的许多事,贺严修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早知道忙起来这些事会让苏玉锦没有心思去顾及他,今日就不该这般为她张罗……   但贺严修的这个想法,在看到苏玉锦的嘴角泛起了成就感十足的笑容时,顿时消失了个干净。   似乎……   也不错?   贺严修唇角勾起,只觉得眼前的饭食似乎滋味都变得美味了许多。   苏玉锦并未察觉,仍旧专心思考飞毛腿之事。   而后的几天,苏玉锦也为飞毛腿之事而忙碌。   先去寻了虎子,大概说了整件事情,而虎子在听完这件事后,半晌都没应声,只紧紧咬着下唇,瞪大了眼睛看着苏玉锦。   「可是有什么顾忌,或者觉得哪里不妥?」苏玉锦问。   「没有!」虎子连连摇头,伸手揉了揉就有些发酸的鼻子,「是觉得这事儿简直太好了!跟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有点不敢相信……」   「是啊。」其他的乞儿也跟着点头。   「当真有这般好的事情?」   「当真能给我们活做,给我们饭吃?」   「还有地方住,有衣裳穿?」   「衙门真的不到处撵我们了吗……」   这些乞儿都是沿街乞讨多年,平日里过得都是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渴了自己去井里打水,饿了就沿街要上一些,要着什么吃什么,要不着便饿着,素来是没人管没人管的。   此时听到这样好的事情,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他们,是沦为乞儿的人,可以说命数是极为不好的。   这种几乎相当于天上掉馅饼之事,当真能落到他们这些命数不好之人的身上吗?   看着那些乞儿争先恐后,拼命地要验证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生怕刚刚腾起来的一丝希望落了空,苏玉锦便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人活在世上,多少都有些恻隐之心。   苏玉锦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面对的这些人都还是被家人或者世界遗弃的,十来岁便不得不面对生活的艰难的孩童,这心中的恻隐之心越发浓重。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并无兼济天下之能力,惟愿将眼前的一些事情做好,也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对这个对她来说善意十足的世界一丁点的回报吧,也不枉她重活一遭。   更何况,这件事情兴许还能给她十分丰厚的回报。   苏玉锦抽了抽鼻子,重重地点头,「自然是真的,我打包票!」   虎子等人对衙门信任度不高,但对苏玉锦却是完全相信,见她这般说,皆是道,「既然苏姐姐说是真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是啊。」   「那我听苏姐姐的,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也是。」   「还有我!」   「……」   看这些人无条件的信任,苏玉锦觉得心中暖意十足,接着细细给他们讲了一讲「飞毛腿」之事的概念,大概运作方式,以及他们需要做些什么。   虎子等人听得认真,更是时不时询问一两句,好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误。   等做完这件事后,苏玉锦则是开始寻找能够作为「飞毛腿」宿舍的地方。   既是衙门底下的附属单位,在苏玉锦看来,不能离衙门太远,地方也不能小,得具备一定的可拓展性。   苏玉锦自己找寻,也委托了牙行的孙掌柜帮他一起找合适的院落。   孙掌柜听闻了苏玉锦的需求和有关「飞毛腿」之事,当下十分重视,自己亲自去找寻,甚至只要地方合适,无论对方是否有意出售,便都去询问一番。   以至于这几日衙门附近的民宅,听到最多的声音是,「这宅院考虑卖吗?」   「不卖!」   「那您考虑买吗,图纸上的这些宅院,此时物美价廉,地方比此处更加宽敞,也更加低廉,还可送全套家具,可免收税款,甚至连去会宾楼吃饭,都能打九折呢!」   「看着到是不错,只是手中实在没有闲钱再买宅院了。」   「没关系,只要你将这处宅院卖了,便有钱买新宅院了不是?」   「!!!」   有扫帚落地的声音……   这般地毯式的找寻持续了大概有五六日后,苏玉锦和孙掌柜这里总算有了收获。 第210章 情爱的酸腐味   和衙门离的颇近,是一处老宅,地界宽敞,但房屋年久失修,屋顶有部分坍塌,门窗也有许多脱落。   这处老宅的房屋大约盖好了有二三十年,但在五年前有过出售记录。   买家原是京城的一个生意人,姓郭名原,本想着在青河买下一处宅院后,重新翻盖,待自己年岁渐大后到毗邻京城的青河养老,既能守得一处清静,又离京城不远,随时可以为家中生意掌舵。   但因家中生意近些年不算顺畅,手中能够周转的银子不足,便想着变卖掉一些可有可无的产业凑一凑银子。   青河这里的宅院还不曾修建,属于不当用的东西,正是被处理掉的产业之一,又听闻青河县有人找寻衙门附近的宅院,便趁机出手。   郭原本是想要一个不错的价格,但在听闻个中缘由后,便只按行情来要,甚至还主动降了半成的银子。   同是生意人,大都佩服那些敢闯敢做,愿意做些新奇之事,且又不单单是为了赚钱的人。   郭原也不例外。   苏玉锦见状,连番道谢,且付钱时,给的全都是现银,免去了其兑付的麻烦。   宅院买下,没有丝毫停歇,苏玉锦便寻了人来修整、翻盖,更是贴出了招做饭厨子,打扫宅院之人的告示。   可以说,苏玉锦这两日忙的不可开交,通常是每日晨起早饭出门,晚饭前归家,也因为劳累的缘故,吃罢饭后更是洗漱一番倒头就睡。   贺严修,「……」   果然在苏玉锦的眼中,「飞毛腿」似乎更加重要。   这每日忙的,完全不管不顾家中还有个成日在家的他。   贺严修在思索了半日后,让兴安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而苏玉锦在得知贺严修要走时,到是颇为惊诧,「二爷要走了吗?」   这几日贺严修在这里呆的可谓十分悠闲,苏玉锦看在眼中,都以为他是要在这里舒舒服服地住上一段时日了,结果竟是走的这般突然。   「这几日忙的差不多,剩下的事儿交给底下人就好,往后大约也没那般忙,明天又是元宵,我还说好好给二爷做顿菜来吃。」   也好答谢贺严修这次帮了她这般大的忙。   虽然开局有些尴尬,但若是没有贺严修当敲门砖,苏玉锦觉得跟叶永望之间的合作大约没有这般顺遂。   贺严修伸手托住了点了两下的脑袋,接着往左歪了歪,又往右歪了歪,「别说,这几日看书看的有些多,这脖子还真是有些不大舒服。」   「你方才说明日便是元宵?」   贺严修转向兴安,眉头紧拧,「方才你不是说明日是十七吗?」   兴安,「……」   他什么时候说过了?   再说,倘若明日是十七,那今日便是十六,昨日便是十五元宵节。   元宵节那可是大节,过没过的,你心里没点数?   「我一直以为明日是十七,需得回京处置公务,原来竟是弄错了。」贺严修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着急回去,再待上两日吧,刚好也躲一躲京城那边的应酬。」   「是。」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盘算着元宵节的饭食。   第二日一大早,苏玉锦便和柳妈妈和艾草忙活起来。   忙着包汤圆,忙着滚元宵。   黑芝麻馅儿,红豆馅儿,玫瑰蜜枣馅儿,核桃花生馅儿,桔饼火腿馅儿……各式各样,从晨起到晚上,各种馅儿料都尝了遍。   到晚上,火腿笋片,水煮鱼,咸蛋黄豆腐,木耳脆炒山药,水晶肘花,虎皮鸡爪下了肚时,外头的烟花和鞭炮声震耳欲聋,经久不绝。   艾草眼巴巴地看着升到半空中五彩缤纷的各种烟花,只去鼓动苏玉锦,「姑娘,咱们去外面街上看一看吧,听说冯掌柜让人在主街上挂了满街的灯笼,各个上头挂着灯谜,猜到灯谜的话,不但可以将灯笼拿走,还可以去冯氏铺子门口抽奖那,婢子听说,这奖品便是永福作坊那织出来的永福丝绵布呢!」   年前时,织布作坊的工人想到了将丝线混在棉线之中的织布办法,这样织出来的布匹有丝毫的光泽度,但也有棉布的耐用性,且着色度也更好,最关键的是价钱低廉。   冯袁浩将这样的布称为永福丝绵布。   这样的永福丝绵布已织出来了一批,但冯袁浩那里并没有着急开始售卖,反而只是将布匹囤积起来,少量的拿了一些,送给冯氏布庄的老主顾。   东西好且难得,最关键的是能收到冯家主动赠送的新品,面子上十分好看。   许多得了永福丝绵布的人便私下炫耀一二,以至于过年期间,许多人以能得到冯家铺子所送的永福丝绵布为荣,甚至变着法儿地想得上几匹。   以至于永福丝绵布这个名称在过年期间,传遍了青河县的大街小巷。   现如今冯袁浩又利用灯谜之事趁机再炒作一番热度,永福丝绵布的知名度也会再次提升,届时开始售卖,不怕生意不红火!   冯袁浩的这一系列操作可谓是极佳的运营方式,连苏玉锦都忍不住要给其竖起一个大拇指,心中甚至连连感慨,觉得自己的钱袋子马上又要鼓起来了!   而此时听到艾草说起猜灯谜得永福丝绵布之时,苏玉锦抿嘴直笑,「你怎么没喊霜叶她们一并去?」   「我到是想来着。」艾草撇了撇嘴,「只是霜叶和于秀才一并出门赏灯,她们都忙着去偷偷看那两个人月在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去了。」   「婢子也当真是想不通,这猜灯谜得奖品多有意思,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做什么,两个人在一起还能做什么,不过就是些情爱的酸腐味道罢了!」   还不如得点奖品实际些!   正穿戴整齐,准备邀请苏玉锦去赏灯闲逛的贺严修,「……」   情爱的酸腐味道……   这是说谁呢!   「咳!」   贺严修清了清嗓子,「我觉得艾草所言极是,极是元宵节,哪里有比猜灯谜有趣之事?」   接着看向苏玉锦,「不如咱们一起去看一看那冯家所做的灯谜?你既是这织布作坊的半个东家,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得些好彩头?」   元宵节,汉朝时初备雏形,而后逐渐丰富,元宵节也叫上元节,实际上是传统的情人节,哪怕是传统的古代,到了这一日晚上时,年轻姑娘也被允许抛头露面,去和自己的意中人见面,也是男女之间相看的好机会,所以古代上元节的晚上十分热闹~~~~此外,月初月票好少啊,已经要跌破一百名了,哭唧唧,双倍期间,求支持~ 第211章 快救人!   苏玉锦听贺严修说的有趣,便点了头,「不错,那便一同去吧。」   换了身衣裳,苏玉锦带上了艾草,贺严修带了兴安,四人一并出了门。   柳妈妈年岁略大,不爱凑这个热闹,便留在了家中看家。   街上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各处张灯结彩,人潮涌动,尤其是主街上头,大有水泄不通之感,且冯家着人从两侧的铺子上拉了线,挂上各种花灯,构成了花灯长廊。   抬眼望去,目光所及,皆是五彩缤纷,形状各异的灯笼,美不胜收。   「真好看。」   艾草连连感慨,左顾右盼,一双眼睛完全觉得不够用。   兴安已是点头,「能赶得上京城的热闹劲儿了呢。」   苏玉锦和贺严修亦是赞许几声,但更多的目光却是落在沿街的灯谜,还有各个铺子前那些猜中了灯谜,得了奖品而兴高采烈的人身上。   奖品苏玉锦并不太在意,却也稀罕那做的精巧,前世连见都不曾多见过精巧无比的花生,便垫着脚,探着脑袋地去瞧那花灯底下黏着的,写了谜语的长纸条,看看哪个能猜得上来。   看来看去的,目光落在一个精致好看的莲花灯上。   苏玉锦伸手去摘。   但伸手了两次之后,仍旧连那纸条都够不到。   苏玉锦,「……」   贺严修刚摘下来了一只兔子灯,见状帮苏玉锦将莲花灯也摘了下来。   「谢谢二爷。」苏玉锦去瞧那莲花灯底下的灯谜——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打一物。   苏玉锦,「……」   好难猜!   果然好看的灯笼都不是那么轻易能得到的。   苏玉锦叹了口气,思考着要不要让贺严修帮着将这灯笼重新挂回去。   但见贺严修此时也是眉头紧锁,便去瞧了瞧他手中兔子灯的灯谜——终日琴堂醉未醒,打一词牌名。   苏玉锦想了想,笑了起来,「二爷这词牌名我倒是猜出来了。」   「你这对象,我也猜出来了。」贺严修略思考后,答道。   贺严修竟是猜出来了?   那这莲花灯能到手了?   苏玉锦笑得眉眼弯弯,「既然二爷也猜出来了,不妨咱们去验证?」   到时候她帮贺严修猜兔子灯,贺严修帮她猜莲花灯,也算是都猜出来了,性质是差不多的!   贺严修也笑着点头,「好。」   四人一并到了冯家铺子门口,此时这里正因为猜灯谜兑奖品之事十分热闹。   冯家铺子的伙计们分成了两波人,验证灯谜,分发奖品,若是猜错的,将花灯回收,交由旁边的跑腿伙计,让其送到街上,由那些拿了梯子的伙计重新按着原来的位置挂上。   但尽管伙计们动作麻利,如行云流水一般,因为来猜灯谜的人多,铺子门口仍旧排起了甚长的两条队。   苏玉锦和贺严修依次排队,慢慢前行,一边欣赏这里挂着的花灯。   与街上是以粗麻绳挂花灯的方式不同,这里拿木头搭了高大的架子,密密麻麻地挂上花灯,立在铺子门口两侧,看起来更加壮观。   但也就在众人欣赏那各式各样的花灯之时,那其中高大且挂满了花灯的木架子,忽的开始晃动歪斜,眼瞧着要倒了下来。   「快让开,架子要塌了!」   有人喊了一声,众人先是惊愕,接着便到处躲避。   人数众多,意外之下又有些慌不择路,顿时乱成了一团。   「小心。」贺严修拧眉,护着苏玉锦往旁边躲避,防止被慌乱的人群推搡。   艾草和兴安也忙跟着躲到一旁。   轰隆!   木架应声倒地,砸到了几个来不及躲开的人。   惊叫声和哭喊声顿时响了起来。   紧接着,落在地上的花灯,因为制作材料皆是竹篾和纸张这些易燃之物,在蜡烛歪斜散落的缘故,开始燃烧,更是引燃了冯家铺子放在门口的作为奖品的各种花灯,布匹等。   一时之间,冯家铺子门口火光滔天,甚至将铺子的大门、窗户乃至门头的匾额引燃……   这铺子里面放置的都是布匹,若是火烧起来,势必是一场大火,且会引燃周围的铺面民房,届时只怕都要被烧死!   众人心中畏惧,惊叫着四散逃去,现场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快灭火,救人!」   眼看着在场之人慌乱的不知如何时候,贺严修高喝了一声,安置苏玉锦和艾草到旁边铺子里躲避后,带着兴安便往前冲。   人都在往外涌,完全动弹不得,贺严修干脆扯下了一根已经没有灯笼的绳子,甩上还矗立在原地的另一个木架,略微借了些力,荡到了前面。   落地站稳,贺严修急忙伸手去搬木架,好救出被压在底下的人。   但木架极沉,饶是他拼尽了全力,也不过是略微抬起一点。   「快来帮忙!」贺严修冲周围六神无主的伙计们喝了一声,「另外的人去打水灭火!」   伙计们回过神来,听从贺严修的吩咐,迅速忙碌起来。   「一、二、三……」   响亮的喊声,似鼓舞人心的鼓声一般,让越来越多慌乱无比的心中安定,纷纷来帮着贺严修等人或抬木架救人,或打水灭火。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帮助下,木架被抬起,压着的人被快速地拖到安全的地方。   接下来,是全心全意地救火。   附近有水井,救火人数也不算少,一桶一桶的水拎了过来,倒入那熊熊大火之上,腾起一阵的热蒸汽,熏的人止不住后退,手中木桶的水便泼不到那燃烧的火苗上。   这般下去自然是不成的。   贺严修拧眉,接了兴安手中的一桶水,给自己兜头浇下。   柔软吸水的锦缎面料做成的衣裳顿时湿了个透,滴答答地淌水,甚至连贺严修的头发都尽数浸水,在这般寒冷的夜晚,迅速凝结成了一层白色的霜花。   「二爷!」兴安错愕。   贺严修却顾不得解释,只冲那些拎水过来却又不敢上前的人大声喊,「都将水给我拎过来!」   声音浑厚且镇定无比,带着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服从的号召力,周围的人纷纷将水桶给了他。   贺严修走上前,无惧那似乎随时都要将自己吞噬的火苗旺盛处,将水用力泼了上去!   明日家中学酥要期末考试,老母亲有点瑟瑟发抖…… 第212章 不同寻常   贺严修的速度极快,水也一桶一桶的泼上去,火势比方才减弱了许多,不再有发展之势。   防隅得了走水的消息急匆匆赶来,急忙加入灭火的行动。   身为县城中专门巡视火情,督促百姓及时熄灯,小心火烛的防隅,有专业的水囊,水龙和水铳,加上防隅经过专门训练,灭火极为熟练,很快控制了火势。   这边,苏玉锦正在为那些被木架砸伤和被火烧伤、烫伤的人看诊。   被砸伤之人中有明显伤口的,先进行消毒,再涂抹消炎镇痛的药膏,若是骨头或韧带损伤的,进行紧急处置,烫伤的则进行临时降温……   苏玉锦忙碌,艾草在一旁打下手,周围之人见状,自发性的伸手帮忙。   或拿着灯笼帮苏玉锦照亮,方便她处置伤口和用药,或是寻了板凳和坐垫来,好让苏玉锦和那些受伤的人能够坐下歇息一二。   这里离周家的一个药材行不远,药材行的大掌柜听着动静派人来瞧,得知这里的状况以及贺严修和苏玉锦在此帮忙时,忙拿了许多跌打损伤以及治疗烫伤等类的药膏和药水过来……   众人齐心,其利断金。   在几近半个时辰的忙碌后,大火终于被扑灭,苏玉锦这里也基本上将所有的伤员做了初步处理,交给了附近医馆的大夫。   「当真是多谢贺二爷,多谢苏姑娘。」冯袁冬和冯袁浩兄弟二人是中途来的,此时二人因为灭火的缘故,脸上被熏的发黑,衣裳上也有被火烧坏的痕迹,却也顾不得这些,只冲贺严修和苏玉锦连声道谢。   「此次多亏了贺二爷,否则当真不敢想象。」冯家铺子的大掌柜更是不停地作揖,「贺二爷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过分言谢。」贺严修此时极为疲累,坐在好心人送来的板凳上,脸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   「是下官无能,让贺大人受惊了。」叶永望满脸惭愧。   「事发突然,谁也无法预料,这不是叶大人的错。」贺严修道。   先前就听闻苏玉锦有位在京城做官的亲戚,眼下叶县令称其为贺大人,想来这贺二爷便是那位京城的高官了。   袁氏兄弟皆为白丁,此时急忙跪在了地上,「见过贺大人,此次意外,是我冯家所搭设的木架坍塌所致,若论过错,是我冯家做事不妥,未能确保无虞,还请贺大人责罚。」   说话间,兄弟二人已是冷汗涔涔,再次浸湿了衣裳,也因为畏惧的缘故,身形有些发抖。   但畏惧归畏惧,却不曾退缩。   此次意外之责,他们冯家是必须要承担的!   「责罚到是谈不上。」贺严修略平稳了些气息,眉头紧拧,「此次意外,原因不在你冯家。」   「贺大人的意思是……」叶永望越发躬了躬身。   「这相对两个木架,其中一个我曾用绳子捆绑其上借力,发现其十分结实稳固,不仅底部有固定,两侧更是有粗麻绳捆绑保持平衡,可见做的十分妥当,可这样的木架却偏生倒了下来。」   且并非摇摇欲坠,而是顷刻间的倒塌。   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听完贺严修所言,叶永望在未被完全烧毁的木架附近仔细查看,片刻后惊呼,「固定木架的榫头破裂处十分平整,固定木架的麻绳皆是有被切割过的痕迹,可见是有人蓄意而为!」   「要将这些榫头和麻绳破坏掉,需要不少的时间,你们今日可曾见过有什么可疑之人在这里长时间逗留,行为诡异?」   听叶永望这般问,冯家铺子的伙计们皆是努力回想,片刻后有伙计开口,「我记得金开那小子今日一直在这里转悠。」   「你要这般说的话,我也记得,金开在那蹲了许久呢,问他做什么,他只说今儿个上街的姑娘多,他蹲在那里好看一看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脚,哪个的好看。」   「金开素日里便是个游手好闲又色胆包天的,又惯会说些有的没的,偶尔还会耍无赖,我看他也没做什么,便也不过多招惹他,免得给铺子惹了麻烦。」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没搭理他……」   这样的人,也是最容易做恶事的。   叶永望拧眉,吩咐身边的衙差,「速去将这这个叫金开的寻了来问话。」   几个衙差称了声「是」,便去打听金开的住所。   「何须找寻住所那般麻烦,这个名唤金开的,只怕就在周围人中。」贺严修提醒道。   苏玉锦也跟着点头,「没错。」   犯罪嫌疑人,作案之后通常会回到现场。   一来是因为做了坏事后心中有些恐惧,想返回现场查看一二,看看自己是否有遗漏或者留下证据,二来是出于洋洋得意的心理,要回来欣赏自己的成果。   现如今的金开,大概率是就在围观人群之中的。   听贺严修和苏玉锦这般说,周围人皆是互相张望,议论纷纷。   「真的假的,还敢在这里待着?」   「他们说的那般笃定,兴许是真的呢?」   「别猜来猜去的了,赶紧看看,谁是金开,在哪儿呢……」   众人开始探望找寻,让混在人群中的金开暗叫一声不好,想赶紧溜走,但不等他有所行动,便被人认了出来。   「在这儿呢!」   「快来,我抓住他了!」   「这王八羔子,劲儿还挺大……」   别管因为什么,出于什么目的,金开这厮弄倒了木架,砸了那么多人,引发了一场大火,如若不是灭火及时,这条街可能都会成为灰烬,这金开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   众人心中的愤怒都化做了手上的力气,这将那金开给牢牢钳制住,交给了闻讯而来的衙差。   衙差将金开五花大绑,带到了贺严修和叶永望的面前。   「跪下!老实交代!」衙差们将金开摁下,更是顺势踹上了一脚。   金开吃痛,但此时面对县太爷和另一位高官也不敢表露,只砰砰磕头,「小民冤枉,小民冤枉!」   「那你倒说说看,你当时在做什么!」叶永望喝问。   「小民,小民……」金开哆哆嗦嗦地咬了咬牙,「小民是受人指使!」   防隅,古代消防队,自宋朝起初备规模,每日负责沿街巡查,督促军民熄灯用火安全,发生意外时灭火等工作。   月……月票……月……月票……作者已经喊不动了,o(╥﹏╥)o 第213章 不要在意细节   金开跪在地上,头磕的小鸡啄米一般,「大人明察,小民当真是受人指使的!」   「那你说说看,是受何人指使?」叶永望问。   「是受……」金开顿了一顿,满脸为难犹豫了许久,最后白着一张脸道,「小民当真不知道那人是谁,是何身份,只知道那人穿的衣裳料子极好,是个有钱的主儿。」   「那人只给了小民五十两银子,让我在这里生出一些事端,还说不拘用什么法子,总归让冯家铺子在元宵节的出点岔子最好见点血,让人觉得这铺子不吉利就可以了。」   「小民寻思着,若是想见点血的话,此时是元宵节,到处都是燃着的花灯,冯家铺子门口又搭了这样的架子,干脆就把这架子给弄倒,再烧上一场大火的话,肯定都觉得这冯家铺子晦气的很,肯定就再也不来了。」   「那人还说,若是事成之后,再给小民五十两银子,小民看着一百两银子赚的轻松,就将此事应了下来……」   所以就根本不管自己做的这些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那样沉的木架,一下子砸下来,若不是发现及时,在附近的人非死即伤,而这火若是燃了起来,必定会牵连多出民居,整个青河县都会损失惨重!   叶永望怒气冲冲,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冲一旁的衙差道,「让他描述指使之人的长相,张贴悬挂县城各处,再打上五十大板!容后再审!」   「一百十大板!」叶永望再次喝道,「明日午时在此处打,以儆效尤!」   一百大板,而且还要再审,那这一连串下来,必定是连性命都丢上大半个。   金开现如今后悔莫及,连声求饶,「大人饶命,小民知错了,大人饶命啊……」   衙差不理会金开的求饶,只将那金开五花大绑,口中塞了木条,连拖带拽的将其带回衙门。   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今晚到底是元宵节,合家团圆,男女相遇的吉庆日子,围观之人纷纷离去,接着去逛。   虽然冯家铺子这里一团糟,那些灯谜大约是不能再兑换礼品了,可白得一个花灯也是好的,且猜灯谜这种事,原本讨得便是好彩头,开心即可,并不奢求其他。   所以众人兴致不减,街上也很快恢复了先前的熙熙攘攘。   叶永望没有立刻离去,只冲冯氏兄弟二人道,「按那金开所言,那人不为自己是否能得到好处,只想与你们冯家作对,想来是昔日有过节之人,你们也仔细想一想,近日可曾跟谁有冤雠,待明日去衙门辨认画像,看看是否能够找出背后指使之人。」   金开罪不可恕,指使他那人同样心思歹毒,青河县容不得这样的人兴风作浪,目无王法!   「是,小民仔细想上一想,明日一早便去县衙回话。」冯袁冬和冯袁浩急忙应下。   叶永望又交代了一番,这才向冯氏兄弟拱手,到了贺严修的跟前,再次拱手。   「叶大人忙正事要紧。」贺严修道。   「是,下官告退。」叶永望这才领着衙差,快步往县衙走,好去接着询问那金开。   冯袁冬和冯袁浩再次向贺严修和苏玉锦道谢,又见二人身上的衣裳皆是有脏污,便急忙着人从铺子里头拿了两件上好的狐皮斗篷来,给他们各自披上,又着伙计去寻了暖手炉来帮着暖上一暖。   期间,冯袁冬和冯袁浩又是一番感谢。   眼下这幅模样,再逛街看灯是不能了,贺严修和苏玉锦便领着艾草和兴安跟冯氏兄弟告辞,先行回家。   到家之后,四个人各自沐浴更衣,柳妈妈更是熬了一大锅浓浓的红糖姜汤,让四人驱寒。   大冷的天儿,贺严修做出了冷水浇透全身的举动,苏玉锦担忧,也给贺严修搭了搭脉,确保无事后才彻底放心。   一番折腾后,众人皆是有些疲惫,各自歇下。   翌日晨起,苏玉锦是被吵醒的。   被艾草叽叽喳喳一般的说话声吵醒。   且当她睁开眼睛,坐起身准备穿衣服时,艾草更是进了里屋,举着手中的东西给苏玉锦瞧,「姑娘快瞧。」   「荷花灯?」苏玉锦看着艾草手中崭新的荷花灯时,颇为惊讶,更是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半晌,「哪里来的荷花灯?」   「婢子正要跟姑娘说这事儿呢。」艾草有些兴奋,「婢子晨起时便看到院子里头的桂花树上挂着好几展花灯,都是崭新崭新的,里头便有这盏荷花灯,就拿过来让姑娘看看喜不喜欢。」   昨晚苏玉锦想要荷花灯,艾草也是瞧见了的。   「喜欢是极喜欢的。」苏玉锦连连点头。   荷花灯做的精巧,层层迭迭的花瓣,错落有致,颜色渐变,哪怕不曾点上蜡烛,都觉得十分好看,想来在夜晚时,烛光朦胧,会更加美妙。   「不过……怎会有这些?」   「不知道。」艾草摇了摇头,又道,「不过不是婢子买的,也不是柳妈妈买来的,想来大约是二爷买回来的?」   贺严修买花灯?   是因为昨天看她喜欢所以特地去买的吗。   还是说……他自己喜欢?   苏玉锦不大确定。   不过眼下灯笼到手,这个元宵节过得也没什么遗憾,至于一些细节,那就不必在意啦!   苏玉锦拎着手中的荷花灯,笑得眉眼弯弯。   因为得了荷花灯心中欢喜,苏玉锦亲自下厨接连做了两顿饭。   晨起是火腿鸡蛋卷,酱香饼,皮蛋瘦肉粥及清淡小菜。   中午则是炖上了一锅喷香软烂的酱大骨,配上爽滑劲道的拉面。   贺严修吃的香甜,尤其在看到苏玉锦满脸笑意时,唇角也是忍不住勾了起来。   看来昨晚偷偷出去,到处找寻莲花灯还是值得的。   兴安看自家主子那欣慰无比的模样,嘴撅得恨不得可以拴头驴。   大半夜的被二爷拽着去买灯笼也就罢了,到处找寻各种各样的灯笼也不是大事,最关键的是这荷花灯实在过于难找,甚至到最后好容易找到一盏荷花灯时,摊主表示不卖,但若是实在想买的话,需得将他这摊位的东西尽数帮着收上一收。 第214章 都是命啊   于是乎,他一个小厮,大半夜的跟着主子在街上差细竹竿搭的架子,捆扎那些还没有卖出去的灯笼,累的腰酸背痛的……   分明是二爷想要讨苏姑娘欢心,好换上两顿好吃的饭食,为何跟着吃苦受累的总是他?   「你今日的脸拉的这般长,跟头驴似的,莫不是被欠了月钱?」   待苏玉锦和贺严修吃罢饭,艾草在那收拾时,看着兴安打趣了起来。   「哪里就是那么俗气的事情了。」兴安撇嘴。   这可不是用钱可以弥补的创伤!   尤其最近这段时间,一颗心被扎的千疮百孔,跟筛子似的,实在难受的很!   「既是不是的话,那就想开一些。」艾草端了他们三人的饭食出来,「就算想不开,那就先吃饭,等吃完了再想不开也不迟。」   兴安觉得艾草说的极对,便拿了筷子来吃。   酱大骨炖的足够软烂入味,一口下去满足感十足,且一点不腻,咀嚼咽下后,口中满都是十足的喷香,大骨头中的骨髓更是香浓,吸一口后只觉得那香浓滋味直冲脑门……   兴安大快朵颐,筷子也丢在一旁,只拿了手捏着酱大骨来啃。   「真好吃。」艾草也是连连夸赞,更是感慨,「能做姑娘身边的小丫鬟,也是我命好。」   没错!   自然是命好的。   能天天这般大快朵颐,吃得尽兴,让他少活几年也都是可以的。   兴安再次点头,但脸上也浮了一层的哀怨。   都是下人,他就是夜半做活的命。   都是命啊……   晌午过后,冯家铺子门口再次热闹起来。   一是因为冯家在重新做灯谜兑奖,以弥补昨日有些人不曾得到奖品的遗憾,许多拿了灯谜的人纷纷前去。   二是这个时辰,衙门里的衙差要在那里打金开一百个板子。   如此大快人心之事,许多人自然要去好好看一看热闹。   只见那金开此时已是被衙差摁在了长条凳上,为防止叫喊谩骂,更是被塞了满口的布团,两侧各有一个虎背熊腰的衙差,手执宽厚的板子,朝金开的屁股上重重打去。   「啪,啪……」   每一板下去,都用了衙差十足的力气,顷刻之间,那金开已是皮开肉绽,血水浸湿了裤子,顺着条凳往下流。   金开叫喊不得,已是疼的昏死了过去。   衙差见状,先停了手,一瓢冷水浇了上去,更是揪了金开的头发,将其弄醒后,再次左右开弓,继续打板子。   板子就得醒着打,若是昏迷不醒,打了又起什么作用?   众人见状,亦是议论纷纷。   「这被打的可真惨。」   「惨?那是该!谁让他做那黑心事呢。」   「就是,不管别人死活,这种人打死都不为过,几个板子算什么,要我说就该每天都打一顿,让他的伤好了烂,烂了好,疼死他!」   「关键此时虽捉住了这金开,那个指使金开之人却不曾找到,真是可惜。」   「县衙已是各处张贴了画像,此人若是咱们青河县的人,掘地三尺也得寻出来,将他送进大牢。」   「就怕不是咱们青河县的人……」   「那他最好一辈子别来,否则让他好看!」   「……」   众人义愤填膺,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帘子被放了下来。   范荣轩扯了扯嘴角,「当真是蠢货,手脚这般粗笨,做这样的事儿竟是还被人发现。」   也难怪只能做个地痞无赖了。   「三爷说的极是。」一旁的小厮明前叹了口气,「到是便宜了那冯家,没伤到他们的筋骨。」   「这种事原也就伤不到什么,不过就是让他们心里不舒服罢了,也就是可恨那织布作坊看管的严,否则一把火将那烧了,岂不省事?」   范荣轩冷哼道,「只是这次有了这事儿,冯家只怕越发谨慎,短时间内只怕寻不到什么机会了,也罢,就暂且让他们轻松几日罢了。」   「是。」明前点头,也跟着讥笑,「这冯家也是自不量力的很,家底薄成那般,只做些售卖生意也就罢了,现在竟是想着开织布作坊,想让青河这里成为小松江,当真可笑。殊不知自己不过就是只不起蚂蚁,三爷动动手指头便能碾死了他!」   可若是任着冯家这般下去,只怕将来……   还是得想一想办法,断了冯家的这个财路才行。   不过似乎又听说这生意似乎不是冯家一个人的,还有另外一家,也不知道另一家怎样,是怎样的户,护不护得住冯家。   范荣轩耷拉了眼皮,「打发刘八去外头,这几年都不要再回来。」   「是。」明前咧嘴笑,「这种把事情给办砸的,论说都该给发卖掉,三爷还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三爷当真仁善。」   「走吧。」范荣轩眯了眼睛,吩咐道。   「是,三爷。」明前吩咐了车夫赶车,马车缓缓前行,消失在街头。   这边,因为晨起冯袁冬和冯袁浩兄弟二人去衙门看画像时,发现是从未见过之人,且冯家在市面上做生意,面上跟各家都是和和气气,看着相安无事,但生意之间通常有利益纷争,难免不会有人心生嫉妒,所以兄弟二人思来想去的,也没有什么头绪。   叶永望见寻不出来什么线索,便只让衙差们拿着画像到街头找寻,县城门口站岗盘查。   冯家则是派了小厮和伙计,帮着衙差们分头寻人,以求能够找出来那个意图想打击冯家的罪魁祸首。   ——   元宵过后,苏玉锦这里,接着筹备「飞毛腿」之事。   而贺严修因为年假结束,即将开始一年新的忙碌,在第二日的晨起便离了青河,往京城而去。   刚刚回到京城,贺严修便从陆氏那得到了堂嫂方氏病重垂危的消息。   「堂嫂怎病的这般突然?」   「你堂兄那副模样,脾气不好,你堂嫂处处受气,大约心中也是憋闷的很,年前就时常病痛,成日养着,前几日开始又说胸闷难受,更觉得气短的很,走上几步便觉得有些喘,便托你姑母请了太医来家中看诊。」   陆氏叹息了一番,语气沉重。 第215章 心病   「太医来瞧过之后,说是你堂嫂心中郁结,加上时气不佳所致,只让好生将养着,还开了两幅方子,一副熬煮汤药,一副焚烧熏药,说是先吃着,等养上一个月后再看。」   「太医还说,你堂嫂这病是心病,说来说去还是跟你堂兄之事有关,她身边那些个下人也各个都是多嘴好在她耳边念叨你堂兄之事的,到底对她养病无益,我思来想去的,不如将你堂嫂挪出那个院子,换一个地方住,身边的人也都换上一换,换个环境大约心情也能好上一些。」   「到时候不如再请方夫人时常来探望一二,也好多陪一陪你堂嫂,看能不能对她的病有所帮助。」   方家啊……   三殿下年前户部之事做的极好,被圣上褒赞,年后更是委任了礼部之事。   而方家在礼部任职,背后主子身份也逐渐明朗,趁这个时机也是该剪去对方一些羽翼的。   他在青河待了半个月,母亲和祖母到是动手比他还要更利索一些。   贺严修垂下眼皮,「这些都是内宅之事,母亲料理家事,这些事情母亲安排就是。」   「原是这样的。」陆氏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你祖母说,有些事让你知道,也有让你知道的道理。」   内宅与朝堂,素来都是息息相关,许多时候这事情也做的相得益彰,且不失了机会为好。   「是,母亲,儿子明白。」   见贺严修听明白了她的话,陆氏脸上笑意更浓,但片刻后却也叹了口气,「你堂兄身子如此,堂嫂又不曾有孕,这大房一脉怕是要断了……」   「倒也不会。」贺严修放下手中的茶盏,「堂兄早先曾在外置了一处外室,堂兄出事后以一桩事作为交换让我帮着安置,当时那外室已是有四个月的身孕,现如今也是胎像稳固,大约到夏初便该生产了。」   所以先前听说的贺严修又置了一房外室,原来这竟是贺严德的?   且有了身孕……   这孩子往后如何安置,也是一个问题。   陆氏眼皮子跳了一跳,觉得此事得跟老夫人商议一番为好。   不过说起这外室来,幸好当时没有过多打听,否则的话,又要闹出一场笑话。   想起之前对苏玉锦的误会,陆氏便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整个人更是颇为不自在。   但想起先前苏玉锦那一手的好厨艺,以及端庄大方的模样时,又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苏姑娘……」陆氏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近日都还好吧。」   「都好,就是这次帮我看诊旧伤,又耗费了许多精神,我正想着该如何酬谢。」贺严修眼珠子转了转,「听说这次元宵节,姑母赏赐了许多东西?」   这混小子,又打要东西的主意!   陆氏眯着眼睛看贺严修,语调都扬高了两分,「娘娘仁厚,赏赐了许多,不过大多是孝敬你祖母的,到是我这里得了一对赤金如意双环镯,我看分量厚重又是纯金的,平日里实在没有衣裳可以搭配,不如你就拿去送给苏姑娘,算是这次替你看诊的酬金吧。」   「多谢母亲。」贺严修忙拱手道谢。   「到是不必谢我,若是要谢,也该多谢谢你姑母为好。」   要知道,自己这个小姑子在宫中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陆氏心中叹息,又看了贺严修一眼,「苏姑娘既是一个人在青河无亲无友的,又因为你的病时常劳神,等年后开春,天气暖和的时候,请苏姑娘到家中做客吧。」   来家中做客啊。   贺严修的眼中顿时闪出了晶亮的光。   能每日回家看到她,提早跟未来婆婆接触,提早熟悉贺家环境……似乎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不过最近苏玉锦都在忙「飞毛腿」之事,且她素日来又是个喜欢钱且不爱闲的性子,对于她来说,忙正事赚钱大约才是最要紧的?   且到旁人家做客的话,难免拘束……   贺严修脸上的欢喜少了许多,顿了顿,「苏姑娘这段时日忙碌,只怕到了春日也不得闲,还是晚上一段时日吧。」   等他忙完一些事情,得了空闲,能够好好陪着她的时候再来做客吧,这样也能让她做客的时候做的更舒心一些。   不能来京城啊。   陆氏眨了眨眼睛,心中一喜,「那……」   她可以去啊!   「说起来,这马上便是二月二,母亲可想好要跟祖母一起到哪里踏春?」贺严修打断了陆氏的话,问了一句。   「说起这事儿来,我还正发愁呢,你祖母年岁渐大,若是远一些的地方必定会觉得劳累,若是近一些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好的去处,原本你父亲的意思是,既是风俗的话偶尔免俗也是可以的,可你祖母却越发像孩子一般,嚷嚷着要多出去逛上一逛为好。」   陆氏微微皱眉,看向贺严修,「你成日在外头跑着,可有什么地儿觉得合适的?」   「我虽成日跑,不过却也不是闲逛,哪里知道这些?」贺严修道。   「也是。」陆氏微微颔首,思索了片刻后又笑了起来,「不如就还是去京郊的那处园子吧,那里原就花草多,四季常青的也有,暖房里头的花草再搬出来一些,也就齐全了。」   「也是。」贺严修点头,「那母亲可得早些准备准备,」   「对了,我听说过几日是福王妃的生辰,福王爷是出了名的宠妻,福王妃又是德高望重,此次必定大摆宴席,母亲也得早早准备好寿礼才行。」   「还有,刑部安大人家的幼女及笄礼似乎也请了母亲前去,具体日子记得不大真切,但似乎也近在眼前了。」   「每年到了开春之时,舒老太妃都会在后花园设下赏春宴,连太后都时常去逛一逛,到时候您跟祖母都得赴宴,衣裳首饰也都少不得提前选上一选。」   「曹将军家近日似乎也添丁了……」   陆氏,「……」   怎的有这般多的事儿要忙?   陆氏听得脑袋瓜子疼,伸手去揉太阳穴,「近日只怕是不得闲了。」   甚好!   贺严修不动声色地站起了身,「那母亲忙,孩儿告退。」 第216章 惹人喜欢   「去吧去吧。」陆氏想起即将要忙碌的这一番事,便觉得头痛的很,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   贺严修回到了自己的望竹轩后不久,陆氏便着人将那赤金的镯子送了过来。   仔细看了看,看果然是纯金打造,且分量不低,勾唇笑了笑,将镯子递给兴安,「先收起来。」   待下回去青河时,给她带了去。   ——   青河县衙上下从正月忙到二月底,眼看着一个多月过去,金开口中的那个指使之人依旧没有找寻到。   有些人不能罪有应得,逍遥法外,必定会变本加厉。   叶永望拧眉踌躇,心中忿忿不已。   「大人也不必这般气愤,那人既是有心做坏事,必定已是想的周全,早早掩去行踪,躲了出去,不会再在青河出现。」冯袁浩道,「且这人既是视我冯家为死敌,往后必定还会再出招,若是往后有了眉目,再细细找寻也不迟。」   「正是。」苏玉锦也点头。   虽然心中无奈,但眼下也只能如此,还有许多事要做,也的确不能只去独独追究这一件事。   叶永望叹了口气后,抬了眼,「苏姑娘方才说飞毛腿的房舍已经收拾妥当?」   「正是。」苏玉锦笑答,「先前的房屋全部推倒重建,此时已经修整的差不多,这几日家具家什便能搬进去了,被褥细软一类的也可以随时搬进去,做饭的厨子,收拾屋子的妈妈我也已经寻到,已是在收拾了。」   苏玉锦做事稳妥又利索,凡事也都往前赶,比预计的还要快上了几日。   叶永望连连点头。   冯袁冬道,「既是要做这跑腿生意,伙计们需得统一着装,不如这衣裳往后就由我们冯记来长期免费供应,就用那永福丝绵布如何?」   「做跑腿生意的,最是费鞋费衣裳,一次倒也罢了,长久地免费供应,花销只怕不小,真好沾冯掌柜这个光?还是只送这头一回的便是,也算是冯掌柜助我开张了。」苏玉锦婉拒。   「就是因为这跑腿生意费衣裳,才要让旁人看一看永福丝绵布耐磨好穿,是实打实的好布料呢。」冯袁冬笑道,「衣裳上绣上永福布的字样,也算是帮永福织布作坊广而告之,若是仔细算起来,只怕不是苏姑娘沾光,而是我沾苏姑娘的光了。」   苏玉锦闻言,急忙赞同,「冯掌柜这主意不错。」   大有现代赞助式广告的模样,是属于两全其美之事。   「既是如此,那便说准了。」冯袁浩道,「我这就派人去量尺寸,选了布料来做衣裳。」   为了节省时间,尽快开展「飞毛腿」的业务,苏玉锦一边置办房舍等安身之物,一边先借用了周家的一处偏远一些的空置仓库,暂且让虎子等人安身在那,教导他们飞毛腿业务的做活细则、话术以及注意事项。   冯袁浩也知晓那个地方。   「去了寻虎子就好,他帮着你张罗,能省下许多的事。」苏玉锦交代了一句。   冯袁浩应下,后见叶永望要忙碌公务,便跟苏玉锦一并告辞离去。   苏玉锦和冯袁浩刚从县衙后门出来,艾草便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的。   「可巧姑娘这会子出来,若是再早一些,婢子只怕还有些赶不上呢。」   方才苏玉锦进去时,没有带艾草,只让她在外守着。   「这是去哪里的,跑的脑门上都冒了汗。」苏玉锦笑问。   「大约是去买好吃的了吧。」冯袁浩打趣了一句。   艾草撅了嘴,「冯掌柜这是笑话我了,我哪里就这般贪嘴爱吃了,再说了,外头的吃食,哪里有我家姑娘做的好吃?」   少女撒娇时的俏丽模样,惹人喜欢的很。   冯袁浩笑了起来,「是是是,艾草姑娘说的极是,苏姑娘的厨艺那是极佳,寻常人可是比不上的,倒是说起这吃食来了,苏姑娘虽然手艺好,可忙了起来只怕也不得闲做吃食,今儿个云掌柜送了许多酥皮点心到家中,待会儿给苏姑娘和艾草姑娘送去吧。」   「那就多谢冯掌柜了。」苏玉锦道谢。   「苏姑娘客气。」   三人一路说笑着到了岔路口,这才分开各自回家。   冯袁浩一路快步往回走,到了家中便吩咐小厮去包酥皮点心。   「你素日里不是最不喜欢甜食,这般火急火燎的拿点心去做什么?」冯袁冬正在看茶叶行的账本,看冯袁浩着急忙慌地,便问了一句。   「送去苏家。」冯袁浩答了一句。   「苏家?」冯袁冬放下了了手中的账本。   冯家与苏家的来往,主要还是在生意和恩情上,冯家平日里送苏家东西不再少数,但大多也是面上礼品和钱财居多,像点心这般家常的,到是头一回。   「是啊。」冯袁浩满脸都是笑,更是交代小厮,「你快些送去,莫要耽误。」   这马上便是晌午,是吃午饭前最饿的时候,吃上一口酥皮点心,大约也会满足感十足吧。   眼看着小厮急匆匆而去,冯袁冬给冯袁浩跟前的茶杯倒满了茶水,「你小子年岁见长,这心思也是越发活络的很了,倒也知道这亲是结得的。」   冯袁浩顿时一惊,接着满都是不好意思,「我竟是这般明显,让大哥都瞧出来了?」   「你是我瞧着长大的,你小子一动弹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冯袁冬呵呵笑了起来,「前几日爹娘还跟我商量着你老大不小的年岁,也该正经地相看一番,定下一门亲事,可巧你这儿便有了这心思,倒也能让爹娘高兴高兴。」   「是。」冯袁浩点头,「爹娘早些年身体便不大好,这两年也是成日的补品不离口,我身为小儿,自然也是得早日成家,好让爹娘早早放心为好。」   「正是这个理儿。」冯袁冬满脸赞许,又道,「苏家这两年生意各个都做的风生水起,银子也是大把大把的赚,更有一个在京做官的二表舅,咱们冯家在门第上略差了些许,不过咱们冯家现如今的生意也还算可以,虽算不得富甲一方,却也跟苏家称得上是门当户对,苏姑娘大约也不会嫌弃咱们。」   求票票昂~ 第217章 不想要钱   「最要紧的是,这织布作坊的生意往后必定是能够赚大钱的,咱们家虽说并无要吞了苏家生意的意思,可苏姑娘若是能嫁到咱们冯家来,这产业往后也是要留给冯氏子孙,咱们冯家也算是如虎添翼……」   冯袁浩顿时愣了愣,「大哥在说什么?」   「不是说你和苏姑娘之间的婚事?」冯袁冬笑着拍了拍冯袁浩的肩膀,「大哥跟前,你还害什么羞?」   冯袁浩急忙辩解,「大哥,这可不是计较什么害羞不害羞的事,是我压根就没想着要娶苏姑娘啊。」   这次轮到冯袁冬错愕。   「可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不是有意跟苏家结亲吗?」   「我是想和苏家结亲,可我并不是跟苏姑娘结亲啊。」冯袁浩解释道。   冯袁冬,「……」   竟是他这个做大哥的搞错了?   可是,这苏家,还有什么人可以结亲?   他可从未听闻苏玉锦有什么姐姐妹妹的……   ——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青河县县衙门口这日唢吶齐鸣,锣鼓滔天,舞龙舞狮,热闹程度不亚于过年。   待一阵噼里啪啦地鞭炮声落地后,叶永望站在台阶上,先是冲着着底下已是聚集的黑压压的人拱手作揖,接着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众人皆知,青河县城内有诸多乞儿,皆是无父无母流落在外之人,虽安分守己,但因不能赚钱养活自己,只能沿街乞讨为生,十分可怜。」   「现县衙将这些乞儿收编,成立飞毛腿……」   「大人,何为飞毛腿?」有人大声询问。   「这正是本官要说之事。」叶永望音量再次提升了几分,「只需按标准给一定的银钱,他们可跑腿传话,跑腿买办,跑腿送货,跑腿引路等等,速度极快,如飞一般,便为飞毛腿。」   「飞毛腿为县衙筹办,每人身上挂有姓名编号,印有衙门印鉴的竹牌,这些人有衙门做担保,可放心雇用,若出现丢失物品,昧下银钱不办事的,留存认证物证,可到衙门来解决!」   叶永望话音落地,底下人顿时议论纷纷。   「这到是件方便事,我家中爷们儿不在家,自己还得看着铺子,平时里有个什么事都不能脱身,若是给上两个钱能帮我跑个腿送个货,到是不错。」   「我这米铺卖的东西沉,经常有人买了搬不动,让伙计去送吧,铺子没人招呼,让客人自己搬吧,下回人家便不想来了,再多雇个伙计又有些划不来,若是让飞毛腿去送货应该划算许多。」   「最主要是想买啥可以让飞毛腿帮着买,尤其家里有人待客走不开的,街头巷尾的叫上一个,也方便。」   「可不是么……」   「诸位,飞毛腿价格公道,做事稳妥快速有保障,是采买送信,传话带路的不二选择。」   眼看时机差不多,叶永望冲虎子等人招了招手。   虎子会意,带着其他那些穿戴整体,此时精神抖擞的人排着队到了叶永望的跟前。   皆是十多岁的半大孩子,皆是穿着一样的蓝色衣裳,这会子昂首提胸的,看着朝夕蓬勃,让人心生亲切,且觉得十分放心。   「这便是飞毛腿,往后诸位要认准这身衣裳,认准上头的竹牌身份,无论是什么样跑腿的活,飞毛腿都能随叫随到,飞毛腿开张前三天,可打八折!」   叶永望说罢,噼里啪啦地鞭炮声和喝彩声登时响了起来,紧接着是喜庆的唢吶和锣鼓,以及精彩的舞龙舞狮。   县衙门口,比方才还要再热闹几分。   飞毛腿是新鲜事物,又有县衙作保,有些好奇又不差钱的人便试着花上几文钱试用一番。   去酒楼打包两个菜送回去只需多加五文钱,帮着送上一包加急的药六文钱,从县城东边捎个信儿给西边的铺子,只需七文钱……   接下来的几日,在青河县城中,总能看到蓝色的奔跑身影。   气喘吁吁,额头上挂着汗,但嘴角却是噙着满满的笑。   他们可以自己做活赚钱,一日三餐都能吃得上白面馒头,荤腥肉菜,晚上还有软乎乎的被窝可以睡……最关键的是,可以干干净净地走在街上,再也不用担心别人会嫌恶,会赶他们走!   他们也是可以有希望长大,正常过日子的!   小拳头攥的越发紧,脚下的步子跑的也是更快。   日头渐渐升高,和煦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大地。   经过半个多月,飞毛腿的运营基本上步入了正轨,虎子等人原本因为乞讨的缘故对青河县的地形十分熟悉,而现在业务也是越发熟练,能揽到的活也是越来越多。   每个人每天交上来的钱袋子也是越来越沉,从最初的几个铜板,慢慢变成十几个,几十个……   甚至有人一天能交上来一百多个铜板!   而今天,二牛更是交上来了二百个铜板。   「行啊二牛,今天跑这么多?」   「就是说,运气可真好,能接这么多活?」   虎子看着那么多钱,也是点头,「是不少,不过这活每天都有,也别那么辛苦,苏姐姐昨日不是才叮嘱过我们,不能一天接太多的活,免得累着?」   他们皆是饿怕了穷怕了的人,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能吃饱饭能赚钱的活计,有些人会拼命的去跑腿接活,生怕往后没有钱吃饭。   「也不是接了很多活儿的。」二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笑,「主要是今儿个接了个带路的,人说不走冤枉路还能寻到好客栈,给的赏钱多,加上客栈给的分成,也就多了。」   「那今日就数你赚钱最多了呢。」记账的是一个姓柳的童生,按着比例分配了一番,剩下的那四十个,给了二牛。   「这钱能不能全都入账啊。」二牛问,「我不想要钱。」   柳童生笑了起来,「这到是奇了,还有人不想要钱的?」   钱可是好东西呢,虽然得取之有道。   「我算过前些日子我接不到啥活,都是白吃白喝的,今天好容易多赚一些,也算是抵一抵前头的花销。」   二牛将钱袋子推了过去。 第218章 时间有些长   「这可是规矩,我可不能违了规矩,否则往后就乱了呢。」柳童生道,「再说了,这接活不接活的,有时候看运气,可不能因为今儿个接不着活就觉得愧疚,那你还有接的活多,能帮飞毛腿多赚钱的时候呢,就算你不能,还有旁人呢?」   「总之,你就放心吧,飞毛腿不亏钱,生意好着那!」   柳童生说的可不是安慰的话,而是事实。   现如今飞毛腿已是有三十来个人,跑腿费、提成费再加上赏钱平均每天每人都能赚上七八十文,而每人的饭食花销却也不过就是十几文钱,是能实现正盈利的。   一桩生意,短短时间内便能实现这般盈利,已是极为不错,更何况未来还有极大的发展空间。   「可从前吃饭都吃不上,现如今有了地方吃饭,有被子盖着睡觉,这已经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也满足的很。这都是多亏了苏姐姐和叶大人,这些钱我想都给了他们。」   二牛这话一落地,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我也不想要钱……」   说着,都把钱袋子往柳童生手中塞,甚至还有人将自己这些时日分到后攒下来的自用钱也拿了出来,想着再重新交回去。   「得,你们这是为难我来了。」柳童生顿时头疼,「你们的心思我明白,也理解,可事儿不是这般做的。」   「我方才说了,飞毛腿现如今在赚钱,也赚了不少的钱,实在也不缺你们这些银子,反倒是你们要自己攒上一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见二牛等人仍旧是一脸坚持,柳童生耐心解释,「人活在这世上,不是光穿衣吃饭睡觉这三件事的,往后还有许多事,什么头疼脑热啊,成家立业啊,且你们年岁渐大,自己也得学着攒些银钱规划未来才行。」   「现如今咱们青河县有了飞毛腿,临县的一些走投无路吃不上饭的乞儿也是陆续往咱们这里来,飞毛腿的人会越来越多,可县城就这般大,到时候势必是僧多粥少,活计不够做。」   「所以你们得积攒些银钱,也好好跟着学些见识,等到时候叶大人能帮着你们解决了户籍之事后,就得学着自己谋出路,过生活。」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现在攒银子,也是为了将来自己能够独立生活,不麻烦苏姑娘和叶大人,你们自己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柳大哥说的没有错,苏姐姐和叶大人为咱们谋划的长远,咱们也不能眼皮子这般的浅,辜负了人家的希望,还是要按规矩来办事。」虎子也附和了一句。   「那好吧。」二牛这才点了头。   其他人也这才将自己的钱袋子收了回去。   「这才是了。」柳童生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手,「好了好了,赶紧咱们把帐清一清,把晚饭吃了,待会儿去跑夜活的跑夜活,剩下的人跟着我将今日的字学一学。」   学上一些字,不做睁眼的瞎子,将来谋生活时好处多多,而多听一听圣贤书,也能更明世理。   柳童生来做活时,听到的便是苏玉锦这样的话,也对此言颇为认同,做事更加尽心尽力。   「好——」   众人应了,赶紧忙碌了起来。   而到了晚上,一众人躺进了软乎乎的被窝。   跑了一天的腿儿,皆是十分疲惫,大多是沾枕头就着,发出轻微的鼾声。   二牛有些睡不着,拽了拽旁边的柱子。   「你咋不睡觉?」柱子揉了揉眼睛。   「我还在想,就算不把钱都给了苏姐姐和叶大人,可我还是想着买些东西孝敬孝敬他们,不然我这心里头还是过不去。」   受了这么大的恩情,二牛还是觉得得报恩才行。   虽然柳大哥说的没错,虎子哥说的也在理,可那都是将来的事情,太远了,他想做点眼前的事儿。   「你说,我攒下来的钱买些东西送给苏姐姐和叶大人如何?」二牛问。   柱子回答,「钱都不要,怕是东西也不会收吧,只怕不成。」   「也是。」二牛叹了口气,「要是苏姐姐和叶大人必须得收东西就好了。」   必须收下的东西啊。   柱子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儿后,道,「还真有这么个时候。」   「啥时候?」   「苏姐姐出嫁的时候!」柱子斩钉截铁道,「我先前听给咱做饭的郭婶子说,姑娘出嫁时亲朋好友要添妆,这添妆的东西是不能往回退的。」   「那可真是个好时候!」二牛眼前一亮,「那就等到苏姐姐出嫁的时候,去给苏姐姐添妆!」   可……   二牛又蔫吧了一点,「那,啥时候苏姐姐才能出嫁啊。」   现在好像都没人给苏姐姐说亲的样子。   「苏姐姐年岁差不多也该说亲,这会子不出嫁,顶多再等上两年也就差不多了,实在不成,咱们天天晚上跪在院子里头求老天爷给她赐个如意郎君!」柱子提议。   「好主意!」二牛忙爬了起来,直接在自己的床上跪下,虔诚地许了愿,再砰砰地磕了几个头。   老天爷保佑,一定要让苏姐姐得一个称心如意的丈夫,早日成婚……   千万千万,一定一定!   ……   「阿嚏!」   苏玉锦险些没抓住手中正在看的账本。   「姑娘着凉了?」艾草忙拿了外衣给苏玉锦披上。   「倒也不觉得冷,就是鼻子有些痒。」苏玉锦揉了揉鼻子,「大约是这几日天气暖,而且花开的好的缘故吧。」   花粉肆虐,难免引起鼻子不适。   说起这花粉来了……   苏玉锦放下了手中的账本。   自元宵节到现在,已是几近两个月的光景,贺严修一次也没来过。   相比较先前的频繁来往,这次的时间的确是有些长。   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是否解决了过年时让他忧愁之事。   再来,也不知道他的那惊天动地的爱情如何了,是否顺利……   苏玉锦托起了下巴。   ——   因为天气暖和加上各项事务都十分顺利,苏玉锦便抽了空去看一看自己新买的那处果园,想着去住上几日。   果园在正月底时已经去看过,且买了下来,仍然由原来的薛管事还有下人们打理。   啊,又是周五,忙忙碌碌的一周即将过去,而周六日又是一场硬仗…… 第219章 又想他   薛管事尽心,底下人也都本分,苏玉锦心里也颇为放心。   这次之所以去果园,一是自过年后便一直忙碌,这次有了空可以去果园那里偷偷闲,看一看这果园中各种果树春暖花开的美景,二是摘一些开的正盛的花瓣,做上一些鲜花饼和鲜花酱来备着往后慢慢吃。   马车从晨起出门,到果园时,已是晌午。   薛管事忙帮着安置,水兰和孙妈妈则是急忙准备午饭。   水兰和孙妈妈是先前宅院中的奴仆,平日里负责看守打扫宅院,苏玉锦买下这处宅院时,卖家一并都赠了,说是熟悉宅院,用着能顺手一些,若是愿意用便用,若是不愿意用看着处置即可。   而苏玉锦见二人也是老实本分的,便留了下来,依旧是让二人做从前的活计。   孙妈妈善作饭食汤水,水兰擅长刺绣女工,屋中的一切细软皆是出自她的手,将二人放在这里,苏玉锦自认偶尔来住一住时,也颇为方便。   苏玉锦来的突然,时间有些紧,家中只有现成的活鸡和一些新鲜的猪肉和猪肉,寻常菜蔬什么的,孙妈妈便做了家常炖鸡块和白菜猪肉炖粉条,菠菜炖豆腐,最后又拽上了一份面,陪着炖鸡块的汤吃。   孙妈妈的手艺比不得酒楼,但胜在家常滋味十足,东西又新鲜,吃起来却也颇为好吃。   尤其是拽的面,劲道爽滑,蘸满了炖鸡块的汤汁,滋味浓郁无比……   苏玉锦晌午时便吃了一碗半。   艾草吃了两碗。   吃罢饭,苏玉锦准备小憩片刻,以缓解早起和做了一上午马车的疲惫。   水兰已是收拾好了床铺。   春日里重新洗过且套过的被子,被面还能闻到淡淡的皂角清香,被单和枕头罩也是新换的,枕头罩上绣了兰草。   「婢子给姑娘新做了一双鞋,鞋底子比寻常的厚一些,鞋口也更深一些,适合姑娘去园子里头转一转的时候穿,不累脚。」水兰将新做的鞋放在了床边,「姑娘待会儿睡醒了可以穿着去园子里头逛一逛,这边日头西沉时,西边的天儿全是云霞,应着花儿好看的很呢。」   苏玉锦见状,没立刻躺下,而是先试穿了鞋子。   不大不小,尺寸刚好,也的确如水兰所说,这鞋子穿着比寻常的绣花鞋更轻松不累脚。   「鞋子做的不错。」苏玉锦连连点头,「就是你怎么知道你这双脚的尺寸?」   她只来过果园一次,就是买果园的时候,当时跟宅院里头的水兰和孙妈妈也不过是打了个照面,说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不怕姑娘笑话,婢子做了十多年的针线活,尤其擅长做鞋子,寻常人双足尺寸的大小,大致的脚型如何,婢子看两眼便差不多能做出来。」水兰笑道。   「原来如此,想来熟能生巧,便是这个道理。」苏玉锦交代艾草,「将拿来的东西也给水兰还有孙妈妈等人分上一分。」   这次算的上是她作为这果园的新主子第一次和这些奴仆们见面,赏银方才已是给了,而此次来的时候也从青河那带了些永福丝绵布还有一些常用的药材包,药丸什么的,给几个得力的人分一分,以示亲厚。   毕竟主子仁厚,下人做事才会尽心尽力。   譬如……   二爷和她?   怎么好端端的,又想起他来了……   苏玉锦脸颊一红,忙收了心思,脱下鞋子上了床。   「谢姑娘。」水兰福了福,道了谢,将幔帐放了下来,这才跟着艾草一起退了出来。   艾草将带来的东西拿给众人分上一分。   「这是丝绵布,比棉布细软,比丝绸耐用,颜色花纹也更别致,是姑娘在青河与旁人一起筹办的织布作坊织出来的布匹,市面上也是刚好,颇为抢手,姑娘的意思是拿来给大家分一分,做几身新衣裳。」   「这是姑娘平日里做的药材包,里头都是现成配好的治风寒感冒的药,若是冬日里因为受凉引起的风寒感冒,熬煮了吃上两三顿便有明显改善。」   「还有这些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姑娘说果园子里头做活的人平日里爬高上低的,最是容易有点小剐小蹭的,多备些这样的东西,往后用着也方便。」   「最主要是这些绿豆酥,是姑娘和我亲手做的,姑娘说拿上一些来给大家伙尝尝鲜……」   「多谢姑娘。」   「有劳姑娘记挂……」   薛管事,水兰和孙妈妈三个人一边收下东西,一边连连道谢。   先前他们跟着的主家还算仁厚,待他们也还算可以,所以在他们听到果园被卖给了旁人时,心中皆是有些担忧,害怕遇到那种尖酸刻薄的主家,往后日子难过。   但现在看来,苏姑娘宅心仁厚,对她们也十分信任,并无事事防备,处处计较寻事之意,甚至待他们这般和善,连一些细枝末节也想得周到。   能遇到这样的主家,也是他们的福气!   三人心中皆是颇为安定,千恩万谢地,这次各自回去待命。   苏玉锦睡了一个时辰,起来后便带着艾草和水兰拿了小竹篓去果园里头摘花瓣。   今儿个打算摘得是桃花花瓣,预备着晒些桃花茶,做些桃花酥什么的。   这里种植的桃树有两种,一种是血桃,以果肉如血丝一般的红,汁多果甜为特征,而另一种是青州蜜,原产自鲁地,果肉脆甜,原是朝廷御用贡品,后因各处引进栽种,民间也时常能吃得到,虽不如鲁地的那般美味,但也已是上等品。   桃树被照顾的极好,此时桃花盛开,枝多花繁,摘上一些桃花,也算是能够疏理花朵,好让桃树顺利坐果,果子也才能结得更大。   三人皆是手巧灵活之人,且除苏玉锦容貌美艳,肤白似雪以外,艾草和水兰亦是清秀可人,这般三人在桃花树下,纤手摘花的情景,简直美成了一副画卷。   以至于秦尚志瞥眼瞧到这一幕时更是看痴了,连眼珠都不挪动分毫。   「你是哪里来的,这般盯着旁人家姑娘看,好没礼貌!」艾草发觉秦尚志后,大喝了一声。   苏玉锦:最近总是想睡觉   贺严修:我可以改名叫睡觉…… 第220章 没脸见人   薛管事听着动静后也忙赶了过来,看到秦尚志这个穿着颇为讲究的陌生男子后,道,「尊驾大约是走错路了,这里并非是游山玩水之处,而是私人果园,尊驾若是无事便请吧。」   果园占了大半座山,因为占地面积极大,周围并未修上围墙,唯有宅院以及长工和伙计所住的院子附近修了一截,附近之人皆是知晓,所以一般不会靠近,但这里道路四通八达,平日里偶尔还是会有不知情的路过之人到果园中闲逛一番。   一般遇到这样的人,做活的人看到大都劝说离去,连薛管事都习以为常。   但眼前这样一双眼睛并不是看这繁花盛开的美景,反而是只往苏玉锦三人身上瞟,让人心中生厌。   薛管事说话时,语气都带了许多不悦。   秦尚志自是察觉到了这个细节,拱了拱手,「在下姓秦名尚志,原是松明州知府,只因走到附近有些迷路,眼见这里的果树生长整齐,想来是有人料理的,便想着过来寻人打听一下路,不曾想春光明媚,花开艳丽,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看呆了,并非刻意冒犯,还请见谅。」   薛管事撇了撇嘴。   春光明媚,花开艳丽,这种暗指十足的用词,当真是个登徒子!   当他是个没读过书,不认识字的人好糊弄不成。   而且,用的是在下二字作为自称,官职又是前知府,可见现如今已是没了官职,不过一介平民而已,而能平白丢了官职了,大约不是什么好鸟。   再瞧一瞧身上的这身衣裳,料子是极好的,做工也是极佳,跟京城玲珑阁的手艺相比也不算差,但衣裳的袖口已是磨的有些发旧,衣袍下摆处似乎沾染了茶渍洗不掉了,可见从前风光,现如今落魄。   综合以上来看,眼前这位自称秦尚志之人,必定是个人品不端,在任期间搜刮民脂民膏,现如今被责罚贬斥之人!   薛管事语气越发不客气,「既是迷路,便更该小心谨慎,眼睛多看看路,别总是东张西望地,若是不小心掉进坑里或者崴了脚,那就不好了。」   秦尚志脸上的笑顿时一僵,「所言极是。」   片刻后又道,「烦劳请问,这附近可有一处京城王阁老家中的田庄?在下正要前往此处。」   「从这里往前走,走过那处大宅院不远处到是有一处田庄,主家似乎姓王,但是不是王阁老家中的便不知道,你只走到前头问问就是。」   薛管事道,「我园中还十分忙碌,尊驾还是请吧。」   这便是要赶人。   秦尚志脸色顿时铁青。   他原是知道此次京城一行会颇为不顺利,但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踏进京城地界,便受这般的窝囊气,连一个小小的管事都要对他横眉竖眼,甚至连他是去寻王阁老家中产业之事都不管不顾!   当真可恶!   秦尚志心中恼怒,但还是冲薛管事拱了拱手,「多谢。」   「请吧。」薛管事又补了一句。   秦尚志咬牙,甩袖而去。   薛管事见其走远,这才急忙到了苏玉锦跟前回话,「让姑娘受惊了,是个来问路的,是小的管理无方,让外人叨扰了姑娘清静。」   「无妨,这果园这般大,又无围墙,碰到外人是寻常事,只是这里已是地处山地边缘,此人来问什么路,莫不是要进山?」   苏玉锦有些好奇。   看那人的模样,到也不像是什么客商或者猎户。   「那倒不是,是要寻附近的一处庄子……」薛管事将方才二人的对话大致给苏玉锦讲了讲,末了道,「小的看此人面向不端,行为不正,大约不是什么好人,待会儿也交代下去,若是再看到此人,必定赶得远远的。」   「这厮竟是还想着拿什么王阁老的名头吓唬人,也不想想,京郊这一片的土地皆是皇亲贵胄所有,再不济也是京中高官,哪里就害怕什么王阁老了?」   薛管事想起方才那人面上谦和,但实际想着趾高气昂镇住他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人也是忿忿不已。   「这里的土地都是皇亲贵胄,京中高官所有?」苏玉锦挑起了眉梢。   那她买来的这处果园,不是从一个商户手中购入的吗?   「啊……是啊!」薛管事忙点头,「听说原也是的,不过后来不知怎的,到了先前主子的手里头,小的思来想去的,觉得大约也是有人怕放在自己名下扎眼,放到旁处也是有的。」   那倒是。   虽然对于官家来说,名下有许多产业是寻常事,但大都面上粉饰太平,不愿显得过于奢华,也不愿显得家中过多沾染商贾之事,交给下人或者旁亲打理也是寻常事。   见苏玉锦点头,似是认同了这样的说法,薛管事顿时松了口气,只道,「姑娘到这边来摘花吧,这边的花枝小的们都给分了出来,姑娘放心摘就是。」   三人手脚麻利,摘得花瓣已是有了半篓,见那边已是分好了花枝,便到那边去,好摘满了一篓子后赶紧回去,不耽误吃晚上饭。   她们三人出来时,孙妈妈拎了只鸭子,说是果园里头散养的鸭,晚上要做酱鸭来吃,还有刚刚腌好的咸鸭蛋,要做咸鸭蛋炒饭。   秦尚志一路到了路上停着的马车上。   赵芸初忙递了水囊过来,「老爷口渴了吧,快喝些水。」   秦尚志连喝了几口水,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向坐在主位的赵氏道,「娘,已是打听清楚路了,只需一路往前走,便可以到了,大约是不远。」   「嗯。」赵氏点头,但又冷哼了一声,「放着好好的王家府邸不住,竟是偏生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只怕也是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   「王家任由她独自一人搬到此处,估摸着也不是多将她放在心上,大约还会觉得有些丢脸,到底是嫁出去的闺女,这般回娘家闹,任谁心里都不痛快。」   「待会儿到了那里,你也不必太过于说软话,略略给个台阶下就是,免得到时候被那王氏揪住了把柄,到时候又在家中眼高于顶,连我这个婆婆都不放在眼中。」 第221章 爱面子   见赵氏发话,赵芸初也在一旁附和,「老爷,姑母说的有些道理。」   秦尚志一定不能过于放低了姿态,更不能去委曲求全。   否则到时候那王氏必定趁机将她撵了出去,那她到时候在家中便是彻底没有立足之处了。   「可是,娘……」   秦尚志有些犹豫,「自那王氏闹腾后回了京,这几近一年的时间内,我是接连遭遇贬斥,现如今连一官半职都没有,只能赋闲家中等候差遣,可见王家也是顾及她这个嫡女的。」   「倘若我到时候礼数不足,姿态不够的话,只怕王氏不肯跟我和解,也只怕王家不会轻易放过我。」   「那王家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赵氏并不赞同,「到底是自家的嫡女大张旗鼓地回京来寻人撑腰,面上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未免显得不够护短,也被旁人背后戳脊梁骨,说他们王家畏惧咱们秦家。」   「这面上做做样子,给你个厉害瞧一瞧,也不过是就是想让你来京一趟,有个下坡的台阶。这下子你人来了,他们面子上过的去,自然也就不会计较太多。」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嫡女也是闺女,也逃不过这样的理儿,面上和和气气地也就是了,男人三妻四妾原就是常事,王家若是因为这件事硬气着撑腰,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那王氏这般大的岁数,又带着咱们秦家的骨血,往后也没旁的出路,除了跟你和好,她是还能嫁出去,还是能在娘家住一辈子?」   「旁的不说,这王氏不住在王家府邸,反而住在京郊的田庄里头,便足矣说明王家对这个嫡女不甚看重,你听娘的,没错!」   秦尚志闻言,略思索了片刻后点头,「娘说的有道理。」   王氏除了回秦家去,当真也没有旁的路可以走。   大不了到时候跟王氏好好说一说,每月到她院子里头的日子,比去芸初院子里头的日子多上两天就是。   不过说起这事儿来了,王氏是明媒正娶,又生了儿子,正妻嫡子之位谁也撼动不得分毫,却又这般喜欢拈酸吃醋,不帮他张罗伺候之人罢了,却还要因为芸初之事闹得这般难看,这心性儿也实在不成。   这次待王氏回家之后,也是得好好教上一教,让她好好学一学如何当一个贤妻良母……   而见秦尚志这般回答,赵芸初也是彻底地松了口气。   只要赵氏和秦尚志的心思摆的正,任她王氏是什么王家嫡女,身份贵重,也都是无妨,她始终都有能够上位的可能。   宠妾灭妻虽不常见,但也有不是么?   三人皆有自己的小心思,此时也不言语,车厢内一片安静。   马车晃悠悠地前行,又走了半个时辰后,到了一处田庄前。   车夫停了马车,秦尚志先下了车去确认一番。   说是田庄,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处极为宽敞的宅院,先不说这青砖琉璃瓦的围墙一眼难以看到边缘,就连这宅院门口都是十分高大,看起来金碧辉煌,比着京城的王家宅院门口也不逊色。   不过是一处郊外的田庄,竟是也修建的这般富丽堂皇?   而像这样的田庄,也不知道王家有多少个,但他却一概不知……   到底是个女婿,对于王家来说是个外人。   秦尚志心中发酸,走上前去准备叩门。   门房值守之人瞧见秦尚志上前,便开了个角门,出来问询,「尊驾是谁?」   「在下姓秦,是……」   秦尚志话音为落,那门房惊道,「你姓秦?」   「正是。」秦尚志点头,「这里是王家的田庄吧,你家小姐正是在下之妻……」   「快快快!」门房伙计从角门那往里头招手,「快些去跟小姐说一声,就说秦家来人了。」   语气急切,人更是慌慌张张。   秦尚志先是微微怔了怔,接着扬了扬下巴。   果然如娘说的那般,王家对他这般,也不过是面子上实在过不去,这会子看到他能来,连底下人都这般激动难耐。   秦尚志越发站直了身子,甚至将赵氏和赵芸初都叫下了车,三人一并都在门口,满脸的倨傲,只等着往家的人恭敬地将他们三人请了进去。   很快,大门打开,李妈妈带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秦老爷。」李妈妈连门口台阶都不曾下,语气更是冷淡,「秦老爷此次来,可曾带了和离书来?」   和离书?   秦尚志一愣,「自然没有,我此次来,是请你家小姐,哦不,夫人回家。」   「哦?」李妈妈扬起了眉梢,撇到秦尚志身边态度倨傲的赵氏,还有那低着头,总是一副楚楚可怜,事不关她模样的赵芸初时,这怒气顿时蹿到了脑门。   「请我家小姐回家?」李妈妈冷哼,「那老奴到是有些看不明白了,第一次看到有人来给妻子赔罪,还要带上自家表妹来的。」   这哪里是请小姐回家,分明是给小姐添堵的!   「还是说,赵小姐是自知自己错处,要来给我家小姐赔罪,往后再不踏入秦家大门的?」   赵芸初心尖儿一颤,人的身形都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稳。   赵氏却是听不下去,手指着李妈妈张口喝骂,「一个下人,也能在这儿大呼小叫的,芸初为何要赔罪?是王氏身为大妇却善妒,眼中容不下人!」   「告诉你,芸初不但不会赔罪,还已经进了秦家的门,是尚志名正言顺的妾室,她王氏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回去跟王氏说一声,若是知道轻重便赶紧收拾了东西回秦家,再跟她家人说上一声,莫要再为难尚志,倘若不能,那我秦家只能修书一封,甩在你王家门前!」   到时候,王家女被休回家,在京城之中只怕丢尽了脸面!   「看来,这事情是谈不拢了。」李妈妈咬了咬牙。   果然如小姐所说,赵氏打心眼里看不上她,秦尚志也是个不作为的,这样的婆家当真也是要不得的。   「来人!」李妈妈怒喝,「送客!」   已有丫鬟和小厮上前,将先前李妈妈吩咐他们准备好的水桶都拎了起来。 第222章 签吧   「哗啦!」   十几桶水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一同泼了出去,将秦尚志,赵氏和赵芸初三人淋成了落汤鸡。   三月的天儿,虽还算暖和,却也是春寒料峭,尤其此时已是傍晚,西边的天儿刮起的阵阵春风,已没有了晌午时的暖意,反而是冷意十足,三人衣裳湿了个半透,头发也是湿淋淋一片,被风这般一说,只冻得三人直哆嗦。   「你竟敢……」秦尚志颤抖着手要和李妈妈理论一二。   但还不曾说出口,李妈妈抬手,已是又有一波丫鬟和小厮上前,再次将手中水桶的水泼出!   若说先前只是湿了半透,此时三人是完完全全湿了个透心凉,全身颤抖,牙齿打架。   他好歹曾是一地知府,又曾高中进士,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即便有事要争,也该讲事实,说道理,怎能以如此粗俗方式对待?   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   秦尚志怒火中烧,但此时却不敢再多说话,生怕待会儿再一桶水泼出来。   赵芸初也是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唯有赵氏心中憋着气,还想寻那李妈妈理论一番,但刚一张口,在看到李氏身后那些个丫鬟小厮又拎着水桶上前时,忙住了口。   往后退了几步,确保那些人的水一下子泼不到他们三人身上时,赵氏这才开了口,「让王氏出来!我到是要问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若是不出来,那我们三人这就赶往京城,从京城门口一路喊到王家府邸,让满京城的人都听一听,看一看,知道王家是怎样的教养,养出来怎样不懂规矩的女儿!」   「去王家府邸若是要寻本官的话,那倒是无妨,可若是要满街叫喊的话,那倒是不必。」   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停在了秦尚志三人跟前,王建安及其夫人周氏从车上下来。   「我王家素日里如何,满京城的人皆是知晓,不必你刻意提醒一二。」   听王建安这般说,赵氏不免心中得意。   京城再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贵胄官员众多,又有谁不是爱面子,顾名声的呢。   他们秦家是光脚的,王家是穿鞋的,谁怕谁也就显而易见了。   「亲家公,我们原也不想将事情闹得这般难看,只是我们诚心诚意地来请儿媳回去,却是连门都进不去,便受到如此刁难,心中实在气恼。」   赵氏因为浑身湿透打着哆嗦,话却是说得义正词严,「我们秦家原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但也正是因为讲理,却被欺负到这幅田地,也实在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现如今我们已是被逼到这个份上,倘若还要再欺负人,那我们倒也不怕撕破了脸,做些个不象样的事情!」   都到了这个份上,竟还是在托大拿乔。   当京城是你那穷乡僻壤,横的怕不要命的不成?   这可是京城,你若是不要命,也得看你那命是否值钱,是否有人在乎!   王建安和周氏心中不悦,但面儿上却还是没有说太多,夫妇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领神会地将怒气暂且压了一压。   「小孩子家闹脾气,不过都是家中小事,闹不到这幅田地去。」周氏抢挤了一丝笑容,「既是来了,那便到里头好好说和说和为好。」   「来人,将琼花苑收拾收拾,请秦夫人和赵小姐进去!」   周氏只请了赵氏和赵芸初去琼花苑……   秦尚志会意,冲王建安拱手,「小婿随岳父大人到正堂说话吧。」   男女有别,爷们儿商议的都是正经事,自然不能混到一处去。   秦尚志明白这个道理。   「随我来吧。」王建安背了手往里走。   已是丫鬟走上前,迎了赵氏和赵芸初跟着周氏前往琼花苑。   琼花苑在内院,比外院更靠里,自进了垂花门后,又穿过了几个回廊,走了一顿饭的功夫,这才到了琼花苑。   琼花苑里只有一处屋子,宽敞又都开着窗户,穿堂风倒比在外头刮的厉害,以至于到了这里落座,赵氏和赵芸初二人寒颤越发打的勤。   「去倒了两碗热热的姜茶,再去烧些热水,寻上两身适合她们穿的衣裳,请秦夫人和赵小姐沐浴更衣。」   周氏吩咐,末了又道,「我那屋子里头还放着年前新做的春装,用的是织花锦的料子,我看适合秦夫人穿,那身素锦的,到是适合赵小姐穿。」   「算了算了,你们这些下人毛手毛脚地,只怕也寻不出来,还是我亲自去吧,秦夫人,赵小姐,烦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有劳了。」赵氏和赵芸初见周氏姿态极低,也客气了一句。   待周氏带着下人离去,这屋中唯有她们二人时,这才松了口气。   「还是姑母厉害。」赵芸初连声夸赞。   「不过只是知晓这些人的心思和短处罢了,算不得什么。」赵氏自谦了一句,却是将眉梢高高扬起,「别看他们各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实际上最是喜爱面子,也最讲究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   也是最虚伪之人。   自然也就怕她这种敢说敢作之人。   「姑母说的极对。」赵芸初连连点头,心中越发轻松。   此次若是能够顺利的话,秦尚志必定会在王家的帮扶下重新做回知府之位,而她也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妾室,待往后顺利生下儿子,便能和王氏平起平坐。   王氏性子刚强,在秦尚志跟前不肯低头,又爱耍脾气,往后很快被秦尚志厌弃,而她温柔如水,自然备受喜爱,到时候便能锦衣玉食,一辈子无忧。   说起这锦衣玉食来,方才那王夫人说要给她拿身素锦料子的衣裳,素锦难得,她还不曾穿过呢,且这样的料子,大约是给王氏做的衣裳,那她穿起来必定是比王氏好看的……   王建安带着秦尚志一并到了正堂。   小厮端着茶盘而来,但并未上茶,而是端上来了一张纸和笔墨。   王建安甩袖落座,睨了秦尚志一眼,「签吧。」   秦尚志看着那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和离书」三个字时,顿时一愣,「岳父大人……」   近日上火严重,长了满嘴的泡,o(╥﹏╥)o 第223章 你不配   这个王建安,所谓请他们进来并非是要和解劝说,而是要和离?   而且还要让他跟王霜晴所生之子断绝关系,永不许再探望,更不许以父亲身份自居。   简直是欺人太甚!   秦尚志强忍着心中恼怒冲王建安拱手作揖,「岳父大人,小婿并不想和离,小婿虽不才,却也对晴儿一片真心实意,岳父大人怎能劝小婿与晴儿和离?」   「我与晴儿数年夫妻,情真意切,不过也只是因为琐事闹了些别扭,远不到和离田地,岳父大人却这般着急让我签和离书,莫不是岳父大人看小婿现如今落魄,便想将小婿扫地出门?若是如此,那小婿也当真要去天子脚下好好问询一番,这世上是否有这样的道理!」   「再者,是否和离,也得看小婿和晴儿之意为好,还烦劳岳父大人着人请晴儿出来,我当面问一问晴儿的意思为好。」   只要王霜晴出面,秦尚志自认凭借自己的本事和多年的夫妻情分,一定能够让她回心转意。   「签了吧。」王建安又重复了一句。   秦尚志神色一凛,人也是忿忿不已,「岳父大人这是要拆散有情人了!」   「岳父大人身居高位,便以为自己能够只手遮天,肆意妄为?」   王建安见秦尚志这般,微眯的眼中迸出一抹不耐,连嘴角处都泛起了十足的嘲弄。   不跟你多说,并非是怕了你,不过是觉得你不配而已。   这个秦尚志,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站起身,王建安在秦尚志跟前踱了几步,「你任职知府期间,前年三月,因为协助工部修理河堤之事,趁机从中挪走银钱一万余两以供私用,同年九月,你所管辖区域内两户人家因婚聘之事起了争执,闹出了人命,你收取了三千两白银,草草结案,让凶手逍遥法外,害的苦主郁郁而终。」   「这两件事情倘若本官透露给吏部以及当今圣上的话,你现如今的下场,只怕也不会只是被革职训斥,而是应该被关进大牢,流放西北才是。」   秦尚志闻言,顿时冷汗涔涔。   他自认当时事情做得隐蔽,上下也已经打点妥当,且到现在所有牵扯其中的官员也不曾有任何的问题,所以一直以为此事已经翻篇,再无人知晓分毫。   不曾想王建安竟是洞若观火,知道的如此详细。   当今朝廷律法言明,圣上更是痛恨贪墨,贪污超过五千两的便要被下狱流放,超过五万两的必定会被斩首,而他这二万两银子,已是足矣让他流放西北,再也无法回来。   更别提还有草菅人命,替杀人犯开脱之事……   见秦尚志脸色发白,王建安冷哼,「若是不想写明这两件事的奏折明日出现在圣上的案前,这和离书便签了字,摁了手印,领着你那好母亲,好表妹,走的远远的,再不许踏入京城半步!如若不然,圣上责罚是一回事,我王家也不会善罢罢休!」   「我王家历代忠良,家父已是三朝老臣,在圣上面前也有几分薄面,不小心失手弄出了三条人命,想来当今圣上也不会如何,无外乎罚上几个月的俸禄,冷落几个月,以平息众怒罢了,待众人忘记此事,我王家依旧是圣上跟前的忠臣,不影响分毫。」   「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清楚,不过本官素来皆是急躁脾气,耐心不足,你母亲和表妹正在琼花苑中,我早已吩咐下去,一炷香的功夫内倘若没有本官发话,便会被丢入山中,自生自灭去。」   「区区一个表妹,想来你秦尚志大约不会在意,可拉扯你长大的寡母……你素来以孝子自居,想来也不愿落下对母亲弃之不顾的名声吧。」   王建安背了手,「此时,已是过去了半柱香的功夫。」   有小厮送了茶水上来,王建安端了一盏,慢条斯理地喝。   上好的碧螺春,茶香四溢,秦尚志却闻着苦涩无比。   他现如今接连遭贬斥,自没有了官职后,上下打点花费了许多银两,曾经贪墨的那些早已花了个七七八八,家中营生可谓艰难。   此次之所以来京城想着寻王霜晴回去,除了想要重新捞回官职,原本就是想继续享用王家的各种贴补和王霜晴的嫁妆。   可眼下却要和离,一通盘算落了空,秦尚志自然是不肯的。   但若是不肯的话,性命堪忧,连赵氏和赵芸初的性命……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伴君如伴虎,王家现如今风光,又不是完全没有没落的可能,而他秦家虽眼下小门小户,可他还年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秦尚志脑中飞快地思考了一番后,抓起了那放在托盘中的毛笔,蘸足了墨后,在那和离书上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待墨渍干透后,又摁上了朱色印泥。   王建安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茶盏,拿起那和离书端详一番,确定并无不妥后,抬了手。   有小厮过来,「请吧。」   撕破脸后,竟是连待客应有的规矩都没有!   秦尚志恼怒甩袖,跟着小厮愤恨而去。   这边,得了信儿的丫鬟,引领着赵氏和赵芸初往外走。   姑侄二人原以为是那周氏给二人找寻好了要换洗的衣裳,要带她们二人沐浴更衣,便欢欢喜喜地跟上。   结果没走了多远,到了一处角门,丫鬟婆子打开了门便将二人往外推。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你们主子王氏的婆母!」赵氏叫喊,扒着门框不肯走。   两个力气大的粗使婆子干脆将赵氏完全架了起来,将其当做麻袋一般扔了出去。   待赵氏如车轱辘一般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李妈妈这才啐了一口,「我家小姐已与秦尚志和离,和离书已签,两家再无半分关系,快走远些,否则别怪小厮将你当了贼抓起来!」   秦尚志签了和离书?   赵氏和赵芸初皆是一愣,接着恼怒。   怎能签了和离书呢,若无王家,秦家如何还能过下去?   姑侄二人正在气头上,便看到正在找寻她们二人的秦尚志。   赵氏走上前,甩手便给了秦尚志一个响亮的耳光!   「娘。」秦尚志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愣在了原地。   之前算错了辈分,赵氏和赵芸初是同姓,理应是姑侄女的关系,所以赵氏是赵芸初的姑母,前面的姨母称呼已修改~ 第224章 想不明白   「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被门夹了脑袋,和离书这种东西都敢签?」赵氏怒吼道,「王家给了你多少好处?」   「王家以我贪墨之事威胁,若我不签和离书,便要揭发检举我,送我进大狱……」秦尚志小声解释。   赵氏气得七窍生烟,咬着嘴唇憋了半天,脸色亦是铁青,「这个王家竟是这般绝情!」   怒气冲冲地便要去砸这处宅院的的大门。   秦尚志急忙拦了下来,「娘,使不得,倘若惹怒了王家,这些事被抖落出来,只怕我性命不保。」   「那就这般算了?」赵氏满都是不甘心。   王霜晴那些嫁妆,抬进秦家时赵氏便趁机瞧过,从秦家抬走时仍旧是仔细盘算过,就这般尽数还给了王家,没有留下油水,想想都不甘。   更主要的是,还搭进去了一个孙子!   自家儿子这般成器,孙子必定也是不会差的,且孙子身上流着王家的血,对于王家来说再不是外人,还怕王家将来不扶持这个孩子?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真气人!   「王家嚣张跋扈,自然树敌不少,待我寻了机会拉拢一番,必定不让王家如此好过。」秦尚志亦是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   「到时候可要狠狠地打了那周氏的脸!」   糊弄着她们俩安安静静地等着,说什么去寻这个料子的衣裳,那个料子的衣裳,其实不过就是想要她们安安分分的,那边好威胁了秦尚志和离。   赵氏现在最厌恶的便是那周氏!   尤其那周氏,明明年岁比她大,可保养的那般好,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看不到皱纹,连头上戴着的那些发簪步摇,各个也都不俗。   一定是故意扎她心的!   「老爷,姑母。」赵芸初哆哆嗦嗦,「这天儿已是要黑下来,风大有冷,咱们还是赶快乘坐马车到附近县城落脚吧。」   寻上一处客栈,泡热水澡暖暖身子,再吃上一口热乎饭才是正经事。   被赵芸初这么一提醒,秦尚志和赵氏这才察觉到身上仍旧穿着半湿的衣裳,也是跟着打了个寒颤,接着抱着臂膀,浑身颤抖地去寻马车。   但找寻了许久,却没看到马车的半点踪影。   「肯定是王家的人将那马车打发走了,要让咱们走回去!」   三人再次气了个七窍生烟。   但饶是三人愤怒无比,有了先前秦尚志的警告,也不敢去找寻王家的麻烦,只能互相搀扶着,浑身发抖地往前走。   三人没走多远,便听到吵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待略走近一些,才看清是一队手执火把,像是侍卫一类的人,那些人在看到秦尚志三人时,勒紧缰绳停了下来,为首之人更是询问,「你可是秦尚志?」   「正是在下,尊驾……」   秦尚志心中一喜。   莫不是自己到处求官有了眉目?   为首之人冲身后的人摆了摆手,「速速将这三人拿下!」   已有侍卫翻身下马,手拿麻绳,将三人五花大绑。   「你们是何人,我又犯了何事!」秦尚志大喊,「无凭无据,为何抓人!」   「我只奉命拿人,至于什么事,待见了刑部之人再问不迟。」   那些人并不理会秦尚志的高喊,只将三人绑成了粽子,又用破布塞了口,这才扔到最后面马匹拉着的简陋马车里头,绝尘而去。   马车简陋颠簸,三人被塞进去,摔了个七荤八素,更是因为道路崎岖颠簸而震得来回碰撞,浑身皆是被撞得极疼不说,胃里更是有些往上涌酸水……   赵氏和赵芸初难受,秦尚志此时越发难受。   那些人说,见了刑部再说不迟。   是那王家不信守承诺,拿到和离书后揭发了他?   可他做过之事,并非只有这两桩,也有可能是被其他事情所累……   这案子到了刑部,且专门派这么多人来拿他,想来事情不小。   是哪一桩呢?   是早先贪污了的那一万两税银,还是抢占的那一百亩田地?还是因为自己吃醉了酒,推人下楼惹上的那条人命?   秦尚志有些想不明白……   这边,小厮正在王建安和周氏跟前回禀了一番。   王建安顿时松了口气,「将此人捉拿治罪,也算是为世间解决了一个祸害,这和离书能在治罪之前到手,此事也能做到与王家无关。」   「最关键的是拿到和离书,晴儿也算是彻底松口气。」周氏附和,「当初定下这样一桩婚事,当真是委屈了晴儿。」   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几年过得水深火热,周氏的眼泪便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王建安亦是拧眉,「父亲也为此事自责,只说是当初他赞同的婚事,竟害得晴儿这般,此次能将姓秦那小子做的事挖的这般清楚,父亲也是费了极大的心思。」   「先前初见秦尚志时,咱们也都觉得他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又是个极重孝道之人,大约不会错的,可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情已经如此,便不要再说悔不该当初之事。」   周氏点了点头,「眼下是要将晴儿还有外孙好好安顿好,这才是正经事。」   说罢后抬头问身边的丫鬟,「小姐这会子在做什么?小少爷可吃了晚饭?」   王霜晴生下的孩子已是有八个月大,正是会做会翻身想着学爬,吃的胖嘟嘟,招人喜欢的时候,王建安和周氏对这个小外孙也是喜欢的很。   「方才小姐院子里头的花姜说小姐今儿个精神好,给小少爷炖了鸡蛋羹来喂,还特地下厨给老爷和夫人做了吃的鱼羊鲜来呢。」   这处宅院大,王建安和周氏也是有心瞒着,方才的动静并不曾传到王霜晴那里,她此时仍旧再欢欢喜喜地看着孩子,等着她的爹娘来看她。   这样也好,王家虽算不得一等名门,却也是经年世家,让她无忧无虑一辈子,也是足够的。   周氏想到此处,紧绷的脸和缓下来,嘴角也噙上了笑,拉上了王建安,「走,去陪闺女吃饭去。」   「走,去陪闺女去。」王建安嘿嘿笑了笑,挽上了周氏的手。   ——   苏玉锦三人往回走时,日头已是完全落下。   到了宅院门口,便看到伙计牵着一匹马从角门往马棚走。   猜猜谁来了? 第225章 死讯   这是……   苏玉锦看了看那十分眼熟的马匹,略顿了顿。   二爷来了?   待进了院子,苏玉锦果然瞧见了贺严修和兴安二人。   孙妈妈已是送上了热茶,见苏玉锦三人回来,忙接过小竹篓,端了热水,「姑娘回来了,快洗洗手,老奴已是准备好了饭食,可以吃饭了。」   「二爷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苏玉锦不记得有跟贺严修提过自己在这里买果园之事。   一边诧异询问,苏玉锦一边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抹了些护手的药膏。   虽然摘花不算特别大的体力活,但春风干燥,在外面多吹上一会儿,手便有些起皴,且时不时触碰到枝,手背上也有一些细小的划痕。   「这附近的田庄山地都是有定数的,哪一块是谁家的我这里皆是知晓,前段时日听说这片果园卖给了青河一位姓苏的姑娘,我便猜想着是你,后来看衙门那的备案,果然如此。」贺严修回答。   「原来如此。」   贺严修任职户部,平日里掌管的便是田地、赋税等事,且这里在京郊,也如薛管事所说,这一片的地方皆是京城权贵所有,想来贺严修也是清楚明白?   「嗯。」   贺严修拿出自己来时带的东西。   「元宵节姑母赏了母亲一对赤金的镯子,母亲给了我说让我带过来给了你戴,这是我在库房里翻出来了一些金页子,大约是小时候祖母给的零花,我看这东西拿着方便,就给你吧,平日里出门时带上些,花销也随意。」   「这是先前得的一盒金瓜子,我这里平日里用不上,也给你吧……」   苏玉锦看着满桌子都是金灿灿的对象,先是一喜,接着狐疑地看向贺严修。   「二爷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这平日里贺严修也十分大方,但这次大方的可谓有些过于夸张,且一进门后便急不可耐地将这些东西全都拿了出来,一一给她展示……   这幅模样,像极了孩童迫不及待地要跟大人展示自己的丰硕成果。   带了点讨好和要得到肯定的意味。   苏玉锦自认自己身上没什么可以让贺严修讨好之处,而能让贺严修如此,大约他是因为什么事情要来找寻她,而且此事大约颇为难办。   贺严修的动作顿时一僵,在犹豫了片刻后道,「的确是有件事要跟你说的。」   见他表情严肃,语气郑重,苏玉锦坐直了身子,「什么事?」   「先前我不是跟你提过,正在帮你找你的家人?自先前派人到处打听,花费了差不多也有半年的光景,近期在乐化府城那有了些许消息。」   「似乎是一路南下后在乐化府城那购置了房屋落脚,也做了些生意,起初一切都好,但后来你父亲和兄长在外出进货时,路遇劫匪,二人命丧匪徒之手,你母亲闻言心中悲痛,将尸首拉回家后,便在房梁上悬挂了白绫……」   悬梁自尽。   贺严修语气黯然,「你母亲在自尽前将家中的银钱悉数给了邻居的陈掌柜,委托其置办丧仪之事,起初邻居只当你母亲是心中难过又是一介妇人,撑不起这样的事情,便答应下来,后来见你母亲如此,心中也颇为悲痛感慨,但还是按你母亲遗言,为三人置办丧事。」   「陈掌柜用银钱在城外买了一处风水还算可以的墓地,将你父母和兄长下葬,每年扫墓上香,逢年过节祭拜一二……」   苏玉锦咬了咬下唇。   先前听贺严修要帮忙找寻原主家人,苏玉锦还盘算着倘若当真能够和家人团聚,她既是占了原主的身体,自然会替原主好好孝敬记忆中疼爱她的父母和兄长。   但现在好容易得到了有关原主家人的消息,但得来的却是死讯。   苏玉锦心中怅然难过,鼻子也是一阵一阵的发酸。   而这具身子也似出于本能一般,先是胸口一阵一阵地发闷发疼,接着眼泪如洪水决堤一般,汹涌而下。   无声的啜泣很快变成了伏在案上的嚎啕大哭,原本瘦小的肩膀此时一耸一耸,显得身形尤其单薄。   贺严修袖中的手掌,握成了拳头。   自他与苏玉锦认识到现在,从未见她哭过。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似乎皆是镇定自若,开朗十足,勇往直前,但现在……   失去至亲,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锥心之痛。   哪怕对于如风中松竹一般女子的苏玉锦也是如此。   贺严修心中实在不忍,伸手拍了拍苏玉锦的肩膀,试图抚慰她此时悲痛难耐的情绪。   苏玉锦起身,泪眼婆娑,看着眼前满脸关切的贺严修,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试图能够抓住她现如今唯一的依靠。   眼泪仍旧是夺眶而出,顷刻间浸湿了贺严修的衣袍。   看着眼前的人呜呜咽咽,像被抛弃的小兽一般,贺严修眼圈红了了又红,伸手轻轻地摩挲苏玉锦的后背,「没事,没事,有我,有我呢……」   你还有我。   往后余生,我必定会护你,疼你。   ……   苏玉锦哭了许久,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倒饶是睡着了,仍旧眼泪不止,时常惊醒,直到鸡叫了第一遍时,贺严修着人煎了一副安神药给苏玉锦喂下,她才算睡得踏实一些。   贺严修此时才松了口气。   「二爷去歇息吧,婢子们照看着姑娘。」艾草道。   「你们在里头伺候,我在外间,若是你家姑娘有不妥,随时唤我就是。」贺严修揉了揉太阳穴,吩咐兴安去煮上一壶浓浓的热茶来,好让自己提神。   见贺严修如此,艾草和水兰也不再劝,只去拿了毯子来铺在美人榻上,好让贺严修疲倦时能够倚上一倚。   喝了安神药的苏玉锦,一觉睡到了几近晌午。   大约是因为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场,苏玉锦此时的悲痛略少了一些,起床洗漱后,吃了些孙妈妈煮的鸡汤面。   贺严修在一旁作陪。   「二爷先前派去打听我家人下落之人可已回了京城?」苏玉锦问。   「昨日午时回的京城。」   他得了消息,便急匆匆来寻了苏玉锦。   「二爷将此人借我用上一段时日吧,我想烦请他帮着带一带路,给父母兄长坟前磕一磕头。」 第226章 不孝   清明近在眼前,既是父母兄长生前她不能尽孝,上坟扫墓这样的事情却是不能少的,也算替原主尽一尽应有的孝心。   「好。」贺严修点头,继而吩咐兴安,「你速速回京叫上时丁和几个侍卫,准备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再替我收拾一番,预备着明日一早出发去码头。」   乐化府毗邻运河,乘船速度最快。   自青河县的码头上船,不过五六日的功夫,也就能到了。   「二爷您这是……」   「此去乐化府路途遥远,你一个姑娘出门多有不便,还是我陪你一同前往吧。」贺严修道,「也算有个照应。」   这个时代姑娘家出远门的确比较麻烦,贺严修愿意陪她,她心中也是安定许多。   苏玉锦点头,「谢二爷。」   「你我之间,无需这样客气的话。」贺严修夹了碟中的鸡肉丝放入苏玉锦碗中,「我不会说安慰的话,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需往前看,你既是要去祭拜父母兄长,还是要强打精神多吃一些,否则身子不妥,到了父母兄长跟前,只怕他们也不会安心。」   「嗯。」苏玉锦再次点了点头,强打了精神,将那些鸡肉丝还有碗中的面尽数吞入口中。   下午,兴安前去京城安置准备,艾草和水兰也帮着收拾苏玉锦出门带的东西。   贺严修则是陪着苏玉锦到果园中走上一走,散一散心。   二人并排,并不言语,只在园中树木之间缓步慢行。   微风吹过,枝杈摇晃,落英满地。   这般走了许久,苏玉锦觉得双腿有些发酸时才停了下来,寻了一块方正的石头坐下来歇息。   贺严修也坐了下来。   在苏玉锦的对面。   仍旧没有什么话,只这般的坐着,看园子里头那些长工忙着修剪树枝,梳理花朵,松土除草,看日头从天上一点一点地落下,映红一片晚霞。   日落的余晖将二人端坐的身影拉得老长。   ……   翌日清晨,贺严修和苏玉锦乘坐马车出发,随行的有艾草,兴安,时丁还有贺严修的一些侍卫。   侍卫此时身着青衣,扮成小厮的模样,骑马同行。   一路沿官道而行,到达青河县渡口时,日头已是生的老高。   运河常年忙碌,此时已经是春日,南来北往的客船和货船数不胜数,渡口处可谓忙碌热闹。   兴安已是安置好了船只,一行人登船坐稳后,哨声响起,船桨滑动,船只从岸边缓缓驶向运河中央,顺着水流南下。   船只宽敞,上下两层,贺严修和苏玉锦坐在二层,透过打开的窗户,能够吹一吹和煦的春风,看一看两岸风景。   贺严修见苏玉锦脸色比前两日好上许多,心头略轻了轻,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接着将茶点往她跟前推了推,「这绿豆沙卷做的还算可口,你试一试。」   苏玉锦拈了一块来吃,片刻后点头,「豆沙细腻,冰糖的分量也恰到好吃,吃起来甜而不腻,豆香味十足,滋味极佳。」   「到是二爷这次陪我去乐化府,户部之事……」   只怕会耽搁贺严修的公务。   「无妨,我离京之时已经告假,此时春耕已过,户部事务也不算过于忙碌,你不必担忧。」贺严修道。   离京时已经告假,说明他一开始就是打算要陪着她的?   大约是担忧她得知家人此时的状况时心中过于难过吧……   苏玉锦心中顿时觉得暖意十足。   不得不说,贺严修真的对她不错。   倘若她在这个世界真的要出嫁成婚的话,她到是颇为希望未来的夫婿是个能跟贺严修一般待人体贴的人。   但只可惜,贺严修不喜欢女人,她大概率也找寻不到第二个贺严修了。   苏玉锦下意识觉得有些遗憾,不由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贺严修看苏玉锦起初神色和缓,接着脸色又沉了下来,不免担忧。   「没事。」苏玉锦忙道,「我只是在想,待到了父母和兄长跟前,看到我此时这个模样,大约应该是高兴的吧。」   还活着,而且长大成人,此时不说成就斐然,却也算是积攒了一些家产,小有积蓄,往后的日子也能过得颇为富裕。   「嗯。」贺严修点头,「一定会的。」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看到苏玉锦还独身一人,并未成家,大约也会隐约有些担忧。   但有他在,跟成婚倒也没什么区别。   贺严修如是想。   船只顺河而下,昼夜不停,只待遇到大一些的渡口时,略停留片刻,采买一些吃食,打上一些干净的水。   这般赶了四日的路之后,贺严修和苏玉锦一行人到了乐化府城外的渡口。   兴安雇了马车,由时丁引了路,往城中贩卖字画古玩的陈记去。   陈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瘦高个子,方脸儿,浓眉大眼的颇为面善,在听闻苏玉锦乃是苏怀义早年走失的女儿时,眼圈顿时一红。   「若是苏大哥,顾嫂子还还有弘钰知道此事的话,必定欢喜的很呢。」   苏玉锦拿帕子拭了拭眼泪,「是我为女不孝……」   「哪里的话。」陈掌柜忙抽了抽鼻子,劝慰道,「当年之事谁也不曾想到,且苏大哥和顾嫂子找寻你了许久,皆是无果,当时沿途走了那般多的地方,都觉得肯定是找不回来了,甚至觉得你大约都已经不在人世……现在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们泉下有知,也是安心了。」   否则当年苏玉锦走失之事,始终都是苏怀义和顾氏心中的一根刺,苏弘钰更是耿耿于怀,只觉得是自己没有帮着照看好妹妹才会如此。   这些话陈掌柜担忧苏玉锦心中难过,没有再多说,只道,「今日有些晚了,待明日晨起我带你去你爹娘和兄长的坟前看一看吧。」   「多谢陈叔。」苏玉锦福了一福。   「你无需客气,我和你爹娘早先是邻居,彼此关系颇为亲近,我与你爹可谓如亲兄弟一般。」陈掌柜道,「你刚下了船,可安置好了住所?」   「有劳陈叔记挂,已是找寻好了客栈。」苏玉锦如实回答,「那便如陈叔所说,明日晨起我再来寻陈叔。」   总算是赶上了…… 第227章 脑子不够用   她今天也好准备一些上坟扫墓的祭礼。   「也好。」陈掌柜点头,「我鳏夫多年,也不便留你在家中住宿,客栈到也方便,但出门在外,东西若是不齐备的,在我跟前你也别客气,一定要说话,若有我能帮着准备帮忙的,我一定不推辞。」   「多谢陈叔。」苏玉锦再次道谢,贺严修也跟着拱手。   陈掌柜方才只沉浸在苏怀义的女儿找上门来的喜悦中,此时才注意到苏玉锦身旁的年轻人,见贺严修穿戴不俗,器宇不凡,小心询问,「这位是……」   「这是我二表舅,姓贺。」苏玉锦介绍,「我在外多年,对爹娘音信全无,此次还是多亏了二表舅帮忙,这才能找寻到爹娘和大哥的下落。」   二表舅?   那大约是顾氏那边的表亲吧。   能帮着苏玉锦找寻到这里来,想来对方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且对方已是表亲,隔了好几层的关系,还能对苏玉锦颇为尽心尽力,也是十分难得的。   陈掌柜对贺严修印象颇佳,更是礼貌拱手,「贺二爷。」   「还是那句话,若有需要帮忙,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推辞。」陈掌柜强调了一番。   「多谢陈叔。」苏玉锦和贺严修再次道了谢,告知了他现如今他们落脚的客栈,便不打扰,先告辞离去。   出了陈记的门,苏玉锦和贺严修一路打听着采买祭礼的地方,买上了纸扎烛台等许多的东西,这才回了客栈。   到吃罢晚饭后,苏玉锦借客栈的厨房来用,预备着亲手做上一些吃食糕点,好明日上坟时供奉一二。   凭借原主的记忆,苏玉锦回想起来,父亲苏怀义喜欢吃桃酥,母亲顾氏喜欢吃冰皮的绿豆糕,长兄苏弘钰则是喜欢吃鲜肉馅儿火角。   按着三人的喜好,苏玉锦都做上了一些,又额外多做了一碟红豆饼。   红豆饼是原主爱吃的。   上坟祭拜的时候,也将这红豆饼一并都放上去,也算是祭奠一家四口,希望她们在底下能够一家团圆,待下辈子的时候,还能做一家人。   苏玉锦做这些忙活到了半夜,贺严修也没闲着,帮着打一打下手,陪着苏玉锦说话解闷。   待做完了点心吃食,又跟着苏玉锦一并迭上了一些金银元宝,备上了一坛子酒,待天儿蒙蒙亮时,便按着和陈掌柜约定的时间,去了陈记。   陈掌柜也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东西,拎着竹篮上了苏玉锦和贺严修的马车,指引了车夫往墓地去。   墓地在城门外大约二十里地的一处小山丘上,周围栽种了松柏,以青石加固,且墓碑洗刷地十分干净,前面放着的香炉中已满都是焚香后的香灰,显然陈掌柜置办丧葬之事时十分用心,且时常前来清扫祭拜。   陈掌柜熟练地拿扫帚将旁处飘落在墓地上的落叶清扫干净,又从带着的竹篮中拿了昨晚煮好的五花肉块和烧鸡等物,摆放在整齐林立的三个墓碑前面,拿火折子点燃了铜钱和纸扎等物,这才燃了香冲着苏怀义等人拜了又拜。   「苏大哥,顾大嫂,今日小弟带了您女儿玉锦来看望你们,你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说着这话,陈掌柜眼圈泛红,强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   待陈掌柜拜完,苏玉锦这才摆放他们带来的吃食点心,贺严修更是拿了一小坛酒,给苏怀义和苏弘钰二人面前斟满。   贺严修帮着焚烧纸扎元宝,苏玉锦则是执了香,跪地叩拜。   「爹,娘,大哥,不孝玉锦,今日来看你们来了。」   苏玉锦再次磕了头,跪直了身子,「离别多年,近日才知晓爹娘和大哥的下落,急匆匆赶了来,一切准备简陋,爹娘和大哥莫要怪责。」   「玉锦现如今一切都好,有房屋田产,铺子生意,衣食无忧,往后亦是能过得富裕自在,爹娘和大哥不必挂心。」   「今日给爹娘和大哥带了许多东西,皆是素日里爹娘和大哥爱吃的,其他的虽不知是否有用,却也也算是玉锦的一番心意,往后玉锦也会时常来看望爹娘和大哥。」   苏玉锦言罢,拜了又拜。   贺严修迟疑片刻后,亦是在苏玉锦旁边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几个头。   苏玉锦见贺严修如此,顿时诧异,「二爷……」   「你我主仆多年,现如今也算的上是好友,你的父母兄长自然便也是我的长辈和大哥,身为晚辈,也是应该的。」   贺严修低声言罢,点燃了一株香,再次叩拜,「伯父,伯母,大哥,贺严修今日前来探望,往后玉锦这里我会尽心照顾,伯父伯母和大哥尽可放心。」   言罢,又一次磕了头。   言语恳切,举止更是合乎规矩,不似那些只做做样子的虚假之人。   苏玉锦见状,心中暖意十足,只往那火堆中又添上了些金元宝。   陈掌柜见贺严修如此,亦是点了点头。   这个贺二爷的确是个不错的,情真意切,苏家能有这样的亲戚,也是一桩极大的幸事吧。   就是这贺二爷虽是个好的,就是脑子好像有些不够用,算错了辈分。   苏玉锦既是唤你二表舅,那你便是跟苏怀义和顾氏同辈分,该称呼大哥大嫂才对,怎的还称呼上伯父伯母了?   果然是人年轻,只当这辈分是按年岁排的呢……   陈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玉锦祭拜完后,又多待了一会儿。   直到日头升到了半空中,这才收拾了东西与贺严修,陈掌柜二人往山坡下的马车那去。   一步三回头的。   回去路上,见苏玉锦一双眼睛肿成了杏子,陈掌柜连声安慰,「你放心,往后初一十五的,我都来上香祭拜。」   「有劳陈叔费心,这素日里入土便为安,非极大的造化或机缘都不可随意迁坟,我远在青河,每年能来看望几次已是不易,平日里还免不得要劳烦陈叔一番。」   苏玉锦将早已准备好的银票往陈掌柜手中塞,「这些陈叔先拿着。」   陈掌柜急忙推辞,「使不得,快快拿了回去。」 第228章 救命啊   「先前你母亲便给了我一笔钱,到现在也没有花完,往后足以用来修缮墓地和祭祀所用,当真是不能再收你的钱了。」   「母亲给的是母亲给的,我的这些是我的心意。」苏玉锦道,「往后还得烦劳陈叔许多,且陈叔收下这些,再往后给爹娘和大哥的祭礼中也算有了我的一份,也算有了我的心意。」   陈掌柜想了想,点了点头,「你既然这般说,那我便收下来了。」   「待会儿进了府城,先不要去陈记,只往陈记南边那条小路进去,到家里头坐一坐吧,我也将他们留下的一些遗物拿给你,你平日里拿出来看一看,心中也好有个安慰。」   「好。」苏玉锦应下。   马车一路前行,进了府城后按着陈掌柜所说的路,停到了他的家门前。   几人一并进了家,不多会儿的功夫,陈掌柜寻出来了一口箱子。   箱子是寻常箱子,大约有两尺宽高,三尺长,不算大,上头挂着一把铜锁。   陈掌柜试了试钥匙没问题后,将钥匙交给了苏玉锦,「你爹娘自到了这里落脚后,生意一直不太顺畅,所住的宅院和做香料生意的铺子皆是租的旁人的,待你爹和大哥出了事,你娘又……」   「我还不曾料理完后事,主家便都陆续来收回宅院和铺子,连家中和铺中的东西都要收拾一番,抵做往后空档的租金,我好说歹说只拿出来了一些看着要紧的东西收了起来,一来算是留个念想,二来也是惦记着倘若你当真还活着的话,待往后有缘能遇到,也能给了你,算是一个交代。」   「现如今你回来了,这些东西便都给了你吧,你带了回去,也算是留个念想。」   想家人的时候,便可以时常拿出来看上一看。   虽然大约也是会越看越伤心的,但有这些东西,总比好过家人什么都没留下。   只能说这一家子命苦,这一辈子都不能团圆平安顺遂,要经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   陈掌柜心底里默默叹了口气。   苏玉锦亦是神色黯然,双手摩挲着那把钥匙,更是将那口箱子摩挲了许久后,这才向陈掌柜道了谢,将箱子搬上了马车。   待回到了客栈房中,苏玉锦这才打开了箱子来瞧。   有几样手镯,项圈和发簪等首饰,纯银或者镀金的材质,皆是半新不旧,样子看着平常,大约是顾氏平日里戴惯了的东西。   一把算盘,大约是苏怀义所用,其中一个算盘珠子缺了一个块,露出木头的颜色。   一方紫檀的镇纸和几本书,其中一本上写了苏弘钰的名字,想来是他的平日所用。   剩下的便是几件还算崭新,但明显也是穿过的衣裳。   原主走失时年岁尚小,虽然记得自己有父母和兄长这三位亲人,但时间过久,已是对三人的容貌身量皆是没了什么印象。   苏玉锦此时将衣裳拿起来仔细地瞧,细细地比划,大致地估摸着现如今父母和兄长三人此时的身高体型。   苏怀义的那件略宽但不长,身高大约不算高,有个一米七五左右的模样,顾氏那件与她身上所穿的衣裳尺寸相当,想来她也是个身形偏瘦之人。   到是苏弘钰这件衣裳,若是比量的话,大约是与贺严修差不多高矮胖瘦之人,又是长年读书,已考中秀才的,想来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吧……   脑中大概有了他们三人的形象,就仿佛见过了自己的家人一般,苏玉锦不由地抿了抿唇,会心笑了一笑。   ……   又在这里呆上了几日,苏玉锦和贺严修向陈掌柜请辞,仍旧坐船离去。   船只北上,虽偶尔也有风向极佳的时候,但于水流而言却是逆流而上,需得船工以船桨为动力,缓慢前行。   北上速度比南下时慢了一倍,但因为已是祭拜了父母兄长,了了心中的遗憾,苏玉锦心绪比先前平稳许多,偶尔也能展露了笑颜。   贺严修彻底松了口气,看着今晚天气晴朗,又是皓月当空,便拉了苏玉锦到二楼的窗边吃茶赏月。   四月初的天儿,繁华开尽,沿岸的各种花木果树盛开的花朵,花瓣迎风飘落,片片浮在河面水上,香气宜人,经久不散。   苏玉锦抿了口茶杯中极香的龙井,又嗅了嗅扑鼻而来的花香,再看看那皎洁明亮的圆月,听着下面哗啦啦的水声,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她不过是行船赶路,便觉得舒坦十足,有些沉醉其中的滋味,倘若是泛舟湖中,惬意十足,只怕感觉更佳。   也难怪古往今来那般多的文人雅士皆是喜欢乘船夜行,这其中美妙滋味,果然不同凡响。   倘若有丝竹之乐,只怕更加享受。   苏玉锦正盘算着,忽的听到清丽雅致的歌声伴随着抑扬顿挫的琵琶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紧接着,便瞧见一艘画舫缓缓而来,画舫上灯火通明,能瞧得到上头有五六个年轻公子哥儿正觥筹交错,而旁边则是两位衣着艳丽的年轻姑娘,正弹琵琶唱曲儿为那些人助兴。   琵琶指法娴熟,夹杂着水音儿,如银瓶乍破,朱玉飞迸,大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歌声更是悠扬婉转,如黄莺吟鸣,流水潺潺……   苏玉锦听得有些入迷,连连点头,待一曲终了后,更是赞叹,「极好。」   而画舫上亦是爆发了雷鸣一般的鼓掌和喝彩声,因为喝到了兴头上的缘故,这动作幅度也有些大,不知是谁伸出的胳膊碰到了桌上的酒壶。   酒水哗啦啦撒了一桌子,自桌子上滴答答地往地板上流。   在场之人见状,急忙去拿那酒壶,但手忙脚乱之间,又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放着的灯笼。   灯笼倒下,被内里的蜡烛点燃,火苗瞬时蹿了出来,引燃了桌子上方才打翻的酒水。   火势顷刻变大,点燃了其余的灯笼,杯中的酒水,一旁的轻纱幔帐……   甚至连那些公子哥儿的衣袖、衣摆上也都沾染了火星子,惹得那些人急忙寻水来浇灭,结果忙中出错,又泼上了一碗酒水……   「快灭火!」   「救命啊!」   画舫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求点月票票啊~ 第229章 被人刺杀   眼瞧着画舫的火越来越大,附近或停靠或行驶的船只纷纷避让远离。   偶尔有几个船上的船工见状前去帮忙,但也不过杯水车薪。   虽然船下都是水,但船只着火后,火焰在上,水源在下,想要以水来灭火并非易事,反而让船上之人无可避让后不得不跳水逃命,这样的深夜,水下看不分明,更容易出事端。   贺严修拧眉,吩咐时丁等人,「快去帮忙!」   「是。」时丁忙带了几个侍卫,往那画舫上跳。   将画舫上正在燃烧的桌椅尽数都扔进河中,以求火势不再蔓延,水桶打水不及时的,则是一把扯下画舫上挂着的层层迭迭还不曾燃烧完全的幔帐抛入河中,再捞起后甩向火势大的区域。   带起的水花,能够浇灭一些小火灭,湿掉的幔帐抛到火上能够起到降温阻绝,灭火的效果。   时丁等人手脚麻利,加上周围的货船或者客船上陆续有船工打了水往画舫上泼,这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   火还未完全扑灭,画舫上此时人多混乱,那些年轻的公子哥皆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腿脚发软,下意识倚靠在栏杆上缓一缓神。   虽已扑灭火势,但因为大火侵袭,栏杆已是被烧的漆黑且开裂,这般忽的被人大力倚靠,发出了「咔擦」的声响。   紧接着,「噗通」声接连响了好几下。   「有人落水了!」   有人惊呼。   「救……救命……」   落水的三人显然不会水,拼命地拍打着水面求救,更是试图能够浮在水面上,多坚持一会儿。   有船工见状,忙跳了下去,但三人落水之处离的有些远,想要游过去也需要时间。   眼看着三人就在自己船的旁边,贺严修忙脱下了外衣交给苏玉锦,招呼了兴安和两个侍卫,「快救人!」   贺严修率先跳入水中,兴安等人急忙跟上,往落水之人处快速游去救人。   首先是要救的是那个显然似乎已经没有了动静,整个人已是漂浮在水面上那个。   贺严修水性极佳,先赶到了那人身边,慌忙将他的脑袋往上托。   但刚刚触碰那大人,贺严修便察觉到了不对。   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味,且那人此时已经已没有了任何呼吸和心跳。   贺严修用力地将人往上捞了一捞,发现了其胸口有一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染的河水一片鲜红。   就着周围的火光还有此时的月色,大约能看得出来,此人伤口处十分平整,像是利刃所伤。   那就说明,此人并非是落水时碰撞到什么而导致的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行凶。   贺严修拧眉,去看另外两个落水之人。   那两个人此时已被兴安等人救上,正抓着从画舫上抛下的绳子,慢慢地往上爬,还在画舫上的那些人,则是七手八脚的帮忙。   待他们将落水之人全都救到画舫上后,画舫上的火也已经完全扑灭,正由船工滑动着船桨,慢慢地靠岸。   眼看着画舫烧得面目全非,哪怕是靠岸下穿后,那些人仍旧是心有余悸,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瑟瑟发抖,「今日之事当真令人害怕。」   「是啊,只怕这几年我都不想再坐任何船只,更不想靠近水边和火边了。」说话的是落水的其中一人,此时浑身湿透,正裹着一个毯子,越想越后怕。   「能捡回一条性命当真是你我福大命大,需得感谢那些对我们施以援手之人为好。」另一个落水的男子,裹着披风,牙齿仍旧是打颤。   「正是如此。」   众人纷纷附和,向那些方才帮忙救火和救人的人拱手道谢。   一众人皆是富家公子,此时也不吝啬,只吩咐下人们拿了银子来打赏酬谢。   「诸位公子。」一个圆脸的青衣小厮在找寻了一圈后,冲那些人拱手作揖,满脸焦急地询问,「我家公子与你们一同上船,怎的不见他的身影?」   众人闻言,互相张望了一番,也是讶异。   「当真是,明俊兄怎的不见了?」   「他方才不是跟你们一起落水的,没被救上来?」   「我方才看到有人去救了,只当明俊兄上岸后便走了……」   「小的听着动静便找寻了过来,可并未看到我家公子,方才小的也问询过在场其他人,皆是说不曾见过我家公子。」小厮顿时急的不行,「那我家公子到哪里去了?」   夹河县林县令领着衙差走了过来,「你来瞧一瞧,这个是否是你家公子。」   小厮忙跟着去,待看到衙差要他辨认的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尸首时先是一怔,而在看到那尸首不是旁人,正是他家公子柴明俊时,嚎啕了起来。   「公子,你不要吓唬小的,公子你这是什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小厮哭声凄厉,让那些先前同行之人也是难过不已。   「当真是世事无常。」   「方才还一同喝酒吟诗,现如今竟是遭此祸端,着实令人唏嘘。」   「明俊兄上船时曾说宁愿随这滔滔大河而去,远离尘世喧嚣,先来想想,颇为不吉利呢。」   「今晚这火来的蹊跷,你们落水更是蹊跷,明俊兄被淹死更是奇怪,莫不是这水里头不大干净?」   水鬼索命什么的,也是有的。   众人脸色登时变了一变,也是越发后怕。   「这柴明俊并非是淹死,而是被人刺杀。」林县令道,「救他上岸的人说,他游到柴明俊跟前时,人已经没了气息。」   「按当时你们都还在船上喝酒吟诗的说法来看,他在落水前一刻人还是活的,片刻后便被人刺杀,本官询问过当时附近船上的人,说是除了落水后有人去救这柴明俊以外,并未看到有其他人可疑之人,可见凶手此时还在你们这些曾与他亲近接触过的人之中。」   「柴明俊既是被刺杀,凶手行凶需得有凶器,你们将身上之物尽数交出,再由衙差们一一搜身查看!」   柴明俊被人刺杀丧命?   众人一惊,又是一番议论和唏嘘,为撇清嫌疑,此时也是一一将身上所携带之物尽数拿出,以供衙差和林县令等人查看。   时丁悄然回到了贺严修的身边。   最近时常胃难受,胀气……可能是缺乏运动? 第230章 越王府令牌   贺严修此时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但头发还不曾干,仍旧湿哒哒地滴水,不得不裹上了一件披风,以免着凉。   「属下方才已经仔细偷偷查看过,并未发现那些公子哥儿中有可疑之人带什么可疑之物。」时丁回答,「但从柴明俊的伤口来看,大约是短匕一类的凶器,倘若凶手是精心策划蓄意谋杀的话,趁当时混乱抛入船中或是扔入河中都是有可能。」   「属下方才也已经和其他几人潜入河中找寻,此时河水虽然还算平缓,但因为河水过深加上河底水草淤泥甚多,且此时是黑夜的缘故,并不曾找寻到凶器,但属下在河中发现了这个。」   贺严修接过时丁递上来的东西,仔细端详。   是一个令牌,精铁所制,正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魑」字。   魑,传说中山林中害人的怪物。   以此命名的,满天下里头贺严修只听说过一个。   那便是越王府。   贺严修瞳孔陡然收紧,「这件事竟是与越王府有关?」   时丁点头,「只是不知这个柴明俊是越王府的人,还是说他是被越王府的人所杀,属下方才略打听了一番,这柴明俊是附近柴同知的嫡长子,同知不过六品官员,所掌握之事也十分有限,这样的身份……」   大约是犯不着越王派人前来的。   「且方才属下从旁人口中得知,柴明俊为人正派,平日醉心诗书,连骑马都不会,实打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也不像是能够成为越王府爪牙之人。」   总而言之,此事颇有蹊跷。   「这块令牌来的莫名其妙,你在这里盯上一段时日,看一看那林县令查案的结果,再将这柴家调查清楚。」贺严修将令牌收了起来,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时丁拱手应下,叫了两个侍卫与他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因为今晚画舫着火和有人遇害之事,林县令下令当时在场的船只和人员皆要停留两日,逐一问话并搜查船中,以找寻凶器。   贺严修和苏玉锦的船只也不得不停靠在码头附近。   查问随时有可能开始,也随时可能结束,二人便决定暂时不上岸找寻客栈,只暂且在船上住着,派了兴安等人到岸边补充饮用水和一些吃食。   等待查问时,苏玉锦颇为忐忑,「那人是二爷去救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二爷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   夜晚行船都能遇到画舫失火和有人被刺杀之事,苏玉锦不得不阴谋论了一把,暗暗担忧。   「怎会?」贺严修笑着解释,「要给一个人定罪,需得确定人证,物证和意图,可以说缺一不可,就算要缺一的,得其他两项十分明确且认罪方可。」   「当时众目睽睽之下,许多人皆是瞧到那人落水后在我去救他之前便已经不再挣扎,可见在我去救他之前便已是被人刺杀,这是其一。」   「我们不过是途径此处,并不认识那些人,更不曾和那个柴明俊有过任何争执,所以并无要杀害他的心思,这是其二。」   「且倘若我当真要杀害一个人时,自然不会再去救他给自己惹上麻烦,这是其三。可以说我根本没有任何嫌疑,也不会沾染上什么麻烦。」   「更何况,我是户部侍郎,柴明俊不过是同知之子,秀才出身,我倘若当真看其不顺眼,随便寻个错处,都可以将他连同他父亲料理一番,自是没必要做这等事情。」   说的……   十分有道理!   苏玉锦连连点头,直到那林县令带着衙差来寻她和贺严修问话之后,也认定他并未杀害柴明俊的任何嫌疑后,这才松了口气。   尤其在得知贺严修的身份后,更是恭敬许多,「竟是贺大人,失敬,失敬,方才下官多有冒犯,还望贺大人海涵。」   「林大人职责所在,本官既是波及其中,自然也需配合一二。」贺严修微微点头,问询道,「只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在本官面前被人刺杀,本官也实在恼怒,不知林大人查问此案,此时有了眉目?」   林县令被问,先是拧眉,接着叹气,「下官无能,还不曾找寻到凶器,且方才下官问询众人之后得知,那柴明俊落水之后,还在水中挣扎了片刻,可见落水时人还不曾遇害。」   「而落水之后,旁人的证词皆是,不曾看到有人靠近,且其余落水的二人也都在原地挣扎,可见大约并非是在场之人行凶,可能是有人趁乱潜入水中,刺杀了柴明俊后再潜水而去,偷偷离去。」   倘若当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是运河,事发地毗邻码头,来往之人众多,想要找寻出来杀害柴明俊的凶手,那就比登天还要难了。   林县令越说,也越发的愁眉不展。   「此案的确难办。」贺严修同样拧眉,「只能是尽力而为。」   尽人事,听天命。   「是。」林县令愁眉应下。   此时停留的皆是南来北往的客商,时辰上耽误不得,林县令在经过第一轮的盘问后,让那些毫无作案可能的人在证词上签字画押,先行离去。   这其中便包括了贺严修和苏玉锦所乘坐的船只。   船工准备妥当,预备开船。   「请留步。」有人急匆匆而来,拦了一拦,「贺大人请留步!」   贺严修抬了手,从船舱走到船头,略打量了那人一番,眉梢轻扬,「你是昨晚被本官和兴安救起的落水之人?」   被兴安抓住后,又被贺严修拖拽到船边,才得以保住性命的那个人。   「正是,在下苏文宣,昨晚多亏贺大人与小哥儿出手相救,在下才得以保全性命,如此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苏文宣恭恭敬敬地行礼,鞠躬三次,以示尊敬感激后,才直起了身子,「原是该早些来道谢,只因昨晚衙门盘查询问,在下与贺大人又皆有嫌疑,不便来与贺大人说话,这才拖到了现在。」   「在下家中早些年做粮食瓷器买卖,时常与藩国通商,家境也算富裕,只因早些年夏季水灾时,家父拿了几近全部身家赈灾,皇上隆恩,赏赐家父安民县子爵位。」   古代封爵,公侯伯子男,各个朝代等级不一,这里设定参照宋朝等级。公、侯、伯、子、男皆随食邑:二千户以上封公,一千户以上封侯,七百户以上封伯,五百户以上封子,三百户以上封男,相应品级为:王正一品,嗣王、郡王、国公从一品,郡公、开国郡公正二品,县公从二品,侯从三品,伯正四品,子正五品,男从五品(以上数据来自百度) 第231章 配不上   「家中宅院就在附近的洛南府,不知贺大人可肯赏脸到家中小坐片刻?让在下好好款待贺大人一行,也算表达在下的谢意,」   苏文宣说罢,再次拱手作揖。   「原来是安民县子家的公子,苏公子好。」贺严修微微拱手,「苏公子好意,只是本官原是途径此处,现下还要赶回京城,实在不宜久留,还望苏公子见谅。」   「贺大人肩挑重任,事务繁忙,的确不该多加叨扰,那在下便不多留贺大人了。」苏文宣吩咐手下的小厮,将东西抬了过来,「这是前些时日在下得的两套钧窑天青釉茶杯,釉色极佳,也算的上是不俗,还望贺大人莫要嫌弃,一定收下,否则在下终究寝食难安。」   到底是救命之恩,贺严修便没有推辞,吩咐兴安收下,「苏公子破费了。」   「贺大人客气,这是在下的福分。」苏文宣再次拱手,「贺大人忙碌,在下不再打扰,愿贺大人一路平安顺遂,倘若往后路过此处,还请一定到家中做客。」   「一定。」贺严修点头,拱手还礼后回了船舱。   船工划动船桨,升起船帆,船只缓缓离去。   待贺严修乘坐的船只渐渐离去,在视线中逐渐变小变模糊,苏文宣这才收回了目光,弯起的唇角放下,脸色已是沉了一沉。   「东西可找到了?」   「回公子的话,小的吩咐人打着帮县衙找寻的名头在附近河中找寻许久,皆是不曾找到。」小厮从福回答,又忙道,「是小的们无能,请公子责罚。」   苏文宣眉头紧拧,说话却是和颜悦色,「运河这般大,那令牌又小,想要找寻到只怕十分困难,好在那柴明俊已死,此事大约也并不会再有人知晓,也是无妨。」   哪怕是那越王府派人来,以他们对柴明俊的了解,以及当下的情形,只怕也只当他是因为私人恩怨,被人仇杀吧。   「收拾一番,先回家去。」   先将自己已经脱困之事告知了父亲和母亲,也好让家人安心。   「是。」从福应下,而后提醒,「公子将那钧窑的茶盏送给了贺大人,此次回去只怕没有好东西给了小姐,小姐怕是要失望了。」   苏文宣想了一想,「那便将那个钧窑的葡萄紫海棠花瓶送给若若吧,那颜色极正,若若肯定喜欢。」   「可那个花瓶……」   原是要送给洛知府家千金的。   从福欲言又止。   「无妨,此事我正要跟爹娘商量。」苏文宣道,「洛小姐知书达理,容貌出众,而我不过区区平常人,身无所长,读书之事上更无什么建树,着实配不上洛小姐,去洛家提亲之事,还是作罢吧。」   更何况,有些事,他还是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获得,而不是依靠联姻之事。   虽然爹娘好意,洛家也有洛家的打算,但他有自己的坚持。   「是。」从福应下,心底里却是叹了口气。   自家公子才学兼备,仪表堂堂,自到了适龄说亲的年岁后,家中的门坎几乎都被踏破了,竟是说自己配不上洛小姐,也太妄自菲薄了一些……   ……   船只缓缓前行,贺严修打开了苏文宣送上来的那两套茶盏。   如他所说,是钧窑所出的天青色釉茶盏,颜色淡雅,质地上乘,实属精品。   瓷器这种东西,即便是经验极佳的老师傅,每次烧出来的釉色都未必完全一致,尤其是钧窑所出的瓷器,素来不讲究绘画和雕刻等表现手法,而是通过控制瓷胎和釉料的配比,以及烧制过程中的炉温和冷却的时间,使得瓷器表面的釉色和花纹千变万化。   可以说,哪怕是同一窑炉烧出来的瓷器,出来效果也是不同,是的的确确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贺严修将其中一套钧窑茶盏递给兴安,「既是那苏文宣送来的救命之恩谢礼,当日你也救了他的性命,这一套便是你的。」   苏文宣特地给了两套茶盏,这其中目的也是如此。   「谢二爷。」   这钧窑瓷器是难得的佳品,兴安也是稀罕得不得了,欢欢喜喜地接了过来。   在打量了一番那茶盏的确各个不是俗物时,眼珠子转了又转,更是向贺严修欠了欠身,「二爷,这钧窑茶盏既是给了小的,是不是就由小的随意处置了?」   「这是自然。」贺严修道,「你的东西,你当然可以随意处置。」   「得嘞!」兴安欢天喜地地出了门,接着进了一旁的房间,「苏姑娘,小的新得了一套钧窑的茶盏,是昨晚救得一个落水之人送的谢礼,二爷赏了一套给小的,小的瞧着质地极佳,釉色上乘,是极好的东西呢。」   「小的是下人,纵使得了这样好的东西,只怕也是不配用,看这颜色清淡雅致,想来苏姑娘大约是喜欢的,便借花献佛,送给苏姑娘吧。」   「这样好的东西,我如何当的?」苏玉锦急忙婉拒。   「苏姑娘别客气,快收下吧,小的送这东西也不白送,待苏姑娘回头得了空,再做些肉脯干,蜜饯果的,多给小的分上一些吧。」兴安嘿嘿直笑。   贺家家大业大,家中丫鬟小厮数量不少,兴安也免不得有一些关系不错的,想时常拿些好东西给他们开开眼界。   主子赏赐的东西时常能得,不算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反倒是苏玉锦这里的吃食,总是吃不够,是难得的东西。   兴安自认为讨要吃食的话难免叨扰烦劳,刚好这钧窑的茶盏他用不上,换上些当用的吃食,倒也划算。   「你既然这般说,那我便不客气收下了。」苏玉锦让艾草收下那茶盏,将旁边那一碟子鱼皮花生给了兴安,「这些时日也没有做什么吃食,这还是前两日做的,只剩了这么多,你拿去磨磨牙,待回了青河,我再多给你做上一些来。」   「谢苏姑娘。」兴安接了鱼皮花生,再次欢天喜地地去了。   拿着钧窑茶盏刚刚站起身的贺严修,「……」   他原是打算着要这茶盏送给了苏玉锦,结果竟是被兴安先送了去,那他若是再去,岂非显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多余?   钧窑,官窑之一,官窑是民间的统称,其中又细分御窑和官窑,御窑是专供皇家,官窑则是供应官员和富商等。 第232章 斩草除根   早知道兴安得了钧窑的瓷器要送给苏玉锦,那方才他就该先送了茶盏,接着再叫兴安到跟前,也不至于到现在这般尴尬。   贺严修摩挲着手中的锦盒,犹豫了半晌,不知道手中的茶盏是该送还是不该送了……   「二爷?」   苏玉锦正准备要出去走一走,免得一直呆在房中来回晃得有些头晕,刚一出门,就瞧见站在门坎处的贺严修,在那愣愣的出神。   贺严修回过神来,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手中的锦盒递给苏玉锦,「这是昨晚被救的落水之人送来的茶盏,我看质地极佳,颜色雅致,想来你也喜欢,便给了你吧。」   「谢二爷。」苏玉锦笑着伸手接过。   见苏玉锦收的这般干脆,贺严修硬生生地将那句已是滑落到舌尖的「不必客气」咽了下去,脸上也更是浮了一层的笑。   果然了,兴安送的,她便推辞,非得兴安寻了一个合适的由头她才敢应,但他送的,她便能心安理得的收下。   他在她的跟前,果然还是与众不同。   苏玉锦这里收了茶盏,交代艾草先放了起来,转儿问贺严修,「方才我看底下人从案上买了新鲜的鱼放在船中的水桶里头养着,是个头极大的草鱼,待会儿做上一道酸菜鱼来吃如何?」   从乐化府离开时,陈掌柜送了一坛的酸菜,说是乐化府的特产,让苏玉锦带了回去尝尝鲜。   苏玉锦打开来瞧过,那酸菜酸爽可口,十分好吃,活草鱼滋味又鲜,两样搭配定是极佳。   就是在船上做菜的话,大约颇为考究刀工,其他厨具大约用着也不是那般顺手。   但既是收了贺严修的茶盏,这也是应该的。   眼看苏玉锦笑眯了眼睛,贺严修也是心中欢喜,「好,那便吃酸菜鱼吧。」   酸爽可口,他极为喜欢!   ……   夜深,京城,越王府。   越王秦凌澍正在花园中的桌前,把酒问月,赏花看鸟,颇为悠然自得。   有黑影快速地跑到了他跟前,「王爷,乐化府那有消息传来。」   「乐化府?」秦凌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眉梢微挑,「那里的事情,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是,原是几年前就了结了,只是这几日暗卫发现,有人寻了过去,自称是那苏怀义早些年走失的女儿。」   黑影如实回答,「属下也着人查了一番,那苏怀义一家早些年南下时,的确在途中丢失了家中幼女,苏怀义一家为此找寻了数月,仍旧无果,这才放弃找寻,到了乐化府落脚。」   「若是那苏怀义南下时走失的女儿,过了这么许多年还能找寻到,也算是不容易了。」秦凌澍问,「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并无不妥,说是来自青河,也只祭拜了一番,拿了些苏怀义的家中遗物,已是走了。」黑影回答,「唯有那苏姑娘身边跟着一个姓贺的二表舅,看着似乎不是寻常人,身边也带了暗卫,底下人跟了两日便不敢再跟,暂时还不曾知晓那姓贺的究竟是什么人。」   不是寻常人啊。   这世上还有比他秦凌澍还不寻常的人吗?   秦凌澍冷哼一声,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自古以来,斩草要除根,姑娘家的虽算不得根儿,可到底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时,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派上两个人,找到苏怀义那女儿的落脚处,事情做的隐蔽利落一些。」   「是。」黑影应下,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秦凌澍又斟上了一杯酒,端起到嘴边抿了一抿。   这是上好的九酿春,皇家专享,因为制作工艺复杂,每年上贡数量也是有限,这一坛还是元宵节时,皇上赏的。   口感爽滑,酒香浓郁,醇厚绵长……是的的确确的好酒。   这样好的酒啊,本就该日日享用才为佳。   秦凌澍眯了眯眼睛。   ——   几日后,苏玉锦和贺严修到了青河。   贺严修惦记户部诸事繁忙,此次乐化府又花了许多的时间,便没有在青河多呆,第二日晨起便带着兴安急匆匆往京城赶。   苏玉锦因为乘船赶路多日,疲累不已,在家中歇息地好几日这才觉得略缓了过来。   就在她刚恢复了些许精神后,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两个人在这日的早饭后上了门。   二人进屋落了座,抿了口茶水后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终洪秋月开了口,「苏姑娘,我们今日来,也是想着请苏姑娘帮个忙。」   「两位姑娘也太客气了,有事直说,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不推辞。」苏玉锦笑道。   「倒也不是特别麻烦的事儿,就是我们姐妹两个,想去织布作坊做工。」洪秋月道,「原本那织布机租给苏姑娘后,我和妹妹盘算着自己也织些布来卖,手勤一些也够平日里花销的,结果现如今大家都认冯记铺子所卖的永福布,到是瞧不上我们织的布了。」   「这布不好卖,赚的银子就有些少,且我们姐妹俩看织布作坊那把织布机又改进了一番,布织得更快,踏踏实实在里面做工一个月,能赚不少钱呢,我们俩细算过,倘若我俩都能去做活,一个月差不多能赚三四两,不比先前赚钱少,还不必操心进棉花和卖布的事儿,是极为划算的。」   「所以就想着来寻一下苏姑娘,看苏姑娘能不能帮我们姐妹二人引荐一二,介绍我们过去,这样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原是为了这事。」苏玉锦抿嘴直笑,「你们两个心灵手巧又勤快,这织布机原就是出自你们的手,现如今你们愿意去做工,也是这作坊求之不得的事呢。」   早先要租这织布机使用权时,苏玉锦便萌生过想让她们两个去织布作坊做工的想法,毕竟她们姐妹二人心思活络又勤快,是极为适合的人。   只是当时她们姐妹两个一门心思地惦记着自己织布做小生意的那点银子,哪怕苏玉锦当时费上一番的唇舌,只怕她们两个也不大乐意,便打消了念头,只等着这织布作坊发展起来再说。   头疼了一天……o(╥﹏╥)o 第233章 卖亏了   待作坊生意实打实地做起来,事实摆在跟前,好过当时的千言万语。   而现如今,也的确如苏玉锦猜想的那般,织布作坊生意好,工钱高,洪氏姐妹自然而然也就自己愿意去做活了。   苏玉锦满脸都是笑,「我看那,事不宜迟,这会儿我就带你们去寻冯掌柜去。」   洪秋月和洪秋燕见苏玉锦答应的十分干脆,忙站起了身,「那可真是谢谢苏姑娘了。」   她们能多赚一些钱,往后也能给弟弟多赚上一些家业,也能让祖母吃更好的药,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更加安心。   「二位客气了。」   苏玉锦带着艾草,领着洪氏姐妹往作坊走。   从苏玉锦家往永福织布作坊,要沿着县城主街走上一段路,而此时天气暖和,进京离京的客商极多,许多皆是在青河落脚停留,因而此时的青河县城颇为热闹。   苏玉锦一行人正走着路,便被人拦了下来,「劳驾打听个人。」   来人三十来岁,身上穿着缎面的衣裳,个矮微福,旁边停着一辆马车,看模样像是个做生意的人,这样的人此时在青河县十分常见,并不起眼。   「请说。」苏玉锦福了一福。   「我想请问一下这附近是不是先前有织布十分厉害的一户人家?」方大聪拱手询问。   「这附近先前有许多会织布的,技术也都极佳,更有一处织布作坊,不知你问的是哪一家?」苏玉锦微微扬起了眉梢。   方大聪道,「就是一对姐妹,先前还时常在街头卖布,价格比旁人家的更加便宜一些,我要找寻的就是那家,只是不知她们家在何处,姓甚名谁,所以想打听一二。」   那不就是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俩?   苏玉锦和洪氏姐妹互相看了一眼。   而那洪氏姐妹见有人突然打听她们两个,也颇为讶异,再看对方并不认识,心里一时也没有底儿,便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苏玉锦。   苏玉锦会意,只看向方大聪,「不知尊驾是何人,打听她们做什么?实不相瞒,尊驾想打听的这姐妹俩正是我家中堂妹,尊驾若是找寻的话,我倒是可以引路,只是这般平白无故地将人领了过去,只怕是堂妹问起来也是不好,所以尊驾还是说个清楚仔细为好。」   「竟是这般巧。」方大聪喜出望外,忙又冲苏玉锦拱了拱手,「我叫方大聪,乃是曾县人,家中长年做布匹生意,近日一段时间见青河县这里出产的永福丝绵布质地极佳,便也想着做这织布作坊生意。」   「偶然间听闻青河县这边有一对姐妹,织的布又快又好,便想着讨教一二,看看能不能让这二位姑娘教一教我,自然了,既然是来学的,自然也会给二位姑娘好处银两,不会白白叨扰的。」   原来是看上这织布技艺,说是来讨教问学,只怕也是猜想得到这洪氏姐妹手中大约是有与众不同的织布机,所以便来打听问询,看能不能买了下来吧。   苏玉锦微微笑了笑,「原来是为了这事,那当真是不凑巧的很,我听堂妹说她们已是将手中的织布机卖给了永福织布作坊,更是签了字据,倘若中途毁约的话,这赔偿银子非一般人能够承担,我劝方掌柜还是不要打这个主意了。」   「哦?」方大聪颇为失望,但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张口询问,「不知姑娘所说的非一般人能够承担的赔偿银子,究竟是多少?」   「这只怕是算不出来了。」苏玉锦笑道,「要赔付一万五千两的白银,除此以外,还要再赔了作坊所有的损失才行。」   一万五千两!   还有作坊所有的损失!   这前面这一项若是还有个数的话,后面那个,便是无底洞了。   毕竟损失这个东西最是难定,尤其对于生意来说,是算截止到目前所有投入的银子呢,还是还要估算出来往后没有赚到手中的银两?   这稍稍估量一番的,还不得有个几万两白银?   老天爷,怪不得说是非一般人所能承担的。   就是二般人,只怕也是不成了!   方大聪咋舌许久,更是可劲儿地摇头叹息,「竟是这般多?」   「正是。」苏玉锦笑着点了点头。   「哎……」方大聪再次叹息,又接着道,「既是违约便要赔这般多银子的话,想来那作坊在签订字据时也想到了这桩生意往后必定是会赚许多钱,所以才害怕旁人抢了去。」   「若是这织布作坊给了那姐妹许多银两到是还好,倘若给的不算多的话,那织布作坊只怕也不是个厚道的。」   方大聪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音量更是高昂了几分,「其实要是按我估量的话,这织布作坊少说得给那姐妹八千两银子,再每年给上这姐妹两千两银子也不算多呢……」   既然这生意他做不成了,那也不能让那织布作坊好过了去。   眼前这姑娘不是自称那两个姐妹的堂姐了,那正好,就通过她的口,将这些话给带了回去,让那姐妹两个知道知道。   织布作坊自然不可能出这般多的银子,以他估摸着,给上五十两怕是就把织布机给买了回去,等这姐妹俩知道这织布机竟是值这般多的银两,心中肯定不高兴,觉得当初自己卖亏了。   虽然字据当初已经签订,姐妹俩不能毁约,但不代表她们两个不可以表达愤怒。   谩骂也好,满城的宣扬也罢,让旁人知道这织布作坊是个不地道的,名声臭大街,让他们就算能够赚钱,也赚的浑身不舒服,成天头疼为好!   苏玉锦自是瞧出来了眼前这方大聪的用意,抿嘴笑了笑,「方掌柜既然这般说的话,想来方掌柜必定是能够给上八千两,且每年都给两千两银子了?」   方大聪见苏玉锦并不恼怒作坊给的银子少,反而是笑盈盈的看着他反问了一句,这心里忽的咯噔了一下,更是多了几分防备,说话都没有了太多底气,「那……那是自然。」   「既然这样的话……」苏玉锦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方掌柜就跟我一同去寻了两位堂妹去,一手交钱,一手交织布机吧。」 第234章 有阴谋   方大聪,「……」   「我堂妹家就在前面不远的胡同里头,方掌柜快跟我一起去吧。」苏玉锦说着话便要帮方大聪引路。   方大聪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一双眼睛更将苏玉锦上下打量了一番。   眼前这位姑娘嘛,看起来模样端正俏丽,倒是个正经人,可这人不可貌相的,万一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且这姑娘看起来伶俐的很,能说会道的,一双眼睛更是水汪汪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看都看不真切,一时是真看不出来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张口就答应此事,且说着话就要拉着他去付银子,拿织布机的,怎么都觉得不大对?   方大聪想了想,面露难色,「你堂妹家的织布机当真是卖给那永福织布作坊的织布机?」   「这是自然,还能骗你不成?」苏玉锦满脸都是喜色,「不瞒你说,这几日来寻堂妹家的人可多了,你若是再迟一些的话,只怕就被别人买走了,还是快些跟我去吧,做买卖这种事,是断然不能犹豫,失了时机的!」   见苏玉锦连连催促,方大聪越发起了疑心,只觉得她所说的话必定不是真的,这其中也必定是有了圈套。   先前还说这织布机要赔上一万两的白银连同织布作坊的损失,这会子听到他说八千两的银子,便要带着他去拿织布机?   这前后矛盾的模样……   方大聪越发狐疑。   苏玉锦则是满脸真切,「方掌柜是信不过我不成?那这样吧,我对天发誓,那就是卖给作坊的织布机,否则天打五雷轰!」   青天白日的,什么话都还没说呢,就发起誓了!   更信不得了!   可能这织布机根本就不是卖给织布作坊的那架?   又或者,织布作坊能开起来,也并非是这织布机的功劳?   眼前这姑娘见他打听织布机的事儿,所以先是说的天花乱坠,只等他遗憾满满,甚至因为生气的缘故说了一个比心理预期要高很多的价钱后,一锤定音,让他没的反悔的余地,反而觉得十分划算?   实际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人出过那么高的钱!   方大聪越想越觉得这其中阴谋满满,越发往后退了两步,「咳,这位姑娘,实不相瞒,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要办,织布机的事……」   「改天再打听吧。」   「哎,方掌柜,这生意当真是迟不得的,晚一日便晚赚一日的钱,让那织布作坊多占一天的先机呢,方掌柜今儿个还是定下来吧。」苏玉锦道。   「是当真还有些事,实在顾不得。」方大聪步步后退。   苏玉锦步步跟上,「方掌柜既是生意人,理应懂得生意上最是忌讳优柔寡断,这样,方掌柜若是诚心,就不说八千两呢,七千五百两,少的这五百两,咱全当交个朋友……」   方大聪,「……」   他没这样的朋友!   这其中绝对有阴谋!   绝对!   要赶快走才成!   他今天就不该来!   方大聪满脸的惊慌失措,「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今儿个当真是顾不得了,叨扰姑娘这般许久,实在罪过,这点子银子全当请姑娘喝茶。」   说话间,方大聪已是将一锭银子塞到了苏玉锦的手中,接着整个人逃也似的跳上了自家的马车,催促车夫急忙赶车。   顷刻间,马车奔驰而去,留下一片扬起的尘土。   「哎……」   苏玉锦佯装追了几步,眼看着那马车拼了命地跑,生怕她跟上时,这才停了脚步,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   是五两银子,不算多,却也不算少。   苏玉锦掂量着手中的银子,乐呵呵地笑了笑,转身进了旁边的铺子,买了几个上好的荷包和帕子出来,给自己留个一个荷包,剩下的尽数递给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二人。   「这还是因为你们俩的缘故得来了,不是贵重东西,别推辞,也是托你们姐妹的福,我也得个新荷包来戴戴。」   见苏玉锦这般说,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两个便也没有推辞,各自将那荷包和帕子收了下来。   洪秋月叹了口气,「还是苏姑娘聪明,不但将那人给吓唬走,还得了一锭银子,这段时日我们家不但没得着什么银子,反而是白白赔上了许多茶水。」   「可不嘛,那些人打听到家里头,张口就问织布机的事儿,我跟姐姐说织布机已经卖了出去,他们还不信,只软磨硬泡,赖在家中不走,叨扰祖母休息不说,也闹得家里不消停的很。」   洪秋燕也满脸烦恼,「不瞒苏姑娘,我们姐妹两个想着去织布作坊做活,也有些因为这个的缘故,实在是烦不胜烦,我们姐妹俩把家中的织布机一砸,对外只说织布机原是祖父留的,现如今祖父过世,织布机也卖了,已是没有了,我们也不会做织布机,想来那些人也就不再来了。」   怪不得。   苏玉锦恍然大悟。   怪不得姐妹俩是那般愿意守着自己的织布机,这会子竟是愿意舍了自家的织布机,到织布作坊做活去,原来竟是因为这个缘故。   永福织布作坊生产的丝绵布和细布自年后便开始上市售卖,因为质量好,价格低,销路极好,且不但青河县这里生意好,就连周边一些县城售卖布匹的铺子,也陆续开始从这里来进货。   生意蒸蒸日上,自然也就会被人惦记和盯着。   那些个想分上一杯羹的人自然也想打听一番,看看能不能做一做这样的生意,一路打听到这里,甚至打听到洪氏姐妹这里到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可眼下是那些人一窝蜂的来,属实不同寻常。   消息打听都有一定的滞后和不均衡性,能让这些人差不多的时间都赶到青河来的……只能说背后必定有人撺掇。   树大招风啊。   苏玉锦攥紧了手指,抿了抿唇,「咱们先去作坊,寻了冯掌柜去。」   商量一番为好。   一行人到了永福织布作坊时,冯袁浩正在院子里头,查看今日织出的布匹,督促小厮装车。   这是要往外送去各个铺子的货,生意刚刚开头,事事都关乎着织布作坊的名声,冯袁浩不敢有丝毫怠慢。   看到苏玉锦和艾草以及洪氏姐妹来,冯袁浩忙迎了上来。   今天有了2023年第一场雪,但还没来得及赏雪堆雪人,就融化的干干净净…… 第235章 不让好人吃亏   「冯掌柜,我这里有桩要紧事,劳烦借一步说话。」   看苏玉锦满脸郑重其事,又带着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那二人同样满脸愁云,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三位请来这边说话。」   冯袁浩说话间便引着苏玉锦四个人进了作坊里头的会客厅,待小厮上了茶后,吩咐小厮关了门,在外头守着,不让任何人打扰。   「是什么要紧的事?」   苏玉锦便将方才遇到方大聪之事,洪氏姐妹将这几日遇到的那些来打听织布机的事,统统都给冯袁浩说了个清楚。   冯袁浩闻言,眉头紧拧,「这段时日,总有人上门来寻,要么说是要跟织布作坊合作入股,要么便是想要高价买织布机的,但无论是打着哪个主意的,在见我不肯之后,那些人的话便说的颇为难听。」   「我起先只当时咱们织布作坊现在生意好,有人眼馋心热,便找上门来想着分一杯羹,也只当是巧合罢了,现如今听你们这般一说的话……」   「看来,是有人在背后使坏了。」   眼看着织布作坊赚钱,又分不到一杯羹,便想着捣一捣乱,让织布作坊赚钱也没那般容易舒心。   这些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冯袁浩气恼背后捣乱那人的阴险狠毒,又不由自主地看向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   那方大聪说的那些话颇为夸张,也有些挑唆的意头,但这种话一但说了出口,只怕听得人心里会多想。   也不知道这姐妹俩……   见冯袁浩看她们姐妹俩,冯秋月先开了口,「冯掌柜倒也不必担心我们姐妹,当时我们既是答应每年一百五十两的租金,那便是觉得那价格对于我们来说是划算赚钱的。」   「字据既是签了,那我们便认这桩事,断然没有说见这东西赚了钱,便想着水涨船高,或者想再讨要些好处的。」   「再者说,织布作坊现如今生意能这般红火,也不全是织布机的功劳,也是因为冯掌柜这儿的大师傅改良改进,加了提花机,又想到了混丝进棉线中纺织,才有了现如今永福丝绵布的名声大噪。」   「我们姐妹俩虽然年轻,见过的世面也不多,可这样的道理我们却是明白,不去贪那不属于自个儿的东西。」   「只是现在那些个见利起意的人做得实在可恶,我们姐妹俩也没办法,想要个清静,只能是来叨扰苏姑娘和冯掌柜。」   洪秋月说罢,洪秋燕也跟着点头,更是忿忿,「那些个黑心肝烂肚皮的,只当人人都跟他们一般为了银子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争得头破血流不成?我们才不干那天打五雷轰的事!」   见洪秋月和洪秋燕心思极正,无半分贪念之心,冯袁浩心中觉得十分安稳,更是对她们姐妹俩生出了许多敬佩之意。   虽已是签了字据,哪怕这会子要反悔也是不能,但这种事情理儿是那个理儿,在面对这样多的诱惑和挑唆,还能将心思放的颇正,实在是难得。   但也正是难得,更得厚待为好。   不能让好人吃了亏去。   「哪里算叨扰,咱们既是这层合作关系,便是自己人,不能那般见外生分。」   冯袁浩想了想,道,「虽说你们姐妹俩愿意在作坊里头做工是好事儿,可只要你们还在青河县城里头住,保不齐那些个一门心思惦记钱的人便跟那赶不完的苍蝇一般,成天地嗡嗡响。」   「我家中做的药材生意,在不远的和天府有个极大的铺子,在那里也算有些根基,在那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我正打算在那再开个卖布的铺子,正愁缺些可靠的人。」   「那边我也置办了许多的铺子房舍,空闲的不少,各个都还算宽敞干净,不如你们姐妹俩带着家中祖母到那去住,到时候你们在铺中忙碌,寻个小丫头帮着照看祖母,房舍和铺子离的都近,颇为方便。」   「和天府那有一处书院,山长是我家中堂伯,两家关系颇好,你弟弟既是在县中学堂读书,不如一并去和天府那跟着读书,前途也更加远大一些。」   洪秋月和洪秋燕显然没有想到冯袁浩会想着将她们放在和天府那安置。   换个地方住的话,她们姐妹到是没什么,摆脱了这里的纠缠,兴许祖母也能过得更加舒适安静一些,她们姐妹俩唯一挂心的,是弟弟读书之事。   在略想了一会儿后,洪秋月询问,「冯掌柜所说的和天府的书院,是什么书院?」   「青山书院。」冯袁浩回答。   竟是青山书院?   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两个顿时喜出望外。   她们先前听弟弟提过和天府的青山书院,说是那的夫子博学,学生也各个上进,是极好的读书之处,甚至他都有心想去求学,但又怕求学不得,竹篮打水。   但现如今冯袁浩竟是要帮着引荐弟弟到青山书院读书,那可当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不知你们可愿意?」冯袁浩问。   「愿意,愿意。」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连连点头,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实在是劳烦冯掌柜了。」   虽说那青山书院的山长是冯袁浩的堂伯,但进书院读书这种事,许多时候要搭上极大的人情。   现如今这世道,素来是银钱好说,人情难还,为了给她们姐妹安置个耳根子清静的地儿,冯袁浩也是出了极大的力气。   「真是谢谢冯掌柜。」洪氏姐妹两个再次道谢。   「客气了。」冯袁浩笑道。   他做这事儿,除了想要心思端正的洪氏姐妹有好的去处,另一方面也是为织布作坊这里考虑。   这些个挑唆事端的人一日一日的上门,现如今洪氏姐妹还坚持得住本心,可时日长了,难保不出事端,将这事儿做的彻底一点,对洪氏姐妹好,对织布作坊也好。   两全其美之事,虽然办起来有些麻烦,但也值了。   「我这两日便打点安置一番,你们也收拾一些家中的细软,早做准备,待我安置妥当,便派人送你们过去。」   冯袁浩道,「那边宅院中一切家什都齐全,只带些随身衣裳便行,旁的不必收拾准备太多。」   熊孩子最近治好了我的低血压……战功赫赫 第236章 掰一掰手腕   「是,我们记下了。」   洪氏姐妹兴冲冲地应下,又说了一会子话后,欢天喜地往回走,路上盘算着都收拾哪些东西,什么时候去学堂里告诉弟弟这个喜讯。   更是想着如何跟祖母说这件事,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兴许有些恋家不愿意挪动,但若是说起弟弟读书之事,大约也会高兴无比……   ……   待洪秋月和洪秋燕走远,小厮再次关上了门,苏玉锦这才问冯袁浩,「方才冯掌柜说近日里也有人来作坊捣乱,冯掌柜可有了眉目,是否知道是谁在背后挑唆生事?」   「这段时日我和大哥也一直在找寻这背后生事的人究竟是谁,虽没有确切证据,但差不多也有了眉目。」   冯袁浩道,「京城范家,原是这方圆五百里里头布匹生意做的最大的人家,可以说是一家独大,拢了这连同附近几十个个州府、县城里头的布匹生意。」   「虽然人人皆知市面上大部分的布匹来自松江府,卖的穿的皆是松江布,但这松江布却素来并非直接来自松江府,而是尽数来自范家。」   「范家早些年使了大笔的银子,将松江府销往北方的布匹尽数拿下,再卖给底下像我们这样的布匹商人,从中抽成得利。」   「起初,范家在这生意上做的还十分合乎规矩,前来后到,付银给货,倒也没什么争执,可时日长了之后,这范家的生意做起来便有些不讲究。」   「先是不再管这船运点货运送之事,都得去码头自己接货,雇佣船工苦力的银子都得自己出,这原是小钱,本不该在意,可渐渐的,那范家也将所有的布庄分了个三六九等。」   「进货多的,便给多留货,进货少的,便推说货没有,饶是你拿银子都买不到货,甚至将那些布匹也分了类别,好卖的,要搭上一些不好卖的布匹,否则便不给那些好卖花色的货。」   「若是到了年前旺季,见布庄生意好,都急着多进货,那范家便故意压了货,再公开收好处银子,谁家给的好处银子多,便给谁货,给的少的便靠边站一站,那些赌气不给的,货是想都别想。」   「范家连年这般的闹腾,我们这些做布匹生意的人可谓是苦不堪言,但也没有旁的办法,只能是暂且忍受,再寻了旁的出路去。」   「先前周夫人带了苏姑娘你来说这织布作坊之事,我和大哥没有丝毫犹豫,当场便应下,也是想着看能不能藉此寻个出路,好摆脱范家的压榨。」   「现如今织布作坊渐渐能够供应布庄铺子所需的大半布料,附近县城府城的铺子也得了信儿来咱们织布作坊这里进货,这对于范家来说,是极为不好之事。」   「且咱们织布作坊现在想着扩大生产规模,往后织出来的布更多,对范家而言的冲击也越大,范家自然也拿我们这里当了眼中钉。」   「尤其是现如今范家当家主事的,是家中行三的范荣轩,这范荣轩虽是个庶子,却因为精明能干,手段毒辣,范老爷十分看重,更是有意栽培,任其放手去做事。」   「范荣轩早些年因为我和大哥对范家种种行为有所不满便视我冯家为眼中钉,后来因为织布作坊之事也明里暗里地敲打过,故意传出一些话让我们听,现在估摸着也是看我们并不言听计从,所以便想着使了怀招。」   「现在若是仔细想一想,元宵节那天晚上金开生事,指使他的人,估摸着也是范荣轩的人。」   苏玉锦闻言,点了点头。   金开当时话说的明确,对方并不贪图什么,只想让人觉得冯家当做奖品的永福丝绵布不吉利,觉得冯家铺子不是什么好地方,让人避而远之就好。   这样的行为,分明就是不让冯家好过,是十分明显的对手行为。   「这范家既是势力大,此时又起了这样的歪心思,往后当真是得小心为上。」苏玉锦道。   「正是。」冯袁浩点了点头,「不过苏姑娘也不必过于担忧,范家到底也是多年的经商世家,虽说许多时候赚钱手黑了一些,但有些脸面却还是要,有些架子还是要端着。」   就譬如针对这织布作坊之事,范荣轩也是私底下搞上一些小动作,却没有要吞并买下之意,大概率是端着范家的架子,不愿做从前瞧不上的生意。   既是如此的话,那许多时候反而要好办许多。   冯袁浩颇为有信心,说话时也颇为有底气,「只要咱们织布作坊这般慢慢的发展,拉拢到周边府城县城里的各路商家,慢慢积攒实力,到时候也能跟范家掰一掰手腕。」   「就算到时候不能跟范家硬碰硬,现如今永福布在青河县的名头已是响当当,咱们这里的商会也成了规模,范家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以说,咱们织布作坊就算往外发展不出去,至少在咱们青河,也能称王称霸了去。」   最后一句话,说得是玩笑话,却也说得是现状。   见冯袁浩也是洞悉局势,知道往后该怎么办,苏玉锦极为放心,也没有多嘴说太多,只提醒冯袁浩多加注意。   又说了一会子的话,眼看时候不早,苏玉锦便带着艾草起身告辞。   「这个时候回去也是到了要吃晌午饭的时候。」冯袁浩一边往外送苏玉锦和艾草,一边道,「碰巧方才底下伙计们去买吃食,说是看街上卖的有青团,便买了回来许多。」   「这青团是粘牙的吃食,我也属实吃不惯,苏姑娘和艾草姑娘便带一些回去当了零嘴吃吧。」   「那我便不客气了,多谢冯掌柜。」苏玉锦没推辞,让艾草将那青团尽数收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艾草觉得腹中空空,已是忍不住拆开那油纸包,先尝了一个。   青团软糯,馅料不一,有黑芝麻花生碎的甜口八宝馅儿,还有梅菜豆腐干儿这样的咸口馅料,甚至还有那火腿咸蛋黄馅儿……   可以说,青团如包子一般,可包万物!   艾草吃的香甜,一路上都在咂嘴,「这青团可真好吃呢。」   明天又是周一,年前最后一周,是要努力码字的一周! 第237章 大喜之日   「那是自然,这青团的表皮是艾草汁混了糯米粉和澄粉做的,说来说去,艾草吃艾草,自己吃自己,可不是觉得香么?」苏玉锦在一旁打趣。   「姑娘欺负人!」艾草撅了嘴,可手中的青团却还是一口接一口的,不肯停下。   别说,这冯袁浩送人东西喜欢送吃食,她跟着自家姑娘也沾光那!   艾草笑眯了眼睛。   冯袁浩送走了苏玉锦和艾草后,将作坊那的事情忙个差不多时,家中小厮来问话,看是送饭过来,还是回去吃。   「回去吃中午饭。」冯袁浩道,「刚好也有事情跟大哥商议。」   小厮应下后忙回去传话,冯袁浩将手中的事情彻底忙完,这才回家,跟着家人一并吃了晌午饭。   饭吃罢后,茶水送上来,冯袁冬和冯袁浩兄弟俩到了旁边的书房去说话。   冯袁浩将上午苏玉锦和洪氏姐妹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说,说了范家现如今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更说了对洪氏姐妹这里的安排计划。   冯袁冬点头,「洪氏姐妹家中的事你做的很好,尽量往好的来安置。」   「大哥放心,我心中有数。」冯袁浩顿了顿,问道,「我上次跟大哥提的那件事,大哥跟爹娘商议的如何了?」   冯袁冬眉梢微挑,「这事儿……你当真想好了?」   「自然是想好了。」冯袁浩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我是真喜欢她,真想娶了她进门。」   眼看自己弟弟这一副决然的模样,冯袁冬叹了口气,「虽说艾草那姑娘模样生的不错,品行也端正,可到底是人苏姑娘家中的下人,谈婚论嫁时,苏姑娘大约也会放了她的奴籍,让她有了自由身,可……」   「可说到底,艾草姑娘没什么家世,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姑娘,对于你来说,可能没有丝毫的帮助……」   「大哥平日里做的许多事都有大哥的道理,我一般不轻易反驳,可这事儿我得说上两句。」冯袁浩打断了冯袁冬的话,「大哥这话说的不对。」   「男子娶妻回来,为的是疼爱妻子,让妻子能够在自己的呵护下快活度日,待往后生儿育女后一家子幸福即可,是不必谈什么对自己有没有什么帮助的,倘若一个男子做什么事都还需妻子帮忙,需要妻子为整个家撑伞遮风挡雨,那也实在不配当一个男子了。」   「我喜欢艾草,想娶回来呵护照顾,让她每天都可以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穿自己喜欢的衣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快快乐乐的,我心里就欢喜的很,旁的是再没有要求。」   「再容我说句讨嫌的话,家中有大哥撑起家业,大嫂打理中馈之事,我身为家中小弟,也就躲个懒,偷个闲,做个逍遥自在的人吧……」   冯袁冬闻言,一阵沉默。   正如冯袁浩所说,家中已经有他们夫妇为整个冯家撑起了一片天,为的不就是冯家其他人能够过得舒适安逸,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吗?   尤其还是在自己亲弟弟的婚姻大事上。   冯袁冬思索了片刻后,伸手拍了拍冯袁浩的肩膀,「大哥明白你的意思了,也支持你,爹娘那边你不必担心,由我来说,这段时日我也寻上一个极好的媒婆来,预备些礼品。」   上门提亲!   「谢谢大哥。」冯袁浩满脸的欣喜和感激,「这提亲的礼品,让我来张罗如何?」   既是去提亲的礼品,需得十分认真对待,既得合乎规矩,还得投其所好,好让艾草看到他的心意,愿意跟了他。   他得好好的准备准备才好。   冯袁冬见状笑了起来,「好好好,你来准备就是。」   旁人都说女大不中留的,自己家这是实打实的儿大不中留了。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呢。   冯袁冬笑着直摇头。   ——   接下来的几日,冯袁浩这里雷厉风行,将青梅书院入学事宜,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二人的差事,以及她们两个人和祖母所居住房舍安置之事,办了个妥妥当当。   洪秋月和洪秋燕也没有闲着,将家中的细软收拾妥当,带着祖母和弟弟,坐上了冯袁浩安排的马车,离开青河,前往和天府。   离开的可谓十分迅速,且悄无声息,直到周围邻居发现门上的锁挂了好几日后,这才有所察觉。   青河县的依旧人来人往,客商不断。   也依旧有人到处打听人,打听路。   「请问这青河县中是否有一对姐妹,织布速度极快,卖布价格也低?」   「你说的,该不会是洪家姐妹吧。」   「大约是的,不知这姐妹二人家住何处?」   「原是就住在前头的胡同里,可最近已是好几日不见了人影,听说已经搬走了呢。」   「敢问搬到了何处?」   「那就不知道了,那姐妹俩带着弟弟和祖母走的时候,谁也没说,走的也怪仓促的……」   一连几日,每日都有人兴冲冲而来,最后失望而归。   失望的人多了以后,来打听的人便也渐渐减少,附近也算慢慢恢复了平静。   转眼便是端午。   吃粽子,挂艾叶,戴香包……   可以说满条街的上空都飘着这几样东西发出的幽幽香气。   香气未落,鞭炮声却是响起,自东边天空冒出些许鱼肚白开始,震耳欲聋,不绝于耳。   五月初六是霜叶和于永业大喜之日。   苏玉锦自认是霜叶的娘家人,便做了主让霜叶从自己家中出阁,将东厢房暂且收拾出来,供霜叶所用。   从头天晚上开始,霜叶便住在了这里,后半夜天还没亮,艾草,柳妈妈以及青葵等人便帮着她梳妆打扮。   洗漱,绞脸,上妆,梳头,穿喜服……   等霜叶的新娘装服差不多有个模样时,院子里头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会宾楼和苏记今日皆是歇业了一日,且由会宾楼筹办霜叶和于永业的婚宴,除了部分伙计在酒楼忙碌,其余的都是来这里帮忙,充当霜叶的娘家人。   曾大勇在东厢房门外敲了敲窗户,待青葵推了个窗户缝时,嘻嘻直笑,「霜叶姐姐今儿个出嫁,拦门的事儿便不必管了,保准拦得漂漂亮亮,热热闹闹的。」   ……年前这几天,作者在公司已是忙成狗……o(╥﹏╥)o 第238章 请停止想象   「那今日可是要辛苦你了。」霜叶笑得眉眼弯弯,「不过你这姐夫平日里只惦记着读书用功,身子骨弱的很,可不兴动了粗去。」   「果然霜叶姐姐是眼瞅着要出嫁的人了,这会子便护上了。」曾大勇笑了起来,「霜叶姐姐尽管放心,我们虽是粗人,可也知道个轻重,不会过于为难姐夫的。再者说了,今儿个我们斗文,绝不用武。」   「哟呵,你竟是也有斗文的本事?」青葵直笑,「你这点子文当真能在于秀才跟前卖弄,莫不是成了关公门前耍大刀?」   「那可不好说。」曾大勇扬起了下巴,「待会儿你们看就是……」   正说着话,外头鞭炮声再次响了起来。   曾大勇忙点了脚往外张望,「得,我不跟你贫嘴,听动静大约是于家来结亲了,我得赶紧忙活起来才成。」   既是作为拦门的,就得做好了这份工!   曾大勇摩拳擦掌,将袖子往上挽了一截,雄赳赳气昂昂地到了前头去。   而此时的于永业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胸前戴着大红花,昂首挺胸,精神抖擞,比平日里显得更加仪表不凡。   来迎亲的人此时也都是满脸喜色,冲着女方的人拱手行礼,散了一圈糖果花生,喜钱红包的,便要迈腿进门去迎亲。   「新郎官若想进这第一道门,需得回答对了几个问题才好。」   曾大勇生怕自己被人看不着,干脆站在了板凳上,大着声音喊。   「曾大哥请讲。」于永业拱手,满脸堆笑,「也请曾大哥手下留情。」   「你不必担心,这题简单的很。」曾大勇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这第一题嘛,就是问一问于秀才,这世上能看到的最大的东西是什么?」   最大的东西?   曾大勇话一出口,众人都要跃跃欲试的回答。   这是这是迎亲,只能新郎官才能回答,他们虽然想议论,却也只能窃窃私语。   最大的东西?   高山?   大海?   还是说头顶这天……   听众人议论纷纷,曾大勇洋洋得意,「于秀才,你觉得最大的东西是什么?」   「应该是这个。」于永业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眼皮若是一闭,任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可以说是能遮蔽万物,自然是最大的东西了。」   不是吧,这样的题都答得出来?   曾大勇惊愕片刻后,忙挺了挺胸膛,「也就算你答对了吧,那我问于秀才第二道题,这青河县的中间是什么?」   于永业再次笑了笑,「是河字。」   「那这河里有多少滴水?」   「三滴。」   「水怎么变成冰?」   「加两滴水。」   「……」   苏玉锦,「……」   脑筋急转弯果然不是现代的产物吗?   别说,这曾大勇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更难得的是,这于永业倒也样样都答的上来。   且于永业在答题时双目中透着晶亮的光,俨然一副看到问题就十分来精神的模样,显然在平日里读书求学中应该也是求知欲十足,且并不属于死读书的那一类。   听说于永业已是过了科试,今年八月便可参加秋闱,往后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霜叶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苏玉锦忍不住直点头。   而曾大勇这边,有些招架不住。   在接连几次问询后,于永业皆是能够回答出来,而且回答的十分准确。   曾大勇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于秀才当真是博学广智,聪明无比,连这样的题目也会答,我算是服气你了。」   「取巧而已,曾大哥谬赞了。」于永业笑着拱手。   拦门的人此时败下阵来,于永业等人顺利的进入了院子门。   但进了院子门后,还要进霜叶的闺房才好,这算是第二道门,又有了新的人走上前,出题考验于永业。   出题人是吴建通,从前读过几年书,肚子里也算有些墨水,为了今日之事,昨日又特地寻了人讨要了两副对子,好应对今日出题。   除此以外,更是以五月为题,让于永业现场做上一首七言绝句助兴。   于永业抱玉握珠,对这些题目越发自信满满,回答的也是极佳,引来喝彩声一片。   青葵到了曾大勇的跟前,挤眉弄眼,「只当你能出什么题,不曾想还是一个都没拦得住人家于秀才呢。」   曾大勇被打趣的脸颊微红,只拿眼去瞥青葵,嘿嘿直笑,「谁让霜叶姐姐寻了这般好的一个相公,想要拦住怕是难的很。」   「哎,要不等你成婚的时候我再去帮着拦门,到时候一定拦得更热闹一些,如何?」曾大勇试探性地问。   「可别。」青葵撇撇嘴,「我可不想出嫁。」   「又说胡话了,你是姑娘家的,还有不出嫁的道理?」曾大勇打趣道,「还是说你今日穿了穿男装,便拿自个儿当成了男子,往后不想嫁,只想娶一个回家不成?」   当地成婚习俗,出嫁的女儿需由兄长或者弟弟背着上花轿,若是没有嫡亲的,便可以叔伯家的堂兄弟,霜叶没有亲人,用外人也不方便,青葵生的高大,力气也不小,苏玉锦便干脆让她穿了男装,充当一下霜叶的弟弟。   「娶一个回来?」青葵眼前一亮,「这到是可行,不过得寻得一个投缘的才成。」   若是为了成婚而成婚,还不如不成婚。   头圆的?   曾大勇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后脑勺,弱弱询问,「头扁的不成吗?」   从小被睡扁的那种……   苏玉锦瞧见青葵和曾大勇在那亲亲蜜蜜地说话,眼睛眨了又眨。   别说,这身量比寻常女子高大的青葵,跟身形更加高大魁梧的曾大勇站在一起,还挺般配。   但话又说了回来,从前青葵也不是没跟曾大勇站在一起过,怎的就没发现两个人登对?   莫非是因为青葵今日穿了男装,虽然看起来英姿飒爽,但整体还是男子气概不足,阴柔有余的男子模样,所以在看起来长相颇为粗犷的曾大勇跟前,像极了……   苏玉锦这脑子里头,不由自主地就浮现了一副有关贺严修和粗犷男子之间有说有笑的温馨(划掉,可怕)画面。   请停止想象!   困得眼皮子打架,嘤嘤嘤,求一求月票吧~ 第239章 有老鼠   苏玉锦急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联想尽数都甩了出去。   咳,说起二爷……   端午前便做了许多的咸鸭蛋和松花蛋,更是晒制了一些卤味鸭舌,这几日又琢磨改进了泡椒鸡爪的做法,吃起来滋味也更加酸辣爽口。   这些应该都是滋味极好的吃食,想来喜欢美食的贺严修应该也喜欢的很。   就是不知道贺严修什么时候才能再来青河。   这话又说回来了,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惦记着贺严修来不来青河,什么时候会来青河这样的事情来了?   苏玉锦只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是茫茫大海中随风飘摇的一叶小舟,有些难以把控方向,不由得抿了抿唇。   「姑娘?」艾草看苏玉锦在那发愣出神,碰了碰她的胳膊。   苏玉锦回过神来,「怎么了?」   「于秀才要和霜叶来给姑娘叩首,姑娘快些到厅堂去落座吧。」艾草道。   苏玉锦从前是霜叶的主子,便也算的上是尊长,离家拜别,自是要由她和于永业一起向苏玉锦叩首拜别。   这是礼节,苏玉锦便也没有推辞,端坐到了厅堂。   霜叶和于永业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厅堂,对着苏玉锦跪拜磕头。   瞧着眼前于永业大红的新郎喜服精神抖擞,霜叶一身绿色的喜服美貌端庄,苏玉锦一张脸笑成了牡丹花,按着习俗说了些教导新娘要相夫教子,孝顺公婆,以及恭贺二人相敬相爱,互帮互持,早生贵子等吉祥话,又拿篦子在于永业和霜叶的头上略碰了碰,算作祝福这对夫妻和顺,白头偕老。   待礼节走完,外头唢吶锣鼓和鞭炮齐鸣,花轿更是准备妥当。   由青葵充当霜叶的弟弟,背上霜叶上了花轿,再撒上一把喜钱,花轿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院子,往于永业家而去。   两家相距不远,只隔着几条胡同,不多久的功夫,苏玉锦便在家中听到了那边传来的鞭炮和锣鼓声。   再接下来,进门拜堂入洞房,喜宴开场,流水的宴席从中午吃到傍晚,成婚当天的事儿也才算是办完。   新婚习俗,宴客九日。   九日之内倒也不必大摆宴席,但家中需得随时预备酒水和菜品,好款待前来道贺的宾客。   第三日,则是媳妇回门。   苏玉锦这里作为霜叶的娘家,这回门自然也就是回她这里。   回门当日,苏玉锦早早起了床,吩咐艾草和青葵等人收拾准备,又去会宾楼那打包了几个菜回来,给霜叶和于永业二人办了热热闹闹地回门宴。   这般被苏玉锦还有众多姐妹撑腰,霜叶心中暖意十足,对苏玉锦更是感激不已,拉着于永业在饭桌上跟苏玉锦说了好些个感谢的话。   情绪激动,又自觉无以表达,便向苏玉锦多敬了好几杯酒。   新人敬酒,自然没有不喝的道理。   苏玉锦尽数都吞进口中,结果等宴席散去,霜叶和于永业离开时,苏玉锦便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脸颊处亦是有些发烫。   艾草见状,便收拾了床铺,服侍苏玉锦去睡上一会儿。   苏玉锦困意十足,便上床小睡上片刻。   只是她酒量着实不佳,这次喝的酒又是从会宾楼那里拿来的杜康酒,酒劲儿比平日里喝的果子酒要大上许多,这一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苏玉锦迷迷糊糊地醒来。   见外头已是黑透,屋子里头点着蜡烛,知晓此时已是深夜,便也没有去喊艾草和柳妈妈,只自己披了外衣,到旁边茶几上倒了一杯茶水来喝。   五月的天儿,夜晚的凉意已是少了许多,且茶壶在茶桶里头放着,此时的茶水也还保持着温热的口感,喝起来十分舒适。   因为晌午吃多了些酒,苏玉锦此时也有些口渴,一连喝了三杯的茶水,这才停歇。   睡了这么大半日,即便此时深夜,苏玉锦也是困意全无,干脆随手从架子上寻了一本在书铺买回来的话本小说来瞧。   典型的富家千金和穷书生之间的爱情小说,虽情节老套狗血,但书写者却是文笔极佳,将那俗套的情节写的扣人心弦,看的苏玉锦也是沉醉其中。   屋外微风吹拂,吹得树枝微微摇晃。   廊下点着的气死风灯发出的微弱灯光,照得那树枝树叶影子落在窗户纸上,一片斑驳。   但那片斑驳,似乎在一瞬间的功夫,变成了一大团的黑影,慢慢地向窗户靠近。   再接着,黑影顿时消失,那些原本洒落在窗上的影子也尽数看不到,唯有窗外一片的漆黑。   苏玉锦「咦」了一声,抬眼去瞧。   在发觉外头光亮全无时,猜想大约是廊下的气死风灯熄灭了。   可这气死风灯最是不怕风,也极难熄灭,这会子竟是灭了……   已是这般晚了,苏玉锦也没心思去查看个中缘由,只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话本。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起初是在院中,接着是在廊下,最后似乎到了屋顶……   苏玉锦听着动静,放下手中的话本,猛地跺了一下脚。   窸窸窣窣地声音快速的沿着屋顶的瓦片远去,很快消失不见。   「姑娘怎么了?」睡在外间的艾草听着动静急忙过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应该是有老鼠。」苏玉锦再次竖着耳朵仔细地听,在确定再也没有方才的声音时,这才松了口气,「已经跑了,不妨事,你也快去睡吧。」   「这两日家中吃食不断,剩饭菜又多,兴许便招了那脏东西,等婢子明日去寻只狸花猫来,好好抓一抓。」   艾草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姑娘若是不困,婢子陪姑娘一会儿?」   「都困成这个模样了,就快去睡吧,我看完这两页也就睡了,不必管我的。」苏玉锦抿嘴直笑,将艾草撵了出去。   艾草见状,也只得去了外间接着躺下。   而此时此刻,正有四个黑影在不远处的墙头你追我赶,手中的刀剑正因为碰撞发出「锵锵」的声响。   四人打的不可开交,且身手不相上下,一时之间到是胜负难分。   啊。。不小心超过了十二点……   晚上公司组织吃饭,吃的太晚了,喝的也有点多,所以今晚只有一更,小可爱们不用再等了哈~ 第240章 舍母保子   康石和康罗兄弟俩见对方气势凌厉却招式极狠,越发谨慎对待,干脆左手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右手又从那剑柄处慢慢往外抽出来了另外一把剑。   如此一来,二人皆是左右手各执一把剑,在星光下,泛着幽幽的寒光。   子母双手剑!   两个黑衣人见状,心中顿时一沉。   子母双手剑在外名声响亮,相传这样的招式虽代代相传,但只传给双生子,为的是心意相通,能够发挥子母双手剑最大的威力。   尤其在使用此剑法时,二人背靠背应敌,可以做到所向无敌。   这样的人,竟是守在他们要刺杀的人身边,当真是蹊跷的很。   但蹊跷归蹊跷,此时已是如此,无论对方是什么子母双手剑什么的,都不能丝毫退缩。   否则,就算在这里侥幸一二,待回京之后也是死路一条。   两个黑衣人咬了咬牙,直冲康石和康罗二人要害而去!   康石和康罗兄弟二人此时目光如炬,手中的招数亦是变幻莫测,顷刻间,剑已是指向了那两个黑衣人的喉头处。   黑衣人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忿忿咬牙,「子母双手剑果然名不虚传。」   「你们是何人!」康石喝问,「为何要意欲行凶?」   黑衣人冷哼沉默,并不回答。   「不见棺材不落泪!」康罗冷哼,已是拿了腰间的绳索,要将二人绑缚带走,交给底下人送往京城,交给贺严修发落。   但不等康石和康罗两个人有所动作,那两个黑衣人已是如麻袋一般,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康石和康罗一惊,急忙上去查看,发觉对方二人已是没有了气息,有黑血从口鼻处缓缓流出。   搜寻身上,也并未发现能证明身份和来历的东西。   「大哥。」康罗拧眉。   「此事需得尽快告知主子。」康石亦是脸色阴沉。   夜半出现在苏玉锦的院中,手执长剑和迷香,显然是意图要取苏姑娘等人的性命,这样的事情需得尽快告诉了贺严修。   且这样的蓄意杀害,一次不成,对方大约还会再派了人来,万不可掉以轻心。   除了他们兄弟二人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保护苏玉锦的安全以外,最好还是得再派上几个人来,以免出了岔子……   漆黑的夜,月亮早已落了下去,唯有繁星点点在空中闪烁,如墨色缎面上缀着的珠宝,璀璨耀眼。   雪白的鸽子扑棱棱飞到半空中,向远处而去。   ——   京城的一处宅院内,此时正灯火通明。   下人自屋中进进出出,端进去的热水,出来时满都是赤红。   「用力,快用力啊。」   「疼——」   「啊——」   稳婆的督促声和女子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融汇到了一起,越发让所有人精神紧绷,不敢有丝毫懈怠。   熬煮催产的汤药,炖吊命的参汤,预备包孩子的包被,止血的药粉……   所有的人忙成一团。   两个时辰过后,屋内仍旧是凄厉的叫喊声,且音量比方才还要高上许多。   「怎的这般长的时间,还没有生下来?」贺严德眉头紧拧。   自他被抬到这里,眼看着步锦肚疼发作,到现在已是超过了三个时辰,孩子出生之事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贺严德实在是有些待不住。   「大公子稍安勿躁,女人生孩子便是如此,步锦姑娘又是头胎,更是如此,还有许多女人生孩子需得生上一天一夜呢。」一旁的一个老妈子解释道。   「一天一夜?」贺严德眉头拧的越发紧,「那孩子在肚子里可受得住?这一胎可是男孩儿,倘若生的时间太长,不是说容易痴傻?」   在想了一会儿后,贺严德伸手直拍扶手,「不必再等了,舍母保子,拿剪刀剪开肚皮,将孩子取了出来!」   一旁众人闻言,皆是脸色煞白,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舍母保子,还要拿剪刀剪开肚皮……   步锦出身低贱,不过只是卖笑女,甚至在跟着贺严德之前,还有过其他的恩客,的确上不得台面,但到底是一条人命。   且贺严德还说的那般轻松。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的贺严修。   二公子素来宅心仁厚,想来不会眼睁睁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贺严修刚呷了口茶水,眉眼不抬,「倒也没有到舍母保子的地步,方才那婆子也说了,女人生孩子,是需要一段时日的,大哥不如再等上一等。」   「还等什么等?」贺严德眼睛通红,「这是我的宅院,步锦是我的女人,我要的是我自己的的儿子,与你何干!」   你又如何能干涉那般多的事情!   如若不是现如今自己双腿尽断,已然成了废人,又被贺家软禁,身边连个能吩咐的人都没有,也不必在这个时候还要看到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更不必听你在这里聒噪!   贺严德嫌恶地别开脸,只怒喝道,「现在就去,剪开那贱人的肚子,将孩子拿了出来!」   去剪开一个人的肚子……   这样的事儿她们还是做不出来的。   一众奴仆皆是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一群废物!」贺严德喝骂起来,「将步锦那蹄子绑在床上,我亲自来动手!」   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出来什么样的奴才!   贺严修优柔寡断,顾念所谓的情谊,带出来的那些下人也都是这般瞻前顾后,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干脆利索地做事。   凡事还是不能指望别人!   「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抬我过去!」贺严德再次喝了一声。   奴仆们战战兢兢,见贺严修也没有出言阻拦,便只好抬着贺严德的软塌往那产房里头走。   刚一掀产房的帘子,血腥气扑面而来,让那些奴仆险些背过气去。   而产房中的人见贺严德等人进来,皆是已经,急忙阻拦,「产房血腥气重,着实不适合大公子进来,大公子还是在外等消息吧。」   「滚开!」贺严德骂道。   产房中伺候的婆子还想辩驳两句,但见贺严德此时目眦尽裂,似发狂的野兽一般,只得闭了嘴,默默站在一旁,急忙双手合十,向老天爷拜了拜。   希望自己这条命还能保得住。   而贺严德进了产房里头,看到里面的景象时,顿时愣住。   困到眼睛流泪,我怀疑我是属于睡眠世间比平常人多的那一种…… 第241章 你是故意的   产房中,步锦正躺在床上,衣衫半露,仍旧声嘶力竭地叫喊,连嗓子都喊哑了,额头上更是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看着十分凄惨。   但稳婆此时并不忙着给步锦接生助产,而是将那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粉倒进那热水盆中,原本纯净透明的热水,顷刻之间变成了赤红血水一般的模样,甚至散发着如血一般的腥味。   最重要的是,步锦发动前原本高耸的肚子,此时也变得颇为扁平……   步锦和稳婆以及其他人看到贺严德进了产房时,也是吓得一怔。   甚至步锦都忘记了喊疼,只惊恐地看向贺严德,更是慌忙将那被子往自己身上扯。   这是……   贺严德眉头紧拧,一张脸也是黑成了锅底一般,不等他发作问责,一个婆子急冲冲地进了屋子,「东西来了!」   说着,便将竹篮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外头那些看门的实在是严的很,我险些进不来,进来后又怕大公子和二公子瞧见,等了许久,方才见院子里头没了人才敢进院子的,你们也快来看看,这孩子咋样?」   「我可跟你们说,这孩子可是我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找来的,刚生出来没半天,到时候任是谁也看不出来的,让姑娘把心放回肚子里头就是。」   那个婆子说完话,见众人皆是不吭声,纳闷无比,「怎么都不说话,傻了……」   「不成」两个字还未说出口,那婆子看到了在帘子后头,脸色阴沉无比,且布满腾腾怒意的贺严德,人顿时吓得「噗通」跪在了地上,话也说不出半句,只一个劲儿的「咚咚」磕头。   「饶命,饶命啊。」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贺严德自然明白了这其中的事情,怒喝道,「混账!」   又指着步锦喝骂,「贱人!」   谎称自己身怀有孕,被好吃好喝地待着,妄图等着以抱养的孩子来充当他贺严德的孩子来换取荣华富贵不成?   他贺严德只是腿断了,不是人变蠢了!   若是放到从前,步锦不过就是娼妇粉头之流,每日都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讨好他,哪里敢生出这等胆大包天的想法。   无外乎是因为看他双腿已断,此时成了彻彻底底的残废,所以便想着蹬鼻子上脸。   贺严德越想越生气,伸手要去打步锦,又自认为自己之所以沦落今日的田地,皆是因为贺严修的缘故,也恼上了贺严修,只冲抬着他的小厮喝道,「抬我出去!」   小厮原本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现在被贺严德这般怒吼,顿时一个激灵,手里一滑,原本被抬的平稳的软塌顿时倾斜。   而原本倚在软塌上的贺严德,也因为失去了平衡,滑落在了地上。   贺严德脑袋着地,立刻昏死了过去。   「大公子!」   小厮和奴仆们手忙脚乱地去扶,不小心又打翻了地上那被稳婆加了药剂,满是「血水」的木盆。   整个产房满地都是「血水」,一片狼藉……   ……   贺严德醒来时,发觉自己已是躺在了自己房中的床上,贺严修正坐在面前的桌前,看书喝茶。   想起先前步锦「生产」之事,贺严德怒气冲到了脑门,红着眼睛瞪贺严修,「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对不对?」   贺严修是何等的狡猾,那处宅院的人也都是他安排的,而步锦不过耍小聪明的妇人,那些手段压根瞒不过贺严修的眼睛。   「你是故意等到今天,让我亲眼看到,知道自己彻底绝后对不对?看到我现在恼怒,你就高兴了?你可别忘了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现如今竟是要做食言之举!」贺严德一声声喝问,咬牙切齿,脖子上的青筋更是暴起,俨然一副即将发狂野兽的模样。   贺严修静静地看着贺严德,半晌才开口,「我若及早提醒,只怕大哥也是不信的吧,只会说我从中挑拨,心思歹毒罢了。」   「再者,当初大哥提出以那个秘密交换安置步锦之事,对我提的要求也不过只是给那步锦安置一处院落,确保其安全,不被任何人打扰,并不曾让我监视她是否有不妥之行为。我只是按先前跟大哥所约定的做事而已,何谈食言之说?」   「自然了,如大哥所说,我也的确是想让大哥亲眼看一看的。」   看一看被自己人欺骗的下场,尝一尝期盼许久之事最终化为泡影的痛苦,也让他知道,想到自己再无后代是如何的悲痛难耐。   也算是他一味想着将整个贺家推向权势争斗刀尖儿上的惩罚。   贺严德无言反驳,怒不可遏,一双眼睛通红,人也是恶狠狠地看着贺严修,似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皮肉来才肯罢休。   可恶!   步锦并未有身孕,而他现如今也已不能人道,莫不是天要亡他,让他无后而终不成?   那待他故去之后,这贺家大房便当真被人遗忘干净,旁人只知道贺严修一家了。   不,不用等他故去,他现如今瘫痪在床,如同废人,而那方氏已是病的迷迷糊糊,疯言疯语,也已经被送到庄子上静养,看模样已是没有时日。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他这一房了……   贺严德几乎咬碎了后槽牙,瞪着贺严修,「你这般算计我,心肠歹毒,当真不怕天打雷劈!」   「大哥和大嫂做了那么许多事,算计着整个贺家,不也好端端活了那么多年,我又需怕什么?」   贺严修冷笑道,「大哥现如今病成这样,还是要好好养着为好,莫要如同大嫂一般,人在病中还劳神劳力,最终累了自己的身子。」   贺严德闻言,脸色骤变。   方氏早些年做过什么,他大略也是知道一些。   贺严修的断袖之癖,贺承业的因病辞官,跟方氏都有一些关系。   而方氏现如今的下场,贺严德亦是猜想得到是谁的手笔。   他往后,终究是要步方氏后尘的……   贺严德一脸颓然,面若死灰。   「大哥好好养病,我就先不打扰了,告辞。」贺严修站起了身。   直到贺严修从屋中离去许久后,呆愣许久的贺严修才木然地抬了眼皮,目光如炬,声音沙哑,「来人!」   头疼欲裂,今天必须要早点睡一次,不能再熬夜了……再熬真的有点扛不住,o(╥﹏╥)o大家也不要时常熬夜哦,对身体不好 第242章 天要下雨   「大公子。」小厮走到了跟前,「大公子有何吩咐?」   「我书桌上有两本近日里刚刚抄好的诗集,是早些时候答应送给柳江阁掌柜的,现如今已经抄好,便送了过去吧。」   「回来的时候,刚好能路过八仙楼,买上一道醉八仙回来。」   贺严德现如今身边的小厮是贺严修重新安排的,得到过贺严修的吩咐,只要贺严德不是过分要求,一应吃食玩意儿,都可以尽数应下。   小厮见这两件事情都极为平常,便应了下来,去取了贺严德桌子上的那两本诗经,经贺严德确认无误后,便把布包了,出了门。   待出了院子,便去寻了贺严修。   贺严修此时正在小花园里头喝茶,小厮将事情原委禀告一二,「二公子,整件事便是如此,小的翻了翻那抄写好的诗经,并未有什么不妥,八仙楼的醉八仙也寻常的很,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之处。」   「嗯。」贺严修大略翻了翻那诗经。   从面上看,的确是没什么不妥。   但这柳江斋,面上不过是卖笔墨纸砚的铺子,名不见经传,可贺严修曾着人打听得知,这处铺子看似有掌柜,但实际上最终主子是大殿下。   贺严德从前频繁出入柳江斋,这个地方的作用也就不言而喻。   至于八仙楼,原就是京城之中声名在外的酒楼,是平日里达官贵人宴请喝酒时常去的地方,贺严德平日出入也不奇怪。   但实际上这八仙楼是二殿下的亲舅舅的产业。   小厮问询,「这东西要不要扣下来?」   「不必。」贺严修将诗经递给了小厮,「只按大哥所吩咐去做即可。」   「是。」小厮接了诗经,重新包好,快步往外走。   「大公子似乎是要向大殿下和二殿下求救,传递消息,若是不拦下来的话,只怕不妥吧。」兴安有些担忧。   「大哥现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于大殿下和二殿下而言不过就是一枚弃子,他们此时抽身还来不及,自是不必再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捞一个不中用的人。」   贺严修道,「让他送出去也好,只当自己还有一线希望,每日苦苦等着,待认清真相时,大约也会更加绝望。」   此事不足为虑,目前还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但到了这个份上,贺严德仍旧还是不死心,果然是本性难移了。   贺严修袖中的手指握紧成了拳头。   兴安有些忿忿,「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这原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事,大公子偏生要与整个贺家作对,当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能为何?   不过是起初心有不甘,要争个高低,在发觉力不从心之后,心生玉石俱焚之意,攀上大殿下和二殿下,与整个贺家为敌。   却不曾想过自己也姓贺,倘若贺家当真没有好下场,他又如何能够做到独善其身。   有野心但不聪明的人,误入歧途时,剩下的也唯有狠毒了。   贺严修将心里的怒火压了压,只是拿起了桌子上已经有些变凉的茶水,「大哥身子不好,这两日还是请太医再来看一看吧,天气炎热,难免上火,也请太医多加上一些去火的药。」   「祖母和母亲若是问及,只说这是我的意思。」   兴安顿时会意,连连点头,「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话音落地,有人来报,「二公子,青河飞鸽传书。」   青河来的信,素来都只有有关苏玉锦的,平日里是每月送来一次,信中大都会提及一切安好,而这次却用了飞鸽传书,必定是有紧急事情。   贺严修拧眉,接了递过来的铜管,将里面的信件倒了出来。   纸上寥寥数语,将事情讲了个清楚。   贺严修看完后,登时脸色阴沉,将那信揉成了一个小小的纸团。   有人要对苏玉锦不利。   会是谁?   是大殿下和二殿下吗?   还是说……   云层渐渐地拢到了一处,日头被遮挡,天色忽的暗了下来。   「二爷回屋吧,看样子是要下雨呢。」兴安话音还不曾落地,风已是刮了起来,飞沙走石,院中的树枝都跟着剧烈摇晃。   天上更是乌云密布,顷刻有了闪电和隆隆雷声。   看样子,应该是一场大雨。   也该下这么一场雨,按时节麦子已经收割完毕,打了粮食屯入仓中,这一场雨下完,刚好也该种秋。   这大约会是一场及时雨。   贺严修提起了一口气。   ——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还尚未天亮时,冯袁浩便起了床,催促小厮帮他准备洗漱之物和今日要穿的衣裳。   小厮虽睡眼惺忪,甚至打了个哈欠,却还是按着吩咐去忙碌。   但刚打来热水,拿来牙刷、青盐,以及洗手用的猪胰药粉时,却被冯袁浩叫住。   「这猪胰药粉里头药味有些浓,怕是闻着不好闻,不如再兑点花汁子进去,也能闻着香喷喷的。」   「是。」   小厮应下,急忙去拿鲜花汁子,还没出了屋子,又听冯袁浩喊,「若是有花香会不会也不妥,现在有些阴柔不刚强,若是再被误会平日沉迷脂粉香气,那就更不好……   「还是不必拿了。」   「是。」小厮折返回来,伺候冯袁浩洗漱。   冯袁浩湿了手和脸,闻着那猪胰药粉的味道,顿时迟疑,「还是去拿一些来吧,一点点,就一点点,能压一压这个味道就行。」   小厮,「……好,小的这就去。」   洗漱完毕,梳头换衣裳。   小厮将昨日已经准备好的衣裳给冯袁浩拿了过来。   石青色的交领深衣,绣着竹子的暗花,看着质地上乘,面料挺括有型,冯袁浩穿上好,在那一人来高,打磨的光滑清亮的穿衣铜镜面前照了又照。   衣裳的颜色似乎显得他肤色有些黑,不大精神啊。   「拿那件蟹壳青色的来。」   一通忙活后,冯袁浩再次在镜子面前打量,许久后拧眉,「颜色似乎有些淡了,不如穿黛蓝那件为好。」   「似乎绛色那件更好一些……」   小厮,「……」   日上三竿,冯袁冬快步走来,「怎么这么晚了,袁浩还没有来吃早饭,可是没还有起床?」   原本以为明天还要再上一天班,没想到今天放假,明天不用去了~开心开心 第243章 咬牙切齿   「二少爷今日起的极早呢。」小厮回话。   「那怎么还不曾出门?」冯袁冬问。   「二少爷他……」小厮挠了挠头,「大少爷还是去瞧一瞧吧。」   见小厮回答的迟疑,冯袁冬也有些担忧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妥,快步走到冯袁浩的房中一看究竟。   映入眼帘的是满地,满凳子,满桌子,满床,满架子的衣裳,以及坐在凳子上,一脸颓然的冯袁浩,还有旁边脸色有些苍白,手足无措的小厮。   这是……   「出了何事?」冯袁冬小心询问。   「大少爷来了。」冯袁浩的贴身小厮如看到救星一般,说话几乎带了哭腔,「二少爷挑选不到合适的衣裳,大少爷快帮着来挑一挑吧。」   否则今天他是别想出这个门了!   冯袁冬,「……」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自家这个弟弟,平日里最是不讲究穿的,就连每次换季新做的衣裳,他都觉得麻烦,只随便往身上套了一件便出门。   眼下因为要上门向艾草提亲,便成了这样……   当真是个痴情种子。   也幸亏当初他答应冯袁浩要去向艾草提亲,甚至说服了爹娘,否则的话,以冯袁浩这个痴情模样,还真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冯袁冬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清了清嗓子,「我觉得这件竹青色的便很好,这几日天气颜色,这样清爽的颜色看着人也精神。」   「当真?」冯袁浩的眼中这才多了几分精神。   「这是自然。」冯袁冬点头,「你打理家中布匹生意这么多年,难道还分辨不出来什么时候适合什么衣裳不成?这件的确是极好的。」   「且我见艾草性子活泼,平日里也时常喜欢穿俏皮颜色的衣裳,这件衣裳衬得你沉稳,倒有些像是红花绿叶之感,十分相称。」   冯袁浩想了一会儿后,兴冲冲点了头,「大哥所言有理!」   「快帮我将这件竹青色的衣裳换上。」   「是。」小厮如蒙大赦,急忙帮冯袁浩打理好了衣裳。   穿戴整齐后,兄弟二人一并去前院吃了早饭,而后一边着人去请媒人来家中,一边清点今日去提亲时要带的东西。   一双大雁,虽非冯袁浩亲手猎得,但也是寻了许久才寻来,其他的布匹,糕点,金银首饰等,只需视家境准备即可,但为讨个吉利,凡事都得准备双数。   布匹冯家自然是不缺的,冯袁浩从铺子里头寻了花样最新,质地最好的十二匹布料,又在县城中最好的首饰铺子打了极好的两幅赤金红宝石头面,两副金累丝手镯,两副镶嵌玛瑙的项圈。   最关键的是这糕点……   惦记着艾草贪嘴,冯袁浩几日前便去了一趟云芝斋,特地寻到了云永年,将云芝斋里但凡在售卖的点心皆是要了两盒。   云永年当场目瞪口呆,竟是一时分不清这冯袁浩究竟是来捧场的还是来砸场子的,最后好说歹说的,以天热糕点不宜过久存放为由,只让冯袁浩挑选了一些平日里艾草喜欢吃的拿上一些。   但饶是如此,糕点仍旧有满满十六盒,装了整整四个大木匣子。   东西清点完毕,陶媒婆上了门,略交代了一番礼节之后,便和冯袁冬、冯袁浩兄弟两个出了门。   小厮在后面抬着各样东西,跟着往苏家走。   各式东西加起来,足足抬了十二个箱子,且每个上头都扎了红绸,看着颇为喜庆。   东西多,颜色显眼,以至于冯氏兄弟走到街上时,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许多人驻足观看,窃窃私语。   「冯家这俩兄弟是要做什么去,怎么让小厮抬了这般多的东西?」   「傻货,没看到陶媒婆也跟着的嘛,那上头又都绑了红绸子,自然是喜事,冯家这两个兄弟,老大已是结婚生子,可老二冯袁浩却还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想来大约是去给冯袁浩提亲的吧。」   「嗬,好家伙,去提亲便带这么多东西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送彩礼呢!」   「冯家家大业大,这些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好奇的到是,这冯家二少爷是要向谁去提亲。」   「你这般一说,我也是好奇的很,这几年里,媒婆几乎要把冯家的门坎给踏破了,可冯家老二各个都看不上,现如今喜气洋洋地去提亲,究竟是何等人家?」   「我咋瞧着,他们这一行人是往双桂巷去的呢?」   「还真是,这双桂巷里头,可有哪家的姑娘待字闺中,不曾出嫁,又跟冯家般配的?」   「这么一说的话,还真有一个……」   「谁?」   「苏姑娘!」   「原来竟是苏姑娘,也难怪了。」   「可不是么,苏姑娘模样长得标志,人也是能干的很,这苏记和会宾楼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现如今跟冯家一起合伙开的这织布作坊也是日进斗金,这两家倒也算的上门当户对。」   「男才女貌,十分般配!」   「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   冯家要去苏家提亲?   苏玉锦和冯袁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正撩了窗帘听外头人在那聊冯家八卦的贺严修,「……」   手僵在了半空中,甚至险些将窗帘给拽了下来,更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下车。」   「是。」察觉到自家二爷此时情绪似乎糟糕到极点的兴安,急忙放了凳子让贺严修下车。   而贺严修阴沉着脸下了马车后,径直向冯袁浩一行人走去。   冯袁冬和冯袁浩自然也看到了贺严修过来,急忙行礼,「贺大人。」   「听说冯掌柜要去苏家提亲?」   贺严修语气冰冷,整张脸更是阴郁地要滴出水来,一双眼睛更是紧紧盯着冯袁浩,如同利剑一般,似要将冯袁浩身上刺出几个血窟窿。   冯袁浩立刻觉得压力倍增,紧张起来,后背更是不自觉地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战战兢兢地回答,「正是。」   承认的还十分爽快。   贺严修脸色越发难看。   冯袁浩越发躬了躬身,心里也是越发不安。   明明是炎炎夏日,冯袁浩竟是觉得如同寒冬腊月一般,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年前求一求月票啊,只求月票榜能保住前一百~ 第244章 姑娘的苦心   这寻常人去提亲时,未来岳丈都会对准女婿百般不顺眼,只因自己家精心养护了那么多年的鲜艳欲滴的花朵,要被一个自称小婿之人连花带盆的端走,心中颇为烦闷。   贺大人是苏姑娘的二表舅,艾草又伺候苏玉锦那般久,对于他来说大约也是外甥女一般的存在,所以看他百般不顺眼吧。   冯袁浩急忙又道,「我虽愚笨无用,但对艾草姑娘却是一片诚挚之心,往后必定也会竭尽所能疼惜爱护艾草,此次斗胆前来提亲,还望贺大人能够应允……」   贺严修闻言,顿时一愣。   是来向艾草提亲的。   他误会了。   咳!   贺严修顿感尴尬,忙轻咳了一声,「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冯掌柜青年才俊,艾草也是待嫁之龄,倒也算合适。」   「不过冯掌柜虽然一片心意,终究也得问一问苏姑娘和艾草的意思。」   周遭无形的压力顿时消散干净,甚至连贺严修原本冰冷的语气都变得松软暖意十足。   冯袁浩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导致如此,但既然贺严修对他和颜悦色,心头也是一轻,「这是自然,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最终还是要讲究两情相悦,此次来的确主要是想问一问艾草的意思。」   「自然了,也得问一问苏姑娘和贺大人的意思……」   「冯掌柜不必这般拘束。」贺严修伸手拍了拍冯袁浩的肩膀,「我既不穿官服,便不以朝廷命官的身份示人。」   「贺二爷所言极是。」冯袁浩忙改了口。   贺严修先前在元宵节时因为金开暗中使坏之事,对这冯袁冬和冯袁浩兄弟两个也颇有印象,但当时只觉得兄弟二人也只不过颇为有担当而已,现在看来也颇为机灵。   贺严修对冯袁浩印象更好了几分,脸上甚至还挂了笑。   冯袁冬和冯袁浩见状,皆是松了口气,只领着陶媒婆,吩咐小厮们抬着东西往双桂巷里苏玉锦家中走去。   苏玉锦和艾草正在家中做杏子酱,看到贺严修和冯氏兄弟二人同时上门,颇为惊讶。   在看到后头跟着的陶媒婆以及抬着各种东西的小厮时,更惊诧了。   「你们这是……」   「喜事。」贺严修笑道,目光瞥向冯氏两兄弟。   「喜事?」苏玉锦也看了冯袁冬和冯袁浩一眼。   冯袁浩原本就紧张无比,这会子被苏玉锦和艾草狐疑地盯着,越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将脑袋垂得低低的,不好意思地笑了又笑,手指恨不得要将袖子给绞破。   冯袁冬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当初在家说要向艾草提亲时,说的那叫一个振振有词,还以为这小子长进了许多,知道为自己争取,知道摆事实讲道理了。   结果真到了艾草跟前,成了这幅熊样子!   眼瞧着自家弟弟已是不顶大用,冯袁冬不得不给陶媒婆使了个眼色。   果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得专业人士出马为好。   陶氏胸有成竹,脸上立刻挂满了笑,更是清了清嗓子,「今儿个两位冯掌柜来不为旁的,是为了一桩婚事呢。」   「早就听说苏姑娘端庄贤惠,聪慧能干,连身边伺候的丫头也是聪明伶俐,惹人喜欢,艾草姑娘模样生的俊,性子也好,又是个勤快的,是实打实的好姑娘,整个青河县怕是都难寻的。」   「再说说咱们冯掌柜,今年刚满十八,与艾草姑娘年岁相当,家境也是十分不错,在青河县也算的上是响当当的门第,最要紧的是性子本分老实,却又善于打理家中生意,更是生的仪表堂堂,也是整个青河县里头难寻的好男子。」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般配的很,我老婆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媒婆,还是头一回说到这般好的婚事,实打实的天赐良缘……」   所以冯氏兄弟二人来,是为了冯袁浩和艾草的婚事?   苏玉锦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冯袁浩做事勤勉,为人端正,性格也比较温和,虽说还不了解其生活上的小细节如何,但整体来说,是一个有见识和谋略,兼备责任心,颇为不错的人。   且冯家家底颇厚,若是艾草真嫁到了冯家去,生活富足,衣食无忧,且冯袁浩上有大哥和大嫂,也不必烦心打理家事等琐碎之事,也免去了许多的烦恼。   不过,这个设想是建立在艾草也喜欢冯袁浩的基础之上。   苏玉锦站起身来,福了一福,「我去去就来,失陪片刻。」   冯袁冬和冯袁浩自然明白苏玉锦此去的目的,忙拱手应下,「苏姑娘请自便。」   苏玉锦离了厅堂,便去找寻正在灶房煮茶水的艾草,说了冯袁冬和冯袁浩的来意。   艾草闻言,嘴巴张的老大,许久之后才将下巴手动推了回来。   「姑娘是说,冯掌柜他……」   来提亲?   来提亲的对象还是她?   等等,他们今日让那么多小厮带来那么多东西,当真不是为了庆祝这段时日永福布卖的极好,织布作坊赚了许多的钱?   而是因为冯袁浩看上了她,想娶她进门?   「正是。」苏玉锦点了点头,「这冯掌柜是个颇为不错的,我看着也好,所以便想问一问你的意思,看你是如何想的。」   「你不必担心身契之事,像你们几个,我原就是打算等过段时日便将身契还了你们,也好寻上一门合心意的婚事,现在可巧冯掌柜上门提亲,便提前给了你。」   「你也不必担忧我身边无人伺候,先不说这提亲是婚嫁的第一步,真到成亲之时还得一年多的时间,就算等你成婚后,还有水兰能做贴身伺候的活计,你嫁的也不远,随时回来也是可以的。」   见苏玉锦为她盘算了这般多,艾草心中暖意十足,只点了点头,「姑娘待婢子好,婢子知道,也明白姑娘的苦心,想着让婢子早点有个归宿,能仰仗一辈子的归宿,可婢子是真想在姑娘身边再多呆上几年。」   虽然也如苏玉锦所说,她成婚后也住在青河,离得不远,也是可以时常回来。   放假第一天,忙成狗……竟是比上班还要忙,我好心累 第245章 抓住艾草的胃   虽然苏玉锦这边并不缺伺候的人。   虽然这冯袁浩看起来似乎也不错……   但嫁了人,便得顾及夫家那边,远不如自己一个人时的自由,只怕设想的简单,真正到时候了,也未必能做到抬脚就走。   所以艾草还是想着迟一点出嫁。   见艾草这般回答,苏玉锦接着问,「你这想晚两年出嫁,是担忧我这边?还是说真的想晚两年?还是说,这晚两点不过是个谦辞,只是看不上这冯袁浩?」   「倘若是前者,那就如我方才所说的那样,将心放回肚子里头就是,若是真的想晚两年,那我如实告诉冯家就是,倘若是真没看上冯袁浩,那也是无事,我帮你婉拒一番。」   虽然冯袁浩在所有人,包括她的眼中来说,对于艾草都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但婚嫁这种事情,在苏玉锦看来还是要两情相悦为好,仅仅是合适的话,这个基础太过于脆弱,不见得能够撑过往后几十年的光阴。   「这婚事婢子还是颇为满意的,觉得那冯袁浩也着实不错,是个能托付终身之人,只是婢子当真想在姑娘身边再多待两年。」艾草郑重其事地答道。   苏玉锦见状,点了点头,「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那我便按你的意思,给冯家回个话。」   「多谢姑娘。」见苏玉锦应下,艾草咧嘴笑了笑。   苏玉锦回了厅堂,将方才艾草的意思说给冯袁冬和冯袁浩说了一说。   冯袁浩闻言,一颗心顿时落了地。   虽然想着晚上两年,但同意这门婚事,说明艾草对这件婚事也是认可的,至少对他不讨厌,那他往后再好好表现一番,早晚还是能够抱得美人归的。   冯袁冬也是忍不住微微点头。   倒不是他托大,也并非是歧视,但艾草是奴籍,是下人,对于冯家的家世来说,艾草多少也是有些高攀。   寻常这般身份的女子,若是见这样家世的人上门提亲,早已是迫不及待地应下,更是盼着早早成婚嫁过去,如此才能彻底安心。   但艾草却并不急着出嫁,而主要原因是想多伺候苏玉锦两年。   可见她不但不贪慕虚荣,爱恋银钱,反而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她自己的主子,可谓十分忠义,是个心思极其端庄醇良之人。   这样的人到了冯家,不但不会惹各种事端,反而会给冯家带来极大的福气。   冯袁冬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能够明白冯袁浩为何这般喜欢艾草了。   一个心思单纯之人,又有谁不喜欢呢?   对于艾草答应这门亲事,但是想要迟上两年成婚之事,冯袁冬和冯袁浩兄弟二人可以说都没有任何意见。   且冯袁冬更是道,「婚嫁六礼,现如今才刚刚到第一步,往后礼节咱们慢慢地走,待成婚那日只怕也需要等到两年之后,艾草姑娘也可专心筹备嫁妆,不必担忧此事。」   礼节一样一样慢慢的走,既合乎规矩,又全了艾草的心思,可谓一举两得。   「正是这个理儿。」苏玉锦抿嘴笑了笑,招呼柳妈妈端上了新的茶水。   一众人又说了许久的话,眼看时候不早,冯袁冬和冯袁浩带着陶媒婆告辞。   苏玉锦和贺严修去送了送。   临走时,艾草喊住了冯袁浩,「哎。」   「什么事?」冯袁浩有点紧张。   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下次你再送糕点的话,别再送这杏仁糕了,我不爱吃杏仁,还有那个莲花酥,下次也少买一些,那个虽然好看也好吃,可吃上两个便觉得腻得很,便不想多吃了。」艾草小声地说话,一边看冯袁浩的反应。   原来是为了这个!   冯袁浩心中一轻,接着慌忙点头,「好,我记下了,旁的还想吃吗?」   除了糕点什么的,只要青河县有的,都可以去买!   「不必了,旁的也没有我家姑娘做的好吃。」艾草嘿嘿一笑。   「那倒是。」冯袁浩认同地点了点头,「苏姑娘的厨艺非一般人能所及,旁的自然也是入不得你的口。」   等等,艾草想着晚两年成婚,莫不是就是因为惦记着苏姑娘的厨艺,对那些美味的吃食恋恋不舍?   心底刚刚腾起这个想法的冯袁浩很快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   艾草虽然贪嘴,却也是一个拎得清的人,是断然不会如此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艾草也的确贪嘴……   投其所好,能得其欢心,这点是错不了的。   毕竟要想抓住一个艾草的心,必须要先抓住艾草的胃!   往后得多搜罗一些好吃的来,争取早日俘获艾草芳心,早日将艾草娶进门。   不成,这样似乎也不是十分妥当。   毕竟那些吃食都是外头做的,若是艾草吃的尽兴,这心思又转移到了旁的地方可怎么办?   不如寻上几个出色的厨子或者糕点师傅,干脆自己学一学,这样往后艾草也只能离不开他!   嗯,就这么办!   而且,要先从简单的学起。   冯袁浩回家之后便进了家中的厨房,要跟家中的厨子先学一学简单的菜式。   而冯袁冬得知这件事时,颇为纳闷,「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着学做菜了?」   从前也没听说冯袁浩有想当厨子的志向啊。   冯袁浩身边的小厮抓了抓耳朵,「方才好像听二少爷说要多做一做饭,让大少爷尝一尝滋味等类的话……」   「小的猜想,大约是今儿个二少爷心情好,所以想着亲自下厨做些饭菜来给大少爷吃?」   「是了。」冯袁冬认同地点了点头。   因为他帮着说服了爹娘,所以冯袁浩也想着酬谢一二吧。   正所谓成家立业,而这成家之所以在前,一来是因为年岁的缘故,二来主要是程家之后这人的责任心更重,做事也更加稳妥有条理,做起事情之后也能更加周全。   冯袁浩这般,也是因为和艾草的这门亲事吧。   冯袁冬心情极佳,只觉得这门亲事结的实在是好,忍不住哼了小曲儿去自己院子里头等着冯袁浩做出来的美味佳肴。   这边,苏玉锦家摆了晌午饭。   因为刚送走了冯家兄弟,柳妈妈和艾草忙不过来,只简单做了些面条,配上两个凉菜来吃。   N刷红楼看到刘姥姥游大观园那一段,不得不佩服刘姥姥的人生智慧~ 第246章 听说我很忙   面条是地道的油泼面,擀的宽宽的面条,配上黄瓜丝,汆烫熟的黄豆芽,蒜末、辣椒粉、盐等各种调味料,用热油一浇,吃之前再那么一拌……   喷香的滋味在整个院子上空弥漫,经久不散。   而吃到口中时,辣椒足够香却没有那般辣,对于炎炎夏季来说,正是爽口开胃的程度,令人食指大动。   凉拌黄瓜木耳,卤猪耳朵切成片摆了盘,当成油泼面的配菜,吃起来也颇为事宜。   苏玉锦因为艾草终身大事即将有了着落,这会子心情愉悦,吃起饭来也是敞开了胃口来吃,竟是吃了满满一大碗。   贺严修则是因为先前被冯家来苏家提亲之事吓了一跳,而后又得知是向艾草提亲时心中高兴,情绪起伏有些大,以至于这会子也觉得饿得有些厉害,这油泼面足足吃了两碗才放下筷子。   「二爷这胃口是越发好了。」苏玉锦笑道。   「是啊。」贺严修点头,「这段时日忙于政务,胃口也是大了许多。」   「不过说起这政务来,我在京城时听刑部和大理寺卢少卿提及,这段时日京城和周边府城、县城之中皆是不太平,出现了多起灭门惨案,行凶之人身份不明,动静不清,但但凡是被其盯上的人家,全家老少,甚至家中其他活物皆是无一幸免,可以说十分惨烈。」   「虽然青河县还并未听闻有这样的事情,可防患于未然,除了叶县令这里需得加强衙差巡逻,确保安全以外,城中百姓也需得小心谨慎为好。平日里不要去偏僻之处,夜晚早些归家,尽可能不要给那穷凶极恶之人可趁之机。」   那两个意图趁着夜色袭击苏玉锦的黑衣人身份虽然还没有查清楚,但上次被康石兄弟二人阻拦后自尽身亡,可见幕后主使身份不一般。   这样的人既然派出来的第一拨杀手,便极有可能会有第二次行动。   虽然贺严修已经加派人手与先前的康石兄弟二人一并保护苏玉锦的安危,但暗卫大多都是男性,许多时候不宜跟的太紧。   所以劝苏玉锦少在外面闲逛,也能多确保一分她的安危。   见贺严修说话时表情严肃,苏玉锦明白事态严峻,便认真点头,「我记下了。」   继而笑道,「多谢二爷提醒。」   「哪里就这般客气了。」贺严修这会子得了空,才将带来的东西拿给苏玉锦看,「母亲和表妹惦记你的很,只是母亲家中琐事繁忙,表妹也要学习礼仪,实在不得脱身,她们虽有心想来看望你,却始终没有空前来,得知我来青河,便托我将东西捎过来。」   「这是母亲早些年得的纯金的如意,说是拿给你放在家里看着也喜庆,表妹送来的是一盒金瓜子,是早些年她进宫时,太后赏的,一直收着,这回特地翻了出来拿给你。」   「此外,还有一些鹿茸,灵芝等难得的药材,说是你平日里大约用得到,就让我一并都带了来,拿给你用。」   礼盒摆了满满一桌子,所有的金器都泛着亮光,而那药材更是琳琅满目,种类极多,且各个都是精挑细选,可见送礼之人当时的郑重。   陆雯静性子活泼直爽,贺夫人陆氏已是温柔贤淑,两个人都是极好之人,苏玉锦原本对这姑侄两个便印象极佳,眼下看她们百忙之中还惦记着自己这边,越发觉得暖意十足。   「劳二爷替我向夫人和陆小姐道谢。」苏玉锦笑得眉眼弯弯,「这几日我也做些吃食糕点的,二爷回头帮着带了回去,也算是夫人和陆小姐的谢礼。」   姑侄二人似乎对美食都没什么抵御能力,这般也算是投其所好。   「好。」贺严修笑眯眯地应下。   这边,陆雯静此时正在贺家的花园里,拉着陆氏在凉亭里面看那花园中百花争艳,蝴蝶飞舞。   「姑母。」陆雯静颓然地趴在了石桌上,满脸的生无可恋,「这夏日漫漫,成日地拘在家中,当真是要闷出病来了。」   「是啊,成日的在家,实在是无趣的很啊。」陆氏也跟着点头,「只是这天气实在炎热,京城之中逛来逛去的也都只是这些,着实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去处。」   京城没有去处,那旁处……   陆雯静一个激灵,直起了身子,「姑母,不如咱们……」   去青河?   「好啊!」陆氏的巴掌拍在了大腿上,头也是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咱们不必乘车,轻装骑马,速度也更快一些。」   这样的话,当天打个来回,若是旁人问及,只说去郊外庄子闲逛了一圈。   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姑母所言极是。」陆雯静连连点头,「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   这眼看这就是要出门?   一旁的丫鬟绿荷忙提醒道,「夫人,表小姐,婢子听外院的小厮说,二少爷今儿个一早便出了门,隐约还听到青河的字眼,婢子猜想着二少爷大约是去了青河吧。」   所以她们这会子若是去青河的话,岂不是刚好撞个正着?   陆氏和陆雯静的眼皮子皆是跳了一跳,接着不约而同地摆了摆手。   「姑母,我突然想起来今日天气炎热,一路骑马只怕也是劳累,还是不如在姑母这里乘凉的好。」陆雯静讪讪笑道。   「我也这般认为。」陆氏跟着点头附和,「着人做些冰碗来吃,清亮美味,消暑最佳,哪里就非得要去青河了呢。」   「是啊是啊。」   绿荷,「……」   都说侄女肖姑,这话当真是不错。   连怕二少爷这件事,都是如出一辙呢。   绿荷抿嘴偷笑,只吩咐人去给陆氏和陆雯静做冰碗来吃。   ——   天气炎热,苏玉锦这两日也做了许多的冷饮来吃。   茉莉花配着薄荷叶泡的水用传统制冰法做成茉莉薄荷冰,买来的冰块混着西瓜汁做成西瓜冰沙,水蜜桃、西瓜、青桔等做成维C冰果饮……   每日乘凉看书喝冷饮,时不时可以跟苏玉锦说上几句话,贺严修觉得日子过得实在是惬意满足。   但很快,这份怡然自得的安静时光被打破。   三殿下来了。   陆氏:听说我很忙?   陆雯静:是啊,我也听说我很忙的,出门都没空的说   贺严修配合点头:是的,的确很忙 第247章 洪灾   星夜前来,且神色匆匆。   「知道表哥在此处,便急忙赶来通知表哥。」三殿下满脸凝重和焦急,「洪郑府洪河决堤,洪水几乎淹没了整个府域,甚至连附近的郑新福和福旺府也被波及,父皇下旨,命我与表哥一同前往洪郑府查看受灾情况。」   「洪河因为水患之事备受朝廷重视,每年拨大量饷银去清理河中淤泥,修筑两岸堤坝,近几年已是不曾再有水患,且眼下不过六月,并未到雨季七月,怎的会出了水患?」贺严修拧眉询问。   「每年洪河流域的雨季是在七月,所以到每年七月时,洪郑府皆是提高警惕,不敢有丝毫懈怠,但今年自进了五月之后,雨水便十分的勤,大大小小的雨接连的下,竟是没有几日晴天。」   三殿下解释道,「想来也是因为今年天气不寻常,雨水过多,导致河中水位大幅度超过往常,河堤无法再阻拦河中洪水,这才倒置洪水决堤,淹没了附近。」   「据地方来报,这三个府城中,多数房屋、桥梁被冲垮,田地被淹没,许多人更是在水灾中或死或失踪……」   无论将来要不要争储君之位,三殿下都是皇子,平日里学的是治国平天下,此时提及水灾和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有些哽咽。   「父皇下令后,我已吩咐下属官员轻装简行往洪郑府出发,而我则是来这里接上你一同前往。」   三殿下道,「事不宜迟,咱们不能过多耽搁,需得明日一早出发。」   「好。」贺严修点头,思索片刻后道,「此次前去洪郑府,要带上苏姑娘。」   三殿下,「……」   表哥的痴心,好像超过了他的想象。   果然是红颜祸水,连素日里勤于政务的表哥都要为色所迷,从此不务正业?   「洪郑府遭了那般大的水灾,寻常情况下下,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苏姑娘医术高明,有她在的话,大约能够帮忙一二。」贺严修解释道。   原来如此。   是他格局小了。   三殿下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如表哥所言,要劳烦苏姑娘与我们一同前往洪郑府。」   说定此事,贺严修便去寻了苏玉锦说明个中情况。   「此次怕是要免不得要辛苦你一番。」贺严修满脸歉意。   「二爷言重了,能够帮到二爷和三殿下,是我的福分,能够帮到黎民百姓,更是我的福分。」   人活在世上,谁又能没有一些豪情壮志,报国之心呢?   苏玉锦自认自己是寻常小女子,也有这样的心思。   但随即又迟疑,「不过此次跟随二爷和三殿下一起出门,又是去忙水灾的公务,倘若我以女子身份示人,尽管是揣了一身医术前往,做的也是正经事,只怕也会让人误会二爷或者三殿下行为不端,不如我略加改装,扮成男子模样,既能周全二爷和三殿下的名声,做起事情来也能更加方便一些。」   「嗯。」贺严修认同地点头,「洪郑府那原就偏僻,此次也会十分忙碌,条件难免艰苦,我让兴安多带上一些日用之物。」   「多谢二爷。」   明日要一大早出发,此时所有人也都不敢怠慢,只尽快收拾一些随身之物。   三殿下的东西不必理会,贺严修这里从京城来这里十分仓促,便干脆带上了苏玉锦平日里给他准备的一些衣裳和许多日用品。   都是平日里一直备着的,这会子收拾起来倒也简单。   反倒是苏玉锦这边,旁的东西都好说,唯有这衣裳……   她平日里并无女扮男装的爱好和行为,这会子一时半会儿竟是寻不到合适的衣裳,最后思来想去的,只得晚上敲开了冯家铺子的门。   冯家铺子卖布匹,也卖成衣,平日里皆是会备上一些货。   铺中值守的大掌柜听闻是苏玉锦这里要几件男装,十分殷勤的将近期所有的新货尽数都拿了出来供她挑选。   一番挑选后,苏玉锦拿走了款式简单不出挑,面料柔软舒适的几件衣裳。   只是这衣裳是男子所穿,即便特地选了尺寸偏瘦小的,对于苏玉锦来说仍旧略显宽大了一些,艾草和柳妈妈连夜将袖子和裤脚以及下摆处裁短了一些。   至于身量宽松之事……   寻常人穿衣裳时,喜欢宽大的也是有的,且宽松一些,也更好遮掩苏玉锦有料的身形。   「应该还成吧。」束了头发,着了男装的苏玉锦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有些不太确定的问艾草,「看着像吗?」   艾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道,「若是单单看姑娘的话,倒也有几分像男子,可若是跟青葵站在一起的话……」   为了方便,苏玉锦明日出门时打算带身量更加高大,力气也更大的青葵前往,方才去冯家铺子拿衣裳时,也拿上了几件小厮模样的衣裳。   此时青葵换上男装,看起来极像寻常小厮,顶多就是长的不如寻常小厮魁梧,但若是寻常人看着,也只觉得她是那种不做粗活,只做贴身伺候主子活计的小厮而已。   而苏玉锦这边,原本便属于骨架小,看起来清瘦型的人,虽然个子在一般女子中也算高挑,但着了男装后,只会让人觉得身体削瘦,再加上唇红齿白,肤如凝脂,柳眉杏目的模样……   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苏玉锦看看青葵,再看看镜中的自己,想了片刻后坐在妆奁面前,拿起桌上摆放的各种瓶瓶罐罐,取了里面的妆粉,在脸上开始涂抹……   ……   鸡叫三遍,众人开始忙碌。   马车已是赶到了门口处,兴安和三殿下身边的小厮荣良正往马车上面搬运东西,青葵也来帮忙。   青葵身形高大,此时一身男装,混在兴安和荣良二人之中,竟也没有半分的违和,宛若就是寻常小厮一般,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   贺严修和三殿下看着这情景,皆是不约而同点头。   继而又不约而同地思索一件事情。   也不知道苏玉锦着男装是何模样……   二人正思索着,苏玉锦拎着自己盛装银针、脉诊以及寻常所需膏药、丸药的药箱子出了房门,走到了二人的跟前。   贺严修顿时瞪大了眼睛。   今天是除夕夜,祝所有小可爱除夕夜团团圆圆,合家欢乐~~~~~ 第248章 插兄弟两刀   此时的苏玉锦,头发尽数束起,梳成寻常男子的模样,扎了蓝布方巾,有些寻常书生的打扮,到是没什么问题。   但原本一张白皙美貌的脸庞,此时却换了另外一幅模样。   肤色黄中偏黑,有些像是成熟晒干后的小麦颜色,眉毛短而粗,眼下眼袋略有些浮肿,鼻子也显得有些塌陷,脸上皮肤粗糙,且多了几颗不小的黑痣,就连嘴唇看起来都有些发暗……   可以说一眼看过去的话,只会觉得苏玉锦是个相貌平平,身体瘦弱的寻常读书人,哪怕扔到人堆里头也毫不起眼,几乎不会想到这竟是一个美貌的女子所扮。   这身打扮可谓十分成功,贺严修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都有些晃神,唯有看到苏玉锦那双无法掩盖,深邃明亮的眼睛时,才能确定这真的是苏玉锦。   而三殿下在看到苏玉锦时,起先并不在意,但见其走到自己跟前时,问道,「你是苏姑娘家的小厮?怎的昨日并不曾见过?」   更是暗暗腹诽。   苏玉锦生的容貌美丽,就连身边伺候的艾草和青葵也都是容貌清秀之人,家中怎的会有模样看起来这般平平无奇,且看起来身体不好的小厮?   苏玉锦见三殿下这般说时,抿嘴笑了起来,「竟然连三殿下也骗了过去,可见民女这身装扮十分合格。」   三殿下见眼前这模样普通的,身体不好的书生口中发出的竟是苏玉锦的声音,顿时吓得一个激灵,人都往旁边蹦跶了一步,半晌才回过神来,「你竟是苏姑娘?」   「正是。」苏玉锦笑着点头。   得到确定答案,再仔仔细细地瞧了许久,又比量了一下身高,三殿下这才长吸了一口气,「还真是苏姑娘,竟是险些没有认出来。」   「往后我便是书生兼大夫,名唤苏玉。」苏玉锦笑着拱手,「苏玉见过三殿下,贺大人。」   「苏大夫好。」三殿下拱手。   贺严修则是伸手扶了苏玉锦,「苏大夫不必客气。」   「谢三殿下,贺大人。」苏玉锦站直了身子,瞥了此时目光灼灼的贺严修一眼。   怎么总觉得贺严修的眼神,跟平时有些不大一样。   好像多了那么一点的……热烈?   是她的错觉吧……   ……   收拾妥当后,一行人顶着东方的晨曦出发。   为轻装简行,此次出行,大多是马匹随行,唯有两辆马车,一辆装载日用之物,一辆宽大一些的,用于乘人。   起初三殿下,贺严修,苏玉锦和青葵同乘一辆马车,后来青葵见兴安和荣良二人皆是策马同行,便跃跃欲试。   小厮同乘马车的确也有些扎眼,苏玉锦便由着她去。   青葵先前跟着苏玉锦河东之行时便学会了骑马,此时虽然许久不曾握过马鞭和缰绳,但还算轻车熟路,很快便能如兴安和荣良一般,驱马前行。   车内只剩下了三殿下,贺严修和苏玉锦三人,在马车的摇晃下,昏昏欲睡。   昨晚因为研究乔装打扮之事熬了大半夜,晨起又起的极早,苏玉锦此时困倦的眼睛都睁不开,只小鸡啄米一般的在打盹儿。   贺严修往一旁挪了一挪,又将软枕垫上,让苏玉锦靠上小憩。   但饶是如此,一辆马车里面挤了三个人,苏玉锦身子无法舒展,仍旧觉得不大舒坦。   但到底是出行在外,此次又非游山玩水,不能一味只有贪恋舒适之心,苏玉锦便决定凑合着眯上一会儿,略养一养精神就是。   贺严修在河东之行中已是知晓苏玉锦睡觉时习惯性将腿伸直的习惯,现在看她蜷缩在一处时,眉头微微拧起,掀开了车厢上的窗帘,「牵一匹马过来。」   兴安闻言,急忙牵了一备用的马匹,更是将马鞭透过车厢上的窗口递给贺严修。   「表哥要去骑马吗?」三殿下揉着因为依靠软枕打盹儿而有些发酸发疼的后背和腰,准备将自己的软枕往贺严修那边挪一挪。   刚好,他也能好好地靠在这里睡上一会儿。   昨晚跟表哥一起查看此次一同前去官员名单以及洪郑府的地图,商议到那之后需要处置的事务,极晚才睡,此时也实在是困得有些厉害。   贺严修并不回答,只是将马鞭递给了三殿下,「你要去骑马。」   三殿下,「……」   他什么时候说自己要去骑马了?   他明明想睡觉!   但看看同样困得不行的苏玉锦,再看看贺严修的满脸心疼,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旁人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而他的表哥,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子,插兄弟两刀!   可恶啊!   没见过这般重色轻友的表哥!   三殿下怒气冲冲,劈手夺过了贺严修手中的马鞭。   哼,骑就骑!   在外面骑马,可以看一看沿途风土人情,增长一番见识不说,且这般长途跋涉的行走,也能强身健体一番……   总之,好处多多,比在车内被塞狗粮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三殿下安慰自己了一番,下了马车后,握着马鞭翻身上马,代替了原本兴安的位置,驱使马匹跟在马车一旁。   虽然盛夏,但今日是多云的天气,日头被云层挡了个差不多,加上天上刮着的阵阵微风,天气倒不算炎热。   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厢窗帘,三殿下隐约能看得到马车里的情景。   贺严修将软枕尽数都集中到一处,帮苏玉锦垫得更加松软,更是独自坐在车厢内的一角,让苏玉锦完完全全地躺平在车厢内……   这般一来,苏玉锦几乎是可以平躺在车内安安稳稳地睡觉,贺严修却将自己弄得十分憋屈。   三殿下见状,心里顿时平衡许多。   看来贺严修也不是只对他狠的,对自己下手也丝毫不留情面的说……   接下来的几天,三殿下十分识趣地主动骑马,将马车完完全全地让给了贺严修和苏玉锦。   除了第一天困倦无比以外,接下来的今日赶路太晚时,都就地歇息或者寻客栈投宿,苏玉锦睡得还行,这日也没有在马车上睡觉,而是透过窗帘看风景。   在看到三殿下在马车旁边时,苏玉锦笑道,「三殿下到是十分喜欢骑马。」   祝大家新年快乐,祝所有人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摁住贺严修给大家砰砰磕头~ 第249章 迷路了   「是啊。」贺严修点头,「自小便是如此。」   在马车外听到贺严修和苏玉锦说话的三殿下,「……」   是的,说的没错,他爱骑马!   超爱的!   三殿下咬了咬牙,手中的鞭子甩在了马屁股上。   「驾!」   ……   一直赶路到晚上天色极晚,天上繁星点点时,一行人暂时停了前行,略作歇息。   「三殿下,贺大人。」前去探路的侍卫前来回话,「属下们已经仔细查看过,如地图上所画的一般,前行三十里内并无任何村庄和人家,今晚怕是只能露宿野外了。」   出行了这五六日的功夫,夜晚能寻到住处的唯有两日,剩下皆是在野外歇息,三殿下和贺严修也十分习惯,并不在意。   「此处地势还算平坦,周围也有小河,适合饮水做饭,今晚便在此歇息,明日一早出发。」三殿下道,「吩咐下去,生火做饭。」   「是。」   侍卫和随从纷纷应下,开始忙碌。   生火的生火,打水的打水,收拾床铺的收拾床铺。   出门在外,这床铺自然不会特别象样,不过就是简易的幔帐搭起来的简易帐篷,里面铺上油毡布防水,再铺上一条软毯当褥子。   现如今天气炎热,倒也不必准备太多,简单凑合一番也就是了,那些需要值守的,则是准备夜晚值守时所需的灯笼等照明之物。   晚饭做的简单,带的干粮,煮上了一锅米粥,烤上了几条从河中抓来的鱼,配上苏玉锦带的晒的干菜泡发后凉拌而成的蔬菜,也算的上是荤素皆有,凉热搭配。   苏玉锦这几日没少展示厨艺,今晚时也在略微显露了一些,将带来的松花蛋切成碎块放到粥中,煮成了皮蛋粥来吃。   又将带来的面粉,加上水和成了面,手拍成饼子的形状,搁在烧的热热的石头上烤成石头饼。   虽然是夏季,对事物的凉热要求并不高,但这样能够吃到现做的美味饭菜,也比吃干粮来的幸福感多一些。   更何况苏玉锦的手艺极佳,皮蛋粥吃着鲜美无比,石头饼又酥又脆,又因为撒了些椒盐的缘故,美味十足,就连那凉拌的泡发干菜,都觉得爽口无比,好吃的很。   三殿下一口气炫了四个石头饼,喝下了两碗的皮蛋粥,连凉拌菜自己都吃上了大半碗。   即便是饱嗝连连后,仍旧还是有些不愿意放下碗和筷子。   奈何嘴巴没过瘾,这肚子实在是受不住,三殿下也只能是恋恋不舍地住了口。   苏玉锦这手艺当真是没得说!   也难怪贺严修这般喜欢苏玉锦。   一个相貌美丽,知书达理,聪慧能干,医术卓然,擅长厨艺,甚至连琴棋书画都略有精通的女子……   饶是谁,只怕都没办法抵抗吧。   三殿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明白贺严修为何毫不犹豫地插他两刀了。   倘若他往后遇到这般让自己心仪的女子,只怕插刀插的比贺严修还要毫不犹豫。   不过,这样的女子,怎么还没有到他身边?   该不会是迷路了,一时半会儿寻不到他?   三殿下不由地摸了摸鼻子。   其他人对于能吃上香喷喷的石头饼和其他可口的饭食同样是心中高兴,且对苏玉锦心生感激。   只是除了三殿下,贺严修,兴安和荣良以外,没有人知道苏玉锦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跟随而来,其貌不扬,名为苏玉的大夫。   「苏大夫这手艺可以去当厨子了!」   「这几日沾了苏大夫这么多的光,往后苏大夫若是有事,尽管张口,不必客气。」   「苏大夫,刚煮好的茶水,你喝一碗吧。」   「苏大夫要不要再喝一碗粥,我帮你盛……」   看那般多的侍卫聚在苏玉锦身边,贺严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时候不早了,都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是。」   见贺严修发话,侍卫们急忙各自去收拾厨余,整理厨具,规整马匹,安排值夜等事。   贺严修则是将马车里给苏玉锦收拾整齐,又拿苏玉锦准备的艾草条将马车里熏上一熏,避免有蚊虫近身。   待苏玉锦上马车,在马车内歇息时,贺严修便倚在马车前面的座位上,闭目歇息。   三殿下晚上是睡在简易帐篷之中的,见状招呼贺严修,「你终日劳累,还是到这帐篷之中睡一晚吧。」   「无妨。」贺严修拿了个软枕来倚,「这里便很好。」   盯着苏玉锦性命的人随时可能有,他不能掉以轻心。   三殿下见状也不再劝,只打了个哈欠后进了帐篷去睡。   夜渐深,过了子时后,所有人沉沉睡去,就连值夜的侍卫,此时也有些发困打盹儿。   月亮高悬,从云层后跃了出来,渐渐西沉。   皎洁月光下,一抹寒光忽的闪现,划破空气,自远处飞驰而来。   直冲贺严修的面门!   紧闭双眼的贺严修忽的睁开了眼睛,伸手去拦,将一支利箭稳稳地抓在了手中。   思索片刻后,贺严修手执了那箭,用力照着来的方向甩出。   「唰」的一声,利箭飞驰而去。   片刻后,不远处有黑影从树上坠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刺客!」   侍卫喊了一声,惊醒了在场所有人。   苏玉锦掀了车帘,「二爷……」   「你在车上不要出来。」贺严修沉声交代,将腰间的两样东西给了苏玉锦,「若是有人近身,圆的是霹雳弹,瓷瓶是迷药,用的时候记得捂住口鼻。」   说罢,贺严修将马车上的门窗皆是扣上,满脸警惕地看着方才利箭飞来的方向。   和衣而卧的三殿下也从帐篷中冲了出来,手握自己随身而带的长鞭。   三殿下醉心诗书,于这武上下的功夫不深,身手一般,唯有这一条长鞭用的还算顺手,若是能赶上巧劲儿,可以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是什么人?」三殿下慢慢凑到贺严修的身边,低声询问。   「待会儿看能不能抓到一个活口。」   贺严修微微挑眉,「人来了。」   话音落地,几个黑影趁着颜色从空而降,落入三殿下和贺严修一行人之中,手中的钢刀挥舞着开始了厮杀!   新年第一天,求一求月票~么么哒,作者熬夜码字ING,因为这两天要回娘家,需要提前写出来……这两日的章节会做定时发布,有什么问题或者虫的话,小可爱们可以先留言,作者抽空会看~   提前请个假(初二)   因为疫情的原因,作者已经连续三年没有在新年的时候回家过年,今年欢欢喜喜回家过大年啦。   本来想回娘家晚上码字,但是因为作者远嫁,去年接连一整年没有回家,也很想多陪爸爸妈妈说说话,也不想让他们觉得我一年到头很劳累的样子……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明天请假一天吧,存稿箱里有两章稿子可以保证后天的正常更新,希望小可爱们谅解一下(拜谢,顺便再摁住贺严修砰砰磕个头)。   再次祝所有小可爱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哦~ 第250章 有我在   黑影人皆是身手不俗,又是突然袭击,三殿下和贺严修这边的随行侍卫猝不及防,转眼间便被对方伤了两三个。   「是何人如此大胆,胆敢行刺?」贺严修怒喝一声,手中的长剑向黑影劈去。   一个黑影闷哼一声后倒地不起,其他黑影还未反应过来时,已是被贺严修的长剑指到了咽喉之处。   接连有两个黑衣人毙命,侍卫们顿时士气大增,气势也越发地强,招数逐渐凌厉,黑衣人也渐渐变得有些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七八个黑影人,只剩下两个人步步后退外,其余已是尽数躺在了地上。   而那两个黑衣人见势不妙,扔下两个烟雾弹后,趁乱逃之夭夭。   「追!」三殿下下令。   他乃堂堂皇子,贺严修亦是堂堂钦差大臣,这样的人物在路上居然遇到有人行刺,必须得弄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   侍卫得令,抬脚要去。   「慢着!」贺严修阻拦,「三殿下息怒,小心对方调虎离山。」   他和三殿下这一行,明面上带了二十个侍卫,暗地里比明面上的只多不少,对方既是来行刺,只派了七八个人来,且身手不算上乘,颇为蹊跷。   这些人来,大概率只是试探虚实,摸清他们的底细,若是能够做成调虎离山的话,便是更好。   断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三殿下明白过来,摆了摆手,「听贺大人安排。」   「清点人员,救治受伤之人,将灯笼火把尽数都点起来,盘查周围,确保无虞!」   「是!」得了贺严修的吩咐后,侍卫们急忙行动起来。   安置好了三殿下,贺严修回到了马车旁,打开方才扣紧的车门和窗户,「无事了。」   声音温和,与方才下命令时声音清冽形成了鲜明对比。   苏玉锦听到是贺严修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松了口气后从马车里探出头,「二爷和三殿下可都还好?」   说话间,将方才贺严修给她的东西,重新还给了他。   贺严修接了过来,察觉到那霹雳弹和那迷药的瓷瓶上皆是有些黏腻腻的,应该是因为刚刚担心害怕,手掌心紧张地出了许多的汗。   这也难怪,苏玉锦到底是一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是怕的。   在这个情况下,还能做到严格听从他的交代,在马车内好好呆着,且不发出任何声响,已是极为难得。   但都吓成这幅模样了,张口第一句话却还是惦记着他和三殿下。   贺严修点头,「都好,不过就是几个贼人,已经处置干净。」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害怕。」贺严修补了一句。   声音低沉,却暖意十足。   苏玉锦怔了一怔,而后点头,「嗯。」   「贺大人。」有侍卫来报,「已经清点完毕,对方伤亡六人,身上皆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之物,所用武器也皆是寻常所见之物,并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侍卫们中有四个受伤的,其中一个伤势较重,恐怕需要苏大夫前去看一看为好。」   贺严修点头,伸手扶苏玉锦下车,又吩咐那个来汇报的侍卫,「将那些尸首归置整齐,派人就近通知当地的县衙前来处置。」   「通知当地县衙时,要告知当地县衙,务必严查此事,三殿下和本官在此处遇袭,来人不明,不排除是匪徒贼人之流,县令既是一地父母官,查明此事责无旁贷。」   不管那些人此次袭击他们的目的为何,目标是谁,背后主子是谁,既然已经做出来这样的事情,那就干脆把这件事情闹得再大一些,最好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之时,才会惹人议论纷纷,这舆论风向便会让真正的幕后主使心中惶恐。   到时候可以趁机查看谁会在这场舆论中暗动手脚。   虽然动手脚之人不见得一定就是派人来刺杀之人,但这人必定是希望他们死的人。   侍卫不明白贺严修更深的用意,但既是得了吩咐,便派人急忙去做。   贺严修领着苏玉锦来为受伤的侍卫诊治。   受伤最重的那个侍卫,身上有三四处的伤,分别伤在了手臂,肩膀,胸口和腹部。   最重的一处在胸口,为黑衣人手中袖箭所伤,箭头贯穿身体,箭头在后背处,略略露了一点尖。   苏玉锦查看一番后,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的汗,但也松了口气,「其他的伤口简单处理一番即可,胸口这伤伤的极重,但也还好,虽然受伤极重,但避开了要害,未曾伤及心脏和肺部,不至于致命,只需将这箭头拔了出来,好好休养治疗即可。」   苏玉锦说话间,已是打开了药匣,取出消毒所用的药水和治伤的药粉,吩咐青葵去烧煮一些热水,开始伤口的清理。   等其他三处伤口处理妥当,包扎完毕后,苏玉锦这才去处理那个最难的。   先是用力地压住侍卫后背伤口附近的皮肉,让那稍微冒出一些尖儿的箭头更往外一些,试探性的用那坚韧纤细的线勾住箭头的倒钩部分,而后截断袖箭在前胸口处还未完全没入身体的尾端。   苏玉锦将那线的一段交给了贺严修,「劳烦贺大人将箭头拔出,速度要快,力道要稳。」   贺严修点头,接了那线,手中暗自发力,「唰」的一下,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半截袖箭在贺严修的大力抽拔之下,从侍卫的身体内飞出。   鲜血喷了出来,苏玉锦急忙用纱布捂住。   查看箭头上并未有任何破损,苏玉锦基本可以确定并未有异物残留,只进行常规消毒和上药。   一通忙活后,苏玉锦包扎完毕,又执笔写了一个消炎止痛的汤药方子,一个日常换药的药粉方子。   更是交代,「虽然此时已经将袖箭拔出,但以他现如今的状况,已是不能再继续赶路,最好就近送去养伤,这汤药一日三顿的吃,药粉早晚换上一次,大约养上半个来月,便能大好,但仍旧不可大力活动,不可过于用力,想要好全还需时日。」   「期间倘若有不妥,就近寻了大夫查看处理,只要是稳妥的大夫,不必太高明的医术,皆是可以处置。」 第251章 卖掉赈灾粮   贺严修闻言,吩咐人天亮之后将侍卫送去附近的县城。   剩下受伤的侍卫伤势不重,只简单进行了伤口处置,仍然继续跟着一众人前行。   待这些都处置完毕,苏玉锦这才坐在马车上喘气。   大热的天儿,后背涌起一阵阵的凉意,连双手都还在微微发颤。   虽然她从前也见过这样严重的伤,也见过这般血淋淋的场景,但今日是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到底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且方才她在给那侍卫诊治时,因为时间紧急,且光线不足,仅能靠灯笼火把的光照亮,她不得不屏气凝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脑中一根弦儿崩的太紧,这会子松弛下来时,便会因为刚刚的过于紧张而感觉到头疼。   苏玉锦此时也是,只拿了手指去揉太阳穴,又拿了些薄荷脑油来缓解。   「累了便到马车上睡上一会儿吧,我在外守着。」贺严修有心让苏玉锦靠在自己身上歇息片刻,好让她觉得更加安心一些,但抬起的手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这会子倒也不困。」苏玉锦道,「不妨事,我只坐上一会儿,待会儿喝上一些茶水,也就无事了,二爷先忙自己的。」   方才遇到那样的事情,贺严修势必是要安置一二,也需要和三殿下这边再商议一番应对之策。   贺严修见苏玉锦这般说,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先待上一会儿,若是累了便去歇上一些。」   而后吩咐侍卫打起精神守在苏玉锦身边,又跟三殿下到了一旁去说话。   「今日之事,你可有眉目?」三殿下问。   「没有。」贺严修摇头,「不过大约也就是那几个,大差不差,只是今晚之事,往后兴许还会再有,需得谨慎小心。」   「这次来人不多,暗卫们也不曾暴露,对方大约还并不怎么知晓咱们最终的底细,下次再来时,大约也不会太过重视。」   贺严修笑了笑,「我倒是盼着他们能再来一次。」   若是能再来一次,且再次失败而回,对方这心思大约也就能歇上一歇了。   且再次来的话,也就不会让他们这般轻易逃脱。   这话贺严修没有点明,三殿下却是明白,微微点头,「是这个道理,只看对方是否有这个胆量了。」   「咱们离洪郑府,还有多少路程?」   贺严修回答,「若是加紧赶路,还有三日路程。」   「那便昼夜兼程,早日抵达。」三殿下道。   相比较遇刺和查明背后主使之事,他更关心洪郑府那边的灾情。   「是。」贺严修应下,「我这就吩咐下去,天亮后立刻赶路。」   再略做歇息后,待晨光微熹之时,一行人再次开始启程。   一路前行,待又赶了半日的路之后,看到的景象渐渐有所变化。   虽仍旧是风和日丽,道路两边柳暗花明,寻常的夏日景象,但道路上的行人,在穿戴整齐,出门行走的寻常百姓中,混杂了许多像是逃荒的人。   皆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之人。   有些拖家带口,有些孤身一人,有的甚至已是走不动,跪在地上恳求别人施舍,有的则是干脆将身边的儿女头上插上草标……   而越往前走,这样的人越多。   也时常能看到许多人在沿路生火做饭来吃,不过这所谓的饭,不过是路边采摘的野菜,树叶,草根一类的东西,单单是看着,便觉得口中发苦。   三殿下是第一次走出京城,帮着料理这样的事务,亦是第一次见到民生百态,此时看到这般的情景,忍不住拧眉,小声询问贺严修,「水灾竟是这般严重?」   原本他以为水灾之下,不过是洪水冲垮了房屋田舍,只待洪水退去,便可重建家园,恢复往日的祥和。   他有想过百姓大约会辛苦一段时日,没想到竟是苦成这个模样。   「洪水决堤,冲垮房屋,淹没农田,洪水即便退去后,房屋尽数倒塌,家中的粮食大多会被淹没冲走,田地泡水后大都会颗粒无收,百姓无食物果腹,无房屋避寒,只能是到处找寻办法。」   「且洪水大都掺杂大量淤泥,田地被淤泥覆盖后,许久都不能再耕种,倘若呆在原处不过是等死罢了,自然也就愿意往外走,以求能够谋地一条生路。」   「但往外走时,身上无粮食银钱,沿途只能吃野菜草根儿,身子一日垮过一日,在逃荒路上病倒饿死的比比皆是,即便能勉强撑到不被水灾波及的府城县城,想要寻找一个能够餬口的活计也不算易事。」   「一来是身体虚弱,雇主未必愿意用,二来会有大量逃荒之人涌入,人多活少,活计自然也就变得越发不容易得,再加上逃荒之人此时身无长物,又是饿到极限之人,极其容易为了吃饱饭做出偷盗抢劫等极端之事,许多县城府城也并不欢迎大量逃荒之人涌入。」   「诸多缘故,也造就了此时的惨烈,这也就是为何对于水患之事,朝廷十分重视,年年拨付大量饷银用于修建河堤,预防水患。」   一场水灾,造成的影响终究是太大了。   听贺严修说完,三殿下眉头拧的越发高,「父皇命我们前来查看水灾状况,更是交代了户部和周围省份拨出钱粮来赈灾,这些赈灾所用的粮食,何时才能到?」   「粮食调配需要有户部批文和皇上圣谕,且赈灾粮食通常不从一处调配,为的是防止造成一处的粮食储备出现空虚状态,无法及时应对灾祸,这般调配、整合、运输的话,到这里的时间,大约比咱们到这里还要再晚上十日。」   「这般慢?」三殿下满脸焦急,「这一路看到的所有灾民,各个几乎都是摇摇欲坠,随时饿死,能早上一天,便能多救活许多人。」   「三殿下放心,我已吩咐下去,着人前去催促,让他们务必昼夜兼程,赶往这里。」贺严修顿了顿,道,「只是还有一件事,我想要跟三殿下商量一番。」   「讲。」   「我想将调配过来的赈灾粮食尽数卖给粮商。」贺严修道。 第252章 都是值得的   「卖给粮商?」   三殿下满脸狐疑,「可是现如今这里最缺的是粮食,可不是银子。」   但凡受灾之地,粮食的价格素来都是水涨船高,若是接连遇到灾年的话,拿着大笔银子买不到粮食的都大有人在。   就连朝廷到时都会为粮食之事头疼不已。   这个时候拿粮食去换银子,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我并非是要拿粮食换银子,而是想着拿粮食来换粮食。」   贺严修解释道,「朝廷粮食储备皆是精粮,这次赈灾所用的粮食也不例外,但精粮虽好,数量却有限,根本不足以救助这么多的灾民。」   「所以我想着,若是能将这精粮通过粮商换成粗粮的话,一斤精粮可以换三四斤的粗粮,便可以救助到原来三四倍的灾民。」   毕竟对于灾民来说,别说是粗粮,就算是草根野菜,能够吃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吃的吃食好不好,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对于他们而言,眼下能够救助到更多的灾民。   「这主意好。」三殿下连连点头,「可以让百姓少受些罪过。」   「此主意虽好,只是朝廷担心官员贪墨赈灾粮,对赈灾粮食管控极为严格,若是中途将粮食转手,便有贪墨之嫌,无论是否真正贪墨,都会被训斥罚俸,倘若这转手途中出现缺斤短两之情况,无论是否真正贪污还是因为其他,都会被革职查办。   「其中当真是有贪墨之行为的,轻则涉案官员被斩首,家人流放,重则满门抄斩,可谓定罪极重。也正是因为朝廷对赈灾粮管控的十分严格,凡事督办赈灾事宜的官员大都谨慎小心,严格按照既定的赈灾粮押运计划和路线,不敢有丝毫差池。」   「咱们此时将赈灾粮换成粗粮,虽然能够救济更多的灾民,但于理不合,于流程上更是不妥,且粮食交换中难免会有损耗和折损,也会给旁人留下许多的把柄和错处来抓,尤其是大殿下,二殿下那边,必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   「总的来说,想要做成这件事情的话,三殿下和我这里,也会面对极大的压力,不是单单嘴上说说之事。」   听完贺严修的话,三殿下沉默许久,而后张口,「但这般做的话,能够救到更多的灾民,往年水患赈灾状况和今年赈灾状况对比的话,也能看到这次成果显著。」   「再怎么说,这都是能够实打实救助灾民的良策,倘若因为害怕责罚便不去做这件事情,以至于灾民不能得到救助而忍饥挨饿的话,实在是不妥。」   「大哥和二哥即便要抓住我这个把柄去父皇跟前说三道四的话,父皇也能知晓你我二人这一片赤诚之心,不会责罚于咱们的。」   「总之,此事耽误不得,需尽早去做为好,表哥你便按这个去做,换更多的粗粮来发粮救灾,设棚施粥,务必要尽快救助灾民。」   「倘若当真因为此事被人追究,由我一力承担!」   三殿下一脸郑重其事,话更是说的掷地有声,不容忍辩驳。   贺严修见状,抿了抿唇。   姑母将三殿下教的极好。   虽然三殿下此时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但已是有了能不顾一切为百姓着想的赤诚之心。   来督办赈灾之事,即便不做这精粮换粗粮之事,只按着常规流程来做,对三殿下这个皇子而言,已是面上也是立了功劳,是极为荣耀之事,但做了这精粮换粗粮之事,反而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污蔑栽赃。   弊端十分清楚明了,但三殿下还是选择了多为百姓做些事情,而不是在意所以所谓的荣耀和脸面。   这才是能够真正称得上是皇子之人。   他愿意辅佐三殿下,除了因为三殿下是他的表弟,有着血脉姻亲以外,更多的是因为自小和三殿下接触时,明白他的品行。   这样的人,若真的有能够继承大统的那一日时,大约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之幸了。   贺严修心中慨然,用力点了点头,「既然三殿下决心已下,那我便明白该如何来做,此事三殿下不必操心,我必定竭尽全力为三殿下办好。」   「多谢表哥。」三殿下拱手,又道,「我也替洪郑府以及周边县域受灾的所有百姓,谢谢表哥。」   「有三殿下这句话,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贺严修道。   表情严肃。   苏玉锦同坐一辆马车,将这二人的谈话听了个完完全全,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感慨三殿下和贺严修的为民之心,更感慨二人的胆大妄为。   挑战固有的规则也就罢了,这样一件不适宜外泄之事,竟然当着她的面,说的这般清楚明白。   真拿她不当外人!   马车又行进了一日一夜,终于抵达了洪郑府。   作为此次洪灾受灾最为严重的地区,此时的洪郑府可谓是狼藉一片。   水依旧没有褪去,整个府域内的积水深浅不一,浅处到脚脖处,若是水深的地方,甚至可以以船行走。   洪郑府的知府郑亚坤早已得到三殿下和贺严修前来督办赈灾事宜的消息,跪地迎接,「下官见过三殿下,贺大人。」   「皇恩浩荡,三殿下亲自前来,我洪郑府有救矣……」   郑亚坤是个四十多岁之人,蓄着冉冉长须,此时官袍凌乱不堪,脏污密布,脚上也不曾穿了靴子,只将官袍的一角塞进腰带之中,裤脚高高卷起,打着的赤脚上满都是泥泞。   唯有一张脸此时还洗的颇为干净,头发梳的溜光水滑,别着一根树枝当做发簪,努力展示着他此时身为知府应有的礼仪和尊严。   大约是因为苦撑了许久,此时终于有了外援,郑亚坤此时凹陷的眼眶红了个彻底,眼泪止不住的落,人更为颇为哽咽,似乎随时要伏地嚎啕大哭。   三殿下和贺严修在来时已经打听清楚了这边的官员状况,郑亚坤是耕读之家出身,早些年才学卓然,高中榜眼,做过多年翰林,后又到地方为官,因为为人正直,尽心做事,屡次升迁。   但也因为为人正直,一心为百姓做事,也只做到了知府之位。   提示:洪郑县修改为洪郑府,望周知。   今天码字时写着写着突然感觉不大对,现在一个县的人口比较多,但古代的人口比较少,且因为水利不如现代发达,小范围水灾比较常见,一个县受灾,这个受灾规模不足以让一个皇子去,但若是一个府,乃至周围还有两个府都受灾的话,面积就比较大了……(参考,古代河南划分为八个府,三个府都受灾,程度就跟花园口相当了,足以让皇子亲自前往) 第253章 苏家   「郑知府快快请起。」   三殿下扶了郑亚坤起身,「父皇担忧此处灾情,特地吩咐前来督办赈灾事宜,朝廷调拨的赈灾粮已在路上,户部及工部一应人等也正在赶来途中,我与贺大人担忧此处灾情,轻装简行,昼夜赶路,先到了这里。」   「事不宜迟,郑知府还是先给我们说一说此处的状况,带我与贺大人一并先去查看此时洪河状况。」   「是,是。」郑亚坤站了起来,着人准备了小舟,带三殿下和贺严修一并去查看现状,一边给他们两个讲此时的受灾状况。   三殿下和贺严修听了许久。   灾情比他们两个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   洪河决堤的口子极大,洪水是在夜间汹涌而出,首先冲垮了最为临近洪河的几个村庄,紧接着是毗邻的几个县城,再接下来才是洪郑府……   洪水肆虐,涛涛而来,一夜之间蔓延了洪郑府的大部分地区,并向周围急速扩散。   在水灾的第二日清晨,郑亚坤便急忙命城中以及附近县城的衙役和兵丁前往洪河,试图修补河堤,但因为上游雨水充足,洪水涛涛,想要将河堤修补好极为困难。   即便是能够略微修补一点,却也因为这河堤越在收口时水压越大,修筑起来也越为困难,几次尝试,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三殿下和贺严修闻言,皆是拧眉。   河堤修补不上,这洪水便不能断绝,受灾的面积只会越来越大,牵涉其中的百姓也会越来越多。   「就没有旁的办法了吗?」三殿下沉声问道。   郑亚坤亦是哀愁响应,「已是尝试了许多办法,皆是不能,到是想过以投掷巨石抵挡洪水,好让河堤重新连接,但能够抵挡洪水的巨石,非寻常人力可以运送,只好作罢。」   「思来想去的,想来唯有工部之人到达之后,再由他们想办法了。」   但,话虽是这般说,但工部那些人到达此处还需几日,救灾之事可谓刻不容缓,已是不能再继续拖延。   三殿下脸色阴沉,「着人前去催促,让工部侍郎等人快马加鞭赶到此处!」   「是。」有人得了吩咐而去,却也是脸色有些难看。   虽然三殿下此时焦急能够理解,但那工部的钱侍郎却是大殿下那边的人,而此次赈灾之事明显是给了三殿下机会,大殿下的人当然不会过于配合。   这次前去催促,大约不会有什么效果,非但没有效果,想来还会被说道许多,得不到多少好脸色……   贺严修亦是知道工部大约并不能被依靠,只拧眉端详着手中的图纸,眼睛盯着洪河的走向以及洪郑府附近的地形看了许久。   「郑大人,这里是什么?」贺严修指着地图上离洪水决堤处不远处,北边的一处区域。   「这里原是几处村镇。」郑亚坤答道,「早些年土地还算肥沃,居住人口极多,到后来那边土地逐渐因为土地板结,盐碱渗出的原因,不再适宜耕种,那边的人渐渐搬离,现如今这里住的人已是不多了。」   「说起来,这片地域不算小,且那边地势有些凹,再往北又毗邻矮山的缘故,原本想着引洪河的河水灌入,做成湖泊,投放鱼苗,好让那边的百姓多上一些生计。」   郑亚坤说罢,见贺严修不做言语,眉梢微挑,试探性问了一句,「贺大人的意思是……」   「不错,开堤放水。」   贺严修答道,「将洪河水灌入洼地,减轻原本决堤处的水压,趁机修补决堤口,这样的话,大约就能将决堤口修补上了。」   郑亚坤顿时眼前一亮,「这主意极好,那片洼地,若是被灌入洪河水后,便是天然湖泊,能够缓解洪水水量,且往后与洪河连为一体后,每年旱季清淤筑湖堤,也能缓和夏季雨水过大时的水流。」   且有了湖泊之后,湖泊中的水比河水水流要缓慢许多,从湖泊边缘开上几个口子,平日里灌溉饮水,也比在河流处更加容易。   可谓一举多得。   郑亚坤越发觉得贺严修这个主意好,连连点头,「贺大人果然是青年才俊,思维敏捷,想旁人不能想之事……」   「事不宜迟,我这就派人着手去做此事!」   要将那片盐碱洼地沿岸的河堤掘开,趁着水流势头改变时,抓紧时间堵之前的决堤口,这必须要配合得当,不能有丝毫的偏差!   郑亚坤倍感压力,心中也是细细谋划个中细节,给底下人分配不同的任务,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最大的成就。   这边要疏导水流,修补河堤,另一边则是要开仓放粮,设棚施粥。   虽然赈灾粮还没有到,但各个府城内皆是有一定量的粮食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且粮食储备为应对旱灾、洪涝、战乱等,一般并不安置在城中,而是在相对偏远的高处储藏,洪郑府的粮食储备,便在洪郑府城西面的一处矮山中挖掘的山洞之中。   此次洪灾虽然水势不下,但山洞位于高位,并未被波及,其中的粮食也幸免于难。   粮食储备由各府的知府负责管理,每年户部盘查,不容有失,此次洪灾之后,郑亚坤便着人将粮食分批运送到府城附近地势略高,暂时没有被水淹的地方,熬粥施舍,救济灾民。   但储备粮数量有限,为能够撑到赈灾粮抵达,每日设置的粥棚和熬煮的粥数量皆是有限,往往出现排队半日,临到自己时粥水全无的情况。   以至于许多人不得不从头一天排队至第二天,只期盼着有领到一碗粥来果腹。   以至于这排队等待领粥的队伍是越来越长,等的时日也是越来越长,从早先的一日能领到一碗粥,变成两日才能领到一碗粥。   若是运气再差一些的话,兴许两日都领不到一碗。   队伍两边,纷纷有人离去,妄图谋取旁的出路,也渐渐有人倒下,再也无法起身……   一条领粥的队伍,竟是同时看到了生与死。   三殿下看到这一幕时,鼻子有些发酸,「换粮之事,可办妥了?」   贺严修点头,「那边来了信儿,已是和粮商苏家说定,由苏家那边将粗粮依次送往此处,最快的一批,明日应该就能抵达。」 第254章 老天爷发怒   「甚好。」三殿下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我也已经上呈了一份奏折给父皇,说明情况,更是提及事发突然,未曾及时得到父皇手谕恩准,擅自做主,还请父皇责罚。」   「想来我提前说明原委的话,即便再有宵小之辈参奏我居心不良,我也有话可说,不至于到时候毫无防备。」   倘若运气略好一些的话,说不定还能扭转逆势局面,能够让皇上觉得三殿下见机行事,一心为民。   贺严修连连点头,「三殿下考虑颇为周全。」   「眼下能够洪河往洼地泄洪的河堤决口已经挑选合适,午时正时便要开堤放水,这边要进行缺口围堵,能不能行,就看今日下午了。」   「嗯。」三殿下点头。   脸上蒙了一层焦虑。   希望一切顺遂。   转眼便几近午时。   从晨起后,雨便不再下,但天却仍旧是阴沉沉的,有风吹着,天气倒没有夏日应有的闷热,反而有些像凉爽的秋日一般。   但这样的凉爽,却吹不尽众人额头上的汗珠。   此次乃关键之举,且不容有任何的闪失,众人心中皆是提着一口气,不敢有丝毫懈怠,每个人的脸皆是崩的紧紧的,加上此时跑前跑后的忙碌,后背皆是湿了个透。   三殿下,贺严修和郑亚坤此时亦是如此,来回查看状况。   午时正时,炮响三声为信号,只听「轰隆轰隆」接连几声巨响,河堤被炸开了几个浅浅的缺口,涛涛的河水顺着河堤的缺口处,向洼地而去。   而原本决堤口处的水流,肉眼可见的减弱变小,在一旁的衙差、官兵、匠人、苦力们,纷纷将巨大的石块同时从河堤口处放下。   巨大的石块纷纷摞在一起,形成了临时简易的石墙,阻挡了大部分的河水,唯有一小部分的河水从石头缝隙处汩汩而出,如涓涓细流一般。   这样的水流相对于早先的洪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果然有效!」   贺严修见事情如设想一般顺利,也是喜出望外,忙道,「快下桩!」   话音落地,那些人慌忙将粗壮无比,以结实无比,婴儿手臂一般粗细麻绳相连的高大木桩,就着那些挡着水流的石块外沿,快速地打入泥土之中,再以条石填充,最后灌入石灰、米浆、桐油等混合而成的泥浆……   这般忙活到了半夜,又从半夜忙碌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看着原本决堤口处已经基本修缮妥当,且由经验丰富的匠人查看基本没有什么问题,只需再加固一些作为保障便可一切无忧时,所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一直提着一口气,一昼夜不曾合眼的三殿下和贺严修也是互相看了一眼,笑了一笑。   事情办成了。   是啊,办成了。   洪水只要能被拦下,不再有洪水持续肆虐,那些被洪水淹没的地方,便可以尽早恢复正常。   可以说这是完成了此次赈灾的第一步,但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三殿下心头一轻,沙哑着声音问,「郑知府那里如何?」   那片洼地能够储多少水量,河堤当时放水口要炸掉多少,虽然也经过了许多经验丰富匠人的计算,但往往理论是一回事,真正实施起来时有时另外一回事,总有变数。   凡事都还是要到了真正确定结果时才能安心。   「三殿下放心,方才郑知府着人来报,目前水量平稳,且当时也是按最保守的来估计水量,洼地那形成的湖泊比预计的还要小上一些,别说再来一次这样的雨天,就算是再来几次,洼地那的水也不会溢出。」   贺严修答道,「往后洪郑府这里再将洼地周围好好修缮清理一番,地域洪水灾害会更加有利,再过上几年的话,大约也会成为周围人赖以生存之处。」   「那周围的百姓也算是因祸得福,往后能多上一些吃饭的地方。」三殿下说话时,嘴角带了些笑容。   是这段时日,接近洪郑府以来,第一次露出的笑容。   只是笑容中疲惫满满,甚至连笑的弯弯的眼睛中,也密布着红血丝。   「三殿下一夜不曾合眼,眼下一切平稳,三殿下还是去吃些东西,再歇息片刻吧。」贺严修提议,「待苏家的赈灾粮送到之后,我再叫三殿下。」   自到了洪郑府之后,三殿下几乎是夜夜不能入眠,他此时也是实在困得厉害,眼下洪水止住,赈灾粮也马上抵达,是可以略微心安,稍作歇息的。   「那就劳烦贺大人多盯上一盯。」三殿下点了头,打了个哈欠,揉着发酸发涩的眼睛,跟着贺严修往洪郑府城去。   洪郑府城大部分都还泡在水中,郑亚坤便着人在城墙的城楼上头布置了简易的屋子,作为三殿下和贺严修下榻之处,还算干净安全。   一行人刚走没多远,便瞧见许多人正在一片高处,对着洪河不断地磕头,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三殿下停了下来,冲那些跪拜之人道,「眼下洪河决堤口已经堵上,洪水已经止住,你们不必再担忧了。」   跪拜之人中,为首的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蓄着白须的老者,似乎是族中尊长的模样,被其他人扶了起来,颤巍巍地朝着三殿下和贺严修拜了又拜。   「大人们虽然这般说,可草民斗胆,还是想提醒大人们一句,这洪水只怕还要有,而且更多,更大啊!」   大约是因为害怕的缘故,老者说话时满都是颤音,甚至眼泪纵横,哽咽不已,「这必定是河龙王发了怒,要惩戒一方百姓,这都是天意,天意啊!」   三殿下和贺严修一行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为何如此说?」三殿下不解询问。   「老天爷和河龙王之事,还有什么为何,必定是有人做了极大的亏心事,罪恶滔天,触犯了神灵,才会如此啊。」   老者满脸都是畏惧,又对着洪河的方向再次参拜,「眼下只希望老天爷和河龙王这次发怒时稍微留上几分情面,好歹顾及着这么多百姓的性命啊。」   「前几日还不曾见过这些人,怎的洪河决堤处已经堵上,本是高兴事,又神神叨叨起来?」三殿下越发不解。   今天迎财神~   希望小可爱们新的一年都财源广进~ 第255章 掩盖真相   贺严修亦是拧眉,示意三殿下稍安勿躁后,张口询问,「神灵发怒前皆是会有征兆惊醒世人,既然老伯说这是老天爷和河龙王发怒,那必定是看到了什么预兆?」   「这是自然。」   老者点头,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发洪水的当天晚上,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的,闪电在天上仿佛要将整个天都划开一道口子一般,看着骇人,雷声也是隆隆直想,似要将耳朵震聋。」   「我晚上实在睡不着,便披着蓑衣到院子里头院墙是否会被雨水冲塌,结果便瞧见洪河方向似有一道光,比其他闪电都要红,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比其他雷声都要沉闷,再接着洪水便来了。」   「那道红光必定是老天爷和河龙王让雷公和电母所为,让洪河的河水洗涤万物生灵,惩戒万民啊!那晚不过是一声巨雷,便有了那般滔天的洪水,今日接连有这么多声的闷雷音,虽说没看到闪电,但这回的洪水必定也是不会小的。」   「各位大人,我看你们也都别在想办法去堵这河堤决口了,还是赶紧想办法疏散了整个洪郑府乃至附近几个府、县的所有人,尽早都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啊……」   老者说的老泪纵横,三殿下和贺严修却是听得神情凝重。   尤其贺严修,沉声询问,「老伯,你今日所听的闷沉雷声,当真与发洪水那晚听到的一般无二?」   「这是自然。」老者点头,「大人别看我已是耄耋之年,可耳不聋,眼不花,记性也极好,尤其是这耳朵,谁家的鸡谁家的羊,叫声都不大相同,我单单是听了声音,便知晓是谁家的家禽呢。」   「这闷雷的声音,与平常打雷的声音都不大一样,声音更沉,更低,也更觉得震耳朵一些,是从前从未听过的声音呢,想来这声音只有天上有的,这人间一听到这声音,就该出乱子了!」   那大约不会错了。   是有人趁着电闪雷鸣的雨夜,炸毁了河堤,这才有了这一场洪灾!   贺严修握紧了袖中的拳头,紧咬了牙关。   而后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冲那老者拱手,「有劳老伯解惑。」   「大人客气,小民当不起。」老者急忙跪拜,但也仍旧不忘提醒道,「大人们还是尽快疏散百姓吧,免得老天爷和河龙王发怒……」   「老伯放心,我们会做的。」贺严修点头应下。   只不过,要做的,是揪出这个炸了河堤的凶手!   有了这样的事情,三殿下也顾不得去歇息,而是再次返回了河堤,查看河堤当初决堤的缺口。   洪水冲刷了数日,现如今又修补了完全,单单是从外表看,已是看不出来当初河堤被炸的痕迹。   「这些黑心肠的歹人当真是好算计!」三殿下气得够呛,用力将拳头砸在了旁边因为洪水歪斜的树上,「趁着那夜电闪雷鸣雨水极大,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也是算计好了这般做的话不容易留下什么痕迹。」   贺严修点头,「可我在意的是,这些人做这件事的目的为何?」   什么样的人,能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做出炸毁河堤,引洪水淹没洪郑府及周围府、县的举动。   这般做后,他们又能获得怎样的好处?   且要炸毁河堤需要的炸药数量不在少数,花费不小不说,眼下朝廷对铁器和火药的数量管理颇为严格,想要弄到手这般多的炸药,需要极大的本事才行。   无利不起早,要费这般大的力气,冒这般大的险去做成的事情,那带来的利益对于那个人而言,更为巨大。   赈灾之事朝廷素来重视,即便有钱粮调拨过来,地方官想要从中贪墨,需得从京城派来督办此事的人沆瀣一气才为可能。   但每次赈灾,朝廷派遣的京官皆是不定,并不能确定此人是清廉或者贪婪,以这般大的代价来博一个并不确定的结果,显然十分不划算。   细细分析起来,必须要这件事的人,大约只能是……   三殿下亦是想通了这一层,道,「只怕是有人想要掩盖什么。」   要利用这洪水,冲刷掉所有的证据。   或是以这件事,压掉另外一件事,好不被人察觉。   「是啊,大约是如此的。」贺严修颇为认同,亦是跟着点头,「只是不知道,这人想要掩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   「此事大约是一件不太容易办妥之事,还需得细细调查,看是否能够找寻到其中的线索,再剥丝抽茧,找到咱们想要的答案。」   「郑大人,赈灾粮今日便到,我和三殿下只怕还要忙碌分粮施粥之事,郑大人身为洪郑府的知府,对这里的情况也熟知,还得劳烦郑大人派人仔细调查询问,看那晚洪水决堤前后,附近出现的可疑之人和可疑之事。」   「务必要调查的仔细清楚,不放过任何一丝一点。」贺严修强调了一番。   「是。」郑亚坤拱手应下。   他刚刚查看了洼地那边的水量,巡视了这一段河堤,后被人叫了来,从三殿下和贺严修这边听到这样的事情后,亦是愤慨无比,心中已是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为好。   一定要将那背后的黑手揪了出来严惩,才能给整个洪郑府受灾百姓一个交代!   三个人说话到几近晌午,有人来报,说是苏家的第一批粗粮送到,请三殿下和贺严修前去查看数量和粗粮的质量。   三殿下和贺严修一并前往,看到了带着长长的押送粮食队伍的苏文宣。   苏文宣此时风尘仆仆,身上的锦袍和靴子上沾染了一层灰尘,眼圈发青,连下巴上都生出了一层胡茬,显然是连日赶路的缘故。   「苏公子一路辛苦了。」贺严修拱手。   「贺大人言重了。」苏文宣回了一礼,「先前听闻有人要拿精粮换粗粮,我当初还十分诧异,一来怀疑这精粮的来路,二来这般大数量的粗粮,一时之间要凑齐也略有困难,本想推脱了此事,后来得知是贺大人的意思,又是为了赈灾,便回了家中父亲,说通族中叔伯等人,一并帮忙凑粮。」   这几章写点二爷的事业,明天可爱的女主就出现啦~ 第256章 栽跟头   「奔走忙碌了几日,总算是将贺大人此次所要数量的粗粮凑了个齐备,分批往这里运,这是我家中的一些存货,家中父亲命我亲自押运过来。」   苏文宣道,「贺大人拿来交换的精粮质量不错,又是为了赈灾救济百姓,家中父亲和几位叔伯商量之后,决定让出应得的利,再补贴上一些,按照一斤精粮换四斤粗粮的价格,足量兑换。」   「考虑到这是赈灾所用的粮食,运送到这里之后要立刻拿来救济灾民,便将棒子粒儿碾碎成棒子糁,糙米脱壳,方面蒸煮,也免去了一道工序。」   「此外,我们苏家再额外捐赠出粮五千斤,作为救助灾民所用,粮食数额实在不多,但眼下各处缺粮,能抽出这些也颇为困难,我们苏家也算是尽了力,勉强算是为赈灾之事略尽一些绵薄之力。」   「苏家心怀大义,令人佩服。」三殿下冲苏文宣拱手,「苏公子此行辛苦,待苏公子回去之后,也代本殿下像令尊及家中长辈表示感激之情。」   「三殿下言重了,我苏家原是商贾之家,承蒙历代圣上治国有方,我苏家也得以存活数百年,苏家上下均是仰慕天恩,更是想寻上许多机会报效一二。」   苏文宣回了一礼,「再者,此次之事之所以能这般干脆果断的答应下来,也有贺大人的缘故,上次贺大人救得我的性命,如此大恩大德,自然需结草衔环相报。」   在来洪郑府的路上时,三殿下便从贺严修的口中听闻过有关他与苏文宣之事,眼下见这苏文宣年岁不过与贺严修相当,却也同样谦逊有礼,办事妥当,对其印象更佳。   寒暄一阵,三殿下和贺严修着人查验接收苏文宣运送来的这批粮食。   分量足,质地佳,且如苏文宣所说,已经进行了脱壳碾碎处理,可以直接淘洗下锅。   收到的粮食数量登记在册,并分发配送粮食到各处。   在经过大半日的功夫后,傍晚时分,以洪郑府城为中心,糙米粥、棒子糁粥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慢慢向周边区域蔓延。   饭食香也就算了,熬粥的大锅也从最初一个地方一口,变成了一个地方三口、四口,碗中给的粥也更稠,更满,排队领取饭食的速度明显更快。   原本等上两日才能领到饭食,已经饿得摇摇欲坠,连走路都困难的难民,在排队半日后终于能够吃到香喷喷,热乎乎的稠粥,激动的泪流满面,冲着那些熬粥施粥的衙差或者士兵们止不住地磕头,「谢谢,谢谢。」   「要谢还是要谢咱们当今圣上和前来督办此事的三殿下和贺大人等人,托了他们的福,咱们洪郑府的百姓们才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呢。」负责施粥的衙差感慨道。   也有人跟着附和,「是啊,我看三殿下和贺大人等人每日进进出出,忙碌的很,饭吃不好,觉睡不稳的,都是为了咱们百姓。」   「我看他们一日三顿饭也都在粥棚这里吃,粗瓷碗,棒子糁粥,完全没有半分的架子,当真是好官呢。」   「咱们洪郑府的百姓能遇到这样的官着实是咱们的造化,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待这洪水全都退散,能过正常日子了,我给他们立长生碑,日日烧香,保佑三殿下和贺大人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   百姓心怀感恩,激动地冲着在那帮着搬运粮食,熬粥施粥的三殿下和贺严修连连磕头。   而三殿下和贺严修则是忙着将众人搀扶起来。   此番情景,可谓温馨感人,只是落到有些人的眼中后,惹得那些人冷哼了一声,接着急匆匆而去。   夜深露重,有粗布衣裳的年轻壮汉,偷溜进了高门大院的角门,冲着那看守之人耳语了一番后,顺利进了宅院后,又跟满脸精明,腆着大肚子,管事模样的人说了许久。   管事拧眉,给了那壮汉一锭银子,打发其走人后,快步穿过回廊,穿过了两个院子,这才到了最里头的一个院落。   这个院子此时灯火通明,屋内更是丝竹管弦乐起,窈窕舞女迈盈盈玉步,一派歌舞升平的繁荣景象。   向秀杰和万启瑞二人正端了杯中美酒,一边欣赏着曼妙舞姿,美妙歌曲,一边互相敬了敬酒。   「知道万大人这几日劳累,老弟特地备下这么一桌宴席,好让万大人好好松快松快,老弟我趁机偷点空闲,好好歇上一歇。」   向秀杰一杯酒下肚,看那舞女之中为首的一个模样生的十分妩媚,便招了招手。   舞女识趣,将那向秀杰面前的杯子斟满了酒水,敬了酒后,娴熟地又帮万启瑞斟酒,而后更是帮其捏肩捶腿。   手指细嫩白皙,柔弱无骨,说是揉捏,倒不如用撩拨来形容,只惹得那万启瑞心痒难耐,干脆将那舞女一把揽了过来,去体会手间的细腻滑嫩,更是没忘记冲向秀杰嘿嘿笑道,「还是向老弟做事周全。」   「这几日那三殿下和那贺严修成日的折腾,要做的事儿一件接一件的往下吩咐,生怕旁人能清闲一会儿片刻,也实在令人生厌的很,向老弟这段时日也是辛苦的很,做哥哥的敬向老弟一杯!」   「请。」向秀杰一杯喝尽,嘿嘿直笑,「那三殿下想要博贤良名声,没日没夜的做,只当这样便可以收买了百姓之心,却不知真正能决定他能不能上位的可不是那些个饭都吃不上的泥腿子,而是咱们这些为官之人。」   「说来说去,这三殿下到底是年轻,不谙世事,那个贺严修也不过是名声在外,空有一副架子而已,根本不知道这官场之中的事情,这般自作聪明,往后必定是要栽了大跟头的!」   「他们栽跟头不是更好?」万启瑞笑道,「这般的话,大殿下那边也没这般紧张,可以坐享其成了。」   「是这个事。」向秀杰再次嘿嘿一笑。   管事此时进了屋子,在向秀杰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向秀杰顿时拧了眉。   「怎么,可是那三殿下和贺严修又出了什么为难人的主意要让咱们做?」 第257章 天有不测风云   万启瑞哼了一声,「这知道的知道这二人是来督办赈灾之事,倘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人是来耍威风来的呢!」   「咱们两个好歹也是知府,他们两个即便是皇上亲命而来的钦差大臣,也不该拿了咱们当苦力来使!真当咱们是郑亚坤那种没头脑的人不成?」   「万大人也莫要生气,并非是要咱们做什么难做之事。」向秀杰眉头不舒,神色亦是暗沉了下来,「只是洪郑府那有人来报,说是赈灾粮已到,正往各处分发。」   「原来是这事。」万启瑞不以为然,「着人接收粮食,多开粥棚施粥便是,这不是什么难事,费不得多少工夫的。」   「原不过只是这样,可这次分发下来的赈灾粮,却是粗粮。」   向秀杰满脸郑重,「似乎是说精粮价贵,数量更是有限,不足以救济这般多的灾民,所以换成了粗粮,能够确保大部分人能够填饱肚子。」   「可这般做,不合规矩。」万启瑞也皱起了眉头。   「是不合规矩,可眼下粗粮量多,粥棚都能多开三倍,那些饿的快死的泥腿子眼下见有东西可以吃,各个都感恩戴德的很,跪拜磕头,只恨不得肝脑涂地了去。」向秀杰道,「这个三殿下此举,只怕是为其拉拢了许多人心啊,大殿下这次怕是要头疼了呢。」   万启瑞也沉思了许久,忽的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向老弟若是为这件事担忧,大可不必,大殿下更是不必将此事放在眼中。」   「此话怎讲?」向秀杰诧异道。   「虽然这三殿下此举拉拢人心,可说一千道一万的,还是不合规矩,御史一本本的奏折送了上去,这功自然也就没了,若是那三殿下走个狗屎运,还能做到功过相抵,可若是出些纰漏,这罪过可就远大于功了。」   见万启瑞这般说,向秀杰想了好一会儿,眉头扬了起来,「万大人的意思是……」   「这天有不测风云,这什么事儿都难说能入想的一般顺利不是?就跟着在路上走着路似的,一不小心就容易踩个水坑,湿了鞋袜的,是难免的事情嘛。」   万启瑞笑的阴险,「至于那些泥腿子感恩戴德的事儿,那也就是那些人没见识罢了,这些都不是事儿,只包在我身上就是。」   向秀杰微微思忖,明白了万启瑞话中的意思,亦是跟着笑了起来,「还是万大人想的周全,能替大殿下办好这件事,大殿下必定会有重赏,万大人往后前途无量啊。」   「容小弟此时说句世俗的话,若是万大人往后飞黄腾达,当真成了左膀右臂,当朝阁老,可千万别忘记提携老弟一把啊。」   「这是自然。」万启瑞将身边娇媚可人的舞女揽得越发紧,更是拿起了一杯酒,冲向秀杰道,「请。」   「请。」向秀杰笑盈盈地将杯中的酒喝干净。   ——   「下一位。」苏玉锦道。   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神色焦急地坐在了苏玉锦对面的凳子上,翻了襁褓的一角给苏玉锦瞧,「劳烦大夫看看我家孩子吧。」   襁褓中的婴孩似乎只有月余,生的有些瘦,小脸儿皱巴巴地,全然没有寻常所见的婴儿该有的白胖。   婴孩因为被掀了包被有些不安,咧着嘴便开始哭了起来,声音听着也有些细小微弱,如同猫儿一般。   「是有什么病症?」苏玉锦询问。   「昨日便起了高热,到现在哭的厉害,奶也不好好喝,拿被子捂了许久,这高热也退不下来,这般下去的话,只怕不妥。」   妇人说话时都带了哭腔,「这洪灾之后,想要找寻了大夫都难,我听人说城门口这里有大夫义诊,走了小半日的路过来,劳烦大夫赶紧给看一看。」   苏玉锦闻言急忙试了试,果然见那婴孩额头温度极烫,且呼吸急促,心跳颇快。   婴儿出生后,基本上都自带一定的「防御系统」,半岁之内大部分都可以身体康健,不出什么问题,这婴孩不过是月余,便起了这般高的高热……   苏玉锦仔细查看了婴孩的状况,又听了听婴孩呼吸时的状况,在仔细查看一番后,问道,「这孩子可有吐泡泡的情况?」   「有的。」妇人点头,「孩子会吐唾沫泡泡出来,我起初不有些不放心问了婆母和几个婶子,都说是我家孩子聪明,还说旁人家的孩子都是半岁多才会玩唾沫,我家孩子一个多月便会了,往后肯定是个成大事的人!」   果然了,是小儿肺炎。   过小的婴孩不会咳嗽,只会吐泡泡,在寻常人的眼里,都觉得是孩子在玩唾沫罢了,并不会在意。   这般小的孩子得小儿肺炎,大约是因为这场洪灾,跟着大人躲水逃荒的缘故吧。   苏玉锦道,「这孩子肺部有些不妥,不过目前还不太严重,只要按时用药即可,但孩子小只怕喝不下去汤药,我开些膏药的方子,去城中寻一寻能抓药的药材行,让他们配了药材,研磨和好,分别贴前胸后背,两个脚掌心即可。」   「膏药连着贴上五日,差不多也就有了大起色,膏药中混了去热降温的药材,但药效不如喝药来的快,若是孩子烧的高了,不要只拿被子捂着,用温热的水给孩子额头,颈部,大腿根等处擦上一擦,喝一些略微烫一些的水,都能发汗去热。」   「切记,莫要只捂被发汗,孩子太小,身上不容易出汗,这般捂着孩子的热发不出来,反而容易聚集在五脏六腑,出了大事。」   「是,是,我记下了。」妇人见苏玉锦所言皆是寻常不曾听过的,便觉得他必定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尤其这医棚更在粥棚旁边,由衙差看守,越发信服,只等苏玉锦写好了大夫后,连声道了谢后,便拿着方子,抱着孩子急匆匆地往府城里头走。   现如今洪河水止住,天儿也不再接连下雨,露出了太阳,原本地上的水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逐渐蒸发,虽还有许多地方需要蹚水,但基本已是可以正常行走。   眼看妇人走远,苏玉锦揉了揉眉心。   小儿肺炎吐泡泡这个,是家中二宝小的时候出现的症状,医生当时是这么解释的~ 第258章 蹚浑水   自到了洪郑府后,三殿下和贺严修忙着赈灾事宜,苏玉锦便自主地开始义诊。   一来是因为洪灾的缘故,伤员增多,大夫却不能正常看诊,以至于许多人求医无门,苏玉锦也想出一份力。   二来,如贺严修所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苏玉锦也想在这些事情上多发防范,趁义诊之时查看灾民之中是否有不妥症状,也趁此普及卫生防疫知识,防止洪灾之后连带的其他灾难。   几日下来,苏玉锦医棚的热闹程度不亚于旁边粥棚,她也是从早忙到晚,颇为劳累。   加上最近城中衙役、兵丁等都忙着分发赈灾粮食,昼夜忙碌,嘈杂的声响让苏玉锦晚上有些难以入眠,此时睡眠不足,满脸困意。   苏玉锦再次打了个哈欠。   「去歇一歇吧。」贺严修走了过来,顺手给了苏玉锦一个盒子,「我已经让兴安找寻到了能义诊的大夫,你歇上两日,倘若往后再想义诊的话,可以再来。」   「倒也无妨,今日的人比昨日少上一些,大约也是洪水渐退,有些人陆续能够归家的缘故,等看诊完这几个,今日早些收了摊位,累不到的。」   苏玉锦说话间打开了贺严修拿过来的盒子。   是青梅。   腌制过得,吃起来脆脆的,酸甜可口的青梅。   这梅子苏玉锦昨天的时候吃过,是义诊时看诊好的一个病人特地送来的谢礼。   那人家中原是开果脯铺子的,家中的货品尽数被泡,唯独这一小罐子的腌制青梅,是自己家吃的,当时放的高,不曾泡水,便拿了来送给苏玉锦尝尝鲜。   青梅数量不多,跟几个人分食一番后,苏玉锦自己没吃上几个。   但这腌制的青梅实在是酸甜脆爽的紧,苏玉锦有些意犹未尽。   今日看到贺严修寻了这么一大盒子的腌制青梅来,苏玉锦顿时喜出望外,先丢到口中尝了一个。   滋味与昨日所吃的一般无二。   「二爷从哪里寻来的这个?」苏玉锦咯吱咯吱地咬着口中的青梅,腮帮子鼓了起来,满脸都是满足。   「晨起在城内巡察洪水褪去状况时,看到一个铺子里碰巧有卖这个,便买了一些回来。」贺严修回答。   兴安,「……」   二爷对碰巧这个词大约是有误解的。   几乎跑遍整个府城,这种行为不叫碰巧,而是该叫特意才对。   苏玉锦又吞了一个青梅入口,「那我算是沾一沾二爷的光,跟着饱一饱口福了。」   「这光自然是沾得的。」贺严修弯了弯唇角。   粗粮到了第二批,苏文宣对这些粮食进行查验、交接,等忙活完后,便来城外粥棚这里寻贺严修,好汇报一二。   在看到贺严修正在医棚,且正在跟一个看起来个头不高,体型瘦弱的苏大夫说话时,略顿了顿脚步。   贺严修此时满脸温柔尽显。   虽然贺严修平日里也是一个待人温和之人,但他的温和不过是礼节上的,与此时显然发自内心的状态颇有不同。   苏文宣眉头拧了起来。   有关贺严修的坊间传闻,他是有听说过的。   怎么说呢,这种事情不算特别不常见,甚至每座城内,都有一些为满足一些人特定癖好而建立的南风馆,苏文宣自己也觉得见怪不怪。   但即便不惊诧,可在苏文宣看来,能让贺严修看上眼的,必定也是绝色美男,至少也该是模样周正之人,断然不该是像眼前这位苏大夫一般……   大约,是这苏大夫有什么过人之处,让贺严修对其十分痴迷?   咳,此事不适宜再深入想象……   苏文宣眨了眨眼睛。   此时,贺严修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苏文宣,直起了腰,「苏公子。」   「贺大人。」苏文宣回过神,快步走上前,「第二批粮食送到,已是盘查检验完毕,一切妥当,便来跟贺大人回禀一二。」   「苏公子辛苦了。」贺严修拱手,「一路走来,可还顺利?」   苏文宣笑了笑,「不瞒贺大人,此行并不顺利,一路遭遇了几波伏击,好在我事先安置了足够的随行护卫,那运粮车上也铺了防水防火的的毡布,加上贺大人派去的人手鼎力相助,这才幸免于难,说起来此事还要谢一谢贺大人为好。」   苏文宣特地提及防水防火之事,足以显见那些人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抢夺,而是为了摧毁。   看来这次精粮换粗粮,令百姓拥护爱戴之事,让许多人颇为忌惮,已经是迫不及待要出手了。   贺严修沉下声来,「此次赈灾粮之事,要让苏记蹚一蹚这浑水了。」   「贺大人言重,这水素来都不曾清过,苏记在这淤泥潭中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可谓苦不堪言,现如今若是能为三殿下和贺大人鞍前马后,兴许还真能从这浑水之中蹚了出来。」   苏文宣这话,便是实打实地表了态。   苏家算的上是地方上的一介富商,虽到不得富可敌国的地步,但族中世代经商,嫡系旁支的生意加起来,却也有能辅佐一方霸王的家底,令人不可小觑。   大殿下和二殿下在朝中经营多年,三殿下根基尚浅,能多得了追随之人,是再好不过之事。   最初找苏家换赈灾粮之事,贺严修也是试探而为,现在得了这样的响应,他也满心欣慰。   贺严修点头,「苏公子的意思,本官明白……」   「贺大人。」有人急匆匆来报,「武大人说是有要事寻大人,要请大人赶快过去。」   武大人,武雨星,任职工部郎中,此次前来赈灾的官员之中,便有他。   也正是他,路上时常生病,行程一而再,再而三的延误,以至于昨日才抵达此处,且到了之后,先是抨击洼地变湖泊之事过于草率,不符合常理,接着便说这河堤修补的过于粗糙,完全比不得工部修缮出来的河堤坚固精致。   三殿下心中恼怒,呵斥了武星雨足足半个时辰。   话说的虽多,但若是总结出来,便是一句话。   能干干,不能干滚蛋。   当着众多人的面,武星雨被训斥如此,自觉颜面尽失,当晚便又称旧疾复发,下不的床,只歇息在洪郑府的驿馆处,不肯出门。   而这会儿,竟是说有事要寻他?   从早起开始体温是37.3,持续了一天,现在的我有点方…… 第259章 性命之忧   贺严修点了头,「我这就去。」   言罢,便要跟苏文宣和苏玉锦告辞,往城中驿馆去。   「拿上这个。」苏玉锦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贺严修,「兴许有用。」   贺严修看那瓷瓶纯白,且瓶身上并未标注什么字,颇为诧异,「这是什么药?」   「能治百病,亦能做百毒。」苏玉锦眯了眯眼睛,笑得颇为狡黠。   昨日贺严修和三殿下在吐槽这武星雨之事时,苏玉锦也在一旁,听了许多,知道其是一个仗着家中势力,嚣张跋扈之人。   这个时候给他这样一瓶药……   贺严修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会好好用这瓶药的。   贺严修快走了两步后,又折返回来,「晌午饭我让兴安准备了几样现炒的新鲜时蔬,到时候给你送来。」   「谢谢贺大人费心。」苏玉锦拱了拱手。   苏文宣,「……」   连午饭这样的小事都要操心……   感觉越发不对劲了啊。   这真的是他能够看的画面吗?   他会不会知道的太多了一些?   苏文宣心里一阵复杂,下意识地轻咳了一声,结果这一咳不打紧,一下子被口水呛到,猛地咳嗽了好几下,甚至有些直不起腰。   「苏公子无事吧。」苏玉锦见状询问。   「无妨。」苏文宣努力平息自己的咳嗽,一张脸憋得有些泛红,「苏大夫不必担忧,只是呛到了,不妨事的。」   「那就好……」   苏玉锦看苏文宣的身量,以及拱手行礼的模样,不自觉地想起来了此时放在青河双桂巷家中的那口箱子。   那口装满了父母和兄长遗物的箱子。   其中有一身原主兄长苏弘钰的衣裳,苏玉锦曾仔细看过,甚至比量过。   是比贺严修略矮一些,也略瘦一些的身形,跟眼前苏文宣有些相似。   大约是因为原主骨子里对兄长的思念,苏玉锦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满是哀伤。   「苏大夫可是觉得哪里有不妥?」苏文宣见眼前这苏大夫情绪明显跌落云端,心中有些不忍。   「没有没有。」苏玉锦忙道,「只是看到苏公子,想起家中早早过世的兄长,想到若是兄长还在世的话,大约跟苏公子一般高,一时有些伤感罢了。」   「还望苏公子见谅。」   原来这苏大夫的兄长早早过世了。   亲人离世,的确是最令人悲伤之事了。   苏文宣心中有些发酸,「苏大夫节哀,但令兄若是瞧到苏大夫此时医术超群,必定也是替苏大夫欢喜的。」   在这里这么多日,苏文宣也听闻了这个名为苏玉的大夫医术不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苏大夫虽不曾提过他今年年岁几何,可看其模样的话,倒是比他要大上许多,可苏大夫方才却又说若是他大哥还活着的话,也能长得如此一般高。   那就说明苏大夫大哥的年岁跟他才是相当的……   大约是这苏大夫面相长得有些老而已?   苏文宣正走着神,小厮从福带着同样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走了过来,「公,公子。」   「何事?」苏文宣回过神,看到从福身边的小厮不是旁人,而是扮成小厮的模样的香巧时,顿时一愣,「香巧?你怎么在这里?」   继而拧眉,「若若呢?她现在人在何处?」   香巧是苏云若身边的丫鬟,自小二人一并长大,寸步不离。   「婢子正要说这件事……」香巧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先是猛地磕了几个头,接着才道,「公子恕罪,小姐见家中所有人都忙成一团,押送粮食的人手不足,便自告奋勇要一同随行。」   「老爷夫人原是不肯的,小姐便只留下了一封信在家中,带着婢子乔装打扮,跟随二老爷那里的第二批粮食出了门,这一路行来原也没有大事,期间虽有一些拦路的,但也都轻松打发,眼看着离到洪郑府还有大半日的路程,小姐自己都松了口气,结果……」   香巧顿了顿,抹了一把眼泪接着道,「结果晨起天还没亮时,从路两边的树林子里头蹿出来了一行人,见人和粮食便砍,下手十分狠毒,随行的护卫奋起反抗,倒是将那些歹人尽数赶跑,但小姐却不慎被那些歹人伤到了胳膊。」   「胳膊上的伤口不算大,流血也不算多,小姐起初没有在意,只用了治伤所用的白药,简单包裹了一番便继续赶路,结果走了刚半个时辰,小姐便晕了过去。」   「婢子和随行护卫沿途寻了大夫来看诊,可一路上途径的村镇乃至县城都没有什么好大夫,只说小姐是中毒,但不知中的是什么毒,不知该如何用药,只开了些寻常解毒的方子,让先吃着看。」   「小姐昏迷,汤药喂食不进去,即便喂食进去了一些却也不起作用,眼下小姐呼吸微弱,连嘴唇都泛了黑紫……婢子们快马加鞭地赶到了这里,看这里能不能寻到更为好一些的大夫。」   「这会子,公子还是赶紧先去看看小姐吧……」   毒这种东西,感觉十分可怕,且自家小姐成了眼前这副模样,说不定有性命之忧。   倘若自家小姐真有了什么不测,她自然是一路相随,若是临走前公子能陪着,自家小姐也一定会高兴吧。   香巧说话间,已是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   中毒,人危在旦夕?   苏文宣满脸焦急,两只手攥了又攥,冲苏玉锦拱手,「不知可否请苏大夫前去看一看小妹的病情。」   「好。」   苏玉锦应下,见前来看诊的没有什么急症病患,只交代着一旁的衙差去请贺严修所说的那位能够出义诊的大夫帮着继续看诊,便领着青葵,跟着苏文宣而去。   一行人赶到了府城门口,苏云若的马车此时正停在那里。   事态紧急,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苏玉锦上了马车,查看苏云若此时的状况。   脉象虚弱无力,呼吸微弱,心跳剧烈,伤口处因为毒的缘故,有了一定的溃烂……   一通忙碌,苏玉锦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的确是中毒,大约是伤苏小姐的利器上淬了毒药的缘故,此毒能够麻痹全身,心跳加剧,内脏衰竭而亡。」   月底啦,有月票的小可爱们投一投哦~么么哒 第260章 不要吓我   「不过万幸的是苏小姐伤口不算深,后又用了白药治伤,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毒性,所以此时苏小姐虽因为中毒导致全身麻痹,心跳加快,却中毒不算深,暂时并无性命之忧。」   「我先对苏姑娘施针,尽力来抑制毒性,随后再开一些解毒的药浴方子,让苏姑娘泡上一泡,配合解毒的汤药,双管齐下解毒效果更佳,只是……」   苏玉锦打量了车厢内一番,道,「只是为苏姑娘施针的话,需得全身施针,尤其是五脏的位置,这里怕是不妥,需得在干净安稳的环境为好。」   「我从昨晚居住的朋来客栈,是一间上房,还算宽敞,便去那里吧。」苏文宣提议。   这几日洪水渐退,有些铺子已经开始修整营业,朋来客栈是洪郑府最大的一间客栈,已是将客栈上下差不多收拾了出来,听闻苏文宣为了洪郑府百姓捐赠了几千斤的粮食,便主动邀请其在客栈落脚。   朋来客栈掌柜盛情,苏文宣便也没有推辞,现在朋来客栈住下。   此时,那里是最为合适的地方了。   「好,便去那里。」   苏玉锦点头认可,苏文宣则是催促从福和香巧上车,让车夫赶紧赶了马车去客栈。   香巧一路拧着眉,直到到了朋来客栈,苏文宣抱着苏云若进了所住的客房,将其放在床上,苏玉锦开始查看医药箱中的银针并消毒时,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公子,方才苏大夫说要为小姐施针,尤其是五脏之处,那是不是说,要脱下小姐的衣服,查看小姐的五脏位置……」   这般的话,岂非是要有肌肤之亲了?   她家小姐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只怕清誉扫地。   香巧纠结地扯着自己的袖子。   一个女子的名节大于天……   苏文宣亦是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坚定道,「这个时候,已是顾不得了,先救若若的性命要紧。」   当真没了性命的话,还要那所谓的清誉做甚?   倘若当真因为此事影响到若若婚事的话,也是无妨,苏家的钱财,确保她锦衣玉食一辈子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大不了,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一辈子不娶,陪着这个妹妹就是。   见苏文宣如此,香巧却也不再言语,只低了头。   苏玉锦听到这主仆二人说话的内容,一边将那银针淬了药酒,一边道,「你们倒也不必担忧,虽然我需要脱去苏小姐的外衣,且会触碰到她的胸前和腹部,也是无妨的,因为……」   「我也如同苏小姐一般,是女儿身。」苏玉锦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再刻意粗着嗓子装男子的,而是恢复了自己原本娇软动听的姑娘声音。   且话说罢,苏玉锦便拿了一方干净的帕子,将脸上用来掩饰的脂粉擦了一擦,露出原本白皙嫩滑的脸蛋。   虽然脂粉并非擦干净,额头上还有眼眶处都还有残留,显得有些发黄发黑,但此时露出的精致面容,小巧五官,已是足矣判定她的确是一个姑娘家。   香巧呆愣之后,急忙又靠近仔细看了一看。   没有喉结!   有耳洞!   身上有若有若无的香气!   最关键的是,身上的衣裳虽然十分宽大,但此时苏玉锦刻意挺直了身形,仔仔细细去瞧的话,能看的出来有些地方的突出,以及腰肢的纤细!   「苏大夫果然是位姑娘家。」香巧松了口气,喜极而泣。   自家小姐不必担忧清誉之事,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当真是极大的好事。   苏文宣亦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急忙冲苏玉锦拱手,「那就有劳苏大夫了,我在外面守着,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言罢,苏文宣也不敢耽误,急忙走到屋外,关上了房屋,又吩咐客栈小二去准备浴桶等物,预备着待会儿苏云若泡药浴使用。   这边,苏玉锦正屏气凝神地为苏云若施针。   要抑制毒素发展,且苏云若此时正在昏迷,无法对她施针的力道进行回馈,她只能试探性地一点一点扎进去,再一点一点的调整各个银针的力道大小。   在忙碌了一顿饭的功夫后,昏迷之中的苏云若突然抽搐,并且吐出了一大口的黑血。   「小姐!」香巧吓了一跳,亦是带了哭腔,「小姐你不要吓婢子……」   「不用担忧,这口血能吐出来,才说明施针力度到位,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苏玉锦从医药箱中拿了笔墨出来,快速的在纸张上挥毫,待写好之后将方子递给了外面的苏文宣,「速去按这个抓药,速度一定要快。」   「是,我这就去。」   苏文宣不敢怠慢,也不派从福前往,而是自己亲自去抓药。   此时洪郑府城内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许多药材不一定好找,从福到底是小厮,有些事情不敢轻易拿主意,需要他去定夺。   亲自跑一趟,能节省更多的时间,尽快抓了药材回来。   苏玉锦这里则是施针完毕后,先拿了一颗解毒的丸药,让苏云若先含在口中。   带苏文宣一路气喘吁吁,拿着苏玉锦所开方子抓的药材回来后,熬煮药浴,炖煮汤药,将苏云若放在浴桶中浸泡,想方设法地给她喂服汤药……   这般忙到了傍晚十分,苏云若虽还未醒来,但脸色已是从先前的苍白变得略带了些血色,嘴唇的青紫也恢复许多,有了常人该有的红润感。   苏玉锦试了脉搏,又查看了心跳,顿时松了口气,「已是无妨了。」   「大约今晚半夜,最迟明天清晨时能醒,晚上药浴可以不用再用,只将那药浴的药渣搁在炉子上烤着,让苏姑娘多闻一闻这药气即可,汤药每隔两个时辰灌上一次,能喝上半碗最佳。」   「如此再养上五六日,体内的毒便能好个七七八八,只是这毒有麻痹神经的功效,虽然到时候毒解清,后遗症却还会存在,一两个月内皆是要静养为宜,最好不要过于操劳,骑马赶路等也是尽量少做。」   「明日一早我再来给苏姑娘诊脉,看看药方是否需要调整。」 第261章 出大事了   解毒的药材,许多时候也是有毒的,起到以毒攻毒的效果。   解药所用的剂量,都必须严格按照患者此时的状况来定,少一分则不能起到效果,多一分则可能引发其他病症,需要谨慎再谨慎。   「是,我们记下了。」苏文宣先是在心中默默地将苏玉锦方才所说的叮嘱念了一遍,好加深记忆,接着冲苏玉锦行礼作揖,「今日之事,当真多亏了苏大夫。」   「家中小妹乃是父母掌上明珠,对我而言亦是十分重要,倘若小妹有个三长两短……苏大夫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往后若有能用得着在下之处,在下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苏公子言重了。」   苏玉锦福了一福,「苏公子仁心善行,此次赈灾亦是不遗余力,令人佩服,不瞒苏公子,我对苏公子乃至苏家之行也十分钦佩。」   「医者仁心,看病救人原是医者本分,苏公子还是莫要过于记挂此事,且……」   且看到苏文宣对他家妹妹这般看顾,苏玉锦仿佛也能看到自家兄长若是还在,他们相认后大约也会如此待她,便觉得心中暖意十足,十分愿意与这样家庭和睦,亲情浓厚的人多多接触。   见苏玉锦欲言又止,苏文宣略躬了躬身子,「苏大夫但讲无妨。」   「无事,无事。」苏玉锦摆了摆手,「只是想起了一些旁的事儿而已,与苏小姐的病情无关,苏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苏文宣抿了抿唇。   苏大夫说过,她的兄长早亡。   大约是看到他这般对待若若,所以想起了她自己的兄长吧。   苏文宣张了张口,想要劝慰一番,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这种事,再多的安慰,不过都是表面上的,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再者,思念起亲人时,其实多想一想,倒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至少,还有亲人可以思念不是吗?   「今日时辰不早,我先告辞了。」苏玉锦道。   晌午前贺严修便说帮她准备了一些新鲜时蔬。   洪水刚褪,许多菜地皆是被淹没,能存活下来的时蔬有限,现在能寻到新鲜时蔬,可谓是一件难事。   就连三殿下和贺严修等人,这几日都不曾看到过绿叶菜。   苏玉锦因为自己厨艺佳的缘故,对入口之物一向挑剔,已是好几日吃饭时味同嚼蜡,所以对这新鲜时蔬颇为期盼。   尤其现在从上午忙到傍晚,期间只吃了两块糕点垫肚子,此时也是腹中如擂鼓一般,只想着赶紧回去大快朵颐。   「苏大夫用过晚饭再走?」苏文宣道,「我方才吩咐客栈中的后厨做了几样小菜,虽不算十分精致,看着却也应该能够入口。」   「那边大约也已经准备好了我的饭食,苏公子不必麻烦了,还是好好照顾苏小姐吧。」苏玉锦婉拒。   见苏玉锦坚持,苏文宣只好作罢,吩咐了车夫赶车过来,亲自送了苏玉锦回驿馆。   路上,苏玉锦忙着用那黄黑的脂粉,重新往脸上擦。   待擦了个差不多,拿着随身的小铜镜就着灯笼的光瞧了一瞧。   还成。   虽然与白天精致的伪装没办法比,但夜晚光线不亮,烛火灯笼又时常容易有阴影,旁人也都对她不大在意,大约是看不出什么大分别的。   苏文宣看此时的苏玉锦恢复了平日里所见的其貌不扬的瘦弱男子模样,眉梢微扬。   也不知,这模样本是清丽可人的苏大夫,为何要扮成这幅模样……   大约是瞧出来苏文宣此时的疑惑,苏玉锦笑着解释,「贺大人原是我的二表舅,我们二人也处的如同朋友一般,此次水灾,贺大人惦记我的医术,想让我帮着盯上一盯,怕这里洪灾之后会起了疫症。」   「此举虽然是好意,但我到底是姑娘家的,在赈灾之时来到此处难免让人多想误会,便干脆扮了男子的模样,好省去一些麻烦。」   「原来如此。」苏文宣连连点头。   这样一来,到是解释得通了。   三殿下和贺大人对苏大夫一直照顾有加,想来也是因为她是姑娘家家的,要多照顾些,再来也是因为此次劳烦了她,不想让她劳累之余,再多受委屈。   不过……   再怎么还是觉得贺大人跟这苏大夫说话时,眼底的温柔还是略过了一些的。   苏文宣思索间,马车已是到了驿馆门口。   苏玉锦和青葵下车,脚还不曾站稳,更不曾向苏文宣道别,兴安便从一旁蹿了出来。   「我的姑……」   奶奶二字还不曾说出口,兴安看驿馆门口守卫皆是抬眼看来,且苏文宣正瞧着他,急忙改口,「姑苏来的大夫都不如你的苏大夫哎,您可算是回来了!」   苏玉锦,「……」   脑子反应还挺快!   嘴皮子也够利索!   「可是出了何事?」苏玉锦看兴安急的满脸通红,额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急忙问了一嘴。   真是出事了。   出了大事!   虽然知道苏玉锦是被苏文宣请去给他妹妹看诊,可一去大半日没有影子,贺严修是担心得不得了,只想去看看如何了。   但怕扰了苏玉锦看诊,更怕苏玉锦觉得有人盯着她而觉得拘束,便不好去客栈门口催促,只吩咐他这个做小厮的直去驿站门口盯着,看苏玉锦何时回来。   当时的状况是这样的……   贺严修,「去瞧瞧苏大夫回来没有。」   兴安,「门口没动静,大约还没回来。」   贺严修沉了脸,「去瞧瞧看。」   兴安快步走到驿站门口,张望一番后回来回话,「二爷,苏大夫还没回来呢。」   「哦。」贺严修低了头,片刻后抬了头,「你去瞧瞧苏大夫回来没有。」   兴安,「……小的方才瞧过了,还没回来。」   一本正经·贺严修,「方才没回来,兴许这会子回来了。」   兴安,「……」   服了!   再跑上一趟后,兴安又回话,「苏大夫还没回来,小的已经吩咐了驿馆门口的守卫,若是苏大夫回来了,即刻来报。」   「嗯。」贺严修点了点头,又道,「那些侍卫粗枝大叶的,又不大认得苏大夫,容易漏看,你再去看一看。」   兴安,「……」   明天要上班了,可喜可贺……   下周熊孩子要上学,更加可喜可贺! 第262章 不是个善茬   这活真真是没法干了!   掀桌!   ……   一下午几乎跑断了腿,将这驿馆门坎都要踏破的兴安,这会子盼着苏玉锦,如同久旱盼甘霖的稻苗一般。   可怜巴巴。   眼下苏玉锦回来,兴安当真也是喘了口大气。   只恨不得赶紧将苏玉锦拽回去交差。   「无事无事,左不过是小的晌午就给苏大夫准备好的时蔬都要放坏了,苏大夫若是再不回来的话,那些时蔬当真是要浪费了去。」   兴安说罢,不由得捂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说瞎话时,心跳还是有那么一点快。   果然奴仆随主,自己最终也要变成二爷那般……   终究要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兴安在那暗自神伤,而苏玉锦听到他这般说,笑了起来,「原是为了这事儿,我这就去吃。」   继而转向苏文宣,「多谢苏公子特地送我回来。」   「应该的。」苏文宣拱手,「那我便不打扰苏大夫,先告辞了,明日晨起我再来接苏大夫吧。」   苏玉锦点头,「苏公子慢走。」   待苏文宣的马车走远,苏玉锦跟着兴安进了驿馆。   驿馆是这几日才重新收拾出来的,苏玉锦和三殿下、贺严修等人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房间相邻。   进屋后在青葵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苏玉锦换了身衣裳坐在桌前,兴安已是饭菜尽数送了过来。   放了河虾虾仁的素炒小油菜,蒜苗炒回锅肉,家常青菜豆腐,蒜蓉茄子,主食是菜饭,汤是青菜肉丸汤。   皆是家常小菜,做法也并不出彩,但胜在菜蔬新鲜,清淡可口,连续吃了许多天肉食和干粮的苏玉锦此时也是觉得胃口大开,吃的十分香甜。   十分有满足感!   苏玉锦吃着饭菜,抬眼张望了一番,「怎的不见二爷,二爷可吃过晚饭了?」   「方才三殿下来寻二爷说话时倒是一起吃了晚饭,不过这会子,二爷去见了武郎中。」   提及这个武星雨,兴安便直撇嘴。   苏玉锦顿了顿筷子,「武郎中不是上午便请二爷过去,说是有要紧事,这会子又寻二爷?」   「要不说气人呢!」兴安嘴撅得几乎能拴上一头驴,「上午时喊了二爷过去,结果二爷刚到了门口,那武郎中却又说这几日一直病着,胡里胡涂地,脑子也不大清醒,突然忘了是什么事要寻二爷,让二爷先回去,等他想起来了,再着人去喊二爷。」   「二爷自然不悦,但面上却也没说什么,只背手离开,下午也忙着跟三殿下一起在驿馆查看赈灾粮的账目,那武郎中下午派人来喊了几次,二爷也不做理会,到了傍晚吃饭时,那武郎中屋子里头便出了摔盘子摔碗的动静。」   「还口口声声地说若是二爷再不去,便是要出人命了!二爷一时吃不准这武郎中说的出人命指的是他自己的性命,还是说还包含了其他,方才便去瞧上一瞧,看看那武郎中到底是要做什么。」   看起来,这个武郎中,当真不是个善茬啊。   苏玉锦微微蹙眉,「说起来,这郎中一职,应该是比侍郎要低上一级吧,虽说武郎中隶属工部,二爷人在户部,且这工部属于下三部,户部属于上三部,这武郎中再怎么说都不该有这么大的胆子对二爷如此吧。」   「姑娘不知道,这工部虽说听着名声不好,却实打实是个肥差,总有些人为了捞些油水不顾及这面子上的问题,武家本就是世家,武郎中的大伯乃三朝老臣,亲姨母是已故的太妃,还曾被先帝追封皇后,武郎中的堂妹又是当今大殿下的正妃,武家族中子弟在朝为官者众多,权势和名声已是足够,但世家开销极大,缺的却是银钱。」   兴安道,「加上这个武星雨原也不是个太会做事之人,武家对其也不大栽培,任由他去工部胡闹,工部中除尚书和侍郎以外,其他大都寒门出身,武星雨这个世家子,自然可以在其中横行霸道。武星雨在工部待得自在,又能捞上许多的银钱孝敬武家,确保自己可以在武家立足,可谓两全其美。」   再者,虽然工部是下三部,但武家野心勃勃,有心揽权,只恨不得满朝文武皆姓武,自然也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官职。   这话到底有些僭越,兴安并没有说出口。   但苏玉锦却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因为武家将筹码尽数都压到了大殿下身上,对三殿下自然是处处针对,连带着对贺严修也不会友善,也因为武家权势极大,所以敢对对贺严修颐指气使,甚至敢对三殿下处处不恭。   看起来,许多时候,地位如何,跟身份如何并非是绝对的画等号。   而权势争斗,也是复杂无比,令人头疼。   生活其中的话,应该远远没有替人看诊,摆弄美食,做做生意,闲来无事时拾掇一下菜地田庄来的逍遥自在。   有时候也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有那般多的人要去争权夺利,尔虞我诈……   苏玉锦一边想着,舀了青菜肉丸子汤中的肉丸子往口中送。   真好吃!   这边,贺严修正在武星雨的屋中,正襟危坐,一双眸子中满都是清冷无比的光。   「贺大人脸色这般难看,可是因为晚饭没有吃够的缘故?」武星雨瞥了贺严修一眼,一边拿了筷子夹了眼前盘中的菜。   那是一盘青笋炒肉,菱形的青笋片,和肥瘦相间,煸炒过油的五花肉炒在一起,火候正好,不油不腻。   武星雨只吃了一口青笋,眉头紧蹙,呸地一声吐了出来,将那盘菜掀翻在了桌子上,「这样腥臊的肉,也敢拿来给爷吃?这驿馆当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因为生气的缘故,武星雨剩下的菜也不再吃,只挨个儿将菜盘子尽数掀翻。   六只盘子,尽数倒扣在了桌子上,桌子上顿时一片狼藉。   「撤下去,再换一桌新鲜的来。」武星雨喝道。   外头那些人战战兢兢地进来,将这桌子抬了下去。   到门外时,叹了口气,「这是第几桌菜了?」   「第五桌……」   「这外头还闹饥荒呢!这般浪费东西!」   「嘘,小些声音,脑袋还要不要了……」   久违的白天更新,我要努力在公司摸鱼码字!(老板招到我这样的员工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第263章 嫌弃他脏   外头的人忙住了口,抬着桌子走远,不多会儿的功夫,重新抬了一张新桌子过来,满脸赔笑,「眼下各处东西都还不齐备,菜蔬肉食只有这么多,委屈武郎中将就一下。」   「这里的厨子会的菜式,大约能想到的菜式都不符合武郎中的口味,不如武郎中想一想想吃什么,也看驿馆这里能不能做得出来?」   虽然驿馆跟工部扯不上什么关系,但武家权势滔天,且武家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不是他们一个小小驿站能够得罪起的。   且这种人是十足的小人,心眼小,爱记仇,必须得顺着来。   赈灾之事不过数月,驿丞觉得实在没必要因为一点委屈来遭了祸端。   「不必了。」贺严修回答,「武大人现在并不饿,待饿的时候会再叫你们,你们先下去吧。」   驿丞躬身回应,却并不敢离去。   虽然他心里更敬重贺严修,贺严修的官职也更大一些,但贺严修是个君子,君子不会害人,还会原谅他此时的身不由己。   但武星雨不一样,小人没有底线,驿丞更加害怕。   贺严修又补了一句,「我和武大人还有要事要商量,你先出去。」   眼看贺严修语气变得有些不耐,且那武星雨虽然脸色不好,却也并没有张口留人,身子躬得越发低,「是,卑职告退。」   说罢,战战兢兢地后退出门,更是将那门给轻轻关上。   武星雨嗤笑了一声,托了下巴,颇为玩味地看着贺严修,「还是贺大人说话管用,连那驿丞都唯命是从的,不过这驿丞既然分不清形势,留着也是无用,不如跟着那些驿卒再好好历练历练为好。」   边关和官道上的驿卒,大多是由犯了错的士兵充当,像红政府这种几乎不被战事波及的太平地区,因为驿站除了用来传送信件以外,更多的是需要安顿暂时调动官职的官员,以及京城派来到地方视察考核的京官,狱卒的地位比边关和官道上的要高一些,大都是良民,也算的上是吏。   但驿丞到底是官,贬官为吏,往后再无做官之可能,且管理一个驿馆时,势必会因此得罪一些人,待虎落平阳之日,下场不可想象。   武星雨不将那驿丞彻底撵走,而是要想方设法将其降职为驿卒,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贺严修眯了眯眼睛,「武郎中是因为饭菜不合口味的缘故?说起来,我近日新得了一样吃食,滋味美妙,世人难以抗拒,武郎中一定喜欢。」   「哦?」原本瘫坐在椅子上的武星雨顿时直起了身子,看向贺严修,「是什么吃食?」   继而又笑道,「贺大人竟是这般好心?我是不是可以看成贺大人是在巴结讨好我?」   贺严修并不回答,只是呵呵一笑,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伸手捏住了那武星雨的下巴,接着将一枚丸药塞进了其口中,不等武星雨反应过来,贺严修更是捏了他的喉咙,迫使他不得不咕噜一声将那丸药吞进了腹中。   在确定武星雨的确吃掉了丸药之后,贺严修这才松了手,就着旁边木盆中的水洗了又洗,最后拿巾子将自己的手洗了个干净。   这贺严修到了此处后,便吩咐人端了一盆清水过来,武星雨刚开始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现在看来竟是因为嫌弃他脏?   贺严修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   武星雨自觉自己遭到了羞辱,满脸怒意,抡起拳头向贺严修挥去。   贺严修往旁边侧了一侧,轻轻松松地躲了过去,幽幽道,「我劝武郎中最好不要这般急躁,否则的话,刚刚那粒丸药,大约会让武郎中早早地去见了武家的列祖列宗。」   武星雨忙停了动作,脸色煞白,「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贺严修轻飘飘道,「不过这毒药一时三刻之内不会发作,可在武郎中体内存在三个月的时间,若是这三个月中,武郎中能吃到解药,那毒自然可以解,可若是没有拿到解药的话,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中毒期间,若是武郎中性情暴躁,时常发怒的话,毒性也会提前发作,所以武郎中还是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为好,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武郎中下场会如何。」   「你……」武星雨一通怒喝后,想到贺严修所说的不能发怒的提醒,脸色又一白,慌乱片刻后却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不成,会受了你的蒙骗?」   「武郎中不信的话,不如自己试一试。」贺严修慢条斯理,「武郎中试着摁一下肚脐右下方两寸的位置,看是否觉得发硬发疼?」   武星雨闻言,伸手试了一试。   在发觉的确如贺严修所说的一般发疼时,脸色再次白成了纸,「解药,快给我解药!」   贺严修勾唇笑了笑,「解药自然是有的,不过能不能给了武郎中,得看我的心情以及武郎中的表现了。」   见贺严修笑得狡黠,武星雨咬紧了后槽牙。   士可杀不可辱,要他乖乖听一个宿敌的话,怎么可能!   他宁愿现在就七窍流血而死!   ……   贺严修从武星雨房中出来后,兴安有些不安地迎了上来,「二爷无事吧。」   方才兴安在外面听到过好几次武星雨的怒吼声,生怕身形高大魁梧的武星雨会让贺严修吃了亏。   贺严修停了脚步,目光在兴安的身上来回打了个转儿,「你怎的在这里?不是让你去瞧一瞧苏大夫回来没有?」   兴安,「……」   果然二爷的眼中便只有苏姑娘!   对他的关切简直视而不见!   可恶啊。   兴安握着拳头回话,「苏大夫方才就回来了,这会子已是吃过了晚饭,不过看那架势,大约明日晨起还要去给苏小姐看诊。」   「嗯。」贺严修点头,「你去唤几个人来,待会儿帮着搬抬一下东西。」   「是要搬抬什么东西?」兴安诧异询问。   「不知是什么,武郎中送了一大堆的东西,我也没细看,你待会儿着人搬抬到房中清点一番,若是赈灾用的上的,便拿去用,若是用不上的,就放到驿馆用,若是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就看谁喜欢送了谁去。」   兴安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今天早早更新~最后一天啦,求票票~ 第264章 二爷生气了   这武星雨送给二爷东西?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还不等兴安回过神来,武星雨已是从屋中出来,身后是一群小厮,搬抬着各种箱子,看到兴安后,满脸堆笑地走近,「劳烦兴安小哥去喊几个人来,把这东西给贺大人抬过去?」   好家伙!   兴安一个激灵,往旁边蹦跶了一下,看武星雨的眼神如同见鬼了一般。   张大的嘴巴用了许久的时间才合上,不可置信地看向武星雨,「您,真的是武郎中吗?」   「这话说的,我不是武郎中还能是旁人不成?」武星雨有些不悦,刚想冲兴安发脾气,一想到肚中的药丸正在发毒,顿时蔫吧了下来,「总之,还是赶紧把东西给贺大人送过去吧。」   先保住小命要紧!   兴安见武星雨这般模样,先是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确保自己此时不是做梦,这才招呼了人过来,按方才贺严修所说的,将东西先搬进屋子里头,而后清点一番,看看如何分配。   而武星雨则是在盘算着,怎么往上汇报河堤修缮之事。   若是按原来的打算,是要好好数落贺严修僭越行事,盲目自大,但眼下只能如实汇报了,不但如此,还得夸赞一下三殿下和贺严修随机应变,立下大功。   说起来,实话实说没有错!   多夸夸人也是美德!   没错,是这样的!——   贺严修此时正在屋子里头,翻看这几日底下呈报上来的赈灾状况。   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住地往旁边屋子瞟。   那边屋子的灯光还亮着,想来大约还没有睡吧。   刚刚吃完饭,要不要去说说话,刚好消消食?   且,今晚的月色极美……   贺严修拿定了主意,放下手中那些卷,站起了身。   「表哥。」三殿下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你这会子可有空闲?」   贺严修,「……」   没空!   看三殿下一脸焦急,贺严修还是将那两个字咽了下去,吐出一句话来,「三殿下什么事?」   说出你的事情,我好决定我此时有没有空。   「表哥帮我看一看,这把剑为何拔不出来?」三殿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将手中的剑递给贺严修。   贺严修,「……」   「不知是何人贩给三殿下的剑?」贺严修努力不让自己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倒也不是旁人贩给我的,这剑是侍卫的剑,侍卫说此剑十分奇特,能够认主,主人可以轻松拔出,但若是陌生人的话,便怎样都拔不出来。」   三殿下道,「我方才试了试,还真是拔不出来,但仔细想一想的话,这剑原是没有生气之物,这世间又不曾有仙法,如何就能做到剑认主人呢?」   「思来想去的,大约是我力气不够?表哥力气自然是比我大的,不妨来试上一试吧。」   能够认主的剑?   还真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事。   贺严修拿起那剑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握住了剑柄,「嗖」的一下将剑拔了了出来。   三殿下一脸震惊,「表哥怎么做到的?」   「这剑鞘上有一个小卡扣,抽时间将那卡扣摁了下去,剑便可以轻松拔了出来,但若是不将卡扣摁下去的话,便拔不出来。」   贺严修一边解释,一边做了个示范,「旁人不知晓这个关键,自然拔不出来,也就有了剑能够认主的说法。」   「原来如此。」三殿下接了剑过来,自己也试了试,而后笑了起来,「还真是一个制作精巧的卡扣呢。」   「你事先不知道此事?」贺严修斜了斜眼睛,「你晚饭时还说待会儿要仔细查看一下账目,核对一二,怎的这会子又在这里摆弄起剑来了?」   见自己被识破,三殿下嘿嘿笑了笑,「原是看账目的,只是那账目十分清晰,倒也没什么可看的,这段时日表哥因为赈灾之事劳心劳力,我怕表哥累到,就寻个由头来逗表哥笑上一笑。」   贺严修,「……」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笑也笑过了,我还有事要忙,不留三殿下喝茶了。」贺严修直接下了「逐客令」。   三殿下,「……」   看自家表哥这不大高兴的模样,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可能此事有些太过于幼稚,所以表哥不喜吧……   三殿下握着手中的剑,若有所思地离开。   贺严修理了理袖口,抬脚出屋门。   「二爷。」兴安捧着一堆锦盒走了进来,「武郎中送来的东西小的都已经清点过了,该分配的也已经分配完毕,还剩这些东西,小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还请二爷示下。」   贺严修摆了摆手,「你看着处置就是。」   「小的就是不知道如何处置,才来问二爷的。」兴安解释了一句。   「那就都送给三殿下。」贺严修给了一个最为快速且最为妥当的处理方法。   「好,小的这就去。」兴安捧着锦盒向三殿下的房间而去。   贺严修再次理了理衣裳,背着手往苏玉锦的房间而去。   眼看着只剩两步便到了房门前,只见那原本还灯火通明的房间,烛火一根一根的熄灭,整个屋子也从原本的光亮变成了一片漆黑。   贺严修,「……」   原本已经举起,准备敲门的手此时僵在了半空中,一时不知道是该敲还是不该敲。   苏玉锦忙碌了整整一日,替苏文宣的妹妹看诊的话,应该也十分劳累吧……   贺严修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来,站在苏玉锦的门前,扬头看天上的月。   月色明亮皎洁,月光倾斜一地,让世间万物都如同笼罩了薄纱一般,美轮美奂。   贺严修弯了弯唇角,转头看着此时漆黑一片的苏玉锦的屋子,目光变得异常柔和。   「二爷。」送完东西给三殿下的兴安已是折返了回来,兴冲冲地给贺严修汇报,「还是二爷英明,这东西送给三殿下,三殿下欢喜的很呢。」   「是吗?」贺严修的满目柔光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三殿下高兴就好。」   说罢,背着手,大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留下兴安挠了挠头。   怎么感觉二爷有些不高兴?   谁惹了他了……   ——   夜半,子时末时。   胃疼的厉害,今天家中老人做寿,现在要去准备寿席,剩下一张晚一点写,会比较晚一点更~ 第265章 二爷心里苦   苏文宣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双眼,喝了一口手边杯中的茶。   茶水已经完全冷掉,且熬得浓浓的,在这样的夏日晚上,猛地喝上这么一杯,只觉得满身困意皆无。   「公子去歇一歇吧,婢子来照看小姐。」香巧提议。   苏文宣摇了摇头,「若若还没有醒,我睡不着。」   而且,若若遭遇此次生死大劫,心里必定害怕的很,若是醒来时能看到他这个大哥,大约会心中踏实许多。   香巧知晓苏文宣和苏云若的兄妹感情,便也不再劝阻,只给苏文宣又倒了一杯茶水,准备了一些茶点过来,好让他略微垫一垫。   月落西山,桌上的蜡烛又燃了半根,苏云若的手指动了动。   一直陪伴在一旁的香巧察觉,忙道,「小姐?」   「若若?」苏文宣也急忙凑了过来。   大约是察觉到二人的呼唤,苏云若的眼皮动了动,许久之后,艰难地睁开。   看到眼前皆是满脸焦急的苏文宣和香巧,尤其是看到苏文宣时,苏云若费力地张口,声音沙哑,「大哥……」   ——   因为记挂着苏云若的病情,苏玉锦清晨起的极早。   但待她刚刚洗漱完毕后,兴安已是敲了房门,「苏大夫,二爷请您过去一起用早饭。」   「我这就去。」苏玉锦拿了脂粉往脸上敷。   一通忙碌后,苏玉锦坐在了贺严修的对面。   贺严修将碗往苏玉锦跟前推了推,「新鲜河虾混着肉馅儿做的馄饨,滋味虽比不得你的手艺,但胜在新鲜,你尝尝。」   「这边驿馆厨房里头新做的酥饼,这个是咸味的,这个是甜味的,还有豆沙馅儿的。」   「这个是布袋,里头灌了鸡蛋,刚炸出来的,吃着不腻,反而有清香滋味。」   「驿馆这里还煮了银丝面,汤头用的是鸡架子熬的汤,吃着清香味十足,你看要不要来一碗?」   「这个是……」   苏玉锦,「……」   这幅景象,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是了,以前都是她给贺严修介绍各种吃食,今日是贺严修给她介绍各种吃食,十分殷勤的模样。   苏玉锦狐疑地看了贺严修许久。   贺严修顿了顿,「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苏玉锦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句,「二爷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吗?」   贺严修,「……」   「没有啊。」贺严修摇头,「就是看你这几日辛苦的很,正好驿站这里的厨房做了许多的吃食,便让他们依样拿了些过来。」   「当真?」苏玉锦不信。   这般殷勤,若说其中没点什么事,怎么都觉得不可能。   「当真。」贺严修十分笃定。   见贺严修都这般说了,苏玉锦便不再问,只端了一碗小馄饨来吃。   皮薄馅儿大,汤鲜味美,的确不错。   「配上这个酱菜吃,更加爽口一些。」贺严修端了一个小碟子过来,碟子里头是腌制的笋丝,爽口开胃,他吃着颇为不错。   苏玉锦夹了一筷子入口,咀嚼了许久。   「滋味如何?」贺严修问。   「二爷当真没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苏玉锦仍旧有些不安地询问。   再怎么都觉得,今日的二爷实在是太过于殷勤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殷勤的二爷肯定有事。   赌一包辣条!   贺严修,「……」   突然感觉心有点凉是怎么回事?   不但凉,还觉得有那么点苦……   贺严修放下手中的碗筷,垂眸了半晌,这才张口,「其实,还真是有点事。」   苏玉锦顿时眼前一亮。   就说吧,肯定有事!   「什么事?」苏玉锦问。   贺严修无奈道,「这几日日日天晴,天气炎热,加上洪水不曾退尽的缘故,蚊虫极多,每晚都在耳边嗡嗡作响,烦不胜烦,你这里可有什么驱蚊的方子,给开上一个?」   「我只当二爷什么事呢,原是因为这个。」   苏玉锦笑道,「驱蚊的方子不难,只是生疏天气不宜焚烧草药驱蚊,我待会儿便写上一个方子,二爷吩咐人去抓药,这药材放到枕中也好,或装进布袋中放至帐中、屋内,皆是能够驱蚊。」   「若是二爷白天也怕蚊子,只用荷包装上一些,挂在身上即可,这药材的气味不算难闻,甚至有淡淡的香气,也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好。」贺严修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碗筷,又将一碟子点心往苏玉锦面前推,「芋头酥,说是旁处做不出来的滋味,我吃着还不错。」   「谢谢二爷。」苏玉锦这次没有拒绝,而是抿嘴笑了笑,夹了一块芋头酥入口。   香酥可口,满都是芋头的香气。   看苏玉锦吃的满足,贺严修心里一块大石也算是落了地,安心吃东西。   饭罢,苏玉锦写下了驱蚊草药方子,交给了贺严修。   不等贺严修看上一看那方子,有人来报,「有一位苏公子在驿馆门口等候,要来接苏大夫。」   「这就来。」苏玉锦应了一声,将纸笔收了起来,拎起了药箱子,「那二爷只吩咐人照方抓药就是,我先去一趟朋来客栈。」   「嗯。」贺严修点头,「早些回来。」   苏玉锦点了点头。   在拎着药箱子出门后走了老远时,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瞧。   贺严修还站在门口,似乎在看她。   惊得苏玉锦急忙转了头,闷着头往前接着走路。   怎么感觉今日的二爷怪怪的?   总感觉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说不出口似的……   该不会是二爷其实要求她办一件极难的事情,但是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思量再三,只说了一件她能轻松办到的事情?   二爷还是太见外了,以他们两个的交情,只要二爷开口了,她都会去做的。   苏玉锦觉得,回头还是得好好问一问,让二爷老老实实的将此事说出口为好……   到驿馆门口时,苏玉锦看到了眼圈下发青,但是精神奕奕,满脸喜悦的苏文宣。   「看苏公子这个样子,苏小姐应该是已经醒了吧。」苏玉锦笑道。   「苏大夫所言不错。」苏文宣点头,「子时醒的,刚开始说头晕,后来清醒了一会儿,感觉好了许多,到凌晨时说肚子饿,但惦记着苏大夫的交代,不敢多喂饭食,只让她吃了小半碗的肉粥垫一垫肚子。」   呼呼,还好赶上了~   明天就是新的一个月,希望一切都好~ 第266章 挑事   「我方才出来时,小妹说有些困,这会子大约是接着睡了。」   听苏文宣说完苏云若的状况,苏玉锦连连点头,「整体状况不错,苏小姐平日里身体康健,应该是平日里有习武的缘故,这次中毒也是于此。稍等我给苏小姐仔细再诊一下脉,调整一下药方,今天的药浴还是要再泡一次,方子我也重新来做。」   「有劳苏大夫。」苏文宣拱手道谢。   二人到达朋来客栈时,苏云若是醒着的。   待苏玉锦到了床边时,苏云若倚靠在软枕上,冲她道谢,「多谢苏大夫。」   「医者本分,苏小姐不必客气。」   这些人都知道她此时是女人身,苏玉锦便没有刻意装了男子的说话语气,只用原本的嗓音说话。   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   苏云若不由得多看了苏玉锦两眼。   虽然她从香巧的口中得知眼前这位名为苏玉的大夫是女扮男装,但对方妆容精巧,单单从面容上来看,实在难以想象对方是个容貌美艳的年轻女子。   尤其眼下苏大夫顶着这幅面容,但实际声音悦耳时,越发让人觉得十分违和。   但……   很有趣。   苏云若跟着押运粮食时,也是女扮男装出行,但一路上却被人认出来无数次,她起初还不明白为何如此,眼下看了这苏大夫,顿时明白了缘由。   果然是她有些想当然了,而且还是有些拉不下脸来去扮丑。   若是论这点,她着实不如苏大夫的。   虽然和这苏大夫接触时间尚短,彼此也并不了解,但单单是对方超群的医术,还是此时男扮女装的方式,都足以让苏云若对其心生敬意。   苏玉锦并不知晓苏云若此时的心理活动,只是仔细搭了脉,又看了她此时伤口的状况,重新拟写了新的药方,叮嘱苏文宣和香巧用药的药量和时间。   而后又用药水清洗了苏云若的伤口,敷上药粉,重新包扎。   「今日饮食可以如常,不过忌食辛辣刺激,油腻和生冷之物,最好是好消化的肉粥,软烂面条等物,适当配上一些肉食,肉食忌食羊肉,虾等,可适当吃些鸡肉和鱼肉。」苏玉锦补充了一句。   「我记下了。」苏文宣点头,吩咐从福交代给客栈的后厨后去照方抓药。   苏玉锦又在朋来客栈待了一会儿,待晌午时,才告辞离去。   苏文宣起身相送,到了客栈门口,苏玉锦拦住了他,「苏公子留步,我也还要去趟药铺,再到处看一看。」   见苏玉锦这般说,且此时是青天白日,街上也有大量衙差和官兵到处巡视,查看洪水退去的状况,便只好应下,「苏大夫慢走。」   待苏玉锦和青葵二人走远后,苏文宣这才转身往回走,顺着客栈的楼梯上了楼。   到屋中见苏云若仍旧半坐在床上,便伸手去拿她身后的软枕,「你还是躺一会儿吧,免得累着。」   「成天躺着也难受的很,这般坐一会儿倒也舒服。」苏云若道,「大哥也别太担心,我又不是瓷娃娃,还是受得住的。」   见苏云若这般说,苏文宣便也没有勉强,只给她端了水来喝。   苏云若捧着手中的杯子,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苏文宣问。   「在想方才的苏大夫。」苏云若笑的狡黠,「感觉大哥看苏大夫的眼神可跟看平时其他姑娘不同,大哥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苏文宣早已到了婚嫁之龄,可苏云若见他不但对婚事只字不提,就连爹娘帮忙张罗的也都一推再推,甚至对那些对他有意的闺阁小姐退避三舍。   可苏云若今日瞧着,自家大哥对这苏大夫十分温和不说,也没有平日里和其他女人相处时的局促,更多了几分试图想和苏大夫多亲近的殷勤感。   凭借着女子的知觉,苏云若猜想,自家这个铁树一般的大哥,大约是要开花了。   「胆子大了,竟是拿你大哥取笑?」苏文宣伸手点了点苏云若的额头,笑道,「先不说这苏大夫和贺大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即便并无贺大人存在,我对苏大夫也并无男女之情。」   「只是看那苏大夫与你年岁相仿,又因为早些年家人去世的缘故,倒对这苏大夫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来,再者,这苏大夫为人和善,性情温良,到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亲近之意。」   仿佛是早早就认识的挚友一般,并无任何陌生感和隔阂。   苏云若点了头。   她也觉得这苏大夫亲切的很。   就好像邻家姐姐一般,让人觉得暖意十足。   ——   粥棚前,依旧排着长长的队。   因为洪水减退,赈灾事宜做的完备,原本想着出走逃难的人,纷纷回来,一边依靠领粥活命,一边收拾房屋田地,筹划着往后的生活。   一切都在往好的走,等待领粥的人脸上,也没有了最早的绝望和无助,而是多了许多希冀,眼眸中也渐渐多了光。   粥一碗一碗的领,负责施粥的人也是一碗一碗的舀,待这锅粥舀了干净后,将空锅抬走,抬了另外一口熬好粥的锅过来。   新粥还冒着热气,散发着棒子糁的香味,让那些排队之人忍不住翘首以望。   一碗一碗的粥陆续被舀了出来,分发给众人,当一口锅中的粥下去三分之一时,人群中突然发生了骚动。   「这粥喝着刺牙,好像有沙子!」   「这么一说,是喝着有些发cen(三声,方言,不确定是哪个字……)。」   「该不会是那些赈灾粮被人贪污,混了沙子进去充数?」   「这些杀千刀的,真不把老百姓的命当回事啊!」   几个人义愤填膺的,张口指责,其中一个个头不高,皮肤黝黑,矮胖的后生更是将手中的粥碗「嘭」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大声怒喝,「这东西是给人吃的吗?」   先前议论的那几个人见状,也是大声喊了起来,「就是,往粥里头掺沙子,吃都吃不下去,黑心王八蛋,真拿老百姓当牲口了!」   「旁处赈灾,发的精粮,吃的是大米粥,这里竟是吃棒子糁,肯定是当官的把精粮贪了,让咱们吃粗粮!」   「就是,还有没有王法!」   几个人在那冲着同样再那领粥的难民振臂高呼,满脸愤慨。   新的一个月,新的开始~   所以,月票啊月票啊月票 第267章 争位   试图能够煽动起众人恼怒的情绪。   可那些难民在听到这些话时,却是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这粥里有沙子吗?」   「没喝出来……」   「也不刺牙啊,喝着挺好的,多香啊。」   「就是啊,这粥好香好稠,想喝一锅!」   「……」   周围的人一边诧异地说,一边就着碗边儿呼噜了一口粥,满脸的满足和陶醉。   真的香,真好喝!   还有人喝着自己碗中的粥,看着那几个对粥里有沙子而不满的人,试探性的问,「你们既然嫌弃有沙子,是不是不想喝了,不如给我喝吧?」   更有刚刚逃难归来,已是好几日吃不饱饭,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人,看到那碗被摔在地上的粥,心疼地不得了,直接趴在地上,捡起那碎了一半的碗底儿,看着上头还残留着一个碗底儿的粥,忙放到了嘴边。   几口下去后仍觉得不过瘾,只将那落在地上的粥拿碎瓷片给刮了起来,也不管那粥已经沾染了泥土和沙砾,只往手中送,等全都吃完了还不忘记瞪了那皮肤黝黑的后生一眼,「糟践粮食呢!」   「就是,没见过这般糟践粮食的!」   「才吃几天饱饭啊,就开始挑三拣四了,不是自己家粮食就不心疼了?」   「别不知足了,在家你能喝着这么稠的粥?」   「喂不熟的白眼狼!」   「……」   一句句的声讨,唾沫星子更是喷到了他们脸上,那几个先前义愤填膺之人顿时呆愣。   为首的那个皮肤黝黑的后生更是满脸愕然。   这些人都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这么替官府说话?   一个个的,这嘴里头都没有舌头不成,连那沙子都吃不出来?   要知道,这沙子可是他们特地使了银子让人偷偷加进去的,还加了许多呢!   甚至那些人还口口声声地说他糟蹋粮食,这些都是些粗粮,皆是喂牲口的,也配称为粮食?   这些人,皆是疯了……   ……   三殿下和贺严修正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看了个清楚。   「这些人,当真是蠢不可及。」三殿下直摇头,「真以为往那些粗粮之中掺杂了沙子,便能掀起百姓的怒火,与他们一同做那些恶事?」   「殊不知,寻常百姓平时的日子便过得苦,清粥小菜在他们眼中已是极为不错的饭食,此时水灾,更是数日不曾有饭食果腹,这样掺杂了沙子的饭食,在他们眼中也是香甜可口,救命之物!」   「这些人到不能说是蠢不可及,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贺严修道,「他们更是盘算的极佳,只不过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又不曾体会民间疾苦,想不到寻常百姓竟会如此,这才打错了算盘。」   久在酒池肉林之中,怎知食草根,吃野菜之苦啊。   三殿下拧眉,心中的怒气越发多了一些,只气得胸口起伏不断。   这些人,争权夺利也就罢了,身为地方官,却只知道贪图享乐,对百姓之事丝毫不知,实在可恶。   而这些人,皆是大殿下和二殿下的党羽。   倘若大殿下和二殿下其中一个往后上位,必定会庇护这些贪官污吏,往后百姓过得如何,不敢想象。   即便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他也得去争一争这太子之位!   三殿下握紧了拳头,怒喝道,「将那些人捆了起来,严刑拷打!」   「是。」贺严修应下,冲身边之人摆了摆手,「务必要从他们口中问出幕后主使!」   虽然已经猜想得到是何人所为,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才能将有些可恶的毒疮连根剜去!   得了吩咐,衙差们走上前,要将那后生以及他的同伙扭送去衙门。   几人见势不妙,妄图逃跑,却被那些灾民拦了下来。   又是摔碗又是泼粥的,还嫌弃这样的粥不能喝,一看就是闹事的,这会子想跑,没门!   几乎是不等衙差动手,灾民已是七手八脚地把这几个人捆了起来,甚至往他们口中塞了破布条,防止他们再接着狂吠。   「有劳了。」衙差们道谢。   「差爷客气,这几个王八犊子嘴上没把门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有人拱手。   也有人附和,「就是,各个身上都有肉,哪里就像是逃难的人了,就是有心人想着挑拨,好让我们跟官府闹腾起来。」   倘若真闹腾了起来,到最后没饭吃的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他们是泥腿子,没什么见识,可不代表他们傻!   「是这回事。」衙差点头,「现如今圣上仁善,爱民如子,这八月份又到了雨季,到处都有水患,淹死饿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咱们这里属实已是不错,大家伙也得擦亮了眼,别被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给骗了,到时候砸了锅,受苦的可是咱们。」   「这个理儿我们明白。」   「差爷放心……」   见灾民们也都十分明事理,衙差心中也安定,只拖拽着那几个人往府衙走。   领粥的队伍重新恢复了平静。   香喷喷的滋味仍旧在空气中蔓延,馋的人忍不住舔嘴唇。   眼看天色不早,三殿下和贺严修往驿馆而去。   二人刚刚坐下,郑亚坤急匆匆而来,来不及喘息,便冲三殿下和贺严修拱手,「三殿下,贺大人,炸毁河堤的凶手,有眉目了。」   「哦?」贺严修问,「怎么说?」   「找到了两个可疑之人。」郑亚坤点头,「那两个人是兄弟,虽是左家庄的人,却姓葛,是早些年从旁处搬到左家庄的。」   「葛氏兄弟二人早些年靠打渔为生,只因技术不佳,时常饿肚子,便想了歪门邪道,用土方法制作了土炸药来炸鱼,但这种办法收获也不太大,二人便辗转到了左家庄落脚。」   「在河堤被人炸毁那晚的前几日,有人看到葛氏兄弟二人时常在河堤附近徘徊,甚至有人说,在有一日的晚上时,看到葛氏兄弟背着沉重的竹篓出了门,往河堤方向走,待回来时,虽然仍旧背着竹篓,但明显轻飘飘的,没了重物。」   「且我着人仔细问询过,说是村中的左大力在跟葛氏兄弟二人喝酒时,葛氏兄弟也曾口出狂言。」   无意中买到了一大包超级酥香美味的小麻花,一口气炫了半袋,根本停不下来…… 第268章 罪大恶极   「说他们兄弟二人即将发一笔横财,足以买下整个村落,到时候必定能够扬眉吐气,让村子里头的人可不许再像从前一般瞧不上他们兄弟二人。」   「当时喝酒喝得不少,且这葛氏兄弟平日里因为种地时不好好种,成日游手好闲的缘故,时常被左家庄的长辈念叨躲懒偷闲,而葛氏兄弟却只当因为他们并非是左家庄本地人的关系所以被人瞧不起,时常说过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等类的话,这左大力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一想的话,便觉得那葛氏兄弟十分可疑,且自洪水之后,整个左家庄的人,都不曾再见过葛氏兄弟二人,因为当晚洪水来的突然,葛氏兄弟二人所住的房屋又在村边,房屋建的不牢靠,便当成这兄弟二人是被水冲走了,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待郑亚坤说完,贺严修拧眉,「那这嫌疑极大的葛氏兄弟二人,现下何处,可抓到了人?」   「抓到了,不过只抓到了葛大,葛二是被挖出来的。」郑亚坤答道。   「挖出来的?」三殿下瞪大了眼睛,片刻后恍然大悟,「背后主使,杀人灭口?」   「正是。」郑亚坤点头,「根据这葛大交代,当晚他们做成此事后,便按着约定的时间到了约定的地方去讨要报酬,可讨来的并非是答应好的五百两银子,却是杀身之祸。」   「那些人身着黑衣,脸上蒙面,握着钢刀朝他们二人劈去,葛二猝不及防,当场便没了气息,葛大见势不妙,急忙逃脱,且葛大平日里虽然身量比葛二瘦小,跑的速度极快,又极为擅长水性,便攀爬着那河堤,一猛子扎进了洪河之中,这才躲避了众人的追杀。」   「葛大甩开那些人后,又偷偷跑到葛二遇害之处,将葛二的尸首拖走,埋在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而后洪水泛滥,各处皆是接连被淹,逃难之人越来越多,葛大便乔装打扮,混进灾民之中,试图想着离开这里,远走高飞,以求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此次发现葛大,也是因为葛大在逃难途中不小心伤了腿,腿上伤口溃烂,整个人高烧昏迷,晕倒在路边上,碰巧被同样逃难的左家庄的人认出,这才有了抓获葛大的线索。」   「我派出去的人抓到葛大后,为其看诊了大夫,他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大约是因为经历了生死,又看到因为这次炸毁河堤害得这么多的百姓遭殃,葛大心中不忍,再加上自己亲弟弟被那歹人杀害,葛大恨得牙根痒痒,便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葛大交代,指使他的人,是个个头不高,身形矮胖的中年男子,左手的手背上有一块杏子大小的黑斑,画师按葛大所描述的绘制的画像,衙差们根据画像到处找寻,总算是找到了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份。」   「是谁?」三殿下询问。   「乃是郑新府知府向秀杰家的管事,向从。」郑亚坤回答。   「哼,一个管事,哪里就有这样的胆量,必定是那向秀杰所为!」三殿下冷哼,「着实也是没有想到,这堂堂一介知府,竟是做出来炸毁河堤,害得一方生灵涂炭之事!」   当真是丧心病狂!   「不惜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其要掩盖之事,是怎样的大事。」贺严修道。   三殿下眉头拧的越发紧,「看起来,此案当真是要好好审一审了,来人!将那郑新知府向秀杰及其管事向从一并带来,我要好好审上一审!」   「是。」已是有人领命而去。   「报!」衙差走了进来,拱手道,「方才在粥棚闹事的人已是招供,说他们是受福旺知府万启瑞身边的师爷指使,让他们务必要闹出一些事端来,且闹得越大越好,所以他们才做了往锅中投放沙子,且挑刺谩骂之事,意图能够制造混乱。」   极好!   看起来,今日要审理的案子,不止这一个了。   三殿下再次开口,「去拿!」   「是!」   「慢着!」贺严修张口阻拦,接着道,「去拿人时,莫要声张,尤其是捉拿向、万二人时,只说是三殿下要请他们来商议赈灾事宜,要他们二人速速前来,不得延误。」   莫要打草惊蛇!   「是!」一众人领命而去。   待日头西沉时,几波人陆陆续续回到了洪郑府的府衙。   而这一夜,整个洪郑府的府衙内,灯火通明,凄厉的喊叫声响彻上空,惊得树上的鸟雀扑棱棱飞的满天。   翌日,一大早,便开始下小雨,淅淅沥沥,到了午饭后才停。   雨虽然是停了,可天仍旧是阴沉沉地,乌云笼罩整个大地,使得空气沉闷无比,让人喘不过气来。   三殿下坐在府衙的一处门坎上,垂着头。   一动不动,宛若是泥塑一般。   「三殿下喝口茶吧。」贺严修轻声道,「审了一晚上的案子,听了那般多的话,也说了那般多的话,应该也口渴了。」   泥塑一般的三殿下这才有了反应,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贺严修,「表哥,你说有关这件事的奏折放到父皇案上时,他会是怎样的态度和反应?」   「那三殿下觉得,当今圣上会是如何反应?」贺严修不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父皇一向勤政爱民,痛恨官员贪墨,倘若父皇得知向、万二人的罪行,必定会大发雷霆,将其二人从重处置!」三殿下答道。   去岁,为鼓励农事,朝廷下拨大笔银两,要求各个府、县,在田中修建水渠,购买耕牛作为官牛,方便农户租赁使用。   向、万二人将银两贪墨了大半,水井和水渠不过派人做了做样子后,官牛更是买了极少数充当门面。   本以为到此事无人监管,不曾想得到了户部要核查的消息,二人怕事迹败露,便起了炸毁河堤,引洪水冲毁农田……   遭受水灾,那农田被淹,水渠被毁,官牛丢失,皆是有了可能。   可以说,向、万二人为了隐瞒其私自挪动税银不曾用于农事的证据,不惜炸毁河堤,让洪水淹没一切,以求无人能看出端倪。 第269章 时疫   且后又指使旁人在施粥赈灾中扰乱民心,因为私人恩怨指使人截杀运送赈灾粮食的商队……   种种恶行,罪不容诛!   「的确,是会将二人从重处置,且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些跟此事有关联之人。」贺严修答道。   三殿下拧眉,「虽如此说,但着人仔细搜过此二人的家中和府衙,皆是不曾发现其任何跟大殿下和二殿下互相联系的信件,就连此二人的孝敬银子,似乎也并不曾直接到了大殿下和二殿下的手中。」   「若是想要以此来定大殿下和二殿下的罪,只怕是不妥,且他们二人素来狡猾,说不准还要反说我是污蔑,到时候反而不妥。」   贺严修笑了起来,「以此自然定不下大殿下和二殿下的罪,却是能通过向、万二人的供词及家中账本,将所有与其相关的官员定罪。」   「无论是革职还是降职,与其相关的之人皆是大殿下和二殿下的党羽,倘若能够趁机清扫一波,倒也足以折了大殿下和二殿下的半边翅膀。」   「不错。」三殿下点头,「吩咐人将所搜到的罪证归拢整理,令将此二人秘密关押,悄悄送往京城,我这就写上一封奏折说明此事,让父皇允许刑部与吏部一并审理此事。」   二部一并审理此事,公正可信,届时若是查出来谁,便是有意偏袒也是不能。   这一次,势必要大殿下和二殿下伤一伤元气。   贺严修眯了眯眼睛。   ——   几日悉心诊治下来,苏云若体内的毒已是解了个差不多。   苏玉锦让苏云若停止了药浴,只开了汤药,让其一日三顿的喝着,以肃清体内余毒。   苏文宣和苏云若兄妹二人又是一番感谢,苏文宣更是拿了一枚玉镯当做谢礼,送给苏玉锦。   苏家家底富裕,这玉镯虽质地上乘,却也不是极其不易得之物,苏玉锦便没有推辞,收了下来。   一番叮嘱交代苏云若后续的静养之事,苏玉锦出了朋来客栈,往城门口附近的医棚走去。   昨晚听那义诊的刘大夫说这两日来看诊的病人极多,有些忙不过来,苏玉锦觉得自己需要去帮帮忙为好。   刚走到城门口,苏玉锦远远地看到医棚前排的甚长一条队。   「今日人这般多?」苏玉锦拧眉。   「是啊。」刘大夫点头,「不单单是今日,从前日下午时,这人便有些多了……咳咳……」   刘大夫话不曾说完,便是一阵咳嗽,待咳嗽完后,忙喝了一口案上的茶水来压一压,接着看诊。   看刘大夫面色潮红,苏玉锦有些担忧,「刘大夫身子不适,还是去歇一歇吧,这里我来看顾。」   「不打紧。」刘大夫摆手,「不过是这两日看诊的时间有些长,昨晚又有些贪凉,晨起觉得嗓子有些不舒服,不妨事,我待会儿自己吃上一副药就是。」   「今日人多,你一个人必定忙不过来,我还是……」   话未说完,刘大夫又是一阵咳嗽,这次咳嗽的大约胸口发闷,刘大夫不住地拿手去抚自己的前胸。   刘大夫是洪郑府德高望重的大夫,家中经营一家医馆,平日里便时常免费义诊,此次听闻衙门要找寻义诊大夫时,更是主动前来。   刘大夫年过五十,医术也是不俗,几日接触下来,苏玉锦对其十分敬重。   眼看他此时咳成这般,苏玉锦便道,「还是先让我帮您看看吧。」   说罢,苏玉锦也不管刘大夫是否同意,只拉了他先在一旁去,为其诊脉。   「真是无事,咳嗽而已,吃上两副药也就好了。」刘大夫仍旧道。   「医者不能自医,我帮您看了,倘若当真只是一般咳嗽,那就按您说的吃上一副药就是。」苏玉锦眯了眯眼睛,「还是说,您不相信我的医术,不肯让我看?」   刘大夫是知晓苏玉锦的医术水平的,远在他之上。   眼下见苏玉锦这般说也是为了他好,便也只能是无奈摇了摇头笑了笑,「好好好,让你看,让你看。」   「这才是了。」苏玉锦抿嘴笑了笑,专心为刘大夫搭脉。   片刻后,苏玉锦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是她从未见过的脉象。   「您老除了咳嗽,可还有什么症状?」苏玉锦问。   「气短,心慌,有些像哮喘,却又不是,对,偶尔身上关节也会疼。」刘大夫回答,「今日晨起时,手背上起了些红疹,因为我有过敏症,只当是不小心碰到了过敏之物,便只喝了一副药,没怎么放在心上。」   红疹?   苏玉锦忙去看刘大夫的手背,果然看到了一些红疹,只是刘大夫皮肤偏黑,在这里义诊时,虽有凉棚,但天气仍旧很热,偶尔被日头晒到,皮肤有些泛红,以至于苏玉锦方才并不曾注意到。   再接着将刘大夫的袖子往上扯了扯,苏玉锦看到他的胳膊上也起了许多红疹。   「劳烦刘大夫看一看,自己身上可有这些?」苏玉锦道。   刘大夫见自己竟是起了这般多的红疹,也是一惊,忙去寻了个偏僻之处,自己解开衣裳瞧了瞧,片刻后急匆匆而来,「身上起了许多红疹,方才忙起来倒不觉得,此时倒有些发痒。」   「大夫昨天和方才看诊的好几个病人中,好像也有起红疹的呢。」一旁的衙差插了句话。   「当真?」   「嗯。」刘大夫点头,「的确有不少,那些人也大都有咳嗽症状,从脉象上看不出来什么,我便按着宣肺止咳的路子来治,红疹也并无特殊之处,猜想大约是因为洪水退去,蚊虫肆虐所致,便开了止痒去疹的药膏来擦。」   苏玉锦闻言,脸色越发难看,看向那些排队等着看诊之人,大声道,「身上起了红疹且咳嗽的,都抬一抬手,让我看有多少个?」   话音落地,苏玉锦便瞧着那长长队伍中的人大都抬了手。   苏玉锦拧眉,随意挑选了几个人来诊脉。   脉象相同,症状相似,数量极多,且从刘大夫也得了此症来看,这病具备一定传染性……   千防万防,这时疫,终究还是来了。   苏玉锦咬紧了牙。   今天公司组织去看了《满江红》,感觉还是不错。   虽然有人说四字弟弟显得过于瘦弱,比秦那个文人的腰还细,显得违和,但如果看完且了解了其中故事的话,觉得四字弟弟饰演的小舅舅,原本就是平时常见的那种年龄小,辈分高,带了点痞气,做事有点冲动和傲气的形象。所以感觉不是选角不对,而是太对了……   雷大头在荧幕上头更大了,如果不看头,一眼险些没认出来,而且一人分饰两角,超赞……   整体来说,感觉这个片子是可看的~~~ 第270章 尊重她的决定   炉火燃的极旺,火上的砂锅盖子因为锅中药汁沸腾,和砂锅本身碰撞,发出细微的「锵锵」声。   药味在整个屋中弥漫,浓重地有些呛人。   苏玉锦仔细端详自己手中的方子,在想了想之后,又将其中的几味药材及分量都做了些调整,这才松了口气,按着方子将药材按分量一一配好,交给旁边的人,「将这药熬的浓浓的。」   「是。」下人领命而去。   苏玉锦接着拿了粗布,垫在手中端下炭火上沸腾的砂锅。   将砂锅中熬煮的药汁倒入盆中,双手在药汁中泡了泡,也不擦干,只让双手自然晾干,接着罩上了一件由防水的毡布制成的罩衣,最后戴上了在方才熬药的炉子上熏烤过,以纱布缝制而成的口罩。   准备好一切防护措施后,苏玉锦准备前往库房。   洪郑府爆发时疫,为不引发混乱,三殿下,贺严修和郑亚坤商议后,对整个洪郑府采取了管制措施,城门关闭,不让随意进出,且所有患了时疫之人皆是被集中起来,由大夫们看顾诊治。   但因为时疫在苏玉锦发现时已经蔓延开,患时疫的人极多,现在城中几已有四分之一感染了时疫,城中的大夫明显不够用,已是出现有许多人患时疫后得不到治疗陆续去世的情况。   而苏玉锦此时,正在研究治疗时疫的方子。   将一些病人安置在驿馆库房,由她对症用药,不断调整各个药的分量,查看病人服药后的状况,以此来判定所用药是否正确。   已是试验了两日,苏玉锦逐渐摸清了一些门道,对这次所开的方子颇为有信心。   接下来,就等疗效了……   苏玉锦刚刚踏出门,贺严修走了过来,眉头紧蹙,伸手拉住了她,将她又带回了屋中。   「二爷有事?」看贺严修的脸色有些阴沉,苏玉锦也有些紧张。   「方才底下人来报,说是今日晨起统计出来,城中感染时疫的人数,又增长了许多,若是按着这个状况下去,只怕不超过十日,整个洪郑府的百姓都会感染时疫。」贺严修道。   「嗯。」苏玉锦点头,「且此次时疫来势汹汹,前期只会咳嗽,长红疹,并无其他症状,但接下来会高热,腹泻,内脏衰竭,不治而死,死亡率也颇高,可谓十分厉害。」   贺严修顿了顿,最终还是张了口,「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和随从,随时可以出发,你看你要不要收拾一些随身之物。」   苏玉锦顿时一愣。   半晌后才挑眉,「二爷这是打算送我走?」   「嗯。」贺严修点头,「我和三殿下已是将时疫之事上报,派来治疗时疫的太医也已经在路上,此地凶险,你实在不宜久留。」   先前要带苏玉锦来赈灾,面上说的是若有时疫,可以藉助她的医术。   但实际上,并非所有的水灾之后皆会有时疫,且当时贺严修只是担心有人会对苏玉锦不利,怕自己远在洪郑府,无法护得苏玉锦的周全,便想着带她在身边。   但现在洪郑府时疫来势汹汹,苏玉锦又在研制治疗时疫的方子,可谓随时有性命之忧。   这已经违背了当初贺严修保护苏玉锦的初衷。   他和三殿下需要待在这里,但苏玉锦并不需要。   苏玉锦抿了抿唇,冲贺严修福了一福,「我知道二爷是为了我好,二爷的这份心我领了,也感激二爷在这个时候依旧能惦记着我的安危。」   「只是,这治疗时疫的太医虽然已经在路上,但到达这里还需时日,且即便达到这里之后,也需要几日的时间来查看病情,这般耽搁下去,只怕疫情会蔓延的更加厉害,因为时疫死去的人也会更多。」   「我是一个大夫,做不到见死不救。」   语气温和,音量不大,却是掷地有声。   贺严修见苏玉锦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双目中更是泛着坚定的光,沉默了许久。   是啊,她终究是个大夫。   会为他看诊,亦是会为旁人看诊,做不到此时撇下所有,只顾自己的安危。   贺严修有些艰难地开了口,「那便按你的意思来吧,只是有一点,不得逞强,不能过于劳累,不得刻意以身犯险,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   「我明白。」苏玉锦点头,见贺严修颇为尊重她的决定,也面露欣喜,但更多的是感激,「多谢二爷。」   贺严修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段时日赈灾分粮之事基本妥当,有三殿下和郑知府盯着也是妥当,我最近便主抓治疗时疫之事,研制时疫药方是重中之重,你这里可有了进展?」   「算是有了。」苏玉锦道,「今日刚刚又完善了最新的药方,看看疗效如何,方才药已经熬煮上,我正要去瞧一瞧疗效如何。」   「我和你一同去。」贺严修道,「也好看一看进展状况。」   虽然劝不了苏玉锦离开,但至少要陪在她身边。   这样倘若有什么不妥,他也能……   贺严修握了握手。   不会有什么不妥的!   不会!   就算有,他一定不会让她一个人!   贺严修身为此次赈灾事宜的主要负责人,督促时疫治疗之事也是在他分内之事,苏玉锦没有想太多,只寻了被煮过且熏了药气的罩衣和口罩拿给贺严修穿戴。   二人收拾妥当,一并前往库房。   此时库房里有六名病人,其中一个便是刘大夫。   刘大夫年岁大,加上那几日劳累,是这里面病症最为严重的一个,此时躺在简单的床上,看起来脸色蜡黄,精神极差。   库房里此时也用各种草药煮沸熏着,药味浓郁。   苏玉锦,贺严修和青葵等人将方才熬煮好的汤药分发给众人服用。   刘大夫这里,是苏玉锦亲自端过来。   见状,刘大夫挣扎着要坐起来。   苏玉锦伸手去扶。   「离远一些,远一些!」刘大夫用布捂着自己的口鼻,忙向苏玉锦挥手,「放在那桌上就是,我能自己拿!你们原该放到门口就好,就不该进来……」   「若是不进来,又如何看诊病情,又如何研制治疗时疫的方子?」苏玉锦虽将药碗放了下来,但还是先帮刘大夫把了把脉,一边询问,「您老现下觉得如何?」 第271章 怎么证明   刘大夫知道这原也是躲不过的,只能乖乖地让苏玉锦看诊,一边如实回答,「今日倒是比昨天咳嗽轻了许多,胸口也不不闷的那般厉害,只是犯困的厉害,浑身无力,时而有些恶心。」   苏玉锦一边默默记录症状,一边点头,「昨日用的药,药性比较霸道,大约是您老身子有些承受不住,我今日换了新的药方,再试试这个。」   「我看红疹到是消了一些,可还觉得发痒?」   「不痒了。」刘大夫回答,「也没有再长新的出来。」   「那大约是对症了。」   苏玉锦接着去查看了其他几个病人的状况。   差不多也都如刘大夫一般,咳嗽减轻,红疹减轻,浑身无力,有恶心呕吐的症状。   苏玉锦一一记录了下来,想了想之后,又将那用来熏的药材增减了几样。   这一次的汤药喝了一日,苏玉锦晚上时,又来查看状况,根据脉象,病人喝药之后病情恢复的状况,以及身体的表现,再次调整药方。   眼看苏玉锦就着烛火在那修改药方,一张纸上的字写了后勾画掉几个,又在一旁添上几个,再勾画掉几个……   苦思冥想许久都不确定时,伸手翻了一旁的医药书本来瞧,更是将那些备用的药材都搬到自己身边,按着分量来称,拢到一起后看着那堆药材出神,再将那些药材逐一挑选出来,重新称量。   夜已是极深,连月亮都落了下去,天上唯有点点星光,而院中也只有夏虫低低矮矮地鸣叫。   苏玉锦有些疲惫,伸手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歇息一会儿吧。」贺严修走了过来,手中拎着食盒,「知道你还在研制药方,若是劝你去睡的话,你大约也是不肯的,既是不睡的话,便吃碗夜宵吧。」   「厨房里做的红豆汤圆,吃着不甜腻,我还让他们做了些咸味的酥饼来,一并就着吃。」   「谢二爷。」苏玉锦笑了起来,「还真是有些饿了。」   从晚饭后忙到现在,几乎没有停歇,腹中早已空空。   「既是饿了,便多吃一些,厨房里还有。」贺严修打开食盒,将各种碗和碟子,一一放在了苏玉锦的跟前。   汤圆和酥饼都是双份,贺严修陪着苏玉锦一起吃。   二人在圆桌前,面对面坐着,默默无声地吃汤圆,吃酥饼。   苏玉锦此时着实也是饿坏了,有些狼吞虎咽的意思,直到两个酥饼下了肚,汤圆吃了一半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这红豆汤圆做的真好吃。」   红豆熬煮的够烂糊,吃起来口感十分细腻,冰糖加的恰到好处,甜而不腻,最关键的是煮汤圆时加了些许干桂花进去,吃起来桂花香味十足。   「嗯。」贺严修点头,在抬眼看到苏玉锦的面庞时,不由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看贺严修笑得开怀,苏玉锦莫名其妙。   「成小花猫了。」贺严修将小铜镜递了过去。   苏玉锦拿了铜镜过来瞧。   原本为了扮男装,她脸上擦着颜色颇深的脂粉,此时忙活到半夜,屋中还一直熏着药,有些出汗,方才只拿巾子随意地擦了两下,这会子又吃热热的汤圆,又出了些汗,又拿巾子擦了两下……   脸上的脂粉,此时分布的十分不均衡,深一块,浅一块的,俨然如贺严修口中所说的小花猫。   苏玉锦有些不好意思,忙用旁边盆中的清水把脸洗了个干净,这才接着去吃软糯糯的红豆汤圆。   「这里还有一点。」   贺严修拿了巾子,帮苏玉锦擦了一下,一边又笑道,「这下干净了。」   「你要不要再来几个汤圆,我去帮你拿。」   苏玉锦愣了一下。   贺严修动手给她擦脸。   贺严修要帮她再去拿汤圆。   贺严修看她的眼神满都是温柔……   虽然通过平日里的接触,苏玉锦知道贺严修也是个待人颇为和善的,但这样的温柔,明显与和善有着明显的不同。   仿佛有些像……   苏玉锦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该不会……   是因为她现在扮了男装,看起来有点清秀小生的模样,所以贺严修便对她……   有了那么点意思?   这可大为不妥!   苏玉锦沉默了许久,才看着贺严修认真开口,「二爷,那个……」   「什么?」贺严修舀了一个汤圆入口。   「我是女子,您……别看错了。」苏玉锦有些艰难的开口。   贺严修,「???」   什么意思?   苏玉锦强调自己是女子……   想起从前京城中的那些无稽传闻,贺严修顿时明白了苏玉锦的意思。   贺严修,「!!!!」   一个激动,贺严修口中的汤圆连嚼都不曾嚼,直接滑进了喉咙中,噎得贺严修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只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直到那汤圆彻底从喉咙处滑落到了胃中,贺严修才算顺过气来,一脸复杂地看向苏玉锦。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就算他不曾开口,但以他的所作所为来说,苏玉锦大约也是该察觉到什么才对。   结果苏玉锦一直对他敬重有加,但也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非是因为女子的矜持,而是因为一直都十分坚定地认定他喜欢的男子,而且深信不疑,所以才……   怎么办?   要证明自己喜欢的是女子,自己是个正常男人吗?   可是……   怎么证明?   贺严修有些脸红。   而苏玉锦见贺严修反应十分强烈,自觉自己大概一时冲动说话不妥,惹得贺严修十分尴尬,忙道,「对不住二爷,话说的有些直,我只是……」   怕出事啊!   贺严修,「……」   「无妨。」贺严修摆了摆手,「你不必在意,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二爷果然还是宽仁的二爷!   苏玉锦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谢二爷。」   「只是……」贺严修觉得自己必须要解释一番。   总不能一直误会下去,否则他当真是没机会了。   「二爷。」兴安走了进来,看着苏玉锦在,欲言又止。   贺严修瞥了兴安一眼,「有事直说。」   「二爷要的人和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二爷要不要去看看?」兴安如实回答。   「那就……」贺严修话刚一出口,看到了苏玉锦的一脸八卦。   贺严修,「!!!!」   二爷求问,怎么证明自己性别男,喜好女?   在线等,挺急的 第272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该不会是觉得人是那种人吧?   贺严修心里一慌,张口训斥兴安,「什么人和东西准备好了,说个清楚!」   不要不清不楚的,惹人浮想联翩!   兴安顿时莫名其妙,又看贺严修脸色极为难看,越发不解,「就二爷要的人和东西啊,就那个什么?」   什么,到底是什么?   苏玉锦一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满脸的期待越发浓烈。   「苏姑娘又不是外人,不必隐瞒,如实说来就是!」贺严修突然发觉了症结所在,忙又呵斥了一句。   兴安越发有些愣了。   先前不是还说不许任何人知晓?   但二爷现如今发了话,兴安便也只能如实回答,「杜松已经带上二爷要的东西,按二爷的吩咐,在二爷房中等候了。」   杜松,暗卫之一。   身手和时丁、康石和康罗三人相当。   「说清楚了,带的什么东西!」贺严修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必须要将整个事实都摆在苏玉锦面前,绝对不让她有分毫误会的架势。   但二爷这般问,兴安是越发傻眼。   他哪儿知道是什么东西?   傍晚时,二爷吩咐他去给杜松传话,只说要带上那样东西,到这个时辰来。   至于这所谓的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兴安可不知道。   这会子二爷刨根问底的,这不是为难他吗?   兴安急的眼泪几乎都要落了下来,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结结巴巴了半晌后,才嗫嚅道,「小的……大概……就是二爷这会子必须要用的东西?」   贺严修,「……」   完了,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贺严修先是瞥到苏玉锦此时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接着自己的脸涨了个通红,半晌才道,「是不是搜罗来的,向、万二人背后势力的详情?」   「是是是,是这样东西。」兴安如释重负,小鸡啄米一般地直点头,甚至伸手将自己额头上的汗擦了擦。   「是份名单而已。」贺严修讪笑着和苏玉锦解释,「主要用于刑部和吏部此时审问向、万二人时的左证,好将那些贪官污吏一同处置掉。」   你,可明白了?   「嗯,二爷说的是。」苏玉锦头点如捣蒜,接着道,「时候不早,我这里药材配的差不多,要歇息下,二爷也赶紧去忙正事吧,别让人等急了。」   贺严修,「……」   感觉后半句话说的有些没什么问题,可又听着满都是问题?   贺严修还想解释一番,可见苏玉锦顶着满脸的倦色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更是伸手如揉眉心时,知道她此时疲倦的厉害。   此时已经过了四更,晨起时苏玉锦还要将研制出来的药方去试药,白日又会接着忙碌一整日,的确是辛苦的很。   贺严修只好将自己要解释的话尽数都咽了下去,「那你早些歇着,明日晨起我让小厨房那给你做水煎包和豆腐脑来吃。」   这两样皆是青河那边常见的街头早点,前两日苏玉锦提过一句,说有些惦记。   贺严修便吩咐了小厨房试着来做。   「谢二爷。」   这里小厨房的厨子手艺不错,想来做的水煎包和豆腐脑应该也有些模样,苏玉锦颇为期待,只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贺严修攥着拳头回到了自己房间,脸色阴郁地几乎要滴出水来。   「二爷……」   兴安忐忑不安。   连带着不明所以的杜松此时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而贺严修的脑子,此时却是飞快地思索着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虽然说此时万事还不太具备向苏玉锦表露心意的条件,但倘若她一直误以为他喜好男风,那往后必定是不会喜欢他的,甚至还会讨厌他。   那等到他真正表露心意的时候,她大约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吧。   明明没有这件事情,却无缘无故背了这样大的锅……   所以,是必须要证明他的清白的,而且是证明的越清楚明白越好。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证明?   表现出来一些对女子感兴趣之事?   不对不对,倘若被她误会他是一个朝三暮四,风流成性的人怎么办?   那……再表现一些自己对她的爱慕,对其更关心一些,干脆直接表露心意,让她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现在这个状况,他表露心意的话,会不会让她觉得她不过是要掩盖自己这见不得光之事,所以不得不寻来了一个掩人耳目的婚事?   ……   贺严修此时有些崩溃。   这件事情怎么那么难?   而此时的兴安和杜松二人,看贺严修神色变化莫测,一张脸更是阴晴不定时,皆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更是互相使了眼色,交流一番。   二爷这是怎么了,看着十分踌躇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极其难办之事?   眼下时疫来势汹汹,且大殿下和二殿下也盯的十分紧,正在找寻三殿下和二爷的错处,压力不小啊。   是啊,二爷就算不为自己忧愁,也会为三殿下忧愁的。   三殿下能有二爷这样的忠良之士,也是一大幸事啊。   ……   这边,苏玉锦因为困得极为厉害,也实在没有精力去想太多,只将那最终拟定的药方和称好的药材一并交给了青葵,让她明日晨起时分发下去,按以往的方式熬煮,而后连洗漱都顾不得,脸上的妆容更是顾不得处理,便和衣而卧。   这般可以省去上妆和穿衣服的时间,将有限的精力用到最要紧的事情上面。   也希望这个药方能够管用……   苏玉锦这般想着,已是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时,苏玉锦便打着哈欠开始忙碌。   查看刘大夫等得了时疫病人的状况,诊脉,喂食汤药,而后才去快速地吃了些水煎包和豆腐脑当早饭,再接着观察病人的状况,记录药效。   这般盯了一日,到了傍晚时,刘大夫等人身上的红疹消散了大半,咳嗽也减轻许多,脉象比先前显得要有力许多。   到了第二日傍晚,刘大夫等人已是按着最新的方子吃了两日的药后,有些人的红疹已经几乎消失不见,咳嗽好了大半,连身上的酸疼也减轻许多。   到了第四日傍晚时,所有人的红疹尽数消退,偶尔只咳嗽几声,身上酸疼全无,也恢复了些许力气,能够下床走动。 第273章 晕倒   到了第六日的傍晚,包括刘大夫在内的这几个病人,已是基本没有什么症状,脉象也颇为正常,只是因为得了一场病后,身子虚的有些厉害,需要在修养上几日,才能彻底恢复正常。   但眼下这个状况,基本上可以说已经将病症完全治疗。   这张药方,可以治疗时疫!   「苏大夫果然厉害,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方子!」众人欣喜若狂,激动地几乎要落了眼泪。   时疫之下,人心惶惶。   许多人每日看着自己的家人、亲戚、朋友等感染上时疫,大夫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等死,且时刻担忧着时疫什么时候会落在自己身上,自己什么时候会看不到明天的日头升起。   这样每日几乎都在担忧、恐惧死亡的生活,让人焦躁且绝望。   但现在好了,有了能够治疗时疫的方子。   时疫可以得到控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治好,自己也不必再担忧可能感染上时疫之事。   生活,又有了那么点希望……   而苏玉锦见驿馆之人皆是兴奋不已,自己亦是成就感十足,道,「这方子需得分发到各处,各处照方抓药,让病人按量服用,病人在养病期间一定要好好歇息,而照顾病人之人一定也得注意防范,否则虽有这治时疫的方子,但感染人数仍旧居高不下的话,也是麻烦。」   「另外一个方子比较简单,平日里可以让有时疫的人家或用来熏房间,或煮成水后用这水洗手,擦洗屋内,防止更多人感染时疫。」   「我这就吩咐下去。」贺严修接了药方子过来,吩咐底下人去誊写抄录,再让郑亚坤去寻府城内的各大药材行,协调调配各种治疗时疫方子上的各种药材,确保时疫能够尽快被消灭。   眼看着众人皆是有条不紊地去忙各自应该做的事,贺严修看着脸色憔悴的苏玉锦,心疼无比,「眼下治疗时疫的方子已经研制得出,你也得好好歇息歇息才行。」   细细算来,苏玉锦已是有几近半个月的时间都不曾好好歇息,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甚至有几日通宵达旦。   即便是铁打的身子,尚且耐不住这样的熬,更何况苏玉锦原本就生的清瘦。   哪怕是贺严修这段时日用心地提醒其注意歇息且尽力地安排苏玉锦喜欢吃的一些饭食,但苏玉锦仍旧是肉眼可见的又瘦了一圈,连下巴都比先前更尖了一些。   「我让小厨房磨了点豆浆,做了一些软糕,都是好消化的,你吃上一些,再去好好睡上一觉。」贺严修道。   「嗯。」苏玉锦点点头,「谢……」   「二爷」二字还不曾说出口,苏玉锦便觉得有些发蒙,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整个人亦是站立不稳。   「苏大夫!」众人见状惊呼。   贺严修伸手接住苏玉锦,急忙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接着则是一愣。   他猜到苏玉锦这段时日消瘦了许多,但实在没有想到,竟是瘦成了这个样子。   轻飘飘地,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苏玉锦说过,她是个大夫,所以做不到见死不救。   但因为这场时疫,她的付出也实在是太多了。   贺严修鼻子泛酸,忙将苏玉锦抱回房内,更是急忙喊了刘大夫去帮其看诊。   刘大夫仔细而又慎重地把了脉。   「如何?」待刘大夫的手刚刚离了苏玉锦的手腕,贺严修便焦急询问。   「并没有感染时疫。」刘大夫答道,「只是苏大夫这段时日劳累过度,睡眠不足,饭食吃的也不够多,导致气血不足,这才晕倒。」   「让苏大夫好好睡上一觉,我再开上一个温补的方子,待苏大夫醒后照方调养一段时日,便无恙了。」   刘大夫医术也是不俗,见他这般说,贺严修也松了口气,「有劳刘大夫。」   「贺大人客气。」   刘大夫拱手,到外面去写了药方,交代给青葵去抓药,让其等待苏大夫醒后吃饭时熬煮,这样刚好可以等到饭后半个小时服用。   送走了刘大夫,贺严修重新坐回了苏玉锦的床边,拾起她的手,摩挲了一阵。   苏玉锦皮肤白皙且嫩,但因为喜欢做吃食,加上也时常制药的缘故,这手掌却比寻常女子多了一点粗粝之感。   尤其是手的关节和掌心边缘,有着薄薄的茧。   贺严修抿了抿唇,将她的手放下,唤了青葵进屋,让她帮苏玉锦换一身衣裳,擦洗一下身子,好让苏玉锦睡得更加舒服一些。   交代完青葵后,贺严修又吩咐得力的人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打扰苏玉锦歇息,只待苏玉锦醒了后,第一时间向他禀告。   而后,贺严修回了房,呆呆坐立。   三殿下推门而入,见贺严修如此,诧异无比,「听说苏大夫晕倒了?」   「嗯,刚刚刘大夫看过,说是无大碍,好好睡一觉,再调理一番即可。」贺严修道,「这段时日,她着实是辛苦。」   「嗯。」三殿下颇为认同,「的确是辛苦苏大夫了。」   只是……   既然苏大夫现如今成了这般,自家这个表哥竟然没有守在床边,而是在这里呆呆地坐着,有点不同寻常啊。   三殿下的手刚刚摸到自己的下巴,贺严修忽的抬起眼,紧紧盯着他,「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   「什么事?」看贺严修突然这般客气,三殿下有些受宠若惊。   「嗯……」贺严修想了想,「我的一个朋友,年岁与我相当,还未成婚,而未成婚的原因是他并未遇到喜欢之人。大约是因为他大龄未婚的缘故,便出现了有关他不喜女人,而是喜欢男人的流言。」   「那个朋友原不放在心上,更觉得流言无稽,也不做理会,但现如今的问题是,我那个朋友喜欢上了一位姑娘,但那位姑娘却也相信流言,只认定他喜欢男人,以至于对他退避三舍。」   「现如今我那朋友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是好,要我帮着出一出主意,但我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想着问一问三殿下,可有什么让我那朋友自证清白的好主意?」   三殿下,「……」   耐不住大宝的央求,大冷天带着孩子去露天的大型乐园,结果晚上竟然有春节特别节目,打铁花~~~第一次看,真的极其好看壮观~~~~传统节目真的是每看一次便震撼一次~ 第274章 头疼之事   这大约便是传说中的……   无中生友?   三殿下抽搐着嘴角,眯着眼睛,摸着下巴,颇为玩味地看着贺严修。   见其眉头紧锁,显然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哑然失笑。   自己这个万事都洞若观火的表哥,竟也有为情所困的这一日。   不得不说,情爱这种事情啊,果然最是容易误人的。   也难怪连苏大夫都晕倒了,表哥竟是没有陪在身边,细心照顾,原来是因为踌躇这件事情,所以不敢轻易有所动作,生怕弄巧成拙了去。   三殿下摸着下巴笑了起来,「既然表哥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也就好好跟表哥说上一说……」   「罢了罢了。」贺严修连连摆手,「我也是替朋友着急胡涂了,竟是问你这样的事情,你孑然一身多年,又如何知道解决这件事情?」   「三殿下当我唐突,不曾问过此事吧。」   三殿下,「……」   感觉表哥在嘲讽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可恶啊。   怎么感觉他仿佛被诱饵吸引过来的猎物,最后被猎人往心上扎了一刀。   太可恶……   ——   苏玉锦睡了足足大半日的功夫,从午前睡到半夜,睡醒时,仍旧还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感觉还是没睡够。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睡上三天三夜。   她真的太困了。   但眼下,还有一件更为头疼之事。   她有些饿。   不,她现在非常饿。   肚子咕噜噜地直响,仿佛擂鼓一般,前胸贴后背,如猫抓一般,难受无比。   所以她现在面临着一个非常重要的选择题,吃饭or接着睡觉。   在翻了个身之后,苏玉锦还是决定坐起了身。   原本为了让苏玉锦睡得舒坦,青葵为她放下了幔帐,此时见幔帐中有动静,忙将那幔帐挂在了铜钩上,更是扶着苏玉锦起身,「姑娘,您可算醒了,真是吓死婢子了。」   「无妨,不过是最近劳累过多,气血不足而已。」苏玉锦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话也说得轻松,「现下睡了这么一大觉,已是舒服多了。」   「现下什么时辰了?」   「丑时末时。」青葵答道。   已经这么晚了……   苏玉锦道,「那你去小厨房看看,可有晚上值夜的厨子,若是有的话,帮我下一碗面条来吃。」   「嗯,一大碗,加两个荷包蛋,若是糖心儿蛋最好。」苏玉锦补了一句。   她现在,真的非常饿。   就是不知道厨子眼中的一大碗概念和她眼中一大碗的概念是否相同,也不知道这一大碗够不够吃。   要不,要成两碗?   青葵见苏玉锦纠结无比的模样,抓耳朵直笑,「姑娘倒也不必费心纠结这件事情,方才二爷已经交代了小厨房预备吃食,这会子姑娘想吃什么都有呢。」   「真的吗?」苏玉锦揉着空空如也的肚皮,舔着嘴唇想了想,「那就此时预备了什么,就一样来一些吧。」   免得选择困难症!   也免得再劳动小厨房那些人再去准备旁的。   毕竟此时正是治疗时疫的关键时刻,驿馆各处忙碌,小厨房也不例外,苏玉锦也不想额外添上太多麻烦。   「婢子这就去传话。」青葵笑眯眯地应下,接着出了门。   门口的侍卫听到苏大夫已经醒来之时,便第一时间向贺严修禀告,而此时的贺严修,人也正在小厨房,督促厨子们准备吃食。   听闻侍卫禀告,紧接着又见青葵来拿吃食,心中欢喜,干脆提了食盒与青葵一并拿了吃食,给苏玉锦送去。   苏玉锦起身后见贺严修亲自送吃食过来,颇为有些受宠若惊,「惊动二爷了。」   「我原也在小厨房,算不得惊动。」贺严修打开食盒,将各样吃食一一摆了出来。   鸡丝鸡汤面,三鲜小馄饨,河虾仁蒸蛋羹,鲜肉小笼包,肉糜菜蔬粥,熏肉拌饭,清炖鸽子汤,外加各种下饭的风味腌菜。   皆是好消化易入口,且饱腹感十足,吃起来会十分过瘾的吃食。   种类极多,苏玉锦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最终还是端起了那碗三鲜小馄饨。   有主食有汤,吃起来也是清淡可口,最是适合此时状况的她。   见苏玉锦端起碗吃馄饨,贺严修便夹了一个肉包,配着鸽子汤来吃。   苏玉锦看贺严修此时吃的津津有味,眉梢挑了挑。   二爷这个时辰人在小厨房的原因……   大约是他也饿了?   苏玉锦若有所思,贺严修帮她拿了一个包子,「只吃馄饨怕是有些吃不饱,你尝尝这个包子,吃起来有些灌汤,滋味不错的。」   「谢二爷。」苏玉锦接了过来,一口咬住。   果然是灌汤的,一口咬了下去,肉汁四溢,更是顺着齿颊流入口中,滋味浓郁可口。   但也因为肉汁实在是太多,一口没有吸干净,竟是顺着嘴角流了些许出来,惊得苏玉锦急忙去找寻帕子来擦肉汁。   但她刚刚睡醒,衣裳都是胡乱穿着,腰间根本没有如平常一般塞了帕子,顿时手忙脚乱。   贺严修拿了帕子,伸手将苏玉锦已是流到下巴处的汤汁给擦拭干净。   「好了。」贺严修收起帕子,端起自己的碗,接着喝那鸽子汤,吃肉包子。   苏玉锦则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吃馄饨。   因为方才贺严修的举动,苏玉锦此时有些满腹心事,再吃起馄饨来,只觉得滋味大减折扣。   「二爷……」苏玉锦张了口。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需要提醒贺严修一番为好。   她是女扮男装,不是真的男子。   贺严修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的,而且你现在着的也是女子的衣裳,也并未乔装改扮。」   苏玉锦急忙扭头看了一下旁边的大铜镜。   的确,她此时恢复了原本的面容。   应该是昏睡时,青葵怕她睡得不舒服,所以特地帮她清洗干净的吧。   贺严修放下了筷子,话说的有些犹豫,「其实,说出来你可能有些不信,我至始至终都不喜欢男子,而是如正常男子一般,与感情之事上而言,喜欢的一直都是女子。」   二爷喜欢的是女子?   苏玉锦登时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贺严修。 第275章 捅破窗户纸   「外面那些传言,不过只是传言而已,并不属实。」贺严修怕苏玉锦不信,又补了一句。   「细细想来的话,这个传言大约是与一直兴风作浪的大堂嫂有关,不过眼下大堂嫂虽然已经得到应有惩罚,但这些流言却是消除不掉,要跟着我一辈子了。」   苏玉锦歪了歪脑袋。   高门大院里是非最是多,各房之间,嫡庶之间纷争不断,许多人皆是不择手段,互相诋毁使绊子。   想来贺严修的这个断袖之癖的流言,也是因此而起?   「那二爷为何迟迟不曾娶亲?」苏玉锦问。   无风不起浪。   贺严修大龄未婚,外头那些断袖之癖的流言兴起时,旁人自然也就信了。   「我自小有主意,又因受父亲和母亲影响颇深,所以一心想寻个情投意合的,但一直不曾遇到,便也就耽搁了下来。」   贺严修如实回答,「好在家中父亲和母亲一直十分纵容我,也由着我去,到是祖母那颇为担忧,但见我坚持,便也不再多说。」   「原来如此。」苏玉锦微微点头。   是个被全家人宠着的,所以做起事来便也有些为所欲为。   但能够被全家宠着纵着,也是一件极好之事吧。   苏玉锦感慨,却又挑起了眉梢,「那当初二爷将我从万花楼赎身出来,大约是因为担忧贺老夫人听到那些无稽传言而忧心忡忡,所以出此下策?」   要让贺老夫人知道他也是个正常男子,是个好色的。   贺严修并不言语,只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果然了。   苏玉锦挑起了眉梢放了下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当初就在猜想,二爷将她赎了出来,又将她安置在青河,且并不亲近分毫,必定是有旁的目的。   刚开始听闻了一些传言并结合贺严修当时的表现,只当他是好男风之人,只为将她安置在外当外室,是为了掩盖他断袖之癖的真相。   现在看来,不过只是要证实他是个正常男人而已。   流言如刀,往往杀人于无形之中。   仔细想想,二爷也怪不容易的……   苏玉锦心中慨然,一时之间,表情都有些复杂。   贺严修见她神色似有些不悦,顿时有些慌,忙解释道,「本想着你在青河待上几年后,便将身契还给了你,你便恢复了自由身,不必再受身份约束。」   「当初,也是有些无奈之举……」   并非是要故意利用一个无辜的女子。   「无论二爷当初缘由为何,二爷当初能将我赎出万花楼,于我而言,已是有了救命之恩。」   苏玉锦道,「我是打心眼里感激二爷的。」   否则的话,当初原主可能会彻底沦落风尘,亦或者真正成为旁人的外室或者小妾,无论是何种情况,下场都不会很好。   且说不定,她也没有这阴错阳差,穿越重生,再世为人的机会。   更何况,二爷为人宽仁,出手又大方,她虽然也能赚钱,但若没有二爷这般鼎力支持,她赚钱大约没有这般顺利且安心。   苏玉锦是真感激贺严修。   打心眼里的那种。   见苏玉锦这般说,贺严修心头顿时一轻,释然许多。   他试想过无数次和苏玉锦在说此事时的场景,甚至准备了一箩筐的话,等着应对苏玉锦的种种质疑。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的,是苏玉锦这般轻易地相信,且坦然地接受他所说的话。   被信任的感觉,永远都是最好的。   更何况还是被喜欢的人信任。   贺严修不由地弯了弯唇角,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了起来,「感激谈不上,倘若真要说感激二字的话,我到是该感激你才对。」   「感激我?」苏玉锦愣了愣。   「嗯。」贺严修点头,「感激你当初为我治好了味觉丧失的病症,感激当初在河东府时对我的所有帮助,感激你此次在赈灾之中治疗时疫的辛苦努力,更感激……」   贺严修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   刚刚已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现下要捅破第二层,他有些紧张。   但第一层窗户纸捅破后收到了极好的效果,他也有些贪心,也想得到最好的答复。   「二爷。」苏玉锦打断了贺严修的话,「做这些都是我身为医者的本分,也是对二爷待我宽和的报答,如方才二爷所言,感激属实谈不上。」   苏玉锦言罢,低头舀了一个馄饨入口,「这馄饨滋味的确是好,这一碗怕是有些不够了。」   「小厨房中备的还有,我再让他们端一碗过来。」贺严修见状,忙吩咐人去准备。   而后则是酝酿了一番情绪,准备将刚才的话接着说出口。   「这面条也再来一碗。」苏玉锦放下吃的干净的馄饨碗,又吃了一口那鸡丝鸡汤面后,补了一句。   「再加一碗面。」贺严修又吩咐道。   待底下人领命而去,贺严修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其实……」   「二爷,你也吃。」苏玉锦给贺严修的碗中夹了一些酱菜。   「嗯……」贺严修低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适用于行军打仗,亦适用于此时。   接连被打断了话的贺严修此时已是如同泄了气的蹴鞠一般,将那半句不曾说出口的「感激你能来到我身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果然,不是所有事情都那么顺利的。   尤其是情感这种事情。   贺严修叹了口气。   十分细微地,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轻飘飘地,但带着十足的不甘和幽怨之感。   苏玉锦抿了抿唇,更是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此时有些垂头丧气地贺严修,幽幽地,「二爷若是再不吃,这鸽子汤便要凉了。」   「嗯。」贺严修回过神来,捧起碗,小口小口地喝。   「看二爷好像情绪不高,不如我给二爷讲个笑话?」苏玉锦歪了歪头。   「好。」贺严修点头。   「从前,有个瞎子,每天都要到一个杂货铺买东西,因为看不清杂货铺里卖的是什么,便每日都问杂货铺的掌柜,铺中是否有竹篓卖。」   「杂货铺的掌柜每次都告诉他有竹篓,并且拿给他,可瞎子每次要买的竹篓大小都不一样,却又摸不准那竹篓尺寸,每次都要和掌柜询问许久,好确定这个竹篓是自己想要的。」   明日神兽归笼,望一切顺遂…… 第276章 话里有话   「而杂货铺的掌柜每次也都需要解说很久,才能卖给瞎子他想要的竹篓,时间长了,杂货铺的掌柜为此十分劳累,但为了生意却也只能接受。」   「如此过了一段时日,瞎子领来了一个哑巴,说自己往后不能再来买竹篓,而是让哑巴帮他买竹篓,杂货铺的掌柜一听此事,一脸颓色,越发烦闷。」   「要知道,卖给瞎子这个会说话的人竹篓尚且要费那么大的唇舌,倘若要将这些竹篓卖给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那他岂不是要累死?」   「卖一个竹篓原就赚不到多少银子,还要多费上那么许多的功夫,杂货铺的掌柜便不想做这桩生意,张口拒绝,表示不想再卖给他们竹篓。」   「瞎子自然是不解,询问缘由,而那杂货铺的掌柜也就没有隐瞒,只说了自己的担忧,瞎子便拉着哑巴到旁边的杂货铺去买竹篓,且不多时的功夫便拿着买好的竹篓出来走人。」   「这个杂货铺的掌柜自然纳闷的很,诧异为何隔壁杂货铺能这般轻松地卖给哑巴东西,便去隔壁询问,而隔壁杂货铺的掌柜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说哑巴是不会说话,可哑巴却不瞎,是能看得到,不必你多费多少口,自然就能挑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啦。」   「那杂货铺的掌柜闻言,立刻傻了眼,悔不该当初。」   苏玉锦讲完了笑话,笑盈盈地看贺严修,「二爷觉得这个笑话如何?」   贺严修点头,「内涵深意,警示众人,是极好的笑话。」   且话中有话。   哑巴不会说话,但是眼睛却明亮,看得到所有。   有些话,是不必必须说的。   贺严修微微颔首,拿了筷子给苏玉锦夹菜,「多吃一些,等带会儿吃完了饭到院子里头走一走再睡,免得积食了难受。」   「我这会子也睡不着,干脆也跟你一起吧,今晚的月色极好,刚好可以赏一赏月。」   「好。」苏玉锦笑着应下,目光在贺严修的脸上打了个转儿,最终落在自己面前的那碗新端了过来的小馄饨上。   听情话,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但她是个大夫,亦算得上半个厨子,大约是因为被职业影响,苏玉锦向来喜欢少说多做。   就像这馄饨一般,不咬下去吃到口中时,永远都不知道是什么馅儿,滋味如何,且个人口味不同,纵你说的天花乱坠,都得看这个馄饨是不是她想吃的那一款。   贺严修是个性子温和之人,待她也一直都好,但这份好基于什么而来,会持续多久,她十分在意。   她需要时间去看,去体会,去找到答案,好让自己安心。   她更需要时间去问自己的心意。   和贺严修接触这几年下来,若说一直单纯将贺严修当成主子和朋友,没有其他任何异样情感,那也是谎话,但究竟有没有到恋人应有的情感,她自己此时也不太确定。   更重要的是,一但要决定去接受这份情感,便意味着她要面对这个世界应有的困难。   商户出身,此时是孤女,又曾经在万花楼生存数年……无论是哪一条拎了出来,都与贺严修门不当户不对。   即便贺家宽容,贺严修又能顶住所有的压力,二人能够顺利走到一起,往后的许多事也并非那么容易。   后宅之事,妇人应酬,样样都需要去面对。   她也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物质,名誉,乃至心理上的。   贺严修见苏玉锦若有所思,沉声道,「我都会慢慢安排妥当,你不必过分担忧。」   苏玉锦回过神来,点头「嗯」了一声。   说起安排,贺严修当初派人去找寻过她的家人。   那这般说来的话,在那么久之前,贺严修就……   苏玉锦抬起双眼,正好对上贺严修的双眸。   深邃,温柔,如静谧的湖水一般,看不到任何的波澜,却偏偏又如同涛涛江水,波澜壮阔,令人沉陷其中。   有风吹过,拂乱了苏玉锦额前的发丝。   ——   因为有苏玉锦研制出来的治疗时疫的方子,加上三殿下和郑亚坤等人的日以继夜的忙碌,在历经半个多月之后,洪郑府的疫情得到了一定控制。   未得时疫者提前预防,得了时疫的得到足够的诊治,虽洪郑府感染时疫的人数众多,但这般下去后,时疫肃清,指日可待。   三殿下和贺严修皆是松了口气,书写了奏折,令人快马送回到京城,向圣上说明状况。   八月底,桂花飘香。   武星雨来向三殿下和贺严修辞行回京。   修缮河堤之事早已完成,论说武星雨早该回京复命。   只是武星雨惦记着自己肚子里的那颗毒药,怕若是表现不妥便拿不到解药,于是主动留下来帮忙处理赈灾之事,尤其在发生时疫之时,武星雨更是拿了许多银两,用于购置治疗时疫所需的药材。   武星雨此时笑的十分狗腿,「本是想再多呆几日,能跟三殿下和贺大人一并回京是最好,只是工部还有许多差事,着实等不了那么久,只能先回去。」   「待回京之后,倘若圣上召见,下官必定按实禀告,绝对不掺杂半分的虚假,也一定会将三殿下和贺大人在这里的所作所为说的清清楚楚。」   「武郎中倘若当真能做到据实禀告,那当真是一件好事。」贺严修道,「不过此次赈灾也并非之事三殿下与我的功劳,还有底下人的鼎力相助,尤其时疫之事,苏大夫可谓功不可没。」   「是是是。」武星雨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苏大夫人美心善,医术超群,可谓天下女子之典范,巾帼不让须眉,令人佩服!」   自前几日开始,苏玉锦便恢复了女儿的容貌,行走于各处。   起初众人见这般一个娇滴滴的陌生姑娘凭空出现在驿馆,皆是诧异无比,但在得知眼前容貌美艳的苏玉锦便是那个身形瘦小的大夫苏玉时,先是震惊,但随即又恍然大悟。   怪不得苏玉大夫明明是男子,但身量纤细,个头也比寻常男子矮小许多。   怪不得苏玉大夫平日里总是穿一件怪异无比,衣领突出的长衫。   也怪不得再热的天儿,从未见过苏玉大夫赤过膊…… 第277章 都是借口   一切的一切,缘由都是因为苏玉大夫是一位姑娘家的。   也难怪了,毕竟是赈灾义诊,后来又忙着治疗时疫,倘若是以姑娘的身份示人,只怕是会多上许多麻烦,女扮男装便能解决许多麻烦。   众人表示理解,也对苏玉锦越发钦佩,只觉得她是一个不在意自身,能够只为大局考虑,为病人着想的好大夫。   武星雨此时说这些话时,除了因为要讨好贺严修以外,也有几分心里话。   他是真的敬佩有能力,有胆识,又有为旁人着想之心的女性。   就好像他的生母……   一丝异样的情绪自武星雨的心头掠过,但很快消失不见。   武星雨拱手笑道,「届时,下官一定在圣上面前如实回禀,贺大人放心。」   「有劳武郎中。」贺严修亦是拱了拱手。   「贺大人客气。」武星雨的身子越发低了一些,见贺严修再没有旁的话可说,便试探性地问道,「那个……贺大人,虽然此时提这件事情有些早……」   「可我平日里的脾气,贺大人也是知晓的,是最容易急躁,十分不好控制,所以我思来想去的,虽然说得是三个月内皆是无事,可按我这脾气来说,估计能撑到两个月已是万幸,我现在极其担忧自己会不会死在半路上去……」   「若是我死在了半路上的话,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到时候也不能为贺大人多表露几次衷心,实在是遗憾的很,当然了,我这真的不是在威胁贺大人,只是有些在意自己这条命而已,贺大人可千万不要多想。」   贺严修微微点头,「武大人的顾虑我也十分清楚,只是时不凑巧,我这里只有一半的解药。」   「一半也行啊。」武星雨急忙道。   哪怕吃下去一半的话,大约这毒就不至于毒死人了?   说不准他就还有机会活命!   「这一半的解药能够缓解武郎中身上的毒性,毒发时间会再延三个月,待我回京面见圣上,禀告完赈灾之事后,再将剩余的解药奉上。」贺严修道。   又是三个月。   武星雨有些懊恼。   但若是仔细想一想,又多了三个月,且洪郑府这里的事宜已是几近尾声,不多久之后,三殿下和贺严修便要回京复命,也等不了太久的功夫。   武星雨想了一想后点头,「那便如贺大人所言,先给了我这一半解药吧。」   贺严修从怀中取了瓷瓶出来,递给了武星雨,「这里面是一半的药量,一次性吞服即可。」   「好好好,多谢贺大人。」武星雨急不可耐地将瓷瓶接了过来,拔掉上头的瓶塞,一股脑地便将里面的药往口中倒,也不用水来送,咕噜咕噜都咽了下去。   待咽完之后,武星雨拿着那瓷瓶在鼻子底下猛嗅。   香甜的气味,是解药的味道!   虽然这瓷瓶里已经没有了多余的药,但药气还在,多嗅一嗅的话,大约对身体也是好的!   武星雨如获至宝一般地将瓷瓶揣进了自己的怀中,对贺严修又是千恩万谢了一番后,这才离去。   三殿下看着武星雨这般,只抓耳朵,「你究竟给那武星雨用了什么药,让他这般听话?」   「三月穿肠散,好药,三殿下要试试?」贺严修撇了一眼,幽幽问道。   「不了不了。」三殿下连连摆手,又见贺严修抬脚要走,追了上去,「你这会子是要去哪里?」   「今日被蚊子多盯了两个包,大约是这药香囊不管用了,我去寻苏大夫换一个新的。」贺严修回答。   三殿下,「……」   真的是去换药香囊吗?   同样都是从苏大夫那得来的药香囊,他的就还管用的很,怎的你贺严修的就不管用了?   借口!   都是借口!   贺严修停下了脚步,看向三殿下,「三殿下是要与我一同去?」   「不了不了。」三殿下连连摆手。   他刚刚用过早饭,还有些撑的。   「那回见。」贺严修扬起了下巴,看了三殿下一眼,而后大步流星走远。   但不多时的功夫,贺严修却又折返了回来。   「表哥还有事儿?」三殿下见其去而复返,有些讶异。   「我记得三殿下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的金器,各个成色极佳,皆是御赐之物?」贺严修问。   「嗯。」三殿下点头,「是带了一些纯金的对象。」   原本带着这些东西,是为了讨个吉利。   毕竟是来赈灾,期间发生什么事情都说不准,金子这种东西,本就是有祥瑞的意头,平日放在身上,也能傍身,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那三殿下给我几样。」贺严修道。   三殿下,「……」   要东西要的都这般理直气壮!   「表哥突然讨要金器要做什么?可是要送给苏姑娘的?」三殿下斜着眼睛撇贺严修,幽幽道,「虽说表哥要送东西给苏姑娘是好事儿,可若是表哥自己的东西,苏姑娘大约是高兴的,但表哥从我这里拿东西……」   「就算是要送给苏姑娘的,只怕苏姑娘也会不喜吧,只觉得是旁的人拿过,用过的,只怕表哥到时候会弄巧成拙哦。」   「没关系,我拿了去融成新的对象就是。」贺严修轻飘飘道。   金子嘛,原就是融来融去的,无妨的。   三殿下,「……」   你跟明抢有什么分别!   不,也算是有分别的。   旁人抢也就抢了,但表哥你不同,你抢了还要塞给我一把狗粮!   这样的表哥送人算了,谁爱要谁要!   「三殿下不想给?」贺严修斜了斜眼睛。   「给!」三殿下咬牙切齿,「怎么不给,一定要多给一些!」   「不过可先说好了,这是给苏姑娘的,可不是给你的!」   「我先替苏姑娘谢过三殿下慷慨解囊。」贺严修略拱了拱手。   三殿下闻言,神色这才和缓了许多,「这还差不多。」接着吩咐底下人去房中找寻那些收了起来的金器,让贺严修都一并拿走。   待那贺严修走后,三殿下觉得自己房中,哦不,是整个院子里头都散发着浓烈的恋爱酸腐气息,颇为嫌弃地拿手直扇风,一边吩咐荣良等人,「随我去外头逛一逛。」   这个月的月票有点点少……哭唧唧 第278章 唐突   受够了这酸腐气息,说什么也得去外面透透气才行!   荣良等人应下,陪着三殿下去换了身衣裳后,一同出了门。   眼下时疫得到了控制,洪郑府的状况一日比一日好,府城之内大半百姓已是恢复了正常生活,许多铺子已是正常开始做生意,街上也能瞧见一些摆摊叫卖,走街串巷的货郎。   比着前段时日的哀鸿遍野,此时的状况,可以用欣欣向荣来形容。   三殿下颇为欣慰,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甚至到附近的小巷子里去转了转。   小巷子要冷清许多,但也还算平静,因为到处都是住宅的缘故,能闻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药味,百姓们严格按照时疫方子用药,消毒预防。   可以说,一切井然有序。   但待三殿下走到一个更加僻静的巷子时,险些迎面撞上了人。   那人身着青衣,小厮模样,且旁边站了三个与他穿着装束相似之人,四人此时神情紧张,满脸警惕地看向三殿下一行人。   而他们的脚下,是胡乱堆起的一堆麻袋,每个麻袋上却缀着写着字的布条。   因那麻袋中散发着浓重的草药气息,三殿下拧眉,下意识瞥了一眼。   其中一个麻袋上捆着的布条上写着「甘草」二字,再往其他麻袋上看,炙麻黄、连翘、金银花、板蓝根、大黄等等。   这……   全都是治疗时疫的药材。   因为洪郑府时疫严重,这些药材极其匮乏,为防止商人囤积居奇,坐地涨价,郑亚坤已是跟商会及药材行谈过话,要求他们以平价销售,不得大肆涨价。   且凡是运送到洪郑府的药材,皆是在衙门的监督下,配置好治疗时疫的方子,分发各处,确保百姓们能够有药可吃,有病可治。   可以说,百姓手中的,皆是按治疗时疫的方子配置好的整包药材,不会是像这样按各种草药分类放置。   这样的药材,只有商人手中才有。   但此时药材稀缺,但凡是城中药材铺所购来的药材,皆是由衙门看守,基本是不会出现这样散落在巷子,被寻常人看守的情况。   还是说,这些药材是有些人偷偷运入城中,准备发国难财,大赚一笔的?   三殿下脸色阴沉,刚要发话,但为首的那名小厮却是满脸警惕,「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那你又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三殿下反问了一句,「这些药材,又是哪里来的?」   「是我们买来的!」小厮回答了一句,见三殿下等人语气不善,也是有些不悦,只叉了腰,瞪着眼睛喝道,「你这人住在海边不成,管的这样宽,你管我这药材从哪里来的,我不偷不抢就是了。」   见那小厮说话呛人的很,荣良也呛声起来,「大胆!」   「不偷不抢就算无事了吗,你且老实交代,这药材要运往何处,所做何用!若是还在这里信口胡诌,便拉了你去衙门治罪!」   「你是何人,凭什么拉了我去见官?」小厮仍旧无丝毫畏惧,反而是瞪了荣良和三殿下一眼,甚至道,「光天化日的,你们在这里装腔作势的,想着抢了我们的药材?门都没有!」   「你们若是仍旧纠缠不清,妄想贪图我们的药材,小心我们扭送了你们去衙门!」旁的小厮也跟着帮腔。   「就是,我们可是安民县子家的家奴,我家大公子与郑知府交情极好,识趣的就赶紧走人,否则……」   「别怪我们不客气!」   四个小厮此时都是满脸警惕加愤怒地看着三殿下以及荣良等人。   三殿下闻言,却是一愣。   这些人是安民县子家的家奴,那岂不就是……   「丰竹,出了什么事?」苏云若见自家小厮在与人争执,忙走了过来。   「小姐。」为首的丰竹急忙解释,「而小的们正在看守药材,这些人就蹿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小的看这些人大约是心术不正,见咱们有治时疫的药材,便想着弄过去。」   「胡说八道!」荣良气得够呛,「分明是你们囤积药材在此处,我家主子不过好奇问了两句,你这厮态度傲慢,说话嚣张,既说不出来药材的来处,又说不出来药材要做什么,这才说要送你去衙门问个清楚罢了。」   「好端端的,打听我们药材的来由和去处做什么?」丰竹不服气的喊了回去,「还不是心里有盘算……」   「丰竹!」苏云若喝了一声。   丰竹这才住了口,看向苏云若,「小姐……」   「事情还没有问清楚,不得信口开河,胡乱下了结论。」苏云若看着丰竹,目光如炬,又冲三殿下道,「下人唐突,还请尊驾恕罪。」   「只是不知尊驾为何非要追问我这药材的来由和去处,可是有什么事?」   苏云若此时虽说是一身女子的打扮,却是一袭劲装,十分干练,看起来十分英姿飒爽,气势上颇为锋芒毕露,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三殿下并不回答苏云若的问询,而是微微一笑,拱手行礼,「苏小姐好。」   「你认得我?」苏云若顿时讶异,不自觉地打量了了一番眼前之人。   年岁与她相当,模样颇为出众,气质更是不俗,一身锦袍也颇为讲究,看样子应该不是寻常之人,但这样的人,苏云若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能叫认得,只能说听苏公子提及过。」三殿下笑道,「先前苏公子负责运送赈灾所用的粮食,我与他时常见到,听苏公子提及家中还有一位小妹。」   「方才又听你家下人提及他们是安民县子家的奴仆,他们既是称呼你为小姐,想来你便是苏公子口中性子刚毅,聪慧能干的小妹了。」   「先前听苏公子和苏大夫提及苏小姐在押送一批赈灾粮时遭遇歹人伏击,中毒颇深,苏小姐此时可大好了?」   原来如此。   苏云若微微点头,再次打量了三殿下一番后,福了一福,「有劳三殿下记挂,苏大夫医术高明,早些时日已是好全了。」   「苏小姐怎知我的身份?」这次轮到三殿下诧异。 第279章 行骗抢夺   「家中大哥向三殿下提及过我,自然也在我面前提及过三殿下和贺大人,想要猜中三殿下的身份,自然也不是难事。」苏云若笑道。   「原来如此。」三殿下摸了摸下巴,「可你为何知道我不是贺大人?」   毕竟他们是姑表兄弟,模样上也是有些相似的,年岁也差不了多少,若是单单听描述,很容易将他们二人弄混才对。   「听大哥说,贺大人年岁比三殿下更大一些……」   果然,表哥比他老!   「所以贺大人大约性子更加沉稳一些吧。」苏云若答道。   三殿下,「……」   果然是他性子更加毛躁一些吗?   「三殿下朝气蓬勃,颇为好认的。」苏云若抿嘴笑了笑,「而且……」   而且大哥说过,贺大人和苏大夫关系非比寻常,既然如此的话,面对陌生的姑娘,贺大人必定不会多说半句话的。   「什么?」三殿下扬起了眉梢。   「而且。」苏云若顿了顿,「三殿下脚上所穿的靴子,用的是上好的松花锦,这样的锦缎是番国进贡之物,虽偶尔也有官员得到赏赐,但大多十分珍惜,大多会做上一身衣裳,以示天恩,万万是不敢做成鞋子穿在脚上的。」   所以眼前之人必定是三殿下无意。   果然如苏文宣所说的一般,苏家小姐聪慧无比。   三殿下心生了几分敬意,冲苏云若道,「这些药材想来是苏小姐运往这里的吧,只是为何放在此处?」   「这些药材原是要送到府衙去,由衙门出面分发给百姓治疗时疫所用,只是行走到此处时,两个衙差拦住了我们的马车,说是这批药材不必运往县衙,直接送到巷子里面分发给百姓即可。」   苏云若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见那人身着衙差的寻常衣裳,且目光清正,便以为是衙门的安排,就跟着其往巷子里面走,结果到了这巷子之后,那两个衙差却让我们将药材放下,自行离开即可。」   「我见附近并无其他衙差,也并未看到等候领取药材的百姓,便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分发,结果那两个衙差便有些不耐烦,要将我们赶走。」   「我先前押运赈灾粮到达洪郑府时虽然因为中毒昏迷,而后在洪郑府也并未待太长时间,但知晓郑知府为人正直,治下极严,也时常听大哥说衙差们各司其职,颇为良善,是万不该如此,便起了疑心,要将药材拉走送往府衙。」   「那二人见事迹败露,便喊了十来个人直接抢夺,我们虽将那些人赶跑,但打斗之中那些人见抢夺药材不成,割断了绳子,赶走了马匹,破坏了马车,我们不得不搬抬这些草药前行,一边找寻能够继续运送药材的马车。」   「方才三殿下到此时,我刚刚带了一个小厮去找寻马车,又担心那些人去而复返,便先赶了回来,只让那小厮去街上拦上一辆马车。」   苏云若说到这里,苦笑道,「先前押运赈灾粮时,也遇到过多次伏击,但大多是荒郊野外,城中颇为安全,这次也为了能够让镖局早些去护送其他东西,到了城门口后便让镖局返回,不曾想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说起来,也是我有些大意,衙门接收药材,是要出具文书,盖了大印的,是必定要去府衙的,怎会只让两个衙差来传话?」   「苏小姐也不必过于自责。」三殿下道,「苏小姐也是担忧时疫之中的百姓,这才觉得此事合情合理。」   怪不得方才那几个小厮各个都如同炸毛的刺猬一般,原来是出现了这样的事,所以才如惊弓之鸟,生怕他们也是打药材主意的人。   「但也如苏小姐所说,在这府城之内竟是有人如此大胆,做出这等行骗抢夺之事,尤其抢的还是治疗时疫所用的药材,必不能轻饶!」   说罢,三殿下吩咐几人去找寻衙差,通知郑亚坤找寻出来那些行骗抢夺之人,接着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帮着苏云若来搬运药材去府衙。   见有人帮忙,且人手也足,苏云若便不再去找寻合适的马车,领着小厮一起搬运药材。   药材数量不少,但人多力量大,跟随三殿下皆是一些身手出众的侍卫,力气也不小,搬抬这些东西也算是轻易而举。   不过小半个时辰,这批药材皆是被送到了府衙。   苏云若去办理药材交接的手续文书,三殿下则是去找寻郑亚坤督促他捉拿行骗抢夺之人。   待说完了话,三殿下出来,见那个叫丰竹的小厮正在和衙差描述那些人的容貌和体型,叙说当时的状况,便问,「苏小姐呢?」   「回三殿下,我家小姐已回了客栈。」丰竹回答。   「哦。」   「三殿下若是有事的话,小的吩咐人回去请小姐过来?」丰竹恭敬询问。   「不必了,苏小姐一路押送药材辛苦,还是要好好歇息为好。」三殿下笑了笑,带着人先离了府衙。   郑亚坤因为府城内出现了有人行骗抢夺药材之事自觉治下无方,且此事将苏家卷入,更觉得惭愧无比,对不住乐善好施的苏家,吩咐衙差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务必要将那些歹人捉拿归案。   衙差们也深知其中厉害,也颇为敬佩苏家的所作所为,此时也是干劲十足,地毯式地在府城内外找寻歹人的下落。   而城中百姓在得知在时疫如此厉害之时,竟然有人妄图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皆是同仇敌忾,自发帮忙找寻。   如此过了不足两日,那些歹人便一个不落地出现在了大狱之中。   板子声此起彼伏,哀嚎声更是连绵不绝……   ——   晨光微熹,康氏乘坐着马车往曲府走。   满脸都是喜色。   没办法,陈氏三个月前喜得千金,她这个做姨母的再次升级成为姨外祖母,这是天大的喜事。   嘴都能笑歪掉的那种!   秦嘉澍则是颇为紧张,十分不安地把手搓了又搓,「今日是思思的百日宴,我只送两件贺礼,会不会有些少,显得不太重视?」   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比较正式地见康氏的家人,万事不能失了礼数为好。   神兽归笼第二天,暂时风平浪静,除了神兽依旧不爱学习,暂时没别的毛病……o(╥﹏╥)o   请假条2月8日   顶着胃疼写了一下午,但是越看写的越不对,决定推翻重来……   需要一晚上时间好好捋一下这个支线以及后面的大纲,暂时先不更,明天恢复更新,望见谅。 第280章 年岁有些大   但康氏是今日晨起去寻他时临时提及,时间仓促,他随身没有带多少贵重之物,唯有这两样还算拿得出手,只能将就一番。   所以秦嘉澍现在心里十分没有底,生怕因为自己表现的有些怠慢,而让康氏的家人不喜欢他。   「无妨,这种事情,心意最重要。」康氏看出来秦嘉澍的担忧,出声安慰,「薇儿他们也不是看重金钱和名利之人,你放心就是。」   康氏话说的温柔,秦嘉澍却是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张口,「其实吧,我也是有些积蓄的,在京城也算有些地位……」   「又说这种话了。」康氏挑起了眉,继而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安心,想让我觉得往后也算有了仰仗,可以不必那般忙碌奔波,可做生意我也不是单单为了赚钱,我就是喜欢做生意。」   「再者说了,我这么多年也积攒了这么多的家底,即便是身无分文,也足够咱们往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你就别再说这样的话,提你家中之事了。」   秦嘉澍,「……」   果然每每提及他的身份和家中状况,都会被打断。   是因为自己这容貌和气质,实在是生的不像个王爷,还是说康氏根本就不在乎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   还是说康氏并不喜欢京城,所以也不想理解?   可是最后到底还是要知晓的,毕竟他们二人也是要筹备婚事,他也要风风光光的迎娶康氏进门的。   秦嘉澍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张口,「其实,我先前跟你提及的家中二哥……」   「嗯。」康氏点头,却又道,「不过你们虽然情谊深厚,却也并非一母所生,再加上你们现如今也都各自分家单过,虽说你家中二哥现如今主要打理祖上留下的产业,可到底他还有其他几个庶弟,你若频频麻烦二哥,只怕也会招来其他几个兄弟的不满,反而十分麻烦。」   康氏久做生意,接触到的人也是形形色色,自然也听到了许多旁人家中兄弟阋墙,妯娌争斗之事,而她家中关系简单,性子又属于有些粗犷的,最是不喜这些鸡毛蒜皮,内宅争斗之事,单单是听着便十分头疼。   所以在最初得知秦嘉澍家中兄弟众多时,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变得十分紧张,但在得知秦嘉澍已和其他兄弟分家单过时,才又松了口气。   各家关起门来过日子,互相没什么太多的往来,只逢年过节走动一番,面上过得去即可,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又是连续两次被打断,秦嘉澍此时有些发蔫,耷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歪着头看康氏,「如果,我是说如果,倘若我位高权重,你会喜欢吗?」   「位高权重?」康氏瞪大了眼睛看秦嘉澍,嘴巴张了又张,最后上下仔细打量了秦嘉澍一眼,「你这会子再去科举读书的话,年岁是不是有些大了?」   秦嘉澍,「……」   「有没有可能,我可以继承些职位什么的?」   康氏的眼睛再次瞪大了些,片刻后伸手拍了拍秦嘉澍的脑门,「梦里继承的?说吧,继承了些什么,县子,侯爷,国公,还是王爷?」   不等秦嘉澍回答,康氏「噗嗤」笑出声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因为自己家世之事有些担心,也想着上进,不过真的不必非得这般,我做生意真是因为喜欢做,并非是喜欢银钱权势什么的。」   「等以后精力跟不上,打理不起来这些生意的话,我就交给旁人,寻块地方安安稳稳住下来,看日升日落,种田种菜,溪边打水浣洗,家中织布喂鸡,过最简单的日子。」   秦嘉澍闻言沉默。   以康氏这种不惧世俗的性子来说,她是真不在意,而且大约也不会喜欢京城中深宅大院的日子。   往后跟着她天南海北的走一走,且如她所说,待年岁大了之时,与她一起过田园间男耕女织的生活,也十分不错。   而现如今几个皇子也都逐渐长大,慢慢能够开始独立处理一些事务,假以时日皆是朝廷栋梁,他们这些老帮菜,也是该放放权,放放事的时候。   十月份便是太后的寿辰,到时候他必须要回京一趟,到时候便跟皇上说明状况,表露自己的心意。   皇上与他虽并非一母所生,但因为他的母妃与太后自小一起长大,是手帕交,所以他和皇上虽年岁有差,但彼此情谊却胜过亲兄弟。   若是他开口,皇上和太后大约也是肯的。   秦嘉澍自己默默盘算了一番,觉得似乎也不必太过于纠结一定要让康氏知道他身份之事,只点了点头,「听着极好,到时候我帮着种田耕地,劈柴打水,洗衣做饭……」   「你都做了,那我做什么?」康氏白了秦嘉澍一眼。   「喝喝茶,赏赏花,看看日头,赏赏月。」秦嘉澍笑的狡黠,「顺便在一旁给我鼓鼓劲儿。」   油嘴滑舌。   康氏瞪了秦嘉澍一眼,但还是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马车很快到了曲府。   今日的曲府,比往常热闹,但也不算过于热闹。   百天宴没有请外人,只请了康氏和秦嘉澍二人,陈氏的叔叔婶婶,姑姑,以及曲志文的一些至亲,男女若是分开来坐的话,也就是一边一个席面即可。   不过今日是白天宴,喝酒不是主要之事,且来的大多都是长辈,便也没有顾忌太多,也不再做区分,只摆了两桌宴席,众人围着一起做,热热闹闹地说话吃饭。   曲思思满了白天,生的胖嘟嘟,白嫩嫩的,也不怕生,一双眼睛如同紫黑的葡萄一般,溜溜地转,打量完这个打量那个,时不时还咧咧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这般可爱的模样,引得在场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曲志文和陈氏亦是满面笑容。   两个儿子皆是不幸夭折,原本以为往后便要在思念亡子中度过余生,但上天垂怜,给了他们一个宝贝女儿,且模样几乎是融合了两个儿子的所有优点。   眉眼像大儿子,鼻子像二儿子,最关键的是左手的手臂和右腿的小腿处皆是有一处小小的淡粉色胎记。 第281章 还能怎样   而这两处胎记,正是当初两个儿子有过的,虽形状略有不同,但位置却几乎一样。   在曲志文和陈氏看来,这个孩子大约也是带着两个儿子在九泉之下的思念来的。   所以,夫妻二人决定给女儿取名为思思。   人世间,最难过,但也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思念了吧。   见曲志文和陈氏皆是因为曲思思而高兴,众人自然不多提旁的事,只说一些恭贺之言,此外,注意力便在了康氏和秦嘉澍身上。   毕竟康氏大龄不婚,一直以来都是旁人好奇之事,猜测也颇多。   什么康氏有磨镜之癖,不喜男人,也有说康氏年少时曾被负心郎伤过心,以至于对情爱之事再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这些年可以说他们耳中听到了不少。   但眼下,康氏带回来了一个男人,而且看那个模样,似乎要论及婚嫁。   康氏平日里性子爽朗洒脱,能干会赚钱,面子上的礼节做的也好,众人对康氏也都颇为喜欢,此时也是真心为她高兴。   但,秦嘉澍的身份难免有些好奇。   康氏大大方方地介绍了一番。   京城人氏,庶子,父亲和生母去世,兄弟几人分家单过,分得了一套祖宅,一个田庄和两个铺子,也算是小富之家,但并无任何功名在身。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不错。   成婚这种事,家底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婆家是否好相处,像这种情况不必伺候公婆,也算小有积蓄,能够关起门来过小日子的生活,的确是极好的。   而且,对方是京城人士,这日子已是能过到小富,就算是祖业,也说明祖上极为有本事的。   背靠大树好乘凉,即便是旁支,有个什么事,嫡系也会搭把手的……   总之,日子过得差不到哪里去!   众人夸赞着秦嘉澍仪表堂堂,看起来气质不俗,又夸赞康氏眼光好,挑选了这么一个好人家……   曲思思醒了大半日的功夫,再被乳母抱去喂了一次奶后,此时睡得香甜。   康氏陪着陈氏将曲思思抱到了院子里头去睡觉。   「这秦五爷看着人到是不错,今日人多,礼节方面到是一点错都没有出,倒比我家那个显得更为稳当呢。」陈氏说着话,给曲思思盖上了一个小被子,拨拉着她的小身子,让她侧着身躺好。   被人打动,曲思思皱了皱眉,小嘴都嘟了起来,康氏见状伸手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拍,「大约是因为出身的缘故吧,自小便得谨慎行事。」   高门大院,庶子艰难,不做的好,活得便极为艰辛。   陈氏点头,「姨母可去秦五爷家中看过了?」   虽说秦五爷大约不是个说谎的,但住宅一套,田庄一个,铺子两间这样的家产,是属于可大可小之物,没什么定量。   五进的宅院和一进的院子不同,百亩的田庄和千亩的田庄可大不一样,铺子和铺子的生意更是容易有天壤之别。   虽然自家姨母对银钱之事并不在意,可成婚到底是女子除投胎外的第二桩大事,陈氏还是希望秦嘉澍家底厚实一些,她也更为放心。   「没呢,没顾上。」康氏不以为然,「往后也不打算去京城长住,便也不在意这些,再说了,他家底厚又怎样,这家底就算再厚,还能厚过我去?」   陈氏,「……」   虽然有点凡尔赛,但是也是事实!   康氏的生意做的颇大,旁的不说,就单单串串香这一项来看的话,这两年已是做到了八十多家,用日进斗金来形容她的生意,可谓十分贴切。   河东府首富也非康氏莫属。   一般人的家底实在是越不过她去。   两个人正说着话,丫鬟秋月走了进来,「夫人,今日宾客们送来的贺礼,婢子都已经清点完毕,旁的到是没什么,只是……」   秋月看了康氏一眼,声音有些不大自然,「只是秦五爷送来的贺礼有些特别,夫人要不要看一下。」   「怎么个特别法?」陈氏有些讶异。   「就是……婢子从未见过这东西……」秋月有些纠结,「大约是婢子见识浅薄。」   「那便拿过来瞧一瞧吧。」康氏发话,又冲陈氏道,「不瞒你说,这贺礼是他单独备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刚好也瞧一眼。」   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怎样的特别法。   秋月见康氏发话,顿时松了一口气,福了一福后,招呼了几个妥当的丫鬟将东西抬了过来。   两个锦盒,一大一小,大的有半人来高,小的只有其十分之一。   康氏和陈氏二人分别将锦盒打开来。   大的里面装的是一株珊瑚,形状硕大,光华灿烂,令人移不开眼睛。   而小的里面装的是一个瓷罐,打开来瞧,是一块块泛着淡黄,似胶质一类的东西。   康氏闻了闻,「似乎是雪蛤。」   陈氏越发惊诧,目光在这珊瑚和那雪蛤之间来回打转了许久,这才将嘴巴合上,「这两样东西,说起来我都是头一回见。」   「珊瑚产在海中,极其难以打捞,即便能打捞上来的,大多质量也不佳,像这般质量的的确少有,我从前到是见过一株质量和这个差不多的,可个头却要小上太多了。」   康氏道,「到是这雪蛤,是贡品,极其难得,更别说这满满一罐子了……」   秦嘉澍这次送的礼,的确是大手笔了。   可是问题来了,他哪里得来的这样东西?   陈氏伸手拍了拍康氏,「姨母,这秦五爷家里,大约不一般呢。」   不一般?   康氏扬眉。   能有多不一般?   大不了就是比她想想中的再有钱一些?   还能怎样……   ——   九月中旬,天气转凉。   三殿下和贺严修准备启程归家。   洪郑府及周围府城水灾后的重建以及后来突发的时疫皆是已经解决了个彻底,他们已是没有必要再待在此处。   且太后寿辰在即,他们必须要赶在这之前抵达京城。   在一番收拾以及辞行后,三殿下,贺严修和苏玉锦一行人在这日的清晨出发。   而车马刚刚走出驿馆大门,三人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第282章 似曾相识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唯有东方露出了些许鱼肚白,整个天地都还是灰蒙蒙的。   但自驿馆门两侧开始的道路两旁,已是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见三殿下和贺严修等人出门时,皆是围了上来。   或跪地叩拜,或将手中的东西往马车和旁边的侍卫手中塞。   整竹篮的鸡蛋,被捆缚的结实的活鸡,河里钓上来的活鱼,甚至还有一些白米白面……   一边塞东西,一边更是泣不成声,「多亏了大人们尽心尽力,我们才能活下来。」   「大人们救了小民们全家!」   「若不是大人们,小民此时怕是已经见了阎王爷!」   「草民们给大人们磕头,祝大人们长命百岁,岁岁安康!」   「……」   憨厚老实的面容,朴实无华的礼品,真心实意地赠送,泪流满面的感激……   人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便是感激,最让人动容的也是感激。   有了感激,说明这件事做得足够好,而从这件事上得到好处的人也认这个情。   因为百姓们的夹道欢送,三殿下有些激动,眼泪溢出,几次哽咽。   就连情感素来不爱外露的贺严修此时也是眼圈有些发红。   众人一边感谢百姓们的送行,一边又婉拒掉百姓们的谢礼。   但于百姓而言,三殿下和贺严修等人为百姓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这些都是他们的心意,至少该收下一些才是……   这般推来推去的,路也被堵的结结实实,最后郑亚坤不得不带着衙差们来维持秩序,才算将路给打开,顺利地护送三殿下和贺严修等人出了府城。   但此时,已是几近午时。   且饶是出了府城的大门,沿途的官道上仍旧能看到自发而来相送的百姓,大约是知晓他们并不收谢礼的缘故,只是沿着道路挥手相送。   场面可谓浩大,看的人热泪盈眶。   有上了年岁的老书生在城门口哭成了泪人,「老朽这么一大把年岁,总算能看到一次书中所写万民相送的场景,三殿下和贺大人尽心为百姓做事谋福,也实在担得此举。」   「老朽一介迂腐书生,自认此生再做不出来什么能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造福之事,但既然有人能够做到,那需得加载史册,流芳千古为好。」   老书生甩了袖子,将身上所背的囊箧解了下来,从中取了纸笔,也不寻找案台,只将那宣纸铺在了地上,手中的毛笔便在那纸上肆意书写……   ……   马车走走停停地,走了一日一夜,路边相送的百姓这才再也看不到。   且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三殿下和贺严修特地吩咐底下人准备了空间足够大,但并不华丽的马车,这般走在官道上,倒也跟寻常赶路的客商没什么分别。   眼见恢复了正常的赶路,众人皆是松了口气,便正常的查看地图,规划回去行走的路线。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常态,除了三殿下觉得不太寻常。   自出了洪郑府的府城后,三殿下便觉得寒意有些重,偶尔还觉得背后有些冷飕飕的,让他忍不住将那小毯子盖在了自己腿上,更是嘟囔道,「表哥,你觉得不觉得这天儿莫名有些冷?」   贺严修瞥了三殿下一眼,「外面日头倒是好。」   日头好就不冷了吗?   冬日里日头好的时候不照样也是冷的厉害?   万事可不能这般评判……   三殿下刚想好好给贺严修说一说这日头和天气冷热的事儿,便瞥见苏玉锦在马车上打盹儿。   有过先前的赶路经验,三殿下是知道苏玉锦只要一坐马车就犯困,几乎无一例外,也早已习惯。   但联想到贺严修所说的话……   三殿下将张开了嘴闭上,看着贺严修忿忿不平,「表哥未免也太重色轻友了一些。」   「你是表弟。」贺严修道。   不是什么友。   三殿下,「!!!」   可以这般偷换概念吗?   虽说满心满脸的不情愿,但既然贺严修已经开口,三殿下深知自己若是不出去的话,指不定又要惹出多少的事端来,便咬了咬牙,喊了声「停车」后便掀帘子准备下车。   临下车时还没忘记恶狠狠地看着贺严修,「你且等着,待往后我定一点一点给讨了回来。」   待到时候他有了喜欢的女子,必定要掰开你的嘴,狂塞狗粮!   「首先,三殿下得先去寻上一个红颜知己为好。」贺严修看着三殿下,幽幽地回了一句。   三殿下,「!!!!」   瞧不上谁呢!   等着,他必定要找到一个,最好还得是辈分什么的比贺严修要高上一些的,这样一来往后便能彻底将他压制住,看他往后还如何闹腾!   三殿下一边这般想,一边将手中的鞭子发狠似的抽在了马屁股上。   马匹嘶鸣一声,快步跑了起来,一旁的侍卫急忙跟了上去。   没了三殿下在马车之中占据空间,马车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许多,贺严修便将软枕归拢了一下,喊醒了苏玉锦让她好好躺着睡觉。   苏玉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唯有她和贺严修在的车厢,问,「三殿下呢?」   「说是日头好,车里闷得慌,要去外头骑马。」贺严修沉声回答。   「三殿下还真是喜欢骑马。」苏玉锦感慨了一句。   贺严修没有丝毫犹豫点头,「是啊。」   马车一侧的三殿下听到这句话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怎么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好气!   三殿下用力抽了手中的鞭子。   一行人的马车缓缓前行,但另外一条路上,却有马匹肆意驰骋,到了驿站之后,更换马匹,继续前行,几乎没有丝毫停歇。   在几个昼夜后,有信到了大殿下的案上。   打开信封,拿起里面薄薄的两张纸端详,但还不曾看完时,便是恼怒地将那两张信纸拍在了案上,「万民相送,可歌可泣,世间少有的贤臣?当真是要把老三和那贺严修吹到天上去了!」   「不过就是一场水灾罢了,说的这般至高无上,不知道还以为救了整个江山!」二殿下也忿忿不平,「这年年皆有灾情,年年都有人去赈灾,他们就这般的风光无限?」 第283章 寻错处   「大哥,我看那这根本就是老三和那贺严修许给百姓好处,做做样子给父皇看罢了,这两个人狼狈为奸,鬼主意也多的很!」   见二殿下气急败坏,大殿下也咬了咬牙,「真实也好,做样子也罢,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到父皇耳中,父皇一向讲究爱民如子,尊重民意,此番必定会十分高兴,也必定会嘉奖一番。」   「老三和贺严修这次当真是要风光一把了!」   而这几日,他和老二正因为万、向二人指使人炸毁河堤,贪墨税银,鱼肉百姓,结党营私之事而如坐针毡。   眼看着那些曾经从万、向二人手中拿过银子和为其谋权之人被一个个的问责,大殿下和二殿下一来担忧那些人会供出最终的主使是他们,更心疼的是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势力被削弱了许多。   这几日,连父皇都因为一些小事在垫上呵斥了他们兄弟两个两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此事有关。   一边是老三和贺严修的备受嘉奖,一边是他和老二的接连冷遇,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大殿下越想越生气,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握紧的拳头更是再次砸在了案台上,震得上面一套描金茶盏掉了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二殿下见状急忙安慰,「大哥也不必过于生气,老三这般不老实,寻个机会将其料理了就。」   「怎么料理?」大殿下拧眉。   「近日我新得了许多身手极佳的死士,大不了就在路上设伏,别管杀得了老三杀不了老三,就算把他给弄残了,往后他也再没有任何机会。」   听二殿下这般说,大殿下眉头不舒,「可先前他们一行人前往洪郑府时便已经派去了人,并未得手,反而折损了好几个杀手,这次再派人的话,只怕容易暴露……」   「老三才刚刚赈灾完毕,治疗时疫有功,而你我又被父皇呵斥,若是此时老三那里出了些事情,未免让人多想,此举颇为不妥。」   「那……」二殿下想了想,「这老三虽然赈灾有功,可这人做的事,都不能十全十美,让底下人寻上一些老三和贺严修的错处,在父皇跟前参上老三几本?」   「这倒是个办法。」大殿下点头,「即便不能动摇了老三的根基,至少不能让他那般得意,否则这口气也实在是太难咽下去了。」   「只是你吩咐人做事隐蔽一些,莫要让人瞧出来这其中的关联,尤其不能让人知晓他们与咱们二人的关系。」   「大哥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知晓的。」二殿下满口应下,「此事只交给我去做就是。」   说什么也不能让老三和贺严修那两个人如了心意!   兄弟两个人此时皆是阴沉着脸,满腹心事。   ——   车马前行,一路向北。   天空晴朗,左边是西方天空的火红云霞,而右边则是已经高悬的弯月。   下半个月的下弦月,此时能看清轮廓,但到了黑夜时,便慢慢西沉,直到看不见。   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三殿下,贺严修和苏玉锦一行人抵达了一个镇上。   镇子不大,镇上客栈唯有一家,名为悦来客栈。   因为这里算不得必经之处,也因为西面有矮山,地处有些偏僻,晚上只入住了一间房客,其余的房屋皆是空闲,房间足够且看着干净整洁,颇为适合落脚。   三殿下和贺严修便决定今晚在此处落脚。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入住,且对方出手阔绰,该出的银钱加上赏的银子加起来,足够这客栈一个月的收入,客栈掌柜的乐的嘴角几乎咧到耳朵根去,忙不迭地跟着店中的小二一并忙碌。   忙着牵引马匹,安顿行礼,端茶送水,收拾房屋,督促后厨做饭做菜。   很快,热茶热饭陆续端了上来。   炒青菜,土豆炖鸡块,蒜泥茄子,农家小炒肉,卤猪肘,红烧鱼,酱板鸭……主食是肉沫酱饼,大米青菜粥。   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让赶了一日路的所有人皆是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尤其是那些最为劳累的奴仆和侍卫,此时已是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要大快朵颐。   但,身为奴仆和侍卫,没有主人不曾动筷子,他们便先吃的道理,所以便眼巴巴地等着三殿下,贺严修和苏玉锦开吃。   而他们三人洗漱了一番后落座,不等三殿下动筷子,贺严修先给苏玉锦夹了一块鱼肉。   「谢二爷。」苏玉锦捧起了碗,拿起了筷子,夹了鱼肉要入口。   但还不曾到嘴边,却是放下了碗筷,「三殿下和二爷先别吃,这鱼肉土腥味有些重,你们大约是入不得口的。」   接着又拿筷子去看别的菜,接着叹气,「青菜炝炒时放油过多,土豆炖鸡块中的土豆炖的太烂,蒜泥茄子的茄子蒸的不够软烂……」   「最关键的是连这酱鸭,这酱色炒的都有些不大对,光是闻着都没胃口了。」苏玉锦拧眉,「说来说去,这些菜也就是勉强果腹罢了,实在是难以入口。」   「掌柜的,不知可否借你们的后厨用上一用,我去做上一碗蛋花汤来喝。」   「姑娘请便。」   这些人可是实打实的金主,就是挑剔也是因为有资本挑剔,客栈掌柜的没有半分不满,反而是笑容可掬,「姑娘可需要打下手的?我这客栈里头新来的厨子,虽然厨艺不如姑娘,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虽然按这掌柜的口味来说,这厨子的厨艺已是极佳,能跟县城酒楼的厨子手艺比,但此时这位姑娘挑出来了这么多的毛病,只能说明她口味更挑剔,自身厨艺也更佳。   「不必了,我身边的丫鬟来打下手即可。」苏玉锦拒绝,一边又冲包括三殿下和贺严修的其他人道,「烧个蛋花汤快的很,你们也等一等,待会儿都喝上一碗热热的蛋花汤吧。」   「好。」贺严修和三殿下点了头。   苏玉锦的厨艺,众人有目共睹,现下她既是说了许多这些菜的不足……   显然这些菜可能只占了个色和香,味是极其不行的。 第284章 动手   以至于苏玉锦不惜顶着疲惫也要去做碗蛋花汤来果腹。   众人顿时兴致缺缺,再没有要动筷子的冲动,只期盼着苏玉锦待会儿做好的蛋花汤。   而苏玉锦在进了厨房一刻钟的功夫后,喊了荣良和兴安过去,将那一大锅的蛋花汤端了出来,矮个儿给所有人盛上了满满一碗。   清淡无比,上面飘着一层淡黄色蛋花的汤,夹杂着几片葱绿和香菜,显得颜色搭配极好。   阵阵的香气从碗中冒了出来,直往鼻孔里钻,尤其是那蛋花汤上点缀的几滴香油,尤其刺激人的嗅觉,让人忍不住把鼻子抽了又抽。   待所有的蛋花汤皆是分发到各个人跟前,三殿下和贺严修跟前更是有满满一碗时,苏玉锦端起了自己的碗,连声催促,「快趁热喝吧。」   包括三殿下和贺严修在内的所有人,早已是饥肠辘辘,此时被这蛋花汤的香味勾的肚子里头的馋虫直往上爬,迫不及待地将碗往嘴边送。   香,嫩,鲜……还带了一丁点的甜味。   总之,滋味不错!   众人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喝,有人略顿了一顿,看着碗中的蛋花汤,有些迟疑,「你们喝没喝出来,这蛋花汤有些苦?」   「苦到是没喝出来,到是觉得有些鲜辣的滋味,大约是里面放了点胡椒粉的缘故?」   「我到是喝出来有些麻……」   「滋味虽然有点复杂,可喝着还是好喝的很。」   「苏姑娘可不轻易的露一手厨艺,能喝着便不错了,别挑三拣四了,赶紧捧捧场,往后苏姑娘才有心劲儿多做一些吃食。」   「说的不错!」   「……」   众人本着这样的想法,各自将碗中的蛋花汤喝了个干净,这才去吃客栈做的各种饭菜。   只是大约有了这蛋花汤珠玉在前,现如今再吃这些饭菜时,总觉得有些味如嚼蜡,食不知味,以至于哪怕众人是有些饿的,却也没有吃上太多。   吃罢晚饭,一番收拾后,留下夜晚当值的守卫,其他人各自去歇息。   月亮一点一点落了下来,饶是有点点星光闪烁,整个大地仍旧是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连秋虫都不再鸣叫,静悄悄的客栈中,忽的传来了细微的吱呀声。   是人轻轻走路时,踩在楼梯上的声响。   紧接着,是低声的言语,「可都倒下了?」   说话的先前笑容可掬的掌柜,此时早已没有了满面笑容的模样,而是满都是阴狠。   店小二连连点头,「都倒下了,这次的蒙汗药,发作虽然慢了一些,但劲头极大,我方才去瞧过,连廊上值夜的都已经睡成了死猪,没分毫动静。」   「待会儿你们动作利索一些。」店掌柜吩咐,「记住,三殿下那卸了胳膊断了腿,贺严修那务必要取了他的性命,至于那个模样可人的姑娘那……」   「不如献给上头?」厨子提议,「我看那三殿下和那贺严修对她客气的很,大约也是有些心思的,若是献给上头,上头必定高兴。」   这世间最让人绝望无助之事,莫过于看自己亲人惨死。   而最最让人绝望无助的,莫过于自己成为残废,复仇无望。   最最最让人绝望无助的,当属已经成了这般模样,还要眼睁睁看着痛恨的上位者霸占他所在意的女子而无能为力……   杀人诛心,最狠的刀,要往最疼的心上扎才叫痛快。   「主意不错。」店掌柜阴恻恻笑了笑,冲除了店小二和厨子的其他人分别招了招手。   身后那些蒙面的黑衣人快步上了楼,分别打开了房门,快步地到了床边。   第一个是贺严修的房间,在就着微弱的星光,看到贺严修正背对着他们躺下睡得极熟时,几个人握着手中的钢刀,用力地向贺严修砍去。   就在那钢刀即将落到贺严修身上时,他忽的睁开了眼睛,用力扬起身上的被子,朝那些黑衣人身上扔去。   黑衣人一惊,但当他们扔开盖在他们身上的被子后,看到的却是贺严修手中已经逼近到他们面前的剑锋……   三殿下的屋子里,亦是同样的场景。   只不过此时打斗的并非是三殿下,而是早已埋伏在屋中的侍卫。   苏玉锦那边,时丁和杜松那也正和几个黑衣人打的不可开交。   黑衣人们身手极佳,但贺严修等人却是略胜一筹,尤其是早已有准备的情况下,很快将那些人击退,且关起门来,不曾放走了一个。   而那些黑衣人,大多数被贺严修等人所杀,唯有那个店掌柜和店小二两个人此时身受重伤,倒地不起。   点燃烛火油灯,以及店内的所有灯笼,客栈里顿时恍若白昼,侍卫们将这两个人羁押到了一楼大堂处,由三殿下和贺严修来审问。   「你们这黑店,到是黑的十分彻底。」三殿下冷笑,「说罢,是何人派你们所来?」   「这话说的让人发笑。」店掌柜满脸不屑,「既是黑店,那便是我们自己的,还需要谁派了我们来不成?」   「看起来是不想说实话了?」贺严修沉声道,「这客栈的掌柜原是姓古,在这里经营客栈多年,可前几日忽的换成了你们,对外更是说古掌柜家中有急事,将这客栈卖给了你们。」   「黑店素来是开到道路途中,但又偏远之处,为的是能够打劫来往之人却又方便处置尸首,这黑店开到镇子上,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倒是头一回见。」   「迷晕了人,不去翻抢财物,反而是想着先将人置于死地,只要人命不要钱财的黑店,更是头一回听说。」   「又想要了我们的性命,却又想装作我们是被强盗劫匪所杀,你们的算盘打的到是好的很。」三殿下再次冷哼了一声,「此时若是如实说来,倒还留得你们二人的性命,倘若不说的话……」   「那又如何?」店掌柜翻了眼皮看了三殿下和贺严修一眼,依旧是满脸丝毫不在意,「真当我们二人会如此轻易被你们控制?」   那他的意思是,这是个圈套?   三殿下和贺严修皆是已经,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侍卫们更是急忙将三殿下,贺严修和苏玉锦围在了中间保护起来。   「动手!」 第285章 栽赃陷害   店掌柜一声大喝,侍卫们皆是心中一颤。   但他们并未等到这两个人所谓的「动手」,反而是看到他们两个人在口鼻之中缓缓流出鲜血后,如麻袋一般,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时丁和杜松二人急忙上前去试了试鼻息和脉搏,而后向贺严修摇了摇头。   人已经死了。   三殿下的拳头落在了面前的案几上,「阴险狡诈!」   口中说的是动手,让他们误以为还有帮手接应,不得不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攻击,结果是为了让他们放松对其的控制,好顺利自杀。   这是纯粹不想留了活口!   贺严修面色亦是阴沉,「搜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   「属下们发现了这个。」有人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贺严修的面前。   是一个令牌,上面有一个「垣」字。   垣,秦霈垣,是大殿下的名字。   「是大哥?」三殿下惊愕。   贺严修摇了摇头,「大约不是。」   「若是想置于咱们于死地,寻个偏僻的地方下手伪装山匪最是容易,大张旗鼓地弄上这么一个客栈,还要装上一副谋财害命的模样,颇有些自作聪明的意思。」   「最后再这般大喇喇地留下这样的一个令牌,让所有矛头都指向大殿下,未免有些过于明显。」   「尤其这段时日,朝中的风向是三殿下备受嘉奖,但大殿下和二殿下却因为诸多事情备受训斥,大殿下和二殿下此时应该十分谨慎小心,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有人栽赃嫁祸?」三殿下拧眉,「会是谁……」   贺严修沉思半晌,道,「难说,大殿下和二殿下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树敌颇多,仇人想要栽赃嫁祸也并非不能……」   「先派人将尸首运回京城,请刑部调查一番,这令牌暂且压下不报,只跟皇上一人说明个中详情便好。」   这种事情,一时判断不出来幕后主使,不宜让旁人知晓。   让皇上知晓,心中有个底,便已足矣。   三殿下点头,「眼下只能如此了。」   侍卫们按吩咐开始打扫清理,更是就近通知县衙的人前来,协助调查。   客栈中因为打斗凌乱不堪,且因许多人丧命受伤血腥味极重,再想睡觉是断然不成了,三殿下,贺严修和苏玉锦干脆在其中一间还算干净整齐的屋子里头喝茶说话。   「今晚之事,还是多亏了苏姑娘,否则不敢想想。」三殿下连声道谢,「就是不知道,苏姑娘如何知晓这客栈有问题?」   傍晚到了这镇上时,一切如常,任谁都想不到这样寻常的一个镇子上,竟然隐藏这样的杀手。   就连他都不曾察觉什么不妥,苏玉锦是如何知晓的?   「这个镇子不大,客栈掌柜也提过,平日里生意不好,所以因为咱们这么多人住店,心中激动的很,更是要拿最好的酒菜来招待。」   苏玉锦笑答,「既然是一个平日里生意不好的客栈,那平日里厨房里头预备的吃食肯定不多,可他们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出了那么多的菜式出来,似乎早已做好准备一般,我便觉得有些不对。」   「等我闻到那饭菜中有十分浓郁的蒙汗药味道,就更加确定这饭菜之中有不妥,便提议去做上一锅蛋花汤,在其中放了许多解蒙汗药的药,提前防备。」   「原来如此。」三殿下恍然大悟,但在想了片刻后看向贺严修。   怪不得今日贺严修没有怎么给苏玉锦夹菜,反而是一直给他夹菜吃。   合着是怕饭菜吃得少了,容易让那些人看出来不妥,所以要多吃,但是又担心蒙汗药吃下去对苏玉锦身体不大好,所以全给了他!   表哥过分了哇!   三殿下满脸幽怨地看向贺严修。   贺严修则是摸了摸鼻子,给三殿下面前空着的杯子又添上了一些茶,「三殿下喝茶。」   哼!   喝茶就能解气吗!   三殿下气呼呼地端起了茶杯,一口便灌进了口中,接着将茶杯「咚」地一下放在了桌子上头。   不够,再添!   贺严修却是当做没看见,只给苏玉锦又添了一杯,接着将茶壶放了回去。   三殿下,「……」   这表哥是不能要了!   ——   一行人回到青河时,已是十月初。   送苏玉锦回到家后,三殿下和贺严修没有停留,直接往京城而去。   待二人披着一身的星光刚刚进了京城城门时,已有一行人急匆匆而来,为首的是皇上身边的明海。   「三殿下,贺大人。」明海躬身。   「明公公。」三殿下和贺严修拱手。   「传皇上口谕,待三殿下和贺大人回京后,即刻入宫觐见。」明海道。   「是。」三殿下和贺严修再次拱手应答,而后互相看了一眼。   这般急匆匆地召他们二人入宫,可见是十分紧急之事。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二人心中不安,在跟随明海进了皇宫,一路往皇上所在的崇阳殿去时,试探性询问,「明公公,父皇这般急着见我与贺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明海跟在皇上身边数十年,为人温和且精明,此时呵呵笑了笑,「三殿下和贺大人到了便知道了。」   这般不透露分毫,三殿下和贺大人心中更是一沉,再不敢说话,只低着头快步走路。   一路到了崇阳殿,跟着明海走入殿中。   此时的皇上秦毅澍正在偏殿之中就着烛火看书,看到三殿下和贺严修走进来后,站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的书卷,「回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   「臣参见圣上。」   三殿下和贺严修跪地,端端正正行了礼。   「起来吧。」秦毅澍抬了抬手。   听着皇上的语气轻快温和,二人心中略有了点底,「谢父皇/圣上。」   「父皇,儿臣此行……」三殿下张口要汇报此次赈灾之事。   「政事明日殿上上朝再谈,此时你们也累了,只怕今晚着急赶路,都还没吃晚饭吧,刚好朕今晚也还不曾用了晚饭,此时便一起吃罢。」秦毅澍说道。   「是。」三殿下应下。   「臣,遵命。」   贺严修躬身行礼后,坐在了三殿下的下方位置。   人已落座,明海抬了手,旁边的宫女们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陆续端了上来。 第286章 两个人情   几样精致小菜,外加主食,肉糜粥一类的。   样子十分家常,但各个用料精致,色香味俱全。   且各个都是他们二人爱吃的饭食样式。   三殿下秦霈佑和贺严修因为大半日不曾进食,此时也是饥肠辘辘,看着那些美食,眼神有些发直。   「再等一等,还有一道要紧的菜。」秦毅澍笑道。   话音落地,又有宫女端着食盒过来,不过这次一同出来的还有淑妃贺淑华。   「母妃!」秦霈佑原本还盘算着若是在这里吃过了晚饭后再去向淑妃请安似乎有些晚,要不要明日一早再去,不曾想竟是在此处看到,不免喜出望外。   「微臣拜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贺严修亦是端正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淑妃扶了秦霈佑和贺严修起身,笑道,「听皇上说你们今日回来,又记挂着你们这段时日辛苦,便让御膳房做了许多你们爱吃的。」   「恰巧我看今日御膳房里备的有海鲈鱼,便给你们做了道清蒸鱼来吃。」   「你们今日也是有口福的很,这清蒸鱼朕念叨了许多次,淑华都不肯亲自下厨做上一次,听闻你们回来,淑华便下了厨,朕也算是托你们的福,能尝上一口。」   淑妃抿嘴直笑,「皇上这便是打趣臣妾了,皇上想吃派人知会臣妾一声就是,臣妾还有不做的道理?不过是皇上赏赐下棋输了,不好意思跟臣妾提这件事,反倒赖在臣妾身上,真真没没见过皇上这般赖皮之人。」   秦毅澍闻言直笑,看淑妃的目光中也满都是宠溺。   皇上九五之尊,群臣畏惧,后宫妃嫔也不例外,哪怕是皇后,也都战战兢兢,循规蹈矩,生怕自己有半分错处。   虽然这般能够确保后宫规矩,令人有无上尊荣之感,但到底少了许多夫妻之间该有的温情和乐趣,这致使他哪怕大婚有了皇后,又有了几个妃嫔后仍然有些遗憾。   直到遇到了淑妃。   淑妃既有文臣之女的端庄秀丽,又有武将之女的明艳活泼,在外时规矩礼仪样样周全,让人挑不到分毫错处,在内时又有寻常妻子的娇媚可人,偶尔甚至有一两句「僭越」之言……   秦毅澍一直觉得,这偌大的后宫之中,唯有在淑妃处才能卸下平日里坚厚的盔甲,仿佛自己如同寻常人家的丈夫一般,能够得到片刻的安宁和轻松。   此时与淑妃一桌用饭,又有秦霈佑和贺严修在场,秦毅澍也不让一旁的太监宫女们布菜,只自己亲自动筷夹了,又各自给淑妃,秦霈佑和贺严修都夹了一块。   秦霈佑和贺严修刚要谢恩,被秦毅澍打断,「自家人一起吃顿饭,没那般多的规矩,你们两个孩子也不必拘束,就只当做在自己家一般就好。」   「是。」秦霈佑和贺严修应了下来。   有了秦毅澍发话,一旁的宫女和太监也都各自退下,一顿饭的氛围变得轻松许多。   就连秦霈佑和贺严修每次夹菜时,筷子上菜的分量也多了许多。   看二人饿得很,吃得香,秦毅澍和淑妃也时不时地帮着给他们碗中夹上一些肉食和菜蔬。   「谢姑母。」贺严修顿了顿,面对秦毅澍夹过来的鱼肉时,道,「谢谢姑父。」   秦毅澍先是一愣,接着朗声笑道,「这个称呼极好,往后需得常叫为好。」   接着看向淑妃,「说起来,严修已是许久都没这般叫做朕了吧。」   「是呢。」淑妃点头,「说起来也得十多年了,当时严修才七八岁,陪着刚开蒙的佑儿在尚书房中上课,结果跟夫子因为一句释义吵了起来,夫子要罚了严修,严修不服气,只嚷嚷着他姑父是皇上,气得夫子险些将他手掌心给打肿了。」   「是了,朕也记得这件事,严修手掌心肿的如同馒头一般,愣是一滴眼泪也没落,到了朕的跟前还说那夫子就是讲错了,满脸都是气愤。」   秦毅澍笑道,「说起来,这一眨眼十多年便过去了,孩子们也都长的这般大了,这岁月当真是不饶人呢……」   顿了顿后,秦毅澍看着贺严修,满眼玩味,「这一晃眼,严修已是二十多岁,这满朝文武之中,像你这般年岁的,孩子都能满院跑了,你这婚事却还一直都没着落呢,可有什么打算?」   「姑父跟前,不敢不说实话,已有了打算。」贺严修道。   「哦?」秦毅澍和淑妃顿时都来了精神,「说来听听,是何打算?」   「暂时还不能细说……」贺严修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说已是有了意中人,但一切都还不曾落定,还得再等些时日。」   「待时机合适,只怕还得请姑父为我们赐婚,姑父到时可不许推辞呢。」   最后这句话声音极软,倒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秦霈佑在一旁挤眉弄眼地笑。   贺严修一记冷刀子丢了过去,秦霈佑轻咳了一声,停了自己吃饭的动作,「父皇便应下此事吧,表哥在京城都称的上是黄金招牌单身汉了,万年不开花的铁树这次好容易要开了花,父皇说什么也得成全了表哥才行。」   「虽说不知道严修喜欢的是怎样人家的姑娘,但严修一向稳重,想来眼光必定也是不错的,严修素日里也没什么事求你这个姑父,这次开了口,你这个做姑父的还好意思拒绝侄子不成?」淑妃也在一旁打趣。   儿子和媳妇儿都在旁边念叨,秦毅澍笑声更响,「好好好,便依了你们,到底是朕的侄儿,朕也心疼的很,没有不应的道理。」   「不过今日朕既是依了你,那你这次可就欠朕两次人情了,到时候准备拿了什么东西来还?」   求个赐婚,怎地变成了欠两次人情?   眼看着淑妃,秦霈佑和贺严修皆是不解,秦毅澍放下手中的碗筷解释,「此事你们大约不知道。」   「是前两日吏部闫尚书前来寻朕,说自己唯一的小女儿闫思颖正值待嫁之年,容貌出众,知书达理,对严修一见倾心,一心求嫁,特地求朕为严修和闫小姐赐婚。」   三殿下:可喜可贺,我终于有名字了!!!! 第287章 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闫家要求赐婚。   淑妃微微眯了眯眼睛,一丝不满从眼底悄无声息的溜走,很快恢复了自然,「那……皇上应下了?」   「闫尚书来得突然,朕当时也在处置要事,便说此事等朕容后再给答复。」秦毅澍道,「原本我是想着跟你商议一番,后来又得知严修回来,便想着干脆当面问一问他的意思。」   赐婚之事,非同小可。   君王一言九鼎,下的旨意,自然没有收回的意思。   倘若这个赐婚是众望所归,两家你情我愿,他这个赐婚便是锦上添花,让朝臣感恩,越发对他和朝廷尽忠尽心。   但若是这个赐婚并非如此的话,那便是硬生生地给旁人喂了一口苍蝇,平白地恶心人,惹得朝臣怨怼,即便面上不敢造次,但背地里到底做事会不大尽心尽力。   虽然皇家平日里需要树威,也要让所有人知晓伴君如伴虎之礼,但这样的威信,秦毅澍觉得还是要从旁的地方来树比较好,没必要在联姻上。   将两个本就排斥不相爱的人强行捆绑到一处去,往后余生都要在这样的煎熬和痛苦中度过,这实在是一件残忍至极之事。   秦毅澍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想再让再多人也尝这样的滋味。   尤其这个不是旁人家,而是淑妃的母家,贺严修又是淑妃的亲侄儿。   贺家代表的是淑妃的威信,亦是秦霈佑的威信。   秦毅澍也不想让淑妃难过,更不想让秦霈佑和贺家难堪。   更何况,这个闫家啊……   有些小动作,他不说,不代表他这个皇帝不知道。   秦毅澍眯了眯眼睛。   淑妃见秦毅澍这般回答,顿时松了口气,「那现在严修的意思,皇上也明白了,闫家那边……」   「所以朕才说,严修欠了朕两个人情。」秦毅澍笑眯眯地看向贺严修,「说罢,往后准备怎么还姑父这两个人情?」   贺严修眨巴了一下眼睛,「不如姑父来定?」   「好。」秦毅澍点头,「那你便应下朕两件事,不过这两件事朕此时还没想到是什么,只待朕想到了,再告诉你。」   「一切听姑父的。」贺严修笑着点头。   先前一直在袖子里紧握的拳头,悄然松了开来。   内心里更是松了口气。   一顿饭吃完,秦霈佑和贺严修表示有事要说,淑妃知晓大约是有关赈灾之事,便起身先行告退回宫。   后宫不得干政,听也不行。   秦毅澍便没有留,只送到了门口,又赐了软轿,着人送淑妃回宫。   屏退左右,待殿门关闭,秦毅澍抿了口新进宫的龙井茶,开口道,「朕方才说过,正事明日殿上再说不迟,但你们此时执意开口,大约是有什么不能当着众人所说之事?」   「正是。」秦霈佑和贺严修点头,将怀中一直藏着的,刻有「垣」字的令牌交给秦毅澍。   秦毅澍接过,端详片刻,「这腰牌,朕记得似乎是大殿下的。」   「正是。」秦霈佑和贺严修二人,将回京途中遇到黑店,遭遇歹人伏击之事,一五一十地给秦毅澍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此腰牌,正是从那晚行刺之人身上搜得。」秦霈佑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秦毅澍欲言又止。   「儿臣以为,此事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大哥。」秦霈佑道,「皇子之间素来会有争执,但大哥不会如此,更不会在此时如此,此事必定是有人蓄意为之,意图挑拨我与大哥之间的关系,让我们皇子之间互相残杀。」   「虽说未来储君只有一个,但其余皇子皆是父皇的孩子,是全天下的皇子,更是未来储君的左膀右臂,需得团结一心,一同维护江山社稷,造福黎民百姓,此人此时如此挑拨,为的动摇江山根本,其心可诛。」   「所以儿臣将此事告知父皇,望父皇能够私下派人调查一番,看看是否能够寻到一些线索,找出幕后主使之人。」   「嗯。」秦毅澍点头,「朕知道了。」   「此事朕会着人去办,搜得此令牌之事,没朕的吩咐,不得外传分毫,以免惹来流言。」   「是。」秦霈佑与贺严修低声应下,「父皇/皇上放心。」   秦毅澍再次点头,「时候已是不早,明日还需早朝,你们早些去歇下吧。」   「此时再出宫有些不便,严修便留在宫中,去佑儿那住上一晚吧,也能多睡上一会儿。」   「是,微臣遵旨。」贺严修拜谢,与秦霈佑一同告退。   出了崇阳殿的大门,贺严修和秦霈佑一同往东面的德馨苑。   皇宫中自皇上居住的崇阳殿为中心向外扩散,共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南面主要是皇上处理公务,召见大臣的各种宫殿,西面则是妃嫔们居住,北面则是由太后,先帝的妃嫔及各种功能性部门,东面则是不曾分封府邸的皇子和公主们居住。   皇子和公主们又因男友有别,各自自北或南入口进出。   德馨苑是东宫偏南处,入口进去后的第三个院子,面积颇大,十分宽敞。   秦霈佑住在主殿,将贺严修安置在了偏殿。   底下人早已得到吩咐,此时已经收拾干净,伺候他们睡下。   二人劳累不堪,几乎皆是刚刚躺下便熟睡入梦。   而此时的崇阳殿,却还是灯火通明。   明海见秦毅澍还在翻阅书本,将他跟前不够明亮的灯换了一盏新的,「皇上,您还不睡吗?」   「佑儿和严修已经睡下了?」秦毅澍反问了一句。   「方才有人来报,说是已经歇下了。」明海如实回答。   「嗯。」秦毅澍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本合上,伸手去揉两侧的太阳穴。   明海急忙吩咐人去铺床,自己则是帮秦毅澍褪去外衣。   「你说,佑儿这孩子怎么样?」秦毅澍忽的问。   这会子突然问这个问题……   明海颇为紧张,略略思索片刻后道,「若是依老奴来看的话,三殿下聪慧懂事,此次洪郑府一行,大约也是跟贺大人待得时间多,又历经了许多人,人也变得越发沉稳……」   秦毅澍点了点头,「是沉稳了许多。」   且这聪慧……   也的确是聪慧的很。   修复BUG通知,闫思颖父亲是吏部尚书,之前好像写错成礼部,已修整。   另外……最近月票真的不多,哭唧唧…… 第288章 上谏   至少能看得出那场刺杀是个阴谋,是栽赃陷害。   若是垣儿的话,只怕……   不过,相比较垣儿而言,佑儿的确是野心不足,周到沉稳欠缺。   但有了聪慧,这两样倒也不是不能学。   尤其野心这种东西,许多时候不争不抢,是因为没有触到要争抢的点,到了触及逆鳞的那个时候,许多事情便不同了。   时日还长,他这具身体也还能撑上许久,倒也有足够的时间,培养出新的一代君王。   秦毅澍眉心的阴郁褪去了许多,上床躺下。   明海将外面的灯熄灭了大半,只留下一盏照亮,接着悄声退了下去。   刚出了殿门,便看到分别有两个太监,趁着夜色,急匆匆而去。   两个人要去哪里,不言而喻。   明海见状,眉头紧皱。   「师父,要去将那两个人给扣起来吗?」明海的徒弟小德子低声问询。   明海摇了摇头,「这会子不必管,待回头寻个错处,打发了出去,到时候责罚的重一些,」   从崇阳殿往外传消息,是大忌讳,却是屡禁不止。   今日没有这两个,也会有旁人。   但这消息前往的地方是中宫,若是这会子揪了出来,到时候反而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闹到面上时,皇后难堪,皇上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为今之计,是要将事情暂且压了下去,佯装不知,回头再处置,而且要重重地处置,好以儆效尤。   小德子知晓自己师父的厉害之处,低头应答,「是。」   「皇上明日早起起的早,交代值夜的人晚上多操些心,别出了岔子。」明海道,「再去着人多留神些德馨苑之事,以免皇上记挂询问,咱们一问三不知。」   「是。」   ——   卯时初时,天未破晓,青灰色的天空上还挂着几颗残星。   大多数人此时还在睡梦之中,苏玉锦也不例外。   因为一路车马劳顿,即便昨晚早早上了床睡去,此时的她仍然还抱着锦被酣睡,粉红色的唇角微微上扬,显然睡得十分香甜。   艾草见苏玉锦还睡着,便又回了外间,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时候还早,还能再睡上一个时辰。   待早上起来后,再跟柳妈妈一并准备姑娘的早饭。   姑娘几个月都不曾回来,且人看着又瘦了一圈,想来是因为不习惯那边饮食的缘故,待会儿要多准备几样吃食,好让姑娘敞开了吃。   灌汤水煎包,酱香饼,茴香小油条,炸面果子,鸡蛋火腿煎饼,肉夹馍……   鲜肉小馄饨,鸡汤银丝面,豆腐脑,胡辣汤,豆沫,肉末粥……   茶叶蛋,腌酱菜,豆腐乳,脆黄瓜……   通通安排!   艾草舔着嘴唇进入了梦乡。   青河县都还沉浸在安静中,而此时的京城之中,已是有人影来回走动,尤其皇宫的门外,早已聚集了前来上朝的大臣,正在互相寒暄,整理自己的官服。   待卯时正时,宫门打开,大臣们鱼贯而入,在太监和侍卫们的引领下,前往崇阳殿前面的大殿,按照次序站好。   王爷皇子在前,朝臣在后,按照地位和官职品阶,垂手站立。   秦霈垣左右张望,不见秦霈佑和贺严修的身影,眼中掠过一丝讥讽。   虽然此次洪郑府赈灾,这二人也算的上有功,但昨晚既是已经归来,今日便不按时上朝,属实托大,即便是皇上看了,只怕也心生厌烦吧。   那刚好,今日便可以让旁人多揪一揪他们二人的错处。   秦霈垣往一旁侧了侧身,看向侧后方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会意,微微点头,而后便继续如先前一般,端正站好。   「皇上驾到!」   在一声嘹亮且尖细的喊声之后,大殿上所有人跪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这些话,众人等待皇上落座,但秦霈垣却觉得身边有人经过,斜眼撇去,看到了秦霈佑和贺严修站了过去,如他们一般,跪拜行礼。   这两个人……   秦霈垣脸色有点阴郁。   「众爱卿平身。」秦毅澍道。   「谢皇上。」众人站起了身。   「从后殿过来时跟三殿下和贺侍郎说了几句话,今日便有些迟了,有劳诸位久候。」秦毅澍道,「今日诸位爱卿都有何事需要上奏?」   「皇上。」刑部侍郎站了出来,「有关向秀杰和万启瑞二人贪墨行贿,结党营私之案,刑部已初步审理结束,其中所涉官员合计二十八人,名单微臣均已列出,根据其所触犯律法定罪,奏折已在皇上案上,还请皇上亲观示下。」   秦毅澍从那案台上昨日看过的那迭厚厚的奏折中挑出刑部侍郎的那本,手指轻轻叩了叩,「所有涉及官员,按律法定罪即可,向、万二人斩立决,家中男子流放边疆,妻女全部没入官奴。」   「是。」刑部侍郎应下。   「皇上,今秋各处钱粮颇丰,淮阳府一田地中更是收获了前所未有颗粒饱满,个头最大的棒子,特地进献皇上,感念皇恩浩荡。」   「皇上,粟州府的运河段因今年夏季天气干旱,运河水源下降,淤泥过多影响船运,需得清理河道淤泥,确保来年春季后春雨降临后河运通畅。」   「……」   大多是寻常常见的一些事务,秦毅澍一一应答处置。   「皇上,臣上奏三殿下与贺侍郎在洪郑府赈灾之时,擅自更换赈灾所用的粮食,将精粮尽数更换为粗粮,此举不符合朝廷规定和律法,需对二人惩戒,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   洪郑府赈灾粮被换之事,许多人虽在京城,但也知晓一些。   虽然赈灾粮被换不符合规矩,但精粮换粗粮,解救的是众多的黎民百姓,此次洪郑府水灾后百姓死亡人数最少,能最快恢复重建,与此次换粮有极大的关系,许多人皆是暗中称赞秦霈佑和贺严修做事果断,心思细巧。   但现在有人要问责他们二人……   「皇上,臣上奏三殿下与贺侍郎在洪郑府赈灾之时,公然带歌女随行,日日笙歌,沉迷女色……」   「哦?」秦毅澍眯了眯眼睛,先是看向上谏的唐御史和左御史,而后看向秦霈佑与贺严修,最后看向殿上所有人。 第289章 请封   「有关换粮之事,诸位爱卿怎么看?」   秦毅澍发了话,有人站了出来,「皇上,臣以为,此举虽不合规矩,但规矩是死,人为活,凡事还是要因地制宜,适时变通为好,此次情况特殊,三殿下与贺侍郎也是情急之下有所变通,一切为了百姓着想,虽不合规矩,却合情合理。」   「皇上,规矩与律法乃是约束众人不可做违法乱纪之事,不可做有悖天理伦常之事,并非要约束人不能做善事和好事,倘若因为律法和规矩而不能去救人,那这律法与规矩倒成了杀人之物,实为不妥。」   「皇上,臣也以为三殿下与贺侍郎此举甚佳,但为保公正合理,需严查赈灾期间的粮食账目,再着人前往洪郑府调查走访,看是否起到极好的效果,再来为三殿下和贺侍郎的举措下定论……」   「……」   每出来一个人为秦霈佑说话,秦霈垣的脸色便黑上一分,拳头亦是握紧一分。   果然今时不同往日,连坏了规矩之事,都能说的可歌可泣。   说来说去,不过都是哪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看他这几日受挫,便想着往那边站队去了。   呵……   风水轮流转,待他掌权那一日,必定要将这些人尽数都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秦霈垣正在发狠,秦毅澍却是突然道,「大殿下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秦霈垣急忙收拾了飞远的心思,拱手道,「回父皇,儿臣以为三弟与贺侍郎此次的确是坏了规矩,但若是仔细论起来,却也是事出有因,一心为民,功过相抵,此次便不要再罚了吧。   秦霈佑拱手,「大殿下所言极是,此番我与贺侍郎的确也是有错在先,还请父皇责罚。」   「皇上,微臣斗胆,此次倘若细论,三殿下与贺侍郎功大于过,需给予嘉奖为好。」   「皇上,臣附议,否则往后再无忠心臣子敢做正确之事,只会循规蹈矩,延误正事。」   「皇上……」   见许多人为秦霈佑与贺严修说话,秦毅澍抬了手,待大殿上所有人皆是噤声,才道,「此事起初三殿下与贺侍郎早已上奏奏折说明此事,此事虽不合规矩,但也如同爱卿们所说,是因地制宜,为了百姓而坐,此举功大于过,需赏赐一番,只是赏赐什么,容朕再斟酌。」   「到是方才左御史上奏你们二人沉迷女色,此事且细细说来。」   「回皇上。」贺严修道,「左御史所言沉迷女色大约是误传,臣与三殿下在洪郑府时,的确经常与一女子时常接触且一同出入,此女子姓苏,闺名玉锦,乃是一位名医,不但在洪郑府无偿义诊救助百姓,就连此次洪郑府治疗时疫的方子,也皆是出自这位苏大夫之手。」   「微臣与三殿下感激苏大夫救助百姓之心,更认为苏大夫治疗此次时疫有极大的功劳,因而奉为座上宾客,以求能够照拂一二,好代朝廷以示感激。」   「大约是因为有人见这位苏大夫身为女子,又见微臣与三殿下对其十分客气,便认为我们沉迷女色吧,还请皇上明察,还微臣,三殿下与苏大夫清白!」   「儿臣附议,苏大夫在洪郑府民望极高,许多百姓皆是见过,又为时疫尽心尽力,整个洪郑府百姓皆是可以见证,苏大夫实乃治疗时疫有功之人,倘若为此名声受累,实属不妥。」秦霈佑亦是拱手道。   左御史闻言,脸色顿时变了一变,看向秦霈垣求助。   秦霈垣此时亦是一头雾水。   那边来信,明明说贺严修与三殿下行为不检,更说治疗时疫的乃是一位男子,怎的变成了一位苏姑娘?   且看二人说的这般笃定,又将全城百姓搬了出来,显然说的也不是假话。   那只能说明,那边消息有误……   所送的信,被替换掉了!   以此为诱饵,钓出他身边的那些鱼,一网打尽。   好计策!   秦霈垣忍不住咬了咬牙,丢了一记冷刀子过去,让那左御史安静一些,莫要被瞧出端倪。   左御史此时颇为慌乱,急忙跪在地上,「皇上恕罪,是微臣不曾核实状况,误会了三殿下与贺侍郎,微臣有罪!」   言官御史,上谏君王之失,下谏群臣之过,只要言之有理,可谓是手握了免死免罚的令牌,但倘若说的不对,便有构陷之嫌。   此乃大忌!   秦毅澍看了左御史一眼,淡淡道,「左御史未经核实,随意谏过,罚俸一年,以儆效尤,下不为例。」   「谢皇上。」见自己官职保住,左御史顶着满后背的冷汗,战战兢兢起身。   「皇上,微臣以为,苏大夫如此大功,需重赏为宜。」贺严修提议,「据微臣所知,苏大夫自幼与家人失散,颠沛流离,虽学会了一身好医术,日子却也过得十分辛苦,更因为幼年生活凄苦被人轻视,不如皇上赐以爵位,加以尊号,也好昭告天下,让天下之人知晓皇上奖励有功之人,有识之士,更加感念皇恩。」   「能治好时疫,苏大夫功劳极大,且其医术高明至此,往后也能为父皇与朝廷所用,危机之时,可堪大用。」秦霈佑附和。   「言之有理。」秦毅澍点头。「只是爵位赏赐……」   非同小可。   除皇族宗女以外,唯有有大功于江山社稷的功臣之女,被赏赐过乡君之事,但本朝以来,也不过只有两例,皆是开国功臣。   到了秦毅澍这里,还不曾有过。   开先河之事,需慎之又慎,且对方又是平民女子……   见秦毅澍犹豫,贺严修张口劝说。   「皇上,微臣以为……」   不等贺严修说话,一旁的王阁老站了出来,「老臣以为,这位苏大夫医德品行极佳,又立下如此大功,往后亦能为国所用,担的起乡君之名。」   言罢,众人顿时一惊。   就连秦毅澍都微微愣了愣神。   王阁老乃朝中老臣,王家世代忠良,王家子孙亦是做官清正,素来不参与朝中权势争斗,令所有人佩服,就连秦毅澍也对其敬重有加。   眼下,王阁老也觉得理应分封…… 第290章 平安县君   秦毅澍微微迟疑。   「皇上,老臣以为贺侍郎与王阁老所言甚是,老臣也以为此等贤良淑德,医术高明之人,理应分封。」   这次说话的是安国公甄易明,声音洪亮如肿,末了更是道,「只是老臣以为,这苏大夫如此功劳显著,只是分封乡君属实有些不妥,理应分封县君为宜。」   秦毅澍,「……」   咋这还开始往上抬位份了呢?   乡君已是不够,还得县君为好?   就在秦毅澍诧异时,秦嘉澍亦是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臣弟以为贺侍郎与王阁老所言极是,苏大夫理应分封县君之位,只是单单有了封号还不够,还需奖赏一二为好。」   「苏大夫既然悬壶救世,皇上赏赐时便多赏赐一些医书药材,以供平日所用,苏大夫平日治病救人,这其中也有皇上的功德在里面,可谓甚佳。」   秦毅澍,「……」   咋的又开始加价了呢?   而且连赏赐之物都盘算好了……   倘若不是在大殿上,他都要挠一挠头,张口问一声为什么了。   这王阁老和安国公倒也罢了,皆是朝中肱股之臣,许多事情都要表明自己的观点和立场,到是这秦嘉澍是怎么回事?   她可是素来都是不遇关乎朝政大事素来都是没嘴的葫芦一般,在朝堂上一言不发,今日不过是提及一个大夫论功行赏之事,竟是这般跳了出来,哄抬物价?   但接下来的事情,让秦毅澍的下巴险些惊掉在了地上。   「皇上,微臣也以为,贺侍郎,王阁老,安国公和嘉王爷所言甚是。」此次说话的是武星雨,「苏大夫理应分封县君之位,且奖赏一二。」   秦毅澍,「……」   众人,「……」   甚至揉了揉耳朵。   没听错吧,武星雨竟是为贺严修说话,还觉得他所说的极对?   这满朝文武,哪个不知道武星雨是个憨货,仗着家中权势滔天,总是不将旁人放在眼中,又因为自家与大殿下联姻之事,视贺家为死对头,平日里可谓是说尽了贺严修的坏话。   此时竟然帮着贺严修说话……   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秦毅澍也是奇怪的很,看向武星雨,「武郎中如何也这般认为?」   「微臣在洪郑府赈灾之时,与那苏大夫见过几次,的的确确是个医术高明,又任劳任怨之人,乃一奇女子,此等女子理应为天下之表率。」   武星雨说罢,又怕秦毅澍不信,忙又补了一句,「微臣说的可是实话,不单单是微臣,就连洪郑府那边的知府,百姓们,皆是如此说!」   「这可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原就生的人高马大,面向粗犷,一脸络腮胡,武星雨此时又说的一副信誓旦旦,生怕旁人不相信的模样,倒惹得旁人有些忍俊不禁。   就连秦毅澍也都有些哭笑不得。   但有关分封一个女子大夫为县君之事……   秦毅澍伸手揉了揉眉心。   安国公率先跪在了地上,「老臣恳请皇上下旨,论功行赏,分封苏大夫为县君。」   接着,秦嘉澍,王阁老,秦霈佑,贺严修,连带着同其交好的官员,甚至连武星雨皆是跪在了地上,「请皇上分封苏大夫为县君。」   大殿上,呼啦啦跪了大半,剩下那些个与秦霈垣和秦霈衡的党羽此时自觉站着有些突兀,皆是跪了下来。   眼看整个大殿上直剩下他们兄弟二人,秦霈垣咬了咬牙,拉着秦霈衡一同跪下。   如此,便算是满朝文武皆同意了。   秦毅澍拧眉思量了片刻后,抬了抬手,「既然诸位爱卿皆是认为理应分封,那朕便下旨,封苏大夫为县主,苏大夫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为百姓带来平安,便赐号平安县君,圣旨不日下达,着礼部安排册封之事,择地修建县君宅邸。」   「谢皇上!」贺严修率先谢了恩。   其余众人,一同谢恩,「谢皇上。」   待所有人起身,秦霈垣拱手道,「父皇,此次洪郑府赈灾,安民县子出力颇多,四处帮忙筹备粮食开粥棚,其一双儿女更是帮忙筹备治疗时疫所用药材,如此乐善好施,父皇也应奖赏一二。」   「论功行赏,理应如此。」秦毅澍点头。   有关安民县子,秦毅澍见过一次,因其进退有度,且募捐大量家产以供安民所用,因而对其印象颇佳。   商人谋利,但若是谋利之后用之于民,倒也帮了朝廷极大的忙。   此次洪郑府之事,秦毅澍也早已在奏折上知晓一些,也有心嘉奖,此次见秦霈垣开口,便道,「依你看,该如何奖赏?」   「儿臣以为,安民县子如此良善,可给予尊荣,加封安民伯之位,其子苏文宣博学多闻,做事稳妥,可堪大用,儿臣以为可入京为官。」   秦毅澍点头,「便如你所说,加封安民县子安民伯,苏文宣既有主事之才且文墨极通,便先入了翰林院做个编修吧。」   翰林院编修,从事诰赦起草,史书纂修等,虽不过七品官职,但翰林院掌管的是朝廷日常之事,朝中许多内阁大臣皆是出身翰林,每次殿试时,也唯有榜眼、探花能够入职翰林院,担任编修之职。   可以说,能入翰林,只要能力足以,往后便可平步青云,成为朝中重臣。   秦毅澍这般嘉奖,可谓极大手笔。   「父皇英明,儿臣替安民伯及苏编修谢过父皇隆恩。」秦霈佑叩拜谢恩。   秦毅澍抬了抬手,示意其起身。   眼看事情都已经解决完毕,秦毅澍的手搭在了龙椅的扶手上,准备退朝。   闫尚书咬了咬牙,站了出来,「皇上,臣……」   这是看他许久不曾回复,又趁着他此时高兴,便想提一提赐婚之事了?   秦毅澍的眼皮略耷拉了下来,「闫尚书这一张口到是叫朕想起来了,闫老夫人不日即将过寿,寿诞倒比太后还要早上两日,朝中像闫老夫人这般高寿之人不多,理应好好过一过寿。」   「闫尚书素日忙碌政务,只怕也不能在家全力尽孝,此次闫老夫人寿诞,朕赏赐锦缎十匹,黄金百两,也算替闫尚书表一表孝心。」   想象中的作者码字,制定大纲,完善细节,码字,捉虫,上传。   真实的作者码字,摸鱼,摸鱼,摸鱼,摸鱼……一抬眼晚上九点半,生死时速码字 第291章 帮扶上位   「说起来,朕原是要赏赐一柄玉如意,只是不凑巧前几日被库房当值之人不小心摔断,虽也可做金镶玉来恢复如初,可到底寓意不详,此次便罢了吧,待回头再得了,再赏赐给闫老夫人吧。」   闫尚书为官多年,早已练就成了老狐狸,此时听秦毅澍话里话外的都在暗示此次赐婚不成,待往日遇到再好的再说,便咬了咬牙拱手,「承蒙圣恩,臣感激涕零,臣替家母谢皇上记挂关怀,也在这殿上说句不合时宜的话,待家母寿诞那日,还望各位到家中食些粗茶淡饭。」   「一定,一定。」   「闫大人如此孝心,令人称赞……」   「……」   大殿上的氛围,因为这件事变得欢快了许多。   秦毅澍见状,站起了身。   「退朝!」   在太监响亮的喊声中,所有朝臣自大殿门而出,缓步向外走去。   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秦霈佑和贺严修此时一脸轻松,并排而走时,皆是脚步轻快。   眼看王阁老在前,贺严修快步走了过去,「王阁老。」   「贺侍郎。」王阁老微微欠身,看贺严修有话要说,便抢先张口道,「贺侍郎不必多言,老夫并无旁的目的,也并不想违背祖训踏入争斗,不过是善恶有报,老夫想让善良之人有善果,只此而已。」   「王阁老所言极是。」贺严修点头拱手,「王阁老慢走。」   待王阁老背着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走远,贺严修直起身来,听到安国公爽朗的笑声。   「这老匹夫还是如此脾气。」安国公捋了一把胡须,笑眯了眼睛,「不过我到是听闻这老匹夫虽平日里板正,从不做带私心之事,这次却为其爱女破例,实属难得啊。」   「王小姐?」   贺严修挑了眉梢,「我听闻王阁老是老来得女,对这个千金宠爱无比,只是这王小姐当初遇人不淑,后与其和离搬回了京城,但因不喜人多打扰,加上要照顾年幼的孩儿,长期住在京郊庄子上。」   「不错。」安国公点头,「只是这王小姐在当初和婆母已经丈夫起了争执,归京途中动了胎气难产,幸得途中遇到贵人相助,这才从鬼门关缩回了脚。」   贵人?   说起来,当初在河东府时,苏玉锦也医治了一位难产的妇人,当时便说那人似乎姓王……   贺严修思索片刻后,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安国公瞥了贺严修一眼,「贺侍郎的消息竟是不如我一个老头子的灵通?」   「也罢,你们年轻人根基浅,人脉稀,许多事情做不到也实属正常,待得了空,指点你一番就是。」   见安国公如此说,贺严修和秦霈佑二人互相看了一眼。   这是要帮扶他们上位?   「怎么,不乐意?」安国公挑了眉。   「怎会,安国公肯指点,下官乐意之至。」贺严修忙拱手道,「只是有些受宠若惊,不敢置信罢了。」   「到底是年轻啊,大风大浪见得少,这点子事便这个怕那个惊的,老头子我素来做事随意,许多事情更是帮亲不帮理,往后慢慢习惯就是。」   安国公背着手,笑得狡黠中带着慈祥,更有几分得意。   「是。」贺严修知晓安国公和苏玉锦之间的关系,此时笑着应下,又道,「嘉王爷似乎不曾出来。」   嘉王爷今日为苏玉锦请封之事言语,是贺严修不曾想到的。   「嘉王爷游历数月,也是刚刚归京,大约有许多话要和皇上说吧。」安国公笑道,「我听说嘉王爷此次游历收获颇丰,更是寻得了红颜知己,大约是要求皇上赐婚吧。」   贺严修,「……」   安国公的耳目,果然非同一般。   连这种事都知道的这般清楚。   「哦?」秦霈佑好奇,「皇叔眼光挑剔,早些年连邻国公主都看不上,各种婚事更是推诿不从,现如今竟是有了意中人?还真想知道能被皇叔看上的人是怎样的人呢。」   「据说如同嘉王爷一般,特立独行,与众不同,说起来,此人大约贺侍郎是知道的。」安国公道。   「下官知道?」   「嗯。」安国公点头,「此人似乎是河东知府曲志文内人的姨母。」   竟是康氏?   贺严修再次惊诧,「原来是她,早些年在河东府督办铸币局时见过一次,的确是与常人不同……」   嘉王爷要和康氏喜结连理,而康氏和苏玉锦是生意上的合伙人,嘉王爷为讨佳人欢心,自然也会为苏玉锦说话,所以才有了大殿上的那番言论。   这般说起来的话……   王阁老是因为苏玉锦救了他的爱女。   安国公是因为苏玉锦救了他的宝贝孙女而认苏玉锦为义女。   就连那武星雨在大殿上出声附和,除了因为腹中毒药的缘故,只怕也有因苏玉锦的医术和坚韧而真心赞叹的缘故。   这个县君,看似是他为苏玉锦争取来的,但实际上……   是她凭借自己的医术和善良得来的。   平安县君,实至名归。   贺严修勾唇,笑得一脸明媚,与安国公和秦霈佑一同往外走。   秦霈垣和秦霈衡二人在最后面慢慢地走,脸色阴郁,咬牙切齿。   他的人屡屡被弹劾责罚,反观老三和贺严修的人却是平步青云,且拉拢的势力越来越大。   嘉王爷,王阁老,安国公……好的很!   既然你们表明了态度,那往后便势不两立,这笔帐咱们慢慢算!   「大殿下。」越王秦凌澍走近了一些。   「皇叔。」秦霈垣见状拱手。   越王是现如今这几个王爷之中的掌权派,和嘉王爷这个闲散藩王不同,越王打理海上贸易,各朝进贡,来往商船之时,也算手握重权。   且越王平日与老三和贺家并无往来,到是对他这个大皇子素日颇为客气。   秦霈垣自然对这个皇叔也敬重几分。   「大殿下不必忧心,不过一时得失而已,成大事者需忍辱负重,不拘小节。」秦凌澍道。   语气温和,言语之中满都是鼓励,更是伸手拍了拍秦霈垣的肩膀,以示亲昵。   秦霈垣自觉与这位皇叔距离拉近许多,尤其听到他说的话中有「得失」和「成大事」的字样时,心思一动。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最近脑子有点痒,可能是要长恋爱脑了吧 第292章 人快不行了   「皇叔近日忙碌太后寿辰,各国进贡朝贺之事,想来也是十分疲累,此时便不多打扰皇叔,到是我听说这几日八仙楼里又上了新的菜式,用的是新鲜海鱼和活虾,滋味甚好,不知皇叔晚上可有时间去尝一尝,也喝上一杯。」   这算是对他发出了邀约。   秦凌澍笑眯了眼睛,「原是要忙太后寿辰之事,但大殿下盛情,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就是答应了。   「那今晚我在八仙楼等皇叔。」秦霈垣拱了拱手。   秦凌澍亦是点了点头。   日头升高,和煦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大地。   十月的天儿,已是有了寒意,但今年天气冷的晚,还不曾穿上袄,此时太阳一晒,反而有着浓浓的暖意,即使在院子里头待着,也不会觉得冷。   苏玉锦一觉睡到了半上午才起了床,一番洗漱后在院子里头吃早饭。   艾草和柳妈妈准备了许多吃食,苏玉锦也各个都馋得很,只是馋归馋,肚子是有限的,只能挑上几样来吃。   生煎包,豆腐脑,配上腌制的酱菜,此外便是一碟子白菜丝凉拌的豆腐片。   白菜用的是院子里头自己种的大白菜,因为是到处寻来的极好的种子,白菜爽脆无丝,有些娃娃菜的口感,豆腐片用的不是鲜豆腐,也并非是五香豆腐干,而是用酸浆豆腐切成厚厚的片后在油锅中炸出来的豆腐片。   这样的豆腐片外面焦脆,内里有些呈蜂窝状,吃起来筋道中有着浓浓的豆腐清香,且能够吸足了凉拌汁,吃起来可谓是鲜香可口,百吃不厌。   苏玉锦许久不曾吃到这样家常又合口味的拌菜,又因为生煎包肉汁四溢,豆腐脑要的是咸味的,皆是滋味浓郁的吃食,越发觉得这白菜丝拌豆腐干爽口无比,一顿饭吃下了满满一盘子。   甚至在吃饱饭之后,微微打了一个嗝。   满足感爆棚!   吃罢了饭,苏玉锦便出了门。   到各处去逛上一逛,巡视一下自己的产业。   苏记一切运转正常,虽然霜叶已经成了婚,但对苏记仍旧是尽心尽力,婆母赵氏也十分体谅,并不干涉,只是有些担心霜叶过于劳累,平日里时常来搭把手,偶尔也会帮着霜叶姐妹几个做些针线的活计。   从聊天中得知,于永业在今年八月份秋闱中考试顺利,已是中了举人,此时正在筹备明年二月的春闱。   若是明年春闱中能够考中进士,便能够出仕为官。   于永业先前考试中虽然还算顺利,但名次一直不算考前,本以为按照举人的录取率来说,他今年希望不大,但现如今能够顺利中举,这其中大约也是付出了极为艰辛的努力。   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大多数是因为成家这件事能够让人拥有更大的责任感,也就更加努力。   总之,以于永业的情况来看,明年等好消息就是。   说话说到晌午,苏玉锦到会宾楼吃中午饭。   会宾楼也如往常一般生意顺利,但因为郑明远厨艺精湛,青河离京城又近,会宾楼的名声都传到了京城去,有些不为名头,只为滋味的食客,也会特地来会宾楼吃上一顿饭。   这来吃饭嘛,自然就不会只吃上一顿,且若是晚上吃饭喝酒时间有些晚了,便干脆住在了青河。   于是,因为会宾楼的缘故,附近的客栈生意也比先前好了许多,几个客栈的掌柜甚至还给吴建通这里送了许多东西,以示感谢。   苏玉锦从郑明远和吴建通这里了解了大概情况,说了一会子的话后,下午准备去作坊那见一见冯袁浩,看看织布作坊的状况,顺便也问一问洪氏姐妹的近况。   结果刚出了会宾楼,迎面便碰上了虎子。   虎子正引着从城门口接到的客商,来会宾楼吃饭,此时刚把人送进去,收了客商以及会宾楼给的跑腿费,钱还没塞进荷包,便抬眼看到从二楼下来的苏玉锦,顿时又惊又喜地跑到了跟前,「苏姐姐回来了。」   「嗯,回来了,昨下午刚回来。」苏玉锦笑着回话,又上下打量了虎子一番,「你们近日如何?我看你长高了不少,人也长的壮实了许多。」   「飞毛腿伙食好,成天鱼肉不缺,我们又是成日在外头跑,长得也就快了一些。」虎子伸手挠了挠头,嘿嘿直笑,「苏姐姐离了青河这段时日,我们都想苏姐姐的很,苏姐姐此行可都一切顺利?」   「都好。」苏玉锦点头,「你们呢,近日生意如何,平日里字学的怎样?」   「生意是极为不错,人也比先前多了一些,前几日我听柳大哥说这几个月纯利十分可观,说是要额外给我们一人发一套新的冬衣和冬鞋,算作奖励呢。」   虎子如实回答,「我还听说,其他的县、府城见咱们这里飞毛腿的生意好,管的井井有条,也不必再为乞儿的事情烦恼,都在商量着也要成立飞毛腿,要来咱们这里看一看是如何做的,叶大人这几日为此十分忙碌。」   「至于这字嘛……」虎子有点不好意思,「学是学了,就是大约它是识得我的,可我却不识得它……」   认字真的太难了,明明是长得差不多,可意思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根本记不住。   「不过苏姐姐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学字的,争取到时候识的字比账房先生要多!」虎子哐哐地拍着胸口打包票。   现在飞毛腿里面所有的人户籍问题还没有解决,现如今只能做跑腿的活计,但叶大人说过,准备趁其他各县、府正在学习筹备飞毛腿之事时,上表奏折,说明缘由,以求能够帮他们争取到正常人的户籍。   只要能够有正常的户籍,他们便可以去谋别的营生,甚至还可以自己去做些小买卖,去自立门户,成家立业,过和普通人一样的日子。   但讨生活素来都十分艰难,能多认一些字,也算是往后多一些选择。   虎子和其他人都明白苏玉锦的苦心。   两个人正说着话,二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先是惊喜地看着苏玉锦,「苏姐姐好。」   而后又对虎子焦急道,「虎子哥,小乖人快不行了,快去看看吧。」   为后续情节逻辑性考虑,将明年于永业的秋闱改成今年已考过秋闱,明年春闱,望知晓~ 第293章 多留个心   「小乖?」苏玉锦诧异,「那是谁,是飞毛腿里的人吗?」   二牛忙解释,「是前些时日在城中遇到的乞儿,当时我跟虎子哥遇到他时,他正在那狗抢半个馒头,看他可怜,我和虎子哥便问他要不要来飞毛腿。」   「在听我们俩说完飞毛腿的事,小乖就同意跟我们走,到了飞毛腿也一切都好,他勤快也能吃苦,活做的也好,每天钱也不少赚,就是平时话不多。」   「前几日半夜时小乖起了高热,柳大哥便去请了大夫来瞧,可大夫瞧不出来什么,只说应该是着凉了,给开了两副药,可这两副药吃下去人也不见好转,反而身上开始起了脓疮。」   「柳大哥将青河县大大小小的大夫都请来看过,都说不知道为何会起这样的脓疮,也治不好,只能是任由他自生自灭,从昨晚开始,小乖就水米不进,今日晨起便昏睡不醒,方才我看他呼吸都变弱了,大约是不成了……」   同样都是乞儿,都是在飞毛腿做活,此时有人要丧了命,二牛心中难过,说话有些哽咽。   「带我去瞧一瞧。」苏玉锦说罢,吩咐艾草快些去家中拿她的药箱子,她则是跟着虎子和二牛去了飞毛腿。   待到了飞毛腿的那里,柳童生带苏玉锦去院子角落里的一个房间去看二牛口中的小乖。   这个房间原就是为了病人而建,防止风寒感冒的交叉传染,所以修建时特地修建的相对宽敞且朝阳,屋子里头东西也是一应俱全,单单是床位就有三张。   小乖此时正躺在其中一个床位上,呼吸微弱,身上也散发着因为生了脓疮而产生的臭味。   苏玉锦先观察了一下大概状况。   小乖是个跟二牛差不多,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身形生的颇为高大,要跟虎子一样高,但偏瘦许多。   此时不必掀开衣服,已是能够看到他的手背,手腕,以及脖子上长着的大大小小的脓疮,查看一番,发觉已是有溃烂流脓的状况。   待艾草拿了药箱过来,苏玉锦先是诊脉,而后往脓疮处敷了一些带麻醉效果的药粉,待估摸着药粉开始起作用时,用自制的镊子等工具,对脓疮进行清理、查看。   在忙活了好一阵后,苏玉锦放下手中的各种东西,在干净的水盆用混着一些药粉洗了手,「不是会传染的脓疮,也能治,就是治的时候小乖有些受罪,也麻烦一些。」   「脓疮长的时间有些长,几乎已经累及五脏六腑,此时即便能够清理脓疮,外用药粉治伤,内服汤药调理,但能不能活,也得看小乖的命,只能说尽力试上一试。」   眼下这个情况,可以说是只能死马当作活马来医,尽最大努力了。   「尽人事,听天命,咱们尽力而为吧。」柳童生附和了一句,「苏姑娘可有需要我们要帮忙的?」   「这些药粉不够,二牛赶紧按我开的方子去周记药材行拿药,拿了药后交代他们要混在一起磨成粉,速度越快越好。」   苏玉锦说话时便将手中写好的方子给了二牛,继而吩咐虎子和柳童生,「你们速去烧些热水,取些烧酒,再找寻一些干净的纱布来,帮他擦干净身子。」   虎子和柳童生按苏玉锦说的急忙去忙碌。   小乖的脓疮只长了四肢和前胸,后背上并没有长,清洗起来到是也算容易,等二牛那拿了药粉回来后,苏玉锦给小乖扎上了两针后,便带着虎子和柳童生做清理脓疮。   敷麻醉药粉,用工具挤出里面的脓液,挖掉腐烂的坏肉,用药水冲洗伤口后,再敷上生肌的药粉,覆上纱布……   每一个脓疮皆是这般处置,且下手要干脆利落,但也得谨慎小心。   全身的脓疮生了有二十多个,当苏玉锦等人将小乖身上的脓疮全部都清理干净时,天儿已是擦了黑。   查看生肌药粉和纱布的固定状况皆没有什么问题,苏玉锦又给小乖诊了脉,让柱子给小乖喂食已经熬煮好的汤药。   看着小乖此时苍白无比的脸,虎子等人皆是有些担忧,「苏姐姐,他什么时候可以醒?」   「最早也得过了子时了。」苏玉锦道,「今晚上若是醒了,就喂上一些肉粥,汤药也再喝上一碗,倘若今晚一直没有醒,明儿个一早赶紧去叫我。」   苏玉锦交代完,看了一眼小乖比寻常人要高挺的鼻梁以及比常人更加深陷的眼窝,问道,「这小乖是哪里的人,名字听着特别的很。」   「不知道是哪里的,问名字也不说,起初我和二牛只当他是哑巴,跟他说了半天话,他才说出来一个好字。」   虎子回答,「能成乞儿的,大多都是家里遭过灾或者被家人抛弃的,大约并不想说,我们便也没有多问,又见他除了不爱说话挺乖巧的,就给他起了名字叫小乖,他好像还挺高兴的。」   是不明身份的人啊。   苏玉锦微微拧眉,「那往后你们对小乖多留些心吧。」   「苏姐姐的意思是……」虎子顿时有些警惕。   「小乖身上之所以长脓疮,不是因为生病,是因为中了毒。」苏玉锦道,「毒侵入五脏六腑,慢慢渗出来,身上便长了脓疮。」   「这毒的毒性很弱,若是短期内积累,不会致命,唯有长期接触,慢慢积累,才会发作,且发作时是以脓疮为症状,寻常大夫很难发觉。」   「看小乖这个状况,身上的毒大约得有两年以上,这般精心要他性命的人,若是知道小乖还活着的话,大约还是会来找寻他的。」   「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也不排除小乖身上的毒不是旁人下的,而是因为不知道那是毒而长期接触导致,总之,你们往后多留一留神吧。」   「我明白了。」虎子点了点头,「苏姐姐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办。」   从前长期混迹于城中街道做讨饭的乞儿,现如今又做飞毛腿的活计,于察言观色和随机应变之事可谓十分擅长,这点事绝对能做好。   「嗯。」苏玉锦笑眯眯地拍了拍虎子的肩膀。   最近在努力治疗作者的拖延癌…… 第294章 有客人   时候不早,苏玉锦也因忙碌了整整一下午而疲累不已,便没有过多停留,先离了飞毛腿回家去。   柳妈妈已是准备好了晚饭。   家常豆腐,醋溜豆芽,木须肉,还有一碟子苏玉锦喜欢吃的蜜汁鸡翅,红枣红薯粥,酱香饼。   柳妈妈现如今厨艺好,样样色香味俱全,令人颇有食欲。   劳累了一整日,苏玉锦此时腹中空空,风卷残云一般地吃了饭,简单洗漱一番后,到头便睡。   这一觉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虎子已经在外头等着,看到苏玉锦从屋子里出来时,眉开眼笑,「苏姐姐早,小乖昨晚丑时醒的,按苏姐姐说的,吃了肉粥,喝了汤药,到天儿蒙蒙亮的时候又睡了过去。」   「我是瞧着比先前稍微有了点精气神儿,没那般虚弱无力,但是那些清理了脓疮的伤口处流了许多的血水,我们有些害怕,就想请苏姐姐早些过去瞧一瞧。」   昨天上的那些药粉,主要是生肌的功效,眼下有血水,大约是去腐不够,生肌效用在他身上不大。   苏玉锦点头,「我这就去。」   简单吃了块喷喷香,煎得两面金黄酥脆的肉饼,喝了半碗豆浆,苏玉锦便和艾草一起拎了药箱子往飞毛腿去。   小乖此时的脸色仍旧是苍白,但呼吸比昨日听着平稳有力许多。   大约是因为身上脓疮被清理后麻药过去,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疼,小乖显然睡得并不踏实,在听到脚步声是,便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苏玉锦这个陌生人时,小乖的眼底掠过了一抹惊慌,但很快压了下去,挣扎着要坐起来。   但他实在虚弱,身上的伤每动一下都在牵扯痛觉神经,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举动,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要乱动。」苏玉锦道,「我是大夫,你身上的脓疮昨天虽然清理了个差不多,但后续养护需得十分注意,每天都要重新擦洗换药,大约有些疼,你需要忍一忍。」   说着话,苏玉锦将一颗丸药递给了一旁的虎子,「将这颗丸药混了温水喂他吃下,能缓解一些疼痛。」   「柳大哥帮忙用温水和药水擦拭一下创口,温水擦拭一遍,药水擦拭两遍,待药水自然晾干后,再上药粉包扎。」   「好。」   虎子和柳童生得了吩咐各自去忙碌。   艾草帮着将纱布剪成合适的大小,二牛和柱子则是帮忙打水,准备擦洗窗口的棉絮以及各种工具。   小乖喝下丸药后,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身上的疼觉得减轻了许多,但也觉得自己的知觉似乎丧失了许多,人也有些迷迷糊糊。   隐约只看到那个长相陌生,但容貌秀丽,身着一身月白色衣裙的大夫,正在忙碌地帮他治身上的脓疮。   那些看着吓人,闻着恶臭,连自己都嫌恶无比的脓疮。   不知过了多久,小乖睁开了眼睛。   头脑清醒了许多,身体也逐渐有了知觉,能感觉到身上的创口在发疼,但此时的疼比着昨晚半夜醒来时要轻上许多。   且因为那些脓疮被清理过,此时不再觉得那些脓疮发痒发胀,反而是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有些拨云见日,扫除了满是乌云般憋闷的清爽感。   小乖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即便后背因为疼痛而冒出了一层汗珠,有些黏腻感受的情况下,也觉得舒畅无比。   甚至长松了一口气。   他大约,是能活下来了。   正常的,活下来。   看小乖睁着眼睛,柳童生也是心头一轻,「感觉怎么样?」   「还好。」小乖回答。   他素日便是这样寡言少语的状况,大家都已经习惯,柳童生更是点了点头,「那就好,我让婶子熬了肉粥,也已经熬好了药,待会儿你喝点肉粥,半个时辰后再喝药。」   「你大约没什么胃口,不过苏姑娘说你这病需得多吃多喝,加快一下什么代谢,这脓疮才能好的快一些,所以你得听话,强撑着多吃些饭食。」   「嗯。」小乖点头,片刻后枕在枕头上的脑袋歪了歪,看向柳童生,「苏姑娘,是方才的大夫吗?」   「是啊。」柳童生道,「苏姑娘虽不是专职坐诊的大夫,但医术高明,你的这病许多大夫皆是束手无策,苏姑娘却能治,只来了两次,你这里便有了起色呢。」   「不过苏姑娘也说,这病能不能好,好的快慢,全看你的造化了,你若是求生欲强,便无事,若是求生欲不足,怕是药石无医,我看你现在这模样,大约是无大碍的。」   柳童生看着小乖,夸赞他了一句,「小乖是很棒的。」   苏姑娘说过,小孩子是要多鼓励的。   虽然小乖已经十多岁了……   但没有成年的,都是小孩子嘛。   尤其他现在是病人,柳童生觉得,多夸一夸,多鼓励鼓励才行。   小乖看着柳童生,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微微耷拉了一下眼皮。   求生欲啊……   他有的。   再没有被找到之前,无论如何都会强撑下去。   否则……   苏玉锦从飞毛腿回去后,简单吃了个饭,歇了个晌午觉。   看诊治疗过程中要事无巨细,且保持高度紧张,神经要完全处于紧绷的状况,可谓颇为累人。   苏玉锦原本在洪郑府的那段时日便有些体力透支,回来后又接连忙碌,以至于她现在始终处于疲累的状况。   艾草和柳妈妈自然也是看在眼中,也不去打扰她,只由着她睡到日头西沉,待其醒后再将丰盛的饭食放在她的面前。   惦记着苏玉锦身形消瘦需要多补上一补,柳妈妈在饭菜上也是变着花样的来做。   茯苓莲子排骨汤,红枣当归乌鸡汤,山药枸杞炖羊肉,冰糖悉尼,黄芪白芷炖鸽子,百合银杏蒸南瓜,药膳鲈鱼……   如此顿顿不重样地喝上了好几日,柳妈妈见苏玉锦这有些凹陷的脸颊总算略微长了些肉出来,才算松了口气。   而苏玉锦将养的这几日,也没忘记时常去看一看小乖的状况。   脓疮处理干净,每日按时换药,汤药按量服用……   小乖的身体,日渐好转。   就在苏玉锦松了口气,盘算着要不要去趟田庄,亲手挑选些田间的时令菜蔬,好预备着给贺严修制作些腌菜时,有客人上了门。   上班摸鱼摸得有点不太心安,决定处理点工作,以减轻点罪恶感…… 第295章 告状   看模样是两对中年夫妇,而两个男子模样有些相似,似乎是兄弟的模样。   四人打扮不俗,衣着昂贵,尤其是那两个妇人,身上的衣裳的绣花似乎是掺了银线绣的,在日头底下泛着亮闪闪的光,黑压压的头发上缀满珠翠,且大多是赤金首饰,亦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且四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在门口时更是将院子打量一番后,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不屑。   虽然来者是客,但对方的动作和表情皆是令人不大舒服,苏玉锦眉头微蹙,不等艾草将大门开展,便询问,「尊驾何人?」   「这位是苏姑娘吧。」兄弟二人中年长的一位略略欠了欠身,道,「我姓胡,名兴显,这位是家中小弟,胡兴义。」   「不瞒苏姑娘,京城的聚味斋,乃是我们兄弟二人的产业,到今年年底已是开了足足三十年,在京城也算颇有名气,说句不夸大的话,京城里的酒楼,除了八仙楼,便是我们聚味斋了。」   「原来是胡掌柜。」苏玉锦语气仍旧不咸不淡,略福了福,「只是不知二位胡掌柜携家眷而来,寻我何事?」   她不记得她和京城的酒楼有什么瓜葛。   「今日寻苏姑娘,是想聊一聊有关苏姑娘所开酒楼会宾楼中大厨,郑明远之事。」胡兴显道。   郑叔?   苏玉锦有些意外。   先前到是听他说过,他幼时跟着家中二叔到处讨生活,一直到了京城才落下脚,甚至为了凑足给二叔的丧葬费,不得不卖身为奴,但也算因祸得福,学了一身的厨艺。   这些人说要聊郑明远的事情……   莫非,这些人是郑明远先前的东家?   苏玉锦顿了顿,「进来说罢。」   四人跟着苏玉锦和艾草进了院子,胡兴显和胡兴义再次打量了一番这处院落,看到院子里的菜地,大缸里面养着的各种鱼时,皆是扬了眉梢,扯了嘴角。   看起来,这所谓的苏姑娘,也不是什么太有权势之人,如此便好说了。   而孙氏和韩氏二人,看到院中不曾铺满石板,再打量一番自己脚上的缎面绣花鞋子,提起裙摆,踮了脚尖,嫌弃挂了满脸。   四人跟着苏玉锦进了厅堂落座。   艾草依次端了茶水送上。   上好的毛尖儿,在热水的冲泡下散发出清冽十足的香气,整个屋子都布满了清新的茶香。   柳妈妈抽了抽鼻子,点了点艾草的额头,「小姑奶奶,这茶叶可是二爷先前给的,说是宫里头出来的呢,姑娘平日里不爱喝这个,便收了起来,说是平日里待客用,你怎么给泡了这个茶叶?」   「这不是待客用?」艾草歪了歪脑袋。   柳妈妈冲屋子里撇了撇嘴,「这也叫客?眼睛长到脑门上去,还没进院子那鼻孔都朝天上出气了,你看那俩妯娌,眼睛都恨不得斜到后脑勺去,拿眼皮子夹人,脸可真大。」   「我刚开始只当是哪里来的诰命夫人呢,这般大的派头,结果不过就是京城里头开酒楼的,趾高气昂成这个样子!」   肯定是觉得她们是京城来的,青河穷乡僻壤的,自觉高人一等!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还嫌弃他们院子泥土多,走个路都恨不得踮脚尖,生怕弄脏了裙子,二爷和三殿下来了都没这么大派头,你算什么葱!   耍什么威风!   柳妈妈越想心里越气,也越发可惜了那些茶叶,「这些人就不配喝这么好的茶!」   「就是因为不配,才更得给泡这样的茶才行。」艾草振振有词,「他们不是当自己是根葱么,那就得让他们知道咱家姑娘这里好东西多着呢,可不是一般人,让他们心里头掂量着点,别当咱们姑娘好欺负!」   听艾草这般说,柳妈妈这心里的怒气顿时少了一些,连连点头,「说的倒也有些道理。」   「你这丫头,到是长头脑了。」柳妈妈笑眯眯地夸赞。   被柳妈妈肯定,艾草笑眯了眼睛,又给苏玉锦泡上了一杯她平日里自制的桂花茶,走到了屋中,放到了苏玉锦的面前。   胡兴显四人见状,也是一愣。   方才茶叶的香气他们四人皆是察觉到,更是呷了一口茶水,越发确认这是顶级的毛尖儿,哪怕是京城的铺子里面都没的卖。   而那苏玉锦杯中喝的并非是和他们一般的毛尖儿,而是寻常的桂花茶,大约是因为这毛尖儿早已喝腻,反而觉得寻常的桂花茶更加好喝一些?   最关键的是,苏玉锦用的那个杯子,与他们手中乳白色的瓷杯不同,是十分难得的钧窑所出天青釉茶盏,颇为难得。   这个姓苏的姑娘,莫不是当真大有来头。   可看着这院子……   不像啊!   胡兴显四人互相望了一眼,眼神交流了一番。   片刻后,仍旧是胡兴显这个做大哥的开了口,「苏姑娘也是个生意人,那我便不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了。」   「不瞒苏姑娘,这个郑明远早些年是我胡家的一个仆人,早先是在家中的厨房做杂工,仗着自己嘴甜,哄得厨房里的大厨教会他了几道菜,便成日的在家中显摆。」   「家父还在时,看郑明远亲人尽去,身世可怜,便多照拂了一番,只是那郑明远野心勃勃,心机又深,见家父心地善良,便成日缠着家父教他厨艺,家父耐不住,便也时常教他几招。」   「后来家父见他厨艺学的快,又被他哄的五迷三道,竟是将自己的绝学尽数都教给了他,让他做我们聚味斋的掌勺大厨。」   「原本嘛,若是这人踏实肯干,我们胡家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家,我们兄弟两个也不计较什么,可偏生这郑明远仗着自己学尽了我们胡家的绝学,压根不把我们兄弟二人放在眼中,把拦着整个聚味斋的后厨,根本不让我们兄弟二人插手。」   「家父仙逝后,这郑明远越发变本加厉,撺掇着聚味斋上下不听我们兄弟二人之言,妄图想着将聚味斋据为己有,眼睁睁看着祖上的产业被外人霸占,我们兄弟实在受不住,只得告到了衙门去,这才将聚味斋拿了回来。」   一向学渣的大宝,突然考试考的极好,还要主动买《呼兰河传》来看……老母亲一脸蒙蔽,新的脑洞瞬间诞生——学渣被夺舍以后!   另,修改郑明远早先信息,更为在京城落脚 第296章 撵出去   「这郑明远可以说是性子卑劣,居心叵测之人,苏姑娘往后需得小心为是。」   苏玉锦闻言,抿了口杯中的桂花茶,点了点头,「劳烦胡掌柜记挂,还特地从京城赶到青河来告知我。」   「都是做生意之人,虽说同行是冤家,可咱们两家离的远,自是说不上冤家,到是因为同行,多了些惺惺相惜,提醒苏姑娘不要被那奸人算计,也是应该的。」   胡兴显道,「苏姑娘年岁小,不知道这世上的险恶,更是容易被郑明远那伪善的模样诓骗,苏姑娘也听我句劝,早些将这郑明远给撵了出去为好,免得往后也走上我们聚味斋的弯路。」   苏玉锦看着胡兴显满脸颇为急切的模样,扯了扯嘴角。   单单是听这言语,看面上的状况,真的是要为这胡兴显竖上一个大拇指,夸他一句好人,甚至还要感叹他这般为旁人着想。   只可惜,她不瞎,也能分辨得出来她所看到的是对还是错。   苏玉锦慢悠悠地喝了杯茶水后,再次点头,「胡掌柜好心,我知道了。」   「这眼看着天色不早,胡掌柜一行人又皆是从京城远道而来,一路奔波劳累,不如……」   「苏姑娘盛情……」胡兴显准备先礼貌婉拒,以彰显自己的修养,若是对方坚持,再借坡下驴。   「不如就早些回去,也免得回家后赶不上晚饭,还要星夜赶路。」苏玉锦幽幽道。   胡兴显客套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看着似笑非笑的苏玉锦,脸色微沉,「苏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不打算将那郑明远给撵走了?」胡兴义也跟了一句,语气不善。   「郑叔是我会宾楼的大厨,当初进我这会宾楼,签的是二十年的协议,双方约定若是中途毁约,赔偿金可谓天价。」   苏玉锦幽幽道,「各位空口白牙地便要我将我这酒楼中的大厨给撵走,看来这赔偿金各位是打算帮我出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胡兴显的妻子孙氏扯了扯嘴角,「我们是吃过那郑明远的亏,实在是不愿再看到别人上了那厮的当,被他诓骗,才好心好意地提醒苏姑娘,苏姑娘张口就问我们要赔偿金,这是何道理?」   「就是。」胡兴义的妻子韩氏也帮着帮腔,「我们也是为了苏姑娘好,苏姑娘这般说,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些,我们好心当成驴肝肺,真到了被那郑明远坑害的地步,只怕又要哭喊着悔不该当初了。」   「我看那,咱们也别劝这位苏姑娘了,这人素来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她不吃些亏也是不知道厉害,咱们还是省些口水和力气吧。」   胡兴显见苏玉锦明显听不进他们的话,干脆站起身来,「我们言以至此,也的确是真心实意地为了苏姑娘着想,更不想这世上还会有人跟我们一般落到如此地步,苏姑娘还是仔细想上一想,慎重做了决定为好。」   「不过还是那句话,苏姑娘还年轻,不曾见过人心险恶之事,不知道有些人为了利益会做到何种地步,还是要多听一听旁人的劝说为好。」   眼看苏玉锦仍旧是爱答不理,胡兴义也有些耐不住,激将了一把,「大哥,还是省些力气吧,咱们好心,人家可不当回事,不过是将咱们当成别有用心之人罢了,咱们还是走吧,免得好心好意,换来一肚子窝囊气。」   胡兴义说着话便作势要往外走。   孙氏和韩氏也起了身,佯装跟上。   苏玉锦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慢走。」   胡兴显,「……」   这是一点没有拦着的打算?   但既然已经放出了狠话,这时候如果不走的话,显得面子上会极为难看。   当真是油盐不进!   胡兴显也有些恼怒,站起身,甩了袖子,「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告辞了!」   「不送。」苏玉锦仍旧是慢条斯理道。   「我们走!」胡兴显和胡兴义皆是咬了咬牙,忿忿走出了厅堂,一路走出了大门,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虽然比寻常的马车要宽敞些许,但四个人坐到底有些拥挤。   尤其孙氏和韩氏两个人今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在上马车的时候,难免因为车内空间狭小而有些转不开身,头上的朱钗步摇碰撞到车厢上头。   「大嫂最近又见丰腴了,大夫常说这人若是胖的过于厉害的话,容易生各种病症,大嫂还是要注意一些。」韩氏扶正了自己的一枚步摇,一边扯着嘴角讥讽孙氏。   孙氏也不是个善茬,反唇相讥,「弟妹也不差什么,虽说比我略瘦上一些,但也是有缘由的,这夫家的东西各个都惦记着往娘家搬,自然是舍不得吃喝了。」   「你……」韩氏因为平日里顾娘家顾得紧,时常被胡兴义念叨,此时被孙氏戳中了痛楚,气得涨红了脸,「要我说,还是因为大嫂无能,管不好酒楼偏生要插手,做不好生意偏生要做,害得咱们家才那般大的亏空!」   孙氏的脸也涨成了猪肝色。   「都别吵了!」胡兴显有些烦躁,「有那个精神内斗,还不如多想一想怎么把那郑明远早些给弄回聚味斋去!」   聚味斋在京城,若是从前来说,的确如同胡兴显所说的那般,是仅次于八仙楼的酒楼,名声颇大,生意极好。   只是自郑明远走后,聚味斋的那些厨子不好好做活,又因为他们为了好好管理聚味斋,将后厨的人撵走了几个后,后厨越发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滋味差,菜式少,各种菜不够新鲜,伙计们说话呛人……   聚味斋的生意可以说一落千丈,甚至竟是连那些不入流的酒楼都比不过。   胡兴显和孙氏二人觉得这般下去,别说赚钱,聚味斋只怕是要将他们的老本亏了出去,便将聚味斋的一部分的菜谱拿出去卖了钱,换成的钱做了旁的生意。   先是做首饰铺,但工匠难请,材料不易得,就连那些出得起钱买这些首饰的高门大院都不好进……可以说,生意颇为难做。 第297章 压得住   首饰铺开不下去,又改成了茶叶行,又改成茶楼,布庄……   两年下来,钱可以说亏了个彻底,连打水漂都不如。   至少打水漂还能听着个响!   钱赔的厉害,胡兴义和韩氏夫妇二人自然心有怨言,更是隐隐生出了分家之意。   胡兴显自然是不肯的。   若是不分家,家中产业皆是由他这个老大在管理,若是赔,赔的是公中的钱,他们大房依旧可以做到衣食不缺,甚至还能从生意上捞那么点油水,可若是分家了,这生意都得自己来承担不说,便不能再占二房的便宜。   思来想去的,胡兴显更是劝说了一番,只觉得家必定是分不得的,但聚味斋的生意却还得想尽办法来挽回才好。   要短时间内挽回生意,那就只能挽回聚味斋的饭菜滋味,那就得寻到一个能力超群,手艺出众的大厨为好。   但这样的大厨必定是不好找的……   四人在商议了好一番之后,决定要将郑明远给寻了回来。   毕竟当初郑明远在家中时,受了老爷子那般多的恩惠,这恩还是要报的。   只是花了许久的功夫,总算找寻到郑明远人就在青河,离京城也不远,但人已经在一处酒楼里做大厨,且那酒楼生意极佳。   四人琢磨了许久,又略略打听了那会宾楼背后东家的状况,这才找到了苏玉锦。   原本想着细数郑明远的种种行径,对方肯定是心中发慌,只等着她和郑明远生了嫌隙时,在在郑明远的跟前略施小惠,便可以将其顺利带回聚味斋。   而到时候,聚味斋便可以重新红火赚钱。   可现在,那个姓苏的看着是个柔柔弱弱,面相温和的小姑娘,结果却是个根本不好说话的刺头!   眼看胡兴显发了脾气,众人顿时住了口。   片刻后,韩氏道,「那个姓苏的不是说要赔了郑明远银子便可以解约?实在不行就把银子拿了出来,赔给他们,将郑明远带了回去,青河这地方又小又破,那个姓苏的家里看着也不像是有钱的,估摸着也没多少银子。」   能拿钱解决的事情,那便好解决!   「蠢货!」胡兴义呵斥道,「没听她说是天价赔偿金么,依郑明远那个眼睛长到脑袋顶上的性子,去当大厨肯定没少问她要钱!」   「再说了,这郑明远受过咱们胡家恩惠,本就该去给咱们家赚钱,咱们凭什么再去出那个钱!」   胡兴显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关键是这姓苏的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意思,而单独去寻郑明远的话,只怕他绝对不会跟着回京城。   这到是不好办了……   胡兴显眉头紧皱。   孙氏想了好一会儿,道,「不如咱们去寻一寻贵人?」   见其余三人皆是看着她,孙氏清了嗓子,接着道,「那姓苏的敢这般跟咱们叫嚣,不就是仗着自己平日里跟青河县令颇有交情,家中还有个在京城做官的亲戚嘛。」   「她后台硬,咱们也不差,聚味斋平日里交情过得去的达官贵人也不少,只要有人帮咱们出头,还怕那郑明远弄不回来不成?」   「可当初将郑明远撵走时,白纸黑字都写的清清楚楚,郑明远不许再干涉聚味斋任何事情,就连在聚味斋学过的菜式也不许再用,更不许他再去开酒楼,可眼下那郑明远一没有开酒楼,二没有用聚味斋的菜式,哪怕咱们寻到了人帮咱们做主,只怕也没什么合适由头吧。」胡兴义有些担忧。   「怕什么!」胡兴显瞪了一眼,「官大一级还压死人呢,更何况是官对民?说他有罪,那他便有罪!至于当时签的字据什么的,只说是那郑明远自己擅改的,死活不承认就是。」   「只要有人帮咱们撑腰,这些都不是事!别说郑明远一个人了,就连那姓苏的,也都能一块收拾!」   「这姓苏的年岁不大,做的生意却是不少,只怕也有些家底,这种肥羊大约上头的人也喜欢的很。」胡兴义连连点头,但又有些犯难,「就是咱们该去找谁?」   谁又愿意为他们出头呢?   毕竟那姓苏的在京城为官的亲戚,据说官职不低。   至少得找寻一个比这个人官职更高一些的才行,这才能压得住。   「我到是想到了一个人……」   孙氏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   ——   苏玉锦在家呆到了晌午吃完饭后,盘算着会宾楼不忙时,这才带了艾草一块过去。   径直到了后院,寻到了郑明远。   郑明远这会子除了交代曾大勇等人收拾并清洗后厨,一边亲手制作晚上菜式要用到的高汤,看到苏玉锦来,笑眯眯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今儿个日头打西边儿出来了,这个时候过来。」   「这不惦记着郑叔这两日新作的金汤火腿豆腐羹,想着来讨一碗来喝呢。」苏玉锦笑着打趣。   金汤火腿豆腐羹,用的是鲜嫩的水豆腐,泡发的香菇、红萝卜,火腿等切成丁,配上用黄灯笼熬成的酱来烹,配上咸蛋黄、打的碎碎的面南瓜泥烧成的金黄色浓郁汤头,滋味微辣带甜,咸香可口,无论是当汤来喝还是当成汤菜来吃,都颇为合适。   因为滋味美妙,用料实在,金汤火腿豆腐羹这段时日十分受人欢迎,成为近日招牌菜中的招牌。   一听苏玉锦这般说,郑明远眼睛眯的越发小,「要是平常,这东西过不了饭点儿便能卖干净,可巧今儿个有人馋嘴,想着留上一些到半晌自己来喝,还真特地留了一些,我给你热上一热。」   郑明远开灶烧火,热汤起锅,动作可谓十分麻利,几乎是片刻间便将热好的豆腐羹端到了苏玉锦的跟前。   有人馋嘴·曾大勇,「……」   果然在师父眼里,他根本不重要。   也罢也罢,反正这汤顿顿都做,到了晚上再蹭一碗,也不是什么难事。   暂且忍了!   而苏玉锦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豆腐羹,只觉得食指大动,拿勺子舀了入口。   香,滑,嫩,鲜,辣,甘……   多重滋味在舌尖迸开,让整个口腔可谓都沉醉在丰富的滋味之中。   「好吃!」苏玉锦连声夸赞。   郑明远笑道,「既是觉得好吃,那就边吃边说一说,你憋在肚子里头的话吧。」   又是一周,感觉因为每天十二点睡,六点多起,人都快不行了…… 第298章 有点聪明,但不多   苏玉锦斜了斜眼睛,「郑叔怎么知道我有事情要说?」   「从你一进院子里头开始,就看着你心事重重,像憋着许多话似的,这会子吃东西也是眼睛移不开,但嘴却吃的不快,肯定是因为心里头藏着事儿的。」   郑明远道,「说罢,到底啥事,让你这么难开口?」   苏玉锦将口中的豆腐羹吞了下来,略迟疑了一番,还是如实回答,「胡家兄弟来寻我……」   郑明远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退,「他们来做什么?」   「大约是因为聚味斋德现在生意不好做了吧。」苏玉锦道。   胡兴显四个人可不会做出来什么所谓好心好意的事儿,但郑明远都已经离了京城那么久,且在青河这两年也一直都没什么事情,所以大约他们四个应该也不是因为想要对郑明远赶尽杀绝才特地跑这里一趟。   思来想去,大约是因为聚味斋生意每况愈下,他们不得不想着请郑明远回去,但又知道郑明远的脾气,所以不得不寻上了她这个东家。   说郑明远的不是,挑拨离间,最后再恩威并施,达到目的。   但没想到她是个不好糊弄的,所以并未得逞。   这四个人是有点小聪明的,但不多……   郑明远叹了口气,「应该是这样了。」   「意料之中啊。」郑明远又是一口长叹,「但比意料中的更快。」   「聚味斋当初生意红火的很,名头响亮,仅次于八仙楼,不能说日进斗金,那也是财源滚滚,那些徒弟我也都带了出来,就算不能说跟我做出来的菜滋味一般无二,也有个八九分,按说也是十分不错的。」   「按说我被他们想发设法逼走之后,那些徒弟各个也都是各个能当大厨的,哪怕有些食客挑剔一些,但大部分应该也能留的下来,这聚味斋再不怎么用心经营,也能保得他们兄弟两家衣食无忧。」   「这么快就想着将我找回去,想来他们也是作死,将那些徒弟都给撵走了,又从外面寻了些乱七八糟,没什么本事的人当大厨,这聚味斋已经不赚钱了。」   郑明远越说,这眼眸中的光越是暗淡,脸色也是越发凝重。   他从前是胡家的奴仆。   走投无路,为了能给一直疼他、护他的二叔置办一副棺椁,不得不卖身为奴。   原以为进了旁人家当奴仆,身份卑微,又比不得家生子被主人仰仗,这往后过得必定是非打即骂,被人鄙夷看不起的日子。   但很快,他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胡家的当家人胡选志和善宽容,见他可怜又被人欺负,将他安置在了后厨,活多活少,累不累的另说,至少能吃的饱,若是机灵的,还能学上点本事。   他又惊又喜,加上自小在外面摸爬滚打,十分明白这些对他的意义,便开始各处讨好厨子,以求能够学到一些做菜的手艺。   等到他能够做出几个拿手的菜式后,终于得到了胡选志的认可,且进了聚味斋,真正开始学习厨艺。   从做后厨杂活的伙计,到做切墩,帮厨,再到大厨,再到学到胡家传下来的秘方菜谱……   在郑明远看来,胡选志是他的伯乐,亦是他的恩师。   除了二叔,胡选志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因为惦记着胡远志的恩情,在胡远志因病去世后,他极力把持这聚味斋,为的就是不让胡兴显和胡兴义那两个不象样的儿子将聚味斋给败个彻底。   但即便他再如何努力地去经营聚味斋,他不过就是个胡家的下人,许多事情名不正言不顺,最终还是被胡兴显兄弟二人撵了出去。   现如今,胡兴显和胡兴义贪心不足,最终落得这个地步的下场,让他心里算是觉得出了口恶气。   但一想到胡选志花费了大半辈子心血做出来的聚味斋做成了现在这幅模样,郑明远又一阵心疼。   苏玉锦看的分明,也知晓郑明远现如今的心思。   「郑叔。」苏玉锦放下手中的汤匙,「你觉得咱们会宾楼生意如何?」   这般被转了话题,郑明远有些发愣,但还是如实回答,「咱们会宾楼生意自然是没得说,是实打实青河第一酒楼,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如今会宾楼每日赚的钱是现在这个样子,也就是这会宾楼的地界也就这般大了。」   若是场地更大,雅间更多,桌子数量足够,那会宾楼依旧能够客满!   郑明远有这个自信。   「我也觉得生意极佳。」苏玉锦点头,「所以我打算开上一个分店。」   「开分店?」郑明远又是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若是要开分店的话,也不是不行,大勇虽然笨了些,可许多菜已是学的极为不错,剩下两个有身契的徒弟也都算是有天分的,菜做的也可以。」   「现如今许多菜都是他们在做,我不过是做几样要紧的菜,再来便是琢磨新菜,倘若开分店的话,我时常教他们做新菜,老的菜式再求精一些,大约也是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东家打算去哪里开分店?」   苏玉锦幽幽开了口,「京城。」   京城?   郑明远再次愣了愣,「东家的意思是……」   「不错。」苏玉锦点头。   郑明远咬了咬牙。   ——   又是几日过去。   在每日清洗创口,敷药包扎,服用汤药的精心治疗下,小乖的病情日益恢复,身上的力气恢复了许多不说,就连那些脓疮也都结了痂,没什么痛感。   小乖时常下床活动,帮着柳童生做上一些杂事,甚至已是准备出去开始接活来做。   柳童生和虎子拦了下来,只让他再歇上一段时日。   「我已经好了。」小乖在院子里头跑了起来,「你们看,真的已经好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算是外表看着好了,但内里还是虚,得再歇一歇为好。」虎子道,「苏姐姐交代了,说你这脓疮虽好了,却是见不得风,也见不得汗,若是出去跑活去,出了汗,见了风,又病倒了,反而不妥,到时候还得再让苏姐姐再来帮你看病呢。」 第299章 坐不住   说不准还得责备他和柳大哥看护不利。   虎子可不想让苏姐姐因为这些小事烦心。   听虎子这般说,小乖有些犹豫。   苏大夫这段时日时常来帮他看诊,每次的忙碌,他都看在了眼中。   他也不想让她再因为他的病情而过于担忧和忙碌。   「我知道了。」小乖点了点头,打消了去接活的念头,但又道,「我想出去买些东西,给苏大夫送去,以示感谢。」   他的病,是苏大夫救的。   他欠了极大的人情。   论理来说,人情是需要人情还的,但以他现在来说,怕只有他欠别人人情的份儿,没有他还人情的份儿了。   既然人情还不了,那就只能先表示感谢。   他在飞毛腿做了有段时日的活计,之前没日没夜的接活跑腿,也攒下了一些银钱。   虽然不多。   「也好。」柳童生点头,「苏姑娘辛苦许久,又不收诊金,连药材都是周家药材行送的,皆是看着苏姑娘的面子,是该好好谢一谢。」   「那你去吧,苏姑娘就住在双桂巷的宅子里,门口有一株整个胡同里头生的最高大的桂花树,极好认的。」   「去完也早些回来。」柳童生怕小乖又想出去接活,便叮嘱了一句。   「嗯。」小乖点头,「我知道了。」   从屋子的枕头里头找出来这些时日攒下来的二两银子,小乖出了飞毛腿的大门。   在街上张望了一番,找寻去苏大夫家该带去的礼物,犹豫许久后,小乖最终走进了一家香料铺子。   丁香、百合、桃花、檀香、玫瑰、荷花、沉香……   香料价格不便宜,各样只买上了一点,小乖手中的银两便花了个干干净净。   小乖看着最后捆扎起来,四四方方,且看着小巧的油纸包时,略松了口气。   虽然分量有些少,质量也不算高,但种类算是买全了,焚烧时就算香味做不到一模一样,但也能有个七八分的样子,也勉强能闻。   小乖这般盘算着,一路到了双桂巷,寻到了柳童生所说的那个门口有高大桂花树的宅院。   院门是虚掩的。   「苏大夫可在家中?」小乖一边问询,一边推开门,进了院子。   到了院子里,小乖再次喊了一句,「苏大夫在吗?」   「苏大夫并不在家。」贺严修看着面前的孩童,答道,「苏大夫午饭后便出了门,一直不曾回来,你寻她有什么事吗?」   小乖看着眼前身材颀长,模样英俊,器宇不凡,但是从未见过的贺严修,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你是何人?」   他记得柳童生和虎子哥说过,苏大夫并未成家,且是一个人在这里住,家中有做饭的柳婶子和丫鬟艾草姐姐。   眼前这位看起来和苏大夫十分熟稔,虽面上还算温和,但实际气势逼人的男子……   「我……」贺严修顿了顿,「是苏大夫的二表舅,姓贺。」   原来是亲戚。   十分年轻的二表舅。   小乖稍微放松了些警惕,将手中的油纸包递上来,「我是飞毛腿的小乖,苏大夫前几日替我看诊,救了我的性命,我今日是来谢一谢苏大夫的。」   「这是我的谢礼,有些微薄,望贺二爷帮我转交给苏大夫,也跟苏大夫说一声,我来过了。」   「好。」贺严修点头。   兴安将油纸包接了过来。   刚一拿到手上,兴安便被油纸包中的香气吸引的猛嗅了两口,「好香的香料。」   小乖没有接话,只冲贺严修作揖,「多谢,先告辞了。」   「慢走。」   待小乖出了门,兴安呵呵直笑,「这个小乖还挺懂得知恩图报的,知道苏姑娘救了他,还特地送了谢礼……就是话少了些。」   岂止是话少了些,甚至还有着满身的傲气。   且并非是傲慢的傲气,而是……   贺严修垂了垂眼眸。   「二爷,这香料可真好闻。」兴安再次揉了揉鼻子,「方才那小乖说他是飞毛腿里的,现在这飞毛腿竟是这般赚钱,能买得起这般好闻的香料?」   这香料闻着香气浓郁且清新淡雅,有绵远悠长之感,闻着沁人心脾,如百花绽放,实在是美妙的很。   「这香叫做花间露,取多种干花的花瓣,配以沉香和檀香,或以酒制成香丸,或直接当成香料焚烧,所散发的香气皆是清香悠长,但又不会过于浓郁,更带了些潮润之感,有些像夏日清晨,沾染了露珠的花圃气味,这花间露便因此而得名。」   贺严修道,「这花间露虽然配料并不复杂,用的各种香料也并不名贵,但关键在于各种花瓣的配比,可以说颇为难得,连京城之中的顶级的香料铺子中也不见得有这花间露,青河这里竟是有,到是难得。」   「原来如此。」兴安点头。   怪不得这香料如此好闻。   「苏姑娘大约也会喜欢,这小乖也是知道投其所好的。」兴安笑道。   贺严修点了点头,笑容却淡了一些。   小乖……   这名字有些意思。   大约叫小怪更合适他。   贺严修端起了茶杯。   杯中的茶水已经喝了个干净,柳妈妈过来添茶,踌躇了好一会儿后张口,「老奴去寻一寻姑娘?」   从午饭后到现在,贺严修已是等了足足半日,茶水都喝下去了两壶。   「不必,你家姑娘既是出去,大约也是有事要忙的,她先忙她的事情就是。」   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来看望,让苏玉锦觉得拘束且被打扰。   见贺严修这般说,柳妈妈便也不再劝说,只先退了下去。   贺严修接着在厅堂等着,等的乏了,便喝上一杯茶水,实在更乏味了,便在看书之余,吃上一块茶点……   如此往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等日头落山,天都黑透时,贺严修依旧没有等到苏玉锦回来。   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   贺严修放下了书本。   就连兴安都翘首期盼,「苏姑娘这么晚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在外面已经吃上晚饭了吧。」   贺严修叹了口气。   他觉得是的。   毕竟苏玉锦也不知道他来了不是?   在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后,看着外面高挂的月亮,贺严修有些坐不住了。 第300章 喜欢啊   贺严修起了身,准备出门去找苏玉锦。   毕竟京中事务繁忙,太后寿诞又在眼前,他明日一早便得回去。   和苏玉锦在一起的时间,唯有今晚。   虽然他不想过多干扰苏玉锦的正常生活和生意,但一想到下一次再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次陪苏玉锦的时间十分断站,这心里便如猫抓一般的难受。   还是要去看一看的!   到时候哪怕偷偷看着,不去打扰她也是好的。   而且,夜有些深了,苏玉锦和艾草二人皆是姑娘家的,从外面晚归也有些不大安全。   贺严修打定了主意,抬脚出门。   苏记一般是下午便关门,此时后院都一片寂静,苏玉锦大约是不在此处的。   贺严修转头去了会宾楼。   吴建通满脸堆笑,「东家今日没有来会宾楼,不过下午时我看到东家和艾草姑娘往东边走,我估摸着大约是去周家或者冯家?」   周家和冯家都是东边一片,且跟苏玉锦都有往来。   「多谢。」贺严修领着兴安按着吴建通所说的往东走。   首先是冯家铺子和织布作坊,但都没有苏玉锦的身影。   贺严修最终站在了周家门口。   在思索着要不要去敲门,询问一番时,周家大门忽的被人打开。   先是几个奴仆拎着灯笼走了出来,接着是艾草,再后面是苏玉锦以及周若毅。   周若毅端端正正地冲苏玉锦行礼,「今日真是多亏了苏姐姐,谢谢苏姐姐。」   「我是大夫,给夫人看诊是应该的。」苏玉锦看着周若毅一张小脸满都是担忧和沮丧,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放心,你母亲只是近日劳累加上忧思的缘故才会晕厥,吃上几剂补药,再歇息一段时日,慢慢调养便会康复。」   「嗯。」周若毅点了点头,仰脸看着苏玉锦,「只是我是家中的男儿,堂堂男子汉却不能为家中做事,只能让母亲一人忙碌,实在是不安。」   自幼丧失了父亲,终日看着周夫人忙碌奔波,周若毅素来又十分懂事,此时看到周夫人如此,心中只怕也是揪心的很。   苏玉锦心中一紧,半蹲了下来,攥着周若毅的手,「你年岁还小,现如今需要做的事情是养好自己的身体,每日勤奋读书,待往后长大便能为夫人管理家事,到时候便能让夫人享清福了。」   「可……」   周若毅仍旧是满脸的忧愁。   他想现在就能帮母亲分忧,现在便能做一些事情。   但是如苏玉锦所说,以他现在的年岁,最要紧的事是要长身体,学本领,往后才能有能力打理周家的事务,为母亲解忧,将周家的事业做大。   周若毅想明白这个道理,冲苏玉锦点头,「我记下了,苏姐姐。」   「这才是了。」苏玉锦看周若毅乖巧懂事又小大人的模样,再次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毅儿最乖了。」   苏姐姐觉得他最乖了。   周若毅脸颊有些发红,看向苏玉锦,「那苏姐姐喜欢毅儿吗?」   「喜欢啊。」苏玉锦笑道,「毅儿乖巧懂事,又发奋努力,非常惹人喜欢呢。」   苏姐姐也是喜欢他的。   周若毅脸颊越发红了红,声音也略低了一些,「既然苏姐姐也喜欢毅儿的话,那往后苏姐姐可愿意嫁给毅儿?」   苏玉锦,「……」   这个话题有点突然。   险些被口水呛到,苏玉锦咳了两声后平稳了气息,笑道,「你年岁这般小,论及婚事似乎太早了一些吧。」   「不早的。」周若毅忙道,「且婚事可以早些订婚,晚些成婚,许多人甚至指腹为婚,也有青梅竹马从小订婚,待年岁合适后再行婚嫁之事,我这般年岁,不算早的。」   「可咱们俩的年岁差了这般多,也不合适的。」苏玉锦又道。   「都说女大三抱金砖,苏姐姐比我大不过十多岁,顶多就是多抱几块金砖而已,不打紧的。」周若毅十分不在意,只看着苏玉锦道,「苏姐姐也不必嫌弃我年岁小,小孩子长得很快的,过几年我便长大了。」   回答的可谓条理清晰,令人难以辩驳。   小孩子啊……   苏玉锦忍不住扶额,「还是不成的。」   「为何?」周若毅焦急询问,「苏姐姐不是很喜欢毅儿吗?」   「这种喜欢并非男女之情,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疼惜和怜爱,你年岁小,性子又安静,我拿你当了弟弟来瞧,是姐姐疼爱弟弟的喜欢。」   听苏玉锦这般解释,周若毅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想了半晌后,抬头看向苏玉锦,「那苏姐姐现在可有心仪之人了?」   苏玉锦先是怔了怔,脑中迅速浮现出那个性子温和,容貌俊美的身影,而后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吧。」   「那苏姐姐往后是要嫁给他的?」   「应该?」苏玉锦道,「如果能嫁的话。」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但以现在的状况来说,倘若必须要嫁人,她只愿意嫁给他。   周若毅的情绪越发低落,再次想了好长一会儿,拉了拉苏玉锦的袖子,「苏姐姐,若是你能嫁给你心仪之人,毅儿替你高兴。」   「但若是往后苏姐姐没有心仪的人可嫁,便可以嫁给毅儿,如何?」   「那就等到那个时候再看你的心意,好吗?」苏玉锦看着满脸稚气的周若毅,笑道。   他还是有机会的。   至少在苏姐姐的眼中,他排在那个心仪之人之后,应该是仅次于那个人吧。   「嗯!」周若毅脸上重新有了笑容,「时候不早,苏姐姐慢走。」   又吩咐旁边的几个丫鬟婆子,「去送一送苏姐姐。」   天黑,苏姐姐一个人只带着一个丫鬟,不安全的。   苏玉锦正犹豫着是劳烦阿门跑一趟还是婉拒,贺严修走近了一些,「不必劳烦,我跟你苏姐姐一并回去就好。」   「二爷?」苏玉锦看到贺严修,颇为意外。   周若毅也颇为诧异,「二表舅是来寻苏姐姐的吗?」   「嗯。」贺严修点头,「到家中后看你苏姐姐没有在家,便出来寻上一寻,刚刚找到这里,本想问一问她在不在,结果刚好看到你们在门口。」 第301章 投其所好   「原来如此。」周若毅点头,「母亲今日突然晕厥,便请了苏姐姐来看诊,眼下已是看诊完毕,我正要着人送苏姐姐回去,既是二表舅来接,那苏姐姐和二表舅便早些回去吧。」   「告辞。」贺严修拱了拱手。   苏玉锦亦是福了一福,和贺严修一并往回走。   二人在前,兴安和艾草在后,皆是走的慢吞吞的。   「二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苏玉锦问。   「今日休沐,明日事务也不算忙,便想过来看看你。」贺严修道,「晨起因为要帮祖母和母亲挑选太后寿诞的贺礼,耽误了一些功夫,到这里时已是午后,听柳妈妈说你出门,便在家中等你,没想到等到这个时候还不见你回来,看夜色已深,便有些不放心,出门来寻上一寻。」   苏玉锦眨了眨眼睛。   贺严修都寻到周家来了,可见已是将其他地方尽数都找了个遍。   不得不说,二爷也是有耐心的很,在家等那么久,又出门找寻这么久……   等等?   二爷既是寻到了此处,方才出现时又不像是刚刚才到,那方才她和周若毅的那些话……   他都听到了?   听到她说有心仪之人,而且愿意嫁了过去?   虽然二人的心思彼此都知晓,但在贺严修面前,苏玉锦还不曾真切的表露了心意,一想到那些话被贺严修听了个完全,不由得有些耳根发烫。   目光也是不由地直往旁边贺严修身上瞟。   「在看什么?」贺严修侧了侧脸。   月上柳梢,月光皎洁,街道两边高悬的灯笼也发着朦胧的光,这两种光混在一起,从高处洒落,柔和美幻。   从苏玉锦这个角度去看,看到的是贺严修沐浴在柔和美幻光芒下的俊美侧颜,跟随脚步的移动时,超尘脱俗,恍若仙人。   苏玉锦顿了一顿,忙收回了目光,「没,没看什么。」   「在看那家茶楼似乎人极多,上头挂的灯笼也颇为好看。」   在看灯笼?   贺严修有些不信,「真的?」   「真的!」苏玉锦点头,「比真金还真。」   贺严修,「……」   真的没有在看他吗?   还以为月色下二人漫步街头,氛围极好,大有岁月静好之感,结果她在看灯笼,看茶楼。   好有挫败感!   可他再怎么说,也算的上是京城中排得上的美男子,这会子竟然无法吸引苏玉锦的目光。   贺严修上下打量了自己的衣裳,而后摸了摸鼻子。   肯定是这身蟹青色的衣裳不好看,苏玉锦不喜欢的缘故,往后不穿这身衣裳了!   看贺严修不再追问,苏玉锦松了口气,又转了话题,「二爷可吃了晚饭?」   「不曾。」贺严修如实回答。   一直等着苏玉锦回家,一是没有胃口,食不下咽,二是也想跟苏玉锦一起用饭。   「我方才在周家时忙着给周夫人看诊,吃了两块茶点,这会子也有些饿。」苏玉锦想了想,「这会子时候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天儿也有些冷,便让艾草和柳妈妈备上锅子,吃涮锅吧。」   「好。」贺严修笑着应下。   到了家中,支火架锅。   家中肉食和蔬菜皆是现成的,锅底是用晌午炖的鸡架筒骨汤做的清汤锅底,炭火煮开,清香扑鼻,滋味清淡可口。   手切的羊肉片薄如蝉翼,鲜嫩无比,搁锅中煮的变了色后便可以捞出,或直接原汁原味的吃,或蘸了麻酱,皆是美味。   苏玉锦和贺严修原本皆是腹中空空,此时也都有些大快朵颐之举。   甚至为了能够吃的尽兴,将艾草和兴安等人都谴到了外间去,各自吃各自的,也好各自都吃的轻松自在。   「鱼丸好了。」贺严修拿着漏勺来捞。   「羊肉好了。」贺严修拿了筷子来夹。   「藕片熟了。」贺严修甚至将苏玉锦的碗端了过来……   苏玉锦,「……」   看着自己面前的碗装了个满满当当,苏玉锦不得不对那碗食物开始围剿和扫荡。   好容易这碗吃了个干净,苏玉锦拿着筷子兴致勃勃去捞已经漂浮在面上的鱼豆腐,却再次被贺严修眼疾手快地抢了先。   「小心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严修身手了得的缘故,这筷子也用的出神入化,几乎不等苏玉锦反应过来,碗中已是躺了三块鱼豆腐,两片藕,一块皮渣,N片羊肉……   苏玉锦,「……」   虽然这样一碗一碗的吃也是颇为过瘾,但是这样的话……   丧失了吃火锅应有的乐趣!   尤其在看到贺严修仍旧在兴致勃勃地从锅中不停地捞肉,不断地向她投喂时,苏玉锦终于忍无可忍,「二爷,我自己来吧。」   贺严修先是顿了顿,在看到苏玉锦的满脸恳切后,停了手中的筷子,「行叭……」   果然了,苏玉锦的胃口还是比不得他的。   要知道,以前苏玉锦的投喂,他都可以照单全收,甚至还可以再吃上一些水果和点心。   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苏玉锦厨艺好,做的都是他从未尝过的美食,而她大约也因为时常吃到自己的手艺,所以并不稀奇吧。   就算真的要「投喂」,也不能拘泥于食物,得投其所好才行的说……   一想到「投其所好」这四个字时,贺严修忽的一个激灵,伸手从怀中摸了一块金饼子出来,「这个给你。」   「这是……」苏玉锦接了过来,端详一番。   是一块金饼子,没什么特别形状,甚至有些随意,好像是因为在融金子时,流了一滩,又经过自然冷却后形成的。   「早起跟着祖母和母亲去库房,在角落里发现的,似乎是当时父亲想要亲手帮母亲打造一副金镯子,结果在熔炼金器时不小心烫到,被母亲喝令制止,当时熔炼的金子便成了这副模样。」   贺严修道,「母亲见我对这金子感兴趣,便给了我,我想着你这里大约用的上,便给你带了过来。」   苏玉锦笑眯了眼,「谢二爷。」   她这里的确近日准备要做一桩大生意,需要一大笔的银子,但现如今各处生意、田庄的收益,尤其是织布作坊和串串香那边,日进斗金,根本不愁银子用。 第302章 二爷是个醋坛子   但银钱这种东西,苏玉锦素来是讲究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尤其这金子,还是贺严修给的。   苏玉锦一想到这里,脸上笑意便更浓。   贺严修见苏玉锦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也忍不住勾了唇角。   这个好,算是投对了!   一顿火锅吃的浑身舒畅,且不知不觉间吃的有些撑。   为了防止过早睡觉引起胃肠不适,苏玉锦和贺严修干脆沏了壶茶,一边消食,一边喝茶聊天。   从刚才的火锅滋味说到下午小乖来送了花间露的香料,又说到洪郑府赈灾之事,提及苏玉锦要被分封,以及现如今的安民伯和苏文宣要入翰林为官之事……   二人喝掉了两壶茶水,眼看月亮西沉,这才准备各自回屋歇息。   「二爷好梦。」苏玉锦冲起身离去的贺严修福了一福。   本已走到门口的贺严修又折返回来,「抬一抬手。」   「嗯?」苏玉锦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手放在了半空中。   「再高一些。」贺严修道。   「这样吗?」苏玉锦将自己的手抬到跟自己视线差不多持平的位置。   「再高一些。」   再高一些?   苏玉锦再往上抬了抬。   这个动作保持起来有些吃力,苏玉锦身形有些晃,更是纳闷地看向贺严修,「这是要做……」   「什么」二字还不曾说出口,苏玉锦便看到贺严修低了头,向她凑了过来。   片刻间,苏玉锦便感受到了手掌心处接触到了贺严修头顶到额前的发丝。   柔软,顺滑……   苏玉锦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发僵,心里更是快速地盘算起来。   二爷这是在做什么?   头皮痒痒?   要帮他抓一抓吗……   不等苏玉锦多想,贺严修直起了身,「你早些睡吧。」   眼看着贺严修离开,苏玉锦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半天才回过神来。   刚才二爷那个动作……   是让她摸摸头的意思?   苏玉锦,「……」   苏玉锦完全有理由相信,贺严修绝对是因为看到她摸了周若毅的脑袋,所以这会子也让她摸回来,以示他的地位。   二爷竟然是个醋坛子?   不过说实在的,二爷的脑袋有点大的说,光是头顶到额头的这一部分,摸起来就感觉挺宽阔的。   不过头发是真的好柔软……   翌日,苏玉锦早早起床,给贺严修准备了早饭。   惦记着昨晚的晚饭吃的过于丰盛,特地做了一些清淡好消化的。   开花米糕,奶香早餐饼,熬得软糯糯的八宝粥,配上清脆爽口的腌菜,样式简单,但数量丰盛。   贺严修再次吃的饱腹感极强。   吃得太饱,不适合立刻出发,贺严修不得不将预定的出发时间往后推了半个时辰。   看着贺严修和苏玉锦在院子里面喝茶说笑,嘴角咧到耳朵根儿的模样,兴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他有理由相信,自家二爷绝对是故意吃这般多,所以找寻到了极好的能多呆一会儿的理由!   二爷当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兴安。」艾草小声地喊了一声,冲他招了招手。   「艾草姑娘有事?」兴安走了过来。   「你时常在京城走动,见识也颇多,平日里也能见得到好东西,能不能帮我在京城买上一些上好的墨?」艾草将钱袋子往兴安手里塞,「挑好的来买,不怕花钱!」   艾草跟着苏玉锦这几年,除了自己平日里正常的月钱,时不时便能得到许多赏赐,手中积蓄颇多,这会子花钱也有些不眨眼。   兴安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袋子,直点头,「这些钱,能去四方斋买墨了,那的墨质地好,胶质均匀,混上冰片香料,写出来的字透着一股清香味儿,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和小姐都从那里买呢。」   「不要带花香味的。」艾草忙道,「不然闻起来感觉是姑娘家的字,容易被人说脂粉气浓,不好,就算要带气味,最好是带些松柏气息为好,也好让人觉得有些苍劲之感。」   不要脂粉气息浓的?   兴安挠了挠头,「你这墨不是给苏姑娘买的?」   「是给冯掌柜买的。」艾草微红了脸。   她已是与冯袁浩定了亲,这冯袁浩成天惦记着她这边,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过来,今日是芋头酥,明日是芡实糕,还时常亲自下厨做上一两道菜……   艾草的胃口可谓得到了极大满足,只是也因为此事觉得自己也该送给冯袁浩些什么东西。   但冯家家大业大,冯袁浩这里什么都不缺,她思来想去的觉得除了自己亲手做的鞋子以外,便送上一方墨,可以供冯袁浩平日里记账写字时用。   若是有机会的话,她在一旁研磨,大有红袖添香之意……   也是极好的!   兴安,「……」   感受到了浓浓的恋爱酸臭味!   果然这个世界对他是有恶意了,连二爷和艾草都要成双入对,唯有他现如今还在形单影只一个人。   他太难了!   ——   嘭!   拳头落在了武星雨的胸前,震得他后退好几步,跌跌撞撞坐在了地上。   胸口的肋骨大约断了一两根,疼痛感直冲脑门,惹得武星雨倒吸了好几口的凉气。   捂着伤处,武星雨红着眼睛看着眼前之人,慌忙解释,「大哥,我也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武星辰瞥了一眼,冲地上啐了一口,一只脚踩在了旁边的凳子上,睨了武星雨一眼,「那你到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忘了自己姓武,在大殿上帮着姓贺的说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洪郑府赈灾之时呈给皇上的奏折,也是对那姓贺的和那三殿下大夸特夸,只恨不得要要将所有的功劳都安在他们两个人的头上!」   「你今日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休怪我不顾咱们的兄弟情义,将你交给大伯和大堂哥处置!」   武家共有三房。   虽然武家权势滔天,但二房和三房对比如日中天的大房来说,还是要逊色许多,尤其大小姐又嫁给了秦霈垣为正妃,二房和三房更是唯大房马首是瞻。   武星雨不过是二房之中的一个庶子,在武星辰这个嫡子看来,完全是仰仗武家鼻息而活,此时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知死活。 第303章 弃子   「我也是被逼无奈!」武星雨喘着粗气辩解,「在洪郑府之时,贺严修喂我服下毒药,时效一到且并不曾得到解药的话便会毒发身亡,我为求解药,不得不如此行事。」   「此事我回京之后便跟大哥说过的,大哥应该知晓我的苦衷才是,我并非是要与贺严修为伍!」   「苦衷?」武星辰扯了扯嘴角,「哪里有什么苦衷,不过就是无能!」   无能到被贺严修那个小子耍的团团转,无能到为保性命,做出为敌对之人歌功颂德之事,无能到让满朝文武嗤笑武家管教无方!   一想到自己被大伯和大堂哥的那一通训斥,武星辰便火冒三丈,只将所有的委屈尽数都撒到了武星雨的身上。   「还真是将自己这条命看的金贵了,也不想一想,你原本不过是一个奴婢生的孩子,低贱无比,能上了武家的族谱,现如今还能出仕为官,享受荣华,那都是我们武家心存仁慈!」   武星辰喝道,「你若是本本分分的为武家做事倒还罢了,现如今捅出这样的篓子出来,让武家如何容你!」   「来人,将安氏的排位从祠堂扔出去,再将这个不知道轻重好歹的家伙,痛打了一顿,扔出城外!」   安氏,是武星雨的生母。   武星雨闻言有些发狂,额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挣扎着到了武星辰的面前,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大哥,我知错了,千万不要将姨娘的牌位拿出去,往后我一定好好做事。」   「赚更多的钱孝敬武家!」   武星雨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   武家将他推到那个位置是为了什么,而他又需要做什么才能稳固自己在武家的地位和尊严。   武星辰再次睨了跪在自己面前的武星雨一眼,抬脚将他踹倒在地上,而后啐了一口,「赚更多的钱孝敬武家?」   「你也配?」   「你真当以为你对武家有多大的用处?说来说去,不过是武家养的一条狗,有用处的时候,给上一块骨头,没用处的时候,乱棍打死!」   「大伯和大堂哥已经上呈奏折,奏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皇上已经允准罢免你工部郎中之职,由武星源接任。」   「武家,最不缺的便是人了,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   什么?   武星雨脸色顿时白成了纸。   「想孝敬武家的庶子后辈不知道有多少个,你做不好,自然有其他的人来顶替!」武星辰抬了抬手,「将这不知死活好歹的家伙,打上五十个板子,扔到大街上去,也好让其他那些庶子们瞧一瞧,吃饭砸锅的下场!」   「那安氏的牌位呢?」底下人问询,「也扔在街上?」   扔在街上?   那也太便宜了这武星雨,还有她那个狐媚子贱人生母。   「劈开,烧掉。」   武星辰轻飘飘吐出的这几个字,让武星雨如晴天霹雳一般,握紧了拳头。   他的生母,是一位姨娘。   但饶是这样的身份,却也仍然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的。   武家后院极大,姨娘众多,通房丫鬟都不在少数。   安姨娘便是其中一位通房,如其他丫鬟一般,除了侍奉暖床以外,还要做许多的活计,且因为武家后院繁杂,主母严厉受到了许多刁难。   自记事起,武星雨便看到过太多安姨娘受到的苦楚和欺辱,也是因为这些,他知晓武家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棋子,努力投其所好,变成武家想要的样子。   嚣张,跋扈,脾气暴躁,有世家子弟的一切不良恶习,让武家觉得他十分好掌控,但也没忘记履行自己的职责,用一切的办法帮武家捞足够的银钱。   也正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成功让安氏脱离了通房丫鬟的地位,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姨娘,尸首葬入武家的祖坟,排位入武家祠堂,让她也算有了一定的地位。   但现在……   因为他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便不被武家所能接受,迫不及待地将他处置掉。   他自认为为武家勤恳做事多年,好歹能够摆脱棋子的身份,但现在,很显然根本没有,而且是一辈子都没有可能。   武星雨有些绝望,且这份绝望在心中汇集,渐渐变成了怒气,由心底而起,慢慢上涌。   忍受着方才被踢踹后肋骨断裂的疼痛,武星雨怒吼了一声,扑向武星辰……   ……   「大公子,怎么处置?」   看着此时已经满身伤痕,气息奄奄的武星雨,底下人怯怯询问。   武星辰吐了一口因为挨了武星雨一记拳头而有的血沫子,「族谱除名,扔到乱葬岗!」   只刚武家从未胜过这般蠢笨的子孙!   「是。」已有几位侍从将武星雨抬出去按武星辰的吩咐处置。   血水从武星雨的身上低落,滴答答落了一路……   见武星辰脸颊有伤,有小厮拿了热毛巾和药膏来热敷、擦拭。   「大公子。」章管家凑到了跟前,「老奴有件事要请大公子示下。」   「什么事!」武星辰因为挨了一拳,脸颊肿胀的难受,且一想到竟是被那个废物伤到,心中越发恼怒,语气也颇为不耐烦。   章管家越发小心谨慎,腰也弯得更低,「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那聚味斋的胡家兄弟二人求到了跟前,说是要找回先前的厨子,但那厨子却在青河落了脚,有了新东家,想着让老奴出个面,帮着应付应付。」   「那胡家兄弟说,倘若咱们武家愿意出这个面儿,帮着做这桩事的话,往后聚味斋生意重振,这其中一半的盈利,皆是孝敬到咱们武家。」   「老奴原不想揽这样的事情,只是先前为他们这聚味斋做过主,先前他们兄弟二人孝敬也不算少,又惦记着大公子这里花钱的去处又多了几个,便想问一问大公子的意思。」   武家要揽权,要扶持秦霈垣上位,这银钱花的如流水一般,多一件赚钱之事,总归是好的。   武星辰捂着红肿的脸颊,拧了眉,「这样的小事儿,还用来问我?你看着处置就是。」   那便是同意了。   章管家松了口气,「是,老奴知道了,老奴这就去处置。」   武星辰叫住了退下的章管家,「慢着!」 第304章 装神弄鬼   「大公子还有何吩咐?」章管家垂首。   「给胡家兄弟带话,我要六成。」武星辰道。   「是……」   ——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有马车披着夜色在郊外的小路上缓缓行驶。   寒风凛冽,赶车的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朝有些偷懒不愿前行的马匹身上甩了一记响亮的鞭子。   马匹吃痛,奋力地迈着步子往前走。   前行速度一下子加快,马车没得一震,更因为小路上的坑坑洼洼晃的厉害,将原本平整摊在排子车上,此时已经神志不清,甚至没什么呼吸的武星雨晃得险些掉了下来。   「车赶得稳当一些!」排子车上坐着的另外一个人喝了一声。   「得嘞!」赶车人略放缓了一些速度,眼睛时不时地往那武星雨身上瞧,更是直咂嘴,「你说这人死透了没?」   「估摸着没气儿了。」另一个人答道,又有些不耐烦,「你管他死没死透呢,咱接的活是把人拉到乱葬岗去,至于这人是死是活的,跟咱没关系。」   「也是。」赶车人点头,将手中的灯笼举的更高了一些,「把人往那一送,咱们便赶紧回去喝酒去,好好去一去身上的寒气和阴气……」   说起这阴气来,赶车的人忽的想起来那乱葬岗上的皑皑白骨,以及这段时日总听到有人说附近闹鬼之事,没得打了个寒颤,「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   「有你个……」另一个人刚要喝骂一句,抬眼便看到一团青蓝色,像是火苗的东西,正由远及近,向他们马车而来。   速度极快。   将没说完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他颤抖着手问,「那是啥?」   「鬼,鬼火?」赶车人吓得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两个人正吓的抖若筛糠之时,却又见一团白影正在天上来回飘荡,晃晃悠悠,随风而动,直冲他们而来!   先是显得六神无主,脚似钉在地上一般,待一阵风吹了过来,让二人略回过神来后,哇呀一声大叫,连马车都顾不得要,只连滚带爬,哭爹喊娘的往回跑。   冷风中,瞬间只剩下了一辆马车停在小路上,马匹抽着鼻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时丁和杜松两个人走到跟前,面面相觑。   「这两个人,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吧,咱们都还没露面的,他们两个就吓得跑掉了?」杜松抓了抓耳朵。   时丁伸手,冲杜松脑门上就是一个爆栗子,「让你不要拎蓝色灯笼你偏不听,大晚上的还穿白衣,不吓的人跑才怪!」   「咱们是来抢人的,这会子倒成装神弄鬼了!」   明明可以靠实力,现在偏偏要靠技巧。   说出来,多丢暗卫的脸!   杜松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这素日里总是穿一身黑色夜行衣,本想着这次是明目张胆地来抢,好歹能换身颜色鲜亮些的衣裳。」   这衣裳可是玲珑阁里头做的,一袭月白色衣衫,再加上手中这蓝色纸灯笼,这晚上在外头一走,妥妥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风度翩翩公子哥!   到时候先被人觉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公子,再亮出拳头来将对方打趴在地上,这可是一件极为带劲之事!   实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真是白瞎了自己的各种设想。   杜松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觉得今天穿这身衣裳真的实在是太浪费了。   「别在那悲秋伤春了,快些将这货给带回去。」时丁伸手试了试武星雨的脖颈处,「还有呼吸,还有的救,可若是迟了,就真的见阎王了。」   大夫已经在等候,速度得快才行。   「嗯。」杜松应下,伸手去拽武星雨,将其放置到他们赶来的马车,趁着夜色,急匆匆地赶往郊外的一处田庄。   ——   艳阳高照,给十月初的初冬带来了几分暖意。   因着冬日运输极为受影响,这个时候涉及到货物运输的各行各业显得尤其忙碌,皆是要趁着最后这个把月的时日将货物筹备妥当。   也因此,作为渡口之一,且毗邻京城的青河变得尤其热闹。   街上客商来往,商贩叫卖,一派繁华景象。   几近晌午,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进了青河县的县城。   为首的马车虽然看着宽敞,但明显有些泛旧,车轴转动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第二辆马车宽敞华丽,且打理的极为崭新,就连马车上挂着的络子,用的都是细线串珠子的。   马车旁边,更是跟了许多一身青衣的小厮,阵势颇大。   这样的马车在青河并不常见,且显然超过了寻常商人的规格,惹得路上行走之人纷纷避让。   而那马车显然也并不将寻常百姓放在眼中,并不管路上其他的马车和行人,自顾自地往前走。   一个肩挑扁担的货郎因为扁担两端挂着的箩筐中的货物过于沉重,没有躲避及时,险些被马车撞上,踉踉跄跄了好几步才算站稳,但箩筐中装的满满的苹果滚落了几个下来。   或被人捡拾走,或被人踩碎……唯独脚边的两个被货郎捡了起来,且磕破了皮。   货郎满脸都是心疼,瞅着那马车忿忿道,「这哪里的马车,竟是这般嚣张跋扈,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嘘,小声些,这马车这般宽大华丽,架势也不小,兴许是京城来的贵人,可不是咱们平头老百姓能惹得起的,小写祸从口出!」一旁有人提醒道。   吓得货郎急忙住了口,挑着扁担往小巷子里走去。   也因为此,那些路上行人越发避让,原本热闹无比的街道,硬生生地主动让了极大的空隙出来。   马车顺利同行,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胡兴显放下帘子,连连咋舌,「看我说吧,这样的事,就得去寻了武家才好。」   「大哥说的极是。」胡兴义点头,「有章管家特地来青河跑一趟,此事绝对差不了,咱们聚味斋也是有救了!」   「嗯。」胡兴显也有些兴奋,脑中满都是聚味斋曾经热闹无比,宾客满座,日进斗金的场景。   待聚味斋恢复往日盛况,那他们家仍旧是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至于赚的钱要分给武家六成之事…… 第305章 打砸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否则的话,还要不回来那郑明远呢!   就算把聚味斋所赚钱的六成都给了武家,那也是无妨,往后他们便算是和武家搭上了线儿,结交了关系,待大殿下继承大统,武家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候多少人挤破头想要巴结都巴结不上,而他们胡家却能因为帮武家赚钱而备受青睐,往后的日子也是赚不完了……   胡兴显越想,整个人也越兴奋。   马车缓缓停在了会宾楼的门口。   胡兴显和胡兴义先下了马车,一个去马车跟前扶了章管家下马车,一个则是到了会宾楼跟前。   胡兴显背了手走到笑容可掬迎客的伙计跟前,挺了挺原本便有些突出的肚腩,「快些将你们掌柜的叫出来迎接贵客,顺便将你们这会宾楼里头的闲杂人统统清一清,该撵出去的撵了出去,再将你们掌柜的,东家,还有那郑明远叫了出来,我们章三爷有话要话。」   伙计一听这话,顿时一怔,接着笑道,「这位客官是要包场?实在对不住,我们会宾楼开门做生意,不对外包场的,客官若是喜欢我们会宾楼的菜,小的帮您寻个雅间?」   「不过这会子人正是多的时候,雅间需得等上一会儿,客官不如在这里稍等片刻,小的先给您上一些茶水和茶点来?」   这个时候了,还在这儿跟他说那般多的废话?   胡兴显扯了扯嘴角,冲着自己身后的小厮使了使眼色。   小厮会意,走上前去,冲着那伙计便是两个耳光,由抬脚踹了那伙计两下,「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家伙,不知道是章三爷来了?」   「还说什么不包场,章三爷来的地儿,就没有说不包场的事儿!赶紧把人清一清,上一壶好茶水,再将你们掌柜的,东家和那郑明远叫出来,听三爷吩咐!」   伙计被这一通耳光打的眼冒金星,捂着此时疼的厉害的肚子,顾不得答那小厮的话,只跌跌撞撞地往里走,去寻吴建通。   「真是不知道个天高地厚的,连底下伙计都养的这般没有规矩!」胡兴义在章管家跟前道,「三爷,我看得先给他们个下马威,否则不知道三爷您的厉害!」   既是来给胡家做主来了,该立的威信自然也是要立的。   章管家十分赞同胡兴义所说的话,哼了一声,「给我砸!」   那些跟着章管家的小厮们得了吩咐后,立刻卷了袖子,从马车上头抽出好几根婴儿手臂粗细,半人多高的木棍,朝着会宾楼的窗户以及门口摆着的等位桌椅,便是砰砰一顿砸!   杯盘茶碗皆是砸个粉碎,桌子椅子全部掀翻,若有伙计来拦,便是抡起木棍,一通的打。   会宾楼里正在吃饭的食客们皆是吓得不轻,有不明所以的,或者是略微胆小怕事一些的,往一旁站了站,想看一看到底是出了何事。   见无外人出手阻拦,那些小厮越发来了胆量,径直进了会宾楼的大堂之中,如在外面一般打杂起来。   哗啦啦碗盘被掀翻在地,摔的粉碎的哗啦声,人纷纷躲避的尖叫声,小厮和伙计之间起了冲突的厮打声……   整个会宾楼,顿时乱成了一团。   而吴建通这会子正在后院和苏玉锦商议开分店和伙计往后抽调之事,听着动静后急忙到前头来,便看到了大堂之中无比混乱的一幕。   「出了何事?」吴建通忙问。   「不必问,必定是有人来捣乱来了。」苏玉锦二话不说,转身又回到了后院,从后院里头寻了一个用的趁手的扫帚,又拿了一根擀面杖,重新冲了回来,照着离自己最近的青衣小厮的后背便是一棍。   这一棍用尽了极大的力气,只将那小厮打的半跪在了地上,在发觉打自己的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姑娘时,那小厮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找死!」   那得看是谁找死!   苏玉锦脸色铁青,顺手拿了旁边的一个盘子,「哐」的一下摔成两半,只将有着锋利瓷边的一面朝外,趁着那小厮扑过来时,朝着那小厮的面门划去。   一声惨叫之后,血珠子直往外冒,脸上更是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小厮惊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再看苏玉锦时,犹如看到恶鬼一般,脸色惨白。   眼看着那小厮此时脸被完全划开,伤口深到几乎能看到骨头,血更是流了满脸满身,瞧着十分骇人,众人皆是惊在了原地,甚至忘记了刚刚还在进行的打斗。   片刻的安静后,那些小厮回过神来,看到自己人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怒吼着抡着棍子冲苏玉锦扑了过来。   「锵」的一声,木棍砸在了一个小号铁锅上头,震得那小厮往后退了两步。   「哪里来的混账玩意儿,到我们会宾楼来撒野!」手执铁锅的郑明远怒喝道,手中的菜刀更是晃了晃,「真当我们这里没人了不成,任谁都来这里胡闹?」   小厮扯着嘴角嗤笑,「别说是什么会宾楼,就是整个青河,没有我们不能打砸的地方!想砸你们就砸了,就算把这里夷为平地,我们也担的起!」   还真是没有了王法!   如此口出狂言,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还做出这等嚣张跋扈之事!   且无缘无故地这般对待会宾楼,那下一步对待的便是旁人,甚至是他们!   若是不将这些人送到官府,当真不知道要祸害多少正经生意,伤害多少百姓!   更何况,还不过是小厮奴仆,倘若是真的主家来了,还不得要了所有人的性命?   这成什么了!   正在会宾楼中吃饭的所有食客,在听到这小厮这番狂妄无比的言论后,各个都义愤填膺,甚至有人拎起了手边的凳子,朝着那些小厮砸去!   干他丫的!   有人出了手,其他人心中的怒火也克制不住,只纷纷卷了袖子上前,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些目中无人的恶奴。   而会宾楼相邻的一些铺面,看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对着会宾楼便是一通打砸,纷纷和伙计一块过来帮忙。   各位小可爱有没有快速治疗口腔溃疡的偏方?作者最近已经被口腔溃疡折磨崩溃了,整整三个,一个在嘴角,一个在牙根儿,一个在咬合线附近,真的太疼了……话都不想说……o(╥﹏╥)o西瓜霜,黄连上清片,维生素统统不管用 第306章 打狠一些   街上正在跑腿接活的飞毛腿们,在看到会宾楼有动静时,也纷纷来看,大概了解了状况后,或帮着对抗那些小厮,或去喊人帮忙,或去衙门报官……   「会宾楼被京城来的恶奴给砸了!」   这句话以最快的速度在整个青河县传播开来,且很快传到了冯家铺子门口。   冯袁冬正在铺中清点年前需要往西北边陲运送的订单,在听闻此消息后,拳头砸在了案上,「哪里来的刁奴,随随便便便来青河欺负咱们的商户,当我们商会是摆设不成?」   「叫上铺中伙计,再就近通知各行管事,去会宾楼帮忙!」   有了冯家铺子伙计的通知,不断地有人开始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往会宾楼而去。   到了会宾楼附近时,越来越多的人已是汇聚成了浩浩荡荡的一群,如一堵密实的墙一般,不断移动,直至到了会宾楼的门口。   铺中原本打砸的小厮已是被会宾楼中的伙计、食客以及附近街坊四邻围堵到了会宾楼中,实打实地来了一个瓮中捉鳖,外头的章管家,胡家兄弟和剩余的几个小厮见状,心中皆是一惊。   不过是打砸了一个酒楼,怎的会有这般多的人来帮忙?   但不等他们多想,一众人已是走到了跟前,对他们怒目而视。   「将这些人绑了起来!」冯袁冬大手一挥。   身后的人立刻上前行动。   「大胆!」章管家看到自己带来的所有人皆是被人捆绑捉拿,气得七窍生烟,站在踩脚凳上冲着众人喝道,「你们可知我们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放肆……」   人潮涌动,这话如同扔进一片湖水中的一颗小石子,连涟漪都不曾泛起分毫。   章管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连胡兴显和胡兴义兄弟二人亦是傻了眼。   「你们胆敢……」胡兴显刚要怒喝一声,便被旁边的人一把拽倒在了地上。   抹布堵嘴,麻绳捆身,趁着混乱踹上两脚……   在一顿饭的功夫后,叶永望带着衙差赶到时,章管家和胡家兄弟,以及那些小厮们各个被揍成了猪头,捆成了粽子,齐刷刷地摆在了会宾楼的门口,场面到是颇为壮观。   叶永望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人提及这些人寻衅滋事,二话不说便一通打杂之事,便恼怒异常,到会宾楼看到现场杯盘狼藉,远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后,越发怒不可遏。   在青河这个他所管辖的地界上,竟然能出现光天化日,被人打杂店铺的恶劣之事,尤其打杂的还是苏玉锦所开的会宾楼,实在不能忍!   「将这些目无法纪之人统统带回县衙,先各自打上三十大板,再行审理!」叶永望怒喝了一句。   「是!」衙差们忙按吩咐去忙碌。   苏玉锦在青河县口碑极佳,平日里乐善好施,捐赠钱财修路造桥,会宾楼也是十分会做事,对他们这些衙差颇有照顾,家人来会宾楼吃饭皆是便宜许多,衙差们对苏玉锦和会宾楼印象颇佳,十分尊重。   眼下有外头人的人在会宾楼撒野,他们自然是心中气不过,连拖带踹的将那些人往衙门里头带。   章管家此时鼻青脸肿,原本便有些上了年岁,又多年养尊处优的,此时突然遭这般的罪,早已是面部扭曲。   奋力地将口中堵着的抹布吐了出来,章管家喝道,「大胆!知道本爷是什么身份吗,竟然敢对本爷用刑?」   「区区青河县县令,竟然如此狂妄大胆,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实话告诉你,我可是京城武家的人!」   威胁谁呢!   叶永望越发恼怒,瞪了那章管家一眼,亲手将那抹布重新塞到了他的口中,幽幽道,「任你是什么武家人也好,文家人也罢,今儿个任谁来了这顿板子也得打!」   「带走!」   在青河地界上这般张狂撒野,真当青河是没人管没人顾的地方了?   叶永满脸都是怒意,又补了一句,「板子打狠一些!」   「是!」衙差们用力点头。   等的就是这句话!   等衙差们将章管家等人带走,叶永望冲苏玉锦拱手,「此事还得你们会宾楼去几个人说明一下当时的状况。」   「我去吧。」苏玉锦交代吴建通安顿后面之事,又抬眼望了一圈,选了几个从头到尾知道事情状况的伙计,「你们跟我一起去。」   「我也去。」穿着围裙,拎着锅铲的郑明远站了出来。   此事因他而起,他也刚好跟衙门说清楚前因后果,好好治一治胡家那两个胡涂兄弟!   苏玉锦明白他的心思,点了头,一起跟着叶永望往县衙走。   衙门的人陆续走完,这场闹剧算是告一段落。   吴建通急忙吩咐伙计收拾打扫,而他自己则是代苏玉锦以及会宾楼向冯袁冬以及前来帮忙的许多人连声道谢,「今日多谢各位出手相助。」   「吴掌柜客气。」冯袁冬道,「青河县商会成立的初衷便是为了让咱们青河县所有商户能够得到商会庇护,此次会宾楼被人如此闹事,商会理应出面。」   「正是如此。」其他跟着一起来的铺面掌柜也都附和点头。   自商会成立之后,帮着各行各业解决了许多麻烦和争端,尤其在面对其他县、府生意上的刁难时,商会出面协调,也都帮许多铺子找回了应得的利益。   众人相信互相扶持帮助的道理,此时也觉得帮着会宾楼是理所应当。   「苏姑娘和郑大厨去了县衙,会宾楼此时这个模样,吴掌柜也赶紧忙吧,我们便先告辞,不多打扰。」   冯袁冬领着其他人离去,临走时留下了几个伙计帮着会宾楼收拾、清扫一番,更是交代吴建通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去寻了他。   吴建通连声道谢。   送走了冯袁冬等人及街坊四邻的铺子掌柜,吴建通则是去安抚在场的客人。   「诸位!」吴建通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我们会宾楼出了这样的事情,惊扰了各位正常用饭,着实对不住,此事事发突然,各位出手相帮,我们会宾楼实在感激不尽。」   写着写着感觉不对,把304章后半截重新写了一下,可以回头看一下哦,不会额外收费的~~刷新即可 第307章 威逼利诱   「眼下会宾楼成了这副模样,大约是不能让诸位正常用饭了,但各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后厨还能正常做菜,各位可以将就着吃上几样,今日会宾楼酒菜全部免费,算是我们会宾楼给各位赔个不是,也算是感激各位出手相助。」   「若是此时不愿将就的,便到咱们柜台这里登记拿对牌,待改天有了空闲,再来我们会宾楼好好吃上一顿,会宾楼随时欢迎!」   会宾楼事情做得敞亮气派,在场的所有人皆是阵阵喝彩。   这会子是饭点,众人腹中空空,加上原本便是冲着会宾楼的厨艺来的,这会子再走有些可惜,大部分人干脆留下来,准备简单吃上一些。   桌椅不够的,大家便挤一挤,凑一凑。   楼上雅间的客人见状,便邀请几个上去一起吃。   正等着上菜的,看伙计们清扫那些碎盘子碎碗忙不过来,干脆搭把手帮忙……   这一幕幕落在眼中,只让人心里都暖暖的。   吴建通鼻子有些发酸,只交代曾大勇和后厨其他人务必要将拿手菜都拿了出来,好好招待这些南来北往的客人。   曾大勇等人心里也是劲头十足,颠起勺来比往日更加卖力。   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从后厨不断送出,陆续端上了桌子,客人们因为方才之事感觉彼此距离拉近,一边吃饭一边夸赞菜式滋味佳,一边更是天南海北的聊。   此时的会宾楼到比平日里更加热闹了几分。   这边,一众人皆是到了县衙。   到了县衙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板子。   衙差们手脚麻利,三人一组,两个人将人摁在条凳上,一个人抡起板子卯足了劲儿的打。   几乎是片刻间,噼里啪啦以及哭爹喊娘的叫喊声,充斥着整个县衙,连从县衙门口走过,或是在附近住的百姓,都忍不住伸手堵了耳朵。   打完之后,那些小厮们先扔到旁边看管,只带了章管家,胡兴显和胡兴义这三个领头的到大堂去问话。   「威……武……」   伴随着两边衙差的喊声,县衙大堂给人压迫感越发强烈,胡兴显和胡兴义已是噗通跪在了地上。   屁股此时早已被打开了花,两个人恨不得想要趴在地上,但看到威严无比的叶永望时,只将这个念头收了回来,强忍着疼痛跪着。   章管家此时便没这般顺从,反而因为挨了一顿板子的缘故,越发恼怒,立在堂中,恶狠狠地看向叶永望,「我是武阁老武家二房的管家,你区区一个清河县令,竟是敢对我用刑?」   「放肆!」叶永望睨了章管家一眼,「武阁老是朝中重臣,为国效忠,家中岂有你这般一言不合便要打砸正经做生意的酒楼,定是在撒谎!」   「到了县衙之上,还谎话连篇,妄图攀附朝臣,藐视公堂,来人那,再打三十大板!」   衙差们闻言,立刻拿了条凳板子过来,摁着章管家便要接着打板子。   急的章管家额头的汗珠直冒,「我真是武家二房的管家,这胡家兄弟还有家中小厮皆可作证!」   「当真是武家二房的管家?」叶永望眯了眯眼睛。   「如假包换!」章管家头点的小鸡啄米一般。   「那此事便有意思了。」叶永望幽幽道,「武阁老素来讲究为国尽忠,更讲究为官需得公正清廉,武家素来治下有方,怎的会有你这般打砸旁人酒楼的管家?」   「哦……」叶永望拖长了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本官明白了,这大约是武阁老的意思?堂堂一介阁老,竟是跟青河县的一个酒楼过不去,着实令人费解的很,也属实有些欺人太甚,本官还是写了奏折上奏,说明情况为好。」   见叶永望这般说,章管家嗤笑起来,「就凭你?一个七品县令?只怕这奏折,永远也到不了圣上跟前!」   奏折上报,素来是一级一级上呈,尤其是像叶永望这般地方官的奏折,需得经过层层查看,以武家的权势,中途便能轻松拦截,其中的内容,根本不会被皇上知晓。   「没错。」叶永望漫不经心地点头,「若是按正常的话的确如此,不过本官与贺大人交情匪浅,此事本官也会书信一封和贺大人说个清楚明白,贺大人素日公正严明,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章管家脸色顿时一白。   贺家和武家的关系,势同水火。   尤其武家全力辅佐大殿下秦霈垣,贺家可谓视武家为眼中钉,只恨不得找寻各种把柄来针对武家,此次之事若是贺严修知晓,必定会知会言官御史,弹劾武家一番。   本是想为武家寻个捞钱的门路,结果给武家寻了个麻烦回来,倘若被大公子知晓的话,只怕容不下他。   章管家打了个寒颤,立刻满脸堆笑,「叶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本官光明磊落,说话从不刻意避人,你有有话直说便可,不必遮遮掩掩。」叶永望道。   这种话,如何能直说?   果然是跟贺家交好之人,各个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章管家咬牙切齿了片刻,面上仍旧保持笑容可掬,「叶大人,这不过是一桩小事,原是不必闹得人尽皆知的,且这是在青河,是叶大人的地盘,许多事情还得仰仗大人的。」   见叶永望并无不耐神色,章管家接着道,「这胡家兄弟是京城聚味斋的东家,这大厨郑明远又曾受过胡家恩惠,现如今胡家想寻了郑明远回聚味斋做事,会宾楼和这苏姑娘横加阻拦,依我看来属实不妥,还得叶大人从中调和,好让这郑明远回了聚味斋去,平息了会宾楼和这苏姑娘的争议。」   「自然了,此事必定不会让叶大人白白忙碌,该有的东西一定不会少的,且武家在京城家大业大,武阁老又是朝中重臣,连我家大公子都在吏部任职,叶大人此事若是办的漂亮,往后升迁之事上也会十分顺遂。」   「自然了,倘若叶大人不识好歹,非要一意孤行的话,以武家现如今的状况,想要给叶大人些难堪,只怕贺家也是顾不得的。」   「哦?」叶永望眯了眯眼睛,「听起来倒是十分有趣。」   收到了很多小可爱提供的治疗口腔溃疡的办法,感谢各位……作者正在试验中……希望尽快好起来,o(╥﹏╥)o 第308章 接旨   叶永望摸了摸下巴,继而又对一旁的人道,「记下来,章三目无法纪,公堂之上公然贿赂威胁朝廷命官。」   「除此以外,这章三仗着自己是武家管家,随意欺凌寻常百姓,指使身边奴仆恶意打砸会宾楼。」   「身为奴仆,见朝廷命官胆敢不下跪,扰乱公堂秩序……」   「如此等等,数罪并罚,按当朝朝廷律法,已是足以流放千里!」叶永望喝道,「先将此人打赏三十板子,收押入监,待会宾楼统计出来今日受损状况后,再定其他赔偿罪责!」   章管家,「……」   费了半日的口舌,还以为这个叶永望应该会识些时务,怎的就成了他被流放一千里?   还要赔偿会宾楼?   这个叶永望,当真不知好歹!   章管家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叶大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为了区区一个寻常生意人……」   「寻常生意人?」叶永望冷笑,「果然这狗仗人势时间长了,连真的局势都看不清楚了,苏姑娘可是……」   贺大人的远房亲戚。   且看苏玉锦与贺严修的亲密程度来说,苏玉锦往后大约是能够入贺家做当家之母的。   你现在想欺负的,是未来的贺夫人!   以贺大人的性子来说,别说你一个小小管家,就算你是武家嫡子嫡孙,乃至当朝武阁老,他都不会善罢罢休!   叶永望话不曾说完,有衙差急匆匆跑了过来,「大,大,大人……」   衙差慌慌张张,额头冒了一层的汗,说话更是结巴了半晌,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何事如此慌张?」叶永望拧眉询问。   「外头,外头……」衙差大喘气了好一会儿,这才略微平复了一些激动的情绪,咽下了一大口的口水,「外头来了许多人,为首的礼部任大人,还有宫中宣旨的太监沈公公,说是要请大人一起去居住在青河县的平安县君家中宣旨。」   「平安县君?」叶永望诧异,「咱们青河县哪里有什么平安县君?」   话说回来了,有平安县君吗?   怎的从未听过这个封号……   「就是苏姑娘!她被皇上封为平安县君!」衙差将这句话说完后,仿佛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但又想着苏玉锦现如今已是平安县君,若是论及阶品的话,县君是五品,叶永望这个县令不过是七品,他这个衙差还得先跟苏玉锦行礼问安,便急忙将自己的瘫坐调整成了端正跪着。   苏姑娘被封为了平安县君?   叶永望一惊,急忙从案后快步走了下来,端正向苏玉锦行礼,「下官见过平安县君。」   「叶大人不必多礼。」苏玉锦道,「既是礼部官员和宣旨太监已是到了衙门外,叶大人便与我一同去接旨吧。」   「是。」叶永望应下,吩咐了一旁的人先去外头回话,接着陪苏玉锦一并走出县衙。   礼部此次来宣旨的任大人,任正六品主事之职,与宣旨太监沈公公在得了消息后已是各自下了马车,看到苏玉锦和叶永望后,略欠了欠身,「平安县君,叶大人。」   「有劳沈公公和任大人跑上一趟。」苏玉锦客套寒暄。   「能为平安县君宣旨,是洒家的脸面。」沈公公是宫中的老太监,从前伺候太后,也是德高望重。   此时见苏玉锦年纪轻轻,容貌秀丽,待人接物颇有礼节且端庄大方,并无胆怯畏惧,对其印象顿时颇佳。   众人一同前往苏玉锦的家中。   叶永望带人在前头领路,任大人和沈公公带来礼部及宫中随行侍从,加上装着各种赏赐之物的马车,可谓浩浩荡荡。   如此阵仗在清河街上行走,路上行人纷纷避让,更是议论纷纷。   「这又是出了何事?」   「看架势是不小,似乎是宫里的人?」   「错不了,那些侍从穿的是宫人的衣裳……」   「方才我从县衙门口过,似乎听到人说什么册封,县君什么的字样,可是咱们青河县有人被册封了县君?」   「县君?老天爷,谁这般大的荣耀?」   「他们要去的,似乎是苏姑娘家中!」   「真的假的……」   「……」   一行人到了苏玉锦家中,略略安定后,沈公公便清了清嗓子,「青河县苏玉锦接旨。」   「民女苏玉锦接旨。」苏玉锦恭敬跪下。   叶永望及艾草等一众人等,跟着纷纷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河县苏玉锦,医术卓然,乐善好施,于洪郑府水灾之时救治时疫有功,特封为平安县君,加食禄五百石,赐县主府一座,黄金百两,各色绸缎二十匹,玉如意一柄,各式药材若干,钦此。」   沈公公言罢,苏玉锦叩拜谢恩,「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后双手恭敬接过沈公公手中的诏书,「皇上隆恩,感激不尽。」   「平安县君救治时疫,实至名归。」沈公公笑道,「除皇上赏赐以外,太后褒扬平安县君乃女子典范,巾帼不让须眉,特地赏赐平安县君珍珠一斛,白玉枕一件,以示嘉奖。」   「谢太后赏赐。」苏玉锦再次拜谢,「沈公公和任大人一路辛苦,烦请移步厅堂,喝杯茶,吃上一些茶点吧。」   从京城赶路到这里,一路走得不快,花了半日的功夫,此时刚过饭点儿,众人也是腹中空空。   沈公公和任大人便没有客气,到了厅堂落座。   艾草端上了新沏的毛尖儿和家中常备的各色茶点。   沈公公和任大人因为时常忙碌这些事务,场面上的吃喝颇为不缺,对这上等的毛尖儿到是并不觉得稀奇,到是吃到那些茶点时,略愣了愣。   茶点种类颇多,什么桃花酥,栗子桂花糕,杏仁酥,桂花马蹄糕,还有几样叫不出来名字,看着模样奇怪的吃食。   单单论样式来说,倒也不算稀奇,最关键的是这些茶点的滋味……   桃花酥口感酥脆细腻,桃花香味十足,口感甜度适当,且并不发腻;栗子桂花糕口感粉糯,但吃着绝对不会像寻常吃到的那般发干发噎,反而是觉得细腻滑润,口留余香;桂花马蹄糕要比平日里吃到的更加滑嫩爽弹。   除诰命夫人的册封,女性的分封由上到下一般是,公主,郡主,郡君,县主,县君,乡君。作者查到的数据,参考其中一个朝代,县君食300石,所以文中用了加字,取500以示嘉奖~勿过于考究哦~ 第309章 非常后悔   最要紧的是那几个不知道名字的糕点。   一个绿色的圈圈状,上面沾着好像梅子干儿一样的糕点,一口下去酥脆无比,香浓可口,比桃酥吃起来更加细腻,且清香味十足,梅子干儿的酸甜滋味增色十足,吃起来美味可口。   还有一个吃起来松软可口,中间的夹心酸甜美味,香味十足,只恨不得要将所有的全都吞进肚中才算过瘾。   沈公公和任大人吃的十分香甜,不知不觉间已是将那茶点吃了个大半。   有心想再多要一些来吃,但两个人又觉得不好意思。   到底是平日里见过许多世面,吃过御赐糕点的人,这会子在这里贪嘴,属实不大好看。   可这些糕点,实在是太好吃了。   比御赐的还好吃……   沈公公舔了舔嘴唇,和任大人眼神交流了一番。   「任大人,你去再要一些来吃?」   「下官官职低微,此事得沈公公出面更为合适。」   「咱俩这么多年搭伙了,别闹那些虚的,你去!」   「你怎么不去!」   「……」   两个人挤眉弄眼的,眉毛几乎拧成了麻花,眼珠子恨不得突了出来,但最终的结果是谁也不肯拉下这个脸去。   眼看着氛围变得有些奇怪,两个人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扭曲,苏玉锦笑道,「这些皆是我与家中丫鬟平日里做的,二位若是不嫌弃的话,一样给二位包上一些?」   见平安县君发了话,两个人顿时喜出望外,沈公公率先道,「有劳平安县君,洒家吃着这个松软的糕点极其好吃,劳烦平安县君多拿上一些。」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让艾草多拿上一些自己自制的,加了果酱的戚风蛋糕。   「劳烦平安县君多给些这个。」任大人拿着仅剩的半枚抹茶梅子曲奇饼道。   「这个还多,都给任大人包上。」   做吃食原就是苏玉锦的爱好,平日里但凡得了闲都会做上一些练手,刚好昨日不忙时做了许多,苏玉锦此时颇为大方。   「当真是多谢平安县君了。」沈公公和任大人再次道谢,心中对苏玉锦越发好感十足。   模样好,医术高,厨艺精湛,为人和善……   的确是女子之中的翘楚。   太后和皇上的夸赞实至名归!   「沈公公,任大人客气了。」   苏玉锦吩咐艾草和柳妈妈去打包各种吃食,自己则是拿了两迭银票,往沈公公和任大人手中塞。   沈公公急忙推辞,「平安县君不必如此客气。」   「县君倘若真要客气的话,不如多给我们一些茶点?」任大人附和了一句。   苏玉锦,「……」   竟是两个吃货?   不过也好,这种事原就是投其所好,吃食也好,银票也罢,皆是一样的。   苏玉锦笑道,「若是沈公公和任大人不嫌弃,那我便着人多准备上一些,碰巧这几日也做了一些新的卤味,二位也尝一尝。」   茶点便是如此好吃,那卤味自然也不会差?   沈公公和任大人连忙点头应下。   宣旨这样的事情,是回去回去复命,反馈结果的。   青河县离京城不远,晚上需得回到京城。   沈公公和任大人下午不敢多留,待苏玉锦答应给他们的各样吃食皆是打包好后,便告辞离去。   「慢走。」苏玉锦出门相送。   「县君留步。」任大人道,「县君的府邸已在修建,就在青河县中,待修建好之后,下官再来请县君前往。」   「有劳任大人。」   苏玉锦道了谢,任大人和沈公公各自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上满车的各样吃食,大包小裹的堆满了半个马车,二人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去,更是迫不及待地拆开几个尝一尝滋味。   「这个泡椒凤爪好吃。」   「卤鸭舌够滋味!」   「香辣鱼豆腐也好吃!」   「拿水来……」   「……」   送走了这两个人,苏玉锦和叶永望再次回到了县衙。   而此时的章管家,胡兴显和胡兴义皆是面如死灰,再看到苏玉锦时惊恐地往一边挪了一挪。   他们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这姓苏的是皇上新封的平安县君,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来惹事。   现在好了,没把会宾楼给毁了,也不曾将郑明远要回去,反而惹上了这般大的麻烦……   而这三人中,最后悔的当初章管家。   原以为是一桩送上门来赚钱的事情,不曾想踢到了铁板。   平安县君是有功才被分封,此时在皇上面前脸面十足,倘若她上奏此事,必定会以武家治家不严的罪名!   那他到时候……   武星雨为了性命不得不为贺严修说话,即便身为武家子孙,仍旧落得一个活活打死被扔到乱葬岗的下场。   那他不过是一介奴仆,给主家惹了这般大的麻烦,只怕连全尸都留不下!   非但如此,就连他的家人……   章管家打了个哆嗦,「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冲着苏玉锦和叶永望「砰砰」便磕起了响头,「小的有眼无珠,无意中冲撞了平安县君,还请平安县君恕罪。」   「此次给会宾楼造成的损失,小的一定照价,哦不,是双倍赔偿,就连影响到的生意孙氏,小的也一并出了!」   见苏玉锦并不言语,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章管家磕头如捣蒜一般,连连求饶,「小的当真不知道会宾楼是平安县君的产业,倘若知晓的话,就算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造次。」   「哦?」苏玉锦斜了斜眼睛,「照你这般说,倘若今日会宾楼的东家是寻常百姓,你便有胆子肆意妄为了?」   这是不打算轻易了结了……   章管家又是一哆嗦,伸手指向胡兴显和胡兴义二人,「都是她们两个在小的跟前胡说八道,说县君您抢了他们的大厨,小的信以为真,这才……」   「都是他们的过错!」   此时已是到了这般地步,胡兴显和胡兴义也觉得这章三有些靠不住,慌忙磕头道,「请县君和大人明察,我们兄弟二人原不过是想要将郑明远要回去,所以请了他来帮忙,打砸会宾楼之事是他的主意,与我们无关!」 第310章 收获不小   章管家闻言顿时暴怒,冲着胡兴显兄弟二人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当初可不是这般说的!」   「是你们说要好好给那会宾楼一些教训,让他们知道厉害,乖乖交出郑明远这个大厨,最好再让他们这两年赚的钱吐出来一些,还说无论吐出来多少,尽数都给了我当好处!」   「到了这个时候,你们竟然说这样的话?实在厚颜无耻!我怎么当初瞎了眼,听了你们两个在那期期艾艾的抱怨!」   「我们是想给会宾楼一些教训,可也没让你将会宾楼砸成这幅模样啊。」胡兴义阴阳怪气道,「还不是你仗着自己背后靠了武家,才这般嚣张跋扈?」   「就是!」胡兴显也跟着附和。   今日得罪了平安县君,他们必定会没有好下场,再多得罪一个武家也是无妨。   更何况,他们原本也是期盼着章管家背靠武家能把此事解决的干脆利索,结果现如今闹成这副模样,还不如他们呢!   若是他们来的话,顶多就是放放狠话,就算得罪了平安县君,人家是县君,大约也不会特意去寻他们一个生意人的麻烦。   现在好了,根本没法收场!   胡家两个兄弟也有些后悔去找寻了章管家,心中也多了一些埋怨。   「你们……」章管家气得够呛,伸手便想给他们兄弟两个几个耳光。   自在武家做管家以来,就没受过这般的气!   素日打鹰的,今日竟是被鹰啄了眼,气死了,气死了!   可兄弟两个也不是吃素的,也比章管家更加年轻,眼看着他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反身就先往章管家身上招呼。   三个人顿时扭打成了一团。   章管家敌不过兄弟两个人,挨了好几下,恼怒大喊,「我再如何说都是武家的管家,我背后可是武家,到时候收拾你们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那也得你能回了武家再说!」胡兴义道,「平安县君,叶大人,你们好好查一查这个姓章的,这种强占旁人产业的事他可做了不少!」   「光我知道的,京郊的田地,京城之中的铺子,青河这边的船运,各个都捞了不少钱!」胡兴显也跟着道。   看起来这次收获不小。   叶永望眼前一亮,吩咐衙差们将这三人拉开,拍了惊堂木,「你们二人且细细说来……」   要审理旁的案子,苏玉锦和郑明远便不便多呆,先告辞离去。   「现下是这幅光景,郑叔也不必担忧了。」苏玉锦道。   郑明远点头。   顺藤摸瓜,叶永望这次肯定把那个章三查个清清楚楚,连同贺严修上呈奏折,将这章三的罪尽数定的清楚明白,而这次的始作俑者胡家兄弟也会落得一个挑唆和蓄意打砸伤人的罪名,再碍于苏玉锦平安县君的身份不敢再作任何的妖。   可以说,他是不必再担忧胡家捣乱之事,可以十分安心地在会宾楼做他的菜,帮着苏玉锦在京城再开上一家更大的酒楼。   但……   胡家此次成了这副光景,只怕越发不会好好去经营管理聚味斋了。   虽然在郑明远看来,胡家兄弟原就是不象话的败家子,聚味斋衰败是早晚之事,但真的看到聚味斋衰败,他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聚味斋是他曾忙碌了十多年,一点一点学到厨艺,获得无数成就之处,更是老东家半辈子的心血。   甚至老东家在弥留之际时,还拉着他的手,十分不放心地叮嘱了又叮嘱,只为让他帮着好好守着聚味斋,以免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哎……   郑明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郑叔。」苏玉锦道,「你说咱们要在京城开的酒楼,叫什么名字好?」   叫什么名字?   郑明远忽的一愣,「不是会宾楼吗?」   既是开分店,自然需得叫一样的名字,如此才能名声更加响亮,也能吸引更多的食客上门。   「既是原来就叫聚味斋,再改名的话便有些不妥,就还是用聚味斋吧。」苏玉锦笑道。   郑明远又是一愣,片刻后反应了过来,「东家说的对!」   就叫聚味斋!   苏玉锦和郑明远、艾草到达会宾楼时,食客基本上已经尽数散尽,门口和一楼的大堂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吴建通正领着伙计清点今日损耗的碗盘杯盏,桌椅板凳等东西。   见苏玉锦回来,吴建通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称呼了一声「东家」。   苏玉锦闻言顿时笑眯了眼睛。   无论她是不是县君,还是会宾楼的东家,这一点不会变!   吴建通见苏玉锦笑靥如花,也是松了口气,将方才苏玉锦和郑明远去县衙之后,他在这里的应对客人之策大致说了一说。   「说的是酒菜全免,可许多客人临走时还是在桌上留下了许多银两,加起来倒也跟平日里的差不多。」   吴建通道,「受伤的伙计皆是送到医馆看诊,根据伤势严重程度多发一些银两,放一段时间的假好好休养,所有砸坏的东西尽数归拢到了后院,正在往外运送,我也已经找寻了早先为会宾楼做桌椅的木匠,按照先前的款式和尺寸,昼夜赶工,尽早制出。」   「此外,那些杯盘碗盏,我也已经着人去采买,跟窑炉那商议一番,定制跟从前一样的花色,这样看着也舒坦。」   「嗯。」苏玉锦点头,「会宾楼这几日缺东少西的,先关门歇业几日,等收拾个差不多了再开门营业,也让伙计们歇息几日。」   「至于客人们给的那些银两……」苏玉锦想了想,道,「都是些心慈之人,这银两便捐到衙门那修缮河堤,也算是咱们为客人们积一些功德。」   修河堤筑路,这是最为利于民生之事,可谓功德无限,即便没有写上姓名,但这些银子出自那些人之手,善人有善报,上天在往后的日子中总会在不经意间回报一二。   「是。」吴建通点头应下。   又交代了一番后,苏玉锦和艾草回了家。   刚一踏进家门口,柳妈妈便急忙迎了下来,冲着苏玉锦端端正正行了个礼,「老奴见过平安县君。」   今天作死吃了两片菠萝,好家伙,有点好转的口腔溃疡再次变得巨疼……看起来口腔溃疡期间不能吃菠萝…… 第311章 出来吧   苏玉锦伸手将其扶了起来,笑道,「柳妈妈这是要跟我见外了?」   「哪里是见外了,老奴是高兴,高兴!」柳妈妈说话时,伸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是打心眼里替苏玉锦高兴!   自家姑娘的品行,容貌以及为人处世,她皆是看在眼中,也是盼着往后苏玉锦能有个好的归宿,顺遂一生。   从前是盼着苏玉锦能够入了贺家,跟着贺严修享清福,但眼看着贺严修归还了苏玉锦的卖身契,柳妈妈这心里顿时没着没落的。   哪怕苏玉锦这一件件的生意都做的风生水起,哪怕苏玉锦与贺严修的关系似乎还是如从前一般平和融洽,柳妈妈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始终都不曾落了地。   但现在好了,苏玉锦被封为了平安县君。   县君!   那可是比县太爷还要高的阶品!   若是往后再论及婚嫁的话,苏玉锦必定是能够入了高门大院做当家主母,无人敢欺,是真正的风光无限。   即便是自家姑娘真的不考虑婚嫁,一直一个人的话,有了平安县君这样的身份,再加上自己手中赚的这么许多的银钱,日子也过得不会差。   自家姑娘委屈遭罪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个名堂来了!   柳妈妈几乎喜极而泣。   苏玉锦知晓柳妈妈对她的忠心和情谊,见状心中也觉得暖意十足,拉着柳妈妈和艾草,感慨道,「从前跟着我也是吃了许多的苦,受了极大的累,往后这日子也算能够好过一些。」   「姑娘哪里的话,老奴跟着姑娘,日子过得好着那。」柳妈妈笑道。   这话不是客套,是真的好。   像苏玉锦这般待人和善,信任有加,且拿了她们当亲人的主家,当真是世上难寻。   艾草也跟着附和,「是真的好,婢子能遇着姑娘,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贫嘴。」苏玉锦点了点艾草的额头,笑着冲柳妈妈道,「妈妈可做了饭食?」   从晌午时章三和胡家兄弟在那闹事,后来沈公公和任大人来宣旨,再到后来折返县衙,又去会宾楼说话……   这大半日的忙碌,几乎是没有吃任何东西。   此时所有的事情说定,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只觉得腹中如擂鼓一般。   「做了,做了。」柳妈妈笑道,「做了姑娘爱吃的鲫鱼豆腐,清炒河虾,家常豆腐,大葱烧皮渣,还做了些烫面饼和莲子百合粥,这段时日虽然天气冷,可屋子里头地龙烧的热,姑娘大约有些上火,多喝一些莲子百合粥。」   「对了姑娘。」   柳妈妈一边摆饭,一边道,「方才姑娘没回来时,冯家,周家,孙掌柜,还有几个素日里跟姑娘有来往的,都送了贺礼过来,说是恭贺姑娘分封平安县君。」   「老奴见都是贺礼,也没有特别出挑的东西,便都收了起来,待会儿让艾草登记入册,先收起来?」   「嗯。」苏玉锦点头,「你们看着安置就好。」   柳妈妈和艾草在这些事情上颇为妥当,她也十分放心,尽数交给她们去做。   且这会子她更在意的,是面前的这桌子饭食。   鲫鱼豆腐炖的时间够长,汤都炖成了奶白色,散发着阵阵清香滋味,豆腐软嫩,入口微烫,在这样的寒冬天气,吃起来舒适可口。   苏玉锦觉得十分美味,连连夸赞柳妈妈手艺极佳,心里更是快速的盘算了起来。   冬日里鲫鱼虽然生的不如秋日时肥美,但因为冬日的河水冷冽,让野生的鲫鱼带了些与众不同的鲜美滋味,吃起来也格外好吃。   待下次贺严修再来的时候,给他炖鲫鱼豆腐好了。   不过贺严修贪嘴的很,又喜欢味道重的东西,清淡的鲫鱼豆腐只怕吃起来不够过瘾……   不如做香辣烤鱼?   说起来辣味了,麻辣香锅好像也不错。   似乎也可以考虑红油火锅。   对了对了,毛血旺也是极佳的选择!   或者香辣虾也不错哦……   就是不知道贺严修下次什么时候过来,有些想他了呢。   苏玉锦的眼睛眨巴了又眨巴。   而后的几天,苏玉锦陆续收到了许多的贺礼。   大多是从京城过来的。   安国公府送来的是整幅的珍珠头面,红宝石头面,玉镯两幅,以及一副甄悦儿亲手绘制的一副春景图。   陆雯静送来了一对极好的汝窑插花瓷瓶,十来匹各色绸缎。   王家送来了一株三百年的野山参和一株品相极佳的灵芝。   此外,还有贺夫人陆氏和三殿下送来的贺礼。   柳妈妈和艾草清点着各种礼品,在差不多收拾完后,艾草眉头微蹙,「这三殿下和贺夫人送来的贺礼虽模样不一样,可东西到颇为雷同。」   金镯子,金项圈,金发簪,金手镯,金勺子,金筷子,金碗……皆是整齐划一,纯金的物件。   「三殿下是贺夫人的外甥,贺夫人是三殿下的舅母,两家原就是渊源颇深,大约喜好也颇为相同?」艾草道。   「也是。」柳妈妈觉得有些道理。   高门大户嘛,家中喜欢收藏一些金器,也属平常。   苏玉锦,「……」   只怕不是三殿下和贺夫人喜欢收藏金器,也并非是他们二人喜好相同,大约是受贺严修影响,喜欢送人金器罢了。   罪魁祸首还得是贺严修!   最可恶的是旁人的贺礼都到了,贺严修是礼也没到,人也没影儿……   过分了!   都不知道哄着她些,哪里有半分要和她谈恋爱的模样?   苏玉锦噘嘴了大半日的功夫,甚至到了晚上时,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披上了外衣。   「姑娘?」外间睡着的艾草迷迷糊糊起了身。   「没事儿,你睡你的,我睡不着,去院子里走一走。」苏玉锦裹了一件披风,抱着暖手炉,推开了门。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夜色极美。   苏玉锦坐在廊下的软凳上,扬头看了一会儿星星月亮,把廊下小炭炉的炭火拨了拨,顺手将红薯放在了炭炉上头,慢慢的烤。   等那红薯皮烤的有些发干,颜色也渐渐发暗,香味慢慢散发出来时,苏玉锦将红薯再次翻了个个儿。   「出来吧。」苏玉锦道。 第312章 贺严修的贺礼   回答苏玉锦的是一片沉寂。   苏玉锦不耐地翻了个白眼,「再不出来,我可真生气了。」   门外传来幽幽的声响,「你倒是来开下门……」   总不能来一趟还得翻墙来吧。   苏玉锦,「……」   贺严修还真来了?   起身去拉开了门栓,打开一扇门后,苏玉锦看到了这几日想的厉害的那张脸。   披着一身寒意的贺严修看到拎着灯笼的苏玉锦,伸手接过来,帮她拢了一下披风,又捏了捏她的手,见她手是温热的,并没有受凉,这才放心。   「怎么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想你……   苏玉锦把这两个字咽了下去,换成了旁的话,「晚上睡得有些早,这会子有些睡不着,又有些饿,看外头月亮好,便想着烤几块红薯来吃。」   「你到是运气好,差不多刚烤熟,你便到了。」苏玉锦拿了竹子做的夹子将红薯从炭炉上夹了下来,「是蜜薯的品种,香甜的很。」   「原本下午想着早些来,结果又被礼部那拉着筹备一些太后寿宴之物,耽误到天黑偷才出了京城。」贺严修道,「一路上都在想,到了这边你大约应该睡熟了,再叫门的话又要将你吵醒,不曾想到是凑巧。」   苏玉锦竟然夜半在赏月喝茶烤红薯,大有在等他的意思。   这大约便是心有灵犀?   贺严修看着苏玉锦,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不过……   贺严修吞下口中香甜无比的蜜薯,颇为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外?」   他也是刚刚才到,且他和兴安的坐骑都是一直以来跟着他们的马匹,训练有素,一路上都不曾发出任何嘶鸣。   可以说他来的悄无声息。   苏玉锦,「……」   她能说她不知道吗?   原本是越想贺严修越生气,所以打算把暗卫叫出来,让他们给贺严修带个口信,让他知道她现在是有些生闷气的!   结果这两声喊,不曾将暗卫叫了出来,反而是喊到了贺严修。   大约……   心有灵犀?   十分巧合?   苏玉锦低了低头,拿茶杯挡住自己的半张脸,讪笑了两声,「大约……嗯,是感觉,感觉你就是门外。」   果然是心有灵犀!   贺严修脸颊上泛起了微红,手中的烤红薯也是越吃越觉得香甜。   苏玉锦也有些脸红。   两分害羞,八分心虚。   「你晚饭不曾吃,只吃些烤红薯怕是不妥,这炭火烧的正旺,我去拿些羊肉和饼子来,烤着吃上一些。」   白天柳妈妈去买了大块的新鲜羊肉,这个时候手切了来吃,最为合适。   贺严修腹中空空,便也没有拒绝,但也不想苏玉锦一个人劳累,便去帮忙。   苏玉锦切肉,他准备各种作料。   苏玉锦准备菜蔬面饼,他负责洗涮整理。   苏玉锦在那烤肉,他负责……   嗯,吃。   羊肉切得薄如蝉翼,放在特制的烤架上,稍微刷上一些油,待炭火炙烤片刻后便外焦里嫩,完全熟透,或直接原汁原味的吃,或刷上一些孜然、辣椒粉等。   无论哪种吃法,都觉得这烤熟的羊肉片是鲜嫩可口,滋味美妙。   贺严修大快朵颐,连兴安都在一旁大咬大嚼。   身为厨艺爱好者,看到别人吃的香甜满足,心中便有极大的成就感。   苏玉锦此时也是如此,只恨不得再多烤上一些肉来,充分满足自己的心理,可此时是夜半,吃的太多实在不妥,苏玉锦便烤了一些蘑菇、萝卜、白菜嫩叶等,最后则是用烤好的饼做上了一碗汤饼。   热乎乎的收个尾,满足感十足。   贺严修放下碗筷时,有些微微打嗝。   吃饱了饭,自然不适宜直接睡觉,苏玉锦这会子也不困,便干脆和贺严修在院子里头继续赏星星,看月亮。   月明星稀,但胜在星星明亮。   「夜色可真美。」苏玉锦再次感慨。   这也是苏玉锦每次看到星空和明月时,都会发出的赞叹。   毕竟在现代社会时,由于学业和工作性质加上城市水泥森林的缘故,已是没有时间和环境去看夜色。   尤其此时的夜色,是和贺严修一起看的。   苏玉锦喜欢这样欣赏夜色,以至于这目光时不时地往贺严修身上瞟。   贺严修不动声色地往苏玉锦旁边坐了坐,低声道,「还没来得及恭贺你分封县君之喜。」   看来还是记得的?   苏玉锦挑了挑眉,接着将自己的手掌伸在了贺严修的面前晃了一晃,「道喜可素来不是口上说的,得有贺礼才成。」   「贺礼啊。」贺严修伸手挠了挠耳朵,「有的。」   「哪里?」苏玉锦张望了一番。   「那你将手抬高,再伸过来一些。」贺严修笑道。   苏玉锦,「……」   又要上演摸头杀吗?   不过贺严修的头发很软,摸起来真的很舒服。   苏玉锦勾了勾唇角,乖乖地按着贺严修所说的将手抬高了一些。   不过这次贺严修并没有将脑袋凑上来,反而是变戏法一般,拿了一个匣子出来,放在了苏玉锦的手中。   「这是什么?」苏玉锦看那匣子并不算大,却描得十分精致,且分量沉甸甸的。   「打开来看一看。」贺严修的语气变得异常柔和。   苏玉锦端详了片刻,将那匣子「吧嗒」一声打开后,便看到里面端端正正躺着的一枚发簪。   上等小叶紫檀,顶部是祥云的图样,看起来小巧精致,且整体打磨的光滑平整,只是若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得出来那发簪制作的并不算十分精致。   显然,这发簪并非出自专业工匠之手,反而像是外行人雕刻打磨的。   苏玉锦将那发簪握在手中,「你亲手做的?」   「嗯。」贺严修点头,「特地从姑母的库房里讨到了一块极好的紫檀料,又在工匠那学了几日。」   「中间雕坏了好几个,这……是第五个。」   也是最成功的一件。   贺严修原本觉得熟能生巧,若是再雕上五个,等第十个的时候必定会逼现如今做的更好,只是哪怕他起先已经用的别的料子来练手,等到真正做的时候,依旧是状况百出。   已是再没有这般好的料子再让他继续做试验了。 第313章 亲一口   贺严修有些不好意思,「等下次若再得了好料子,我再试着做一个,应该能比这个做的更好一些。」   苏玉锦抿了抿唇。   贺严修,高门大户贵公子,家境优渥,现如今又身为户部侍郎,位高权重,能让他记挂且亲自动手的事情可以说并不多。   这其中,便包括了为她亲手做一枚发簪这一项。   而且大有孜孜不倦,精益求精的态度。   她在他心中的分量,真的是极重,似乎比她想象的要重一些。   似乎有一股清泉从心田缓缓流淌过去,惹得原本已经萌芽出土的草芽突然疯长,连成了大片的草地,让人恨不得要在其中肆意放纵。   「这个便好的很。」苏玉锦十分欢喜,道,「我很喜欢。」   贺严修见苏玉锦如此说,也是喜出望外,「那我帮你戴上。」   「好。」苏玉锦点头。   贺严修接了发簪过来,站在了苏玉锦的身后,将手中的紫檀发簪,在她的头发上试探性的比了好几下,最后斜斜地别进那乌压压的发丝中。   苏玉锦的头发又黑又亮,数量又多,虽简单梳了一个堕马髻,以两个简单的珍珠发钗固定,现如今多了这一枚精致小巧的紫檀发簪,并不显得违和,反而越增添了几分的端庄秀丽,典雅大方。   待别好了发簪,贺严修将小铜镜拿了过来,递给苏玉锦,「你看看,好不好看。」   「很好看。」苏玉锦拿了铜镜,左右瞧了又瞧,满脸都是欢喜。   贺严修亦是笑容满面,更是松了口气,「嗯,很好看。」   「谢谢二爷的贺礼。」苏玉锦将小铜镜收了起来,笑道,「时候也不早可,二爷也早些歇息吧。」   此时的月亮已经西沉,天上的星都没那般耀眼,似也带了几分深夜的疲倦一般。   贺严修此时也是困倦不已,点了点头,「嗯,你也早些歇息。」   说罢,贺严修便要抬脚去一边的客房。   「二爷等一等。」   听到苏玉锦喊声的贺严修停了脚步,回了头,「嗯?」   一句「怎么了」还不曾说出口,贺严修只觉得眼前一暗,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紧接着便觉得左边的脸颊微微一热。   不但有一些热,而且还带了些许的湿润和软糯。   贺严修顿时一愣。   待他回过神来时,已是看到苏玉锦笑靥如花,留下一句「二爷好梦」后欢快回屋的背影。   这是……   贺严修伸手摸了摸还残留着些许温热的脸颊,呆愣在原地了许久。   看着自家主子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兴安在心底里叹了一百零八口气。   被亲了脸颊都欢喜成这幅模样……   二爷身为大龄单身汉,着实也是有些悲哀的!   悲哀!   在一盏茶的功夫后,贺严修终于回过了神,但一只手还是抚着左边的脸颊,慢慢地抬脚往客房去。   「二爷洗漱吧。」兴安往盆中倒好了水,伸手试了试温度。   不冷不热,刚刚好。   贺严修看了看盆中的水,最后拿巾子蘸水打湿,只擦了擦自己的右边脸颊。   下一次被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能保留几天是几天!   贺严修打算这段时日都不再洗左边的脸颊。   真的是太悲哀了!   兴安再次在心中默念。   脱衣上床,躺下盖好被子。   在兴安又吹熄了一盏烛火时,贺严修忽的坐了起来。   「二爷?」兴安被吓了一跳。   「我觉得……」贺严修想了想,道,「下次平安县君在的时候,你最好回避一下。」   免得下次苏玉锦想要亲他时,碍于有人在场而不好意思。   要提前扫除一切障碍,营造好的环境才好。   兴安,「……」   果然他就是一盆酸菜鱼吗?   「是,小的记下了。」兴安应下。   委委屈屈的。   「嗯。」贺严修躺了下来,伸手将被子重新往上拉了拉。   兴安见贺严修似乎已经入睡,刚准备吹熄最后一盏灯,却又看见贺严修再次坐了起来。   兴安,「……」   踌躇了片刻后,兴安小声询问,「小的这会子就回京城去?」   免得多余。   贺严修白了兴安一眼,「你这会子回京城去做什么?」   「那二爷这会子起身做什么?」   「我换个面儿躺。」贺严修说着话,靠着自己的右侧躺下。   左边脸颊可不能蹭上枕头。   兴安,「……」   悲哀!   太悲哀!   ……   贺严修休沐只在青河待了一日,待第二日傍晚时便骑了马匆匆赶往京城。   离太后的寿诞只剩下了三日,此时京城中文武百官,乃至需要入宫祝寿的诰命夫人、高门小姐们是皆是紧张且忙碌地准备着。   翰林院中,众人各司其职,亦是不得闲。   今日是苏文宣就职上任的第二日,昨日刚刚熟悉了翰林院中的一众官员,今日开始着手处理分配给他的各项文书整理,登记入册,保管妥当。   「这是这个月中皇上颁布下诏的圣旨和文书,你仔细查看后,全部誊写入册,一来完成记录,二来也看看样式说辞,往后若是遇到这样的事,也好知道如何去做。」   吩咐此事的是翰林院学士景万新。   景万新是就近一次殿试中的榜眼,学识过人,做事稳妥周正,颇受皇上信赖,又有润物无声之举,在翰林院中声望颇高。   苏文宣早先便有听说,此时见景万新有意教导栽培,心中感激,应声后便按其吩咐进行归整誊录。   待看到一道分封平安县君的圣旨时,顿时愣了愣。   有关分封平安县君之事,他先前有听说,知道被分封为平安县君的不是旁人,正是苏大夫,而被分封的缘由是因为在洪郑赈灾中治疗时疫有功。   所以苏文宣对于此事并不意外,甚至也着人给贺严修送去了贺礼,请其代为转交给苏大夫,以示恭贺。   但这圣旨上写着「青河县苏玉锦」……   苏玉锦?   先前只知道苏大夫姓苏,单名一个玉字,虽然她女扮男装,但想着玉这个字却也是男女皆可用,便认为她大约原名便是姓苏名玉而已。   不曾想,她的名字竟是叫做苏玉锦。   苏玉锦……   是巧合吗?   苏文宣有些失神。   这个章节名称不知道会不会被河蟹…… 第314章 掂量   太后寿宴当日,百官祝寿,诰命夫人入宫赴宴。   宴席摆在了御花园之中,歌舞、杂技、戏曲……样样皆有,前来赴宴的诰命夫人和千金小姐们,去向太后磕头祝贺后,或欣赏各种表演,或凑在一起喝茶聊天,更有许多人家趁着这个时候帮着子女儿孙相看合适的姻缘。   前来贺寿之人数量多,身份杂乱,太后也由着他们去,只留下几个关系近一些的太妃,老王妃,还有几个国公夫人在内殿说话。   皇后,淑妃,贤妃等人在一旁伺候。   「太后今日气色可真好。」定国公夫人笑道,「越发有些鹤发童颜的模样,实不相瞒,可让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羡慕的很了。」   「太后这素日里保养的药方子,也施舍给我们几个,也叫我们跟着吃上一吃?」裕太妃附和道。   「你们两个年岁渐长,这心性到是越发跟小孩子一样了,这药方子也是混吃的?」太后佯装愠怒地指了指他们两个人,「成日的说哀家气色好,我都快分不清你们俩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说白了不过就是哄我开心。」   「嘴里实在是没半句实话,再这般下去,哀家可是要生气的。」太后虽这般说,可脸上愠色全无,笑意不减。   「瞧,现如今这世道,说句实话倒成假话了,还好这不是六月。」定国公夫人撇了撇嘴。   裕太妃歪了歪头,「这六月怎么说?」   「六月飘雪,实打实的窦娥冤啊。」一旁的肃太妃挤眉弄眼了一番。   「耍贫嘴……」太后被逗的开怀大笑,整个殿内也是笑声阵阵。   待侍女新上了一轮热茶和各种新鲜的果子,太后张望了一番,问定国公夫人,「怎的不见你家静儿?」   「她呀,野马一般的性子,又是家中小辈里头唯一的一个女娃娃,被我和糟老头子宠的不象样,最是害怕这样循规蹈矩的宴席了。」   定国公夫人笑道,「方才给太后贺了寿,请了安后便没有了踪影,估摸着又去寻旁的小姐们说笑玩去了。」   「等回去了,我一定好好说道说道她,到了皇宫里头也没有个正形儿,往后到了婆家之后可还得了?」   「小孩子嘛,贪玩爱热闹些是应该的。」   太后不以为然,「花骨朵儿一般的年岁,就是该在外面多逛一逛,也能长的更好一些,成日跟咱们这些个老帮菜在一块,人若是变得老气横秋起来,哪里还有小姑娘家半分的精神劲儿?」   「依哀家看啊,静儿这性子就好的很,活泼一些,总好过成日不说话的闷葫芦,再者说了,这性子活泼又不是不守规矩,从静儿一进殿的时候哀家就仔细瞧了,她在行礼参拜上的规矩可是半分都没有错的,那气度和仪态,纵是比几个公主来说也不差分毫,这便是足矣,不必万事都吹毛求疵,反而惹得孩子们厌烦。」   「不过听你方才说静儿的夫家,可是静儿这婚事上有了什么眉目?」太后对此事十分感兴趣。   一来感兴趣什么样的人家家的公子才能被陆家,被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这一对老狐狸看上。   二来也感兴趣,陆家会选什么样的人家联姻。   陆家武将世家,战功赫赫,无论是权势而言还是威望而言,都不可小觑。   陆雯静又是陆家子孙辈中唯一的女儿家,被陆家视做掌上明珠,能将陆雯静娶回家的,若是寒门子弟,往后仕途上必定能够平步青云,若是高门贵胄,便是如虎添翼。   陆家的联姻,是皇家也要关注之事。   定国公夫人满脸都是笑,「哪里有什么眉目,不过是我盼着罢了。」   「静儿这性子最是像她祖父,凡事颇有主意,且性子十分轴,更是扬言一定要找寻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而不是让我们帮她相看拿主意。」   「我们陆家上下,可以说为这事儿简直是愁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静儿这孩子主意大,你们也需得顺着些为好。」太后笑着点头,「虽说这成婚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是一个人一辈子的大事,若是孩子不喜欢,反倒是一辈子的难事。」   「结亲不是结仇,这事儿你们得仔细掂量掂量才好。」太后又补了一句。   一句话的重音,落在了「掂量」二字上。   定国公夫人会意,连连点头,「太后说的极是,只能是暂且顺着她的心思来吧,不过既是提及静儿的婚事,那我也斗胆在太后跟前先讨个好儿,待往后静儿婚事有了眉目,还得劳烦太后赐个婚,赏个彩头呢。」   这话意思说的十分明确,陆雯静的婚事,会经过皇家应允。   太后心头一轻,笑容更浓,「这是自然,别说赐婚了,到时候添妆之事哀家都不会小气的。」   「那我先谢过太后了……」   殿内又是一阵笑声,在场所有人皆是其乐融融,除了——皇后。   皇后与贤妃、淑妃等人在一旁侍奉,将太后方才那些话听了个完全。   尤其在听到太后夸赞陆雯静仪态比公主还胜几分,甚至还应下往后给陆雯静赐婚之事时,皇后忍不住咬了咬牙。   这是在夸陆雯静,还是故意说话给她这个皇后听?   皇后膝下,除了大皇子以外,还生过两位公主。   第一位公主行三,但因为皇后怀上三公主时,大殿下才刚刚一岁,并非适宜怀孕之时,即便怀孕期间补药一碗一碗的喝,但三公主生下来时仍旧是胎中不足,月子里便开始有各种不适。   纵使有太医院得力的太医日夜看顾,但三公主仍旧只是活到了四岁,便不幸夭折。   三公主去世后,皇后又怀上了六公主。   有了先前三公主之事,皇后此次十分谨慎,将身体仔细调养之后才怀有身孕,六公主生下之后身体也颇为健康,让皇后颇为心安。   只是六公主虽然身体康健,模样生的也还算端庄秀丽,可性子却是十分胆怯懦弱,平日里言语举动畏畏缩缩,全然没有半分嫡出公主的模样。 第315章 婆媳   此事是皇后十分头疼之事,亦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以至于她平日里最是厌烦听到旁人提及六公主行为举止不够端庄稳重,此时听到太后这般含沙射影,心中亦是忿忿难平。   尤其跟六公主对比的,还是陆家。   陆家和贺家是捆绑在一起的,而淑妃出身贺家,淑妃诞下的五公主又是聪明伶俐,在太后跟前最是受宠,皇后此时看淑妃难免又多了几分怨怼。   淑妃察觉到皇后的敌意,并不想在今日和她有什么冲突,只佯装没有看见,吩咐侍女们去换一换茶水,又见这会子外头起了风,亲自拿了毯子,帮太后盖在腿上。   太后笑盈盈地看着淑妃,道,「方才哀家吃着那新做的椰蓉奶香糕滋味不错,惦记着你最是爱吃这样的吃食,已是着人送到你宫中一些去,晚上得空后你也多吃一些。」   「多谢太后记挂。」淑妃急忙谢恩。   「你性子温和纯孝,凡事都惦记着哀家这个老婆子,哀家岂有你记挂你的道理?」太后笑道,「忙活了这般久,你也歇一歇,让底下人做就是了。」   「是。」淑妃缓步退了下去。   皇后看到这一幕,再次咬碎了一口银牙。   太后可从来没有对她这般贴心过,吃食赏赐唯一有过的一次,也不过是因为他诞下大殿下之时,赏赐的一碗乌鸡汤,颇有例行公事之意。   这偏心偏的,也实在是过于明显。   见皇后恼怒,一旁的武氏走上前,「母后,大殿下时常在儿媳跟前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母后实在不宜为这些小事神伤。」   自家的这个儿媳,不愧是她亲自挑的,关键时刻知道宽她的心。   皇后拍了拍武氏挽着她胳膊的手掌,「道理是这样的道理,只是……」   做起来,不是那般容易。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是太后认可的儿媳妇罢了。   当年和还是皇子的皇上成婚之时,太后还只是位列贵妃,她当时和秦毅澍的婚事,是当时的皇后和太后在先帝跟前说定的。   以至于她进门之后,虽当时做了正妃,而后又当了皇后,在太后跟前始终都没有婆媳之间的亲昵感。   原本皇后也是不想要求太多,毕竟婆媳历来都是仇敌,婆婆看她这个儿媳妇不顺眼也是寻常事,日常昏定晨省一次不落,面上该做之事也尽数做足,倒也相安无事。   但太后和淑妃关系亲密,婆媳关系融洽,如亲生母女一般……   这实在是刺痛了皇后的心。   她得不到的东西,旁人却轻易能够得到。   无论是太后的慈爱,还是皇上的宠爱……   皇后长吸了一口气,眨了眨布满水雾的眼睛。   武氏见皇后如此,心中掠过一丝鄙夷。   堂堂皇后,母仪天下,端的是雍容华贵,傲视天下,本该是既有端庄娴熟之范,又有狠辣手段之举才好。   可现如今,眼前的皇后却在这样的小事上暗自神伤,不得不说,自己这婆婆格局实在是小。   武氏心中不屑,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道,「母后当真不必想太多,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任是现如今如何,都不及母后往后如何,母后还是得看一看远处。」   这种话皇后听得不少,早已心无波澜。   远处是要看,可近处之事也总在眼前,惹人厌烦。   但自家儿媳妇衷心劝说,皇后也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母后。」武氏见皇后如此,索性心一横,在皇后身边耳语了一番。   「当真?」皇后闻言,喜出望外。   「宫中两位太医皆是诊过脉,想来不过有假。」武氏笑道,「还说儿媳脉象有力,男胎的可能性极大。」   若是一举得男,那便是整个皇家的嫡长孙了!   皇后想了想,满脸笑容压都压不住,「这样天大的喜事,需得禀告太后和皇上为好。」   「母后所言极是。」武氏表示赞同。   大殿下有了嫡子,那便说明他这一脉子嗣上已是根基,于太子之位而言,也是有所帮助的。   皇后见武氏也颇为赞同,便径直到了太后跟前,跪拜行礼。   「好端端地,皇后怎么行这般大的礼?」太后将手中拈着的蜜果子放下,看向底下的皇后。   「今日是母后寿辰,儿臣再次恭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皇后拜了一拜,又道,「再来,也是想趁着母后寿辰之时,替武氏讨个赏,也好让武氏腹中的孩子沾一沾母后的喜气儿。」   武氏腹中的孩子……   「垣儿媳妇儿有喜了?」太后笑眯了眼睛,「这可是大喜的事儿呢,几个月了,可有太医照看着?」   「已是两个多月,儿臣已派了太医去看顾,母后放心就是。」皇后道,「原本也是想着等三个月后胎像安稳再向母后报喜,但今日是母后寿辰,儿臣便想再给母后添些高兴事。」   「是高兴事。」太后的手指在案上叩了叩,吩咐身边的人,「去哀家库中取两柄玉如意,一株人参,十匹锦缎来,赐给垣儿媳妇儿吧。」   「谢母后。」   「谢太后。」   皇后和武氏二人皆是跪拜谢恩。   「既是垣儿媳妇有了喜,又是前三个月不安稳之时,该向哀家祝寿也祝了,便别在此处忙碌,早些回去歇息歇息,好好养一养。」   太后道,「皇后去安置一下,送垣儿媳妇回去,这是皇上的长孙,可马虎不得,你这个做婆婆的,更得多上些心。」   见太后这会子一张脸笑成了牡丹花,对武氏腹中孩子十分看重的模样,皇后心中也舒坦的很。   果然年岁大了,对孩子是没有抗拒力的。   「是,儿臣这就去。」皇后欢喜应下,吩咐了一通后,亲自送武氏出宫。   待皇后和武氏走后,太后将方才不曾吃完的蜜果子吃完,又喝了半盏茶来压了一压,冲其他人道,「你们先聊,哀家去更衣。」   「淑妃,你来陪哀家。」   「是。」淑妃跟上,陪着太后出了殿门。   刚走出不远,太后满脸的笑意便淡了许多,更是伸手去揉太阳穴处。   淑妃搀扶着太后,满脸关切,「太后今日劳累,待会儿还是要请太医过来好好给看一看为好。」   又到了要上班的周一……心痛! 第316章 添堵   「不过是有些累,不妨事。」太后摇了摇头,「倒是这寿宴,每年都办,说是希望哀家福寿安康,长命百岁,可这一场寿宴下来,劳神劳力,倒也不知道是想让哀家长寿,还是想让哀家减寿了。」   寿宴什么的,最是操劳。   哪怕许多事情不需要她去费心,可单单是应对那些前来祝寿之人,对于太后来说,也是一件十分消耗精力之事。   淑妃抿嘴笑了起来,「太后哪里的话,皇上最为孝顺,最是希望太后能够颐养天年,不愿让太后劳心费神的,只是寿宴这样的事情,是为了太后,亦是为了社稷,也是不得不办得如此隆重。」   这样的宴席,最是适合巩固君臣情谊,也最能看的出来许多东西。   「正是这个道理。」太后点头。   她虽久在深宫,可后宫和朝堂素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想要知道一些事并不难,反而是想要不知道一些事变得有些难。   能够从贵妃做到太后之位,太后自认为自己的见识和谋略,不比男子少。   「只是这些事情,让你受累了。」太后伸手拍了拍淑妃的手背。   动作亲昵。   「太后这般说,到是叫臣妾无地自容了。」淑妃笑道,「寿宴是皇后娘娘一手操办,臣妾也不过打打下手,不累的。」   「你这孩子,惯会将功劳推给旁人。」太后眉梢微挑,「当哀家不知道不成?寿宴说的是皇后在做,可内里全是让你和贤妃在打理,贤妃倒也罢了,素日里也喜欢这些,到是你,本就是爱静的性子,非要做这些事,实在是为难你。」   「更何况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又是头三个月,最是不能劳累,待会儿你便呆在哀家身边,事情都交给下人来做就是。」   说起淑妃腹中的孩子,太后满脸都是慈爱的笑容,「你这个年岁怀孕,倒是跟我当初怀丰正公主的年岁差不多,不过你上一胎是五公主,这胎大约是个皇子。」   「不瞒太后,臣妾到是希望这一胎是个公主。」淑妃的手下意识搭在了小腹上,亦是满脸爱怜,「臣妾这般年岁,若是再得上一个小棉袄,不让臣妾操那般多的心,才是臣妾的福气呢。」   「话说的不错。」太后点头。   倘若真的是公主,于淑妃而言,的确是一件有福之事。   储位相争,不同母的皇子视彼此为死敌,即便是一母战友的兄弟,在这般大的利益跟前,也难保不起歪心思。   若是淑妃膝下有两个皇子,兄弟和睦的话倒还好,倘若各自有些心思,难保会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候淑妃身为白发人,眼看着亲生骨肉如此,心中该是何种伤痛?   如她所言,反倒不如是位公主,反而能过得平和安宁,顺遂舒心。   太后再次点了点头,颇为认可淑妃的观点。   但又想到了皇后,嘴角忍不住扯了扯。   若是皇后还能再有身孕的话,只怕想方设法也要再生一个皇子出来。   皇后的出身虽然不错,又是家中的嫡长女,论说本该是贤惠得体,具有高瞻远瞩的管家之才,可她亲生母亲难产去世,父亲娶的继室虽然能干漂亮,却是私心太重,对皇后的教导实在是有限,以至于皇后的眼界格局实在有限。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时才被先帝的皇后选中,塞给秦毅澍。   面上看起来是为秦毅澍打算,实际上给她和秦毅澍添了一个堵。   好在皇后虽然眼界不宽,胆子也不算大,对秦毅澍也十分尽心,这么多年倒也没生出太多事端来,面上相处的还算可以。   可现如今,有些人的心思越来越大了……   太后垂了垂眼眸,「你有孕之事,还是要到四个月显怀时再对外宣布吧,免得到时候后宫来往恭贺,你又得操心应对。」   「是。」淑妃明白太后口中「操心应对」的暗示,点头应下。   太后和淑妃往一旁走去,附近不远处的亭子中,陆雯静正和几个高门千金在听曲看戏,吟诗作对。   陆家显赫,陆雯静这些高门千金中地位不低,跟几位郡主平起平坐,享受众星拱月的待遇。   闫思颖身为尚书之女,也在其中。   闫家亦是世家高门,闫思颖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才女,平日的宴席中时常拔得头筹。   可此时闫思颖却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只坐在角落里,捧着一盏茶,愣愣地出神。   「颖姐姐。」陆雯静素日和闫思颖交好,此时见她这般便坐到了她旁边,「颖姐姐可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闫思颖摇了摇头,「还好,并无什么大碍。」   话是这般说,但脸色看着有些苍白,整个人的精神也不大好。   陆雯静十分不放心,「颖姐姐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么?」   见陆雯静这般说,闫思颖的眼中泛起了泪花,但强忍着将泪花和雾气尽数都逼了回去,「前段时日,父亲托人去贺家说亲,贺家拒绝了,父亲又想让皇上为我和贺大人赐婚,可皇上也并未答应。」   「父亲昨日告诉我说,帮我相看了平南王世子,两家准备私底下先透个底,若是两家都觉得可以,大约年前平南王便要着人上门提亲了。」   陆雯静见闫思颖话满脸委屈,张口安慰,「我听说平南王世子也生的十分英俊潇洒,大约也是不错的……」   「静儿。」闫思颖抽了抽鼻子,「你年岁还小,大约不懂这个,心里一旦有了思慕之人,满心满眼都是他,再放不下旁人。」   见陆雯静似乎有些不解,闫思颖又道,「就好比你最是喜欢吃芙蓉栗子糕,其他任何糕点都再无法入你的眼了。」   陆雯静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是,就算不喜欢吃别的糕点,我还是会喜欢吃其他的,譬如红焖羊肉,麻辣火锅,酸梅汤,糟鹅,杏仁豆腐……」   「对对,还有荠菜馅儿的饺子,芝麻叶馅儿的包子!」   呜呜呜呜,已经很久都没吃到这些了。   太馋了!   有些话,说着说着,眼泪就从嘴角流出来了!   闫思颖,「……」   早起时间紧张,某先生给做的三明治没顾得上吃,他建议我带公司,然鹅我拒绝了,现在的我十分后悔……曾经有一份三明治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现如今肚子饿的咕咕叫…… 第317章 传话   陆雯静吞了一口的口水后,道,「这世上好吃的东西那么多,怎么就能为了一个芙蓉栗子糕不吃旁的呢?」   绝对不能!   「所以啊,颖姐姐,我觉得你还是要看的开一些,我还是觉得这世上还是有许多人比表哥更好的。」   「更何况,我一直都觉得,表哥大约是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贺严修没有明说,可陆雯静觉得据他这一双睿智眼睛的观察,贺严修对苏姑娘,哦不,现如今是平安县君,绝对不一般!   绝对不单单是因为照看故交的女儿那般简单。   就算是为了照看平安县君,这人嘛,日久生情的,也是寻常事。   反正陆雯静觉得,这两个人早晚会到一起去。   她的直觉,不会错!   说句私心的话,她其实也挺盼着的……   毕竟若是平安县君真的嫁给了贺严修,成为了她的表嫂,那往后再想吃好吃的,也不必费那般大的力气,只需要多去贺家多逛一逛就好。   简直完美!   闫思颖,「……」   你真的是来劝我的吗?   怎么感觉你是在扎我两刀的?   眼泪险些从眼眶中飙了出来,闫思颖说话都带了哽咽,「贺大人果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应该……」陆雯静有些犹豫,「大约,可能吧。」   闫思颖愣了好一会儿,垂了垂眼眸,尽力将眼泪逼了回去,「果然如此,也难怪贺大人看不上我,原是因为有了心上人。」   「仔细论起来,自我年少懵懂时便对贺大人芳心暗许,此时仍旧不改初衷,只可惜贺大人并不知晓我的一番真心……」   暗自神伤了许久,闫思颖看向陆雯静,「静儿,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陆雯静问。   「你能帮我将贺大人约到那边的凉亭吗,我有话想跟贺大人说。」闫思颖红着眼睛道。   「这……」陆雯静有些犹豫,「不大妥当吧。」   虽说今日是太后寿宴,宴席设在御花园中,诰命夫人以及千金小姐与臣子们皆在,但宴席也用花廊隔开,还是讲究男女大防的。   虽然那边的凉亭远离女眷,也并非属于臣子们游乐之处,但贺严修和闫思颖这般孤男寡女的在一块,总归不大合适。   陆雯静虽然武将出身,许多时候并不像文臣一般太过于讲究礼节,却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你与我一同去就是,我也并无旁的想法,只告知贺大人我的心思,若是贺大人被我打动,那你便是促成了一段良缘佳话,若是贺大人并不将我放在心上,我也死了这条心。」   闫思颖期期艾艾,话亦是说的有些悲切,「至少也得让贺大人知道我的心思,哪怕当真他对我无意,我听从父亲之言嫁了那平南世子,也能心甘情愿。」   「届时丫鬟们也都跟着,若是旁人问起,你只说你有事要寻表哥,我只是陪你一起,倒也不算越了规矩。」   陆雯静闻言,有些动容。   说一两句话而已,的确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且如闫思颖所说,她也在场,也不算是孤男寡女,那处凉亭不算偏僻,离各处也都不远,也算的上是众目睽睽,不算不合规矩。   再者,她跟闫思颖也算的上是手帕交,多年的情谊……   总归也得让她了了最后的心思吧。   陆雯静想了好一会儿后,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便替颖姐姐去传这句话,不过表哥性子素来说一不二的,若是他不肯来,那我便没办法了。」   「静儿妹妹只管去传话,贺大人任心善念,大约会来的。」闫思颖心头一轻,但面上却仍旧是方才的悲切,「就算不来……也罢,只盼着他来就是了。」   就算不来,她也有旁的法子。   袖子里头的手指攥在了一起,将帕子揉的不象样子。   陆雯静见状,心底里头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颖姐姐也实在是太痴情了一些。   也实在是太想不开……   陆雯静站起了身,「颖姐姐先去那边等着,我这就去。」   「谢谢静儿。」闫思颖冲陆雯静福了一福,见陆雯静急匆匆去了,这才带着自己的丫鬟往水边的亭子那去。   这亭子说是修建在御湖边儿,实际上亭子往里延伸,是真正修建的湖面上,以石柱作为支撑,以以长廊与岸边相连,平日里赏荷观鱼,最是合适。   此时已是初冬的天,湖面上残荷尽消,连鱼儿都甚少冒头,且湖面上容易风大寒冷,并没有人去亭子里。   也因为此,那亭子虽被打扫了干净,却并没有准备坐垫,茶水,糕点等物,宫中侍女见闫思颖带人过去,便要前去铺些软和的坐垫。   「不必劳烦各位,我只在这里走上一走,看一看湖光水色,片刻后便走了。」闫思颖客套推辞。   太后寿宴,御花园中有着许多的事情需要忙,且客人们各个身份尊贵,侍女们也做不到面面俱到,眼下见闫思颖如此,便拿着东西退下。   闫思颖见人都走远,这才松了口气,环顾四周见不曾有人注意到这边时,伸手搭在了那亭子的栏杆上。   栏杆已是有了松动的迹象,若是有人大力靠上去,必定会因为栏杆断裂跌落湖中。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以说,此时万事俱备,只欠贺严修了。   闫思颖咬了咬牙,不住地往远处张望,期盼着看到贺严修的身影。   这边,陆雯静一路寻到了贺严修,将闫思颖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贺严修听。   「表哥也别怪我胳膊肘往外拐,偏帮旁人。」陆雯静噘着嘴道,「颖姐姐是我的挚友,她既是开了口,我也着实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来寻了表哥,也算是尽了我该尽的本分。」   「表哥若是不想去的话,只拒绝就是,或是打发人去回了话,或是我直接回绝了就是,不让表哥难做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到是这闫小姐,对我到是一往情深,令人感慨。」   更是令人畏惧。   贺严修眯了眯眼睛,「你且先回去,只对那闫小姐说稍等我片刻,我跟三殿下说上几句话后便去。」 第318章 落水   对于贺严修应下这件事,陆雯静颇为诧异,但一想这大约是贺严修想当面拒绝,便也觉得合理。   毕竟有些事得做个了断为好。   否则一直拖下去的话,反而是个事端。   陆雯静明白这个道理。   「那我跟颖姐姐在那里等表哥,表哥也需快些过来。」陆雯静道。   「嗯。」贺严修应下,待陆雯静走远后,他这才回到秦霈佑的身边。   「陆小姐寻你做什么,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秦霈佑见贺严修一副所有所思的模样,问道,「可是在宫中哪里觉得不舒服?要不要我跟母妃知会一声?」   「不必。」贺严修道,「她也是帮人传话而已。」   「哦?」秦霈佑扬起眉梢,一脸八卦,「怎么说?」   「说是闫小姐有话要与我说,让我去那边的亭子中见上一面。」   秦霈佑闻言,挑起的眉梢皱在了一起,「闫家竟是还不死心?这个时候约你去那个亭子里……感觉不大妥当。」   宴席什么的,最是容易出事情了……   「是不大妥当,所以我打算找人陪我一同前往。」贺严修眯着眼睛笑了笑,那模样狡猾地像一只狐狸。   秦霈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找谁一起去?   不会是他吧……   那可不成!   万一闫小姐恼羞成怒之下,他被波及到怎么办?   不行不行……   眼看着秦霈佑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贺严修白了他一眼,「你想去?我还不带你呢,这么好的姻缘,得给盼着的人才成。」   盼着的人?   是谁……   ……   闫思颖在亭子那左顾右盼了许久,在看到陆雯静回来时,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怎样?贺大人可愿意过来?」   「嗯。」陆雯静点了点头,「表哥说过来,不过要等他和三殿下说完话才可以,让我先跟颖姐姐说一声,让颖姐姐略等上一等。」   闫思颖闻言喜出望外,「贺大人当真会来?」   片刻后又自言自语,「贺大人一言九鼎,既是他说会来,那他一定会来,我们只在这里等上一等便好。」   太好了,贺严修会来。   那真的是天意如此。   她一定会将此事办妥!   在跟陆雯静等了片刻后,远远地,闫思颖瞧见贺严修往她们这边走来,一颗心都激动了起来,跳得厉害。   但在贺严修走近了些,闫思颖才发现,来人并非贺严修一个。   同行的还有大殿下秦霈垣和二殿下秦霈衡。   闫思颖见状,心顿时沉了一沉,但片刻后又并未太在意。   只要贺严修在便好,众目睽睽,他反而不能抵赖……   待贺严修三人走近,闫思颖与陆雯静福了一福,「见过大殿下,二殿下,贺大人。」   「闫小姐和陆小姐不必多礼。」秦霈垣在三人中地位最高,先发了话,「方才碰到贺大人,得知贺大人受陆小姐和闫小姐之邀前来赏湖观鱼,我与二弟便来凑一凑热闹,不知陆小姐和闫小姐是否欢迎我们二人?」   闫家势大,又一直想与贺家结亲,虽然贺家并无此意向,但闫家也已有意站秦霈佑那边,这是秦霈垣不想看到之事。   此时听闻闫思颖邀请贺严修来这边来说话,秦霈垣担忧万一二人生了情愫,所以带了秦霈衡急匆匆赶来搅局。   闫思颖忙福了一福,「大殿下和二殿下能一同前来,是小女子的福分,自然欢迎之至。」   几人落座,侍女们奉了茶水和茶点过来。   寒暄几句,闲聊一番,话题天马行空,倒也笑容阵阵。   只是闫思颖虽然面上赔笑,却是心不在焉,目光止不住地往那栏杆那瞟。   再这般下去的话,只怕难以达到目的了……   闫思颖眼珠子转了转,在瞧到御湖对面正在行走的白色影子时,佯装好奇,「那是什么?」   「似乎是白鹭?」陆雯静抬眼张望后应了一句。   「白鹭十分寻常,可御花园中的这几只白鹭,到是生的十分小巧,看着倒比仙鹤多了几分雅致。」   贺严修一边说,一边站起了身,往亭子边的栏杆走去。   「是吗,我来瞧一瞧。」闫思颖见状,也往旁边凑,试图要跟贺严修站到一处去。   「大殿下和二殿下快来瞧,那边的白鹭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贺严修的一番话,引了秦霈垣和秦霈衡的兴趣,二人也一并起身,站在了贺严修的旁边。   陆雯静也走了过来。   如此一来,此时几个人站的顺序,由东往西依次是陆雯静,闫思颖,贺严修,秦霈垣和秦霈衡。   眼看着贺严修的衣衫近在咫尺,闫思颖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往贺严修旁边又站了站。   大约是因为注意力都在白鹭身上的缘故,贺严修站立原处,并未移动分毫。   就是现在!   闫思颖咬了咬牙,佯装脚滑了一下,先是惊叫一声,接着身体往栏杆上撞了一撞。   原本摇摇欲坠的栏杆,在闫思颖的大力撞击下发出「吱嘎」的声响,坠落湖中,闫思颖「站立」不稳,也往湖中跌去。   原本因为惊恐和跌落的缘故,双手下意识地去抓离自己最近之物,这是最为寻常之事。   此时的闫思颖也是如此,手正「下意识」地去抓贺严修的衣衫,意图将其一同拽入湖中。   但等到闫思颖真正将衣袖攥入手中,且将那人拉得离自己越来越近时,登时一愣。   被自己拽下来的,并非是贺严修,而是大殿下秦霈垣!   「噗通!」   湖水被溅的极高,闫思颖和秦霈垣二人已是没入湖水大半。   「救,救命!」   闫思颖一边拍打着湖水,一边奋力地将脑袋往水面上冒,试图让自己能够呼吸并呼救。   她原是略懂些水性的,但因为计划出了岔子,将秦霈垣拉下了湖,闫思颖脑中一片混乱,再加上现如今冬日里穿的衣裳颇厚,今日入宫的衣裳又十分繁琐,层层迭迭,在浸了水后变得十分沉重,让她根本无法正常游动,唯有喊救命的份儿。   秦霈垣身为皇子,凫水是必学的技能,此时虽然身上衣裳已经泡水变沉重,但也能够保持自己浮在水面上,更能够往岸边游去。 第319章 吃亏   只是……   先有闫思颖请贺严修过来说话,后有修缮极好的御花园的亭台栏杆断裂使得人跌落湖水之中。   这其中……   啧,有些意思。   看明白了其中关键的秦霈垣,此时看着在那挣扎的闫思颖,眼神变得玩味起来,在思量片刻后,朝那闫思颖游了过去。   既然闫思颖想用这个办法寻得一个如意郎君,那他不如成全了她。   如此一来,闫家也就不得不重新站队,成为他的支持者。   且那闫思颖才华过人,容貌更是美丽……   秦霈垣憋了口气,奋力地游到了闫思颖的身边,伸手抱住了她的腰,拖拽着她往湖边游去。   闫思颖方才已经呛了好几口水,心中惊恐而绝望,在发觉有人救她时,先是心中一喜,但在看清楚是秦霈垣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快救人!」   「叫太医!」   「……」   会水的宫女和侍卫们纷纷跳入湖水中救人,岸上宫女和太监们也忙着去找寻太医,并将此事通报给皇后和几位娘娘。   御花园中,因为闫思颖和秦霈垣落水之事,一片骚乱。   ……   在一盏茶的功夫后,闫思颖被安置在了最近的偏殿之内,太医也赶到,为其诊治。   片刻后,太医拱手,「回皇后娘娘,闫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呛水加上受惊过度而昏迷,微臣已给闫小姐施过针,不多时便会醒来。」   「微臣这就再开上一个调理的方子,待闫小姐醒后照方服药,几日便可痊愈。」   「有劳庄太医。」皇后道,「庄太医还是尽快开好方子,配好药材熬煮上,方便闫小姐随后服药。」   闫思颖是闫尚书之女,且此事出在皇后主办的太后寿宴之上,皇后觉得自己责无旁贷,有责任处理好这些事情。   「是。」庄太医行礼后便去照吩咐准备药材。   皇后往前走了两步,略俯了俯身,「庄太医医术高明,闫夫人尽可放心,只是此事出在皇宫,是本宫疏忽,竟让闫小姐受此罪过……」   「皇后娘娘言重了。」闫夫人急忙跪拜,「事发突然,实在难以预料,皇后娘娘掌管后宫,每日所忙之事千条万绪,实属辛苦。」   「小女落水之事,缘于栏杆老化松动,应该是平日里御花园的人查看不仔细所致,且今日天寒,想来也没人想到会有人去湖中亭子赏景。」   「此事只是意外,皇后娘娘千万不要自责。」   自家女儿好端端地去湖中亭子,还跟贺严修等人在一处,这其中缘由不言而喻,闫夫人明白自家女儿的心思和性子,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关键。   若是皇后娘娘彻查的话,必定会查出来此事是闫思颖所为,到时候问责下来,不单单是名声的问题,只怕整个闫家都会备受连累。   闫夫人先抢了话,便是想要借机拦住此事,以意外来定。   皇后到是不曾想太多,只当闫夫人只是担忧她这个国母觉得闫思颖品行不端,便不再继续说此事,只道,「闫夫人先照看闫小姐,本宫先去看一看垣儿。」   「是。」闫夫人垂眸应下。   皇后离了东偏殿,往西偏殿而去。   此时的秦霈垣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披着毯子,围着炭炉取暖,手中捧着一盏热茶,哆哆嗦嗦地喝着。   秦毅澍坐在一旁,脸色有些不悦。   「皇上。」皇后福了一福。   「起来吧。」秦毅澍抬了抬手,「这好端端的,怎么出这样的事情?」   男女一同落水,虽冬日衣裳穿的厚,但水下救人之时手忙脚乱,难免有肌肤之亲。   闫思颖被秦霈垣救上岸时,二人皆是有些衣衫不整。   这样的事情……   秦毅澍拧眉。   「父皇。」因为寒冷,秦霈垣说话时带了颤音,「当时亭子栏杆断裂,闫小姐摔落,大约是摔倒前下意识伸手乱抓,儿臣当时被闫小姐带落,掉进了湖中。」   「男女有别,更何况闫小姐待字闺中,儿臣本想等待宫女将闫小姐救起,可闫小姐不通水性,儿臣担忧闫小姐有性命之忧,这才急忙去救闫小姐。」   「此事若是对闫小姐名声有累,是儿臣的过错,只是儿臣实在不忍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在儿臣面前白白没了……」   「还请父皇母后责罚。」   秦霈垣因为救闫思颖在水中浸泡了一段时间,冬日湖水寒冷,秦霈垣上岸后嘴唇都成了紫色,让皇后心疼不已。   「你是好心救人,并无任何过错。」皇后为秦霈垣讲情,「皇上,此事事发突然,垣儿也是心存仁善,救人不该被责罚。」   秦毅澍眉头拧的更高了一些,「话虽如此,可出了此事,面上闫家要谢垣儿救命之恩,实际上却是垣儿要给闫小姐一个交代。」   于皇家而言,多少是有些憋屈的。   「那……」皇后想了想,「垣儿身为大皇子,现如今只有武氏这一个正妃,不如将闫小姐娶入府中做侧妃?」   正好,多了闫家这么一个得力帮手。   皇上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但堂堂一个尚书的嫡女,要给一个皇子做侧妃……   说起来,对闫尚书而言,多少有些打脸。   「你将此事透露给闫夫人,若是闫家同意,朕便择日赐婚。」皇上补了一句。   届时再赏赐一些珍宝,也就差不多足矣。   「是。」皇后应下,垂眸掩下眼中的笑意。   待皇上走后,皇后便去寻了闫夫人商议此事。   闫夫人在看着昏迷不醒的闫思颖,叹了口气,「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做主。」   如此,便是答应了。   皇后欢喜地拉过闫夫人的手,道,「思颖这孩子聪颖贤惠,本宫从前便十分喜欢,待往后嫁给垣儿,本宫定会好好疼她……」   一番拉拢的话,闫夫人听得却心不在焉,眼神不住地瞟此时脸色苍白的闫思颖,心中的苦闷起了一层又一层。   自己做的孽,只能自己来受,别无他法。   皇后和皇上有意为秦霈垣和闫思颖赐婚的消息在皇宫内不胫而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传到了秦霈佑和贺严修的耳中。   秦霈佑听了来报信的小太监的话后,连连咋舌。   二月结束,感谢各位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320章 忍一忍   「我不过借故走开片刻,竟是错过了这般热闹的一场戏?早知道我就不听你的找个由头离开,该跟你们一起去了。」   也好近距离地吃一波瓜。   「你?」贺严修嗤笑,「你若是去了,这会子需得成婚的,只怕就得是你了。」   秦霈佑顿时哑然,片刻后满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幸好表哥睿智,早早看出来端倪,这才躲过了一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大哥这次也算是捡了十足的便宜,还平白多了闫家这么一个帮手。」   见秦霈佑感慨,贺严修笑了起来,「福兮祸之所伏,看着是便宜,可这大殿下未必能够消受的起呢。」   见贺严修满脸都是狡黠,秦霈佑眨了眨眼睛,略略思索。   闫思颖容貌出众,才名远扬,被奉为京中待嫁女子中端庄贤淑第一人,是整个京城里所有闺阁千金学习效仿的对象。   可若是仔细想一想,这个闫思颖,却是心机自私第一人。   不顾女子名声,早早抛出自己思慕贺严修的消息出去,活脱脱给自己树立了一个痴情女子的形象,让贺严修进退两难,平白背负一个负心的坏名声。   也实在是因为当时贺严德的妻子方氏从中作梗,造谣贺严修有好男风的癖好,让贺严修有了不去理会闫思颖的借口,否则的话,这局还真是颇为难破。   且这次闫思颖竟是不惜以败坏自己和贺严修的名节,也要做出这等逼迫贺严修娶她的丧心病狂之事,可见其偏执到何等程度。   这样的闫思颖,说是疯子也不为过。   秦霈垣多了这么一个门第模样皆是不俗的侧妃,而正妃武氏又野心勃勃,往后这后宅里的争斗,只怕精彩纷呈。   后宅失火,牵扯的是朝堂争斗,秦霈垣单单要平衡闫家和武家之间的关系,只怕都要耗费极大的精力。   一个不小心,这两个帮手便可能成为两个仇家。   秦霈佑想通了这一层,吃吃笑道,「这得看大哥的造化了。」   贺严修点头。   是得看秦霈垣的造化。   当时闫思颖坠落湖中时,贺严修也看的分明。   秦霈垣一开始快速远离了闫思颖,片刻后却又主动去救,想来也是盘算着将闫家收入麾下的主意。   这人一旦开始贪心,便得承受这贪心带来的祸端了。   贺严修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了身。   「时候不早,表哥在我这里用了饭再走吧。」秦霈佑道,「今日御膳房做了什锦锅子,水晶虾饺和炙羊肉,都是你素日里爱吃的。」   贺严修顿了顿。   的确都是她素日里爱吃的,不过更喜欢吃苏玉锦做的。   说起苏玉锦来……   真的好想立刻飞奔到青河,让她好好揉一揉他的脑袋。   毕竟他今日可是受了极大委屈,险些被人惦记得手的……   理应好好被安慰一番!   但……   这个时候是户部最为忙碌之事,且夺嫡态势越发激烈,他得好好守在京城,待过了这段时日才能再去看苏玉锦。   只能暂且略忍上一忍。   贺严修将自己的心思收了起来,点头应下,「也好。」   也免得出宫时,再碰到闫家的人。   这边,因为太医说过无事,秦霈垣和闫思颖的婚事也基本敲定,闫夫人怕闫思颖醒来后得知此事后在宫中闹腾起来,便在闫思颖还不曾醒时,便向皇后请辞离去。   皇后有意拉拢闫家,此时也十分客气,对闫思颖更是颇为体贴关心,不但交代身边信任的大宫女亲自送闫夫人和闫思颖回去,更是赏赐了珍珠头面,绫罗绸缎和各种补品。   以至于闫夫人回去之时,带了几乎满满一马车的赏赐,惹得一些并不知情的诰命夫人羡慕不已。   待回到家中,安置好了闫思颖这边,闫夫人便将此事与闫尚书说了个清楚明白。   在一通震惊,愤怒,不甘之后,闫尚书强忍了满心满脸的怒气,控制着自己没有将那茶盏摔了个粉碎,闭了眼睛,「眼下已是如此,只能听从皇后的意思了。」   「妾身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便没有违背皇后娘娘的意思,干脆答应了下来。」闫夫人道,「虽说是要做侧妃,面儿有些不好听,又被武家压了一头,可若是大殿下往后能够继承大统的话,颖儿倒也不是没有出路。」   按着闫家的地位,到时候闫思颖最起码也是妃位,乃至贵妃。   若是再能生下几个皇子,往后无论哪个孩子当了皇上,闫思颖便是太后,那他们闫家便是未来皇帝的外祖家。   闫家未来几代,依旧能够根基稳固。   「嗯。」闫尚书点头,「只是眼下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颖儿看似温柔,实则性子十分要强,待她醒后,保不住要闹腾几日,你这段时日多陪一陪她,开导一番。」   「是。」闫夫人应下,「老爷放心,妾身知道怎么做,只是老爷也得尽快上奏,请皇上早些为颖儿和大殿下赐婚为好。」   趁着现如今那个武氏有孕,早日嫁了过去,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早早地稳固了地位和恩宠。   「老爷,夫人。」   有丫鬟急匆匆而来,面色紧张且讪讪,「小姐醒了,正在发脾气呢……」   闫夫人拧眉,脸色已是沉了下来,往闫思颖的院子而去。   不到院子门口,便听到了东西摔在地上,打骂下人,哭喊连天的声音……   闫夫人略顿了顿,想了想自己的说辞,这才踏进院子。   ——   晨起时天儿便是阴沉沉地,待吃了早饭后,细小的雪粒儿夹杂着凛冽的寒风自西边而来,落在被冻得彻底的地面上,逐渐汇集成一层浅白。   天气不好,苏玉锦也没有出门,在床上窝了半日看从书铺买回来的时兴话本子,到了半上午时,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午饭——铜锅涮。   手切羊肉,手打鱼丸,纯天然冻豆腐,带着冰凌茬子的白菜叶,会宾楼那送过来的冬笋,配上千张,油豆皮,藕片,豆腐泡……   锅底是猪筒骨和鸡架子熬得汤,涮出来的羊肉更增添了几分鲜美可口。   苏玉锦和柳妈妈,艾草正吃的尽兴,突然听到有人喊门。 第321章 她是初初   隐约听着像是有平安县君的字样,且听着似乎是个男声。   「大雪天的,是谁来了?」苏玉锦有些诧异。   「婢子去瞧一瞧。」艾草将捞到碗中的羊肉三两下吃了个干净,顺手拿了个披风裹在身上,掀了门口挂着的棉帘子出去。   片刻后,急匆匆地掀了帘子回来,「姑娘,是苏文宣,苏大人来了。」   苏文宣来了?   「快请进来。」   苏玉锦话音落地,艾草便已是将苏文宣迎了进来。   苏文宣只身一人,身上落满了雪珠,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   柳妈妈急忙去拿了新的茶杯去沏茶。   「苏大人。」苏玉锦福了一福,道,「苏大人可吃了晌午饭?要不要一块吃上一些,也好暖和暖和。」   热腾腾的铜锅涮,会比热茶来的热量更快一些。   「平安县君盛情,恭敬不如从命。」苏文宣笑了笑,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摘了下来,抖落上面的雪。   艾草接了过来,放到旁边挨着炭炉的架子上挂着烘烤。   柳妈妈重新拿了碗筷。   家中有客人来,艾草和柳妈妈便将自己的碗筷收拾走,用苏玉锦剩下的那些汤重新支了一个炉子在灶房,一边听着这边的动静,随时等候差遣。   和苏文宣颇为熟悉,此时苏玉锦没拿他当了外人,也不见外,只用公筷帮苏文宣捞了许多的肉和菜出来,放在盘中。   「多谢。」苏文宣拿起筷子,从盘中往碗中夹肉和菜。   羊肉鲜嫩可口,各种菜蔬更是因为吸饱了高汤和羊肉煮后的汤汁变得滋味浓郁美味,入口极佳。   只是苏文宣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这美味的铜锅涮上,而是趁着吃东西的间隙,目光时不时地往苏玉锦身上瞟。   年岁看起来相当。   若说容貌,仔细看起来,苏玉锦的眉眼与母亲极像,鼻梁更是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以说,有六分像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但,母亲性情温和,气质温婉,苏玉锦虽然也有这两样,但更多了些刚强和坚韧之感。   她真的是初初吗?   可若是初初的话,此时距离当年已有十几年的时间,在当时还有贼人追杀的情况下,她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打听到,苏玉锦早先是被贺严修从万花楼中赎出,后安置在这里。   莫不是当时初初就是因为流落到那种地方,所以没有被那些人查到,侥幸躲避了灾祸?   可是,倘若这是真的,初初在那样的地方,必定吃了许多的苦……   「苏大人怎么今日过来?」苏玉锦见苏文宣有些失神,张口道,「我听贺大人说苏大人现如今进了翰林院任编修一职,还不曾恭贺苏大人升迁之喜。」   「多谢县君恭贺。」苏文宣笑道,「此时过了太后寿宴,翰林院略松泛一些,没那般忙碌,适逢今日休沐,便来青河看望一下县君。」   「和县君……」   苏文宣顿了一顿,「也算是说说话吧。」   苏文宣特地来青河寻她说话?   苏玉锦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苏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来寻我?」   冒着风雪特地来青河,连个下人都不曾带,且刚刚进门时面带踌躇……   苏玉锦有理由相信,苏文宣有难言之隐。   「倒也算不上十分要紧的事情。」苏文宣用碗挡住了自己半张脸,尽力不让苏玉锦看到他的表情,片刻后道,「不过是有关若若的事情而已。」   「苏小姐?」   「嗯。」苏文宣点头,「若若自上次中毒痊愈之后,虽然看着一切都好,但感觉身子不如从前,自离了洪郑府后,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竟是得了两次风寒。」   「县君医术高明,所以我便想趁休沐之日来寻了县君,看看县君是否能开上一剂方子,给若若好好调养一番。」   苏玉锦闻言,轻声笑道,「虽然我知晓苏大人这个做兄长的素来疼爱苏小姐,可药方这样的东西,讲究的是对症,而对症需得仔细看诊,看诊则又需望闻问切,单单是凭苏大人这一番描述,哪怕是华佗在世,只怕也不能开出合适的方子。」   「倘若苏小姐当真觉得身子不大舒服,家中又没有什么好大夫能够看诊医治的话,只怕得让苏小姐来这里一趟,我帮着好好看看才行。」   说罢,苏玉锦顿时释然。   难怪苏文宣看起来满腹心事,又肯冒雪前来,原是为了苏云若。   苏文宣是个十分合格的兄长呢。   「是我心急冒失了。」苏文宣有些不好意思。   「苏大人也是担忧苏小姐,兄长疼爱妹妹,人之常情。」苏玉锦笑道,一边又捞了许多煮熟的鱼丸出来,「苏大人尝一尝,这是我和柳妈妈一起做的。」   鱼丸爽口弹牙,内里的肉馅儿鲜香多汁。   苏文宣在吞了一个鱼丸后,道,「先前听县君提及,家中之人皆已过世,冒昧问一问,令尊和令兄如何称呼?」   「哦,倒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来京赴任前,和家父聊起县君,家父便想问上一问,因为觉得县君也是姓苏,说不准我们两家是同宗。」苏文宣补充了一句。   苏玉锦没想太多,只如实回答,「家父苏怀义,家兄苏弘钰,只是我幼年时曾与家人走散,虽后来寻到家人,但家人已经过世多年,也曾历经搬迁,我已记不得全家当时从何处而来。」   「且寻到家人时,家人也已经入土为安,遗物中并不曾找寻到有关家中族谱等类之物,想来也是无法判定是否和苏大人同宗。」   「虽说也能通过名字来判断,可天下之大,同名同姓之人颇多,只怕也不好轻易下结论……」   苏玉锦说着话,苏文宣已是呆愣在了原地。   苏怀义,苏弘钰,幼时走散,家人已经过世下葬,遗物不多。   她是苏云初,是她的妹妹,初初。   苏文宣强咬了下唇,不让自己因为激动而发出惊呼。   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眼眶更是泛红,雾气快速蒙上了双眼……   「苏大人?」苏玉锦看苏文宣神色十分异常,张口喊了一声。   苏文宣回过神来,看着苏玉锦,嘴唇颤抖了好几下,才发出了声音。   三月,春暖花开~ 第322章 怪怪的   「听着令尊和令兄的名字倒是颇为耳熟,似乎是家中的堂亲,只是我时常不在家,对这些事情记得不太真切,还得回去问一问家父,翻一翻家中族谱才能知晓。」   这样的大事,需得尽快跟爹娘说上一声。   且要不要跟初初相认,也得谨慎做决定为好。   毕竟……   苏文宣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声音放缓,「县君当真不记得走失之前的事情,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哪里的人?」   苏玉锦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大约是当时年幼,记得事情不多的缘故,有许多事情都不大记得了。」   虽然她并不能确定是原主真的不记得,还是说她穿越后在接收原主记忆时出了些许问题。   而苏文宣听了苏玉锦的话后抿了抿唇,眼中满都是心疼。   当年的初初,那般小的年纪,在与家人走散后历经苦楚,必定是受了许多的惊吓,所以之前的记忆才会变得十分模糊吧。   苏文宣觉得自己实在是想象不出来,粉团儿一般的初初,是如何撕心裂肺的哭泣,是如何绝望地开始谋生。   他甚至不敢去想这些事情。   初初真的是受苦了……   苏文宣没有忍住,哀叹了一声。   苏玉锦只当他是在感慨她的身世,笑道,「都已经过去了,此时一切都好。」   有足够的银子可以花,身边有忠实的奴仆,在外还有几个挚友,现如今又有了封号爵位。   最要紧的是,她有了贺严修。   苏玉锦觉得十分满足。   苏文宣语气慨然,「是啊,此时一切都好。」   至少,初初还活着。   至少,初初现在生活的的确不错。   至少,他们一家都还有往后可谈。   待这些事情全部都尘埃落定,一家团聚,他们一定要将这十多年不曾给初初的疼爱,尽数都补了回来……   都还来得及!   苏文宣低了头,继续去吃碗中的那些涮肉和涮菜。   肉质鲜嫩,各种涮菜滋味也极佳,苏文宣此时吃着,比先前刚刚坐下捧着碗时,滋味要好上许多。   甚至他的嘴角有些忍不住扬起。   这是时隔十几年后,他第一次再和初初一起同桌而食。   希望以后还有很多次。   不,是一定会的。   接着吃饭,苏文宣和苏玉锦聊起了一些旁的,话题大多是京城的趣事以及苏玉锦的境况,比着先前聊起的身世之事,要轻松许多。   甚至在听到苏文宣提及一桩市井乌龙时,苏玉锦忍不住咯咯直笑,「若说凑巧,这也实在太凑巧了些吧。」   「无巧不成书,说的大抵是这样的事情。」苏文宣亦是忍俊不禁,看苏玉锦笑的眉眼弯弯,越发满眼都是宠溺,「那个茶楼的掌柜每日似乎都有些晕乎乎的,隔三差五总是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对了,那家茶楼虽然总是出乌龙之事,但那里的书说的却是极好,每日皆是宾客满座,若是县君得空去了京城,可以去坐一坐,听一听。」   「好。」苏玉锦满口应下。   过上一段时日,她还真得要去趟京城。   苏文宣见苏玉锦应下,脸上笑容越浓。   一顿涮锅结束,二人皆是满足感十足。   到最后放下碗筷时,苏文宣笑着拱手道谢,「今日原是不请自来叨扰县主,却又白白蹭了一顿美味佳肴,实在是太过于占县主的便宜。」   「苏大人客气。」苏玉锦笑道,「不过苏大人若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待我去京城时,可以做东请我吃上一顿山珍海味。」   「乐意之至。」苏文宣笑着应下。   又坐了一会儿,喝了会儿茶水,眼看时候不早,苏文宣起身告辞。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因为一直下的小雪粒儿,且并不算密集,地面上不过是刚刚蒙了一层白,雪并不厚,走起路来倒也并不困难。   苏玉锦送苏文宣出门。   「雪天路滑,县君留步。」到了门口,苏文宣劝阻。   苏玉锦见苏文宣的马车在胡同口处停着,便也没有坚持,只福了一福,「苏大人慢走。」   苏文宣「嗯」了一声,将身上的披风拢紧,抬脚往胡同外走。   刚走了两步,脚步顿了一顿。   苏文宣强忍了回头的冲动,咬了咬牙,加快了步子。   苏玉锦见苏文宣走远,这才抱住了暖炉子回屋。   搁在炭火上烤一烤手,苏玉锦捧起艾草端过来的热茶,见她歪着头,似乎是思索什么的模样,笑问,「想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艾草挠了挠耳朵,「就是感觉这苏大人怪怪的。」   「哦?」苏玉锦来了兴趣,「那你说说话,哪里怪?」   说实在的,她也觉得苏文宣今日来怪怪的。   打听她的身世,还有认亲之意,满面哀愁的。   但后来却又一副心事放下,一副心中欢喜的模样。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怪。」艾草想了想后,道,「倘若真要说出个一二三来,就是苏大人看姑娘的眼神不大对。」   感觉苏文宣看自家姑娘时,眼神特别热,但是又不像是二爷的那种热,反而有些像……   长辈似的。   但苏文宣年岁比自己家姑娘又大不了几岁,怎么都觉得不该流露出这般老气横秋的眼神。   苏玉锦亦是抿了抿唇。   艾草说的没有错。   苏文宣的眼神的确不对,甚至这一顿饭下来,苏文宣的目光仿佛定在了她的身上一般,不舍得移开。   但这种眼神,却又并不让人讨厌。   反而让人觉得亲近感十足。   难道说,自己家和苏文宣家果然是有什么血缘关系,所以才会让她觉得苏文宣有亲人的感觉?   苏文宣说过,他会写信给安民伯查看家中族谱。   想来究竟是不是亲戚的,大约不多久后也是有结果的。   现在要紧的是京城那的事儿……   苏玉锦放下了茶盏,「这雪也停了,给我拿了披风,我要出去一趟。」   「外头天冷,姑娘还是换身厚一些的棉衣为好。」艾草一边絮叨着帮苏玉锦准备衣裳还有出门带的暖手手炉,一边又问,「姑娘要去哪里?」   「去当铺。」苏玉锦答道。   找孙掌柜?   艾草眨了眨眼睛。   姑娘又要置办产业了? 第323章 万万买不得   雪后放晴,不过一日的功夫,雪便化了个干净。   因为雪并不厚,当天融化的雪水蒸发了个彻底,连路面都变得极干,丝毫不影响出行走路。   十一月初的京城,空气中寒意十足。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摊位聚集,人头攒动,可谓十分热闹。   唯独聚味斋大门紧闭,门可罗雀,即便是路过之人,在看到聚味斋时,亦是下意识躲远了一些。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最终停在了聚味斋的大门口。   有人从马车上下来,站在聚味斋门口打量了许久,而后到旁边的一家首饰铺子门口,问询在门口迎客的伙计,「敢问,这聚味斋的主家在哪里住?」   「你要打听胡家?」伙计有些诧异,「你打听胡家做什么?」   「想问一问胡家,这聚味斋是否肯卖。」   「你要买聚味斋?」伙计惊呼一声,人也是往后退了两步。   音量不小,引得铺中其他伙计,乃至路上的行人,首饰铺中的客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   在片刻沉寂之后,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人竟是要买聚味斋?」   「好大的胆子……」   「大约是外地来的,不知情吧。」   「啧!」   孙掌柜看众人反应如此大,眉头皱了皱,「这聚味斋是有什么不妥吗?」   「自然是有大不妥了。」伙计满脸惊恐,亦是满脸为难,俨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孙掌柜会意,往伙计手中塞了一小块银子。   那银子有一两重。   伙计在袖子里捏了捏银子的质感,又掂量了一番,顿时喜笑颜开,「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在下姓孙,在青河经营一家牙行。」孙掌柜如实回答。   「原是孙掌柜,失敬。」伙计恭敬行了礼,将孙掌柜往旁边拉了拉,小声道,「孙掌柜是经营牙行的,也难怪会找上聚味斋来,想来是听闻聚味斋生意落败,又是老字号,便想着捡个漏,低价买入,往后高价卖出,好赚上一笔?」   「到是叫小哥看出来了。」孙掌柜笑着应下,「牙行嘛,本就是这样的生意,将这铺子挂到我们牙行去,若是有客人想买,好歹也能赚上一些钱。」   「聚味斋几十年的名声,又在京城这样的位置,就算只拿上半成的银子,也能赚上许多呢,只是看众人反应这模样,这聚味斋里头似乎有什么不妥?」   「我远在青河,在青河里头还算是事情门清,可到了京城这边,却有些两眼一抹黑,还请小哥儿多给透些底,我孙某人感激不尽。」   对方伸手就给了一两的银子,伙计也觉得其出手十分阔绰,更盼着孙掌柜能多给些赏银,便道,「还真是不跟孙掌柜吹,此事你问我也算是问对人了,我在这铺子待了多年,对这聚味斋了解的颇为透彻呢。」   「还请小哥儿明白告诉。」孙掌柜拱了拱手。   伙计清了清嗓子,道,「这聚味斋在老掌柜在的时候,的确是名声响得很,生意更是做的十分红火,可自从老掌柜去世之后,这胡家两兄弟做事不着调,先是将这聚味斋的大厨子给撵走,又寒了许多老伙计和老厨子的心。」   「聚味斋里头的老人走了个七七八八,聚味斋的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听说胡家两兄弟又在外头鼓捣别的生意,结果是一个没做成,反倒是将聚味斋的老底儿给赔了出去,听说还欠了外面不少的银子。」   「前段时日,这胡家两兄弟不知道又作了什么妖,联合那武家的管家出去欺负人,被衙门抓了个正着,治了重罪,武家也因此被御史参奏治下无方,纵容奴仆作恶,在圣上跟前得了好大没脸!」   「我听说现如今胡家两兄弟已是被下了大狱,要服上数年劳役才能回来,可说是能回来,劳役这种事儿,说的是几年几年,可真到了那样的地方,成日累死累活的做活,比流放还不如,能不能活着都还好说。」   「胡家那两个媳妇儿这会子成天哭,只想尽办法地想着打点一番,要么能捞一捞,减轻些刑罚,要么便想着托人能在那好好照顾胡家兄弟一番,好歹保住性命。」   「胡家现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早已没了家底儿,唯一有的便是这聚味斋,胡家那两个媳妇儿到是也生出过要卖掉聚味斋的心思,只是武家因为胡家兄弟掺和的事儿被人弹劾而心中恼怒,看这聚味斋自然也就不顺眼,也就没人敢买这聚味斋了。」   「说来说去啊,这聚味斋……」   「既然没人敢买的话,这聚味斋便有些不好卖,胡家人此时必定头疼不已,越发盼着尽快出手,所以此时的价格应该十分合适。」   孙掌柜打断了伙计的话,脸上亦是露出了喜色。   起初他还想着聚味斋名声响亮,又是几十年的老店,想要买入只怕要花大价钱的,现在看来,果然如平安县君所言,是低价抄底之时!   看孙掌柜无比亢奋,伙计张开的嘴巴忘记合上,剩下半句「万万买不得」,硬生生地梗在了喉咙里,憋得嗓子有些痛。   「不是……」伙计咽了口口水,道,「这聚味斋可万万买不得,那武家权势滔天,可不是好惹的。」   「我买聚味斋用来做生意,关那武家何事?」孙掌柜诧异道,「给武家惹事的是武家那管事和胡家兄弟,又不是聚味斋的错,武家既然位高权重的,必定是聪明人,不会连这个都分不清吧。」   再者说了,武家就算刁难又如何,平安县君也是有爵位在身的,更有贺大人护着,指不定到时候谁吃亏呢!   伙计,「……」   哪里是分不清?   不过是迁怒而已。   这个孙掌柜既然经营牙行,理应是长袖善舞之人,怎的会连这个都看不明白?   伙计纳闷无比,险些将后脑勺都给挠破了。   「还劳烦小哥儿告知,这胡家住在何处,我上门询问铺子买卖之事。」孙掌柜道。   伙计叹了口气。   「也罢,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既然要一条路走到天黑,那便由着你去就是。」伙计垂头丧气地指了指不远处的胡同。   月票,月票,月票……作者已经出现幻觉了,连做梦都梦到好多的月票…… 第324章 上门要债   「从那个胡同进去,走到第一个岔路口的宽街往东走,第三个门便是。」   「多谢小哥儿。」孙掌柜拱了手,又给伙计拿了一两银子,这才上了马车,让车夫按着伙计所言,将马车往胡同里头赶,去找寻胡家的大门。   到了伙计所说的门口,便瞧见门口有许多人。   或站或蹲,但各个都凶神恶煞,时不时地伸脚踹了那胡家此时有些斑驳的大门,更是喝骂道,「老子今儿个这话撂在这儿,若是不给钱,老子今日就不走了!」   「对,我们就不走了!」有人放狠话,其他人急忙跟上,「想着关起门来当缩头乌龟不给钱,那你就一辈子别出来!」   「我们在这里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守,就算要不回来钱,饿死你们也算能出口气!」   「快些还钱!」   孙掌柜摸了摸鼻子。   看这个架势,这是债主上门催讨借款了。   胡家的状况,比想象中的还要更糟糕一些,那价钱应该能压得不错。   孙掌柜心里有了底儿,走到了大门跟前,冲众人拱手,「劳烦诸位让一让。」   「你是何人,要做什么?」有人上下打量了孙掌柜一番,「你也是来寻胡家要债的?这胡家欠你多少银钱?」   「我姓孙,清河人氏,做牙行营生。」孙掌柜应答,「今日来寻胡家倒不是为了要债,而是想着来问胡家买聚味斋。」   买聚味斋?   讨债的那些彪形大汉先是一愣,接着为首一个人嘿嘿笑了笑,「孙掌柜竟是要买聚味斋,只怕不知道这聚味斋里头的事儿吧……」   「聚味斋的底细我家主子早已打听清楚,不过并不在乎。」孙掌柜笑道。   众人又是一愣。   这孙掌柜看起来来头不小。   武家虽然权势滔天,可要仔细论起来,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仔细论及京城中的各方势力,比武家厉害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大都平日低调内敛,不如武家这般张扬也就是了。   要是真是有比武家更高位的人出手,此事自然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   与他们无关。   那些人看孙掌柜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的敬畏,却又满不在乎道,「虽说你是来买聚味斋的,可什么事也等我们要到了钱再说。」   「就是,别耽误了我们干活。」有人附和,就要将孙掌柜撵的更远一些。   孙掌柜呵呵笑了笑,「我来买铺子,胡家的人将铺子交给我,我给了胡家钱,胡家不就有钱还你们了吗?」   「各位不该对我敌对,反而该跟我合作,如此才能早些拿到钱回去交差。」   众人一听此言,互相看了一眼,片刻后,皆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说的的确不错,早些拿到钱后,也好早些回去交差,免去责骂不说,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得些赏银。   为首的一个叫做赖五的,往前走了走,「孙掌柜说的不错。」   见旁人都看着赖五,孙掌柜料定这赖五应该威信颇高,便道,「不过这胡家素来喜欢背信弃义,又最是见钱眼开,我怕胡家见我来买铺子,坐地起价,又怕他们为了不还你们钱偏不卖给我,所以为了我早些买到铺子,你们也早些讨回债款,希望各位能帮一帮我。」   「若是此事事成,旁的好处没有,好酒好肉再给些喝茶钱,我还是能够做主的。」   「孙掌柜想让我们怎么帮?」赖五询问。   孙掌柜示意赖五上前,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   赖五听得明白,拱了拱手,「孙掌柜放心,我们一定极力配合。」   「有劳。」孙掌柜拱了拱手。   日头渐渐升高,让整个大地都带了些冬日难得的暖意。   只是胡家宅院里现如今却是寒意十足。   一是因为早已没钱采买炭火,一整个冬日里头炭盆地龙尽数都没有烧,屋子里头冷的跟冰窖一般。   二是为了多挪出些银子救胡兴显和胡兴义,家中能够发卖的奴仆和下人尽数换成了银子,只留下一两个能够做近身事务和一两个粗使的婆子。   偌大的宅院空空荡荡,自然也就显得冷清。   「听着外头似乎没什么动静了,去瞧一瞧,是不是那些人都已经走了,若是走了就偷偷溜出去买些吃食回来。」   孙氏吩咐道。   被堵了好些时日,家中大门紧闭,奴仆皆是不能出去,家中的吃食吃了个七七八八,唯独剩下一些米面,成日不是白面馒头便是白米粥,嘴里实在是没味儿。   「记得买只烧鸡回来。」韩氏补充了一句。   她实在是馋的厉害,孩子们也都吵嚷着要吃肉。   若是前几日韩氏这般说,孙氏必定讥讽一番,说她这一房嘴馋奸猾,可看着自己的孩子也各个都是面露菜色,孙氏点了点头,「买上两只吧。」   还能各自都吃上两块。   粗使婆子应下,从孙氏那领了需要花销采买的银钱,急匆匆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后,粗使婆子又折返了回来,战战兢兢,「夫人。」   见那粗使婆子回来时两手空空,且领着一个陌生人进院子,孙氏以为是要债的进门来,气得拍桌子,「赶紧滚出去,没有银钱给你们,若是再闹,我们便一脖子吊死在这房梁上头,烧了房契地契,让你们什么都落不着。」   孙掌柜摸了摸鼻子。   难怪那些要债的全都是彪形大汉都不敢进门来,合着这里头是一窝的滚刀肉,估摸着那些人也是怕办坏了主子的事儿挨罚,甚至吃过亏的,所以不敢硬来。   不过无妨,他有办法。   「夫人莫要动怒,我并非是来讨债的,而是来买铺子,给夫人送钱的。」孙掌柜笑道。   「买聚味斋?」韩氏眼前一亮,「你出多少银子?」   孙掌柜伸出了四个手指头。   「四万两?」   孙氏脸上亦是有了些喜色。   四万两,差不多够还清外面的那些借的钱,打点上下,甚至也够他们两家离开京城,去外地安家落户,往后日子过得富足了。   不得不说,聚味斋真的是个好东西,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给胡家带来这般大的好处。   「是四千两。」   孙掌柜道。   书友群39959543,欢迎小可爱们的加入~ 第325章 狗血   四千两?   「你怎么不去抢!」韩氏尖叫起来。   聚味斋若是搁在以前的红火程度,出价两万两也不过是寻常价格,并不算得上是高,即便现如今成了这般落魄的模样,单单是那般大酒楼的房契和地契,也有个六七千两。   只出四千两,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孙氏亦是满脸恼怒,「这四千两实在是太少了,孙掌柜未免有些趁火打劫之意,这可是聚味斋!」   可不是你拿四千两银子就能买得到的酒楼!   孙掌柜嘿嘿笑了笑,「做生意,素来就是趁时机低价买入,高价卖出,方能赚到银钱,若是事事都按寻常情况来走,又如何做生意?」   「再者,也就是这个价钱才划算,聚味斋现如今名声尽毁,又得罪了各处的人,即便我这个价格收下了下来,往后想要重新将这聚味斋做起来,要花费许多的金钱和人力,更何况还要应对那些前来寻麻烦的仇家?」   「也说句不客气的话,也就是我家主子不在乎,更不害怕那武家,若是旁人的话,别说四千两,你只卖一千两,只怕也不见得有人来买!」   「此次是个机会,我能买下来回去跟主子交代,而你也能趁机得上一笔的银钱,去做该做之事,两全其美,各不耽误。」   孙氏和韩氏闻言,顿时一阵沉默。   聚味斋此时的确是卖不出去。   甚至连京城的牙行都不肯做他们的生意,生怕因此得罪了武家惹来麻烦。   若是再这般下去,他们这一大家子只怕是不管这聚味斋能不能卖出去,都得先搬离京城躲一躲麻烦,任凭这聚味斋荒在这里。   眼睁睁看着东西闲职而不能得到分毫银钱,和四千两贱卖来相比的话……   孙氏和韩氏互相看了一眼,皆是犹豫不定。   不卖吧,这生意有些可惜。   卖吧,这生意就更可惜了!   孙掌柜见状,接着道,「这样吧,我估摸着你们往后也是想着搬离京城的,连这宅子一并都卖给我,我给你们凑个整数,五千两银子。」   孙氏和韩氏再次低头思索。   这处宅院也是胡家的祖业,虽然面积还算可以,但因为靠近胡同里面,价格并不能卖到很高,若是平常时候,大约会是一千五百两银子。   这个时候胡家得罪武家,能有人出一千两银子,已经不算低。   可能现在聚味斋当真卖不上什么价钱?   「看你们也是十分犹豫,这做买卖到底是你情我愿,一厢情愿到底不行,我出了价钱,你们也想一想要不要卖。」   孙掌柜道,「只是我家主子耐心不大,只给我一日的功夫,若是晚上你这里不给回信儿,这聚味斋还有你这宅子,我便也不再买了,你们且想一想吧!」   说罢,也不再多说,孙掌柜甩了袖子背了手,抬脚往外走。   还没走上两步,只听到「吧嗒」一声,似有什么东西从外面扔了进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孙氏和韩氏急忙去瞧。   摔碎的是一个瓦罐,此时已经支离破碎,内里装着的东西淌了一片,殷红的颜色,瞧着触目惊心。   是狗血!   这又是谁在捣乱!   孙氏和韩氏气得够呛,但不等她们二人开口询问,赖五等人已是骑在了墙头上,摸着下巴看孙氏和韩氏,道,「若是再不还钱,我们哥几个也没法回去交差,干脆也来个鱼死网破,咱们都别好过。」   「你们也别叫喊,我们也不进院子,挨不着你们的边儿,你们自是报不得官,只是这瓦罐今日装的是狗血,是死物,明日便可以换上活物过来。」   「什么蛇虫鼠蚁的,蝎子蜈蚣的,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放进你们的院子里头白天也看不着影儿,到了晚上便到处在院子和屋子里头游走,若是到时候被老鼠咬了手脚,被蝎子蛰伤,被蜈蚣钻了耳洞,可别叫喊。」   「且看你们能撑过几日!」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赖五。   「最好多撑几日,咱们也能有个乐子看!」   「前几日被这两个臭娘儿们叩了一盆子一盆子的屎,害得咱们反而是有理说不出的人,这会子咱们好不容易寻到个好法子,说啥也得多折磨她们几日!」   「哈哈哈哈,想想都痛快!」   眼看着那些人笑得阴险邪恶,孙氏和韩氏顿时一阵恶寒。   那些个最喜欢在晚上爬来爬去的东西,倘若真的爬到身上去的话……   完全不敢想!   韩氏率先尖叫了一声,接着冲孙掌柜道,「这聚味斋和宅子,我们卖!」   卖,必须卖。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五千两虽然不多,但还能将这些人都打发走,再帮着胡兴显和胡兴义打点一番后,到时候再拿着钱去旁处置办房屋,还能买上一些田产。   日子大约不会过得这般富足,但也足够吃饱穿暖。   怎么都好过这成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孙氏此时心思微动,但看着孙掌柜,咬了咬牙,「五千两还是不够,至少得六千两!」   「看来你们并不想做这笔生意。」孙掌柜呵呵笑了笑,抬脚就走。   「五千五百两!」   孙掌柜并没有回头,连脚步都不曾停上分毫。   「五千两!」孙氏咬了牙。   「成交。」孙掌柜笑着应下。   做下了这个决定,孙氏和韩氏此时皆是犹如被抽去了主心骨一般,有气无力,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声音更是有些沙哑,「我们要现银。」   「这是自然。」孙掌柜笑眯了眼睛。   毕竟他的主家,是个不差钱的主!   ——   又下了一场雪,天气越发寒冷。   腊月在即,人们皆是准备冬日猫冬及过年时的一应东西。   青河县城里,也越发的热闹起来。   就在这热闹的氛围中,一辆干净宽敞的马车从青河县的主街上驶过,一路出了县城的城门。   沿着官道北上,马匹健步行走,马车缓缓而行。   苏玉锦捧着热乎乎的芋头,吃的十分香甜。   芋头本就是软糯无比,口感细腻香浓,在煎烤的时候,又被郑明远加了些五花肉片进去,吃起来越发是滋味浓郁,香气十足。   真真是好吃到难以形容!   五花肉和芋头真的是绝配,超级好吃~ 第326章 买卖不亏   「郑叔做的这芋头可真好吃。」   苏玉锦吃的满足,更是满口夸赞郑明远的手艺。   郑明远被夸得满脸笑意,「你若是喜欢吃,等到了京城得了更好的芋头再给你做。」   说起芋头这种东西,郑明远顿时来了心劲儿。   芋头的做法可多啦,什么芋头糕,芋头饼,芋头酥,反沙芋头,红烧芋头,蒸芋头,家常芋头……   各种各样,每样都好吃无比,令人念念不忘。   最要紧的是,芋头是当初老东家最喜欢吃的,也对他最认可的一道菜便是这五花肉芋头煲,觉得他做这道菜十分用心,做的十分好吃。   一想到老东家,郑明远这眼中的光,肉眼可见的暗淡了许多,在犹豫了片刻后,张了张口,但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又重新闭上。   算了,还是不要再问了。   能在京城置办一个新的酒楼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倒也不必非得问究竟在京城的哪处地方。   毕竟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他在,他都能将「聚味斋」重新办起来,能将老东家愿意看到的昔日荣光再现。   现在需要盘算的,是如何将他后厨的事情给张罗起来,好配合吴掌柜将生意做的极好。   此外,菜单也是极为重要之事。   昔日聚味斋的那些招牌菜虽然也称的上的经典味美,但也是许多年一成不变,对于食客来说这吸引力着实不足,还得再研制一些新的菜单为好。   郑明远心中盘算着这些,双目渐渐变得有些发呆无神……   这所有的小动作皆是落在了苏玉锦的眼中。   苏玉锦知晓郑明远此时在想什么,并没有多言,只是吃完了剩下的芋头,拿巾子擦了擦嘴,喝上一些艾草准备的茶水。   桃花茶,少喝上一些,可以去一去冬日里干燥引发的上火。   马车一路缓缓行驶,抵达京城时,已是半下午。   一路都是晃晃悠悠地,晃的众人有些昏昏欲睡。   尤其郑明远,因为上午在盘算菜单的事情,有些劳神过度,这会子更是打起了盹儿,直到马车停下时,这才揉了揉眼睛,「到了?」   「到了。」苏玉锦先下了马车,帮着撩帘子,「郑叔快下来吧,看看咱们的新铺子。」   郑明远下了马车。   在看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三层楼,乃至头顶那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书写着「聚味斋」三个大字的匾额时,顿时一怔。   「这里……」   郑明远心中腾起了一抹猜想,却并不敢相信此事为真,一双眼睛瞪的极大,嘴巴也是张了又张,再说不出旁的言语。   「咱们的分店,聚味斋。」苏玉锦笑道。   「东家的意思是……」   「这是前段时日,我托孙掌柜来京城从胡家手中买下来的。」苏玉锦笑着解释,「不单单是聚味斋,就连胡家的宅院也都一并买了下来,预备着往后给郑叔,吴掌柜还有聚味斋的伙计们住。」   「往后啊,这聚味斋的后厨,便由郑叔做主了。」   郑明远在又怔了一怔后,眼圈忍不住红了一红。   他又回到了聚味斋。   聚味斋的后厨再次由他来做主。   可以说,与当初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东家换了个人。   不,若是仔细论的话,东家没有换!   无论是从前的老东家,还是现如今的东家,皆是能够识人用人,对他信任感十足,明事理且心地善良的人。   老天爷当真对他不薄,竟是让他这短短的一辈子,遇到了两位这般好的东家。   郑明远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强忍着夺眶欲出的眼泪,冲着苏玉锦便要跪下。   「郑叔这是做什么?」   苏玉锦吓了一大跳,慌忙跟旁边的艾草一起扶住郑明远。   她想到郑明远大约会情绪十分激动,但是实在没有想到,他的情绪竟是这般激动。   看来,这聚味斋在郑明远心中的地位和分量,真的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但这也足以说明,她的这个打算,做的极对。   「真的是谢谢东家。」郑明远哽咽不已,老泪纵横。   「若是真要谢东家的话,那郑大厨便想尽办法将这聚味斋给做起来,跟往日一般红火就是!」听到动静前来门口查看是否是苏玉锦等人过来的吴建通,在看到这一幕时,亦是伸手扶住了郑明远。   更是道,「如此,也才能报答东家,也才能让东家这桩买卖做的不亏不是?」   郑明远面上时常打趣别人,平日里又端着一副生人勿近,脾气差,不好说话的架势,但吴建通在长久的接触下却知晓他其实是最为重情重义的一个人。   将聚味斋买回来并交给郑明远来打理,可以说是太让他窝心之事,此时郑明远的情绪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需得这般说着转移一下注意力为好。   而吴建通的这番话亦是勾起了郑明远的斗志。   郑明远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收起了自己此时的哽咽,但仍旧是不顾阻拦,端端正正地向苏玉锦磕了个头,「谢东家信赖,也请东家放心,我一定将聚味斋的后厨给张罗起来,不让东家操半点心。」   「有郑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苏玉锦笑着将郑明远扶起来。   「这时候也不早,郑大厨先来后厨看看,看看后厨布局如何来做,我得赶紧着人打家伙什,采买各种东西。」吴建通道。   「好。」郑明远应下,跟着吴建通往后厨走。   苏玉锦和艾草也抬了脚,跟着看一看聚味斋的布局。   聚味斋的面积比会宾楼大了许多,更有足足三层,后院也更为宽敞一些,整体布局可谓十分宽敞。   在京城十分繁华的东城区,像聚味斋面积这般大的酒楼,实属不多,只要能将其好好规整打理好,赚钱绝对不是问题。   苏玉锦盘算这个,郑明远和吴建通则是盘算其他的一些细节。   炒菜炉灶和切墩区域的划分,上菜的次序还有各种厨具碗盘的摆放,酒楼中所有桌椅装饰的择选……   眼看郑明远和吴建通在那讨论的热火朝天,苏玉锦觉得自己这个东家着实插不上什么话,便本着专业事交给专业人来做的原则,将这里的事情尽数交给他们两个人。   自己则是领着艾草到街上去走一走。 第327章 礼尚往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京城。   作为一个国家的政治、文化和经济中心,京城有着别的地方没有的繁华和独特,苏玉锦想好好转一转。   顺便……   花花钱。   在青河,吃的各样菜蔬肉食,不是家中小菜园和田庄所供,便是会宾楼或者苏记送的,再来便是会宾楼和苏记的供货商孝敬。   至于穿的,冯家是整个青河县中最大的布匹供货商,加上织布作坊出产的各种布匹,亦是不缺衣裳。   而这日常用的,因为苏玉锦对护肤之事十分挑剔和讲究,大多是自己制作,柳妈妈和艾草手艺巧,周记药材行又供应极多,也是不需要苏玉锦特地去买。   最后剩下的戴……   那就更不缺了!   收到的各种赏赐,以及贺严修送来的许多东西,哪怕她每天不重样的戴,都得用上许久的时日。   可以说,她真的是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   也可以说,她许久都没有体会到过花钱时的痛快感了。   现如今自己手中积攒了那么多的银钱,说什么也得享受一下买买买的乐趣。   「姑娘,咱们先去买什么?」艾草看着街道两侧林立的店铺各式各样,一双眼睛都有些应接不暇。   「去……」苏玉锦歪着头想了想,最后斩钉截铁道,「买首饰!」   「买首饰?」艾草瞪大了眼睛,「姑娘那箱笼里头,最多的便是首饰了。」   还要买吗?   一想到自己箱笼里头各种各样的首饰,苏玉锦偶尔也有些头痛。   箱笼的首饰,除去皇上太后赏赐的,还有陆雯静,贺夫人以及其他人送的,大部分还是贺严修给的。   只是也不知道这贺严修是怎样的审美,每次送给她的首饰皆是赤金打制,且各个都十分沉重,闹得她偶尔想翻些首饰来戴一戴,都觉得压的脖子极疼,实在是难以忍受,不得不摘了下来,继续放在箱子中吃灰。   现如今能让她经常戴的,也就只有贺严修亲自雕刻的那支木簪了。   苏玉锦伸手抚了一下插在发间,此时已经越发油亮有光泽的发簪,越发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现在身为县君,一些来往应和总归少不了,还是得挑选上一些能待客出门,且并不张扬的为好。   再来,也瞧一瞧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适合贺严修佩戴的。   既是他送了发簪,那她也得礼尚往来为好。   再来,能让贺严修日日佩戴,也好让他每每看到对象时,便想起她。   苏玉锦脸颊掠过一抹红晕,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去买首饰!」   「嗯,买首饰。」艾草跟着点了点头。   自家姑娘高兴就好。   而且,自家姑娘不差钱。   两个人开始在街上找寻首饰铺子。   京城经济繁荣,权贵众多,首饰铺子必不可少且数量颇多,苏玉锦和艾草找得有些花眼,便在路上寻人打听哪个铺子的货好价格公道。   被问路的是一个矮胖的大婶,看到苏玉锦和艾草后,眼珠子转了转,「二位是外地来的吧。」   「正是,我们是青河人氏。」苏玉锦问道,「对京城不甚熟悉,劳烦大婶指点一二。」   说罢,艾草往那大婶手中塞了几个铜钱。   「好说好说。」大婶满口应下,将铜钱塞到袖中,指了指前面,「若是论这京城中货最好,价格最公道的,当属这珍宝斋了,你们既然是从青河来的,去这里保准不会错的,一定能买得到价格公道的好货。」   「多谢。」苏玉锦福了一福。   「客气。」大婶笑眯眯地答了一句,更是殷勤为其指路,「你们就沿着这东街往前走,待会儿瞧见珍宝斋的牌子就是了,铺子极大,很好找的。」   「多谢。」苏玉锦再次道了谢,领着艾草按着大婶所说的话,接着往前走,去找寻那珍宝斋。   一旁有人走到了大婶跟前,「你何苦耍人家,这珍宝斋可不是一般人去的,若非皇亲国戚,即便尚书侍郎来了,都不见得能买东西,寻常人更是会被赶了出去,你给人指路指到那里去,这不是纯粹让人找不自在嘛。」   而那大婶,见苏玉锦和艾草人走远后,眯成月牙的眼睛忽的睁开,满脸的笑容亦是顷刻之间消失了个干净。   「呸!」大婶啐了一口,「果然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半分规矩都不懂,问个路就给这几文钱,当打发要饭的呢?」   「没那个钱学什么大户人家打赏,真不嫌寒碜!还好意思说去买首饰,京城里头的东西,是她们那些土包子能买的起的?」   「我就是专门给人指到珍宝斋去的,好好吃一吃瘪,也让她好好长长记性,知道京城可不是她们那些穷乡僻壤的地儿能随便来的地儿!」   见大婶话说的绝,满脸都在发狠,旁边那人止不住地摇了摇头,有些担忧地看向苏玉锦和艾草两个人,但再看看自家掌柜有些发黑的脸色,忙回铺子门口张罗生意去了。   苏玉锦和艾草往前走,很快到了珍宝斋门口。   珍宝斋的招牌看着极大,门头高而奢华,十分气派。   只是这珍宝斋一半的门虚掩,且门可罗雀,并没有什么客人的样子。   「这家铺子的生意,这般冷清吗?」艾草有些诧异,「看着铺子倒是十分大。」   整整三层楼高,看着比聚味斋还要大上许多。   「大约是东西卖的贵,而且有许多固定客人吧。」苏玉锦道,「每每有了新的样式或者新的料子,都是由铺中掌柜亲自带人送到各府后院,供夫人小姐们挑选。」   所以这样的铺子并不需要太多的客人来店中,甚至在店中售卖的,也是那些达官贵人挑选完后剩余的。   不过这样的店,即便是被挑剩下的,大约也是青河县那边买不到的货品种类。   苏玉锦有心想去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便抬了脚,「走吧,进去瞧一瞧。」   「是。」艾草跟上。   但不等二人走近那珍宝斋,有人走了过来,拦住了苏玉锦和艾草。   「这位姑娘请留步。」   二宝今天一天没有再烧,安安稳稳地输完了液,但晚上又有点热,将近38,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再烧高了……家中有孩子的一定要注意,这波流感好厉害,二宝班里今天晚上请明天假的有16个小朋友…… 第328章 越想越气   「姑娘请留步。」   苏玉锦和艾草闻言停了脚步。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公子,衣着打扮不俗,面容俊朗,高耸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带了些许异域风情,但整体看起来还是汉族人的模样。   大约是祖上有其他非汉族人的基因?   苏玉锦福了一福,「不知尊驾唤小女子何事?」   「在下楼彦林。」楼彦林再次拱手,「方才看到有人给姑娘指路,让姑娘到这珍宝斋来买东西,所以特地来拦住姑娘。」   「这珍宝斋虽然面上在京城是一家铺子,其实是默认只供皇亲国戚,哪怕朝中大臣,家中并无皇亲引荐,也不能在这珍宝斋中买东西,若是寻常百姓,更是会被人直接撵出。」   「方才那妇人似乎是嫌弃姑娘给的赏钱有些少,心生歹意,故意戏弄了姑娘,姑娘还是不要去珍宝斋了,前头不远处有家玉穗坊,东西虽不及珍宝斋,却也有从宫中出来的匠人带徒做活,东西质地也拿的出手,整体还是不错。」   「姑娘若是想要买首饰的话,不妨去玉穗坊看上一看。」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珍宝斋门口如此冷清,原是因为这个缘故。」苏玉锦再次冲楼彦林福了一福,更是连连道谢,「多谢楼公子提醒,否则只怕要讨个没趣儿。」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楼彦林道,「方才听姑娘和那妇人说话时,说自己是清河人氏,头一次来京城,大约也是对这里不太熟悉,在下虽也并非是京城人氏,但到这里已有一年多,对这里还算熟悉。」   「若是姑娘还想打听什么的话,可到前面的清风居询问,那是在下在京城开的一间茶楼,伙计们皆是京城人,平日里迎来送往,对坊间之事十分熟悉。」   「如此,那便多谢了。」苏玉锦再次道谢。   楼彦林笑了笑,「茶楼还有许多杂事,在下先行告辞。」   「楼公子慢走。」   待那楼彦林走远,艾草气得跺了跺脚,「方才那胖婆娘实属可恶,得了钱还嫌少,胡乱给咱们指路,险些让姑娘遇到麻烦。」   「真是越想越气!」   真想把给的那几文钱要回来!   苏玉锦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袖子整理好,「因为旁人生气,着实没有必要,若是实在生气,咱们得了机会再算账也不迟。」   「可咱们是随便在路上寻了个人来问路,往后只怕是寻不到她了吧。」艾草有些丧气。   「不会。」苏玉锦道,「那妇人手中拎着的竹篮里头有一盅从旁边摊位上买的馄饨,想来是家中离那并不远,且竹篮里也有许多并不太新鲜的菜蔬,估摸着是专门挑着半下午菜便宜的时候去收底捡漏。」   「这样的人最喜节省,为了能碰着便宜的菜蔬肉食,会时常在街上闲逛,咱们还要在京城多呆一段时日,不愁遇不到她的。」   而且,近日聚味斋会开始招工用人,后厨洗碗洗菜的,自是愿意用手勤爱干净的妇人,且吴建通也素来讲究高薪养勤。   给的工钱不低,那妇人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热闹,甚至跃跃欲试的。   到时候嘛……   苏玉锦笑眯了眼睛。   艾草见苏玉锦说的十分笃定,亦是跟着直点头。   姑娘既然这般说,一定不会错!   见艾草重新眉开眼笑,苏玉锦笑道,「走吧,去前面那个玉穗坊看一看。」   主仆二人接着往前走,待走过了一个路口后,到了玉穗坊的门口。   虽比着方才的珍宝斋而言,气派程度上略逊色一筹,但仍旧是看起来大气堂皇的铺面,连门口迎客的伙计身上所穿的衣裳,都是寻常百姓家舍不得买的绫罗。   在看见苏玉锦和艾草走近玉穗坊门口时,伙计更是笑脸相迎,「姑娘到里头瞧一瞧,近日铺中新上了许多玉料和翡翠,成色极佳,大约有姑娘能看上眼的。」   苏玉锦笑着点头,「好。」   跟着伙计进了铺子,径直到了铺中用木架和绿植隔开的雅间落座,苏玉锦的手边便被伙计奉上了茶水。   极好的龙井,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苏玉锦呷了一口,伙计捧了几样料子还有图样图册来供苏玉锦挑选,「姑娘是给自己选,还是想送人,都想要些什么对象?」   「但凡这册子上有的,玉穗坊皆是能够做出来,若是册子上没有,姑娘却又想要的,绘制了图样下来,让做活的大师傅看一看,若是能做,也是可以的。」   「想要几样样式简单,但又能压得住场的发饰和耳饰,镯子类的到是不必,若有手串的话,到是可以看一看。」   伙计听完苏玉锦的话,略略思索,笑答,「姑娘气质脱俗,身上衣裳颜色更是素雅,想来是不喜欢样式繁杂的,发饰可以以发簪为主,用料可多选金银镶白玉、青玉,绿翡等,或是纯玉质地,手串的话,可以看一看这里的珊瑚,玛瑙,珍珠一类的。」   「款式的话,小的给姑娘推荐这几样……」   伙计一边说话,一边帮苏玉锦找出来图样子以及实物样品来让她来选。   图样绘制的十分精致,实物做工也十分惊喜,最关键的是,这伙计也颇为懂得销售,在苏玉锦挑选了两三样东西后,便能准确推荐出苏玉锦喜欢的款式。   在经过半个时辰的挑挑选选后,苏玉锦确定下来了三枚发簪,三幅耳坠子,两副手串。   几样东西用料都颇为讲究,加起来一共是五百余两。   而玉穗坊见苏玉锦买的东西不少,给抹了零,只收五百两,额外要赠送苏玉锦了一副做工精致的手炉和暖袖,以及两个绣工极佳的荷包。   买完了自己的东西,苏玉锦询问伙计,「可有什么东西是适合送给男子佩戴的?」   「有的。」伙计介绍,「玉佩,扳指,抹额,带钩,扇子,发簪等等,皆是合适,小的这就去拿图样过来给姑娘瞧。」   「只是姑娘想要什么材质的,小的也好拿了料子来让姑娘选一选。」   什么料子的啊……   苏玉锦想了一会儿,道,「赤金的。」   「嗯,分量越大越好。」   突然想到有个坑这样填会更好,所以更改上一章最后一句话~ 第329章 智商为零   赤金的?   伙计先是一愣,接着笑着应下,「好,小的这就去拿图样。」   适合赤金材质的图样。   伙计出了雅间便碰到了玉穗坊的掌柜。   掌柜见伙计笑的眼睛都找寻不到,也跟着笑了起来,「什么事乐成这幅模样,可是来了一宗大买卖?」   「大买卖是大买卖,不过小的乐得不是这件事,是乐倒也有人跟贺大人一般,十分喜欢赤金的对象,而且要求质地厚重呢。」伙计笑答。   掌柜闻言,摸着下巴直笑,「这可有些意思……」   「什么事这般有意思?」   声音从楼上顺着楼梯飘了下来,等话音落定,掌柜便瞧见了已是站到眼跟前的贺严修。   「贺大人。」掌柜恭敬行礼,又因为背后说人闲话被抓了包,满脸通红,「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是跟伙计随便聊一聊而已。」   「嗯,随便聊一聊。」伙计亦是嘿嘿地讪笑。   贺严修,「……」   感觉好像不大对劲?   但是他没有证据……   正思索间,面前雅间的帘子晃动,有人影从里走了出来,待贺严修看清对方的容貌时,顿时一愣。   因为坐的有些乏味,想来到铺子里到处走一走的苏玉锦在看到贺严修时,更是一惊,「二爷?」   「你怎么在这里?」二人异口同声。   片刻后再次同时回答,「我来……」   又同时住了口,四目相对之后,皆是忍俊不禁。   「你先说吧。」贺严修抢先开口。   苏玉锦笑道,「前段时日在京城新买了一处酒楼,今儿个跟郑叔一并过来,看看地方,也筹备一番。」   「我算是忙里偷闲,出来逛一逛……」   给你买些东西。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方才苏玉锦所在的雅间落座。   掌柜,「……」   伙计,「……」   四目相对,两个人面面相觑,更是耸了耸肩膀。   这两个人竟然还是认识的?   怪不得连品味都这般相似……   不过话说了过来,刚刚两个人连说话时都有些神同步的模样,用心有灵犀来形容也不为过!   也难怪品味相似!   伙计摸着鼻子若有所思,掌柜的则是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还不赶紧去拿图样子去。」   伙计扮了个鬼脸,急忙去找寻。   片刻后寻了几样样品以及几个图样册子进了雅间,拿给苏玉锦看,「姑娘看这几样可好?这些皆是可以用赤金材质打制,能打的十分厚重且十分美观。」   贺严修微微点头。   果然苏玉锦是喜欢足金的物件。   看起来刚刚他挑的那些东西也算是能够投其所好的。   而苏玉锦却是拧眉看了图样子许久,最后看向贺严修,「二爷来看一看,这几个怎么样?」   本是要送给贺严修的,既然这会子碰到了,惊喜也已经没有了,那便让他来选吧。   「嗯?」贺严修先是诧异,接着在看到苏玉锦在挑选的皆是男子所用的带钩和发簪时,有些愣神。   片刻后才看向苏玉锦,试探性询问,「这些……是送给我的吗?」   「你猜?」苏玉锦翻了翻白眼。   「是是是,是送给我的。」贺严修十分欢喜地去看,兴高采烈地选定了几个款式。   伙计将样式一一记下,笑道,「这几样因为是纯金打制,虽然用料极多,但工艺不如姑娘先前挑选的那几样复杂,大约会提前做好,到时候是先给姑娘送过去,还是到时候一并送过去?」   「一起送过去吧。」苏玉锦道。   「是。」伙计应下,悄声退了下去。   留下兴安在那挑了眉梢。   这几样东西,皆是要纯金打制?   带钩用玄铁其实更显气势,发簪做成纯银镶嵌白玉的反而更显儒雅,若真要用纯色,纯银倒也不错,唯独这赤金……   显得太富丽堂皇,过于张扬了些吧。   也不知道二爷……   兴安看到一张脸已经笑成牡丹花的贺严修,将剩下那半句「会不会嫌弃」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东西可是平安县君送的,别说是赤金的发簪和带钩了,哪怕是让二爷满头都金灿灿呢,二爷还要夸赞一声美观大方!   在平安县君跟前,二爷是没有原则的!   而苏玉锦眼看着贺严修眼睛都笑成了月牙一般,倒也觉得自己这次送东西算是投其所好,心中也颇为欢喜。   「你方才说你买下了聚味斋,打算什么时候开业?」贺严修问。   「还不曾完全确定。」苏玉锦道,「收拾整顿,置办各样东西和找伙计都需要时间,郑叔那的菜谱也需要好好琢磨。」   「我估摸着,最快的话,也得年后才行。」   贺严修点了点头,道,「在京城开酒楼颇为不易,若是需要帮忙的话……」   「就等二爷这句话了。」苏玉锦笑眯了眼睛,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还真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请你帮忙为好。」   「什么事?」贺严修问。   苏玉锦往前凑了凑,在贺严修的耳朵边低声轻语起来。   少女声音悦耳,如环佩碰撞时的清脆悦耳,更如黄莺鸣叫一般美妙动听,尤其是苏玉锦靠他靠的十分近,贺严修甚至能闻得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感受得到她说话时,微微吐出的热气……   心跳快的厉害。   贺严修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此时都大了一圈,一张脸更是有些泛红。   苏玉锦言罢,看贺严修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歪了歪头,「此事十分难办?」   「不,不难办。」贺严修急忙道,「我即刻命人着手准备。」   「那事不宜迟,二爷尽早去忙吧。」苏玉锦笑道。   贺严修「嗯」了一声,腾地站起了身,抬脚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待掀了帘子准备走出雅间时,又默默地将帘子放了下来,闷头折返,重新坐回到了方才的凳子上。   「怎么了?」苏玉锦极为诧异。   「你方才……」贺严修满都是不好意思,「都说了些什么来着?」   苏玉锦,「……」   合着刚刚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果然恋爱中的男子,智商都为零啊。   苏玉锦无奈扶额,吩咐艾草和兴安先出去候着,这才抿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   再一次外出吃饭时遇到异物……而且这次是活的,幸好我吃生菜时喜欢翻来覆去观察生菜形状,不然就差点吃下去了,o(╥﹏╥)o考虑到我家也在开展连锁快餐业务,觉得餐饮这几年经营实在困难,我和我老公没有过分声张,只是叫了服务员来处理掉,店主来道歉并主动免单,处理结果到是皆大欢喜。   就是现在我对生菜有了点阴影……而且我好像经常遇到这个情况,大约是吸虫体制?一时不知道该说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说我运气不好吧,我每次都可以白吃,说我运气好吧,我遇到这个事……o(╯□╰)o 第330章 要紧事   但刚准备要说话,看着脸颊绯红还不曾退去的贺严修,苏玉锦心里涌起了一阵促狭。   这会子若是加些猛料的话,也不知道这个害羞的贺严修会怎样?   苏玉锦好奇无比,将脑袋往前探了探。   吧嗒!   贺严修原本一直在用深呼吸好让自己的心绪变得平静下来,好容易觉得自己离止水就差了那么一丢丢时,感觉到了久违而又带了点熟悉感的温润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轰!   贺严修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垒起来的心墙,在顷刻之间塌了个彻底……   ……   艾草和兴安在外面百无聊赖地待了一顿饭的功夫后,贺严修这才出来。   出来时,手下意识地护着左边的脸颊。   兴安见状后,摸了摸鼻子。   得,二爷又要好几日都不洗脸了。   待贺严修走后,苏玉锦确定下来所有的东西,付了钱,先拿走了玉穗坊给的赠品。   因为又买下了许多东西,加上玉穗坊的掌柜见苏玉锦和贺严修十分熟识,隐约又听到兴安提及平安县主的称呼,掌柜便立刻明白了苏玉锦的身份,额外又添上了许多。   几个成色普通,但是可以打赏用的玉坠子,两枚做工颇为精致的银质镶嵌珍珠的发簪,还有一些常用的荷包。   额外得了东西,苏玉锦自然是欢欢喜喜,向那玉穗坊的掌柜道了谢。   「县君客气,若是往后得了空,还请县君多多捧场。」掌柜亲自送苏玉锦和艾草出了门。   苏玉锦领着艾草又去别的地方逛了逛。   到旁边铺子买了些牙刷,青盐,擦脸和擦手所用的膏脂等,在想了想之后,苏玉锦又去买了些香料。   买完之后,苏玉锦和艾草去了清风居。   这次能寻到玉穗坊,能碰巧遇到贺严修,也算是因为楼彦林的帮忙和提醒,说什么也得去当面道谢为好。   到了清风居时,楼彦林正在大堂处招呼客人。   看到苏玉锦进了茶楼,楼彦林迎了上来,「姑娘这么快便来清风居了,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并非是有什么事要楼公子帮忙,不过是刚刚寻到了玉穗坊,又买到了心仪之物,觉得多亏了楼公子,便想来向楼公子道谢。」   苏玉锦将油纸包包的紧实的香料递了过去,「不知楼公子喜欢什么,碰巧逛到香料铺子,又想着楼公子开的是茶楼,平日里也会时常用到一些香料,便买了这些,也算是我答谢楼公子的一番心意。」   「姑娘既是这般说,那在下便厚颜收了下来。」楼彦林在迟疑片刻后接了过来,笑道,「这月下桂香气清新典雅,绵远悠长,香气经久不散,但香味却若有若无,十分清淡,闻的时间再久也不会觉得腻,最是适合茶楼使用。」   「姑娘眼光独到,在下也谢过姑娘盛情。」   苏玉锦挑了眉梢。   隔着包了这么多层的油纸包,楼彦林也能闻得到这里面放着的香是月下桂?   嗅觉似乎十分灵敏呢。   面对楼彦林的拱手行礼,苏玉锦福了一福,「楼公子客气了。」   「茶楼生意红火,我便不打扰楼公子忙碌,告辞。」苏玉锦道,「我姓苏,在京城前段时日买下了一处酒楼,大约年后便会开业,到时候还望楼公子多多捧场。」   一处酒楼?   楼彦林眉头微蹙,「苏姑娘买下的,莫不是聚味斋?」   「正是。」苏玉锦并不隐瞒。   楼彦林犹豫片刻后艰难开口,「苏姑娘已是买下聚味斋,此时再说此事大约有些迟,不过姑娘此时知晓,大约也不算迟,好歹有个应对。」   「那聚味斋……」   「楼公子是想说胡家和武家之事?」苏玉锦笑眯了眼睛,「多谢楼公子好意,我知道轻重。」   「那就好。」楼彦林也是松口气,「不过武家势大,苏姑娘往后还是需得谨慎小心为好。」   「这是自然。」苏玉锦笑着应下。   待苏玉锦和艾草走远后,楼彦林眉头蹙成的「川」字仍旧没有任何舒展。   她当真知道如何应对吗?   毕竟她是一个连问路都被人欺骗的人吧,这样大的生意,当真可以做好吗,尤其是在这京城的浑水之中,她一个年轻姑娘……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到底是旁人的事情,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掌柜的。」伙计走到了楼彦林的跟前,「苏姑娘送来的这些香,要用吗?」   「先收起来吧。」楼彦林道。   虽说这苏姑娘送来的月下桂质量还算不错,但如同市面上流行的所有月下桂一般,缺少了一味香料,与他做出来的月下桂完全不能比。   他的鼻子也早已习惯了真正了月下桂,再用这样的香料,只怕会十分难受。   「是。」伙计应下,看楼彦林神色有些黯然,便急忙去做自己的事。   自家公子生的好看,待人温和,又是热心肠,对他们这些伙计也十分仁善,可以说是这世上极好的人。   可自打他一年前到了这新开的清风居做事,便时常看到楼彦林神色哀愁,似有极重的心事一般。   这大约是好人烦恼多?   真希望这世上所有的好人,皆是有好报啊……   ——   苏玉锦回了聚味斋后跟吴建通和郑明远说了会儿修整之事,眼看着时候不早,几个人也已经腹中空空,郑明远便给一众人做些晚饭。   时间紧,后厨也没备多少食材,就连大灶都是熄着火,郑明远就着小炭炉,用临时买来的一些食材,做上了一锅乱炖。   猪肉,粉条,土豆,油炸豆腐泡,油炸萝卜丸子,干茄子,干长豆角……等炖煮时再淋上一勺厚重浓稠的猪油,炖出来的菜软烂可口,香浓无比。   热乎乎地盛上一碗,配上街口买到的酥皮烧饼,只觉得满嘴都是香喷喷的。   艾草接连吃了满满两碗的菜,肚子吃的圆滚滚的,再吃不下时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这乱炖可真好吃。」   等回去了,一定让冯袁浩也试试这般做,这样的话便能时不时吃上美味的乱炖菜了!   吃罢饭后,吴建通和郑明远便干脆歇在了聚味斋的后院,苏玉锦则是去聚味斋斜对面的客来香客栈歇息。 第331章 我的刀呢?   客房是吴建通早早帮苏玉锦定下来的,天字号的房间,十分宽敞,一应东西俱全,就连床垫和被子都十分崭新软和。   一通洗漱收拾,忙碌了一天,感觉十分疲惫的苏玉锦躺下后便沉沉睡下。   但贺严修这边,却有些睡不着。   哪怕月亮都已经落山后,贺严修一双眼睛仍旧张的老大,犹如铜铃一般。   在又一次翻了个身后,贺严修干脆坐了起来。   兴安听着动静后,从外间走了过来,「二爷怎么了?」   贺严修看着穿戴整齐,脸上睡意全无的兴安,有些讶异,「你没睡觉?」   兴安,「……」   他已经预判到今天晚上某些人必定会失眠!   所以早早地做好了当晚值夜的准备,还在傍晚时趁着吃饭的功夫偷偷眯了一会儿,甚至还用了提神醒脑的薄荷油。   「小的不困。」兴安咬牙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见贺严修下床穿鞋,便去帮他拿了外衣,「二爷可是要起夜?」   「备马,我要进宫。」贺严修沉声道。   兴安,「……」   预料到了二爷今晚会不睡觉瞎折腾,没想到竟是要折腾出这般大的动静!   「这么晚了,二爷还要进宫?」兴安震惊之余,手上动作却没停,帮贺严修整理穿戴,「此时圣上只怕已经睡下了,二爷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该明日晨起早朝之时再面圣为好。」   「我又不见圣上。」贺严修将腰带系好。   「那二爷……」   「见三殿下!」   兴安,「……」   二爷有没有想过,三殿下可能并不想见二爷?   ……   主仆二人收拾妥当后,出了院子,从角门到了外院,骑了马匹后出了大门,直奔皇宫而去。   京城晚上并无宵禁,而此时还不曾过子时,主街上许多茶楼,酒肆,戏园子等还都在开门营业,丝竹喧嚣声,皆是不绝于耳。   但路上行人寥寥,贺严修策马狂奔,倒也并不受影响。   到了皇宫门口,禁卫军们虽认识贺严修,却也还是拦了下来,查看其进宫的腰牌。   因为淑妃和三殿下的缘故,贺严修有能递牌子出入东宫之权利,尤其此时贺严修是要见三殿下秦霈佑,禁卫军便着人进去传话,待得了回话后这才放了行,由宫门内的太监指引贺严修去秦霈佑所在的德馨苑。   到了德馨苑,秦霈佑披着一件外衣,打了哈欠,「表哥这个时候急匆匆入宫,可是有什么着急事?」   「的确十分要紧。」贺严修道。   眼看贺严修神色凝重,表情亦是严肃无比,秦霈佑心中一沉,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表哥快说。」   「你……」贺严修道,「这里可有饭食?」   秦霈佑,「……」   怎么感觉自家表哥突然有些精神失常了?   贺严修看着秦霈佑看他如同看傻子一般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   没办法,因为下午碰到苏玉锦,又被小狐狸一般的苏玉锦调戏着亲了一口,以至于他随后精神恍惚,晚饭时也没心思去吃,寥寥几口后便放下了筷子。   这般到了大半夜,又策马狂奔到皇宫来,这腹中的几粒米被消化了个干净,犹如擂鼓一般。   ……   小厨房里端上了一碗鸡汤面和几样小菜上桌,贺严修捧着碗大快朵颐。   看着贺严修吃的十分香甜,秦霈佑打了个哈欠,托着下巴百无聊赖,「表哥,你该不是大半夜急吼吼地进宫来,就是为了吃上一碗面吧。」   「自然不是。」贺严修摇头。   果然还是有正经事的。   「我还想着明日晨起的时候,吃三殿下小厨房里头做的虾仁蒸蛋羹。」   秦霈佑,「……」   我的刀呢!   刀呢!   「开玩笑罢了。」贺严修将一筷子面吞入了口中,道,「哪里就惦记着你这里的吃食了?」   「就算馋嘴,我也该去趟青河才对,断然不会来三殿下这边。」   刀!   我要快刀!   吹毛立断那种!   眼看着秦霈佑几乎要情绪暴走,贺严修垂了眼皮,幽幽转了话题,「说起来,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大对劲?」   不大对劲?   秦霈佑想了想,「你是说大哥突然病倒的事情?」   「大殿下素来身强体健,一年到头,连风寒都不曾得过,如何又会突然病发?且大夫所言看似言重,实则不过都是什么肝火过旺,气郁结节等过于虚浮之言,并无什么实际病症。」   贺严修道,「可以说,大殿下这病说好也就能好,但若是说坏,却也立刻能坏,全凭他一人之言便可。」   「年底六部忙碌,我这里也是有些无暇分身,三殿下你更是恨不得有三头六臂,许多事情都不会过多留心。」   秦霈佑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确是最容易给大哥可趁之机,我会着人严加防范。」   「不过这话又说了回来,大哥既然要有所行动,许多事情不必他亲自动手,倒是不必刻意装病,这般的话反而惹来极大嫌疑吧。」   「所以才说蹊跷。」贺严修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总之,一切小心为上,免得有不妥。」   几位皇子一年渐一年的大,二殿下已是择府出宫居住,待到了明年,秦霈佑也要开始着手搬出宫去住和大婚之事。   立嗣之事,在年后大约便会提上日程。   最晚,也不过是后年了。   秦霈垣早做准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嗯,我知道了。」秦霈佑再次点头。   「此外,我还有一桩事要跟三殿下商量。」贺严修漱了漱口,清了清嗓子道,「此事不算大,三殿下做起来倒也易如反掌,且若是做成了,倒也可以趁着年前时,给三殿下这里添一个彩头。」   「哦?」秦霈佑顿时来了兴致,「表哥说说看,是什么事情?」   「下厨。」贺严修吐出两个字来。   秦霈佑,「……」   就知道今天的表哥精神绝对有些不太正常!   ……   一觉睡得极其踏实,苏玉锦早上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艾草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对象,看苏玉锦起床,端了热水过来。   苏玉锦接过巾子,瞥见桌子上的食盒,嗅着微微散发出来的饭食香味,笑问,「谁送来的饭食?」   月票,嘤嘤嘤…… 第332章 上瘾   「一大早兴安送过来的。」艾草回答,「说是宫里头的吃食,二爷特地吩咐他给送了过来。」   「婢子方才瞧过,水晶虾饺,乌鸡汤细面,还有一碟子凉拌的金针菜,一碟子清炒冬笋,都是姑娘爱吃的清淡口味。」   二爷是真惦记自家姑娘!   艾草满脸姨母笑,见苏玉锦洗了脸后,将擦脸的脂膏递了过去。   脂膏里混了珍珠粉,用起来质地醇厚,且具有美白的效用,苏玉锦也原就是皮肤白皙,吹弹可破的,此时只用了些许脂膏,并不用粉,脸颊已是细腻无比。   略收拾了一番,苏玉锦坐下来用饭。   宫中的吃食,做工极为精致,就连凉拌的金针菜都一根一根地摆放整齐,连冬笋都一片一片的摆放成牡丹花儿的形状,乌鸡汤细面中的面更是比寻常吃到的银丝面还要更细,且汤头清澈鲜亮,着以枸杞点缀,水晶虾饺的皮透亮晶莹,内里的虾馅儿泛着纯正的粉红色色泽……   这几样菜可谓色香俱佳,令人食指大动。   苏玉锦此时腹中空空,筷子伸向了各个碗碟,先挨个儿尝了尝滋味。   片刻后,放下了筷子,且眉头拧了起来。   「姑娘?」艾草见苏玉锦停了筷子,且神色似乎有些凝重,颇为诧异,「可是饭食不合口味?」   「并不是。」苏玉锦摇了摇头,「这饭菜滋味极香,任是再挑剔无比的人吃了,只怕都觉得滋味极其美妙,而且吃了之后再不想吃旁的。」   「是吧。」艾草笑眯了眼睛,「兴安来送饭食的时候还说过,这些皆是三殿下所居住的宫苑中小厨房所做,比御膳房的吃着滋味还要好,三殿下近日也喜欢的很。」   「兴安还说,二爷昨晚有急事去了三殿下的宫苑,因为肚子饿还吃了一顿夜宵,也觉得三殿下那的饭食极佳,所以特地惦记着姑娘这里,给姑娘送了早饭。」   所以,这饭食,是出自三殿下宫苑的小厨房?   苏玉锦眉头拧的越发紧,「将这些饭食尽数都收拾起来,不要扔掉,也不要再吃,再去买些旁的东西来吃。」   不能吃,也不许扔掉?   艾草「哎」了一声,一边收拾,又十分不安,「姑娘,这饭菜有什么不妥吗?」   「嗯。」苏玉锦点头,却又压低了声音,「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声张,若是旁人问及二爷着人送来的饭菜状况,你便只答滋味极佳,你我二人吃了个干净,旁的再不许说。」   「婢子明白。」艾草见苏玉锦这般紧张,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按苏玉锦的吩咐,将这些东西尽数先收了起来,接着又去买其他饭食。   为防止旁人察觉,艾草来去匆匆,也没敢要上太多,只去聚味斋的郑明远那,拿了些酱香饼和豆腐汤。   酱香饼酥脆香浓,豆腐汤亦是滋味浓郁,趁着热热的喝,在这样的冬日里头,可谓十分舒服。   吃罢早饭,苏玉锦换了身衣裳,让艾草将那些饭菜装了起来,一并出了客栈的门。   去寻贺严修。   这个时候,贺严修正在忙碌政务,苏玉锦便径直到了户部衙门去找寻。   「是何人!」大门外的侍卫远远地便将苏玉锦拦了下来,大声质问。   「我乃平安县君,来此找寻贺侍郎,劳烦通禀一声,只说我有要事。」苏玉锦道。   「原来是平安县君。」侍卫拱手行礼,「劳烦县君稍后,卑职这就着人通传。」   「多谢。」   苏玉锦在门口略等候了片刻,便瞧见急匆匆而来的贺严修。   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贺严修快步到了苏玉锦跟前,满脸焦急,「出了何事?」   昨日才刚刚见面,苏玉锦今日便来寻他,且寻到了这里,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可有方便说话的地方?」苏玉锦低声道。   贺严修点头,吩咐兴安去备了马车。   二人一同上了马车,马车沿着街道缓缓向前,直到到了一座小院,这才停下。   贺严修扶着苏玉锦下马车,道,「这里是我在京城内的一处私宅,甚少有人知晓,时丁等人偶尔会过来,平日里会有两个看守之人,你往后若是有急事,可以派人送信到这里。」   「好。」苏玉锦跟着贺严修进了院子。   是一处一进的院落,如寻常民居一般,并无什么特别,但收拾的干净整洁。   二人进了正堂,有下人送了茶水过来,而后兴安带着艾草出去,将门给关上。   贺严修这才开口,「究竟出了怎样的大事,让你这般重视?」   「还真是了不得的大事。」苏玉锦将打包好的饭食放在了桌子上,「听说,这些吃食,皆是出自三殿下宫苑的小厨房?」   贺严修见那些东西皆是自己吩咐兴安送给苏玉锦的,点了点头,「正是,可是有什么不妥?」   「二爷吃着三殿下宫中的饭食,觉得滋味如何?」苏玉锦并未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贺严修想了想,「滋味极佳。」   甚至感觉其中难以言明的美妙滋味,似乎比苏玉锦做出来的吃食还要好。   「是否觉得吃完之后,有些魂牵梦绕之感?」苏玉锦又问。   「那倒也谈不上,不过倒有些惦记。」贺严修道,「所以这段时日,我若是得了空便去三殿下宫中坐一坐,顺便用上一顿饭。」   「三殿下那边呢,是否如你一般?」   贺严修想了想,道,「你这般问的话,倒是叫我想了起来,三殿下近日都极其喜欢回宫用饭,我还听姑母抱怨过一次,说三殿下哪怕去她宫中吃饭时,都要带上几个菜过来,还开玩笑的说,这新拨过去的厨子到底做了怎样的迷魂汤,竟是这般让三殿下喜爱……」   说到此处时,贺严修顿了顿,「这些饭食,能让人上瘾?」   「不但让人上瘾,无法脱离,时日长了之后,人也会逐渐消瘦,性情乖张,产生幻觉,日渐一日地不成人样,直至去世,且一旦停食之后,便会疯癫发狂,如失心疯一般。」   苏玉锦道,「这种东西若是少用上一些,是有治病救人之功效,也可作为作料入菜,但眼下这些饭食中的分量显然已经超过了少一些的范畴。」 第333章 寻衅滋事   「这样的剂量,足以让三殿下对其形成依赖,若是长此以往,不堪设想。」   苏玉锦拧眉道,「现下不知三殿下究竟食用了多少,眼下身体如何,二爷还是尽快将三殿下带了出来,我替其看诊一番为好。」   若是还在初期的话,尽早的进行药物干预治疗,大约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若是已经成瘾,也有相应的治疗办法,不过是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和代价。   总之,这样的事情,越早越好。   贺严修闻言,神色凝重,「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请三殿下过来。」   「二爷速去速回,我先去药铺准备一些应急的药材。」苏玉锦起了身。   「我让兴安送你过去。」贺严修道。   「不必。」苏玉锦道,「若是兴安跟着我,买的药材又尽数是治疗此病所用,目标未免太大,恐怕会打草惊蛇。」   贺严修眸光沉了一沉。   用如此阴毒的手法对付三殿下秦霈佑,其目的可想而知。   眼下最大的嫌疑人是秦霈垣和秦霈衡,但也不排除其他人有这样的心思,小心行事,不让对方发觉,好抓对方个措手不及才行。   「好。」贺严修点头,「从这里出去后,便有一处极大的药材行,各种药材俱全,若是没有的,列了单子出来,我着人去找寻。」   苏玉锦点了点头,「嗯。」   二人各自分头行动。   虽然没有兴安跟着,但贺严修还是派了两个平日不在外行走的小厮跟苏玉锦一同前往药材行。   苏玉锦在路上已经在心中拟定好了药方,到了药材行便开始按方报了了药材的名字和分量拿药。   伙计按苏玉锦要的药材种类和分量开始配置草药。   苏玉锦则是检查伙计所拿药材的质量和分量是否合适。   在看到伙计所抓的几味药材时,苏玉锦拧眉,「这白茯苓质量过差,应该是在潮湿的地方放置,又与其他草药混在一起,已经失了药性。」   「这味杜仲年份不佳,晒制时间不足,此外,这槐实的分量多了半钱,劳烦小哥儿给去掉。」   伙计见苏玉锦挑出来了这般多的毛病,有些恼羞成怒,「我们樊记药材行素来讲究诚信,怎会卖质量差的药材?且我又不是头一日当伙计,怎会连分量都称错?你该不会是故意来寻我们药材行的事端?」   「还是说,你专门说我这药材不妥,又说分量过多,是因为你家的病人早已病入膏肓,等着病人过世后,你便讹上我们药材行?」   「我告诉你,我在药材行做活有些年头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像你有这般心思的也不是头一个,这狠话便先跟你撂在这里,想讹我们药材行,门都没有!」   眼看那伙计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如同一只斗志昂扬的斗鸡一般,艾草气得要跟他理论两句。   苏玉锦拦住了她。   贺严修已经去请三殿下,她现在也不想在买药材上耽误太多的时间。   将那些药材尽数往前推了一推,苏玉锦道,「既然你这般担忧,这些我便不要了,换一家买就是。」   伙计一看这个,顿时急了,绕过柜台便拦住了要走的苏玉锦,「你这人真有意思,说是买药材,结果买到一半却不买了,这算什么?来寻我们开心的?」   这是要成滚刀肉?   苏玉锦不想跟伙计废话,抬手喊了小厮,让他来处理这件事,自己去旁的药材行买药材。   结果不等小厮张口,樊昌兴走了过来,「出了何事?」   「掌柜的。」伙计忙走了过去,「有人来咱们药材行寻衅滋事。」   伙计添油加醋地将事情复述了一遍,末了更是道,「掌柜的,这样的人,就该通知商会,让所有药材行都不卖给她药材,免得上了她的当!」   樊昌兴闻言拧眉,并不答伙计的话,而是打量了苏玉锦一番,拱手礼貌道,「劳烦姑娘稍等片刻。」   说罢,樊昌兴便走到柜台前,拿起那两个有问题的草药闻了闻,「这两样东西的确是坏了质量,不该卖了,怎的没有及时处理掉?」   而后又去查看分量多的草药,用别的秤,以及那个伙计的秤各自秤了秤,「的确多了半钱。」   「你是怎么做的事!跟你说过许多次,这药材是治病救人的东西,质量好坏,分量多少,都足以会影响一条人命!」   樊昌兴显然气得不轻,冲着那伙计喝道,「你别做事了,去后院打杂,将药材的事交给别人来做,若是还做不好,便滚回老家去!」   伙计显然没有想到被掌柜的骂,尤其还是当着刚刚他瞧不上的人面,越发觉得尊严扫地,指着樊昌兴的鼻子骂道,「亏你还是我姐夫,我大姐才去了几年,你便不想着管我了?当初你可是答应了我大姐要照顾我一辈子!」   「我要照顾你,但不是由着你在这里胡闹!」樊昌兴怒喝,「若是不愿去做打杂的活,那便有多远滚多远,你大姐那我也问心无愧!」   「你……」   伙计气得直咬牙,却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摔了手中的东西,大步流星去了。   留下樊昌兴和伙计,以及一众客人在那面面相觑。   樊昌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冲众人拱手「各位,当真对不住,惊扰了。」   「这位姑娘,当真是对不住,这伙计是内人弟弟,自小被惯的厉害,以至于做事有些无理取闹,在下给姑娘赔个不是。」   樊昌兴拱手,「为表歉意,我亲自给姑娘配药,此次的药费也只收一半,还望姑娘不要怪责。」   对方诚意足够,也给了让利,苏玉锦此时没有时间和精力,也不想再计较太多,只点了头,「有劳了。」   「应该的。」樊昌兴松了口气,按着苏玉锦所说的药材,重新为苏玉锦配了药,也按着方才的约定,只收取了一半的银钱。   「冒昧问姑娘一句,姑娘可是大夫?」樊昌兴又接着补充道,「姑娘不要多心,我只是看姑娘对药材十分了解,所以好奇询问一句。」   「算是略懂一些皮毛。」苏玉锦回答。 第334章 骗狗进来   能精准看出药材的质量问题还有分量问题,这不是略懂皮毛,应该是十分精通医术才对。   「姑娘过谦了。」樊昌兴笑道,「虽然这句话说出来不大好,但还请姑娘往后有需要的话,烦劳多多光顾。」   若是大夫的话,平日里用的药材自然是不少的。   苏玉锦笑而不语,让艾草拿了东西,一并出了药材行,往小院而去。   樊昌兴看她并没有答应下来,在送人出门后,微微叹了口气。   自家这个药材行,最终还是被那个混不吝给搅和的不轻。   偏生他是她的弟弟,就算再气,再恼,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樊昌兴的拳头,砸在了门口的柱子上头。   「樊掌柜这是怎么了?」楼彦林走了过来,「何事气成这个模样?」   「还能为何?」樊昌兴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那个不象样的混小子,刁难客人,处处寻事,引得铺中这生意是越发一日不如一日的,也不知道还能再撑上多久。」   「真想将这个兔崽子给送了出去,好好吃吃苦,才知晓自己究竟错在什么地方,兴许才能收敛一番性子。」   樊昌兴抓了抓耳朵,「家里的事,让楼掌柜见笑了。」   「哪里,不过是五十步和百步罢了,谁也不笑谁就是。」楼彦林面上虽是笑着跟樊昌兴说话,但眼中的光却是暗了下来。   樊昌兴是百步,而他不过五十步而已。   楼彦林心里再次叹了口气。   樊昌兴见楼彦林神色有异,便转了话题,「楼掌柜这回来,还是按先前的方子抓药?」   「嗯,还是老样子。」楼彦林道。   樊昌兴领着楼彦林往里头走,一边亲自给他配了药,一边道,「你这方子吃了也有段时日了,既是老毛病,也该找个大夫好好瞧一瞧,除一除根儿为好,一直这般拖拉着,往后只怕想治也难。」   「我到是有这个想法,只是奈何这京城虽大,可好大夫却是难寻,接连去看了几个,说的都并非那么回事,不过是空有名头罢了。」   楼彦林道,「想来求医问药这样的事情,可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一切随缘,由着它去就是。」   「既说起这好大夫来……」   樊昌兴顿了顿,「方才到是遇到一位来买药的年轻姑娘,看起来医术不俗,我本有心想着招揽一二,可那姑娘被那混小子气得不轻,也没应下,想来下次是不会来了。」   「不过也说不准,药材这种东西吧,难保出现旁出没有,唯独我这里有的情况,既然是大夫,大约也会时常找寻这些东西的。」   「待那姑娘下次再来,我便厚着脸皮问上一问,看看她能不能给你看诊一二。」   若是那姑娘医术卓然是最好,若是也看不出来这楼彦林的病症……   这学医的,大都有师父,那姑娘医术已是不俗,想来她师父必定更加厉害,也是可以通过那姑娘求一求其师父的。   樊昌兴这般盘算着。   「那便有劳樊掌柜帮着留心。」楼彦林拱手道谢,「多谢樊掌柜。」   「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气。」樊昌兴笑着送楼彦林出了门。   ——   苏玉锦和艾草回到了小院。   分拣药材,苏玉锦将其中的一部分按比例配好让艾草拿去熬煮,另外的一些则是放在香炉中慢慢焚烧。   等整个小院里都弥漫了浓浓的中药味道时,贺严修回来了。   带着三殿下秦霈佑。   因为一切都还是苏玉锦的猜测和设想,都需等到给秦霈佑把了脉后才能定论,所以贺严修去寻秦霈佑时,并没有将个中情况说清楚,只是说有要事要谈。   见贺严修表情严肃,语气郑重,秦霈佑也不敢怠慢,跟着贺严修一同到了此处。   待进了院子,到了厅堂,看到在这里等着的苏玉锦时,秦霈佑不由地扯了扯嘴角。   说什么有要事要谈,合着根本就是因为平安县君到了京城来看望贺严修,所以贺严修便迫不及待地将他喊了出来,好摁着他往他口中塞粮!   骗狗进来杀!   过分了!   「三殿下请坐。」   此时的苏玉锦已经用襻膊将袖子给搂起来,又拿了脉枕,放在椅子旁的茶几上。   这是要给他看诊?   可他这段时日都精神抖擞,身体康健,并无什么不妥的。   秦霈佑有些晃神。   但在看到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的脸色都凝重无比时,秦霈佑顿时有些紧张,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可能……   他真的有病?   「有劳平安县君。」秦霈佑在略平复了一下心绪后,没有丝毫迟疑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十分配合地伸出了胳膊。   苏玉锦搭了许久的脉,眉头紧皱不舒。   而后又查看秦霈佑的瞳孔,五官神色,最后以银针扎破手指的方式取了几滴血来,滴入她先前早已准备好的一个装满了药汤的茶盅中。   这一番忙碌下来,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在看到那茶盅的汤药因为滴了秦霈佑的血,表层浮了一层淡淡的青后,苏玉锦眉头拧的越发狠,更是吐了一口气。   「没有错,是罂粟。」苏玉锦道。   「罂粟?」秦霈佑和贺严修皆是一惊,「那是什么?」   「原是一种药材……」苏玉锦细细解释了一番,又道,「今日碰巧二爷着人给我送早饭,我察觉到其中不妥,这才让二爷将三殿下请了过来,一探究竟。」   「听二爷所说三殿下近日饮食的状况,我猜想着有些人应该是日日在三殿下的饮食中放了少量此物,因为剂量小,所以不宜被人察觉,即便是太医也轻易不往此处想。」   「但按着这般的药量下去,再有半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三殿下性情大变,形销骨立,若有一年时日,三殿下大约便会如行尸走肉一般,且一旦断了这罂粟,三殿下便会疯癫发狂。」   「所幸此事发现的时间不算晚,三殿下大约也就只吃了大约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已经有了些微的依赖,但还处于能够治疗的状态。」   「只是……」   苏玉锦顿了一顿。   验证三殿下有服用罂粟的方法是作者为了情节胡诌的,勿信,勿考究…… 第335章 算盘珠子崩脸上了   「只是治疗期间三殿下会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反应,严重的话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苏玉锦道,「总之,治疗之事并不是一番易事,三殿下需要做好心理准备,且要下足够的决心。」   「我会帮三殿下开上几个辅助治疗的方子,尽力早些将三殿下治好。」   虽然药物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秦霈佑低头思忖了半晌,再抬起头来时,一双眼睛满都是坚毅,「我明白了。」   「县主放心,我一定尽全力配合县主的医治。」   他是堂堂三皇子,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事便被打垮,也绝对不会让那些想置他于死地之人得逞,更不会让母妃成为旁人的笑柄!   「三殿下有这样的决心是最好。」苏玉锦略松了口气。   此事说是治疗,其实不如说是戒瘾,要的是当事人的决心和毅力,只要有这两样在,这件事便是有了希望。   剩下的,便是拼尽全力。   一直沉默的贺严修在思索片刻后开口,「你方才说治病期间三殿下有些行为会失常,若是如此的话,三殿下在治病期间便不适合回宫居住了。」   皇宫之内没有秘密。   若是秦霈佑的行为异常的事情传了出去,在众人乃至皇上的眼中,他便是一个非正常人,也就不会成为储君人选。   这般想来的话,做出此事的人还真是城府极深之人。   若是一直做下去不被发现,那三殿下最后必定是唯有死路一条。   若是期间被人发觉,诊治期间行为异常,往后三殿下的下场便是迁宫别居,往后当一个闲散王爷,跟权势再沾不上半分的边儿。   还真是一招进退皆能攻的阴险招数。   「此事好办。」秦霈佑不以为然,「只跟父皇告个假,出去住上一段时日就好。」   「嗯……这里有嘛,便说适逢星宿不利,我与母妃腹中的孩子此时有些冲撞,需得出宫住一段时日,待母妃平安产子后,我方能回来。」   此时距离淑妃生产还有大约七个来月,时间上到是足够。   且皇上也算的上中年得子,此时对淑妃腹中的孩子十分看重,若是以此事作为由头来说的话,他大约也会同意。   只是……   贺严修沉声道,「住在哪里为好?」   「去青河呗。」秦霈垣道。   既是苏玉锦为他治疗,那自然是要去她熟悉的地界儿为好,到时候说不准还能饱一饱口福呢。   算盘珠子都要崩他脸上了!   贺严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不妥,青河距离京城过远,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难以及时处置,再来,青河那药材不如京城全,若是去青河只怕也达不到最好的医治效果。」   「所以我思来想去的,还是将三殿下安置到贺家为好,这样一来,便于照料三殿下,姑母那边,也不会过于担忧。」   去贺家啊……   秦霈佑挠了挠头。   幼时之时,他一半的时间在皇宫,另外的一半时间便是在贺家,与舅舅舅母的关系极为亲密,外祖母也疼爱他的很,甚至到了现在,贺家也都还专门给他留着一个院子,日常打扫,为的就是方便他小住。   去贺家的话,其实他心里反而是有些安定的。   毕竟这个医治过程,似乎听起来颇为可怕,身边有亲人在侧,心中多少感觉有些依靠。   但……   若在贺家,平安县君大约会因为他的事情也在贺家小住,跟贺严修日日都能见面说笑。   这样的场景,只怕过于刺眼!   每天被强行喂饱,可能比医治更让他抓心挠肝!   秦霈佑一想到此事,便忍不住扶额,心里更是一万个拒绝。   「三殿下是觉得不妥?」贺严修瞥了秦霈佑一眼。   目光冷的如同刀子一般,似要将他身上戳上好几个窟窿。   「没有。」秦霈佑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一切都听表哥的。」   极好。   贺严修点了点头,「既然三殿下也同意,那便动身吧。」   苏玉锦说过,秦霈佑对罂粟已是有了依赖性,若是超过半日的功夫没有再进食含罂粟的饭食,便会开始打哈欠,流鼻涕,浑身酸疼难受的情况。   刚开始秦霈佑大约还能忍上一忍,但时间再长一些的话……   需要尽快到贺家安顿下来。   秦霈佑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三人没有过多在小院停留,上了马车后便往贺家而去。   到了贺家后,贺严修便领着秦霈佑及苏玉锦往拢翠苑去。   将院中平日做打扫的奴仆皆是换成心腹和伶俐的小厮,贺严修又吩咐人送了药罐、炭炉,以及一些饭食过来。   临近晌午,得让秦霈佑用上足够的饭食,如此才有力气和精力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贺家厨房里的厨子手艺精巧,炙羊肉,什锦锅子,炭烤脆皮鸭,姜汁藕片,香菇酿肉,酸笋鸡皮汤。   主食是晶莹剔透,香喷喷的碧粳米饭。   苏玉锦和贺严修皆是腹中空空,此时有些大快朵颐之感。   秦霈佑此时也是犹如风卷残云。   一是因为忙活了许久,他这会子到底是饥肠辘辘。   二是因为如苏玉锦所说,他吃不含罂粟的所有饭食皆是味如嚼蜡,甚至脑中仍旧对宫中饭食记挂无比,此时吃饭对他来说,和受折磨没什么两样。   为了让这折磨的时间略短一些,也为了能让所有人安心,他此时不得不如此。   因为三人吃饭速度都不慢,一顿饭用的时间只有平日的一半。   秦霈佑打了饱嗝,将手中的碗筷往桌子一推,「吃饱了,若是直接午睡只怕伤胃,可这般干坐着实在无趣的很,表哥来陪我下下棋吧。」   他现在越来越想吃那些饭食,而且是不由自主地想。   必须得做些旁的事情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好。」贺严修应下。   兴安着人收拾走碗筷,端了棋盘和棋子过来。   贺严修执白子,秦霈佑执黑子,两个人相对而坐,落子博弈。   苏玉锦趁着这个时候,带艾草在院中的小厨房中熬煮汤药,顺便将准备的草药粉放入炭炉中慢慢焚烧。   待汤药熬煮完毕,兴安将药端了过去。   又是腰疼的一天……o(╥﹏╥)o 第336章 跟我抢   一碗漆黑浓稠的汤药被秦霈佑接过喝了个干净。   苏玉锦也在一旁的炭炉中,又加上了一些药来焚烧。   这两样药材中皆是解毒安神的功效,眼看着方才落子时带了一些烦躁之意的秦霈佑此时渐渐有了安静下来的趋势,苏玉锦顿时松了口气。   一局棋过半,秦霈佑打起了哈欠,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苏玉锦给他搭了搭脉,「目前还好,三殿下此时有些犯困,可先睡上一会儿。」   「嗯。」因为药效以及犯瘾的缘故,秦霈佑此时的确眼睛有些睁不开,便点了点头。   「那你先睡,等晚饭我再来看你。」贺严修站起了身。   「好。」秦霈佑迷迷糊糊地绕过屏风往里走。   有小厮进去服侍。   贺严修带着苏玉锦去了梅香苑。   正值寒冬,梅香苑中腊梅花开的极盛,满树金黄,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贺严修见苏玉锦眉眼处显露了些许疲态,道,「这处院落我已经着人将此处收拾干净,你先进去歇息片刻,我先去见一见母亲和祖母。」   此事事发突然,还不曾来得及向家人说明。   方才祖母那也已经打发人过来,让他若是得了空过去一趟,便是想知道个中缘由。   「好,你先去忙吧。」苏玉锦揉了揉眉心。   从晨起到现在,她几乎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此时略松懈一些后,浓浓的倦意便如滔滔江水一般袭来。   「我去去就来。」   苏玉锦是初次来京城,更是初次来贺家,必定会带着许多的生疏和拘谨。   贺严修略迟疑了片刻后,拾起了苏玉锦垂着的手。   苏玉锦的手十分白皙,皮肤也十分细腻,但因为时常下厨和炮制药材的缘故,手掌心和关节处,生出了几枚薄薄的茧,指腹从上滑过时,能感受得到细微的粗糙。   贺严修十分喜欢这样的手感,甚至有些贪恋。   直到有风轻轻吹拂,腊梅树上飘落了几瓣金黄时,贺严修才松了手,「三殿下那边我派了可靠的人盯着,若有不妥会随时来报,你放心。」   放心歇息。   「嗯。」苏玉锦点了头,带着艾草跟着院中的丫鬟往里走。   看苏玉锦进了屋,贺严修这才将右手背在身后,大步流星而去。   老夫人那里,陆氏和贺承业皆是已经在那里等候,见贺严修走进来,身子皆是不由自主地往前略欠了欠,「严修来了。」   「祖母,父亲,母亲。」贺严修依次行了礼,这才站定。   待丫鬟们皆是退下,连门窗都关上,贺严修这才开了口,细细地将三殿下宫苑小厨房中所做的饭食中含有罂粟之事,说与他们听。   「整桩事大约便是这个情况。」贺严修道,「事发突然,眼下最好的处置办法便是如此,三殿下已是吩咐荣良回宫向圣上禀告,稍等我便递牌子入宫面圣细说个中缘由。」   「只是姑母那边大约会十分担心三殿下的状况,还得烦劳祖母和母亲多多入宫陪伴,好让姑母宽心。」   老夫人和陆氏皆是点头。   「你姑母那里,你放心便是,三殿下先住在贺家,想来你姑母即便略有些担忧,但到底心中不会慌乱。」   老夫人道,「眼下你姑母已是有孕三个余月,后宫原就有妃嫔怀孕月份大的时候母家可入宫陪伴的规矩,眼下虽还不足五月,但若是去求一求太后,也不是不能。」   「待明日我便着人去递了牌子,随你母亲一并入了宫,向太后讨一讨恩典,太后素来看重你姑母,想来也会应允。」   「淑妃这一胎年岁有些大,虽然太医那一直说胎像稳固,一切皆好,但到底需得当心,你到宫中后,也费些心力,好好帮着好看。」   老夫人年岁已经渐大,在宫中住上一两日倒还好,若是要长时小住却多有不便,且也几乎没有精力再去照顾一个孕妇。   哪怕这个孕妇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能是将这样的事情托付给了陆氏。   陆氏自嫁进贺家后,便与贺淑华关系极佳,姑嫂之间的情谊曾经一度在京城被传为佳话,由陆氏前去照顾,也颇为合适。   「母亲放心,儿媳一定会尽力照顾好淑妃娘娘。」陆氏满口应下。   「三殿下在家中这段时日,大约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一不留神便会给人抓到把柄,惹来许多流言,对三殿下极为不利。」   老夫人道,「严修户部事务繁忙,操心的事情也多,许多事难免有遗漏,承业这段时日要多多费心,家中的门户关的紧一些,舌头理的顺一些,外面的事也多盯着才行。」   「是,儿子明白。」贺承业点了头。   「嗯。」老夫人看向贺严修,「此事可以说多亏了平安县君,如若不是平安县君发觉此事,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方才我听你说,暂时将平安县君安置在梅香苑中?」   「正是。」贺严修点头。   「那里虽院子宽敞,但许多东西都不算时兴,小姑娘家家的,只怕住的有些不习惯,待会儿我去库房里头挑选几样东西送了过去,也让她住的舒服一些。」   老夫人想了想,又道,「厨房里头的那些厨子做菜虽然滋味还勉强能够入口,可到底离梅香苑远,饭菜端过去只怕热乎气儿都没有了。」   「再来,平安县君又是刚到了咱们贺家,即便是有想吃的东西只怕也因为拘谨的缘故不好开口,依我看,从厨房里头挑上两个厨娘来,安置到梅香苑中罢。」   「梅香苑那里有单独的小厨房,如此也能方便许多,也能让平安县君觉得舒适自在许多,至于那小厨房里的花销,便从我这里出。」   「哪里能让母亲出?还是让儿媳来出吧。」陆氏道。   「这点子事情也要跟我老婆子抢?」老夫人翻了翻眼皮,「你若是要出,便出些旁的就是。」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么一个的,若是把这个抢了去,她拿什么跟未来孙子媳妇儿套近乎?   「成……吧。」陆氏笑着应下,「不跟母亲抢。」   大不了她送些别的东西给苏玉锦就是。   至于该送些什么…… 第337章 真话假话   她记得,贺严修每次都从她这里想方设法地拿上一些金银或者金器一类的,还说过苏玉锦十分喜欢这些东西。   她记得,她的库房里头,有不少纯金的物件,尤其里头有一柄纯金打造,镶嵌了西洋宝石的如意。   这如意是当初太后赏赐给她母亲——陆老夫人的,而陆老夫人则是当做给她的陪嫁送给了她,还开玩笑地说让她将这柄如意留给她的女儿。   只可惜陆氏并没有生过女儿,这柄如意便也就一直收在库中,眼下既然苏玉锦来了……   那便送给她!   一来这未来儿媳妇儿嘛,也算是半个女儿,给她也名正言顺。   二来,这如意做工精致不说,最关键的是分量极重,绝对比贺严修以往送的那些都要沉重气派,肯定能得苏玉锦的喜欢。   贺严修见状,心中安定,「祖母和母亲都有事要忙,那我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还得筹备入宫面圣之事。   「去吧。」   待贺严修出了门,老夫人也起了身,去库房里头找寻一些当用的东西。   陆氏也去自己的库房里找寻那柄如意,以及其他看着顺眼或是觉得小姑娘大约喜欢的对象。   贺承业跟着陆氏,充当着搬运工的角色。   「夫人。」贺承业满是疑惑,「虽说这平安县君此次的确对咱们贺家和三殿下有救命恩情,咱们贺家理应报答感谢,可我怎么总觉得母亲对这平安县君也太过于亲昵了一些吧……」   就拿小厨房这事儿来说,给平安县君单独设立小厨房做菜是应该的,但这原是待客之仪,本该从宫中出钱,可母亲却非要从自己的私房中出。   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陆氏站定,直勾勾地看着贺承业,「老爷,你有没有觉得,这么多年,你从未变过?」   这般被陆氏盯着,又被这般评价,贺承业有些害羞,脸颊都泛起了一片红晕,「夫人谬赞了。」   「虽然为夫现如今也还算的上是仪表堂堂,还留有一些当年的英俊潇洒,可到底岁月不饶人,即便还有那么些风度,却也不能跟年少时期相比了,夫人还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到是夫人,却还是跟从前一般,容貌依旧,风采照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从来不会减。   陆氏,「……」   于男女之事上的迟钝跟从前一模一样,就连这迷之自信,也是不减当年!   陆氏没好气地瞥了贺承业一眼,「你当真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母亲有何意?」贺承业是真不明白。   陆氏再次冲贺承业翻了个白眼,「你猜严修当初为何要带平安县君去洪郑府赈灾,为何又在回京之后竭力为平安县君请封?」   「此事严修说过,是因为平安县君医术卓然,为防止大灾之后的大疫,这才特地请了平安县君随行。」   贺承业道,「至于给平安县君请封之事,自然是认为她功德显著,理应饱受嘉奖,如此才能彰显皇恩浩荡。」   陆氏,「……」   得,真是的的确确是个木头。   连自己家儿子的心思和打算都猜不透。   见陆氏满脸的沮丧,贺承业抓了抓耳朵。   怎么,他说的不对吗?   还是说……   贺承业在低头想了许久之后,这才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惊呼道,「夫人,该不会是说严修他……」   「没错。」陆氏点了点头。   贺承业眨了眨眼睛,尽量把眼中的震惊揉的均匀一些。   自家这从未开过情窍的儿子,还能有这般一心为了一位姑娘家,甚至还能打算地这般缜密细心的时候?   稀罕啊!   ……   贺严修从贺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后,径直又去了梅香苑。   在听艾草说苏玉锦此时正睡着,便交代了底下人细心周到地伺候着,又去看了看秦霈佑。   秦霈佑此时也还在睡着,一切都好。   贺严修松了口气,吩咐兴安备马,急匆匆地往皇宫而去。   秦毅澍此时正在崇阳殿批阅奏折,听闻贺严修觐见,抬手应准。   贺严修跟着前去传话的太监一路到了崇阳殿的正殿,跪地行礼,「参见皇上。」   「平身。」秦毅澍用手中的毛笔在那奏折上批注了一番后,抬手合上,「朕听佑儿身边的荣良说佑儿这段时日要住在贺府?」   「是。」贺严修应下。   「原因为何?」秦毅澍问。   贺严修略顿了顿,不答反问,「皇上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虽然按先前秦霈佑所说的,以淑妃腹中孩子为幌子也不是不能,皇上倒也不会说什么,更不会深究,只由着他去。   但从方才来京的路上,贺严修便一直反复思索这件事情。   天子终究是天子,尤其秦霈佑是一位明君,更是一位睿智的君王。   他不过问,不过是不想,而不是不能。   与其瞒着他,倒是不如说了个透彻,反而让他觉得他和三殿下在他面前知道分寸,有所瞒,有所不瞒。   此外,三殿下小厨房的事要查个清楚,淑妃此时有孕不宜操劳,他是外臣不好时常入宫,更无过多眼线去盘查。   思来想去的,唯有皇上能做到此事。   且也只有皇上去查此事时,无论查到谁的头上,也才能免除了他和三殿下栽赃嫁祸的嫌疑。   秦毅澍听到贺严修如此说,挑了眉梢,「哦?假话如何,真话又怎样?」   贺严修朗声回话,「若是假话,那便是三殿下适逢星宿不利,与淑妃娘娘腹中胎儿有所冲撞,为保淑妃娘娘及胎儿平安,三殿下不得不暂离皇宫而居。」   「若是真话的话……」贺严修顿了一顿,「三殿下被人下毒,需在贺家小住半年,以方便医治。」   「中毒?」秦毅澍惊诧之余,神色阴沉了下来,「细细说来!」   「是。」贺严修清了嗓子,将事情缓缓道来。   秦毅澍越听,这神色也是越发凝重,到最后拳头落在了案上,「皇宫禁地,竟是出了这等腌臜事!」   这次有毒出现在秦霈佑的小厨房,下一次会是哪里?   是淑妃碗中的饭食,还是他这个堂堂一介天子的点心盘中!   「此事必须严惩不贷!」秦毅澍喝道。 第338章 你信吗   贺严修在崇阳殿待到了天擦黑,御膳房送来了晚膳。   八宝酥皮鸭,酸笋鸡皮汤,红焖冬笋,冬菇烧火腿,虾仁炖豆腐,素三鲜包子,皆是几样十分家常的饭菜。   时候不早,秦毅澍便留贺严修在御膳房用饭。   「皇恩浩荡,皇上肯赐饭是微臣荣幸,本不该推辞,可平安县君此时在家中做客,微臣也十分记挂三皇子的状况,所以斗胆拒绝皇上美意,还请皇上责罚。」   贺严修跪地拜了一拜。   「你也是事出有因,何罪之有?」秦毅澍道,「这八宝酥皮鸭和冬菇烧火腿都带了回去,也算是为晚饭添上一道菜。」   略顿了顿后,秦毅澍道,「也回去后告诉佑儿,只安心养病就是,淑妃这里不必记挂,朕会细心看护,待朕得了空,便去看他。」   呆在贺家,虽然是外祖家,不会有什么拘束感。   但现如今这个状况,秦霈佑的心中大约也是十分恐惧吧。   虽然身为皇子,肩上抗的是江山社稷,要有历经各种风雨的能力,但以秦霈佑的年岁来说……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秦毅澍虽是君王,但亦是为人父亲,对孩子的情谊,也不比寻常人少。   「是。」贺严修道,「微臣一定将话带到,也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尽心竭力照顾三殿下。」   「谢皇上赐饭,微臣告退。」   贺严修退出崇阳殿时,明海已是着人将那两样菜装进了食盒,递给贺严修。   「贺大人,这食盒中有夹层,以热水保温,待回去之后这两样菜也不会生冷,可以直接入口。」   「多谢明公公。」贺严修拱手道谢。   「贺大人客气。」明海笑着略欠了欠身,「天黑,咱家为贺大人掌灯。」   「有劳明公公。」   贺严修跟着明海出了崇阳殿,待到了四下无人之处时,贺严修才压低了声音,「三殿下宫苑之事,还得劳烦明公公多多费心。」   方才在崇阳殿上,秦毅澍将此事交于了明海去办。   而明海笑了笑,道,「这饵已是放了出去,鱼大约很快便能咬了钩,到时候就看这鱼是大是小。」   明海先是散播了秦霈佑因为星宿不利需得在贺家小住的消息,接着派荣良去了趟德馨苑,要他去收拾一些秦霈佑的贴身衣物。   如此一来,那一直在秦霈佑饮食中下毒之人必定十分慌张,不知该如何处置,自然也就会向去上峰禀告。   到时候便能抓到个人赃并获。   「明公公足智多谋,着实令人佩服。」贺严修笑道。   虽是十分恭维的话,但明海却十分受用,嘿嘿笑道,「贺大人过奖了,不过此次之事非同小可,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必定是龙颜大怒,三殿下和贺大人虽是此次事情的受害者,却也需小心行事为好。」   伴君如伴虎,许多时候,并不能揣测出圣上真正的心思。   「万不可自作聪明。」明海提醒了一句。   「多谢明公公提点。」贺严修再次道谢。   再往外走,便是到了外门处,明海不再相送,只吩咐那些引路的太监要小心做事,待贺严修走远后,明海这才急匆匆赶往崇阳殿。   秦毅澍此时饭食已用了大半。   虽然因为赏赐了贺严修两道菜,御膳房又补了几道同样滋味极佳的菜式过来,但秦毅澍食欲不佳,只简单吃了一些。   见明海回来,秦毅澍放下了筷子。   明海忙吩咐人将剩下的东西皆是撤走,自己则是走到了秦毅澍的跟前,「皇上,今晚还要批阅奏折?」   若是晚上处理政务太晚的话,他得提前着人备好夜宵才行。   秦毅澍揉了揉眉心,「皇后此时在做什么?」   「自大殿下抱病之后,皇后日夜悬心,又忙于照顾胎气不稳的武正妃,前儿个也召了太医前去诊治,太医那边说是皇后娘娘操劳过度,气血不足,开了一剂方子让皇后娘娘一日三顿的服用,且叮嘱皇后娘娘需每日多些睡眠。」   明海道,「皇后娘娘听从太医的叮嘱,这两日皆是早睡,不过方才听人说,贤妃娘娘担忧皇后娘娘的病情,伺候皇后娘娘用晚饭,此时都还不曾从皇后娘娘宫中出来,想来皇后娘娘此时还不曾睡下。」   「贤妃到是十分记挂皇后的身子。」秦毅澍的手指在案台上轻轻叩了两下。   「贤妃娘娘是皇后娘娘的侍读,也算的上是手帕交,情谊自然是非比寻常的,这点从大殿下和二殿下二人感情要好的事上便能看出。」明海笑道,「兄友弟恭,乃是一桩美谈呢。」   「是啊。」秦毅澍点了点头,眼皮子略耷拉了些,片刻后道,「既然皇后身子不好,那朕今晚便去看看皇后。」   「着人去淑妃宫中传话,只说朕明日中午去淑妃宫中用膳。」   「是。」明海应下,退出了崇阳殿。   贺严修回到家中时,月亮都升了起来。   披着一身的月光急匆匆踏进大门,在得知秦霈佑在吃了晚饭后早早歇下,一切无恙时,贺严修便径直往梅香苑走。   进了院子,艾草迎了过来,「二爷。」   「你家姑娘在做什么?」贺严修问。   「姑娘正在用晚饭。」艾草掀开棉帘子,笑道,「老夫人和夫人也在。」   「嗯?」   说话间贺严修已是一只脚踏进了厅堂,果然瞧见祖母和母亲二人皆是坐在桌前,正在和苏玉锦一并吃饭。   吃的是火锅。   「回来了?」贺老夫人道,「可曾用了晚饭?」   「不曾。」贺严修道,「皇上有意赐饭,只是我惦记着三殿下这里,便出言婉拒,皇上不曾怪责,更是赐了两道菜品,让我带回来用家人共享。」   贺老夫人和陆氏互相看了一眼。   从底下人汇报贺严修进了垂花门到现在贺严修出现在这里的时间,大致推算一番的话,贺严修根本没有时间去旁的地方。   所以,他是直奔梅香苑而来的。   贺严修看贺老夫人和陆氏面上似有不悦之色,便道,「方才进门时底下小厮说祖母和母亲皆在此处用饭,我便直奔这里,刚好一并吃上一些吧。」   贺老夫人和陆氏再次眼神交流。   贺老夫人,「这话你信吗?」 第339章 开玩笑的   陆氏,「不信,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咱们并未问他为何不先去见了咱们。」   贺老夫人,「是吧,我觉得也是。」   陆氏,「臭小子学会撒谎了……」   贺老夫人,「儿大不由娘,寻常事情,不必生气。」   陆氏,「儿媳听母亲的……」   ……   婆媳二人在一番交流后,贺老夫人抬了抬手,看向贺严修,「既是这样,那便赶紧坐下一同用饭吧。」   「是。」贺严修将手中的食盒交给兴安,旁边已有下人拿了碗筷和板凳过来。   贺严修看向离自己不太远的苏玉锦,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凳子往她身边略挪了些许。   当着自家祖母和母亲的面儿,这小子有些猖狂啊。   苏玉锦瞥了贺严修一眼,接着慢条斯理地吃碗中的涮羊肉。   羊肉新鲜无比,品种比在青河买到的要好上许多,吃起来也格外的鲜嫩。   虽说因为这次火锅是苏玉锦口述,锅底和食材皆是艾草和小厨房的厨娘所备,并没有苏玉锦平日里惯吃的手打鱼丸,但胜在有新鲜的各种菜蔬和新鲜蘑菇、木耳、昆布,鲜鱼片以及海虾等物,菜式丰富,滋味也是十分美妙。   尤其是这贺老夫人和陆氏在傍晚时来看望她,态度亲昵,言语温和,更是给添置了许多当用的东西,大到安排小厨房的事宜,小到幔帐,枕头乃至擦手擦脸所用的膏脂,可谓事无巨细,皆是安排的妥妥当当,俨然一副对她十分疼爱的模样。   这让苏玉锦心中宽慰,也因为和贺老夫人及陆氏二人聊了许久的功夫,彼此关系越发亲近,以至于此时用饭时也没有初初见面时的生疏感,越发为这顿饭增添了滋味。   而贺严修这边,在看着苏玉锦并无什么拘谨和不安,反而眼角眉梢处带着淡淡的笑意,心中也是颇为安定。   腹中空空,贺严修此时也大快朵颐。   锅中的羊肉被捞了个干净,底下人将手切好的羊肉片再次下入锅中。   锅底汤汁沸腾,薄如蝉翼的羊肉入锅后很快变了色,漂浮在汤面上。   贺严修瞥见苏玉锦碗中空空,自己伸入锅中的筷子快速捞了两片肉,要添到苏玉锦的碗中。   只是不等他有所动作,离苏玉锦更近一些的贺老夫人已是抢先一步给苏玉锦夹了一片,「玉锦多吃一些。」   「谢老夫人。」苏玉锦笑道,「我自己来就是。」   「在我老婆子跟前客气什么?你身子清瘦,羊肉温补,你多吃一些,还有这些蘑菇和菜蔬,搭配着一起吃才好。」   贺老夫人说话间,又为苏玉锦夹了一些羊肉,外加一些草菇和菜蔬。   苏玉锦面前原本空空的碗,几乎是顷刻之间成了冒尖的小山。   被人抢先了……   贺严修见状,只好默默地将捞起的羊肉往自己碗中放,闷头大咬大嚼。   苏玉锦,「……」   贺老夫人对她还真的是热情!   大约是因为贺严修,以及她救了三殿下的缘故,所以对她爱屋及乌?   不过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件十分难得之事。   许多人疼爱儿子和孙子时,将他的妻子视作夺走儿子和孙子的仇敌,大多百般磋磨,即便是顾及面子的,却也并不和睦,像贺老夫人和陆氏这般能对她这般亲昵的,着实是少数。   婚嫁和恋爱不同,需要考虑的不单单是两个人是否合拍有感情,更要看的是双方家庭的状况和对彼此的态度。   眼下看来,她往后大约是不会头疼婆媳关系这种事的。   二爷当真是婚嫁最佳人选……   苏玉锦笑眯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贺严修。   而贺严修正在偷偷地看苏玉锦。   四目相对,原本因为烧了地龙,煮了火锅而十分温暖的屋中,更多了几分暖意,大有盎然春意之感。   贺老夫人和陆氏又又又互相看了一眼。   怎么突然感觉咱们有些多余?   不能这般想,就算多余,也得是严修多余才是,这后宅原本便是女人的天下,他瞎凑什么热闹?   我觉得母亲说的极对。   ……   贺老夫人突然眯了眯眼睛,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看着贺严修幽幽地说道,「其实我特地交代过底下人,让他们在你回来时不必提及我与你母亲在梅香苑之事。」   贺严修,「……」   被口中的羊肉呛到,贺严修猛地咳嗽了许久,直至灌了好几口水后才平复了下来,「祖母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与你开个玩笑而已。」贺老夫人笑的狡黠,「莫要当了真。」   贺严修一口气吐了出来。   就说嘛,祖母这般睿智且沉稳的一个人,怎会做出这般无聊的举动,果然是开玩笑的而已。   ……   一顿火锅吃完,时候已是不早,贺老夫人,陆氏以及贺严修都各自回去歇息。   陆氏送贺老夫人回院子。   贺老夫人晚饭吃的舒坦,此时心情也好,满面笑意的,越发显得红光满面,气色极佳。   更是拍着陆氏扶着她胳膊的手道,「严修这孩子,自小做事便稳妥,挑媳妇儿这事上也不必咱们担忧呢。」   「玉锦这孩子属实不错,无论是模样气度还是心性,跟那些高门大户的闺阁千金相比丝毫不差的。」   「非但不差,只怕还要比许多人好上许多呢。」陆氏笑道,「严修这小子,看人的眼光素来都准的很。」   「从前母亲还跟儿媳叹气说严修样样皆佳,唯独这姻缘之事上坎坷,看起来好事多磨这话是不错的。」   「是啊。」贺老夫人点头。   片刻后叹了口气道,「就是玉锦这孩子的身世……」   陆氏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   贺老夫人该不会因为苏玉锦家人皆已去世,是个孤女,觉得不祥,又觉得她曾经被卖身到万花楼中之事觉得不妥,心中嫌弃?   可这样的事,都不是苏玉锦本身能够决定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反而她能在这样的状况下生存下来,甚至能够达到现如今的成就,反而足以说明她的坚韧刚强才对。   陆氏想了想,张口劝说,「母亲,其实……」   赶上了十二点前的更新~ 第340章 强忍   「就是玉锦这孩子的身世实在是坎坷,自小便吃尽苦头,只怕自记事起便不曾再感受到父母长辈的疼爱,往后我是做祖母的,你是做母亲的,咱们两个都得好好疼一疼她才好啊。」   说什么也得弥补一下她从前的苦楚,多让她尝一尝现如今的甜才好。   贺老夫人自顾自地说完自己的话,扭头看向陆氏,「你方才说其实,其实什么?」   「其实吧……」   陆氏脑子转的飞快,「儿媳跟母亲想的一样,也是觉得该多多疼爱玉锦才是。」   贺老夫人点头,「有你这番话,我也放心了。」   「明日入宫,若真能如咱们所计划的那般,你能够得到太后应允在宫中陪伴淑妃的话,你也多在淑妃跟前提一提这事儿,让她心里有个底儿,待得了合适的时机,也早早地向皇上请旨赐婚为好。」   「嗯,儿媳明白。」陆氏连声应下。   老夫人跟她是一样的想法,这实在是太好了。   早些赐婚,早日让苏玉锦和贺严修完婚,也就能早日抱上粉雕玉琢一般的孙子孙女,到时候她和贺承业还有老夫人围着咿咿呀呀的小萌娃……   想想都觉得开心的很!   请旨赐婚,必须早些请旨赐婚!   忙碌一日,众人皆是早早睡去。   冬日晴冷的天儿,到了晚上时越发的冷冽,尤其四更天时,西北风渐起,到了五更天时,已是有呼啸之意。   有些关的不大紧的门窗,因为大风的缘故,发出吱呀吱呀的细微声响。   也因为夜晚骤然变冷,地龙到了这个时候有些不大暖和,值夜的奴仆们往那烧地龙的炉灶内又添上一些木炭。   三殿下从下午到这个时候都在断断续续地睡觉,荣良担忧他这般一直睡着夜里会发冷,晚上值守时,人虽睡在外间,却也不仅仅地听着内里的动静,更是每隔一会儿便进来瞧一瞧,确定秦霈佑睡得安稳时,这才接着回去小眯一会儿。   荣良方才去瞧过,秦霈佑正睡的熟,一切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他便安了心,只盖上了自己的被子。   眯着眼睛养神,但仍旧是因为困意侵袭的缘故,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荣良很快便惊醒了。   是被窸窸窣窣地声响吵醒了。   而且这声响似乎是从内间传出来的……   荣良一个激灵,顿时醒了个彻底,忙下了床去查看状况。   就着屋内的烛火,荣良瞧见秦霈佑幔帐微动,内里更是发出细微低小的呜咽之声。   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掀开了幔帐,荣良顿时惊了一惊。   秦霈佑紧闭了双眼,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两只手更是死死地抓着盖在身上的锦被,因为太过于用力的缘故,指甲末端都被掀起来了一些。   眉头高高拧起,五官因为此时强忍的缘故显得有些扭曲,就连被牙齿紧咬的下唇上有血珠冒了出来。   荣良看的不忍,忍不住开了口,「殿下若是实在忍的难受,小的去唤平安县君过来?」   平安县君医术那般高,应该能有办法让自家主子没这般痛苦吧。   秦霈佑听到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睛中,红血丝密布,眸子显得颇为浑浊,连眼神都有些空洞。   「不必了。」秦霈佑声音沙哑,「平安县君说过,罂粟的瘾十分难戒,这才刚开始,若是这样都忍不了,只怕我这病也好不了了。」   「还好,现在还能忍受,倘若当真忍不下的时候,再去请平安县君过来也不迟。」   「可是……」   荣良十分担忧。   「我自有分寸,你去歇着吧。」秦霈佑有些艰难地摆了摆手。   见荣良仍旧在原地迟疑,秦霈佑显得有些焦躁不耐烦,低沉着声音吼了一声,「下去!」   荣良见状,只能应了下来,「是。」   见秦霈佑闭了眼睛,甚至因为不想让他瞧见而翻了身过去,荣良只能将撩起的幔帐重新放了下来,接着回到外间去守夜。   再次回到自己床上时,荣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甚至连眼睛都再也不敢闭上。   虽然内间再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但荣良的脑中始终都是秦霈佑强忍时痛苦无比的模样。   但秦霈佑不许他去请平安县君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荣良一直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再也没有半分困意,直到天儿蒙蒙亮时,在确认此时的秦霈佑因为困倦无比,迷迷糊糊睡去时,荣良急忙去梅香苑找寻苏玉锦,将昨晚的状况一五一十地给她说了一说。   「殿下不许小的来请县君,可小的思来想去的,就算昨晚不来请县君,却也该将昨晚的状况给县君说上一说,县君心里有底,大约对给殿下诊治也有所帮助。」   荣良十分恭敬有礼,话更是说的十分客气,但语气中却是透露着浓浓的焦急和担忧。   苏玉锦点头,「我知道了,待早饭后便去看望三殿下。」   「有劳县君。」荣良行礼,「小的告退。」   「慢走。」   洗漱收拾,小厨房那的厨娘也做好了早饭。   鸡蛋火腿玉米饼,酱肉松软小花卷,梅干菜肉馅儿的包子,各色菌子配虾仁做的小馄饨,软糯香甜的红枣莲叶粥,以及各样爽口开胃的腌制小菜。   两个厨娘的手艺不俗,各样吃食滋味极佳,苏玉锦亦是赞不绝口。   不过虽然饭菜美味,苏玉锦却是吃的十分慢条斯理。   一来是细嚼慢咽好消化,对身体好。   二来嘛……   苏玉锦嘿嘿笑了笑。   不过等到她将最后一只美味的小馄饨都吞进口中时,仍旧没有看到贺严修的半个影子。   苏玉锦放下碗筷,微微叹了口气。   看起来,贺严修是不会来了。   艾草看着苏玉锦有些失望,忙道,「姑娘,婢子听院子里头的人说,卯时正时便会开上朝的宫门,贺家虽然离皇宫不算远,但二爷也需卯时初时便要出门的。」   所以这个时候不在贺家,是十分寻常之事,也算事出有因。   「原来如此。」苏玉锦微微颔首。   这般早便要出门去上班,比她素日里起床时间要早上太多…… 第341章 管用   二爷上班还是很辛苦的说……   吃罢了饭,略收拾了一番后,苏玉锦去看秦霈佑的状况。   有了荣良的事先说明,苏玉锦此时检查的十分仔细。   在看到秦霈佑的手指以及手臂上皆有不同程度的青紫以及轻微的伤痕时,苏玉锦大致猜到了昨晚秦霈佑所经受的苦楚。   「三殿下觉得现下如何?」苏玉锦问。   秦霈佑此时也是刚刚吃完早饭,将按照苏玉锦所开方子熬煮好的汤药一饮而尽,强忍着汤药从胃中返上来的苦涩,故作轻松,「还可以。」   还能忍受。   「三殿下此时还能这般,的确十分不错,往后对医治也颇有帮助。」苏玉锦一边说话,一边重新拿了笔墨纸张过来,重新拟定药方,「有两味药我要加重一些,三殿下喝完之后大约会觉得有些迟钝,不必太放在心上。」   「此外,保证睡眠虽然对三殿下的病情恢复有所帮助,但若是睡得时间过长,会觉得浑身过于乏力甚至心烦意乱,若是三殿下觉得精神尚可的话,可在院中来回走动一番。」   「倘若三殿下当真觉得十分烦躁的话,练武打拳也都可以,不过要确保自己不要受伤。」   体力上的消耗,可以减轻一些精神上的痛苦。   且这种原本就是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素来容易让人情绪烦躁,这种情绪积累的多了,便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一般,成为极大的隐患。   这个时候,堵不如疏。   让秦霈佑在确保安全的状况下得到一定的发泄,倒也不失是一种治疗的办法。   「好。」秦霈佑点头应下。   新方子要重新抓药,且有了苏玉锦的提议,荣良等人也急忙按照意思准备相应的东西以及能够帮着秦霈佑「活动」一二的人。   下朝后去户部忙碌了一番的贺严修,在几近正午时回了家。   在从荣良那听闻苏玉锦的叮嘱后,吩咐了杜松带了两个身手不错,但颇为机灵的侍卫伺候在秦霈佑的身边。   而秦霈佑也觉得这个办法十分新鲜,干脆也不再强忍着,而是将浑身上下的不舒服,全都汇聚成力气,用拳头来宣泄。   只是这挥出来的每一拳虽然都凝聚了他全身上下的力气,但秦霈佑平日里更多沉醉诗书,虽也略懂骑射,略会一些功夫,但这些对于杜松这三个身经百战的暗卫来说,根本不够瞧。   不但轻飘飘能够躲过,甚至能够连秦霈佑接下来的反应如何,都预判了个彻彻底底。   但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帮助秦霈佑治病,而非真正打架,所以既要能够偶尔让秦霈佑得手几次,又得让秦霈佑失手几回,挑起他更多的怒意,好让他更有斗志去宣泄。   这般下来,杜松三人累的不轻,倒觉得比素日里去盯梢或者护送更要觉得浑身酸疼。   而秦霈佑更是累的瘫倒在地,每每该睡觉时,几乎不等到了床上,已是要昏睡过去。   贺严修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颇为感慨,「你这法子到是管用的很,三殿下这段时日虽然消瘦许多,但精神却还十分不错。」   「嗯。」苏玉锦点头,「这般下去的话,三殿下彻底恢复正常大约比我想象的会快上一些。」   贺严修也「嗯」了一声,看着苏玉锦,「多亏有你在。」   否则,当真不知道下场会怎样。   「与其说多亏了我,倒不如多亏说多亏了三殿下这般的性子。」苏玉锦道,「这病不在医药不在大夫,主要还在于病者的意志力,三殿下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异于寻常人。」   「是啊。」贺严修点头。   随即又眉头紧皱。   三殿下的性子他的确是知晓的,如姑母一般,属于外柔内刚的类型,平日性子内敛不喜争端,但倘若遇到事情时,却又比任何人都要强硬。   也是因为此,三殿下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还能够坚守自我。   但,饶是三殿下如此,想要彻底治好病症尚且如此麻烦,倘若是那些素日意志力不够坚定之人,岂非根本无法摆脱?   苏玉锦说过,染上罂粟之人,每每犯瘾之时,会没有丝毫理智,只为能够得到一星半点来过瘾,往往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礼仪道德,什么家财人命,统统皆会被抛之脑后。   既然这样的话,若是想要控制一个人,也无需拿旁的东西要挟,只要想方设法地让其感染此物,往后想要什么便唾手可得。   若是有居心叵测之人……   贺严修攥进了袖中的手。   「怎么了?」苏玉锦察觉到贺严修周身的气势忽的变得凌厉无比,有些讶异。   贺严修顿时回过神来。   「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贺严修声音柔和,笑道,「说起来,三殿下这里一切还算平稳,你也得了些空闲出来能好好歇上一歇。」   「只怕不得闲。」苏玉锦耸了耸肩膀。   「哦?」贺严修扬起了眉梢,「怎么说?」   「聚味斋还有许多事情筹备,吴掌柜和郑叔皆是忙碌的很,我这个东家总不能当真做了甩手掌柜,多少也得去看上一看为好。」   苏玉锦道,「再来,京城商会筹备的各大酒楼的厨艺比试不日即将开始,我也极想去看一看热闹。」   厨艺比试,比的是厨子个人,亦代表的是所在的酒楼。   若是能在比试中拔得头筹的,不但厨子本身能够名声大噪,就连其背后的酒楼亦是能够成为整个京城中万人瞩目之处。   可以说,这是让聚味斋重新声名大噪的机会。   而这次机会,是苏玉锦提议,且由贺严修前去张罗的。   因为对于聚味斋来说,因为酒楼创办时间过长,且因为近些年来积累的口碑颇差,想要在短时间内扭转名声,重新被人瞩目几乎是难如登天一般。   所以苏玉锦思来想去,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出来,让贺严修帮着想一想办法,看如何才能在京城创办这样一场比试。   而贺严修在满口答应下来后,也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不过是在几个喜好口腹之欲的同僚面前问及京城之中酒楼排行之事。 第342章 去不得   京城之中先前从未有过任何的厨艺比试,各大酒楼及厨子排名如何,皆是由食客们来定。   但每人口味不同,偏好也是各异,于他们而言,这排名自然也就不同。   也正因为如此,在各个大厨以及酒楼,甚至认同他们的食客眼中,暂且不论酒楼规模大小及背后主子的势力,若是单单只论及厨艺水平和饭菜滋味的话,自然是他们家的酒楼和厨子当属第一。   每个人皆是当仁不让,甚至因为此事吵吵嚷嚷,闹得不可开交。   就连那些酒楼的掌柜在商会议事之时,各个都是如同乌眼鸡一般,谁看谁都不服劲儿,说话更是阴阳怪气,时不时便有争吵的架势。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大大小小酒楼和饭馆,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儿。   有人见状便开起了玩笑,只说贺严修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话,便要掀起整个京城的「腥风血雨」。   而贺严修听到这句话时,却总是摸着鼻子尴尬的笑上一笑。   其实他当时不过是随口一问,只想看看权贵名门对这件事情是否在意,以此来判断这件事是否可以从此处入手,然后再为此事造势。   结果这一句话刚说出了口,剩下的一切反而水到渠成,没有让他再操半分的心。   不过这倒也从侧面说明,酒楼排名这种事在众人心中早已有了期盼,此时不过是他张了这个口,使得厨艺比试这件事应运而生了而已。   「你到时候会参加这场比试吗?」贺严修问。   「大约不会。」苏玉锦笑道,「厨艺比试有规定,一个酒楼只能派一名大厨参加比试,聚味斋的大厨是郑叔,这是郑叔好好施展厨艺的时候。」   不过作为一个美食爱好者来说,苏玉锦也有些跃跃欲试,想看一看这个时代的名厨们都会做出怎样的美味佳肴,而她的厨艺在众人之中又算怎样的水平。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郑明远对她的厨艺十分认可。   而她对郑明远在此次厨艺比试又颇有信心……   四舍五入约等于她也有拔得头筹的能力!   没毛病!   「嗯。」贺严修点了点头。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   贺家的花园是贺承业亲自设计,甚至有些东西由他亲自打理的,假山奇石,小桥流水,各色园林景观,参差错落,大有苏州园林之感。   就连那些花草竹木,也皆是讲究一季一景,各种季节的花木错落分布,哪怕此时是寒冷冬日,一眼看了过去,也能瞧见大片苍翠的松柏,常青树,翠竹等,偶有腊梅和红梅点缀,越发显得景致层次分明。   可以说,每次来逛时,都有完全不一样的美妙享受。   尤其今日,日光和煦,晒得人身上暖洋洋一片,水中的红锦鲤也时不时冒头讨食来吃,越发让人有怡然自得之感。   二人走了一阵,到八角亭中坐下歇息。   兴安着人端了茶点过来。   艾草则是去换了个新的手炉过来。   大红袍茶汤清亮,入口舒适,山药紫薯糕,南瓜红豆糕,栗子桂花糕以及软糯糯的水晶柿饼皆是入口香甜。   苏玉锦吃的香甜,微眯了眼睛,无意中瞥见了一抹水莲红掠到了假山后头。   眨眼间,水莲红已是穿过假山中的甬路,快步到了凉亭,更是撅起了嘴,「表哥和苏姐姐在这里惬意喝茶,却是没有人陪我来玩。」   「若不是我今日来瞧,刚好将你俩抓个正着,只怕若是往后问起来的话,你们还要以素日繁忙为借口呢。」   陆雯静满脸都是幽怨之气,更是一屁股坐在了苏玉锦旁边的凳子上,拿起点心便吃了起来。   糕点软糯美味,几块下肚后,又一口气喝了半盏的茶水,陆雯静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茶点滋味当真不错,是苏姐姐做的吗?」   吃起来,有那么点从前在苏玉锦那吃到的各种点心的味道,可吃着又有那么点不大一样,差了那么一丢丢,但整体来说,滋味还是十分好吃的。   至少要比他们家的厨子做出来的点心好吃多了!   「是我拟了方子,小厨房的厨娘照着做的。」苏玉锦看着大快朵颐的陆雯静直笑,「还做了许多旁的点心,你若是喜欢,等走的时候,再包上一些。」   「倘若这些还是不够,我就抽空再给你做上一些旁的,好好喂一喂你这肚子里头的馋虫。」   陆雯静性子开朗活泼,虽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没规矩,但若是实际论起来却十分讲究原则,苏玉锦对其印象极佳。   再者,身为一个美食爱好者,半个厨子来说,自己所做出来的吃食被人认可,是一件极为有成就感之事。   所以对于投喂陆雯静这种事……   苏玉锦实在太迷恋这种感觉了。   「谢谢苏姐姐。」陆雯静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应下。   贺严修放下手中的茶盏,抬了抬眼皮,「说起来,我昨日才见了舅舅,舅舅说因着你前两日又偷跑出去的缘故,才刚禁了你的足。」   「怎么?你现如今是已经解了禁足,可以随意出门走动了?」   陆雯静闻言,脸腾地红成了苹果。   她今儿个是偷偷出来的。   翻墙而出,以至于往贺家来时连马都没得骑,只一路小跑,着实累得她够呛。   片刻后,陆雯静扯了扯嘴角,「这也不能怪我,只能怪我爹现如今是越发爱管着我,我不过是前几日出了趟门去了趟闫家,又不曾闯什么祸,便要让我安分在家,我不过辩驳两句,便要禁了我的足,属实过分的很。」   闫家现如今为大殿下效力,闫思颖又即将成为大殿下的侧妃,陆家不让陆雯静与闫家过多往来,也是寻常事。   「朝廷争斗,暗潮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舅舅大约也是担忧这些事情,这才让你谨慎小心。」   贺严修道,「闫家往后的确是去不得了。」   「我又如何不知闫家去不得了?」陆雯静撇撇嘴,「不过就是觉得闫小姐到底与我一同长大,是难得的手帕交,便想着亲自去上一趟,也算给这段友情做个了断。」 第343章 太委屈   闫思颖在太后寿宴当日落水,甚至连累了大殿下,最后不得不嫁给大殿下为侧妃之事,面上看起来是场意外,但结合整件事的前后,以及当时闫思颖苦苦哀求她去请贺严修到亭中说话的事来看……   陆雯静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这样的事情却也看了个清楚明白。   她拿闫思颖当朋友,但闫思颖却拿她当枪来使。   陆雯静自然是气愤难当,而且是从来不会将这份气憋在心中,所以干脆去了一趟闫家,痛痛快快地骂了闫思颖一顿。   同时为自己逝去的友情填了一捧土。   原本是一桩高兴事,可陆雯静回到家后,却换来一通呵斥。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陆雯静一想到自己那连一句解释都不听,只知道责骂她的爹,陆雯静就气不打一处来。   看陆雯静这会子俨然如同一只炸毛的小兽一般,贺严修摸了摸鼻子,满脸都是无奈。   原是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娃娃,陆雯静备受陆家瞩目,且自小是在千娇万宠之中长大。   而陆雯静的爹娘亦是对这个女儿疼爱无比。   只是舅母是个性子外向热情的,可舅舅却是一个性子内敛,不擅长表达情感之人。   以至于这对陆雯静满腔的疼爱最终都变成了各种各样的严苛要求,也使得陆雯静跟自己爹的关系有些势同水火之感。   父女二人若是不见面的话,素来相安无事,但只要一碰到一起,从开口的第一句话开始便可以针锋相对。   这会子陆雯静这般气恼,只怕是回去之后,在听到舅舅开口一句「去哪里胡闹」的话后便炸了毛,两个人又互不让分毫,最终的结果便是两个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真真令人头疼的很。   苏玉锦看看气呼呼的陆雯静,再看看此时满脸无奈的贺严修,大约也是猜出来了其中的缘故,便拿了茶壶将陆雯静面前的茶杯填满,又将方才陆雯静吃的好吃的南瓜红豆糕往她跟前推了推。   「这天气虽然寒冷,可身上穿得厚,又成日烧着地龙,吃着各种驱寒的食物,难免成日地上火,待会儿我给你开上一剂凉茶的方子,你拿了回去让底下人熬了,每日喝上一碗,滋味好口感佳,还能降火宁心,如何?」苏玉锦笑道。   「好啊。」陆雯静点头,但又撇嘴,「不过依我看,这凉茶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喝,说什么也得让我爹也每日喝上一碗才好。」   「也是不成,依我爹那胃口还有每日的火气来看的话,这一碗怕是不够,得一缸才行,不然根本不见效!」   这个小丫头,还真的是对她爹怨念颇深啊。   苏玉锦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好了,不说烦心事了。」陆雯静攀上了苏玉锦的胳膊,「苏姐姐,你这次在京城一定要多住上一段时日才好,我们好好说说话。」   尤其是一定要多在贺家住上一住。   这样她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多蹭两顿美食!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   无论是三殿下那边的状况也好,也是厨艺比试的缘故,她的确都要在京城待上很长一段时日。   「太好了!」陆雯静乐不可支,越发高兴的拉着苏玉锦说话。   说天,说地,说这几日在京城听到的一些趣事,说她这几日新收集到的一些新鲜玩意儿,甚至说她在话本上看到的有趣故事……   女孩子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尤其面对社牛本牛的陆雯静,素日性子相对沉静内敛的苏玉锦也被打开了话匣子,跟陆雯静两个人有说有笑。   大有根本停不下来的架势。   甚至因为日头西斜,觉得花园里有些寒意,二人挪到了梅香苑中,仍旧是凑到一起,聊得十分起劲儿。   贺严修,「……」   怎么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虽然三个人同行时,总有一个人会被冷落,可现在被冷落的怎么变成了他?   在思索片刻后,贺严修起了身,「不打扰你们聊天,我先回书房。」   「好。」陆雯静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表哥去吧。」   苏玉锦亦是点头,「你先忙。」   所以这两个人……尤其是苏玉锦根本就没察觉到他现在有点生气了?   这可太委屈了!   贺严修走的时候,步子有点沉重。   兴安跟在贺严修身边,道,「二爷是要直接回书房吗?」   「这个时候还早,二爷要不要去看一看三殿下?」   「老夫人那的请安,二爷要这会子去,还是吃罢晚饭再去?」   「二爷前两日说要帮老爷找寻东西,这会子要去找吗?」   「……」   贺严修停了脚步,直勾勾地看向兴安,满脸玩味。   兴安被看的有些心虚,「二爷这般看小的做什么?」   「我怎么感觉……」贺严修道,「你小子似乎有些兴奋地不知所以?」   兴安,「……」   有吗?   他表现的这般明显的吗?   不过只是觉得二爷也体会到了他往日被人遗忘的孤独,心中有那么一点窃喜罢了。   兴奋什么的,还是谈不上的。   谈不上……   「哪里有兴奋?不过就是一时想到了这些事情,便赶紧问一问二爷,怕小的回头给忘了。」兴安强压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面上尽力保持平静。   「嗯。」   贺严修想了想,道,「这些都不是顶要紧事,不必催促,待会儿我一一去办了就是。」   「到是静儿那边,素日里说话口无遮拦地,又惯会麻烦别人的,只怕会一直叨扰平安县君,你去盯着一些,多多提醒静儿。」   兴安,「……」   好嘛!   始终都在酸菜鱼的边缘徘徊,而且永远无法摆脱!   二爷肯定是看出来了他的小心思,所以才会给他安排这样的差事。   二爷永远都是二爷……   好气!   ——   陆雯静待到日头西沉时,察觉到苏玉锦这里也有了些倦意时,这才告辞离去。   临走时,带走了许多的东西。   两大包各种各样的点心和卤味,以及苏玉锦给她配好的足够熬上十来日喝的凉茶草药。   点心和卤味拿回去让娘尝一尝,这凉茶嘛……   先灌爹喝上两大碗,降降火!   陆雯静正开心地将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第344章 有何指教   那马车停的急,又是迎面而来,显然是特地停在跟前,要逼停陆雯静这辆马车,引得拉着马车的马匹都嘶鸣了一声,车夫安抚许久才安静下来。   送陆雯静回去的丫鬟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叉着腰冲对面马车怒喝,「怎么赶的车?这般宽的路就要直冲冲撞上来,是要做什么!」   好在此时并非是主街上,路上并无旁的行人,否则一场事故实在难免避免。   丫鬟气势汹汹,以至于闫思颖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但一想到自己有求于陆雯静,便也只好忍了下来。   闫思颖下了马车,走上前,声音沙哑且满含愧疚,「对不住,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静儿避而不见,我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求她见我一面。」   「冲撞了这位姐姐,实属抱歉。」   闫思颖语气悲切,脸色苍白不施粉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红,眼泪似落未落,只盈盈地在眼眶中打转,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抿,纤弱的身体微微有些晃动,却又拒绝了身边丫鬟的搀扶,俨然一副柔弱可怜,却又倔强强撑的模样。   原就是个容貌美丽的女子,闫思颖自小养尊处优,又是家中嫡女被精心培养,身上自带着京城贵女应有的气质,此时这般模样,倒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只可惜,同为女子,丫鬟并不买账,甚至撇了撇嘴,「求见的方式多了,但既是知道冲撞,却偏偏用这个法子,着实是不知轻重。」   「这般拦住马车,知道的呢,是知道你要见我家表小姐,若是不知道的,还只当你是要将我家表小姐置于死地呢!」   见丫鬟这一番话说得犀利无比,闫思颖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这是贺家的马车,丫鬟又称呼陆雯静为表小姐,必定也是贺家的人。   这贺家的下人便敢这般轻视她!   闫思颖咬了咬牙,眼中的泪几乎夺眶而出,哽咽道,「这位姐姐严重了,我并无这个意思,不过是心中焦急,有些病急乱投医……」   「还望这位姐姐见谅。」闫思颖略欠了欠身,径直绕过那丫鬟,到了陆雯静的马车跟前。   嗫嚅了半晌,闫思颖才艰难地开了口,「静儿……」   期期艾艾,尾音发颤。   陆雯静在马车里早已听了许久的动静,眼下见闫思颖到了跟前,这才掀开了马车两侧的窗帘,「闫小姐有何指教?」   语气淡漠,连对陌生人应有的友好都比不上。   闫思颖咬了咬牙,哭出声来,「静儿当真要厌了我,往后再不跟我说话?那日之事我并非有意,皆是因为那亭子的栏杆老旧,我这才落入水中。」   「倘若我当真有此意的话,时值深冬,我又水性不佳,更是不能确保贺大人会救我,我这般举动岂非是置自己于死地?」   「再者,我一心思慕贺大人,又岂会让贺大人在寒冬之日被冷水浸泡……」   「静儿,你当真是误会我了!」   「现如今我婚事再无任何希望,只能嫁给大皇子做侧妃,堂堂一个尚书千金,高门嫡女,竟是沦落到要给人做妾室的地步,我心中已是悲痛万分,偏偏静儿也要误会我,我当真是还不如当日死在御湖之中,兴许静儿还能为我流下几滴眼泪,惦念我几年……」   闫思颖一阵哽咽,整个人的情绪也颇为激动。   陆雯静垂着眼眸听完闫思颖的话后,眸中沉寂的如一滩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许久之后,才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这么多年,到底是交了怎样一个朋友啊。   这闫思颖,满嘴的谎话也就罢了,竟是想着拿这些谎话来糊弄她,当真是将她当成了傻子来看?   她只是性子直爽,并不说明她没有脑子。   反倒是这闫思颖,自认自己聪明无比,可以瞒住所有人,实际上却不知晓她所有的伎俩皆是被人知道了个清清楚楚。   因为闫思颖落水之事,皇后虽然摁下不提,可太后却是早已着人查清,是闫思颖收买了宫中管理御花园的太监,破坏了亭子那的栏杆,更是收买了其他几个宫女,妄图能够制作事端,将贺严修引到那里。   所有涉及此事的一干人等此时早已被处理了个彻底,且悄无声息,并未传出任何风声出去,闫思颖并不知情,便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   当真是可笑!   陆雯静为自己的这份喂了狗的真心而懊恼,更为闫思颖为了贺严修不惜如此而鄙夷。   身为女子,原本就是该活的堂堂正正,爱憎分明,爱就爱的轰烈,放手也该放的潇洒,这一副爱而不得,俨然一副离了对方活不了的样子,属实给女子丢尽了脸面。   陆雯静有心想再喝骂闫思颖一通,但一想到装睡的人大约永远叫不醒,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只将那帘子放了下来,「回家!」   「是。」   丫鬟应下,车夫亦是甩了手中的鞭子。   马车前行,闫思颖不得不退让躲避。   甚至因为躲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在了地上。   眼瞧着马车离去,闫思颖几乎咬碎了一口的银牙。   这个陆雯静,竟是这般绝情,丝毫不顾及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将门出身的粗鄙之女,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温婉内敛,如若不是因为贺严修的缘故,真当自己配她这般低声下气的说话?   一张脸因为恼怒变得扭曲,如若不是因为在外面,闫思颖甚至想对陆雯静破口大骂一番。   「小姐。」丫鬟怯怯地开口,「时辰不早了,小姐该回去了。」   「若是回去迟了的话,老爷怕是要怪责小姐到处乱跑。」   「知道了!」闫思颖越发有些不耐烦。   一想到现如今她被拘在家中,绣什么嫁妆,做什么女工,学什么厨艺,闫思颖便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是京中第一贵女,更有才女之称,端的是雍容华贵,知书达理,哪里就必须要做这种小家子气的小姐们才需要学的女工刺绣?   尤其这次要嫁的是秦霈垣,身份还是侧妃。 第345章 看什么看   堂堂尚书千金,屈居人下,被武氏那个无德无能之人压上一头,闫思颖心中便有一百个不乐意。   所以她妄图想着与陆雯静和解,甚至惦记着再有机会往贺严修身边凑。   只要她能跟贺严修在一处,将脏水泼个彻底,贺严修就不得不将她娶回家门,哪怕她现在已经和大皇子有了赐婚也无所谓。   只要能跟贺严修在一起……   她什么都不在乎!   看着闫思颖的双目中透着如刀锋一般的寒光,一旁的丫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再让自家小姐出什么么蛾子了。   先前跟着小姐去宫中赴宴的丫鬟,因为小姐落水之事,被夫人训斥看顾不利,打发到了庄子上去。   但说是这般说,却是私底下听说那丫鬟其实被拔了舌头,活生生地打死,扔在了乱葬岗上,死不瞑目。   她可不想也落得这般的田地……   ——   厨艺比试在即,整个京城之中喜好美食的食客们显得都有些兴奋。   兴奋的缘由其一是因为都希望自己所喜欢且支持的酒楼能够拔得头筹。   其二是因为根据厨艺比试的规则,到时候要在长街上头当众造灶做菜,除了让资历深厚,德高望重的商会元老及大厨做评委以外,更会随机从街上抽选行人来试菜。   既然是厨艺比试嘛,到时候大厨们必定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想方设法地做出各种各样的美食出来。   到时候不但能够大饱眼福,亲自瞧一瞧各种美味佳肴,开阔一下眼界,若是运气好的话,更是能够尝到山珍海味……   可以说,现如今京城中大部分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一场厨艺比试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筹办此次厨艺比试的商会收到了圣旨。   不但褒扬此次厨艺比试,又派了宫中御厨前来担任厨艺比试的评判之人,更是为这场厨艺比试添了一样彩头。   御赐的精铁所制的菜刀和锅铲,作为到时候厨艺比试头名的奖赏。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京城再次沸腾起来。   毕竟这能得到头名已是在京城荣耀无限,现如今再有御赐之物,那便是三生有幸,祖坟上冒青烟了!   先前若说有六成的人关注这场厨艺比试,那现如今这人数便成了九成九,皆是巴巴地等着厨艺比试开始,更盼着最终比试的那一日。   这日,苏玉锦晨起用了早饭后便从贺家出门,往聚味斋而去。   一来看一看聚味斋现下筹备的如何,二来也瞧一瞧郑明远厨艺比试筹备的怎样。   而此时的聚味斋中,正忙碌异常。   桌椅板凳,墙面翻新装饰,以及后厨的各样东西基本上已经收拾妥当,只剩下一些细节上的装束。   人员这里,吴建通从牙行采买了一些机灵能干,能够到后厨里头做活的奴仆,此外则是在门口贴了招工的告示,准备雇用一些跑堂和传菜的小二,以及几个洗碗洗菜之人。   吴建通在管理酒楼上素来讲究高薪养勤的原则,在这招工告示上标注的月钱极高,所以此时来打听的人极多。   苏玉锦到聚味斋的时候,聚味斋这里可谓十分热闹。   而她,也在那些个来想着寻活做的人之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个个头不高,偏胖的妇人,正是那日她打听首饰铺子时,专门给她指错了地方,想要看她出丑的那位大婶。   「姑娘。」艾草也看到了那位妇人,激动地晃了晃苏玉锦的胳膊,「姑娘快看,是哪个心思不正的妇人。」   「嗯。」苏玉锦点了点头,「我看到了。」   话音落地,那位妇人似察觉到有人看她,抬眼来瞧时,刚好跟苏玉锦和艾草的目光对视上。   妇人也认出来了苏玉锦,再察觉到苏玉锦的目光玩味十足时,顿时有些心虚,别过脸去。   但片刻后,却又将脸扭了过来,瞥了苏玉锦一眼。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那日还不是你小气吧啦的不舍得多给点银钱的缘故?   再说了,这事儿都过去多少天了,还想翻旧帐不成?   不过那几文钱而已,这会子真翻了出来,只怕到时候被笑话的还不知道是谁……   妇人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儿,腰杆子挺的越发直,更是上下打量了苏玉锦一番,扯了扯嘴角,「这位姑娘,这聚味斋还不曾开业呢,只怕没有饭食可以吃。」   「若是跟我们一般是要来寻活做工的,那便不要插队,到后面去排了队,免得惹了旁人动怒。」   「多谢大婶提醒。」苏玉锦笑盈盈地应了一句,仍旧是径直往聚味斋里头走。   妇人在愣了片刻后,跟旁边人嘟囔起来,「这人当真也是没有礼貌,这般地往里头闯,也不说是做什么的,当这聚味斋是她家开的不成,想来就来?」   另外一位同样在排队的妇人知晓她的碎嘴子和不地道,这会子也不想理会,只往前挪了半步,划清界限。   妇人见自己说话无人理会,面儿也有些挂不住,干脆拦住了旁边忙活着的一个伙计,「哎,你这聚味斋的伙计也不管一管,方才有人什么都不说便进了酒楼,还不赶紧将人撵了出去?这会子酒楼里头什么东西都没妥当,正是最乱的时候,随便什么人进去,最是容易出事了……」   「大婶是说方才进去的那位年轻姑娘?」小伙计挠了挠头。   「就是她。」   「可方才我听其他伙计们说,那位姑娘是我们聚味斋的东家,这会子正在里头跟我们大掌柜说话呢。」小伙计如实回答。   聚味斋的东家?   妇人顿时一愣。   不是吧,她先前故意给这姑娘指错了地儿,这会子却要想着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这世上有这般凑巧之事?   小伙计没发觉妇人的异样,仍旧自顾自地洋洋得意道,「我还听说,我们聚味斋的东家乃是皇上今年新分封的平安县君呢,本朝外姓人分封县君之女甚少,我们东家可是当今皇帝在位后的独一份呢!」   那位她瞧着不顺眼的姑娘还是平安县君……   妇人顿时颓然无力,连站都几乎站不稳,只扶着旁边的桌子瘫坐在了地上。 第346章 真的要端上来吗   吴建通陪着苏玉锦穿过聚味斋的大堂,径直到了后院,去寻郑明远。   「郑叔这两日必定很忙吧。」苏玉锦道。   「是啊。」吴建通点点头,「今儿个天没亮便在忙,忙到现在也不肯停歇呢,说是要做出滋味与众不同,让人惊叹的饭菜出来呢。」   「只不过到了现在我们都还没看到郑大厨究竟做的什么菜,也还没尝到滋味就是了。」   从天不亮忙到现在,而且是一道饭菜都没做出来?   看来郑明远当真是劲头十足,且在不停地精益求精。   只是不知道,他要做的,究竟是怎样的美味佳肴……   苏玉锦正思索着,和吴建通一并进了后厨,看到了在里面忙碌的郑明远。   而郑明远看到苏玉锦过来,拿脖子上挂着的巾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边将灶中的火略加大了一些,笑嘻嘻道,「东家来了,快快,快坐,我这饭和菜马上就好,待会儿便能开饭,刚好你也尝一尝。」   「那我们便等着饱口福了。」苏玉锦笑着应下,跟吴建通一并到大堂那一边说话,一边等着。   从吴建通的话里,苏玉锦得知,聚味斋这里一切顺利,基本上所有的事情在年前都可以准备妥当,不耽误年后的开业。   「这段时日,有没有人来寻麻烦?」苏玉锦问。   聚味斋到底跟武家那有些渊源,从贺严修那苏玉锦得知武家虽现如今算的上是高门大户,却称不上世家名门,家中底蕴不多,整个武家上下都偏势力且刻薄,心量更是狭窄。   这样的小事儿,他们大约也会放在心上,坚决不让旁人好过。   「还算平静。」吴建通道,「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妥,唯独前几日有几个乞丐上门,不过也只是为了商议往后咱们酒楼厨余处理之事,不像是武家那边派来的。」   「京城商会这边也已经顺利进入,并未有人阻拦,不过其中的人态度大都淡淡,并不热情,不过这个也能理解,毕竟咱们刚刚接手聚味斋,旁人不知咱们底细,静观其变也是有的。」   「到是八仙楼对咱们敌意颇大,不过到底是同行,加上厨艺比试在即,八仙楼那知晓咱们这里参加比试的是郑大厨,大约颇为担忧吧。」   「整体来说,目前的状况都还算不错,并没有过多的问题。」   「嗯。」苏玉锦点头。   这几日,贺严修多多少少也放了些风声出去。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聚味斋由贺家罩着,让外人多多少少都给些面子。   贺家现如今权势颇大,在皇上跟前又十分得脸,像看顾一个酒楼这样的事实属是小事儿,大多会给些颜面。   哪怕是像武家这样的敌对之人,只怕也不想在这样的小事上和贺家起了争执,免得惹上小肚鸡肠的坏名声。   总之,一切皆好,那便是最好。   二人又聊了些聚味斋的个人细节,大约小半个时辰后,郑明远兴冲冲地走了过来。   连围裙都顾不得摘,只招呼后厨的伙计,「快些上饭上菜。」   这两个伙计原是青河会宾楼那卖了身契的伙计,因为曾大勇要在会宾楼那担任大厨腾不开,便跟着郑明远到了这边帮他打下手。   二人原也是略有些厨艺底子,勤学苦练的,在会宾楼这两年的时间里也学了一身的本事,虽不能跟曾大勇比,却也能比得过一般酒楼中的大厨。   这会子两个人听到郑明远的催促时,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真的要端上来吗?」   「既然师父说要端,那就端吧。」   「也是,师父的能耐,咱们不过学了十分之一,大约内里大有乾坤吧……」   二人这般小声嘀咕着,只将郑明远方才做的东西都端了过来。   一共是两碟菜,一桶饭。   两碟菜里,其中一盘是小炒肉,另外一盘是醋溜白菜,而那桶饭,虽然是看着粒粒分明,颗颗饱满,却也是十分寻常普通的白米饭。   这两菜一饭的,单单从色上来说,可以用平平无奇也形容。   大约,这只是郑明远一时兴起炒的两样菜,主菜大约还没上吧。   苏玉锦和吴建通皆是这般以为,翘首以盼地等着伙计继续上菜。   可郑明远却是已经拿起了筷子,更是笑道,「怎么几日没在一处吃饭,东家和吴掌柜都变得这般客气起来?快吃啊。」   说罢,便是拿了苏玉锦和吴建通的碗,帮他们两个舀上饭。   苏玉锦和吴建通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在迟疑了片刻后,苏玉锦张口问道,「郑叔,你做了几道菜?」   「就这两道啊。」郑明远笑道,「够咱们三个人吃了。」   苏玉锦抿了抿唇。   吴建通亦是沉默。   从天不亮便开始忙活,忙到现在就炒了两个菜,蒸了个白米饭?   该不会是因为郑明远试着研制什么新奇无比的菜,结果并不成功,心中沮丧,所以自暴自弃?   两个人有些担忧,跟着点了点头,接过郑明远舀的米饭,各自夹了一些菜到碗中来吃。   首先是那小炒肉,口感滑而嫩,虽有肉纤维之感,却并没有任何柴而厚重的感觉,反而觉得肉质轻薄爽口,滋味极佳。   而那醋溜白菜看着平平无奇,但用的却主要是白菜帮,而且是白菜嫩心的白菜帮,口感爽脆无丝,醋的滋味放的极足,又加了点白糖提鲜,更放了一点的辣椒来提味,整道菜变得酸爽可口,十分下饭。   最值得一提的,当属这碗白米饭,口感香味十足,且粒粒嚼起来都饱满香浓,配上眼下的这两道菜来吃,简直美味。   「我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肉!」吴建通连声感慨,「也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白米饭。」   「这是当然的。」苏玉锦吃吃地笑,「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肉。」   「不是肉?」吴建通顿时愕然,拿着筷子夹起了一片肉后仔仔细细地来看,又将那片肉放入口中仔细地来嚼,人也是越发疑惑,「这肉吃着又香又嫩,怎么就不是肉呢?」   明明就是肉啊……   万恶的甲流……二宝好了,大宝又开始了,这两周一直持续着两边各自看管一个,不让两个人接触的状态,但是耐不住学校人多病毒多,现在整个省的奥司他韦都处于断货状态……o(╥﹏╥)o 第347章 一桩私事   吴建通满脸都是疑惑。   「还真不是肉。」郑明远嘿嘿笑了笑,「这是用豆子做出来的素肉,口感跟肉极为相似,但香味却又十分别致,又能够跟各位调味料融合在一处,可以说吃起来是比真的肉更好吃。」   「至于这米饭嘛,我特地着人挑选了今年的长粒儿稻米,用的是山泉水来炖的乌鸡汤,又用这乌鸡汤来蒸的米饭,无论是米也好,汤也罢,分量都要严格把握,火候更是要时刻注意,这般蒸出来的米饭,吃起来滋味自然也就与众不同了。」   「原来如此。」吴建通连连点头,满心都是佩服地看向郑明远,「怪不得郑大厨忙活了这般久,原来这里头竟然有这般多的门道。」   「郑大厨准备以这样的菜式去参加厨艺比试吗?」   这次的厨艺比试,分初赛和决赛,每场皆是三轮,而每一轮都是需要当天当场完成。   到决赛时,自然是高手之间的比拼和竞争,要倾尽毕生所学,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出来才行,到是这初赛,因为都是跟寻常的酒楼大厨比试,既要将菜式做的美味,又要藏拙不引人重视,才为上策。   起初用这样的菜式去参加比试的话,可谓是极为合适的。   郑大厨果然是郑大厨,凡事都考虑的十分周全妥当呢。   而郑明远却是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   吴建通愕然,「那郑大厨在后厨忙活了大半日,不是为了研制比试所用的菜式吗?」   「不是啊。」郑明远不以为然地抓了抓耳朵,「我就是碰巧看到伙计在那洗豆子,昨日出去闲逛时又瞧到了乌鸡,这才想着做上两道可口的饭菜来吃。」   吴建通,「……」   所以是因为嘴馋?   不,一定不是的。   许多十分有能耐之人,对外说话时十分自谦,但实际实力惊人,就像以往在会宾楼时,郑明远各种稀罕的菜式一样一样的端上会宾楼的餐桌时,客人惊叹无比,郑明远却不过说上一句,不过寻常菜式而已。   可见在郑明远的眼里,任何美味佳肴都不足为奇吧。   更何况,通常有能力之人大都大隐隐于市,看似寻常无比的举动,实际上却是饱含深意,是寻常人根本极难猜测与预料的。   想来,郑明远也是如此。   说是嘴馋,实际上不过只是在验证某种做法,好在比试中发力。   嗯,一定是的!   吴建通用力地点了点头。   而苏玉锦则是继续吃着那滋味极佳的素肉和醋溜白菜,心中对这两样菜和米饭的美妙滋味称赞了一遍又一遍。   真好吃啊!   等回去得空了,也给贺严修做来尝一尝,他大约也会十分喜欢?   说起来,这段时日不是忙着观察三殿下那的病情,便是陪着贺老夫人说说话,逛逛花园,加之贺严修年前户部事务忙碌,她和贺严修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别说给他做顿饭了……   身为一个爱好美食的半个厨子,怎么可以这么久都没有投喂自家的食客呢?   苏玉锦心中跃跃欲试,以至于在吃完碗中的饭后,便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去。   吴建通和郑明远送走了苏玉锦后,便接着忙碌聚味斋之事。   「掌柜的。」   有小伙计跑了过来,「方才有个大婶在聚味斋徘徊了许久,最后塞给小的了几文钱,说是来还钱的,可小的不记得咱们铺子有借给谁过钱,且那大婶将钱塞给小的后便匆匆离去,怎么喊也不停脚步的。」   「小的不知道这钱该怎么处置,只好将这钱拿了回来给掌柜的,看看究竟该如何处置。」   「暂且给我吧。」吴建通将钱接了过来。   方才听苏玉锦提了一句有关外头有个来寻活做的妇人之事,吴建通也已是交代人绝对不会雇佣那个人来聚味斋做活。   大约就是那个妇人发觉自己从前的贪心举动得罪了人,所以这会子便想着来将钱退了,好表一表态度?   吴建通笑了笑,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对那伙计道,「今儿个大家伙都辛苦了,待会儿早些歇息,郑大厨让后厨做了许多的酱肉花卷和米发糕,还熬了一大锅的乱炖菜,待会儿大家伙都去吃。」   「是。」伙计笑盈盈地应下。   在旁的地方做活的话,也都是管饭的,不过哪怕是在旁处的酒楼做活,却也吃不到聚味斋这般美味的吃食,得不到这里得到的尊重。   伙计是真喜欢在聚味斋做活,更觉得这大约是自己这辈子能寻到的最好的活,往后只怕是极难遇到了。   所以希望聚味斋往后生意一定要红红火火,这样他们才能继续呆在这里呢……   苏玉锦回到贺家后,查看过三殿下的状况后,便回了梅香苑,一头钻进了小厨房,预备着做上几样精致的小菜来当晚饭。   为防止贺严修晚上有事出去,苏玉锦特地吩咐人去给贺严修送了个信儿,让他晚上若无特别重要的事,最好回贺家用饭。   贺严修在户部听到消息时,两个眉梢几乎扬成了倒八字,更是开始了疯狂处理事务的模式,预备着待会儿要早些回去。   就当日头西沉,贺严修手中的事务也忙了个差不多,准备将最后的一些收一收尾时,底下人来报,说是有人来寻他。   「是谁?」贺严修头都没抬。   「翰林院苏文宣苏大人。」底下人如实禀告。   苏文宣?   贺严修迟疑了片刻后道,「请苏大人到旁边茶室稍等片刻,我这就过来。」   苏文宣这个时候来,大约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贺严修将手中的东西略整理了一番后,抬脚去了旁边的茶室。   苏文宣此时已经落座,手里端着一杯香茗,见贺严修过来,站起身来拱手,「下官见过贺大人。」   「苏大人。」贺严修亲自将茶室的门关上,这才坐在苏文宣的对面,压低了声音,「苏大人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的确是有一件要紧事。」苏文宣亦是声音低沉,「不过若是仔细论起来的话,这并非是一桩公事,而是一桩私事。」   私事?   贺严修顿时诧异。 第348章 亲妹妹   私事?   贺严修有些诧异,「苏大人请说。」   「下官听闻,平安县君近日在贺大人家中小住?」苏文宣道。   「是。」贺严修略挺直了身子,道,「家中祖母近日身体欠佳,母亲又在宫中陪伴淑妃娘娘,因母亲和平安县君十分交好,加上平安县君近日因为聚味斋之事到了京城,所以特地请了平安县君到家中小住,也帮忙看顾祖母的身体。」   「不知苏大人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莫非是三殿下之事走漏了风声?   贺严修神情顿时有些紧张,再看苏文宣时,亦是目光炯炯。   「不瞒贺大人,下官先前在翰林院整理圣旨时,发现平安县君姓苏名玉锦,觉得十分熟悉,又在拜访平安县君后得知其父兄的名字,便给家父书信一封说明状况。」   苏文宣道,「昨日下官收到家父回信,说查到家中族谱,平安县君一家与下官一家虽并非一脉,却也算的上是宗亲,且并未出了五服,所以若是仔细论起来的话,下官还要称呼平安县君的父亲一声堂叔叔。」   「原来如此。」贺严修拱手,「原来苏大人是平安县君的堂兄。」   「今日来跟贺大人说及此事,倒也不是想跟平安县君攀亲,此事也并不想过分张扬,不过只是想要贺大人知晓而已。」   苏文宣略顿了一顿,道,「贺大人对平安县君的心意,下官能看的出来,大约也能瞧得出来平安县君对贺大人的好感。」   「在贺大人跟前说这样的话倒也并非是故意托大,不过是想跟贺大人提上一两句,平安县君也算的上是有娘家人的人,贺大人万不可轻视或因此而怠慢平安县君。」   「下官虽然与贺大人有共同追随的三殿下,也一向敬仰贺大人,但倘若贺大人当真是性情凉薄之人的话,下官倒也不介意做出出格之事。」   「自然了,据下官观察,贺大人是性情纯良之人,待平安县君也是极佳,想来下官的那些担忧也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   「只是平安县君既然是下官的堂妹,且其家人早已过世,在这些事情上下官便不得不多多为平安县君撑一撑腰,也好让平安县君有些底气。」   「下官的心思,还望贺大人能够多多理解。」   说罢,苏文宣站起身,冲着贺严修行了一礼。   贺严修亦是拱手回礼,「苏大人言重了。」   「既然苏大人是平安县君的堂兄,为其多多谋划也是理所应当,人之常情,我不但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反而会因为苏大人这个堂兄的关心而十分高兴。」   苏玉锦虽然从未因为自己的身世和父母兄长早亡,此时自己是孤女而自怨自艾过,但贺严修却也偶尔能够看得出来,苏玉锦在许多时候,也会流露出旁人有家人关心时的些许羡慕。   现在,她也有堂兄关心撑腰了,于苏玉锦而言,大约会有些欢喜的吧。   「也请苏大人放心,我虽家世有限,官职也有限,不能确保平安县君一辈子当真不为任何事情烦心,但只要事关平安县君,我都会拼尽全力,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不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话说的掷地有声,颇有承诺之意。   苏文宣松了口气,心中松快许多,「贺大人既是这般说,那下官也就放心了。」   「有关认亲之事,既是平安县君现如今在贺大人家中小住,那烦劳大人告知平安县君此事,也请告知县君,家父心中欢喜,但身为伯位,无诏不得随意走动,暂且不能来和县君相见,待明年家父上奏圣上,待得到应允后,一定前去看望平安县君。」   「苏大人放心,我一定将这些话带到。」贺严修点头道。   「有劳贺大人。」苏文宣再次拱手,「临近年底,户部事务繁忙,下官便不多打扰贺大人,先行告辞。」   「苏大人慢走。」   贺严修将苏文宣送出了户部的大门,待其走远后,上扬的唇角落了下来,眉头亦是微微皱起。   待处理完户部之事,回到贺家后,贺严修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梅香苑,而是先传了时丁过来。   「主子有何吩咐?」   「去查一查安民伯和平安县主父亲苏怀义家中的关系。」贺严修吩咐道,「务必要查的清楚仔细。」   一来,虽然是一件好事,但事发突然,还是要谨慎确定为好。   二来,他总感觉苏文宣对苏玉锦的重视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上一些。   即便是未出五服的宗亲,即便会说出这样关切的话语,也不像是苏文宣这般严肃郑重。   就好像,苏玉锦不是他那宗亲中的堂妹,反倒像是亲妹妹似的……   「是,属下即刻动身。」时丁应下,而后便消失在了夕阳的余晖之下。   而贺严修则是出了院子,准备往梅香苑。   但还不曾走到梅香苑时,贺严修略顿了顿,迟疑片刻后先往贺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还是先去给祖母请安为好,如若不然,祖母只怕是要说她只惦记着苏玉锦这边,将她这个嫡亲祖母抛之脑后?   贺严修这般盘算着,健步如飞的到了贺老夫人的院子。   但还不曾进院门,门口守门的老妈妈便道,「二爷若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话只怕是不凑巧了。」   「祖母近日睡得这般早?」   贺老夫人平日里早睡早起,尤其入冬之后,晚上睡得更是越发比平日里早。   「那倒不是。」老妈妈笑道,「老夫人去了梅香苑,方才听回来传话的人说,大约今天晚上要在梅香苑那用饭,待吃罢饭才会回来的。」   贺严修,「……」   这次是不是理直气壮地说回府之后听闻祖母在梅香苑,所以直奔梅香苑而去?   贺严修摸了摸鼻子,抬脚前往梅香苑。   到了梅香苑时,贺严修隔着帘子便听到贺老夫人正跟苏玉锦一并在厅堂说话。   「我跟你说,别看严修这个时候一本正经,小的时候却也是个调皮的主,成天没少闯祸,简直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活脱脱一个鬼见愁……」   大宝今天发烧创了新高,感觉她的免疫系统在乱杀,但是根本不管她这个本体如何…… 第349章 勿施于人   「三四岁的时候当自己是大文豪,挥毫泼墨在文人字画上头画上一堆的鬼画符,甚至帮那花草添虫儿,美人图脸上点痣,对对,连皇上赏赐的墨宝都不放过,要在那山水之中画上几条锦鲤……」   「有一回,他祖父好容易得了一副大师所做的花前月下图,就怕他再一时兴起给毁了,便偷偷地藏了起来,甚至放到架子的最高处,就怕他给拿着。」   「这般过了两三个月,那放着画的匣子纹丝没动,他祖父只当这回可算是保住了一幅图,便在一次同僚前来家中喝茶用饭之时将那副画作拿出来给旁人展示炫耀。」   「结果这画一拿出来,他祖父却是傻了眼,那画早已被掉包,花前月下图早已不翼而飞,里头放着的却是严修自己做的一副图画。」   「他当时才五岁,刚刚启蒙而已,横平竖直都还习不会,这画自然也是做得乱七八糟,不能入目,且他祖父本在同僚跟前夸下海口,又美滋滋地拿画出来显摆,结果拿出来的是这样一幅画,惹得众人是哈哈大笑,他祖父的脸啊,当时就绿了……」   贺老夫人描述的绘声绘色,苏玉锦听得亦是忍俊不禁,更是忍不住眉梢微扬。   实在没有想到,平日里性子沉稳的贺严修在小的时候还有这般调皮的时候呢。   贺严修,「……」   儿时囧事,骤然听旁人提及,还是怪尴尬的。   尴尬的脚指头几乎要抠出个一进院子出来。   且这个节骨眼上,这门是该进还是再等等?   贺严修犹豫时,艾草正好为贺老夫人和苏玉锦添茶,挑了帘子出来,看到贺严修正在门口,道,「二爷来了。」   艾草声音响亮,屋子里的贺老夫人和苏玉锦自然也听了个清楚。   「严修回来了?」贺老夫人道,「快进来。」   「是。」贺严修轻咳了一声,挑了帘子,硬着头皮进了屋子,给贺老夫人请了安,「孙儿见过祖母。」   「快坐。」贺老夫人抬手,「今日比平日里要早一些回来。」   「嗯。」贺严修道,「今日户部之事不太多,忙完便早些回来。」   说罢,贺严修看了苏玉锦一眼。   苏玉锦眨巴了一下,微微扬起了下巴。   是户部之事不多,还是因为她说今天要下厨?   自然是后者。   贺严修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   苏玉锦抿嘴笑了笑。   两个人的小动作尽数落在了贺老夫人的眼中,老人家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既是早回来,那咱们便早些开饭吧。」   免得这美味的饭菜还没有吃,肚子便已经饱了。   「是。」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   艾草等人从小厨房中将已经做好的饭菜尽数端了过来。   六菜一汤,有荤有素,其中有苏玉锦所做的小炒素肉,酸汤鱼片,椒麻口水鸡,以及小厨房厨娘所做的虾仁豆腐,鲜香脆爽长生菜,冬笋焖火腿,三鲜菌汤。   厨娘厨艺精湛,做出来的饭菜如平常一般美味,但苏玉锦所做的素肉鲜嫩爽滑,酸汤鱼片酸爽开胃,椒麻口水鸡滋味浓郁,可以说样样都在厨娘手艺之上。   除上次吃过一次铜锅涮肉以外,这次贺老夫人算是第一次尝苏玉锦的手艺,忍不住连连赞赏,就连米饭都比平日多吃了小半碗。   她甚至还想再吃一些,直到被身边的丫鬟拦下,「县君这手艺虽是没得说,也知道老夫人喜欢的紧,可老夫人实在是不易再吃了……」   到底年岁渐大,这脾胃远不及从前,若是吃多了些,积下了食,只怕不好受。   还是少食多餐为宜。   贺老夫人听到丫鬟这般说,这筷子在空中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伸向了那炒素肉。   「我只再吃两口……」   语气中,竟是有些小孩子贪嘴时耍无赖和撒娇的意思。   老夫人平日里虽然性子温和,待下人也十分和善,但到底是老夫人的身份,还是有一些该有的架子,这会子这幅模样还是头一回。   丫鬟有些为难,只能看向贺严修求助。   整个家中,贺老夫人最为宠爱的便是贺严修,他劝说的话,老夫人一定会听。   贺严修见状,放下筷子,盘算着该如何劝说祖母。   贺老夫人却是瞥了贺严修一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贺严修,「……」   怎么感觉这是警告?   不过这也是实打实的实话。   他每每面对苏玉锦所做的饭菜时,也是时常难以阻挡美味佳肴的诱惑,时常吃撑,甚至有时候还经常吃胖。   这会子……   好难张口!   苏玉锦往贺老夫人跟前凑了凑,笑道,「老夫人今日便少吃一些吧,待明日我得了空再给老夫人做其他的饭菜,这样时常可以吃到,老夫人觉得可好?」   明日还能吃的到这样的美味佳肴?   贺老夫人眼前顿时一亮,手中的筷子也放了下来,「好。」   随即却又眉头微蹙,「不过只明日一次就是,最多也只能做两道菜,多的可是不成的。」   苏玉锦平日要查看三殿下那的病情状况,还要张罗着聚味斋之事,平日里十分忙碌,若是还要惦记着给她这个老婆子做饭,实在太过于劳累了。   明日她便过过嘴瘾,但也只限这一回,往后还是要把瘾压一压才行呢。   苏玉锦明白贺老夫人的心意,笑的眉眼弯弯,「好——」   尾音拖长,带了几分小女子的撒娇。   这样小女儿一般的明媚欢快的声音,上一次听到时,还是在贺淑华还在闺中之时。   与女儿离别多年,且孙子辈中也并无一个亲生孙女,此时骤然听到苏玉锦这般的言语,贺老夫人只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尤其在看到苏玉锦秀丽的面容上满都是灿烂且纯净无比的笑容时,贺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融成了一汪春水。   「我们玉锦可真是好。」贺老夫人忍不住将苏玉锦搂在怀中拍了拍,继而看向贺严修,「这临近年关的,你这户部之事也是忙碌的很,皇上器重,你也不能过多偷懒,该多忙一会儿也得多忙一会儿。」   「这到了年底,这各个官员之间来往应酬也不算少,该应对的,你也得应对一二才行……」   「……」 第350章 看脸   总之,别因为你的贪嘴,总是让苏玉锦还得辛苦下厨受累的。   贺严修,「……」   这情景,怎么感觉有那么点似曾相识?   果然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贺严修将碗中的饭往口中扒了两口,闷声应下,「是,我记下了。」   一顿饭三个人吃的十分舒适,贺老夫人从梅香苑离开时,夜色已是有些深。   「我送祖母回去。」贺严修起身。   「不用,这么多人呢,打着灯笼,还有软轿,不妨事的。」贺老夫人拒绝,却又提醒,「时候不早了,玉锦也得早些歇息,你也早些回去。」   别打扰玉锦休息。   贺严修,「……」   苏玉锦现在脸上略露疲态,他原也是想这会子便离去,让她早些歇息的,可被祖母如此提醒了一番,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盯着自己的眼睛,好像变得多了起来呢。   贺严修摸了摸鼻子。   这边,贺老夫人一路慢慢的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感慨,「玉锦这孩子是真不错,饭菜做的出众,这医术也是没得说,这消食去胀的汤水,不过喝上了半碗,这会子便觉得肚子舒服的很。」   「是呢,老奴也觉得是极好的。」一旁的郑妈妈亦是笑眯眯地点头,「是难得的好姑娘,也难怪二爷这般钟爱。」   「说句不客气的,老奴若是再年轻二十岁,是个男儿身的话,瞧见县君也是走不动路的。」   贺老夫人点头,片刻后又摇头,「所以我才纳闷,咋就看上了严修?」   「严修这孩子,怎么说呢,模样是生的不错,人也算老实,也重情义,也算上进,整体还算不错,可于这柔情上头,到底是少了许多,不招姑娘家喜欢的。」   贺老夫人叹息道,「就他那个模样,真不知道哪里就入了玉锦的眼,我都要怀疑,当初严修为玉锦赎身接济,是不是原本就是别有用心,后来又携恩要挟,玉锦是上了他这条贼船呢。」   郑妈妈,「……」   您老人家这般说二爷,二爷自己知道吗?   都说旁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到了老夫人这里,竟是有了未来孙子媳妇便忘了孙子?   这话说的,旁人听着只怕以为都不是亲祖母了。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平安县君的确是样样极佳,进退有度,着实惹人喜欢,就连她这个奴仆,也都觉得平安县君极好,也觉得若是给后代娶媳妇时,就该娶这样的才好。   「哪里就会如此了,想来也是平安县君觉得二爷至情至性,是个品行极佳的,日久相处之下生出了情谊吧。」   郑妈妈笑道,「而且再怎么说,咱们贺家家世在这里摆着,二爷又位居高位,模样更是生的貌比潘安,饶是哪个姑娘见了二爷都无比心动,平安县君也是姑娘家家的,怎会不喜欢?」   「玉锦不是看门第权势之人。」贺老夫人摆了摆手,「到是严修这模样生的到是比寻常人俊朗许多……」   「看起来,玉锦这丫头也是个看脸的呢。」   贺老夫人忍不住勾了勾唇。   这倒是有些她当年的模样了。   当初她满京城里头挑未来夫婿时,那是带着当初太后的懿旨,奉旨选夫的。   按着旨意,无论她当时看上哪家的公子,无论对方门第高地,年岁几何,心意怎样,是否有过婚约,只要她肯点头,这婚事便会被赐婚。   而她当时便看上了当时的探花郎——贺老爷子。   不为别的,只因贺老爷子生的是她见过模样最为英俊潇洒的男子,于是干脆在状元,榜眼和探花郎三人骑马游街时,当即拦下了贺老爷子,拉着就要入宫让太后赐婚。   而贺老爷子呢,虽然惊愕万分,却也当即应下了这门婚事。   理由呢,是因为能够当街拦马的姑娘,实在是太有趣了,成婚后必定乐趣很多……   贺老夫人想起这桩旧事时,脸颊不由地红了红,却又再次为苏玉锦点了点头。   看脸这种事……   挺好的!——   腊月十二,厨艺比试正式开始。   比试的地点就在长街之上,灶台从八仙楼摆到了聚味斋,旁边则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肉食菜蔬调味品等。   每一个灶台旁搭配切菜、清洗所用的案台,上面摆放着做菜所用的刀具、锅铲等。   初试的比赛规则很简单,需要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一道菜,交由评委们来评判,评判结果当场由评委们出具合格或是不合格,合格者可进入明天第二场比赛。   此次比试,要求所有参与人员须得是京城酒楼或是饭馆的厨子,至于酒楼或是饭馆的规模大小并不做要求,甚至连经常在路边摆摊卖早点和馄饨面条的,皆是可以。   但这要求虽然低,许多人却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大放异彩,反而担忧连第一场比试都不曾过而有些丢脸,许多小些的酒楼饭馆和摊贩选择不参加。   也因此,前来参与初试的人数并不算特别多,一共有一百五十余人。   比试所用的灶台,对街而修,一边十个,一次可以让二十个人同时比赛,而一场比试从厨子们开始做菜到到最终评比结果出来,以及清理灶台所用的时间的话,需要半个时辰零一刻钟,这八轮下来,差不多便得五个时辰左右。   冬日天短,为了不浪费时间,从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时,便开始了厨艺比试。   切菜时齐刷刷的咚咚声,颠勺炒菜时的滋啦声,周围群众的喝彩和加油声,让整条长街比过年时还要热闹几分。   苏玉锦亦是早早地到达了长街,和郑明远以及吴建通一并看底下比赛的状况。   从聚味斋的三楼看过去的话,倒也能够看到比赛的大致情况,但位置到底有些偏,为了能够看得清楚,苏玉锦早早便在清风居的三楼定了位置。   此处观赏位置极佳,底下状况尽收眼底,甚至连厨子们的摆盘都能看个清清楚楚。   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谈论底下正在比试厨子们的菜式和做菜的过程。   「鸿运酒楼那个马大厨上来便做他们酒楼的拿手好菜,金玉满堂南瓜盅,大约是要采用田忌赛马的招数?」 第351章 旧疾   郑明远点头,「保不准,鸿运酒楼不算大,想要这个时候一鸣惊人,只能是前期多讨些彩头来,那个摆摊卖馄饨的老张伯,这会子做的是炒合菜,我看他的那个做法,大约能晋级。」   「反倒是如意酒楼那个厨子,这会子做的那个九转大肠,看着是卤菜的重头戏,做法瞧着也唬人,可他用料用的有些猛,火候也差太多,可能是因为有些紧张的缘故,闹不好第一场比试便过不去了。」   「我看也是。」吴建通点了点头,「不知八仙楼那的陈大厨,什么时候出场。」   「我方才问了,他拿到的是三十八号,下一场便是。」郑明远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号码牌,道,「咱们的是一百三十二号,是倒数第二场,估摸着到时候天儿只怕都有些擦黑了。」   到处第二场……   苏玉锦抿了抿唇。   这样的比试,越往后,越不利。   一是各种食材调味料等了足足一日的功夫,远不如晨起的新鲜。   二是那些评委们已经吃了整整一日的饭菜,到晚上时疲累不堪,到时候大约多少也会有些不耐烦,评判菜式时,自然少了些前面应有的公允。   这是人之常情,无法避免。   不过以郑明远的厨艺来说的话,初试是绝对没有问题,无论出场顺序如何,滋味都绝对令人惊艳。   苏玉锦并不担忧此事。   在跟着郑明远和吴建通看了一会儿后,苏玉锦想着去街上走一走,便先下了楼。   刚刚走下楼梯,苏玉锦便碰到了在一楼大堂中招呼客人的楼彦林。   楼彦林此时正和药铺的掌柜樊昌兴一起说话,二人看到苏玉锦时,皆是同时迎了过来。   聚味斋的掌柜是平安县君之事,在京城中早已传开,楼彦林也已经知晓,忙拱手行礼,「平安县君。」   樊昌兴从前只是听说,那那日在药铺中并不知晓苏玉锦的身份,眼下见楼彦林这般称呼,也忙道,「那日不知是平安县君,多有得罪,还望县君见谅。」   「楼掌柜好。」苏玉锦道,「那日之事并非是樊掌柜的错,且樊掌柜已经免去了一半的药材费用,不必太过于挂在心上。」   楼彦林听苏玉锦这般说,看向了樊昌兴。   这平安县君便是樊掌柜所说,医术高明之人?   正是。   二人眼神交流一番,樊昌兴点了点头。   楼彦林顿了顿,「底下厨艺比试正如火如荼,颇为精彩,县君怎么不看了?可是有事要忙?」   「倒没有十分着急之事,不过是看今日天气好,想着去街上闲逛一二。」苏玉锦笑道,「刚好碰到楼掌柜了,也顺口问上一句,楼掌柜可知这附近哪家香料铺子配的香料好?想买上一些安神香来用。」   这段时日住在贺家,贺老夫人待她亲善无比,细心周到,简直拿了她当亲孙女来看,苏玉锦心中感激,也想送给贺老夫人些东西,以示敬意。   只是贺家什么都不缺,她思来想去的,想到贺老夫人年岁大了后睡眠不安,即便有她配置的安神汤药可以助眠,但若是点些安神香来用的话,效用会更好。   「县君买安神香来,大约是给家中长辈的吧。」楼彦林笑问。   「正是。」苏玉锦点头。   「能让平安县君这般用心的,大约是县君极其敬重之人,若是如此的话,外头那些卖的安神香只怕都不能入了县君的眼。」   楼彦林道,「我这里到是有一些安神香,用的都是极好的香料,也是我亲手所制,若是县君不嫌弃的话,可以拿一些回去用。」   说罢,楼彦林便吩咐了身边的小厮回去取香料。   「楼掌柜会制香?」苏玉锦有些讶异。   可既然会制香,而且是水平高到看不起外面所卖香料的地步,那应该是大师级别,为何会开茶楼,而非香料铺子?   「我楼家原是靠制香起的家,我这也算是家传的手艺。」楼彦林道,「只不过这家大业大的,各种繁杂,我便改了行,开起了这茶楼,生意也算不错,不过偶尔技痒之时制上一些,平日自用而已。」   家族之间最是容易因为技艺和产业的继承而起纷争,是十分常见之事,想来这楼彦林大约也是不得已逃离了那些纷争吧。   苏玉锦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   说话间,伙计已是将香取了过来,递给苏玉锦。   是制好的盘香,可以直接点燃用,香闻着有淡淡的檀香、丁香、沉香等气味,香气幽微且淡,还不曾点燃便已是觉得闻着安神舒心,十分舒服。   苏玉锦眼前一亮,「的确是好香。」   比她先前见过的安神香做的品质都要好。   「县君若是满意,这些便都拿走,若是不够的话,我再多给县君制上一些。」楼彦林笑道。   苏玉锦示意艾草拿了荷包,「安神香制作繁琐,用料金贵,万没有白拿的道理。」   「不瞒县君,我这里也有个不情之请。」楼彦林拱手,「无意中听闻县君医术高明,在下身患旧疾多年,一直无药可医,还希望平安县君能够帮在下看诊一番,看在下还是否有救。」   「这安神香,也算是在下的诊金吧。」   以香来当做诊金,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楼彦林竟是有旧疾?   苏玉锦略探了探身子,看了看楼彦林的面相,果然瞧出来了端倪。   楼彦林面上的气色,全靠脂粉来装饰,本身皮肤泛黄发暗,若是仔细观察,也能发现他的呼吸比平常人快上一些。   苏玉锦微微蹙眉,「还请楼掌柜寻个安静之处,我仔细给楼掌柜看上一看。」   「有劳平安县君。」楼彦林忙请苏玉锦到了茶楼中二楼自用的雅间中,放了手供苏玉锦搭脉。   苏玉锦搭了许久的脉,又看了看楼彦林双手和手臂上的肤色,询问了一番他得此病症的日常表现。   待楼彦林一一答了,苏玉锦这眉头拧的越发高,「楼掌柜这倒也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这毒大约自多年前便慢慢进入楼掌柜体内,而近几年毒的剂量不再增加,因楼掌柜身强体健,加上四处看诊,各种汤药也一直压着,这毒并无发作。」 第352章 他还没准备好   「只是毒虽被压制着,但已侵入了五脏六腑,所以会让楼掌柜觉得身体不适,时而头晕目眩,时而心慌气短,甚至到了炎热之时,会觉得身上发痒,若是挠破的话,容易长成毒疮。」   「不过这毒虽在楼掌柜体内多年,却也并不算十分罕见的毒,是有药可治的,稍等我给开上两个方子,一个煎成汤药服用,一副煮成汤水泡澡,如此用上半个月,我再帮楼掌柜调整方子。」   「多谢平安县君。」楼彦林急忙拱手道谢,更是松了口气。   中毒之事,他是早早便知道的。   只是所看诊的大夫之中,大部分看不出来他是中毒,即便能够看出来的,也不知这毒是何毒,如何医治,只能开上一些寻常解毒的药,略微压制一二。   眼下平安县君能够看出他现在的状况,甚至能够根据他所中的毒对症开出药方,果然如樊昌兴所说的一般,医术高明。   「楼掌柜客气。」苏玉锦笑答,用旁边桌子上的纸笔写下方子,又叮嘱了一番有关用药和忌口之事。   「我近日大约会时常来清风居这里看厨艺比试,但若是有其他事情要忙的话大约也顾不得这里,楼掌柜若是用药期间觉得有任何不适之处的话,只跟吴掌柜说上一声,让吴掌柜帮着传话。」   「是。」楼彦林再次拱手道谢,「当真多谢平安县君。」   「等你这毒完全解了再谢我也不迟。」苏玉锦笑道,「更何况我今日得了这般贵重的诊金,也必须要尽心尽力地为楼掌柜看诊呢。」   这安神香原就因为用料讲究而售价不俗,若是制香手艺上乘的话价钱更得翻上两三倍不止。   就拿眼下这些安神香的质量和数量来看的话,已是不止百两银子,怎么算苏玉锦都觉得自己占了极大的便宜。   苏玉锦话说的俏皮,楼彦林亦是跟着笑了起来。   又寒暄几句,苏玉锦要先回贺家,便告辞离去。   楼彦林则是按着苏玉锦的方子到樊昌兴的药铺中抓药,准备照方服用,泡药浴来治身上的毒。   苏玉锦到了贺家后,先去见了贺老夫人,将这安神香送给了她。   贺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还是玉锦惦记着我老婆子,这样的小事也记得这般清楚,还特地出去买了回来。」   又看了看苏玉锦送来的安神香,贺老夫人脸上笑意更浓,「这香瞧着不错,能跟宫中所赐的安神香相比了,市面上只怕难寻的很,真是难为你了。」   「倒也不算太难,碰巧先前刚到京城时识得一位茶楼掌柜身患顽疾,又十分擅长制香,在求我看诊之后,知道我在找寻安神香,便将自制的安神香送了我一些,算作答谢。」   苏玉锦如实回答,「老夫人放心用,若是不够用,我再寻那位掌柜买上一些。」   「好。」贺老夫人笑眯眯地攥着苏玉锦的手,满脸的慈爱和宠溺。   玉锦这孩子,这点倒是跟严修有些像。   在她跟前素来是避重就轻,报喜不报忧的。   把这件事说的那般轻松,可世上哪里有这般凑巧的事情?   这孩子,真是又孝顺又懂事的。   ……   因为苏玉锦送来安神香的事十分高兴,贺老夫人留了苏玉锦在院子里吃午饭。   鸡油香菇,糖醋鱼卷,桂花干贝鱼翅,姜汁藕条,火腿炖冬笋,主食是生煎小饺配上三鲜肉饼。   厨子手艺精湛,菜色香味俱全,且因为贺老夫人年岁大口味偏淡的缘故,菜的滋味都比寻常菜式略淡上一些。   但这刚好符合苏玉锦的口味,吃的亦是十分香甜。   贺老夫人瞧在眼里,在心中的小本本上又记了一笔。   玉锦这孩子,好养活呢!   吃罢饭,在贺老夫人院子里说了会儿话,待她到了午休的时间,苏玉锦便回了自己的梅香苑中。   刚坐下歇息片刻后,贺严修便来了。   「二爷来的正好。」   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的苏玉锦瞧见贺严修,顿时喜出望外,拉着便往屋子里头走。   「怎么了?」贺严修看苏玉锦有些急不可耐的模样,心里莫名有些慌。   毕竟前两次都是苏玉锦主动亲了他,这次会不会更加主动……   等等,他还没有准备好!   贺严修心里正在快速地盘算着如何应对,却见苏玉锦将他摁在了凳子上,但那如樱桃一般鲜艳欲滴的双唇并未向他靠近,反而是张口询问。   「我听老夫人说,二爷画的一手好丹青?」   贺严修登时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还可以,勉强拿得出手。」   「那二爷可会绘制人像?」苏玉锦问。   「人像?」贺严修扬起了眉梢,「是想画哪种?」   「衙门寻人那种,越写实越好。」苏玉锦答道。   贺严修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方才的那些旖旎心思也消失了大半,认真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苏玉锦只将楼彦林身上所中的毒从前在飞毛腿小乖身上见过之事跟贺严修仔细说了一说。   「照你这般说,这楼彦林和小乖的模样有些相似,大约是兄弟?」贺严修拧眉。   「大约是吧,即便不是亲的,大约是叔伯兄弟?」苏玉锦道,「只不过听那楼彦林的意思,楼家不太平,小乖又像是逃难似的出现在青河,大约是他们两个皆是被家人所害?」   「但像这种家族内斗的,一同受伤的又未必就一定是同一阵营之人,所以我不敢贸然在楼掌柜跟前提及小乖之事,便想着让二爷绘制一副楼彦林的画像,着人拿去让小乖辨认。」   对苏玉锦来说,楼彦林和小乖和她都算有渊源。   但从二人现如今的状况来说,明显小乖处于一个不能自保的劣势,所以让他来辨认,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嗯。」贺严修点头,「这样最为妥当。」   苏玉锦见状,笑道,「那二爷待会儿便与我一同去趟清风居,见一见那楼彦林,心里也好有个绘画的原型?」   贺严修的身子往后略仰了仰,手指放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这请我作画,是不是得有些报酬为好?」 第353章 亲口做的   要知道,他的画在京城可是极为难求之物。   看贺严修一双眼睛里冒着浓浓的狐狸光,苏玉锦亦是眨了眨眼睛,「二爷想吃什么?」   我给你做就是。   这都不是事儿!   「想……」贺严修站起了身,伸手揽过苏玉锦纤细的腰肢。   苏玉锦猝不及防,跌落在了贺严修的怀中。   怀抱宽阔而温暖,衣裳上带着的淡淡熏香气味萦绕在苏玉锦的鼻尖,让她忍不住微红了脸颊。   但原本挡在贺严修胸前的双手并未用力,反而是滑落到贺严修的腰间,伸手抱了抱他。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抱着贺严修,也是第一次用触觉直观地感受他的身形。   身形颀长,上宽下窄,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冬装,似乎也能感受的到他有些硬度的肌肉。   二人相拥,周围的气氛渐渐有些升温,但也仅仅止于此时如春风拂面一般的程度。   苏玉锦将头偏了偏,靠在贺严修的胸前,仰头娇嗔道,「贺大画师,这般可是够吗?」   贺严修笑了笑,低下头,覆在了苏玉锦的樱唇上。   细腻,柔软,滋味甘甜。   在仔细品尝了好一阵子,甚至能感觉到怀中娇小的人儿气息都有些不稳时,贺严修才抬了头,「这样才够。」   苏玉锦的脸此时红成了苹果。   羞的。   也因为缺氧。   拳头轻砸在了贺严修的胸口处,苏玉锦挣扎着站直了身子,「二爷这算盘打的是真精,不去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是你方才问我想吃什么的……」贺严修连连叫屈。   又没说他不许吃这个。   苏玉锦,「……」   文字真是被你玩的明明白白!   两个人软言软语地打情骂俏了一阵,外头有人来报,陆雯静来了。   「苏姐姐。」   陆雯静人未到,声先至,话音落地了片刻后,人才挑了帘子进屋,拉着苏玉锦的袖子扭糖儿一般地道,「今日京城中厨艺比试,苏姐姐可要一起去看?」   「正准备去呢,你若是要去,咱们可以一起。」苏玉锦笑道。   「好啊好啊。」陆雯静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那咱们现在便去吧,若是迟了的话只怕第一轮都要比完了的。」   「也好。」贺严修也应了一声。   难得今日户部的事情也算是忙碌的暂告一段落,他也算得了些空闲,一同去走一走,看看苏玉锦颇为关心的厨艺比试,也十分不错。   刚好,苏玉锦也要他去清风居那瞧一瞧那个什么楼彦林的长相如何。   贺严修话音落地,陆雯静惊得往旁边蹦跶了一下,手指颤抖着指了贺严修许久,这才张口说话,「表,表哥,你几时在这里的?」   贺严修,「……」   他就那么不明显吗?   ……   三人一同乘坐马车,出了贺家,往清风居走。   路上陆雯静犹如鸟雀一般,叽叽喳喳,几乎没有停歇之时。   待说的有些口渴了,这才端了茶盏来喝,但喝茶的间隙却是忍不住地往苏玉锦脸上瞟。   「我脸上是生了花不成,需得你这般来看?」苏玉锦打趣起来。   「倒不是生了花。」陆雯静抓了抓耳朵,「只是苏姐姐今日的唇色实在好看的紧,想问问苏姐姐用的什么样的口脂,是自己做的,还是外头买的?」   苏玉锦,「……」   还真是做的。   而且是二爷亲口做的。   贺严修浑身有些不自在,反问陆雯静,「还没问你,舅舅倒是肯允许你出门?」   「是啊,我今日可是得了我爹允许才出门的呢。」陆雯静洋洋得意,「说起来,此事还要多亏了苏姐姐送我的凉茶方子。」   「我那日回去后,让底下人将凉茶熬好,送了许多过去给我爹喝,让他好好去一去火,别总是揪着我的错处数落。」   「还真别说,那凉茶自送到了我爹那儿之后啊,我爹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对我和颜悦色了许多不说,还着人去外头买了我喜欢的糕点回来。」   「苏姐姐,你这凉茶方子可真是神奇的不得了呢!」   「好用就好……」苏玉锦讪讪笑了笑,看向贺严修。   什么情况?   她配的,不过就是十分寻常的凉茶方子,虽说在这寒冷干燥的冬日里头,的确是有些降火的功效。   但这应该也不足以让一个脾气似乎颇为暴躁的人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啊。   贺严修低声在苏玉锦耳边道,「舅舅虽是严父,实际却也是爱之深责之切的,又有些觉得静儿平日里并不关心他这个父亲。」   「静儿这次送凉茶过去,在静儿看来是赌气要气舅舅,可在舅舅眼中,估摸着是觉得静儿在关心他,所以心中高兴吧。」   原来如此!   苏玉锦点了点头。   这父女两个……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看贺严修和苏玉锦两个人在那嘀嘀咕咕,陆雯静扬起眉梢,「表哥和苏姐姐两个人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苏玉锦一本正经道,「在说静儿你这两日比前几日看起来气色好,大约是喝凉茶喝多的缘故,回去还是要多喝两杯。」   「嗯。」陆雯静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也得让我爹再多喝一些。」   这个……   可以有!   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皆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苏玉锦,贺严修和陆雯静三人到达了清风居。   清风居的前门因为厨艺比试的缘故挤得水泄不通,难以出入,马车只好停在了后门处,由伙计带路,三人这才进了清风居。   先去了三楼的雅间处见了郑明远和吴建通,将陆雯静留在那看比试,苏玉锦则是带着贺严修去寻楼彦林。   这两日清风居客人多,楼彦林方才去抓了药后便回来照看茶楼生意,见苏玉锦去而复返,身边又带了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忙笑著作陪。   在得知来人乃是户部侍郎贺严修时,楼彦林越发恭敬。   苏玉锦和贺严修这次来的目的十分明确,只寒暄了几句,待贺严修将楼彦林的容貌记了个差不多后,便以郑明远的比试即将开始为由,又去了三楼的雅间。   楼彦林只当苏玉锦是有意给他介绍客人,没有太在意,但也吩咐底下人往雅间那新送了一壶茶和几盘茶点。   很快,厨艺比试轮到了郑明远。 第354章 一群蠢货   从所选的主要食材是豆腐以及其他配菜的状况来看,郑明远要做的菜是麻婆豆腐。   吴建通见状看了苏玉锦一眼,连声感慨,「郑大厨心里还是很感激东家的。」   麻婆豆腐是会宾楼最初开始营业时,为了招揽顾客而特意设定的一份特色引流菜,直到现如今整个青河县的人在听人提及会宾楼时,都会想起麻婆豆腐,且对其赞不绝口。   苏玉锦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以这个具有象征意义的麻婆豆腐来作为第一场比试的菜式,的确是郑明远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还远远不仅如此。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即便那些评委们一直用火炉来取暖,也有棚子来挡风,依旧是从晨起到现在一直呆在户外,身上也是凉了个透心。   而且,长达一日的品尝各种菜式,那些人即便有极大的耐心,此时也仍旧有了倦意。   这个时候,来上一份热气腾腾,麻辣鲜香的麻婆豆腐,充分刺激人的味蕾,绝对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即便是第一场并没有太大挑战难度的比试,郑明远还是十分重视的。   这般沉着冷静,不骄不躁的郑明远,接下来的比试,大约也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   就在苏玉锦等人的注目下,郑明远完成了自己的那道麻婆豆腐,并由底下人将菜品端到了试吃评委的面前。   评委之中不乏御厨,在看到这盘卖相极佳的麻婆豆腐时,皆是觉得食指大动,用勺子各自舀了一勺入口。   麻、辣、鲜、香、烫、脆、嫩、酥……   「这麻婆豆腐滋味极佳!」有人感慨了一句。   旁边有人附和,「十分不错。」   而其他人在尝了一口时紧接着尝了第二勺,第三勺……   转眼间,那些评委面前的碟子中的麻婆豆腐已是去了大半,直到旁人的菜送上来时,评委们这才放下了勺子,对这份麻婆豆腐给出了评价。   七个评委,全票通过。   整整一天之内,全票通过的人虽并不算多,但也有一部分,郑明远这麻婆豆腐得了全票并不算稀奇事。   但稀奇的是,那道麻婆豆腐分到各个评委那里,几乎被吃了个干净。   甚至有的评委在尝完别人的菜后,又将碟子里的麻婆豆腐吃的丝毫不剩。   这样的状况,在今日所有的菜里,是独一份。   连八仙楼的陈大厨做的那道溜肝尖儿都没有达到这个效果。   「不愧是聚味斋的郑大厨呢,这几年不见,手艺依旧非同一般呢。」   「我看那,不单单是依旧,只怕更上一层楼呢。」   「你们说,这回这次的头名,是不是就是郑大厨了?」   「我看是这么回事了……」   清风居对面八仙楼的大厨陈桂明在听到这些人的议论时,脸色阴沉成了锅底,握成的拳头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头,更是忿忿道,「野路子出来的厨子,也敢跟我比?」   「那些人也是没见过世面,还御厨呢,简直丢人现眼,竟是要将一道麻婆豆腐当成了宝贝?」   「底下那些人更是没有半分脑子,哪里就是这道麻婆豆腐做的好,不过是这会子疲惫不堪,昏昏欲睡,有这么个麻辣味浓的菜,让他们都打起了精神而已。」   陈大厨发了好一通的脾气,而后又补了一句,「一群蠢货!」   竟是敢说出郑明远能得头名的话。   当他陈桂明是吃素的不成?   他可是京城第一酒楼,八仙楼的大厨!   岂是他聚味斋这般酒楼的大厨可比?   八仙楼的郝掌柜见状,张口劝道,「既然都说那是一群蠢货了,又何须跟蠢货们计较,否则自己不也如同蠢货一般了?」   「你的手艺有目共睹,必定是在那郑明远之上的,这点你还是要有信心才成。」   听郝掌柜这般说,陈桂明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许,点了点头,「这点子把握,我还是有的。」   「这才是了。」郝掌柜笑道,「与其跟那些不相干的人置气,倒是不如想上一想这几日比试要用的菜式为好。」   「此外,今晚上有个极为重要的席面,你这会子也赶紧去后厨,将看家的本事都拿了出来,务必要让贵人们吃的高兴。」   能让郝掌柜称呼贵人的,可见对方的身份的确十分不一般。   陈桂明不敢耽搁,应了声「是」后,便急匆匆地往后厨而去。   这边,郑明远因为比试通过,得到了聚味斋的伙计,以及苏玉锦和吴建通的祝贺。   「才第一场而已。」郑明远嘿嘿笑了笑,「倘若真是要恭贺,还是要等到最后再说。」   对于头名,他虽并无完全把握,但也必须全力以赴!   众人明白郑明远的决心,更知晓目前比试的形势,便也都不再多话,且眼看时候不早,各自先回去歇息。   苏玉锦和贺严修送了陆雯晴回了陆家,这才回贺家。   待回了自己的院子,贺严修便按着方才见过的楼彦林的模样,开始绘制作画。   贺严修平日画山水花鸟居多,人物画的不多,尤其是这般需要写实逼真的人像,更是头一次画。   因此,饶是贺严修绘画底子不俗,这样一副画作起来也颇为困难,废了好几张画后,才算作出了一副自认为不错的画像。   贺严修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皮,交代兴安,「着人将这画一早给平安县君送了过去。」   「是。」兴安应下,先将那画卷好捆扎,放在一旁后,急忙给贺严修铺床铺,打水洗漱,「二爷快洗漱后歇一歇吧。」   「什么时辰了?」贺严修问。   「四更天了。」兴安回答。   距离起床去上朝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时辰。   贺严修此时也是困乏的很,一番收拾后便沉沉睡去。   待晨起早早起床洗漱时,贺严修还不曾穿戴整齐,有小厮进来,手中捧着食盒,「二爷,这是平安县君那的艾草姑娘送来的,让小的拿给二爷,说是平安县君亲手做的,请二爷品尝。」   苏玉锦亲手做的?   贺严修忙打开来瞧。   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汤圆,因放了桂花,有浓郁的花香气,且酒酿爽口,汤圆软糯甘甜,这样一份早点,尽数到了胃中后,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舒坦无比。   和大宝因为学习爆发了一场战争,目前身心俱疲……果然养孩子这种事情,不是光努力就可以的…… 第355章 不对劲   贺严修吃的香甜,人亦是满足的弯起了唇角。   有人惦记,且惦记他的人是苏玉锦,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只不过……   这般早就送来了桂花酒酿汤圆,苏玉锦必定起得是极早的。   看起来,以后这样的幸事,还是少一些为好。   尤其成婚之后,一定要给她养成晚起的习惯,好让她好好歇息才成。   但一想到这件事,贺严修便不免有些浮想联翩……   片刻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该死,哪里就这般无赖了?   首先得先成婚!   贺严修眸中的光忽明忽暗,戴上官帽后,迎着瑟瑟寒光出了门。   ……   楼彦林的画像送到苏玉锦这里后,她没有丝毫停顿,只着人将这画像送往青河,而且是送到叶县令手中。   跟随画像一起的,是苏玉锦的一封信,信中大致说明了个中情况,让叶县令帮着拿画像去让小乖指认。   由县令前去,说辞也就多上一些,无论小乖想认还是想躲,叶县令出面,可信度也都要更高。   事情安排妥当后,陆雯静再次上了门,仍旧拉着苏玉锦去瞧厨艺比试。   今天是初试的第二场,参加比试的人数唯有昨日的一半。   仍旧是二十人一场,仍旧是给半个时辰的时间,其他各种比试的规则,也亦如昨日一般。   因为人数减半,今日的比试时间也就唯有昨日的一半,开始时间比昨日晚了一个时辰,直到日上三竿才开始。   郑明远今日比试做的菜是四喜丸子。   用的是三分肥七分瘦的猪肉,混上马蹄、黑木耳、香菇等增香解腻之物,做成肉丸后先炸后炖,待菜端了出来后,色泽鲜亮,香气浓郁,引得旁边做菜的厨子都纷纷侧目。   今日的四喜丸子,仍旧是被评委们吃了个七七八八,得到了全票通过。   第三日,场上只剩下了不足四十人,此次是十人一组比试,其余仍旧和先前一般,且人数亦是只取其中一半。   这次,郑明远抽中了第七号,是第一轮。   而郑明远今日做的是酸梅鸭。   以话梅、酸梅、冰片糖等熬煮出来的鸭子肉,鲜嫩可口,酸甜开胃,吃起来亦是意犹未尽。   这样的口感和滋味,对于晨起连饭都没有吃的评委来说,入口滋味颇为舒适。   毫无疑问,郑明远再次获得了全票通过的好成绩。   这样的话,郑明远便可以认真准备决赛。   决赛是隔天开始进行,仍旧是三轮,第一轮八取五,第二轮五取三,第三轮便是三取一。   而决赛与初赛不同的是,虽仍旧需要使用在场的主食材,且用什么菜作为主要食材需要由评委现场抽选,但调味料和占比不高的配菜,大厨们却可以自己准备。   可以说,到了这个时候,比试才算真正开始。   而且比的不单单是厨艺,还有经验以及资源。   已经确定能够参与决赛的厨子们,此时皆是各自回去预备着自己的独门妙招和私藏的看家本事,期待着在后日开始的决赛中一展风采。   郑明远也没敢怠慢,只回聚味斋准备自己用的顺手的一些调味料和配菜等。   而预备这些东西需要极高的技巧,既能通用适应各种菜式,还得又能出彩,可以说并不是一桩易事。   以至于郑明远自从比试现场回去之后,便眉头紧皱,忙碌不已。   苏玉锦和吴建通见状也不打扰,只由着他自己去规划打算。   因着郑明远这儿有了结果,剩下虽还有人比试,苏玉锦却也兴致缺缺,便打算先回贺家,看一看三殿下秦霈佑那边。   秦霈佑已经顺利挺过了一段时日,一切看起来颇为顺利。   但这种事情,每过一日,都是对人体力和意志力的一层消磨,也越发会进入一个关键时期。   这样的时段,苏玉锦不敢怠慢。   陆雯静见苏玉锦要回,犹豫了片刻后道,「那苏姐姐先回去,我再待上一会儿。」   「哦?」苏玉锦有些讶异,片刻后笑道,「你竟是对做菜这般感兴趣,可是要学上一学?」   「学……」陆雯静抓了抓耳朵,「还是算了吧,这玩意儿太难了。」   跟刺绣一样的难。   「那你这是……」苏玉锦有些不解。   既然对现场做菜这般兴致盎然,却又不想学做菜,那是因为什么?   陆雯静嘿嘿笑了笑,「旁人大约不能体会,可在我看来,饭菜好吃,看着好吃饭菜诞生的过程,亦是享受的很呢,所以喜欢看旁人做菜的。」   原来如此。   苏玉锦笑道,「的确,那你慢慢看,待会儿也早些回去,我听你表哥这几日说,最近京城似乎不大太平,跟着你的人也得仔细小心为好。」   「嗯!」陆雯静点头,「不过苏姐姐放心就是。」   陆雯静说话时,晃了晃自己攥紧的拳头。   若真是遇到歹人,该小心的指不定是谁呢。   苏玉锦抿嘴直笑,带着艾草下了楼。   陆雯静靠在窗边,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兴致勃勃地看楼下那些厨子的颠勺炒菜,时而点评一番,时而摇头叹气。   不多久的功夫,桌上茶点吃了个七七八八,陆雯静觉得意犹未尽,便让旁边的丫鬟再去要上一些。   可不等丫鬟说话,便有店小二端着茶盘走了过来,将两碟子点心放在了陆雯静的跟前,又给她换了一壶新茶,「陆小姐请慢用。」   「嗯?」   陆雯静看着那一碟子梅花酥和那一迭子的腰果花生酥,看向店小二,「我没要这些。」   「陆小姐是没要,但这些是我们掌柜的送的,还请陆小姐品尝,若是觉得滋味好,小的再送些过来。」店小二笑答。   楼掌柜送的?   陆雯静这几日天天跟着苏玉锦来清风居,跟那楼彦林也打过两次照面,知道他是个颇为热情周到的生意人,便道,「劳烦替我谢过楼掌柜。」   「陆小姐客气。」店小二笑着退了出去。   陆雯静接着喝茶吃点心。   梅花酥和腰果花生酥皆是她喜欢的茶点,且这两碟做的滋味也十分不错,吃的陆雯静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苏玉锦回到贺家后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以要一下月票么……嘤嘤嘤 第356章 伤痕密布   整个贺家增加了许多侍卫,且贺家上下皆是严阵以待。   就连苏玉锦进入大门后,小厮都要跟垂花门旁把守的侍卫解释一番,她才得以顺利进门。   见此状况,苏玉锦心中忐忑,但见小厮并不言语,她也不敢过多询问,直到看到贺严修迎面走过来时,才快步上前。   「出了何事?」苏玉锦低声询问,「这些是什么人?」   「皇上处理完朝政事务,来看望三殿下。」贺严修答道。   皇上来了。   怪不得这般大的阵仗。   苏玉锦松了口气,又道,「那我稍等再去给三殿下看诊?」   秦霈佑的药方,该换一换了。   「无妨,此时去就好。」贺严修道,「皇上也想见一见你。」   此次秦霈佑能够及早发现,及早治疗,都是因为苏玉锦的缘故,秦毅澍也想嘉奖一二。   怕苏玉锦有些畏惧,贺严修将她的手攥紧,「我与你一同去,你不必害怕。」   「嗯。」苏玉锦点了点头。   她倒也不害怕。   皇上也是人,于模样上而言,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没有任何与寻常人不同之处。   更何况,此时的皇上,既然来贺家看望秦霈佑,那此时的他便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慈父。   苏玉锦心中安定,跟上贺严修步子。   二人一同抵达,侍卫辨认一二后,才放了行。   苏玉锦跟着贺严修进了院子,看到了正坐在石桌前,兴致勃勃地观赏秦霈佑和杜松切磋,待二人到精彩处时,忍不住鼓掌喝彩。   到底是九五之尊,秦毅澍气场强大,颇有气质逼人之感,只是此时满面笑容,正如苏玉锦所猜想的一般,慈父情深。   到了秦毅澍的跟前,贺严修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玉锦有模学样,跟随贺严修跪地行了大礼,端端正正地在地上磕了个头。   「免礼平身。」秦毅澍笑盈盈地抬了抬手,待贺严修和苏玉锦起身后,将苏玉锦上下打量了一番,「平安县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气质不俗,端庄有礼,果然不错。」   「皇上谬赞,臣女愧不敢当。」苏玉锦恭敬回答。   「今日既然到了此处,便不似在皇宫似的那般多繁文缛节,平安县君也不必如此客套多礼,随意一些便好。」   秦毅澍笑道,「赐座。」   「谢皇上。」苏玉锦和贺严修再次行礼谢恩,这才在下首坐下。   「朕听严修说,此次佑儿的病情多亏了平安县君,这段时日佑儿住在贺家,也是平安县君多加照拂,才让佑儿得以恢复的如此迅速。」   秦毅澍道,「佑儿是朕的儿子,平安县君救了佑儿,朕心中感激不尽。」   「皇上言重了,这都是身为医者的本分,理应如此。」苏玉锦福了一福。   「话虽如此说,但于朕而言,此事却十分重要。」秦毅澍看向一旁的明海,「平安县君医治三殿下有功,着赏赐各色锦缎二十匹,珍珠两斛,黄金百两,百年人参两株。」   「此外,朕记得每年云凌寺在年前皆会送开过光的福袋,到时候记得给平安县君留上两个,也好保佑平安县君岁岁安康。」   「是。」明海应下,抬眼看了苏玉锦一眼。   这旁的赏赐就算再贵重,也不过都是凡品,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这云凌寺的福袋,因为每年数量有限,后宫的妃嫔、皇子乃至各位亲王、郡王等都不能确保人人皆有。   也正因为这云凌寺的福袋难得,每年福袋都送到哪处宫中,哪位王爷府上,皆是由皇上亲自确认名单。   但今年皇上却要送给苏玉锦两个。   福袋送给外人的情况,这还是头一次。   看起来,这位平安县君,是入了皇上的青眼呢。   那他着人挑选赏赐之物时,需得叮嘱底下人一番,只从其中挑好的来拿为好……   福海在那盘算,苏玉锦则是跪地谢恩,「多谢皇上。」   「这都是你应得的,不必客气。」秦毅澍笑着示意苏玉锦坐下。   苏玉锦端端正正坐下,眼观鼻鼻观心的,并不多说话,也并无多余的动作,但整个人却是落落大方,并无任何拘谨扭捏,乃至惊慌失措的举动。   秦毅澍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的贺严修身上。   片刻后,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这边,秦霈佑和杜松的较量暂告了一段落。   寒冷的冬日里,秦霈佑此时大汗淋漓,甚至因为耗尽了身上大部分力气,瘫坐在凳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却也不忘记向秦毅澍邀功,「父皇觉得我现在身手如何?」   「不错,比先前进步很大。」秦毅澍赞许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秦霈佑的肩膀,「看着人也结实了许多。」   「是吧。」秦霈佑满脸欣喜,下意识将袖子卷了起来,向秦毅澍展示一下自己身上的肌肉,「父皇您看……」   但袖子刚卷了一半时,秦霈佑忽的想了起来,忙又将袖子放了下来,只将袖子裹紧,向秦毅澍看自己此时胳膊肌肉的轮廓,「胳膊粗了许多,力气也大了许多呢。」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落在了秦毅澍的眼中。   秦毅澍起身走到秦霈佑的跟前,伸手抓过他的胳膊,将袖子往上扯了扯。   秦霈佑的胳膊的确是比从前看起来粗壮结实了许多,但是看起来肌肉线条十分明显的胳膊上,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深深浅浅,长短不一,有些像是指甲所抓,而有些像是牙齿所咬,更有些像是利器所伤……   那些伤痕,有的颜色已经发淡,像是已经有段时日,而有些才刚刚结痂,显然是新添的……   秦毅澍见状,一阵沉默。   秦霈佑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将自己的袖子重新放下来,一边道,「平安县君说,再过个把月大约便不会再如此了。」   「儿臣有分寸,身边也一直有人看护,父皇不必过于担忧此事。」   秦毅澍伸手拍了拍秦霈佑的肩膀,并未言语,但眼眸中的光渐暗了一些。 第357章 无人指使   秦毅澍在这里又呆了许久的功夫。   除在秦霈佑这里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又去贺老夫人的院子里看望,和其一起用了午饭,待日头略有些偏西时,才起驾回宫。   临走时,秦毅澍对秦霈佑道,「你母妃近日一切都好,有你舅母陪着,心情也松快许多,只是还有些记挂担忧你这里,不过朕今日来瞧过,待回去与她说一说,大约也能安心。」   「你在这里安心养病,若有什么需要,打发人回宫来拿,若是你宫中没有的,着人来告诉朕一声就是。」   「既然父皇这般说,那儿臣便不客气了。」秦霈佑嬉皮笑脸道,「儿臣记得父皇那有一把落月弓,儿臣这段时日正练习拳脚骑射,不知父皇可肯割爱,将那落月弓赏赐给儿臣?」   落月弓是西域特地进贡来的,质地上乘,威力十足,秦毅澍一直十分喜欢,狩猎之时总是用这把弓。   眼下秦霈佑想要……   秦毅澍笑声爽朗,「既是想要,朕待会儿便吩咐人给你送来。」   「谢父皇!」秦霈佑拱手拜谢。   秦毅澍摆了摆手,「谢倒是不必,只是得了这落月弓,需得勤加练习,莫要辱没了这把弓。」   「是,儿臣谨记!」秦霈佑脆声应下声来。   看秦霈佑眼下精神极佳,秦毅澍也是心中欢喜,笑声越发爽朗,只伸手再次拍了拍秦毅澍的肩膀,这才上了龙辇。   一路往皇宫而去,秦毅澍抿了口茶水,眼睛微眯,「一段时日不见,佑儿这孩子越发见长,人也成熟稳重许多。」   就拿方才问他讨要这落月弓来说。   这个时候要落月弓,一来呢,分明是有心趁着这个时候强身健体,补一补自己身上骑射功夫不足的弱项,可以说丝毫不浪费任何一段时间。   二来呢,讨要弓箭这种事,落在旁人眼中,多少是有些年少顽劣之举,尤其淑妃得知之后,越发觉得秦霈佑既是还有闲心把弄这些玩物,必定是一切都好,心中也会十分安定。   看似寻常举动,实则这内里考虑颇多,想的可谓十分周全。   明海闻言,亦是笑呵呵回应,「三殿下年岁见长,自然是如此的。」   「不过老奴也说句僭越的话,这人的命数皆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看似三殿下遭遇不测,但谁又知晓,这是不是因祸得福呢?」   「嗯。」秦毅澍点头。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自然需得苦其心志。   眼下秦霈佑便是如此。   正如明海所说,谁又知道这对于秦霈佑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呢?   只是,一想起秦霈佑那胳膊上密布上的伤痕,秦毅澍这心里便觉得一阵一阵的发堵。   那样的伤痕,胳膊上那么多,身上必定也是不会少的。   先前贺严修说过,罂粟的瘾上来后,抓心挠肝,非常人能够忍受,需得有极大的意志力忍耐才能挺的过去。   秦霈佑身上的那些伤痕,必定是他在难以忍耐之时,不得不以自残的行为来保持意识的清醒。   那得是怎样的折磨,而秦霈佑又是有着怎样的信念,才能坚持下来……   在来之前,秦毅澍想象过秦霈佑这段时日大约过得不会很好,但没有想到,他竟是这般的难熬。   而造就秦霈佑此时境地的……   秦毅澍几乎要将手中的茶盏捏碎,深吸了一口气后,将茶盏放了下来,「人审的如何了?」   话问的突然,明海登时一愣,片刻后才明白过来秦毅澍问的是有关三殿下饮食之事中抓起来的那几个可疑之人,急忙回答,「起初死活不肯招,后来用上了几样酷刑,又道及其家人亲眷,这才肯开口,说出了这罂粟的来处。」   「老奴照那人的说辞顺藤摸瓜,一点一点的追查下去,结果……」   明海登了顿,不敢再说下去,只将头垂得低低的。   「结果怎样?」秦毅澍瞥了明海一眼。   目光如炬。   明海打了个哆嗦,「结果查到了焦太医那里。」   「焦太医?」秦毅澍有些讶异,片刻后道,「焦太医是宫中的老太医了,医术颇为高明。」   正是其医术高明,又极为擅长妇阴之科及小儿科,所以当初照顾过许多妃嫔和皇子公主的身子。   尤其焦太医当时治好了皇后的旧疾,且尽力照顾她的胎像,让六公主能够平安出生,皇后因此对焦太医十分感激,赏赐颇多,更是举荐了焦太医的儿子入国子监读书。   而焦太医也因此对皇后越发衷心,哪怕此时年岁渐长,因精力不足不能时常出诊,但每日皇后的平安脉却是一个不落,现如今对秦霈垣正妃武氏也是照顾有加,悉心照料。   眼下查到了焦太医头上……   秦毅澍拧眉,「可有人指使?」   明海回答,「焦太医只说此事是他一人的主意,万事由他一人承担,与旁人并无半分干系。」   「无人指使?」   秦毅澍眼神越发冷冽,更是喝问道,「区区一介太医,要在一个皇子的饮食中下毒,缘由呢?他又是如何买通了佑儿宫中之人,下此毒手?」   「那焦太医说,要致三殿下于死地的缘由是因为他的独子。」   明海道,「三年前焦太医的独子突发急症,适逢当时三殿下得了风寒,焦太医到三殿下宫中诊治,守了一夜,待第二日晨起回家之时,焦太医的独子已是回天乏术,不治而亡。」   「此事论说只是凑巧,且当时焦家并未派人来皇宫请焦太医,并不能怪责旁人,只是当晚原本不该焦太医轮值,但因为焦太医擅长此病,太医院便派其为三殿下看诊。」   「焦太医便认定,正是因为三殿下得那场风寒的缘故,他的儿子才会命丧黄泉,便因此记恨上了三殿下,尤其这两年,焦夫人因为思念亡子的缘故忧思过度,郁郁而终,焦太医成了孤身一人,心中了无牵挂,这才生出要为子报仇的心思。」   「至于买通三殿下宫中之人的事,是因为在三殿下宫中小厨房做事的小袁子,曾在宫中得了重病,垂死之际为焦太医所救,因此对焦太医感恩戴德,唯命是从。」 第358章 打压   「焦太医将罂粟的粉末交于小袁子,而小袁子又趁机混入其他调味料之中,按着焦太医所说的剂量,每日参进饮食之中,直至此事被平安县君发觉。」   秦毅澍眉头仍旧不舒。   听起来,算是事出有因。   家破人亡,因此而迁怒别人,甚至因为自己生无可恋,要将旁人拖下水,倒也算得上合情合理。   但若是细细来看的话,焦太医的这些说辞,又有些站不住脚。   既然因为独子的去世而迁怒的话,当初安排他去给秦霈佑诊治的是太医院,若是记恨的话,应该更加记恨太医院才对。   即便两者皆有记恨,也该一视同仁,也该对太医院的院判也下手才对。   偏偏他越过了太医院,只对秦霈佑一人用毒,怎么都觉得不大符合常理。   且他着人查过,罂粟这种东西,国内罕见,乃是东南处的藩国所产,且生长在气候温暖湿润多雨之处。   而秦霈垣这两年协理跟藩国通商及出海船只商队的一些事务,甚至今年在太后寿诞之时,特地送上了一对象牙雕刻的杯子作为贺礼。   当时秦霈垣便提及,这是藩国的商队所售卖之物,他见质地上乘,雕刻精细,花重金买了下来。   这段时日,皇后和秦霈垣接连生病,闭门谢客。   若是平安县君不曾发觉秦霈佑饮食之中的异常,按她所说,这样的饮食再吃上月余,便是想戒也难。   若说这每一条单独拎出来都不足以作为关键性证据的话,这般多加起来的话,便让人浮想联翩。   尤其再想到平日皇后对淑妃的敌意,秦霈垣对秦霈佑的不满……   秦毅澍略低了低头,伸手揉了揉眉心。   脑子乱的厉害,头也跟着有些发痛。   「皇上……」   明海见秦毅澍状态有些不佳,颇为担忧。   「淑妃现在怀着身孕着实辛苦,贺夫人在宫中陪伴只怕也觉得闷,安排一些歌舞杂耍入宫,给淑妃和贺夫人解闷。」   秦毅澍顿了顿,又接着叮嘱,「焦太医之事瞧瞧的办,莫要声张,若是旁人问起,只说年岁渐大,恩准告老还乡。」   「皇后身子不适,大殿下也风寒未愈,朕记得御膳房中新做的桃酥,是加了猪油的,也做上一些给皇后和大殿下送去。」   「记得,叮嘱御膳房在做桃酥时,再额外多放上一些猪油。」   「是。」明海应下,心里也是忍不住的盘算。   焦太医的事他自然是会办的妥当。   皇上记挂淑妃及其腹中龙胎也实属正常,倒是皇上赏赐给皇后和大殿下的猪油桃酥……   明海想不明白,却也是自嘲地摇了摇头。   也罢,圣心岂是那般好揣测的?   不但不好揣测,而且还不能多加揣测呢……   ——   猪油桃酥在晚饭时便送到了皇后宫中和大殿下的府上。   皇后对甜食说不上喜欢,却也谈不上讨厌,但近日因为身子不好,时常喝汤药的缘故,时不时要拿上一些点心来压一压。   桃酥这样的东西,不算特别甜却口感也不黏腻,入口还算舒适,皇后喝罢了药后便拿了桃酥往口中送。   可咬了一口后却是皱起了眉。   「可是不合皇后娘娘的口味?」贤妃忙拿了茶盏过来。   皇后张口想要桃酥吐了出来,但一想到这是皇上赏赐,若是吐出来的事情传到皇上耳中只怕不妥,便只好强忍着咽了下去,但也急忙接过了贤妃递过来的水。   一通漱口后,又喝了半盏下去,才算压了下去。   「这桃酥……」皇后拈起一块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着倒是与平常并无分别,可滋味与从前大不相同。」   「那嫔妾来尝一尝?」   见皇后点头允许,贤妃这才掰了一块入口,仔细咀嚼,「这里头似乎放了许多的猪油。」   「猪油?」皇后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御膳房现如今做的东西也是越发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这种乡野市井的东西,竟也往御用的点心中放。   「皇后娘娘慎言。」贤妃急忙示意其低声,「到底是皇上赏赐,娘娘若是说不好,只怕隔墙有耳。」   皇后神色变了变,「本宫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好奇好端端的,皇上为何赏赐这个。」   既不是她素日里喜欢吃的,也不是皇上平日里惯用的点心。   就……   奇怪的很!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后担忧皇上那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尤其现如今淑妃有孕,秦霈佑又因为躲避冲撞住在贺家,皇后只觉得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中,心中颇为没有底气。   「依嫔妾看啊,大约是御膳房新做的,进献给皇上,皇上吃着滋味不错,便惦记了皇后娘娘这边,特地送了一些过来。」   贤妃笑道,「嫔妾还听说,也一同赏赐了大殿下,大约也是记挂着武氏腹中的孩子,皇上这是惦记长孙呢!」   听贤妃这般说,皇后脸色这才好了许多,但在顿了一顿后,道,「既然如此,待会儿妹妹回宫时,便将桃酥拿了回去给衡儿吃罢,也算一同沾一沾喜气。」   贤妃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但片刻后恢复常态,「嫔妾替衡儿谢过皇后娘娘。」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过了年衡儿便到了年岁该搬出宫去择府另居,可衡儿这婚事却还是一直没有定下来,嫔妾也是记挂的很呢。」   「你提起来,本宫也记挂的很。」皇后道,「待年后宫中桃花宴时,本宫与你一同好好相看一番,给衡儿挑个好的。」   「是,多谢皇后娘娘。」   贤妃陪着笑脸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直到夜色渐浓,皇后脸上也有了许多困意,这才起身告辞。   刚踏入自己宫殿,贤妃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人也是摇摇晃晃,随时要倒下去一般。   「娘娘日日来皇后娘娘宫中侍奉,着实辛苦。」一旁的宫女灵芝一边帮着贤妃揉捏酸涩的胳膊,满脸都是心疼。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贤妃满脸都是疲态,「皇后娘娘一手提拔本宫,本宫自然得报答一二为好。」   「可……」灵芝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皇后现如今可是有些打压娘娘您了。」 第359章 不配   「就拿这些桃酥来说,皇后娘娘觉得不好,看不上眼,便赏赐给娘娘,这不是变着法儿的说娘娘上不得台面么。」   贤妃是被皇后提拔上来的,且出身不高,皇后此举的确有刻意提醒她出身,不让她越了自己的本分。   「还有,咱们二殿下年岁都这般大了,明年便要分府居住,娘娘提及婚事,皇后却说要等明年桃花宴,还得再等好几个月。」   「若是真的有心,这离过年还有半个来月,召几个命妇入宫小聚也不是不能,再不济还有过年之时命妇和小姐们入宫的朝拜,这一杆子便支到了桃花宴,分明就是不想让二殿下早日成婚呢。」   灵芝忿忿不平,「皇后这是怕咱们二殿下娶到一个得势的妃子,将来有机会跟大殿下叫板,这才处处防备的!」   这句话说到了贤妃的心坎上,贤妃亦是叹了口气,「本宫又如何不知皇后是如何打算的?」   「就拿那闫小姐落水之事来说,当时衡儿已是跳入水中准备去救那闫小姐,可大殿下却捷足先登,宁肯冒着得罪闫家的风险让那闫小姐做了侧妃,也不肯让闫小姐嫁给衡儿,着实可恶的很!」   贤妃提及此事时,心中便十分恼怒。   尤其一想到秦霈衡说过,秦霈垣本是离那闫思颖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但不知为何,又突然去救了人。   贤妃思来想去的,觉得这其中大约也是没有什么不知为何。   而是秦霈垣看到秦霈衡要去救闫思颖,觉得这样的婚事落在秦霈衡的头上实在不妥,便干脆抢了过去。   当真是连分毫的好处都不肯留给他们母子。   他们母子平日表的忠心还不够么?   贤妃咬了咬牙,将手中的帕子紧紧攥成了一团。   灵芝将手炉塞给了贤妃,更是道,「娘娘,恕婢子说句僭越的话,虽然皇后娘娘和大皇子虽有些私心,倒也不像是赶尽杀绝之人,不过这样的私心却也已经保不齐他们往后会做什么了。」   「娘娘和二殿下还是要多多为自己打算为好,也免得到时候一无所有,仰仗他人鼻息,过得凄凄惨惨。」   「且话又说了回来,都是皇子,都是皇上的儿子,这谁又能比谁差到哪里去了呢?更何况,娘娘您位居妃位,跟那淑妃也是平起平坐之人,在这后宫之中也是德高望重的。」   是啊,谁又比谁差了?   她到底是贤妃的。   淑妃不过也是妃子,秦霈佑也只是庶出,可皇后和大殿下视淑妃和秦霈佑为极大的竞争对手。   她和秦霈衡难道就不配吗?   贤妃迟疑了好一阵子,道,「临近年关,各宫的节礼基本都已经下来,从里头挑上几个好的,再从我库里将我一直放着的那几块红宝石拿了出来,明日给越王妃送去。」   「你待会儿着人去给衡儿送信,让衡儿明日来陪我用午饭,只说我有话要跟他说。」   灵芝见状,兴冲冲地应下,「是,婢子这就去办。」   贤妃点了点头,涂了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地从手炉上滑过。   凤仙花汁颜色鲜艳,越发显得她手指纤细白皙。   贤妃愣了愣神,转身掀开了盖在妆奁镜子上的锦缎。   铜镜打磨的十分光滑,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面容,殿内烛火璀璨,越发显得她气色极佳,皮肤光滑白皙。   贤妃比皇后要小上许多,论起来和淑妃是同岁的人。   但论起姿色来,她原就生的骨架瘦小,面容精致,满都是小家碧玉的婉约和妩媚,认真打扮起来的话,是要比淑妃还要再美艳几分的。   也正因为此,她在初初承恩之时,也曾让皇上日日召幸,甚至一度让皇后十分警觉。   当时还是昭仪的贤妃唯恐得罪皇后,更怕失去皇后这个靠山,不得不隐藏了自己的姿色,平日里尽做一些老气俗气的打扮。   也是时候,女为悦己者容了。   贤妃打开妆奁,从中选上几样颜色鲜亮的首饰出来,在自己乌压压的青丝上比划了一番,「冬日天气干燥,皇上又终日忙于朝政,难免上火,交代小厨房明日晨起做上一碗银耳莲子羹来,待明日下了早朝,本宫去崇阳殿给皇上请安。」   是时候提醒皇上,她的存在了。   灵芝见自家娘娘斗志满满,脸上笑容也是越浓,「是,娘娘。」   ——   翌日,晴空万里。   日头高照,让这寒冷的冬日里凭空多了几分暖意。   临近年关,青河县城中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因为来往人多,年底各个铺中的生意也十分繁忙,以至于飞毛腿这几日亦是忙得不可开交。   也因为忙碌的缘故,飞毛腿内的各个人此时都不穿厚厚的棉衣,只穿了袷衣,好避免做活跑腿的时候跑的大汗淋漓。   虎子和小乖今日接了许多给冯家铺子送零星货品的活,正搬运着一匹或者两匹的布,往单子上所标注的地址一一送去。   就在二人忙的脚打后脑勺时,再次去冯家铺子拿货时,冯家伙计便道,「你们先别忙活这个了,方才叶大人来过,说是喊你们两个去趟衙门,有事要你们去帮个忙。」   飞毛腿是隶属衙门来管的,平常衙门那有的事,也让飞毛腿帮忙一二。   虎子和小乖便没有多想,只赶紧去了衙门。   「叶大人好。」虎子和小乖恭敬行礼。   「你们来了?快快,你们两个来帮我一个忙。」叶永望抬手道。   「叶大人是要我们帮什么忙?」虎子问道。   「平安县君这段时日在外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客商,看着有些眼熟,总觉得在青河似乎见过,但又记得不大分明了,便寻人绘制了画像,让我来认一认。」   叶永望道,「我也记得不大清楚,但想着你们飞毛腿每日在街上迎来送往,见过许多来往的客商,便想着拿了这画像过来,让你们认一认,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说话的功夫,叶永望便将手中的画卷打开,拿给虎子和小乖看。   虎子看着那纸上画着的年轻男子的模样,伸手抓了抓耳朵,「我看着也有些眼熟,只是又感觉似乎不曾见过。」   「小乖,你见过这个人没有?」虎子问道。 第360章 互相伤害   但此时的小乖,却是直愣愣地看着那画像,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一截木桩一般。   「小乖?」   虎子碰了碰小乖的胳膊。   小乖这才回过神来,「虎子哥。」   「怎么了,跟丢魂儿了一样?」虎子有些讶异,「还是说你见过这个人?」   小乖没回答虎子的话,反而是看向叶永望,言语焦急,「叶大人,您方才说是苏姐姐着人将画像送过来的?苏姐姐说这人是一位客商?」   「正是。」叶永望点头。   小乖咬了咬嘴唇。   既然是以客商身份的话,那他现在应该就是安全的吧。   而且,这是苏姐姐专门来问的。   是不是说明,苏姐姐知道了点什么,所以特地来验证?   在思量片刻后,小乖心头一轻,眼圈略红了红,看了看虎子,又看了看叶永望,这才缓缓开口,「叶大人,虎子哥,画像上的这个人,是我的哥哥,楼彦林……」   ……   苏玉锦是在傍晚时分收到叶永望回信的。   在看到信上所说的内容时,一颗心都变得坦然起来。   果然跟她猜想的不差,楼彦林和小乖是亲兄弟,一母战友,感情深厚,却因为一年半之前家中变故而走散,小乖流落街头,不知道楼家状况,亦不知晓楼彦林的去处,更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苏玉锦叹了口气。   「既是能让兄弟二人相认,这是高兴事,怎么还叹起气来了?」贺严修有些不解。   「这件事的确是让人喜悦,只是一想到家族内斗至此,不免唏嘘。」苏玉锦慨然。   一个家族,本是血脉相连,同心协力,却因为利益纷争的缘故,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让人心生感慨。   贺严修亦是沉默。   古往今来,但凡高门大户,历来如此。   无法避免。   就好比他和贺严德,三殿下和其他皇子之间,皆是处于旋涡之内,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苏玉锦见贺严修眸中的光暗了下来,知道自己的话触及了他的心事,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指。   贺严修反过来,握住了苏玉锦的手掌,轻轻摩挲。   贺严修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因为时常握笔握剑的缘故,握起来并不柔软,反而带了些粗粝之感。   但这样的粗粝之感,却让人安心异常。   苏玉锦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片刻后站起了身,「你现在若是无事的话,便跟我一起去吧。」   「去哪里?」贺严修跟着站起,想了想,问,「清风居?」   「嗯。」苏玉锦点头,「既然小乖已经认出了楼掌柜,此时必定是在青河翘首以盼,等着楼掌柜去寻他,甚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如早些跟楼掌柜说明此事,也好让兄弟二人早日相见。」   「也好。」贺严修认同苏玉锦的观点,喊了兴安去准备马车。   二人往外走,还不曾走到二门处,便看到一个矮矮的灯笼在移动,且那灯笼左右飘忽,似有后退的迹象。   苏玉锦颇为好奇,贺严修却已是喊出了声,「是严州吗?」   灯笼应声停在了原地,片刻后冲着苏玉锦和贺严修快速移动,很快到了跟前。   「是二哥和苏姐姐啊。」贺严州笑眯眯地问,「你们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啊?」   「那你呢,是要做什么?」贺严修笑着问道。   贺严州再次嘿嘿笑了笑,「刚刚父亲检查了我这几日的功课,说是比从前大有进步,还将他平日里用惯的笔墨给了我,让我潜心读书。」   「我这会子正要去祖母那里,给祖母请安,顺便让祖母瞧一瞧父亲给我的东西呢。」   得,这是去炫耀讨赏去了。   「去吧,只是现如今天气冷,祖母晚上睡得早,你不要待太久,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一早还要去学堂。」贺严修叮嘱。   「嗯!」贺严州兴冲冲地点了点头,「二哥哥,苏姐姐,那我先去了。」   「去吧。」   贺严修和苏玉锦笑眯眯地目送贺严州跑远。   尤其苏玉锦,更是满脸笑意,「严州这孩子,越发乖巧懂事了,着实惹人喜欢。」   「若是淘神起来,也让人头疼的紧。」贺严修笑道,「前段时日刚因为毁了父亲的一副山居图被罚了半个月禁闭,这会子刚能出门,看这架势,估摸着能消停一段时日。」   但消停完这段时日后,那就说不准了。   贺严州毁了贺承业的画作?   怪不得这段时日一直都没看到他。   在苏玉锦的印象中,唯有刚到贺家时,与他打过两次照面,并未过多接触,只觉得若是看面相的话,是个安静沉稳的孩子。   不曾想,竟是个调皮的……   等等,调皮淘气的?   苏玉锦忽的停了脚步。   「怎么了?」贺严修也停了下来。   「你方才有没有注意到,严州身边没有跟着奴仆?」苏玉锦道。   「嗯,是没有人跟着。」   「那你有没有发现,严州的怀中有些鼓鼓的,似藏着什么东西?」   「注意到了。」贺严修点头,「若是我猜的不错,他应该藏了两幅画。」   苏玉锦看贺严修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有些不镇定,「那你不拆穿?」   「不用拆穿。」贺严修不以为然地摸了摸鼻子,「他神色略显慌张,显然是刚刚从父亲书房出来,但近日母亲都住在宫中,父亲每日都泡在书房,且因为上次之事,父亲对所有的画都严加看守,不让严州得手。」   「可现在严州还是拿到了……」   苏玉锦话说到一半,忽的住了口,片刻后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不但如此。」贺严修道,「我猜想,父亲此时大约正在严州的书房,手中握着他诊视无比的字帖,正等着他回去。」   苏玉锦,「……」   互相伤害父子俩?   正说着话,一道叫喊声划破了天际。   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惊恐。   很显然,这大约是回到自己书房的贺严州,发现了坐在他书房中的贺承业后的反应。   苏玉锦微微蹙眉,但她很快发觉贺严修一脸淡然,连给他们开门的看门婆子都并无半分大惊小怪,就连那枝头上打闹的麻雀都纹丝不动…… 第361章 想要什么   很显然,此事经常发生,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苏玉锦,「……」   就,挺好的!   马车出了贺家的门,一路往清风居而去。   因为明日的厨艺比试的决赛,众人今日都兴致勃勃,猜想着比试的最终结果,议论著明日可能会出现的菜式,所以此时酒楼也好,茶楼也罢,皆是宾客满座。   楼彦林此时并不在清风居。   伙计将苏玉锦和贺严修请到了苏玉锦平日定的那间雅间,端上了茶水,「二位若是寻我们家掌柜的,还请稍后片刻,掌柜的大约还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能回来。」   「那我们便等上一等,还请小哥儿代为传话,只说我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寻楼掌柜,请楼掌柜回来后务必素来寻我。」苏玉锦道。   对方是平安县君,身边的又是本朝最为年轻的侍郎,伙计不敢怠慢,连声应了之后,又给二人端上来了一些茶点。   花生酥,栗子糕,马蹄糕,酸梅干,皆是清风居卖的极好的点心。   苏玉锦和贺严修两个人一边品茶,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往下看街上车水马龙。   尤其清风居的对面是八仙楼,人来人往,越发显得热闹非常。   贺严修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位熟脸。   但八仙楼是京城第一酒楼,朝中显贵到这里吃饭也是寻常事,倒不算奇怪。   只是……   贺严修的目光落在了一辆十分大气华丽的马车上。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辆马车,是……   似乎是在印证贺严修的猜想,秦凌澍从八仙楼走了出来,紧接着是秦霈衡,二人皆是满面笑意,又说了几句话后,才各自上马车离去。   全程并不曾见秦霈垣的身影。   是因为秦霈垣现在避嫌,所以凡事交由秦霈衡来做?   说起来,越王这段时日,跟秦霈垣和秦霈衡来往的越发密切,大有一副极力辅佐秦霈垣上位之势,而这次三殿下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他的手笔。   但于越王而言,他的地位无可替代,无论是秦霈垣还是三殿下上位,越王都会是众人眼中德高望重的王爷,也会被视作皇权左右手。   可现如今越王却大力支持秦霈垣……   是秦霈垣许给他的东西更多吗?   越王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能再多到哪里去?   而且,越王妃因为早年生下郡主后便一直再无子嗣,而越王与越王妃伉俪情深,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庶子庶女。   以越王府此时的家底而言,郡主无论嫁给何人,都足以确保往后数代人衣食无忧。   越王府究竟还要什么?   贺严修忍不住拧眉。   苏玉锦轻轻地将手搭在了贺严修的手背上。   贺严修回过神来,语气温柔,「怎么了?」   「看你脸色颇为难看。」苏玉锦迟疑询问,「没事吧。」   「没有,想一些事情,想的有些入了神。」贺严修笑了笑,攥了攥苏玉锦的手,「还好,手不凉。」   苏玉锦出门时穿的极厚,身上又披了一件极厚的斗篷,这会子怀中抱着暖手炉,这雅间里头又烧着上好的银炭,的确让她觉得十分暖和。   说话间,楼彦林急匆匆地赶来,「贺大人,平安县君。」   「跟茶行的杜掌柜吃了两杯酒,因而方才不在茶楼,刚刚回来听到伙计说平安县君和贺大人来寻我,便急忙赶了过来。」   「不知平安县君寻我所为何事?」   「此事大约有些突然,楼掌柜不必过于激动。」苏玉锦先给楼彦林打了个预防针,接着问,「楼掌柜是否有个同胞弟弟?」   楼彦林顿时一愣,片刻后点头,「正是。」   「楼掌柜的弟弟在一年半前走失,下落不明,所以楼掌柜到处找寻?」   「正是。」楼彦林再次点头,「小弟走失,我心急如焚,到处找寻,但终究无果,但曾有人提及小弟似在京城出现过,我便在京城开了一间茶楼以供落脚,接着找寻小弟的下落,只是人海茫茫,即便这一年以来我不停派人找寻,但仍旧也没有丝毫消息。」   「平安县君今日突然问我这些事情,可是有小弟的下落?」   楼彦林迫切地追问,但片刻后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我从未对外人提及过我有弟弟之事,平安县君方才向我确认此事,想来先前也是并不知晓我有弟弟,又如何知道小弟的下落?」   「是我唐突冒失,还望平安县君不要怪责……」   苏玉锦笑了笑,「不是你唐突冒失,是我的确知道楼彦松的下落。」   楼彦林登时瞪大了眼睛。   平安县君竟然知道小松的名字,那她……   「小松现在人在哪里?」因为过于激动,楼彦林声音发颤,人也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片刻后又十分不确定地看着苏玉锦,「小松他……还活着吗?」   楼家不太平。   自祖父过世,父母早亡的他和楼彦松便被叔伯视为眼中钉,甚至遭遇毒手吃下了那般多的慢性毒药,他身强体健又寻了那么多的大夫看诊才勉强压得住体内的毒。   可小松呢,他那般小,又没有大夫可以看诊,那他身上的毒……   楼彦林突然很害怕,害怕从苏玉锦口中听到的是有关楼彦松的尸首或者坟墓的话。   「活着,而且活得很好。」苏玉锦笑道,「他身上的毒已经尽数清除,而且比第一次看到他时长高了许多,也壮了许多。」   「说句不客气的话,即便是你这个亲大哥这会子看到他,只怕一眼看过去也不敢认的。」   楼彦林顿时喜出望外,「那小松现在何处?」   「在青河。」苏玉锦道,「青河县衙为妥善管理流民乞丐,特地成立了飞毛腿,楼彦松现在就在那里,你到了青河只需问飞毛腿在哪里,便可轻易找寻到。」   「倘若当真找不到的话,便去清河县衙寻叶县令,此事我跟叶县令说过,他也知晓你们兄弟二人的状况,会带你去找你的弟弟。」   就在青河?   他在京城附近找寻了这么久,甚至到方圆几百里的地方去找寻,一直没有找寻到小松,没想到小松竟然就在青河?   楼彦林越发激动,「我这就去接小松!」 第362章 做个人吧   说罢,楼彦林转身便出了雅间。   楼梯那很快传来了登登登的下楼声,但片刻后,又再次响起了登登登的上楼声。   楼彦林风风火火地出现在雅间内,对着苏玉锦「噗通」跪了下来,「感谢平安县君,此等恩情,在下必定结草衔环,以报恩情。」   话音落地,也顾不得苏玉锦答话,楼彦林便起了身,如风一般的冲出了雅间。   片刻后,再次闪现进了雅间,「平安县君,你方才说小松是在哪里?」   而不等苏玉锦答话,楼彦林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对对对,青河,我险些忘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于是,楼彦林的身影再次从雅间消失。   这次,苏玉锦没有看到楼彦林再次回来。   不过片刻后,听到了「哐当」的声响,似是什么人碰到了什么东西摔在地上一般。   苏玉锦,「……」   突然有点怀疑小乖这个哥哥现在的精神状态?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亲兄弟,分隔了这般久,担忧了这般久,如此乍然知晓对方平安无事,且相隔不远,能够很快相见团聚,自然也是激动万分的。   虽然这世界上有家族内斗,兄弟相残,但更多的是手足之间的相惺相惜,兄友弟恭吧。   苏玉锦心中有些释然,更是为自己能够帮着兄弟二人团聚而高兴。   哎,今天又是做好事的一天呢!   苏玉锦笑眯了眼睛,一边吃吃地笑,一边端起桌上的茶盏将茶水喝了个干净。   了却的一件事,杯中的茶水也显得格外清冽幽香,让苏玉锦忍不住砸了咂嘴,「好茶!」   贺严修看苏玉锦孩童一般天真烂漫的模样,忍不住也是唇角微微翘起,但却刻意压了一压自己此时的喜色,只玩味地看着苏玉锦,「这事情既已办完了,是不是得算算酬劳了?」   「酬劳?」苏玉锦扬起了眉梢,「此事怎么都是我主动去帮楼掌柜和小乖的,还问他们讨要酬劳,不合适吧。」   「我说的是我的酬劳。」贺严修指了指自己。   「你?」苏玉锦诧异。   「嗯。」贺严修点头,眼睛眯的越发像狐狸,「归根究底,楼掌柜能够顺利寻到弟弟,我绘制的那副画像都功不可没。」   「所以,平安县君可不能就这么含糊过去,不明算账啊。」   苏玉锦,「……」   当时不是已经讨要过报酬了吗?   这会子竟然又要……   「二爷果然是个贪心的。」苏玉锦嘟囔了一句。   贺严修却当做没听到一般,只拿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脸颊,「打个折。」   不亲嘴。   「不好吧。」苏玉锦笑的颇为狡黠,「这大庭广众的……」   大庭广众?   好办!   贺严修起身,先是将开着的窗户给关上,接着将雅间的门给扣上。   这样好了。   贺严修看向苏玉锦。   苏玉锦斜眼看了看一旁的兴安。   这个……也好办!   贺严修想了想之后,将放在一旁的自己的斗篷拿了起来。   苏玉锦见状,在一旁抿嘴笑。   果然还是知道自己是有些厚颜无耻的,所以准备回去了吗?   兴安亦是要去拿一应东西,「二爷是要……」   「回去了」这三个字还不曾说出口,兴安便看到贺严修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跟前,将手中的斗篷罩在了他的脑袋上。   因为斗篷挡住了视线,兴安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口中的话亦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兴安,「……」   这样不合适吧。   若是觉得他碍事的话,将他赶出去就好,何必这样伤害他?   二爷,求求你做个人吧!   「这样就好了。」贺严修微眯着眼睛,凑到了苏玉锦的跟前。   甚至担心自己的身高太高,干脆略探了探身子,将自己的脸凑的足够近,好让苏玉锦能够「唾口可得」。   苏玉锦,「……」   若说第一次和第二次的亲密接触,都是她觉得好玩在故意撩拨,此时的贺严修简直就是被她用小火苗燃起的熊熊大火。   热烈且吞噬一切。   玩火者,终自焚。   苏玉锦心中叹息,但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得担着。   樱桃小口在贺严修棱角分明,俊美无比的脸颊上轻轻落下,苏玉锦略停留了片刻后,才起身离开。   「这边。」贺严修敲了敲右边的脸颊。   今天晚上他决定平躺着睡。   贪心!   苏玉锦有些气鼓鼓的,这次落下时,甚至张开小巧的贝齿,轻轻咬了贺严修一口。   贺严修遗传了陆氏和贺承业的白皙肤色,此时被苏玉锦咬上一下,皮肤上立刻留下了一小片的红。   即便不照镜子,贺严修通过疼痛感也能判断出来自己脸颊此时的状况。   不过他并不在意,反而是微微笑了笑,伸手将苏玉锦搂在了怀中,有些霸道地覆上了她的唇。   这记吻有些长。   直到感觉怀中的人有些气喘吁吁,眼中都腾起了雾气时,贺严修才停了下来,却也没忘记又亲了亲苏玉锦的额头。   「这些算我先预支的。」   苏玉锦仰着头,没好气道,「二爷就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欠二爷人情?倘若刚好反了过来,是二爷欠我人情呢?」   「是哦,若是我欠你人情的话……」   贺严修想了想,「那到时候我就还给你,如何?」   连本带息的那种。   苏玉锦,「……」   算盘珠子崩脸上了!   ……   此时还被斗篷蒙着,周围一片黑暗,身体僵硬到动也不敢动一下的兴安,在实在难以忍耐,且察觉到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动静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二爷?」   贺严修先帮苏玉锦将她的斗篷披在身上仔细系好,这才伸手去拿了自己的斗篷。   伴随着「刷拉」一下,兴安这才重见了光明。   在看到二人这次是要真的离开,兴安顿时松了口气,走在前头引路、安置马车。   离开清风居,径直回了贺家。   先将苏玉锦送回到了梅香苑,贺严修这才往自己的院子里头去。   路上,兴安在踌躇许久之后,这才张口,「二爷,权当小的多嘴,可小的也想跟二爷打个商量……」   「小的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像有些时候,小的也是可以出去伺候的……」   不用这般被蒙斗篷!   求求二爷做个人吧!! 第363章 这么多年了   他也是不想狂吃狗粮的!   「哦。」贺严修随意地应了一句。   但而后再也没有说话。   兴安,「……」   那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呢?   下次你是就注意了呢,还是说还要这么干呢?   兴安想知道答案,挺急的……   贺严修当没看见兴安,只是摸了摸鼻子。   他也不想这般。   只是若是将兴安遣了出去,他怕他会太过于热情。   虽然他们两个人也是两情相悦,但到底还不曾论及婚嫁……   有些事情还是得尽快提上日程为好。   贺严修打定了主意,紧抿了唇,快步往前走。   兴安在后面跟上。   ——   秦凌澍从八仙楼里出来,上了马车后,满脸都是喜色。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是该让人高兴之事。   「王爷这会子回府吗?」身边的小厮问询。   「在这街上逛上两圈再回去。」秦凌澍道。   若是这个时候回去的话,只怕王妃还不曾入睡,又会频繁地打发人来看他的状况。   烦不胜烦。   「是。」小厮平日里早已习惯了秦凌澍如此,这会子也不劝说什么,只吩咐了车夫按着秦凌澍的吩咐做事。   马车在街上缓缓行驶,且为了马车能够更加平稳,车夫没有选择走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大路,而是选了相对宽阔,但没有那般多人的小路来走。   小路上也有铺面开着,但大多是不成规模的小酒馆,人并不多。   一路走的还算平稳,但在途径一处胡同口时,一个人影忽的从漆黑的胡同中蹿了出来。   车夫一惊,急忙勒紧了手中的缰绳。   马匹受惊,立刻嘶鸣了一声,但好在平日里训有素,这会子又在车夫的安抚下,很快安静下来。   那个黑影显然也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久久都没有起身。   见并没有出什么事端,车夫心头一轻,但一想到这般急停了马车,必定要将王爷震得不轻,心中又十分惊恐,只将那惊恐尽数撒在那黑影的身上。   「瞎了你的狗眼,也不仔细瞧着些路,冲撞了贵人,你可担待的起?」   车夫厉声喝骂,那黑影这会子也回过神来,只冲着马车连连磕头,「恕罪,恕罪,民妇并非故意如此,只是天色已晚,着急回家,这才……」   「还望贵人恕罪。」   妇人显然吓得不轻,尾音中带着浓浓的颤意,让原本便轻柔的声音显得越发的娇弱十足,惹人怜爱。   车夫是个中年男子,这会子听到这样娇媚的声音,只觉得心里头都软了一软,又发觉秦凌澍并未有任何言语,便干脆喝道,「看你一介妇人,并非有意,不与你计较太多,赶紧滚开,免得碍了眼!」   「是,是。」妇人哽咽,又急忙跪地磕了几个头,「贵人大恩大德,民妇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这几句话声音说的响亮,声音大到马车内的秦凌澍听了个分明。   这声音……   秦凌澍顾不得去计较被车夫震了一下之事,急忙撩起了马车的帘子去瞧。   而那妇人此时低着头,拿袖子擦了擦因为惊恐而落下的眼泪,不敢过多耽搁时间,只慌忙起身。   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跪的时间有些长,那妇人起身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好在稳住了身形,这才站住,而后转身离开。   那妇人全程都低着头,根本瞧不出来面容。   秦凌澍一时分辨不出来,脸上蒙了一层惆怅之色,接着叹了口气。   已是过去这么多年,大约人已经不在了。   至于声音相似之事,可能只是偶然罢了。   毕竟天下这般大,寻出容貌相似之人都极为有可能,更别说声音相似之人了。   秦凌澍眸光暗了暗,撩着车帘子的手缓缓放下。   而就在车帘落下之时,那妇人回了头,定定地看了马车一眼。   外面光线微弱,看的不太分明,但妇人的那双眸子却在月光之下显得明亮而耀眼。   是她?   秦凌澍猛地一惊,撩了车帘子探头去瞧。   可那妇人已抬脚走远,映入秦凌澍眼帘的,不过是一片漆黑的夜。   「王爷……」小厮见秦凌澍这般大的反应,顿时诧异。   「将方才那位妇人找回来!」   秦凌澍要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   「是!」身边的几个小厮急忙应了下来,顺着方才妇人而去的那个胡同快步跑了进去找寻。   可片刻后,小厮们陆续又都跑了回来。   秦凌澍见状拧眉,「人呢?」   「王爷,小的们无能。」小厮胆战心惊地回话,「方才分明瞧见那妇人进了这胡同,可小的们急忙去追,并未瞧见有人影。」   「小的们原本估量着兴许是进了胡同里头的院子,还特地挨个打听了一番,可都说从天黑便关了院子门,没有人来过。」   「这胡同是个死胡同,若是走了进去便不可能再去旁处,可现如今竟是哪里都找寻不到方才的妇人……」   话越说,小厮后背越发起了阵阵的凉意。   哪里都寻不到这位妇人,而方才这位妇人出现的也颇为蹊跷……   难不成,撞鬼了?   小厮心中有猜想,但不敢说出声。   秦凌澍的眉头却是拧的越发狠,盯着那漆黑的胡同口处,愣神了许久。   方才,是梦吗?   还是说,她刻意躲着人……   想了许久的功夫后,秦凌澍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眉心,重新进马车坐好,「回府。」   「是,回府!」小厮喊了一声。   车夫松了口气,甩了手中的鞭子,赶着车继续前行。   马车缓缓而去,很快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先前空无一人的胡同中,人影重新闪了出来,眼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内,甚至连那车轱辘的吱呀声都听不见时,这才从怀中抹了火折子出来,将手中拎着的灯笼点燃。   灯笼明亮,柔和的光散开,妇人的面容渐渐清晰。   不施粉黛的脸庞仍旧姿容秀丽,虽眼角处有了淡淡的细纹,却仍是风姿卓绰,隐约可见年轻时的美艳动人。   这么多年了……   妇人抿了抿唇,将身上的斗篷拢了拢,拎着手中的灯笼再次走进了胡同内。   ——   厨艺比试决赛的第一场,在巳时的正时正式开始。 第364章 一场风波   相比较初赛而言,决赛显得更加隆重,围观之人也更多。   待铜锣敲响,主持此次比试的京城商会会长,从早已准备好的木箱中抽取了一个纸条,缓缓展开后,朗声道,「南瓜!」   接着又抽取了一个纸条,依旧大声喊,「米!」   抽取到这两种食材,也就意味着,今日所做菜肴的主要食材,需要用到南瓜和白米,其他配菜可自选,但主要食材所占的分量,不得低于五成。   最后抽取的是烹饪方式。   待在箱中摸索一阵,会长展开手中的纸条,仔细看了看后才宣布,「空!」   也就是说,这道菜并不指定烹饪的方式,可以随意发挥。   比试的时间为一个时辰,可提前,不可推后,八名厨子中取五人晋级明日的第二场比试。   待铜锣声再次响起,包括郑明远在内的八个厨子分别站在自己的灶台后面,开始思量需要做的菜式。   但看了又看的,皆是有些为难。   南瓜和米饭,这两样若是凑到一起的话,首先能想到的唯有南瓜粥,可这南瓜粥是万不能称之为菜的东西。   即便是能够当成一份菜端了上去,只怕也是贻笑大方。   但就在其他厨子在为难时,郑明远以及八仙楼的陈桂明,已是开始将挑选来的南瓜削皮,去籽……   但郑明远是将南瓜切成了小块,又讨要了一些泡过水的大米,用旁边的小石磨,磨成细细的米浆。   八仙楼的陈桂明则是将一个圆圆的南瓜掏了个镂空,而后选了上好的火腿,竹笋等配菜来备用。   其他的厨子见状,也是忙碌起来。   苏玉锦在茶楼上看了个清楚,而后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陆雯静见苏玉锦如此,歪了歪头,「苏姐姐看起来十分高兴,大约是郑大厨这次比试没问题?」   「差不多。」苏玉锦笑道,「郑叔今日做的这道甜汤我倒也会做,若是待会儿看着眼馋,等我回去了做给你来吃。」   「好啊。」陆雯静兴冲冲地应下。   但随即又十分好奇。   她怎么知道郑大厨今日要做的是道甜汤?   难道这就是大厨应有的敏锐度?   算了,先不管,比试上的吃食,样样皆好,她满上就要有口福了呢!   陆雯静开心无比,眼看着桌上的椒盐花生被她吃的差不多,便招呼茶楼伙计来添。   伙计急忙来送,又多了几样过来。   楼彦林交代过,这间雅间是苏玉锦专用的,平日里她若不用便空着,若是苏玉锦的人来,无论是谁,茶点供应皆要极好的,却不必收钱。   陆雯静见状,眨了眨眼睛,笑问,「今日到是没见你们掌柜的。」   「掌柜的有事出去几日,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伙计笑容可掬,恭敬有礼,「陆小姐可是有事?」   「没有,随口问问。」陆雯静笑了笑,拈了一颗兰花豆来,仍旧探着头去看楼下的热闹。   ……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有人做好了菜,端去给评委们品尝。   前三个人分别做的是南瓜糯米饼,南瓜蒸发糕和油炸南瓜糯米丸子,紧接着是郑明远和陈明桂两个人。   郑明远程上去的是一碗南瓜红豆牛乳羹,用蒸熟的南瓜碾碎成泥混和糯米粉做成,筋道可口,滋味香甜的南瓜丸子,配上煮熟的红豆,一同煮在牛乳之中,且为了让牛乳的口感更加香浓,其中加了些许米浆,可以增香提味,又避免有些人吃不惯牛乳的味道,防止因为个人的口味偏好而影响对这道吃食的评价。   陈明桂端上去的则是以整个南瓜作为容器,内里盛装了满满的火腿冬笋炒米饭,火腿香浓,笋子清香,再配上南瓜的甜香滋味,无论是色泽还是香气,都足以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剩下的三个厨子还没有做好,但在看到那些包括御厨在内的评委对那五份已经端上去的吃食连连点头,显然十分认可的模样,这心里越发没底。   甚至有一个厨子,此时慌慌张张,满额头都是汗,手中的锅铲已是有些拿不稳。   在胡乱地将锅中的南瓜泥铲了出来后,那厨子不小心打碎了盛装南瓜泥的碟子,碎瓷片和南瓜泥混成了一团,再也无法分开……   厨子先是怔了一下,接着恼怒地将手中的锅铲掷了出去,更是伸手将自己案上所有的东西推在了地上。   顷刻之间,这个厨子面前一片狼藉,更是引得周围围观之人一片哗然。   现场陷入混乱,会长急忙命人将那厨子带走,清理现场,更是朗声道,「天然居的钱大厨目中无人,公然破坏比试,永不许再参加厨艺比试,天然居三年内不可参与厨艺比试!」   此话一出,现场再次一片哗然,众人亦是议论纷纷。   「三年内不能参与厨艺比试,这话传出去,往后天然居这名头只怕也是毁了,生意必定大不如从前啊。」   「这天然居可真是被钱大厨给害惨了。」   「哪里能这么说,钱大厨这段时日能从厨艺比试的初试到现在,那也是风头无限,给天然居引来了许多客人呢,天然居沾了钱大厨那么多光,这会子为钱大厨负点责,不也是应该的?」   「那倒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这么回事,到是这钱大厨,好端端的脾气这般暴躁,这一辈子怕是都完了,除非离开京城……」   「这厨艺比试,比的是手艺,也是耐心和随便应变呢。」   「是呢……」   一场小风波很快过去,众人的目光仍旧在诸位评委身上,等待着最终的结果,看一看谁能晋级。   有了钱大厨的事例在前,其他人这会子也不敢造次,只规规矩矩地做完手中的吃食。   剩下的两个厨子做菜虽然迟了一些,但还是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一个是蒜香南瓜焖米饭,一个南瓜丝珍珠米团。   七种吃食,样式各异,滋味皆是极佳,在几位评委的一通商议后,最终给出了结果。   除了南瓜饼和油炸南瓜糯米丸子出局以外,包括郑明远和陈桂明在内的五人皆是晋级。   一时之间,出局之人垂头丧气,而晋级厨子所在的酒楼掌柜和伙计们,此时欢喜雀跃。 第365章 给我等着!   尤其是除八仙楼和聚味斋以外的其他三家酒楼的掌柜,可谓是喜上眉梢。   毕竟八仙楼和聚味斋的地位难以撼动,他们能在整个京城之中排到前五,名声已是足够响亮,也足以在京城之中站稳脚跟。   郑明远此时到是神态自若,息怒不显,到是那陈桂明此时脸上浮了一层的怒气,看向郑明远,「郑大厨的厨艺越发精进了。」   「彼此彼此,陈大厨也越发厉害了。」郑明远笑着回应。   但这抹笑在陈桂明的眼中满都是讥讽和挑衅之意,冷哼了一声,接着拂袖而去。   郑明远,你给我等着!   ——   翌日,厨艺比试第二场。   今天抽选出来纸条分别是鱼,猪肉,烹饪方法是炖,晋级方式是五进三。   且今天又增加了一条规定——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不能提前上菜,要在最后的时间统一送上供评委品尝。   这样的规则一宣布,围观之人亦是愕然。   鱼和猪肉皆是荤菜,且两样皆是能够成为主菜的食材,此时要将两样混在一起,只怕不大好融合,稍微把握不好这两样食材的配比,都容易影响滋味。   此外,还有上菜的时间。   时值冬日,若是菜提前太早做好,菜会变凉,完全影响口感和味道,甚至连品相也会看着不好,即便搁在灶上的蒸笼中保温,也会过了火候,吃着滋味不佳。   但若是不抓紧时间,到最后又有可能时间不够,仓促之时亦是影响状态,做不出上等美食。   总之,今日做菜的难度,可以说比昨日还要更难。   所有的厨子皆是神色凝重,不敢有丝毫怠慢,在思索许久之后,才开始挑选自己所要的食材,配料等。   在五个厨子忙碌了半个时辰后,其中一个厨子满脸颓然地站了出来,「我放弃。」   有人放弃?   众人顿时议论不已。   「都到这个份上了,随便做上一道菜,就算是最差的也是第五名,这会子放弃算什么?」   「这你便不懂了,这厨子啊,做一辈子的菜了,对自己的要求极高,自然不会允许自己随随便便就做一道上不得台面的菜出来。」   「是啊,张口放弃,好歹给自己留些体面……」   听到有人这般说时,旁人一阵沉默,但看那厨子的目光却也多了几分的钦佩。   毕竟,在这个时候,有勇气能张口说出来放弃的,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吧。   有了这个厨子张口放弃,另外一个厨子在一盏茶的功夫后,看着自己手中摆弄的菜,也站了出来要放弃。   当第一个人说放弃时,众人还颇为讶异,但当第二个人张口时,众人倒也颇为习惯,并不过多言语。   只是今日原是五进三,眼下已是有两个人放弃,那剩下的三人,是不是便可以直接晋级?   方大厨正在片鱼时,忽的想到了这一层,顿时喜上眉梢。   他眼下已是基本可以断定可以晋级,无论他做了什么菜,都是第三名了!   运气可真好!   方大厨心中美滋滋的,这嘴角更是笑得几乎咧到了耳朵根。   此时的郑明远和陈桂明却顾不得其他,只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菜。   很快,一个时辰又过去,铜锣声响起,到了评委们尝菜的时间。   三人的菜依次端到了评委们的跟前。   首先是陈桂明所做的熬鱼,鱼用的是嘎鱼,锅底用肥厚的五花肉炒香,用各种料配上鱼肉大火熬煮,小火慢炖,吃的时候随时舀盛,口感热乎且鱼肉鲜嫩,味道也是越炖越入味,这样的炖鱼滋味浓郁,颇为霸道地霸占了人的味蕾,众人尝了尝,皆是赞不绝口。   接着是方大厨所做的水煮鱼,滋味亦是鲜香麻辣,口感鲜嫩,虽不及陈桂明的手艺好,鱼肉也因为煮的时间有些长而发散,口感过于软烂,但吃着也勉强能够入口。   最后是郑明远的菜,用的不是菜盘或者菜盆,用的却是极为深的汤盅,一人一盅,分量看着不大。   看这样,大约是炖鱼?   众人讶异好奇,待打开那汤盅的盖子,看到上面漂浮着的一个个雪白的圆球时,顿时明白了过来——鱼丸汤!   鱼丸是现打的,筋道可口,汤头显然是用鱼骨和鱼头来熬煮的,口感清淡,鲜美可口,最要紧的是这鱼丸里面包裹着肉汁饱满的肉馅儿,每吃上一口,都是极佳的享受。   且在吃完熬鱼和水煮鱼这两样滋味极重的菜后,再吃这么一碗鱼丸汤,只觉得是滋味越发鲜美可口。   评委们纷纷点头,表示对这鱼丸汤的认可。   很快,三道菜品尝完毕,评委们公布今日第二轮比试的结果。   「晋级明日比试的是八仙楼的陈大厨,聚味斋的郑大厨,其他人淘汰!」   话音落地,方大厨登时傻了眼,急忙追问,「今日不是五进三,放弃了二人,论理我们三人皆能晋级,为何我被淘汰?」   其中一个评委是宫中的孙御厨,闻言撇了嘴,「你便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心思,所以不将此次比试放在心上,竟是连比试最初的规定都忘了个干净?」   「这比试要求有鱼有猪肉,且做法为炖,先不说你里面瞧不见猪肉不说,连做法也是煮,并非是炖,实在不能算合格。」一旁有人附和。   方大厨登时哑口无言,更是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满脸都是懊恼。   造孽啊!   竟是到这个节骨眼上头栽了跟头!   方大厨被淘汰,明日第三轮比试的便唯有郑明远和陈桂明两个人,真真到了要一决高下的时候。   众人为此,也是议论纷纷。   「你们说明日谁能得了头名?」   「若是搁从前,我必定是要猜八仙楼的陈大厨,可这几日比试下来,我倒是觉得郑大厨极有可能。」   「我也觉得,郑大厨次次表现皆是不俗,明日的比试必定也能够惊艳众人。」   「是啊……」   陈桂明听到这样的议论,咬紧了牙。   郑明远得头名?   他何德何能!   但也正如那些人议论的那般,郑明远这几次做的菜都极为不错。   就拿今日的菜来说,要用鱼和猪肉来做菜,他只想到了猪肉炖鱼,而郑明远却能够打开思路,做了包心鱼丸。   不可小觑!   明日的比试…… 第366章 打自己的脸   陈桂明心中颇为有些没底儿,以至于回了八仙楼之后,便在后院之中来回的踱步,思考着明日的厨艺比试。   心神不宁的。   明日若是他能夺了头名倒还好,若是让那郑明远得了……   陈桂明的脸色阴郁的几乎能滴出水来,握紧的拳头「嘭」地一声砸在了八仙楼后院里头生的极为粗壮的一棵梧桐上头。   梧桐树都晃了晃。   小伙计见状,犹豫了许久才敢上前,「陈叔。」   「什么事!」陈桂明心中烦躁,这会子情绪也不高,语气自然也不好。   「外头来了个客商,说是卖调味料的,里面有许多稀罕的东西,陈叔要不要去瞧一瞧?」小伙计低声道。   「不去!」哪里来的客商,弄得什么劳什子调味料,难不成还能比他八仙楼的东西好吗?   「可那人说有一味调味料从未传到这里过,十分稀罕,绝对能够让陈叔明日大放异彩,压过那郑明远去。」小伙计怯怯地又补了一句。   一定能压过郑明远?   陈桂明眉梢顿时挑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后问道,「人现下在哪里?」   「就在后院门口的巷子里头等着。」小伙计没忘记邀功,「小的就是听到他说的这句话,这才让他等上一等,不然人家到是想走了……」   「算你小子机灵!」陈桂明瞥了那小伙计一眼,而后大步往后门而去。   ——   翌日,天还没亮时,这长街上便熙熙攘攘,人挤人竟是走不动路。   到底是厨艺比试最后一场,今日便要彻底出了结果,众人翘首期盼,力争要寻一个好的地段,好好看一看这最后的比试是何等的精彩。   仍旧是巳时正时,铜锣声响,商会会长来抽今日做菜所用的食材和烹饪方法。   食材是鸡和山菌,烹饪方法是蒸。   待又一声铜锣声响后,郑明远和陈桂明皆是忙碌起来。   两个人做菜的灶台以板子隔开,彼此并不能看到对方的做法,但围观之人却能看的分明。   陈桂明将鸡肉剁成了小块,配着各种山菌混在一起,先焯水,又将各种配药混着鸡肉块和山菌,依次放到一个一个的汤盅内。   「陈大厨这是要炖汤?」有人诧异,「可今日是要蒸,他若是做成炖的,岂非会像昨日方大厨一般输了?」   「方大厨那是范进中举,一时高兴的失了心窍,陈大厨可是八仙楼的大厨,平日里什么场面阵仗没见过,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哎,你们看,郑大厨在那烤鸡呢,用的也不是蒸的做法。」   「大厨的想法,可不是咱们寻常人能够想的明白的,我看你们也别在这儿胡乱瞎猜,好好看才是正经事。」   「是啊,都小点声,免得扰了两位大厨做菜……」   陆雯静和苏玉锦在清风居三楼的雅间也是看了个分明。   瞧着两个人在那做菜的手法,苏玉锦微微点头,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   陆雯静眼珠子溜溜转了转。   这个怡然自得的笑容,前天时也从苏玉锦的脸上看到过。   当时苏玉锦自信满满,那照这个模样来看的话,今日郑大厨必定会得了头名?   不过,那个郑大厨在烤的那个鸡闻着可真是香呢,还往上刷蜂蜜……   好馋!   也不知道苏姐姐会不会做这样的烤鸡,往后有没有机会吃上一些来。   说起这吃的来了,今日清风居这里新上的蛋黄酥滋味颇为不错,待会儿走的时候,从这里买上一些,也拿回去给爹娘尝一尝。   这段时日因为苏玉锦给的那凉茶,日日都给她的父亲喝着,感觉效果极佳,对她都少了许多呵斥,反而多了几分关心。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爹对她宽仁,她这个做女儿也不能不象话不是?   日头一点点的升高,待到了时辰,铜锣声响起时,陈桂明和郑明远二人所做的吃食皆是端上上去。   陈桂明做的是山菌鸡汤,但这汤却并非是炖的,而是用一个一个的小汤盅盛了后放上蒸笼,以蒸代炖,这样蒸出来的汤因为一直保持着鸡汤微微沸腾的状况,鸡肉软烂,汤汁鲜美,比那直接炖煮的汤喝起来越发美味。   郑明远做的是山菌鸡肉烧麦,鸡肉用的是蜜汁烤鸡片下来的鸡肉片,口感筋道不油腻,加上山菌的汁水,越发显得香浓可口,百吃不腻。   这两样皆是滋味美妙,引得诸位评委连连称赞,且这两样一个烧麦,一盅炖汤,搭配起来更是合宜,评委之中有大半数的人将这两样吃了个干净。   更有人觉得吃的不过瘾,只让陈桂明将剩下的那些汤都端了上来,好再吃上一盅。   只要了汤,没有再要烧麦。   八仙楼的人见状,皆是喜上眉梢,欢喜雀跃,甚至对对面聚味斋的伙计们翻了白眼。   聚味斋的伙计们见状,脸憋的通红,恶狠狠地瞪了回去,更是忿忿不平,「你们得意什么,这会子结果还没出来呢!」   「这会子没出来,待会儿便再等上一会儿就是,不过无论等上多久,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八仙楼的伙计笑得张狂,「我们陈大厨必定是这回比试的头名!」   「那就等等看,别待会儿结果一出,生生打了自己的脸,那就难看了!」聚味斋的伙计不甘示弱,跟八仙楼的人打起了嘴仗。   吴建通见状,虽微微皱眉,却也没有拦着。   出门在外做生意的,虽然讲究和气生财,要体现出来一个酒楼应有的规矩和大度,但有的时候也得具备一些攻击性,免得被人当成了软面团。   两边伙计争吵个不停,连那些围观的众人此时也是争论不休。   「肯定是陈大厨得头名!」   「郑大厨!」   「陈大厨!」   「郑大厨!」   「……」   一众人争执不下时,竟是有人大打出手,一时间竟是乱成了一团。   就在这里几乎成了一锅粥之时,一队御林军气势浩大地走了过来,为首的统领邹云奇翻身下马,睨了众人一眼,喝道,「都散开!」   众人见羽林军前来,皆是大气都不敢出上一个,也顾不得争论,只各自退到了一边,自觉让了一条路出来。   邹云奇见状,这才领着人走上前,「哪位是陈桂明陈大厨?」 第367章 捆紧一些   御林军来寻陈桂明?   众人先是一怔,接着心里快速盘算了起来。   这次的厨艺比试,皇上也是知晓的,甚至添了彩头,还让宫中的御厨前来参与评选。   重视到这个程度,想来若是谁得了头名的话,大约也是能够入宫觐见,有去御膳房跟御厨切磋的机会吧。   这些御林军,大约也是要护送其入宫的。   而此时御林军不去寻郑明远,只来寻了陈桂明,那是不是就说明这次比试得了头名的是陈桂明?   众人想通了这一层后,看向陈桂明的目光顿时热烈起来,更是连连拱手祝贺,「陈大厨喜摘桂冠,名副其实。」   「陈大厨实至名归!」   「恭喜八仙楼……」   而八仙楼的伙计们见状,各个是喜上眉梢,一张张脸笑得如同牡丹花一般,只恨不得欢呼雀跃,甚至没忘记高高地扬起下巴,狠狠地瞪上聚味斋的伙计们几眼。   看,说什么来着,还得是他们八仙楼!   先前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地说什么聚味斋能够得了头名?   呸!   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你那聚味斋是什么水平的酒楼,也敢跟他们八仙楼相提并论不成?   聚味斋的伙计们见状,一个个气的够呛,脸亦是涨得通红,「还没宣布最后结果呢,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八仙楼还真是沉不住气!」   「就是说,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知道鹿死谁手?」   这些伙计里头,有从青河会宾楼过来的,也有从京城里头买来,雇来的。   前者倒是不必提,对郑明远十分了解,知道他的厨艺了得,这会子可谓十分相信他的厨艺,更觉得天下无人能敌。   而后者,虽与郑明远接触时间不长,但自从到了这聚味斋之后,所见到的,所尝到的郑明远的手艺,无一不是令人惊艳,让人称奇。   在他们的眼中,再没有人能比得过郑明远去!   八仙楼见聚味斋的伙计如此,又是一阵嗤笑,只觉得那聚味斋的伙计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聚味斋亦是看不惯八仙楼伙计的张扬跋扈,白眼都翻出了天际。   两家再次剑拔弩张,火药味甚浓,甚至有些伙计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恼怒,只想动一动手。   奈何京府衙门的衙差们皆在,这会子连御林军都在,众人皆是不敢惹事,只能是瞪眼睛,扮鬼脸,力求能够压上一头。   郑明远见状,并不言语,甚至脸上喜怒皆无,没有太多的表情。   反而是陈桂明,此时颇为洋洋得意,瞥了郑明远一眼后,慢慢地走到了那邹云奇的跟前,「这位大人好,草民便是陈桂明,不知大人来寻草民,所为何事?」   「你就是陈桂明?」邹云奇上下打量了陈桂明一番,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腰间的佩刀上,接着踱了两步,「方才端上去的那些炖鸡汤,是你做的?」   「正是。」陈桂明点头。   邹云奇又指了指陈桂明用过的案台,尤其是看到那调料罐子时,再次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带过来的?」   「正是小民带来的。」陈桂明再次应答。   「承认便好。」邹云奇扯了扯嘴角,抬手招呼了身后的几个人,「将这陈桂明绑了,带回去问话!」   绑回去问话?   陈桂明登时一愣,接着慌忙问询,「敢问大人,小民犯了何罪,竟要抓小民回去?」   「去了便知道了。」邹云奇有些不耐烦。   「若无由头随便抓人,岂非不能服众?」陈桂明喝道。   「我们御林军抓人,奉的是皇上的命令,服不服众的,这个问题可以去问一问皇上。」邹云奇眉头都拧了起来,看陈桂明如同看傻子一般。   他们御林军抓人,何时需要给众人交代了?   说句不客气的,连王法都可以不顾!   但凭皇上一句话,无论你是谁,该抓都要抓。   眼见邹云奇根本不理会,陈桂明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这八仙楼可是二殿下外家的产业,小民既是这八仙楼的人,那便是二殿下的人,岂有……」   「看来有些人不明白本统领的意思啊。」邹云奇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是他说的不够明白吗?   他可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别说他就是个厨子了,就是二殿下,也照抓不误!   「将这憨货给捆紧一些。」   邹云奇实在不想再多说话,只着人将那陈桂明捆成了粽子,又让人将案台上所有的东西收拾了,自己亲自抱着那个放着调味料的罐子,翻身上马,带着御林军扬长而去。   好好的厨艺比试,变成了陈桂明被御林军带走问话。   在场之人顿时一阵唏嘘纳闷,但也不敢胡乱的问话讨论,只将这目光投向那些还在讨论议论的评委身上。   商会会长重新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经我等一起讨论,认定今日郑明远所做的山菌鸡肉烧麦滋味更佳,所以今年厨艺比试的头名,是聚味斋的大厨郑明远!」   郑明远得了头名!   聚味斋内包括吴建通在内的所有人顿时欢喜雀跃,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连周围人也纷纷祝贺郑明远。   聚味斋的伙计高兴归高兴的,却也没忘记去嘲讽八仙楼,「看,就说吧,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这结果,你们方才张狂得意,这会子怎么倒成了哑巴,不会说话了?」   八仙楼的人一张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尤其此时郝掌柜,越发脸色难看,一边吩咐人去二殿下的舅舅那去送信儿,一边又冲上面拱手,「此事原本不该质疑,只是这前脚刚有了御林军的误会,后脚八仙楼便输给了旁人,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够公允。」   「眼下说我们八仙楼陈大厨的吃食做的不如聚味斋的郑大厨,烦劳仔细说上一说,究竟是哪里不好,哪里不如。」   京城商会会长虽然也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商户大户,背后也有靠山,可这八仙楼到底是二殿下外家的产业,这话说起来也得掂量掂量。   就在他犹豫时,宫中来的那位姓郭的御厨冷哼了一声,「陈桂明为了夺得头名,不惜往这吃食中加厨子不该加的东西,本就不配做厨子,这般做出来的吃食,哪里还能跟旁人去比?」 第368章 急召入宫   此言一出,不但郝掌柜愣了神,连围观的众人亦是傻了眼。   陈大厨往饭菜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看那御厨气愤不已的模样,想来这东西大约是加进去能够让吃食更加美味,却也是万不可加入吃食的,但陈大厨却敢往里头加……   等等!   陈大厨在比试的时候往吃食里头加这东西,那是不是说明平日八仙楼的饭菜里,也皆是添加了此物?   八仙楼名声远扬,众人皆说饭菜滋味鲜美无比,难不成便是得益于此?   众人议论纷纷,再看八仙楼郝掌柜极其伙计的目光皆是带了些惊恐,纷纷往后避让了一番。   往后,这八仙楼是去不得了!   商会会长见状,亦是道,「鉴于八仙楼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酒楼,许多事情也不放在明面上说,个中缘由,郝掌柜还是自己去问一问陈大厨为好。」   「只是有话说到前头,这陈大厨往后是再不许参与任何厨艺比试,也建议你们八仙楼往后再也不要用他为好,免得污了八仙楼的名声。」   眼下成了这副光景,郝掌柜脸色越发不好看,且也知道这会子在这里继续辩驳也无用,只领着伙计们先回了八仙楼,着人将门关了,而后自己便急匆匆地往龚家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之后,接着去向聚味斋的郑明远恭贺一番。   随着厨艺比试结果尘埃落定,长街上用于厨艺比试的各样东西一应拆除搬挪,以及八仙楼菜中放着不该放的东西消息不胫而走……   长街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且八仙楼的门前甚至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聚味斋门口因为郑明远得了厨艺比试头名的缘故而热闹非凡,许多人前来一睹风采,甚至想尝一尝聚味斋饭菜的滋味。   奈何此时的聚味斋还并没有正式开门营业,众人只能扫兴而归,却也没忘记询问催促聚味斋何时开业。   见此情景,吴建通这里也颇为为难。   此时郑明远得了头名,风头正盛,聚味斋的名声再次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趁着这个热乎劲儿开业是最好的选择。   但在接下聚味斋时,已经做好了开业前的一应筹备计划,每日的事务皆是按计划进行,此时的聚味斋还没有达到预定的开业条件。   若是此时强行开业,菜品和服务只怕都跟不上,即便刚开始聚味斋的生意极好,却也容易影响口碑。   思来想去的,吴建通觉得需要跟苏玉锦商议一番。   苏玉锦为祝贺郑明远此次胜出,也一并到了聚味斋,此时正在后院和郑明远说话,见吴建通询问,便笑着问道,「吴掌柜觉得该如何为好,更偏好哪一种?」   吴建通想了想,道,「虽然此时聚味斋风头正盛,可眼下仓促开业属实不妥,我还是觉得按原定的计划年后开业比较好。」   「虽然时间有些迟,让人觉得咱们聚味斋有些托大,可长久的做生意,看的还是实力和口碑,只要这两样做好了,往后还是不缺生意来做的。」   苏玉锦笑着点头,「我也觉得这样最好。」   他选的掌柜,见识和眼界没得说!   吴建通见苏玉锦也同意,兴冲冲点头,「谢东家,我明白该如何做了。」   「去忙吧。」苏玉锦笑眯眯地应答,又跟郑明远说了一会子的话后,便往贺家而去。   到了贺家后,苏玉锦便打发人去打听贺严修何时回来。   今日陈桂明被带走的十分突然。   御厨的话说的隐晦,但苏玉锦却也听了个清楚,猜测着陈桂明往那鸡汤中放的东西大约便是罂粟。   八仙楼里有罂粟?   三殿下也是因为罂粟的缘故到了现如今的地步。   八仙楼是二殿下外家的产业,而三殿下的事情,虽然听贺严修说焦太医尽数揽下了所有,但无论是他也好,皇上也罢,都怀疑此事跟大殿下和二殿下脱不开干系。   若是要结合这所有的事情来看的话……   会是二殿下做的吗?   但倘若真是他吩咐焦太医去做的这件事,那他必定会严格管控八仙楼中的罂粟使用状况,不会让人轻易找寻到证据才对。   会是陈桂明为了赢,擅自使用的吗?   还是说二殿下自信满满,觉得三殿下的事一定不会被查出来和他的干系,所以肆无忌惮?   这其中,有没有其他隐情?   ……   苏玉锦想的有些头疼,伸手去揉两边的太阳穴。   艾草端了一碗热茶过来,「姑娘要不要歇一歇?」   在清风居那看比试看了半日,晌午饭也不过只是吃了一些点心,来回路上虽然有马车,车内也烧着暖暖的炭炉,但外面到底是寒冷腊月,冷风肆虐。   苏玉锦这一日忙起来,大约也是十分劳累的。   「不必。」苏玉锦摇了摇头,喝了半盏热茶,又拿了块小厨房厨娘做的萝卜糕来吃。   咸口的点心,吃起来口感软糯,且不会觉得腻。   「方才让你派人去打听二爷何时回来,可有回音儿?」苏玉锦问。   「方才婢子已经着人去问,估摸着人也快回来了。」   艾草话音落地,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过来,冲苏玉锦福了福,「平安县君,方才外院的人来传话,说是二爷被皇上急召入了宫,大约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贺严修被急匆匆召去皇宫?   苏玉锦抿了抿唇,「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丫鬟起身,悄声退了下去。   艾草见苏玉锦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敢打扰,只吩咐人将地龙烧的更热一些,也吩咐小厨房那的人准备晚饭。   从过了晌午,原本大好的晴天便不见了日头,现如今西北风刮了起来,越发显的天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精神。   崇阳殿此时的气氛也十分压抑。   秦毅澍端坐在长案后的龙椅上,面无表情。   贺严修和明海等人站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个。   许久后,大殿门开,秦霈衡走了进来。   大约是察觉到大殿之上氛围不妥,秦霈衡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缓步上前,叩拜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第369章 不是他   秦霈衡的心中此时有些不安。   方才正在礼部忙碌新年祭祀等事,秦霈衡听到传召,心中颇喜,只当是因为他近日礼部终日忙碌被父皇看在眼中,所以要嘉奖一二。   但现在看这个状况……   好像不是。   是要问责他吗?   可近日,他并不记得有犯过什么错处。   因为秦霈佑风头极盛,他和秦霈垣的人又屡遭弹劾,为确保此时地位稳固,他和秦霈垣听从了越王的建议,这段时日安分守己,并不多做动作,只等着年后再寻时机。   尤其是大哥秦霈垣,为了能够让父皇心软惦记,更是不惜用了两副药称病。   是哪里出了错?   就在秦霈衡绞尽脑汁,拼命回忆着近些时日做的所有事情时,秦毅澍掷了一样东西下来。   那东西小小黑黑的一块,呈不规则形,在地上滚了两下后,落在了秦霈衡的脚边。   秦霈衡惊愕地抬起头,「父皇……」   「这东西,你可识得?」秦毅澍喝问。   秦霈衡将那东西捡了起来,仔细查看,而后摇头,「儿臣并不识得此物,不知此物父皇从何得来,又为何要问儿臣……」   他并不识得这东西,但直觉告诉他,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霈衡只将那东西又放在了地上,叩首道,「这东西并非儿臣所有,还请父皇明察。」   秦毅澍见状,脸上愠怒更浓。   他还没说这东西是什么呢,秦霈衡便这般急不可耐地要撇清关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些东西,是从八仙楼中所得。」秦毅澍强压了心头的怒意,道,「而月余之前,这些东西曾在佑儿宫中的小厨房中发现,被小厨房的奴仆每日掺杂入他的饮食之中。」   「这东西毒性极强,初初让人觉得浑身松快舒坦,长久时日便会让人神思倦怠,依赖颇深,一日不食,便如丢了魂魄,两日不用,便抓心挠肝,恨不得要自杀寻死。」   「这样的东西,你竟说你不曾见过?那你倒是说说看,这些东西是如何到了八仙楼之中的,又是如何到了佑儿宫中小厨房的!」   秦霈衡又是一愣。   这样听起来毒性颇大,十分厉害的东西,竟是出现在八仙楼中?   而这秦霈佑,面上说的是因为与淑妃腹中胎儿冲撞,不得不暂离宫中,在贺家小住,原来竟是因为中了毒?   眼下父皇是在怀疑他吗?   秦霈衡心中一惊,急忙辩解,「父皇明察,三弟之事绝非儿臣所为,至于父皇所说的八仙楼中有这些东西,儿臣也并不知晓。」   「大约……」   秦霈衡顿了顿,只道,「大约是底下人胡作非为,儿臣和舅舅皆是不知道此事。」   「只待儿臣仔细审问八仙楼中的伙计,便能知晓其中缘故,还请父皇恩准,让儿臣前去查问一二,好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秦毅澍冷笑,「只怕是要杀人灭口,好死无对证吧!」   他在宫中得到消息,听说御厨在今日京城瞩目的厨艺比试中发现了罂粟,便派了邹云奇前去拿人审问,问清个中缘由。   待邹云奇将那名为陈桂明的大厨押到宫中之时,陈桂明已是断了气。   经人查验,陈桂明身上中了毒针,中毒而死。   同时死去的,还有八仙楼后厨的几个伙计。   这罂粟能使人上瘾,八仙楼素日门庭若市,焉知不是因为罂粟的关系?   陈桂明和几个伙计骤然离世,显然是因为陈桂明为了赢得厨艺比试,铤而走险,在厨艺比试中使用罂粟,待秦霈衡发觉陈桂明坏了事后,指使人杀人灭口,力求撇清干系。   此时却又口口声声说要自证清白……   是了,知情人全都住了口,自然也就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此事与他有任何关系,自然能够自证清白了。   身为一个皇子,纵容自己的外家为了银钱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为了争权夺利,更是敢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属实可恶!   秦毅澍的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直勾勾地盯着秦霈衡,似要将其生吞掉一般。   而秦霈衡从未见过秦毅澍如此,心中越发惶恐畏惧,带了些许颤音,「父皇,儿臣冤枉……」   说罢,便是磕了几个响头。   明海此时急匆匆地走上殿,见秦霈衡在这里,脸色越发阴郁,躬身道,「皇上。」   「何事!」   「启禀皇上,方才天牢之中传了话过来。」明海登了一顿,道,「说,说是焦太医经不住刑,招了。」   「他如何说?」秦毅澍拧眉。   「焦太医,焦太医说……」明海吞吞吐吐,但眼看着秦毅澍脸色越发难看,也不敢再迟疑,只横了心道,「焦太医说,他是受了二殿下指使,这才在三殿下的饮食之中下了罂粟。」   秦霈衡一愣,接着大声怒喝,「他胡说!」   「我与三弟素日并无矛盾,为何要害三弟?他既然是说我指使的,那他倒是说说看,我是为何指使,又在何时何地指使他如此的?」   他是恨不得秦霈佑去死。   甚至也想过要给秦霈佑下毒,下最狠,最烈,毒性最强的毒!   可这次,当真不是他做的!   不是!   秦霈衡生怕秦毅澍误会,连声辩解,「父皇,此事当真不是儿臣所为,当真不是!儿臣与三弟素来和睦,又怎会要害三弟!」   「一定是有人蓄意诬陷儿臣,要置儿臣于死地,还请父皇明察,还儿臣一个清白,请父皇还儿臣一个清白!」   清白?   和佑儿素日和睦?   这谎话当真是信手拈来!   秦毅澍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巴掌拍在了案台上,而后喝道,「秦霈衡枉顾兄弟人伦,涉嫌蓄意谋害亲弟,先收入天牢,容后再行发落!」   收入天牢?   秦霈衡头越发磕的如捣蒜一般,亦是痛哭流涕,「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儿臣当真没有谋害三弟,当真没有……」   但这些辩驳之言,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是越发惹得秦毅澍厌烦无比,只让邹云奇将其堵住嘴拉了下去。   而后又吩咐明海,「严审秦霈衡宫中上下及在礼部亲近之人,务必要将此事给朕查个清清楚楚!」   月底了,票票,嘤嘤嘤…… 第370章 脸皮越来越厚   他不是嫌证据不足吗,那便尽数给他看,也好让他心服口服!   「是!」明海领命而去。   大殿上人陆续散去,最终只剩下贺严修一人。   秦毅澍发了一通了脾气后,整个人颓然地坐在龙椅之上。   「皇上息怒。」贺严修连声劝道,「此事还不曾查问清楚,二殿下他……」   「依微臣之见,此事还是要以证据为准。」   秦霈衡被查,这是贺严修希望看到的事情,毕竟他私底下做了许多见不得人之事。   但今日这事来的十分突然,贺严修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即便此事当真是秦霈衡所为,但既然做了,在发觉不对之后,应该早已将罂粟藏匿或是销毁,应该不会堂而皇之的放在八仙楼,更不会被陈桂明这般大张旗鼓地用在厨艺比试上。   而且陈桂明现如今也已经死了……   是陈桂明无意中发现罂粟,并知晓其功效,所以擅自拿来使用?   还是说这其中有人操控……   贺严修有些想不明白。   「证据?」秦毅澍苦笑,「这些还不够吗?此事朕已命人前去查问,只怕这证据也是只会更多。」   说不准,还会查出来一些陈年旧事。   秦毅澍面上素日不多言,但底下几个儿子素日里都做些什么,他不能说了如指掌,却也略知一二。   许多事情只是猜想,但既然做了,便必定会有痕迹,抽丝剥茧,总会抖落出来。   他最终也会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   贺严修见状,便不再多言,只低了头。   「佑儿这几日如何?」秦毅澍忽的问道。   「三殿下一切都好,这几日饭量增大了许多,睡觉也更安稳了一些。」贺严修如实回答。   「那就好。」秦毅澍点头,「佑儿先前最是喜欢吃御膳房所做的糟鹅,在外面只怕吃不到这样的手艺,你待会儿出宫时给佑儿带上一份,也带了朕的话去,让他好生调养休息。」   「是。」贺严修拱手,「微臣一定将皇上的话带给三殿下。」   「嗯。」秦毅澍点头,冲贺严修摆了摆手。   「微臣告退。」贺严修缓步退出了大殿。   崇阳殿门口的小太监为贺严修引路出宫。   一路上,贺严修瞧见许多太监和宫女,着急忙慌,神色匆匆,每个人的背皆是佝偻着,似有什么千斤重担压在上头一般。   雪珠子从天上落了下来,纷纷扬扬,落在鼻尖,钻进脖颈,凉意阵阵。   贺严修回过神来,看着脚边落下的雪珠子溅得极高。   地面极冷,雪珠子落在地上也不会融化,这个样子下去的话,今晚注定会有一场大雪。   因为下雪的缘故,贺严修行走缓慢,甚至出宫之后,马车也走的颇慢,贺严修到家时,已是夜半。   但贺严修此时困意全无,想寻苏玉锦说说话。   一路往梅香苑而去,待快走到时,贺严修却又停了脚步。   今日是厨艺比试的决赛,虽然最后结果很圆满,但一直盯着比赛的话,心中应该十分忐忑,且颇为劳累才对。   苏玉锦这会子应该是睡下了,再去打扰只怕不合适……   贺严修想了想,转身要走。   还不曾抬了脚,看门的婆子看到贺严修,道,「二爷回来了?平安县君先前交代,说是二爷回来了,便请二爷去一趟。」   「平安县君还不曾睡下?」   婆子摇了摇头,笑答,「县君说今日不困,又看下雪了,便说要煮茶赏雪,方才又说有些饿了,这会子拿了碳炉子在烤肉吃。」   烤肉啊。   贺严修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   在宫中满腹心事,出了宫后也是一直在思索着今天的事情,即便从宫中带出来了许多吃食,但他没心思享用,尽数让人送去给了秦霈佑。   还真是有些饿了。   而且许久都没有跟苏玉锦一起吃东西了。   贺严修进梅香苑时,苏玉锦正在那兴致勃勃地烤羊肉,手拿锋利的小刀,从羊腿上片了一片下来,放在烤架上头。   一片片被削的薄薄的羊肉,在炭火的炙烤下快速变色,散发着幽幽的香气,待刷上一层油,又撒上孜然和辣椒粉后,羊肉片的香味越发浓郁,让人垂涎欲滴。   苏玉锦夹了一片入口,只觉得鲜嫩可口,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你到是悠闲自在。」贺严修看苏玉锦就在廊下,也不穿斗篷,便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只是却不知道冷热。」   「一直守着炭炉,倒也不觉得。」苏玉锦没拒绝,只将那些烤好的羊肉往盘中放,「反而是二爷实在好福气,回来的时间刚刚好,我刚烤好的,二爷快趁热吃。」   「好。」贺严修点头,却也并不接筷子,反而是将脑袋往苏玉锦跟前凑了凑,张了口。   喂我。   苏玉锦,「……」   贺严修这脸皮,当真是越发厚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   苏玉锦有些不好意思地环顾左右。   艾草起了身,「我进屋去给姑娘添杯新茶。」   一旁的丫鬟也跟着往里走,「我早些给县君收拾一下床铺。」   「灶台上还炖着骨汤,预备着明日晨起给县君包馄饨呢。」   「我去帮你添柴……」   几乎是顷刻之间,所有人各自走开,只留下苏玉锦和贺严修两个人在廊下,围着炭炉和烤肉架。   贺严修摸了摸鼻子,接着厚颜无耻地咂了咂嘴。   苏玉锦,「……」   筷子上的肉最终还是到了贺严修的口中。   鲜嫩可口,贺严修连连赞赏,「果然还是你的手艺最好。」   不过手艺好归好了,这大半夜的,不能只让苏玉锦一人忙碌。   贺严修在尝到了苏玉锦亲口喂食的几片羊肉后,便亲自动手拿小刀去割羊腿肉。   苏玉锦则是负责烤制。   「眼下如何?」苏玉锦问。   贺严修知道她问询的是秦霈衡之事,眉头微蹙,「扑朔迷离,难以断定,不过眼下皇上觉得是二皇子所为,焦太医也承认是受二皇子指使。」   「今晚连夜审问一干人等,大约明日会有新的证据,不过……」   「不过总觉得有些不妥?」苏玉锦挑了眉。 第371章 人生幸事   「嗯。」贺严修点头,「但说不上来,更无凭证,眼下只能静观其变。」   秦霈衡一出事,秦霈垣和其他人那一定会有异动,到时候大约能瞧得出来一些端倪。   总之,需得耐心等待。   苏玉锦也「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贺严修凡事洞若观火,不是不机敏之人,而她了解甚少,不好过多提议。   「这段时日宫中也好,外头也罢,可能会不大安稳,聚味斋那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凡事也有吴掌柜和郑大厨打理,你这几日便不要多出门去了。」   此事扑朔迷离,暂且不知道背后是否有阴谋。   但可以肯定的是,争权夺利之下,有些人会无所不用其极。   苏玉锦和贺家的关系,自然而然会被认定是三殿下一党,也难免被有些人盯上。   见贺严修郑重其事,苏玉锦知晓事情的严重程度,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刚好这几日老夫人身子不大痛快,有些咳嗽,大约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我趁这个时候给老夫人好好调理一二。」   贺老夫人对她极佳,万事惦记不说,一日三餐几乎都打发人来问,还时常给她塞上一些体己,犹如亲孙女一般。   顿了顿后,苏玉锦伸手握了握贺严修的手,「你也需万事小心。」   权利争斗的旋涡,只要被卷了进去,便极难全身而退。   尤其这还是一道暗涌。   「放心。」贺严修笑了笑,「最不济也就是丢官罢职而已,大不了到时候到京郊的庄子里种果子,反而轻松自在。」   京郊的庄子,种果子?   苏玉锦看了贺严修一眼,「你在京郊也有果园?」   坏了,说漏嘴了。   贺严修忙住了口,讪笑道,「算是吧,祖上的田产,一直交给底下人打理。」   「离我买的那果园不远?」苏玉锦挑眉。   「算……是吧。」   「给你打理果园的,是一位姓周的管事?」   当时苏玉锦签订买果园字据时,对方便是姓周。   「没错……」贺严修有些不好意思。   苏玉锦眼珠子再次转了转,「江南那处宅子……」   「原是先前去江南办事时,看着地段不错,便买下了两套,以备往后之用,后来听说你想寻那边的宅子,就……」   到了这个份上,贺严修也不再隐瞒,干脆尽数说了个清楚。   「就说呢。」苏玉锦吐了口气,顺便冲贺严修翻了个白眼,「先前还感慨自己运气极好,想什么便来什么,合着全都是你在背后搞小动作。」   贺严修嘿嘿笑了笑,「这也算是运气极好不是吗?」   碰巧她想要的东西,他都有。   不,确切来说是他运气极好。   在需要掩人耳目时,寻到了苏玉锦。   在动情之时,身边的人还是苏玉锦。   每每需要人帮时,仍旧是苏玉锦……   能遇到她,大约是他一辈子最大的幸事。   ……   贺严修在梅香苑吃完烤肉后,又待了一会儿,待几近子时才回自己的院落。   此时的雪还在下,从最初的雪珠子,变成了鹅毛大雪。   地上已是有了两寸多高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兴安为其铺好了床铺,「时候不早了,二爷快歇息吧。」   「睡不着。」贺严修揉了揉眉心,「有消息传过来吗?」   「还没有。」兴安答道。   「那就再等一等。」贺严修随手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一本书过来,坐在桌前随手翻看。   兴安见状,也不再劝阻,只给屋中的炭炉加了几块炭,又给贺严修倒了一杯新的热茶。   书一页一页的翻,贺严修却止不住往窗户处瞟。   雪,越下越大,到了晨起天亮时,依旧没有停歇之意,地上的雪此时已有了半尺多高。   贺严修一夜未眠,眼看时辰差不多时,如往常一般洗漱更衣。   待他穿戴整齐,底下人来报,说是宫门口张贴了告示,今日天气不佳,早朝暂免。   贺严修抿了抿唇。   与先帝三日一早朝不同,皇帝一向勤勉,每日皆上早朝,风雨无阻,唯有过年及清明祭祀才会暂免。   今日却因为雪大而免了早朝……   看来事情比猜想的要严重许多。   ——   贤妃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灵芝见状,顿时欣喜,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娘娘,您可算醒了。」   昨晚秦霈衡被下了天牢的事情传到宫中,贤妃当场险些晕厥,待稳了稳神后便到了崇阳殿求情。   皇上正在气头上,并不见贤妃。   贤妃便跪在地殿门外,哭诉辩驳,以自身性命担保秦霈衡并不曾做下这些事。   但跪了许久,哭的眼睛都肿成了杏子,崇阳殿的大门依旧是紧闭。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贤妃亦是跪了大半夜。   寒风萧瑟,大雪纷飞,贤妃因为去的匆忙,衣着更是单薄,冻的浑身发抖,嘴唇都成了紫色,跪在雪地上的双腿更是没了丝毫知觉。   直到夜半之时,再也坚持不住,昏厥在了崇阳殿门口。   皇上仍旧不曾从崇阳殿出来,只是吩咐人将贤妃送回宫中。   贤妃此时醒来,想起昨晚之事,泪流满面,更是挣扎着起身,「伺候本宫穿衣,本宫要去见皇上……」   求皇上将衡儿放出来。   「娘娘!」灵芝哽咽,「皇上昨晚震怒,说娘娘若是再为二殿下求情,便要将娘娘一并关了起来。」   「娘娘,二殿下此时已是成了这般模样,还要指望娘娘能够在外为其周旋,娘娘万不可因为一时心急,便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贤妃登时清醒了过来,连连点头,「对,你说的对,本宫不能慌,不能再去求皇上。」   「皇后,对,还有皇后娘娘,本宫去求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和大殿下救衡儿!」   一边说话,贤妃一边强忍着膝盖的疼痛起了身。   灵芝慌忙给贤妃梳洗穿戴了一番,跟随贤妃一并往中宫而去。   大雪飞扬,贤妃抵达皇后宫中时,身上已是落了一层的雪。   「求皇后娘娘和大殿下救救衡儿!」贤妃进了殿中后便连连磕头,声泪俱下,「衡儿此次是被人陷害的!」   「妹妹先起来。」皇后半倚靠在床上,咳嗽了一阵,许久才平复了气息。 第372章 不配   「此事本宫已经知晓,也已经送信给了垣儿,让垣儿在外打点周旋,看如何为衡儿开脱。」   皇后亦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垣儿和衡儿自小一起长大,衡儿又一心辅佐垣儿,本宫亦是将衡儿视若己出,必定不会任由衡儿被人污蔑至此,你且放心就是。」   见皇后如此说,贤妃心头更是一轻,但一想到秦霈衡此时正在天牢受罪,这鼻子酸楚无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拍了拍贤妃抓着她床榻的手,慢条斯理道,「只是眼下皇上还在气头上,万事不能太过于操之过急,你昨晚前去请罪已是火上浇油,此时本宫也不能贸然去求皇上,只能安排人在旁边多说上几句。」   「这样,你暂且不要过于着急,先行回宫去好好歇一歇,本宫也想一想应对之策,也好安排人去应对。」   眼看贤妃有些迟疑,皇后再次咳了几声,接着道,「本宫知晓你惦记衡儿,本宫也心疼衡儿,但衡儿眼下还得仰仗咱们,咱们万不可再乱了分寸,若是咱们火急火燎的去做事,反而将此事闹得再无转机,衡儿便当真走投无路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这会子过于冲动的话,反而是得不偿失。   贤妃明白这个道理,但此时满心担忧秦霈衡,怎么也不能安稳地回宫歇息。   但此时她还要仰仗皇后和大殿下去救衡儿,若是因为性急再将这条路给堵死……   思索了片刻后,贤妃抽噎着起了身,「嫔妾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嫔妾知晓该如何去办。」   「只是此事还得皇后娘娘费心……」   话说到一半,贤妃哽咽地再也说不出来。   皇后安慰了好一阵子,又讲了许多的道理,直到贤妃情绪略有些平稳之后,这才打发人安排了轿辇送她回宫。   待贤妃走后,皇后这才松了口气。   一改方才满脸的倦意和疲惫,就连佝偻着的身子也慢慢挺直,皇后拿帕子擦拭了一番刚才硬挤出来的几滴泪水,不耐烦道,「吩咐人摆饭。」   刚睡醒,一大早地便被这样一番闹腾,她此时肚子饿的厉害,心情也有些烦躁。   「是,娘娘。」一旁的侍女应声,吩咐人去摆饭,自己则是帮皇后起身穿衣。   将一件件繁琐的宫装往皇后身上套,侍女试探性询问,「娘娘可要派人去给大殿下送信,让大殿下联络朝中大臣为二殿下说清?」   「信是要送的。」皇后微微眯了眯眼睛,「不过联络朝中大臣到是不必了,只让垣儿不必为二殿下说情,也不要有任何动作,只当不知此事便好。」   想了一想后,皇后又道,「对,交代垣儿,若是从前做过什么不妥之事,尤其是针对那秦霈佑的,尽数都推到秦霈衡身上去。」   皇后这段时日对贤妃和秦霈衡可以说十分不满。   贤妃日日打扮地像只花蝴蝶,有事没事儿地便去崇阳殿,不是请安便是送汤羹,皇上去她宫中的次数也比从前多了许多。   最关键的是,皇上常去她那里,却并不记得来中宫。   她还在病中,皇上便如此不记得,可见贤妃并未提醒皇上来看望她,甚至还想趁着这个时候多巩固一番她自己的恩宠。   而秦霈衡那边,也是越发的不安分。   听佑儿说,秦霈衡近日做事过于有自己的主见,甚至私底下还经常和越王见面,问他与越王见面所为何事,秦霈衡给的答复是闲聊吃酒而已。   这人活在世上,做任何一件事情必定都是带着一定目的的。   秦霈衡不寻旁人闲聊吃酒,偏生只去寻了越王,焉知不是想拉拢越王支持他?   大约也是看淑妃和秦霈佑,便也觉得他们母子二人有争一争储位的资格和本事?   呵,也不瞧一瞧,自己配不配!   什么东西!   自己私底下有着那么多的小心思,又做出想要弄死秦霈佑的惊人举动,结果事情败露,便想着喊这个帮,喊那个捞的,当真以为旁人都是傻子?   再者,秦霈衡出了这样的事情,依皇上的性子来说,必定是会将其身边的人查个清楚,势必也会查出一些什么。   若是到时候牵连到秦霈佑,那便是大大的不妥。   眼下秦霈衡已是难以翻身的弃子,那就干脆让这颗弃子发挥最大的作用。   能替将来的太子,未来的君王做一做挡箭的盾牌,已是秦霈衡三生有幸!   侍女听皇后这般说,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这样做的话,只怕……」   过于阴险了些。   但这话侍女并不敢说出口,只道,「只怕到时候二殿下不会承认,反而会攀咬大殿下,贤妃又是个爱子心切的,若是她恼怒起来……婢子怕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此事不必担忧。」皇后不以为然,「秦霈衡已是这幅模样,哪怕不将这些事推到他的头上,他也依旧是会被重罚,但若是此事牵连了本宫和垣儿,那朝中便真真是无人再给他们母子二人讲情。」   「此事受屈并不打紧,只要垣儿此时无事,待垣儿被封为太子,日后继承大统,还怕没有将秦霈衡救回来的时日?」   「若是秦霈衡和贤妃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应该对本宫此举感恩戴德,若是秦霈衡是个聪明的,也该将这些事情尽数揽在身上,表一表忠心。」   「倘若这母子二人是个胡涂的,那本宫和垣儿也就不必再理会他们母子,只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就是。」   「娘娘所言极是。」侍女点头,「婢子这就命人给大殿下送信儿。」   「去的时候将本宫宫中小厨房做的枣泥山药糕一并送一些过去,武氏虽然月份已经不小,可害口实在害的厉害,旁的不惦记,偏生惦记本宫这里的枣泥山药糕,送一些过去也好让她解解馋。」皇后笑道。   「是。」侍女也跟着笑,「婢子虽然年轻,却也听人说过,说是这害口啊,并非是孕妇害口,而是因为腹中的孩子贪嘴,既然大皇子妃喜爱吃枣泥山药糕,到是足以看来这未来的小太孙像极了娘娘呢。」 第373章 连累   皇后一心盼着武氏腹中怀的是个孙子,更是一心盼着秦霈垣能够早日封为太子,此时听到太孙这个称呼时,眼睛笑成了一条细缝,「隔辈传嘛,应该的。」   「再吩咐人,从本宫库中寻上两匹锦缎,着人给闫小姐送去。」皇后娘娘道。   武氏也好,闫思颖也罢,往后都是她的儿媳妇。   虽然闫思颖并未过门,但闫家势大,此时对垣儿也忠心,且闫思颖到底是闫家嫡女,如此嫁给垣当侧妃,多少也是有些委屈了她,让闫家的脸上也不大好看。   她身为皇后,垣儿的生母,得在这件事情上平衡一二,好让闫家知晓他们的心思,往后知道如何来做。   「是。」侍女应下,按着皇后的吩咐,一一将这些事情安排下去。   雪在几近晌午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但雪停后却并未露太阳,依旧是阴沉沉的天,似一口极大的锅,倒扣在整个大地上,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到了傍晚时,再次飘起了小雪粒儿,混着呼啸的西北风,在宫中肆意穿梭。   这样的小雪粒儿,没有再次变大成雪花,而是保持着这样的状况,一直下到第二日的傍晚。   又到了翌日的正午,日头才从云层中跃了出来。   天晴的不够彻底,日头看着也有些朦胧,如夜明珠一般挂在空中,看着明亮,却并不刺眼。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多人也是松了口气。   一来是因为天气变晴,雪便不再继续下,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大约不会成为雪灾,也不会有太多人因此受难。   其次,是因为御林军停止了到处抓人送去天牢审讯。   这基本上就意味着,这件事大约暂时告一段落。   但也有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在想到这一层后,许多人心中越发沉重。   秦毅澍此时心情也是极为不佳。   两日的雷霆之怒,抓了许多的人,几乎塞满了大半个天牢,也问出来了许多的事情。   指使焦太医在秦霈佑的饮食放置罂粟,在秦霈佑和贺严修前去洪郑府赈灾的路上安排人偷袭,甚至在他们一行人赈灾后回京的路上,指使杀手意图要他们二人的性命。   结党营私,贪污纳贿,左右礼部用人,纵容外家龚氏一族在外欺男霸女,偷逃税款……   一桩桩一件件地尽数写满了整整三页的纸。   密密麻麻,看的秦毅澍无比头疼。   这便是他生养出来的好儿子,背着他做出这样多的事情。   秦毅澍揉着额头,脸色越发阴沉。   「皇上。」明海小心低声道,「大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秦毅澍拿手搓了搓脸颊,打起了精神,身子坐的笔直。   「是。」明海快步走到殿外,将大殿的门开展了一扇,「大殿下请。」   「多谢明公公。」秦霈垣客套礼貌了一番,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入大殿之中,对着秦毅澍跪拜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待秦霈垣跪了好一会儿,秦毅澍这才张口,「起来吧。」   「谢父皇。」秦霈垣起身,拱手问询,「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所为何事?」   秦毅澍抬手,一旁的明海将案台上的那迭纸拿了过去,递给秦霈垣。   「这是……」秦霈垣接了过来。   「这是这两日审问一干人等后,那些人招的口供。」秦毅澍道,「你也看上一看。」   秦霈垣知道这上面都是什么。   毕竟桩桩件件,皆是他和秦霈衡一同所为。   甚至连秦霈佑和贺严修在回京路上那场,本不是他所安排,但旁人怀疑是他这个大殿下指使的刺杀,他也一并让人做了假口供,推到秦霈衡的身上,好让自己身上再无半分嫌疑。   但此时,既然父皇让他看,他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而后故作满脸震惊,「二弟,二弟他竟然……」   「父皇!」秦霈垣「噗通」跪在了地上,「二弟年岁尚小,这些事情必定是他一时胡涂所为,还请父皇从轻发落!」   「胡涂?」秦毅澍眯了眼睛,「我看他也是清醒的很,将事情做的那般滴水不漏,必定是仔仔细细地谋划过,哪里称的上胡涂?」   「父皇息怒!」秦霈垣磕了个头,再不起身。   但也再不言语。   秦毅澍眼看秦霈垣不再为秦霈衡求情,沉默了片刻后,道,「传朕的旨意,二皇子秦霈衡,目无法纪,心无仁义,革去一切职务,发派前去督造皇陵,无朕的旨意不得回京!」   说是督造皇陵,实则与流放无异。   父皇此次,果然是生了极大的气。   好在他这次听了母后所言,跟秦霈衡撇清关系,否则的话,只怕要连他一并遭殃。   「父皇仁慈,此番苦心皆是为二弟百般谋划,二弟此去皇陵,想必也能明白父皇的苦心,知晓自己的过错。」   秦霈垣道,「只是此事事已至此,还请父皇保重龙体,莫要再因为此事动怒。」   「嗯。」秦毅澍点头,「垣儿所言不错,只是朕的苦心,只怕这个孽障根本不会明白。」   「垣儿你平日与他关系颇近,待会儿便由你前去传朕的旨意,刚好也探望一番。」   「是。」秦霈垣应下,一颗心却也提了起来。   父皇说他跟秦霈衡平日走的近……   秦霈衡此次的事,多多少少还是连累了他的。   此事需得赶紧和王叔商议一番,看看有没有办法补救。   秦霈垣得了旨意去天牢宣旨后,秦毅澍紧接着又下了一道旨。   贤妃龚氏,被降为婕妤,禁足宫中,无诏不得外出,无诏不得任何人探视。   旨意下达后的几日,秦霈衡便踏上了前往皇陵的路程。   而当日,正是腊月二十三。   接连两日的晴天,地上的雪融化了个七七八八,唯有背阴处的雪被日复一日的冷意冻的越发坚实。   小年夜,宫中家宴如往年一般照常,各宫的妃嫔、皇子、公主等依旧正常赴宴,谈笑风生,满脸喜色。   秦霈佑的身体状况恢复了个差不多,亦是出席。   许久不曾相见,淑妃满心欢喜,太后亦是喜笑颜开,就连秦毅澍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第374章 先苦后甜   不但对秦霈佑嘘寒问暖,更是将其安排到了下首最近的位置,甚至将自己桌上的一份进贡的蜜瓜赏给了秦霈佑。   「多谢父皇。」秦霈佑这段时日精神和胃口极佳,此时也是神采奕奕,大快朵颐,连声夸赞那蜜瓜香甜多汁。   「你既是喜欢,便尽管吃,都给了你去。」秦毅澍满脸都是慈爱且宠溺的笑意。   「儿臣贪嘴,父皇还是不要纵着儿臣了,这些便已足够。」秦霈佑笑道。   「好,便依你所言……」   这样父慈子孝的模样,引得在场其余人呵呵直笑,却是刺痛了在场皇后,秦霈垣乃至武氏的眼。   自家宴开始,皇上的目光便一直落在淑妃和秦霈佑以及五公主的身上,对皇后不过是面上的客套,甚至连看都没看秦霈垣和武氏夫妇二人。   皇上,当真是对秦霈垣起了生分?   此时对秦霈佑又如此偏爱……   皇后咬了咬牙,袖子里的手用力攥紧,几乎要掰断半个指甲。   而这一切,都是被秦霈衡给害的!   皇后恼怒不已,这会子却有侍女急匆匆走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娘娘,龚婕妤宫中有人来报,说是龚婕妤突发疾病,起了高热,呓语不断,想请太医前去诊治。」   「请太医?」皇后冷喝,「皇上吩咐过,无诏不得任何人探视,分明便是要让他老死在宫中,这会子竟是想着请太医?是拿皇上的旨意不当回事吗?」   「是,婢子知道了。」   来人匆匆退下,皇后的脸色却是依旧阴沉难看。   「母后。」武氏将自己桌上的梨子拿给皇后,「秋梨润燥,母后尝一尝。」   「嗯。」皇后神色和缓,却也仍旧紧绷。   「母后要不要尝一尝这道菜?」武氏笑道,「这菜里面虽有苦瓜,初初吃着有些泛苦,但是要是能忍了过去,再吃便觉得滋味甘甜,美味无比。」   皇后侧了侧脸,片刻后嘴角上扬。   换了一副笑颜,坐得端正,比着方才多了几分皇后应有的端庄贤淑,大有一副母仪天下的威严。   是了,先苦后甜。   这些算不得什么。   人这辈子这么长,谁还不遇到几个不顺心的事,不如意的人呢?   皇后笑了笑,拉过武氏的手拍了拍,「还是你最善解人意,是本宫的贴心小棉袄。」   「能为母后解忧,是儿媳的本分。」武氏谦虚地笑了笑,更是羞赧地瞥向秦霈垣。   秦霈垣此时有些心不在焉,并不看武氏。   武氏咬了咬牙,一股恨意从眼底掠过,转瞬即逝。   无妨,苦尽甘来,一切都是她的!   在此之前,她需得先忍一忍……   武氏抬手,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摸了摸。   宫中宴席热闹,宫外京城中许多高门大户内,今晚也因为小年夜颇为喜庆。   贺家也不例外。   因为小年夜,陆氏今晚归家,和家人团聚用晚饭。   且今年因为苏玉锦留在贺家过小年夜,实打实先预演了一番合家团圆的场景,贺老夫人心中欢喜,自晚饭开始时便满面笑容,一直到晚饭结束也仍旧合不拢嘴。   甚至待吃完了饭后,也留着陆氏和苏玉锦在身边说话。   听着内间里三人说笑声声,贺严修在外面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看着外面的星光密布,略显哀怨。   好容易今日有空闲,可以拉着苏玉锦去看星星赏夜色的,结果……   他果然不是祖母最喜欢的孙子了!   将杯中的茶水喝了个干净,贺严修招呼在一旁伺候的丫鬟,「祖母这些时日,可对什么感兴趣?」   得寻个能够分散祖母注意力和心思的事情才成。   「若是有的话,便说上一说,临近过年,我也好知道祖母的喜爱,哄她老人家开心。」贺严修又补了一句。   「有啊。」那丫鬟笑得眉眼弯弯,「老夫人这段时日最喜欢平安县君了,只要能跟平安县君在一起说话,便高兴的很,就算不能,也时常念叨,总之,只要跟平安县君相关的,老夫人都感兴趣。」   贺严修,「……」   「还有旁的吗?」贺严修有些不死心。   「旁的?」丫鬟歪着头想了好一阵子,道,「还真有。」   「这几日总听老夫人念叨,说是这么一大把岁数了,也不知道何时能够抱上重孙子……」   贺严修,「……」   这个还不如那个。   此时里间又是一阵笑声传了出来。   贺严修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我的好祖母哎,若是再这般下去,不让你孙子和平安县君多培养培养感情,这重孙子是越发没有影儿了!   贺严州在一旁看着贺严修,慢条斯理道,「大哥最近若是不忙的话,帮我绘一副丹青如何?」   「嗯,就画春景便好,我不挑的。」   贺严修看了贺严州一眼,「这个时辰,还不到入睡的时候吧。」   别做梦了。   好容易放了假,怎会把时间挪去做这样的事情。   贺严州也不恼,嘿嘿笑了笑,只站起了身,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地上摔。   「噗通!」   贺严州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地上,接着龇牙咧嘴地喊疼。   贺老夫人,陆氏和苏玉锦陆续从里头出来。   「没事吧。」陆氏忙去看被丫鬟扶起来的贺严修,伸手帮他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更是上下仔细查看了一番,「可伤到了哪里?」   「母亲放心,我没事的。」贺严州道,「不过是摔了一跤。」   「好端端地,怎么摔了一跤。」贺老夫人也颇为担忧,「快看一看哪里有没有磕红碰肿的。」   又吩咐丫鬟,「赶紧去寻治伤的药来。」   「祖母不用忙,不妨事的。」贺严州急忙道,「不过是因为方才犯困迷糊,磕的不厉害,祖母也不必担心。」   怕贺老夫人担忧,贺严州甚至还在地上蹦跶了两下。   贺老夫人见状,心中略微安定,「没事儿就好,这时候也不早了,都忙碌了一日,都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众人应声,各自回去。   贺严州嘿嘿笑着看向贺严修。   「三日后给你。」贺严修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不但要给,而且还要好好地给他画一幅才好! 第375章 二爷要赚钱   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弟弟如此机灵?   这样的天赋,是绝对不能浪费的!   「好。」   贺严州笑眯眯地应下,领着自己身边的人往自己院子里头去。   「我送你回去吧。」贺严修走到了苏玉锦的旁边,更是小心叮嘱,「外头天黑,你当心脚下。」   说着话,已是不动声色地牵上了苏玉锦的手。   苏玉锦,「……」   因为老夫人不喜黑,加上年岁有些大了,为防止她夜晚行走不便,所以无论是老夫人的院子还是外头的路,两边接着林立的气死风灯,到了晚上点燃,恍若白昼。   断然没有天黑要当心脚下的说法。   贺严修这由头寻得可真是蹩脚的很。   不过苏玉锦也没有戳穿,只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慢慢地往梅香苑走。   今日天气暖和,阳光和煦,晚上是晴空万里,繁星璀璨,空气中透着淡淡的梅花香气,沁人心脾。   两个人肩挨着肩,微微斜目便能看到对方的侧脸。   「明日我便开始歇假,与你一同去街上逛一逛?」贺严修笑着提议。   自苏玉锦到了京城中后,这事情便一件挨着一件,他们皆是终日忙碌,几乎没有闲暇之时。   而贺严修最初是在玉穗坊偶然遇到苏玉锦,知道她到了京城中的。   想来她大约也是喜欢逛街买买买的吧。   「好啊。」苏玉锦十分赞同。   临近年关,要想过年氛围足,那就得有囤货的行为才好。   「不过你得多准备些人手和马车,」苏玉锦叮嘱,「我可能买的东西有些多。」   有些多?   能有多少?   贺严修歪了歪头。   但就在第二日几近晌午时,贺严修便明白苏玉锦口中的有些多是什么意思了。   首先是进了京城最大的布庄,上好的绫罗绸缎,但凡是青河那没有的样式,各种花色,要了足足四十匹。   其次是首饰,发簪,步摇,耳饰,手镯,项圈……以各种锦盒盛装后放在马车里面,堆了足足有大半个车厢。   再来各种胭脂水粉……   甚至连茶叶酒水,瓷器扇子等铺子也都没有遗漏。   兴安领着小厮们搬抬装货,接连运了三趟。   眼瞅着马车再次要被堆满,贺严修在想了想后将兴安偷偷叫了过来,「别让人知道,悄悄地往书房中备些笔墨颜料来。」   「二爷要作画?」兴安挑了眉。   「嗯。」贺严修点头。   虽然此次这般疯狂买东西,苏玉锦按下了他要拿银票的动作,坚持由自己付钱,但贺严修觉得,这般行为大大不妥。   更何况,既然苏玉锦这般喜欢买买买,那往后便得充分满足了她的这份喜好才行。   所以,他需要赚钱。   很多很多的钱。   兴安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二爷,要不要再缓一缓?」   「为何?」贺严修不解。   赚钱这种事,哪里是能缓的?   万一婚后养不起苏玉锦,那可如何是好。   「二爷先前作画太多,现如今八珍斋那货源充足,甚至连价格都比先前降了两成呢。」兴安无奈如实回答。   凭借勤奋将自己的画作价格打下来的,二爷当真是第一人!   「那……」贺严修想了想,「该收的债都收回来了吗?」   「都收回来了,唯有一个三百两的,说是下个月会还。」   三百两,也不顶大用。   「我名下的那些产业,该交的钱都交上来了吗,现如今那些管事可还都用心?」贺严修仍旧不死心。   「按时交着。」   提及此事,兴安便满脸都是惆怅。   因着二爷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尤其是在平安县君身上完全没有原则,兴安时常催促那些管事要用心管理产业,更是时而去催促该交的例钱,以至于现如今那管事各个压力颇大,成日里急的满嘴起大泡不说,一看到他便恨不得哭出声来。   跟着二爷……   作孽啊!   兴安都忍不住心疼那些管事,此时更是默默叹了口气。   饶是这些还不够?   贺严修此时也有些惆怅,最后表情严肃地看向兴安,「正经想一些能够赚钱的营生出来。」   兴安,「……」   好家伙,压力瞬间到他这里了!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   苏玉锦又逛了一阵子,直到实在是倦意十足时,才停了下来,「今日便暂且先到这里吧。」   今日先到这里?   贺严修将手炉递给苏玉锦,「明日是还要接着逛吗?」   「原本是这般打算的,只是逛了这般久,眼睛都看花了,也实在挑不出好的来,且这般多的东西,需得整理一二,提前送回到青河去,我也得收拾一二,早些回去为好。」   虽然她和贺严修之事大家讳莫如深,贺家眼下也都默认,但现如今是在贺家做客,小年可以过,新年还是要青河过的。   更何况对于苏玉锦来说,青河还有她很多的亲人和朋友,这一晃几个月不见,可谓想念非常。   「便知等着年后再来京城的时候再逛吧,到过了年后各家必定也会上许多新货,也有的挑。」   「嗯。」贺严修对苏玉锦的话十分赞同。   所以他的生意,要尽早的做起来!   结束逛街,贺严修和苏玉锦便往回走。   还不曾到家门口时,便有小厮来报,说是甄家小姐来做客,要见平安县君,此时正在门口等候。   甄家小姐……   是甄悦?   苏玉锦满心欢喜,急忙撩了帘子去看,待到了门口处更是急忙下了马车。   而甄悦瞧见苏玉锦时亦是高兴无比,如小雀一般,飞奔着便钻进了苏玉锦的怀中,「姑姑!」   等在苏玉锦怀中蹭够了,甄悦这才抬起了头,「悦儿好想姑姑呢,一回到京城便想去青河看姑姑,结果听地下人说姑姑正在贺家做客,便急忙过来。」   声音悦耳软糯,十分惹人喜爱。   苏玉锦满脸怜爱地揉了揉甄悦的小脑袋,「你这段时日在金陵可好?」   甄悦的外祖母是安乐郡主,亦是疼爱甄悦的很,尤其这几年年岁渐大,越发思念,便在前段时日接了甄悦去小住。   眼下大约是几近过年,这才放了甄悦回来。   哭唧唧的求月票,月票啊月票啊月票,至少要保住前一百名啊!!! 第376章 跟他抢人   「都好。」甄悦扬着眉梢,笑嘻嘻道,「回来时外祖父和外祖母给了我许多东西,我挑了几样给姑姑送来,姑姑也看看喜不喜欢?」   「好啊。」苏玉锦笑道点头,拉起了甄悦的小手,「外头冷,咱们进去说话。」   一大一小有说有笑地往里走。   贺严修抿了抿唇。   可恶啊,总有人跟他抢人!   而且各个都说不得……   贺严修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兴安等人将苏玉锦方才买的东西仔细地送了进去。   「这些都是金陵那边顶好的水产菜蔬干货,估摸着姑姑也喜欢。」   「这是外祖母给的,人参鹿茸冬虫夏草金线莲什么的,大约姑姑平日里制药时能用的上。」   「这些布匹料子,全是那边时兴的,除了进贡的贡品,许多样式京城里头也没有,颜色也都清淡雅致,姑姑到时候裁制春衣用。」   「还有这个,这个……」   甄悦欢欢喜喜地将带来的各样东西一一拿给苏玉锦瞧。   「悦儿有心了,姑姑都喜欢的很。」苏玉锦笑道,「我也给悦儿准备了东西,悦儿快坐下。」   「姑姑要给我什么?」甄悦好奇地歪了头。   苏玉锦抿嘴招了招手,艾草等人会意,将东西一一拿了过来。   芋头酥,豌豆糕,豆沙卷,糖霜红果,鱼皮花生,椒盐锅巴,猪肉脯……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醪糟小汤圆,酸甜可口,吃起来又开胃又解腻。   甄悦瞧着满桌子的吃食点心,馋得直舔嘴唇,待艾草拿了汤匙过来,嘿嘿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快吃吧。」苏玉锦笑道,「不够还有呢,若是这些还不解馋,我这会子给你做上一些。」   「够了够了。」甄悦先打量了一下满桌子的东西,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大致估量了一番,「能把肚子填饱呢。」   桌子上满满登登,足够两个大人的量,甄悦这会子竟是想全部都吞进肚子里去。   果然是个小大胃王。   而且是比先前胃口更大了一些。   甄悦吃的欢欢喜喜,苏玉锦便在一旁帮着拿吃食,时不时地聊上几句天。   闲聊得知,甄悦这段时日在金陵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她有三个舅舅,两个姨母,表哥表姐加起来有十几个,数她最小,十几个人终日带着她到处玩耍嬉闹,捧在手心之中,百般照拂。   可以说是比皇家公主过得还要滋润自在。   也是真应了她的名字。   甄悦,大约就是真正喜悦的意思吧。   满桌的吃食,甄悦用了半个时辰吃了个干净,到最后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   不过她还想吃。   但祖父先前交代过,吃东西的时候不能吃的太撑,否则对身体不好。   所以还是要稍微控制那么一点点的。   苏玉锦知道她没有吃过瘾,但也没有再多拿出来吃食,只让艾草等人去打包一些,等着甄悦走的时候好带回家去吃。   待苏玉锦这儿吃罢晌午饭,下午两个人亲亲蜜蜜地说起了话。   待日头偏西时,安国公到了贺府。   说是要来接甄悦,却是拉着贺严修进了他的书房。   「二殿下已经前往皇陵的途中,大殿下并未交代人照拂一二。」安国公捋着胡子道,「反倒是越王着人打点了一番,估摸着二殿下倒也不会吃上太多的苦头。」   「但这话又说回来了,到底是素日里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就算有人照拂一二,皇陵自然不能跟京城相比也就是了。」   「这越王爷近日当真是忙碌的很。」贺严修笑了笑,「从前跟大殿下关系颇佳,此时又帮着二殿下,反倒是大殿下和二殿下此时大有些势同水火之意。」   「都是皇子,以利结盟,自然也就因利交疏,甚至相恶。」安国公不以为然,「每个人的小心思多了去了,倒也寻常,不过大殿下这次落井下石,跟二殿下两个人的关系也算走到了头。」   「且我看皇上的态度,此次恼怒二殿下,对大殿下许多小动作也十分不满,眼看也有冷落之意,这对三殿下倒是颇为有利。」   「三殿下这段时日身子恢复如何?」   「一切都好。」贺严修点头,「平安县君医术高明,现如今已是大好,估摸着再有两个月,便能恢复如初。」   「如此甚好。」安国公笑道,「今日皇上召我们这些老臣到崇阳殿议事,听那个意思,大约是明年开了春便有立储的动作,若是看眼下的情形,大约会落在三殿下的头上。」   「三殿下此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嗯。」贺严修表示认同,「的确如此。」   大有因祸得福之意。   只是就算得了福,最早时,也是遭了祸的。   若是当初碰巧苏玉锦没有来京城,或者他并没有将三殿下宫中小厨房的吃食拿去给苏玉锦的话,只怕便不好发觉,三殿下可能因此而丧命或者成为一个非正常人。   说来说去,幸好当初……   贺严修忽的一个激灵。   是了,若是当初并未发觉,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三殿下成为一个废人,二殿下发配皇陵,大殿下被皇上冷落……   那储君之位,会落在谁的头上。   谁又会从这件事上得益?   贺严修紧抿了双唇。   看出来贺严修神色有异,安国公诧异,「脸色怎么突然这般难看,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安国公觉得,此事当真是二殿下所为吗?」贺严修问。   「人证物证皆在,二殿下虽一直不肯承认,但铁证如山,他也是百口莫辩。」安国公顿了顿,「你的意思是,此事另有主谋?」   秦霈衡不过被人陷害?   贺严修点头,「此事不过是我猜测……」   待安国公听罢贺严修对秦霈衡之事的疑虑后,亦是点头,「有些道理。」   「安国公眼线诸多,此事需得烦劳安国公暗中查看一二,看看究竟是何人所为。」贺严修眉头紧锁,「不过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想要查起来,只怕颇为困难。」   「倒也不难。」安国公不以为然,「这般处心积虑,那便说明此事给他带来的利益足够他这般辛苦劳累。」   啊,最后一天啊,跪地求月票啊,摁着贺严修给大家磕一个! 第377章 做美梦   「只需从那些能从此事得益的人身上着手便可,即便对方真是个狐狸,那也终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能在皇上身上下手的,目的必定是权势争斗,皇位争夺,查证范围要小上许多。   安国公心中已是简单筛了一筛,挑选了几个有苗头和可能的人,准备待会儿就安排人手。   「你且放心,此事交给我这个老头子就是。」安国公伸手拍了拍贺严修的肩膀。   查证那些躲在暗处毒蛇,揭露人心黑暗什么的,最让人兴奋了。   光是想想,安国公就干劲十足。   贺严修点了点头,将杯中的茶水抿了一口,言语郑重,「此外,还有一桩事想请教安国公。」   见贺严修的神色比方才还要郑重其事,安国公挺了挺腰杆,「但说无妨。」   「安国公可知如何快速地赚很多钱?」贺严修问。   安国公,「……」   这般表情严肃,一副好像天要塌下来的模样,合着只是为了问赚钱的法子?   你小子是忘记自己是户部侍郎了吗?   这户部侍郎不就是为整个朝廷管理钱袋子的?   你若是不知道赚钱的法子,那谁还能知道!   安国公在嘴角抽搐到几乎要抽筋之时,伸手拍了拍贺严修的肩膀,「我倒是也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贺严修喜出望外。   「只待三个时辰之后,洗漱干净,褪去外衣,躺在床上即可。」安国公道,「对,最好要选上一个十分舒适的枕头。」   若是枕头不合适,恐怕做不出来这样的美梦。   贺严修,「……」   ——   翌日,苏玉锦分别向贺老夫人、贺承业以及三殿下请辞。   临近年关,众人知晓苏玉锦要回青河过年的心思,并不过多挽留,只各自送了一些东西作为年礼。   贺老夫人这里从库中挑选了许多东西,塞了几乎半个马车。   贺承业送了一副自己珍藏多年,连贺严修和贺严州都不舍得给的画作,以及一方好墨,让苏玉锦记账或者写方子时用。   三殿下这里也送了许多的东西——特地从宫中找寻,以及淑妃那求来的许多金器。   陆氏人在宫中,不便来送行,也差人送来了一些布料,以及淑妃赏赐的珍珠玛瑙等物。   总之,加上自己买的各种东西,苏玉锦往青河走的时候,除了自己乘坐的马车之外,后面还跟了五辆专门用来拉货的马车。   贺严修和苏玉锦同行,一并往青河走。   「二爷不在京中筹备过年?」苏玉锦问询。   「家中有父亲和严州一并筹备,临近年关路上不太平,你这般多的东西,难免被人盯上,需得送一送才好。」贺严修如是回答。   苏玉锦觉得贺严修说的有些道理。   但到了青河,招呼人往院子里搬运东西时,苏玉锦看到了一口箱子。   不大不小,方方正正的。   苏玉锦打量了好一会儿,问艾草,「这个是哪里来的?」   她不记得买过这口箱子,也并不记得里面放过什么。   「这是兴安抬到车上的,说是二爷的东西。」艾草回答。   二爷的东西?   是送给她的吗?   看那箱子没有挂锁,苏玉锦便打开来瞧。   素日穿的衣裳,鞋袜,日用的发冠……林林总总,装了满满一箱子。   苏玉锦,「……」   有些人说的是护送,实际上是准备在青河过年吧!   不过也好,这一年中虽两个人时常见着,但终日忙碌,甚少能够安安静静地享受一下正常情侣该有的时光。   就……勉为其难吧。   苏玉锦将箱子合上,「既是二爷的东西,便抬到二爷那个屋子里头去吧。」   「是。」艾草等人应下,又喊了几个人来帮忙。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苏玉锦和贺严修都没有闲着。   将带回来的东西分类,按她拟定的名单分好,再写上签子,或让艾草等人送了过去,或是她亲自上门。   待到天黑透时,院子里头才算腾出来了地方。   苏玉锦累的够呛,贺严修伸手帮她揉捏肩膀。   到底是习武之人,即便是此时刻意放缓了力气,但苏玉锦仍旧感觉的到贺严修的力气真的很大。   不过她此时疲累无比,这样大一点的力度,反而让她觉得比较舒服。   柳妈妈准备好了晚饭。   蜜枣红薯大米粥,清炒豆芽,芹菜豆干,蒜苗回锅肉,糖醋鱼。   久违的家常菜,更是久违的手艺,让苏玉锦此时食指大动,拉着贺严修一起大快朵颐。   「艾草去哪里了?」苏玉锦张望了一番,没见艾草的身影。   「方才按姑娘的吩咐,去冯家送东西。」柳妈妈笑答,「这会子还没回来,我看待会儿也不必给她留饭了。」   和冯袁浩分别这几个月,必定都互相思念的很,冯袁浩平日里为了艾草那张嘴,没少练习厨艺,这会子肯定烧了满桌子的好菜,让艾草在那大饱口福。   可真是令人羡慕的爱情,甜的掉牙。   苏玉锦笑眯了眼睛。   贺严修的筷子到了苏玉锦的嘴边,筷子上挂着苏玉锦喜欢吃的糖醋鱼。   「刺都挑完了,可以放心大口吃。」贺严修道。   虽然他不会做菜,但他会喂饭啊。   不必羡慕别人,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更甜!   苏玉锦「哇呜」一口将鱼肉吞下。   糖醋鱼甜度合适,丝毫不会觉得有任何一丁点的油腻。   ——   翌日清晨,刚刚吃过早饭,家中便来了客人。   是楼彦林和小乖。   不,确切来说,是楼彦林和楼彦松。   兄弟二人的状况都比先前苏玉锦看到时要好上许多,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大约也是因为兄弟重逢,二人的脸上接着挂着浓浓的笑意。   一进门,兄弟二人便连声致谢。   「能找到小松,真是多亏了平安县君。」楼彦林情绪激动,声音哽咽且带了哭腔,「不知该如何报答平安县君,想到自己还尚且有一技之长,特地准备了这些,还望平安县君不要嫌弃。」   说话间,楼彦松将二人带来的箱子打开。   大箱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匣子,每个匣子上都贴着签子。   安神香,月下桂,鹅梨帐中香……   林林总总,十几种居多。   三月最后一天,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希望四月份能继续得到大家的支持~ 第378章 想回家   楼家兄弟送的诚心诚意,苏玉锦也没客气,尽数收了下来。   喝茶闲聊,提及小乖往后的去处。   「自然是要跟我一起回京城的。」楼彦林道,「但小乖自流落到青河之后,颇受叶大人以及虎子等人的照顾,想在这里过年,便打算在这里过完年,再回京城。」   「其实……」楼彦林顿了顿,笑道,「我跟小松有意向回趟家。」   「回家?」苏玉锦愕然。   楼彦林和小乖两个人中毒逃出,皆是险些丧命,可见楼家争斗是何等厉害,这会子竟是要回家去……   「嗯。」楼彦林点头,「楼家产业极大,我和小松是嫡子嫡孙,我们那一房应得的产业此时皆是被叔伯霸占,我们心中实属不甘。」   「我和小松虽并无心去抢夺旁人的,但该我们得的那份,也得拿到手中为好,且其中不少皆是爹娘的心血,也不能辜负了爹娘的心意。」   「从前是我年纪轻,并不知道其中厉害,也没什么根基,不能与他们抗衡,现下在外漂泊这般久的时间,手中有了许多积蓄,也有了许多可用之人,此次回去应该有所收获。」   即便没有,也不能让那些人轻松快活了去。   苏玉锦沉默了片刻后,张口道,「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兄弟二人有计划便好。」   人各有志,有些人大约选择躲开那些利益相争,过清闲避世的日子,而有些人则是有谋略抱负,要达成自己的心愿。   无论哪种,皆是个人选择,不能判断对错。   「只是此去必定有许多艰难险阻,你们需得谨慎小心。」苏玉锦有些不放心地叮嘱,「楼掌柜身上的毒虽已经差不多,但也得仔细调养,照方用药。」   「此外,我这里平日里配了一些解毒丸,虽不能解百毒,若是真遇到毒也并不一定能够完全解清,但胜在能够防护自身,避免致命,你们备上一些,以防不测。」   苏玉锦吩咐艾草将几样小瓷瓶拿了出来,一一给楼彦林和小乖介绍各种瓷瓶之中丸药的功效。   待回了楼家,其他的事情皆是能预判防范,唯有这毒有时候难以分辨,更是防不胜防。   有了这些东西,当真是救命之物。   楼彦林和小乖二人再次道了谢。   时候不早,苏玉锦留楼彦林和小乖吃晌午饭。   「苏姐姐厚爱,本不该推辞,只是今儿个约了虎子哥他们一起去会宾楼吃饭,就只得推辞了。」   小乖笑道,「待得了空,再来苏姐姐这里来蹭饭吃。」   楼彦林兄弟二人要在青河过年,待年后还要呆上一段时日,往后相聚的日子还多,苏玉锦便也没有强留,只送他们兄弟两个出门。   到了下午,冯袁浩上了门,寻苏玉锦说一说织布作坊那的经营状况,也将这次的分红送了过来。   丝绵布销量极佳,提花织布机又改进了一层,产量极佳,花样更是比从前多了许多,以青河为中心的附近二十来个府城、县城,甚至包括县城中都有许多客商来进货。   眼瞧着销量见增,织布作坊的产量有些不够用,冯袁浩便跟苏玉锦商量着再开上一个织布作坊。   一来多开一个作坊的话,这产量增长,能够满足更多客商的需求,能赚更多的钱。   二来,织布作坊需得防火防盗防贼,分成两处开作坊,也能增大一些织布作坊应对风险的能力。   且冯袁浩自有这个心思以来,场地,人员,乃至所需的各种纺织工具,以及放置棉花以及布匹的仓库都已经盘算了个差不多,甚至列了个单子,画了个大致图样出来,拿给苏玉锦来看。   冯袁浩考虑的周到,苏玉锦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县君也同意这事儿,那等到年后我便开始张罗忙活起来,争取等天气暖和的时候能够开工。」冯袁浩笑道。   做生意的事儿,赶早不赶晚,银子才能尽早赚到手中。   「好。」苏玉锦没有半分异议,又问道,「这段时日,那范家可有再来寻过麻烦?」   范家此时当家的范荣轩,因为生意上利益相争的缘故,视织布作坊,乃至冯家为死敌,从前明里暗里使了许多的阴招。   范家经商多年,颇有根基,这次几近年底,正是各处卖货之时,苏玉锦有些担忧范家再次捣乱,使得冯家吃亏。   提及此事,冯袁浩便笑了起来,「那范荣轩原是个心肠歹毒的,看咱们织布作坊这里生意这般好,便各处打压,更是雇了劫匪在路上寻事,好在我跟大哥都有所防范,这才没让他们得逞。」   「当时擒了几个劫匪,交由叶大人去处置,叶大人将人带到京兆尹的跟前,要求严惩范家主使,范家为保范荣轩,推了两个管事出来顶罪,又赔上了许多银子,此事才算暂且歇下。」   「我和大哥又以青河商会的名义寻了京城商会那边交涉此事,范家亦是得了商会会长的呵斥,更是警告其不许再出此事,否则的话,便要收回去行业管事之职。」   「虽然此次并不曾动了范家根基,但范家颜面扫地,范荣轩也被范家呵斥,听闻范家现如今对他颇为不满,已是收回了他手中管理的许多生意,范荣轩此时正忙着跟家中几个兄弟争权夺利,也顾不得旁的。」   「而经此事一闹,许多双眼睛也盯着此事,往后咱们织布作坊这里再有什么事儿,旁人也都想到范家,范荣轩短期之内也是不敢再生什么事端了。」   苏玉锦听完之后连连点头,「此事也算给了旁人警示,若再有像范家这般起了其他心思的人,大约也能打消念头,安安分分做生意了。」   「正是这个道理。」冯袁浩笑道,「此外,还有一桩事要跟县君说。」   冯袁浩看了旁边的艾草一眼,脸颊微红,「我跟大哥商量着,也想问一问县君这里,等过了年的正月十八便将彩礼送来可好?」   虽然当时来提亲时,苏玉锦也好,艾草也罢,都已经应下了此事,且约定了两年期限。   新的一个月,月初求一下月票~   看在作者胃疼还在坚持码字的份上,哭唧唧……慢性胃炎真的很麻烦 第379章 轮不到他   但后续的婚嫁礼俗都在走,眼下到了该送彩礼的环节,冯袁浩想着尽快来送。   民间嫁娶,彩礼送到,便是不许再反悔了。   冯袁浩觉得自己也能安心一些。   不然这么好的艾草,万一被别人看上可如何是好?   虽然他现在做吃食的手艺也算不错,昨晚艾草在吃那一桌子的吃食时也是赞不绝口,但冯袁浩可是有些害怕旁人做出更好吃的吃食,将艾草给拐走……   虽然这样的事情,大约出现的概率极低。   但凡事都有意外……   他的目标就是,没有意外!   瞥了一眼脸同样红成苹果的艾草,苏玉锦抿唇笑了笑,「好,这件事我就做了主,先应了下来。」   见苏玉锦应得干脆,冯袁浩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那我就让爹娘和哥嫂帮我准备起来。」   给艾草的彩礼,一定要丰厚且隆重!   「好。」苏玉锦笑着点头。   又说了一会子的话,待到晚饭时,冯袁浩才告辞离去。   柳妈妈和艾草摆了饭。   因着晌午吃了炖羊肉,晚上柳妈妈便用炖的这羊肉汤,下了一些拽的细细的烩面,搭配上麻辣萝卜丝,凉拌白菜心,姜汁藕片等菜来吃。   忙活了一下午,苏玉锦这会子腹中空空,拿着筷子大快朵颐。   烩面汤头浓郁,面条筋道,凉拌菜爽口下饭,尤其是跟苏玉锦这般面对面坐着,贺严修亦是吃的无比香甜。   待放下了碗筷,霜叶和于永业上了门,屋子里头再次说笑声阵阵。   贺严修,「……」   这到了青河,好像也轮不到他。   这般下去只怕不成,得想个办法才好。   当晚,贺严修屋中的烛火燃了半宿,而在第二日晨起,刚刚吃过饭后,贺严修便提议出去逛一逛,听听戏什么的。   虽然这两样活动都需要外出,算不得二人安静独处,但好在两个人是在一起的。   还是要强上许多!   「那就去听戏吧。」苏玉锦道,「刚好昨晚还听霜叶和于举人提及,县城中的戏园子有了新戏,唱的是长生殿呢。」   苏玉锦在前世时便对一些古典戏曲和文化十分感兴趣,这会子能听到原汁原味的古戏曲,也是跃跃欲试。   「好。」贺严修笑眯眯地应下。   二人一同乘坐马车出了门。   待走出胡同,但还不曾到戏园子时,便被叶永望拦了下来。   「贺大人,平安县君。」叶永望拱手,表明来意,「前几日礼部任大人前来,查看县君府邸的修建状况,下官也一并前去查看,府邸已是基本修建完毕,只剩花园的各种假山树木装束等。」   「任大人和下官的意思是,既然这是平安县君的府邸,这花园的布局也该让县君看一看,好照着县君的喜好来。」   「下官已是着人绘制好了花园的图样,更是画了好几副以供县君备选,县君此时是否得空,随下官去看一看,挑选一二?」   府邸差不多快建好了啊。   苏玉锦眼前顿时一亮。   她现在住的这个宅院也不错,但现如今东西越来越多,来往人也越来越多,尤其贺严修到青河来的话,多少有些拥挤。   尤其是院子里用来种菜的地方,越发觉得有些小。   所以苏玉锦对于这个御赐的府邸还是十分期待,尤其现在听叶永望提及府邸之中花园之事,越发来了兴致,「好啊。」   贺严修,「……」   说好要去听戏呢?   怎么每每想跟苏玉锦在一处时,就总有人横加阻拦?   贺严修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看叶永望的目光也是如刀子一般的锋利。   叶永望莫名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好让自己的喷嚏不打出来。   虽然现如今是寒冬腊月,可他今天出门的时候穿的颇厚,怎么好端端就忽的觉得这般冷?   而且还是那种自脚底起,后背一阵接着一阵的冷……   但现如今平安县君已经应下这件事了,那就先去看花园子。   叶永望恭敬拱手,「平安县君,贺大人这边请。」   话说罢,叶永望终究是没忍住,只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出来。   怎么越发觉得冷了些?   ……   既是苏玉锦想先去看园子,贺严修便跟着一并去瞧。   平安县君的府邸在县城里面,地势最好的东面,占地不小,门头颇高,白墙青瓦,朱门画栋,十分气派。   再往里走,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待穿过一圈回廊,便到了其中的后花园。   花园现在已是初步有了模样,中央挖了一方水池,边缘铺了鹅卵石的小路,配上青石砖的大路,整体看起来既大方又不乏精致。   叶永望一边走路一边介绍,「这水池可以栽种一些荷花,再养上一些锦鲤,待夏日时赏荷看鱼,最为合适。」   苏玉锦点头,「种些荷花到是不错,荷花和莲藕皆是可以做菜,荷叶既可做辅料又可熬粥,倒是这锦鲤便不必养了,只养些鲫鱼和草鱼的,闲暇时候来钓鱼,舒缓心情,若能钓了上来,还能加个菜来吃,十分合适。」   「这边的空地我看着不错,不必放假山石头,我回头吩咐人开出来,种些红薯土豆,那片可以种些香菜什么的。」   「这一大块地也不错,按着四级来种不一样的菜蔬,此外那些该种花木之处,尽量种些苹果,梨子,杏子等类的树,春日花开的好看,秋日也有果子来吃,各种花草只稍作点缀便好。」   叶永望,「……」   平安县君果然是平安县君,特立独行,与众不同呢。   但话又说回来了,即便已是身为县君,苏姑娘却仍旧能够坚守本心,且不忘自己喜,更不顾那些世俗颜面……   这样的豁达,只怕许多男子尚且做不到吧。   叶永望心中感慨,更是将方才苏玉锦所交代的一一都记了下来。   三人在府邸逛了半日,转眼便到了晌午。   「不知平安县君和贺大人……」   「我和平安县君还有事情要忙。」贺严修打断了叶永望的话,「叶大人请便吧。」   叶永望,「……」   他说什么了吗?   只是问问二位这会子是不是要走而已。   不过看这个样子,大约是要走的。   那他也赶紧按平安县君吩咐的一一计划着来做。   贺严修:让我看看是谁没有投月票? 第380章 丑媳妇见公婆   在会宾楼简单吃了些晌午饭,到下午时,贺严修如愿以偿地带着苏玉锦安安稳稳地听了半日的戏。   长生殿,牡丹亭,白蛇记……   角儿唱功极佳,丝竹管弦亦是音质清亮,悦耳动听。   苏玉锦连连点头,听到兴致极佳时,更是打发戏园子里的伙计去送上了一些赏钱。   「方才听伙计说,明日这里唱金玉奴和琵琶记,还来听吧。」贺严修趁机提议。   要提前占了时间才行。   「好。」苏玉锦极为赞同。   难得一年到头,好好轻松几日,倒也不错。   而后的几日,苏玉锦和贺严修不是看戏便是听书,只尽情享受难得的轻松惬意时间。   艾草和柳妈妈等人见状,也揽起家中的一切事务,尽量不去叨扰他们二人。   眼看除夕将近,各家各户皆是忙碌准备。   那些一年到头在外头忙碌的,这会子也开始着急忙慌地往家赶,好早些回家团聚。   此时,两辆马车正在官道上飞驰,往京城而去。   康氏撩起了马车上的帘子,「到哪里了?」   「已是进了京城地界,顶多也就是两个时辰,便到城内。」秦嘉澍说话间握住了康氏的手,察觉到他手心有些出汗,笑道,「你素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一个人,怎么今日紧张起来?」   「丑媳妇见公婆,最是紧张,你父亲虽然早逝,亲生母亲也已经不在,但到底还有个当家主母的母亲要拜会,心中难免忐忑。」康氏笑答。   只是这笑容颇为有些不自然。   论起来,她已是这般大的年岁,许多事情该看的通透分明,大风大浪更是见得不少,遇到什么事都该从容镇定。   可这事到底不同,她心里说不出的有些紧张。   「有我呢,放心就是。」秦嘉澍低声安慰,更是将康氏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   秦嘉澍低声细语,康氏心中略略安定,点头「嗯」了一声。   秦嘉澍摩挲着康氏的手掌,犹豫了片刻后,张口道,「到了京城家中,你可不要过于惊讶。」   「家中宅院不算小,奴仆也有些多,到时候去见母亲和兄长的礼节大约也有些繁琐……」   「无妨。」康氏不以为然,「入乡随俗,理应迁就一些,只是我素日里头在外面胡乱随意惯了,不知大户高门的规矩,你到时候需得交代几个妥当的老妈妈或者大丫鬟跟着,也免得惹了笑话。」   他现在与秦嘉澍议亲,明年春日便成婚,两个人已是未婚夫妻,倘若丢脸,丢的是康家,亦是秦嘉澍的脸。   「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   康氏自幼经商,在外头摸爬滚打,性子可谓既刚强又泼辣,在河东府那边亦是说一不二,可现下却为了顾及他这里的规矩,处处顾及周全……   秦嘉澍心中暖意融融,伸手揽过了康氏的肩头。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马车又颠簸了两个多时辰,这才入了京城的城门。   临近过年,京城比平日里更加繁荣热闹。   康氏从前也来过京城,这会子再来,眼瞧着街道两边各种铺子变化,亦是兴致勃勃的跟秦嘉澍聊天谈论。   一路到了王府,马车停了下来,早已得了信儿的小厮和丫鬟们在外候着,服侍康氏下了马车。   下车后一番张望,康氏的目光落在了门口高挂着的匾额上头。   嘉王府三个烫金大字,在夕阳余晖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在呆愣了片刻后,康氏转头看向秦嘉澍,「这是要先去拜会嘉王爷?和你倒是重了一个字,可是哪位兄长家?」   「咱就说,有没有可能……我就是嘉王爷?」秦嘉澍讪讪地笑了笑。   「你?」康氏的目光将秦嘉澍上下打量了一番,抿了抿唇,「看着可不大像。」   秦嘉澍,「……」   那得什么样的才像?   ……   进府内坐了半日后,康氏这才接受了眼前这个秦五爷,是当今皇上的弟弟,现如今嘉王爷的这个事实。   喝着杯中极香的龙井,康氏拿着茶碗的盖子,看着秦嘉澍歪了半天的脑袋,「怎么你从前提都不曾提过?」   秦嘉澍,「……」   是他不想提吗?   是他回回要提,回回都被打断,到了最后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好吧。   但这会子自然不能将错处推到康氏身上……   秦嘉澍想了想,嬉皮笑脸地往前凑了凑,「这提不提的,有什么打紧,你还在意我的身份不成?」   那倒是,秦嘉澍是什么身份,她并不在意。   就好比是她初初见到秦嘉澍时,还只当他是个斤斤计较的穷酸之人,甚至哪怕后来秦嘉澍说自己有些祖业时,也只当他不过是有个空架子,实际上日子过得不富裕。   贫穷的秦嘉澍她都能接受,现如今这富裕的秦嘉澍,她自然也就更加不在意了。   不过这话又说过来了,既然那秦嘉澍是王爷,那他所说的兄长,便是皇上?   他口中所说的母亲,那便是太后?   康氏,「……」   饶是她走南闯北了许多年,但做生意时间越长,越发知道官商有别,地位等级之分,平日里见寻常官员,官太太倒还好,现如今却要突然见皇上,见太后……   丑媳妇见公婆的压力又增大了!   ……   康氏在接下来的几日,几乎都是在后宫中度过的。   见太后,皇后,淑妃等几位地位高,要紧的妃嫔……   这一圈轮下来,康氏得了许多的赏赐,最后又被太后召到宫中,拉着说了好久的话。   秦嘉澍的婚事在太后心里头是件极为窝心之事,尤其是孙子辈的都要陆续成婚,曾孙都即将出生,太后是越发惦记。   偏生秦嘉澍旁的事上都好说话,唯有这件事上丝毫不退让,全凭自己的主意来定,太后拗不过,也只得随了他去。   眼下秦嘉澍愿意娶亲,而且还催的颇急,太后心里头高兴,也越发看着康氏和心思。   「嘉儿这孩子虽说年岁不小,可许多事情却还是跟小孩子一般,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往后这有什么事与他说不通的,只跟哀家来说,哀家给你做主。」   太后拉着康氏的手,笑呵呵道。   长生殿是清朝才有的,这里架空,不多追究了哈~ 第381章 不要脸   「他那个嘉王府,面上看着是个王府,实际上他常年不在,跟空架子也没什么区别,我派两个老成的妈妈去看着安置安置,免得缺东少西的你住着不惯。」   「我昨儿个听嘉儿说,你素日喜欢吃辣,口味略重,可巧这几日御膳房那新来了两位极为擅长川菜的厨子,待会儿哀家让他们做上一桌,你也陪哀家用个饭。」   「到了哀家这里,万事不要拘束,只随意些就好……」   太后一通的絮叨,满脸都是慈爱和笑意,处处都透露着对秦嘉澍的宠溺,以及对她的爱屋及乌。   康氏原本忐忑飘忽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少了些许拘束,多了几分的随意自在,和太后聊起了家常。   在太后宫中用了午饭,又说话到日头偏西,秦嘉澍到了太后宫中。   「给母后请安。」秦嘉澍端正行礼。   「来的这样早?」太后斜了斜眼睛。   「惦记母后,便早些过来看望母后。」秦嘉澍笑嘻嘻地应答。   「那哀家倒是不知道到底是惦记哀家,还是不放心自己家媳妇儿,所以早早地来接了回去?」太后戏谑道,「你且放心就是,在哀家这里,还能让她受半分委屈不成?」   秦嘉澍嘿嘿笑了笑,并不反驳。   在太后眼中,这自然便是默认之举,也不多打趣,只笑道,「得了,哀家也不打扰你们两个,说再多随性自在,可到底是在皇宫,只怕也不会觉得舒坦,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哀家便不留你们用晚饭了。」   「不过御膳房那到是早早准备好了各种菜式,待会儿哀家命人送一些过去,你们晚上回去,也免得再让府内厨房准备。」   「对,方才哀家着人又寻出来两匹织花锦和一对粟玉心儿的苏绣软枕,上头绣的是鸳鸯图案,颇为喜庆,你们待会儿一并都拿了回去。」   「是,多谢母后。」   秦嘉澍领着康氏道了谢,待着人拿了东西后便告辞离去。   待他们二人回到了嘉王府,太后着人送的吃食也一并送到。   水煮鱼,毛血旺,炖蹄花,蒜苗回锅肉,麻婆豆腐,夫妻肺片……   十几样的菜式,摆了满满一桌子,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   这些菜皆是川菜的菜式,大约是太后看她午饭吃的十分香甜,这才又着人准备了许多,好让她饱了口福。   无论是否是爱屋及乌,太后待她都可谓是极好。   康氏心中暖意十足,顺手给秦嘉澍夹了一块鱼肉。   「这几日在宫中,感觉如何?」秦嘉澍笑问。   「太后慈爱,淑妃和善,皇上虽然看似好相处可心思难以捉摸,皇后面上热情实则待人冷淡,几位其他妃嫔也不过是面子上之事,客套有余而已。」康氏答道,「大致便是如此了。」   康氏如实回答。   短短两日,不过各个都是一顿饭或是一盏茶的功夫,竟是将这其中的关键看了个清楚明白。   不愧是未来的嘉王妃呢。   秦嘉澍笑眯眯地给康氏夹菜。   两个人一顿饭没有吃完,底下有人进了屋子里头,「王爷,王妃,安国公来访,说是有要事要寻王爷。」   这么晚了,安国公来寻他?   秦嘉澍顿时坐直了身子,「快请。」   ——   新年素来都是忙碌却又悠闲自在的。   忙碌是因为要备年货,走亲访友,预备各种宴席和应酬。   悠闲自在则是因为可以将这一年到头忧心惦记的事情短暂地放上一放,全身心地投入到亲人团聚,朋友相会的热闹中。   苏玉锦和贺严修今年的春节便是如此。   但对于他们二人的忙,却是忙着听戏听书,忙着到处闲逛,忙着赏梅看景,品尝各种美食。   不过,若是仔细论起来的话,贺严修的忙却是又增加了一样。   忙着品尝苏玉锦的口脂。   在又一次喘不过来气,嘴唇变得有些红肿时,苏玉锦在贺严修的腰间猛掐了一把,嗔怒道,「堂堂户部侍郎,竟是这般厚颜无耻。」   「厚颜无耻作何解释,我竟是有些听不懂。」贺严修满脸都是无赖,在苏玉锦的脸颊上又亲了亲。   「二爷竟是听不懂?」苏玉锦白眼几乎翻上了天,「通俗来说,二爷这行径便是不要脸。」   不要脸?   贺严修愣了愣,在苏玉锦的樱唇上又采撷了许久。   苏玉锦气得直踩了贺严修的脚背,「二爷又来?」   贺严修满面委屈,「我可是听了你的话,不亲脸的。」   苏玉锦,「……」   这恋爱没法谈了!——   日子转眼过了元宵节。   年算彻底过完,贺严修也需回京。   到了京城后,贺严修顾不得回家,便急匆匆入宫觐见。   秦毅澍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看着殿上跪着的贺严修,眉头紧蹙,「严修这会子急匆匆而来,可是有要紧之事。」   「正是。」贺严修点头应答。   想到此时还在贺家的秦霈佑,秦毅澍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指,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你且说来。」   「微臣心仪平安县君许久,平安县君亦是对微臣有意,微臣斗胆,请皇上为微臣与平安县君赐婚。」贺严修朗声道。   秦毅澍,「……」   强忍着将案上奏折甩到贺严修脸上的冲动,秦毅澍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最终还是忍不住,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没好气地喝道,「求赐婚就求赐婚,这样的喜事什么时候不能来,非得大晚上急匆匆地跑过来?」   不但晚上来,一张脸还崩的跟琴弦一样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呢!   这不是吓唬人是什么?   「此事事关重大,微臣不想再往后推迟分毫,这才迫不及待来求见皇上。」贺严修再次恭敬地磕了个头,「还请皇上看在微臣这般一大把年纪,还孑然一身的份上,恩准此事。」   一大把年纪……   这话说的实在不假。   新年刚过,这又一个年头过去,贺严修已是二十好几,却还不曾成婚。   满京城的贵门公子,跟他年岁差不多的,孩子都能满院子跑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算什么,你脸皮厚,撑得住!   秦毅澍忍不住嘴角又抽搐了两下,眯着眼睛绕着贺严修转了两圈。   二爷越发不要脸了…… 第382章 滚出去   「你既然开了口,此事朕若是不依,显得朕有些不近人情……」   可若是这般轻易就应了下来,怎么感觉这么不爽?   「多谢皇上为微臣和平安县君赐婚!」贺严修再次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要谢恩谢的够快,皇上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秦毅澍,「……」   他说什么了吗?   这就开始谢恩了?   这个贺严修,当真是越发的不讲道理了!   可话又说回来,好像每每与这平安县君有关之事,这贺严修便没有讲过什么道理。   秦毅澍眼珠子转了一转,呵呵笑了笑,「朕记得先前朕说过,朕可以替你做主你的婚事,不过你欠了朕两个人情。」   「这会子你来求朕赐婚,这赐婚之事朕可以先答应了你,不过赐婚的旨意,需得等你还了朕的人情,朕才肯下了这旨。」   「皇上请讲。」贺严修朗声应道。   只要答应赐婚,其他万事好说。   「这其一嘛……」秦毅澍顿了顿,语气低沉,「你需答应了朕,无论何时何地,需不顾一切护了淑妃,佑儿,五公主还有淑妃腹中胎儿的性命。」   「微臣明白。」贺严修应答。   「朕的意思是,不顾一切。」秦毅澍强调了一番。   贺严修看着秦毅澍,目光炯炯,「微臣方才也说过,微臣明白。」   看贺严修的腰杆挺的笔直,秦毅澍微微点头,「此乃其一,这其二……」   「皇上的意思是,还有其二?」贺严修诧异。   「这是自然。」秦毅澍也有些诧异地看向贺严修,「先前不是说过,你欠了朕两个人情,需得答应朕两件事?」   「没错。」贺严修点头,「所以方才皇上说了,首先要让微臣应下,需得应下一件事后,方能下为微臣赐婚的圣旨,臣方才已经应下。」   「而后皇上又说,要做到不顾一切,微臣也应下了,这加起来的话,那微臣便是应下了皇上两件事情。」   秦毅澍,「……」   这文字的套路,实属被贺严修给玩明白了。   罢罢罢,若是究其根本,他需要贺严修做到的,也就这一点而已,旁的倒也没有什么。   还一个人情便还一个人情吧。   他一个长辈,也不好跟小辈计较太多,更何况这贺严修能成婚,也算了了淑妃一个心头的难事。   秦毅澍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既是你答应了下了这两件事,那朕也不食言,只给你下赐婚的旨意便是。」   「只是适逢新岁,不宜加封或赐婚,眼下嘉王爷的婚事在即,大殿下娶侧妃之事也提上日程,赐婚之事便等到春末夏初再下吧。」   到时候,礼部也能得了空,能够好好安置一番,也让淑妃跟着一并高兴高兴。   且到时候赐婚,筹备个半年一年的,年底或者明年春日成婚都合适。   见秦毅澍已是应下此处,贺严修也就没有太多强求,叩拜谢恩,「多谢皇上,微臣感激不尽。」   「此外,微臣还有一事,请皇上应准。」   「何事?」秦毅澍眯了眼睛,心中略有些好奇。   还有什么事情是能让贺严修跟他求赐婚之事一并来说的?   「平安县君此次救治三殿下有功,皇上论功行赏,是否考虑再行封赏?微臣提议,封平安县君为县主,以示嘉奖。」   秦毅澍,「……」   来来来,这个皇上给你来做好不好?   从你踏进大殿开始,这算盘珠子拨的都直冒火星子了!   这个贺严修……   从去洪郑府赈灾,到苏玉锦在时疫之中大放光彩,再到回京请封……贺严修这每一步可谓都走的处心积虑,步步为其打算。   当真可谓用情至深。   秦毅澍有时候都要怀疑,这苏玉锦既是医术高明,会不会是对贺严修用了什么药,让其对她如此着迷且不顾一切。   但仔细想想,这般放肆且倾其所有投入的爱恋,大约也就这个年岁才有了……   待年岁再长一些,人的想法再复杂一些,家族,权势,利益……无一不是牵绊,无一不是拖累。   所以戏文和说书人口中的爱情才总是那般惹人沉迷,令人潸然泪下,引得众人追捧。   贺严修是至情至性之人,他能对苏玉锦如此,亦是会对亲人如此。   秦毅澍心中感慨,眼中却是露出复杂的光,扯着嘴角道,「若是论及封赏,朕先前已是赏赐过许多东西,县君晋封县主之事不是小事,容朕再仔细想上一想。」   虽并未答应,却也并未一口否决,那就还算有戏。   秦霈佑之事,皇上对苏玉锦心存感激,但这件事的起因到底是兄弟相争,手足相残,可谓是家丑,到底不能对外宣扬。   若是想要让苏玉锦地位再高上一些,还得需要一个更合适的契机。   贺严修明白此事,再次叩首,「微臣明白,谢皇上恩典。」   「还有别的事情吗?」秦毅澍瞥了贺严修一眼。   你最好没事。   「皇上政务繁忙,微臣不敢叨扰。」贺严修拱手。   「带上那些酥皮点心,赶紧滚出去。」秦毅澍不耐地摆手。   再跟贺严修说一会儿话,他觉得他得折寿好几年。   「是,微臣告退。」   贺严修拎着明海准备好的食盒退出了崇阳殿。   ——   十六过后,万物复苏,众人开始忙碌。   各处,皆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苏玉锦的府邸已经修缮完毕,各处基本上规整妥当。   苏玉锦让艾草等人开始陆续地收拾东西往那边挪,预备着等三月份的正式搬了进去住。   楼彦林和小乖上了一次门,是来辞行的。   兄弟二人已经收拾打点好一切,连马车都停在了胡同外面。   苏玉锦着人包上了许多吃食,交给楼彦林,「这些留着在路上当零嘴,你们一路上也要小心。」   「多谢平安县君。」楼彦林带着小乖拜了又拜。   「等我和大哥忙完家中的事,再回来看苏姐姐。」小乖说得郑重其事。   苏玉锦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惦记。   但此次回家,还不知道是何种模样,又何时才能归来……   小乖满脸都是不舍。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又道,「那你们一定要早些回来。」   秦毅澍:趁老子还没发火之前,带着朕的祝福滚出去 第383章 都怪她   「嗯!」小乖重重点了头。   目送楼彦林兄弟二人乘坐的马车离去,刮起的东南风,卷起了地上的一层尘土。   到了下午时,苏玉锦这里又来了客人。   来人是苏文宣,苏文宣的父亲苏绍元,母亲吕氏,以及妹妹苏云若。   一家人乘坐马车而来,看起来风尘仆仆,满脸都是疲态,眼圈透着微红。   苏玉锦忙将人请到屋中,吩咐艾草和柳妈妈端了热茶。   「见过安民伯,夫人。」苏玉锦端正行礼。   当朝品阶制度,伯为三品,县君为五品,面对安民伯,她这个平安县君理应行礼参拜。   「好孩子,快起来。」吕氏忙伸手去扶。   在迟疑了片刻后,吕氏将苏玉锦的手握在手中。   肌肤真实的触感自指尖和指腹传来,察觉到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后,吕氏眼中的雾气快速上升,几近哽咽,一声「玉锦」之后,再说不出旁的话出来,只将苏玉锦紧紧地搂住。   被对方这般紧紧拥抱,感受到大颗大颗落在她肩头,浸湿了脖领的泪珠,苏玉锦一时有些六神无主,只轻轻地拍了拍吕氏的后背,「夫人……」   「论辈分,你该叫她一声伯娘。」苏绍元声音低沉,亦是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早些年,在你刚出生时,我和你伯娘与你爹娘住的不远,两家关系颇好,尤其你伯娘与你娘,更是情同姐妹一般。」   原来不单单是有血缘关系,而且两家关系极佳?   所以吕氏看到她还活着,喜极而泣,万般激动。   大约也是替她的好姐妹而高兴吧。   苏玉锦低声安慰,「一别多年,现如今能够再见是高兴事,伯娘该高兴才是。」   「是,高兴,伯娘高兴。」吕氏声音发颤,这才松了胳膊。   却还是仅仅地拉着苏玉锦的手,更是伸手摸了摸苏玉锦的脸,泪水涟涟,如洪水决堤一般。   苏玉锦伸手帮吕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她哭成这幅模样,心底里亦是有些酸楚。   若是爹娘还在,看到她时,是不是也这般激动?   「当年听说你走失之后,我与你伯娘也到处帮忙找寻,却也始终没有找寻到你,后来四处打听,在江边捡拾到你的一只鞋子。」   「适逢当时雨季,江水大涨,当时江水卷翻了几只小船,连带着卷走了岸上的几个人,其中有与你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而你的那只鞋子里满都是淤泥,猜想你也有可能是走失之后想到码头找寻家人,结果被江水卷走……」   苏绍元叹息道,「而后多年,我们和你爹娘也陆续寻人打听探访,找寻你的下落,可终究没有任何结果,你爹娘不肯相信你已过世,那只捡回来的鞋子也不肯为你立衣冠冢。」   「自你爹娘和大哥去了之后,我和你伯娘也将此事渐渐放下,年前文宣从京中来信,提及当今平安县君名为苏玉锦,且幼年也曾经走失,爹娘名字皆对的上,我们十分欣喜,迫不及待想来京城看望你。」   「可奈何我身有封号,无旨意不得随意离开,便只好急忙上奏皇上,请求来青河,隔了一个多月才得到批覆,这才急忙来这里看你。」   「玉锦现如今,当真是已经长大了呢……」   苏绍元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落下了眼泪,片刻后才红着眼睛看向苏玉锦,「玉锦这些年,一定……」   吃了不少苦吧。   苏绍元最后几个字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这话问的有些多余。   那般年幼的初初,在那样乱糟糟的世上,哭了多少回,受了多少饿,被人拐进那样的地方,又是遭受怎样的打骂,才练就了那样一身的本事,在那种地方活下去……   苏绍元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袖中的手更是握成了拳头,将手心硬生生攥出一道道血痕。   吕氏听到苏绍元问的话,亦是再次泣不成声,只抱着苏玉锦,低声喃喃,「都怪我,都怪我……」   当初若不是因为她突发奇想,带了初初去买什么奶酥卷儿,也不至于被当时街上的马车给冲散,让初初受这么多年的罪过。   「此事又怎会怪伯娘。」苏玉锦安慰道。   「当时你们一家南下时,我们本有意一同前去,结果适逢你伯娘身子不适,我们便耽搁了几日。」   苏绍元解释道,「自你走失之后,你伯娘便十分自责,自认为若是当初能够与你们一家一起走的话,多些人看顾你,便不会出那样的事情。」   「伯娘莫要怪责自己。」苏玉锦道,「世事无常,意外总是出其不意,任是谁也不愿有意外发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罢了。」   若是当初她不曾走丢,和爹娘一并顺利南下,大约也就没有后来之事,不会有万花楼,亦不会有贺严修。   有些事,终究难以言明。   「万事有失有得,大约也是那些年的历练,现如今才能周全许多事,也才能有今天的日子。」   苏玉锦笑道,「现如今能跟伯娘,伯伯相见,我有了至亲之人,伯伯和伯娘也有了我这个亲人,从前之事到底已经过去,伯伯和伯娘还是不要过于放在心上了。」   是啊,过去的事,还是不要多提了。   对于他们而言,是痛苦不堪,悔不该当初,是极其悲伤的。   而对于苏玉锦来说,亦是不敢回首,不愿回忆的时光。   可谓多说无益。   「玉锦说的没有错。」苏绍元深吸了一口气,也劝慰吕氏,「莫要再哭了,平白惹得孩子伤心……」   吕氏闻言,忙拿了帕子将自己脸上的泪擦拭干净,更是连连点头,「嗯,嗯!」   待喝上了几口茶水,吕氏的情绪平稳了许多,虽仍旧眼睛通红,声音沙哑,但脸上也挂了浅浅的笑意,「方才光顾着伤心,也没跟玉锦介绍介绍。」   「这是你伯伯,我是你伯娘,堂哥文宣,堂妹云若,文宣先前说,你们在洪郑府时便见过面,你还帮云若治好了身上的毒伤,救了若若的性命。」   「是呢。」苏云若点了点头,走上前拉着苏玉锦的手,「当时便喜欢苏姐姐的很,成日盼着苏姐姐若是我的亲姐姐便好了。」   里面有两句话写出来浓浓的甄嬛传的味道……o(╯□╰)o 第384章 有了家   「现在看来,每日许愿也是管用的。」   苏玉锦当真成了她的姐姐。   虽然是堂的,但那也是亲的!   苏云若原本便是活泼开朗的性子,此时笑容明媚,言语俏皮,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原本沉闷的气氛,因为苏云若的缘故,变得轻松了些许。   一通闲聊,彼此互相了解现如今的境况。   因为早先便结识苏文宣和苏云若的缘故,对苏家状况也算颇有了解,苏玉锦这会子通过吕氏,又得知了许多细节。   譬如知道苏家现在只有苏文宣他们四人主子,底下奴仆有二十三个,全家加起来一共二十七个人。   知道苏家现如今在洛南府那的府邸是个五进的宅院,其中有一处叫做雪晴的院子,种满了各式花草,十分雅致安静。   知道苏家现如今有个做菜的厨子,最是擅长做淮扬菜,其中一道大煮干丝,比正宗淮扬菜酒楼做的还要地道。   知道苏绍元屋子的廊下养了两只画眉,一只学舌鹦鹉,那鹦鹉话说的十分流利,甚至能够背唐诗……   皆是家中的趣事,苏玉锦听得兴趣十足,时而连连点头,时而笑意满脸。   吕氏瞧着身边的苏玉锦,满眼的怜爱几乎溢了出来,更是伸手抚了抚苏玉锦额边的碎发,「等得了空,一定要去家中住上一阵子。」   「一定呢。」苏玉锦答应的十分干脆,「伯娘到时候别嫌我闹腾就好。」   「怎会,伯娘巴不得你能到伯娘家住一辈子呢。」吕氏笑道。   眼中不自觉地又噙满了泪花。   「又说傻话呢。」苏绍元在一旁笑了起来,「玉锦往后必定是要嫁人的,怎能在家中住一辈子?」   「所以说是巴不得啊。」吕氏笑着擦了擦眼角,「往后就算是要嫁人,待逢年过节的,也能回家去小住不是?」   「伯娘说的极对。」苏玉锦连连点头,「待得了空,一定去伯娘家住上一段时日。」   虽然只跟吕氏等人只见了小半日的面,话说的也有限,可大约是因为血缘以及幼时压在心底的那些记忆的缘故,苏玉锦只觉得和吕氏等人十分亲近。   就好像……   有了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既微妙,又让苏玉锦觉得心中暖意十足,甚至只想多和他们在一起。   话说到傍晚,艾草和柳妈妈去准备晚饭。   因为有客人在,二人特地去会宾楼那拿了几样菜,又准备自己动手炒上几个菜来配着吃。   这样菜式丰富,不失了礼数,也能显得两家关系亲近。   柳妈妈和艾草正忙碌着,吕氏却是卷了袖子来下厨房。   「玉锦小时候最是喜欢我做的酱肉丝,我这么多年手艺也算没落下,也让玉锦再尝一尝我的手艺。」   见吕氏自告奋勇,苏玉锦便笑眯眯地应了下来,自己系了围裙来打下手。   酱肉丝,吃的时候配着红萝卜丝,黄瓜丝等,拿小薄饼卷了,咬上一口酱汁四溢,肉香十足,却又不乏萝卜和黄瓜的清香,十分美味。   而要想做好这酱肉丝,最关键的是要做好两点,一是腌肉丝时的各种配料,二是酱汁的配料和各种调味料比例。   吕氏显然对这道菜颇有心得,在这两个步骤时,各种调味料搭配的也极好,且在肉丝下锅炒时,放了一大勺的猪油进去。   有了猪油做底,酱肉丝的酱汁滋味更加香浓,后味可谓十足。   连苏玉锦这样手艺的人,在吃到吕氏做的酱肉丝时,亦是忍不住连连点头。   吕氏的手艺真的没得说,吃起来有着寻常人做不出的鲜美滋味,让人有些欲罢不能。   苏玉锦吃的香甜,却也因为「职业病」的缘故,下意识地去思考这道菜为何会做的如此美味。   吕氏做这草菜时所用的东西,皆是她知道的寻常做法,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即便炒肉丝时放了些猪油提鲜,但论理来说提鲜的滋味有限,不该如此好吃才对。   大约是如吕氏所说,是因为她幼时便十分喜欢这道菜,所以对这道菜有滤镜,觉得格外好吃?   见苏玉锦吃的大有狼吞虎咽之意,甚至嘴角上都不小心染上了酱汁,吕氏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忍不住想掉眼泪。   小时候的初初,每每吃酱肉丝时,也是这幅模样。   吕氏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尽数都逼了回去,拿了手中的帕子帮苏玉锦擦拭嘴角的酱汁,「你既是喜欢吃这道菜,我明日再给做。」   「再做上一道你爱吃的杏仁豆腐来。」   杏仁豆腐是甜品,以杏仁和牛乳为原料,将杏仁磨成细细的浆,混着牛乳煮沸后放凉,待足够冷却成型后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   因白嫩且口感软嫩如豆腐一般,因而得名。   吃的时候或直接吃,或浇上蜂蜜,或配上桂花酱,滋味皆是美妙。   杏仁豆腐清爽且口感发凉,又爽口美味,夏日来上一份最是解暑美味。   而现如今冬日虽冷,可屋中炭火地龙烧的极热,又时常进补温热的食物,难免觉得有些干燥上火。   这个时候来上一份这个,也是极佳的享受。   但是想想那嫩滑且入口即化的口感,苏玉锦便已是觉得口中的唾液似有些快速分泌,更是连连点头,「好啊。」   「不过又得辛苦伯娘了。」   「哪里就辛苦了,只要你爱吃,做多少份伯娘都乐意那。」吕氏说着话,又给苏玉锦卷了一份博饼卷酱肉丝,「再吃一些。」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   一顿饭在吕氏的投喂下,苏玉锦吃的有些撑。   甚至于送苏绍元和吕氏四人出门时,都还忍不住打了个嗝儿。   「玉锦别送了,客栈离的不远,两步路就到。」苏绍元和吕氏劝阻,「外头天冷,快些回去吧,我们明日再来家里头。」   四人所住的客栈,就在会宾楼的旁边,的确是不远。   且今日天气晴朗,这会子月光皎洁,脚下的路看得也是一清二楚。   「好。」苏玉锦笑着应下,但还是往外又送了送,直到苏绍元和吕氏再次劝阻,苏玉锦这才往回走。   到了家门口,苏玉锦下意识地回头,去瞧四人远去的背影。   求月票呀~ 第385章 逃   四人的身影笼罩在月光下,虽看得清楚,却又显得有些模糊,带着一些不大真切的感觉。   脑中莫名地出现了两个身影。   同样是在月光下,同样是被月光拉的老长,且渐行渐远。   突然,那两个身影身边冒起了冲天的火光,火光之中人影幢幢,似有嘶喊声响起。   那两个身影变得惊慌失措,仓皇逃离,一边更是说起了话。   「怎么办?」   「断不能坐以待毙,要逃……」   「……」   「姑娘!」   艾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尖锐,且带着浓浓的焦急之感。   苏玉锦回过神来,「怎么了?」   「姑娘没事吧。」艾草扶着苏玉锦,满脸担忧,「方才姑娘捂着胸口,脸色难看的很,眼睛都直了,婢子喊了好几声姑娘都没反应……」   「姑娘这会子感觉如何,可要去请大夫来瞧一瞧?」   艾草一边问,一边上下打量苏玉锦,生怕出什么岔子。   苏玉锦这才察觉出来后背一阵凉意,额头上亦是蒙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大约是因为方才想事入了神,所以过分紧张?   可是,为何会突然想到这样的场景?   甚至连那声音都听得十分真切。   就好像……似乎真的发生过一样。   是在穿越到这里时,不曾接收到的,本该属于原主的记忆吗?   可是,这样的记忆,会是关于什么事情的?   逃,要往哪里逃。   是谁要逃……   苏玉锦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感觉脑子似要炸了一般,嗡嗡直响。   眼看苏玉锦脸色又变得十分难看,艾草越发担忧,「姑娘,还是去看一看郎中吧。」   「无妨。」苏玉锦摆手,「大约是因为最近一直在忙着府邸布置和搬家的事,又惦记聚味斋那里,所以有些疲累而已,好好睡上一觉,也就无妨了。」   「那姑娘早些洗漱歇下吧。」艾草扶着苏玉锦进了院子,「柳妈妈方才便铺了床,婢子给姑娘灌个汤婆子,姑娘睡得也舒坦一些。」   「嗯。」苏玉锦点头,同艾草进了屋。   ……   苏绍元和吕氏四人沿着胡同往客栈走。   步子缓慢。   吕氏一步三回头,直到走到胡同口时,停了步子,往胡同里头张望。   月光明亮,纵使一眼看过去也能够看清胡同里头的全貌。   空荡荡的胡同里,没有半个人影,显然苏玉锦已经回去了。   吕氏有些晃神,下意识便要抬脚去追。   苏绍元拉住了她,「这么晚了,玉锦也该睡了,我们也早些回客栈了,明日晨起吃过早饭再来看玉锦。」   吕氏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等明日去的时候,把东西带上。」   今天是第一次去见苏玉锦,带过去的东西并不多,不过一些带来的特产而已。   实际上,吕氏给苏玉锦准备的东西,整整装满了一条船的船舱。   除了各种布匹吃食以及各种瓷器,还有一些本该属于苏玉锦的东西。   自苏玉锦走失那年起,每年都给她准备的春夏秋冬的衣裳,鞋子,首饰,按着年岁放到不同的箱子里头,整整齐齐的收着。   且这些东西,要么是吕氏亲手做的,要么便是她亲自挑选,当时只假装苏玉锦还在,没想到,这些东西当真有到她手中的那一日。   吕氏泪目,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苏文宣在旁边扶住她,「母亲。」   「母亲。」苏云若也伸手挽住了吕氏的胳膊。   吕氏先是拍了拍苏文宣的手背,接着又摸了摸苏云若的额头,「走吧,咱们先回客栈。」   「好。」苏文宣应下。   四人慢慢走到客栈,各自回房歇下。   舟车劳顿,到了青河安顿好客栈后便急匆匆地去寻苏玉锦,并无任何歇息的时间,可谓十分疲累。   一番收拾后,连情绪最为复杂的吕氏都进入了梦乡。   苏云若却还在桌前,翻着手中的话本子,看到精彩处时,忍不住嘴角上扬。   「时辰不早了,小姐快歇下吧。」丫鬟香巧一边铺床,一边劝道。   「今儿个不困。」苏云若笑道,「待我看完这几页再睡。」   「小姐晨起便起的早,又忙活了大半日,还不困?」香巧笑道。   「今儿个高兴,虽然身上疲累,可精神极佳。」苏云若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子,「香巧,你觉得锦姐姐好不好?」   香巧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平安县君自然是好的。」   「是吧,我也觉得。」苏云若的眉梢飞扬了起来。   她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不知是爹娘因故去世,还是被爹娘硬生生抛弃,总之,自打她记事起时,她便是一个人。   一个人在街上讨饭,跟其他叫花子打架抢夺吃的,可以说是真正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不知还能活上几日。   而每当她在街上讨饭吃,偶尔有一两个给她施舍吃食或者银钱的贵人,在看到她蓬头垢面,满面脏污时,皆是会摇头叹息。   这可怜孩子,命真不好。   她的命真的不好吗?   不过她没时间想这些,她需要活下去,而活下去时,需要去找饭食来吃,找衣裳来穿。   于是,她每日地蹲在客栈或者酒楼的后门处,碰运气去找寻客栈酒楼后厨里头剩下的剩饭剩菜,或者来往的客人大发善心。   直到有一日,她碰到苏文宣。   当时比她大不了几岁的苏文宣,将一根冰糖葫芦塞给她。   苏文宣生的好看,脸上的笑像天上灿烂的日头,双眼亮晶晶地就像天上的星辰,且他给她糖葫芦的动作,略有些迟疑。   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苏云若记得,当时的她拧起了眉。   冰糖葫芦,是她从未吃过的东西,但是看别人吃时候的模样,还有旁人口中所说的,说是吃着极酸。   酸的东西容易让人更觉得饿,而且那根冰糖葫芦只剩下了三颗,并不能填饱肚子。   所以她当时过段地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我不吃,谢谢哥哥。」   当时的苏文宣在听到这话时,先是瞪大了眼睛,伸手拉着她到了一辆刚刚停下的马车跟前,迫不及待地向马车前站着的苏绍元和吕氏激动地喊「爹,娘,妹妹,是妹妹。」 第386章 死气沉沉   苏绍元和吕氏先是一惊,接着将她拉过来,仔细地看。   接着满脸都是失望……   很显然,她不是妹妹。   苏绍元和吕氏也劝了苏文宣,说他认错了人。   可苏文宣当时哭的厉害,哽咽不已,「她跟妹妹一样,也不吃冰糖葫芦……」   苏绍元和吕氏的眼泪当时就落了下来,片刻后从荷包里头拿了一锭银子,交给了她,让她去买东西吃,买衣裳穿。   她从未见过那么大,那么重的银子,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好心人。   她看到那马车旁边,跟着两个小厮。   大户人家,身边都是有下人的。   而且不止一个。   她想了想,跪在他们三人的面前,将银子还了回去,问他们愿意不愿意买了她去当丫鬟,什么粗活累活她都会做,她不要卖身银子,只要能吃饱饭有地方住就可以。   不知是觉得她可怜,还是因为觉得她很有胆识,还是因为苏家的确缺丫鬟……   总之,苏文宣等人将她带了回去。   但她没有成为苏家的丫鬟,而是成了苏家的小姐。   她有了新的名字,不再发愁吃穿,不再担心没有地方住,更不必担忧会被人欺负。   她好像有了个家。   只不过,这个家看起来总是死气沉沉的。   哪怕苏家的生意做的很大,赚了很多钱,因为乐善好施的缘故,有极高的地位,但她看到的仍旧是母亲的以泪洗面,父亲的唉声叹气,以及哥哥的郁郁寡欢。   她知道,她的亲人本该还有个姐姐,但是姐姐走丢了,下落不明。   她大概猜想到,当初苏家将她捡了回来,并未做丫鬟,而是成为苏家女儿的缘故,大约是因为她和那个姐姐差不多年岁大,也同样的脾气有些倔。   她唏嘘,更替父亲母亲和哥哥伤心。   但父亲母亲和哥哥待她这样好,她不想让他们不开心。   她努力地看书识字,努力的学琴棋书画,努力地孝顺所有人。   不知是因为姐姐走失的事情过去了许多年,还是因为她的努力有了效果,渐渐的她能看到母亲脸上偶尔有了笑颜,父亲的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就连哥哥,也打起了精神。   而所有人,待她也越发好。   她明白,父亲母亲和哥哥待她这般好,全是因为初初姐姐的缘故。   大约是觉得待她好了,便能善有善报,给初初姐姐积攒下来一些阴德,希望她也能机缘巧合地有人看顾和心疼。   而现如今,过去这许多年,初初姐姐仍旧下落不明,但苏家寻到了一位族亲。   平安县君苏玉锦,成为了她的堂姐。   而且因为寻到了这位堂姐,父亲母亲和哥哥,似乎十分高兴。   只要父亲母亲和哥哥高兴,她也就高兴。   而且,锦姐姐样样极佳,让人心生亲近之意,她也欢喜的很。   苏云若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你说,明日跟母亲一并再去锦姐姐家中时,我该给锦姐姐带些什么东西?」   「今日小姐去的时候,不是已经送过见面礼了?」香巧诧异,「那可是早些年无意中得了一株野山参,现如今世面上已是不好找寻,可是贵重的很的。」   苏云若摇了摇头,「东西虽然贵重,但显得疏远的很,得送锦姐姐一些以示亲近的东西才行。」   「那……」香巧想了想,斜眼瞥见了旁边针线笸箩,「帕子?」   笸箩里绷着绣框的帕子,是苏云若在来青河的途中绣的,虽然是打发时间,但帕子用料极佳,且苏云若在绣的时候还曾感慨,说是最近几年绣的帕子里头手感最好的一方,往后一定要只用这方帕子。   「也行,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也是我亲手绣的,表达情谊最佳。」苏云若拿起那帕子仔细来瞧,更是笑道,「这上头绣的也是兰花,锦姐姐气度高华,如谷中幽兰一般,送给锦姐姐,也最为合适。」   「可这帕子还差许多呢……」香巧提醒。   「不妨事,我晚上赶一赶,剩下的也就差不多了。」苏云若说话的功夫,便拿起了针线。   香巧见状,想张口提醒。   苏云若因为去年押运赈灾粮途中被人袭击而中毒之事,虽然身上毒已解除,可她却并未按着当时苏大夫所言好好休息,以至于落下了一点病根儿,眼睛变得熬不得夜,若是熬夜久了,便会红肿流泪。   更何况,这几日舟车劳顿,睡眠原本就不好,今天再熬上一夜……   但看苏云若此时绣的认真,再想一想自家小姐一提及平安县君那高兴无比的模样,便只将这些话尽数咽了下去,只去又点了几盏灯,好让苏云若看的更加清楚。   翌日,苏玉锦吃罢早饭后,便迎来了苏家四口。   首先看到的,便是苏云若有些红肿的眼睛,还有眼睑下浓重的乌青。   「若若是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到屋子里坐定后,苏玉锦看着苏云若有些担忧,「还是身子不大舒坦?」   「大约是骤然换了地方,有些睡不着吧,不妨事的,我年岁小,身体结实的很。」苏云若嘻嘻笑着,一边将自己连夜绣好的帕子拿了出来,「这是我送给锦姐姐的,不知道锦姐姐喜欢不喜欢?」   苏玉锦接了过来瞧。   帕子料子极佳,柔软舒适,且上头的花绣工极佳,配色也极为好看。   「好看。」苏玉锦抬头,「是若若自己绣的?」   「是啊。」苏云若道,「来的途中绣的,想着送给姐姐。」   苏玉锦抿了抿唇。   苏云若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性子也属于开朗洒脱型的。   原本苏玉锦以为,苏云若这般是有些像陆雯静,也大约跟她一般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可不曾想这绣工竟然也是极佳。   而且看苏云若这黑眼圈……   什么途中绣的,不过是昨晚赶的。   但她连夜赶着绣出来……   大约是因为极为重视她?   「这帕子绣的好,我喜欢的紧。」苏玉锦心中暖意十足,笑道,「谢谢若若。」   「锦姐姐喜欢就好。」苏云若咧了嘴。   那她的夜就没有白熬。   「看完若若绣的衣裳,也看看伯娘做的?」 第387章 吐血昏迷   吕氏笑着招呼苏玉锦,将一个布包袱打开来,拿出里头包的整齐的两件春装,搁在苏玉锦的身上比划了一番。   是两件套裙,一件浅藕荷色的,一件是淡烟青的。   颜色皆是苏玉锦喜欢的,最关键的是这大小长短,瞧着也颇为合适,就仿佛是订做的一般。   吕氏见状欣慰地笑了笑,「本是估量着做的,不曾想大小倒也合适,这过了年天气渐暖,也能随穿。」   「多谢伯娘。」   这是吕氏的疼爱,苏玉锦尽数都收了下来,让艾草去挂在房中。   收下了东西,几个人便继续聊起了家常。   惬意地说笑、聊天,收下吕氏以及其他人送来的各样东西,享用吕氏做的可口饭菜。   而后的几日,苏玉锦过得便是如此的日子。   虽然每日皆是如此,但每天都有新鲜的话题来聊,且每日相见,都越发增添了几分的亲近。   一向喜欢忙碌的苏玉锦,突然觉得有些享受这样悠闲惬意的时光。   甚至在这日傍晚送吕氏等人出门时,苏玉锦还挽着吕氏的胳膊笑盈盈道,「伯娘明日还来吗?」   「可是有什么事?」吕氏看着苏玉锦笑的灿烂,一时有些晃神,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没什么事。」苏玉锦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有些想吃伯娘做的梅菜扣肉。」   苏玉锦自认自己是个贪嘴的人。   可以说,也是因为贪嘴的缘故,她在前世时,才因为吃不到合口味的小吃或者饭菜,自己琢磨着下厨,练就了一手的好厨艺。   但也因此,苏玉锦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十分挑剔的人。   从食材、调味料乃至做法,以及菜式的色香味等,无一不是要求极高,却单单因为幼时的记忆,对吕氏所做的任何菜都加上了极强的滤镜。   甚至带着浓烈的期盼。   真的是想天天吃。   「好,明日便做梅菜扣肉。」吕氏满脸都是宠溺的笑,「只是明日虽有梅干菜扣肉吃,但明日能来的就只有我和若若两个人。」   「伯伯和大哥有事?」苏玉锦歪了歪头。   「是啊。」吕氏点头,「翰林院那边有许多事,文宣不敢过多告假,今晚便得星夜赶往京城。」   「至于你伯伯那边,有个客商这几日便到了京城,要谈瓷器的生意,你伯伯便也跟文宣一并去京城,好准备一二。」   眼下已是二月初,这个时候京城之中正值春闱。   春闱之后便是殿试,于翰林院而言,的确是有许多事情要做。   而春日已是万物复苏之时,各个行业渐渐复苏,苏绍元要忙着去谈生意,也是正常事。   尤其安民伯这个爵位是苏家靠赈济灾民,捐赠家产换来的,苏家自然也得努力做更多的生意,确保自己的根基不倒。   「嗯。」苏玉锦笑了笑,让艾草去拿了一些当用的治疗和预防风寒感冒的药丸,让苏绍元和苏文宣带着。   「玉锦费心了。」苏绍元接了东西过去,「我去京城大约也就是十来日的功夫,这段时日你伯娘和若若在这里,只怕还得你费些心照应一番。」   「伯伯说这话便是客气了。」苏玉锦抿嘴笑,「说起来,府邸那边已是收拾的差不多,我这里的东西也往那挪了个七七八八,原本想着三月份再往那搬,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明儿个我就先搬了过去住。」   「那边院子大,屋子也多,伯娘和若若干脆就跟我一并搬过去住,这样也比住在客栈里方便许多。」   「而且……」   苏玉锦嘿嘿笑道,「这样的话,想吃伯娘做的吃食也能随时讨的到。」   「也好。」吕氏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   跟初初住在一起,是她做梦都想的事情。   「那咱们便说准了,明日晨起我便喊底下人去帮着搬东西。」苏玉锦道。   「好。」吕氏笑眯眯地应下。   苏绍元和苏文宣互相看了一眼,亦是笑了笑。   笑容里带了些如释重负。   苏绍元和苏文宣当晚便乘坐马车往京城而去,而翌日晨起早饭后,苏玉锦喊了艾草,柳妈妈,还有府邸那采买备用的下人,一并去了客栈。   吕氏和苏云若二人也是早早起了床,让下人们将东西收拾妥当,尽数装入箱子之中。   从洛南府那原本带了许多东西过来,但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带来给苏玉锦的,现如今送了个七七八八,他们本身的东西不算多,只收拾了五六个大箱子。   两辆马车便将东西尽数运送了过去,下人们又按着苏玉锦的吩咐,将东西陆续送到各个屋子里头。   一通忙碌,已是到了正午。   吕氏下厨做了梅干菜扣肉,又做了虾仁炖豆腐,山药芙蓉汤,柳妈妈做了酱香鸭腿,干煸蘑菇。   每一样菜皆是滋味极佳,尤其梅干菜扣肉,滋味浓郁,肉质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最受欢迎。   三个人吃的津津有味,尤其苏玉锦满足感十足,笑眯了眼睛。   待吃罢午饭后歇了一歇,盘算着待会儿要做些什么的苏玉锦,听到底下人来报。   说云芝斋的掌柜云永年突然吐血昏迷,县城之中所有大夫束手无策,云家人没了主意,只好着人来请苏玉锦。   「先给对方回话,说我这就去。」苏玉锦说罢,急忙去收拾自己的药箱子。   待收拾妥当,苏玉锦便带着艾草急匆匆地赶往云家。   被小厮一路领着到了云永年所住的院子,云夫人已是在门口迎着,满脸泪痕,眼睛更是肿成了杏子。   「见过平安县君。」云夫人没忘记行礼,而后哽咽道,「实在是满县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这才斗胆去请了县君来帮小儿看上一看,还望县君莫要怪责。」   「夫人客气了。」苏玉锦忙伸手将云夫人扶了起来,「夫人还是快带我去瞧一瞧云掌柜吧。」   「是。」云夫人急忙将苏玉锦领进了屋子里头,在床边放了软凳。   苏玉锦坐下给云永年搭脉,片刻后又试了试他的鼻息,查看了一下瞳孔后,拧起了眉,「云掌柜这是气急攻心才导致的昏迷。」   啊,月票啊,这个月的月票好低迷的说……虽然订阅看起来还可以,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爱上了别的人,不爱二爷了? 第388章 猜猜我是谁   「需施针打通经络,疏通淤血后,人才能醒来。」苏玉锦问询,「云掌柜可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晨起的还好好的。」云夫人道,「吃过早饭后便去铺子忙碌,听伙计说期间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失魂落魄的,呆坐了好一阵,而后便吐了口血,昏了过去。」   「问伙计缘由,伙计只说当时他什么都没说,更不曾提及去过那里,见过什么人,所以这会子都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   不知缘由?   苏玉锦眉头不舒,「那我先施针吧。」   调养的事儿,等云永年醒了再说。   「有劳县君。」   云夫人一边应答,一边腾出了床边的地方。   取针,消毒,施针……   待苏玉锦最后一枚银针在云永年的人中穴位处试探着慢慢捻动时,云永年的眼皮子略动了动。   看来有戏。   苏玉锦加重了手中的力度。   云永年的眼皮颤动了几下后,缓缓睁开,在看到自己面前的苏玉锦和云夫人时,嘴唇抖动了许久,但没有说出口任何话,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永年!」云夫人惊呼了一声,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苏玉锦忙将其他的银针尽数都拔了下来,快速搭了搭云永年的脉搏,道,「云夫人放心,云掌柜并无大碍,只是刚刚醒来,气血不稳,觉得十分疲惫而已。」   「我开上一个方子,让云掌柜照方喝上几幅,便能渐渐恢复。」   苏玉锦顿了一顿,看了看紧闭双眼的云永年,拉着云夫人往外走了走,更是压低了声音,「只是云掌柜心中郁结,夫人还是要问询一二,看看能否帮其疏解心结。」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   这样的状况,若是不能调理心情,只怕一碗一碗的汤药喝下去,并无半分作用可言。   「我明白了,多谢平安县君。」   云夫人直冲苏玉锦道谢,待苏玉锦写了方子后,急忙让丫鬟将东西拿了过来,「有劳县君跑这一趟,知道县君家底丰厚,手里的东西更是样样不缺,这是先前偶然得来的一串玛瑙,品相颇佳,还望县君莫要嫌弃。」   「云夫人厚意,却之不恭,我便收下来了。」   这玛瑙串是要当做诊金,苏玉锦身为大夫,理应收下。   见苏玉锦收下了这些东西,云夫人也是心头一轻,亲自送苏玉锦出了大门,「平安县君慢走。」   待苏玉锦走远了,云夫人这才急匆匆地赶回到云永年的床前。   已有底下人拿了苏玉锦的方子去附近的周记药材行去抓药,而此时的云永年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幔帐的顶棚,俨然一副失神的模样。   见云永年此时睁了眼,且呼吸平稳,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妥,云夫人略略安心。   但一想到方才苏玉锦交代的那件事时,不免又颇为担忧,「永年……」   见云永年并不回应,云夫人这一颗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儿,急急询问,「你可是遇到了什么极为难办的事儿?」   「倘若当真遇到了难事,不拘是什么,说给娘听一听可好?娘虽年岁大了,又没什么本事,可到底比你多活了许多年,兴许也能帮你想一想办法?」   「永年,你张口说一说可好?」   云夫人絮叨了许久,仍旧没有得到云永年的半分响应,一阵悲痛涌上心头,眼泪更是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几颗泪珠落在了云永年的手上。   丝丝凉意,让云永年呆滞的眼神有了些许动静。   偏了偏脑袋,云永年看着云夫人伤心不已的模样,发干起皮的嘴唇动了又动,这才出了声,「娘帮不了我的。」   「娘,我想静一静。」   沙哑的声音落地,云永年强撑着身子,艰难地要翻身。   云夫人急忙帮他将身子翻了过去。   背对着她的云永年,即便身上穿着中衣,但仍旧能够看到他消瘦的身形,有些突出的肩胛骨。   云夫人捂住了嘴,眼泪从指缝中滑落。   她这个做娘的竟是这般不合格。   一不知道自家儿子究竟为何如此颓然绝望,二竟是没有注意到他何时变得如此消瘦。   云夫人此时想嚎啕大哭,但一想到云永年说自己想静一静,便强忍着泪水,出了屋子。   廊下,下人正将抓来的药放在药罐中熬煮,浓浓的药香气息夹杂着炭火的气味阵阵袭来,让云夫人心中越发不舒服。   「夫人。」有丫鬟过来,捧着手中的锦盒,「周家打发人送了两株灵芝来。」   「哦。」云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想来是周夫人派人送来的。」   周家与云家交情不错,生意上也互相帮衬,眼下云永年病成这幅模样,周家送东西来也是寻常事。   不过……   云夫人看着那锦盒,「周夫人怎么知道永年病了?」   「婢子不知。」丫鬟垂首回答,「想来是咱们家的人去周记拿药,那边掌柜的知道的,告诉了周夫人去?」   「倒也是。」云夫人点头。   铺中大掌柜皆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想的周全,做得体面。   「平安县君开的药方中没有灵芝,大约暂时用不上,先收起来吧。」   云夫人吩咐道,「再去熬点软糯的肉糜粥来,看待会儿永年能不能吃上一些。」   「是。」   丫鬟得了吩咐前去做事,云夫人看着紧闭的屋门,再次叹了口气。   ——   苏玉锦和艾草回到府邸时,已是日头西沉。   踏进院子门,便瞧见吕氏正坐在院子里头,手中拿着针线忙碌。   苏玉锦凑近了瞧,瞧见吕氏手中拿着的是一个鞋面,而她正拿着针在鞋面上头扎花。   聚精会神的。   夕阳余晖,此时的吕氏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下,整个人都似蒙上了一层薄纱一般,越发显得时光雅淡,岁月静好。   苏玉锦看着这幅情景,不由得弯了弯唇角,更是玩心大发,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跟前,伸手虚蒙住了吕氏的双眼,更是刻意捏了嗓子,「猜猜我是谁?」   猜猜我是谁?   吕氏的耳边似飘过了清脆的童音和银铃一般的笑声,让她不由得身子一僵。   让我看看都是谁会给可爱滴小玉锦投月票~ 第389章 威胁   泪水几乎从眼眶中飙了出来,吕氏下意识地回答,「是初……」   片刻后回过神,吕氏强忍了眼中的泪,只赶紧轻咳了一声,当做是嗓子难受发错了声音,后又急忙改口,「是谁呢?这可不好猜,得让伯母好好猜一猜才行。」   「嗯……听这个声音,大约是玉锦?」   「猜对了!」苏玉锦松了手,笑嘻嘻地半蹲在了吕氏的跟前,饶有兴趣地看她扎花,「伯娘这是扎的什么花样,看着好看的很。」   「扎的是玉兰花。」吕氏笑道,「你既觉得好看,那便是最好的。」   最好的?   苏玉锦扬眉,「伯娘是要给我做鞋?」   「嗯。」吕氏点头,「我看你似乎也不大爱穿外头买的鞋,脚上的鞋都是艾草给你做的,方才便问柳妈妈寻了鞋样子出来,想着做上几双,到时候你也好替换着穿。」   苏玉锦的确不喜欢穿外面做的鞋。   因为原主自小在万花楼上练习跳舞的缘故,脚趾的关节处落了病根儿,稍有摩擦便觉得难受,因而对鞋子要求颇高。   就连艾草,也是做了好多双后,才做出苏玉锦穿着舒服的鞋子。   此事外人并不知晓,伯娘虽然这些天与她时常在一处,但能观察的如此细致入微,可见对她当真是疼爱。   苏玉锦觉得心中暖意十足,抽了抽鼻子,「谢谢伯娘。」   「傻孩子,跟伯娘客气什么?」吕氏摸了摸苏玉锦的脸颊,「伯娘疼你,还不是应该的?」   这十多年里头,她都没有机会好好疼玉锦,这会子做得这些着实谈不上。   她往后,要将从前没有给过的疼惜,统统都给补上才行。   「你刚从外头回来,快进屋去歇一歇。」吕氏笑道,「这会子天儿也有些变冷,我也得回屋子里头做活。」   「好,那咱们一起进去。」苏玉锦帮吕氏收拾东西,搀着她一并进了屋子。   院门口处,苏云若抿了抿唇。   方才苏玉锦和母亲的举动谈话,皆是落在了她的眼中。   两个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原是没什么。   可是,刚刚苏玉锦刚到院子里头同母亲开玩笑时,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初?   母亲是要说,是初初?   是因为锦姐姐也是走失多年后寻了回来,所以母亲将锦姐姐一直当成了初初姐姐?   还是说,锦姐姐,原本就是初初姐姐……   初初姐姐自幼走失,锦姐姐也是幼时与家人走散。   这原本相识两家的女孩儿,皆是要遭遇这般的不幸?   苏云若咬紧了下唇。   ——   整个皇宫笼罩在了一片肃穆之中,就连这日晨起的早朝,也是气氛低沉。   崇阳殿的大殿静得针落可闻,百官皆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个。   秦毅澍此时看着案台上厚厚的奏折,再扫了一眼底下站着的乌压压的人头,眉头紧蹙,脸色阴沉。   半晌后,才开口问询,「可有本上奏?」   有人身形动了一动,想要拱手上前,但不等动作,便被旁边的同僚兼好友给拉住。   对方更是疯狂地向其使眼色。   疯魔了不成,敢在这个时候叨扰皇上?   那人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微微点头,继续端正站着,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这一幕落在了秦毅澍眼中。   若是搁在平常,他最是厌烦犹豫不决之人,但今日却也无心计较,只抬了手道,「春闱之事到了哪一步?」   「回皇上。」此次担任主考官的,乃是礼部甄尚书,朗声回答,「正在糊名易书,大约还有三日,便可进行批阅试卷。」   「春闱每三年一次,乃是朝廷选拔可用之人的关键,务必要仔细公正,不得有任何纰漏。」秦毅澍强调。   「皇上放心,微臣明白。」甄尚书拱手,「内帘官每日调换所负责之事,外帘官亦是每日轮岗,且每日抽签决定所做之事,微臣确保没有任何纰漏。」   甄尚书做事素来稳妥,秦毅澍颇为放心,此时神色舒缓,「嗯。」   而后扫视了一眼底下,「既然诸位爱卿没有旁的事,便退朝吧。」   「嗯……安国公,贺严修,秦霈佑留下。」   「是。」贺严修三人应声。   「退——朝——」   随着明海的高声,其余人皆是缓步退了出去。   秦霈垣走的时候,斜眼瞥了秦霈佑一眼,甚至到崇阳殿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越王秦凌澍此时经过秦霈垣旁边,压低了声音,「大殿下需记住喜怒不形于色这句话才行。」   秦霈垣自觉失态,忙收回了目光和脸上的愠怒,稍微歪了歪脑袋,「是,皇叔所言极是。」   「你还年轻,万事需得沉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秦凌澍笑道,「不过是皇上近日看着三殿下身子刚刚恢复,多多看顾而已,到底是亲生父子,许久不见,此时父子之情更是浓厚之时,倒也寻常。」   「是。」秦霈垣点头,却也蹙眉,「说起来,三弟这病好的倒是极快。」   知道秦霈衡在幕后下了黑手,而秦霈佑又中了罂粟之毒时,秦霈垣寻人仔细打听过,知道了这罂粟的厉害。   秦霈佑能在发现之后三四个月治好,可谓出人意料。   「大约是因为平安县君的缘故。」秦凌澍道,「平安县君医术高明,既能治得了时疫,想来这样的病对于她来说也不在话下。」   「本王还听说,这贺侍郎似乎和平安县君不大一般,而那平安县君又生的颇为标志,倘若此事为真,这贺侍郎还真是寻来了一门如意婚事呢。」   如意到既是个美人,又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说起来,当真是可惜了……   当初知晓苏玉锦的身份和行踪时,派去的杀手被其身边的暗卫给拦下,他为此也再不敢单独刺杀苏玉锦,以免露出马脚。   不曾想,这苏玉锦竟然一步步到了这个地步。   也不知道,当初还年幼的苏玉锦,知道多少东西,对他有没有威胁……   秦凌澍失神,秦霈垣却是冷哼了一声。   好的婚事,谁又没有呢?   闫思颖即将过门,闫家这样的家世和地位,岂是一个区区县君可比?   也就贺严修这样行事乖张的人才想到这样的偏路来走。   古代考生送给阅卷官员的试卷,并不是考生的原卷,而是经过了誊抄过的。这个过程,叫做「糊名易书」 第390章 丈母娘看女婿   秦凌澍见状笑了起来,「说起来,大殿下喜事在即,到时候必定办的颇为隆重吧,本王一定前去凑了热闹,讨上一杯喜酒来喝。」   「这样的喜事,自然是要请皇叔的。」秦霈垣拧眉,「只是眼下龚婕妤在宫中自缢身亡,父皇正为此事动怒。」   「虽然这嫔妃自戕乃是重罪,父皇有意秘密发丧,并不想耽搁我与嘉皇叔的婚事,但这龚婕妤到底是后宫妃嫔,也要顾及一二,这喜事怕是要一切从简。」   提及此事,秦霈垣便觉得十分烦闷。   龚婕妤自被降位之后,在宫中的日子过得一直不如意,且皇后因为恼怒秦霈衡连累秦霈垣的缘故,不但不对其多加照顾,反而是处处刁难。   但,也不至于让其吃不饱穿不暖。   甚至,若是龚婕妤乖乖听话的话,是能够顺利活着的,而且再熬上几年,待他当上了太子乃至皇上,便可以将其捞了出来,过几日风光的日子。   可她偏偏没有如此。   非但并不听从皇后叮嘱安分守己,反而是日夜啼哭谩骂,现如今更是做出自戕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还偏偏挑在了他要娶闫思颖进门之前。   秦霈垣有理由相信,她是故意的。   故意以丧事,给他的喜事添堵。   真是不得不说,有龚婕妤这样眼界狭窄的母亲,也难怪秦霈衡那般不长进,做出那等容易被人发现的手段。   看秦霈垣脸上愠怒渐增,越王秦凌澍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欣喜,接着耷拉眼皮,「世事无常,大殿下还是不要过于在意。」   「且此时大殿下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自己的事情上为好,好让皇上瞧到大皇子勤恳踏实的一面才行。」   「嗯。」秦霈垣点头,「皇叔所言极是。」   「此外,闲暇之余大殿下也得勤于练习骑射,过了殿试之后,皇上一向要去春搜,你在这方面一向比三殿下强出许多,这次也好好表现,让皇上高兴。」秦凌澍提醒。   「多谢皇叔提醒。」   提及春搜之事,秦霈垣忍不住挺直了腰杆。   如越王所说,秦霈佑醉心诗书,整个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模样,这方面,的确是他秦霈垣大放异彩之时。   「客气。」秦凌澍笑了笑。   二人并肩,接着往外走。   ——   二月,正值春日渐浓,春雨自晨起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直下了整整两日两夜,待到这日的晌午,天儿才算放了晴。   傍晚,日头西下,地面潮湿,空气中透着浓浓的寒意。   这样的天气……   最适合吃上一顿热气腾腾,连汤带菜的东西。   然而,素日里的火锅,吃的也并没有什么新意可言,苏玉锦在想了想之后,便开始制作冒菜。   冒菜的美味关键,在于秘制调味料。   独家炒制的红油,花椒油,齑粉,花椒粉,花生酱,蒜末,醋……多种滋味浓厚的辛香料尽数混在一起,浇入煮食材所用的汤底之中,再放入煮好的各种食材,撒上白芝麻……   麻辣鲜香的滋味的弥漫在空气之中,引得众人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本着万物皆可冒菜的原则,苏玉锦更是将小厨房内所有的食材尽数放了个遍,什么鹌鹑蛋,豆皮,藕片,昆布,羊肉片,包心鱼丸……   苏云若看着那满盆子的食材只觉得眼花缭乱,最终捞了藕片和包心鱼丸上来往口中送。   鱼丸弹牙爽滑,内里的肉馅儿浓郁多汁,藕片清脆爽口,皆是好吃。   最要紧的是入口的辣,后味的麻,无一不在刺激着她的味蕾,越发觉得食欲大增。   「真好吃。」苏云若连连赞叹,「不愧是锦姐姐的手艺,当真没得说。」   而后又补充道,「这冒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   吕氏看苏玉锦和苏云若两个人皆是吃的香甜,自己也是跃跃欲试,可看到那盆中飘着的辣椒还有红彤彤的红油时,却又颇为犹豫,「辣的厉害吗?」   她不大能吃辣。   「有些辣,但不会很辣,是香辣的滋味,开胃的很。」苏云若笑答。   苏玉锦给吕氏捞了些羊肉片和豆皮,「伯娘尝尝,滋味不错的,若是觉得辣,便喝些这个。」   说着话,苏玉锦推了推旁边的碗。   碗中是苏玉锦用梅子熬的酸梅汤,最是解腻消辣。   见苏玉锦这般说,吕氏但大着胆子尝了一口。   美妙到难以形容的滋味,在舌尖渐渐蔓延开来……   吕氏顿时眼前一亮,又捞了腐竹和鸭血出来。   真好吃!   ……   没有外人在,三人此时敞开了肚皮来吃,满满一盆的冒菜竟是没有够,又让柳妈妈煮了半盆过来。   直到三人皆是再也吃不下时,这才放下了筷子。   但也没忘记最后再来上一碗酸梅汤舒缓一下此时麻辣无比的口腔。   吃饱喝足,往往容易犯困。   但今晚吃的实在太撑,三人便在院子里头来回的走一走,散一散步。   只是还没走上两步,外头有了响动。   不等艾草前去查看,贺严修便披着满身的月光踏进了院中。   颀长的身形,在月光的笼罩下越发挺拔,许久不见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尤其是在看到苏玉锦后,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   苏玉锦亦是眼前一亮。   贺严修来了!   说起来,自贺严修回京之后,到现在已是有了一个多月。   思念早已在脑海和心中酝酿成了陈酿,此时再见面,已是带了微醺之意。   但……   吕氏和苏云若在场。   苏玉锦强忍了想给贺严修一个熊抱的念头,更是提醒贺严修,「方才还在跟伯娘和若若聊起二爷,不曾想这会子就来了。」   贺严修会意,在冲苏玉锦笑了又笑后,这才冲吕氏和苏云若拱手,「苏夫人,苏小姐。」   「贺大人。」吕氏和苏云若皆是福了一福。   「夫人不必客气,严修是晚辈,不敢在夫人面前托大,只唤我一声严修便好。」   苏文宣回京之后,已是寻了贺严修,说明苏家认亲之事。   既然苏夫人是苏玉锦的伯娘,那便也是他的伯娘。   吕氏自然也已经从苏文宣那得知贺严修与苏玉锦此时的关系,此时见贺严修仪表堂堂,谦逊有礼,笑着点了点头。   春寻,指的是皇家春季狩猎 第391章 不治身亡   「平日便听玉锦时常提及严修处处都是好的,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吕氏说话间,将贺严修再次打量了一番,又再次微微点头。   不错。   不愧是初初的眼光。   「夫人谬赞。」贺严修拱手笑答。   「你这会子过来,只怕还没吃晚饭?」苏玉锦道,「今晚做了冒菜,还有一些,我让人给你热一热,再做两张烫面饼来吃。」   「好。」贺严修应下,跟着苏玉锦先进了屋子喝茶取暖。   吕氏和苏云若则是各自回了院子。   柳妈妈和艾草手脚麻利,很快端了冒菜和饼子过来。   许久不曾吃到苏玉锦做的吃食,此时又是忙完公务一路骑马而来不曾停歇,贺严修此时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所谓形象,只狼吞虎咽起来。   一边吃,一边连连称赞苏玉锦的厨艺好。   苏玉锦素日里听惯了旁人认可她的厨艺,多少也有些免疫,但从贺严修口中说出来的,却怎么听也觉得不够。   更是笑眯眯地看着贺严修,娇嗔道,「这一个多月不见,人不见长进不说,反倒是越发显得没出息了,这饭吃的似有人跟你抢一样,再者说了,京城那边那么多酒楼厨子的,还没有好吃的不成?」   「自然没有。」贺严修看着苏玉锦,笑得无比狡黠。   苏玉锦察觉贺严修在盯着她笑得不怀好意,知道他此时必定满脑子的登徒子想法,脸颊微红,没好气地将酸梅汤放在了他跟前,「喝些这个。」   去去火气!   贺严修毫不客气,吨吨吨地喝下了大半碗,接着去消灭那盆冒菜,待觉得肚子被填的差不多了,才放缓了进食的速度。   「来时祖母念叨你许久,还交代我一定要问一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去京城。」贺严修吞下一颗鱼丸,笑问,「待苏夫人回去,你去京城再住上一段时日?」   「也好。」苏玉锦应下,「老夫人用的安神香怕是也要用完了,先前楼掌柜走时又给了我许多,到时候一并带了过去。」   「嗯。」贺严修笑着点头,「我先前回京,求了皇上赐婚,皇上已经应允,大约到了四五月份,便会下了旨意。」   听贺严修提及此事,苏玉锦也「嗯」了一声。   恋爱谈了有段时日,的确也该论及婚嫁。   贺严修在许多事情上考虑的周到妥当,而且一步一步地按着计划有条不紊地往前推进。   这是让苏玉锦觉得最有安全感的一点。   将贺严修手边的酸梅汤碗添满,苏玉锦问,「三殿下近日如何,状况可还好?淑妃娘娘那呢,胎像可安稳?」   「都好。」贺严修如实回答,「三殿下按时服用汤药,每日也勤加锻炼,恢复的极佳,几个月下来,非但不曾出现身体虚弱状况,反而比以前状况更好。」   「淑妃娘娘如今有太医们照料,自己平日也格外留心,不过多进食,也确保每日正常行走锻炼身体,一切安稳,只是……」   贺严修顿了顿,「极其害口,尤其喜欢吃辣的。」   苏玉锦闻言笑了起来,「民间传闻酸儿辣女,虽并无太大根据,却也有一定道理,倘若当真如此,淑妃娘娘到是得偿所愿。」   「至于喜欢吃辣的,这也好办,年前我跟艾草腌了许多辣白菜和辣芥菜,现在放置的时间够长,淑妃娘娘这样的有孕之人也可食用,你走的时候带上几坛,让淑妃娘娘解馋。」   她和贺严修的婚事,八字虽然只有了一撇,可那一捺却也是早晚的事情。   她既是贺家往后的媳妇,那淑妃便也是她的姑母,需得孝敬一二。   「好。」贺严修见苏玉锦如此体贴,笑眯眯地应下。   烛光摇曳,朦胧的光映照着,让苏玉锦原本美丽的面容显得越发有些美轮美奂。   贺严修一时看的有些痴,伸出手,想摸一摸苏玉锦的脸颊。   门口挂着的帘子「哗啦」动了一下。   贺严修下意识地缩了手,紧接着从苏玉锦的面前的碟子里拿了一块饼子来吃。   一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   但掀了帘子进来的人是艾草,手中捧着一大碗热乎乎的汤。   小吊梨汤,是刚才苏玉锦吩咐做的。   冒菜好吃,酸梅汤也解辣,二者混在一起,可谓绝配。   但二者到底都有些刺激肠胃,尤其是酸梅最后的滋味在口中,会觉得不太舒服,清淡可口的梨汤,能让肠胃舒服许多。   待艾草走后,贺严修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甚至拿帕子擦了擦手。   这次,贺严修甚至往门口看了又看。   在确保再也无人进来时,贺严修松了口气,再次想伸手……   「二爷。」   兴安走了进来。   贺严修嘴角抽搐了一下。   苏玉锦在一旁忍俊不禁,只咯咯地笑。   果然某些个登徒子想要做的厚颜无耻的事,连老天爷都不会答应。   贺严修满脸无奈,却也并未说什么,只拿了饼子往口中恶狠狠地塞,含糊不清道,「何事?」   「京中飞鸽传书。」兴安将手中的铜管递上。   贺严修顾不得去责备兴安,反而是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他不过刚刚从京城过来,饭都还不曾吃完,京城那便有消息送来。   可见十分紧急。   贺严修拧眉接过铜管,从中抽了卷成卷的薄薄的信纸出来,扫了一眼。   而后将那信纸略折了折,就着旁边的烛火引燃。   「出了何事?」苏玉锦看贺严修神色复杂,十分诧异。   「说是二殿下在督促修建皇陵时,不幸被坠落的巨大石块砸中,不治身亡。」贺严修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出来。   先是龚婕妤自缢,现如今是秦霈衡意外身亡。   这前后,不过几日的时间。   是巧合吗?   ……   夜深人静,各处皆是熄灯睡觉。   苏云若的房中还点着明亮的烛火,她正在打磨一块木料。   木料是檀木的,她想磨成珠子,给苏玉锦做一个檀香木质地的禁步,这样的话,她便可以日日佩在身上。   只是,打磨的时候,锉刀不小心磨到了手指。   血珠瞬间冒了出来,手指上很快一片殷红。   禁步,女子身上佩戴的玉佩一类的东西,起到限制女子走路幅度的作用,好让女子走路更加端庄,所以叫做禁步 第392章 二爷的菜   「小姐!」香巧急忙拿了帕子去包。   血渐渐地渗透了帕子,大有止不住的意思。   「婢子去问锦小姐要些药来。」香巧忙道。   「这个时候,只怕锦姐姐已经睡下了,再去打扰不好。」苏云若道,「箱子里头有治伤用的白药,拿了过来敷上就好。」   「方才婢子还见那边灯火通明,大约锦小姐应该没睡下的,小姐这伤的厉害,若是用白药,只怕容易留疤,锦小姐医术高明,想来必定研制了许多药粉和药酒什么的,估摸着比白药更好一些。」香巧提议。   这个时候,锦姐姐还没有睡。   苏云若看了看外头漆黑的夜,心中感慨。   大约是因为贺侍郎今晚来,有许多话要说的缘故吧。   贺侍郎家世才干乃至相貌皆是样样出挑,锦姐姐也着实是寻得了一个如意郎君的。   说起这如意郎君来……   苏云若脑中忽的掠过一个人的身影。   「小姐?」香巧见苏云若走神,便又喊了一句。   「嗯。」苏云若清醒,不以为然,「不妨事的,疤痕什么的也不打紧,这人平日里难免总有磕碰,留个一两个疤痕也是无妨。」   「可是……」   苏云若笑着打断,「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倘若对方因为我手上这道疤而不喜,那这人不嫁也罢。」   所谓的情爱,至少也该像贺侍郎和锦姐姐那般才是。   见苏云若坚持,香巧便也不再坚持,只去拿了药,帮她清理完伤口后敷上。   手指受了伤,今日这活是做不下去了,苏云若干脆让香巧收拾了一番,早些歇下。   贺严修在青河待了几日的功夫。   这几日,或是陪着苏玉锦将先前宅子里头剩下的东西搬到府邸里,或是到街上去逛一逛,采买些装束之物,但更多的时间是陪着苏玉锦在花园里头待着。   不过,与其说是花园,倒不如说是菜园。   趁着这会子天气还有些清冷,苏玉锦种下了一些春菠菜,大葱,香菜,红萝卜等。   菜苗是在温室里头育好移栽出来,这会子只需刨了坑儿一个个栽进去,种成一陇一陇,方便修整管理。   挖坑,栽种,浇水……   看着贺严修样样活做起来都动作娴熟,苏玉锦忍不住笑,「这知道的知道二爷是侍郎,不知道的,还以为二爷农夫出身呢。」   「既然你都说我官至侍郎,理应不好奇才对。」贺严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自进户部为官之时,到处查看田地农产,摸清各处田地及各种作物的状况。」   「自南往北,可以说什么地方的土质如何,适合栽种什么,几时栽种,几时种植,如何栽种,产量如何,我皆是十分清楚。」   「就像咱们这里的天气,再过一个月,差不多便可以给土豆育苗,种植土豆了,种土豆时记得放些草木灰,可以让苗出的更快,生的更好。」   贺严修所言极其在理,苏玉锦忍不住点头,「不错。」   心中却也是颇为感慨。   虽然他知道贺严修是个踏实能干的,但也觉得贺严修到底是沾了贺家家世的光,这才平步青云。   现在看来,能达到现在的成就,与贺严修自身的努力有更大的关系。   即便没有贺家,只怕以他的才干,也并非是寻常之人。   看苏玉锦并不急着栽种菜苗,而是在那发呆,贺严修停了手中的动作,蹲下来看她,「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在想我的这些菜,什么时候才能长好,能吃到嘴里。」苏玉锦随口开了句玩笑,「若是有什么灵泉水等类的,能让菜苗一下子长好,立刻吃到嘴里就好了。」   「只怕是没有。」贺严修眨了眨眼睛,「不过你的这些菜一时半会儿吃不到嘴里,可我的菜却是能立刻吃到口中呢。」   贺严修的菜?   什么菜?   不等苏玉锦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一黑,接着感觉到自己的额头突然增了些温热之感。   待苏玉锦回过神来,已是看到贺严修满脸都是得逞的奸笑。   「越发大胆了。」苏玉锦嗔怒,急忙四处张望。   「放心,我方才看过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影儿。」贺严修笑道。   正是因为没有任何人在,他才如此大胆,同时也为了不让旁人撞到,只蜻蜓点水而已。   就这方面的运气而言……   贺严修觉得自己不大理想。   还是要谨慎小心为好。   苏玉锦知晓贺严修的心思,便也没有多说,只白了贺严修一眼,而后接着种剩下的菜苗。   一片菜园,收拾了足足两日的功夫,总算是收拾了个妥当。   而苏玉锦看着一陇一陇,整齐无比的翠绿时,心中成就感十足。   倒是贺严修,往她跟前凑了凑脑袋,「当了两日的劳力,可有报酬?」   「有。」苏玉锦没好气的瞥了贺严修一眼,更是冲他勾了勾手。   贺严修会意,将脸凑了过去。   吧嗒。   贺严修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温热后,嘿嘿笑了笑,更是盘算着下次来的时候,是不是也得帮苏玉锦多做些活。   如果没活的话……   那就自己找点活来做!   因为惦记京城之事,贺严修当天下午,日头西沉时离去的。   到京城贺家时,已是夜色浓重。   兴安去打了水来洗漱,服侍贺严修歇息。   贺严修看到那洗脸水,在想了想之后,只伸手洗了洗,而后拿湿帕子在左面脸颊上擦了擦。   兴安,「……」   不用想,必定是二爷又从平安县君那讨了印章来盖。   看来下次再见平安县君时,需得跟她打个商量为好。   往后盖章最好两边都盖,这样他也可以免去几日的打水,岂不美哉?   ——   春闱发榜日。   一大早,贡院门口便围满了人,只挤得水泄不通。   待榜单张贴之后,人更是迫不及待往前,看一看自己是否人在榜上。   因为众人皆是往前挤,难免出现推搡踩踏之事,更是因此起了口角。   「你这厮这般无礼,实在有辱斯文!」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当真一点礼义廉耻皆是没有?」   「你们都且让一让,本公子必定是榜上有名,你们这些名落孙山之人,瞧了也是白瞧……」   瞧着那形形色色之人,远处的任建柏扯了扯嘴角。   写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埋了很久了,要挖出来重见天日~ 第393章 打尽算盘   这些人,素日里皆是端着一副读书人的架子,满嘴的之乎者也,礼义廉耻,更是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结果现实中不过是区区春闱发榜,便各个都成了这副模样。   这书大约皆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头去。   尤其是那几个在那争执不休的,满都是小肚鸡肠的做派,这样的人,倘若当真能够榜上有名,往后出仕为官的话,才当真是江山社稷之大不幸!   任建柏对这种情况嗤之以鼻,更是站的远远的,以免被那些人影响到。   笨和庸俗,是会传染的!   只是,任建柏此时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否能够顺利考中。   但若是此时也去跟那些人挤的话,实在是有些跌份儿!   思来想去,任建柏强忍着满心的冲动,决定要等上一会儿再去看榜。   等的时候,任建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于永业。   他与于永业虽不在一个书院读书,但因为同年考中的举人,又同是青河人,彼此见过几面,还算聊得来。   但任建柏却是有些不喜于永业的,原因是为色所迷,且为人过于急功近利。   虽然那苏记的霜叶模样生的十分不错,也十分能干,手中更是有些积蓄,是婚配的人选,可那霜叶到底是个奴婢,又没有爹娘,到底做不得秀才娘子。   可于永业却一副非霜叶不娶,甚至成婚之时,还摆出来了那样的架势,让人觉得他情深义重。   可仔细想一想的话,那于永业哪里就是那般的好,不过就是因为看到霜叶手中积蓄颇多,背后又有苏玉锦这样出手大方的主子,往后必定不少往家中拿钱,可以供他读书吧。   更何况,霜叶并无爹娘,即便有苏玉锦做主,可到底也是个姑娘家,许多事情霜叶自然不好给苏玉锦多说,所以十分容易被人拿捏。   这个于永业,当真也是打尽了算盘……   任建柏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永业的厌恶,甚至别过脸去,希望自己不要被他看到。   但很显然,他的动作慢了一些。   于永业在人群中看到了任建柏,快步走了过来,「任举人。」   「于举人客气。」任建柏自觉磨不开面子,只好拱手回应,「于举人可去瞧了榜单?」   「看了。」于永业有些不好意思,「虽名字在榜,但名次着实不高,排在了一百九十八名。」   「哦?」任建柏扬起了眉梢。   于永业这厮竟然考上了,老天爷还真是不长眼。   「那今年一共录取几人?」任建柏问。   「我方才瞧过,一共录取二百二十三人。」于永业如实回答。   「以前春闱,通常录取二百六到三百二不等,今年着实录取的不多。」任建柏微微点头,「不过人数既然不多,于举人却也能够榜上有名,着实可赞,我先恭喜于举人,哦不,是于进士了。」   但凡春闱榜上有名之人,便都能参选殿试,而到了殿试里,便再无落榜这一说,不过是要评选出一、二、三甲而已。   即便是最末的第三甲,也会赐同进士出身,此时称呼于永业为进士,倒也不算过于恭维。   于永业显然十分高兴,嘿嘿笑了笑,「任举人谬赞了。」   还真是谬赞的。   不过就是侥幸考中了举人,此次又侥幸考中罢了,说来说去,皆是运气而已,若是论实力,还真是差的远的。   任建柏自认文采比于永业高上许多,这会子听到于永业都能榜上有名,心中安定许多,只暗自挺直了些许腰杆,「我也去瞧一瞧榜单排名,先告辞。」   「别过。」于永业拱手,而后则是快步地往自己所居住的客栈而去。   一路欢天喜地的。   得赶紧写封信过去报个喜,好让娘和霜叶安心才行。   尤其是霜叶,此时已是双身子的人,最是容易想东想西,情绪不稳之时,得多多安慰她才行。   说起来,方才来看榜单的路上,途径一处   于永业这般想,脚下的步子又快了许多。   而任建柏则是慢条斯理地走到了榜单跟前,要查找自己的名次。   二百多个人名,字写的也并不大,密密麻麻的一大张,想要从中找寻到自己的名字还真不是什么容易事。   但既然方才于永业说自己是一百九十八名,那他大约能考个一百名左右吧……   思索片刻后,任建柏便从榜单中间开始看。   但看了前后几行,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莫不是考的更好一些?   任建柏心中一喜,慌忙往前看……   但,也没有。   莫不是比于永业的名次还要低?   任建柏有些不乐意,但仔细想一想,即便如此,但往后好歹也是进士,出仕为官,也算前途无量。   大不了,殿试上多多努力就是。   但,在一行名字一行名字地看过去之后……   任建柏有点慌,再次从头名往后一个一个地接着看,又再次从后面往前一个一个的点着看……   没有。   都没有。   榜上无名,名落孙山。   任建柏一张脸白成了纸,不可置信地看着榜单,在呆愣了许久之后,走到那看守榜单的侍卫跟前,「这榜单可是贴错了?」   不然的话,怎么会没有他的名字?   侍卫瞥了任建柏一眼,并不言语,倒是旁边有的人听到任建柏这般问时,哈哈笑了起来,「这榜单还有错的不成?」   「就是,我看是你名落孙山,不敢相信这是真实?」   「你也听人句劝,这春闱不过三年一次,待往后再考就是了。」   「这人若是魔障了,可就再也没办法咯……」   周围哄笑声一片,任建柏又羞又怒,袖中的手都攥成了拳头,想砸向那些丑恶的嘴脸,但一看到虎视眈眈的侍卫,又只能将此念头打消,只慌忙拨开了人群,往没人的地方跑去。   春闱落榜之人不乏丑态百出者,众人并不放在心上,在哈哈笑上一阵后,便又看起了旁的热闹。   任建柏跑了许久,待远离了那贡院时,这才放缓了脚步。   正值二月末,京城街上十分热闹,触目所及,满耳所闻,皆是各种喧嚣。   任建柏烦躁无比,走路的时候也不看路,只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算盘:上辈子大约是犯了天条,所以这辈子时不时被人打…… 第394章 见官   任建柏猝不及防,被撞的一个踉跄,险些坐在地上。   而撞到任建柏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满脸都是不悦,「眼睛长到脑袋顶上了不成,路都不看!」   对方满脸横肉,任建柏不敢吭声,只低着头畏畏缩缩地连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   再无旁的话来说。   那壮汉冷哼了一声,「果然是个呆的!」   而后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任建柏松了口气,但心中却也越发的恼怒不已,更是越发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对他指指点点,只让他越发觉得憋闷。   抬眼瞧见旁边有个小酒馆,径直走了进去,要上了一壶酒,两样小菜,闷头吃喝了起来。   日头升到最高处后,便顺着西方的天空慢慢往下滑。   直到那夕阳余晖燃起了一片霞光时,任建柏这才伸手捶了一下自己跟前的桌子。   这一捶用了极重的力气,震的那桌子上的酒杯和碗碟都颤了一颤。   路过的店小二不由的撇了撇嘴,尤其在看到他那桌子上的两道菜时,越发扬起了下巴。   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猪头肉,竟是硬生生地喝了一下午,当真……   不知道是说抠门,还是该说对这两样东西钟情。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此人书生模样打扮,又是满脸忧思苦闷的喝了这么半日的酒,必定是今年春闱落榜的考生。   这样的人,这会子最是心情低落之时,最好还是少惹。   店小二并不当回事,却也时不时地瞥了一眼,好避免那任建柏因为落榜之事发起疯来,再让那些这会子来吃晚饭的客人们恼怒。   而那任建柏在瞧见店小二时不时斜过来的目光时,越发有些不痛快,醉醺醺地指着那店小二喝道,「你一直瞧我作甚?我这脸上,可是长了什么花儿不成!」   「客官多想了,小的并没有……」   店小二急忙辩解,可任建柏正在气头上,自然不肯相信,「看便看了,这会子竟是还要狡辩?我再如何落榜,到底也还是举人老爷,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跟爷在这里呛声叫喊?」   「也怨不得你便是在这样一个小酒肆里面做跑堂的,如此瞧不起人,实则是一颗心烂了个彻底!」   听着这些喝骂声,店小二有些发懵。   他不过就是害怕这人喝多了闹事,就多看两眼,谁曾想竟是看出事端来了?   还看不起他这个跑堂的?   他跑堂怎么了,他跑堂也是不偷不抢,堂堂正正靠力气来赚钱的,还得被人数落不成?   店小二气得够呛,张口便要跟任建柏吵吵两句。   但不等他张口,酒肆掌柜便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店小二拽到了身后去,更是连连冲任建柏拱手,「这位客官消消气,是我管教无方,让底下人冲撞了你,属实罪过。」   「如方才客官所言,您是举人老爷,他不过是个跑堂的下人,您跟他计较,着实犯不着,这样,我敬您一杯!」   掌柜自己拿了个酒盅过来,自顾自地斟酒,眼见任建柏并无任何反应,便咬了咬牙,干脆开了口,「这顿饭,就算我请了!」   对方吃的酒菜都不算多,却是个难缠的,免了这桌子的酒菜,总比影响了别桌的生意要好许多。   掌柜的这般盘算,任建柏却是瞪大了眼睛,「你请?」   「你为何要请?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请了我这顿酒菜?还是说,你看着我就是那种落魄书生,连这顿酒菜都出不起钱?」   「当真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任建柏越说这气性也是越大,声嘶力竭地,只嚷的满酒肆的人纷纷侧目。   甚至有些不愿意被卷入事端的,刚坐下来连菜都不点,干脆起身离去。   掌柜的见状急的脑门上的汗几乎落下了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任建柏怒吼,「我告诉你们,我虽说这次着了旁人的道,名落孙山,可我却也不是那种寻常的穷酸书生!这酒菜不必你请,我自己付!」   一边喊着,任建柏一边伸手去腰间摸钱袋子。   却摸了个空。   任建柏心里一咯噔,接着去摸怀中。   亦是空空如也。   酒一瞬间醒了大半,任建柏慌忙找寻浑身上下,但仍旧是找寻不到。   可他晨起从客栈出来时,的的确确是带了钱袋子的,也清清楚楚地系在身上了的,怎的这会子就不见了?   任建柏努力回想,忽的想起了从贡院门口跑走之后,碰到的那个彪形壮汉。   那人将他撞的十分厉害,且当时那人离开时,他也觉得那人似乎满脸都是笑。   一定是那人偷了他的钱袋子!   任建柏慌忙辩解,「我可不是没有钱来付酒菜,不过是来的路上被人偷了钱袋子而已。」   被人偷了钱袋子?   酒肆掌柜原本一直躬着的身子此时直了起来,再看任建柏的目光中,也满都是复杂。   在又一次将任建柏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酒肆掌柜嘴角泛起了一抹嘲弄,「既是举人老爷这般说,大约是真的,只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举人老爷。」   这般撒泼无礼,身上全然没有半分读书人应有的斯文和宽宏大气,处处透着斤斤计较之感,怎么都觉得不是举人老爷。   这会子又说钱袋子被人偷了去。   既是知道钱袋子被人偷了去,为何又来吃酒?   是一开始就惦记着白吃白喝的?   酒肆掌柜紧皱了眉头,「京中一向没有吃霸王餐之事,客官今日要做这头一人?」   「我堂堂举人老爷,怎会做这样之事?」任建柏喝道,「你且等我片刻,我回客栈去取就是!」   客栈所住房屋的枕头里头,他还藏了五十两的银子。   「那可不成,你若是跑了怎么办?」店小二方才受了那样大的气,这会子挺直了腰杆,颇有了些扬眉之感,「我看那,咱们还是干脆去见官吧。」   「刚好,也能让我们知晓,这跟前站着的,是不是真的是举人老爷。」   店小二觉得自己跟前的人必定不是,到时候也好治他一个假冒的罪名,也算是彻底出了口恶气! 第395章 亲生父亲   见官?   亏这些人说的出口!   那些衙门的小吏最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断官司,安罪名,到时候他若是跟着那些小吏去衙门或者回客栈拿银子,必定又是闹得众人皆知。   知道他落榜之后到酒肆中买醉。   知道他吃酒之后没有银子付钱。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真是商贾最是难缠,简直犹如索命的恶鬼一般,丝毫不顾及旁人的脸面!   任建柏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此时只想谩骂眼前这个掌柜和伙计。   可一看到这两个人满脸的不屑和讥讽时,任建柏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此时他越是暴怒,对方只怕越觉得他是虚张声势,也越发要拉着他去见官了……   他的英明,便要在今日之内,毁于一旦不成?   「掌柜的,他一共吃了多少酒菜钱,我来付就是。」一位女子走了过来,轻声柔语地问道。   酒肆掌柜和店小二不约而同去看。   来者戴了帷帽,看不清楚面容,但看身形听声音的话,大约能判断出来对方是一位中年妇人。   且对方气质不俗,身上穿的是质地极佳的锦缎,让人不敢轻视。   「一共一两八钱银子。」店小二恭敬回答。   中年妇人从荷包中拿了两枚一两一个的银稞子,递给店小二,「不必找了。」   对方既是帮这个书生付钱,且出手十分大方,多给了赏钱,酒肆掌柜自然是满脸堆笑,「多谢夫人,夫人可要吃些饭食?」   「不必了。」中年妇人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荷包收了起来,看了任建柏一眼后,抬脚出了酒肆。   任建柏见状,忙追了上去。   对方脚步颇快,而他又因为吃了酒体力有些不支,直追了整整一条街,这才追上了那人。   「你还有事?」妇人缓声道。   「今日夫人既是帮了我,我理应向夫人道谢才对。」任建柏拱手,「也该将这酒菜钱还给夫人。」   「你……」妇人轻叹了一口气,「不必了。」   「只是你今日醉成这幅模样,实属不该,春闱落榜虽然是一件憾事,可你年岁尚轻,往后还有的是机会,属实不该如此失了分寸。」   任建柏顿时一惊,但又满脸苦笑,「夫人也知道在下落榜之事?」   「这是自然,自你到了京城之后,我便知晓你的一举一动,更是时常去看望你,你所有的事,我皆是一清二楚。」妇人轻声叹息。   任建柏听得越发胡涂,亦是满脸惊诧地看着眼前人。   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时常去看望他?   可是,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又为了什么……   任建柏想不明白,呆愣愣地询问,「你是……」   妇人并不言语,只是伸手将所戴的帷帽解了下来。   面容显露,任建柏看了个清楚,顿时一愣。   咬紧的下唇渗出血来,任建柏紧皱的眉头满都是怒意,但最终还是将这蹿到头顶的怒气强压了下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邹氏忙追了上去拦,「柏儿!难不成你连娘都不认了?」   任建柏咬了咬牙,看着邹氏的目光几乎喷出火来,「你当初离家,不辞而别之时,也没记得家中还有我这个儿子,想来也是不认我的,我又为何要认了你?」   邹氏离家的那几年,他是最艰难的时候。   因为父亲的死忧心忡忡,廖氏又变本加厉想着讨名声,他又处于院试的关键时刻,族中因为他年轻,又想趁机占其房屋和田产的便宜……   天知道他那几年是如何面对刻薄的族人,繁重的课业,以及咄咄逼人的廖氏是怎么挺过来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母亲,邹氏当年不辞而别,将他扔在了任家村的缘故。   他心底里,是恨邹氏的。   恨邹氏的不辞而别,更恨邹氏当年的未婚先孕,给他这么一个奸生子的身份。   虽然随着廖氏被毒哑和流放,这个秘密几乎永远被埋在了地下,可一旦有心人翻了出来这件事的话……   任建柏越想,这心中越气,尤其在看在邹氏头发上别的那通透如玉的发簪,以及手腕上戴着的沉甸甸的金镯子时,火气亦是更大。   「看母亲这模样,似乎现如今过得不错?」任建柏满脸讥讽,「难不成,母亲已经寻到了我的亲生父亲,还是说母亲又寻到了更好的人家,此时过得逍遥自在?」   邹氏身形一晃,「你,你都知道了?」   「纸包不住火,母亲当初做过的事,自然瞒不住所有人。」任建柏冷哼了一声。   邹氏脸色白了又白,但片刻后却又松了口气,满脸轻松,「既然你已知道了此事,那娘便不再瞒你,你的亲生父亲,的确并非那个村夫,而是另有其人。」   「呵,母亲倒是承认的干脆……」   「你现在,便随我一起去见你的亲生父亲如何?」   见邹氏这般说,任建柏冷笑,「母亲这是打算坐实我奸生子的身份?」   邹氏看了任建柏好一会儿,一双美目中流露了些许笑意,「若是你父亲不认,那你是奸生子,可若是你父亲肯认我呢?那你便不再是奸生子的身份,不过只是外室之子而已。」   这两者,有区别不成?   任建柏扯了扯嘴角。   邹氏却是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父亲现如今膝下无子,虽说是外室之子,但只要他能将你接入府中,那你便是家中堂堂正正的少爷,再无任何人敢小瞧了你。」   「而你若是能讨了你父亲的欢心,得了你父亲的肯定,别说什么春闱殿试,还是什么入翰林,出仕为官,也不过都是他的一句话罢了。」   任建柏顿时一愣。   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人的一句话便能办妥?   他的亲生父亲,是怎样的人……   ——   三月,桃花盛开。   府邸之中栽种的桃树此时繁花朵朵,远远望去,如云霞一般。   苏玉锦觉得这样的美景不能浪费,这样好的花瓣更是不能辜负,于是和吕氏、苏云若一并摘了许多桃花花瓣。   晒桃花茶,做桃花酥,研磨成酱做成桃花馅儿的酥饼,或是放在绢袋中做成香囊挂在床头……   等三人忙活得差不多时,苏绍元回来了。 第396章 有事要说   比着从青河离开时,苏绍元看着身形消瘦了许多,就连脸上的颧骨都比先前略高了一些,但精神极佳,尤其脸上始终挂着笑。   由内而外散发的会心笑意。   「看伯伯这般高兴,可是京城那的生意十分顺利?」   「嗯。」苏绍元点头,「虽说中途出了点变故,耽误了几日的功夫,但最后还是颇为圆满。」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我在青河待的日子便没有计划的那般多了……」   他原本还惦记着,忙完正事,可以多陪初初几日。   眼下只怕是不能了。   事情成了之后,他还要尽快回去做后续的一些准备。   吕氏一听这个,眼中的光也暗了些许。   苏绍元察觉,握了握吕氏的手,「不过我入京时,给圣上递了折子,奏请七月份时再来京城,这期间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三四个月的功夫,再刨去路上的时间,实际也没有多少天的。」   「刚好咱们回去时,适逢清明,咱们也去给怀义他们一家上一柱香,也替玉锦祭拜一番。」   「嗯。」吕氏明白苏绍元的用意,点了点头,「这是正经事。」   苏玉锦满脸感激,「谢谢伯伯和伯娘。」   「还不都是应该的?」吕氏将苏玉锦揽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满脸慈爱的笑意。   苏绍元看着她们母女亲昵的模样,已是嘴角上扬。   苏云若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苏玉锦察觉,笑问,「若若在想什么,感觉魂儿都丢了?」   苏云若回过神来,「盘算着剩下这几日里头,还能吃到几顿锦姐姐做的饭菜和吃食呢。」   「锦姐姐,前几日你做的那个什么铁板烧实在好吃的很,连那铁板炒米饭都跟平日里吃的炒米饭不同,我寻思着何时才能再吃上一次?」   「若是想吃,晌午咱们便吃这个。」苏玉锦满口应下,「再给你加一个炒河粉和铁板豆腐。」   「好!」苏云若兴冲冲地点头,接着又嘿嘿笑道,「再加上一份茄盒!」   「不如再加点蒜香鸡翅?」苏玉锦戏谑。   「那就再点点鸭血?」苏云若亦是逗笑。   「好!」   ……   而后的几天,整个府邸的上空,都飘荡着一股浓郁的铁板烧滋味。   等桃花的花瓣都落了个七七八八时,苏绍元,吕氏和苏云若要启程离开。   行程规划是先从青河这边的渡口上船,顺河南下,再换乘马车前往洛南府城。   苏文宣和贺严修都来相送。   待最后一件行礼都搬上了船,苏绍元拱手,「请回吧。」   话音还未落地,吕氏眼中的泪便落了下来。   但不等旁人劝阻,她已是拿了帕子将眼泪擦拭干净,拉着苏玉锦的手道,「左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到时候我们再来看你。」   这话像是说给苏玉锦听的,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嗯。」苏玉锦点头,「伯娘多注意身体,你眼睛不好,往后针线还是要少做,且我看伯娘在春日时似乎对杨柳絮颇为敏感,我给伯娘包的药,路上记得熬煮了来吃。」   一路南下,天气渐暖,路上的杨柳絮必定少不了。   「嗯。」吕氏哽咽,「你也要多注意休息,莫要过于劳累,给你做的衣裳和鞋子也记得替换着穿,天气变化记得添减衣裳,晚上睡觉,莫要蹬被子,你小的时候,睡觉最是不老实了……」   絮絮叨叨地交代了许多,苏玉锦并不觉得厌烦,只笑着一一应下,「伯娘放心。」   吕氏还想再交代两句,一旁的苏绍元拉了拉她的袖子,「时候不早,该开船了,若是太迟出发,怕是到晚上赶不到好地方住宿。」   「嗯。」吕氏只好将满肚子的话皆是咽了下去,拍了拍苏玉锦的手背,「我们走了。」   「伯娘慢走。」苏玉锦抽了抽鼻子,目送苏云若扶着吕氏上了船。   船帆扬起,在船工们的推拉下,船离了岸,驶入河水中央,缓缓地沿着河流向南二区。   苏玉锦的手一直挥着,直到那船只完全消失在视线内时,才慢慢地放下来。   刚放下来,便被贺严修捞了起来。   苏玉锦歪头看贺严修,而贺严修亦是扭头看着她,更是点了点头。   没事,还有我在。   知道贺严修是在安慰她,苏玉锦鼻子微微发酸。   「父亲和母亲在青河的宝丰钱庄那给你存了些东西,你得空的时候去看一看是什么。」   苏文宣道,「不过不拘是什么,皆是父亲母亲的一片心意,你还是尽数都收下来为好。」   「嗯。」苏玉锦点头。   不过也不知道伯伯和伯娘给她存的是怎样的东西。   但不拘是什么,正如堂哥所言,是伯伯和伯娘的一番心意,留着便是。   苏玉锦笑道,「时候不早,文宣哥既是已经告了假,不如在家中吃过晌午饭再走?」   从这里到京城,也不过两三个时辰的路而已,不耽误他明日去上衙。   「也好,刚好我也有事情要跟你们说。」苏文宣沉声道。   待到了县君府邸,吩咐艾草和柳妈妈去预备午饭,苏玉锦给苏文宣倒了一杯热茶,「文宣哥要说什么事?」   「在翰林院任职了半年,皇上对我也算赞许有加,打算将我调至礼部任职。」苏文宣道。   「嘉王爷大婚,大殿下娶侧妃进门,又适逢龚婕妤和二殿下先后离世,这几样大事尽数都赶在了一起,礼部自是有些忙不过来,缺人的档口从各处抽调一些人前去,也算寻常。」   贺严修想了想,道,「不过当初二殿下在礼部任职,上下打点了许多,自二殿下被罚之后,皇上却也并未动礼部分毫,想来现如今也是要趁这个时候塞些人进去,也好将一些用着不顺手的给清理一二。」   「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当下便应允了此事。」苏文宣笑道,「不过礼部这段时日忙碌成这个样子,倒也不单单是因为这四件事的缘故。」   「那便是要预备着淑贵妃册封之事?」贺严修扬眉。   皇上已是下了圣旨,淑妃入宫多年,伴驾有功,晋封淑妃为淑贵妃。   39959543,茶暖的书友群,喜欢本书或者暖暖其他书的小客气都可以来玩~如果只喜欢安静看书的小可爱,可以关注一下暖暖的作者账号,感谢支持~ 第397章 爱不爱   只因淑妃现如今怀有身孕,不宜行册封礼,更无精力应对来往恭贺,皇上便特地下旨,交代待其平安生产之后,册封礼与满月礼一并进行。   宫中从未有过贵妃,淑贵妃乃是头一例,且淑贵妃膝下儿女双全,现如今再添一个孩子,往后地位越发尊贵。   且现如今皇上对皇后和大殿下皆是态度淡淡,而对三殿下青眼有加,许多人皆是猜测着往后的太子之位极有可能落在三殿下的头上。   淑贵妃身为三殿下的生母,这册封之礼自然不能马虎。   而淑贵妃的预产期在五月下旬,六月初,到时候忙完四月份的许多事情后,刚刚好接上茬。   贺严修猜想,能让礼部费神的,大约便是此事了。   苏文宣却是摇了摇头,「淑贵妃册封之事的确十分重要,但到底是六七月份之事,有极为充足的准备时间,虽然礼部自觉此事需谨慎对待,却也并不慌张。」   「眼下需要忙碌的,是越王之事。」苏文宣看了贺严修一眼,道。   「越王?」贺严修想了想,道,「我倒是听闻越王早先在外养了一个外室,但在娶了现如今的越王妃后,便将那外室遣走,可那个外室生养了一个儿子,却一直瞒着越王,现如今那外室带了儿子前来认亲。」   「越王起初并不承认这对母子,对其颇为冷落,反倒是越王妃,做主将那对母子接入了府中,强逼着越王滴血认亲,明确了其母子身份。」   「越王妃请求越王在皇上跟前为那失而复得的儿子请封世子,更是请求越王将那外室封为侧妃,好为未来世子正名。」   「正是此事。」苏文宣点头,「越王按越王妃所请求的向皇上上了奏折,而皇上亦是觉得越王一直不曾有子嗣,此时既然有了,也算了了先帝的一桩憾事,便已是同意此事,所以礼部近日需要忙碌的事情也就多加了一件。」   认祖归宗对于皇家是一件大事,尤其越王一脉自越王妃生下郡主之后,便再无任何喜事,皇上自然也颇为重视。   对于礼部而言,的确是一桩需要谨慎对待,不容有任何纰漏之事。   只是,越王有了子嗣……   当初贺严修觉得越王与大殿下和二殿下走的极近,颇为不能理解他这般急切地要在几位皇子做出抉择是为了什么。   现在看来,大约是为了自己的后代打算?   早早地站了队,也就早早地为自己儿子铺平了路?   ……   晌午饭做的是酱香烤鱼,用的是个头极大的清江鱼,配上各种菜蔬,只围着炭炉子一起吃。   也不在屋子里头,只趁着晌午的暖意融融,在院子里头支上了桌子,一边看院子里头的繁花似锦,一边聊天,一边享用这香喷喷的烤鱼。   可谓是极佳享受。   尤其是对于苏文宣来说。   左边坐的是初初,右边坐的是初初的未来丈夫……   可谓人生一大幸事!   往后这样与初初吃饭的事,还是要多一些为好。   苏文宣吃罢饭后,在这里待到日头西沉,盘算着京城城门关闭的时间,待实在不能再耽搁时,才告辞离去。   苏玉锦和贺严修去送了一送,待回来时,苏玉锦看着垂花门内栽种的那棵开的极盛的桃花时,忍不住感慨。   「这越王妃,竟是这般爱越王?」苏玉锦拧眉。   爱到,连旁人的孩子都能接受,甚至还主动去请封世子。   当真是世间少有,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形容,只怕也不为过。   贺严修扬起了眉,「那你,爱不爱我?」   「好端端地,怎么问这个?」苏玉锦好奇。   「先说嘛。」贺严修拽着苏玉锦的袖子,扭糖儿似的撒了娇。   苏玉锦抬眼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微红着脸颊点了头,「嗯。」   「那你……」贺严修顿了顿,「可愿接受我与旁的女子恩爱生子?」   苏玉锦,「……」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呢!   微眯的眼睛迸出了利刃一般的目光,苏玉锦伸手揪住了贺严修的一只耳朵,「你要不要猜猜看?」   「不必猜,你肯定不许。」贺严修赔了笑脸,「不过我也自然不会,不过跟你玩笑罢了。」   苏玉锦见贺严修这般说,松开了手,片刻后又去仔细查看,「可揪疼了?不过是听着那些话生气……」   「没有。」贺严修笑答,「你这才是正常女子应有的反应。」   「嗯?」苏玉锦歪了歪头,想了好一会儿,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越王妃的贤惠,不同寻常?」   是了,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自私的。   不存在什么贤良大度,亦不存在什么爱屋及乌。   不过是颜面之下的不得已罢了。   那越王妃,大约也是看事已至此,不得不做出一副自己主动的模样,保全自己的名声,以及在越王跟前的地位。   在这样一个妻妾成群,合法合理的时代,越王妃大约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头咽?   「嗯。」贺严修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非但如此,大约这些事情,都并非是越王妃所做,不过是背上了这些事情,戴上了一顶本不属于自己的高帽。   而这样的帽子戴在身上时间长了,便彻底摘不下来了。   「所以……」苏玉锦顿了顿,看着贺严修目光炯炯。   「嗯?」贺严修歪了歪头。   「你以后不会纳妾对不对?」苏玉锦十分认真地问。   贺严修,「……」   不过就是想引导她察觉越王和越王妃的不妥,结果到最后变成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当然不会。」贺严修郑重其事地说道,见苏玉锦不以为然,急忙举起了手,「我发誓!倘若我负了你,或是心中有了别的女子,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今生今世,我心中唯有你一人。」   不但今生今世,还有来生来世,往后生生世世,唯有你一人。   见苏玉锦仍旧不言语,贺严修拽着她的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说的话,你不信么?」   「信,不过我现在有点不高兴。」   你得哄哄才行。   看着最近的月票状况,作者也想问一问各位小可爱们,你们还爱我吗?o(╥﹏╥)o 第398章 来得及吗   哄?   这好说!   贺严修兴冲冲地吩咐兴安将这次从京城来的时候带的东西拿了过来,更是满脸堆笑地拿给苏玉锦看。   「这个质地厚实,分量足,足足有五两重。」   「这个是累丝工艺的手镯,看着样子好看,关键是掂量着颇有分量。」   「这个工匠们用的磨砂手艺,看着光泽极佳,没那么金灿灿地耀眼,而且……」   最值得一提的是,够重!   苏玉锦,「……」   看着那满匣子金灿灿,沉甸甸,分量重到兴安一直捧着都觉得有些手腕酸痛的各种金器,苏玉锦翻了好几个白眼。   二爷这情商,发挥好像不够稳定!   现在揍一顿,能有所改善吗?——   这几日的青河县,可谓极为热闹。   就连街头巷尾的人,茶余饭后都不断地议论著今年殿试的结果,絮叨着青河县中出了几位进士。   但无论青河县中出了几位,众人首先要提的便都是那于永业。   因为于永业是今年青河县中考中进士的人中名次最高的,二甲七十八名,而且因为有关赋税的文章写的极佳,皇上恩典,给了安达县县令一职。   通常情况下,进士若是留在京城之中,多半会入翰林,若是被委任地方,大多是县丞一职。   二甲进士之中,能任县令的也不过寥寥几人,于永业便在其中,可见其受皇上的器重。   最要紧的是,于永业是这次被委任县令之人中,年纪最轻的一个。   年纪轻轻便能成为一县的父母官,往后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也因为此事,于永业的家中近几日以来,前来恭贺之人不断,小院里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待热闹之时,家中的板凳都不够用。   甚至有人知晓于永业最是疼爱霜叶,也不去家中,只到苏记铺子里头来,寻霜叶寒暄说话。   霜叶原本便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肚子显了怀,在苏记这里不过是因为担忧新买来的伙计们做事不熟练,在一旁指导一二,眼下因为这些人的叨扰,近日的精神也越发显得疲惫。   赵氏心疼自家儿媳妇,只让霜叶好好歇息,自己偶尔去苏记帮忙一二,至于那些前来恭贺的,只让那于永业应付一番,且到了时辰,便干脆闭门谢客。   苏玉锦见状,干脆将霜叶接到了府邸里,让她好好休养几日。   至于于永业那边,也因为赴任在即,这几日也开始收拾东西。   「到了那边,便是官家太太,万事得自己拿了主意才行。」苏玉锦叮嘱霜叶,「苏记这边你不用担心,有青葵他们几个操心,不会有问题。」   「此外,苏记那边给你的分红,我都给你存在宝丰钱庄里,你攒着也好,每月去取也行,只拿了自己的印章去即可。」   「永业看着是个好的,赵婶子也待你极佳,想来你往后倒也没什么烦恼之事,但倘若真有哪里过得不顺心的,也不必自己强忍着受委屈,你记得,你的娘家,是我,是苏记……」   苏玉锦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晌,霜叶越听着心中越发暖意十足。   越听,这鼻子也是越酸,眼泪忍不住地往下落。   「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能跟小孩子一般哭鼻子不成?怕是往后孩子生下长大后听说你这事儿,笑话你呢。」苏玉锦打趣,伸手拿帕子给霜叶擦干净。   「他笑话便让他笑话去,婢子是听姑娘的话,心里头窝心的很。」霜叶抽抽噎噎,「婢子怎么算,都觉得姑娘这辈子的恩情,婢子是还不完了。」   「那就下辈子还来寻我,接着帮我做生意。」苏玉锦笑道,「好啦好啦,永业在外头等你半晌,今晚上要接了你回去的。」   于永业是下个月赴任,但考虑到霜叶有身孕,一路上行走的慢,需得早早出发,到那安顿一二。   出发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这几日预备着和亲近的人家聚上一聚,说一说话,霜叶再和苏记那的众姐妹说一说体己话。   霜叶这几日,大约也会忙碌的很。   「嗯。」霜叶点头,拿帕子将脸上的眼泪擦拭干净,「等过了这几日,婢子再来跟姑娘辞行。」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了下来,送了霜叶出去。   于永业已是在院外等着,见霜叶出来,将披风给她披在身上,又握了握她的手,察觉并不凉,这才松了口,「虽说天气已经热了,可夜里还是凉的很,待会儿回去了,还是要喝些红枣汤暖一暖。」   「这几日内人在这里叨扰县君了。」于永业恭敬地拱手行礼。   「于县令客气。」苏玉锦笑道,「在于县令跟前,本县君也托大一回,叮嘱于县令几句,霜叶可是我跟前的亲人,于县令往后可得好好善待才行。」   「县君放心。」于永业腰躬得越发深,「霜叶是我的妻子,也是唯一的妻子,我必定拿后半辈子细心呵护,永不改初心。」   自与霜叶成婚之后,于永业方方面面做的极好,细枝末节可谓看的分明,甚至从霜叶每日都压不下去的笑容也能瞧得出来。   霜叶实实在在地寻到了如意郎君。   苏玉锦颇为满意,冲于永业连连点头,而后跟贺严修一起送了于永业和霜叶夫妇二人一并出了府邸。   等于永业和霜叶走远,苏玉锦和贺严修准备回去时,周若毅快步跑了过来,「苏姐姐!」   「毅儿?」苏玉锦看周若毅只身一人,旁边并无任何奴仆伙计跟随,忙问,「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身边怎么也没人跟着?」   听苏玉锦这般说,周若毅眼皮微微耷拉,眼中满都是落寞,「我是自己一个人出的家门,想避开母亲和祖母,所以没让人跟着。」   「哦?」苏玉锦半蹲了身子,「这是为何?」   「母亲这段时日时常不高兴,人也越发的瘦,寻了大夫来瞧,只说并无大碍,只开了方子让母亲来喝,可母亲虽然每天都喝,可这人却是越发没精神,我担心母亲,便想来寻苏姐姐要上一剂药,一剂能让母亲高兴的药。」   周若毅满脸期盼地看向苏玉锦,「苏姐姐,你医术高明,可能开出来这样的药方?」 第399章 互相伤害   周夫人每日都不高兴?   周家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可并未听说周家有什么不妥,反而听说周家现如今生意做的极大,这两年比着前几年翻了一倍不止。   周家的二房和三房被收拾的妥当服帖,再没有旁的事端。   周老夫人因为自家儿子早逝,觉得周夫人每日操劳劳累,待周夫人比亲生女儿还要好。   周若毅这里自是更不必说,乖巧懂事,读书上进,从不让人操心。   苏玉锦一时想不到周夫人会有怎样的事情会忧愁到如此地步……   苏玉锦想了想,看向周若毅,「你素日课业之余时常在周记药材行待着,也时常看大夫看诊,知晓许多病理之事,那你大约应该知道,心病还需新药医才行。」   「你母亲这般,若是想让她高兴,只怕还得解决了让她烦恼的事。」   「可母亲并不说是因为什么事。」周若毅越发惆怅,「我时常看到母亲发呆发愣,长吁短叹的,可问及母亲时,母亲却什么都不肯说。」   「大约,让母亲烦恼的,是一件极其为难之事……」   为难到不肯让任何人知晓。   若是这样的话,只怕难办了。   情绪这种东西,素来都是只能靠自己的,旁人都不过是外因,真正能让自己走出困境的,得是自身。   苏玉锦又思索了片刻,「苏姐姐大约并不能帮夫人解决她烦恼之事,但可以帮夫人诊一诊脉,看看能不能给她开上一些清心静神的药来。」   若是烦心到这个地步的话,晚上大约也是睡不着的,开上一些助眠的药,能让她睡得舒服一些,精神也能好一些。   刚好,她也送周若毅回去。   此时天色已晚,府邸距离周家有段距离,周若毅这样的小孩子连灯笼都不提地在街上行走,难免有些不安全。   「好。」周若毅点头。   连苏姐姐都没办法的事,大约是真的没办法了。   但既然苏姐姐要给母亲开方子,那必定也是极好的方子,能让母亲的状况更好一些。   周若毅强挤了笑出来,「谢谢苏姐姐。」   「也谢谢二表舅。」周若毅看向贺严修。   按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必定是要跟着苏姐姐一并去的。   贺严修,「……」   突然感觉好像差了那么点辈分。   不过问题不大……   小孩子嘛。   三人是一并步行往周家而去。   路上,贺严修挤在苏玉锦和周若毅的中间,伸手拉着周若毅的袖子,「毅儿称呼苏姐姐为姐姐,那毅儿该如何称呼我呢?」   「二表舅啊。」   周若毅有些疑惑地看向贺严修。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而且从前还是你自己说的。   「其实我跟你苏姐姐年岁相差不大,若是按你我之间的年岁差异来说,礼貌相称的话,你该如何称呼我?」贺严修一步一步地引导。   「辈分这种事情,不看年岁。」周若毅一本正经地回答。   贺严修,「……」   「不过,既然说起来年岁这种事了。」周若毅歪着头看贺严修,「我看二表舅的年岁,跟我爹也是差不多的,若是二表舅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称呼二表舅为贺叔叔?」   贺严修,「……」   你高兴就好。   苏玉锦在一旁吃吃笑,「二表舅何时也在意此事了不成?早知如此,二表舅何必当初?」   当初某些人为了戏谑她,大喇喇地承认这个身份不说,还到处招摇过市,此时觉得不妥了?   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看你如何收场。   苏玉锦笑得满脸戏谑。   「无妨,辈分而已。」贺严修不以为然。   「可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年岁的问题。」苏玉锦眨了眨眼睛。   贺严修,「……」   「也是无妨,年岁而已。」贺严修看向苏玉锦,「谁让有些人,就喜欢年岁大的?」   若是仔细论起来,当初提出二表舅这个问题的,是有些人才对。   苏玉锦,「……」   必须要互相伤害吗?   ……   三人一路前行,很快到了周家门口。   看到苏玉锦,云夫人快步走了过来,福了一福,「平安县君。」   「云夫人?」苏玉锦回了一礼,「云夫人有何事?」   「听说周夫人近日身子不妥,便过来看一看,此外,也有事情想跟周老夫商量。」云夫人回答,「县君也是要去周家?」   「嗯。」苏玉锦点头,「来看看周夫人。」   「那我们一并去吧。」   四人一并进了周家的门,先是一起去见了周夫人。   看到周夫人李氏时,苏玉锦顿时一惊。   她跟着周若毅来的时候,已是猜测着她大约精神不济,但实在没有想到她竟是憔悴成了这幅模样。   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人更是瘦得不成样子,仿佛风一吹便能倒地一般。   云夫人见李氏如此,也是担忧不已,「这段时日不见,怎的瘦成这幅模样?」   「大约天气冷热反复,时气的缘故,近日胃口不佳,已是请大夫来瞧过,并无什么不妥,婶子放心。」   李氏想了好一会儿,迟疑开口,「云掌柜可好一些了?」   听李氏提及云永年,云夫人叹了口气,「还是那副模样,整个人看起来,倒比你还要再憔悴几分。」   「哎,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摊上了什么样的事情,竟是难过到如此地步,有什么事是能跟我这个当娘的不肯说的?倘若真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我这个当娘的,还不为了他,事事都答应下来?」   云夫人的这番话,让李氏有些不自在,讪讪笑了笑,「云掌柜孝心重,大约不想让婶子为难吧。」   「也许吧。」云夫人再次叹息,「你也得好好休息休息,知道你家里什么药材都不缺,只是我这里碰巧得了一些上好的阿胶来,听说最是滋补,你让底下人给你炖了汤羹来喝。」   云夫人将带来的东西交给底下人,又道,「你先好好歇着,我去寻老夫人说几句话。」   「好。」李氏送出门,交代丫鬟们引路,送云夫人出了院子。   待折返回来,李氏看着苏玉锦和贺严修满脸歉意,「还让县君和贺大人跑上一趟。」   来啊,互相伤害啊~ 第400章 此事如何   「毅儿。」李氏看向周若毅,「娘没事的。」   「可是……」   娘明明看起来有事。   但周若毅看着李氏,只好将话咽了下去。   「毅儿也是担忧夫人,一片孝心,可以理解。」苏玉锦道,「既是来了,夫人也别客气,我给夫人诊一诊脉,看着开个方子。」   见苏玉锦这般说,李氏便没有拒绝,点了头,「有劳县君了。」   「夫人客气。」   李氏坐定,苏玉锦仔细搭了脉,「夫人忧思过度,心中郁结,除了喝汤药以外,平日里还是要多多疏解心情为好,此时春日盛景,处处花红柳绿,夫人可以到处走上一走,对身体都是有帮助的。」   「好,我记下了。」李氏应下。   但嘴角却是泛起一抹不宜让人察觉的苦涩。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又怎会有心情到处游玩?   苏玉锦察觉到李氏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笑道,「说起来,天气渐渐暖和,蚊虫也越发的多,也让人厌烦,我这里近日新得了一个驱蚊的方子,用各种草药磨碎成粉,配合适当的香料,或做成荷包,或置于枕下、房中,皆能驱除蚊虫,十分管用。」   「夫人有没有意向,跟我做一做这驱蚊药的生意?我出方子,夫人打点其他各项之事,赚得的钱,三七分帐,我三,夫人七,如何?」   「好啊。」李氏眼前顿时一亮,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暑天蚊虫,最是可恶,而且那样的小东西,总是赶也赶不走,拍也拍不尽。   虽然现如今铺中也有以艾草为主要原料的驱蚊子药,但需要焚烧,气味不好闻不说,盛暑天里头,再这般折腾一番,又累出一身的汗,会十分难受。   苏玉锦既然主动提出来要做这样的生意,那她手中的方子,必定效用会极佳。   再者,苏玉锦几次三番对周家有恩情,李氏心中惦记无比,一直想找寻合适机会报答一二,但奈何她实在是什么都不缺,只能平日里时常赠送些许礼品,聊表谢意。   现在,有了跟苏玉锦一起做生意的机会,李氏觉得一定要好好做起来,多给苏玉锦赚些银子!   看李氏此时的精神状态完全跟刚才进门看到的不同,苏玉锦抿嘴笑了笑,「那咱们便说定了,这几日我便将方子和样品做了出来,拿过来给你瞧一瞧,也试一试效用,若是不错的话,咱们这生意便做起来。」   「好。」李氏再次连连点头,更是兴致勃勃地盘算着这生意要怎么做起来。   苏玉锦见状,将给李氏开的安神静心的方子写了下来,叮嘱其一日两次按时来吃,而后便告辞离去。   「县君慢走,贺大人慢走。」   李氏和周若毅送苏玉锦和贺严修出了大门。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李氏拉着周若毅的手回了院子。   周若毅看李氏满都是疲惫,小手在她的肩膀上捶了捶,「母亲累不累,要不要吃饭?」   「还好。」李氏笑道,「这个时候,估摸着你祖母屋中已是摆饭了,你去跟祖母一并吃罢,我胃口不大好,待会儿只喝些银耳汤。」   她吃的不多,可周若毅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李氏不想因为自己的胃口不佳,连带的他也吃的不多。   周老夫人房中各种菜式做的精细,且老人所吃的饭菜,也最是适合孩子吃。   李氏精力看着不佳,周若毅便没有强求,只点头应下,跟着丫鬟往周老夫人的院子里头去。   老夫人的院子这会子正灯火通明的,院子里头的丫鬟瞧见周若毅,迎了过来,「少爷是来跟老夫人一并吃饭吧,先去屋中略等上一等,老夫人正和云夫人在内屋说话呢。」   「好。」周若毅点头,「既然祖母更会客呢,也不必去打扰通传,这会子天也不冷,我在院子里来回走上一走。」   因为担忧母亲的状况,自中午吃过了饭后,周若毅便觉得腹中的饭食似不大消化一般,此时有些胀,来回走一走,消消食,待会儿吃饭时便没那般难受。   小孩子活泼好动是寻常事,且周若毅素来听话懂事,从不闯祸,丫鬟便也不以为然,只由着周若毅在院子来头来回的走。   周若毅起初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待觉得有些乏味时,便干脆拿了小壶,到廊下给那摆放着的几只鸟雀添水。   窗户虚掩着,能听到里面周老夫人和云夫人说话的声音。   「老夫人,这事儿您觉得如何?」   周老夫人叹了口气,许久才回应,「此事……再怎么说都事关重大,已不是两家之事了。」   「是,毅儿的娘姓李,此时又是周家的人,此事的确涉及李家,周家,和我们云家三家,老夫人是个明理的,李家必定也不是不通人情的,我去好好说道说道,想来也是能够应允的。」   云夫人道,「最关键的是,他们两个人也算是情投意合,我们家永年又是个犟脾气,素来一条路走到黑,此事若是老夫人不肯的话,只怕永年那……」   一条命生生地去了大半,拖着病躯苟延残喘,也不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就撒手人寰了。   一想到这件事,云夫人眼中便要泛起泪花。   周老夫人抿唇不语,半晌再次叹了口气,「从前还说,永年这样的年岁,竟是一直也不肯娶妻,只当他满心都想的是要将云记发扬光大,现在看来,不单单有这样的心思,还是因为心里头有了主意。」   「论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永年是个好孩子,李氏更是没得说,我也不是那种巴着儿媳妇给自家立贞节牌坊的无知老婆子,只是这样的事到底不是小事,牵扯面也是广的很。」   「男女之间的情谊是一回事,可真正成家到了一处,又是一回事,周家的产业和生意,云家的资产,两个人往后要打理的事情,还有毅儿那……」   「先不说毅儿能不能应下这事儿,会不会闹起来,这往后李氏到了云家后,必定也是要给云家添后,还能像现如今一般如此待了毅儿吗?往后周家的产业,李氏还能打理吗?」   最近痴迷多肉,买了花盆,买了苗,晾晒了两天,昨晚上种进盆里……希望可以好好长根儿,快快成活~ 第401章 用心良苦   就算李氏还能打理,可等她真到了云家,有了云家的后代,这心会不会便去偏了云家?   虽然在周老夫人看来,李氏是个性情温良,又十分有原则之人,应该是不会做对不起周家之事。   但人心这种东西,是最经不住考验的,谁又能知道经年累月之下,人心会不会变?   她的年岁已是不小,即便强撑着,只怕周家这样偌大的家业也管不了几年,周若毅年岁又小,到时候二房和三房若是再起了私心的话,谁又能帮了周若毅去?   若是到了这个时候,李氏大约也不会坐视不理,可她那个时候已是云家的人,即便回来帮周若毅撑腰,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周老夫人想到此事,又是一声的叹息。   云夫人见周老夫人如此担忧,也是眉头不舒,「我明白老夫人的担忧,且这样的事情,又是往后数十年的,我再如何跟老夫人担保,只怕老夫人也不肯相信的。」   「眼下两个孩子也是因为这些事情忧心忡忡,各自的身体都要被拖垮了,这般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不如咱们将两个孩子叫到一起,也问一问孩子们的打算?」   「他们年岁轻,虽然经历的事情少,可脑子却比咱们这些老骨头强上许多,兴许他们对这些事也是有打算的,只是担忧咱们不同意,所以才不敢说?」   就像云永年一般,病成那副模样,也是不肯透露了半个字。   若不是她心中一直觉得不安,将底下人挨个仔细询问,又在云永年的屋中翻出了他曾给李氏写下的诗,以及许多想要送给李氏,却又还不曾送出的东西,再联想平日云永年对周家的关心程度异于旁人……   这才猜到了此事。   她是云永年的亲生母亲,云永年是她的亲生儿子,尚且还是如此,而对于李氏而言,周老夫人是她的婆婆,想来是越发不敢提及此事的。   这样的窗户纸,若是一直糊着,只怕要将两个人的心神都彻底糊死了过去。   不如还是由她们这些长辈亲自来捅破为好。   见周老夫人不说话,云夫人接着道,「不瞒老夫人,我起先知道这事儿时,也觉得为难的很,更想着不如再去寻上一门好亲事,强压着让永年应下,往后时日长了,也就好了。」   「可仔细想想,咱们都是从前年轻过的人,知道此事的厉害,更知道牛不喝水强摁头的后果,咱们还是顺了孩子的心思为好。」   周老夫人想了想,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这事有些突然,我也得仔细想上一想才行。」   「再来,我也得寻摸一下,该怎么给毅儿透这个信儿……」   虽没立刻答应,但也没有完全拒绝。   云夫人觉得此事也算是有了些许希望,只点点头,「那我就等老夫人的信儿了,也请老夫人加紧些功夫才行。」   再这般下去,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只怕她们两个都要成罪人了。   「我明白,你放心。」周老夫人应下声来。   云夫人见状,站起了身,「有老夫人这话,我也将这颗心放回到肚子里头,时候不早,也是该用晚饭了,我便不多叨扰了。」   「原该留你在这里用饭的,只是知道你必定记挂着永年,我便也不再多说话了。」   周老夫人起身送了云夫人出院子。   又想了一小会儿,周老夫人这才从方才的事中抽了神出来,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将毅儿叫了过来,一并吃晚饭吧,他母亲这几日胃口不佳,只怕也影响他,将他叫了过来,好歹能好好吃上一顿。」   「春日天气干,晚上做了芹菜炒百合和莲子粥来,一并都给毅儿娘送了过去,让她好歹多吃一些。」   「是,婢子这就吩咐人去给夫人送饭食。」丫鬟应声,却又笑道,「只是毅少爷怕是不过来吃饭了。」   「为何?」周老夫人诧异。   「方才毅少爷便来过了,似乎是听夫人吩咐来的,见老夫人和云夫人在里头说话,便没叨扰,只在院子里头转了一会儿,后来又说想起来今日的课业还没做完,便先回去做课业,晚饭也让一并送到书房里头去呢。」丫鬟如实回答。   周若毅刚才一直在院子里头?   那她和云夫人说的那些话一定被他听去了。   他能接受吗?   还是说会因此而恼怒?   这可如何是好……   周老夫人心中一阵忐忑。   ——   苏玉锦和贺严修此时正在街上。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道两边的酒楼饭庄,乃至小摊上,各种各样的美食都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现包的土豆丝绿豆芽素春卷,香喷喷的鸡丝凉面,麻辣鲜香的红油抄手,热腾腾新出炉的吊炉烧饼夹卤肉……   两个人本就饿了,此时被这些香气吸引,越发觉得饥肠辘辘,垂涎三尺。   将那些紧挨着的几个摊位上的吃食各自都要了一些来,一并都拿到红油抄手的摊位上慢慢吃。   「你今天也算是用心良苦了。」贺严修将炸的香酥可口的面果子往口中塞。   苏玉锦明白他说的是哪件事,抿嘴笑了起来,「你又知道了?」   「当然。」贺严修扬起了下巴,看苏玉锦时,满都是笑意,「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既是没有这心药,那就只能用旁的药来压一压才行。」   「让周夫人忙些旁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时间再去想烦恼之事,虽然此举并不一定能够根治周夫人的病症,却也算是能够缓解一二。」   「我可没想那么多。」苏玉锦亦是扬起了下巴,眯起了眼睛,「不过就是觉得自过了年后,便再没有添新的生意,想着寻个门路再多赚些钱来罢了。」   见苏玉锦不承认,贺严修打趣起来,「你还缺钱不成?」   「是不缺钱,可也没人嫌钱多,自然是多多益善之物。」苏玉锦一边吃春卷,一边歪着头,「说起来,等过几日去京城时,我也得盘算盘算,在京城再做些什么生意为好呢。」   果然还是喜欢钱呢。   贺严修嘴角微扬,但又耷拉了下来,连眉头都紧皱到了一起。   苏玉锦:又有谁不喜欢钱呢? 第402章 怪怪的   这般说的话,那他的那些家私底子,是越发显得不够用。   先前便惦记着说要寻个门路多赚些银钱,可始终也没有找寻到,还因为许多的事情耽搁了寻找赚钱的门路。   现在看来,得抓紧时间才行。   但是,问题又来了。   这赚钱的门路怎么找?   去哪儿能够找寻到一个能和他一起赚钱,且对经商十分擅长之人的合作伙伴?   贺严修想了许久,脑中忽的飘出一个人影来……   怎的险些忘了他?   贺严修有些激动,猛地拍了一下脑袋。   惊得一旁享受美味鸡丝凉面的苏玉锦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只是似乎有蚊子……嗯,是蚊子,没拍到。」贺严修打着哈哈,给苏玉锦夹了一个春卷。   素春卷清淡爽口,配上店家自己配的甜醋,滋味极佳。   苏玉锦颇为喜欢吃。   一边伸筷子将春卷接了过来,苏玉锦看着贺严修的模样,扬起了眉梢。   这个二爷,怎么今日瞧着怪怪的?   而后的几日,苏玉锦将驱蚊防虫的草药给配置了出来,拿给李氏来看。   李氏久接触药材,虽并不怎么懂医理,但一闻到这气味,嘴角便扬了起来,「县君这草药包,配的当真精妙,这次的生意,必定能够赚的盆满钵满呢。」   「那就承夫人吉言。」苏玉锦笑道,「这是方子,只让底下人按这个方子正常配药即可,但是一定要切记一点,所有的草药,一定要质量佳,足够干,否则会失了药性,驱蚊效用变差,反而影响了生意的。」   「到时候,直接将草药切碎装草药包,或是磨成粉做香囊、荷包等,亦可混入香料之中焚烧,效用更佳,这些夫人只看着安排就好。」   「县君放心,我一定好好琢磨琢磨。」李氏满口应下。   这生意,苏玉锦给了她七成的利,李氏觉得有些多,但苏玉锦坚持,她也只好作罢。   既然苏玉锦只拿三成的利,那就只将这生意好好做起来,让苏玉锦这三成的利,也能变成足够多的银子。   看李氏兴致勃勃地在这儿盘算生意上的事儿,且脸色也比前两日看到时略带了些许红润,苏玉锦也略略放心。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苏玉锦笑问,「今日怎么不见毅儿?」   平日里她若是来,周若毅必定会欢天喜地地来寻她,缠着要好吃的吃食。   「这个时候本该下了学堂的,只是方才底下人来传话,说是前几日的课业做的不佳,夫子要多留他一会儿。」李氏解释。   周若毅上的学堂是周家的族学,夫子博学鸿儒,又十分认真负责,周若毅是周家未来家主,对其亦是十分上心。   又细聊了一会儿驱蚊药生意上的事,苏玉锦便也没有在周家多待,和贺严修一并回府邸。   路上,想起先前苏文宣所说的,苏绍元夫妇在宝丰钱庄给她存了些东西的事,苏玉锦便拐了个弯,去上一趟,看看究竟是什么对象。   宝丰钱庄的宋掌柜自是识得苏玉锦的,忙将其二人请到内里的雅间,在核对了苏玉锦手中的印章后,将东西拿给苏玉锦瞧。   除去在宝丰钱庄开的户,每个月有五百两的银子进来以外,钱庄里,更是给苏玉锦存放了五副头面,五对镯子,一斛珍珠,外加三十匹上好的锦缎。   头面的材质不一,珍珠、翡翠、红宝石、赤金和点翠各一,镯子亦是按照五副头面的材质款式不同来搭配,且无一不是做工精细,用料十足。   珍珠各个圆润硕大,质地极佳,而那些锦缎,样样都是时兴的款式,且品质上乘。   「这些东西,若是县君这会子拿回去,小的便吩咐底下人给县君送到府上,若是县君想着往后再拿,不拘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只在宝丰号拿出印章来,皆是可以送达。」宋掌柜道。   苏玉锦想了想,「银子暂且先放在这里,其余的东西,都先送到家中吧。」   既是伯伯和伯娘给的,需得小心保管存放,也才算不辜负了伯伯和伯娘的良苦用心。   「小的这就吩咐人去送。」宋掌柜不敢怠慢,赶紧应声,安排伙计们去取货装车,自己亲自去查验清点。   「宋掌柜先忙。」   苏玉锦和贺严修离了宝丰钱庄,接着往回走。   苏玉锦满脑子想着方才的那些东西,连声感慨,「伯伯和伯娘当真是疼我的很。」   「嗯。」贺严修点头。   这每年大几千两的银子不说,单单是那些东西,虽然数量不算极多,但质量极佳,若论价值的话,各个不菲。   而且……   若是仔细论起来的话,那些头面,各个精致华丽,即便是入宫朝拜穿戴,也极为相宜。   还有那布料,其中有几近一半皆是正红和绿色,这样的颜色,难免让人联想到喜事。   而那珍珠……   本朝习俗,大婚之时,新郎和新娘的衣裳及配饰上习惯性缀以珍珠做装饰,为的是取珍珠的圆满之意。   这些东西倘若联系到一起来看的话,大有为苏玉锦筹备婚嫁之事准备的意思。   他和苏玉锦之事,众人皆是心知肚明,乐见其成,只差皇上赐婚的旨意。   但无论是何时赐婚,洛南府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安民伯跟苏玉锦有堂亲这一层关系在,请旨前来也算合适,并非没有给苏玉锦筹备婚事的机会。   这般着急忙慌地预备下这些东西……   贺严修抿了抿唇,看向苏玉锦,「咱们何时启程去京城?」   「就……」苏玉锦想了想,「后日吧。」   此去京城,要忙的事情很多,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明日也将这里的一概生意,都略微安置交代一番,也能放下心来。   「好。」贺严修点头,「我先着人送信回京城。」   让家中先安置一番,收拾住处。   再来,祖母惦记苏玉锦的很,恨不得日日派人送信儿来询问苏玉锦何时回京,给祖母回个信儿,祖母也能高兴一番。   「嗯。」苏玉锦亦是点了点头。   ——   顶着夕阳余晖,周若毅带着奴仆,敲响了云家的大门。 第403章 自知之明   有小厮来应门,见是周若毅,躬身行礼,「周少爷好,不知周少爷来所为何事?」   「我有事情想寻云掌柜,劳烦通禀。」周若毅拱手道。   「周少爷请随小的来。」   因着云家和周家的关系,底下人不敢怠慢,一边着人先快步去告知云永年,一边引着周若毅往里面走。   底下人已经通禀过,小厮直接领着周若毅进了院子。   「毅儿来了。」云永年在屋门口迎接,消瘦的脸上,满都是笑,拉着毅儿坐在桌前,「毅儿今日怎么来了?」   「先前听母亲和祖母说云掌柜病了,一直想来看云掌柜,却也不得机会,今日来看一看云掌柜。」   周若毅小大人一般端坐在云永年的对面,更是看着他满脸认真道,「此外,还有一件事想跟云掌柜好好聊一聊。」   说罢,周若毅抬眼看了看屋子里头伺候的奴仆。   云永年会意,「你们都出去吧。」   小厮将茶水和糕点摆好,闻言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看着周若毅一张小脸崩的紧,满腹心事,且似在做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云永年心中不免咯噔一下。   是不是……   云永年咬了咬牙,半晌才试探性地问,「毅儿要跟我说什么事儿,表情这样严肃?」   周若毅看着云永年,目不斜视,「你想娶我娘?」   问题可谓问的十分直接。   果然是知道了。   云永年抿唇,讪讪地笑,「毅儿……」   而后,再说不出旁的话来,只低了头,连看都不敢再看周若毅,局促地攥紧了袖子。   「你待我娘,是真心的?」周若毅又问。   「我对她的心,天地可鉴。」云永年急忙抬起了头,对周若毅承诺,「此生此世,唯她不娶,心中也唯有她一人!」   「我娘寡居多年,倘若真要改嫁,可谓牵扯甚多,并非是云掌柜一句真心实意便可解决的,云掌柜可有何打算?」周若毅问。   声音听不出来喜怒,但其目光清冷,哪怕只是个小孩子面容,也让人心中发憷。   尤其此时云永年自觉愧对周若毅,此时越发不自觉地矮了身子,嗫嚅半晌后,道,「我知晓,你们担忧她嫁入云家后,是否还能再顾周家,更担忧倘若往后为云家生下孩子,会将周家和你置之不顾,贴补云家。」   「此事众人担忧,哪怕我这会子起了誓言,估摸着也没人信,可在你跟前,我该说的还是要说。」   云永年红着双眼看周若毅,声音也有些发颤,「若是能够与她在一起,我并不在意后代,更不在意家产,也会拿你当亲生孩子来看待,绝对不会让她有丝毫的为难。」   「男子汉顶天立地,说出去的话板上钉钉,一定说到做到,否则的话,便让我不得好死,永坠地狱,不得超生!」   周若毅微微点头,一直有些呆愣发木的眼珠子转了转,神色亦是松动了许多,半晌后张口,「既然你这般说,那我便信了你就是。」   「只是即便你这般打算承诺,还是得再等上两年。」周若毅道,「等再过上两年,我便能再长大一些,能够学着料理家事,能够慢慢地撑起这一摊产业。」   云永年略愣了愣。   也就是说,周若毅答应此事了?   云永年又惊又喜,更是不可置信,「毅儿,你……」   「需再等两年才行。」   周若毅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告诉周永年,「等我再长大一些,等我能够执掌门户,如此娘能嫁的安心,祖母也能彻底放心,此事也才能水到渠成。」   「是,我知道了。」   云永年喜极而泣,连连应声,「我记下了,我知道的,我明白的。」   「谢谢毅儿,谢谢毅儿……」   ——   苏玉锦到京城后,暂住的仍旧是贺家的梅香苑。   但这次住进来,苏玉锦发现整个院子比先前收拾的越发精致。   除了她平日里常用的东西,更额外增添了许多摆件用具,就连院子里头那些空地,也特地被开垦出来种了些时令的菜蔬。   可以说,对她颇为用心。   苏玉锦心中暖意十足,到贺老夫人那儿道了谢,将先前楼掌柜所送的安神香以及自己做的几样酥香可口的点心送给了贺老夫人。   贺老夫人欢喜无比,拉着苏玉锦的手直夸,「还是玉锦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有孝心呢。」   而后又瞥了贺承业等人,「你看看你们几个,成天地忙这事,忙那事的,根本没把我这老婆子放到眼里头去!」   「母亲……」贺承业委屈至极,想要辩驳。   但不曾说出口,却被贺老夫人张口打断,「怎的?我说的不对?」   「是,你们每日晨昏定省倒是一次不落,可每日走的不过也都是形势,哪里能像玉锦这般,考虑的这般仔细周到?」   「我……」   见贺承业还要说话,贺严修急忙碰了碰他,使了个眼色。   祖母此时明显要夸赞平安县君,建议父亲这个时候还是沉默不作声的好,否则只怕伤到的是自己啊……   知子莫若父,贺严修虽并不言语,但其目光中满都是深意,贺承业却也知晓其意思,默默地点了点头。   却也颇为不甘心地看了贺老夫人一眼。   到底也是你的亲儿子啊……   贺老夫人却不看贺承业的满面委屈,反而是看向了贺严修,「还有你,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贺严修,「……」   怎么就说到他头上来了?   贺严修亦是满脸委屈,想着张口解释,旁边的贺承业亦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忍耐!   现在你祖母的眼中,唯有平安县君,你要清楚明白自己此时的地位才行。   人贵有自知之明嘛……   ——   在梅香苑中歇息了两日,又陪着贺老夫人说了两日的话后,苏玉锦选了一个艳阳天儿出门。   先去的聚味斋。   刚刚吃过早饭,聚味斋此时还不曾开始营业,但伙计们已是开始忙碌打扫清理,尤其是后院里头,忙着预备晌午所用的各种食材。   苏玉锦见状抿嘴直笑,「我看着账本但是不必看,单单看眼下这堆成小山一般的各式东西,便知这聚味斋生意如何了。」   二爷,你要明白你现在的地位状况! 第404章 多想   「可不是嘛。」吴建通亦是满面春风,「现如今咱们聚味斋名声在外,每日皆是客满,更有许多高门大户每日晌午和晚上从这里定了席面拿回去的。」   「为此,我特地多聘用了一些伙计,又特意订制了送菜所用的马车和食盒,确保送过去的菜保持应有的卖相和滋味。」   「不错。」苏玉锦连连点头,「吴掌柜做的极好。」   而后笑道,「有了吴掌柜和郑叔,我往后这钱袋子是只等着装钱就好,正儿八经是躺在家中睡大觉都能数钱呢。」   「东家可别这么说。」吴建通笑道,「我承认自己是千里马,可这千里马到底是得有伯乐才成,有东家赏识信任,才能如此那。」   旁的不说,就单单苏玉锦对生意上并不过多关注,任由他放手去管,就连他有了什么新想法时,苏玉锦也是满心支持,哪怕这事儿把握不大,也尽由着他去试错。   这样的信任,吴建通做事做的实在舒心的很。   再来,苏玉锦对他也实在是大方。   从前在会宾楼时,便给了他一成的利,现如今到了聚味斋,又是一成的利……   这两家酒楼都是日进斗金的好生意,连带着他亦是富足无比,用腰缠万贯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而这次他来京城张罗聚味斋的生意,苏玉锦额外给他添置了一处宅院,方便他接了家中妻儿老小来住,更是帮忙打听安排能让他家孩子读书上学的学堂。   可以说,这样的好东家,要跟着好好干。   而且要干一辈子的!   郑明远这里更不必说,苏玉锦顶着各处的压力帮他讨回了聚味斋,了了他的遗憾,更圆了他报答老东家的念想。   他通身的手艺,往后的命,都交给苏玉锦也是无妨的!   看着两个人皆是干劲儿十足,苏玉锦心中颇为欣慰,和两个人聊起了旁的事情。   聊现在京城之中时兴的东西,聊现如今京城那样生意赚钱好做,聊平日里看到听到的奇闻趣事。   待日头渐渐升到正中央,客人陆续而来,聚味斋也热闹无比。   苏玉锦不打扰郑明远和吴建通做事,便先离了聚味斋。   「姑娘这会子回去?」艾草瞧着时辰不早,道,「这会子回去,估摸着刚好能赶上晌午饭。」   「方才在后厨那尝了郑叔做的新菜式,这会子肚子里头怕是一点空地都没有了。」   苏玉锦抿嘴,抬眼张望,「沿着这条街走一走,瞧一瞧,我记得,再往前走的话,有处牙行,咱们去那儿逛一逛。」   「好。」艾草应下,跟着苏玉锦一并往前走。   到了牙行,伙计见苏玉锦穿戴不俗,气质颇佳,迎着进了雅间,奉上茶水,「姑娘想要些什么?」   「要一处宽敞些的宅院,不拘银钱,但地段要好,地方也要宽敞,宅院最好崭新一些,近期翻新过最佳,若是花园足够大,那就更好了。」苏玉锦回答。   年前来京城,原是在客栈居住,后来暂住贺家,是因为顾及三殿下的病情,现如今三殿下痊愈,她若是继续住在贺家……   大约是没人说什么的,贺家也欢喜的很,但对苏玉锦来说,到底不曾成婚,一直住在贺家,于理不合,她心里也不大安稳。   置办一处离贺家不远的宅院,自己单独住,心里更加踏实,有个什么事情也能互相有照应,可谓两全其美。   牙行伙计闻言,笑的眉眼都瞧不见。   许多来牙行购置房屋的,张口大多是随便,或是让伙计们推荐几个合适的来瞧。   这样的客人看着没什么要求,但实际上要求极多,尤其是当他们将房样子拿上来时,不是嫌布局不好,便是嫌位置不佳。   但你若是询问他们想要什么样的,他们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说都行。   伙计们对这样的客人最是头疼,这会子见苏玉锦要求这般明确,心里有底,知道要推荐什么样的房屋来,尤其苏玉锦一副不在乎钱的模样,越发让伙计心中欢喜。   「姑娘来的实在凑巧,可巧便有这么一处宅子呢。」伙计急忙去拿了房样子来给苏玉锦看,「是一处一主二次的四进院子,地界宽敞,又带花园,而且如姑娘要求的那般,地段极好。」   「最关键的是这处宅院前年刚修整过,各处皆是崭新,家什一应俱全,若是姑娘买了下来,着人收拾细软,顶多大半个月便能入住。」   「只是这处宅院虽然好,可价格却不便宜,主家要价五千五百两的银子,不过因为这处宅院在牙行挂了月余,一直没有人买,昨日主家传了话过来,价格也能商量,所以小的估摸着,五千两大约是能拿得下来的。」   伙计在那说话的功夫,苏玉锦已是将房样子仔细看了一番,只觉得不错,这会子听到五千两的价格时,眉梢微扬。   这样的地界和宅院大小,这个价钱的确还算不错。   只是……   苏玉锦扬起了眉梢,「这个宅院的主家,是何人?」   她刚起了买宅院的心思,今日也不过是来牙行逛上一逛,先看看行情和市场资源,可一上来就看到了和心思的房屋。   这很难让她不多想啊。   「这个嘛……」伙计有些为难,「姑娘若是想买,先看了宅院,觉得没有问题,跟我们牙行这儿签了保密字据,才能跟姑娘说主家是谁。」   「不过姑娘放心,我们这牙行在京城也是百年老字号,断然不做无信誉的买卖,实在是因为这主家身份特殊,不得不小心行事。」   这样神神秘秘的?   这主家是谁……   难不成皇亲国戚?   ……   因为看这处宅院实在不错,苏玉锦便没有耽搁,干脆跟伙计一并去瞧了瞧实际的宅院。   而看完宅院之后,苏玉锦是越发满意。   宅院几乎可以说跟房样子上一模一样,甚至连院子角落的花草树木也都一应俱全,大有等比例放大之感。   且房屋用料都颇为讲究,看着质感十足,十分结实耐用。   总之,苏玉锦看完后便决定要买下这处宅院,和牙行签了字据,让牙行近日约了户主签字据,到衙门去办备案等手续。 第405章 高兴就好   一切说定,牙行伙计欢欢喜喜地将苏玉锦送了出去。   「苏姑娘这会子要去哪里,小的派牙行的车送您过去?」伙计满脸殷勤的笑意。   为方便做生意,牙行有几辆自己的马车,用于迎来送往。   像今日苏姑娘这样的贵客,理应好生招待。   「不必,我只慢慢走回去就是。」苏玉锦婉拒。   到京城第一日上街便能买下这般一处宅院,苏玉锦觉得今日运气极佳,大有上天眷顾之意。   趁着这个运气,去街上再转一转,兴许还能有别的商机?   也是因为宅院即将到手,苏玉锦此时兴致勃勃,也不觉得疲累,只带着艾草在街上闲逛一番。   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叫卖的小摊,可谓格外热闹。   苏玉锦一双眼睛左顾右盼,看看这家铺面,瞧瞧那个摊位,时不时喃喃自语。   「这胭脂水粉铺子生意极佳,女人的生意最是好做,也最是能够长久地做,不如咱们也开家胭脂水粉铺子如何?」   「这家瓷器古玩铺子瞧着也是人来人往,说起来,伯伯和伯娘家便是做瓷器生意的,不如干脆从伯伯和伯娘那拿货源,开上一家瓷器铺子。」   「这成衣铺子似乎也不错,藉助咱们的织布作坊,真正做到一条龙生意!」   艾草见苏玉锦在那盘算,轻咳了一声,「姑娘,其实……」   其实姑娘这生意,做的已是够多,赚的钱已是够多了。   苏记,会宾楼,青河的田庄,京城的果园,冯家的织布作坊,跟康氏合作的串串香铺子,现如今的聚味斋……   这真真正正地是日进斗金,银子如流水一般的进了荷包。   就按姑娘现如今的花销来说,别说她这一辈子,就是再加上后面几辈人,也是吃喝不愁的。   既是有这般多的银子,姑娘便不要成日想着赚钱,还是要好好悠闲自在的过日子,想一想如何享受生活为好吧。   而苏玉锦正沉浸在找生意来做的思绪中,听到艾草张口,顿了顿,接着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是了,我这眼界怎的越发窄了起来?」   「这生意又不是说做单选题,只能做上一个,完全可以将这些生意全都做了起来!」   苏玉锦说罢,自顾自地点头,「对,都做起来!」   尤其是那胭脂水粉的生意,完全可以发挥一下她这个穿越女的基本技能,什么肥皂,香皂,香水,唇膏的搞一搞嘛。   至于套路什么的……   古往今来,什么创新惊世不过是昙花一现,唯有套路才能持久永恒!   苏玉锦越想,整个人都越兴奋起来,一双眼睛亮的如同夜晚星辰一般,更是拽着艾草的胳膊道,「还得是艾草,经你这一提醒,当真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了。」   艾草,「……」   她说什么了吗?   而且,她想表达的也不是这个意思……   要跟姑娘说明白她的想法吗?   看着苏玉锦这会子走路都有些一蹦一跳之感,艾草将满肚子的话咽了下去。   这人嘛,活在这个世上,要紧的是高兴二字。   生意做的大一些便大一些,银子赚的多些便多一些吧。   姑娘高兴就好!   艾草跟着苏玉锦一路往回走,手中拎着一篮子的战利品——在街上一个小姑娘手中买回来的新鲜槐花。   槐花性平,有清凉、止血、降压的功效,在这样渐热的天气里,多食用一些槐花,对身体颇为有益。   且槐花本身滋味略淡,不影响其他食材本身的滋味,反而因为独有的清香,能够激发其他食材的固有滋味,可以说与什么食材都容易搭配。   苏玉锦想了想,让艾草和厨娘将这些槐花清理干净,预备着晚上蒸包子来吃。   包子馅儿有素有肉,素的是韭菜鸡蛋槐花馅儿,肉的是槐花猪肉馅儿,包成精致小巧的笼包,一口一个,满嘴清香。   贺老夫人吃的赞不绝口,连连夸赞苏玉锦手艺好,更夸赞槐花滋味美妙。   「槐花还能开上一段时日,老夫人若是喜欢吃,我明日给老夫人做槐花蒸饭来吃。」苏玉锦笑道。   「好啊。」贺老夫人笑眯了眼睛,伸手摸了摸苏玉锦的脸颊,满眼都是宠溺,「就说了,唯独你最孝顺,事事都惦记我这老婆子。」   这话让苏玉锦想起昨日贺严修满腹委屈的模样,帮着解释,「方才回来时,便听底下人说严修着人传话回来,说是户部临时有事,晚上要晚一些回来的。」   「现如今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又时常听人提及东南地区干旱少雨,地里的青苗都打蔫儿,户部正在着人研制新型水车,又要拨银子修水井,大约是十分忙碌的。」   见苏玉锦这般说,贺老夫人这才点了点头,「也罢,既是你这般说,那便给严修留上两碟子包子,让他晚上当了夜宵来吃。」   否则若是错过了苏玉锦亲手所做的美食,只怕贺严修的心里也越发难过呢。   苏玉锦抿唇直笑,给贺老夫人又添了一个包子。   ——   贺严修写下最后一行字后,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最新的水车精致小巧,抽水量比从前大了一倍,人力却能轻松一半,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此,倒也能缓解一番旱情。   不过,也只希望天降甘霖,如此才能确保粮食丰收,让百姓过得顺遂一些。   贺严修这般想着出了户部的大门,兴安早已候着,请其上了马车后,吩咐车夫赶车回去。   「先不回去。」贺严修道,「先去寻苏大人。」   「是。」兴安应下,交代车夫赶车往苏文宣的住处去。   苏文宣对于贺严修的突然造访十分意外,尤其听贺严修说十分重要的事来寻他,便忙请到屋中,着人上了一桌象样的席面,与其边吃边聊。   「贺大人。」苏文宣举起了酒杯,「请。」   「请。」贺严修一饮而尽。   「贺大人今日来寻我,是什么要紧之事?」苏文宣一边给贺严修斟酒,一边询问。   是有关朝政之事吗?   苏文宣这般想,且因为紧张走神的缘故,酒水不小心洒出来了一些。   贺严修轻咳了一声,沉声道,「今日来,是想请教一下苏大人,如何以更快的速度,赚更多的钱。」   槐花,洋槐,有说是明朝传入中国,有说是清朝,有说是德国占领山东时传入,数据不一,时间不定,本文架空,所以就不要考究啦~ 第406章 一家人   啥?   赚钱?   苏文宣愕然,酒水哗啦一下倒得溢出了杯子,洒得到处都是。   慌忙去收拾那杯子,拿巾子擦桌上的酒,苏文宣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贺严修,「贺大人的意思是……想赚钱?」   「正是。」贺严修点头。   再次得到肯定,苏文宣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今天贺严修这般郑重其事地来寻他,不是因为局势动荡,权势相争之事,而是要问他……   怎么赚钱?   「贺大人家中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苏文宣担忧询问。   能让贺严修想着赚钱的,必定是贺家出了极大的事,大到让淑妃和三殿下都没有办法帮衬的事情。   苏文宣越发担忧,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里,十分不安地看向贺严修。   贺严修却是摇了摇头,「家里没什么难处,我就是想多赚些钱而已……」   说着话,贺严修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给攥到了一起给苏文宣。   苏文宣看着贺严修的手,想了好一会儿,「贺大人手头有些紧?」   贺严修局促地点了点头。   苏文宣看贺严修这满都是不好意思,带着十足惭愧的模样,这一颗心可算是掉回到了肚子里头。   看样子,这贺家大约是没出什么事。   可是话又说了回来,贺严修手头有些紧?   为什么啊……   贺严修背靠贺家,自己手里也有不少的产业,他的手头怎么会有些紧,甚至缺钱缺到要来问他如何做生意的事。   大约是看出苏文宣的诧异,贺严修低声解释,「不瞒苏大人,我原也是有些家私,每个月倒也有不少的银子进帐,只是不太够……」   贺严修的钱还不够花吗?   他做什么要花那么多的钱……   苏文宣想了好一会儿后,恍然大悟,甚至忍不住拍了一下巴掌。   是了,初初曾经提过,早先她刚到青河时,贺严修对她颇为照顾,出手也颇为阔绰的。   贺严修一直以来,对初初极好,又颇为具备男子气概,想来即便初初现如今自己做生意赚的颇多,但也并不间断给初初的照顾。   说不定,还因为初初的生意越做越大,这银子数额小了不好意思拿出手,反而东西越送越贵重,银子也越给越多。   所以,这才……   理解,理解!   这贺严修虽然有些不大擅长管理家私,做事也不够有原则,但仔细论起来,到底是因为想要好好待初初的缘故。   所以,还是可以理解的!   苏文宣点了点头,「我明白贺大人的意思。」   贺严修见苏文宣十分理解,顿时大喜过望,「原也不想麻烦苏大人,只是我思来想去也找寻不到合适的生意来做,身边也无擅长此事之人。」   「说句不怕苏大人恼的话,苏大人家中生意做的极大,所以我想着苏大人自小耳濡目染,应该对此颇有心得,这才登门造访,叨扰一二。」   「贺大人客气。」苏文宣笑道,「不瞒贺大人,自我到京城任职之后,家父也曾提及要在京城或者附近置办一些产业和营生,作为我往后的家私。」   「只是家父也一直担心我年岁还小,做事不够稳妥,想着寻了人跟我一起来做,碰巧贺大人今日寻来,倒是十分凑巧,更是我求之不得之事。」   「哦?」贺严修喜上眉梢,「竟是这般凑巧?只是不知苏大人想做怎样的生意,要投多少银两,我可能帮上什么忙?」   「家中一向是做瓷器和粮食生意,这粮食生意自不必说,一向是长年能做,经久不衰的,这瓷器,近些年也因为出海商船的路走的比较顺,往各处藩国运的极多,生意也是不错。」   「先前听父亲提及,藩国不但十分喜爱咱们这里的瓷器,也颇为喜欢茶叶、丝绸等物,便想着将这两样生意一并做了起来。」   「往东往南走船运,往西的话则是走马队,每走上一次,可以说利润不菲,因为成本并不算高,倒也出不了许多银子,贺大人这里出上大几千两,我苏家再出一些,便可将这生意给做了起来。」   「听着十分不错。」贺严修连连点头,「先前早朝之时,也听越王爷提及,海上商船往来极多,生意颇为繁荣,于税收上而言也贡献颇多。」   「正是。」苏文宣道,「做这生意的人多,路走得也顺,风险相对也少了许多。」   「贺大人既是有意,那我便这几日拟写一个东西出来,再跟家中去上一封书信,让家父将此事操持起来。」   「有劳。」贺严修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多谢苏大人相携。」   「都是一家人,贺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苏文宣笑着碰了碰贺严修的酒杯。   苏文宣是苏玉锦的堂兄,若是论起来,的确是一家人。   贺严修笑了笑,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   牙行在第二日上午时便回了信儿,和苏玉锦约定在下午签订字据,办理相关的手续。   苏玉锦按着约定的时间到了牙行,看到来人时,顿时一愣。   而对方在看到苏玉锦时,也是一惊。   「荣良?」   「平安县君?」   荣良慌忙行了个礼,有些不可置信地挠了挠头,「是平安县君要买这宅子?」   「嗯。」苏玉锦点头。   「先前听这里的人说买家姓苏,是青河人氏,小的还跟三殿下说,此事还挺巧的呢,不曾想,还真是平安县君。」   荣良笑道,「既是平安县君来买宅子,那此事便好说多了,那些零头也都不要,再给平安县君便宜一些,只给上四千五百两即可,到时候小的再给平安县君送上一些花草来。」   又省下五百两的银子!   「好。」   三殿下大方,苏玉锦这里便也没有丝毫含糊,笑眯眯地应声了下来。   两边相识,也不必互相了解对方的底细,一手交银子,一手交房地契,更是很快办好了衙门备案的相关手续。   办完了所有的事情,荣良告辞,苏玉锦则是又在牙行呆了一会儿。   问牙行这里找寻几处合适的铺面,预备着做她盘算好的几样生意。   啊,明天又是周一……心情沉重 第407章 完了完了   先前宅院的生意做的顺畅,这会子牙行对苏玉锦这里印象极佳,加上知晓对方的身份,越发恭敬,只急忙拿了铺子来让她挑。   苏玉锦看了几个,并不算满意,频频摇头,「地段都不大好,也略小了一些。」   「哎,我昨日在街上逛时,见好几处铺子都关着门,也都挂着牌子,怎的不见那几处铺子,是不在你们这个牙行做生意?」   「县君恕罪。」伙计急忙解释,「并非是小的们不想拿好的来给县君,只是县君所说的那几处铺子,晌午前便被人定去了,一个都不剩下呢。」   「哦?」苏玉锦好奇,「一口气买下了这么多,是哪里的富商?」   她记得其中有几个皆是不小,各个都不比聚味斋的价值低,这些铺子若是加起来的话,得有几万两的银子呢。   「听说是河东府来的,姓康。」伙计笑道,「小的还隐约听人提及,嘉王爷未过门的王妃也是姓康,也不知道是不是嘉王妃的母家给王妃置办的产业。」   哪里是嘉王妃的母家,分明就是嘉王妃本人呢。   苏玉锦抿嘴笑了笑,并不说明,只从剩下的几个铺子里头挑了一两个觉得还不错的,又只让伙计帮着留意,往后有好的再通知她。   伙计忙不迭地应下,又给苏玉锦上了好些个茶水和果子。   这边,荣良拿着银票,兴冲冲地回宫,向三殿下禀告。   瞧着手中厚厚的一沓银票,三殿下秦霈佑大略清点了一番,欢欢喜喜地寻了匣子来装。   「一切可还顺利?」   「顺利。」荣良直笑,「顺利得很呢,顺利得说出来殿下可能都不信呢。」   「殿下,您猜今日买咱们铺子的人是谁?」   「谁?」秦霈佑将匣子放好,随手拿了一本书,倚在塌上翻了一页,「难不成还真是你瞎猜的那般,是平安县君买的?」   「还真是让殿下说着了呢。」荣良兴冲冲地,「还真是平安县君呢,县君瞧见小的,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县君倒也没多问殿下为何要卖宅子。」   「小的因看着是平安县君来买宅子,所以自作主张地又往下便宜了五百两银子,只拿了四千五百两的银子……」   「坏了!」秦霈佑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荣良吓了一跳,「殿下的意思是,我不该便宜这五百两银子?」   「不是这个!」秦霈佑慌忙摆手,「这宅子你卖给了平安县君,便宜银子倒是无妨,只是这事儿迟早要让表哥知道,表哥若是知道,还不得直接杀到我这宫里头来?」   这段时日,表哥跟那恶狼似的,红着一双眼睛,到处找银子。   别说这么多的银票,就算只有一锭银子,也能被他闻着味儿来。   完了完了,这银子保不住了!   秦霈佑忧心无比,只在屋子里头来回踱步,「这可如何是好?」   荣良挠了挠头,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   但片刻后又扬起了眉梢,看向秦霈佑,「说起来,这宅子是早些年淑妃娘娘给的产业,原先殿下还说要收拾收拾,出宫时散心住一住的,怎的这会子着急忙慌地要卖?」   秦霈佑听荣良这般问,伸手摸了摸鼻子,讪讪笑了笑,「不过就是马上要分府出去住,觉得这宅院也没有太大用处,又不想租给旁人,留着也是无用的。」   「换些银子来放在身上,若是遇到什么事时,用起来也方便一些嘛,其实原本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最快也到六七月份,只是没想到卖得这样快而已。」   「先不说这个,得先想一想,这银子怎么处置……」   见秦霈佑担忧,荣良提议,「不如放在淑妃娘娘那?」   贺大人即便再想着寻银子,大约也是不会寻到那里去的。   「也行……」   秦霈佑点了点头。   虽然到时候再想着拿出来的时候,需得跟母妃多说上几句话。   不过,总好过没了银子!   秦霈佑当下便做了决断。   ——   这几日,苏玉锦又去了牙行几趟,采买了几个和心思的下人,又专门喊了果园那边的丫鬟水兰和孙妈妈来宅院中,收拾打点一番,顺便教导那些新人。   水兰和孙妈妈皆是当时贺严修专门安置在那边的人,做活严谨懂规矩,到了宅院这边,做事上手也颇快。   苏玉锦见状颇为放心,抽空又去了一趟玉穗坊。   康氏和嘉王爷大婚在即,这几日苏玉锦准备去给康氏添妆。   原是已经准备了一副赤金的头面首饰,一串硕大圆润的珍珠项链,此外还想再送两副玉质和翡翠的镯子。   玉穗坊的掌柜知道苏玉锦的需求后,便将铺中质地最佳的和田玉和翡翠料子拿了上来给苏玉锦挑。   纯玉和纯翡翠的镯子,不做其他装饰,对质地要求便越发高。   苏玉锦看着玉穗坊拿上来的料子皆是不错,微微点头,「就这两样了,只按着尺寸打磨好就行。」   「好嘞,县君放心,小的给县君用最好的工匠。」掌柜的笑道,「也将这活给县君往前赶一赶,三日后,小的亲自送到县君府上。」   「有劳。」苏玉锦道了谢,接着翻看掌柜拿过来的几个首饰册子。   天气渐热,马上要穿夏装,吕氏给她新做的衣裳,她打算做些新的首饰来配。   其次,艾草这里虽然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嫁,可她身为主子,也得提前帮其准备些嫁妆和添妆的物件。   再来,到七月份时,伯娘和苏云若要来,也给她们置办上一些……   毕竟没有女子不爱首饰嘛!   苏玉锦在这儿慢慢挑选,掌柜的让伙计在这儿招呼,自己则是捧着方才的那两块料子准备送到后头去让工匠赶制。   刚出了雅间的门,便瞧见闫思颖领着人进了玉穗坊的大门。   「闫小姐。」掌柜的将手中的托盘交给旁边的伙计,「快里面请。」   「嗯。」闫思颖微微侧目,斜眼瞥见那伙计手中的托盘。   托盘上虽拿锦缎布料盖着,却也一眼能够看得出来,底下盖着的是玉石原料。   「这是上了新货?」闫思颖笑问,「拿来我瞧一瞧。」   看着月票的排名,某作者:完了完了,前一百名都要没戏了……哭唧唧 第408章 给她一个教训   「这……」掌柜的迟疑。   「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难不成我家小姐还看不得?」闫思颖旁边的丫鬟见状,张口训斥。   眼看闫思颖的目光也变得犀利,掌柜的急忙解释,「是客人方才定下的料子。」   「旁人定下的料子?」闫思颖走上前,伸手将托盘上的锦缎掀开。   两块料子展现眼前,闫思颖伸手拿起了其中一块,打量了片刻,眉头紧蹙,「这两块料子,可比前日我来的时候选的料子看着好多了。」   「为何我前日来选料子时,你不将这样好的料子拿给我看,只拿那些下等货来让我挑?」   「闫小姐恕罪。」掌柜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前日闫小姐来时,拿给闫小姐的料子的确是当时最好的,这两块是昨日才刚刚到的,比闫小姐定货时要晚上足足一日半的功夫呢。」   「哦?」闫思颖依旧满脸不悦,「那我前日来时,你为何不说会有更有的料子来?」   「玉料和翡翠料来货全靠运气,得看原石之中切出来的料成色如何,小的并不敢保证此次来的就一定是极佳的货色,因而不敢在闫小姐跟前多嘴。」   掌柜解释道,「且闫小姐当时说时间有些紧张,让小的尽快赶工,小的更加不敢多嘴让闫小姐多等上两日的功夫,怕误了闫小姐的大喜事。」   闫思颖闻言,扯了扯嘴角。   哪里就是替她着想了,大约就是看她赶时间,所以拿了次货给她看,想着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快速出手罢了。   这个玉穗坊,真当她好欺负不成?   闫思颖咬牙抬了抬手,「你的这些话糊弄旁人只怕还好,若是想着糊弄我是断断不成的。」   「先前的料子我不要了,只要这两个,按着先前所量的尺寸,赶制两副镯子出来,若是先前钱付的不够,我此时便给你补上。」   「闫小姐,这两块料子已是有人买下了。」掌柜的战战兢兢地回答,「实在是不能再卖给闫小姐,闫小姐若是不喜先前那两块料子,小的给闫小姐退了,闫小姐再选旁的如何?」   闫思颖挑选的那两块料子已是差不多要制成手镯,论理来说,这种定制的东西,大都不退不换,但此时闫思颖态度如此,玉穗坊掌柜也不敢多得罪,只能自己吃些亏,先安抚住对方再说。   「还有比这两块料子更好的料子?」闫思颖挑了眉梢。   「今日没有……」   「那你在这儿说这一箩筐的话有什么用?」丫鬟呛声,「我们小姐看上这块料子,那是你们玉穗坊的福气,赶紧将这两块料子给了我们小姐,否则的话……」   「否则怎样?」   苏玉锦从雅间走了出来。   闫思颖并不曾见过苏玉锦,此时看着一个容貌比她秀丽的年轻姑娘站在跟前,且对方大有要拦自己丫鬟的意思,心中十分不悦。   「你是何人?」   闫思颖瞥了苏玉锦一眼。   对方衣裳料子倒是讲究,可款式却是中规中矩,并不算新颖,脸上略施粉黛,头上并无什么发饰,唯有两枚不大起眼的发簪。   大约是哪个落魄高门的小姐吧。   闫思颖越发倨傲,下巴微扬。   「我家姑娘是平安县君。」艾草语气不善。   平安县君?   闫思颖一愣,接着咬了咬牙。   苏玉锦!   便是那个被贺严修放在心尖儿,又是金屋藏娇,又是请封县君,现如今又是将其请到家中小住,日日惦记着的那个苏玉锦!   那个抢走了她的贺严修的苏玉锦!   闫思颖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说话亦是咬牙切齿,「哦?原来竟是平安县君,失敬。」   「想来平安县君也是在青河实在无趣的很,想着来京城看看世面来了?大约平安县君也是在市井内呆的惯了,到了京城竟也习惯性将手伸的这般长来管一管闲事?」   还是说,这苏玉锦因为知道她在这里,知道她爱慕贺严修多年,所以心中不悦,想着出来给她一个教训?   呵,只当她到底有什么能耐才能让贺严修对其痴情着迷,现在看来,原也不过是个拈酸吃醋的毛丫头罢了。   当真不知道贺严修看上她什么了!   苏玉锦瞥了一眼炸毛的闫思颖,慢条斯理道,「闫小姐想要的料子,方才我已经买下,烦劳闫小姐看一看旁的料子,也莫要让玉穗坊为难。」   这两块料子已经被苏玉锦买下?   闫思颖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为何她看上的东西,这个苏玉锦都要抢!   人是这样,连料子也是这样!   她不甘心!   「是啊,闫小姐,不如再看一看别的料子,还有两块成色不错的,若是闫小姐也瞧不上的话,不如等明天?明天也有新料子到的……」   玉穗坊的掌柜满脸赔笑。   「我就要这两块!」闫思颖坚持,满脸挑衅地看着苏玉锦,「不如平安县君与我竞价,价高者得,如何?」   「并没这个必要,这两块料子我已经付了钱,就已经是我的,并非玉穗坊所有,闫小姐这所谓价高者得,没有意义。」   「还是说,闫小姐想仗着自己父亲是吏部尚书,便想着从我手中强买强卖?」   「本县君听闻,闫小姐不日即将出嫁,成为大殿下的侧妃,此时买首饰,大约是备嫁所用吧,想不到闫家竟是连些压箱底的东西都没有,竟是要靠着从旁人手中抢夺才能备齐嫁妆?」   「说起来,闫小姐既是大殿下未来的侧妃,论及也是皇家儿媳,理应可以去珍宝斋置办些东西,闫小姐竟然没去?也不知道是何缘故?难不成是珍宝斋的东西还不及玉穗坊?」   「哎呀呀,想来是这样的,至少应该不是大殿下不陪同闫小姐的缘故,更不是珍宝斋不给颜面的缘故了……」   看着闫思颖的一张脸几乎胀成了猪肝色,苏玉锦嘴角上扬。   论吵架,她从小到大都不带怕的!   没事想着到她跟前刷存在感,还要抢她苏玉锦的东西,门都没有!   苏玉锦的话犹如一把把的刀子戳到心口上,痛的闫思颖呼吸不过来,甚至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第409章 自作多情   闫思颖身边的丫鬟气不过,冲着苏玉锦呵斥,「你知道什么,不过是我家小姐节俭,又不愿麻烦大殿下罢了!」   「是是是,我们自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对面丫鬟张口,艾草觉得自己也不能示弱,赶紧接了一句话,更是挤眉弄眼,用帕子捂着嘴笑。   那模样,分明就是嘲笑!   闫思颖气得七窍生烟。   气苏玉锦主仆的无礼和粗俗,更气自己身边丫鬟的无能和愚笨。   「多嘴!」闫思颖没忍住,大力甩手拍在了丫鬟的脸上。   白嫩的脸皮上顿时浮现出了四个清晰可见的手指印,丫鬟更是吃痛不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啧,这是谁家的千金,这般蛮横无礼?」   「是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打下人,还下手这般重!」   「小声些,方才没听到吗,说是闫尚书家的千金呢,未来的大殿下侧妃,若是被她听到,只怕……」   「怕什么?高门大户的千金,这般没有规矩和教养,她不怕惹人笑话,我们还怕什么?」   「你们说,这尚书家的千金,就是当皇子的正妃也使得,为何就只做了个侧妃?」   「瞧这个德行,可问她当不当的?」   「都说闫家大小姐是京城中名门闺秀中最为端庄大方的,看起来这传闻也是夸大其词。」   「什么夸大其词,是名不副实!」   「……」   被人指指点点地议论,闫思颖脸上越发挂不住,只想将身边的丫鬟暴打一顿,更想将那讨人厌的苏玉锦撕个稀巴烂。   但现在人多眼杂的……   闫思颖咬了咬下唇,「我们走!」   咱们走着瞧!   狠话撂下,闫思颖带着丫鬟急匆匆离去。   大有落荒而逃之意。   艾草冲地上啐了一口,满脸忿忿,「知道的知道这是世家千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市井泼妇。」   「姑娘,你说这闫家是吏部尚书,能做到这样高官职的,平日里做事必定小心谨慎,怎的将女儿养成了这幅模样?」   苏玉锦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越是素日里小心谨慎,这心中压抑的情绪越多,背地里也就更容易发狠泄愤,小孩子自小耳濡目染,自然也是如此。」   「骨子里原本便是这幅模样,待到高位之时,自然也就无所顾忌,原形毕露,更何况她自认为比我地位高贵,又与我有冤雠,自然也就不愿收敛。」   「再来……」   这婚事上头,只怕闫思颖也是憋着气呢。   如旁人所言,堂堂吏部尚书的千金,给大殿下做了侧妃,脸上自然难看的很。   而且从她来玉穗坊买东西,而不去珍宝斋买东西的状况来看,这大殿下也并不怎么将她放在心上。   权势之争这种事情啊……   苏玉锦眯了眯眼睛。   闫思颖出了玉穗坊,气呼呼地上了马车,不等丫鬟吩咐,便冲车夫喊道,「回府!」   「是。」车夫甩了缰绳,驱使马匹前行。   结果马匹刚抬了前蹄,迎面便来了一辆马车,逼的车夫不得不赶紧勒紧缰绳,先给对向来的马车让行。   这样忽走忽停的,马车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闫思颖原就满肚子的气,这会子更是怒不可遏,撩了帘子怒喝,「是哪个不长眼的,挡了本小姐的路!」   「嗯?」对方马车有手伸了出来,撩起窗帘,问身边的小厮,「对面何人?」   「似乎是闫小姐的马车。」小厮盘忠回答。   「闫尚书家的千金?这倒有些意思了。」   帘子被放下,小厮盘忠会意,冲闫思颖等人喝道,「这是越王世子的马车,闲杂人等,速速退让。」   越王世子?   闫思颖一愣。   越王妃将外室所生的儿子接回王府,且在皇上面前为其请封世子之事,满京城皆知,闫思颖也不例外。   原本对这样身份的世子,闫思颖并不放在眼中,更是瞧不起。   可现如今,越王世子被记在越王妃名下,上了皇家族谱,往后是要继承越王之位的。   再者,听闻那越王世子博学广识,为越王喜爱,被皇上肯定,往后地位不可小觑。   且现如今大殿下也在极力拉拢越王的支持……   闫思颖忙改了态度,「世子见谅,方才只因被人欺辱,心中不悦,这才在世子跟前失态,并非有意冲撞世子。」   「那本世子倒是好奇,有何人敢欺负堂堂闫家大小姐?」   任建柏,哦不,确切来说是秦霈鸣重新撩起了帘子。   「欺负我的,便是那皇上去年刚刚新封的平安县君。」闫思颖见秦霈鸣对她十分关心的模样,干脆趁机告状,「世子兴许不知,这平安县君仗着从前治疗时疫有功,素日将谁都不放在眼中。」   「方才我在玉穗坊不过是看上了两块料子,结果她便强行霸道地说那是她的,硬生生给抢了过去不说,还讥讽挖苦我了一番……」   「平安县君现在在玉穗坊?」秦霈鸣急切询问。   被打断话的闫思颖一怔,接着点头,「正是。」   秦霈鸣掀了帘子,也不让小厮盘忠来扶,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急匆匆地便往玉穗坊走。   闫思颖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喜,忙抬脚跟上。   秦霈鸣走了两步,见闫思颖跟在她的身后,眉头紧蹙,「闫小姐跟着本世子做什么?」   嗯?   闫思颖一愣,「世子不是……」   要帮她去教训苏玉锦,帮她出气吗?   「闫小姐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了,不日便是闫小姐与大堂兄的喜事,闫小姐既是待嫁之身,理应好好在家中备嫁,不宜过多出门。」   见秦霈鸣满脸都是嫌弃,闫思颖自知自作多情,脸色越发难看,强忍着道了声「是」后,灰溜溜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而秦霈鸣快步走到玉穗坊,先是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和袖口,这才抬脚走入。   刚走了进去,便瞧见正要往外走的苏玉锦。   秦霈鸣顿时眼前一亮,更是快步走到其跟前,拱手道,「平安县君。」   人来的突然,又是先作揖行礼,苏玉锦惊得后退了半步,待站定后,这才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感觉过敏性鼻炎犯了,每天喷嚏不断……o(╥﹏╥)o 第410章 下毒   竟是任建柏。   苏玉锦眉头拧了起来。   今日出门当真没有看黄历,一上午的功夫竟是遇到两个不喜之人。   「任举人好。」苏玉锦不咸不淡地礼貌性福了一福。   「大胆!」盘忠道,「这是越王世子。」   越王世子?   苏玉锦怔了一怔。   先前到是听贺严修提及越王世子之事,可她没有想到,这越王世子竟是任建柏。   苏玉锦的惊讶落在秦霈鸣眼中,让他十分满意。   要的就是这样的反应。   从前苏玉锦瞧不上他,只将贺严修放在心上,原不过就是因为他不过是一个穷酸秀才,而贺严修任职户部侍郎。   可现如今,他是堂堂越王世子,身份地位比那贺严修高上许多,再不会被她看不起。   秦霈鸣忍不住挺了挺腰杆,更是将苏玉锦上下打量了一番。   许久不见,苏玉锦比从前生的更加好看,通身的气度,也比从前显得更加端庄大方,大约是因为年岁渐大的缘故,眉眼间比先前更多了几分温柔之意。   总之,还是如同从前一样让人挪不开眼睛。   但又比从前更让他喜欢。   「当真是凑巧的很,竟是在这里遇到平安县君。」秦霈鸣笑道,「许久不见,不知平安县君近日可安好?」   「多谢世子记挂,一切都好。」苏玉锦微微点头,脸上并无太多表情,更是抬脚往外走,「不过我此时还有事要忙,失陪。」   「平安县君要去忙什么?是否需要帮忙?」秦霈鸣抬脚跟上,「我今日倒是很有空闲,可以陪县君一起,若是遇到什么事,也能帮县君解决。」   「不必,告辞。」   苏玉锦不想过多理会他,领着艾草出了玉穗坊的门。   秦霈鸣拧眉,片刻后笑了笑,仍旧跟上,「县君留步……」   这人果然是属狗皮膏药的,甩都甩不掉!   苏玉锦拧眉,手攥到了一起。   秦霈鸣见状,快步走上前,伸手便去捞苏玉锦的手。   但当他还不曾触及苏玉锦时,登时觉得手上一阵刺痛,疼的他额头上直冒冷汗。   待抬手一瞧,秦霈鸣看到手上已是被扎了好几根针。   针是寻常可见的针灸所用的针,但此时他手上扎着的针却泛着诡异无比的蓝绿色光芒,瞧着十分骇人。   「你……」秦霈鸣咬牙,更忍不住手指上传来的如蚂蚁啃噬一般的痛楚,伸手便要去拔。   「我劝世子此时不要轻易动手拔除。」苏玉锦幽幽地张了口,「这些针上长久浸泡了毒药,此时毒药已经顺着银针进入世子体内,若是此时拔除的话,伤口见风,这毒会散的更快一些。」   「你竟然敢对本世子下毒!」秦霈鸣惨白了脸。   「这毒针我随身携带,不过用于自保,若非有人起了歹意,也不会如此。」苏玉锦伸手,从荷包中摸了一个小瓷瓶,扔给秦霈鸣身边的盘忠。   「这是解药,回去混在最烈的白酒之中,将你家世子的手泡在里面,再将针拔除,拔除后,手再泡上一刻钟,方可拿出。」   苏玉锦又看向秦霈鸣,「这毒毒性极强,若是不管不顾,半个时辰便会蔓延全身,届时哪怕是解药也是无济于事,奉劝世子早些回去处理为好。」   「你以为我会信吗?」秦霈鸣梗着脖子直喝,额头上的青筋亦是暴了起来。   他好气。   气他现如今已经是堂堂越王世子,往后前途无量,可苏玉锦竟然还是躲避他不及,甚至还要痛下杀手。   更气方才他为何要自己亲手去拦苏玉锦。   他可是堂堂越王世子,苏玉锦不过一个县君,待得了机会吩咐人将她「请」入府中,也不是不能。   最不济,他还能……   秦霈鸣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   苏玉锦却是幽幽笑了笑,「我是大夫,我医术如何,世子竟是不知?这大夫素日治病救人,对药材最是了解,是药三分毒……」   这毒自然也就更了解。   能治病救人,自然也能制毒要人性命。   秦霈鸣自然知道苏玉锦的本事,且看她此时不甚在意的模样,再看一看此时已经有些肿胀的手指和手掌……   「回府!」秦霈鸣转身拂袖离去。   盘忠急忙跟上扶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玉穗坊恢复了平静,苏玉锦亦是出了口气。   艾草气不过跺了跺脚,「这个任建柏,当真是十足小人一个,当初就死缠着姑娘,现如今成了越王世子,只怕越发要刁难姑娘你了。」   「方才姑娘就不该轻易给那厮解药,就该让他受两日的罪,跪着跟姑娘讨解药才成!」   如此,也才算长了记性。   「那哪里就是毒药了,不过是吓唬人罢了。」苏玉锦翻了个白眼,「还真当你家姑娘我擅长制毒不成?」   「那……」艾草不解,「姑娘给的解药又是什么?」   「不过是那银针刺的他流些血,用烧酒泡伤口的时候多疼上一疼,那药粉是去腐所用,会让他疼的更厉害一些。」   苏玉锦摸了摸鼻子,「也算给他一些教训。」   艾草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姑娘所言极是。」   「走吧,先回去。」苏玉锦和艾草一并往回走。   秦霈鸣在玉穗坊和苏玉锦发生争执之事,在一顿饭的功夫后,传到了贺严修这里。   贺严修眉头紧蹙,看着眼前前来报信儿的暗卫质问,「方才为何不出手制止?」   「主子恕罪,属下见县君出手不俗,已将越王世子赶走,且大庭广众不便暴露身份,这才……」   暗卫见贺严修神色越发阴沉,急忙改口,「属下知错,必不再犯!」   贺严修并未应答,沉思片刻后,道,「寻个机会,让越王世子长一长记性。」   「是。」暗卫应声,「卑职必定小心行事,不让对方察觉。」   「我何时让你们要小心行事了?」贺严修扬起了眉梢。   暗卫顿时一愣。   不让他们小心行事?   那……   大张旗鼓地干一番?——   正值月半,深夜之时,月朗星稀。   此时的京城,仍有一些地方人来人往,谈笑喧嚣,十分热闹。 第411章 这个暗卫不正经   秦霈鸣一身酒气从群芳楼出来,怀中揽着一个姿容出众的女子。   「世子这便要走?」那女子满脸的媚笑,在秦霈鸣的腰间摸了一把,「都说男子薄情,奴家只当世子不同,不曾想,倒也如此寡义?」   「还是说,奴家方才伺候不周,世子不满意?」   「怎会?」秦霈鸣嘿嘿笑了笑,「今晚我还有事,不便留宿,待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伸手摸了摸那女子的脸蛋。   女子娇羞,低头浅笑,越发显得妩媚十足,尤其是那眉眼之间的笑意,像极了一个人。   秦霈鸣看的有些痴,而后扯了扯嘴角。   只可惜,不过只是眉眼有那么一点相似罢了,身上到底没有她的半分气质。   但仔细想来,能有些许相似已是不易,至少在烛光之下……   秦霈鸣勾唇笑,但待上了马车后,脸色却又阴沉了下来。   这几日,他都派人去留意苏玉锦的动静,甚至派人日夜盯着贺家,只为看苏玉锦何时能够出门。   但,苏玉锦这几日成日呆在贺家,并不迈出大门半步。   可恶!   他现如今可是越王世子,若是嫁给他,便是世子妃,未来更是王妃,众人参拜,风光无限,到底哪里比不得做贺家少夫人了!   苏玉锦竟是这般想不开,要跟着贺严修!   秦霈鸣越想越气,顺手拎起马车内的酒壶,又灌了两口酒。   辛辣自口中滑过喉咙,最终落入胃中,酒水的灼烧感让秦霈鸣觉得口干舌燥。   「拿水来!」秦霈鸣喝道。   无人应答。   「都是死人不成!」秦霈鸣一把掀开了帘子。   盘忠和车夫在一瞬间仰身倒在了面前,发出沉重的「噗通」声。   秦霈鸣惊得脸色煞白,惊叫声更是因为恐惧的缘故,硬生生憋在了喉咙里,呛得他咳嗽地喘不过气来。   杜松伸手拍了拍秦霈鸣的后背,「慢些咳,别咳晕过去了。」   秦霈鸣险些跳了起来,指着杜松的手指颤了又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人钻进他的马车!   还拍他的后背!   还让他慢些咳!   尤其对方身穿黑衣,腰间还别着刀剑!   秦霈鸣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了车厢里。   杜松一看傻了眼,「不是吧,胆子这么小。」   时丁翻了个白眼,「你这个样子,不吓死人才怪?」   「那咋办?」杜松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这晕过去了,少了些眼睁睁看着被揍的无助感,也忒便宜这小子了。」   「废话真多。」时丁再次白了一眼,「赶紧干活!」   得嘞!   杜松勒了马匹的缰绳,将马车赶到无人之处,拿布条塞了秦霈鸣的嘴,又拿绳子将其捆住,接着……   从腰间抽出了一条粗壮的鞭子。   将手中的鞭子抽的「啪、啪」响,杜松笑得满脸阴险,「今儿个,让你瞧瞧爷的厉害!」   一旁的时丁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正经?   能把暗卫的活干成这样的,估摸着也就你一个了!   ——   月亮渐渐升高,待爬到最高处时,又顺着西方的天空渐渐滑落。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连那些纸醉金迷之地,也渐渐熄了烛火。   唯独越王府此时颇为忙碌,尤其是秦霈鸣的院中,灯火通明。   丫鬟侍从进进出出,越王秦凌澍的脸上也是愠色十足,在屋中来回踱步。   「父王,嘶……」秦霈鸣龇牙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险些落了下来,「父王要为孩儿做主啊。」   原本一张清秀端正的面容此时被打成猪头,且身上到处都是红肿青紫,瞧着触目惊心,秦凌澍心疼不已,喝问盘忠,「是何人将世子打成这幅模样!」   「小的,小的不知……」盘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小的只知道脑后一疼,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时,已是到了门口……」   「旁的小的一概不知,不知是何人打的世子,王爷恕罪,恕罪啊。」   「要你们何用!」秦凌澍一脚将盘忠踹到了一旁。   秦霈鸣强忍着满身的疼痛,挣扎着爬了起来,「父王,孩儿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是谁!」   「是贺严修!」秦霈鸣道,「一定是他派来的人,想要教训孩儿。」   贺严修?   秦凌澍一愣,「他为何要教训你?」   他从未听说秦霈鸣从前和贺严修有过什么过节,且自秦霈鸣到了京城与他相认,成为世子之后,也与各处交好,风评颇佳。   虽然贺严修与他们越王府站队不同,可贺严修不至于因此就来给他警告才对。   「不瞒父王,孩儿曾在青河时,心悦一位女子……」秦霈鸣没有隐瞒,只将她曾与苏玉锦相识,以及前几日遇到她之事,尽数说与秦凌澍来听。   「贺严修必定因此心中恼怒,想给孩儿教训,请父王给孩儿做主,替孩儿讨回公道!」   秦凌澍闻言,拧眉想了许久,这才开了口,「此事,我知晓了。」   「贺严修竟然敢毒打孩儿,父王一定不能饶了他去!」秦霈鸣道。   「嗯,鸣儿放心,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秦凌澍道,「只是眼下鸣儿需好好养伤,待伤好了之后,暂且不要与那贺严修有任何冲突,也不要再去招惹那个平安县君。」   「这是为何?」秦霈鸣不解。   父王所谓的要给他讨回公道,不过只是哄骗他的而已?   「小不忍则乱大谋。」秦凌澍扶秦霈鸣躺下,「此时还不是时候,你需静心忍耐为上,但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苦,早晚必定要让那贺严修跪在你的脚下,任凭你的处置。」   秦凌澍说这话时,眼神忽的变得颇为凌厉,隐约露出些许杀意。   秦霈鸣一怔,却很快点了点头,「多谢父王。」   时间长些不要紧,要的是结果!   还有……   「父王,孩儿一向不曾向父王索要什么,可孩儿心悦平安县君,父王可否帮孩儿想想办法?」   提亲也好,抢亲也罢,饶是将人软禁起来也无妨。   总之,他想要苏玉锦。   秦凌澍看秦霈鸣满脸焦急渴望的模样,呵呵笑了起来。   手贱给多肉浇了水,希望都能活下来……一定要让我摆脱植物杀手的称号啊 第412章 负荆请罪   「急什么?到了往后,别说一个平安县君,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你只记得我的话,静心养病,待病好了之后,只和大殿下还有朝中百官家的公子们多多走动,其余的事,我来安排,绝不会让你失望。」   「还是那句话,你只好好听话,照为父的吩咐做事,为父能给你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你记得,你身份尊贵,肩上的担子也更重,此时最重要的是修身养性,熟悉政务,时间紧急,需得尽快为上。」   秦霈鸣闻言点头,「是,孩儿记下了。」   但是,这个往后是什么时候?   为何要说他想要什么女人都可以?   父王能给他的,不就是王爷之位吗,难道还有旁的?   还有,他的担子到底有多重?   时间为何会紧急……   ……   苏玉锦起床洗漱后,贺严修已是到了梅香苑。   让艾草将乌黑的发丝简单挽了一个发髻,别上贺严修送的黑檀发簪,外加一个珍珠步摇点缀,苏玉锦着人摆了早饭,跟贺严修一并吃。   现炸的糖糕,油饼,香浓可口、一口下去满嘴流油的生煎,新磨的细腻豆浆,几样精致可口的小菜……   家常菜式,滋味却是舒适爽口。   「小厨房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贺严修叹道,接着提议,「待会儿吃罢了早饭,去花园走一走?」   「好。」苏玉锦点头,笑了起来,「二爷这两日到是清闲的很,今日不必去户部?」   「前几日过于忙碌,以至于身子累的不舒服,便告了几日的病假。」贺严修满不在意地回答。   苏玉锦,「……」   哪里是累的不舒服,不过是看她因为任建柏的事情不想出门,又怕她在贺家呆的无趣,所以特地在家陪着她吧。   不得不说,这种被人在意,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真的挺好!   甚至让人贪恋无比。   苏玉锦吃吃地笑,却又狡黠地扬眉,「既然二爷觉得不舒服,那不如我替你把把脉,开个方子吧。」   又要喝苦汤药?   贺严修拿着筷子的手僵在了空中,迟疑了片刻后,夹了糖糕到自己碗中。   也罢,喝就喝了。   以前又不是没有因为装病喝过。   大不了这会子多吃些甜的来垫一垫!   贺严修这般想,又夹了两个糖糕过来,依次往口中塞。   早饭吃完,不等苏玉锦要求,贺严修已是乖乖地将手伸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垫上脉枕,等着苏玉锦来把脉。   苏玉锦见状,轻笑了一声,将手搭了上去。   这一搭,便是许久。   且苏玉锦眉头渐渐拧了起来,嘴唇紧抿,发出「咦」的一声,片刻后直叹气,「真是奇怪,二爷这病,当真世间少有。」   「我看诊这般多的病人,还不曾见过像二爷这般的脉象,更不曾见过这样的病症,这方子是得谨慎来开才行。」   看苏玉锦表情严肃,贺严修心里亦是咯噔一下。   莫不是,他当真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是了,这几日他总是觉得有些疲累,晚上睡觉也有些睡不好。   再仔细想一想的话,近些时日饮食也大好,吃什么都不觉得香甜……   贺严修眉头微蹙,「我这病,很麻烦?」   「嗯。」苏玉锦点头,满脸的郑重其事。   「那……」贺严修顿了顿,问,「可还有药可以医治?」   「算是有吧。」   苏玉锦伸手将房屋的门掩上,缓步走到贺严修跟前,俯身看着坐在凳子上的他半晌,接着捧起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如此,便能药到病除。」   贺严修,「……」   这谁能顶得住?   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热,贺严修顺势将苏玉锦搂在怀中,任其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接着在其粉嫩的樱唇上疯狂宣誓了主权。   直至苏玉锦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时,贺严修这才略松了手中的力道,抬起头看着怀中闷的脸都发红发烫的苏玉锦直笑。   「既是要用药,自肌肤入五脏自然药效缓慢,不如直接从口而入,真正做到药到病除。」   贺严修接着道,「这药,苏大夫准备给我用上几副?一日要用上几次?」   「寻常的汤药至少都是一日三顿的来喝,那我这个是不是至少得每天三次才行?」   「也不行,这种功效到底没有汤药药效大,得一天五次才好,苏大夫你说呢?」   声音微哑撩人,眼神更是如深不见地的旋涡,似要将她卷了进去才肯罢休。   苏玉锦,「……」   谢邀,她并不想说话。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她现在十分后悔。   后悔一时兴起去撩了二爷,结果不小心将火烧的太大……   但不等苏玉锦后悔太久,有些人的厚颜无耻,超过了她的想象。   甚至这次,直到外面响起了叩门声时,贺严修这才住了口。   苏玉锦这会子,已经是眼泪汪汪的,不得不从妆奁里拿了脂粉出来,略微掩盖一下此时满脸的红晕。   直到红润发肿的嘴唇被口脂覆盖的差不多,贺严修这才张口,「进。」   兴安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二爷,这是方才越王府送来的。」   秦凌澍送的?   贺严修抬手,「打开来看。」   兴安将那锦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了盖子。   里面赫然躺着一根荆条,以及一片荷叶。   两样东西显然都是刚刚割下来的,荆条的末端,还带着枝条应有的树液,而荷叶亦是十分翠绿,上头的水渍都还不曾干透。   「越王的意思是……」苏玉锦沉声,看了看贺严修,「负荆请罪?」   「修缮和睦。」贺严修点头。   苏玉锦抿了抿唇。   这算是表了态?   这样的话,越王应该是要约束管教任建柏,那她倒是不用担心再被纠缠之事。   苏玉锦心头一轻,笑道,「这越王,到是颇为明事理。」   「大约吧。」贺严修垂眸,「说不准。」   他将秦霈鸣好好揍了一顿,一来是教训,二来是警告,三来是试探。   试探越王对这个半路回家世子的态度,以及他对对手的反应。   很显然,越王选择了隐忍。   甚至表现的十分宽宏大度,明事理的样子。   可是,从秦霈鸣现如今的状况来看,他大约是被越王捧在手心里,甚至正在被极力栽培。   啊,最近抓住了可以上班摸鱼的规律,更新越来越早啦~ 第413章 必有妖   而且,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多会护犊子。   即便不来寻他贺严修的麻烦,顶多也就是一个有来有往,互不相欠,干脆保持沉默,对此事只字不提。   可越王却表现的如此恭敬谨慎……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贺严修站起了身,「走吧,咱们去花园走一走,待会儿我陪你去看一看宅院那边收拾的如何了。」   有关苏玉锦想从梅香苑搬到外头宅院去住的事,贺严修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   但想到苏玉锦有自己的打算,他也只能应下。   现在越王表态,想来即便苏玉锦搬到宅院去住,应该也并无不妥了吧。   不过还是多派几个人手才行。   暗卫也好,家丁也好,甚至苏玉锦身边也有安排上几个有些身手的丫鬟……   苏玉锦并不知贺严修的打算,只笑着应下,与贺严修一并出了梅香苑。   ——   四月二十,大吉之日,诸事皆宜。   亦是秦嘉澍和康氏的大喜之日。   皇家许久没有喜事,此次办的十分隆重。   由皇上亲自主婚,连太后及皇后、淑妃皆是亲临,各个皇子、王爷,朝中重臣皆来恭贺。   婚礼仪式盛大,几乎前所未有,隐隐比过了当初皇上还身为皇子大婚之时的热闹。   秦嘉澍平日并不多参政,是个十足的闲散王爷,但也因为此,有了大笔的时间去周游各处,性子亦是洒脱开朗,受许多人的喜爱。   就连京城百姓,都有许多人对其十分尊崇,纷纷在街上张灯结彩,或撒糖撒钱,或燃放爆竹,一同庆祝。   以至于哪怕秦嘉澍和康氏的婚礼都过去了好几日后,京城之中的百姓仍旧津津乐道,茶余饭后,议论一番。   除了议论秦嘉澍独身多年,终于能够喜得良缘,更多议论的是嘉王妃的嫁妆。   当日送到嘉王府的嫁妆,从嘉王府的门口,径直排到了京城门口,实打实的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四月二十八,宜嫁娶,忌祈福、安葬、祭祀。   秦霈垣娶侧妃闫思颖入门。   因为是娶侧妃,仪式原就有规矩限着,别说比不上嘉王爷和康氏的婚礼,就跟秦霈垣和武氏大婚时来比,也要逊色上一大截。   但娶妻仪式有限,闫家看重女儿,这嫁妆却也并不算少,甚至比着规矩的数量,偷偷增添了一些,倒也显得十分隆重。   只可惜,这日天公不作美。   晨起原本晴朗的天儿,到了几近晌午时,便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来的突然,让秦霈垣府中上下猝不及防,不得不将原本摆在花园中的席面临时撤回到房内。   这番这一折腾,难免显得有些狼狈。   而到了下午时,天儿放了晴,可算能够喘上一口气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群鸟雀,在闫思颖所在的院子里头叽叽喳喳地打个不停,拉了一堆的鸟粪不说,连那些新整修的花木都被折腾的不成个样子。   甚至晚上时,屋顶上跑来了好几只的狸花猫,叫的声音凄厉无比……   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传到了京城坊间。   「大喜的日子,竟是这般多不吉利之事?」   「要不说呢,当真是不吉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才会如此。」   「哎,你们说,会不会大殿下和闫家小姐这婚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保不准,不是说这婚事,是那闫家小姐故意落水,强求来的吗,这种事,神佛自然看不过去,想着惩一惩恶人呢。」   「啧,闫家小姐是尚书之女,据说模样端庄,性情温良,要多少好婚事不行,非要上赶着去做妾……」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闫家的心大着呢,别看现在是让自己女儿做大殿下的妾,那是忍辱负重,等着往后做皇妃呢!」   「这心思,当真是深啊……」   市井流言传得多了,自然也就传入了高门大户之内,传到了闫家以及闫思颖的耳中。   闫思颖心情极差,摔打了一堆的东西。   「小姐别生气。」裴妈妈一边收拾满地的碎瓷片,一边劝慰,「小姐要记得老爷和夫人的话才行,要隐忍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此时旁人说只让他们说去,不过是嫉妒小姐往后前程远大罢了,小姐这会子与他们计较,实在是跌了份儿,更失了气度。」   「武氏临盆在即,小姐眼下最主要的是要笼络住大殿下的心,早日怀上子嗣,在府内站稳根基为好。」   「不日便是春搜,皇上允许已成婚的王爷们和皇子带上家眷前往,大殿下对此事也颇为重视,武氏现如今身子不方便不能过去,大殿下一定会带小姐前往,小姐还需仔细准备一番。」   见闫思颖沉默不语,只气呼呼的在那抹眼泪,裴妈妈语重心长,「小姐,一定要听老爷夫人的话啊。」   裴妈妈是闫思颖的陪嫁妈妈,亦是她的奶妈。   被闫思颖所尊重,更为裴夫人重用。   见裴妈妈如此,闫思颖这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春搜乃是皇家春日狩猎,若是搁在往年,一般是三月份举办,但因为今年事情多,碍于二殿下和龚婕妤的接连去世,紧接着又是嘉王爷以及她和大殿下的婚事,所以一直耽搁到了这个时候。   耽搁的时间越长,众人对春搜这件事也就越期待。   而春搜之时,爷儿们有射猎的彩头,女眷们这里亦有,且通常是吟诗作对,写字作画等。   这些皆是闫思颖的强项。   她到时候,必定能够大放异彩,引众人瞩目。   闫思颖咬了咬牙,但又忍不住扬起了下巴。   ——   春搜定在了五月十二。   需提前两日出发,前往狩猎猎苑落脚。   皇上秦毅澍在初九这日的早朝时,亲点了几位除皇亲以外,随行伴驾的大臣。   贺严修文武双全,又有这一层关系在,自然在其中,此外,秦毅澍又分别选了陆家、武家的几个年轻官员。   名单敲定,众人退朝。   秦毅澍叫住了贺严修,「你去传朕的口谕,请平安县君一并前往吧。」   要带苏玉锦一起去?   贺严修斜眼瞥见刚刚走出大殿的越王,拱手响应。 第414章 皇上手谕   「皇上好意,微臣本该领受,只是平安县君这几日身子不适,恐怕不能一同随行。」贺严修拱手应答。   「可昨日朕还听太后和淑妃提及平安县君入宫请安之事,怎的平安县君入宫时还好好的,朕请她一同前去春搜便身子不适了?」   秦毅澍眯了眯眼睛,「会不会有些太凑巧了?」   「皇上恕罪。」贺严修跪拜回答,「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平安县君现如今是身子并无大碍,但此次春搜,随行之人繁多,里面总有几个让平安县君见了之后身子不适之人。」   秦毅澍,「……」   话说的有些狂。   不过还好,说的是实话。   秦毅澍抬了手,「朕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更知道这其中都牵连些什么事,可这样的场合,朕是真心想让平安县君一同前往。」   「这样,朕许你到了那之后,终日守着平安县君,不必与朕和皇子们一处,再叫上陆家小姐一同前往,如此你可放心了?」   见皇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贺严修再无拒绝的理由,只好点头应答,「微臣遵命。」   「去吧。」秦毅澍站起了身,往殿后而去。   贺严修退出崇阳殿后,一路去了苏玉锦的宅院,说明春搜之事。   「皇上许我一直陪同,又让静儿跟你一起,一副铁了心的模样要让你去,我推脱不得,只得应下。」贺严修解释。   「皇命难违,也是没办法的事。」苏玉锦点了点头,「既是春搜,大约也有许多有趣的事,这段时日我也没有旁的事情要忙,去走走也不错。」   「不过……」   皇上为何这般坚持要她一起去?   看苏玉锦满脸疑惑,贺严修道,「此事我也不曾想通,只是若非要给个理由的话,大约是因为此次春搜,三殿下也要一同前往。」   「虽然三殿下此时身体状况无虞,但到底曾经染上那样的毒,想来是皇上担忧他的身体,所以希望你一同前往,以备无虞?」   「思来想去,大约也是如此了。」苏玉锦点头。   「嗯。」贺严修亦是点了点头。   眉头紧锁。   ——   翌日,启程前往狩猎猎苑。   狩猎猎苑在京城西北方向,这样慢慢前行,要走上一日半的功夫。   男儿骑马,女眷乘坐马车,连带着随行的侍卫、小厮、奴仆、太医等人,浩浩荡荡,十分壮观。   苏玉锦和陆雯静同乘一辆马车,有说有笑,一路倒也并不乏味。   贺严修骑马同行,紧跟在马车外头,大有寸步不离之感。   三殿下秦霈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驱使了自己胯下的马匹过来,「表哥随我一起去前头?」   「虽然还没到围场,可一路上也有许多的野物,咱们也能先练练手。」   贺严修并不回答,只是抖了抖自己手中的绢帛,「自己看。」   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得他自己看?   秦霈佑一把扯过贺严修手中的绢帛,扫了一眼。   只见上面写着苍劲大字,「应允贺严修与平安县君随行保护。」末端更是盖了朱印。   这算得上是皇上的手谕。   秦霈佑,「……」   表哥不愧是表哥,永远出其不意,不让人失望。   这样的事,竟然也从父皇那讨了个手谕过来。   真有一套!   秦霈佑扯了扯嘴角,将绢帛还给了贺严修,「也罢,我也无事,与表哥一起就是。」   「怎么不去和大殿下随行?」贺严修反问了一句。   「秦霈鸣在那和大哥聊得火热,我听着无趣,也实在不想在那呆。」秦霈佑摸了摸鼻子,「别说,这秦霈鸣虽然回京时日不长,可对京中之事似乎了如指掌。」   「可见越王爷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是何等的看重。」贺严修摸了摸鼻子后,斜眼看了秦霈佑一眼,「三殿下还是去前头吧,这一来呢,也听一听他们所说的话,兴许有些收获。」   「那这第二呢?」见贺严修说完一句话后便没了下文,秦霈佑追问道。   「第二,因为这个。」   贺严修再次抖了抖手中的绢帛,「皇上应允的是我在这里待着,却没应允你也在这里呆着。」   秦霈佑,「……」   干的漂亮!   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表哥抱有幻想呢?   是什么让他觉得自己的表哥在平安县君出现的地方会表现正常呢?   是他的天真!   眼看着秦霈佑甩了马鞭悻悻离去,陆雯静放下了帘子,啧啧了好几声。   「我可算是知道为何旁人总是夸赞三殿下脾气温和,待人做事极为有耐心的缘故了。」   「为何?」苏玉锦挑了眉梢。   「就表哥这样。」陆雯静努了努嘴,「若是性子急躁一些的,只怕早被气出一身病来了。」   好像,也对?   苏玉锦抿嘴笑了起来。   ……   一路上,每一个时辰歇息片刻,到饭点便停下造饭,到了晚上再途中驿馆歇息,这般一直到了第二日,日头开始西沉时,抵达了猎苑。   猎苑在围场之内,如行宫一般,一应俱全。   这里的奴仆早早得到皇上要带人春搜的旨意,已是按着随行之人将各个院落收拾的干净整齐。   所有人按照安排,依次搬进自己的院落。   苏玉锦自然是和陆雯静住在了一处,到地儿后,着人收拾带来的东西。   刚收拾好,五公主便带着七公主,还有两位郡主进了院子。   「本该去拜见几位公主和郡主,倒是让几位公主和郡主先来,是我们的不是。」苏玉锦和陆雯静忙将人迎进了屋子里头。   底下人依次端了茶水过来。   「出门在外,哪里就讲那些虚礼了,咱们这段时日也别讲什么地位礼节的,只姐妹相称,才显得亲近热闹。」   五公主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咦」了一声。   「这茶好香,也特别的很,在宫中倒不曾喝过,是什么茶?」   「用的是茉莉花、菊花、素馨花、芍药花混着普洱炒制的茶,叫做百花香茶,算不得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不过是我闲来无事时自己制的,喝个新鲜罢了。」苏玉锦笑道。   「原来是苏姐姐自己做的茶,怪不得这般香。」五公主笑道,「先前苏姐姐送给母妃的酱菜和糕点我皆是尝过,滋味美妙,又时常听母妃提及苏姐姐厨艺极佳,现在看来,果然不同凡响。」 第415章 走一走   「是呢。」一旁的七公主也点头,「这茶点也是苏姐姐自己带来的吧,吃着比宫中的还要软糯香甜。」   旁边两位郡主也是赞同地直点头。   倒不是因为跟风没主见,实在是刚才吃的那个糕点好吃的很。   松软可口,带着浓浓的奶香味,是素日里没有吃过的。   「苏姐姐,这是什么糕点?」年岁最小的康乐郡主小声询问。   「香葱肉松蛋糕卷。」苏玉锦又指着旁的来介绍,「这是木薯红糕,曲奇饼……」   安宁郡主将一块木薯红糕尽数吞进了肚子,又拿起一块曲奇饼,待吃了下去后,又捏起了一块,试探性地问苏玉锦,「苏姐姐,这个还有吗?」   她想拿点回去,慢慢吃。   虽然这样有些不礼貌。   但是……   实在太好吃了,她有点忍不住。   「你们若是喜欢的话,我让人都给包上一些。」苏玉锦颇为大方。   因为惦记着陆雯静这个馋嘴猫,加上思量着到了围场这边,这段时日大约是各种肉类居多,难免吃的乏味,便多预备了一些糕点随身带着。   眼下这般受欢迎,她不介意分发一番。   「谢谢苏姐姐。」几个人急忙道了谢,分别挑选自己喜欢的糕点和吃食。   院子里头的大宫女走了进来,冲众人依次福了一福,「厨房那要准备晚饭,吩咐婢子来打听几位公主、郡主、平安县君和陆小姐,是否有忌口和不喜的食物。」   「要吃晚饭了啊。」陆雯静眨巴了一下眼睛。   「怎么感觉表姐好像并不高兴的模样,莫不是表姐肚子不饿?」五公主看了陆雯静一眼,抿嘴直笑,「这可稀奇的很,表姐还有不饿的时候?」   「饿是肯定饿的,就是不知道这里做的什么菜式,不过不拘什么菜式,这会子我倒是都不想吃。」   陆雯静摇了摇苏玉锦的胳膊,「苏姐姐来的时候可带了炒好的火锅底料来?这会子馋火锅实在馋的很了……」   「别说,还真带了。」苏玉锦点了点陆雯静的额头,「知道你好这个,出发前就让艾草准备妥当了的。」   「太好了!」陆雯静乐得险些一蹦三尺高,只吩咐那大宫女,「也不必给我们做什么晚饭,待会儿只听艾草的,准备各种肉食菜蔬即可。」   「我看你们今儿个也都别走了,干脆咱们一起在苏姐姐这里吃顿麻辣火锅吧。」   火锅这种东西,就得人多了才热闹,吃着也更加香甜美味呢。   「好啊。」五公主等人忙不迭地应声。   方才的各种糕点滋味已是前所未有,这麻辣火锅既是平安县君准备的,必定也会十分好吃。   麻辣火锅,带麻带辣的……   光是想一想,便觉得口水都要落下来了!   五公主四个人是带着浓浓的期盼等待这顿麻辣火锅的,而麻辣火锅端上来后,也将她们的期盼转化成了浓浓的喜悦。   麻、辣、鲜、香……   滋味浓郁,口感鲜嫩,入口那叫一个美味。   涮羊肉好吃。   涮鱼片好吃。   涮青菜好吃。   ……   涮拽面更好吃!   麻辣火锅,可涮一切!   最要紧的是跟着麻辣火锅一并端上来的那些酸梅汤、松枝气泡水、珍珠奶茶,去火凉茶……各个都好喝的很,跟这麻辣火锅简直是绝配!   因着是在院子里支起来的桌子和炭火,这麻辣火锅的香气混着六人的说笑声,飘得老远。   引得跟随皇上一并前来的楚昭仪和韦婕妤在院子里头一个劲儿的抽鼻子。   「什么东西,这样香?」楚昭仪问。   同桌吃饭的韦婕妤将桌上的饭菜挨个儿闻了一闻,「似乎不是咱们这里饭菜的香味。」   「你们两个出去瞧一瞧,看看小厨房那是不是做了什么新鲜吃食,闻着怪香的。」   一旁的宫女应声而去,片刻后又进了屋,「婢子们方才打听了,不是小厨房那的味道,是平安县君和陆小姐在的院子里头在吃麻辣火锅,五公主、七公主还有两位郡主都在围着桌子一起吃呢,这香气是从那儿飘过来的。」   麻辣火锅?   一听这名字,再闻一闻这扑鼻的浓重香气……   楚昭仪和韦婕妤互相看了一眼,轻叹了口气。   猎苑这里虽然一切都齐全,但厨房这边,除了跟着皇上那的御厨是从宫中带来的,其他的都是猎苑这里的厨子或者厨娘。   到底是久不在主子跟前伺候,这些人的厨艺不够精进,做出来的饭菜滋味实在一般,二人原本吃的就是没什么滋味,这会子越发如同味如嚼蜡。   「姐姐。」韦婕妤咬着筷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楚昭仪,「姐姐你说,既然是一堆人围着桌子一起吃的,这要是多两双筷子的话,是不是也没事儿?」   楚昭仪眼前顿时一亮,「说起来,我曾听说,这平安县君是淑妃娘娘未来的侄儿媳妇若是托大了来说,咱们也是平安县君的长辈,这猎苑里头不像宫中一切齐全,咱们身为皇上妃嫔,理应为小辈们打点周全一般。」   「是了是了。」韦婕妤头点如捣蒜,「我看平安县君和陆小姐住的那院子里头也是缺东少西的,咱们一并送过去吧,也算亲近之意。」   「好!」楚昭仪当下拍了手,手中的筷子一丢,便跟韦婕妤一并挑选了几样当用的对象和东西,各自只带了一个宫女,往苏玉锦那而去……   这边,闫思颖已是吃罢了晚饭。   「此时还早,小姐要不要出去走一走?」裴妈妈提议,「刚好也拜见两位嫔妃,会一会几位公主和郡主。」   春搜如宫宴一般,女眷之间主要就是增进彼此感情,联系各家之间的利益。   「也好。」闫思颖点头。   顺便也让瞧不起她的苏玉锦和陆雯静那两个人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大家闺秀的声望和社交。   出门后,闫思颖先去了五公主和七公主所住的院落。   五公主是淑妃娘娘所出,与她关系一般,闫思颖并不想去拜会,但这些人中,五公主地位最高,而她又是五公主大哥的侧妃,论起来是五公主的长嫂,倒也无妨。   码字让我快乐,上班让我烦躁……o(╥﹏╥)o 第416章 挑衅   闫思颖心中做了极大的盘算和准备,更是想着待会儿该如何寒暄。   可门口值守的宫女却是冲两个人福了一福。   「闫侧妃,五公主和七公主去了平安县君和陆小姐院中,还不曾回来,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竟是去了苏玉锦和陆雯静那里?   闫思颖一怔后,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不打扰了,待得空再来。」   「闫侧妃慢走。」宫女再次福了一福。   无妨,五公主和七公主不在,还有别人。   到底这五公主和陆家关系更近,也是寻常事,不必强求。   闫思颖这边想着,到了两位郡主的院子跟前。   敲门后,有宫女出来应声,「闫侧妃,安宁郡主和康乐郡主去了平安县君和陆小姐那里用晚饭,大约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闫侧妃若是有事,可跟婢子说上一说,待两位郡主回来,婢子再行转告。」   闫思颖,「……」   两位郡主竟是也去了苏玉锦那里?   闫思颖强压着内心的不满,脸上勉强挤了笑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跟两位郡主聊聊天,也看一看两位郡主这里有没有什么缺的,碰巧两位郡主不在,那我往后再来吧。」   「是。」宫女送了出去,「闫侧妃慢走。」   闫思颖咬了咬牙,又分别到了楚昭仪和韦婕妤的那里。   得到的依旧是一样的回答。   「楚昭仪/韦婕妤去了平安县君和陆小姐的院子里用晚饭,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闫思颖原本白皙的脸,此时阴沉成了锅底,忿忿不平地咬了咬牙,「怎么都去苏玉锦和陆雯静那里吃饭!」   她们那里,有什么好的!   「小姐不要动怒,这次来春搜的所有女眷之中,唯五公主地位最高,五公主和贺家、陆家交好,难免会拉拢其他人。」   裴妈妈劝道,「其他人看在五公主的面子上,少不得一些表面应付,只是第一天晚上而已,往后时间还长的很。」   「嗯。」闫思颖咬着牙,忿忿点了点头,「先回去!」   见闫思颖虽然十分恼怒,但还是听了她的建议,裴妈妈顿时松了口气。   自家的这个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   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拱月,学的是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都不落下,小姐要强,夫人老爷更是力争上游,以至于小姐成了面上规矩不错,但实际上骄傲蛮横,容不下分毫不如意。   尤其在贺家婚事求而不得,又不得不嫁入大殿下府上做侧妃,更是将她的骄傲摔了个粉粹,裴妈妈一度有些担忧小姐会因此自暴自弃,变得越发性子乖张暴戾。   眼下看来,小姐虽然脾气依旧,但面上还是刻意收敛了许多。   至少,还是听她话的。   那就还有希望……   几个人往回走,途中经过苏玉锦和陆雯静住的院子。   院子的门是虚掩着,能听得到里面说笑声阵阵,十分热闹的模样。   而且,闻到了浓郁辛香的滋味。   这个香味……   闫思颖愣了愣,张口询问,「她们这里额外供应了饭食?」   说话时,有吞咽口水的细微咕噜声响。   但更多的语气中的不满。   倘若如此,那便是故意欺负人!   随行的猎苑宫女急忙解释,「婢子听说,平安县君和陆小姐的院中并未要厨房供应的饭食,只要了一些生肉和各种菜蔬,说是自己要做麻辣火锅来吃。」   麻辣火锅?   是了,听说这苏玉锦医术不俗,厨艺也颇为出众。   闫思颖也一度怀疑,这苏玉锦之所以能够成功勾/引到贺严修,大约是因为先给他用了迷魂药,接着用美食将贺严修彻底套牢!   而现如今,又想用这样的手段,拉拢其他人。   打的一手好算盘!   那些人也真是,各个不是出身皇宫便是出身王府,论起来皆是自小锦衣玉食,竟然还惦记着外头市井吃食。   当真没见识!   闫思颖气鼓鼓地跺脚离去。   临走时,没忍住抽了抽鼻子。   苏玉锦这里热闹,皇上秦毅澍那里也毫不逊色。   刚刚抵达猎苑,秦毅澍有心要将所有人叫到一起吃杯酒,自己也好好地放松一番。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颇为骨感。   到底也是四十来岁的人,成日操劳国事,这身子骨到底不及年轻之事,这两日的车马颠簸,到了这会子竟是觉得浑身乏力,两杯酒下去后,已有昏昏欲睡之感。   果然是上了年岁的人熬不得夜!   秦毅澍有心无力,但又不想扫了那些年轻人的兴致,只好自己回去歇息,只让其他人在这里继续喝酒说笑。   没有皇上在跟前,其他人自然是轻松许多,尤其每每来春搜随行之人,皆是年轻一辈,年岁差不多,话自然也就容易聊到一起。   但聊得来是表面上的,实际上还是很快分成了两个派系。   以秦霈垣为首,秦霈鸣和武家追随的大皇子派,以秦霈佑为首,贺严修及陆家拥护的三皇子派。   座位上相对而坐,言语上难免也有些明枪暗箭。   但到底是陪同皇上出来春搜,且后面便是皇上寝殿,众人皆是不敢过于造次,即便说了两句重话,也都是打着哈哈给圆了过去。   但这样的虚与委蛇,所有人皆是十分清楚,各自眯着眼睛审视对面的一波人。   秦霈鸣捏着手中的酒杯,冲贺严修举了举,「早就听闻贺侍郎虽为文官,却是身手不凡,想来明日必定会拔得头筹,方不辱没陆家门风呢。」   言外之意,便是若不能出彩,便是给陆家抹黑。   毕竟贺严修自小在陆家长大,满身的功夫又得定国公亲传,陆家同辈子弟中,没有一个能与他比的。   这话看似说的随意,却又有将贺严修放在架子上烤的意思。   「世子说笑了。」贺严修往一旁歪了歪,满脸的玩世不恭,更是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绢帛来,冲着秦霈鸣「唰啦」一下抖开。   秦霈鸣不解其用意,先是一愣,待看清上面的所写的字还有盖着的朱印时,又是一怔。   片刻后,顿时恼怒地咬了牙。   这个贺严修,竟是特地请了这样一道手谕,意欲何为? 第417章 小家子气   尤其是贺严修那脸上若有若无的笑,似带着浓浓的嘲讽。   这让秦霈鸣心中的怒气几乎涌到了脑门,咬牙切齿道,「照此来看,明日贺侍郎到是不打算与我们一同去了?那当真是可惜的很。」   「原本我还想见识一下贺侍郎的骑射功夫,好好开一开眼界呢,不曾想……也罢,这知道的,知道是贺侍郎情深意切,不知道的,只当贺侍郎是因为担忧自己出丑,这才寻了缘由推脱。」   「哦?」贺严修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手搭在了膝盖上,坐姿越发显得玩世不恭,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细缝。   「越王世子这一番话,倒是越发让我听不懂了。」   「贺大人为何这般说?」秦霈鸣嗤笑。   「越王世子若是不知道我有这一道手谕倒也罢了,现如今既是知道,却又句句不离春搜我缺席之事,这知道的知道越王世子是有些遗憾,不知道的,还以为越王世子是要怂恿我违抗圣命。」   「而且越王世子似乎对于我不去春搜狩猎十分耿耿于怀,俨然一副巴不得我去的模样,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旁的事情?」   贺严修话说的慢条斯理,可每一句却都是言辞犀利,带着浓浓的敌意,让秦霈鸣噎得说不出话来。   秦霈垣在一旁打了圆场,「世子不过是仰慕贺侍郎罢了,并无旁的意思,贺侍郎便不要较真啦。」   「不过此次贺侍郎虽不能一展风采,可往后还有的是机会,不愁看不到的。」   见秦霈垣发话,秦霈鸣只好微微点头,「大殿下所言极是。」   「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随口一句话而已,我想到此事,便也就说到了这里,也是大殿下宅心仁厚,不与我计较。」   而贺严修与他计较,还说了一箩筐嫌弃的话,那就是心胸狭窄。   秦霈鸣的言外之意,众人皆是明白,尤其是跟着大殿下的几个其他世子和武家的人,皆是看着贺严修笑了起来。   秦霈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贺严修伸手拦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多言。   秦霈佑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眼看贺严修大有偃旗息鼓之意,只在那摆弄一颗干龙眼,似完全无奈的模样,秦霈鸣不免得意了起来,跟秦霈垣等人说话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一个小插曲似乎已经过去,酒桌上恢复了平静。   待夜色已深,众人陆续散去。   秦霈垣和秦霈鸣先走,两个人此时都多喝了几杯,走路难免踉跄。   贺严修和秦霈佑紧随其后,过门坎时,贺严修将手中摩挲了许久的龙眼,「嗖」的一声打在了秦霈鸣的小腿肚上。   秦霈鸣本就是文弱书生,自到了越王府后,虽也有武师父教她一招半式的强身健体,可多年的体质极难改变,尤其现在又有些微醺,小腿肚吃痛下,人便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后,跪在了地上。   膝盖几乎是砸在了地上,疼的秦霈鸣鼻子发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贺严修见状嗤笑,「这才五月,越王世子便急着要过年?」   大庭广众出丑,秦霈鸣原本便觉得脸上挂不住,此时被贺严修这般奚落,越发压不住内心的火气,早已忘记了越王爷的叮嘱,从地上站起了身后,一瘸一拐地冲到贺严修的跟前。   「是你搞的鬼,故意撞我,让我难堪对不对!」   「越王世子说笑了。」贺严修勾起了唇角,「先不说我离越王世子这般远,根本没有机会近越王世子的身,再者我与越王世子并无冤雠,又为何要让越王世子出丑?这与我,好像也并无什么好处吧。」   「胡说八道!」秦霈鸣喝道,「你方才就是因为席间落了面子,心中恼怒!」   「方才席间之事?」   贺严修佯装惊讶,片刻后恍然大悟,「原来越王世子是说方才之事?我这记性不好,竟是已经忘了。」   「你……」秦霈鸣几乎要将嘴唇咬破。   眼看秦霈鸣如此失态,秦霈垣皱起了眉头。   平日里只当这个秦霈鸣被越王爷如此喜爱,必定是个心思缜密,胸中有丘壑,做事有手段之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而且带满了书生身上的小家子气,只会像妇人一般,在口舌上论长短得失,看着热闹,实则什么作用都没有。   最起码,也得像这贺严修一般,出手快准狠,为的就是让你长记性。   即便长不了记性,也会让人吃一吃苦头。   只可惜,贺严修是老三外家的人,只能当做敌人。   秦霈垣掩下心绪,伸手去扶了秦霈鸣,「此时天气渐热,衣裳穿的单薄,方才我看世子摔的不轻,还是要去寻了太医来瞧一瞧为好,莫要留了病根儿。」   说罢,还伸手摁了一下秦霈鸣的肩膀。   秦霈鸣这会子酒醒了个七七八八,顿时会意,只好住了口,被盘忠等人搀着往回走。   看着那一众人散去,秦霈佑和贺严修慢悠悠地往自己住处走。   「这个越王世子……」秦霈佑摇了摇头,「有些意思了。」   「我倒是觉得,大殿下更有意思。」贺严修沉声提醒,「大殿下可是比先前越发喜怒不形于色,沉稳了许多。」   越是这般,越要仔细小心应对。   反倒是秦霈鸣这样的人,大有一副心思写在脸上,虽努力去藏,却也藏头露尾,虽要防,但不必过于谨慎。   「嗯。」秦霈佑点头,侧了侧脸,「明日你当真不与我们一同……」   「唰啦」一声,贺严修抖落了一下手中的绢帛。   秦霈佑,「……」   自己怎么就这么多嘴不死心!   怎么就这么爱给自己找不自在!   「得得得,你把这玩意儿收起来,看的眼晕。」秦霈佑伸手揉了揉眉心,「那明日我只让陆行钧和陆行宇跟我一起吧。」   「嗯,他们兄弟两个功夫不在我之下,我也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仔细看护三殿下。」   贺严修瞥了一眼四周后,压低了声音,「此外,我还有旁的安排。」   虽然吵架什么用都不管,但是看到吵架时,总是踊跃吃瓜…… 第418章 气死个人   「什么安排?」秦霈佑讶异。   「此事暂且不能透露。」贺严修道,「此次春搜,皇上执意让平安县君前来,我总觉得其中大约有些不妥,便多留了个心。」   「总之,三殿下不必担忧,却也要自己留心,尽量不要与大殿下有正面冲突,大殿下的体力和身手,终究在你之上,免得吃亏。」   「此外,那秦霈鸣看着有些没脑子,可心思却颇为阴狠,思维与寻常人也有些不同,他虽力量上不能与三殿下较量,可三殿下也需警惕一二,免得他硬要碰瓷。」   这样的人,爱搞内宅妇人那一套,行事作风又带点白莲花的味道,不得不防。   「嗯。」秦霈佑连连点头,随即拧起眉来。   这般不放心我,还不跟着我一同去?   但斜眼瞥到贺严修怀中那绢帛的一角时,秦霈佑将这个刚刚冒起来的念头,硬生生压了下去。   没事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好好活着不好吗?   ……   翌日,是难得的好天儿。   微风和煦,天高云淡,可以说十分适合狩猎。   由秦毅澍领了头,带着秦霈垣,秦霈佑等皇子和世子们,率先出发,前去搜寻围场之中的猎物。   围场极大,且一直保持着比较原始的草原状态,野生之物极多,兔子,鹿,野猪,狐狸……   数不胜数。   且因为素日里围场里的守卫们时常策马狂奔,但并不打猎,所以野物看到人时虽惊慌失措,略做躲闪,但并不奸猾,极易被人找寻到。   秦毅澍很快锁定了一只鹿。   成年的公鹿,体型高大雄壮,此时正藏在一簇矮矮的树丛之中,惊恐但又好奇地时不时探头,去瞧外面的动静。   将手中的弓拉的几近满月,一通屏气凝神之后,秦毅澍瞄准了目标,「嗖」地一声放了弓弦。   羽箭飞快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地刺入那鹿的腹中。   鹿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但又艰难地挣扎地爬了起来,扑腾地要往外跑。   「嗖!」   秦毅澍又是一箭,这次直中鹿的眼睛,那鹿哀嚎一声,「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挣扎了几次后,再也起不来。   「皇上威武!」跟随的侍卫齐呼。   「父皇箭法精妙,当真厉害!」秦霈垣高声赞叹。   秦霈佑亦是道,「父皇身手不减,晌午我们是要有口福了呢。」   秦毅澍将手中的弓收了起来,呵呵笑道,「着人将这鹿抬了回去,让人烤了来吃。」   「朕开了这第一箭,剩下的也就看你们大展身手了,待会儿你们谁收获最多,这鹿腿,便给了谁去!」   「这样的好彩头,那微臣等便不客气了。」武星河率先夹了一下马腹,策马而去,去追逐远处的几只野猪。   其他几个人也急忙跟上。   「你们几个也去吧。」秦毅澍笑呵呵道。   「是,父皇。」秦霈垣和秦霈佑等人应声。   「不过……」秦毅澍顿了一顿。   「父皇还有何吩咐?」秦霈佑勒了缰绳。   「没什么。」秦毅澍笑道,「你大病初愈,不要过于勉强,尽力即可。」   「此外,垣儿平日里骑射功夫极佳,可力道有些大,仔细收些力气,免得伤到。」   「多谢父皇提醒,儿臣一定谨记。」秦霈垣和秦霈佑皆是抽了抽鞭子,策马而去。   陆行钧和陆行宇兄弟二人,急忙跟上。   秦毅澍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骑着马,在侍卫的护送下,慢慢回到看台那的帐子底下。   「皇上今日状态极佳,老奴看皇上也是兴致勃勃,怎地没有再多玩一会儿?」明海将秦毅澍身上的软甲褪去,为其换上了一件软和的明黄外衣。   「这春搜原就是该年轻人去的,朕去助个兴也就是了,有朕在,他们只怕也放不开。」   秦毅澍笑道,「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着实也是受不住这般的折腾,早早歇下,看他们热闹就是。」   一边说话,秦毅澍一边到了座位那坐下,端起了底下人送过来的茶水。   环顾了四周,问道,「严修呢?」   明海闻言笑了起来,「皇上您说,贺侍郎这会子不在这里,能在哪里呢?」   秦毅澍往旁边瞅了一圈,果然看到贺严修正坐在苏玉锦附近不远处,看似在看围场中的状况,实际上却是头都要扭歪过去了。   「这个贺严修。」秦毅澍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呢。」   「皇上这话说的可不对,那是皇上手谕呢,贺侍郎自然珍视无比,按皇上的旨意来做。」明海揶揄了一句。   秦毅澍直摆手,「只由着他去就是。」   年轻嘛,风花雪月的,寻常事。   见皇上脸上笑意十足,明海登时放心,只去旁边寻了些新鲜果子来,依次给秦毅澍摆上。   这边,贺严修正端端正正地坐着。   如方才秦毅澍所言,他虽看着是在看围场,实际上这目光始终都在苏玉锦的身上,几乎不肯挪动分毫。   这情景落在闫思颖眼中,只气得她几乎咬碎了满口银牙。   贺严修那目光满都是温柔,此时和煦的日光洒了他满身,越发显得他气度不俗,温润如玉,举世无双。   这样谪仙儿一般的玉郎,竟是被苏玉锦这样的人硬生生地给夺走,当真是不公平的很!   尤其此时的苏玉锦此时被陆雯静、五公主、七公主等人簇拥,俨然一副众星拱月之感,可谓风光无限。   所有的好处和风头,皆是被苏玉锦那个贱人给夺走了!   当真气死个人!   闫思颖嫉妒的面容有些扭曲,甚至将手中拈着的一块花生酥给揉了个粉碎。   仿佛那花生酥并非是糕点,而是苏玉锦本人似的。   随行的裴妈妈看着不妥,忙俯身在闫思颖跟前低语,「小姐,这会子也瞧不到围场上的状况,待着也是有些无趣,不如寻其他人一起来找些乐子来玩,众人在一起,也能热闹一些。」   闫思颖顿时明白,这是要她趁机跟其他人拉近关系。   顺便也寻个机会,踩一踩她苏玉锦,只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闫思颖点了头,想了想后,站起身来。   发现一开始扫文,就有点停不下来,呜呜呜,怎么会有那么多好看的小说,根本看不够,看不够! 第419章 欺负她   走到众人跟前,闫思颖福了福,朗声道,「他们在围场上忙碌,有皇上许下的鹿腿当彩头来讨,咱们这里不如也热闹热闹,寻个玩儿的方式,找个彩头来讨?」   而此时的五公主等人,正在热络地跟苏玉锦说话,听到闫思颖的声音,便住了口,互相看了看。   五公主先开了口,「不知闫侧妃有何想法?」   「今日天气极佳,围场风光又好,不如咱们来吟诗如何?」闫思颖笑道。   吟诗?   五公主挑了眉梢,审视了闫思颖一番。   先前就知道这闫思颖虽被外人吹捧为京城第一才女,第一名门闺秀,才貌双全什么的,可自先前几次宫中宴席后,五公主便知道有些传言不可信。   尤其现在看来,这闫思颖,貌实属一般,脑子嘛……   大约全都换成了出身吧。   这种摆明了要让苏玉锦和陆雯静出丑的提议,还真是毫不掩饰。   但不等五公主张口,一旁的七公主先撅了嘴,「这素日在宫中宴席时,不是吟诗作对,便是绘画下棋,再不就是以曲艺比高低,实在没有什么心意,乏味的很。」   「是呢。」安宁郡主也跟着点头,「在家中成日的学这些,也受尽了夫子们的说教,好不容易到了围场这里放松一番,闫侧妃还提议做这些?」   「闫小姐提议作诗,我看还不如干脆等他们这场围猎回来后,咱们下午也去打上一场,看谁收获多,咱们也去寻皇上讨个彩头如何?」   陆雯静闷声说了一句,甚至说完之后还瞥了闫思颖一眼。   会作诗了不起啊,有本事咱们围场上比骑射?   「好啊。」康乐郡主眼前一亮,忙不迭地点头,「陆姐姐这提议不错,咱们放开手脚去干一场?」   康乐郡主外家也是武将出身,自家虽是文官,但素来也讲究读书时需强身健体,不做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因而子孙皆是文武双全,就连女儿家亦是如此。   康乐郡主年岁小,喜欢玩闹,这会子听陆雯静这般提议,自然忙不迭的点头,但也没忘记看一看其他人的反应。   五公主和七公主自不必说,素日里的课业里便有骑射,上阵杀敌虽然不能,但这般打猎还是能够应对一二。   而楚昭仪和韦婕妤这次能伴驾随行,本就是因为皆是武将家的女儿,骑射俱佳的缘故,虽然在宫中不经常练手,略显生疏,但技能却已是刻在骨子里,自然不在话下。   剩下的,唯有苏玉锦和安宁郡主。   二人虽不怎么接触弓箭,但骑马还算娴熟,就算不能有什么收获,跟着凑凑热闹是没问题,这会子看众人兴致勃勃,也就答应了下来。   「既然都同意,那我便去告诉父皇,下午让父皇来看咱们的身手。」五公主此时兴致勃勃,吩咐底下人去准备下午所用的一应东西。   而其他人则是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下午狩猎之事,又提及方才皇上猎下的那头鹿,商量着要不要去讨上一块过来,晌午涮麻辣火锅来吃。   麻辣火锅永远的神,可涮万物,鹿肉也是如此!   苏玉锦却是笑道,「鹿肉煮来吃怕是滋味不如烤了来吃,我昨晚吩咐底下人做了简易烤盘出来,不如讨了一块来,晌午咱们围着火炉一边烤,一边吃。」   「再配上一些菜蔬,手切的羊肉片,刷上我带来的秘制烧烤酱,滋味怕是比烤全羊和烤鹿腿还要好吃。」   听苏玉锦这般一说,五公主等人皆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   尤其是听到「秘制」那两个字时,更是眼前一亮。   苏玉锦做的各种东西都好吃,而这秘制烧烤酱带了秘制二字,那该是何等滋味?   众人越发来了兴致,也越发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晌午可以用来做烧烤的食材,话越说,这脑袋也往一块凑的紧。   完完全全,将闫思颖晾到了一边去。   闫思颖脸色发白,绞着手中的帕子,险些将指甲掰断半个。   为了今天能够大放光彩,她昨晚熬了半宿,才作出来两首诗和几个对子来,结果这会子根本没有用。   而且,她根本不会骑马,下午的狩猎,她根本不能参与。   到时候,其他人都在围场人策马奔驰,唯有她在看台眼巴巴的看着,无论到时候苏玉锦是否能讨到彩头,她都已经输给苏玉锦了。   尤其是这种事情是陆雯静最为擅长的,她必定风光无限,顺便还要讥讽她一番。   这些人也分明就是抱了团护着苏玉锦,欺负她!   可恶!   闫思颖越想越生气,尤其看到苏玉锦脸上挂着的笑,还有不远处贺严修宠溺的目光时,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脑子里头一片空白,话也是脱口而出。   「平安县君要跟着一并去狩猎凑热闹,自己倒是玩的开心,反倒是拖着贺侍郎,不肯让他去,实在是贪心的很,这般做派,也实在显得有些自私,没半分名门闺秀的气度。」   闫思颖恼怒之下,音量颇高,在场众人皆是听了个清楚。   众人愣了愣,住了口,皆是看向闫思颖。   目光中满都是不可置信,但更多的却是不屑。   甚至五公主更是毫不掩饰地嗤笑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是跟着吃吃的笑,眼神中也满是讥讽之意。   这下子,轮到闫思颖愣住了。   怎的,她说的不对吗?   裴妈妈脸色难看无比,伸手去拉闫思颖回座位。   闫思颖脸上挂不住,此时又觉得莫名其妙,顿时犯了犟,梗起了脖子,「怎的,我说的不对?」   这闫思颖,当真是越发没脑子了。   五公主轻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几个怕是说不准,也不好评判。」五公主幽幽道,「闫侧妃不如等待会儿大皇兄回来了,说给大皇兄来听,让他来评判评判?」   「这琥珀核桃仁,是这里的厨房新做的,我吃着滋味不错,闫侧妃不如拿了回去,多吃上一些,也好补一补,免得耽误时间长了不好。」   这是……   说她笨?   闫思颖咬牙。   裴妈妈急忙去接了过来,「多谢五公主赏赐。」 第420章 脑子里的水   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闫思颖回了座位。   眼瞅着那边又开始议论起晌午吃烤肉和下午打猎之事,裴妈妈急忙道,「小姐实在是太任性了,方才那些话岂是能随便说的?今日这事若是传到大殿下耳中,只怕大殿下是要动怒呢!」   「大殿下知道又如何?」闫思颖不以为然,「大不了斥责我蛮横失礼,我哭诉一番,也就是了,大殿下不会拿我怎样的。」   毕竟她爹可是吏部尚书,朝中大员,大殿下还需要她爹的支持。   这哪里是蛮横失礼的事儿?   裴妈妈急得眼泪几乎要落了下来,「小姐怎么还不明白?你现在可不是闫家小姐,是大殿下的侧妃!」   「原本因为小姐先前爱慕贺侍郎的事传得满城风雨,大殿下便有些不悦,但那到底是小姐没过门前的事,大殿下到底说不上小姐什么,可眼下小姐这般明晃晃的提及平安县君和贺侍郎,俨然一副余情未了的模样,大殿下知道后,如何能忍受?」   没有哪个男子,会容忍自己的女人心里惦记着别人。   哪怕只是惦记。   尤其这大殿下往后还可能是一国之君。   「正妃原本便视小姐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此次春搜,小姐这边随行之人都是咱们的人,可大殿下那边难保没有正妃的耳目,猎苑这里说不准也有正妃的眼线,倘若有人在大殿下面前添油加醋一番,大殿下必定心中不悦。」   「暂且不说大殿下会因此而冷落小姐,就单凭小姐有这样的心思,已是足矣让大殿下有了理由将小姐赶出府了!」   「他敢!」闫思颖咬紧了牙,「我爹可是吏部尚书!」   「小姐,那武家权势比咱们闫家还要更盛,武氏尚且还要在大殿下跟前做低伏小,谨慎小心,更何况是咱们闫家?」   裴妈妈语重心长地劝说,「老爷现如今的官职,皆是皇上赏赐,大殿下是皇上的亲儿子,又是嫡出,小姐觉得皇上会跟谁更加亲近,在皇家颜面和一个朝臣中权衡,会选了哪一样?」   「朝中青年才俊辈出,闫家的地位也并非稳固如泰山,老爷素日也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就拿小姐和大殿下的婚事来说,老爷和夫人也不敢公然违背,只能顺从。」   「小姐万不可觉得大殿下离了闫家便举步难行,大殿下到底是中宫所出,争夺储位也是志在必行,朝中支持他的不乏少数,没有咱们闫家,还有旁的人家,若是小姐这个时候过多见罪于大殿下的话,待他日大殿下上位,只怕第一个要先拿咱们闫家开刀。」   「无论小姐从前在府中如何的娇养任性,到了现如今的地步,还是要谨慎行事,不能再去故意挑衅平安县君,更不可因为自己的一时喜怒,将闫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闫思颖听裴妈妈说完这些,眼睛登时睁的极大。   她自小被爹娘灌输的思想,皆是闫家十分了得,而她将来亦是风光无限。   但现在……   闫思颖咬了咬牙。   想一想方才那些公主、郡主和两位妃嫔对自己的爱答不理,毫无忌讳,再想一想裴妈妈的话,再想一想在府中脸色素来阴沉,笑颜不多,一张脸后面似藏了无数心思的秦霈垣……   闫思颖想了许久,闷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锐利如刀一般的目光从旁边几人身上扫过,闫思颖将满腹的心思暂且压了下去。   苏玉锦和五公主、陆雯静等人仍旧是兴致勃勃地说笑聊天。   有侍女走了过来,冲众人福了一福,「闫侧妃方才身体不适,先行回去休息了,闫侧妃说事发突然,未来得及向诸位告知,十分抱歉,各位不必管她,只尽兴玩乐即可。」   「知道了。」五公主点了点头,待那婢子走远后,轻笑了一声,「闫侧妃这身子不适倒也突然的很。」   「大约是因为这里风大的缘故吧。」七公主揶揄。   所以吹散了她脑子里头的水,惹得她现在头痛了。   「可能是。」五公主表示认同,「不过这样也好,咱们且乐咱们的,等下午时,更要好好乐上一场。」   也不必总是觉得有恶毒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   众人皆是笑了起来。   原本略显安静的围场,忽的变得热闹起来。   马匹的奔腾声,说笑声由远极近,秦霈垣和秦霈佑等人渐渐地出现在人的视线之中。   「看起来,是大丰收呢。」明海见状,笑着扶秦毅澍起身,将旁边的「千里眼」递给了他。   秦毅澍接过,观察了一会儿,又放了下来,「看起来收获颇丰。」   「走,下去瞧瞧。」秦毅澍冲五公主等人挥手,「你们也一同过来瞧一瞧。」   「是。」众人闻言,跟着秦毅澍一并走下看台。   秦霈垣和秦霈佑等人此时已是策马到了跟前儿,一众人翻身下马,各个皆是满脸喜悦,依次向秦毅澍行了礼。   待一众人站定,随行的侍卫们将所有的猎物都搬到了跟前。   一头体型极大的野猪,两只个头不大的鹿,还有一些狐狸、兔子等野物。   「看起来,今日朕当真是有口福了。」秦毅澍满脸欣慰笑容,「这些都是谁的功劳?」   「回皇上。」陆行钧拱手,「野猪和这只大一些的鹿是三殿下所猎,这头小鹿是大殿下所猎,剩下的这些,皆是臣兄弟和武家兄弟几人所得。」   秦霈佑竟是一次得了两只,还是最大的两只!   秦毅澍十分惊喜意外,伸手拍了拍秦霈佑的肩膀,「看来今日这彩头,非佑儿莫属了。」   「父皇夸奖,儿臣喜不自胜。」秦霈佑笑道,「只是这鹿腿儿臣一人也享用不完,还是大家一起来吃,更热闹一些!」   「今日一并得了三只鹿,鹿肉是不缺的,既然你这般说,那就照你所说,一同分食吧。」   狩猎这种事嘛,高兴就好。   秦毅澍脸上笑意更浓,再次拍了拍秦霈佑的肩膀,「到是你,从前醉心诗书,于骑射上最不长进,现如今到是能在春搜中大展风采,着实令朕意外啊。」   我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没有水,但是应该有水泥…… 第421章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秦霈佑嘿嘿笑了笑,「也是先前那段时日在外祖家休养,素日并无什么杂事,便得空练习了一番。」   「不瞒父皇,从前儿臣在这方面不肯用功夫,多少也有些不感兴趣,初初练习时也是心不在焉,可越练习越发现其中乐趣,也越发用心起来。」   「可见许多事情,单单是看还是不行的,得试一试才能知晓。」   包括争夺储位吗?   秦霈垣的脸色略暗了暗,片刻后恢复常态,「三弟不过学了几个月,竟是能到如此境地,可见三弟是有天赋的。」   「原本我今日还想着自己一定是拔得头筹之人,现在看看,到底是看轻了三弟的缘故,往后还是得改一改自大的毛病才好呢。」   秦霈垣冲秦霈佑笑道,「等明日了,咱们再来!」   「好。」秦霈佑笑着点了点头。   秦毅澍的目光在秦霈垣和秦霈佑的身上来回打了个转儿,片刻后笑道,「时辰不早,着人摆饭。」   「是。」一旁的明海应声,吩咐底下人去准备。   午饭,便就地而食。   各种各样的肉食和菜蔬,在炭火的炙烤下,散发着阵阵香气。   这样大口吃肉,大碗饮酒的机会不多,尤其上午刚刚策马奔腾,心中的豪气正盛,众人皆是吃的豪迈,丝毫不讲究平日里该有的斯文和儒雅。   苏玉锦这边到底都是女子,状况比那边略好一些。   但也仅限于肉切的小一些,杯中的果酒少一些,旁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苏玉锦拿出来了自己准备秘制烧烤酱料,烤出来的肉食和菜蔬滋味美妙,让她们连连大呼美味。   而因为上午五公主和陆雯静等人皆是护着她,有心寻了闫思颖的麻烦,苏玉锦这会子也投桃报李,亲自动手,给几个人做烤鸡来吃。   整只鸡腌制过,用的调料味道有些接近于现代的奥尔良味,苏玉锦更是在烤的时候加了一些蜂蜜进去,整只鸡烤出来后,外皮焦脆,甜香扑鼻,辛香十足,入口时更是鲜嫩软烂,回味无穷。   五公主和陆雯静等人吃的香甜,连连夸赞苏玉锦的手艺。   烤鸡香味浓郁,引得贺严修那边都忍不住频频侧目,甚至一双眼睛中满都是幽怨。   苏玉锦看的不忍,只让兴安过来拿了一只过去。   贺严修满心欢喜的大快朵颐,却又被旁边的秦霈佑不由分说地抢了半只走。   而秦毅澍瞧见,也凑过来,分食了一只鸡翅膀。   鸡翅口感最为鲜嫩,秦毅澍赞不绝口,「在宫中时淑妃便时常惦记平安县君的手艺,平安县君送去的那两坛腌菜更是被淑妃当成宝贝似的藏着,连朕想吃都不舍得给一点。」   「朕从前只当淑妃是跟朕玩笑,现在看来,这平安县君的手艺还真是极佳,倒比宫中的御厨不逊色呢。」   说完了夸赞的话,秦毅澍有些恋恋不舍地扔掉手中啃的干净的鸡翅骨头,在环视一圈之后,伸手去端了贺严修跟前的盘子,「朕看你也吃不了,就分朕一些吧。」   贺严修,「……」   这皇上厚颜无耻起来,比他也是丝毫不逊色。   眼看好不容易从苏玉锦那讨来的一只烤鸡自己没吃两口,大半都进了旁人之口,贺严修脸上的幽怨越发浓重。   到嘴的烤鸡被人抢走,对方还是当今皇上,让他敢怒不敢言。   人生最苦闷之事,莫过于此了吧。   如果目光能化作一把刀的话,贺严修觉得自己此时的眼神,已是足以让他被凌迟处死了。   秦毅澍自是察觉到贺严修的幽怨,眯了眯眼睛,更是咂咂嘴,「别说,这滋味当真美妙。」   「鸡皮发脆,越嚼越香,带了些丝丝的甜,却并不浓重,可谓是甜而不腻,提鲜刚好啊……」   说这话的时候,秦毅澍故意提升了几分音量,直到看到贺严修的嘴角似抽搐了两下后,这才心满意足。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只要他这个皇帝做的够损,就可以让你贺严修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皇上,平安县君见皇上吃着合口,便又准备了这些,说是请皇上和诸位品尝。」明海说话间,吩咐侍从将一个个盘子,放在桌上。   整只的烤鸡,色香味俱佳的烤羊肉串,刷满了酱汁,看起来口感极佳的烤各种菜蔬……   秦毅澍笑的合不拢嘴,「平安县君有心了,把那些新进献的果子给平安县君送去一些。」   「此外,朕记得来这里时带了些极好的安神香,也给平安县君一些,晚上大约也能睡得舒服些。」   秦毅澍所用的安神香中,有皇上专用的龙涎香,此时赏赐给平安县君,足以显见皇上对平安县君的看重和喜欢。   明海应了声「是」,而后照吩咐去做。   眼看皇上,秦霈佑和贺严修等人皆是满面笑容,秦霈垣环顾四周后,低声询问身边的人,「怎么不见闫侧妃?」   「回大殿下,闫侧妃方才身体不适,回去歇息去了。」身边侍从回答。   「身体不适?」秦霈垣拧眉,「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就身体不适?」   「这……」侍从顿了顿,在秦霈垣耳边低声将方才发生的事尽数说与他听。   秦霈垣听罢,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袖中的手更是攥成了拳头。   旁人的女人,是红袖添香的得力助手,能够不动声色间讨皇上开心。   而他娶回来的侧妃,却是个十足的蠢货,只知道到处惹是生非,还要明晃晃地告诉全天下想给他戴绿帽子?   眼看秦霈垣满脸不悦,侍从低声试探性地询问,「方才闫侧妃那派人来传话,问大殿下您何时得空,是否能去看一看闫侧妃。」   「我要伴随父皇左右,暂时不得闲。」秦霈垣道,「只让人回话,既然侧妃身子不适,那便好好歇息,也传太医仔细地看一看,若是能看好倒也罢了,若是看不好,那便早日回京城寻大夫仔细诊治,莫要耽误了。」   「是。」侍从应下,着人回去传话。   ——   晌午饭吃罢,众人午休,贺严修则是去寻了苏玉锦。   今天是家中某先生的生日,也是暖暖和某先生共度的第十四个年头,希望某先生能够平安顺遂,心想事成,也希望往后余生,我们携手共度~ 第422章 知道错了   苏玉锦正在让艾草帮她准备下午去狩猎时穿的马面裙和其他的一些配饰,见到贺严修笑了起来,「这会子你不歇一歇,怎么过来了?」   「知道你们下午要去狩猎,给你预备了些趁手的东西。」   贺严修说话间将带来的东西拿给苏玉锦瞧。   弓,箭筒,还有扳指等类的东西。   苏玉锦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挨个儿拿起来仔细瞧了一瞧。   贺严修带来的这把弓是女子专用的,小巧精致,韧性极强,分量却不重,拉弓弦时也不费力。   箭筒亦是小巧分量轻,里面的羽箭也是经过仔细挑选,拿着颇为顺手。   唯独这扳指略大了一些,但并不影响戴上后拉弓时保护虎口和拇指部位。   苏玉锦尝试着搭箭拉弓,一边想象着自己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模样,有些兴奋。   但很快这些兴奋在脸上消失了个大半,苏玉锦将弓箭放下来,叹了口气。   这东西虽然样样极佳,可她根本不会射箭,所谓的想着收获满满,到底不过是奢求而已。   说到底,不过是差生文具多罢了。   「你试一试?」贺严修笑道,「还有些时间,我来教一教你吧,虽时间有限,大约并不能将你教得百发百中,可到底还是会有些模样的。」   至少,能把箭射出去。   苏玉锦见状点了点头,「行吧。」   好过只跟着陆雯静和五公主等人看热闹。   若是能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事儿,那就更完美了。   两个人干脆到了空旷的地方,贺严修选中了一棵大树作为目标,先给苏玉锦掩饰了一番。   搭箭,拉弓,瞄准,放手……   贺严修的动作几乎一气呵成,而那羽箭也是「嗖」的一声,直直地刺入大树的树干。   甚至由于贺严修力气极大的缘故,羽箭没入了半截,且并无任何歪斜。   厉害!   苏玉锦不由得感慨,冲贺严修竖了个大拇指。   「你来试一试。」贺严修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苏玉锦,「像我方才那样。」   「好。」苏玉锦点头接过,将手中的弓箭摆弄了半天后才凭借记忆中方才贺严修射箭的模样,摆了一个姿势出来。   「是这样吗?」苏玉锦有些不自信,「怎么感觉跟你方才的姿势不大一样?」   贺严修,「……」   不是不大一样,是大不一样!   强忍着笑意,贺严修走上跟前,帮苏玉锦调整。   「肩头下压,手放平,站直,手腕放松,眼睛看前方……」   苏玉锦听从贺严修的指导,逐个儿调整不规范之处,等贺严修不再说话时,苏玉锦不由得点了点头,「好像是比方才顺手一些。」   也觉得浑身更舒服一些。   不过……   苏玉锦瞥了贺严修一眼,「你的手搭在我的腰上,是要我腰要更用力一些吗?」   贺严修,「……」   并不,只是觉得搭的很顺手。   随时都想搂入怀中。   见贺严修半天不语,苏玉锦忽地明白了什么,跺了一下脚,「登徒子!」   因为恼怒,苏玉锦手不自觉地松脱,那箭飞驰而去,刺入树干。   与方才贺严修射出去的那只箭并肩而立,中间几乎没有什么缝隙。   苏玉锦自己都愣了一下,贺严修抿嘴,「看起来很有天赋嘛。」   「大概……?」   苏玉锦这会子也顾不得去计较贺严修吃豆腐的事情,只又试了几次。   到底只是初学者,方才那一箭也纯属偶然,接下来的几次,再无方才的效果,但苏玉锦射出去的箭,有大半能刺入树干,成功率大约在七成。   「不错。」贺严修发自内心地赞叹,「倒比我第一次学时要强上许多。」   「也比我第一次学时要好呢。」陆雯静探了探头,「看起来下午狩猎,苏姐姐一定也不会逊色。」   「你可别胡乱夸我。」苏玉锦点了点陆雯静的额头,「不然我寻不到东南西北,你可得负责才行。」   「负责就负责。」陆雯静扬起了下巴,咯咯直笑,「苏姐姐想让我怎么负责?」   是娶回去做媳妇,还是她嫁了过去给苏玉锦当媳妇儿?   陆雯静觉得她都可以!   「你就负责下午好好护着你苏姐姐,不许出岔子就好。」贺严修叮嘱了一番,又再次强调,「切记,切记。」   「知道啦。」陆雯静冲贺严修扮了个鬼脸。   时间差不多,五公主那边打发了人来喊,苏玉锦和陆雯静收拾一番,一同往围场去。   贺严修则是去喊了秦霈佑和陆家兄弟一并前往。   下午是五公主等人的专场,秦毅澍等人并不参与,但也十分给面子,纷纷前来捧场观看。   由许多侍卫跟随,苏玉锦和陆雯静等人策马而去,前去搜寻猎物,秦毅澍等人则是在这里等候,一边喝酒闲聊。   趁着闲暇之余,秦毅澍扫视了一圈,「怎么不见垣儿?」   「老奴听说闫侧妃身体不适,连午膳都不曾和众人一起用,想来大殿下是去陪闫侧妃了?」明海回答。   「哦。」秦毅澍垂了垂眼眸,端起了手边的一杯热茶。   这边,秦霈垣正在闫思颖处。   而此时的闫思颖,发髻凌乱,首饰散落到各处,正瘫坐在地上,满脸惊恐的看着坐在凳子上的秦霈垣。   此时的秦霈垣正坐在桌前,气定神闲地品着一盏茶,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皇家贵气,全然没有了方才疯癫的模样。   倘若不是身上各处的伤此时痛的让她难以忍受,闫思颖恍惚之间都要觉得,方才的事情,似乎只是一场梦。   一个堂堂大殿下,当今皇上的嫡出长子,拿着手中的马鞭,不由分说地往她的身上抽。   痛的她几乎晕了过去,却也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因为她每喊一声,换来的都是秦霈垣的下手更重。   闫思颖只能强忍着疼痛,咬紧了牙关,卑微地求饶。   不知是因为她姿态放的够低,还是因为她遍体鳞伤实在可怜,还是因为秦霈垣抽打的有些疲累……   总之,秦霈垣停了下来,去喝那杯已经凉掉的茶水。   看闫思颖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秦霈垣瞥了她一眼,「知道错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儿,一年四季都适合睡觉,码字码得昏昏欲睡…… 第423章 称病   「知道,知道。」闫思颖强忍着满身的疼和眼泪,「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不该……」   不等闫思颖说罢,秦霈垣手中的茶杯掷在了地上。   茶水泼了闫思颖一身。   茶水早已凉透,并不会让她觉得烫,但只因闫思颖满身都是伤,许多伤更是微微渗血,此时沾染茶水,越发疼的厉害。   闫思颖浑身颤抖,再不敢说话。   「知道错就好,不必再多说。」秦霈垣语气满都是愠怒。   这样的事情,他不想听第二次。   「是,是,妾身明白。」闫思颖连连点头。   见此时的闫思颖再无平日里尚书千金的高贵和骄傲,俨然就是一个唯命是从的可怜虫,秦霈垣神色和缓,半蹲了下来,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方才秦霈垣下手时,刻意避开了闫思颖的面容。   所以此时闫思颖即便遍体鳞伤,但脸上却并无分毫伤痕,不过因为惊恐和方才流泪的缘故,此时脸色煞白,妆容有些斑驳,配上她此时满眼不敢落下的眼泪,倒显得有些梨花带雨的凄美。   秦霈垣看了好一会儿,勾起的唇角噙了一丝冷笑,「今日之事,但凡敢说出去半个字,便不单单是如此了。」   闫思颖泪水忍不住往外涌,更是连连回答,「妾身明白,断然不会说出去,今日的伤,是妾身不小心摔的……」   「很好。」秦霈垣十分满意地拍了拍闫思颖的脸颊,站起了身,「往后你若是安分守己,本殿下并非是心量狭窄之人,这后院之中,便还有你的一席之地。」   「倘若你们闫家能够表一表心意,事情做得不错的话,本殿下亦不会亏待了你去。」   「是,是。」闫思颖连声答应。   对于这样的结果,秦霈垣越发满意,背起手,抬脚往外走,到了门口时,吩咐裴妈妈,「好好照顾你们侧妃,随后本殿下派人送治伤的药过来,这几日侧妃身子不适,便不要到处走动了。」   「是,老奴一定尽心照顾好侧妃,打点好外头的一切,请大殿下放心。」裴妈妈跪地回答。   裴妈妈素日里对闫思颖的劝说和管教,秦霈垣是知晓的,此时微微点头,大步出了院子,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大殿下。」侍从和温倒上茶水,「皇上此时正在围场,大殿下要不要前去?」   「父皇现如今满眼都是那平安县君,我去凑什么热闹?」秦霈垣拧眉,「到是老三那边,得想一想办法……」   秦霈佑现如今身手竟是这般不俗,不容小觑。   这家伙越发要做他的死对头了。   若是不加紧处置的话,待其羽翼丰满之时,只怕无法再撼动他的地位。   秦霈垣想了好一阵子,抬起了头,「我记得方才听说围场这里新到了几匹上好的西域宝马。」   「是。」和温点头,「不过这些马体型健壮,不亚于汗血宝马,只是到围场时间尚短,性子不如寻常所用马匹温顺。」   「就得是烈马才有趣,若是那些呆头笨脑的马匹,又有何意思?」秦霈垣道,「去吩咐下去,明日狩猎时,我与三殿下皆是换上新马。」   「是。」和温点头,「小的着人仔细挑选,必定给大殿下安排最好的马匹。」   秦霈垣微微点头。   片刻后,脸色阴沉了下来。   秦霈佑,既是要与我争,那咱们便走着瞧。   ——   下午的狩猎,在日头西沉时结束。   与贺严修和秦霈佑等人猜测的差不多,陆雯静收获最多,其次是五公主,垫底的是年岁最小的哦安宁公主,不过是在侍卫的帮助下,网到了一只小兔子。   苏玉锦倒还不错,虽然也是因为侍卫驱赶猎物才能有所收获,但也算是凭借自己的箭法,猎得了两只兔子。   秦毅澍见状,已是笑得合不拢嘴,「巾帼不让须眉,说的便是如此,你们一众人颇为辛苦,朕着人做了许多炖肉和烤肉,还让人准备了新鲜果子,还有滋味极佳的果酒,待会儿一并送到你们那里,给你们助助兴。」   「谢父皇!」五公主领着众人应下谢恩,而后兴致勃勃地去享受今日所得的战利品。   一天狩猎下来,所有人既疲累又高兴,晚上时大有些放松乃至放纵之感,酒肉吃得多,话聊得也多。   且今晚是各自凑堆小聚,不必要忍受不喜之人的目光和不喜的言论,众人也觉得颇为放松惬意。   一直到了半夜,众人才各自散了回去歇息。   秦霈鸣回去时,月亮已是挂在了西边的天空。   盘忠搀扶着到了床边,将枕边的一个匣子中的铜管递给他,「世子,王爷那有信传来。」   「哦?」秦霈鸣一听到是越王,酒醒了一般,伸手接了过来,从铜管中倒出一张卷在一起的纸条,打开来后就着烛火仔细查看。   待看清了上头写的字,秦霈鸣将那纸条放在火上引燃。   纸条很快燃起了一小片火焰,成为灰烬。   秦霈鸣吩咐盘忠将灰烬清扫干净,一边道,「明日晨起,你去见皇上和大殿下,只说我今晚酒醉着凉,不慎染了风寒,需得在房中养病,不便伴驾。」   「是。」盘忠应下,服侍秦霈鸣上床躺下,熄灭了屋中的烛火,悄声退下。   秦霈鸣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透过窗户纸洒进房中的月光,困意全无。   傍晚时,他听闻秦霈垣找寻了几匹上好的西域马匹,大约是要准备着明日狩猎时要跟秦霈佑一较高下。   秦霈垣准备充分,此事大约势在必得,说不准还要狠狠地教训秦霈佑一顿。   秦霈佑若是落了下风的话,贺严修必定是会跟着吃瘪的。   可以说,明日是有好戏可以看的。   而且是他极其希望看到的好戏。   但是越王却给他来信,要他对外称病,且需呆在房中,不要过问外头的所有事情。   越王既然这般交代,必定是有缘由和打算,她该听从。   但这样一来,会错过一场解气十足的好戏……   秦霈鸣拧眉握紧了拳头。   ——   翌日,依旧风和日丽。   如昨日一般,晨起早饭之后,众人准备妥当,准备继续大展身手。 第424章 踩踏   秦霈佑也是如此。   尤其昨日狩猎实战,证明了他此时的能力,他也越发有信心。   秦霈垣亦是斗志满满,看秦霈佑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敌意和蔑视。   恭王世子环顾四周,诧异询问,「怎么不见越王世子?」   「方才盘忠来报,说越王世子昨晚醉酒后着凉,感染了风寒,今日需卧床休息。」秦霈垣道。   「原来如此。」恭王世子笑道,「看越王世子昨日离开时便已是不胜酒力,我还叮嘱盘忠好好照看,结果还是出了岔子,越王世子这身子骨还是太弱了一些。」   语气中,带着一轻蔑之意。   虽然秦霈鸣已是认祖归宗,有了世子的身份,但他到底是一个外室所生的孩子,又在市井长大,在恭王世子眼中,与他们还是有所不同。   秦霈垣闻言拧眉,「恭王世子说笑了,越王世子从前一心醉心诗书,难免耗费精神,昨晚也是我劝着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   接着吩咐侍从,「待会儿你们几个去越王世子那瞧一瞧,带一些补品过去。」   秦霈鸣虽然不堪大用,可越王却是他鼎力支持者之一。   秦霈垣对自己的这个王叔,也是十分尊重。   而且,他也实在不喜自己人闹内讧。   恭王世子听出了秦霈垣的言外之意,讪讪地点了头,「大殿下所言极是。」   秦霈垣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东西差不多都准备妥当,马匹被牵了过来。   西域的宝马体型明显高大许多,且看着威猛雄壮,一出场便引得众人惊叹,同时更是被点燃了心底里的野性和征服欲,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就近跑上一圈,感受一番。   秦霈垣对自己面前的马也十分满意。   纯黑的色泽,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比着秦霈佑的那匹寻常可见的枣红马来说要好上许多。   秦霈垣翻身上马,先熟悉了一番。   秦霈佑亦是摸了摸马的脖子。   那马将脑袋扭了过来,去蹭秦霈佑的手掌,态度颇为温和。   「是一匹好马。」秦霈佑也十分满意,看向贺严修,「表哥不来试一试?这样的好马,可是十分难得的呢。」   而且,秦霈鸣和那闫思颖今日皆是因病休息,应该并没有什么人能够打扰苏玉锦。   秦霈佑极力邀约。   贺严修微微笑了笑,将手中的绢帛「唰」地一下抖开。   秦霈佑,「……」   有完没完!   「我说,这老招数都看腻了,下回能不能换个新鲜的来?」秦霈佑无奈地揉起了眉心。   「招不再新,管用就行。」贺严修嘿嘿笑了笑,将绢帛收了起来,「三殿下快去吧,行钧他们已是在等你了。」   秦霈佑瞥了贺严修一眼,勒了缰绳去寻陆行钧兄弟两个。   贺严修回了看台。   品茶,吃糕点,看围场里的一片热闹。   自然了,主要还是要看一看苏玉锦的笑颜。   贺严修侧了侧脸,感受今日的春风和煦。   秦毅澍也在看台那坐着,但与昨日的随意惬意不同,今天坐的十分笔直,表情也带了些许严肃之感。   「皇上,喝口茶吧。」明海端了茶盏过来。   「嗯。」秦毅澍接了过来,冲旁边的邹云奇摆了摆手。   邹云奇会意,带着一旁的一队御林军,一并进了围场,骑上马朝方才众人奔驰的方向而去。   贺严修看到这一幕时,「咦」了一声。   邹云奇是御林军统领,他此次一通前往围场的职责,主要是为了保护皇上,这会子竟是下了围场。   是因为皇上有些担忧秦霈垣和秦霈佑之间,会产生什么冲突吗?   贺严修拧了眉。   秦毅澍此时,亦是拧了眉。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围场那边,有了动静。   先是鸟雀一阵一阵的腾起,接着似听到了一声划破天寂的嘶喊声,再接着,是马匹狂奔扬起了尘烟。   「去看看,出了何事!」秦毅澍腾地站起身来。   一旁的侍卫领命而去。   但不等他们出发,一匹马奔腾而来,待近一些时,看到马背上坐着的是陆行钧。   快到看台时,陆行钧已是来不及勒紧缰绳将马匹停下,而是直接纵身一跃,几乎翻滚着到了秦毅澍的跟前,「皇上,皇上……」   神情慌张,说话吞吞吐吐,脑门上满都是汗。   「说!」秦毅澍的眉头紧皱,「可是佑儿出了事?」   陆行钧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在深吸一口气后才说出话来,「回皇上,并非是三殿下出了事,是大殿下!」   「大殿下的马匹突然发狂,将大殿下甩了下来,大殿下摔下去后又被马匹踩伤,现如今已经昏了过去……」   陆行钧一口气将这件事说出,而后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秦霈垣被马踩踏?   秦毅澍身形晃了晃,「垣儿现下如何?」   「大殿下此时昏迷不醒,满身都是血,三殿下着人正抬大殿下往回走,微臣先行回来报信儿,好准备一二。」   闻言,秦毅澍慌忙抬手,「快传太医!」   「传太医!」明海也慌忙发号施令,更是让邹云奇前去接应。   一通忙碌之后,太医带着担架赶往这里,而秦霈垣也已经被秦霈佑等人带了回来。   此时的秦霈垣已是脸色苍白,昏死了过去,身上的衣裳染满了鲜血和脏污,尤其是下半身处,右腿现在呈现一个不正常的弧度。   太医们不敢耽误,慌忙查看此时秦霈垣的状况。   秦毅澍紧皱眉头,「垣儿现下如何?」   「回皇上。」为首的一位太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道,「大殿下右腿骨头断裂,左胸肋骨有两处骨折,身上也有许多的皮外伤。」   「可还能医治?」秦毅澍追问,「是否能恢复如初?」   「皮外伤伤口都不算深,虽有大面积的创伤,但敷药治疗便好,可能会留上一些疤痕,胸口的肋骨可做接骨,足够修养后倒也不会有大碍。」   「唯有这右腿……」   太医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说出实话,「骨头不但断裂而且是被马匹硬生生踩碎,接骨十分困难,即便侥幸能够将骨头接上,只怕大殿下往后右脚也不能再用力了。」 第425章 这是什么   「即便上天眷顾,大殿下的右腿恢复极佳,能够下地走路,也不能如正常人一般正常行走,且阴天下雨时,也会十分疼痛。」   太医说完这些话,后背已是一片的冷汗涔涔。   秦毅澍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一层,在思量片刻后,道,「平安县君呢,请平安县君过来。」   「平安县君医术高明,连时疫都能治得,垣儿的腿也一定能够治好的,一定能够治好的……」   秦毅澍喃喃低语,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跟旁人说。   周围众人见状,一阵沉默。   秦毅澍是当今皇上,亦是一位父亲。   虽然近期他对秦霈垣的许多做法颇为不满,但面对此时秦霈垣此时的状况,秦毅澍依旧是满心痛惜,惊慌失措。   「快去请平安县君过来。」明海扶住站立不稳的秦毅澍,吩咐道。   片刻后,苏玉锦被请到了跟前。   看着此时的秦霈垣的状况,苏玉锦仔细查看了一番,亦是眉头紧锁,「太医医术高明,诊断无误,我虽懂些医术,可与接骨之术上经手不多,唯有理论,并无多少实际经验,只能帮着开些方子,防止大殿下伤口感染,帮助骨骼早愈合,旁的再帮不上别的忙。」   「不敢欺瞒皇上,大殿下这个状况,哪怕扁鹊华佗在世,只怕也是并无更好的办法了……」苏玉锦又补了一句。   秦霈垣的状况,是右腿的两处粉碎性骨折,状况十分糟糕。   哪怕搁到现代,也需要十分复杂的手术,也并不能确保一定能够痊愈,以她的医术和太医院所有太医的能力,哪怕拼尽全力,顶多也就是只能确保秦霈垣的这条腿还能保住而已。   秦毅澍听苏玉锦这般说,脸色又白了一白。   在沉默了片刻后,才抖着嘴唇道,「既然如此,烦劳平安县君和太医院的太医一并为垣儿诊治。」   「是。」苏玉锦应声,「臣女必定拼尽全力。」   太医亦是哗啦啦跪了一片,「微臣一定竭尽所能。」   秦毅澍闭着眼点了点头。   得到应允,太医们急忙吩咐人将秦霈垣移动到一块干净宽敞的地方,开始处理伤口,进行医治。   苏玉锦前去帮忙。   「好端端的,这马匹为何发了狂?」秦毅澍拧眉喝问。   「儿臣当时与大哥分开行走,并不知晓。」秦霈佑回答,「当时跟着大哥的,应该是恭王世子等人。」   恭王世子此时惊慌十足,忙跪在了地上,「回皇上,微臣和两位武大人是一并跟着大殿下的,只是大殿下一心想要多猎得野物,冲得最为往前,微臣等人跟的虽近,却也隔了一段距离,瞧得并不真切。」   「正是如此。」武星河急忙回答,「微臣怕扰了大殿下,不敢跟得太近,途径一片矮树丛时,便见大殿下的马匹忽的发了性,先是嘶鸣喊叫,而后便开始狂奔。」   「待狂奔了一阵后,便来回跳跃,将大殿下给甩了下来,微臣等人急忙前去阻拦,但赶到时,那马已是因为发狂踩踏了大殿下数次,致使大殿下成了这副模样……」   秦毅澍的眉头拧的越发高,抬眼去瞧那匹致使秦霈垣到如此地步的马匹。   此时的马匹,已经被随行的侍卫们制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动弹不得,邹云奇正在查看马匹此时的状况。   待仔细查看后,邹云奇道,「这匹马暂时并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但马匹突然发狂,大约是因为狩猎时看到其他野物倒地,受了刺激的缘故,或者是野性难驯,对人敌意颇大。」   「说起来,朕记得昨日垣儿所骑的是一匹白马,好端端的,今日怎么换上了这个?」秦毅澍问。   「回皇上。」明海回答,「老奴方才询问过,说是昨天下午,大殿下着人更换了所有的马匹。」   「为何要更换马匹?」   「大殿下说昨日骑乘的马匹不够健壮,奔跑速度过慢,实在不过瘾,且大殿下听闻围场这里不日前有一批从西域而来的马,体型高大健壮,最是适合狩猎,便要试一试。」   明海回答,「当时底下人提醒过大殿下,说这些马到围场日子还浅,可能不大适应,且狩猎的话,最好还是骑乘惯用的马匹最为合适,但大殿下执意如此,底下人便只能依了大殿下。」   「大殿下骑乘的这匹马,是这些马匹中最为健壮的一匹,平日里性情也还算温顺,不知为何今日会……」   秦毅澍低头沉思了许久,再抬起头来时,脸色阴沉,「将这些难以驯服的畜生尽数处置掉,围场和垣儿身边的人不尽心劝诫,各自罚一年俸禄!」   「是。」明海应声。   因为担忧秦霈垣的状况,秦毅澍到一旁前去等候,其余之人,或各自散了回去候着,或一并等候太医这边的消息。   贺严修则是到了围场旁的马厩。   此时,邹云奇正领着人,处置这些西域的马匹,看到贺严修,迎了过来,「贺大人。」   「邹统领。」贺严修拱手,「这些马匹,待会儿要如何处置?」   「拉到附近的山坳中,让野兽分食。」邹云奇道,「贺大人这会儿过来,可是皇上有旁的吩咐?」   「没有,我只是来这里看一看。」贺严修在秦霈垣骑乘的那匹马跟前站定。   那匹黑马此时已经咽了气,没有半分气息。   贺严修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查看那匹马的状况。   「贺大人觉得有不妥?」邹云奇也蹲下了身。   「嗯。」贺严修点头,「这马虽然是西域来的,身上还带有些许野性,但倘若十分凶险的话,底下人哪怕是被大殿下责罚,也不会贸然将马匹拿给大殿下的。」   「且我看方才这匹马的脖颈处光滑平整,毛色亦是油亮,并无多少缰绳的痕迹,可见平日里十分通人性,极好驯服。」   「这样的马,突然发狂,怎么都觉得……」   贺严修顿了顿,目光落在马匹屁股上的伤口,「这是什么?」   邹云奇也看了看,「看着伤口不大,也没怎么流血,应该是当时不小心蹭到或者利器所伤吧,我听陆大人说,当时场面十分混乱,有这样的伤口也颇为寻常。」 第426章 三殿下指使   话是这么说。   但是今日的事,怎么都觉得并不寻常。   贺严修犹豫了片刻后,从腰间抽了匕首出来,对着伤口的位置便刺了进去,更是将那一块的皮肉都硬生生地割开。   被割开的血肉呈现在二人面前,青紫中混着乌黑。   「这……」邹云奇拧眉,「这马中了毒?」   「不太确定,但看着像是。」   贺严修用匕首更往深处挖了一挖,竟是从里头挖出了两枚银针。   在日光的照耀下,银针通身呈现幽深的青蓝色,泛着诡异的光芒。   「有人将这银针刺入马屁股,所以这匹马才会发狂?」邹云奇惊呼。   「看好这匹马,任何人不得靠近。」   贺严修寻了帕子将那两枚银针包裹好,急匆匆地去寻了苏玉锦。   而苏玉锦将银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后,拧眉道,「这似乎是三更阎王草的毒。」   「三更阎王草?」贺严修沉声,「有何说法?」   「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这三更阎王草,寓意的是这毒的毒性颇强,但这毒虽然厉害,却并非见血封喉,中毒初期更是会令人神志不清,举止怪异,表情狰狞,似被黑白无常勾了魂魄要去见阎王一般。」   苏玉锦道,「这毒针既然是从大殿下骑乘的马匹身上找寻到的,想来便是有人趁大殿下狩猎之时,将此毒针刺入马身,导致其吃痛受惊,而后又因为中毒发狂。」   「应该如此。」贺严修再次用巾子将银针包了起来,「此事非同小可,需得禀明皇上为好。」   「嗯。」苏玉锦点头,而后与贺严修一并去见了秦毅澍。   待听完贺严修和苏玉锦所言,秦毅澍脸色阴沉,「去查!」   好好查一查,三更阎王草这样的毒物,是如何进了猎苑,如何进了围场,又是如何被人下到了秦霈垣所骑乘的马匹身上!   「是!」明海领命而去。   问询当时在围场狩猎众人,当时的状况。   调查者三更阎王草的来处。   排查所有可疑之人……   明海和邹云奇二人从上午忙碌到了晚上,直到月亮挂上树梢时,急匆匆地去面见秦毅澍。   秦毅澍此时正在秦霈垣的住处,满面担忧。   秦霈佑和贺严修在一旁随侍,亦是眉头紧锁。   见明海和邹云奇前来,面带倦意的秦毅澍抬了抬眼,「可有眉目?」   「回皇上,有了。」明海略略迟疑,但还是回道,「这三更阎王草,虽是致命毒药,但用量若能把控精准,却是能够治外伤的良药,且能起到镇定止痛的效果,因为此次是前来狩猎,所以备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而这些三更阎王草,原本是都被太医们统一锁在库房里头,可下午太医们前去查看时,发现所有的三更阎王草尽数全都被偷。」   「卑职从在盘问各处人员时,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便将人喊了来问话,谁知那小太监见了卑职慌不择路,甚至妄想跳井自杀,卑职见事不对,将人拿下,仔细审问了一番。」   邹云奇道,「卑职细问之后,那小太监说是奉了三殿下的吩咐,要将这些东西寻个妥当的地方丢掉,至于要被丢掉的东西是什么,他并不知晓,卑职将那些东西拿去给太医们细看,说那些正是三更阎王草。」   「老奴询问了围场狩猎的所有人,皆说在围场上,大殿下和三殿下曾经发生口角,闹得颇为不愉快,而后大殿下策马而去,不多久便发生了坠马之事。」明海又补了一句。   这样说来的话,致使秦霈垣坠马重伤的始作俑者,是秦霈佑?   秦毅澍愣了愣神。   秦霈佑和贺严修亦皆是一愣。   「父皇。」秦霈佑急忙跪地辩解,「儿臣并不曾做什么偷了三更阎王草之事,更不曾指使什么小太监去处置三更阎王草。」   「在围场上,儿臣的确与大哥有些不愉快,但这也只是因为大哥先张口挑衅,说儿臣昨日收获猎物颇丰不过是运气使然,并无什么真本事,更说陆家兄弟花拳绣腿,不过如此,与儿臣十分相配,儿臣这才和大哥拌了两句嘴。」   「大哥此次坠马之事与儿臣并无半分关系,望父皇明查!」   秦霈佑言罢,冲秦毅澍深深一拜。   秦毅澍看着脚下的秦霈佑,沉默许久,并不言语。   不知是在掂量明海和邹云奇所说的话,还是在分辨秦霈佑此时的辩解之词。   秦霈佑见秦毅澍不曾发话,亦是不肯起身。   此事,很明显是有人陷害。   但究竟是有人害了秦霈垣想着栽赃嫁祸给秦霈佑,还是说秦霈垣原是想上演一出苦肉计陷害秦霈佑,结果一不小心出了岔子?   但无论是何种情况,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是要证明秦霈佑的清白。   至于如何来证明……   贺严修想了想,张口道,「邹统领,这个声称奉了三殿下命令去处置三更阎王草的小太监,是在何时何处被发现的?」   「当时大约几近晚饭时分,卑职当时刚刚从库房出来,正准备去各处查看,就在厨房附近,发现了这小太监。」邹云奇回答。   「哦?」贺严修挑眉,「这到是有些意思,既是几近晚饭时分,那厨房附近更是忙碌之时,他既是要去处置东西,不挑选夜深人静之时,偏偏要选最热闹的时候经过厨房,仿佛就像故意要让邹统领发现一般。」   「把人带上来。」秦毅澍发了话。   邹云奇着人将小太监带了进来。   小太监此时战战兢兢,抖若筛糠,「噗通」跪在了地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的都是听三殿下的吩咐做事,小的并不知里面是害人的毒药,若是知晓的话,就算小的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替三殿下做这样的事情……」   贺严修扫了那太监一眼,幽幽发问,「你既是说听了三殿下的吩咐,那我来问你,三殿下是几时吩咐你去将这些东西丢掉的?」   「就在今日午后。」小太监低着头回答,「午饭后三殿下将小的叫到跟前,给了小的这样东西,让小的偷偷背着人将东西给送出去扔掉。」   三更阎王草……作者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要较真哦~ 第427章 说实话   「三殿下还交代,此事万不可让旁人知道,里头的东西更不能让旁人看见,小的虽心生疑虑,但到底是三殿下交代的事情,小的不敢多嘴,便照着三殿下的吩咐来做。」   「所以你便在傍晚晚饭前,拿了东西要往外送?」贺严修追问,重重地咬了「傍晚晚饭前」这五个字。   贺严修语气低沉,说话缓慢,带了些不怒而威的气势。   小太监头垂得越发低,只点头如捣蒜,「是,是。」   「三殿下既然是午饭后便交代了你这事情,你为何当时不去处置那东西,反而要拖延至傍晚?」贺严修追问。   「这……」小太监迟疑,片刻后才回答,「小的本该晌午后便去的,只是小的是猎苑中粗使太监,还有洒扫的活计要做,便耽误了一阵。」   「你既然是猎苑中的粗使太监,想来平日里必定是做不得精细活计,也近不得三殿下身的,三殿下为何会让你去处置东西?」   贺严修再次追问。   小太监再次语塞,「小的……」   「既是回答不上来,便稍等再答。」贺严修接着道,「猎苑之中奴仆不少,三殿下身边伺候的更有许多,三殿下更是从宫中带了人来,皆是被他信任之人。」   「放着那么多可信的人不用,竟是随便从猎苑之中寻了一个粗使太监来做这样重要之事,实在过于不不合理,此为其一。」   「且大殿下坠马之事当真是三殿下所为,甚至早早准备好了毒针,那便是处心积虑,准备周全才对,用剩下的三更阎王草必定也会早早处置掉,断然不会等到大殿下事发后才急匆匆地处置这些东西,平白惹人生疑,此为其二。」   「若是真有心要以惊马手段去害大殿下的话,这所用的毒药怎么都该从外面夹带进猎苑,如此事发之后才不会被人察觉,可偏偏用了太医存放在库房中的三更阎王草,等于明晃晃地将证据往众人跟前放,此为其三。」   「狩猎期间,互相追逐,野物又是野性难驯,时常发生穷途末路之下反攻狩猎之人的情况,马匹受惊也是寻常事,即便三殿下有心利用惊马之事,只需用箭矢即可,事后完全可以说失了手,是不必非得用这样的毒针,此为其四。」   「如此种种,可以说处处皆是透着不合理。」贺严修道,「此事无论如何不是三殿下所为,而是有人刻意陷害。」   「你且交代,是何人指使你所为,你又是为何要害大殿下,又要将罪名往三殿下身上推?」   「自然了,你也可以不交代,围场中不乏野狼等猛兽,这些时日大约皆是忍饥挨饿,你身上还算有几斤肉,大约也够它们饱餐一顿。」   贺严修声音冷冽,冲邹云奇使了个眼色。   邹云奇会意,伸手摸了摸鼻子,「我看也不必审了,直接丢出去喂狼,至于指使他的人……纸包不住火,早晚揪了出来。」   「说起来,我听说这围场中的狼最是有意思,平日里吃肉时最是喜欢慢慢吃,吃一些留一些,估摸着等这狼吃上两顿后,你还能瞧着自己的腿骨是粗还是细,不过也没事,等第三顿的时候,估摸着也就被狼吃完了,也就不知道疼了。」   话音落地,已是有侍卫走上前去要拖那小太监出去。   小太监吓得脸色变了又变,挣脱侍卫的手,慌忙将头磕了又磕,「小的交代,小的说实话,小的说实话……」   「指使小的去处置三更阎王草的,并非是三殿下,是一个名叫庄守成的侍卫!」   「庄守成?」秦毅澍问,「那是何人?他为何要指使你处置这些东西?」   小太监慌张回答,「他是大殿下身边的侍卫,在大殿下跟前也算得脸,今日傍晚前,他寻到小的,给了小的许多金银,更允诺要提携小的家中弟弟在京中谋个职位,要让小的去处置这些东西。」   「小的一时猪油蒙了心,便应下了此事,但小的也十分担忧若事迹败露该如何,庄守成并不在意,只说倘若被人发现,只说是受三殿下指使就是……」   「小的说的都是实话,请皇上明察,请皇上明察。」   小太监冲着地上砰砰磕头,只磕的额头上流出了殷红了血,瞧着触目惊心。   「你们两个,速去审问庄守成!」秦毅澍喝道。   「是!」   贺严修和邹云奇皆是应了声。   出门,拿人,审问……   庄守成起初并不承认,但在看到那小太监以及那些三更阎王草时,将整件事情招了个干净。   他并不通医理,只是偶然间在太医跟前看到了这三更阎王草,并知晓了其毒性。   庄守成是秦霈垣的侍卫之一,并不受重视,且因为身手略逊色的缘故,时常被人瞧不起,因而心中时常憋闷。   此次到了围场之后,庄守成再次被嘲讽身手过差,加上秦霈垣第一日狩猎时成果不大,将所有的随行侍卫皆是骂了一通,庄守成心中便有了盘算。   从太医的库房中偷出三更阎王草,混合银针一起煮沸,让银针沾染上足够的毒,趁秦霈垣不防备之时,将银针刺入他所骑乘的马匹,好让马匹发狂。   「据庄守成交代,他这般做并非是为了谋害大殿下,而是想让大殿下惊马,待大殿下惊慌失措之时,他再出手相救,驯服发狂的野马,以此来立功,博得大殿下的信任和赏赐。」   「只是不曾想这三更阎王草的毒性这样强,西域的马体型健壮难以控制,竟是造成这样的惨祸,庄守成吓得够呛,也觉得此事一出皇上必定会着人仔细盘算此事,便急忙让人去处置那些东西。」   贺严修道,「方才微臣和邹统领再次跟随行大殿下之人仔细确认,当时的确是庄守成紧跟大殿下,而大殿下身边的其他侍卫也都交代,这庄守成的确和许多人积怨已久。」   秦毅澍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庄守成身为侍卫,不恪守本分保护主子安危,反而将主子置于险地以求荣华富贵,实在该死,将庄守成及他指使的小太监五马分尸,家中之人男丁尽斩,女眷没入官奴。」 第428章 都是他的   「垣儿身边其他侍卫重大失职,平日品行不端,欺凌旁人,皆打上五十大板,格去职位,永不许再入京城。」   「太医库房门户不紧,看守之人罚五年劳役,其余一干人等皆罚俸一年,再打上三十板子,以儆效尤。」   秦毅澍冲秦霈佑抬了抬手,「此事佑儿无端受牵连,受委屈了。」   「父皇言重了。」秦霈佑忙道,「有人有心栽赃,谁也无法预料,此时真相大白,还了儿臣清白就好。」   「嗯。」秦毅澍点头,「此事还是多亏了严修。」   否则的话,以目前的状况而言,他难免不多想。   「此乃微臣本分。」贺严修拱手。   秦毅澍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但迟疑片刻后,却还是住了口。   三人而后并不多言,只静坐片刻后,各自离开。   贺严修先去看望苏玉锦。   苏玉锦陪着太医忙碌到现在,满身疲惫,但并不觉得困倦,只让艾草准备夜宵来吃。   混了肉沫的锅盔,酸爽开胃的酸辣粉,外加两样凉拌小菜。   刚端上碗,酸辣粉都还没到口中,苏玉锦看着披了满身星光的贺严修直笑,「你当真是有口福的很。」   「没错。」贺严修点头。   有美食的口福,亦有美人的口福。   不过这里是猎苑,旁边屋中亦是陆雯静,他不能表现太过。   强忍了要品尝美人的冲动,贺严修接过苏玉锦递过来的锅盔,咬了一口。   锅盔酥香可口,饼中并不见肉,但一口下去,满都是肉香,酸辣粉的粉滑嫩筋道,却又不失绵软,酸辣滋味极重,开胃十足。   原本因为满腹心事,并不觉得饥饿的贺严修,此时食指大动,只恨不得要将这锅盔和酸辣粉尽数吞进肚中。   一顿宵夜吃的心满意足,贺严修有心想跟苏玉锦说会子话,但看着天色太晚,便不忍打扰她休息。   回到院子里,秦霈佑的屋子仍旧灯火通明。   「睡不着?」贺严修抬脚进了屋子。   秦霈佑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的书卷,此时将书卷摊在了桌子上,端起了茶盏,「今晚睡不着的人,只怕不止我一个。」   「哦?」贺严修挑眉,继而笑道,「看来三殿下很有想法,不妨说说看。」   秦霈佑顿时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庄守成的说辞听着合情合理,所有的事情看着十分符合逻辑,但实际上破绽百出。」   「你当时为我分辨时所说的那些话,适用在庄守成身上,也同样管用,他若是想要立功,惊马的办法很多,用毒且留下毒针是最愚笨的办法,尤其他并非贴身侍卫,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即便大哥坠马,未必轮得到他去救。」   「这庄守成所言并非属实,这件事情只怕也并非这般简单,思来想去应该也只是想要陷害我,让我背负上一个屠杀手足的骂名,但事情并不顺利,不得不拿了庄守成来顶包罢了。」   贺严修沉思片刻,微微点头,「三殿下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我仔细查看过,这银针的确是庄守成带来的,熬煮三更阎王草和银针的药罐子也在他的住处发现,更发现了他私自盗取三更阎王草的证据。」   「整件事情应该就是庄守成所做,但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立功,所以我猜想,他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陷害三殿下你,而是为了残害大殿下,顺便陷害你,打的应该是,能陷害三殿下一把便陷害,不能陷害也无所谓的算盘而已。」   「你的意思是……」   秦霈佑顿了顿,「庄守成是受人指使,除掉大哥?」   「不,不对。」秦霈佑摇头,「应该只是为了让大哥出意外,出一场难以治疗的意外。」   「没错。」贺严修点头,「顺便将三殿下推到前面,受人怀疑。」   庄守成的说辞有漏洞,即便现如今他已经认罪,且证据确凿,可在其他人的眼中,庄守成也像是被人指使而为之。   而指使他的人会是谁?   谁的嫌疑最大?   那自然是这件事情后,受益最大的人。   秦霈佑和秦霈垣是目前最有希望争夺太子之位之人,秦霈垣此时成了这幅模样,能够上位的,非秦霈佑莫属。   嫌疑人会是谁,可谓不言而喻……   秦霈佑咬了咬牙,「好阴险的招数。」   「会是谁做的?难不成是四弟或者五弟?可他们两个年岁都还小,而且外家并不显赫,想要布这么大的局,只怕不能吧。」   贺严修看着秦霈佑,抿唇半晌,道,「或许,我们一直都忽略了一个人……」   忽略了一个人。   是谁?   秦霈佑拧眉。   ……   ——   秦霈垣是寅时正时醒来的。   在得知自己的伤势严重到此等地步时,顿时发了狂。   摔碎了手旁的药碗,打了身边伺候的侍从,骂了为其诊治的太医……   怒嚎声,持续了许久,直到太医担心其这般持续下去后会牵动伤腿,擅自做主给其扎了针,这才让秦霈垣又睡了过去。   但虽然如此,这样的动静依旧吵醒了许多人。   周围院落中亮起的灯,再不曾熄灭。   秦霈鸣的院子便是其中之一。   披着外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秦霈鸣此时的脸上,既有震惊,又有担忧。   但更多的是兴奋。   昨天一整天的事情,他已经了解的颇为清楚,知道了前因后果。   前脚父王刚刚来信让他称病,后脚这大殿下便出了事,而且目前事情虽然尘埃落定,但众人依旧怀疑三殿下。   两个最有希望被立为太子的皇子,一个重伤残疾,一个背负残害兄长手足的名声,无论是哪个都不能服众。   这样的结果,不得不让秦霈鸣多想。   倘若整件事情当真是父王的计谋,那父王的目的……   秦霈鸣有些不敢想。   但真正去猜想之后,脸上表情开始扭曲,满都是得意的笑容。   不愧是他的父王,竟是有如此雄心壮志。   而他憋屈了这么多年,总算也有了能够翻身的机会。   往后的一切,都是他的。   一切!——   因为秦霈垣重伤的缘故,春搜狩猎并没有继续进行。   又在猎苑待了两日之后,秦毅澍便命人启程回京。   莫名其妙感觉腿疼,希望不是病毒…… 第429章 流言   仍旧是两日的路程,晨起出发后,第二日的下午抵达了京城。   为方便太医诊治,皇后能够时常照看,秦霈垣被安置在了皇宫中,曾经住过的宫苑。   皇后早已得到了消息,亲自迎接,待看到被人抬了出来的秦霈垣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直到秦霈垣被安置在床上后,皇后这才哀嚎出声,「我可怜的垣儿……」   哭声悲切,满是哀伤。   且因为一想到秦霈垣往后大约与太子之位无缘,皇后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也止不住。   秦霈垣有些厌烦,「母后有力气这般哭,倒是不如想一想,如何替儿臣报仇。」   「报仇?」皇后惊愕,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那庄守成已被你父皇下旨车裂,其家人也尽数获罪,还如何报仇?」   莫不是,垣儿怀恨在心,要诛其九族?   「母后当真以为单凭一个小小侍卫,便有如此大的胆量,这般大的能耐?」秦霈垣冷哼。   「你是说……」   皇后想了想,「此事是秦霈佑所为?」   「除了他这般阴险歹毒,还能有谁?」秦霈垣忿忿道,「这世上,难道还有人比他更想让我死吗?」   是了。   若说谁最想让她的垣儿变成这幅模样,非那对母子莫属。   皇后咬牙,「这秦霈佑当真歹毒至极,不成,此事需得告诉皇上,让你父皇为你做主。」   绝对不能白白算了!   「父皇已是处置了庄守成,还对外说秦霈佑受了极大的委屈,偏袒之意可谓十分明显。」   秦霈垣冷哼,「也可能父皇是因为看我已是成了这幅模样,所以觉得再责罚秦霈佑的话,无人能够担当太子之位,所以有心保他。」   「父皇当真是偏心的很啊!」   听秦霈垣如此说,皇后也是一阵心酸。   她何尝不知道皇上对淑妃和秦霈佑的偏心?   但现如今偏心到这个田地,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受苦,这滋味……   「母后,咱们需得早早打算了。」秦霈垣道。   「要怎么做?」皇后俯低身子。   ……   ——   大殿下在围场受伤之事,很快在京城传开。   紧接着传开的,是有关三殿下之事。   不过并非是说三殿下谋害大殿下之事,而是说三殿下的好。   从洪郑府抗洪救灾,治疗时疫的丰功伟绩,说到三殿下平日里在吏部公正严明,甚至到三殿下素日里宽仁待下,善待平民百姓之事。   「我跟你们说,我昨日看到三殿下亲自领着一个走失的男童,帮其找到了家人呢。」   「三殿下当真仁善,这样的小事也能亲历亲历,实在可歌可叹。」   「可不嘛,我还听说,有一日下雨,三殿下见有老人不便行走,亲自背了他回家呢。」   「是吧,我也听说三殿下见有人家中贫寒,便拿了钱粮救济,帮其治病看诊。」   「听说京城西面前几日遭了一场碗大的雹子,连人带牲口不知遭了多少灾,都是三殿下派人去帮忙救济的……」   正在聚味斋二楼一处雅间的贺严修顿了顿手中的筷子,轻笑道,「三殿下竟是做了这般多的好事,怎的我不知晓?」   秦霈佑无奈扶额,「巧了,这事儿若不是听人这般说,我也不知道我竟是做了这般多的善事。」   「大约是三殿下梦游时所为?」苏玉锦在一旁抿嘴直笑。   「平安县君可别笑话我了。」秦霈佑摊了摊手,「自从围场归来,为防止起了事端,我一直以感染风寒为由在宫中歇息,这数日以来我是第一次出宫门。」   就算是他梦游,这皇宫禁苑的,就算他能飞檐走壁,只怕也早早被侍卫拦下。   更何况,那些人口中的好事,也根本不合清理。   他是皇子,行为处处受限,是不能随意出入市井的。   最关键的是……   京城西边,自今年以来,从未下过雹子。   「这些人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竟也不考究是否真实?」秦霈佑满脸苦笑,「这根本就是毫无根据之事,便各个说的如同亲眼看到一般。」   「市井之间,向来如此,所以有些人才格外注重名声二字。」苏玉锦笑道,「三殿下这实打实是人在宫中坐,名声从天上来了。」   「我倒是情愿没这名声。」秦霈佑叹了口气。   大殿下重伤之时,时不时有风言风语传入耳中,令人烦不胜烦。   此时再有这样「好名声」的流言传出,在寻常人看来,对他十分有利,但仔细来论,大有以民意来胁迫皇上立他为太子之意。   这个时候有这样的流言,可谓百害而无一利。   尤其这些流言十分虚假,明显有人授意。   而这个人,也会被认为就是他秦霈佑。   「表哥帮我想一想应对之策?」   贺严修低头凝思,「倘若是谣言中伤,我到是还可以想办法帮三殿下澄清,可眼下这样的好名声,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来做,且容我想上几日。」   苏玉锦闻言,吃吃笑了起来。   「平安县君有办法?」秦霈佑眼前一亮。   「不算极好的办法,不过可以试一试。」苏玉锦道,「不过得靠二爷帮忙才行。」   「怎么说?」   「二爷任职户部,户部掌管天下钱粮,百姓生计,自然是有极大的威信,而寻常百姓,之所以能够茶余饭后闲谈一二,是因为众人有茶余饭后。」   看苏玉锦笑得如同一只狡黠的狐狸,贺严修顿时恍然大悟,「看来我需得去崇阳殿面见圣上了。」   「需得请上一道旨才行。」贺严修笑道。   「请什么旨?」秦霈佑迫不及待地去拽贺严修,「算了算了,我也不多问,你只赶紧随我进宫请旨去。」   这样的好名声,他是一点也不想要。   没做过的事被扣在头上,实在是过于难受。   一刻都不能多忍。   贺严修,「……」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了空闲陪苏玉锦在聚味斋吃顿饭,说说话的,原本还惦记着下午的时候去逛逛街,听听戏,现在竟是要他立刻进宫?   那可不行!   眼看贺严修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秦霈佑干脆牙一咬,心一横…… 第430章 逮着一只羊薅   「一千两银子!」   秦霈佑在贺严修耳边咬牙道。   给银子啊……   贺严修心思一动,但还是摇摇头,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三千两。」   苏文宣那虽然已经开始筹备他们二人之间的生意,但生意这种东西,是需要本钱的,而且赚钱也需要一段时间。   贺严修已是将身上和私库里面所有的银钱尽数都拿了出来,眼下他是实打实的兜比脸干净。   有银子送上门来,当然要抓住。   「太黑了吧!」秦霈佑一阵肉痛。   他卖宅子才得了四千五百两,预备着七月份用的,这会子要被坑走一半多!   「便宜点!」   「两千两。」贺严修倒也没有太过于黑心。   「一千……三百两!」秦霈佑咬牙,努力将「五」字给咽了下去。   「三千两。」   「两千两。」   「成交。」贺严修点了点头,「不过你再等上一个时辰,等我陪平安县君吃完饭,挑选完东西。」   方才苏玉锦提及,想去挑选一些布料,预备着给吕伯娘还有苏云若,等她们来京城时,裁制新衣用。   表哥果然是表哥,打得一手好算盘,做的一手好生意。   「行吧。」此时有求于人,秦霈佑也没矫情,只坐了下来。   可贺严修却是挑眉,「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吃饭啊。」秦霈佑被问的莫名其妙。   「你且先回宫等消息。」贺严修道,「顺便也将银子准备好。」   而且既然已经打破了他的计划,害得他陪苏玉锦的时间变短,那就断然不能再留秦霈佑在此过多打扰他们。   秦霈佑,「……」   我表哥永远是我表哥。   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送走了秦霈佑,贺严修往苏玉锦的碗中夹了一个珍珠糯米丸子,「咱们先吃饭,待会儿陪你去逛一逛。」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盘算着待会儿该去哪里。   酸笋鸡皮汤端了上来,兴安和艾草帮着盛汤,互相看了一眼。   自家的两位主子是情投意合,已经走到楼下那位是满脸哀怨。   只有三殿下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   几日后,京城之中的街头巷尾,仍旧是议论纷纷。   不过不再议论三殿下的仁善昭著,而是议论皇宫外贴出来的告示。。   告示的内容是征求百姓意见,修改税收种类,废弃青苗税,还是废除人丁税。   「依我看,理应废除青苗税,这青苗税原就是田赋附加,又是在庄稼未曾成熟时征收,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对百姓而言最是艰难之时,倒是不如不征为好。」   「我倒是觉得,理应废弃人丁税,这人丁税是按人头征取,若是一家子人多田少的,人丁税便要让一个人家变得穷苦,倒是不如不征人头税,只征青苗税,说到底,田地里头有青苗,倒也足以说明这家的田地多,支撑的住这样的税赋。」   「那倒不如将这两样皆废除,从商人手中多征一些税,也能让百姓的日子更加好快一些……」   诸如此类的言论,这些时日可谓不绝于耳。   街头巷尾,终日都在讨论这些,而且是各执一词,纷纷觉得自己有道理。   眼看街头都有人在那争论的脸红脖子粗的,秦霈佑见状,顿时欣喜,「果然还是平安县君的法子最为好用,这些人只顾得争论这些,早已将我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人之常情罢了。」苏玉锦抿嘴直笑。   人的记忆力有限,关注其他事情的精力更是不多。   秦霈佑「仁心善行」之事虽然被人津津乐道,可那到底是皇子的事,即便是个做好事的皇子,到底与自己无关,也轮不到自己的头上。   但税赋之事,便不同了,牵扯天下黎民百姓,且但凡读些书,知些大道理的,便喜欢发表些指点江山的言论,尤其这还是个选择题,越发容易让人站队,互相不服。   话题热度,自然而然也就起来了。   有了新话题,从前那个,自然也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平安县君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是不是该表示表示?」贺严修适时地提了一句。   秦霈佑,「……」   刚给了两千两银子还不够?   在险些将头挠秃了以后,秦霈佑嘿嘿笑了笑,「突然想了起来,临出宫前,母妃交代我要早些回去,晌午去他宫中用了午饭去,此时时候不早,我得早早回去。」   「先失陪了,失陪。」   秦霈佑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只要他溜得快,就不会被人拔了毛!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秦霈佑便消失在了街头。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再看不见秦霈佑的半个影子,仿佛从未出现在这街上一般。   「这个三殿下,当真越发小气了。」贺严修无奈地摇了摇头。   「羊毛逮着一只来薅,也难怪三殿下要躲你躲得远远的。」苏玉锦笑了起来,「说起来,你最近很缺钱?」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玉锦总觉得,这段时日只要一听到银钱,财物什么的,贺严修便双目放光。   「没有。」贺严修摸了摸鼻子,「不过就是喜欢罢了。」   二爷喜欢钱?   从前倒是从未听闻。   莫非是近朱者赤?   二爷跟她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便学了她的性子,越发喜欢钱了。   还是说……   二爷原本便是爱钱的性子,从前只是掩饰的好,不曾暴露而已。   说到底,二爷任职户部,爱钱也实属正常嘛。   毕竟二爷平日里便喜欢赤金的物件嘛……   ……   因着这事,苏玉锦干脆领着贺严修去了玉穗坊,挑选了几样赤金的物件送给贺严修。   赤金的发冠,赤金的带钩,赤金的扳指……   等带着这些几乎晃瞎人眼的对象回去后,贺严修端详了半晌,眉头紧锁。   从前,都是他送东西给苏玉锦,现如今倒是有些反过来了。   这样的举动让他颇为不适应不说,从前他时常给苏玉锦塞银钱,塞物件,是惦记着她手头紧,日子过得辛苦。   现如今苏玉锦送他东西……   看起来,连苏玉锦都知道他穷了!   贺严修拧眉思索了半晌,最后一头扎进了库房里头,找寻了半晌。   月底双倍月票,小可爱手中的月票能不能投一下下~拜谢~ 第431章 意中人   赤金镶嵌红宝石的项圈,羊脂玉佩,玛瑙珠串……   依样的翻了出来后,贺严修让兴安一一将东西装了起来。   「送到平安县君府上。」贺严修发话。   兴安,「……」   礼尚往来是寻常事。   可你俩现如今这状况,还用的上礼尚往来?   从一个兜拿钱塞到另一个兜子里的事,就别让他们这些下人来回奔波受累了好不好……   怪累的。   也怪撑的。   ——   夏至,天气越发炎热。   淑妃临盆之期在即,大着肚子越发受不得热,加上行动不便的缘故,成日地在宫中待着。   秦毅澍怕淑妃无聊烦闷,但凡得了空,便时常来看望。   今日早早处理完政务,秦毅澍便来淑妃宫中,陪她用午饭。   来的时候,着人带了许多新鲜的南方果子,更是吩咐人在淑妃的宫中用上了冰,好降一降暑热。   荔枝、枇杷、山竹……样样皆是稀罕东西,且都不易保存,只拿冰垫着。   这样的夏日天儿里头,这些东西,这样的陈列,单单是看了,便已是让人觉得舒服凉爽。   淑妃见状挑了眉梢笑,「皇上赏赐,臣妾本该感激,可臣妾当真吃不得这些,一吃便胃中泛酸,恶心想吐。」   「这样……」秦毅澍有些不好意思,「是朕思虑不周,只当你现如今有孕怕热,大约喜欢吃些清凉的果子。」   「你想吃什么,朕再着人去准备。」   「臣妾想吃的东西啊……」   淑妃话说到一半,侍女将碗端到了淑妃的跟前,「娘娘,红油凉皮好了。」   来了来了,她喜欢吃的东西来了!   淑妃接了碗和筷子,看着那碗中的红彤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接着便将那筋道爽口的凉皮往口中送。   一边吃一边砸了咂嘴,「好像不够辣,再添上一些红油。」   「对了对了,再摆了一些本宫素日常吃的菜来。」   「是。」侍女得了吩咐,很快将淑妃想要的东西一一拿了过来。   麻辣鸡肉丝,泡椒凤爪,香辣豆皮,辣卤藕片……   又怕淑妃这一碗凉皮下肚不够,侍女又端了肉夹馍过来,但也没忘记往里头放上几个烹得香香的小红辣椒。   淑妃一看这些,顿时心满意足的大快朵颐,但也没忘记招呼秦毅澍,「皇上也一并尝上一尝?」   看淑妃吃的开心进行,秦毅澍也觉得食指大动,跟着要了肉夹馍和红油凉皮,跟着淑妃一并吃那些辣味十足的菜。   但刚刚吃了一口,秦毅澍的眉头便紧拧在了一起,更是慌忙拿起旁边的茶杯往口中灌茶,「这也忒辣了些……」   辣得他此时口中如同火烧一般。   秦毅澍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样辣的东西,淑妃是怎么吃下去的。   「臣妾现如今就好这口。」淑妃抿嘴直笑,吩咐侍女只给秦毅澍准备些正常清淡的肉夹馍和凉皮,以及葱油拌面来。   「皇上吃不惯这个味道,便吃些旁的,不过这样好吃的东西,皇上竟是没有口福享用,实在可惜。」   「着实。」秦毅澍点头,「朕实在无福享用,不过这些吃食,闻着实在喷香的很,也让人颇有食欲,可见你这里小厨房的厨子厨艺是越发精进了。」   「哪里是小厨房的厨子厨艺好,不过是玉锦这孩子孝顺,惦记着我孕中喜辣,特地做了这些东西,让严修给送进来的。」   淑妃笑道,「说起来,玉锦这孩子实在是没得说,这样的事儿也记得真切,也肯费心来做。」   「平安县君是孝顺的。」秦毅澍点了点头。   「是。」淑妃附和,「家中母亲上了年岁,身子多有不好,也是玉锦时常看顾,实则是有孝心的孩子。」   「可玉锦这孩子越发孝顺,臣妾这心里头倒是越发不安了。」   「为何?」秦毅澍不解,「平安县君可是你未来的侄媳妇儿,你是长辈,受了这样的孝心,也是应该的,不该不安。」   「原是该如此的,只是他们两个的事情,臣妾虽乐见其成,可到底还没婚嫁呢。」淑妃若有所思地看了秦毅澍一眼。   秦毅澍顿时会意,「拐弯抹角说了半天,爱妃竟是为了这事儿?」   「可不就是为了这事儿,此事是皇上亲口答应严修的,眼下时日也已经到,严修是臣,又是晚辈,自然不好意思催促皇上,也只能是臣妾厚颜来跟皇上说上一句了。」淑妃笑道。   秦毅澍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贺严修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从未见过!   估摸着是这混小子害怕当面跟他提,他又说出许多要求来,所以干脆让淑妃来跟他说。   怪不得前几日听到佑儿吐槽打的一手好算盘。   现如今这算盘珠子都崩到他这个一国之君的脸上了!   「也罢,既是答应过的事,朕自然不好食言。」秦毅澍笑了笑,「明海,着翰林院拟下给贺侍郎和平安县君赐婚的旨,下午放到朕的案台上。」   「是。」明海笑着应下,道,「这赐婚旨意一下,只怕太后也高兴的很呢。」   太后和陆老夫人和贺老夫人关系匪浅,又将淑妃视若己出,贺严修是两家中都十分关注的小辈,尤其是贺严修的婚事,更是备受两位老夫人的关心。   这一赐婚,两位老夫人高兴,太后自然也跟着高兴。   「不过大约也会惦记起佑儿的婚事。」秦毅澍看向淑妃,「佑儿也到了该搬出去的年岁,我着礼部选了地儿,工部已是开始督办修建府邸之事,这婚姻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为好。」   「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三殿下的婚事,秦毅澍不许皇后插手,只让淑妃自己来办。   「臣妾倒是有,只是佑儿并不在意,臣妾瞧他那模样,大约也是有打算的,只是不肯跟臣妾说。」   淑妃笑道,「待臣妾平安生产之后,得了空仔细问上一问,早日定下来也就是了。」   「嗯。」秦毅澍点头,「婚姻大事,两情相悦最要紧。」   「臣妾也是这个意思。」淑妃说话,往口中塞了一个泡椒凤爪。   鸡爪已脱了骨,吃起来爽脆,泡椒辣味十足,一口鸡爪下去,淑妃只觉得整个口腔都鲜活了起来。 第432章 朕只想骂人   看淑妃吃的尽兴,秦毅澍亦是笑眯了眼睛。   下午,秦毅澍在崇阳殿处理各项事务。   底下人来报,贺严修请求面圣。   「让他进来吧。」秦毅澍抬手。   贺严修缓步走入殿中,跪拜行礼,「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秦毅澍头都没抬,「着急见朕,所谓何事。」   「皇上,有关税赋的告示张贴许久,臣已着人收集了民意,心中大致有了决断。」贺严修道。   「说来听听。」秦毅澍放下了手中的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皇上。」贺严修顿了一顿,道,「微臣记得皇上先前应下微臣,待春末夏初时,便要为微臣与平安县君赐婚,眼下天气已经炎热,赐婚之事……」   皇上还记得吗?   秦毅澍,「……」   这说正事儿呢,能不能不要突然打岔!   但眼前这是贺严修,没什么事儿是他做不出来的!   秦毅澍咬了咬牙,将那堆成小山一般的奏折压着的圣旨给翻了出来,「晌午时淑妃便跟朕提及此事,朕也已经着翰林院拟了旨意,方才朕才刚刚看过,交代明海让礼部寻个好日子去宣旨。」   你大可不必如此性急。   见皇上如此说,贺严修心中安定,勾唇笑着谢恩,「多谢皇上隆恩。」   「起来吧。」秦毅澍抬手,「你接着说。」   「是。」贺严修点头,「有关青苗税和人丁税废止的说辞,百姓皆是意见不一,不过相对来说,废止人丁税的呼声更高一些。」   秦毅澍微微颔首,「青苗税每年每亩地二十文,人丁税则是每年五十文,这人丁税比青苗税要高许多,的确是出的钱更多。」   「正是。」贺严修道,「且人丁税对人口多的家庭负担极重,许多人为了缴人丁税不得不变卖田产,如此反而是失去了生计,不得不从地主手中租赁田产耕种,租金繁重,成年累月的劳累,到最终却依旧食不果腹。」   「尤其为了少缴纳税赋,许多农户见生男丁便正常抚养,以求能够成为壮劳力,若生女孩便丢弃或者溺亡,长此以往下去,富户会越来越富,而穷苦人家却会越来越贫穷,男女之间比例也是失衡,不利于朝廷人口繁衍,导致国力衰弱。」   「而所以依微臣之见,这人丁税是必须要废止的,至于青苗税,微臣以为,田地乃是民之根本,民乃是国之根本,为使民富力强,田地必不可少,青苗税这样的税收,不收也无妨。」   「你的意思是,两样皆废止?」秦毅澍有些不安,「这样的话,税收减免会不会过于厉害?」   虽然他自诩是仁君,更是想为天下黎民百姓做事,达到贺严修口中的民富国强的效果。   可减免这样多的税收,国库倘若空虚的话,许多水利工事,边防国事,都会举步维艰,于国来说,亦不是什么好事。   「微臣想到了其他应对之法。」贺严修道。   「哦?」秦毅澍越发来了兴趣,「说说看?」   「皇上。」贺严修朗声道,「皇上为微臣和平安县君赐婚,微臣感激,但既是皇上赐婚,这该有的赏赐是少不了的,皇上打算赏赐平安县君什么?」   秦毅澍,「……」   有一句粗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惦记着贺严修口中所说的税收法子,秦毅澍强压了火气,道,「既是赐婚,朕自然是要赏赐平安县君的,原本是要让明海看着库房里头的东西来选几样便是,既然你张了口,那朕便开了口,赏赐两柄玉如意,黄金百两,各色绸缎布匹五十匹,药材若干吧。」   「此外,朕去岁时得了一株珊瑚,瞧着光华灿烂,十分不错,也一并赏赐给了平安县君吧,珊瑚原是有平安幸福之意,也算为你和平安县君的婚事多些祝福。」   「微臣和平安县君谢过皇上。」贺严修再次拜谢。   「接着说!」秦毅澍靠在了龙椅的椅背上。   「是。」贺严修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微臣以为,人丁税和青苗税的废止,看似减少了税赋银子,但可以将每年各个省份大约能收上来的相应税银做个定数,分摊到田税之上,如此一来,税收银子并不会减少,也免去了皇上担忧的国库空虚之烦恼。」   「废止人丁税和青苗税,增加田税,大有些换汤不换药之嫌,百姓们只怕不肯答应,还要怪责朕这个皇上刁钻阴险。」秦毅澍有些担忧。   「这便是微臣要说的重点了。」贺严修道,「田税原本每亩地固定要收二成的银钱,无论这户人家田地多少,皆是这一刀切的政策,对寻常百姓而言负担过重,而对许多富户地主来说,却又无影响,更会将这租户的税金上涨,微臣以为,不如将这田税的收取方式,改上一改。」   「以每家每户的人丁为基数,看每家每户每人能合上的田地亩数,若是人均一亩地的人家,只收取一成田税,若是三亩以上,收取一成半,若是五亩以上,可收更高一些,最高五成封顶。」   「这样一来,寻常百姓可放心多买些田地,而那些有心想着依靠田地剥削旁人的地主,也不会只想着以田地来压榨取富,长此以往,倒也能够避免田地集中在富人手中,百姓越发难过的状况。」   「这个主意不错。」秦毅澍连连点头,「你且着人仔细商讨,算出各个省份所缴纳税银,统计各个省份的田地亩数,定一定这田税的收取办法。」   「是。」贺严修应下,「对,微臣还有一桩更重要的事。」   「你说。」秦毅澍因为贺严修拿出来了一个极为不错的税收改革办法,此时正在兴头上,语气也比着方才和缓许多。   「皇上赐婚旨意一下,微臣便要开始筹备婚事,彩礼等物,微臣大龄才婚,许多事情马虎不得,尤其是给平安县君置办的凤冠霞帔,微臣更是颇为重视。」   贺严修道,「凤冠上素来都会缀上一颗珍珠,可微臣翻遍库房,寻遍整个京城,也不曾找寻到一枚合适的。」   文中税法改革,借鉴摊丁入亩之法,但并不完全,大约会有漏洞,请勿考究……嘤嘤嘤,月底了,月票能不能多一些呢,距离前一百名还差很多的说 第433章 江山易改   「微臣想着,这普天下最好的东西,必定都是在皇上手中,所以微臣斗胆,想请皇上赏赐一二。」   秦毅澍,「……」   就不能在这个时候觉得贺严修能够正经!   这世间重情的人他见的不算少,朝中夫妻伉俪情深的大臣他也知道许多,许多人年轻时候因爱生出来的许多轰动事他也略有耳闻。   可哪一个,也不像贺严修这般。   满脑子装的全是平安县君还有成婚的事!   不过说这话也不大对,到底贺严修也惦记着户部税收改革之事,也算是费了心思的。   那就是正经事占了三成,剩下七成全是平安县君!   「既是你开了口,朕也不好驳了你的面子,前些时日进贡的合浦明珠,虽不如东珠名贵,但圆润硕大,光华灿烂,最是适合做凤冠所用,便赏赐给你一斛吧。」   这句话,几乎是秦毅澍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贺严修自然瞧得分明,急忙叩拜谢恩,「皇上隆恩,微臣感激涕零。」   感激涕零?   没看出来!   秦毅澍直冲贺严修摆手,「没别的事就跪安吧。」   来这里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上上下下讨走了那么多的赏赐,秦毅澍实在不知道,若是再将贺严修留上一会儿的话,还要再被他讨什么走。   他虽是皇上,背后靠的是整个国库,可现如今的状况,皇家也没那么多的余粮啊。   总之,赶紧撵走为是。   贺严修见正事说的差不多,赏赐也讨的差不多,见好就收,没有丝毫迟疑,「微臣告退。」   从崇阳殿出来后,贺严修一路往宫外走,刚刚到了宫门口,便遇到了秦霈鸣的马车。   而秦霈鸣下了马车,看到从里面出来的贺严修时,先是一愣,接着眯了眯眼睛。   从前看贺严修是一百个不顺眼,可自从那件事后,他倒一下子想通了。   任他现如今如何风光,如何嚣张跋扈,只待水到渠成的那一日,终究都会被他踩在脚下,求他饶命赏赐。   单是想一想,便觉得无比解气。   秦霈鸣心中畅快,看到贺严修时,忍不住张口,「贺侍郎这是刚刚面圣归来?」   原是仇人,尤其对方有觊觎苏玉锦之心,贺严修看秦霈鸣也越发不顺眼,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也不打算与他打招呼。   可秦霈鸣竟是先给他打了招呼,这实属让他意外。   而且,秦霈鸣这会子入宫要做什么?   贺严修停了脚步,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正是,世子也要入宫?」   「来看望大殿下。」秦霈鸣道,「本世子虽身为世子,可实际并无官职,比不得贺侍郎每日忙于政务,本世子也只能记挂些兄弟情谊了。」   「说起来,近日总不见三殿下,听说其身子不适,眼下可大好了?」   贺严修拧眉,上下仔细打量了秦霈鸣一番。   从前秦霈鸣每每看到他时,双目喷火,大有一副恨不得食其肉之感,现如今竟是能够站在他的面前,心平气和地说话?   而且是面容和善,就连眼神之中也透着浓浓的沉静,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若非要从秦霈鸣现如今的表情中分辨情绪的话,贺严修觉得,大约看出来了一丝喜悦和得意。   秦霈鸣在得意什么?   得意先前给三殿下使了绊子,让他烦恼了许久吗?   但这些事,早在日前便解决了个差不多……   见贺严修沉默,秦霈鸣勾起了唇角,「贺侍郎怎么不说话,又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贺严修回过神来,「旁人皆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句话倒是适用于世子。」   那是自然。   他并非愚笨之人,从前不过是情绪难以管控,浮于表面而已。   现如今得了父王的教诲指点,又经历了这许多事,他自然明白怎么办。   尤其是在能看到未来之后,这心中也是越发沉稳沉静,觉得以前耿耿于怀的事,都变得微不足道。   秦霈鸣笑了笑,「贺侍郎说笑了,方才我已着人去通禀,眼下大殿下已是在等候,便不与贺侍郎说话了。」   贺严修微微欠身,算作行礼。   目送秦霈鸣进了宫门,贺严修在门口站了许久,低头沉思。   「这个亲王世子,当真转了性子。」回去路上,兴安忍不住感慨,「跟从前所见的,简直判若两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子如何早已定型,即便遇到大事偶有改变,却也不至于如此。」贺严修道。   更何况,秦霈鸣并未遇到什么能够让他刻骨铭心的大事才对。   但他眼下隐藏的极好……   只能说一定别有用心。   贺严修忽的张口,「先不回贺府。」   「那二爷去哪里?」   「去拜访安国公。」   也不知道让安国公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是否能够有些眉目……   ——   苏玉锦的铺子,陆陆续续地开了起来。   胭脂水粉铺子除了卖寻常用的各种脂粉香膏以外,更卖了一些稀罕东西——肥皂、香皂、鲜花皂等。   成衣铺子,用的是织布作坊那生产织造的各色布匹,质地细腻柔软,且收费不高,真真是物美价廉。   首饰铺子,经营各种首饰玉器,主打的是一个样式新颖,带着浓浓的现代时尚感……   ……   总之,所开的各样铺子,皆是各有特色,也因此在开门之后生意便颇为红火,更有蒸蒸日上之势。   这让苏玉锦十分欣喜。   但更让苏玉锦欣喜的,是苏云若到了京城。   「因家中生意忙碌,父亲母亲脱不开身,得到下个月才能动身,父亲母亲怕锦姐姐一个人在京城孤单,又想念家人,便先让我来京城陪锦姐姐。」   苏云若笑颜如花,拉着苏玉锦亲亲蜜蜜地说话,「我本就是想锦姐姐的很,得了父亲和母亲这样的应允,心中高兴的不得了,便急忙乘船北上,一天都没敢耽搁。」   「看出来了。」苏玉锦抿嘴笑道,「看你眼下都有些乌青,必定是成日成夜的催促人赶路的缘故,这次倒也罢了,往后可不许再如此了。」   「我想锦姐姐嘛。」苏云若拉着苏玉锦的袖子撒娇。   合浦明珠,名称来自《甄嬛传》,勿考究~ 第434章 贪嘴的代价   「那我可得好好问一问。」苏玉锦点了点苏云若的额头,笑得满脸狡黠,「你是真想我啊,还是想我做的好吃的?」   苏云若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更是扮了个鬼脸,「自然是想锦姐姐了。」   「不过,若是锦姐姐有好吃的,便是锦上添花……」   「你呀。」苏玉锦再次点了点苏云若的额头,满脸都是宠溺的笑。   因为苏云若的到来,宅院这几日散发着各种各样的香气。   各种炸串、油炸甜甜圈、炸小酥肉、炸耦合、炸面果儿……   水煮鱼片、水煮三鲜、水煮肉片、水煮豆腐……   麻辣火锅、麻辣干锅、麻辣兔肉煲、麻辣烤串……   ……   几日之后,苏云若发现自己的裙子,紧了那么一丢丢。   苏云若,「……」   果然所有的贪嘴,都会在肉上付出代价。   「小姐其实不胖,依婢子来看,需得再长上几斤肉才更为合适。」香巧劝道,「小姐平日里还是有些过于清瘦了。」   「清瘦才好。」苏云若道,「身手能更加敏捷,这几日吃的有些多,身上开始长肉,感觉这身手都不大灵活了。」   「那小姐待会儿出去逛一逛?」香巧提议。   「好啊。」苏云若当即点头,「刚好我也出去看一看,给锦姐姐买些什么。」   虽然从家中也带了许多东西过来,可苏云若觉得还是有些不够。   苏玉锦待她那般好,直到她贪嘴还尽数满足,不辞辛苦,她身为妹妹,更得表现一番,方才不辜负锦姐姐的的一番好意。   「婢子给姑娘梳头。」香巧也十分高兴。   自到了京城,她还没出去走过,此时陪着小姐出去逛一逛,也开一开眼界。   再来,家中夫人和老爷曾念叨小姐的婚事,可小姐却浑不在意,尤其不爱出席许多宴请聚会,只一门心思地扑在家中的各项生意和事务上。   眼下小姐能够多出去走上一走,说不定也能遇到什么姻缘?   千金小姐出门散步,偶遇如意郎君,戏文里可都是这般写的!   香巧因为盘算着这样的事情,给苏云若梳头时格外用心,梳了一个比平日里要复杂许多,又颇显温柔的发髻,更用苏玉锦所送的百合发簪别住,整体看起来端庄大方,又不失女子的温柔小意。   洗漱一番,苏云若和香巧一并出了门。   到街上也并无什么目的,只随便进了几个铺子里闲逛。   「小姐。」香巧颇为兴奋,「小姐快来看这些东西,稀罕的很,婢子从前从未见过呢。」   「这叫做香皂,每日用来洗脸洗手,泡沫绵密细腻,肌肤润泽不干燥,且有淡淡的香味,十分适合姑娘小姐们使用呢。」店铺的伙计一边笑着介绍,一边取了其中一块来,放在水盆中给苏云若和香巧做示范。   「果然不错。」苏云若微微点头。   香巧亦是附和,「这东西这样新奇,必定是外头传来的,并不常见,小姐不如买上一些,送给平安县君?」   苏玉若笑道,「可以。」   「这位小姐。」店铺的掌柜走了过来,冲苏云若拱手,「方才我听到小姐要买这些东西送给平安县君?」   「正是。」苏云若见对方发问,有些诧异,「莫不是掌柜的知晓平安县君?」   「何止是知晓。」掌柜的呵呵笑了起来,「这铺子便是平安县君所开,而这里所卖的各种香皂、肥皂等,也是出自平安县君之手。」   「所以方才听到小姐说要买了来送给平安县君,我觉得大约并不合适,小姐不如去旁的地方看上一看旁的东西?」   这位小姐,掌柜的从未见过,猜想着大约并非是京城中平安县君熟悉的人,而是想着攀附结交平安县君的。   若是如此,求人最是不容易之事,若是买了她自己铺中的东西过去,大约并不能投其所好,掌柜的便好心提醒了一句。   苏云若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铺子,竟是锦姐姐开的。   这样新奇的东西,竟是锦姐姐所做。   是了,在锦姐姐家中时,平日里洗手和洗脸所用的,皆是一种带着淡淡香味的膏状,锦姐姐也说是她和艾草所做,外头没得卖。   当时她用完之后觉得极佳,还说等回家的时候,带走一些。   那样好的东西锦姐姐都能做的出来,那香皂这些自然也不在话下。   苏云若抿嘴笑了起来,「原来这铺子竟是锦姐姐的,那当真是凑巧,有劳掌柜的提醒,我再去旁处看一看。」   「小姐慢走。」掌柜的恭敬送了出去。   苏云若和香巧又去旁的地方,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小姐,这赤金的手镯花纹十分别致,这项链串得也十分精巧,看着颇为新奇,质地也佳,送给平安县君如何?」   香巧话音落地,一旁的掌柜脸色有些迟疑地走上前,「这位小姐,可是要送东西给平安县君?」   苏云若,「……」   这开场白,怎么觉得这般熟悉?   「难不成,这铺子也是平安县君所开?」香巧心直口快,问了一句。   「正是。」掌柜的笑容可掬,「这铺子的确是平安县君所开,而且许多奇特的首饰花样,皆是出自平安县君之手呢。」   也难怪香巧会觉得这里的首饰好看的很,许多是平安县君所绘制的花样,自然与众不同。   因为这铺子亦是锦姐姐所开,苏云若便和香巧一并出来。   在又转了一圈后,苏云若和香巧进了一家卖香料的铺子。   有了前两个铺子的经验,这次香巧看着那满铺子颇为名贵的香料,小心翼翼地询问,「这铺子的东家不是平安县君吧?」   「这里并不是平安县君的产业。」掌柜的笑了笑,却又道,「这位小姐认识平安县君?」   「平安县君是我堂姐。」苏云若如实回答,也松了口气,「既然不是平安县君的产业,那我便放心了,原是要买些东西给堂姐,结果逛了两个铺子皆是堂姐所开,所以逛到这里就多问上一句,既然不是,那我便放心了。」   「原来是平安县君的堂妹。」掌柜的笑容越发浓了几分,「既然如此,那小姐可在铺中随意挑选,皆是不收钱的。」 第435章 自作聪明   苏云若,「……这是为何?」   「这铺子是当今嘉王妃的生意,嘉王妃与平安县君是忘年交,关系非比寻常,嘉王妃交代过,但凡平安县君要用的东西,皆是不必收钱。」   掌柜的笑答,「既然小姐是要送东西给平安县君,那跟平安县君自己来买是一样的,我亦是不能收了银钱的。」   苏云若,「……」   香巧,「……」   锦姐姐当真是能干。   平安县君当真是厉害!   因为香料铺子掌柜的热情招待,苏云若最终买下了一些鹅梨香和百花香。   但也因为铺子掌柜的热情,且知晓这铺子和苏玉锦这里的关系,苏云若觉得不好意思,也就没拿太多。   以至于出了铺子后,苏云若觉得东西买的有些少,不够贵重,也不足以拿出手。   「小姐再去旁的地方逛一逛?」香巧提议。   苏云若没应答,却是叹了口气。   香巧也是挠了挠头。   这京城虽大,也够繁华,但她们出身苏家,到底是富甲一方的名门,平日里见过的好东西不少,能入得她们眼的铺子不多。   好容易找上一个,便是苏玉锦所开。   好不容易找上一个不是苏玉锦开的,竟是也跟苏玉锦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她们现在逛街逛的有些发憷,担忧再满心欢喜地进一个铺子后,仍旧是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而且这样的情景,多少也是有些尴尬。   即便到最后倒也能有所收获,可这种借花献佛的事儿,总觉得不大对。   苏云若和香巧此时皆是有些烦闷。   「吁……」   贺严修勒紧了手中的缰绳,冲苏云若拱手,「苏小姐。」   「贺侍郎。」苏云若回过神来,看到是贺严修时,急忙福了一福,「真巧,在这里碰到贺侍郎。」   「我原是要去寻你锦姐姐,不曾想在街上碰到了你。」贺严修眉头微蹙,「你锦姐姐现在何处,可在家中?」   「我出门时,似乎听锦姐姐说要去聚味斋一趟,还让我晌午一并去聚味斋吃饭,想来这会子还在。」苏云若回答。   「那我去聚味斋寻她。」贺严修言罢便要扬鞭。   「贺侍郎。」苏云若拦了一拦,「有件事想请教一二。」   「苏小姐请讲。」   「我到京城已是住了一段时日,一直想送给锦姐姐些什么,奈何找寻不到合心意的,我虽是锦姐姐的堂妹,可与锦姐姐相认时间颇短,还不够了解,刚好碰到贺侍郎,便贸然询问贺侍郎可知道姐姐最喜欢什么?」   既然找寻不到合适的东西,那就干脆去问一问,这样心里也更有数。   「你锦姐姐……」贺严修顿了一顿,「喜欢一些赤金之物,你倘若当真要准备,可去前面的玉穗坊看一看,只说是你锦姐姐的堂妹,掌柜的会给你十分公道的价格。」   「多谢贺侍郎告知。」苏云若再次福了一福。   贺严修微微颔首,接着策马扬鞭,飞驰而去。   苏云若和香巧往玉穗坊而去,刚走了两步,被人迎面拦下。   眼看对方是个已婚的面生妇人,苏云若讶异之下,却还是礼貌性的福了福,「这位夫人有事?」   「我是当今大殿下的侧妃,姓闫。」闫思颖满面笑意。   闫侧妃?   也就是闫家的大小姐……   苏云若虽对朝廷之事并未刻意去了解,可也从父母和苏文宣那里知晓许多东西,尤其苏家现如今的站队状况。   闫侧妃,对苏家而言,并非朋友。   「原来是闫侧妃,小女子见过。」苏云若端端正正行了礼。   「从前便听闻苏小姐才貌双全,聪慧机敏,现如今一看,果然是难得的佳人。」闫思颖笑了笑,「往后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好儿郎有这样的福气,能娶了苏小姐进家门呢。」   娶她进门的好儿郎啊。   苏云若抿了抿唇,略失了失神。   闫思颖见状,心中顿时有了些许底,「说起来,苏小姐是安民伯的千金,自小锦衣玉食,备受父母和兄长宠爱,如掌上明珠一般,可谓羡煞旁人。」   「我还听说,这安民伯及夫人虽然疼爱苏小姐,可自从与那平安县君认了亲之后,也对其十分疼爱,看那个势头,大有越过苏小姐之意。」   「此外,听闻苏文宣苏大人对平安县君也颇为在意,倒比从前疼爱苏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知道的,知道的知道安民伯和夫人以及苏大人是因为亲情使然,不知道的,还只当厌弃了苏小姐似的。」   「这亲生的,竟是还抵不过堂亲的,单单是我这个外人都有些看不过眼,苏小姐心中必定也不是个滋味吧。」   听着闫思颖说了这么许多,苏云若微微笑了笑,「闫侧妃这意,我到是有些听不明白了。」   「你我第一次见面,苏小姐难免防备,都是可以理解的,只是现如今这幅状况,苏小姐还是要多长个心眼,别到时候反而被人鸠占鹊巢了去。」   闫思颖微眯着眼睛,嘴角泛起的笑更是意味深长,「到时候,就怕除了父母兄长,就连这意中人都被人抢了个彻底,苏小姐当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呢。」   「意中人?」苏云若诧异地歪了歪头。   「难道我说的不对?」闫思颖吃吃地笑,「方才苏小姐那一双眼睛,几乎要钉死在贺侍郎的身上,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苏小姐也不必遮遮掩掩,女孩子家的心思,都是过来人,我也明白的很呢。」   苏云若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   来京城时,对这闫思颖便有所耳闻,现在看来,果然不错呢。   是个蠢笨,但又自作聪明的主。   抿嘴笑了笑,苏云若的目光意味深长,「闫侧妃的意思,是要我去争上一争?」   「自然是要争的,否则当真要被有些人一辈子踩到脚底下去了。」闫思颖道,「苏小姐说呢?」   「闫侧妃话说的不错。」苏云若的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四顾看了一看,「这里人多眼杂,你我的身份又颇为不便,若是被人看到只怕闲话许多,不如寻上一处安静的地方,我和闫侧妃好好说说话?」   四月份的最后一天啦~明天是五月一日,祝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   另,难得的五一假期,作者想五月一日当天带孩子们出去玩耍,回来会很晚,所以明天请假一天,2号再恢复更新,不再额外发请假条,望各位见谅,拜谢各位,也希望五月份能继续得到大家的支持~ 第436章 灭你满门   「说起来,我先前在京城置办了一处宅院,虽然有些偏僻,但也算安静干净,还请闫侧妃移步。」   「劳烦苏小姐带路。」闫思颖当下答应。   「胡同狭窄,闫侧妃的马车行走不便,还请闫侧妃随我步行。」苏云若侧了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请。」闫思颖也欠了欠身,以示行礼后,这才跟上苏云若。   闫思颖和苏云若各自带着侍女,四人这般顺着胡同慢慢地往里走。   京城的胡同,四通八达,且各条皆是幽深狭窄,这越往里头走,越发显得僻静没有人,尤其是胡同里头生的高大茂盛的树木,也越发显得有几分阴森之意。   「苏小姐,你那宅院,还有多远才能到?」闫思颖看苏云若大有一副只闷头往前走的模样,有些不安地询问。   「还需走上一盏茶的功夫。」苏云若抿嘴笑道,「怎么,闫侧妃竟是不肯走了?」   「哪里的话,跟苏小姐说话,我颇为乐意呢。」闫思颖嘴上这般说,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龇牙咧嘴了一番。   她素日里,没有一口气走过这么久的路。   这胡同里头的道路,本就不平整,尤其前几日下过一场雨,这胡同里被人踩的坑坑洼洼,越发显得崎岖难行,以至于她现在觉得脚脖子都是酸疼的。   但好在还算有收获,这罪就算不白受。   看着此时满腹心思的苏云若,闫思颖就一阵得意。   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有那么多的脑子,看着个贺严修便走不动路,听她这么一两句话的挑唆,便要推心置腹地给她好好说上一通。   但也正是好在苏云若是个这般肤浅没心机的,也才能让她得了机会。   贺严修也好,苏玉锦也好,各个都是刺猬,不但寻不到什么破绽,就连他们身边,也都有一群人护着,让她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现在有了苏云若,那就不同了。   铁桶从外难攻,却架不住里面生锈。   只要能将这苏云若拉到自己身边,用她来对付苏玉锦,保准能够让苏玉锦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闫思颖这般想着,有些走神,没注意到前面的苏云若忽的停了脚步,一头撞到了苏云若的后背上。   「苏小姐怎么了?」闫思颖揉了揉被撞得有些发痛的鼻子,「怎的忽的停了脚步?」   「没什么。」苏云若回转了身,看着闫思颖,幽幽地笑,「就是忽的想了起来,我好像根本没有在京城置办什么宅院。」   啥?   闫思颖一愣。   苏云若没有置办什么宅院?   那她为何刚才主动邀请她去什么宅院说话?   闫思颖脸上蒙了一层愠怒,「苏小姐既然没有置办什么宅院,为何方才要这般说,莫不是要戏耍我?」   「戏耍?」苏云若笑道,「谈不上,不过是玩笑罢了。」   「玩笑?」闫思颖怒气渐增,「有这般开玩笑的吗?」   「是啊,有这般开玩笑的吗?」苏云若瞥向闫思颖,目光炯炯,更是上下将闫思颖再次打量了一番,「闫侧妃原是礼部尚书闫大人家的千金,又是当今大皇子的侧妃,这会子竟是惦记着我家中的诸多琐事,惦记着我现如今得不得家人疼爱,挑唆我与堂姐之间的关系。」   「闫侧妃,你说,有这样身为旁人家女儿,身为大皇子侧妃的吗?当真也不知道这样的事儿若是传了出去,闫家和大皇子那边该作何感想。」   敢情,这贱蹄子什么都清楚。   但既然清楚,却又要装作一副不清不楚的模样,牵着她的鼻子在小胡同里头转了这般久,可谓明明白白地看了她一场笑话……   这样拿她当了傻子的行径,实在可恶!   闫思颖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对苏云若也是怒目而视,「此事便不用苏小姐操心。」   「为何不用?闫侧妃为我操心了这么许多,我为何不给闫侧妃操心。」苏云若笑得满脸阴险,「待会儿我便将此事传了出去,也好让所有人都知晓你闫侧妃的秉性。」   「你……」   闫思颖原就是怒火中烧,此时看苏云若笑得张狂得意,这心中的怒火越发压制不住,抬手就往苏云若的脸上甩去!   苏云若冷眼瞧着,伸手握住了闫思颖的手腕。   闫思颖顿时一阵吃痛,「贱人!放开我!」   「好啊。」苏云若松开了闫思颖,顺势往前一推。   苏云若颇有身手,此时力气不小,闫思颖猝不及防,跌坐在了地上。   小胡同里头,并不干净,地面上有一片不知道谁家晨起泼出来的水形成的小水洼。   闫思颖坐进了水洼里面,衣裙的下摆脏污了大半,显得颇为狼狈。   「我杀了你!」闫思颖几乎疯狂,「我要灭了你苏家满门!」   「哦?」苏云若瞥了闫思颖一眼,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准备站起身的闫思颖又摁回到了水洼之中。   一手钳制住闫思颖的脖子,将其死死地抵在地上,一手飞快地拔下闫思颖头上的一枚赤金镶嵌翡翠的发簪,用其抵在了闫思颖的脸颊上。   发簪锋利,冰凉的触感在肌肤上滑过,闫思颖脸色发白,吓得魂飞魄散,话也说不出来半个。   「要灭我苏家满门?」苏云若的声音冷若冰霜,「那得看你有没有这条命,活到那个时候。」   「我且警告你,往后你若安分一些也就罢了,倘若还是在这里兴风作浪,妄想着寻了我锦姐姐的麻烦,小心你这条命!」   闫思颖浑身颤抖,许久后才从打颤到咯吱咯吱响的牙齿中挤出一句话来,「我要到皇后娘娘跟前告你的状!」   「你最好去!」苏云若冷笑,「最好也到皇上跟前参我一本,说我是如何欺负你的,到时候看皇上和皇后娘娘如何处置此事!」   话音落地,苏云若将手中的发簪用力地往下一锤。   「啊!」   闫思颖顿时惨叫了一声。   看着透过闫思颖的衣裳,钉在地上的发簪,还有此时吓得花容失色的闫思颖,苏云若啐了一口,带着香巧扬长而去。   新的一个月,双倍月票期间,希望小可爱们多投点月票哦~ 第437章 大出血   闫思颖被侍女扶起来时,双腿仍旧是发软,站立不稳,不得不靠在侍女的身上,勉强站直。   「小姐。」侍女脸色也颇为不好看,「这苏云若当真是不知好歹的很,竟然敢这样欺负小姐!」   闫思颖咬了咬牙,伸手拍在了侍女的脸上。   侍女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几道手指印,满眼都是委屈的泪。   被欺负的事儿,她自己知道,轮到你这样的贱人提醒她方才受过的屈辱?   闫思颖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回去!」   「是。」侍女强忍着脸上的疼,扶着闫思颖,踉踉跄跄而去。   这边,苏云若带着香巧,从旁边的胡同里往街上走。   「小姐。」香巧有些担忧,「这闫侧妃背后靠的是大殿下和闫家,今日小姐这般,只怕那闫侧妃必定记恨上了小姐,往后若是要报复小姐,那可如何是好?」   「现如今咱们苏家与三殿下到了一条船上,闫家和大殿下原本就视闫家为死敌,即便没有今日之事,他们也是记恨苏家,看我百般不顺眼的,倒是不差这一回,反而我若是是那人人揉捏的软柿子,会被他们看不起,以至于连带着轻视了我们苏家。」   眼看苏云若不以为然,香巧却仍旧十分不安,「可若是闫侧妃将此事告知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那……」   此时小姐在京城,若是被皇后娘娘盯上的话,只怕不好。   尤其听说这皇后娘娘虽为中宫,却并无该有的贤良淑德。   「她没这个胆量。」苏云若道。   闫思颖从前爱慕贺严修的名声在外。   这会子来挑唆她和锦姐姐的关系,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哪怕她打着为闫家和大殿下清除异己的旗号,只怕也没有人会买账,反而心存芥蒂。   闫思颖若是聪明的,便不敢张扬。   倘若是个愚笨的,那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对于闫思颖的事儿,她并不在意。   反而是……   「走。」苏云若加快了步子。   「小姐,去哪里?」香巧急忙跟上。   「去寻大哥。」   今日的事,得告知了大哥才行。   闫思颖虽然没脑子,但她敢如此,必定是因为大殿下或者闫家现如今要有什么举动,所以让她有了自己的决断。   再者,闫思颖说的那些话,显然对苏家之事了如指掌,那便说明他们一直在盯着苏家,仔细观察。   闫思颖知道的只是皮毛,那大殿下和闫家知道的事情……   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总之,得让大哥心中有个底儿。   ——   贺严修赶到聚味斋时,苏玉锦正在跟郑明远一并品尝近日出的新菜。   是以荷叶和荷花为主题的新菜。   荷叶冬菇蒸滑鸡,荷叶糯米粉蒸排骨,以及炸荷花,荷花瓣包三丝。   夏日炎热,荷叶清香,荷花味甜,两者都透着浓浓的清爽之感,单单是听着名字就觉得有清风拂面的舒适。   再加上郑明远的厨艺极佳,将这两样东西和其他食材的滋味完美融合到一起,吃起来可谓十分美味。   苏玉锦连连称赞,更是盘算着要不要请贺严修来尝一尝。   这个想法刚刚萌出,苏玉锦便看到了快步走进后院的贺严修。   苏玉锦站起了身,「你可真是有福气的人,来的真真好,郑叔新做的菜,你来尝一尝?」   「我原是有心尝的。」贺严修握了握苏玉锦的手,「只是眼下怕是不得空,这会子,你得赶紧跟我进宫一趟。」   见贺严修表情严肃,苏玉锦心中顿时一沉,「出了何事?」   「半个时辰前,淑妃娘娘开始腹痛,有临产之象,近些时日事情多,宫中颇为不太平,三殿下和我心中不放心,想请你去宫中照看淑妃娘娘。」   「好。」苏玉锦点头,「我这就去。」   与郑明远等人告辞,回宅院取了自己的药箱,苏玉锦跟着贺严修一并急匆匆地入宫。   抵达淑妃的宫苑时,淑妃已是移到了产房之中。   产房在偏殿的一处厢房之中,一应东西俱全,稳婆和太医皆在,伺候的宫女们进进出出,供应各种生产所需的热水,参汤以及催产的各样汤药。   淑妃此时阵痛密集,浑身已是因为疼痛密布了汗珠,如同从水中捞出的一般。   但因为生过两胎,此时已经有生产经验,淑妃并不嘶喊,只紧紧握住了旁边侍女们的手,跟着稳婆所说的节奏用力。   见苏玉锦进来,淑妃将手从侍女手中脱离,握了握她的手,「玉锦来了。」   「我在旁边照看娘娘,娘娘放心。」苏玉锦轻声低语地安慰,一边替淑妃把了脉。   脉象沉稳有力,一切安好。   苏玉锦心中略安,替淑妃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娘娘体质温厚,此胎一向安稳,娘娘只需用力生产,必定能够母子平安。」   见苏玉锦这般说,淑妃也是放下心来,继续跟随稳婆的节奏生产。   太医在外间,亲自熬煮催产的汤药,待催产的汤药熬的浓浓的,这才倒了出来,着人端到里头。   待汤药晾的温热能够入口,侍女服侍淑妃喝下。   此时的淑妃觉得有些疲惫,更是因为腹中和下体的疼痛情绪有些焦躁,此时闻着这汤药更是觉得有些厌烦。   但催产的汤药能够缩短生产时间,淑妃不敢怠慢,捏了鼻子将汤药一饮而尽。   催产汤喝完,拿红糖水润了润口,好让口中的苦涩感消退些许。   等侍女将红糖水的碗放到一旁时,淑妃便觉得腹中的疼痛比方才来的更猛烈,也更密集。   临产之时,阵痛加剧,这是寻常事,淑妃并不在意,甚至觉得腹中有下坠之意,顺势用力。   底下一阵温热。   量多的淑妃自己都能感受得到。   大约是羊水破了……   淑妃并不在意。   可接生的稳婆,先是一愣,接着举着自己满是血的手惊慌失措,「娘娘,娘娘出血了……」   「慌什么,生产出血是寻常事!」另一个稳婆道,「别一惊一乍的,再吓着娘娘。」   淑妃算的上是高龄产子,对此胎十分看重,皇上亦是颇为关心,断不容有丝毫闪失,要是吓到了淑妃娘娘,她们有一百个脑袋也是不够掉的。   「可,可……」稳婆话有些结巴,「这血忒多了些……」 第438章 凶手   众人闻言,慌忙去看。   果然见那血汹涌而出,很快浸湿了淑妃身下的软垫。   众人惊得脸色发白,稳婆更是有些六神无主,「太医,快传太医……」   而淑妃在听到众人说她并非是羊水破了,而是大出血时,心凉了半截,一口气没上来,竟是晕了过去。   「娘娘!」侍女们已是吓得花容失色,更是急忙惊道,「太医,快来救我家娘娘。」   「平安县君快来瞧一瞧。」淑妃身边的丫鬟锦绣急忙道。   「你们且让一让,容我仔细瞧一瞧。」苏玉锦急忙打开药箱子。   因为方才见淑妃大出血,产房里一众人皆是惊慌无助,只慌忙查看淑妃的状况,竟是将苏玉锦挤到了一旁去。   这会子回过神来,急忙让开,让苏玉锦来看。   苏玉锦搭了搭脉,又查看了淑妃此时的瞳孔,「娘娘受了惊吓加上出血量有些多才致晕厥,我现在立刻开两个药方,一个研磨成粉,放火炉上熏烤,一个熬成浓浓的汤剂,让娘娘服用。」   「速度要快!」苏玉锦一边龙飞凤舞地写着方子,一边先在淑妃的手腕上扎了两针,而后将写好的方子交给锦绣。   「是。」锦绣慌忙应下,吩咐人前去拿药,按苏玉锦所说的熏烤、熬煮。   苏玉锦则是将银针尽数取了出来,在相应的穴位上扎针。   片刻后,淑妃眼皮子动了动,幽幽转醒。   一看到眼前的苏玉锦,淑妃颤抖地伸出手,「玉锦……」   「娘娘别怕,我在。」苏玉锦握住淑妃的手,沉声道,「眼下我已经施针给娘娘止住了血,待会儿辅以汤药,确保娘娘万事无虞,娘娘这胎胎儿不大,胎位也正,只要娘娘正常生产,必定母子平安。」   苏玉锦的声音不大,但温声细语中却透着难以言明的力量,让人听着心安。   尤其是迎上她那一双清澈却又深邃的双眸时,淑妃越发觉得心中安稳,在苏玉锦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而苏玉锦见淑妃状况稳定后,则是环视了一圈,去观察产房之中所有人的状况。   淑妃体质温厚,胎像一切安好,方才她也替淑妃把过脉,并无什么不妥。   论理来说,淑妃不该出现大出血的状况。   但现在,却是大出血,而且在喝完方才的一碗催产药之后。   是太医医术不精,催产药的分量把控不准,药量有些大了?   苏玉锦看着旁边放着喝了一半的催产药,拿起来闻了闻。   车前子,当归,冬葵子,牛膝,川芎……   皆是行气活血,化瘀催产的药,并无什么不妥。   看起来并非是催产药的问题。   苏玉锦仔细回忆方才的经过,忽的询问淑妃旁边的锦绣,「方才娘娘喝的红糖水呢?」   「在这儿。」另外一位侍女急忙端着碗过来,「这会子要喂娘娘喝吗?」   生产之时,红糖水是必备的,所以底下人也一直备着,随时等候。   「我看看。」苏玉锦将碗端了过来,仔细分辨了一番,也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妥。   「这碗,一直没有换过吗?」苏玉锦问。   「没有,一直是这碗。」侍女答道。   「期间可有旁人碰过这碗,或者,有无人接近娘娘,喂食旁的东西?」苏玉锦问。   「并不曾。」锦绣回答,「婢子一直在旁边照料,所有饮食汤药,皆由婢子亲手服侍娘娘,并没有旁人靠********安县君突然这般问,可是有什么不妥?」锦绣想了想,神色凝重,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可是娘娘大出血之事并不寻常?」   「此时并未找到证据,不敢断言,只是觉得有些蹊跷。」苏玉锦低声道,「但此时暂且顾不得这么多,先看顾娘娘生产要紧。」   「是。」锦绣应下,但有些在意方才苏玉锦所说的那些话,只吩咐底下人要越发打起精神照顾淑妃生产。   淑妃生产,太医院皆是严阵以待,各种东西也都预备的齐全,很快准备好了苏玉锦所说的各种药材,按着她所说的,分别研磨、熬煮。   药粉很快熏上,汤药也送到了淑妃的嘴边。   有了苏玉锦施针,又灌上一碗汤药,闻着那气味浓郁的药粉,淑妃觉得舒服许多,整个人也显得更加有精神。   稳婆查看着淑妃此时的状况,也是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头,「娘娘出血少了许多,可以用力生产了。」   淑妃闻言,心中越发安定,尤其看到苏玉锦冲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后,便继续按着稳婆所说,有节奏的用力生产。   苏玉锦看淑妃此时的状况,又给开了一副汤药,让淑妃服下。   调整好的汤药,有助产和止痛的效用,苏玉锦又扎了几枚银针,让淑妃此时疼痛更减少一些。   淑妃喝完汤药,口中含着参片,用力生产。   产房中的下人,此时忙成了一团。   苏玉锦看一切都恢复正常,亦是松了口气,去清洗自己沾了血迹的双手。   侍女在一旁伺候,见苏玉锦洗了手后,递上擦手的巾子。   苏玉锦擦了擦手,将巾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平安县君怎么了?」侍女见状,觉得有些奇怪。   「从进了产房时起,我便嗅到产房中似有一丝淡淡的香气,却一直没有找寻到是什么地方散出来的。」   苏玉锦道,「方才我一直以为是擦手的巾子熏过,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大约是谁衣裳上的熏香吧。」   「应该不是衣裳或者身上用的熏香。」侍女如实回答,「自从娘娘有孕之后,为确保龙胎无虞,宫中上下均不得使用各种熏香或者香料,就连鲜花都少放,论理说,并不该有香味才对。」   「原来如此。」苏玉锦微微点头,又抽了抽鼻子,使劲儿嗅了嗅。   这产房之中,再没有先前闻到的那淡淡的香味。   是怕事迹败露,所以已经处置掉了吗?   那岂非抓不住凶手了……   苏玉锦想了好一会儿后,咬了咬牙。   还是有办法的。   ……   眼看宫人们各个神色匆匆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在园中等待的秦毅澍,秦霈佑和贺严修等人神色凝重。   「淑妃如何了?」秦毅澍拧眉询问。 第439章 节哀   「回皇上。」明海躬身迟疑回答,「方才里头传了信儿,说是淑妃娘娘有些出血,生产不大顺利……」   出血?   秦毅澍心中一惊,「那岂非十分凶险?」   他并非第一次为人父,且陆续这么多孩子出生,他对生产之事也略懂一些,尤其知道女子生产时犹如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一般。   此时出血,那便是不好了。   「眼下还不知晓。」明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但听人说,平安县君正在里面帮娘娘助产,想来……」   应该没事吧。   但生孩子这种事,意外颇多,明海不敢下了结论。   而且,平安县君虽然医术高明,可救人这种人,并不能保准,明海也不想平白给平安县君戴上了这么一顶高帽子。   秦毅澍听罢明海之言,心中越发有些焦急,索性站起了身,「朕去看看。」   淑妃是在为他生孩子,此时情况凶险,可以说是为了他而冒险。   有他在,淑妃大约也能更加心安一些。   说罢,抬脚就要往产房走。   「皇上。」明海等人呼啦啦跪了一片,「皇上万万不可去。」   「产房血腥气重,恐扰了圣驾,且女子生产,男子万不可踏入,否则会折损了皇上的福寿,皇上万万不可啊。」   「朕乃是真龙天子,自有神佛护佑,倘若因为这些小事便要被折损了福寿的话,那朕的福寿实在太浅了一些!」   秦毅澍执意,绕过明海等人,径直往前。   明海等人见状,也不敢再行阻拦,只能跪在原处,等候差遣。   而还不等秦毅澍走到产房门口,一声凄厉的喊声响起,紧接着是嘹亮的婴儿哭声。   秦毅澍愣神的功夫,有人从产房出来,跪在秦毅澍跟前报喜,「恭喜皇上,淑妃娘娘产下公主,公主一切无恙。」   「淑妃呢?」秦毅澍急切询问,「淑妃此时如何?」   「回皇上,淑妃娘娘一切安好,平安县君说还得观察一个时辰,确保无虞后再移至寝殿。」侍女回答。   「安好就好,安好就好。」秦毅澍顿时心头一松,在原地来回踱步了许久后,看向明海,「传朕的旨意,平安县君救治淑妃和公主有功,即刻封平安县君为平安县主,赏黄金千两!」   「是!」明海应下。   秦霈佑和贺严修互相看了一眼。   为淑妃娘娘平安生产而喜悦,更为苏玉锦得了如此赏赐而高兴。   贺严修更是摸着鼻子,摇头笑了笑。   「这下如了心意,你可高兴了。」秦霈佑揶揄道。   「我倒不是在笑这个。」贺严修道,「几个月前,我曾在皇上跟前跟前为平安县主请封县主之位,用的缘由是平安县主治好了三殿下的病症,立了大功,但当时皇上并不曾答应。」   「眼下平安县主帮助淑妃娘娘平安诞下公主,皇上主动分赏,由此可见……」   你在皇上眼中的地位,远不如淑妃娘娘呢!   贺严修剩下的那半句话没有言明,但秦霈佑却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只嘿嘿笑了笑,「你知道,我最大的长处是什么吗?」   「什么?」   「自知之明!」秦霈佑扬起了下巴。   父皇和母妃那必定是真爱,感天动地那种。   至于他嘛……   懂的都懂!   贺严修,「……」   不错,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贺严修伸手拍了拍秦霈佑的肩膀,表示能够理解。   就在两个人在这儿玩笑说话,锦绣从产房走了出来,神色慌张地冲两个人福了一福,「三殿下,贺侍郎。」   「你怎么出来了?」秦霈佑见本该在产房内伺候的锦绣此时出来,颇为讶异,片刻后则是满脸担忧,「莫不是……」   母妃有了什么不妥?   锦绣微微摇头,压低了声音,「三殿下莫要惊慌,是平安县主让婢子出来传话,要三殿下和贺侍郎帮忙做一件事情。」   苏玉锦让他们两个做事?   「什么事。」贺严修沉声问询。   ……   淑妃平安诞下公主的消息,在以最快的速度往外传。   秦毅澍此时也满心欢喜,拒绝了明海让他回崇阳殿歇息片刻,晚上再来看淑妃的提议,而是一直在原处等待。   如此一来,等淑妃回到房中后,第一时间便能看到他了。   到时候,他们两个便能一起看宝贝女儿……   正在秦毅澍沉浸在待会儿要抱软糯糯小公主的喜悦中时,产房中忽的有人来报,「不好了,不好了……」   「出了何事?」秦毅澍拧眉。   「不好了,娘娘产后出血……」侍女带着哭腔,字也说的含糊不清,「娘娘产后大出血,怕是不成了……」   「平安县主不是在里头,也无用吗?」秦毅澍喝问。   「平安县主正在里头极力诊治,但平安县主说,娘娘胎盘剥离时牵动了出血点,眼下血止不住,大约……」   侍女连连磕头,「请皇上节哀!」   「节什么哀!」秦毅澍红着眼睛怒吼,「传朕的旨意,封平安县主为郡君,让她务必要竭尽全力,保住淑妃的性命!」   「命太医院上下务必协助平安郡君医治淑妃,否则朕要太医院一同陪葬!」   他的淑华,断然不能有事!   无论如何都不能!   秦毅澍话音落地,产房又有人出来,手上沾染着血迹,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淑妃娘娘她,她……」   淑华不成了么?   秦毅澍觉得眼前一黑,身形晃了好几晃,最终扶住了身边的明海。   脸色白了又白后,秦毅澍这才强压了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痛楚,咬了咬牙,「带朕去见淑妃……」   倘若淑华当真有不测,他也得陪她走上最后一程。   明海看着悲痛欲绝的秦毅澍,心中亦是十分悲痛,扶着秦毅澍,慢慢地往产房走。   一个个子不高,长相颇为普通,名叫珊瑚的圆脸宫女在产房外张望了许久。   在听到产房中传出的哭声渐大,许多宫人直接跪在地上悲痛万分时,珊瑚这才勾着头,快步地往外走。   刚刚走出内门,便被在秦霈佑拦了下来。   「三殿下。」珊瑚心中一慌,却也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第440章 皇上哭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去?」秦霈佑摸着鼻子问。   「婢子……」珊瑚惊慌失措,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来回答。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的话,那就先不要说。」秦霈佑说话间抬了抬手。   几个小太监快步走了过来,将珊瑚快速地钳制住,更是从其身上一通搜索,取出来了一个荷包,交给秦霈佑。   秦霈佑打开那荷包,从里面倒出来了一些东西。   是被压成梅花瓣一般的东西,放在鼻下嗅了嗅,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香料一般的东西。   「这是什么?」秦霈佑问。   「这……」珊瑚犹豫,结结巴巴回答,「这是香料,天气炎热,所以特地放在身上,驱除汗味……」   「香料?」秦霈佑勾起了唇,「看起来,到现在竟也不说实话,他们许给你了多少银子,还是许给你了怎样的好处,竟是让你肯为他们如此卖命。」   「也罢,既然是不肯说实话的,那便只能受些皮肉之苦了,来人,将她带了下去,好好用刑!」   「此外,命人查出她家中还有什么人,交由刑部,一并治罪。」   珊瑚闻言,脸色登时白成了纸。   交由刑部治罪,那便是要诛灭满门了。   「三殿下饶命,饶命……」珊瑚哑着声音嘶吼着求饶,更是要冲秦霈佑磕头认罪。   奈何她被几个小太监钳制着,根本动弹不得分毫,只能以祈求的目光看向秦霈佑。   秦霈佑却并不为之所动,只是慢条斯理道,「此时知道求饶,已是晚了,先带下去,好好用刑。」   重音,落在了最后四个字上。   珊瑚面若死灰,挣扎着被带了下去。   被堵了嘴,听不到什么叫喊声,唯独能听得到皮鞭划破空气时的「噼啪」声。   一盏茶的功夫后,有人来回,「三殿下,那宫女受不住,招了。」   「带过来。」   秦霈佑拧了眉头,目光如炬。   ……   秦毅澍是跌跌撞撞走进产房的。   甚至因为过于悲痛的缘故,眼角的泪已是顺着两腮落下。   尤其在看到产房中此时空无一人,唯独那床上此时整齐地盖着雪稠时,秦毅澍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脑袋一片空白。   当真已经回天乏术,连遗体都给遮了起来,不想让他看到淑妃去世时痛苦的面容?   可是……   怎么可以!   晨起时他还陪淑妃用了早饭,因为他贪嘴多吃了两个酱肉的包子,被淑妃嬉笑说年岁越大越贪嘴。   当时淑妃满脸都是俏皮的笑,显得十分明艳活泼,让他挪不开眼。   一幕幕情景在秦毅澍的眼前浮现,他已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任凭眼泪汹涌而去。   「皇上怎么哭了?」   淑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毅澍有些晃神,更是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过于伤心,竟是产生了幻觉?   而且这幻觉还如同真实发生一般,那声音也如亲耳听到一般。   还是说,虽然天人两隔,但淑妃因为十分思念他的缘故,所以迟迟不肯离去,想着多看他一会儿?   秦毅澍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想让自己看得真切一些,听得更清晰一些。   「天气这样热,产房那里血腥气又重,快些请皇上到内殿来坐。」淑妃吩咐道,「锦绣,快去给皇上端一碗冰镇的蜜水来解暑。」   声音真切,并无任何虚无缥缈之意,不似什么幻觉,更非什么魂魄。   更要紧的是,已是有人掀开了产房通往旁边内殿的门帘子,秦毅澍透过门框,能够清楚的看到躺在床上的淑妃。   虽然脸色有些发白,整个人显得十分疲倦憔悴,却是真真切切的淑妃。   挨着淑妃的,是襁褓中睡得安稳的影儿。   一旁,有宫女们在忙碌照看,还有苏玉锦正在为淑妃熬煮汤药。   浓郁的药气传了过来,让秦毅澍顿时一个激灵。   在回过神来之后,秦毅澍几乎是小跑过去,蹲在了淑妃的床边,迫不及待的握住了她的手。   是真实的肌肤触感。   并非是幻觉!   眼前的是真实的淑妃!   秦毅澍惊喜万分,但保险起见,却还是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力道用的极大,疼痛感也是极强,秦毅澍的脸颊上更是片刻间浮起了一片红肿。   淑妃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皇上这是做什么?」   「没,没什么。」秦毅澍抽了抽鼻子,喜笑颜开,只将淑妃的手握在掌心摩挲,「你还活着,真的太好的。」   淑妃见状,心中暖意十足,低声道,「臣妾无事,皇上放心。」   「嗯,放心,朕放心。」秦毅澍将淑妃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许久后,才挑了眉,「既然淑妃无事,方才为何有人报淑妃不好?」   吓得他险些丢了魂魄。   有人报她不好?   淑妃也有些讶异,「臣妾方才生产完后觉得疲累不堪,便昏睡了过去,方才也是刚刚醒来,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并非误会。」一旁的苏玉锦冲秦毅澍和淑妃各自福了福,「方才是臣女命人对外说淑妃娘娘不好,有性命之忧。」   「为何如此?」秦毅澍拧眉。   「此事,大约三殿下和贺侍郎已经问清楚了。」苏玉锦道,「皇上不妨移驾正殿,听听他们怎么说。」   秦毅澍和淑妃互相望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   在淑妃的手背上亲了亲,又看了看刚刚出生的小女儿,秦毅澍这才前往正殿。   刚刚落座,秦霈佑和贺严修已是带了几个人过来。   几人此时皆有用过刑的痕迹,满脸惊慌,对着秦毅澍磕头如捣蒜。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众人七嘴八舌,殿内顿时一片嘈杂。   「一个一个说,若有不尽不实的,即刻拖出去打死。」秦毅澍冷眼道了一句。   几个人皆是方才已经受过皮肉之苦的,此时一听到「打死」二字时,皆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急忙住了口。   珊瑚见状,急忙磕了两个头,先开了口,「回皇上,婢子是猪油蒙了心,听信了环翠姑姑能够帮家中幼弟谋个官职的蛊惑,这才铤而走险,将这血牙香片带到了娘娘产房。」   血牙香片什么的,纯属杜撰,莫要考究~ 第441章 掉进陷阱   「婢子不是要故意害娘娘的,只是那环翠姑姑说,这血牙香片只不过是让娘娘生产时更疼一些,多受些罪过而已,并不会致命,婢子这才敢敢应下的,谁曾想,这东西竟是能让娘娘大出血……」   见珊瑚开了口,其他人也急忙将实情道来。   「婢子也是收了环翠姑姑的银钱,在宫中盯着淑妃娘娘生产,只要有消息,便去给环翠姑姑报信儿。」   「环翠姑姑给了婢子许多金银,更许诺婢子能够早日出宫得了自由身,婢子便答应环翠姑姑,无论淑妃娘娘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便想方设法将这东西下到乳娘的饮食里。」   「婢子得了环翠姑姑的吩咐……」   秦毅澍越听,这脸色是越发阴沉。   此等行径要么是要置淑妃为死地,要么便是要残害刚刚出生的皇子和公主。   这般胆大妄为,心肠歹毒,实在是可恶至极!   「父皇,这些是从她们身上搜到的各种残害母妃和幼妹之物。」秦霈佑将东西递上,接着跪在了秦毅澍的面前。   「父皇,母妃在宫中素来谨小慎微,并不曾蓄意伤害过任何人,可偏偏有人想要如此伤害母妃,乃至必须要了母妃的性命,甚至连刚刚出生的幼妹都不愿放过,此等行径,天地难容。」   「儿臣这般大的年岁,极少求父皇为儿臣做什么,今日儿臣求父皇,务必要严惩凶手,为母妃做主,为幼妹做主!」   秦霈佑言罢,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再抬起头时,看秦毅澍的目光中满都是殷切盼望。   秦毅澍见状,心中不由得一阵发紧。   而那些人口中的环翠姑姑,不是旁人,正是皇后身边的一个侍女。   此侍女是皇后的陪嫁,因为出身和年岁的缘故,加上一直贴身服侍皇后,在皇后宫里,甚至整个后宫都有极高的威望,备受人尊重,因而被人尊称一声姑姑。   眼下环翠竟是指使人来害淑妃……   自从秦霈垣腿伤之后,皇后便视淑妃和秦霈佑为死敌,乃至连表面上的客套都已经不管不顾,可谓完全没有半分中宫应有的模样。   综合所有,环翠做的这件事若说没有皇后的心思和指使……   只怕无人会信。   秦毅澍思索片刻,嗓音略带了些沙哑,「你起来吧,此事你不必说,朕心中也有决断。」   「将环翠带过来,朕要亲自问话,此外,这里的事情一概不许外传,否则即刻处置。」   「传朕的旨意,皇后旧疾复发,需在宫中静养,即日起不许外出,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许探视。」   「是。」明海急忙领命而去。   传旨,拿人,封锁消息,宫中加强戒备……   一时之间,连宫中侍卫的巡逻班次都比先前密集了许多,整个后宫人心惶惶,各宫苑的妃嫔看着势头不对,皆是紧闭宫门。   环翠很快被带到了秦毅澍等人的跟前。   跪地行礼,环翠的身子挺的笔直,头低在胸前,「不知皇上唤婢子前来,有何吩咐。」   「你当真不知?」秦毅澍将血牙香片等东西尽数扔在了她的面前,「那这些,你可认得?」   环翠目不斜视,也并不回答。   「将环翠带下去用刑。」   秦毅澍说罢,又补了一句,「请皇后过来问话。」   在听到「用刑」二字时,环翠仍旧面无表情,但在听到秦毅澍说要请皇后过来时,挣脱了要带她下去侍卫的钳制,冲着秦毅澍连连磕头。   「此事乃婢子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环翠朗声回答。   「你是皇后的陪嫁,只在皇后跟前伺候,此时要谋害淑妃及公主,动机为何?」秦毅澍问。   「婢子跟随皇后娘娘入宫,平日里难保不跟淑妃接触,每每婢子来淑妃宫中时,淑妃皆是对婢子十分藐视,婢子心中不服,对淑妃心怀怨恨……」   「带下去。」秦毅澍打断了环翠的话,「仔细审上一审,务必要问出些有用的东西出来!」   「是!」侍卫伸手将环翠拉走。   「皇上,此事当真是婢子一人作为,并无任何人指使!皇上要相信婢子,此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婢子所言并无半分虚假……」   伴随着环翠被侍卫堵上了口,这凄厉的辩驳声才戛然而止。   殿中恢复了应有的平静。   秦毅澍有些头痛,伸手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   「父皇若是疲累,不妨回去歇息片刻,儿臣在此陪伴母妃就好。」秦霈佑道。   「无妨。」秦毅澍道,「在这里歇息,也是一样的。」   淑妃刚刚为他九死一生生下女儿,如此关键时刻,他又如何能离开?   不但是今日,往后的每一日他都得时常前来看望陪伴为好。   意外和明天从来不知道哪个先来,他必须要珍惜当下的每时每刻。   「是。」秦霈佑应下,吩咐宫人去准备茶水和一些点心过来。   贺严修则是往前走了半步,端端正正地跪下叩首,「微臣谢皇上恩典。」   秦毅澍,「???」   脸上掠过一丝惊慌,秦毅澍在回想了好一阵后,才看向贺严修试探性地问,「你谢的什么恩典?」   千不怕,万不怕,就怕贺严修这突然谢恩。   谢恩够快,完全不给任何能够反悔的余地。   最关键的是,他对此事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有种好像掉进贺严修陷阱的感觉?   很不安啊。   「微臣是替平安郡君谢恩。」贺严修朗声回答。   秦毅澍,「……」   是了,方才因为听闻淑妃不好,他情急之下赐了极重的封赏,为的是能够督促苏玉锦尽心竭力地救治淑妃。   但刚刚根本就没有任何不好,不过就是苏玉锦用的计谋,为了引诱那些对淑妃下手,等着看结果好去报信儿的那些人上钩而已。   这赏赐论说是不作数的。   可是……   倘若他此时要说不作数的话,只怕贺严修会有一箩筐的话等着他。   什么淑妃先前的确遭遇大出血,性命垂危。   什么君无戏言,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   什么虽然淑妃并无不妥,但此举也是帮着找出了背后真凶……   嘤嘤嘤,月票,月票,要好多好多的月票…… 第442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单单是想想这些话,秦毅澍都觉得一阵头疼。   在再次揉了揉太阳穴,思索了好一阵之后,秦毅澍这才清了清嗓子,「也罢,此次淑妃生产,苏玉锦的确功劳不小,念在其能够护得淑妃母女平安的份上,便赐了她这样的殊荣。」   「着封平安县君苏玉锦为平安郡君,另赏赐黄金千两,绸缎三十匹,珠宝若干,若还有想要的,可到朕的库中去挑选一二。」   索性赐婚的旨意不日即将下达,依贺严修的脾气秉性来说,   「谢皇上恩典。」   从内殿出来的苏玉锦,与贺严修一并跪下谢恩。   「起来吧。」秦毅澍笑着点头,看向苏玉锦,「淑妃现下如何,可还需要你在旁边看顾?」   「淑妃娘娘现下一切安稳,臣女已开了调养的方子,交代给底下人随后的注意事项,大约并无什么不妥了。」苏玉锦如实回答。   「既是如此,你们辛苦了大半日,都赶紧回去歇息吧。」秦毅澍摸了摸鼻子。   都赶紧走,别耽误朕陪爱妃和宝贝闺女。   「是。」   贺严修,苏玉锦和秦霈佑三人应下,退出大殿。   秦毅澍见他们三人走远,这才抬脚去内殿看望淑妃和新出生的小公主。   ——   苏玉锦被封为平安郡君的旨意,以及皇上对其的赏赐,在当天便由礼部和宫中宣旨的太监送到了苏玉锦所住的宅院。   消息更是在之后的几天,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郡君,原是唯有王爷、郡王、公主之女方可请封,像苏玉锦这般毫无皇室血脉,却又被封为郡君的,可谓本朝第一人。   最关键的是,苏玉锦原不过只是平民百姓,竟是能够一步一步上位,获得如此殊荣,实在令人感慨。   感慨苏玉锦能够如此幸运。   感慨苏玉锦竟是有能够为皇上赏识的本事。   「平安郡君现如今是皇上和淑妃娘娘跟前的红人,这往后前途可谓不可限量啊。」   「谁说不是呢,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呢。」   「哎,你们说,平安郡君地位如何显赫,又深得皇上和淑妃娘娘信赖,这谁要是娶了平安郡君,岂非能够平步青云。」   「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不,三十年!」   「岂止是几十年,分明是一辈子,这我若是能将平安郡君娶进门,往后一辈子都不必愁了……」   「想啥呢,这平安郡君跟那年轻的贺侍郎可谓是男才女貌,登对的很,哪里就轮得到你去娶人家平安郡君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越是能干的女人,越是不喜欢位高权重之人,只想寻个模样俊俏又听话的,乐得逍遥自在,至于这模样俊俏之事,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的,谁又能知道我生的就不是平安郡君喜欢的类型呢?」   「就是说,说的是贺侍郎和平安郡君登对相配,可到底两个人也不曾定下婚约,说不准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这被传的风言风语,最后各自婚嫁的金童玉女也不知道有多少对了。」   「是这么回事……」   「……」   谁又能知道我生的就不是平安郡君喜欢的类型呢?   这娶了平安郡君,往后一辈子都不必发愁的……   这些原都是玩笑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些人在回家仔细思索了好几日,又对着镜子仔细照了又照后,最终是换上身平日出门做客才舍得穿的鲜亮衣裳,往苏玉锦家而去。   登门自荐这种事,到底有些跌份儿,自然是拉不下脸来做的。   但是,可以偶遇啊!   戏文里演的,书里说的不都是这样吗?   千金小姐最是喜欢偶遇,而且还要一日之内偶遇好多次,这样才显得两个人缘分至深,即便分别之后,千金小姐也会念念不忘。   抱着这样心思的人,亦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到了苏玉锦家附近。   但到了之后却是惊的下巴险些掉在了地上。   自苏家宅院起方圆百米之内,已是熙熙攘攘,甚至比过年和元宵节时的京城街道还要热闹。   不必说,这些都是想着偶遇平安郡君之人!   尤其还能在那些人群之中看到几个熟脸,彼此看到面容后,皆是脸色十分尴尬。   「朱兄素日秉烛夜读,连生病时都不肯停歇,今日怎的出来闲逛来了?」   「咳咳,家母身子不适,我便出来帮着抓药,途径此处看人头攒动,以为是有了什么事情,便略停留片刻。」   「哎呀呀,这不是冯大人吗,今日并非休沐,冯大人不必当值吗?」   「家里突发急事,我要回去处理,路过此处,路过,路过。」   「可冯大人的家,不是在相反方向吗?」   「哈哈哈哈,是吗,我竟是走错了吗……」   「顾老弟今日穿的这身衣裳可不成,平白显得肤色黑了许多,人显得颇为不精神。」   「郭兄你这带钩看着有些扎眼,只怕一眼瞧过去,要以为郭兄乃是贪慕虚荣之人那。」   「哎哎哎,我说你这眼睛是长到脑袋顶上了不成,走路竟是连路都不看,踩了老子的新鞋,你赔得起吗?」   「虽说你我同在国子监读书,可你素日里成绩极差,前几日的月考更是考了个倒数,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吧。」   「……」   一时间,和颜悦色打招呼的,暗地里较劲的,面上直接起了争执的……   所有人皆是没有任何退缩之意,反而是见这般多的人在这里处心积虑的想要谋求与平安郡君的婚事,越发觉得这是求都求不来之事,绝对不能让给了旁人。   如此一来,原本就熙熙攘攘的人群显得人声鼎沸。   一队车马向着喧闹声而来,眼看到了人群跟前时众人还没有退缩之意,前头的侍卫怒喝了起来,「速速让开!」   在场之人到了此时大都已经成了红眼兔子,这会儿看到侍卫们让他们让开,顿时跳起脚来。   好家伙,连侍卫都想来攀附这门亲事,甚至还想利用职务之便虚张声势,趁机创造机会。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是做什么来的!」有人气冲冲地喊了一句。 第443章 你不对劲   有人打了头阵,其他人也顿时大了胆子,并不似平日里一般畏惧那些皇宫侍卫,而是叉着腰冲着他们嚷嚷。   「就是,你们是做什么来的,不说清楚,别想让我们让路!」   「必须要说清楚!」   「说清楚!」   眼看众人气势汹汹,侍卫们亦是心中不满,「唰」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众人见状,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但还是有人嘟囔,「别说是侍卫,任凭是谁来,也得讲个道理不是?说清楚缘由便好,可你们偏不说,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侍卫没有耐心解释,咬牙切齿地看着对方。   苏文宣驱赶着马匹走了过来,扫视了一眼众人,「本官乃礼部主事,此次来是给平安郡君宣读皇上旨意的,你们还要阻拦不成?」   有圣旨?   众人顿时心中一慌。   圣旨便是皇上的旨意,见圣旨如面圣,即便他们并非是接旨之人,但此时阻拦圣旨,那跟拦了皇上的圣驾,有何分别?   不等苏文宣和侍卫们再说话,在场之人皆是自觉地往后退了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出来。   苏文宣见状,冲在场之人礼貌地拱了拱手,接着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还不曾从人群中完全同行,身后忽的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苏大人。」   苏文宣回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贺严修。   「贺大人。」苏文宣拱手。   「苏大人这是要去平安郡君处宣旨?」贺严修笑着询问。   「正是。」苏文宣点头。   「敢问苏大人,皇上下的是什么旨?」贺严修再次笑着问道。   下的什么旨,你贺严修不知道吗?   这不就是他在皇上跟前千方百计求来的吗,怎的这会子又要问他?   苏文宣在愣了片刻后,有些拿不准贺严修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但这会子看他张口询问,且满脸殷切,便如实回答,「是给平安郡君赐婚的旨意。」   「哦?」贺严修歪了歪头,「皇上这是要给平安郡君和谁赐婚?」   苏文宣,「……」   今天的贺严修有些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皇上……」苏文宣迟疑了片刻后回答,「是要给贺大人你和平安郡君赐婚。」   「原来如此!」贺严修拍了一下脑门,「原来皇上是要为我和平安郡君赐婚啊——」   在说后半句话时,贺严修的音量陡然增高,声音大到在场之人皆是听了个清楚。   皇上为贺侍郎和平安郡君赐婚?   此时礼部的主事正要去宣读赐婚的旨意……   那他们这会子,是在做什么?   是来搞笑的吧!   众人在明白了这层意思后,皆是面面相觑。   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片刻后,有人阴沉着脸,低着头,急匆匆地离去。   也有人大约觉得尴尬,随口给自己找上几个理由。   「忽的想了起来,要买些包子回家。」   「书,我的书忘在家里了。」   「哎哎哎,你们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   也有方才因为要争个高低而闹得脸红脖子粗的,这会子知晓自身已是没有了机会,也不再互相说嘴,反而是各自嘿嘿笑了笑,勾肩搭背地往一旁去了。   总之,原本喧闹而拥堵的街道,几乎顷刻之间散了个七七八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方才的喧嚣和哄闹,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苏文宣,「……」   他好像有些明白贺严修方才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知故问了。   不得不说,在方才的情况下,贺严修的这个法子实在是好。   但贺严修这个人也是真的……   足够狗!   「苏大人。」贺严修十分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此时道路宽敞,无任何阻拦,苏大人请吧。」   他已是迫不及待要听苏文宣宣读赐婚的旨意了!   「贺大人请。」苏文宣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驱赶了胯下的马匹,跟上贺严修。   二人一并赶到苏玉锦的宅院,苏文宣在正堂中宣读赐婚旨意。   因为要为初初亲自宣读赐婚旨意,且贺严修正是初初中意的郎君,苏文宣此时为初初高兴,宣读旨意时喜上眉梢,字正腔圆之余,语气亦是欢快喜悦。   而此时跪在地上的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在听着赐婚圣旨中那些吉祥如意的字眼时,互相偷偷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贺严修更是借着宽大的袖子,将苏玉锦的手握在掌心之内。   「钦此——」   苏文宣念完了最后两个字,将圣旨合上,双手递给苏玉锦,「平安郡君接旨。」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玉锦端正行礼,双手接过。   苏文宣看向贺严修,「贺大人何时回贺府?」   他也好跟着去贺府宣读给贺严修的圣旨。   「劳烦苏大人在此处宣读吧。」贺严修拱手一笑。   这样的赐婚圣旨,他想和苏玉锦一起听。   听多少遍也不会觉得腻。   苏文宣明白贺严修的心思,也乐得看见贺严修对初初用心,便干脆依了贺严修所言,当场宣读了给贺严修的圣旨。   旨意宣读完毕,贺严修亦是叩拜谢恩,而后将圣旨小心收了起来。   正是几近晌午时分,既是苏文宣来了家中,贺严修又在,苏玉锦便留了他们两个人在家中一起用饭。   冷锅串串,鸡丝凉面,红油凉皮,腊汁肉夹馍,豌豆凉粉……   各种各样的冷拼凉拌美味佳肴,即便是在盛夏暑日也充分刺激人的味蕾,让人食欲大增。   尤其是在吃完这些麻辣鲜香,饱腹感十足的饭食后,再饮上一碗冰凉可口的冰粉儿……   简直不能太爽!   苏云若赞叹声不断,苏文宣更是连连点头,唯独贺严修此时若有所思。   在摸了摸下巴后,贺严修收回了钉在苏玉锦身上的目光,心底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赐婚旨意一下,这心里可算是安定了。   可眼下分明还是不大够。   得早日将可爱美丽,厨艺又如此精巧的苏玉锦娶回家,实现他被投喂成皮球的人生终极目标!   ——   贺严修回到贺府时,已是傍晚。   刚刚踏进大门,底下人急匆匆道,「二爷,庄子那传来了消息……」 第444章 找死   庄子那里的消息?   庄子上住的是贺严德及其妻子方氏。   贺严德双腿尽断,已经成了残废,终日只能躺在床上或者坐轮椅,而方氏则是早已疯癫,终日不过是靠底下人喂食照看,勉强还有一条性命。   「什么消息。」贺严修的神色略阴沉了些许。   「说是大少夫人不见了,正在到处找。」底下人小心翼翼地回答,「还说大少爷从晨起时便开始饮酒,直直喝了一整天,后来喝的人昏迷,失禁,已是寻了大夫去瞧,说可能不大好了。」   「大少爷骂骂咧咧了许久,让底下人回来传话,说无论如何要二爷您过去一趟,还说您若是不过去的话,这些话便带到坟墓里头去了……」   贺严修闻言,眉梢微挑。   在思索片刻后,冲兴安道,「着人备马。」   「二爷当真要去?」兴安有些不安。   贺严德已是安分了许久,不曾再出什么么蛾子,但今日却是突然千方百计地要二爷过去……   皇后现如今被幽禁宫中,大殿下亦是因为替皇后求情的缘故被罚关了禁闭,满朝臣子皆是认定皇上要在不日立三殿下为太子。   这样的节骨眼上,贺严德要找些事儿出来,不得不让人多想。   兴安知道自家主子虽然雷厉风行,杀伐决断,但唯独在亲情之事上有些护短放不下。   此去,明摆着是要吃亏的!   「无妨。」贺严修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有些人是必须要见的。   有些事总归也要有个了断。   而且现如今大殿下面对这个境地,势必是要做出一些反击的举动,贺严德既是大殿下的爪牙,他的行为也会预示着大殿下接下来的动作。   这一趟,他是非去不可的。   见贺严修坚持,兴安便不再劝阻,只准备了马匹,叫上时丁和杜松陪同,一并往田庄而去。   田庄在京郊。   但并非是和先前卖给苏玉锦的那处田庄在一处的,而是在相反方向,从京城贺家出发,到那里要骑马走上一个半的时辰。   夜幕降临,几匹马迎着满天璀璨的星光,在官道上飞驰。   盛夏的夜晚,因为官道两侧广袤的田地以及偶尔的树林并不觉得有丝毫暑热,反而是多了几分清爽和凉意。   月亮渐渐升了起来,越发照得整个大地恍若白昼。   也正是这皎洁明亮的月光,贺严修察觉到了向自己呼啸而来的一枚利箭所泛着的寒光,躬身趴在马背上,伸手握住了那箭的箭尾。   贺严修拧眉,目光如炬,将这羽箭硬生生地给握断,扔在了地上。   马匹飞驰的速度仍旧没有减弱分毫,杜松和时丁却因此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尤其是杜松,将自己的胳膊抬了起来,以马匹的脖子尾支撑,朝着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的地方,握紧了手中的拉环。   瞅准时间,杜松拉下拉环,袖中立刻飞出两支精巧无比的袖箭,直直地刺向旁边茂密的丛林。   几乎是顷刻之间,有人影发出一声闷哼,如麻袋一般从树上坠落,再没了任何动静。   但片刻后,又有利箭飞来。   这次是冲杜松来的。   「找死!」杜松眯了眯眼睛,再次发动手臂上的袖箭。   「嗖嗖」两下,再次有黑影坠落下来。   随着这次的黑影坠落,身后出现了哒哒的马蹄声,有马匹飞驰而来,明显是在追他们。   贺严修略勒了勒缰绳,放慢了马匹的速度。   后面追赶的马匹很快追上,手上握着的钢刀泛着阴森森的寒意,直冲贺严修等人劈去。   贺严修长剑出鞘,「唰唰」两下在空中划了个剑花儿,便割断了第一个扑上来的黑衣人的咽喉。   那人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从马背上倒下,马匹因此而受惊,往一旁奔去。   后面的黑衣人见状,越发凶狠地朝贺严修等人扑来。   手中的大刀更是重重地向他们砍去。   这次不用贺严修出手,杜松和时丁两个人已是三下五除二将那几个黑衣人尽数解决了个彻底。   尸体这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马匹因为惊吓四散逃散,血迹更是流了满地。   「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查看一番?」   看一下这些人的身上是否有关于身份的线索,能不能判定出来是什么人派来的。   「不必。」贺严修道,「这个时候,能在路上伏击的,怕是没有别人。」   只有秦霈垣和贺严德两个人了。   「是。」杜松应下,同时看了时丁一眼。   时丁亦是点了点头,握紧手中的缰绳。   今晚上注定要有许多事情,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四匹马接着赶路,而随着月亮的升高,贺家的宅院此时也一片灯火通明。   贺老夫人坐在桌前,精神矍铄,并无半分困意,手指更是不断地拨动着那一长串念珠。   「母亲,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陆氏劝道,「母亲明日还要入宫看望淑妃和小公主,若是睡得晚了,怕是明日精神不好,淑妃娘娘若是看到的话,会担心的。」   「严修去了庄子上,我不放心啊。」贺老夫人叹息道,「这孩子,走的时候一声不吭的,也不知会一声,好多派几个人跟着,也能放心些。」   「严修身边的人各个稳妥,且身手极佳,想来不会有事的。」陆氏顿了顿,道,「而且儿媳觉得,这些事,严修也得学着处置才行。」   「是这回事。」贺老夫人站起了身,接着又似想到了什么,「承业呢,可睡下了?」   「不曾,方才底下人来回,说是还在看图纸。」陆氏答道,「看这个架势,估摸着今晚是不得歇息了,待会儿儿媳去看一看,也送些夜宵过去,母亲放心。」   「嗯。」贺老夫人点头,「承业因为先前的事情在家中停歇了这么多年,眼下承蒙皇上不嫌弃,竟是将修建新国子监之事交给他来督办,的确需得尽心做好,方能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母亲说的极是。」陆氏赞同,「承业官复原职,再次担起这工部尚书一职,他心中也有决断。」   本书已在懒人听书播放有声,我今天去听了一下,多人配音,声音也蛮好听的,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去懒人听书搜索《穿成外室后我只想种田》,有标注茶暖着的那个是正版~ 第445章 玩花招   「都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如何来做。」   贺老夫人笑道,「眼下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我听说下个月时,玉锦的堂伯和堂伯娘会再次来京中,虽然安民伯与玉锦相认时间不长,可我看玉锦与这堂伯和堂伯娘也是亲近的很。」   「你这段时日也好好准备准备,等安民伯和安民伯夫人到了京城,你和承业登门拜访,好好商议一下过礼之事。」   「咱们贺家不是小门小户,玉锦现如今也是平安郡君,万事不可怠慢,我现如今上了年纪,许多事情想要操心却着实觉得疲累跟不上,你得多多操心,务必将所有事情打点妥当,莫要让苏家觉得咱们怠慢,更不能让玉锦受丝毫委屈。」   「母亲就算不交代,儿媳妇心里也有数。」陆氏笑道。   现如今整个家中虽然是她在管,但陆氏自觉已经渐渐上了年岁,且等到顺利辅佐完三殿下,一切都安稳之后,她还想着跟贺承业一起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家中的大小事务,便需苏玉锦来打理,她也会成为贺家的当家主母。   现如今是要迎娶贺家未来的当家主母,自然所有的事情都不能马虎。   陆氏入贺家门多年,虽然是将女出身,一身武艺,却是蕙质兰心,又不乏温婉贤淑,贺老夫人是极其满意的,对其做事也十分放心。   再次点了点头,贺老夫人这才在下人的服侍下,准备安寝。   陆氏直到贺老夫人歇下后,这才去了趟厨房。   亲自挑选了几样吃食当做夜宵,且交代厨娘务必做的清淡可口一些,陆氏这才去书房看在忙碌的贺承业。   月亮升到正当空时,贺严修一行人抵达了田庄。   此时的田庄,灯火通明,门户大开,素日里在这里值守的人踪影全无。   时丁和杜松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连兴安都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短匕。   贺严修却是握着手中的长剑,大步走了进去。   一路往里走,贺严修看到了在院中桌前坐着的贺严德。   此时的贺严德,穿戴整齐,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抿着杯中的美酒,桌上并无下酒的菜肴,却有一个空余的杯子。   而在贺严德的旁边,则是站着几个表情严肃冷峻的陌生侍卫。   「看起来,大哥早就在等我了,我来的有些迟,倒是辜负了大哥的好意。」贺严修走上前,在贺严德对面的空座上坐下,「不过也算是情有可原,毕竟要赶走几只恼人的苍蝇,略耽误了一盏茶的功夫。」   贺严修将手中的佩剑放在了石桌上,拿起桌上的酒壶,将那只空杯子倒满,抿上了一口,「上好的秦酒,滋味果然不同,只可惜少了几样下酒的小菜,看来这次来帮大哥的人,虽然实力还算强,可这想的确实不大周到。」   见贺严修将那杯酒喝了个干净,贺严德冷笑了一声,「你竟是不怕这酒中有毒?」   「大哥大约不会让我这般轻易死去的,这酒中是无毒的。」   贺严修瞥了贺严德一眼,「再者,今日皇上赐婚的旨意刚下,大哥便想方设法要请我过来,为的应该不过是让我不能如愿以偿吧。」   「大嫂失踪,大哥打的也是这样的主意吧,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待会儿我便能发现大嫂的尸体,贺家也因此不得不对外发丧,家中有了这样的丧事,即便我与平安郡君是皇上赐婚,也需得再等候一年方能成婚。」   「大哥先前种种希望皆是落空,想来对我也是记恨已久,此时大约也是想让我尝一尝各种盘算不能如意的滋味吧。」   听贺严修这般说,贺严德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你倒是看的透彻,不过你唯独猜错了一点。」   「这酒中的确无毒,可这杯子的边缘却是涂了毒药,你现如今已是喝了下去,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贺严修,你是个聪明人,可你有个大毛病,那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太容易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贺严德笑得阴森,张狂中更是透着浓浓的得意,「咱们俩的这场较量,终究是我赢了。」   「只不过我虽然猜得到我会赢,却也没有猜到竟是赢的这般轻松快速。」   贺严修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将那酒杯重新拿了起来,笑道,「这段时日在京城闲来学会了一个小把戏,大哥不妨看看?」   贺严德死死地盯着贺严修,却并不回答。   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贺严修面容轻松,将手搭在了酒杯上面,顷刻后,响起了细微的哗啦啦声响,待他将手移开时,酒杯重新变得装满了酒水。   将酒杯重新摆上了桌子,贺严修看向贺严德,「看来这酒并不适合我来喝。」   看着那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杯子,贺严德气得将自己手中的杯子掷了出去。   贺严修,你当真是好的很!   竟然在我旁边玩起了障眼法!   贺严德咬牙,「你不要得意!今日既是将你请过来,我这里早已是布好了天落地网……」   当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地时,寒光乍现,贺严德身后的几个侍卫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动作,便已是闷声倒地。   杜松淡然地走了过去,将那几个侍卫脖子上的袖箭拔了下来,从腰间拿起巾子,擦净箭头上的血迹,重新装了回去。   「我还有其他人!」贺严德仍旧不死心。   但伴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地,一个尸首越过墙头,落在了贺严德的跟前。   尸首睁着眼睛,嘴唇微动,还没有死透,甚至还想着挣扎,但越是挣扎,脖颈和胸口处的血越发汹涌而出,淌了一地。   紧接着,是第二个尸首。   第三个尸首。   第四个……   当院子里头的尸首堆成小山一般时,时丁从墙头另一侧跳了过来,手中的长剑仍旧还滴答着鲜血。   「就这些了?」贺严修挑了眉梢。   「是,里外已经清理完毕。」时丁拿巾子去擦拭长剑,而后和杜松一起,站在了贺严修的身后。 第446章 不肯   一番精心准备,甚至不惜出卖了所有,只为最后能将贺严修置于死地,并且看到他临死之前不甘心的样子,好让自己心中痛快。   但忙活了这么久,这样的伏击和计谋,皆是被贺严修轻松破解,且对于他来说,似如同儿戏一般的轻松。   尤其看到贺严修的脸上那似笑非笑,带了许多嘲弄之意的表情……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贺严德咬牙切齿,一张脸更是几近扭曲。   为何他总是比不过贺严修。   为什么!   贺严德在一声声的怒吼后,整个人颓然地窝在轮椅之中,目光呆滞地看向贺严修。   他真的样样都比不过贺严修……   他的父亲,因为资质平庸,并没有什么才干,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家中,都不及贺严修的父亲受重视。   他的母亲,出身比不过贺严修的母亲陆氏,嫁妆亦是被衬托的黯淡无光,出门时也不如陆氏长袖善舞,家中的管家权都被祖母越过她的母亲,直接交给了陆氏。   自小旁人便夸贺严修聪明伶俐,读书时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练武更是一点即通,颇具天赋。   他气不过,哪怕自己小时候体质不佳,哪怕爹娘皆不赞同,为了能跟贺严修比,他央求爹娘乃至祖父母为他请来了武师父,没日没夜的练习,待小有所成时美滋滋的去寻贺严修比划,却仍旧落了下风。   待成人之后,家中开始为他们谋求官职时,他只能入了工部,而贺严修却能入了户部,且平步青云,升迁速度比他高上太多。   甚至到了站队之时,他想着投奔大皇子,以求往后大皇子登基时他作为左膀右臂,能够执掌贺家门户,让整个贺家对他刮目相看。   但大皇子虽然将他收入麾下,可他却也明显感受得出来,大皇子对于他不是贺严修而十分遗憾。   他就不明白了,为何贺严修已经选择了三皇子,是大皇子的死对头,为何大皇子还能对他念念不忘?   他到底哪点比不得贺严修了!   哪点!   贺严德盯着贺严修,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一般,似要将他碎尸万段。   「我知道你恨我。」贺严修迎着贺严德的目光,语气和缓,「可你既然姓贺,身上背的便是贺家的使命,考虑的该是整个贺家,而不是单单只有你自己。」   「今日你这般举动,看似能够心中出气畅快,可你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充当了别人的棋子,而执子之人并不将你当回事,用后即弃。」   「你平生最是恨我将你比下,看了你的笑话,可你将我扳倒,自认为心中痛快,实际却又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笑话,那你是不是要将其他人变成你的下一个目标?」   「周而复始,你终日忙忙碌碌,又获得了什么?不过是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徒增自己的烦恼罢了。」   「你以为我会听得进去你说的那些话?」贺严德对贺严修的言论嗤之以鼻,「这些长篇大论,不过只是想让我当一只乖乖听话的狗罢了!」   「你说让我考虑贺家的责任,可贺家又如何善待过我,又将我置于何处?我本是长房长孙,为何又时常排在你的后面?」   「若说我现如今是如何对贺家的,不过就是将贺家如何对我的,尽数还了回去罢了!怎么?就许贺家区别对待,我将此事还了回去,贺家便受不住了?那贺家,还当真是心量狭窄的很!」   贺严修看贺严德气的如同炸毛的野兽,知晓他现如今无论如何劝说,贺严德也是听不进去的,便只住了口。   见贺严修低头沉思,贺严德不免得意,「是觉得被我说中,所以并不言语?」   「说中不说中的,原都不打紧。」   贺严修仍旧不多说话,只将桌子上自己跟前那满是酒水的酒杯推到了贺严德的跟前,「成王败寇,现如今这里我做主。」   这是准备要了他的性命?   贺严德冷笑,「一年多不见,你倒是越发狠心了,可你别忘了,我若是一死,贺家发丧,你心心念念赐下的赐婚,便要因为我的死推迟一年,世事难料,这一年之中意外无数,你就不怕这其中有什么变故?」   「看起来大哥并不明白我求皇上赐婚的缘由。」贺严修看着他,目光炯炯。   寻常赐婚,便主依圣旨,不顾六礼,而且因为圣旨已下的缘故,会将婚姻尽可能的往前赶。   可贺严修并不打算如此。   明媒正娶,六礼是规矩,更是对女子的尊重,他不想委屈苏玉锦,故而不想省去其中的任何一环。   至于赐婚,他也并非急着要完婚,而是只想让他和苏玉锦的婚事昭告天下,让这场婚事更加体面尊贵,让任何人不得议论苏玉锦的出身。   所以,他并不畏惧贺严德的威胁。   而贺严德看贺严修此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一怔。   在想了许久之后,才明白了贺严修的无所畏惧。   「原来如此。」贺严德点了点头。   接着拍着根本不听使唤的大腿哈哈大笑。   笑声响亮,却又透着浓浓地凄凉之感,甚至在笑得眼泪都彪了出来之后,贺严德狠狠地剜了贺严修两眼,「既然你都并不在意,却还是专门跑了一趟,为的便是要看我的笑话?」   「不过是想让你走的更安心一些。」贺严修满不在乎。   同时也不过是想送你最后一程。   大伯和大伯娘到底对他十分疼爱,他的这么多年忍耐,也算是还了幼时的情谊,让自己心安。   「可我若是不肯呢?」贺严德笑得张狂,「你要亲自动手了结吗?」   贺严修并不言语,只是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一个信封,放在石桌上,用手指摁着,将信封推到了贺严德的跟前。   而后,站起了身,抬脚径直往外院而去。   贺严德看着面前的那封信,在犹豫了许久之后,才伸手拿了起来,拆开信封,就着烛火的光,去瞧那薄薄两页纸上的内容。   纸上的字写的并不多,字也足够大,哪怕烛火并不明亮,贺严德也看得清清楚楚。   39959543,茶暖书友群,喜欢热闹的小可爱们可以加入哦~ 第447章 我想你了   但正也是因为看得清清楚楚,贺严德越看,这眉头越发紧拧,整张脸也越发扭曲难看。   「不会的,不会的……」   贺严德先是喃喃自语,接着发起狠来,将那两张纸撕了个粉碎,「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个笑话,是个笑话,太好笑了,好笑……」   贺严德一边吼叫,一边狂笑。   但片刻后,狂笑戛然而止,贺严德面如死灰,低声喃喃,「我争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一场笑话……」   贺严德颓然低头了许久,再抬起头来时,眼睛布满了红血丝,颤巍巍地伸手将那石桌上,贺严修推到他跟前的酒杯端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酒水的清冽和滑过喉咙时的辛辣,顿时盈满了口腔。   紧接着,是喉咙和腹部传来的刺痛。   贺严德捂住了胸口,咬牙强撑,「这秦酒,当真滋味极佳。」   「极佳啊……」   话音落地,鲜血从贺严德的嘴角缓缓流出。   而贺严德也瘫坐在了轮椅上,再无任何气息。   有鸟雀煽动着翅膀,扑棱棱地从树梢飞过,晃动的树枝,搅动倾泻一地的月光,洒下一片斑驳。   贺严修看的有些出神,连时丁到了身边都不曾发觉。   「主子。」   时丁开口,贺严修这才回过神来,「嗯。」   「大少爷已经去了。」时丁道。   「嗯。」贺严修顿了顿,片刻后,「派人将这里收拾干净,明日再派妥当人回家报丧。」   「大哥身患顽疾,缠绵病榻许久,终究不治身亡,但大哥素日节俭,不喜铺张浪费,且大哥素日最是期盼能够云游四海,浪迹天涯,为尊从大哥之意,丧事一切从简,将大哥火葬之后,骨灰撒至江中,好遂了他能够云游四海之愿。」   从哪里来,便到哪里去。   如此,也算得上能够皆大欢喜。   「是。」时丁应下,吩咐人去办。   贺严修又在原处站了许久,等仰头仰的脖子都酸了,这才看向兴安,「什么时辰了。」   「丑时正时。」兴安回答,「时候不早,二爷要不要在此处歇息片刻,待明日一早再回去?」   这处田庄不小,空屋子还有许多,安静之处也不少,是足以让贺严修好好休息的。   「不必。」贺严修揉了揉眉心,「回家去吧。」   这样的地方,他不想多呆。   他现在,只想回家去。   贺严修素来是说一不二之人,兴安也早已习惯,此时并不过多劝说,只将马匹牵了过来。   暂且留下时丁在田庄这里处置后续之事,贺严修,兴安和杜松三个人策马往回走。   一路到了京城时,天已是晨光微熹。   贺严修的马在最前头,兴安和杜松在后头跟着。   但跟着跟着,兴安和杜松觉得有些不对。   这不是回贺家的路。   莫不是一夜劳累,加上大少爷去世的缘故,所以二爷此时精神恍惚,走错了?   杜松刚要张口询问,一旁的兴安却是急忙摆手,更是低声提醒,「这是去平安郡君家的路。」   原来如此!   杜松点头,却又疑惑,「可主子先前说要回家……」   死脑筋!   兴安没好气地白了杜松一眼。   对于咱们二爷来说,还不是哪里有平安郡君,哪里是家?   得亏你平日里跟了二爷那般久的时间……   杜松,「……」   说的,不错!   一路到了苏家宅院门口,贺严修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了兴安,「你们回家去报信儿,让祖母和母亲安心。」   「是。」兴安接过马鞭,更是捞起了贺严修所乘坐马匹的缰绳,与杜松一并先回贺家。   贺严修到时,苏玉锦正在梳洗。   「二爷竟是这般早便来了?」苏玉锦用巾子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笑着打趣,「这昨晚刚刚回去,竟是又嘴馋了?」   「嗯。」贺严修点了点头。   见贺严修并不多言语,语气中也并无素日里的欢脱,苏玉锦诧异抬头,看到了他满脸的疲累,以及满身的风尘仆仆。   若是仔细嗅上一嗅的话,能闻得到血腥气。   看来昨晚出了了不得的变故。   苏玉锦心中一沉,将巾子递给艾草,「你去厨房瞧一瞧今日晨起的早饭,交代多做上一些,再加上二爷爱吃的葱油小馄饨。」   艾草会意,端了水盆,拿了东西出去。   临走时,掩上了房门。   「出了什么事?」苏玉锦去拉贺严修的手。   盛暑的天儿,贺严修的指尖竟是带了丝丝凉意。   苏玉锦越发心中不安,满脸忐忑地看着贺严修。   贺严修却是抿了抿唇,略低了低头,伸手将苏玉锦搂在怀中,下巴更是抵在了她的肩上。   苏玉锦平日并不喜好用脂粉香料,但所穿的衣裳却带着淡淡的皂香气息,清雅悠长。   闻着这样的气味,贺严修才觉得心中安定,不由地将胳膊紧了紧,越发贪婪地嗅着。   「到底出什么事了?」   自认识贺严修到现在,苏玉锦还从未见过他有如此失态且心情沉重的时候。   「了结了一桩旧事。」贺严修轻声道。   「我虽不知道你了结的是怎样的事情,可既然已经了结,那便是结束,既然结束,那便无需过多去想。」苏玉锦低声安慰。   「嗯。」贺严修点头,将下巴在苏玉锦的肩膀上蹭了蹭,「此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   「什么事?」   「我想你了。」   苏玉锦,「……」   若是仔细论起来,从昨晚分开到今日晨起,也不过四个半时辰而已。   看起来二爷不单单是个吃货,登徒子,而且还是个彻彻底底的粘人精。   苏玉锦弯了弯唇角,笑得戏谑,「有多想?」   「就像……」贺严修顿了顿,「三天没吃饭的人,看到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酱肘子。」   苏玉锦,「……」   不愧是二爷,比喻也离不开吃的!   但这比喻虽然粗俗,却也……十分贴切!   「二爷果然是饿得狠了。」苏玉锦吃吃地笑。   「嗯。」贺严修点了点头,捧过苏玉锦的脸,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了一口,「不过现在好多了。」 第448章 陈年往事   苏玉锦,「……」   正经不过三秒钟!   在被贺严修猛吃了好几口后,苏玉锦便听到艾草在门外禀告,说是早饭已经准备妥当。   苏玉锦应声,让艾草在花厅摆饭,片刻后和贺严修一并出来吃早饭。   葱油小馄饨,山菌小笼包,新做的豆腐脑,甜津津的炸果子,以及几样爽口小酱菜。   贺严修腹中空空,对着一堆的美食大快朵颐。   苏玉锦早已习惯了贺严修在自己人跟前吃饭不大有吃相的事情,倒是苏云若此时惊诧地看着贺严修。   京城的公子哥儿,都这样豪爽而不拘小节的吗?   也不知道……   看苏云若一个山菌小笼包吃了三口都还没有吃完,仿佛一副满是心事的样子,苏玉锦笑问,「若若怎么了?」   苏云若回过神来,将那还剩了大半的小笼包一口吞了下去,「我在想,父亲和母亲这两日便要到京城了,待会儿我去街上买些当用的东西,早早备上。」   「好。」苏玉锦点头。   虽然她已经吩咐人将院落收拾好,预备着伯伯和伯娘入住,可苏云若这里也是要表一表孝心的。   苏玉锦接着道,「我等下要去一趟聚味斋,你逛完了,便到聚味斋一并吃午饭吧,郑叔做了新菜,一起尝一尝。」   「好。」苏云若笑眯眯地应下,继续吃包子,喝豆腐脑。   吃完早饭,三个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到了半下午,贺老夫人和陆氏刚刚从宫中看望淑妃回来时,田庄上便有人来贺家报丧。   因为晨起已经听杜松和兴安讲过事情原委始末,此时的贺老夫人和陆氏对此并不惊讶。   「儿媳这就安置发丧之事。」陆氏道。   「嗯。」贺老夫人点头,「便如严修所说,简单操办一番即可。」   末了又叹了口气,「到今天这个地步,严修心里一定不舒服的很,说到底还是当时我做事不够谨慎,性子也不够强硬,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见贺老夫人神伤,陆氏劝道,「当时那个情况,母亲也是没有办法,若是要仔细论的话,终究是大哥和大嫂当初走错了路。」   究竟是他们走错了路,还是她这个老婆子走错了路?   贺老夫人心中感慨,一些陈年旧事,亦是渐渐涌上心头。   贺严德的父亲贺承宣,是贺承业的大哥。   但并非是贺老夫人所生,确切来说,他本不该姓贺。   当年,贺老太爷按先帝的意思,南下任职两年,贺老夫人同他一起出行,在南下的途中,遇到了水匪。   水匪除了挟持贺家的船只外,更是攻占了与他们同行的另外一条船。   那条船上的人家姓袁,是家中做生丝生意的商户,此次夫妻两个带着襁褓之中婴儿南下的原因是为了归乡祭祖。   水匪贪婪凶残,搜刮钱财,殴打奴仆,尤其见贺老夫人和贺老太爷家似乎家境不俗时,妄图杀人灭口,以求能够死无对证。   贺老太爷领着家丁奴仆对抗,水匪便想先行除掉贺老太爷,以达到贺家群龙无首的效果。   就在一名水匪从暗地里扑出来想要要了贺老太爷的命时,被水匪控制的袁氏夫妻张口提醒,免去了贺老太爷的性命之忧。   贺老太爷得了机会,带着贺家上下奋起反抗,撑到了附近官兵赶到,齐心歼灭了那群水匪,但袁氏夫妇却也因为当初的出声提醒,在当时的混乱中被水匪杀害,只留下了襁褓之中的婴儿。   袁氏夫妇是因为贺老太爷而死,且袁家奴仆尽数被杀,已是无法确认婴儿是否还有其他家人,贺老夫人和贺老太爷便决定将这个婴儿带回去抚养。   而这个婴儿便是后来的贺承宣。   贺承宣性子平和,自小虽并不聪慧,却也算是本分之人,贺老夫人和贺老太爷尽心教导,视若己出。   这时间转眼便过去多年,贺承宣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贺承业亦是娶了陆氏进门,生下了贺严修。   原本贺家是该合家欢乐,其乐融融,可贺承宣夫妇的心思却越来越多,连带着将贺严德带的也越发掐尖要强,容不下旁人。   贺老夫人起初只以为是兄弟之间年岁渐大,又是各自成家,难保各自的打算不同,有些争强好胜心也是正常,教导一二便可。   可渐渐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贺承宣将主意打到了贺严修身上,更是要对贺承业下手,甚至还将主意打到了皇上跟前。   也就是那个时候,贺老夫人发现了一件更了不得的事情。   贺承宣的亲生爹娘,并没有去世。   那日的水匪,也不过只是个计谋,贺承宣原本便是有些人故意在贺家安插进来的一个毒瘤,预备着日后所用。   被一件事情蒙蔽了几十年,更是做下了引狼入室之事,贺老夫人心中悔恨不已,便在一场大雨之中,了结了一切的事情。   但贺承宣到底是她养了几十年的「儿子」,贺严德又是贺老夫人亲眼看着出生,幼时带了几年,贺老夫人到底没有忍心将贺严德一并处置掉。   且当时这件事的相关之人已是被清除的七七八八,再无人知晓,便也当做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过,只让贺严德继续享受了贺家子孙的待遇。   但现在……   果然有些事情,该来的还是会来,根本躲避不掉。   她亲手解决了贺承宣,而贺严德在贺严修这里也画上了一个句号。   贺老夫人闭了眼,许久之后叹了口气,「我有些乏了,先去歇息。」   「是,母亲休息吧。」   陆氏扶了贺老夫人到床边,亲手伺候其躺下,交代丫鬟们好生看管,这才急匆匆地去了库房。   安民伯和安民伯夫人的船只还有几日便到,她得抓紧时间才行。   ——   七月流火。   闷热的天,噪耳的蝉鸣,各处都透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炎热。   但此时的京城,却是处处都透着热闹二字。   茶楼,酒楼,皆是宾客满座,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谈论不休。   这谈论的第一件事,是当今淑妃娘娘被封为淑贵妃,所生下的小公主不过刚刚满月,便被赐了封号。 第449章 有办法   第二件事是皇上下旨册立三皇子秦霈佑为太子。   这两件事情几乎是同一天传出来的消息,让人觉得意料之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众所周知,满后宫之中,皇上最为宠爱的便是淑贵妃,女凭母贵,小公主得了封号,也是寻常事。   三殿下既是淑贵妃所出,这些年又尽心尽力做事,品行端庄,有主事之才,原本便是议储人选,现如今大殿下残疾,这太子之位非三殿下莫属。   更何况,三殿下还是个平易近人之人?   毕竟早几个月前坊间流传各种说辞,虽并未亲眼所见,但空穴不来风,总归是因为做出了许多的事情,这才被人歌颂的。   当然了,这歌颂夸赞的期间,难保有些话传着传着变得多了起来。   至于杜撰什么的……   怎么会呢?   杜撰都会泼污水,哪里就有人那么傻那么闲的慌,专门夸别人的好来杜撰?   所以,根本不可能的嘛。   而此时此刻,听多了外头那些闲言碎语的闫尚书正脸色铁青。   闫夫人亲自收拾着地上的茶盏碎片,并不敢言语,只是看了一眼此时哭的呜咽的闫思颖。   「我早便说不要答应了与大殿下的婚事,父亲和母亲偏不肯,现在好了,大殿下往后成了废人一个,又没任何前途,我跟着还不是活受罪?」   闫思颖哭道,「我先前一门心思地要嫁给贺严修,父亲还不许,现在看来当初还不如依了我,贺家现如今风头正盛,贺严修往后必定是朝中重臣,我跟着必定是一品诰命夫人,咱们闫家也能风光无限。」   「我要与大殿下和离,嫁给贺严修!」   闫尚书本就心烦,此时听到闫思颖提及当初那些更让人烦心之事,越发焦躁,「闭嘴!」   闫夫人忙扯了扯闫思颖的袖子,示意她闭嘴,又对闫尚书道,「老爷息怒,思颖不过也是心中烦闷罢了。」   「只是眼下大殿下失势,三殿下上位,咱们因为思颖的婚事被人认定是大殿下一党,往后难保不会被排挤,还是得想一想办法才行。」   「此事我知道!」闫尚书咬了咬牙。   但知道是一回事,此时木已成舟,想要再更改,谈何容易?   闫思颖当初嫁给大殿下做侧妃,就注定了他们已经跟大殿下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眼看闫尚书踌躇,闫夫人亦是叹了口气,「若是寻常人家,倒是还能说一说和离之事,可到底是皇家婚事,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闫思颖抽泣着抹眼泪,片刻后抬头,「母亲,我有办法,既能让女儿脱离苦海,让闫家摆脱和大殿下的关系,还能让父亲在三殿下处表露衷心!」   「什么办法?」闫尚书顿时来了精神。   ——   苏绍元和吕氏抵达了京城外运河的码头。   因为早早派人送信到京城,此时苏玉锦,苏文宣和苏云若已是在码头处迎接等候。   苏绍元和吕氏走到船头,看着案上齐刷刷站着的三个人,一阵复杂涌上心头。   但更多的欣慰。   「天热,你还特地跑到这里来,小心中暑。」上岸后,吕氏握着苏玉锦的手,一阵上下打量,满脸慈爱,「几个月不见,竟是又清瘦了一些,得好好补一补才行。」   「我这几个月在家中闲来无事跟着家中厨娘又新学了许多道的菜,都是你素日里喜欢吃的口味,这段时日做给你吃。」   「好——」苏玉锦拉长了尾音应下。   不过自从今年天气渐热时起,因为各处生意进展顺利,即便是新开的铺子也都有吴建通还有新雇的几个大掌柜打理,不必她操心,多少有些心宽体胖的缘故,再加上郑明远现如今跟着了魔一般,一个劲儿地研发新菜式,她每每试菜都要填上一肚子的美味佳肴,实属是长了许多肉。   即便苏玉锦骨架小,身高又高,素日里有些吃不胖,但仍旧是肉眼可见的胖了一些,原本尖尖的下巴,现如今都有了圆润之势。   可吕氏竟是说她越发清瘦……   果然在长辈的眼中,再胖都是瘦的!   苏玉锦搂着吕氏的胳膊亲亲蜜蜜地说话,苏绍元则是和苏文宣以及苏云若一块着人收拾从家中带来的各样东西。   吃食,药材,布匹,瓷器……   甚至还有许多整箱整箱,上了锁头,装着不明之物的大箱子。   因为东西多,苏玉锦和苏文宣带来的马车不够用,不得不从码头这里又雇上了几辆马车,将东西一并往回运。   到了家中,苏玉锦领着吕氏看给她准备的院子和房屋。   一应之物,准备的颇为妥当。   「玉锦长大了,能操持家事了。」吕氏笑眯眯地夸赞,而后长吐了一口气,「在伯娘眼中,你还是个小姑娘,当真是一晃神你便长的这般大,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她还想,一直陪在苏玉锦的身边。   但眼下,显然不可能。   苏玉锦长大了,又被赐了婚,明年必定是会完婚。   真希望,到明年苏玉锦大婚之时,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他们也能堂堂正正的为苏玉锦操作婚礼。   看吕氏说着话,眸光变暗,整个人亦是有些失神,苏玉锦猜想她大约是在想念她故去的爹娘和大哥。   故人的确是需要缅怀思念,但活着的人,还需要往前看。   尤其大约是因为忧虑成疾的缘故,吕氏的身子比正常人要弱一些,更是需要疏解心结。   「伯娘,你方才说新学会了许多菜,那咱们晌午饭吃什么?」苏玉锦转了话题。   「我想想啊……」吕氏片刻后道,「火腿酸汤面,雪菜闷冬瓜,再来一碗笋菜干烧肉如何?」   「好。」苏玉锦站起身,跟在要往厨房走的吕氏后面,「我来帮伯娘打下手。」   ……   晚上,得知苏绍元和吕氏抵达京城,贺严修前来看望。   而到了第二日时,贺承业和陆氏登门拜访。   来的时候,带了许多抬的礼品,每一抬上,皆是绑着大红色的稠花,分外鲜艳醒目。   「安民伯和夫人是昨日才到京城,本不该这般早打扰……」 第450章 老夫人就是老夫人   「只是此事重大,我们夫妇二人对此十分重视,想早早跟安民伯和夫人商议礼节之事,所以才这般冒昧登门。」   贺承业和陆氏话说的极为谦逊,举手投足之间也尽显尊重和礼让。   苏绍元和吕氏从前只见过贺严修,觉得他样貌才华也好,为人处世也罢,皆是样样极佳,现如今见到其父母,顿时明白贺严修为何会如此优秀。   父母家教如此,贺严修自然也是如此。   由此可见,贺家门风端正。   成婚对于女子来说,并非只是情投意合就好,最关键的是要看婆家的家世、门风、妯娌之间的关系等。   贺承业和陆氏如此,贺老夫人对苏玉锦又极为疼爱,小叔子贺严州年岁还小,据说也是聪慧活泼懂事……   可以说,这件婚事乃是天作之合,再无任何不合适之处。   苏绍元和吕氏心中欢喜,与贺承业和陆氏有关过六礼之事谈的也十分愉快。   两家人甚至在中午时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了个中午饭,又聊到日头偏西时,贺承业和吕氏这才告辞。   苏绍元和吕氏出门相送。   临走时,吕氏拉着陆氏的手,笑道,「咱们两亲家见面时间不长,论理来说此时该把所有事情的重心都放到玉锦和严修二人的婚事上。」   「只是我和外子每年来京城次数有限,时日更是紧,便想着将这件事跟贺夫人说一说,贺夫人也好歹帮我留个神。」   「如夫人所说,咱们两家已是亲家,关系匪浅,有什么事直说就好。」陆氏亦是笑道。   「贺夫人也看到了,我是玉锦的伯娘,自己也有一儿一女,儿子是个心思大,凡事自己做主的,婚事有他的打算,我和外子说不得,便只能由着他去。」   吕氏道,「也寻思着不拘他自己寻到怎样的亲事,我这未来做婆婆的,往后善待旁人家的姑娘便是,并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我这小女儿,也已到了婚嫁之龄,却迟迟没有寻到合适的婚事,我与外子考虑着往后邵元在京城任职,玉锦也在京城,若是若若也能在京城寻上一个合适的夫家的话,兄妹三人能够相互照顾提携,颇为不错。」   「所以也就贸然跟夫人开口,让夫人帮忙留心一二,看看是否有合适的人家,帮着相看相看。」   陆氏闻言,脸上笑意更浓,「我当夫人让我帮着做什么事,原来是这事儿,夫人尽管放心,此事交给我去办就好,若是有合适人家,我便跟夫人说。」   见陆氏答应的爽快,吕氏连连道谢,「如此便多谢贺夫人了。」   「一家人便不必说客气话了。」   陆氏一边笑,一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适龄且不曾婚嫁,品行又还可以的人在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   苏云若模样生的好看,性子爽朗洒脱,大有几分将门之女的风范。   但苏云若针织女红却又样样不落,又兼具大家闺秀的端庄贤淑,这样的姑娘最是不愁寻婆家了。   可就算是不愁,却也得寻个合适的才行。   苏云若可是苏玉锦的堂妹,这牵连起来便是贺家的亲戚,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马虎,需得谨慎挑选才行。   但就算挑选出来了,也得让对方知道有这么个苏云若才行。   毕竟依本朝的状况,大多数还是男子上门提亲的……   陆氏想了一会儿,觉得与其她去筛选后相看,不如遇到各种宴席,直接带了苏云若出门赴宴。   遍地撒网,重点捞鱼!   甚好!   陆氏盘算完这件事后,便开始张罗着去请官媒之事。   由媒人上门去女方提亲,此为六礼第一步,纳采。   而这纳采当日要送去女方家提亲时的礼,亦是要隆重不失规矩才行。   除了礼俗上的一些讨吉利之物,陆氏盘算着再额外加上一些,如此才能彰显重视。   可,加什么好?   陆氏在库中寻了许久,觉得实在是挑不出来好的,干脆打开了自己的私库,从中挑选一二。   等挑完了自己私库中的东西,陆氏仍旧觉得不足,思来想去之后,在这日的午后,去了贺老夫人的院子。   贺老夫人午睡方醒,人还没有回过神,打了个哈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本是在预备纳采礼,只是看今日天气炎热,便着人煮了冰糖绿豆百合汤来,特地端来给母亲解暑。」   陆氏笑得十分狗腿,「也跟母亲汇报一下儿媳这两日准备的东西,这是礼单,母亲要不要过目?」   陆氏做事十分稳妥,贺老夫人原本十分放心,但这是有关贺严修和苏玉锦的婚事,贺老夫人还是接了过来,仔细端详。   「都不错。」贺老夫人微微点头,「就是后面怎么还空了这么多?」   「儿媳原是想再添上一些,可不知道要添什么,所以特地来求母亲给拿主意……」   听陆氏这般说,贺老夫人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伸手点了点陆氏的额头,「你呀,有话明说不好?」   说罢,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拿了库房钥匙过来,「你去里头挑好的就是,切记,要挑最好的!」   陆氏嫁到贺家这么多年,素日里没有什么事求到她头上过,眼下为了孙媳妇到了她这里,她说什么也能做的气派才行。   「谢母亲。」陆氏笑着道谢,却又道,「儿媳挑好的来拿,只是最好的还是不必了……」   最好的怎么也得往后留一留,到送彩礼的时候再好好风光为好。   「不妨事。」贺老夫人不在意地摆手,「你只管照我所说的来做,我知道你在惦记什么,等送彩礼的时候,我到时候去皇上和贵妃娘娘跟前讨些赏赐去。」   陆氏,「……」   老夫人果然是老夫人。   比她的算盘还要打的好!   ……   纳采之礼,在一个黄道吉日送到了苏玉锦的家中   本就是过礼,一切都是走形式,过程倒也算轻松。   只是纳采礼一过,这婚事便算是订了下来,苏玉锦便要进入筹备婚事的待嫁阶段。   待嫁期间,女子通常需要做三件事。 第451章 求皇上做主   第一件事,要开始跟着家中母亲或者长辈认真学习管家各项事务,以方便嫁过去之后即便不管理整个家族的中馈,也要学着管理一个院中的大小事务。   第二件事,要开始绣嫁妆,尤其是自己的嫁衣,成亲时所用的枕头等,孝敬公婆的鞋子等,即便不能全套绣下来,也要能够扎上几针,充充门面。   第三件事,便是要学一学厨艺,好侍奉夫君和公婆汤羹。   第四件事……   咳,懂的都懂。   这第一件事和第三件事自不必说,苏玉锦自立门户多年,管理家中事务乃至生意都是一把好手,且厨艺好到堪比大厨,根本不必在这两件事情上操心。   倒是这第二件事……   苏玉锦作为一个现代穿越人士,自小到大做过最大的针线活不过就是缝袜子,钉扣子,而原主因为自小便被拐卖,更是不曾学这方面的技能,以至于她现如今是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   即便是先前看到艾草等人在做针线活时有些好奇,苏玉锦也跃跃欲试地拿起过绣花针,可也仅限于能够做到线不打结,针能刺入而已。   现如今要让她达到能绣嫁妆,做嫁衣,甚至往后要帮着贺严修缝制小衣的程度……   苏玉锦顿时觉得鸭梨山大。   尤其在握着绣花针,跟着吕氏开始熟悉最基础的针法时,苏玉锦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头都不知道该如何用力了!   这绝对是穿越之后遇到的最大难题。   没有之一。   眼看苏玉锦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吕氏宽慰,「针线活并不难,我教的慢一些,你也跟着慢慢学,很快就能学会的。」   有了吕氏的轻声细语安慰,苏玉锦心中略略安定,点了点头,「嗯。」   「你素日没什么基础,开头可能会难上一些,还是要坚持坚持的,针线活最是怕半途而废了。」吕氏又道。   「嗯。」苏玉锦再次点了点头。   在思索了片刻后,苏玉锦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拿起了针线。   而吕氏亦是拿起了针线,细细的教。   盛夏暑热,屋子里头放着冰块降温,又有丫鬟们在一旁打扇,屋子里倒也不热,只是饶是如此,苏玉锦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甚至屡次有打退堂鼓之意。   但是,要坚持!   伯娘说的对,万事开头难,过了这个坎儿入了门便能熟练许多,也就好了。   再来,她也是真的想偶尔来上一次能够送贺严修亲手绣制的荷包、香囊等的小浪漫。   金器什么的,就算贺严修再喜欢,送的多了,也不免显得有些俗气不是?   想到此处,苏玉锦越发兴致勃勃。   如此勤勤恳恳地跟着吕氏学了几日……   看着苏玉锦那布上歪歪扭扭,完全不成形的针脚,她手指上不小心被扎到、此时还有些微微冒血的手指,以及她满脸的挫败时……   吕氏咬牙,将苏玉锦手中的针线丢到笸箩中,「不学了,不学了,索性家中还有几个技艺不错的绣娘,我着人将人送到京城来,到时候跟着你一并嫁到贺府就是。」   「不会针线女红便不会了,外头人若是要嚼舌根便让他们嚼去,至于给公婆的敬礼等类的,也让底下人来做,你到时候扎上两根,意思意思就是。」   「我看贺大人和贺夫人也都是仁善懂礼之人,大约也是不会计较的……」   总之,不能再让初初受这样的罪过了。   这几天下来,手指头都要扎成筛子了!   倘若要让别人满意而让初初受罪,那干脆就让别人不满意好了。   无所谓的!   苏玉锦,「……」   说好的坚持呢?   她倒是想坚持,伯娘到是先护了短。   不过这种被人护短的感觉……   是真的好!   原主幼时颠沛流离,时常被人欺负,哪怕后来遇到了贺严修,起初也是自立自强,直到在贺严修这里,尝到了被呵护的滋味。   现如今,又从其他人这里感受到了这样的温暖。   是不同于贺严修的,慈爱十足的护短。   苏玉锦感念这种护短温情,但一想到也想偶尔拥有的那种热恋男女和夫妻之间小浪漫……   苏玉锦央求着吕氏接着教。   吕氏自然是耐不过苏玉锦的,只好继续拿起了针线……   ——   崇阳殿。   坐在龙椅上的秦毅澍,脸色极为阴沉。   下面跪着的是闫尚书。   闫尚书再次冲秦毅澍拜了一拜,「夫妻之间偶有矛盾,实属正常,微臣及贱内亦是教导女儿要万事体谅,以夫婿为重,以求维护皇家颜面。」   「可大皇子如此暴戾成性,时常毒打小女,致使其精神有些失常,实乃有违人伦纲常,微臣斗胆请皇上做主,让小女与大殿下和离。」   「倘若不能和离,若是大殿下能够休书一封,让小女能够保住性命,远离这样的困难,微臣也是心中宽慰。」   「微臣深知此举会让皇上为难,只是微臣在朝中任职多年,素来兢兢业业,为朝廷尽忠,为皇上尽心,多年劳苦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皇上念及此,为微臣小女做主……」   闫尚书言罢,再次深深跪拜。   只是这次一拜,没有再起身。   秦毅澍看着匍匐在地的闫尚书,眼中掠过一抹寒意,更多的是恼怒。   恼怒秦霈垣竟是下手如此狠毒,这般毒打自己的侧妃,如此拿人命当儿戏。   更恼怒闫尚书此时求他来做主的举动。   自然了,女儿被丈夫毒打,娘家人出面撑腰,这是寻常事。   可这门亲事是如何来的,闫家是如何揣测圣意,是如何想着处心积虑地争权夺利,寻求靠山,秦毅澍还是看在眼中的。   从前不敢出声,哪怕秦霈垣成了残疾时也一直将此事摁下不提,反倒是等到太子之位尘埃落定时,才来参了秦霈垣一本,甚至想要将闫思颖带走。   如此一来,是要将闫家与秦霈垣彻底划清了界限,方便他下一次再去寻找粗壮大树。   甚至还可以以这次上谏作为投靠新靠山时的筹码。   不得不说,闫家的算盘打的当真是好。 第452章 敲打警告   审视的目光在闫尚书身上停留了许久,又在思量了片刻后,秦毅澍开了口,「此事朕知晓了。」   「秦霈垣为夫不仁,苛待妾室,实属不该,罚秦霈垣一年的俸禄银两,闭门思过三个月,以示惩戒。」   「侧妃闫氏受了极大的委屈,赏灵芝一对,百年人参五株,各色绸缎二十匹,特允许侧妃闫氏近日不必在大殿下府上居住,可回闫家修养,朕会派太医为其诊治。」   罚了秦霈垣,赏了闫思颖,但对和离之事,却绝口不提。   闫尚书先是谢了恩,接着心中盘算了许久,又道,「皇上,小女福薄……」   恐怕不能再陪伴大殿下左右。   「既是如此,那朕便命国寺为闫氏祈福,如此可好了?」秦毅澍的音量略高了几分,语气也是重了许多。   天子威重,身上素来都有不怒自威,令人生惧的气场。   秦毅澍如此,跪在地上的闫尚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再偷偷抬头时,看到的是秦毅澍目光中透着的浓浓冷冽。   闫尚书的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大约是因为心中害怕的缘故,闫尚书此时脑子转的飞快,猜想着此时秦毅澍心中的情绪。   因为秦霈垣成为残疾,加上这段时日屡屡有人弹劾秦霈垣结党营私,中饱私囊等事,皇上此时应该是厌弃着秦霈垣的才对。   而他此时往这猛火上添上一勺油,也没什么不妥,更不会显得突兀。   尤其他平日里在外一直都是疼爱女儿的形象,此时为了女儿豁出去不要仕途颜面,也实属正常。   在旁人眼中,他此举并非会显得落井下石,反而显得颇具有真性情,皇上也会因此而无法责问他。   原本这些事情盘算的都好,可为何此时看着皇上的目光神情,怎么都觉得不对?   闫尚书心中犯嘀咕,秦毅澍却是开了口,「朕念及你一番疼爱女儿之心,朕亦是会对秦霈垣多加管教,往后必定不会让闫侧妃再受这样的委屈。」   「皇上,微臣……」   闫尚书有些不甘心。   此时若是不能让闫思颖和秦霈垣和离,再往后,便是没有机会彻底划清界限。   「说起来,你倒是叫朕想起来一桩陈年旧事。」秦毅澍道。   闫尚书愣了一愣,「不知皇上所说何事?」   「早在朕刚刚登基之时,朝政不稳,一些宵小之徒仗着先帝的宠信,意图在朕的跟前耀武扬威,背地里更是做了许多小动作来为难朕,朕本念及他们皆是朝中老臣,不想将事情做得太难看,可他们却并不收敛。」   秦毅澍道,「朕无奈之下,只得将这些人的错处一一揪了起来,一笔一笔的来算账,到最终这些人该革职查办的革职查办,畏罪自尽的畏罪自尽,可以说并无一人善终。」   「对这些事情,闫爱卿,你怎么看?」   皇上,这是在敲打警告他吗?   是不是皇上已经知道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   可他做的那些事情那般隐蔽……   且这么多年,他做下来了那么多的事情,倘若皇上当真知晓的话,又岂会让他担任吏部尚书,如此重要一职?   闫尚书有些想不明白,但此时却并不容他多想。   面对皇上的问询,闫尚书小心谨慎回答,「皇上初登基之时,微臣还在外任,不过一小小知州,对京城之事并不多了解。」   「这样。」秦毅澍挑了眉梢,「是了,朕想起来了,闫爱卿是朕登基之后三年,才到京中任职,因为做事勤勉,能力出众,朕十分赏识,所以屡次升迁,现如今也是位及高位。」   「罢了罢了,这些都是许多年前之事,现如今再提起来也难免唏嘘难过,便不再多说了,时候不早,你先跪安吧,朕还有折子要批。」   「是。」闫尚书应下,「微臣告退。」   闫尚书走出崇阳殿时,精神依旧是有些恍惚。   皇上的态度让他捉摸不透,而此时的处置结果他也有些忧愁。   秦霈垣因为闫思颖被罚,但闫思颖却不能与秦霈垣和离,那秦霈垣必定怀恨在心,这段时日会对闫家打压报复。   近期得想了办法去应对为好。   还是说,这本就是皇上想看到的场面……   盛夏的天,变幻莫测,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原本晴朗的天飘起了朵朵乌云,伴随着清风阵阵,乌云层层集结,竟是让白日有了黑夜之感。   一通电闪雷鸣之后,豆大的雨点自天上落下,重重地砸向地面。   因为晴朗多日,原本坚实的地面已是风化出了一层细细的黄土,此时雨点落下,在土尘中砸出一个个小小的雨坑,溅起些许扬尘。   待那雨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时,田地之间仿佛挂起了一副雨帘一般,抬眼看整个世界都带了朦胧之感。   今日正值休沐,贺严修并不曾前往户部,而是到了苏玉锦的家中。   他是在去往的路上遇到的这一场雨,等到了宅院时,衣裳已是被淋湿了大半。   苏玉锦吩咐艾草去熬煮姜汤,自己则是拿了巾子帮贺严修擦头发上的水。   素日里扎起的发髻今日松散开,贺严修的头发披在肩头,如倾泻而下的瀑布一般,泛着绸缎一般的光泽。   这是苏玉锦第一次看到贺严修散落头发的模样。   原本便是清朗俊美的翩翩佳君子,此时披着头发,在这样唰啦啦的下雨天中,大有一副江南温婉公子的秀丽之美。   最关键的是……   贺严修这头发质感实在太好了!   柔软,光亮,如锦缎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不去拍洗发水的广告真的可惜了!   而此时的贺严修,一边享受着被苏玉锦擦干头发的服务,一边微微蹙眉。   从方才开始,他就感觉到苏玉锦擦头发的力道有些大,他的头发被扯的有些疼,而且她似乎并无停手的意思。   贺严修在提醒苏玉锦和不提醒之间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默不作声。   一来,被扯头发时,不算特别疼。   二来,这样的事情可不常碰到……   为了这片刻的温存,他可以忍! 第453章 你懂的   在觉得贺严修的头发差不多半干时,苏玉锦放下了巾子,拿起梳子给贺严修梳头发。   梳子上很快积累了一些头发丝。   苏玉锦起初并不在意,直到那梳子上的头发丝积累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二爷掉头发掉的有些厉害……」   莫非,身体发虚?   苏玉锦下意识捞起贺严修的手腕,搭了许久的脉,才拧眉道,「脉象平稳有力,一切都好。」   可为何会脱发?   该不会过几年就成地中海了吧。   古代人都束发,男子头发又长,若是地中海的话,倒是不用太过于害怕,束发之后看不出来什么。   就怕秃四周。   一想到贺严修这张英俊的脸,回头要顶着稀少可怜的头发和小小的发髻……   苏玉锦不敢想这样的情景。   贺严修,「……」   将「你薅的」三个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贺严修改口,「兴安这些时日给我新换了洗头发用的东西,我闻着气味不大对,头皮也有些痒,大约是这个的缘故吧。」   捧着从苏绍元那里借来一身衣裳,刚刚一脚踏进门坎的兴安,「……」   二爷,咱就说,咱们下回能不能换个人来接锅?   从前那一大摞锅好不容易处理了个差不多,这段时日轻松了些许,你就又来?   果然他长了一脸接锅样不成?   兴安满脸幽怨的看向贺严修。   而贺严修亦是看向了他,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懂的。   他自然是懂的。   兴安将衣裳放在旁边,急忙道,「大约是买办采买的东西不好才会如此,郡君精通医术,平日用的东西也颇为考究,不如劳烦郡君帮二爷选上一样来用?」   这样他就不用再被甩锅了!   「也行。」苏玉锦道,「我这几日在试验各种洗发水的做法,也试的差不多了,用着还算不错,等下我让艾草去准备一些,等你们回去的带一些回去。」   「还做了一些添加何首乌和花瓣粉的,有养护头发,增加香味的功效,想来老夫人和夫人也喜欢,待会儿一并带些。」   「好。」贺严修笑眯眯地应下。   干衣裳送到,贺严修到一旁去换上。   苏绍元跟贺严修的身高差不多,但苏绍元比贺严修更胖一些,贺严修穿上他的衣裳,难免显得衣裳有些宽松。   不过腰带一扎,宽松有限,反而因为苏绍元的衣裳颜色和花纹皆有些深,平添了几分儒雅和沉稳。   总之,并不影响贺严修的美貌。   仍旧赏心悦目!   换好衣裳,两个人落座桌前。   苏玉锦拈了几颗这两日新做的怪味豆入口,细细的嚼。   「今日就你一个人在家,安民伯他们呢?」贺严修一边喝着姜茶暖身,一边和苏玉锦聊起了闲话。   「伯伯说有桩生意要谈,晨起吃过早饭便和大哥一起出了门,至于伯娘和若若嘛……」   苏玉锦眨了眨眼睛,「好像是顺意老王妃设了赏荷宴,伯娘和若若一并去赴宴了,是贺夫人邀请的。」   「嗯。」贺严修点头,「前几日听母亲提过这个宴席之事,我记得顺意老王妃也给你下过帖子吧,怎么你没去?」   「宴席这种事,原就是后院社交,或是适龄男女相看的时机,我现如今名花有主,能推便推了,到是若若是带着任务去的,逃不掉的,只能一并去。」   苏玉锦抿嘴笑了笑,「而且,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贺严修先前听陆氏提及答应安民伯夫人为苏云若相看亲事之事,想来今日去赴宴,也是为的这个。   倒是苏玉锦所说的重要的事……   「是要等我吗?」贺严修眯了眯眼睛。   「还真不是。」苏玉锦笑的神神秘秘,「一件比这个还重要的事情。」   还有比他更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贺严修想知道。   「我拿给你看。」苏玉锦兴冲冲地进了里屋,不多会儿的功夫抱了一个针线笸箩出来,从里面刨出来了一个对象,拿给贺严修展示,「看!」   「这是……」贺严修顿了顿。   不是因为惊讶,也并非是意外,而是……   苏玉锦手里那个东西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到他根本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说圆不圆,说方不方,若是仔细说形状的话,像是接近两个椭圆,边缘处带着奇特无比的花纹一样的东西。   而若以用途来分辨的话……   是荷包,或者香囊吗?   可是这个东西并无系带,也无穗子,而且并非是能够盛装东西的口袋型,反而是扁平的。   而且,看起来有一定的厚度……   「看着怎么样?」苏玉锦十分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这可是我做的呢,从剪裁到缝制,伯娘和若若根本没有插手。」   苏玉锦亲手做的?   可他并不记得她会针在线的手艺。   贺严修思索了一会儿,似想到了什么,攥了苏玉锦的手指来看。   果然,她的手指上,还残留着被针扎过的痕迹。   女子待嫁,大多是要绣嫁妆的,所以苏玉锦也开始学女红的手艺?   还亲手给他做了东西……   「你做的东西我很喜欢,心中也很欢喜,只是……」贺严修低声道,「这样的活计,往后还是不要做了,太伤身,也太劳神。」   苏玉锦要操心自己的那么多生意,要忙着做美食,偶尔还要帮着亲近的人看诊,甚至入宫帮淑贵妃和小公主请平安脉……   她太忙碌了。   不能再为他的事情再增添负担。   「没事,都已经大好了,现如今我针法已经十分娴熟,你看上面的针脚,连伯娘都说十分细密整齐。」   苏玉锦嘿嘿笑了笑,「我倒是不奢求能做多厉害的绣娘,这基础的针线活还是要会的吧。」   起初是有些为贺严修做些东西之意,但学着学着,苏玉锦也觉得多学一项技艺没有错。   万一到了特殊情况下,衣裳破洞自己都不会缝补,需要穿过什么自己不会做,就太被动了。   贺严修再次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你若是喜欢,那便好。」   接着握紧了苏玉锦做的那东西,「我一定视若珍宝。」   作者在线卑微求月票…… 第454章 无名女尸   「好。」苏玉锦脆生生地应下,又道,「还差一些,我补两针就好,你且等一等。」   「好。」   贺严修坐在苏玉锦的旁边,看着她十分娴熟地穿针引线,又从那笸箩里头寻出两根一指来宽的带子出来,分别缝到那东西的两端。   苏玉锦缝的认真,缝好之后更是拽了拽那带子,以查验是否结实。   最后才挽了结,将线剪断。   「好了。」苏玉锦将东西递给贺严修。   「辛苦你了。」贺严修如获珍宝,仔细地揣进了怀中。   特地放到离胸口最近的地方。   苏玉锦见状,抿嘴笑了笑。   雨到几近晌午时便停歇,乌云散去,阳光普照。   但因为有了方才那一阵来势汹汹的大雨,即便此时日光刺眼,却也少了几分炎热之感。   下午,贺严修陪着苏玉锦将大雨之后的菜地修整了一番。   待吕氏和苏云若从宴席归来,贺严修又与苏玉锦等人一并用了晚饭。   苏绍元和苏文宣父子直到晚饭结束时仍旧不曾回来。   谈生意这种事,多在一处说说话,一并多吃上几顿饭是寻常事,众人并不在意,只晚上围在一起吃上了一锅鲜香美味的麻辣香锅。   暑天里吃些麻辣十足的食物,吃得大汗淋漓的,仿佛浑身的毛孔都在张开呼吸一般,只觉得浑身舒坦无比。   再配上冰凉可口的以碎冰和各种水果、米豆、蜜水等调制而成的冰粥,冰镇的珍珠奶茶,冰镇牛奶芋圆……   贺严修从苏家宅院出来时,看着兴安准备好的马匹,眉头紧蹙。   「今日不想骑马,换辆马车来。」   二爷不骑马?   兴安诧异地挠了挠头。   二爷虽是文臣,加上随了老太爷和老爷的相貌,生的是温润如玉的俊秀,可骨子里却带了夫人武将的风骨,平日里还是颇为喜欢策马扬鞭的洒脱之感。   尤其今日下过雨,天气凉爽,此时天上繁星密布,可以说最是适合骑马慢慢往回走,也是二爷最喜欢的……   看兴安疑惑,贺严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这兴安,差事当的是越发好了,竟是这点眼色都没有。   没看到他此时吃的实在是有些撑,连躬身都不敢,只敢往前挺着肚子,好让自己舒服一些吗?   这个情况,还怎么骑马?   苏玉锦瞧出了端倪,在旁边直笑,「这会子再让兴安回陆家安排马车,一来一回的要耽搁许久,二爷既是要坐车,便先坐我的车回去吧。」   「也好。」贺严修笑眯眯的应下。   吩咐底下人去准备马车,苏玉锦送贺严修上了马车,连带之前答应要给贺严修,贺老夫人和贺夫人的洗发水,一并都拿上。   此外,苏玉锦又给了贺严修了两颗丸药,「健胃消食的,此时吃一丸,若是一个时辰后觉得仍旧不舒服,再吃一丸。」   「往后可是不许再这样了。」   多大人了,还是吃东西没个把控,简直……   无法形容!   再说了,这同在京城,时常能看到,还缺了你的好吃的不成?   苏玉锦说罢后,没好气地瞥了贺严修一眼。   贺严修嘿嘿笑着点头,「我记下了。」   没办法,这几日在户部忙碌,每日的饭食都是在户部的小饭堂食用,滋味实在不敢恭维,用味如嚼蜡来形容也不为过,但不吃却也只能饿着,只好潦草地吃上几口。   好容易能在苏玉锦这里吃到美味可口的饭菜,加上今日得了苏玉锦送的东西,心中实在是高兴,也就难免失了分寸。   不过,谨听苏玉锦的教诲,下次不会了。   一番送别之后,马车缓缓向贺家行驶。   贺严修按苏玉锦所说的先吃了一枚丸药。   丸药是多种药材混合制成,其中有山楂,滋味酸甜微苦,吃下去后倒有几分意犹未尽之感。   贺严修等待着胃舒服些,此时仍旧是背挺得板正地坐在马车内,从怀中拿出苏玉锦送给他的东西,仔细端详。   东西用料极佳,针脚细密,可见苏玉锦十分用心。   只是问题来了……   这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拿到这东西时,一直沉浸在收到东西的喜悦,以及对苏玉锦学针线活的心疼中,忘记询问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且苏玉锦是第一次送到女红制品,若是连送的东西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难免会伤她的心,而苏玉锦也并未主动说明,大约也是觉得他应该是知晓的?   总之,鉴于多种原因,而后的贺严修即便想问,却又将话咽了下来。   那这东西……   贺严修陷入了沉思。   姑娘家家的,送给男子东西,肯定是希望他能够随时带在身边,以便随时能够想起她。   所以这东西大约是个装饰品,类似于荷包或者香囊一类的,而且它上面两端还有带子,有些像穗子或是流苏。   而苏玉锦想法新奇,拥有常人所没有的思维,会想到或者做出与众不同之物。   综上所述,这东西必定是新奇的配饰,类似于女子所佩戴的禁步一般。   贺严修这般想,尝试着将这东西一端的带子挂在了腰间的腰带上。   上端的带子垂落一节,接着是那两个像是两个椭圆相连的对象儿,再接着是一条长带子……   这般垂直而下,倒别有一番韵味。   且越看越顺眼。   嗯,没错,是这样戴的。   而且一坐下的时候,这东西刚刚好可以放在腿上,手搭在膝盖上时刚好压在上面。   可谓刚刚好。   贺严修越看越觉得十分合适,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不愧是他,睿智聪慧!   ……   望竹轩。   不等贺严修歇下,时丁便来了。   「何事?」   贺严修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在庄子外二十余里的山坳中,发现了一名女尸。」时丁回答,「死了已是有月余,且尸首被山中野兽啃食,无法分辨容貌。」   无名女尸?   贺严修拧眉,想了想后问,「会是方氏吗?」   在那日去见贺严德之前,方氏便已经失踪,贺严修事后更是派时丁等人找寻,终究无果。   「卑职不敢肯定,但若是以身形及尸首的年岁来看,与其十分符合。」时丁回答,「尸首身上所穿的云锦花色,方氏也曾有过,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能够证明身份之物。」 第455章 一开始就输了   「若是这般的话,大约十之八九?」贺严修问。   「是的。」时丁点头。   贺严修沉默。   贺严德当初的目的是为了耽误贺严修的婚事,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好让贺家发丧。   所以当时底下人报方氏失踪时,贺严修下意识认定此事应该是贺严德所为。   贺严德将方氏秘密杀害,为的是,如果他临时胆怯退步的话,还有方氏去世之事。   但事后并不曾找寻到方氏的尸首。   而现在,在庄子附近的山坳中发现了方氏。   还是在月余之后。   若是方氏当初已经被贺严德杀害的话,不该将她的尸首藏得如此隐蔽,反而会大张旗鼓地让人发现。   是因为贺严德痛恨他残疾之后,方氏对他的苛待,所以才以将人扔到山中喂食野兽来进行报复?   还是有其他什么内情?   贺严修突然觉得脑中似飘过了一抹亮光,不自觉地「咦」了一声。   「主子可觉得有什么不妥?」时丁问询。   「没有。」贺严修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方才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着人将尸首好好收起来,想办法再查验一番,至于方家那边……」贺严修道,「暂且不必让他们知晓。」   方家心思昭然若揭,早已被上头厌弃,成为一枚弃子。   方典仪屡次被训斥,现如今已是被停了职,这两日又有人屡次弹劾,大约不日便会被问罪下狱,应该也是没时间和精力顾及这边的。   「是。」   ……   翌日早朝。   崇阳殿上,重复着每日都会发生的大部分事情。   皇上例行询问各处政务,会有官员站出来报一番喜,也会有官员报一番忧,接着是御史的弹劾,皇上的责罚……   大约大半个时辰后,崇阳殿响起了「退朝」的喊声。   众人依次走出大殿,三三两两,结伴而去。   贺严修慢腾腾地走在最后面。   「贺侍郎今日十分心不在焉?」秦霈佑跟上了贺严修的步伐。   「还好,户部这段时日一向安稳,并无什么事,听那些人在那说那些有的没的,难免有些乏味。」   贺严修道,「再来,今日母亲要去赴宴,怕祖母一人在家孤单,让我今日中午请了平安郡君一并回家用午饭。」   「原来如此。」秦霈佑点头。   只要跟平安郡君沾边的事儿,贺严修必定在意的很,现如今满心思都在中午和平安郡君吃饭的事情上,自然也就不关注旁的事情了。   「说起来,太子殿下这两日也少言寡语了许多。」贺严修笑道。   「父皇近日交给我的许多事务,要学着做。」秦霈佑道,「既然要学着做,那便需得先学着看别人如何做,观察入微,方能有所感悟。」   「不错。」贺严修眼中满都是赞许。   秦霈佑越来越具有成为一个君王的模样了。   「既然太子殿下要观察入微,那太子殿下可发现我今日与平时有何不同?」贺严修问。   贺严修今日与平时有何不同?   秦霈佑将贺严修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贺严修腰间缀着的东西上。   「你这配饰倒是十分别致,就是……」   看着怪怪的。   「自然别致。」贺严修扬起下巴,打断了秦霈垣的话,「乃是出自平安郡君之手,花样特别,全天下只此一个。」   「不过太子殿下素来都是独来独往,想来也是看不明白这其中的寓意的。」   贺严修说着话,伸手拍着秦霈佑的肩膀笑。   秦霈佑,「……」   还好那句话没说完,不然今天这事大抵是不好过去的。   但是……   独来独往是什么意思?   嘲笑他至今没有婚配,单身一人?   本太子汪汪叫碍着你贺严修了吗?   做个人吧!   秦霈佑狠狠地剜了贺严修两眼,更是再次看了看贺严修腰间挂着的配饰,咬了咬牙。   别说,这东西看着越看越好看呢。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他想要,他也可以有!   和贺严修分开后,秦霈佑在想了片刻后,去拜访了五公主。   「难为三哥哥今日想着来看看我。」五公主见秦霈佑来,笑靥如花,拿了新得的新鲜果子来招待,「不过看三哥哥这样子,好像是有什么事来找我?」   「还真是让五妹妹说着了。」秦霈佑笑得十分狗腿,「五妹妹的女红是母妃亲自教的,宫里头是数一数二的好,所以我想劳烦五妹妹给做个小东西。」   「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三哥哥要什么样的东西,扇坠儿,香囊还是荷包?」五公主和秦霈佑之间感情颇好,此时答应的也十分干脆。   「都不要,我想要……」   秦霈佑拿起旁边案台上的纸笔,按着记忆中的样子,将贺严修身上佩戴的东西原原本本地给画出来。   画出来之后又修改了一番,最终才拿给五公主来瞧,「就按这个尺寸,这个样式,若是上头能绣上些花样,那是最好了。」   「我这东西要的急,五妹妹若是不忙的话,今日便帮我做出来?」   五公主拿起纸端详了片刻,「看着不难,应该能做,上头的花样我便给三哥哥绣成翠竹的吧,到晚上做好后我便着人给三哥哥送去。」   「只是这东西看着稀罕,三哥哥能否告诉我,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应该就是个配饰。」秦霈佑扬了扬下巴,「表哥有一个,方才跟我显摆来着,我寻思着怎么我也得有一个比他更精巧的,将他比下去才行。」   五公主,「……」   贺侍郎跟你显摆的那是这东西吗?   那是跟你秀恩爱来了!   你还傻乎乎地跟人家比高低。   一开始就输了好吗?   五公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个哥哥,只能是满眼同情地看着秦霈佑,「其实,三哥哥也可以时常出去走一走的。」   「为何这般说?」秦霈佑诧异。   多出去走走,兴许就能撞到月老给你牵红线了!   「咳!」五公主脑子转的飞快,「三哥哥现如今是太子,虽然要学习朝政事务,但太傅和官员所教,大多浮于表面,三哥哥若是想要有自己的见地,还得多去看一看,如此才能知晓确切。」 第456章 戳肺管子   体察民情,知晓民间疾苦,如此才能真切地为百姓着想,为江山社稷着想。   秦霈佑觉得五公主所说的话不错,点了点头,「五妹妹睿智,巾帼不让须眉,实属让人佩服。」   很显然,秦霈佑并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五公主嘴角抽搐了一番,并不多做解释。   秦霈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略坐了片刻后告辞。   五公主送走了秦霈垣后,便按着他绘制的图样开始做东西。   忙活一下午,到了傍晚时,五公主做好了东西,派人给秦霈垣送去。   翌日,下早朝时,秦霈垣主动拦住了贺严修,「贺侍郎留步。」   贺严修看秦霈垣笑得狡黠,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甚至是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一打量,自然也就看到秦霈佑腰间缀着的那个挂饰。   与他所佩戴的一模一样,但秦霈佑的那个用的是天青色,绣了一簇茂盛的竹林,看着十分精巧。   不必说,这秦霈佑必定是来显摆的。   贺严修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缝,「太子殿下这配饰缝制精巧,必定是中意太子殿下的女子所送吧。」   秦霈佑,「……」   一上来就往肺管子上戳!   是他输了!   一开始就不该来跟贺严修比个什么高低!   眼看秦霈佑成了一副霜打的茄子模样,贺严修也不好太打击他,「太子殿下中午是否有空,来家中一起用饭?」   「今日平安郡君到家中做客,隐约听到她提及中午时要给祖母做脆皮烤鸭,若是太子殿下也来的话,兴许能跟着饱一饱口福。」   有好吃的!   秦霈佑立刻来了精神,「好啊。」   「不过你昨日不是才说过平安郡君去你家中陪外祖母一并用午饭,怎么今日……」   秦霈佑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今日舅母又去赴宴?」   「嗯。」贺严修点头。   「可我记得舅母素日里是不爱这些的,以前更是能躲就躲,这两日怎么频繁去赴宴?」秦霈佑有些讶异。   他现如今被立为太子,身为外家的贺家风头正盛,京城权贵的大小宴席都愿意给贺家发帖子是寻常事,无外乎就是愿意去和不愿意去的事。   秦霈佑记得这两日没有什么有分量的人举办什么宴请,可陆氏还是去了……   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倒也没什么特别之事。」贺严修如实回答,「不过就是安民伯夫人想在京中为苏小姐相看一门亲事,母亲这两日便趁这个机会多带苏小姐去走一走。」   给苏云若相看亲事?   秦霈佑略怔了怔。   「怎么了?」贺严修见秦霈佑有些失神,停住了自己往前走的步子。   「没什么。」秦霈佑回过神来,「现如今苏文宣在京中任职,平安郡君和你被父皇赐婚,若是苏小姐也能嫁到京中来,想来安民伯夫妇能颇为安心。」   「安民伯夫人也是这般打算的……」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后头那些走的比较慢,出来比较迟的官员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这贺侍郎和太子殿下从昨日起便在一处说话,今日又在一起,从殿门口说到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不知道,离得有些远,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   「我方才倒是看到太子殿下和贺侍郎在互相看穿戴,说起来,你们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昨日贺侍郎的腰间配了一个十分奇特的挂饰,今日太子殿下的腰间,也佩了一个呢。」   「两个人都这样做的话,是有什么说法不成?」   「我耳力好,方才隐约听到有什么福啊,安心啊什么的,所以我猜想着,大约是什么有吉祥寓意的东西,挂在身上,可以保平安,事事顺遂如意什么的?」   「说不准是这么回事,今年以来事端不断,太子殿下虽然已经位居太子之位,大约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所以特地做了这东西日日佩戴吧。」   「哎,你们说,既然太子殿下和贺侍郎都佩戴,咱们要不要也佩戴?」   「这个法子可行,一来既然是太子殿下和贺侍郎所佩戴的,必定是好东西,咱们跟着也不吃亏,二来也能略表一下敬意和忠心,一举两得。」   「的确,不过方才一晃我也没看清楚,你们可记得那东西的样式了?」   「我记得,我给你们画出来!」   「有劳也帮我画一份。」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   晌午的脆皮烤鸭,是苏玉锦用苹果树的树枝燃的火烤制的。   烤出来的鸭子,不但表皮酥脆,吃起来油而不腻,且带着独特的果木香气,令人食欲大增。   吃烤鸭时用的是地道京都烤鸭吃法,小饼,黄瓜条、葱丝、白糖、甜面酱等物样样齐全,烤鸭更是片的均匀,外皮焦脆,肉质软嫩。   苏玉锦做了两只烤鸭,片完烤鸭肉后所剩的鸭架子,一只用来炖汤,一只用来椒盐,前者清淡爽口,后者滋味浓郁。   皆是美味无穷!   秦霈佑吃的不亦乐乎,更是连连夸赞,「美味二字,我已是说腻了,但平安郡君的手艺当真是极好,比宫中御厨强上百倍。」   「不过是取巧而已。」苏玉锦自谦了一番。   「平安郡君可不要谦虚,我说的都是实话。」秦霈佑说着说着,叹起气来,「我久在宫苑,不能时常出来走动,今日难得出来一趟,能尝到平安郡君所做的烤鸭,实在是一大幸事。」   「既然是幸事,你叹什么气?」贺严修瞥了秦霈佑一眼。   「一想到我回宫之后便吃不到这样的烤鸭,心中便觉得有些难过。」秦霈佑看着贺严修,语气越发低沉,「这般说来,我是越发羡慕表哥你了,能时常吃到这般美味的食物,当真是……」   「哎!」   秦霈佑这一声叹息,叹出了九曲回肠的惆怅与辛酸。   贺严修,「……」   咋感觉这番话听着那么配开水呢?   苏玉锦见状笑道,「既是太子殿下喜欢这烤鸭,待会儿便再做两只,太子殿下可以带了回去慢慢吃。」   「谢谢平安郡君。」秦霈佑忙不迭地点头。   啊,月票啊月票啊,作者卑微在线求月票,每天都在努力早点码字,嘤嘤嘤……月票排名真的太拉胯了的说 第457章 一段好姻缘   接着又试探询问,「可以再加些从前平安郡君给母妃做的泡椒凤爪吗?」   秦霈佑从前在淑贵妃的宫中尝到过,滋味可谓美妙。   酸辣的味道直冲脑门,吃的时候要亲手去拿,且事后要嗦一嗦手指头方觉得过瘾,且辣得嘴片儿都是疼的也根本停不下来……   「可以。」苏玉锦笑着点头。   「要不要再来点东西?」贺严修瞥了秦霈佑一眼。   「什么?」秦霈佑问。   「带把手的烧饼。」贺严修扬了扬自己的巴掌。   不见得你平日里为平安郡君做些什么,一有吃的你就要个没完,这怎么能忍?   哪里就那般严重了,他现如今这个太子之位往那一摆,与平安郡君的关系往那一放,还不够为平安郡君撑面子不成?   大不了,等你们大婚时,我贺礼给的贵重一些!   秦霈佑伸手摸了摸鼻子,顺便意味深长地看了贺严修一眼。   两个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各自心领神会,继续享用美味的烤鸭和其他丰盛菜肴。   待吃罢了饭,贺严修准备去户部。   秦霈佑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话也说的振振有词,「难得出来一趟,更是许久不曾见外祖母,下午要多陪外祖母一会儿。」   贺老夫人年岁大了,自然最是喜欢儿孙绕膝之乐,见秦霈佑这般说,脸上笑容几乎溢了出来,「好好好,多陪一会儿。」   「刚好我最近新得了茶叶,说是暹罗国进贡的,你也跟着一块喝上一些,对了,家中头厨子们跟着玉锦学了一些腌制果子和做冰粥的法子,下午你尝一尝,也能祛暑消热。」   「听外祖母的。」秦霈佑脆生生地应下,更是尾音拖长,大有撒娇之意。   贺严修拧眉,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目光更是在秦霈佑的身上来回打转。   怎么感觉这小子有什么别的企图?   不过下午苏玉锦和嘉王妃约好要一并去看一看新铺子那的状况,也没有空在这里,秦霈佑就算有企图,这如意算盘也打不到她的头上。   至于其他的……   与他贺严修无关,随他去就是!   贺严修和苏玉锦一同离去,秦霈佑则是继续陪着贺老夫人说话。   贺老夫人平日习惯午睡,到时辰便犯困,即便今日有秦霈佑在这儿陪着说笑玩闹,却仍旧是睁不开眼睛。   「外祖母若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吧。」秦霈佑提议。   「你是一片孝心,想着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奈何我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撑不住,倒辜负了你的心思。」贺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   「外祖母哪里的话,所谓孝心是为了能让外祖母好,倘若为了表孝心,反而让外祖母处处迁就难受,那这孝心倒不如不表。」   秦霈佑笑着扶贺老夫人往里走,「外祖母安心歇一歇,我也到旁边眯一会儿,等到舅母回来我再走。」   「舅舅这段时日忙碌无比,论理来说都是为了我在出心思,劳心神,家中大小事务,皆是舅母在费心打理,还要惦记着母妃和小妹妹那,实在辛苦,我今天既是来了,也该见一见舅母,表示感谢。」   见秦霈佑如此懂事用心,贺老夫人欣慰无比,「是这么回事,佑儿当真是长大了,越发懂事了。」   「外祖母这般说,那就是说我以前不懂事了?」秦霈佑打趣起来。   「你啊,又耍贫嘴。」贺老夫人笑了笑,让丫鬟们扶着到床上躺下。   秦霈佑在一旁帮着照看,直到贺老夫人躺下入睡,这才出去。   旁边有收拾好的软塌,秦霈佑闲来无事,便躺下歇息。   小睡片刻,秦霈佑醒来时,贺老夫人还在睡着。   盘算着是就地看一会儿书,还是去小花园里乘凉赏花,底下有人送信儿过来,说是陆氏回来了。   秦霈佑等不及陆氏到内院,干脆到了外头去迎。   而陆氏在垂花门内看到秦霈佑时,吓了一跳,「佑儿今日来了?」   「嗯,中午跟表哥一并陪外祖母用饭,便多呆了一会儿,要陪一陪外祖母。」秦霈佑跟着陆氏一并往里走,笑容可掬,「舅母去赴宴,今日回来的倒是早,可是宴席不大如意?」   「宴席十分不错,尤其今日唱的戏文,那花旦唱功极佳,辞藻又好,听着十分舒坦。」陆氏如实回答,「唯独晌午宴席的菜式,显得有些一般。」   「哦?如何个一般法?」秦霈佑问。   「食材是极佳的食材,只是做法欠缺了许多,吃着总觉得少那么些滋味,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主家宴请,我这作为宾客,在这里品头论足的有些不妥。」   陆氏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这话你可别往外说,免得让人听见了笑话。」   自家这个舅母素日里也是贪嘴了。   秦霈佑甚至听说舅母和陆雯静曾偷偷结伴去寻平安郡君,为的就是能够大饱口福。   现如今舅母又时常与平安郡君见着,素日里的吃食必定少不了,口味早已被平安郡君的厨艺给喂得颇为刁钻,自然是觉得外头的饭菜大都不合口味的。   秦霈佑十分理解,忙笑着点头应答,「不说,打死都不说。」   在顿了顿之后,秦霈佑微微侧了侧头,开口问道,「舅母,听表哥说,你今日去赴宴是带着安民伯夫人和苏小姐一并去的?」   「是啊。」陆氏点头,满脸兴奋,「说起这个来了,到这会子我都庆幸今日这宴席我是千方百计地带了苏小姐一并去的,否则的话,当真要错过一段好姻缘呢!」   好姻缘?   秦霈佑一愣,「舅母这话怎么说?」   「今日一同赴宴的,还有那国子监蔡祭酒的小儿子蔡贤信,蔡贤信今年十八,生的仪表堂堂,现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听说学识过人,十分优秀。」   陆氏笑道,「我与安民伯夫人一并都打听了一番,品行十分端正,风评颇佳,据说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很是洁身自好呢。」   「我和安民伯夫人皆是十分中意,也跟蔡夫人略透了透信儿,想着让蔡贤信和若若先相看接触一番,于是便让两个人约着去戏园子里听戏……」 第458章 似曾相识   「也是因为这个,我们就先辞了宴席,各自回家,也好准备一番。」   约着去戏园子里听戏?   「那苏小姐就这么答应了一并去听戏?」秦霈佑问。   「答应了啊,若若素日里最是孝顺懂事,安民伯夫人所言,她几乎没有不顺从的,而且她对于能嫁到京城似乎也颇为赞同呢。」   「再者说了,那蔡贤信的确十分不错,若若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陆氏觉得秦霈佑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倒是你,怎么感觉问的有些奇怪?」   好像一副,巴不得人若若不去的样子。   这当上了太子,事儿就开始管的宽了……   「没,没什么。」秦霈佑讪讪地笑了笑,「不过是从前跟苏小姐接触过一阵,觉得她是爽朗洒脱的性子,既然她答应了一并跟着蔡公子去听戏……」   那大约如陆氏所言,对那蔡贤信十分中意?   秦霈佑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后面的话便是说不出来,只冲陆氏道,「舅母,我突然想起来我还需去趟吏部处置事务,就不多陪了,先告辞。」   「外祖母还在午觉,原本说的是要留在傍晚,眼下怕是不能,烦劳舅母跟外祖母知会一声。」   「无妨,你去忙你的就是。」陆氏笑着往外略送了送。   秦霈佑上了马车,催促车夫赶紧赶车。   「太子殿下,是去吏部?」荣良问询。   方才秦霈佑和贺夫人说了,吏部有事要忙。   「去百鸣轩。」秦霈佑道。   京城之中的戏园子有不少,唱的好的也有两三家。   但既然那蔡贤信要和苏云若一并约着去听戏的话,为照顾姑娘家家的,必定会选离姑娘家近一些的地方。   百鸣轩离苏家宅院最近,且地方也比其他戏园更为雅致,最是适合这样年轻男女相约相看。   「是。」车夫应下,驱使了马匹,赶着马车往百鸣轩走。   秦霈佑到了百鸣轩时,刚刚好看到正要从马车下来的苏云若。   「苏小姐。」秦霈佑几乎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快步到了马车跟前。   刚刚将手搭香巧胳膊上准备下车的苏云若被像一阵风一般跑过来的秦霈佑吓了一跳,「太子……」   接着又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这才压低了声音,「太子殿下怎么在这儿?」   「今日去外祖母家用午饭,出来闲逛,途径此处时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听一听戏,刚好看到苏小姐的马车。」   秦霈佑笑道,「苏小姐也是来听戏的吗?当真十分凑巧,苏小姐可要一起去听一场?」   荣良,「……」   怎么感觉自家太子殿下眼下这幅模样,似曾相识?   跟太子一起听戏啊。   苏云若想了想,眉梢微挑,「好是好,不过今日母亲帮我约了蔡公子一起来听戏,估摸着蔡公子也该到了,不知太子殿下是否会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人多也能热闹一些。」秦霈佑道,「街上人来人往,在门口站着也不方便,我们还是先进去寻了地方坐吧。」   「也好。」苏云若点头,跟着秦霈佑一并进去。   安排人在门口等候蔡贤信,秦霈佑和苏云若跟着百鸣轩的伙计到了二楼,一处视野极佳的雅间落座。   伙计沏了一壶上等碧螺春,又端来了几样茶点,「客官慢用。」   「有劳。」秦霈佑微微点头,自己亲自拿了茶壶,给苏云若倒上了茶水递过去,「苏小姐来京中不久,一切可都还习惯?」   「多谢太子殿下记挂。」苏云若接过茶杯,「锦姐姐对我十分照顾,一切都好,父亲母亲和大哥也都在京城,和在家也没什么太大分别,加上也从小跟着父亲和大哥到处奔走,也颇为习惯在各处落脚,所以一切都好。」   「那就好。」秦霈佑点头,在抿了一口茶水后,略迟疑了片刻,「我今日听舅母说,安民伯夫人有意在京城为你寻个合适的夫家?」   苏云若闻言,看着秦霈佑,略显愕然。   秦霈佑见状,急忙道,「是我唐突冒失了。」   寻夫家这种事,背后议论是背后议论,毕竟到了适龄婚嫁之时,难免会有人讨论一二,都可以理解。   但这般直面询问,尤其是直接问姑娘家的。   即便苏云若是个性子爽朗洒脱的人,只怕也会不好意思吧。   秦霈佑一时有些后悔他干嘛要挑起这个话题。   「不是。」苏云若笑道,「我并非介意别人询问此事,只是好奇太子殿下平日繁忙,竟然还惦记着这等微末小事。」   秦霈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嗫嚅了半晌后道,「苏大人平日勤勉,我有意好好栽培,但苏大人一向看重苏小姐,若是苏小姐能够在京城长住,苏大人必定也能够安心做事,所以……」   所以才关心她的。   「原来如此。」苏云若眨了眨眼睛,如实回答,「母亲确实有此意向,大哥也表示赞同。」   「那你呢。」秦霈佑追问,「你是如何考虑的?」   「大哥和锦姐姐都在京城,若是我也能在京城的话,彼此之间必定可以有所照应,也愿意听从母亲之言。」苏云若道,「不过若是我也一并嫁到京城的话,母亲和父亲远在江南,有些难以孝敬父亲和母亲……」   「所以我此时也并未完全下定决心。」   「这样。」秦霈佑再次点头,「身为儿女,的确是会有这样的顾忌。」   但若是能将安民伯一家尽数安置在京城,不必回洛南府的话,那苏云若大约就能安心待在京城了?   秦霈佑思索片刻后,又张口,   「那……」   苏小姐对蔡公子是如何考虑的?   可看得上?   秦霈佑想问,却又觉得有些问不出口。   就在他犹豫之间,外头传来了响动,蔡贤信快步走了进来。   「苏小姐。」在看到苏云若对面坐着的秦霈佑时,蔡贤信拱手行礼,「在下蔡贤信,不知这位是……」   「这是太子殿下。」荣良道。   蔡贤信先是一惊,接着越发恭敬地再次行礼,「在下不知是太子殿下驾到,有失礼数,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今天去了五台山拜文殊菩萨,希望能够得到智慧加成,写更好的小说……(早上五点上高速,晚上九点到家,整个人都累垮了,所以今天只更一更哦,不用再等了,明天再更新,么么哒~) 第459章 旺夫   秦霈佑抬手,「蔡公子无需多礼,今日原本也是出来逛一逛,偶然在此处遇到苏小姐,听闻你们二人要一起听戏,我便来凑个热闹。」   「太子殿下赏脸,荣幸之至。」蔡贤信笑道。   「坐吧。」   「谢太子殿下。」   蔡贤信拉了凳子落座。   三人围桌而坐,各占一面,蔡贤信的对面是苏云若,旁边挨着太子秦霈佑。   蔡贤信是国子监祭酒之子,父亲官职不过从三品,即便他现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成绩算得上不错,但平日结识之人有限。   和太子如此亲密地同坐一桌听戏,还挨得如此近……   此时的蔡贤信有些激动。   今日在宴席之时,母亲带他见了苏家小姐时,他见到她的容貌和气质,只觉得她惊若天人,眼睛再也挪不开。   但他也好奇,母亲素来讲究女子以贤德为尊,甚至觉得容貌过于出众之人大脾气骄纵且读书不多,并不适合做当家主母,又怎会突然同意给他寻一个如此貌美之人为妻。   但母亲的说辞是,他见了便知道了。   简单几句话下来,蔡贤信便明白了为何母亲会看上了苏小姐。   才貌双全,聪慧伶俐,又有当家主事之才。   而此时,蔡贤信更觉得苏云若不单单是如此,更有旺夫之能。   旺到不过是陪她听上一场戏,就能与太子说上几句话。   而且太子此时的目光时不时便落在他身上,显然对他十分感兴趣。   他为了能够一鸣惊人,哪怕在国子监才学出众,也没有参与今年的春闱,反而是要再等三年,待有把握之时才去参与,可以踌躇满志,一举施展抱负。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若是能够提早与太子结识,成为太子的幕下之宾,为其做事,便犹如大鹏乘风,猛虎入林,帮助甚大。   不得不说,这苏小姐,实在太适合娶回家做妻子了……   「蔡公子。」秦霈佑张口。   「太子殿下。」蔡贤信回过神来,急忙拱手。   「从方才开始我便看蔡公子有些失神,可是在考虑什么事?」秦霈佑问。   「太子殿下见谅。」蔡贤信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听楼下这出娘子关唱得极佳,只觉得苏小姐平日英姿飒爽,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之意。」   这是在变着法儿的夸赞苏云若?   秦霈佑下意识去看。   而苏云若听到蔡贤信这般说,抿嘴笑了笑。   而蔡贤信见状,也笑了笑。   四目相对,相视一笑,男才女貌,看着颇为养眼。   只是在秦霈佑看来,有些刺眼而已。   苏云若这般笑颜如花的,大约对这蔡贤信十分中意?   秦霈佑心中叹了口气,将自己面前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蔡公子所言不错,的确如此。」   「太子殿下夸赞,臣女愧不敢当。」苏云若笑道,「不过既然这场戏唱得极好,我看咱们也还是安安静静地听上一场戏,如何?」   「嗯。」秦霈佑点头。   蔡贤信也应下。   三个人端坐,再无任何闲聊之意,而是专心致志地听底下的咿咿呀呀,清脆悦耳。   听得最认真的当属苏云若,更是用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甚至听到精彩之处时,随着其他的听众一并鼓掌喝彩。   大约是受苏云若此时的专心致志影响,原本有些心思的蔡贤信将注意力放到了楼下的戏上,听得亦是沉浸其中。   唯独秦霈佑仍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蔡贤信和苏云若两个人的身上。   一场戏听罢,日头西沉,西面的天儿已是堆积了大片的晚霞。   「我送苏小姐回去吧。」蔡贤信主动道。   「这里离家中极近,不敢劳烦蔡公子。」苏云若婉拒,「且我还想去不远处的玉穗坊逛一逛。」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苏小姐了。」蔡贤信冲苏云若和秦霈佑相继拱手,「太子殿下,苏小姐,在下告辞。」   「慢走。」秦霈佑亦是拱了拱手。   待蔡贤信走远,秦霈佑迟疑了片刻后,鼓起勇气张口,「苏小姐若是想去玉穗坊的话,那着实凑巧,我想去珍宝斋给小妹打上一枚平安锁,不如苏小姐也一并去看看有无喜欢之物?」   珍宝斋,皇家御用的铺子,平常人,哪怕高官厚禄之人,亦是买不到其中的东西。   能从珍宝斋买东西回来,除了是一种荣耀以外,更关键的是,的确是旁出买不到的珍品。   苏云若这次是想给吕氏买生辰礼,自然是越贵重越好。   但……   苏云若有些迟疑,「会不会有些叨扰太子殿下?」   「怎会?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能为苏小姐效劳,荣幸之至。」秦霈佑笑了起来。   这戏谑之言,加上秦霈佑此时笑得带了几分憨厚之感。   恍惚让苏云若觉得,自己面前的并非是堂堂太子殿下,而是当初在洪郑府初次见面时以为的富家公子哥儿。   「既然如此,那你头前带路。」苏玉若「不客气」地抬了抬手。   「请。」秦霈佑拱手。   苏云若笑了笑,上了马车后,让车夫驱车跟上秦霈佑的马车,一并往珍宝斋而去。   蔡贤信本已是乘坐马车而去,此时马车停在一处糕点铺子门前。   蔡夫人最是喜爱甜食,蔡贤信自觉此次能够与苏云若多多接触,皆是因为自家母亲的缘故,便想着投其所好,买些糕点回去哄母亲开心。   刚刚掀开帘子,蔡贤信便看到了两辆一前一后往前走的马车。   「公子,这是苏小姐和太子殿下的马车。」一旁的小厮道,「咦,苏小姐这不是要去玉穗坊么,可这里已是过了玉穗坊的,苏小姐这是要去做什么?」   「难不成……」   难不成,方才苏小姐说要去玉穗坊不过只是说辞,实际上只是不想让他家公子去送而已?   「怎会。」蔡贤信笑了笑,「我估摸着应该是太子殿下因为平安郡君和苏大人的缘故,对苏小姐格外照顾,想带她去珍宝斋,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方才苏小姐说去玉穗坊时,原本我也是可以跟着去的,但太子殿下在,我便想看看他是否会提此建议,现在看来的话,倒是我所猜不错。」 第460章 怎么可能   太子殿下是个礼贤下士,考虑周全之人。   而苏家也被太子十分看重,是颇为合适的联姻人选。   蔡贤信心中十分愉悦,扬了扬下巴后,抬脚进了糕点铺子。   小厮在后面跟上,但在门口时,还是回头张望了一番。   见太子殿下和苏云若的马车的确停在了珍宝斋的门口时,小厮这才吐了口气,暗道自家公子的确聪明睿智,跟着一并进了铺子。   挑选了几样素日里母亲喜欢的点心,蔡贤信便回了家。   蔡夫人在家中翘首以盼,待蔡贤信踏进门坎时,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坐了下来,「回来了。」   「母亲。」蔡贤信将糕点拿了出来,「这些都是孩儿特地给母亲买的,皆是母亲素日里喜爱吃的,母亲快尝一尝。」   「不慌。」蔡夫人笑眯眯道,「你先与母亲说一说,你今日与那苏小姐一并去听戏,可有收获?」   「说出来母亲都不信,今日这收获,当真是超过想象呢。」   见蔡贤信十分兴奋,蔡夫人脸上也多了几分惊喜,「哦?怎么说?可是苏小姐对你十分中意,甚至表露了几分心意?」   「是比这还要让人高兴的事!」蔡贤信道,「今日我与苏小姐一并去听戏时,遇到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蔡夫人错愕。   「是啊。」蔡贤信点头,更是将今日看戏时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说。   甚至连最后太子殿下和苏云若一并去了珍宝斋之事,也说了个清清楚楚。   「母亲,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注定的?」蔡贤信高兴道,「这苏小姐是天赐给孩儿的良缘,往后孩儿的仕途大约也能够平步青云呢。」   见蔡夫人沉默不语,蔡贤信晃了晃她的手,「怎么感觉母亲好像不大高兴?」   「信儿啊。」蔡夫人叹了口气,「此时说这句话大约让你有些不高兴,但及早做打算的话,倒也能够免去许多的事端和麻烦。」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蔡贤信十分不解。   「就你方才说的今天发生的事,我看这太子殿下似乎对苏小姐有些不同寻常,估摸着……」   「母亲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对苏小姐有意?」蔡贤信打断了蔡夫人的话。   「嗯。」蔡夫人点头,「不但是太子殿下对苏小姐有意,我看那苏小姐大约对太子殿下也有意。」   两个人彼此中意?   蔡贤信愕然,「怎么可能?」   「这有何不可能,男欢女爱,寻常之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蔡夫人道,「我看你与苏小姐之间,大约也是没可能了,不如就此打住吧,等回头母亲再为你相看一门合适的亲事。」   蔡贤信拧眉,「母亲,苏小姐才貌双全,太子殿下正是气血方刚,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倒也寻常,而太子殿下往后是一国君王,寻常女子心中爱慕也是寻常,并不见得二人就一定能够走到一处。」   「先不说太子殿下是天下的主人,这太子妃之位不但淑贵妃会千挑万选,就连皇上也会十分看重,而太子殿下为了能够巩固自身地位,必定也会择选能够帮扶自身的高门联姻。」   「我并非是觉得苏小姐不好,也并非轻视苏家,但于太子妃之位来说,苏小姐的家世门第,还是差上了许多。」   「于苏小姐而言,不过是看到太子殿下寻常女子会有的仰慕而已,并无其他旁的想法,今日我并未看到苏小姐对太子殿下有什么亲密之言,反而是敬重疏远,甚至期间还有些怪责他多嘴多话,耽误她听戏了。」   「再者,苏小姐的性情爽朗洒脱,爱憎分明,必定不会去做太子殿下的侧妃,想来也不会喜欢后院之内的妇人宅斗,争风吃醋。」   「所以依孩儿看来,苏小姐和太子殿下根本不可能,两个人也知道这些,所以并不曾有分毫表露心意之举。」   蔡贤信笑道,「是母亲多虑了吧。」   「此事你虽说的有条有理,可母亲是过来人,亦是知道年轻姑娘心中的心思,即便此时二人不曾表露心意,但往后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蔡夫人道,「你便听我的吧,往后与苏小姐不必过多接触,只当此事不曾发生,这往后此事慢慢被两家淡忘,不再被提及,也就过去了,也不会伤及两家的颜面……」   「母亲。」蔡贤信跪在了地上,冲蔡夫人磕了个头,「孩儿自小便是旁人口中乖巧懂事的孩子,也自小不曾让母亲操过什么心。」   「孩儿现在十分中意苏小姐,想娶她为妻,希望母亲成全,帮一帮孩儿……」   ……   直至蔡贤信离去时,蔡夫人都还在惊愕和呆愣之中。   「夫人。」一旁的侍女端了冰镇蜜水过来,「天气热,夫人喝上一碗吧。」   蔡贤信这才回过神,接了碗过来,吃上一口,叹上一口气。   「夫人是在为难公子的事?」侍女问。   「是啊。」蔡夫人点头,「着实是一件棘手的事。」   「那夫人……」   会帮公子吗?   似明白侍女不曾说完话的意思,蔡夫人道,「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能是等到他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再说了。」   不然,以她对蔡贤信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听劝的。   也好,如此长一下记性,往后凡事也没那么执拗了。   ——   七月底的天儿,渐渐散去了些许暑热。   因为连续下了两场大雨,以至于今日即便是大太阳,迎面吹来的风仍旧是带了丝丝凉意,让人觉得舒服无比。   苏玉锦特地选了这样一个凉爽的天,陪着吕氏和苏云若一并上街去逛一逛,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逛了几个铺子后,苏云若「咦」了一声。   「若若怎么了?」苏玉锦问。   「锦姐姐。」苏云若掀着马车的帘子,指给苏玉锦看,「你看那些人身上带着的佩饰,模样十分奇怪呢。」   身上带着的奇怪的佩饰?   苏玉锦顺着苏云若指的看过去,果然瞧见茶楼前几个年轻且身着华服的公子哥,腰间都挂着模样差不多一样的挂件。   而那挂件是两个连在一起的椭圆形,两端各自有一条宽带子,一条带子系在腰带上,另一条带子自然垂落…… 第461章 问题来了   这东西……   苏玉锦看了好一会儿,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跟她送给贺严修的东西那么像!   可是,这样的东西……   为什么要挂在身上!   最关键的是,这东西是她心血来潮给贺严修做的,外头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东西?   就在苏玉锦在思索这些问题时,马车停住,三人一并下了马车,走进了玲珑阁。   玲珑阁是京城之中工艺最佳,样式最新的铺子,更在其他各个府城皆有分店,名头响亮,此时生意亦是十分红火。   单单是苏玉锦三人走下马车这片刻的功夫,外头亦是又接连停了好几辆宽大繁华的马车。   玲珑阁的伙计更是热情地引领着各种新客、熟人等往里走。   苏玉锦在京城行走时日不短,玲珑阁的伙计也是认得,热情招待,「平安郡君有什么需要,只吩咐人来说一声,小的们自会上门,有劳平安郡君还特地跑来一趟。」   一边往里走,伙计一边吩咐身边跟着的小丫鬟,「天气炎热,快些去准备上好的绿茶,冰镇的果子和凉糕来。」   小丫鬟快步去准备,苏玉锦和苏云若则是扶着吕氏往里走。   途径最为热闹的货品展示区时,看到有伙计给其他客人推销货物。   「这位客官,不是小的给您夸海口,您要的这东西,也唯有咱们玲珑阁能按着一模一样的样子和尺寸给您做出来。」   伙计更是拿着东西给客人看,「客官可以看一下这质地和做工,亦是其他铺子不能有的。」   「总感觉上面素净了一些,少了些刺绣和花样。」客人有些犹豫,更是提议,「能在上面再绣一些花样吗?」   「客人有所不知,这原就是祈福之物,倘若过于华丽繁杂,反而不妥,我们玲珑阁特地选用的是质地极佳但看起来并不奢华的素锦来制作,客人若是不信可以去瞧一瞧那些王公贵人,皆是用的素缎,为的便是心意虔诚呢……」   二人在那说话间,苏玉锦等人已是走到了跟前。   在看清那伙计手中拿着的样子熟悉的东西时,苏玉锦再次瞪大了眼睛。   这便是方才苏云若在街上看到旁人佩戴的那个。   也和她送给贺严修的那个一模一样。   「敢问……」苏玉锦问旁边跟着的伙计,「那伙计说,那对象是什么祈福之物,怎么说?」   「平安郡君有所不知。」伙计如实回答,「前几日这对象突然在达官贵人之间流行开,旁人纷纷效仿,京城男子皆是以佩戴此物为有福气之人,因而我们玲珑阁也讨了样子过来,制作贩卖。」   流行……   苏玉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可是,为何这东西会在权贵之间流行开?」   「听说,早先是看到太子殿下和贺侍郎一同佩戴……」伙计回答,「至于旁的,小的便不清楚了。」   苏玉锦,「……」   太子殿下为何会佩戴这个她不清楚,但贺严修佩戴肯定是因为是她送的。   那么,问题来了。   这玩意……   不是这样用的!   突然心好累……   ……   等从玲珑阁回去之后,苏玉锦便吩咐底下人去给贺严修送信,让其忙完正事后来上一趟。   待傍晚时,贺严修兴冲冲而来。   尤其看到苏玉锦在花厅等候他时,越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找我?」   还是说……   想他了!   而苏玉锦却是打量了贺严修一番。   天青色的圆领长袍,腰间缀着一枚她从前送给他的玉佩,倒是并不曾看到他佩戴那个东西。   「先坐吧。」苏玉锦先给贺严修倒了一杯凉茶。   待贺严修落座后将那一杯凉茶喝了个干干净净时,苏玉锦认真询问,「我前些时日送给你的东西,你放在何处了?」   「那个啊。」贺严修从怀中摸了出来,拿给苏玉锦看,「我每日都贴身带着。」   说话时的模样,颇有些洋洋得意。   苏玉锦,「……」   「那你为何是藏于怀中,而不是日日都佩戴在腰间?」苏玉锦又问。   「早先是坠在腰上的,只是每日出入各处时,难免容易染上脏污,这是你送给我的,便想着仔细保管,所以日日都收在怀中。」   贺严修如实回答,「自然了,早朝之时,我是一定要佩戴在腰间的。」   好让所有人都看得见!   苏玉锦,「……」   所以秦霈佑看到后必定心中发酸,也跟着让人做了一个,而其他朝臣看他们两个都戴,便觉得是什么讨吉利的对象,所以纷纷效仿。   于是乎……   全京城风靡!   苏玉锦的嘴角再次抽搐,看着贺严修,一字一顿,「其实,这东西,并非是当做配饰用的。」   「嗯?」贺严修坐直了身体。   ……   晚饭贺严修是在苏玉锦这里吃的。   椒麻鸡,蓑衣黄瓜,老醋花生,葱香焗鱼,酸辣豌豆凉粉……   等吃罢了晚饭,又说了一会子的话,贺严修回到望竹轩时,已是夜深。   洗漱收拾,在习惯性睡前看了几页书后,贺严修躺在了床上。   这次,贺严修拿起了苏玉锦送给她的那东西,再次端详许久,接着按着傍晚苏玉锦教他的办法,将那东西盖住双目,带子系在脑后。   双目被遮,连离得最近的烛火都看不到,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片漆黑。   但也正是因为这眼前的漆黑,仿佛让整个人从世间的繁杂抽离出来,沉浸在安静的黑夜之中。   尤其苏玉锦做的这名为眼罩之物,用的是清凉亲肤的面料,此时并不觉得闷热,反而有丝丝凉意。   贺严修心中安定,这入睡起来也十分迅速。   待第二日晨起醒来时,贺严修只觉得身上疲累全消,整个人神清气爽,十分舒适。   不得不说,这眼罩当真十分管用呢。   贺严修勾了勾唇角,本是要将那眼罩放在床头枕下,但想了一想,还是继续揣在了怀中。   苏玉锦送的东西,要妥善保管,且随身携带!   如平日一般按时上早朝,待到了崇阳殿,皇上还不曾到来时,百官聚在一起闲聊。   「闫尚书,好像几日不曾早朝了……」   突然开启烧烤模式,今天36度的高温…… 第462章 结党营私   「听说闫尚书旧疾复发,正在家中养病,因而这几日皆是不能来早朝。」   「此事你们竟是不知?」   「听你的意思,闫尚书可是有了什么事?」   「我听闻,闫尚书因为收受贿赂,擅自修改官员考核结果,左右朝廷用人,皇上正派人严加调查审问,此事是秘密进行,并不曾声张,为的便是能够挖出更多参与者,对外也只说闫尚书旧疾复发,正在家中养病。」   「既然此事秘密进行,你又如何知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闫尚书既然做出这等事,自然也会有人知晓,现如今闫尚书称病却又不许人探望,难免不会让人猜想到。」   「说的有些道理……」   「我听闻,先前闫尚书竟是胆子大的到皇上跟前弹劾大殿下残暴无德,毒打闫侧妃,意图让皇上做主让大皇子与闫侧妃和离。」   「啧,这闫侧妃本不安分,到处生事,无论嫁于谁,只怕都难以忍受,想来大殿下也是忍无可忍之下,这才出手教训一二吧。」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皇上要动一动闫家,是否跟闫尚书想要跟大殿下划清界限有关?」   「结党营私之事原不被皇上所认同,但这等卖主求荣,两面三刀之人,想来皇上也是不喜的吧。」   「大殿下纵有千般不好,到底是皇上所出,又是堂堂皇子,被你一个朝臣算计……」   「这闫尚书当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啊。」   「算计多了,终究是打鹰的被鹰啄了眼呢。」   「圣上的心思,我看还是不要过多揣测,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如此方能保平安啊。」   「正是如此……」   这是好几波人分别议论的话,虽然声音极低,但贺严修耳力极好,却也听了个清楚。   秦霈佑低声道,「闫家这般,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嗯。」贺严修点头。   「只是不知,下一个会是谁?」秦霈佑微微一笑。   「朝中小心思的人可不算少,其心可诛的也有几个,皇上眼下也是有心为你清扫障碍,太子殿下也可趁机跟着学上一学。」   治理江山也好,整顿吏治也罢,就连拔除暗疮时该如何进行,都是可意会不可言传之物,需得仔细观察,用心揣摩,再形成自己的风格。   秦霈佑明白贺严修的意思,点了点头。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进了八月,早晚的天儿便带了些许凉意。   苏玉锦这几日有些忙碌。   先是去京郊的果园里头摘了一些早熟的苹果、鸭梨、秋桃回来,接着去京郊和青河毗邻的农庄挖了一些新鲜的花生,摘了一些此时还是绿色的毛豆,抓了几只长的肥硕的鸭子回来,又在京城周记的铺子里头买上了一些各种各样的调味料。   待回到家后,苏玉锦便是一头扎进了厨房里头。   烤苹果脆片,做冰糖银耳炖鸭梨,做秋桃罐头……   煮五香花生和五香毛豆,做卤鸭掌、卤鸭脖、卤鸭架……   以至于最近几日,整个苏家宅院都弥漫在麻辣鲜香和酸甜可口的混合滋味之中。   但很快,苏家宅院的上空,又飘起了浓郁的甜香滋味。   临近八月十五,月饼是少不了的东西。   苏玉锦这次做了许多种类。   红豆沙馅儿的,绿豆沙馅儿的,咸蛋黄的,枣泥的,莲蓉的,玫瑰花的,桂花的……   月饼皮亦是各种各样。   冰皮的,酥皮的,浆皮的,混糖皮的……   这些不同的皮和不同的馅料再分别进行组合,再配合各种各样的月饼模具,苏玉锦做出来的月饼,堆得如小山一样高。   苏玉锦在这里大展身手,吕氏和苏云若也没有闲着,亦是做了几样。   洛南府临近苏地,月饼亦是苏式的酥皮月饼,吕氏和苏云若便做了松子枣泥馅儿、火腿百果馅儿、猪油加沙馅儿,鲜肉馅儿等类的月饼出来。   这月饼做了出来,除了自己吃,自是要走亲访友时所用。   苏玉锦将自己做的,搭配着吕氏和苏云若所做的一些,挨个儿登门送了一些出去。   首先是贺家,给贺老夫人和贺夫人的,接着是入宫孝敬淑贵妃和五公主的,然后是陆家……   这会子,苏玉锦正乘坐马车,前往安国公甄家。   甄悦自去过外祖家,看到表哥表姐们皆是努力上学堂,加上自己年纪越大,越来越懂事,便主动跟着夫子认真学习各项课业。   而甄悦又是个活泼开朗外向性子,一个人对着家中好几个夫子实在烦闷,安国公便干脆跟皇上打了招呼,将甄悦送到宫中,与几位同龄的公主一并读书上课。   也因为此,甄悦久在皇宫,并不经常在甄家。   苏玉锦到了安国公府,门房通禀片刻后便将其请了进去。   「玉锦来了。」安国公捋了一把下巴上的胡须,热情招呼,「来的刚好,我正一个人喝茶喝的乏味,可算有人能陪我聊聊天。」   「严修呢?今日没有陪你一起过来?」   「他近日户部事务繁忙,不得空呢。」苏玉锦笑答,「大约也是知道义父你喝茶乏味,所以我便恰好这个时候送了些茶点过来?」   一边说笑,苏玉锦一边打开了带来的食盒。   除了精致可口的月饼以外,苏玉锦更是额外预备了一些鸭货卤味等类的零嘴吃食。   安国公从前也是尝过苏玉锦的手艺,此时看这些东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就说玉锦是最有孝心的,还惦记着我平日里下酒菜的事儿呢。」   说话间,安国公已是迫不及待的拿了几个尝了尝滋味。   一边吃,一边道,「这几样是悦儿喜欢的滋味,暂且先留下来,这些我待会儿喝酒时便统统下肚。」   「义父便敞开了肚子吃,若是不够还有呢。」苏玉锦抿嘴直笑,「我前几日进宫,虽没看到悦儿,却也拜托了淑贵妃和五公主帮忙带吃食过去,估摸着悦儿这会子也正吃着呢。」   「还是你细心,想的周全,也惦记着悦儿。」安国公感慨,看苏玉锦的目光亦是越发有些复杂。 第463章 威胁   苏玉锦察觉出来安国公目光中的复杂,但再仔细看时,却是只看到了他眼中满满的慈爱和笑意。   说了一会子话,聊了会儿家常,苏玉锦惦记着安国公素日忙碌,便先告辞。   安国公亲自送苏玉锦出去,临走时,着人往她的马车上塞了许多东西。   「这些皆是后辈还有朝中之人近日送我的,我也不晓得都是何物,也不曾拆开来看,在库房收着也是吃灰,便都给了你,你且看一看都是些什么,若是当用的便留下来,若是不喜欢的,你只看着送给谁就是。」   听安国公这般说,苏玉锦扫了一眼那堆满了马车一角的各样东西。   皆是以锦盒来盛装,且单单是看锦盒的质地,便知道东西各个不俗。   安国公德高望重,三朝老臣,是皇上都要给上五分颜面之人,能到他这里的东西,皆是旁人千挑万选出来的,必定是个个不俗。   可安国公就这么不眨眼地送给了她,而且是这么多。   但素日里安国公也是这般,出手十分大方,苏玉锦虽然心中感慨,却并不觉得震惊,更是乖巧收了下来。   「谢谢义父。」苏玉锦抿嘴直笑,「不过义父若是往后皆是这般架势的话,我大约得少来上两趟了。」   「这是为何?」安国公捋了一把下巴上的胡须。   「怕把您老的家底儿都给搬空了呀。」苏玉锦眨巴着眼睛,戏谑笑道。   「哈哈哈哈……」安国公亦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因为安国公一把年纪身体仍旧康健且比寻常人强壮,此时声若洪钟,大有几分震得旁人耳朵嗡嗡响之感。   「别说你这隔三差五才来一回,就算是一日来上两趟,直到我这身子入土,这一头牛大约刚刚受些皮外伤?」   听安国公如此说,苏玉锦却是歪了歪头。   好家伙,这是玩笑话还是实话?   不过不管是什么,都是为了让她安心的话。   苏玉锦抿嘴直笑,「既然义父都这般说,那我心里头便踏实多了,往后常来?」   「必得是常来为好。」安国公笑着送苏玉锦上了马车,「回去也跟严修那小子说一声,既是往后要将你拐到家中去,我好歹是你的义父,他小子眼里可不能没有我,需得时常跟你一并来家中陪我喝两盅才行,否则到时候我可不撒手。」   「好。」苏玉锦笑眯眯应下,「我一定把话带到。」   「这才是了。」   安国公见苏玉锦放下帘子,马车缓缓往前走,驶离了这条街,一直背着的手才放了下来。   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个大半,安国公略垂了眼眸,快步往回走。   伴随着身后大门紧闭的声响,安国公步子越发加快了几分,一路走进了书房。   一直等候在书房内的苏绍元见其回来,拱了拱手,「国公。」   见其神情紧张,安国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事,不过是玉锦送了些吃食过来,大约是十五将近,抽空来走动一番。」   「玉锦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安国公又感慨了一句。   听安国公如此评价,苏绍元亦是点头,「初初自小便极有孝心,幼时尚不过牙牙学语,便已是知晓将旁人给她的糕点留着给她母亲来吃。」   只可惜,这样有孝心的初初,他们当初却是不小心弄丢了,让她吃了那样的苦头……   见苏绍元神情黯然,安国公知晓她此时的心思,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都过去了,眼下一切安好便是万幸。」   「说起来,当初玉锦救了悦儿,大约也是天意如此吧,我第一次见到玉锦时,只觉得心生亲切之意,便决定将其认作义女,竟是没想到,玉锦便是初初。」安国公慨然道。   「国公不知晓也实属正常,自当年接连发生了那些事情时,我们便已是想好了退路,改名换姓之事说起来容易,户籍路引也好做,但对于初初那样年岁的孩子来说,让她记住新的名字却并不容易,所以早在出逃前,便已是在初初耳边千叮咛万嘱咐她的名字叫做苏玉锦,而非初初。」   苏绍元亦是叹了口气,「初初当年年幼,记得东西不多,记住了新的,自然也就忘记了从前的,初初走失之时,我和内人还曾一度担忧,若是初初落入那些人手中,受到惊吓,想起自己实则名为初初的话,会不会性命不保,现在看来,初初将当年之事忘了个彻底。」   「不过也幸好初初忘记了早些年的事,不然现如今的这些事,大约也会将她卷入其中……」   那便会多增添许多的危险。   「嗯。」安国公点头。   「不过提及此事,我一直有些奇怪。」苏绍元道,「早在几年前,初初便已是找寻到当年被杀害的替身所葬之处,按说越王应该已经知晓了初初的身份,为何会一直没有动静?」   是觉得初初当年年幼,并无什么威胁吗?   「此事应该是贺严修的缘故。」安国公道,「贺严修看重初初,一直派人在她身边,我想那老匹夫大约并非是不曾动手,而是动手未能成功,不敢再妄动。」   「现如今初初已经贵为平安郡君,更被皇上赐婚贺严修,从前的事情过去多年,到底无人再提,越王大约也不想再冒这个险去生事,所以往后初初到是能够平安无事。」   「倒是你这里,自今年起已是频繁有所行动,只怕容易被他盯上,身边虽然时常有人跟着,暗地里我也派人一路保护,但凡事还是要小心为上,莫要……」   走了从前李节甫的老路。   安国公不曾说完后半句话,但苏绍元却是明白。   一想到从前的兄弟现如今阴阳两隔,其妻儿更是连尸首都不曾寻到,苏绍元便恨的牙根痒痒。   「国公放心,我一定谨慎小心。」苏绍元拱手应下。   至少在扳倒秦凌澍之前,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出事!   安国公点头,眉宇之间满都是化不开的阴沉。   ——   中秋节前夕,有镖局上了门。   是来送东西的。   诧异无比的苏玉锦,看着那摆放整齐的六口箱子,让镖局打开了其中一箱。   写到现在我才发现,之前写的一个名为赵芸初的恶毒配角和女主重了字,咳咳,实在太后知后觉了,现已经将赵芸初的名字改为赵春莲,前文已经逐一替换,望周知~ 第464章 不该问的别问   箱子里头装的是各种香料。   一盒一盒,码的十分整齐,且每个盒子上面都写了笺子,标注这种香的名称、成分以及用途。   在盒子的缝隙里,苏玉锦发现了两封信。   一封是楼彦林写的,一封是小乖写的。   笔迹不同,语气各异,但内容却是颇为相似。   大致意思都是说,他们兄弟二人到了楼家之后一切安好,现如今已经顺利站稳了脚跟,更有贵人帮扶,无需多久便能达到目的,完成心愿。   苏玉锦读完信,也是松了口气。   二人自年后出发回归故里,现如今已有七个来月的光景,除第一个月时来了一封信,提及他们已经平安到达后,再无什么书信传来。   苏玉锦一度有些担忧兄弟二人在家中过得是否十分不如意。   现如今有了这两封信,她也是极为安心。   「多谢几位一路奔波劳苦。」苏玉锦冲镖局的人道谢,更是吩咐人去拿了银钱来赏。   「平安郡君客气,拿人钱财,替人做事,一切皆是应该的,不谈辛苦。」几人之中为首的一个冲苏玉锦连连拱手,「既是东西已经送到,那我们便不多打扰,先行告辞。」   「几位且慢。」苏玉锦想了想,拦住了他们,「你们既是跑镖护送的,这一趟既是要往回走,空手是回,带些东西也是走,不如帮我往回送些东西,也能多赚一些银钱。」   「平安郡君请吩咐。」为首之人大喜过望,急忙应下。   一趟路赚两份钱,是走镖之人最是喜欢的。   「还请诸位到一旁去稍候片刻。」   苏玉锦着人带了镖局的人到一旁去歇息喝茶吃点心,自己则是带了艾草收拾了一番。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苏玉锦着人抬了一口箱子出来。   里面装着各种瓶瓶罐罐,为防止相互之间摩擦磕碰,苏玉锦特地以薄薄的棉被来仔细包好。   待检查完毕后,苏玉锦将箱子落了锁,贴了条,交给镖局,「劳烦交给楼家楼彦林。」   「是,一定带到。」为首之人收下了银两,着人搬抬了箱子到门外的马车上头,跟苏玉锦告辞离去。   马车缓缓往城外而去,直到出了京城的大门,速度略放缓了一些。   「大哥……」其中一个人往为首之人身边凑了凑,「这东西,咱们咋交回去?」   「就是说。」另外一个人也附和道,「什么楼家楼彦林,根本不知道啊,托咱们将那些东西带来的,分明是一位姓郑的客商。」   「兴许那姓郑的也是受人之托吧。」为首之人若有所思,「反正当初郑老爷说若有东西带了回去,一并给他就是,咱们拿钱办事,不该问的事不要问!」   高门大院里头,弯弯绕的事情最是多,他们都是些做体力活的粗人,根本搞不懂。   见大哥发话,其他几个人便也不再多说话,只默默地甩了手中的缰绳。   天气晴朗,秋日风大,马车飞驰而过时,扬起一片的细碎尘沙。   苏玉锦则是在家中收拾楼彦林兄弟二人送来的那些香料。   安神香拿去一些给贺老夫人送去,月下桂送一些给淑贵妃和五公主,百花朝露则是送给嘉王妃康氏,梅花韵给伯娘和若若……   就在苏玉锦一份一份将东西分好,写上笺子时,苏云若走了进来。   「锦姐姐这里当真是好香。」苏云若抽着鼻子笑道。   「这么多种香料,自然是香的。」苏玉锦笑着将其中两盒给了苏云若,「你喜欢的,梅花韵和水兰香。」   苏云若打开来嗅了嗅,喜出望外,「香气绵远悠长,清香却并不过于浓郁,属实是好香。」   「谢谢锦姐姐。」苏云若欢欢喜喜地道谢。   「跟姐姐客气什么?」苏玉锦打量了苏云若一番,「上午见你穿的是件藕荷色的衣裙,这会子换成了豆青色,可是要出门?」   「嗯。」苏云若点头,目光微动,「蔡公子说今日茶楼有诗会,许多名门千金皆会前往,邀我一同前往。」   文人之间,诗会是寻常事,本朝虽男女有别,但对女子的约束性并不太强,尤其文学之间,更不讲究。   蔡贤信邀请苏云若一同前往,倒也是情理之中。   「这蔡公子,对你当真十分上心呢。」苏玉锦抿嘴笑道。   伯娘的心思,她明白,眼看苏云若对那蔡贤信似乎也有些意思,且听到蔡贤信也是个极为不错的,一想到这个性子洒脱的堂妹往后能在京城安家,苏玉锦心中也颇为欢喜。   「锦姐姐也打趣我。」苏云若不好意思起来,「时候不早,我先出门了。」   「多带两个人跟着,晚上也早些回来。」苏玉锦交代,「晚上预备着吃红焖羊肉锅子。」   红焖羊肉,大块吃肉,滋味浓郁鲜香,更能辅以各种菜蔬,吃起来可谓十分过瘾。   苏云若连连点头,满口应下,带着香巧出了门。   苏玉锦收拾完这些东西后,开始吩咐厨房的人准备晚上要用的各种食材。   就在她在挑选配制炖肉所用的各种辛香调味料时,底下人来报,说是蔡贤信求见。   蔡贤信?   苏云若不是与他一并去参加什么诗会了么?   怎的他这会子会过来?   「可是若若出了什么事情?」苏玉锦焦急询问。   艾草回答,「婢子也纳闷,特地问了来传话的人,说大约不是,蔡公子看起来并无焦急,反而似乎带了些沮丧之感。」   「且那蔡公子说,有重要的事要见姑娘您,也请您不要声张,尤其最好不要告知若若小姐……」   苏玉锦一时吃不准这蔡贤信要做什么,思索片刻后道,「请蔡公子到花厅小坐,我这就来。」   「是。」底下人领命而去。   苏玉锦略收拾了一番,换了身衣裳,前往花厅。   蔡贤信端坐在桌前,桌上的茶盏也并未上手,看到苏玉锦时,急忙起身行礼,「见过平安郡君。」   「蔡公子请坐。」苏玉锦道,「不知蔡公子寻我,所为何事?」   「说来惭愧,此事原本是在下一人的私事,只是因为此事在下辗转难眠,茶饭不思,思索许久后,才决定来请教平安郡君……」 第465章 唐突   见蔡贤信十分犹豫,苏玉锦道,「蔡公子但说无妨。」   「我今日叨扰平安郡君,是为了苏小姐之事。」蔡贤信见苏玉锦说话颇为爽快,再次犹豫片刻后,张了口,「先前在宴席上初见苏小姐之后,在下便对其一见钟情,十分中意。」   「在听闻家母对苏小姐也十分满意,且苏夫人对此事也颇为赞同后,心中亦是十分欢喜,于是在宴席当天下午,便与苏小姐一并去听了场戏……」   「两番接触之后,在下已是将苏小姐视作了未来妻子,更想在家父家母做主订亲之前,能够与苏小姐多接触一二,好彼此了解性情,免得婚后生疏,感情淡薄。」   「可自那次听戏之后,在下几次约见苏小姐,皆是被苏小姐以各种理由婉拒,并不与在下过多接触。」   「虽说也会有女子生性矜持,不喜在订婚前过多抛头露面,但在下心中却十分忐忑,只想知道苏小姐的心意如何,还是说是在下哪方面做的不妥,惹了苏小姐误会。」   蔡贤信再次拱手,「此事在下原本是该寻苏小姐问个清楚,只是现如今我见苏小姐不得,想到平安郡君乃是苏小姐的堂姐,年岁又相仿,想来大约是知晓苏小姐心思的,便斗胆来询问一二。」   「倘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平安郡君见谅。」   说罢,蔡贤信再行一揖。   苏玉锦闻言,眉头高拧。   蔡贤信说这段时日都不曾见到若若。   可若若这段时日每每出门,皆是以蔡贤信相约为理由。   这其中,问题貌似还不小呢。   而蔡贤信因为见若若不得而上门……   苏玉锦打量了蔡贤信一眼,道,「既然蔡公子张口询问这件事情,那本郡君便免不得多说上几句。」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是寻常事,而许多人家为了不让自家儿女盲婚哑嫁的,也更愿意在行六礼之前互相相看一番,偷偷合一合庚帖什么的,以求得儿女婚事圆满。」   「但这些事虽说是习俗,却并不必须,也并非是成婚六礼的任何一项,对于蔡公子的相约,我家若若婉拒也实属正常,毕竟双方即便有意,但不曾三媒六聘的,此事便做不得数,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此婚事并不能成,若若反而对蔡公子十分热情,只怕要被旁人笑话,说她身为女子不够端庄。」   「所以依本郡君来看呢,若若此举并无什么不妥,反倒是蔡公子有些胡思乱想,言行举动有些轻浮了。」   被苏玉锦这般一说,蔡贤信的脸腾地红了大半。   此言不错,还不曾订婚之前,他这般几次三番的单独相约,的确有些失礼。   是因为他太中意这门婚事,所以有些心急了?   蔡贤信满脸惭愧行礼,「是在下唐突了。」   「我只当蔡公子今日并不曾上门,也不会对外人提及此事。」苏玉锦道。   「多谢平安郡君。」蔡贤信道,「在下今日冒昧,平安郡君素日事务诸多,在下便不叨扰,先告辞了。」   「蔡公子慢走。」苏玉锦抬了手,吩咐底下人送蔡贤信出去。   陪着苏玉锦回了房,艾草嘟囔了两句,「这个蔡公子看着文质彬彬,不曾想做事到是这般毛躁。」   「姑娘,此事要不要跟夫人提及?」   这样做事毛躁的人,往后做事必定也是有些欠缺的。   若小姐若是嫁了过去,只怕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容我想一想。」苏玉锦低头沉思,「倒是若若这,不知道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你交代底下人,若是若若回来,让若若先来找我。」   她也问问若若,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是。」艾草应下。   蔡贤信离开之后,一路往国子监而去。   路上,仍旧思索着方才平安郡君所说的那番话。   要顾及礼数,不能过多与苏小姐私下接触,那这门婚事……   只能督促父亲母亲早日寻了官媒,到苏家来提亲了!   蔡贤信思量这件事情,更是盘算着等回去后如何跟父母说。   日头很快偏西,苏云若乘坐马车回来。   在得知苏玉锦交代底下人的话后,苏云若也没回去换衣裳,只径直去寻了苏玉锦,「锦姐姐,你找我?」   「下午去诗会,玩得可高兴?」苏玉锦挑着眉梢问。   「还好,人有些多。」苏云若勾着唇角笑,「大约也是京城寸土寸金的,那茶楼本就不算太大,而人有些太多了,反而显得有些杂乱喧嚣。」   「嗯。」苏玉锦点头,「不过这也正说明京城宝地,博学多才之人数量众多,哎,你既是在那呆了那么久,可听到什么精彩的诗句或者文章了?不如说给我听一听?」   「这……」苏云若一时语塞,脑子更是飞快地转着,片刻后才道,「当时也只顾着瞧热闹,听得倒也不大真切,若是仔细论起来的话,似乎……」   「似乎……」   看苏云若这个模样,苏玉锦递给她了一杯凉茶,「下午,你前脚刚出门,蔡公子便登门拜访。」   「锦姐姐……」苏云若有些不好意思,将手中的杯子攥紧。   「你既是叫我一声姐姐,凡事还有跟我见外的?」苏玉锦道,「倘若当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跟伯娘说的,我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犹豫了片刻,又将杯中的凉茶喝上了半杯,苏云若这才开了口,「锦姐姐,其实……」   她并不喜欢蔡贤信。   确切来说,倒并不厌恶,但也并非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只是她年岁不算小,是到了论及婚嫁之时,吕氏为此也颇为忧虑,更是费心地帮忙张罗。   吕氏觉得蔡贤信无论从人品、容貌、才学乃至家世上而言,与她都十分般配,对此事似乎十分看好。   苏云若不想让母亲失望,亦不想让母亲继续为她的婚事担忧。   她在说服自己尝试着接受蔡贤信。   甚至觉得,倘若往后年岁越来越大,到了不得不立刻成婚的地步,随意挑选一个的话,大约还不如蔡贤信。   且退一步来说,虽然她对蔡贤信并不喜欢,但也并不讨厌,兴许…… 第466章 孤独终老   接触时日长了,大约也有日久生情的可能?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情感不会骗人。   她的性子,亦是做不到与蔡贤信做些表面功夫,因而每每蔡贤信约她出门时,她时常推诿。   但母亲会时常问及此事……   她便不得不以蔡贤信相邀为由,偶尔出门闲逛,估摸着时间到了再回来。   「大致就是这个情况了。」苏云若吐了口气,有些将心底秘密说出口的松快感,却又微皱了眉头,「我不知道该如何跟母亲说,亦是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门婚事,便终日犹豫……」   犹豫而惶恐,大有一副拖一日算一日之感。   苏玉锦看着苏云若,双唇微抿,心中慨然。   情爱这两个字,写起来不难,说出来亦是容易,却是这世间最难之事。   甚至能让平日里性子爽快洒脱的苏云若都这般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但困扰苏云若的,更多是亲情。   苏云若原是被收养的孩子,苏家给了她全部。   而苏云若亦是一心为苏家。   苏玉锦能感受的到伯伯、伯娘乃至堂兄在苏云若心中的地位。   苏云若此时的犹豫和苦恼,她都可以理解。   「其实,伯娘心里极为疼你,亦是不愿看到你因为孝心的缘故委曲求全。」苏玉锦叹息道。   「我知道。」苏云若点头。   只是她也不想再让母亲为她的婚事而忧愁。   而且,下一个,下下一个,兴许还是这样。   到时候……   苏云若不敢想。   「得想个办法。」苏玉锦若有所思,「既能让伯娘安心,也能让你顺心。」   「这样的办法,并不容易吧。」   至少苏云若这段时日苦思冥想,也不曾想到什么好办法。   「方法总比困难多……」   苏玉锦拧眉了许久,接着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有了!」   「什么?」   苏云若期盼地看着苏玉锦。   ……   中秋过后,天气转凉,待到九月初一之时,已是有了几分寒意,尤其早晚之时,怕冷的人,已是穿上了袷衣。   马车正缓缓地向云凌寺而去。   车上坐的,更是苏玉锦,吕氏和苏云若三人。   「都说这云凌寺祈福最是灵验,后院中的菊花更是开的茂盛,比皇宫的还要美艳,这几日天气好,便请了伯娘和若若一并出去走一走。」苏玉锦笑道。   「难为你记得我喜欢菊花。」吕氏满脸都是宠溺的笑容,更是拍了拍苏玉锦的手背。   「我听说这云凌寺是国寺,其主持圆了大师更是得道高僧,讲经说法,普度众生,若是能与圆了大师讨论佛法,必定是一桩幸事。」苏云若笑道。   「那便到时候看一看有无这个缘分。」吕氏亦是将苏云若的手拉了过来,攥到自己手中。   三人一路说笑,转眼到了云凌寺的山脚下。   在艾草等奴仆的陪同下,苏玉锦三人一并上山。   云凌寺虽然在山上,但这座山并不高,且台阶颇缓,三人用了小半个时辰,进了云凌寺的寺门。   初一十五,皆是上香的日子,云凌寺声名在外,香火旺盛,此时前来上香祈愿之人颇多。   苏玉锦和苏云若扶着吕氏分别进了主殿和偏殿,依次叩拜。   待一番叩拜,又添上了许多香油钱后,苏玉锦寻了一个小沙弥带她们一行人往后山去观赏菊花。   云凌寺的后山颇大,而那些菊花也并非是盆栽,而是在地上野蛮生长,且并无任何修剪过的痕迹,但这样的花却开的十分茂盛,大有几分天然去雕饰之感。   金龙凌云,阳春瑞雪,紫气东来……   迎风而立,傲霜而开,美艳无比。   吕氏喜爱菊花,此时更是连连赞叹、感慨菊花之美。   「这位夫人竟然如此钟爱菊花,颇为难得,大约也是喜欢菊花的质量吧。」一位正在拿着水瓢给菊花浇水的年迈僧人停了手中的动作,「阿弥陀佛。」   吕氏亦是双手合十回礼,笑答,「倒也不曾想太多,不过是秋日里唯有菊花可赏,附庸风雅一番而已。」   「寻常人大多都自诩自己喜欢菊花的高洁典雅,更因其宁抱枝头死不与百花争艳的气节,夫人倒是自谦,不过此言更显诚恳。」僧人道,「夫人心胸宽广,令人佩服。」   「大师谬赞。」吕氏再次行礼。   「夫人客气。」老僧目光越过吕氏,落在一旁苏云若的身上,「想来这位便是夫人的千金了。」   「正是。」吕氏颔首。   「看令千金面容清朗柔和,颇具佛缘,想来有佛祖庇佑,令千金往后必定能够一生平安顺遂,事事如意,只可惜……」   老僧话说了一半,欲言又止。   吕氏顿时一慌,急忙问询,「还望大师明白告诉。」   「只可惜令千金于这姻缘一事上颇为坎坷,若是婚事择选不当,往后便会孤独终老,凄苦一世。」   老僧道,「依老衲之见,令千金在这婚事一事上,莫要操之过急,尤其近几年的姻缘,皆是杂草乱生,不宜为良配,」   那若若与蔡贤信的婚事……   且若若的年岁,也算是不小了,还能再等几年吗?   吕氏一时有些失神。   「自然了,这只是老衲随口一说,夫人不必理会……」   老僧的话刚说了一半,有一位小沙弥跑了过来,端端正正地向其行礼,「师父,已经准备妥当,师父可以去讲经了。」   「阿弥陀佛。」老僧双手合十,再次冲吕氏等人道,「施主可随意观赏,老衲失陪。」   吕氏等人行礼,目送老僧和小沙弥缓步而去。   苏玉锦歪了歪头,「这位老僧,莫不是是圆了主持?」   「能被称为师父且去讲经的,在云凌寺中只怕唯有圆了大师了。」吕氏轻叹,「方才圆了大师说若若的姻缘……」   「大师不也说,他不过随便说说嘛,想来并无什么?」苏云若小声问询。   「圆了大师得道高僧,既然他这般说,必定有他的道理。」吕氏若有所思,「若若,蔡家的这个婚事,不如便先不考虑了,便依圆了大师所言,再等上几年为好。」   「一切但凭母亲做主。」苏云若顿时松了口气。 第467章 老顽童   「母亲,那边的花开的更好,咱们再往那边走一走吧。」苏云若提议,扶住了吕氏的胳膊。   花开繁茂,秋意盎然,处处皆是美不胜收。   吕氏沉醉其中,大有流连忘返的架势。   苏云若偷偷拉了苏玉锦到一边去说话,「锦姐姐,你的法子可真好,母亲有了决断,想来回去之后便会给蔡家回话。」   她也算松口气。   苏玉锦伸手拍了拍苏云若的手背,抿嘴笑了笑。   哪里就是她的法子好了。   情急之下的应变之策,明明就是漏洞百出,与其说吕氏相信圆了主持所说的那些话,不如说吕氏看出来了她们两个人的心思,顺水推舟罢了。   有些事情并不说破,保全的是两个人的体面。   不过吕氏既然没有挑破,苏玉锦此时也没有说明,只和苏云若一并跟上吕氏苏看前面的繁花似锦。   正午,三人用了云凌寺的斋饭。   蒸饭所用的大米,炖菜中所用的土豆,干豆角,茄子,萝卜,早白菜等皆是寺庙中的僧人所种,平日悉心照顾不说,浇灌时亦是用的山泉水,吃起来滋味极佳。   刚刚放下碗筷,贺严修来了。   吕氏和苏云若见状,以继续去后山赏花为由离开。   苏玉锦和贺严修两个人在禅院中的石桌前坐下,有小沙弥送了茶水过来。   「这会子还眼巴巴地撵了过来,莫非是怕我连这些事都办不好?」苏玉锦满脸促狭。   「哪里是不放心你,不过是不放心那个老和尚而已。」贺严修抿了口茶水。   「不是说他收下了你送给他的秋景图,对此事也是满口答应?」苏玉锦有些诧异。   「是这般说,可这老和尚素来性子乖张,毫无半分出家人的模样,属实令人放心不下……」   贺严修话音未落,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圆了大师走到了二人跟前,看向贺严修,「阿弥陀佛,贺大人这背后说人坏话的毛病就是还没有改。」   「何出此言?」贺严修挑了眉梢,「你从半盏茶前便在门口站着,我方才才说了这句话,以此推断,这些话我可是当着你的面说的,何来背后之说?」   圆了大师面色讪讪,嘿嘿笑了笑,「阿弥陀佛,老衲可没有要偷听贺大人说话的意思。」   「我也不曾说圆了大师有这个意思,为何圆了大师要如此着急承认?」贺严修笑的奸诈,「圆了大师此举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圆了大师,「……」   不损我你是不是过不下去?   圆了大师将手中的佛珠甩到了旁边的桌上,气鼓鼓地坐了下来,「也罢也罢,说不过你还不成?」   说罢,更是劈手将贺严修手中的茶杯夺了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贺严修并不介意,只拿了茶壶,将那只茶杯再次添满,「看起来你这讲经说法了许久,应该是口渴了。」   「岂止是口渴,嗓子几乎都冒烟了。」圆了大师无奈地嘟囔道,「原本不过想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结果到了你这里,也是闲不下来。」   废话一箩筐。   跟孩子一般的斗嘴!   当真不知道你贺严修几时才能长大。   圆了大师瞥了贺严修一眼。   贺严修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这般大的年岁,又是佛门中人尚且如此没个正行,又如何好意思说旁人?   两个人眯着眼睛,以眼神进行了又一番的较量。   而结果十分明显,贺严修再次占了上风。   圆了大师垂头丧气,贺严修虽然只是微微一笑,但从其表情中能看得到浓浓的得意。   唯独苏玉锦,看着两个人的模样,险些惊掉了下巴。   云凌寺乃是国寺,她素日里也时常听闻有关圆了大师之事,知晓他乃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方才在后山见时,也觉得其有大师风范。   但现在看来……   活脱脱便是一个老顽童?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不必惊讶,圆了大师自小便是如此性子,参透佛理与其性子并冲突。」似看到了苏玉锦的疑惑,贺严修解释道。   「自小如此?」苏玉锦戏谑道,「这话仿佛说的你见过一般。」   「虽不曾见过,却是时常听无了大师提及。」贺严修道,「无了大师是上一任云凌寺的主持,更是圆了大师的师父,我幼时曾在云凌寺住过一段时日,无了大师便时常与我提及圆了大师幼时上山初为小沙弥时的日常趣事。」   「原来如此。」苏玉锦点头,却又诧异,「倒是从前不曾听你提及在云凌寺住过之事,只听你提及幼时时常出入皇宫和陆家,跟着定国公学武之事。」   「不过这话说回来,你幼时为何要在云凌寺住一段时日呢?」   苏玉锦想了想,「莫不是因为幼时摔伤的缘故?」   贺严修幼时曾受过伤。   也是因为这次受伤,他的味觉丧失了多年,直到遇到她才被治好。   孩童受了重伤的话,大多数人会认为是冲撞了什么,到佛寺之中多呆一呆的话,能够化解命中的凶煞,平安成长。   「倒不是因为那件事情……」   贺严修话不曾说完,圆了大师凑了脑袋过来,「是因为他幼时跟着长辈一同到云凌寺上香,因为调皮的缘故,打翻了师父房中的香炉,烧毁了师父誊抄的几本经书。」   「师父为此将贺大人留到寺中,要他抄写完经书后才肯放他回去,所以他才在寺庙中住了好几个月。」   「不过之后很多年,师父也十分后悔将贺大人留在寺庙中如此长的时间。」   「是觉得抄写那么多经书对于一个孩童来说,惩罚过重?」苏玉锦问。   「那倒不是。」圆了大师摇了摇头,「是因为贺大人在寺庙住的这段时间,霍霍了整个寺庙,所到之处,用寸草不生形容也不为过。」   苏玉锦,「……」   合着还有这样的故事?   现如今看着稳重内敛的贺严修,幼时竟然是妥妥的熊孩子?   苏玉锦诧异的目光在贺严修的身上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转儿,似要得到求证一般。   贺严修只被看着满都是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瞥向圆了大师,「你竟是有时间在这里贫嘴,寺庙之事可预备妥当了?」 第468章 满身是血   先帝每年的冥寿皆是在云凌寺举办,今年也不例外。   此时距离时日不过就是不足三月时间,看着时间不短,但琐碎之事甚多,于时日上而言,并不宽裕。   「礼部已是派人过来着手开始准备,我已吩咐寺中上下全力配合礼部一干事宜,每年皆是如此,今年亦是一切照旧。」   圆了大师道,「不过今年有了太子殿下前来,想来还是有所不同,到时候大约会更热闹一些。」   「嗯。」   贺严修点头,「人是会多一些。」   说话间,有小沙弥过来,「师父,前头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香客想要租下咱们寺庙的禅房数月,大师兄不敢擅自做主,让我来请师父前去定夺。」   云凌寺是国寺,寺院极大,禅房众多,香客前来小住的情况也十分常见,这样的事皆是由寺僧打理,论理来说不必打扰圆了大师。   只是圆了的大徒弟素日负责寺中大小一切事务,做事十分稳妥,既然他难以定下之事,想来也不是小事。   圆了大师点头,「我这就去。」   「阿弥陀佛,失陪。」圆了大师继续端起了主持应有的稳重模样,冲贺严修和苏玉锦一一行礼告辞。   「大师慢走。」苏玉锦福了一福。   「圆了大师虽然老顽童了些,这认真起来还是十分令人放心的。」贺严修笑道。   「嗯?」苏玉锦歪了歪头,「可方才……」   还说圆了大师做事不让人放心,所以他才特地赶来了云凌寺的。   前后矛盾!   「自然是因为发觉他在偷听墙角,临时想的措辞而已。」贺严修略探了探头,往苏玉锦这儿凑了凑,「毕竟像我想你了这样的话,也不好当着外面的人说的。」   贺严修的声音原本便是磁性十足,此时说话时语气温柔,越发将「我想你了」这四个字说的悦耳动听。   尤其这样赤裸裸的情话,配上他那深邃不见底的双眸……   令人深陷其中。   哪怕苏玉锦自认自己素日面对贺严修时有一定的抵抗力,但此时竟也有难以自制之感。   「二爷……」   苏玉锦脸颊微红,一双眼睛盯着贺严修看。   目光炙热如火。   贺严修亦是心头一紧,喉咙滚顿了一下,「嗯?」   「二爷这两日气色可是差了许多,额头上竟是生了痘,这几日天气已是十分凉爽,二爷却还如此,可见二爷这两日劳累疲乏,肝火旺盛。」   说话间,苏玉锦已是捞起了贺严修的手腕,仔细搭了搭脉,接着眉头紧皱,「你这两日是不是也不曾好好吃饭睡觉?看来除了开上一剂龙肝泻胆汤以外,还需给你开上一副安神助眠的汤药才行。」   贺严修,「……」   都说福兮祸之所伏,那他现如今的状况,算不算得上蜜糖总与苦药相伴?   不过既然是苏玉锦特地给他开的汤药……   良药苦口利于病!   看贺严修一张脸在苦涩、严肃乃至强颜欢笑中变换不定,苏玉锦在一旁吃吃直笑。   ——   从云凌寺回去后的翌日,吕氏便先去拜访了贺夫人陆氏,说了昨日到寺中上香时圆了主持所说的话。   陆氏闻言点头,「圆了大师乃是得道高僧,既然他这般说的话,那还是计较一些为好。」   「正是如此。」吕氏点头,「事关若若一生,宁可信其有吧,只是要劳烦夫人与那蔡家传个话,也让蔡家早日为蔡公子做旁的打算,莫要耽误了蔡公子的婚事。」   「此事你交于我就是。」   陆氏满口答应,更是在当天下午便到蔡家登门拜访,话里话外的暗示了一番。   蔡夫人是聪明人,自然很快明白了陆氏的意思,连连点头,「贺夫人素日结识各位夫人,又是极为难得的热心肠,还请夫人往后帮我家小儿多多留心一二。」   「好说,好说。」陆氏笑眯了眼睛。   结亲嘛,有意向但最终不成的多了去了,可谓十分常见,最是忌讳结亲不成反成仇家之事。   蔡夫人看的明白,陆氏亦是因为蔡夫人做事妥当而心中欣慰。   总之,此事算是暂且尘埃落定。   苏云若为此彻底松了口气。   「我新给母亲做了一双鞋,母亲试试合不合脚?」   「锦姐姐,我新做了一个荷包,里面放了锦姐姐喜欢的桃花花瓣,锦姐姐快闻一闻香不香?」   「对了对了,这天儿渐冷,我新得了两块极好的皮毛,给母亲和锦姐姐做个暖袖,冬日里头戴着也暖和。」   「不过这东西可不白做,需得锦姐姐拿了一顿麻辣香锅来换,如何?」   眼看苏云若满脸都是俏皮的笑意,苏玉锦点着她的额头应下,「好,看在你这般辛苦的份儿上,两顿如何,再加一顿麻辣火锅。」   「当真?那自然是极好的!」苏云若欢喜雀跃,「既然锦姐姐这般大方,那我也不能小气,再给锦姐姐做上一方帕子去。」   说话间,苏云若便要进屋去寻空白的帕子和针线笸箩。   那满脸喜悦的目光,当真像极了春日里回归的鸟雀一般,活力十足。   跟前段时日的不苟言笑,可谓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吕氏见状微笑着连连点头,「看来当初听圆了大师的话当真没有错。」   苏玉锦亦是点头,「是呢。」   「方才答应了若若晚上吃麻辣香锅,我让艾草去准备东西,伯伯今晚上可能赶得回来?若是能,我便多准备一些。」   几日前,苏文宣说是有批货要看便出了门,当时大概说过归来的时日,便是今日。   「这会子还没派人回来传话,大约今天是回不来的。」吕氏微微蹙眉,「咱们不必等他,等他回来再说吧。」   苏绍元素日做事最是谨慎。   他预估计的时间大都大差不差,前后不差半日,若是在先前约定的时间回不来的话,也一定会派人回来送信儿传话。   可今日……   吕氏不免有些担忧。   但一想到此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抽不开身,乃至不方便派人回来也是有的,便觉得自己大约想的有些多。   苏玉锦并不曾多想,只点头应下,接着跟艾草一并去准备晚上吃麻辣香锅所需的食材。   待麻辣香锅摆上桌时,苏绍元身边的小厮鲁恒回来了。   满身是血。   今天接到通知,这两日大约随时要出差,最快可能是明天,如果作者真的必须要出差的话……可能无法保证每天双更,作者尽量每天抽空能写一章出来,如果实在写不了,会说明情况……总之,作者会尽力去写,但打工人真的太难了,如有意外,望各位见谅…… 第469章 仇家   奄奄一息。   且由于天色已晚,门房的看守并未察觉,直到听到外头有似乎是石头砸门的声音,以为是哪里的顽皮孩童在恶作剧,想要出门制止,这才发现。   门房惊愕无比,慌忙喊了人来帮忙将鲁恒抬进去,更是吩咐人急忙去向夫人和平安郡君报信儿。   吕氏,苏玉锦和苏云若亦是惊了一惊,慌忙来看。   此时的鲁恒已是被安置在外院的下人房中。   浑身的血衣还不曾换下,那般躺在床上,看着触目惊心。   鲁恒这般模样,那安民伯……   岂非遭遇了不测?   吕氏心头一紧,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亦是有些站立不稳。   苏玉锦急忙扶住,「伯娘先不要慌,此时情况还不明晰,未必就一定是伯伯那出了什么事情,也有可能是伯伯那有事绊住了脚,让鲁恒前来传话,鲁恒在路上遇到了劫财的抢匪才会如此。」   「伯娘不妨先到一旁去歇息,我先查看一下鲁恒的伤势,再仔细询问其中的状况。」苏玉锦又道,「若若,快陪着伯娘去院中透透气。」   苏玉锦声音沉稳,神情亦是镇定无比,让原本心中有些慌乱的苏云若沉下心来。   「我知道了锦姐姐,母亲先交给我来照顾。」苏云若冲苏玉锦点了点头,扶着吕氏往外走。   吕氏虽然心中慌乱无比,但此时也知晓自己担忧和慌乱也是无用,只顺从地被苏云若扶到了院子里头落座。   苏玉锦则是去查看鲁恒此时的状况。   搭脉,查看瞳孔,观察身上的伤势……   鲁恒似乎受到了极长时间的殴打,身上肋骨几乎全段,五脏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他身上的鲜血,皆是因为受到殴打时内脏受损呕吐出来的。   也正因为内外伤皆是十分严重,导致了鲁恒此时的昏迷不醒。   苏玉锦的眉头高高地拧了起来。   对方对鲁恒下如此狠手,足以显见对方的阴鸷歹毒。   而鲁恒受了这样重的伤,必定是难以挪动半分,但他出现在了苏家宅院的门口……   是有人故意要鲁恒送了回来!   苏玉锦咬了咬下唇,吩咐艾草,「吩咐人悄悄地去趟贺家,务必要亲见了二爷,将此事说与二爷,再请二爷来上一趟。」   对方到目前为止并未有什么要求,只将鲁恒送了回来,这其中用意如何苏玉锦猜不清楚,想让贺严修过来瞧上一瞧。   「是。」艾草低声应下,急忙吩咐人去做。   而苏玉锦则是快速地写了药方,吩咐人去抓药为鲁恒治伤,自己又回房拿了银针,力求早些能让鲁恒醒来。   贺严修得到消息后快速赶来。   在向苏玉锦再次确认了状况后,贺严修的眉头亦是高高拧起,「看眼前的情形,安民伯多半是落入了对方手中。」   「嗯。」苏玉锦点头,「只是眼下不知对方是怎样的人,意欲何为。」   「能下此狠手,且如此嚣张的,大约并非是那些为了谋求钱财的寻常强盗匪徒,最大的可能性是安民伯的仇家。」贺严修道。   「我也是这般想,所以方才询问了伯娘和若若,可二人皆说伯伯素日为人和善,乐善好施,并不曾听说结下什么仇家。」苏玉锦道,「可我觉得,这事事难料,许多时候面上和善,未必就一定是风平浪静。」   「伯伯长年做生意,苏家又备受皇恩,这背后不免会有人心生嫉恨,难保不做出些什么过激之举。」   「嗯。」贺严修点头,「只是你现如今是平安郡君,背后站的更是贺家和安国公,敢将人送到你家宅院门口耀武扬威的,对方想来背后势力不俗。」   整个京城之中,能达到如此能耐的……   大约没有几个。   贺严修眼睛微眯,目光如炬。   「想到是谁了?」苏玉锦亦是心头一沉。   「心中略有猜想,但还不敢下了决断,需得着人仔细调查一番。」贺严修的目光落在了还在昏迷不醒的鲁恒身上,「若是他能够醒来,兴许也能给些线索……」   贺严修的话说到一半,顿时住了口。   盯着鲁恒方才脱下来的,满都是血迹的衣服看了许久,贺严修从那衣裳上拈了一片树叶下来,仔细端详,「这好像是枫叶?」   「应该是。」苏玉锦道,「这枫叶有什么不妥吗?」   「这枫叶只有西面的京郊才有,估摸着应该是将鲁恒往回运送的时候沾上的。」贺严修若有所思,「对方若是有意要让苏家好看,为确保能够掌握这里的动态,他们应该不会离京城太远。」   「京郊临近官道,且道路四通八达,最是适合他们跑路,也最难让人掌握动向,想来应该是他们藏身之处。」   「伯伯说不定也在那里?」苏玉锦问了一句。   「嗯,极有可能。」贺严修道,「总之,我先派时丁他们到那边去悄悄查看一番,看看是否能够有所收获,你也在这里盯一盯鲁恒的状况。」   两边同时做准备,也能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好。」苏玉锦点头。   是夜,有马匹从京城飞奔而出,一路往西面而去。   京郊大部分是农田和庄户,也有成片的田庄。   对于寻常农户而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忙碌了一整日的农活,此时十分疲累,早已进入梦乡。   也因此,此时此刻,整个京郊几乎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除了一个看着十分偏僻且并不起眼的田庄宅院。   这处宅院看着有些年头,甚至略显破旧,但此时却是燃着烛火,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哎,你说,这些做坏事的人,为何夜晚的时候要点这般亮的烛火?」时丁摸了摸下巴,十分玩味地问了一句。   「大约是亏心事做的太多吧。」杜松亦是冷哼了一句,「所以有些惧怕黑夜,不得不将烛火点的亮堂一些。」   「说的不错。」时丁点头,「倒也免去了咱们到处找寻的麻烦。」   接着又侧了侧头,「老规矩?」   「没问题。」杜松道,「我选正面。」   「那我就选反面。」   今天只有一更哈,奔跑了大半日,在机场码字,在酒店码字,可算是写了一章…… 第470章 受人指使   说话间,时丁已是将一枚铜钱快速地抛到了空中。   铜钱缓缓地飞到最高处,而后急速下落,最终被时丁伸手,精准的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正面。   时丁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你赢了。」   「所以这次又是你。」杜松扬起了眉梢,「认命吧。」   「嘿,我就不信邪了……」时丁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两匹马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多久的功夫,夜色之中重新出现了两个身影。   正是时丁和杜松。   二人此时一身夜行衣,更是以黑巾覆面,只露出两只眼睛,一路小跑到了那灯火通明的墙根儿处。   绕着外墙走了一圈,通过听就近的脚步声大致判断了一下院中此时的人数和动向,两个人最终停在了一棵桐树下。   时丁跨出一条腿,左右手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腕,而杜松一脚踏在时丁腿上,另外一只脚踩上了时丁双臂搭建的临时平台。   走你!   时丁用力地将杜松往上托举,而杜松亦是用力地纵身往上一跃,整个人如弹起的皮球一般,嗖地一下跃上了那桐树的枝头。   紧接着,杜松蜻蜓点水一般,从桐树的几枝粗壮的树枝上一跃而过,最终落在了旁边的屋顶上。   猫着腰,弓着背,杜松在屋脊上慢慢移动,每透过一间房屋时,掀开上头的瓦片,去瞧地面的动静。   第一间房屋内,两个壮汉在里面喝酒划拳,大约是喝得十分尽兴,深秋的天气里,竟是脱了上身的衣裳,打着赤膊,看起来十分豪迈。   啧!   杜松将瓦片重新盖上,接着往前走,掀开第二个瓦片。   第二间房屋,三个壮汉在围在一起掷骰子赌钱,单纯的大小点,玩的十分单调,但饶是如此,似乎已经见了许多输赢,那个看起来红光满面的人跟前,堆得钱如同小山一般。   不过一个银子块也看不到,全都是铜钱,而且各个擦的锃光瓦亮的。   这些人怎的比他还穷?   杜松摇摇头,到了第三个房屋。   一个浓妆艳抹,似是像窑子里头姑娘般的模样,正勾着一个壮汉的脖子,笑得得意张狂,身上的衣裳,眼看就要从肩头褪去……   非礼勿视!   杜松慌慌张张地将瓦片给盖上。   这一排房屋满共也就三间,杜松见状,只得前往旁边的厢房。   这第四个房间里头,两个男子正凑在一起,脸对着脸,紧挨在一起,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的模样。   杜松见状,打起精神,竖起了耳朵去听,瞪圆了眼睛去看,结果看到两个人越挨越近,越挨越近,尤其是嘴巴……   杜松,「……」   这些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早知道这么辣眼睛,这次猜铜板就不该赢,该让那家伙来。   说不定某些人会兴奋无比!   但……   既然已经赢了,就得赢到底才行!   杜松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打着精神继续往前搜寻。   这个庄子看着废旧,却是不小,且截止目前为止,屋内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还有院子里头那些来回巡逻的人加起来,已是有了二十来个。   以这样的架势来看的话,安民伯极有可能在里面。   而且……   杜松站在屋顶,再次观察了一番后,最终不再逐个去找寻,而是快速地跑到了整个庄子里头,最靠里的房顶上头。   照例掀开屋顶的瓦片去瞧,杜松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头聚集着许多的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脸上带了刀疤,眼神凶恶的中年男子,将面前的酒碗端起来喝了个干净,接着将那酒碗狠狠地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粹。   「我看你这老货当真是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一通怒喝,刀疤脸一脚踩在了此时被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苏绍元的手上。   十指连心,尤其刀疤脸更是用脚狠狠地拧,痛的苏绍元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几乎背过气去。   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努力地将几乎冲破喉咙的哀嚎声咽了回去。   看着苏绍元成了这副模样仍旧不求饶,只是发出一阵闷哼声,刀疤脸干脆蹲了下来,捡起了方才碎碗的其中一片,抵到了苏绍元的脸上。   离眼睛,不过咫尺。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安民伯竟然也是如此?」刀疤脸笑得十分阴险,「为了这区区几样生意,竟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不但不要自己的命,连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小厮成了那副模样也是不管不顾,当真是冷血的很。」   「不过也是无妨,老子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你家中有个半老徐娘的媳妇儿,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对了对了,听说还有个侄女,是什么郡君,也是生的貌美无比。」   「你说,要是她们三个都落在老子手中的话,将会如何?老子可是实话告诉你,老子这帮弟兄加起来可有三四十个呢,保准让她们三个……」   刀疤脸笑得阴险且满脸色相,房顶的杜松却是眉头高高拧在了一起。   一个跺脚,杜松直接破了屋顶而入,稳稳地落在刀疤脸的面前,手中的弯刀高高扬起,接着落在刀疤脸的脖子上,快速地一个回旋。   刀疤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杜松,而后却是连一句话都不曾说出,便如麻袋一般,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屋中的其他人看到自家老大已经命丧黄泉,惊得一时之间竟是手足无措。   片刻后才有人回过神来,但看着眼前一袭黑衣,身手极佳的杜松时,反应不一。   或失声叫喊,或跪地求饶,或拿了手边的刀剑拼命,亦是人此时想着破门而逃……   但无论是有哪种行为的,皆是被杜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个干干净净。   唯独一个年岁不大,看起来有些瘦小的人在杜松手中的弯刀几乎抵达他的脖颈时,急忙道,「好汉饶命,此事我们也是受人指使所为!」   「受人指使?」杜松的弯刀在距离那人脖颈一寸处停下,「那你且说说看,是何人指使你们?」   「指使我们的乃是……」   呼,十点半才到酒店,以为今天赶不上了…… 第471章 捡回一条性命   「是,是……」   不知道是对方过于害怕杜松还是过于害怕背后指使他的人,话说到一半时,竟是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杜松拧眉,「既是说不出来,那便不必说了。」   这样吞吞吐吐说出来的话,大都不真实且不可信。   算时辰的话,若是此时带着安民伯走人,估摸着还能赶得上晨起桐油胡同里卖豆腐脑的小贩出摊。   杜松不想浪费时间,微眯了眼睛,手中的刀更是向眼前那人的脖颈处划去。   「是,是范家!」   那人从杜松的眼中嗅到了浓浓的杀气,几乎是吼叫着说着这么一句话来。   范家?   杜松将挨到那人脖子处的弯刀收了回来。   因为刀实在是太快,已是将那人脖子上的皮肉划伤,殷红的血缓缓流了出来。   感觉到脖子上有些温热,那人惊的脸色发白,急忙伸手去捂。   「放心吧,一点点而已,死不了的,更伤不得你性命。」杜松饶有兴趣地蹲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人,「是哪个范家?」   「京城中做布匹生意的范家。」那人吞了一口口水,急忙道,「吩咐我们做事的是范家三爷,范荣轩。」   做布匹生意的范家,杜松有所耳闻。   而对于范荣轩,杜松更是知晓。   他虽是庶子,却因为做事果敢老练,更是许多时候肯下狠手腕,生意场上无所不用其极而被范家十分看重,对其十分重视。   但从前因为平安郡君和冯家所开的织布作坊抢了范家的许多生意,范荣轩几次针对皆是无果,甚至因此被京城商会问责,导致冯家对其十分不满。   之前有很长一段时日,都传出来范荣轩已是范家弃子的消息。   这个时候的范荣轩,应该是过得并不如意,且大部分地时间和精力都应该放在与两个嫡兄长争夺范家掌家大权之事上。   怎的会来对付安民伯?   「范荣轩为何要为难苏家?」杜松问。   「此事小的不知。」那人回答。   不知?   杜松诧异地看向他。   那人大约是害怕一个回答让杜松不如意,便有当场毙命的危险,头磕得如捣蒜一般,「大侠饶命,我当真是不知道,我对天发誓!」   「那他是不是知道?」杜松拿刀指了指最初被自己干掉的那个刀疤男。   自己会不会下手有点快了?   「我估摸着,我们老大也不知道。」那人回答,「我们原本不过就是临原县(杜撰)那边的一些混混,做些截路索要钱财的事儿,偶尔也去绑架些富商,讨要一些银子来花。」   「官服若是管的严些,我们便到处流窜,化整为零,若是不管的话,我们便占山为王,到处抢夺,总之呢就是居无定所的。」   「前段时日,老大突然就要带我们出门,说是有桩大买卖要做,若是这笔买卖能够做成的话,往后便能过上吃香的喝辣的安稳日子。」   「我们素日里不缺吃喝,可日子却是过得提心吊胆,现如今突然听老大说有安稳日子来过,心中自然高兴,便跟着老大来了京城,在此处落脚,又在几日前按着画像,劫持了这姓苏的……」   杜松扬起了眉梢,「可我方才听到那刀疤脸说苏老爷为了生意怎样怎样,你家老大当真不知道是要做些什么?」   「当真不知!」那人又是一通的小鸡啄米,「只是那范三爷说这苏老爷挡了他的财路,要好好教训教训,所以让我们将苏老爷捉住之后明日送到他所说之处。」   「只是我家老大觉得既然这范三爷出手十分阔绰,这苏老爷必定十分重要,且既然是做生意的,这掌管的赚钱营生必定不少,便想让苏老爷分上一些出来给了我们,往后我们也能有个长期来钱的门路。」   杜松,「……」   想的还挺长远。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刀疤脸是聪明还是笨。   说他笨吧,他知道寻个长期赚钱的营生,往后能够衣食无忧。   说他聪明吧,他竟然想分走别人的生意……   生意不是银钱,不是将印鉴给了你便能拿走之物。   且既然范家为了苏老爷既是不惜下这样的血本,又怎么容得你偷偷分走一杯羹?   到了最后,只怕是有命拿这个钱,没命花呢。   不过既然这范荣轩说明日要将苏老爷送到他指定之处……   杜松想了想,问,「可知道明日要将苏老爷送往何处?」   「知道。」那人忙不迭点头。   「对方可认得你?」   「认得。」那人道,「我跟在老大身边,那边的人见过我。」   「好。」杜松将道放回刀鞘,「你且听好了,我给你一次机会,若是能乖乖听我的话,照我的吩咐做事,我便能留的你的性命,若是你不肯听,或者要耍什么花招的话……」   「我一定听大侠的话!」那人忙不迭地应答,「我一定不耍花招,大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若是让我打狗,我绝对不撵鸡!我若是有半句食言,我便将姓倒过来写!」   说起姓氏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杜松问。   「小的王七。」   杜松,「……」   当看到杜松再次露出了怀疑的目光,王七又是一通的响头,「我王七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句虚话,若是敢不听大侠的吩咐,天打五雷轰!一辈子吃不上饭,睡觉被尿憋死!」   话音落地,外头忽的传来了「哐当」的声响。   惊得王七猛地缩了缩脖子。   该不会是外头那些弟兄们听到动静要杀过来了?   怎么办,会不会刚刚捡了一条小命,很快就要没命了?   就在王七胡思乱想之时,门被打开,时丁拎着长剑走进门,环视了一圈后,寻了一块巾子来擦长剑上的血迹。   「你今日速度有些慢。」杜松埋怨了一句。   「还好,这段时日技艺有些生疏,往后多练练就好了。」时丁长剑入鞘,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王七看着满身都是杀气的时丁,接着探了探头,透过半开的门去看外头。   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流了满地。   再看看屋子里面的状况,回想刚刚被破顶而入的情景……   当真是捡了一条性命!   ——   带着安民伯往回走时,是王七赶的车。   别人休息,而我在码字……出差真的好麻烦 第472章 引蛇出洞   一路回到京城,到了苏玉锦的宅院。   因为杜松和时丁早早送了信儿回来的缘故,此时宅院灯火通明,苏玉锦,贺严修,吕氏,苏文宣和苏云若皆是在等候。   在亲眼看到苏绍元归来时,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而在看到苏绍元已是满身的伤时,又皆是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中。   吕氏泪眼婆娑,苏云若亦是红着眼睛,苏文宣虽然最为镇定,但从其颤抖的手中也能瞧得出来他此时的心情。   苏玉锦亦是心中复杂,但她还勉强有着身为一个大夫应有的沉着,仔细查看苏绍元此时的状况。   待查看完毕后,苏玉锦松了口气。   苏绍元看着浑身皆是伤,但大都只是皮外伤,并不曾伤到什么筋骨,唯有左臂和左手曾经因为被人踩踏的缘故,软骨挫伤,小手臂处有些骨裂。   同时因为被抓之后滴水未进,加上受了这样大的惊吓,此时的苏绍元十分虚弱。   苏玉锦配置了消毒外伤的药水,外敷的药粉,以及治伤和调理身体的汤药,最后将苏绍元受伤的手臂以夹板来固定。   「整体并无什么大碍,但这胳膊需得好好休息,需得两三个月才好。」苏玉锦道,「这两日我交代厨房多做一些清淡且有营养的饭食来,忌口之处也都一并给厨房交代清楚。」   「辛苦玉锦了。」依靠在床头软枕上的苏绍元,此时声音沙哑,整个人亦是显得十分疲惫。   「伯伯莫要说如此生分的话。」苏玉锦站起了身,「我先去吩咐人熬煮汤药,做些饭食。」   「去吧。」吕氏抹了一把眼泪,让苏云若去帮忙,自己则是坐在了床头边的凳子上,抓住了苏绍元的右手,「当真是吓死人了。」   「哪里就吓死人了。」苏绍元勉强挤了一丝笑容出来,伸手更是将吕氏挂在面庞上的泪水给抹去,「这么大年岁的人了,竟是还哭鼻子,让玉锦和若若都看到了,羞不羞?」   话说的俏皮,惹的原本心情沉重的吕氏唇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这才是嘛,我既是平安归来,你该高兴才是。」苏绍元道,「这不是都好好的嘛,没什么凶险。」   再说了,再凶险,还能凶险过十几年前?   这话在舌尖几乎脱口而出,但苏绍元还是咽了口唾沫,将这些话尽数都咽了下去。   但吕氏仍旧是想到了这一层,看着苏绍元叹气,「我这不是害怕嘛,害怕就跟……」   「无事的,此次是范家之举,大约不是越王的举动。」苏绍元打算了她的话,更是冲一旁的苏文宣使了个眼色。   苏文宣会意,吩咐屋中的丫鬟们,「你们先出去吧,有事在叫你们进来伺候。」   待人皆是散去后,苏文宣将房门关上,从里面下了门栓,更是守在了门口处。   苏绍元见状,才轻吐了一口气,接着道,「越王并不知晓我们的身份,且此次被那群贼人盯上,对方也不曾要置我于死地,更多的是想为了钱财。」   「且越王倘若当真是想除掉我的话,大约也并不会派出这样的乌合之众来,总之,此次不过是一场意外,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反倒是此次我能幸免于难,皆是因为严修的缘故,我现在成了这副模样,不便时常走动,文宣你这里需得表示一二,以示感谢。」   「父亲放心,我知道如何来做。」苏文宣点头,心里更是盘算着这个谢该如何来谢。   登门拜访,礼品相赠等皆是必须,不过难免有些落于俗套。   先前贺严修寻他谈过要做商船海运的生意,当时他们两个也谈好了各自的利润分成。   贺严修的目的和此时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多赚一些银钱。   既然如此,那他就投其所好,多给贺严修赚些银子回来!   努力地将这些生意尽数做好以外,也多给贺严修一些分成……   这边,贺严修和苏玉锦一并去了厢房。   吩咐苏云若去厨房盯上一盯,苏玉锦在这里看守着熬煮的汤药。   贺严修在一旁拿着蒲扇扇风,好让炭炉中的火燃到想要的旺盛程度。   「你是说,打算派人去看一看范家那边?」听贺严修说完杜松和时丁二人的打算之后,苏玉锦眉梢微挑,「怎么个看法?」   「自然是引蛇出洞了。」   贺严修摇着手中的蒲扇,话亦是说的慢条斯理,「范家生意虽做的还算可以,可在京城中并不不算十分出众,虽然苏家的生意和范家有所出入,范家也没有胆量去动苏家。」   「尤其现如今伯父是安民伯,你又是平安郡君,背后关系千条万缕,这范荣轩既然生出这样的心思,可见其背后大约是有人撺掇指使。」   「先看看范家这个人偶后面,究竟是怎样的人在操纵了。」   「嗯。」苏玉锦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引蛇出洞的话……」   「只让杜松和时丁带着那个王七一并前去和范家接头,范家当真会上当?」   「这个你尽管放心便是。」贺严修笑道,「他们两个有他们两个的办法。」   他们两个的办法?   苏玉锦不由地歪了歪头。   杜松做事一向颇为沉稳,到是十分可靠,反倒是时丁那边……   苏玉锦总觉得他虽然身手不错,但这脑回路好像跟平常人不大一样。   他们两个的主意,该不会是假扮安民伯,去糊弄范家吧。   ……   「阿嚏!」   在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之后,时丁揉了揉鼻子。   杜松满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刚给你画好的血,又被你给揉乱了,若是显得十分不真实的话,如何骗得过那范家?」   「反正那范家也未必见过安民伯,且伤成这幅模样,面容不真切也是寻常事。」时丁嘀嘀咕咕,「再说了,像我这个年岁,去假扮安民伯实在也是不妥,会让旁人觉得安民伯是一个不务正业小白脸的!」   盲目自信的人果然永远都是快乐的。   杜松嘴角几乎撇到了耳朵根,但也还是耐着性子将剩下的那些动物鲜血,尽数都泼到时丁的衣裳上。 第473章 连累   为显逼真,更是拖着时丁在地上摩擦,好让衣裳上有一定的破损。   待一切准备就绪,马车出发。   赶车的仍旧是王七,杜松坐在他旁边。   出了京城后一路往西,接着又往北走。   待一直走到与其他府县的交界时,远远地便看到有人在等候。   为首的是一个清瘦且上了年岁,像是管家模样的人,名叫周通,看到王七赶着的马车时,拦了下来。   「周管事。」王七点头哈腰,「我家老大吩咐我们将货送了过来,您验验?」   周通掀了马车的帘子,看到里头躺着的此时易容成苏绍元模样的时丁时,眉头紧蹙,「此人当真是苏绍元?」   「当然!」王七把胸膛拍的「哐当哐当」响,「我们动手前就打听了许多次,仔细确认过,绝对不会错的!」   「可看着这年岁……」周通顿了顿。   就说他无论如何怎么易容,都还是年轻俊朗小伙子一个,无论如何都还是变成不了已经年过四十的安民伯的!   「好像略大了一些。」周通道,「跟先前画像上来比,显得有些老了。」   时丁,「……」   你才显老!   你全家都显老!   「被我们关了两日,面容憔悴也是有的。」杜松接了一句。   「就是说。」王七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接着瞥了周通一眼,「他就是苏绍元,可这会子周管事却说不是,难不成是周管事想趁机赖账,剩下的钱不想给了?」   见周通沉默不语,王七越发气愤,手中握着马鞭气呼呼地往车上一坐,「得,周管事既然不信的话,那我们也没得话可说,先告辞。」   说着话,王七便要将手中的鞭子往马匹身上甩。   「王七兄弟。」跟着周通的小厮眼疾手快地将王七手中的鞭子夺了下来,「这好好的,走什么呢,先将人带了进去,后面的钱你也得拿了回去,才好给你家老大交差是不?」   其他小厮拉着马匹的缰绳便要往庄子的方向走。   王七冷哼一声,这才跟上。   周通坐着旁边的马车,看着王七问话,「刀疤脸儿怎么没来,派你来送货?」   「前两日吃醉了酒,我家老大摔了一跤,腿给摔断了,这会子在床上躺着不能动,交代我们两个来送。」杜松答话,亦是笑得十分狗腿。   周通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帘子。   杜松亦是垂了垂眼眸。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抵达庄子后,径直赶车进入。   庄子极大,人数也是极多,单单就是大门门口,便有十来个人。   马车缓缓往里走,杜松一边记着行进的路线,一边数着一路上看到的房屋数量,所看到的人的数量,更是竖着耳朵仔细地听,透过屋内的响动来判断大约共有多少个人。   「东张西望的,连庄子都没见过不成?」一个小厮瞥了杜松一眼。   「乡下来的,没见过这般好的庄子。」杜松嘿嘿笑道。   「土包子!」小厮嘟囔了一句,又看杜松身上的衣裳显得十分破旧,越发瞧不上。   杜松脸上笑意不减,坐在马车前头时垂下的两条腿,晃动的更加厉害。   脚尖在触碰到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时,杜松脚尖发力,那小石子「嗖」地一声便飞了出去,直奔那小厮的膝盖。   「嘭!」   小厮吃痛,紧接着「噗通」跪在了地上。   膝盖砸在地上,有骨头细碎的「咔嚓」声。   杀猪一般的嚎叫,响彻整个庄子的上空。   「出了何事!」听到动静的人纷纷张望,甚至前来围观。   杜松看着赶来的那些人的状况以及周围的动静,盘算着在场之人的数量和身手状况,心中大致有了个底儿。   而那些人在看到小厮不过是摔了一跤后,皆是满脸不悦。   周通更是十分不悦,「这般平台的路竟是还能摔上一跤,当真废物,伤成这样只怕也是不能再用了,去账房领些银两,将其送回老家吧!」   身旁的小厮立刻打了个哆嗦,「是。」   这场骚动之后,马车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到深处的一处院落时,马车挺稳,周通从马车上下来,「到这里便好。」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王七道。   「好说。」周通卷了卷袖子,吩咐身边的小厮,「带着这两个兄弟去吃上一顿好的,再让账房把银子给了他们,送他们回去。」   重音,在最后的回去二字上。   小厮顿时会意,「二位请跟我来吧。」   杜松和王七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跟着那小厮往一旁走。   小厮领着二人沿着来的路往回走,待走到第三个院落处时,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落空空荡荡,里面的房屋门上皆是挂着锁,且地上铺着的青砖缝隙中长出了许多杂草,显然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打理了。   这样的地方,怎么都感觉跟吃好的的搭不上边儿。   尤其是看到领着他们过来的那小厮脸上的笑逐渐变得阴险,越来越多的人涌进这院子里头,院门重新关上,发出「哐当」一声……   杜松的眉头皱到了一起。   这边,周通吩咐人将此时「昏迷不醒」的「苏绍元」抬进了院中的屋内。   范荣轩放下抿了一口的茶水,看着脚下的「苏绍元」,略有不悦,「怎的伤成这幅模样?」   「说是关了两日,这苏绍元不听话,便下了些狠手。」周通回答,「都是些地痞无赖,下手没轻重的,不过小的方才大略看过,没伤到筋骨,皮外伤罢了。」   「三爷,恕小的多嘴,若是三爷想要这苏绍元,吩咐小的们去做事就是,何必要让这些酒囊饭袋来做事?」   「这些人说到底不过就是些乌合之众罢了,若是走漏了风声出去,连累的可是三爷你呢。」   「要的就是这些靠不住的人。」范荣轩嘴角微扬,「若是他们败露,也是他们贪财,与我范家无关,到时候他们将这水给搅混,咱们也就越安全,毕竟任是谁也想不到咱们会费这么大的周折去用这些靠不住的人来做事。」   「三爷说的对。」周通连连称叹,「不过这苏绍元的生意是与咱们范家有冲突,可他到底是安民伯,三爷这般……」   哭唧唧,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要去洗澡……海南的天气热到挥汗如雨 第474章 边关   这般行事,只怕会惹来祸端吧。   「怕什么?」范荣轩不以为然,「欲想成大事,必得置之死地而后生,区区安民伯又算的了什么,咱们背后人的实力,连太子殿下都要畏惧几分。」   「此次事情只要咱们做的够好,得了主子的赏识,我便能够彻底站稳脚跟,将所有应得的东西全都要回来!」   尤其是范家家主之位!   他辛苦钻营,处心积虑地谋划了那么多年,身为一个庶子更是忍受着寻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苦楚和磨难,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如今,有了现在的一切。   就因为他因为冯家和苏家生意之事上判断失误,范家便要将他像一条狗一般的踢开?   凭什么!   他要让范家那些老东西们仔细瞧一瞧,他的那两个哥哥,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是从正室夫人肚子里头爬出来而已,实际都是酒囊饭袋。   根本比不过他!   他才是最有资格做范家家主之人!   范荣轩念其种种,情绪复杂,气血上涌,一张脸因此而变得有些扭曲。   周通见状,脖子忍不住缩了一缩,「是,三爷所言极是,那这苏绍元……」   「该如何处置?」   范荣轩被周通打断了情绪,深吸一口气后心情才略平复了些许,「先将这苏绍元关押到地窖之中,待其醒来之后,我再与他好好聊上一聊。」   「是。」周通应下,喊了两个小厮过来,要将「苏绍元」拖走。   「将这个东西喂他吃下。」范荣轩将一个瓷瓶递给了周通。   瓷瓶的釉色是黑色,夹杂着丝丝的暗红,在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   「三爷,这是……」   「能让人乖乖听话的好东西。」范荣轩的嘴角泛起一抹奸佞邪笑,「一次一颗,一日两次,不出半个月,这苏绍元便能对我言听计从。」   到了那个时候,苏家所有的产业皆是可以任他调配,这么一大笔钱也能为主子置办更多对象,主子必定会十分高兴。   只要主子高兴,必定也会更倚重他,扶持他。   范家必定也会以他为尊!   他也必定能够改写整个范家的局面!   「是。」周通伸手接了瓷瓶过来。   小心翼翼的。   而听着主仆二人谈话的「苏绍元」此时微微动了动袖中的手指,嘴角更是勾起了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   主子……   有点意思。   ——   重伤昏迷的鲁恒在几日后已经转危为安,恢复了意识,正常修养。   而苏绍元的伤,在众人的照顾下,恢复的极佳。   苏文宣见状安心去礼部忙碌云凌寺之事,吕氏,苏玉锦和苏云若照顾在侧,贺严修时常前来探望。   「时丁和杜松还不曾回来?」苏玉锦问,「事情可还顺利?」   「晨起有飞鸽传书,说是一切都好,且好像听到了一些幕后之人之事,打算再多呆几日看一看状况,看是否能够连根拔起。」   贺严修道,「杜松做事稳妥,可以放心。」   好像没有提及时丁?   苏玉锦歪了歪头,却也没有多想。   毕竟这两个人论身手和机敏程度而言,皆是一等一的暗卫,完全不需要让人担忧。   「嗯。」苏玉锦点头,见贺严修眉头微蹙,伸手去揉了揉,「口中说的是放心,可你眉头却皱得这样高?难不成心口不一?」   「倒也不是。」贺严修顺势将苏玉锦的手握在手心中摩挲了一会儿,「晨起上早朝时,听到皇上提及边关之事,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边关?」苏玉锦也十分诧异,「本朝国富民强,与邻国也一向关系和睦,边关更是素日太平,友好通商贸易,听说自本朝以来,边关并未有过任何战事。」   「正是因为边关一向太平无事,所以皇上今日突然问及众人对边防之事的见解时,才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贺严修神色凝重,「且我听闻西陲之地的西缙云国皇子之间相争十分厉害,原本的西缙云的太子被二皇子压制的十分厉害,而二皇子主张以武治国,且野心勃勃,相邻的其他国家皆是担忧西缙云的二皇子若是继位后会发动战争。」   「所以这段时日边陲的其他小国已是派了朝中重臣或是皇子入朝,名义上为先帝过冥寿送贺礼,实际上是来寻求庇护。」   「本朝疆土宽广,人口众多,堪称国富民强,对边陲小国素来也是照顾颇多,倘若西缙云国入侵其他小国,我朝大概率也会出手调停,到时候一场战争可谓难以避免。」   「西缙云国国力有限,我朝兵力强厚,若是一战必定会胜,但也必定会有伤亡,且边陲贸易繁荣,百姓原本安居乐业,战火若起,生灵涂炭……」   贺严修越说,这脸色是越发阴沉。   苏玉锦闻言,亦是叹息了一声。   战争这种事情,的确是所有人最不愿意看到的。   只是……   「虽说万事讲究未雨绸缪,但还有一句话叫做尽人事听天命,现如今只需将所有的事情早早筹谋打算即可,不必如此哭丧着一张脸。」   「毕竟此事还不曾成为定数,也不一定会发生,此时过于忧愁反而是无用的焦虑,倒是不如想一想迫在眉睫的事情?」   看苏玉锦歪着脑袋看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似一潭看不到底的湖水一般,让贺严修原本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   但一想到苏玉锦说迫在眉睫,又忍不住提上了一口气,「那你说说看,迫在眉睫的事情是什么?」   「你的病啊。」苏玉锦道。   「病?」贺严修诧异,「我几时身体不舒服了?」   「就现在。」苏玉锦顿了顿,「若是仔细论起来,大约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半个时辰?   贺严修越发诧异,「这身体不舒服,还有时辰之说?可有什么症状?」   「自然是有时辰之说的。」苏玉锦笑着点头,「届时你会觉得心慌且六神无主,若是严重之时,会觉得头晕乏力,更有甚者,会觉得腹中似有抽动之感,偶有怪异之声传出……」   怪异之声?   就在贺严修眉头紧锁之时,突然传来了一阵颇为响亮的声音。   回来第一天,恢复码字中,感觉思维有些停滞,不太顺畅,希望这两天能够尽快恢复正常的写作状态~ 第475章 心思   是从腹中发出来的,十分响亮的「咕噜」声。   而且是从贺严修那发出的。   如此声音响亮,贺严修有些不好意思。   「看来二爷的症状比我想象中来的要快一些。」苏玉锦抿嘴直笑,「此症名为饥饿命,一日三犯,需以美味佳肴为药,甜品水果为药引才行。」   贺严修被苏玉锦的话逗的笑出声来,「那不知苏大夫今日要以怎样的美味佳肴入药?」   「让我想上一想……」   苏玉锦顿了顿,道,「近几日天气渐冷,今日更是天气阴寒,且风大干燥,不如中午便以鸭子为锅底,配上酸萝卜大火猛煮,小火慢炖,配以鱼丸、鸭血、白菜、土豆、腐竹等熬煮上一锅热气腾腾的汤药吧。」   「此药趁热服用最佳,若是再以生姜、酱油、蒜末、香菜、小米椒等为药引,更能增添药效。」   贺严修早已饥肠辘辘,此时听到苏玉锦这般说,越发觉得腹中空空,连口水都忍不住咽了又咽,「苏大夫乃世间良医,此方必定药到病除,在下十分期待。」   说罢,更是端端正正作了一揖。   那板正的模样,让苏玉锦忍俊不禁,只喊了艾草和厨娘过来开始准备中午的酸萝卜老鸭汤煲。   汤煲酸味十足,颇为开胃,各种配菜更是吃着鲜美可口,令人大快朵颐。   饶是平日里谨记苏玉锦的叮嘱,尽量控制食欲的贺严修,这顿饭仍旧是吃的有些多,以至于从苏家宅院离开上马车的时候,不得不挺直了腰杆。   甚至到了傍晚从户部出来时,贺严修仍旧觉得自己这肚子里头的吃食仍旧没有完全消化。   贺严修揉着有些鼓胀的肚子,满腹心思。   「二爷是要回家还是去平安郡君那……」兴安一句话没有说完,见贺严修的模样时,顿时恍然大悟。   二爷这模样,说明身子不舒服。   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只有一个去处了。   「去苏家宅院。」兴安吩咐车夫。   声音响亮,且满脸的洋洋得意地看着贺严修。   他这次绝对猜中了二爷的心思!   二爷快夸一夸!   但此时贺严修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欣喜,反而是一脸凝重地想了一会儿才道,「先去医馆。」   「嗯……开服消食的汤药或者丸药来吃。」   「去医馆?」兴安抓了抓耳朵,「虽说能在京城开医馆的大夫医术都会十分精湛,可小的还是觉得,二爷若是胃里不舒服的话,还是去寻平安郡君来看诊比较好吧。」   贺严修没好气地撇了兴安一眼。   他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但是若是要去寻了苏玉锦来看诊的话,除了给他开上一些消食的汤药以外,必定会让他空一空肚子,那他的晚饭肯定就泡汤了。   晌午时苏玉锦说晚上要做薄饼卷菜来吃的。   薄如纸张一般,没有丝毫油星的面饼,满都是面粉的清香滋味,卷上辣味十足的辣椒炒鸡蛋,脆爽十足的土豆丝,清爽可口的绿豆芽,酱香味十足的肉丝……   咬上一口,面饼筋道可口,各种菜肴滋味丰富且浓郁,整张嘴可谓囊括了各种菜式的滋味,美味无比,更是让人念念不忘。   可这样美味的晚饭随时可能与他擦肩而过……   不可以的!   所以他现在要偷偷地去解决掉此时肠胃不消化的问题。   「去医馆。」贺严修重复道。   见贺严修如此说,兴安便也不再反驳,只掀了帘子,待贺严修上车坐好之后,便让车夫赶车去寻最近的医馆。   消食的丸药是十分寻常可见的药,医馆也都时常备着现成的,见贺严修如此,便给了他一枚丸药,让他此时就着温水服用。   贺严修依言吞下了一枚丸药,思量片刻后,又要了几枚。   一枚在上了马车后又吞了下去,期盼着晚饭前可以饿得更加厉害,剩下的则是预备着下次用。   等这些都预备好后,贺严修接着往苏家宅院走。   待到了门口时,另外一辆马车同样稳稳停下。   贺严修掀开帘子下马车时,秦霈佑也同样掀开帘子往下走。   四目相对,秦霈佑轻咳了一声,「表哥也来这里?」   「是了是了,这里是苏家宅院,是平安郡君在京城之内的府邸,表哥来这里实属正常,大约表哥觉得我来这里有些不大正常?」   「我来这里呢,主要是为了看望安民伯,安民伯为江山社稷出力颇多,此次骤然出了意外,我身为太子,理应前来看望的。」   贺严修听着秦霈佑这般说,眼睛瞪大了一圈,更是直勾勾地盯着秦霈佑看。   被这般眼神盯着,秦霈佑越发觉得有些不自在,「我说的,有什么不妥吗?」   可他说的都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   「没什么不妥。」贺严修摸了摸鼻子,「只是我方才一句话都没有说,太子殿下却先说了一大堆的话,觉得有些怪怪的。」   咳!   自己当真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霈佑越发尴尬,「哪里奇怪了,不过就是想给表哥解释清楚罢了,并没有别的什么用意。」   「我看咱们还是不要在门口说话了,先进去吧,先进去。」   秦霈佑笑得讪讪,也不敢去瞧贺严修那审视的目光,只赶紧背着手进了大门。   贺严修在后头跟上。   两个人先是一并去看望了此时病情恢复颇佳,能够倚坐在床头的苏绍元。   「承蒙太子殿下记挂,下官病情已是好上许多。」苏绍元对于秦霈佑的记挂满脸感激,连声道谢,「烦劳太子殿下特地跑上一趟。」   「安民伯客气。」秦霈佑道,「于公,安民伯虽无实际官职,却做了许多为百姓谋福之事,苏大人亦是在礼部认真做事,兢兢业业,我既是身为太子,此时又执掌礼部和户部的琐事,深知百官艰辛,更知安民伯的勤勉。」   「于私,安民伯是平安郡君的堂伯,苏大人的父亲,我是晚辈,理应前来看望苏伯伯。」   这一句话,便是将安民伯称呼成了苏伯伯。   苏绍元越发受宠若惊,「多谢太子殿下。」   两个人说了一会子的话后,眼看苏绍元有些疲态,秦霈佑便起身告辞,与贺严修一并到了花园小坐。   第476章 说不出口   苏玉锦和苏云若送了茶水过来。   秦霈佑见苏云若过来,顿时眼前一亮,但还是尽量不动声色地将茶水接了过来,「多谢苏小姐。」   「太子殿下客气。」苏云若抿嘴笑了笑,跟着苏玉锦一并落座,「方才听说太子殿下造访,我便赶紧跟着锦姐姐过来了,好见一见太子殿下。」   苏云若特地赶过来见他?   秦霈佑只觉得心头一紧,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在了地上。   在略稳了稳心绪后才紧着嗓子张口,「苏小姐急着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说完这句话后,秦霈佑顿时有些后悔。   这个问题问出口,若是苏云若的回答是想见他怎么办?   而且,苏云若性子豪爽,心中的情感也必定不会藏着掖着,是会坦然大方地直说的。   说不定会说喜欢他等类的话。   虽然他的确对苏云若好感十足,可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做好被表白的心理准备,且这样的事情终究还是要男子来说比较好。   「的确是有事情的。」苏云若点头,「不过不大方便当众来说,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   秦霈佑越发觉得喉头发紧,「好。」   「多谢太子殿下。」苏云若看了看不远处的小亭子,「劳烦太子殿下随臣女来。」   秦霈佑站起身,心情无比紧张地跟着苏云若到了一旁处,待其站定后,小声问询,「不知苏小姐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说来惭愧,臣女地位卑微,原不该有此僭越之想法,只是臣女实在有些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苏云若话说的越多,秦霈佑袖中的拳头握得越紧,心中也越发紧张。   「臣女斗胆,今日想请问一下太子殿下……」   「苏小姐。」秦霈佑打断了苏云若的话,「苏小姐的心思我都明白,不瞒苏小姐,其实我也……」   后面的话,秦霈佑有些说不出口。   但他此时双唇微抿,一双眼睛中的柔情满得几乎都要溢了出来,更是直勾勾地看向苏云若。   眼前的苏云若,俏丽,美艳不可方物,朝气十足,惹人喜爱。   秦霈佑不自觉地抬起手,想将苏云若的手握住。   而此时的苏云若却是十分欣喜,「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您对马匹饲养之事也十分感兴趣?」   秦霈佑,「……」   「什么马匹饲养?」秦霈佑十分诧异地看着苏云若。   苏云若亦是面露讶异。   方才秦霈佑还口口声声说他明白她的心思,还以为他是知道了什么,结果对此事根本毫不知情?   那他知道的事是什么?   不过此时并不是要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苏云若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解释道,「我朝面积宽广,耕田更是广袤,所以寻常人家大多只会饲养耕牛,就连朝廷也对官牛之事十分重视。」   「此举虽然能够确保农耕之事,但耕牛的作用有限,尤其不擅长长途跋涉的运送货物,能够担当此责的还得是马匹,可我朝的马匹自己能够饲养的数量不多,大多皆是从西域引进购买。」   「边关一直太平无事倒也还好,但若是一旦有风吹草动的话,马匹货源不能确保不说,只怕连马匹的输送安全都不能完全确保。」   「所以我想着,还是要筹备上几个大一些的马场,每年能够稳定地供应马匹,若是太平盛世,便可民用或者官用,倘若当真有异动的话,便可朝廷征用,一举两得。」   秦霈佑闻言,连连点头,「有些道理。」   尤其此时的西缙云国十分不太平,倘若待那边出了内乱,或是要攻打其他国家的话,战马需求量自然不会少。   这种素日以赚钱为营生的,战时可以征用马匹的办法,有些类似于军制中的军田,战时可以拿刀剑打仗,太平盛世时可以拿锄头耕田产粮,当真是两全其美之举。   「不过。」秦霈佑有些犹豫,「这样的马场,所用银钱必不在少数,若是要朝廷来负担的话……」   只怕不成。   「所以臣女才会来寻太子殿下商议此事。」苏云若笑道,「朝廷不必烦心银钱之事,更不必担忧马场管理,只需免费给划上一块地方,给个旁人不敢前来捣乱寻事的名头,其余的便交给我苏家来做就好。」   秦霈佑点头,「若是你们苏家肯做此事,那是再好不过。」   「只是此事并非小事,我需得跟父皇商议讨论一番才能确定下来。」   「那臣女便等太子殿下的消息。」苏云若笑着福了一福,「此事也有劳太子殿下了。」   「苏小姐客气。」秦霈佑迟疑了片刻,问,「苏小姐方才说要急着见我,为的便是马场的事情?」   「正是。」苏云若笑着应下。   「可……」秦霈佑仍旧有些不死心,「可是这样的事情也并非不能拿到面儿上来说,为何要避开贺侍郎和平安郡君?」   「这个嘛。」   苏云若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此事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虽然父亲说想法极佳,可我也十分担忧此想法并不能得到太子殿下的认可。」   「若是当着锦姐姐和贺侍郎的面儿被驳了想法,难免会觉得有些丢脸,且也怕太子殿下这里会有些压力,所以……」   这才将太子殿下请到一边来,悄悄地说。   秦霈佑,「……」   果然是他想多了。   幸好方才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否则的话,丢脸的便是他了。   秦霈佑轻咳了一声,「苏小姐过谦了,我觉得苏小姐的想法极佳,苏小姐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的。」   「太子殿下能够认可,是臣女的福分。」苏云若抿嘴直笑,「叨扰太子殿下多时,太子殿下还是快去那边坐下歇上一歇。」   「好。」   秦霈佑笑着应下,跟着苏云若一并回了亭子里,跟贺严修和苏玉锦一并坐下。   而贺严修和苏玉锦见二人回来后脸上皆是挂着浅浅的笑时,皆是会心一笑。   秦霈佑和贺严修从苏家宅院离开时,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   二人有一段路顺路,秦霈佑干脆上了贺严修的马车,拉着他说话。   写了修,修了写,感觉写的还是磕磕巴巴的,容作者再捋一下后续思路,今天只更一更哈~明天恢复正常 第477章 你高兴就好   说的便是苏云若给他提议的有关马场和马匹饲养之事。   待说罢之后,秦霈佑更是感慨,「从前只觉得苏小姐性子爽快,聪慧能干,现在看起来的话,更有谋略之才,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态,实在是……」   令人越看越喜欢。   这些话秦霈佑自然是不好当着贺严修说出口的,只顿了顿,转口道,「表哥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在笑,究竟在笑什么?」   还笑得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没什么。」贺严修连连摆手,却仍旧丝毫不收敛自己此时的笑容,只是伸手拍了拍秦霈佑的肩膀,「只是觉得曾经不谙世事的少年,现如今当真是长大了。」   「是吗?」   见贺严修夸赞他,秦霈佑颇为兴奋,「表哥也觉得我现如今有识人之能,断事之才?」   能让贺严修出口夸赞的,必定是他现在出众的能力了。   贺严修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滞。   方才还寻思着这傻乎乎的小伙子总算是开了情窍,现在看起来,还是有些呆傻?   「你高兴就好。」贺严修语重心长。   秦霈佑伸手抓了抓耳朵。   他是挺高兴的啊。   高兴今日见到了苏云若,也因苏云若提及的马场和饲养马匹之事而高兴,心里更是盘算着明日见了皇上时该如何叙说此事。   贺严修瞥了秦霈佑一眼,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   在贺承业和贺夫人的一同张罗下,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婚事六礼过到了第三礼,纳吉。   所谓纳吉,是得吉卜而纳之,男方需要二人的八字拿去占卜,并将卜婚的吉兆通知女方,并送礼表示要订婚的仪式。   纳吉时需行执雁礼,取其顺阴阳往来。   大雁难得,民间一般以鹅或以木雕来代替,但贺严修却因此而跑了一趟猎苑,亲自猎了一双大雁回来。   且为确保大雁能够存活,贺严修在狩猎时谨慎小心,只伤了雁的腿,运到京城之后又着人精心照顾,待当日送到苏家宅院时,大雁不但精神抖擞,且被喂养的膘肥体健,羽毛油光水亮,看着十分大气漂亮。   这样的大雁在前往苏家宅院路上时,可谓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令人啧啧称赞。   「贺侍郎当真是箭术了得,能猎得这样一对漂亮的大雁。」   「这你便不懂了,贺侍郎箭术精妙是一回事,最要紧的是贺侍郎对平安郡君的一番心意难能可贵。」   「是这么回事,正是对平安郡君十分看重,这才十分用心呢。」   「我听说,平安郡君对贺侍郎亦是如此呢,满心皆是贺侍郎,这眼中再没了旁人。」   「可不是么,平安郡君原本并不精通女红,却为了贺侍郎现如今刺绣手艺极佳,对了,先前贺侍郎身上佩戴的那祈福所用的平安符,据说便是出自平安郡君之手呢。」   「我也听说了,正是因为二人情深义重,许多人纷纷效仿,无论是未婚男女还是已婚夫妇,皆是以佩戴此物为荣,也算是能以此求一个夫妻和顺,情投意合呢。」   「贺侍郎和平安郡君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真如此么?   秦霈鸣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更是冷哼了一声。   身边的小厮盘忠明白此时秦霈鸣的心思,劝慰道,「世子息怒。」   是要息怒的。   父王说过,这些人,这些事,根本不值得他生气。   他现如今求而不得之物,在不久的将来皆是统统能够获得,且如探囊取物一般的简单容易。   现在他需要做的是隐忍,藏了锋芒,避免走闫家的老路。   他觉得父王说的对,这段时日他也是如此在做,韬光养晦,整个人的心境都比从前提升了许多。   但是他现如今忍,不去张狂做事,并不代表他能够容忍到什么事都可以完全接受。   「去备上一份贺礼送给平安郡君。」秦霈鸣道,「就说是本世子的意思,本世子要恭贺平安郡君和贺侍郎未来能够喜结连理。」   说最后四个字时,秦霈鸣几乎是咬碎了满口的牙。   「是。」盘忠应下,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   苏家宅院今日十分热闹。   就连还在养伤的苏绍元此时都带着夹板出席了宴席,与贺承业和贺严修把酒言欢。   苏玉锦,吕氏以及贺夫人等一干女眷则是在花园之中开席,一边欣赏着临时在园中咿咿呀呀开唱的小戏。   有丫鬟快步走了过来,跟艾草耳语了一番,艾草的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出了何事?」苏玉锦见艾草脸色不对,借口离席,拉了艾草到一旁去说话。   「方才底下人来说,说是越王世子派人前来送贺礼,说是恭贺姑娘和二爷未来能够喜结连理。」   艾草如实回答,「门房拿不准这贺礼收还是不收,特地打发了人来问上一嘴。」   「这个任建柏,当真是贼心不死,从前老实了一段时日,只当他歇了这腌臜心思,不曾想这心地还是这般可恶,竟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来送贺礼,不是给小姐添堵是什么?」   苏玉锦勾了勾唇角,「他是为了添堵这点自然是毋庸置疑,在这个时候送贺礼过来,若是我和严修心中不悦闹腾起来的话,他便可以说他是真心祝贺,更想藉此和严修修缮和睦,我们二人不过是小题大做而已,在旁人眼中便显得我和严修心量狭窄。」   「若是我们沉默不言,将贺礼收下,对此事沉默不言,那便是硬生生地将憋屈放在心里,一口气难以舒展,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气,而且是越想越气。」   苏玉锦一边说,一边笑着摇了摇头,「这段时日见越王府一向太平,只当这越王世子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不曾想这行事作风仍旧还是内宅妇人的做派。」   「就是!」艾草跺了跺脚,「当真是癞蛤蟆爬在了脚上,不咬人,却是恶心死人。」   「姑娘,此事该如何处置?」   「送来的贺礼是何物?」苏玉锦问。   艾草答,「听门房那的人说,是一套汝窑所出的月白釉的茶具。」 第478章 睁眼说瞎话   茶具?   还是月白色的。   是说她和贺严修是白忙活一场,还是说他们二人在一起是个悲剧?   这个越王世子,思想还是蛮前卫的嘛。   苏玉锦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接着吃吃笑了起来。   「姑娘笑什么?」艾草诧异无比。   「你来……」苏玉锦凑到艾草耳边,低声嘀咕了好一阵子。   艾草听得认真,更是记得认真,等听到最后时,亦是「噗嗤」笑出声来,「姑娘这主意好,婢子这就去照姑娘的意思办。」   「去吧。」苏玉锦笑眯眯道,「一定记得我方才交代的。」   「姑娘放心,婢子一定照办。」艾草笑得眉眼弯弯,人也是一蹦三跳地往外去了。   苏玉锦看着艾草远去的背影,抿嘴笑了又笑,抬脚要回席。   「你们主仆二人在说什么悄悄话,竟是乐成这幅模样?」贺严修探了探头。   苏玉锦站定脚步,环顾四周看了看并无旁人,伸手揽住了贺严修的胳膊,歪着脑袋道,「不告诉你。」   见她笑得如同狡猾的狐狸一般,贺严修心头一软,伸手捏了捏苏玉锦的鼻子。   力道极轻,带着十足的温柔。   苏玉锦撅了噘嘴,「你不是在外头么陪伯伯喝酒么,怎么过来了?」   「父亲和安民伯此时言谈甚欢,我今日饮酒有些多,有些不胜酒力,为避免酒后言行无状损了我素日里的形象,我便寻了一个由头出来走一走,也好醒一醒酒。」贺严修笑着回答。   贺严修出来醒酒?   可自从认识贺严修到现在,苏玉锦还从未见过贺严修酒醉过。   哪怕是先前洪郑府疫情和灾情结束之后,一众人等总算松口气,在洪郑府的府衙喝酒时,众人皆是因为事情了结心情舒畅难免多喝了一些,连贺严修也不例外。   苏玉锦眼睁睁地看着贺严修喝下了几近一坛子的陈年佳酿,当时颇为担忧他会不会成为醉汉,可贺严修却是十分清醒,并无任何酒醉模样。   这样的贺严修,这会子竟然会说怕自己酒醉?   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眼看着苏玉锦的白眼几乎翻到了天上去,嘴角更是带着讳莫如深的笑意时,贺严修伸手拢了拢她鬓边的青丝,「在笑什么?」   「在笑堂堂贺侍郎寻的理由蹩脚不说,甚至还自欺欺人呢。」苏玉锦抿嘴笑道。   「那……」   贺严修捏了捏苏玉锦的手掌心,更是往她的脸边凑了凑,「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自欺欺人的做法,有些人是喜欢还是讨厌呢?」   因为饮了酒的缘故,贺严修口鼻喷出的热气中带着些许酒味,配着他身上淡淡的松竹清香,以及他此时低沉暗哑,撩拨十足的言语……   苏玉锦此时不但觉得手掌心有些痒,就连心头亦是有些痒痒的,原本白皙俏丽的脸庞上,亦是爬上了些许红晕。   「不好回答吗?」贺严修追问,更是将苏玉锦整个手都握在自己的手掌之中,细细摩挲。   「没……」苏玉锦有些难为情,嗫喏了半天,也回答不上来。   看苏玉锦这副模样,贺严修也不再逗她,只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去那边坐一坐吧,喝杯茶水,也等一等消息。」   苏玉锦点头,抬脚与贺严修一并往那边的石桌那走,「等什么消息?」   「你不是吩咐了人去做事?」贺严修笑道,「自然是等他们的消息了。」   「你知道了?」苏玉锦歪了歪头。   「你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贺严修捏了捏苏玉锦的脸颊,亦是笑得满脸狡黠,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看起来,贺严修所谓的醒酒,不单单是因为惦记着来看看她,亦是因为听到了门房那的消息,有些担忧所以才过来的。   这个贺严修啊……   难道以为他的什么心思,她就瞧不出来吗?   苏玉锦吃吃地笑了起来。   而艾草这边,径直到了门口处。   此时前来送礼的小厮因为门房处的小厮不收下贺礼,还在门房处等候,见艾草这个大丫鬟模样的人来,小厮忙拱手,「姑娘好。」   「你是来给我家郡君和贺侍郎送贺礼的?」艾草问。   「正是。」小厮点头,「小厮是奉了越王世子的吩咐,将此物送给平安郡君,我家世子更让小的带话过来,说恭贺平安郡君和贺侍郎未来喜结连理。」   艾草微微点头,「听起来十分不错,只是我家平安郡君和贺侍郎与越王世子一向并无什么往来,越王世子不会派人来送贺礼,其为一。」   「且今日是贺、苏家两家为平安郡君和贺侍郎纳吉后送吉卜之日,还不曾到婚嫁大喜之日,本朝婚嫁之俗中,若是不到婚嫁当日,一切都还不算有定数,即便有恭贺之意,也只会在大喜之日送来,越王世子身份尊贵,上有王爷教导,身旁更有王府许多人伺候,必定做不出这般不合礼节之事出来,其为二。」   「综上两点来看,这贺礼来的十分蹊跷,反倒让人怀疑其中的不妥,更是怀疑你的身份和用意。」   「你且如实说来,你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为了抹黑越王世子和越王府的名声,这才在今日前来捣乱?」   艾草心中原本便十分恼怒,这会子说话自然满都是怒气,吓得那小厮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心中更是烦闷不已。   他好端端地听从吩咐前来送贺礼,怎么就变成他要抹黑越王府和越王世子了呢?   小厮急忙解释,「姑娘误会,小的本就是越王府的下人,更是听世子吩咐前来送贺礼,断断没有其他不轨心思。」   「你说你是越王府的下人你便是了?我看你分明就是有心的贼人,假冒越王府之名而已。」   艾草喝道,「你们几个,将此人扭送去官府,务必要将此事前因后果尽数说清楚,请官府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看看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小厮越发慌了神,「我当真不是贼人,当真不是……」   但艾草等人却根本不给他任何再次解释的机会,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更是听从艾草的吩咐,直接一左一右地将小厮架了起来,往外拖拽。   今天捋了一下情节,又接连写了好久,才重新找到一些写作的手感~果然打乱写作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出差好害人……(╥╯^╰╥) 第479章 情比金坚   直接将人从大门拖了出来,要沿着大街往官府而去。   这样的举动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许多人纷纷驻足围观,甚至有人见状好奇询问,「这是怎么了?可是抓到了偷东西的小偷?」   「哪儿呢。」苏家的小厮回答,「我们是平安郡君家中的下人,此人冒充越王府的下人,妄图挑拨越王府和平安郡君以及贺家的关系,我们正要将他送往官查办呢!」   这样的言论一出,众人自然越发好奇。   好奇他是如何挑拨这几家关系的。   小厮们也就按艾草的叮嘱,将艾草先前在门房所说的话细细说了一遍。   众人一听,哗然一片,接着便是议论纷纷。   「这厮当真是胆子大,竟是连平安郡君,贺家,越王府这几家位高权重之人的主意都敢打。」   「啧,都说伴君如伴虎,说的并非只是帝王心思难揣测,更多的是说高处不胜寒,总有宵小之辈嫉妒眼红,想着生些事端。」   「也有那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总是变着法儿的到处挑唆。」   「有这样心思的人需得严惩,以儆效尤!」   「就是……」   众人越说,这情绪是越激动,谩骂指责之言不绝于耳。   更有几个性子直爽刚烈的,甚至趁着骚动时,给了那小厮几下。   小厮满腹冤屈,自然也就连连叫屈,而此时他越是辩解,周围之人越觉得他强词夺理,骂他的声音也就更加响亮。   一时间,整条街上显得十分热闹。   而这样的事儿,自然通过那些看热闹之人的口,快速地向京城各个角落传去。   秦霈鸣很快知道了此事,气得摔碎了手中盛满龙井茶水的茶盏。   好你个贺严修,竟是剑走偏锋,在收贺礼与不收贺礼之间,选择了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秦霈鸣咬牙,「派人去将此事平息,将那小厮处置干净。」   「世子的意思是……」   要撇清越王府的干系?   可这样的话,那小厮必定会没有性命的。   盘忠有些迟疑。   「此事难道还要本世子教你如何去做吗?」秦霈鸣喝道。   现如今风向一边倒,所有人都认定派去送贺礼的小厮乃是旁人假冒,为了挑拨三家之间的关系。   他若是承认是自己吩咐人送的贺礼,那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更何况,此事若是闹大,让越王知晓他的小动作的话……   他是越王唯一的儿子,越王现在不会对他怎样,可秦霈鸣这到京城的短短一段时间已是见证了皇家争权夺利之下的厮杀和争斗。   谁又知道,越王府会不会也会如此?   他是越王的外室子,而越王的外室,当真只有他娘亲一个吗?   在一切都还没有成为定数之前,秦霈鸣觉得自己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   至少做错了事后要有做错事后的态度。   将那小厮以他人假冒的名义处置掉,摆明此事与越王府无关,也就无碍了。   盘忠会意,立刻应下,急匆匆地前去处置。   秦霈鸣则是又摔碎了手边的一个青玉花樽。   贺严修,苏玉锦,你们两个,当真好的很!   你们等着,咱们走着瞧!——   下午,苏家宴席散去。   贺严修以要帮着苏玉锦腌制辣白菜和芥菜的由头,强求留了下来。   苏玉锦见状也不客气,只掐着腰指挥贺严修做各种杂事。   腌制芥菜用的是干腌的办法,芥菜要切丝,晾晒大半干后再加盐、酱油等各种调味料封罐腌制。   贺严修现在做的便是切丝的工序。   素日里用惯了长剑,此时要拎起菜刀,对于贺严修而言十分不习惯,但好在秉承什么刀都是刀的原则,在适应了片刻后,倒也能顺利地切出丝来。   只是有些粗。   苏玉锦倒也不嫌弃,只将贺严修切好的芥菜丝尽数都放在竹编的笸箩上进行晾晒,预备着往后腌制用。   二人忙活到傍晚时,有消息传了过来。   是有关来秦霈鸣派人来送礼的后续。   秦霈鸣对外宣称他并不曾派人前来,更如苏家下人所说,是有人冒充,全凭官府处置。   「秦霈鸣到是极为会借坡下驴。」苏玉锦拧眉,「前来送礼的小厮现下如何,会被如何处置?」   「我着人打过招呼,不过是打了两板子便放了出来。」贺严修道,「秦霈鸣似乎也不敢将此事闹大,已是将这小厮送出了京城到田庄上去。」   「奴仆买卖都在衙门有过备案留存,虽然奴仆的命由主子说了算,可现如今在风口浪尖之上,越王府又一向讲究宽仁待下,秦霈鸣也不敢如何。」   「总的来说,这不是一件大事,不过也算是让秦霈鸣长一长记性。」   苏玉锦闻言点头。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倒也希望秦霈鸣能够安分一段时日为好。   贺严修则是眯了眯眼睛。   ——   安民伯因为养伤之事需要在京城多住上一段时日。   而惦记着安民伯和吕氏这两个苏玉锦的长辈在,陆氏便和贺老夫人商议着,择了一个好日子,与苏家过了纳征之礼。   所谓纳征,通俗来说便是送彩礼。   贺家对此事看重,加上是皇上亲自赐婚,以及慧贵妃的赏赐,贺家送往苏家的彩礼可谓丰厚而隆重。   华丽的整株珊瑚,质地通透的白玉如意,数量极多、颜色绚丽的各色锦缎,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各种各样的金器。   赤金的项圈,赤金的头面,赤金的手镯,赤金的摆件,赤金的碗筷……   日头底下,金灿灿的,几乎要晃瞎了众人的双眼。   众人感慨贺家送彩礼大手笔之余,更多的是感慨贺家送的这金器实在是多。   「这金器多看着是十分气派,可到底这黄白之物看着多了那么点俗气,贺家乃是书香世家,外祖陆家虽是武将,却也是世家,可谓皆是名门,怎的这彩礼……」   看着那么有暴发户之感!   「你你便不懂了吧,所谓情比金坚,说的便是这情谊坚不可摧,如真金一般不怕火来锻造,这可是有寓意的呢,你们不懂别瞎说!」   「说的……有些道理!」   「到底是贺侍郎,思想独到,果然与众不同。」   「都学着点!」 第480章 要紧事   众人议论,有些有些人则是默默地记了下来,预备着往后自家若是筹备这些事情时,也要跟贺家一样能够如此备受人羡慕。   虽不能跟贺家比家财,这心思总不能少不是?   无论如何也得体现出来对女方家的心思嘛……   被夸赞了足足好几日的贺严修,在这日傍晚时,收到了飞鸽传书。   鸽子飞到了苏家宅院,稳稳地落在了石桌前的石榴树上面。   本在喝茶的苏玉锦被突如其来的活物吓了一跳,待看清那鸽子的脚上绑着的铜环时,这才笑了起来,「你这鸽子,倒是认路的很,连这里都寻来了。」   贺严修摸了摸鼻子。   这种事情,随主嘛。   他恨不得一日三趟地往这里跑,鸽子本就是十分聪慧之物,自然也知道该去何处找寻主人了。   解下那鸽子脚下挂着的铜环,贺严修倒出纸条,扫了一眼。   眉头紧锁,神色阴沉。   「是要紧事?」苏玉锦见贺严修如此,放下了手中正在翻烤的板栗。   「嗯。」贺严修站起身,「今日这茶怕是不能接着陪你喝了,我需得出去一趟。」   「好。」苏玉锦并不多问,只将方才烤好的栗子尽数拿油纸给包好,用细细的麻绳给捆住,塞给贺严修,「路上吃。」   「一路顺风,注意安全,嗯……」   「早些回来。」苏玉锦补了一句,没忘记握了握贺严修的手。   贺严修顺势反握住了苏玉锦的手,更是摩挲了片刻,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明早我想吃荠菜肉馅儿的馄饨。」   「再加上酥皮烧饼加三丝,如何?」苏玉锦歪了歪头,笑得一脸明媚。   「好。」贺严修又亲了亲苏玉锦的额头,这才背了右手,急匆匆离去。   苏玉锦看着贺严修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抿了抿唇。   在院子里又待了一会儿,苏玉锦将剩下的栗子尽数烤熟,又让艾草拿了几块萝卜糕过来,一并带着去给苏云若送过去。   吕氏这段时日忙着照顾苏绍元,顾不得苏云若这边。   而苏云若这里因为跟秦霈佑提议的马场和饲养马匹的事宜在皇上跟前得了首肯,正忙着做更为详细的规划。   为着这事儿,苏云若已是忙了好几日,睡觉睡的比平时少不说,就连吃饭时也是急匆匆地,风卷残云一般地填饱了肚子后便接着去忙。   今日晚饭时又是如此,只吃了一个饼子,喝了一碗红枣粥。   按正常消耗的话,此时的苏云若也该饿了。   而苏云若此时正浑不自觉,只埋头绘制着马场的样子图,聚精会神地,连苏玉锦进门来都不曾发觉,只屏气凝神地拿了尺子在测量。   「好像有些样子了?」苏玉锦出了声。   苏云若思绪被打断,抬头看到来人是苏玉锦时,抿嘴笑了起来,「锦姐姐来了,锦姐姐先坐,我画完这点就好。」   「你先忙。」苏玉锦在香巧搬来的凳子上坐下,又吩咐艾草去煮上一些牛乳茶,自己则是将带来的栗子和萝卜糕装到盘子里头。   刚烤好的栗子,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萝卜糕也是在锅中再次煎过,焦香十足。   苏云若闻到这香气后,忍不住将鼻子抽了又抽,更是将口水都吞了吞,但在看了看手中饱蘸了墨的毛笔后,又十分迟疑,「锦姐姐你略等一等我……」   哪里是喊她等,分明是喊这些吃食等她。   苏玉锦看着紧皱眉头的苏云若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意冲苏云若招手,「我看你也是肚子饿了,手中的活不忙做,先来吃些东西,歇上一歇嘛。」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吃饱了做起活来才更有精神不是?」   苏玉锦说话间,艾草已是将牛乳茶端了过来,里面放了一些苏云若素日里最爱吃的珍珠和芋圆。   袅袅香气从碗中往苏云若的鼻孔中钻,让她再也压制不住肚子里头的馋虫,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锦姐姐说的对,先吃!」   话音落地,苏云若已是开始大快朵颐。   栗子软糯香甜,满嘴香浓,好吃。   萝卜糕是咸口的点心,两面煎的金黄焦脆,好吃。   配了珍珠和芋圆的牛乳茶,一口喝进嘴里满都是爽弹和美妙滋味……   个顶个的好吃!   大约是因为这两日都没有好好吃饭,苏云若肚中的馋虫原本就处于抗议的状态,此时品尝到各种美食,只觉得浑身都舒坦无比,大有酣畅淋漓之感。   苏玉锦一时之间觉得自己言语十分匮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所吃的美食和自己此时的感受。   但若是通俗点来说的话,便是两个词。   好吃!   舒坦!   看苏云若吃的狼吞虎咽,又是夸赞连连,苏玉锦满面笑容,又轻声道,「慢些吃,还多呢,若是真吃完了,我再给你做。」   「真的吗?」苏云若喜出望外,「这栗子好吃的很,又很容易放,那锦姐姐帮我多做一些烤栗子,我在路上慢慢吃。」   路上慢慢吃?   伯伯和伯娘近日并没有要南下归家的打算。   「有事要出门?」苏玉锦诧异询问,「是家里的生意必须要去打理吗?」   「是准备要出门,不过不是家中的生意,是这个。」苏云若指了指那厚厚的一沓纸,「马场那选了几处地方,我准备去看一看,太子殿下已经跟各处都打好了招呼,马匹贩子也已经有人开始报价,都得尽快预备起来才行。」   「适合养马匹的地方都在西北方向,你这次要去的地方远不远?」苏玉锦道,「伯伯和伯娘知道吗?」   「父亲和母亲都知道,也觉得我既是有想法,且年岁也不小,也可以出去闯荡一番,不过要我多带上上一些人有备无患。」   苏云若笑道,「地方倒是不远,快马加鞭,若是昼夜兼程的话,也就不到两日的功夫。」   两日的路程,怕是要有几斤千里了。   不可谓不远。   苏云若年岁不大,苏玉锦不免有些担忧。   但一想到苏云若做这件事时兴致勃勃,废寝忘食的模样,苏玉锦却也知晓此事是必须要放手让她去做的。 第481章 野心   「严修那里有上好的暗卫,到时候挑上几个能干的到时候跟着你,家里的奴仆你也多带上几个,这样伯伯和伯娘也能更放心。」苏玉锦道。   「锦姐姐放心,该带的人我都带了。」苏云若笑着道谢,「谢谢锦姐姐还惦记着我这些事情,只是暗卫这些还是不必让锦姐姐和贺侍郎费心,我身边已经有了得力的人手,不比暗卫差呢。」   苏云若身边有得力的人手?   苏家虽然富裕,家中也有许多身手不错,忠心耿耿的家丁。   可若是论及能够赶得上贺严修手下暗卫的人却是没有。   苏云若从哪里得来的,而且身手不比暗卫差?   见苏玉锦疑惑,苏云若笑道,「大约是因为此事是太子殿下应承下来的,太子殿下也觉得此事若能办成,也算得上他的功劳一件,便对此事尤为上心。」   「太子殿下寻来了几位身手极佳之人跟着我,平日里只做寻常小厮,并不起眼,实际上却是要确保我的安危。」   原来如此。   苏玉锦抿嘴笑了笑,「太子殿下有心了。」   「我现如今说句托大的话,也算的上是能为太子殿下长脸的人,太子殿下自然是要多多重视了嘛。」   苏云若笑得眉眼弯弯,苏玉锦却是歪了歪头。   只有如此吗?   怎么总感觉还有些别的事情……   ——   贺严修和兴安骑马出了京城,一路往西北而去。   按着飞鸽传书上所说,策马奔驰了两个时辰,抵达了时丁和杜松所说的一处山坳。   这处山并不大,与京城西北处的群山连成一片,因为并无什么秀丽的风景和特别之处,素日里并无什么人游览,加上这里山不高林也不够密,野物不多,来打猎的人都很少。   山脚附近没有什么可以适合开垦种植的土地,因而也并无什么村庄,偶尔有一两个民居,在深夜里也皆是熄了灯,并无什么动静。   时值深秋的夜晚,山中越发阴冷寒凉,时而刮起的寒风,也越发显得这山坳凄凉冷寒。   前方已是没有能够让马匹前行的道路,贺严修和兴安不得不下了马,将马匹拴在在了入山口的粗壮树木上。   沿着崎岖窄小的山路往里走,举着火把的兴安有些不安,「当真是这里吗?」   「是按信上所写走的路,大约不会错。」贺严修道。   「可这里连块略微平整的地方都没有,如何能够……」   「藏人」两个字还不曾说出口,兴安便听到极为响亮的「轰隆」声。   那声音如闷雷一般,虽不刺耳,却是沉闷无比,惊得兴安忙住了口,更是不自觉地往旁边蹦跶了一下。   但而后的状况,更是让兴安惊掉了下巴。   眼前原本黝黑的山,凭空被打开了一扇门,火光自那石门后散出,时丁更是举着手中的火把向贺严修和兴安走来,「二爷。」   贺严修亦是被眼前的景象略怔了怔,在端详了一下那径直在山体上硬生生挖出的洞穴后,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山坳,「竟是选在这样一个地方,这范荣轩倒是狡猾的很。」   「更狡猾的事还在里面。」时丁沉声道,「二爷进来瞧一瞧吧。」   见素日里嬉皮笑脸的时丁此时满脸皆是严肃,贺严修也免不得打起了精神,「带路。」   「是。」时丁举了火把,在前面走。   贺严修和兴安二人跟上。   山洞打造的悠长迂回,但石壁却是打磨的十分光滑,两侧每十步有油灯或者烛台,每二十步有气窗,每五十步有暗门……   不知经过了多少个烛台、气窗和暗门,在进了好几扇门,甚至穿过了这座山,又穿了一座山后,贺严修跟着时丁走进了自进山以来,打开的最大的一扇门。   门后似乎是一处山谷,地势平坦,其中有许多房屋和火炉,更有锻造、熔炼等工具和器械。   就着满天的星光还有此时燃起的火把,贺严修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熔炉里面熔炼的并非金银,而是普通的铁。   而那被锻造了一半的铁已是有了基本的雏形,看着像是一把带了弧形的弯刀……   时丁亦是拉了一个极大的箩筐出来,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在了地上。   长剑,短匕,弯刀,长枪……   「里面还有许多。」杜松道,「不单单如此,里面更有精铁所铸造的铠甲若干,还有许多这个。」   顺着杜松所指看去,贺严修看到了几个陶盆。   陶盆和平常用来种植花草的陶盆并无什么区别,只是那陶盆中生长着几盆开的十分茂盛且的花。   花朵艳丽,美不胜收,已有两株花瓣凋谢,结出了像是花种子一样,椭圆形的果实一般的东西。   「这是……」   贺严修脸色阴沉,「罂粟?」   话语落地,便被山谷缝隙中呼啸而过的风给吹散,飘零到山中的每一个角落。   贺严修的眉头高高拧起,许久都不曾舒展。   范荣轩,比他想象中的胆子要大。   而有些人,比他想象中的野心要大。   寒风乍起,有乌鸦成群结队地飞过,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绕了好几圈后,这才落在最为粗壮的一棵树上。   贺严修抬头看了许久,才缓缓张口,「已是入冬了,这样冷的天儿,大约该下场雪了吧。」   雪,雪啊……   ……   西北的风,在刮了整整两日,将整个天空都刮得灰蒙蒙的一片。   早饭后,雪珠子自天上落下,洋洋洒洒,砸向大地。   天气阴沉无比,看这个架势,这场雪势必会极大,且下的时间不会短。   秦毅澍在崇阳殿前徘徊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抬了手,「传朕的旨意,一个时辰后启程前往云凌寺。」   先帝的寿辰是在后天,云凌寺那边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但按照既定的行程,秦毅澍会在明日启程前往。   眼下天气突变,为防止雪越下越大,大雪封山无法上山或者耽误给先帝过寿,早一日上山前往云凌寺是极佳的选择。   明海明白秦毅澍的心思,急忙应下,「是,老奴这就吩咐人前去通传。」   给先帝过寿,后宫女眷是不必去的,唯有皇上与几位皇子,王爷、郡王以及朝中要臣。   月底啦,有月票的小可爱们可以投一下哦~虽然作者这个月有点渣更,o(╥﹏╥)o 第482章 忠心   因过得是冥寿,先帝又一向节俭,前去的人并不算多,且一应从简,又是从月余前便开始准备,此时哪怕提前一日前往,也都应付的来。   但一个时辰的时间到底有些仓促,明海更担忧这雪会越下越大,导致上山的路难行,交代底下人前去通传送信时,皆是叮嘱了再叮嘱。   好在众人皆不是笨的,眼看此时天气不好,心中各自都有大略猜想,皆是早早准备着,此时得到口谕,便急忙带着一应对象出门,前往皇宫外等候。   一个时辰后,皇宫正门大开。   先是御林军,紧接着随行伺候的太监、宫女们,然后是秦毅澍所乘坐的车马,随后依次是秦霈佑,秦霈垣,各位王爷、郡王、百官……   一行人声势浩大地沿着京城大街,缓缓向城外而去。   因为此次是前往云凌寺给先帝过冥寿,加上天气阴沉下雪的缘故,众人一路上皆是表情严肃,并不多言语。   就连素日里总是说笑玩闹的秦霈佑和贺严修两个人,此时也是分坐两辆马车,安分前行。   唯独秦嘉澍在半路上时,上了安国公的马车,缘由是因为他的马车因为道路泥泞难行的缘故,车轴断裂,无法继续前行。   总之,在前往云凌寺的途中,可谓一切安稳。   秦霈鸣透过马车的窗户对外张望了许久,最终放下了帘子,「父王,照目前的前行速度来看,大约再有一个时辰便到云凌寺的山脚下。」   「嗯。」秦凌澍点头,「皇上注重先帝寿辰大礼,你这次亦是第一次来国寺为先帝过寿,一定要勤学,勤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是,父王。」秦霈鸣点头,片刻后又问,「大殿下受伤后第一次出门,只怕有些不适应,要不要孩儿去陪一陪大殿下?」   「不必。」秦凌澍道,「待上山时大殿下虽然不必行走,但被人抬抬着也十分耗费精神,此时还是让大殿下好好歇一歇为好。」   「且大殿下此时,大约也是想要好好静一静,不想被人打扰的。」   「父王所言极是。」秦霈鸣勾唇笑了一笑。   马车继续缓缓前行。   天上飘落的雪珠子虽没有增大的势头,但因为下了足足半日,地上已是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车轮碾过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而那些随行侍从和宫人行走时,亦是发出咯吱声和咔嚓声。   这样的声响,偶尔规律,偶尔杂乱,但每一次发出的声响都十分沉闷,似踩在人的心头一般,让人觉得难受。   原本闭目养神的贺严修睁开了眼睛,伸手拨开了马车上的窗帘。   从车窗内探头往外望,贺严修刚刚好看到了越过前面几个马车的其中一辆马车,亦是有人探头张望。   是秦霈垣。   且他张望时,并非是往前看,而是不住地向外张望。   在察觉到有人看他,且看他的人是贺严修时,秦霈垣慌慌张张地将头缩了回去。   就连晃动的车帘也很快平静下来,似乎是被他刻意拽住了。   贺严修面无表情地放下了帘子,重新端正坐好。   因为下雪的缘故,行进速度比平时要缓慢许多,直到半下午时,一众人才到达了山脚下。   接下来便是上山。   以秦毅澍为首,众人舍弃车马,拾阶而上。   行动不便的秦霈垣则是被人以小轿抬着往上走。   雪天路滑,加上人数众多,上山的速度十分缓慢,直到傍晚时分,秦毅澍才带着众人入了云凌寺,在寺僧的引领下,各自到禅房歇息。   晚上的斋饭,是寺僧们分别送到了各自房中。   秦毅澍喊了秦霈佑和贺严修一并到房中用晚饭,甚至吩咐寺中额外多做了一道秦霈佑喜欢吃的红豆汤圆。   三人更是说话到很晚,到夜深之时还不曾散去。   秦霈垣房中的灯火也一直燃着,他捧着饭碗,吃着早已凉掉的饭菜。   「殿下,小的为您换上一些热的饭菜来。」和温道,「吃凉掉的饭菜容易伤胃。」   「到了这个时候,伤不伤的,已是不打紧了。」秦霈垣阴沉着脸,只将那饭菜往口中扒,不管吃进腹中的饭菜究竟滋味如何,只是机械地大咬大嚼。   直到他将碗盘中的一应饭菜皆是吃了个干净时,门外有人影晃动。   「是谁。」秦霈垣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大殿下,小的武起,方才寺中的僧人说寺庙中夜晚寒冷,担忧大殿下夜晚难眠,吩咐小的来给大殿下送上一些炭火和更厚一些的棉被过来。」   武起在外头回答,「小的还给大殿下带来了汤婆子和厚棉衣,大殿下也能更舒服一些。」   「进来吧。」秦霈垣发话。   和温打开了门,武起快速地闪进了屋中,又快速地将门给叩上。   快步走到窗户旁略打开了一条细缝查看外头的动静,直到发觉一切无恙时,这才到了秦霈佑的跟前跪下,「殿下。」   「外头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秦霈垣抬眼。   「殿下放心,卑职已经照大殿下的吩咐尽数安排妥当。」武起道,「此外,宫中事情也已经布置妥当,皇后娘娘更是要卑职传话给殿下,让殿下放手去做即可,其余的皆是不必担心。」   听他提及皇后,秦霈垣心中欣慰,「母后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的。」   「我要的东西呢?」秦霈垣伸了手。   武起从怀中掏了一个木匣子出来,交给秦霈垣,「此物是我家大人按殿下的吩咐寻来的,药效极佳,只是我家大人说,此物药性过强,大殿下万不可随意打开,以免误服。」   「你家主子可当真将我当成了小孩子来看呢。」秦霈垣幽幽地笑了笑,「还是觉得我现如今行动不便,所以连脑子都变傻了?」   武起顿时慌了神,急忙磕头辩解,「殿下恕罪,卑职和主子皆是忠心耿耿,并无半分对大殿下不敬之想法……」   见武起磕头如小鸡啄米一般,额头更是很快红肿一片,秦霈垣笑了起来,「起来吧。」   「谢大殿下。」武起战战兢兢地道谢,却是不敢起身。 第483章 怎么是他   「你且放心,我知晓你和你家主子的心思,亦是知道你们的忠心。」   秦霈垣道,「你也可以跟你家主子传话,只让你家主子尽管放心,你们的忠心能为你们换来的,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谢大殿下。」武起再次道谢,这才敢起了身。   「去吧。」秦霈垣抬了抬手。   武起应声,「是,卑职告退。」   言罢,缓步退了出去,打开门后查看四周动静,待确定并无任何人察觉此处时,快步出了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时此刻,正有一个瘦小的侍卫,踏入了寺门。   踩着此时已经积压了半尺来厚的积雪,瘦小侍卫敲响了秦霈佑和贺严修所住禅院的房门。   「谁?」贺严修问。   「属下刚刚从山下来,贺府有信送了来,让属下务必交给贺大人亲观。」侍卫回答。   声音洪亮粗犷,与他此时瘦弱的身形,并不相符。   贺严修闻言,吩咐兴安打开了门。   瘦小侍卫进门,将信双手送上。   贺严修接过,撕开沾满浆糊的信封,拿出里面薄薄的一页纸,就着桌上的烛光端详了片刻。   秦霈佑在一旁微微蹙眉,「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今日不过刚刚离家到了云凌寺,贺家这会子便送了书信过来,秦霈佑有些担忧。   「不是什么大事。」贺严修将信纸摊开,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只说祖母素日里脾胃不合的老毛病又有些犯了,便请了平安郡君到家中看诊。」   「又说太后虽然因为身体的缘故不能到云凌寺来,却也邀请了外祖母,祖母,嘉王妃等人入宫,外祖母明日要带平安郡君一起去。」   太后明日邀请众人入宫赴宴之事,秦霈佑是知晓的。   先帝薨逝多年,太后对先帝情谊深厚,但每年却并不来云凌寺,反而是请一二好友,到宫中小聚。   这是太后的习惯,亦是他排遣哀伤的办法。   众人心中皆是明白。   「嗯。」秦霈佑点了点头。   「送信一趟,辛苦了,先跟着兴安去吃盏热茶,再去歇上一歇吧。」   见贺严修如此吩咐,兴安站了出来,「请随我来。」   「多谢贺大人。」瘦弱侍卫拱手,跟着兴安大步而去。   门口的棉帘子被掀开后又落下,又因为外头刮起的凛冽寒风,晃动许久。   贺严修看着那晃动的帘子,沉思许久。   「表哥在想什么?」秦霈佑将杯中最后一点清茶喝了个干净后,放下杯子,「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既然早到了云凌寺一日,明日必定要是早起查看各处归置的如何。   若是明日雪停了,还需考虑晨起帮着寺中僧人清扫积雪,也算是尽自己的所能,表一表为皇祖父的孝心。   秦霈佑这般说着时,已是脱掉了脚上的长靴。   「不忙。」贺严修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见壶中茶水不多时,更是吩咐人再添了一些热水,「待会儿还有客人要来。」   客人?   秦霈佑诧异,「谁?」   这个时辰,且是在云凌寺,会有什么客人?   就在秦霈佑诧异时,外头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且听声音,来人不止一个。   片刻后,门口的棉帘子被掀开,三个人依次进了屋子。   安国公,苏文宣,还有一个人是……   秦霈佑看清那人的面容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他?   他不是……   ……   西北风刮了整整一夜,雪亦是下了整整一夜。   待翌日晨起时,风停雪住,东方依稀露出了晨曦。   这样的情景,预示着今日大约是个十足的晴天。   可因为下了整整一日一夜的雪,此时地上的积雪已是有足足一尺来深,一脚下去,到了小腿肚处,行走变得十分困难。   且因为雪大雪厚,加上昨晚风大的缘故,云凌寺中有禅房被压塌,甚至有许多的树枝因为积雪的缘故,出现了树枝断裂坠落的情况。   为此,云凌寺的寺僧们忙成了一团。   御林军统领邹云奇也率领着御林军帮着寺僧们清扫各处积雪,修整房屋,清理掉横七竖八的断裂树枝。   忙碌中,邹云奇看到了兴安和荣良两个人。   「邹统领辛苦。」兴安和荣良二人恭维道。   「此乃本分,实属应该。」邹云奇客套了一句,接着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倒是你们二人没有伺候在太子殿下和贺侍郎的身边,在这里做什么?」   「太子殿下和贺侍郎正在皇上那说话。」荣良回答。   兴安亦是答道,「贺大人说云凌寺乃佛家清静之处,松柏梅竹甚多,尤其是那梅花上和竹叶上的雪水,最是干净且带有梅竹香气,便让我们二人前来收集一些雪水,好供贺大人和太子殿下煮茶用。」   许多人认为雨和雪乃是无根之水,煮来泡茶会比寻常所用的井水或者河水更有空灵之感。   尤其是这梅花竹叶上的雪水,沾染了梅花竹叶的高洁雅致,更添几分的清高美妙。   像贺严修和太子殿下这样的高位之人,以此风雅之事,可谓十分寻常。   邹云奇点头,「那你们先忙。」   「是。」兴安和荣良点头。   片刻后兴安又道,「邹统领,我家大人来时带了许多七宝擂茶来,请邹统领忙完之后可以到我家大人的禅房用上一碗。」   七宝擂茶,用的是各种谷物杂粮磨成粉制作而成,喝起来不但滋味浓郁独特,更因为其构成的缘故,吃起来颇有饱腹之感,是顾不得吃饭之时人的最爱。   邹云奇身为御林军统领,忙碌起来时,这饭时常不能按时吃,点心也好,七宝擂茶也罢,都成为了邹云奇的最爱。   尤其在这样的雪后的寒冷天气里,来上一碗热气腾腾的七宝擂茶,可谓是极佳的享受。   邹云奇腹中的馋虫被勾了起来,连连点头,「你先回了你家大人的话,只说我忙完之后便去。」   「恭候邹统领。」兴安笑着行了一礼。   邹云奇继续带着御林军去忙碌,而兴安和荣良则是继续收集雪水。   且因为刚刚和邹云奇说话耽误了些许时辰,二人此时的动作越发快了一些。 第484章 走水   艳阳高照了整整一日。   但即便如此,因为云凌寺地势比较高,加上气温仍旧十分低,雪并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反而因为天气的寒冷,雪由先前的松软,变得表层更加坚硬。   夜深,二更。   秦毅澍放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头两侧。   明海伸手想帮忙整理秦毅澍刚刚抄好的佛经,却被秦毅澍伸手阻止。   「朕自己来吧。」秦毅澍一边说话,一边收拾,「这是明日要烧给父皇的,既然是朕自己抄写,其余的事便也不要假手于人了。」   「是。」明海感慨,「皇上一片孝心,先帝九泉之下必定也十分欣慰。」   「说起来,太子殿下也早早为先帝抄录了佛经,放在了云凌寺中让几位大师日日诵经祈福。」明海补了一句。   「佑儿生性纯良,心存孝心。」秦毅澍微微点头,又问,「垣儿今日都在忙些什么?」   「大殿下那边一直闭门不出,说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双腿疼痛难忍,只能多多保暖。」   明海道,「也因为此,今日陆续往大殿下那多送了一些木炭和热水,还多送了几床棉被过去。」   「老奴还听说,大殿下因为带的衣裳不够厚,担忧明日为先帝过寿时仪态不端,今日特地吩咐人下山回府邸拿了衣物过来。」   「这是小事,由着他去吧。」秦毅澍并不在意,只将手中那些誊抄好的佛经一页一页地放整齐,而后便洗漱歇下。   三更,云凌村。   因为云凌寺的存在,开始有人在山下落脚定居,渐渐地人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子。   村子因云凌寺而存在,自然也就有了云凌村的称呼。   云凌村的村民平日靠种田,进山拾捡山货,售卖香烛等物为生,尤其是售卖香烛,成为云凌村最大的经济来源,许多人为此日夜忙碌,只为临近新年前能够多赚上一些钱,好好过个年。   此时的云凌村便有许多人家此时灯火通明的,家庭式的小作坊内更是传出吱吱呀呀劳作的声响。   此时一户人家便正在将想泥搓成粗细均匀的线香,预备着晾晒阴干。   夫妇两个人正埋头苦干,妇人忽的停了手,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更是探头张望了一番。   「看什么呢?」其丈夫诧异地问,「从方才开始你就心神不宁,东看看西看看的,到底咋了?」   「没啥。」妇人重新坐了下来,但还是止不住地扭头张望,待确定看过去的只有一片黑暗时,这才开始忙手上的活,「就是总觉得外头好像有人影儿一样,兴许是我看错了,只是树杈子的影子吧。」   「这地上雪厚,又被月亮照着,外头亮堂的很,保不齐一个树杈影子就看花了眼。」丈夫道,「而且我听说皇上带着王公大臣在云凌寺给先帝寿辰祈福,这皇上在寺庙里头,侍卫什么的肯定会在周围巡视,就算有人影儿也是寻常事。」   「那倒是。」妇人点头,「这皇上的安危当然十分重要了……」   片刻后,妇人眨巴着眼睛看自家丈夫,「当家的,你说这云凌寺就算防备的再怎么森严也不如皇宫,会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刺杀皇上啊。」   「想啥呢。」丈夫白了妇人一眼,「你当侍卫们都是吃干饭的?」   「也是……」妇人甩了甩脑袋,「就算真有,跟咱们也没关系,趁着这几日云凌寺不能外人进出,咱们多做上一些香,等着入了腊月的时候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嗯!」丈夫兴冲冲地应了一句,继续埋头做活。   二人继续忙碌,却并不曾察觉到,不远处的地方渐渐出现了一些亮光,且那亮光越来越亮,甚至从点连成了线,再由线连成了片……   「皇上!」   耳边忽的有了声响,秦毅澍「腾」地坐起了身,看着眼前明海时,这才神色和缓,「怎么了?」   「老奴万死。」明海满都是担忧和愧疚,「皇上安寝,老奴本不该打扰,只是邹统领此时有要事求见……」   「邹统领?」秦毅澍披上了一件外衣,「这个时候,有什么要事要见朕?」   「说是山下的云凌村此时火光冲天,似发生了走水之事,夜晚风大,加上农家冬日院中皆是会预备麦秸垛和柴堆,火亦是越烧越大,村民们无力灭火,便来寺中求助,希望能够早早灭火,避免伤亡。」   明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邹统领见状,便来求见皇上,请皇上示下。」   秦毅澍闻言,忙趿拉着鞋子到了外头,顺着往山下看。   果然瞧到山下火光一片,且火势极大的样子。   秦毅澍拧眉,「传朕的旨意,御林军统领邹云奇,率领御林军前去山下帮助村民灭火,务必要将火彻底灭掉。」   「寺中如今一切安稳,救火要紧,便让邹云奇带了一半的御林军前往,记住,一定要将火全都灭掉,且安顿好所有百姓,否则的话,不许回来!」   「皇上,山下火势虽险,却也用不到一半的御林军,邹统领只需带上两队人马即可。」明海提议。   「朕说一半,便是一半。」秦霈佑见明海欲言又止,抬手道,「朕知道你是担忧朕的安危,只是山上一切都好,又有严修和定国公等人,不会有事的。」   「御林军职责乃是保护朕的安危,朕既是天子,肩扛的是守护天下百姓之责,换言之便是御林军的职责是守护天下百姓,现如今百姓有难,自然是以百姓为重。」   见皇上如此说,明海也不再坚持,「是,老奴这就去传旨。」   此时的邹云奇正在外面焦急等待,待明海出来时,急忙走上前,「圣意如何?」   「皇上爱民如子,特地吩咐老奴给邹统领传口谕,让邹统领带一半御林军前往山下帮村民灭火,安置村民。」   「且皇上的意思是让邹统领务必将此事完全做好,否则便不许回来复命。」   「是,卑职谨遵圣意!」邹云奇跪在地上端正行礼,而后快步离开了禅院,到外面去清点所有的御林军,从中抽调一半前往山下。   五月的最后一天啦~这个月出了许多意外导致码字不是很顺利,希望下个月能够码字顺利,思路流畅~ 第485章 造反   因为云凌村走水之事,许多人担忧云凌村此时的状况,亦是担忧这火会不会烧到半山腰的寺庙中来,以至于在被吵醒之后,再也无法继续入眠。   长夜漫漫,加上晚饭时的斋饭过于清淡,此时的许多人皆是觉得腹中空空。   各个禅院中皆是燃起了炉火,开始烧水煮茶,就连寺中的厨房也准备了素馅儿的馄饨和黑芝麻的汤圆,往各个禅院中送。   热气腾腾之物进了肚子,无论是甜的还是咸的,总是让人十分安心。   困意再次袭来,众人皆是倒头而眠。   后半夜的云凌寺,可谓十分安静。   有黑影拾阶而上,快步地赶往半山腰的云凌寺。   沿途有侍卫见状,伸手拦下,「什么人!」   「奉皇上之命,前来送冬衣和木炭的。」为首的一人回答。   「为何不见木炭和冬衣?」侍卫瞥了一眼,道,「令牌!」   为首之人盯了那一队侍卫一眼,紧接着快速抬了手。   其身后之人如魑魅一般快速行动,手中所持的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搁在了那些侍卫的脖子上。   手起刀落,温热的血溅在雪地上,将雪融化了些许。   殷红一片,触目惊心。   为首之人拿着帕子擦拭自己手中的短匕,接着将沾满鲜血的帕子随手扔在了那些倒下的侍卫尸体上,更是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就算有令牌,也不是给你们这些将死之人看的。」   要知道,他口中的皇上,可不是你们认为的那个。   解决掉了这一队侍卫后,黑影仍旧快步往上走。   而在他们的后面,还有更多的黑影在源源不断地跟上……   ……   秦毅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透过窗户洒落进屋内的阳光。   阳光刺目,显然日头已经升的老高了。   今日是先帝的寿辰。   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他竟然还睡着?   秦毅澍先是一惊,接着一怒。   尤其在看到屋内空无一人,连明海也不知踪影时,顿时恼怒十足,「来人!」   底下人都是做什么的,竟然不叫他起身!   而且已是到了这个时辰,外头也并没有任何动静,礼部和寺中的僧人都在做什么!   秦毅澍越想越气,索性再次喝道,「都是死人不成!」   但回应他的,仍旧是一片寂静。   唯有冷风从窗户的缝隙吹入时发出的细微「呜呜」声。   秦毅澍拧眉,气呼呼地要起身,可刚刚站了起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头晕沉的厉害,根本站立不稳,整个人如同软面条一般,直接跌在了床边的地上。   「朕这是怎么了……」   不等秦毅澍再次出声呼喊,紧闭的房门被打开,日光肆无忌惮地涌了进来,晃得秦毅澍睁不开眼睛。   待他好容易适应了这强光时,便看到有人从门外走进了房间。   起先是两个身着甲冑,手中执刀的侍卫,紧接着是侍从将轮椅推了进来。   而轮椅上,赫然坐着秦霈垣。   「垣儿?」秦毅澍惊愕。   秦霈垣看着此时瘫倒在地的秦毅澍,并不应声,而是吩咐人将他径直推到了秦毅澍的面前,「父皇既然身体不适,理应多卧床歇息才是,怎的起来了?」   秦毅澍挣扎着坐在了床边,气喘吁吁。   在平稳了许久的气息后,秦毅澍这才张了口,「你对朕下了毒?」   「毒谈不上,不过是能让父皇多多歇息的药而已。」秦霈垣勾唇笑道,「父皇现如今年事已高,论理来说是该多多歇息的,至于那些劳心劳神之事,便由儿臣代劳吧。」   到了这个份上,秦毅澍自然也明白了秦霈垣的用意,满脸怒意,「你这是要谋反?」   「父皇言重,我并不曾杀害父皇的性命,亦不曾携权逼宫,何来谋反之说?不过不忍看父皇劳累而已,仔细论起来,也是儿臣的一片孝心。」   秦霈垣笑道,「自古以来,虽然大多数皇权皆是父亡子继,可也有一些无心政权,只想颐养天年,早早让位给儿孙的太上皇。」   「父皇是想做逍遥自在的太上皇,还是想让儿臣实际上背负起逼宫谋反的骂名,全看父皇自己。」   话音落地,秦霈垣将手中的物件扔在了秦毅澍的面前。   是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是先前秦霈佑生辰时,秦毅澍特地从库房里寻到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又请宫中的能工巧匠雕琢而成。   玉佩上除了有寻常可见的吉祥纹路以外,更是刻上了「佑」这个字,寓意为上天保佑。   秦霈佑对这枚玉佩十分喜爱,每日佩戴,昨日秦毅澍与其一并用晚饭时,也见他佩戴在身上。   此时这枚玉佩在秦霈垣的手中……   「你将佑儿怎样了!」秦毅澍几乎是一声怒吼,想要伸手甩秦霈垣一巴掌,奈何浑身无力,离了床榻后便又是瘫坐在了地上,只能红着眼睛,愤怒地看向秦霈垣。   看着秦毅澍此时这般模样,秦霈垣心中不免得意,只慢条斯理地捻了一下手中的珠串,「父皇放心,三弟到底是我的亲弟弟,我对残杀手足这样的事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是将他关了起来。」   「不单单是三弟,包括几位皇叔,堂兄弟,贺侍郎和几位国公以及其他的朝中大臣,儿臣也都将其囚禁,吩咐人好好看管。」   「不过这只是我此时心绪平静才会如此,若是父皇能够乖乖按我所说的来做,这些人皆是不会有性命之忧,亦会平安顺遂一生,待日后更是能够颐养天年。」   「可父皇若是不肯听儿臣提议或是拒不配合的话,那儿臣到是不介意手上染上一些血了。」   「嗯……就从现在开始吧,每隔一盏茶的功夫,我便杀掉一个,先从官职最小,与父皇最疏远的礼部官员开始,一个一个慢慢来,今日才刚刚开始,有的是时间慢慢等。」   「对了对了,险些忘记告诉父皇,现在不单单是云凌寺这边,就连皇宫里,此时亦是我说了算,淑贵妃和太后现如今已是在母后宫中喝茶,其余的妃嫔和公主们亦是在院中等候呢。」   还有一更,晚一些~ 第486章 废太子   「父皇你说,待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尽数没了性命,轮到贺严修等人时,这些人的性命我该怎么排?」   「远近亲疏的,是一件极其难以判定之事吧,到时候是要将谁留到最后,父皇大概都没办法来决定?」   秦霈垣说罢,笑了起来。   整张脸阴森恐怖。   秦毅澍冷冷地看着秦霈垣,「拿人命当儿戏,以血亲做威胁,只是为了这皇位?为了这天下的权势,你竟是变成了这个样子?你……」   「我变成这个样子又怎样?」秦霈佑打断了秦毅澍的话,语气亦是冰冷,「父皇现如今竟是在指责我?」   「我变成现如今的样子,可都是拜父皇所赐呢!」   他是中宫皇后所出,是嫡长子。   嫡长子啊……   无论是在寻常官宦人家还是皇家,论理来说都是备受瞩目重视,享受的是整个家族的培养和爱护,肩扛的整个家族的荣耀和责任。   可他呢,除了占有一个嫡长子的空名和地位以外,又有了什么?   满皇宫的人都知道,他的母后只有尊重,而他这个大皇子也不过得到的是面子上的荣耀。   父皇疼爱淑贵妃,亦是喜欢秦霈佑。   他自小便担忧,担忧秦霈佑威胁他的地位,淑贵妃有朝一日会成为皇后乃至太后。   而他的担忧,也在一点一点地变成现实。   尤其在他的双腿伤残,父皇册封秦霈佑为太子之时,那些曾经的噩梦,终于活生生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而他的这双腿又是怎么变残的呢?   说的是他身边的侍卫心中恼怒,谋害主子,可在他看来,这必定是秦霈佑指使人所为。   毕竟他成为一个残废之后,得益的只有秦霈佑一人!   可笑的是,这样的事实摆在众人眼前时,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就连父皇都认定秦霈佑与此事无关,更认为是旁人有心陷害挑拨。   为的就是父皇喜欢秦霈佑,想要立他为太子,便可以将他这个嫡长子所受的伤害完全看不到!   他恨!   恨秦霈佑,更恨父皇。   他的恨这么的清楚明白,甚至可以摆了出来,可父皇现如今却是在问他为何变成了这幅模样。   他想揪住父皇的衣领,问询他是否知晓他这么多年的苦楚和悲哀,可在看到父皇满眼满脸的愤怒和嫌弃时,将这些念头尽数咽了下去。   父皇不喜欢他,又怎么在意他的这些经历?   不过仍旧是拿出当父亲的架子,质问教导他一番罢了。   没关系,往后一切都不同了。   他掌控了一切,而一切也都由他说了算。   什么亲情也好,遗憾也罢,尽数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不重要!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是上位者!   这里的一切,都由他来掌控!   秦霈垣满脸的愤怒渐渐消失,且很快变成了恣意张狂的笑容,「此时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从方才开始到现在,已是到了一盏茶的功夫……」   话音落地,已是有人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而托盘中,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透过面容,秦毅澍识得,此人是礼部的一位官员,官职颇低,他原本不识得此人,只是昨日查看各处的装束时,看到那人在仔细查看各处的烛台,事无巨细的模样让秦毅澍印象深刻,便说了几句话,因此有了印象。   秦霈垣,是要来真的!   秦毅澍咬了咬牙,看向秦霈垣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父皇若是再迟疑分毫的话,下一个我看我就随便挑上一个吧。」秦霈垣歪着头想了想,「苏文宣苏大人如何?」   「安民伯乐善好施名声在外,苏文宣在朝中口碑极佳,这样的人,在父皇眼中应该算得上是一位忠臣吧,这样的人若是死在我的刀下,父皇大约会有些心疼?」   「苏文宣之后,再选一个德高望重的安国公如何,反正安国公年岁已经这般大了,也活不了几日,能为父皇尽忠,也算得上是他毕生的荣耀。」   秦霈垣说罢,便这样笑盈盈地看向秦毅澍。   那笑容中仿佛藏着一条毒蛇。   一条随时可以咬人且置人于死地的毒蛇。   秦毅澍紧咬了牙关,片刻后长喘了一口气,「你放了他们,朕按你所说的来做。」   「父皇到底是一国之君,做事干脆果断,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令儿臣佩服。」秦霈垣道,「父皇既然已经应下了儿臣此要求,便咱们便一样一样来吧。」   秦霈垣抬手,有人再次呈了东西上来。   「父皇移驾云凌寺,随身自然是带着玉玺的,这里有两份诏书,父皇只需在这诏书上盖上玉玺,着人昭告天下即可。」   秦霈垣说罢,那两样诏书便被送到了秦毅澍的跟前。   秦毅澍颤抖着手拿了起来,仔细端详。   两样诏书,第一个是要以谋权篡位,残害手足,结党营私等罪名废除秦霈佑太子之位,淑贵妃,贺家、陆家、安国公、苏家等人参与谋反之举,皆革职查办,贬为庶人。   第二个诏书则是他秦毅澍年事已高,身体有恙,不宜为君,特退贤让位,册立秦霈佑为太子,即日登基为帝。   秦毅澍看罢,斜眼瞥了秦霈垣一眼,「朕若在这两样诏书上盖上玉玺大印,是不是你就可以放了所有人?」   「这是自然。」秦霈垣点头,又怕秦毅澍不信,接着道,「父皇尽管放心,儿臣要的是皇位,皇位到手,还需朝臣信服辅佐,自然不能落下一个滥杀无辜的罪名。」   「那朕便信你一次。」秦毅澍咬牙,挣扎着起身,从床的暗格中取了玉玺出来,在那两样诏书上盖上了玉玺。   看着那诏书上的红彤彤的大印,秦霈垣将诏书看了又看,尤其是看到册封他为太子的诏书时,嘴角忍不住上扬。   秦霈垣得意的笑声在房中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   秦毅澍则是冷冷道,「你可以放人了。」   「放人?」秦霈垣的笑声戛然而止,玩味地看了秦毅澍一眼,「事情还没有了结,父皇不必如此急切。」   「还请父皇移驾,随儿臣一并回了皇宫,宣群臣入殿,当众宣读旨意,昭告天下。」   他的这个太子之位,他未来的皇位,都要堂堂正正,名正言顺!   今天是六一,祝愿全天下所有的小儿童,大儿童们节日快乐~保持一颗童心,才能永远快乐哦~   咳咳,另外,读到这里的小可爱不要着急,这本书的基调是爽文,而且正派人物中不止男女主聪明,所以……你们懂得(疯狂暗示) 第487章 多了一个人   「今日乃是先帝寿辰。」   秦毅澍冷眼道,「即便大皇子你再心急,也得容我上了这一炷香,为先帝祈福半日再走吧。」   「父皇是觉得再拖延上这半日,朝中大臣便能察觉到异常,前来营救,还是父皇觉得前去山下救火的邹统领能够及时赶了回来?」   秦霈垣嗤笑,「父皇不必浪费这个时间,邹统领眼下已经被困,若无我的吩咐,他必定会葬身火海,我劝父皇还是不要妄想拖延,早早跟着儿臣下山回宫,尽快处置后事为好。」   先帝再怎么说也是秦霈垣的祖父,但他偏偏选在了这个时间……   好的很!   秦毅澍满眼都是难以融化的寒意,垂眸想了许久后,才点头,「朕随你回宫。」   「有劳父皇。」秦霈垣阴恻恻地笑了笑,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身边有人走上前,伺候秦毅澍穿衣。   不知是因为身为侍卫,不曾做过伺候人的活,还是因为这江山即将易主,并不对秦毅澍用心,总之,秦毅澍的衣裳被穿的十分仓促,甚至连腰带都有些歪斜。   这幅模样,若是回宫后召见群臣的话,无论如何都属于衣冠不整,有失皇家颜面。   但秦霈垣并不在意,只着人将秦毅澍扶了起来,一左一右地架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软轿已经在门口等候,秦毅澍几乎是被塞进了软轿之中。   为防止秦毅澍有什么异常举动,临被塞入软轿之前,被侍卫绑了手脚,连口中都被塞入了巾子。   一国之君,受如此奇耻大辱,秦毅澍自然心中愤慨无比,但他此时动弹不得,只能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看向秦霈垣。   「还请父皇忍耐片刻。」秦霈垣冷冷一笑,吩咐人抬了秦毅澍往山下走。   秦霈垣亦是被挪到了软轿上,紧跟其后。   「大……」武起顿了顿,急忙改口,「太子殿下,云凌寺的其他人怎么处置?」   「那些人用的药比父皇的多,此时都还昏睡着,估摸着要到今晚才会醒来,到时候一切已成定局,任他们如何也回天乏术。」   秦霈垣道,「将他们先关起来,仔细看管。」   「贺严修和陆家的人身手皆是极佳,只怕会早些醒来,寻常禅房关不住他们,只将他们先扔进云凌寺的掌刑院中看管。」   掌刑院,是寺庙中惩罚犯错僧人之处。   云凌寺的掌刑院设在地下,以石头砌成墙壁,大门更是精铁所铸,外面落锁后内里的人根本无法打开和逃离。   这样的地方,用来关押贺严修和陆家的人,可谓再适合不过。   「是。」武起应下,更是打起了包票,「这里皆是交给我们便好,请太子殿下放心。」   武起是武家大房,论起来,是秦霈垣正妃武氏的亲小叔叔,做事稳妥,让人放心。   秦霈垣点头,「一切都交给武大人了,待皇宫一切事成,必定论功行赏。」   「谢太子殿下!」武起跪地谢恩,直到秦霈垣等人的软轿走远后,这才起了身。   「吩咐下去,清扫云凌寺上下,将一众人等分别关押,不容有任何闪失!」武起厉声喝道。   「是!」底下人皆是应声。   离武起最近的侍卫头目拱手,「大人,方才属下查看云凌寺上下,清点所有人数时,发觉比既定的人数多了一人,是否要让卑职仔细核对名册,看看究竟是多了什么人?」   多了一个人?   武起摆手,「无妨,多了不是少了,既是到了云凌寺中,那便让他插翅也难飞,眼下重要的是要将这些人仔细看管,不容出现任何人逃离云凌寺的情况!」   至于多的是什么人,根本不打紧。   毕竟现在连皇上被都被他们牢牢控制着,难道还怕其他人不成?   见武起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侍卫也不再多言,只拱手应下,「是。」   秦霈垣和秦毅澍等人到了山脚下后,便换乘了马车。   为确保无虞,秦霈垣与秦毅澍同乘一辆马车,更是带了大量的侍卫和随从保护左右。   地上的积雪这两日并没有丝毫融化,此时的马车行走变得十分困难缓慢。   一路走走停停,原本预计要两个时辰的行程,最终用了三个时辰,到皇宫时,已经是日头西沉。   马车从宫门长驱直入,一路并未有任何人阻拦。   秦毅澍冷眼瞧着,奋力地坐了起来,依靠在车厢壁上,喘着气看向秦霈垣,「皇宫守备森严,御林军制度严谨,只效命皇权,除了朕以外,只听从邹云奇一人的命令。」   「你手中并无任何兵权,武家即便效忠你,可他们的军士远在千里之外,如何能够赶往京城,替你压制了这御林军?」   「父皇既然问了,儿臣不答显得有些不妥,可若是答了,只怕父皇会更加伤心,倒显得儿臣有些不孝。」   秦霈垣眯了眼睛,「这样吧,儿臣给父皇一个提示,父皇若是能猜得到那便猜得到,若是猜不到,也不要怪儿臣。」   见秦毅澍并不再言语,似已是默许他的提议,秦霈垣张口道,「皇祖父寿辰,多国使臣前来朝贺,父皇虽并未允准他们前往云凌寺祭拜,却也将他们安置在了驿馆。」   使臣来访,自踏入本国疆土的那一刻起,为确保其安危,会派侍卫相迎护送。   为表重视,每一国配备的侍卫人数都不算少。   林林总总加了起来,若是再趁机往里塞上一些人的话,远比御林军的数量要多。   而负责接见各国使团,负责其衣食住行乃至安危的人……   正是秦凌澍!   「你的意思是越王与你一同谋反?」秦毅澍眯了眼睛。   「父皇的记性当真是不好。」秦霈垣提醒,「儿臣可从未做过任何谋反之事,不过只是父皇退位让贤罢了,至于越王爷这里,一向认定儿臣能力出众,十分信赖儿臣,不过是尽力辅佐罢了。」   「越王爷的眼光,可比父皇您要好上太多了。」   「是吗?」秦毅澍笑了笑。   真的希望你能够一直这么认为……   众人一路到了崇阳殿。 第488章 下旨   几乎不给秦毅澍任何休息的时间,秦霈垣便吩咐人前去通知文武百官,要所有人到崇阳殿外等候。   为了能让秦毅澍待会儿有精力见所有的朝臣,秦霈垣给秦毅澍喂食下了一枚药丸。   此药丸能够减轻他身上所中毒药的药性,使其看起来与寻常人无异,但支撑时间有限,只有一个时辰的光景。   不过对于秦霈垣来说,这个时间足够。   秦霈垣自己更是到崇阳殿的偏殿换上了朱红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精致的五爪龙纹。   长袍十分得体,想来是早已裁制好的。   也足以证明秦霈垣许久之前便开始谋划这一天了……   秦毅澍冷眼瞧着自己的儿子在崇阳殿的龙椅上试坐,感受龙椅的舒适度时,袖中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百官到齐也有一段时间,此时刚好有空闲,不如让朕见一见淑贵妃和公主。」秦毅澍提议。   秦霈垣正在欣赏龙椅上雕刻的精致图案,端详案台上那一摞摞公文,感受作为一个皇帝的感觉,此时被秦毅澍打断了思绪,有些不悦。   尤其这个时候了,他的父皇心中只惦记淑贵妃母女。   「后宫妃嫔和公主们此时皆在母后宫中,父皇骤然召见,只怕她们心中反而十分惶恐,若是再吓出个好歹来,更为不妥。」   秦霈垣脸色有些不好,「父皇还是安静歇息片刻,等候群臣叩拜吧。」   秦毅澍闻言不再言语,只看着秦霈垣在崇阳殿上忙碌。   得到口谕的大臣们,此时正纷纷往宫中赶。   虽然大街上的积雪此时已经清扫了大半,但地上结冰,出行仍旧十分困难,尤其马车更是行走不稳,或是打滑,或是遇到马匹不肯前行的,一度颇为混乱。   以至于许多大臣不得不弃了马车,步行前往皇宫。   而快走之时又怕路面打滑,不得不小心翼翼,这拎着长袍小碎步行走的模样,让路人忍俊不禁。   「这些大臣们是做什么呢,这般着急忙慌的。」   有路人好奇询问。   「听说皇上急召,这是要入宫见驾呢!」   「可今日不是先帝寿辰,皇上不是该在云凌寺吗,怎么突然召集大臣入宫?」   「我听说午后半晌时,皇家车马从城外入城,想来是皇上已经回宫了吧。」   「那还是不对啊,这给先帝过寿辰,最起码得在云凌寺呆上好几日呢,怎的今天就回来了?」   「那就不知道了,听说今儿个下午回来的车马没有前几日走的时候多,想来有许多人还在云凌寺的。」   「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可别,这皇家一出事,百姓就得被连累呢。」   「这可说不准,只能说老天爷保佑吧。」   听到「老天爷保佑」这句话时,许多人皆是心中唏嘘了一阵,接着跟着旁人默念了一句「老天爷保佑。」   也不知道是为了映衬此时众人心中皆是不安担忧,还是念叨老天爷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些,在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后,在日头还未落尽前,天先阴了起来。   伴随着天阴的,是呼呼的西北风。   在各个街道中肆意地穿梭游走,夹带起屋顶和道路上表层的浮雪,竟是将整个天地之间刮得白茫茫的一片,似下雪了一般。   那些赶往皇宫的朝臣们,此时亦是被吹迷了双眼。   心中一边嘀咕着这什么破天气,一边则是祈祷着别有什么不能承受之事,一边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半个时辰后,崇阳殿门打开,朝臣们鱼贯而入,按着平日里上早朝的位置依次站好。   因为有些老臣以及皇上亲近的臣子去了云凌寺,此时的崇阳殿,空了有四分之一的位置。   朝臣见状,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但不容他们多想,秦毅澍和秦霈垣从内殿而来。   秦毅澍是被人搀扶着坐上的龙椅,而秦霈垣则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入殿中,在大殿中最靠前且最中央的位置停下。   那个位置,原本是秦霈佑的。   而此时,秦霈垣的身上,穿的是朱红色的五爪龙袍。   太子秦霈佑,安国公,定国公,越王,嘉王,贺严修以及一些重要的大臣皆是不在……   众人心中一惊,心中有了些许揣测,但此时此刻却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垂了头,跪地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平身。」秦毅澍的声音有些沙哑,亦是有些中气不足。   在发觉自己此时正被秦霈垣盯着时,秦毅澍强撑着挺了挺身板,「今日本是先帝寿辰,但在云凌寺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朕不得不与大殿下急匆匆赶回皇宫……」   此言一出,满殿朝臣哗然。   「不知圣上在云凌寺遭遇了何事?」有大臣问询。   紧接着便有人跟着道,「皇上一脸疲态,可是有什么不妥?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几位皇子和王爷此时皆是不在,皇上是否可以告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殿上群臣议论,人声鼎沸,吵得秦霈垣有些头疼,更觉得这些朝臣实在是八卦得可以。   秦霈垣给秦毅澍身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   大太监会意,立刻高声喝道,「肃静!」   崇阳殿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秦毅澍轻咳了两声,接着道,「这个中细节,朕实在不愿再提,只是经历此事之后,朕自觉身体实在难以继续支撑,特地命人拟了两道圣旨,此时着人宣读,众爱卿需仔细聆听。」   「是。」满殿朝臣点头应下。   大太监将早已准备好的圣旨拿了出来,清清嗓子后,朗声念了起来。   与秦毅澍当初看到这两道圣旨的顺序相同,大太监先是念了废除秦霈佑太子之位,定一干人等罪责的圣旨,而后则是念了册封秦霈垣为太子的圣旨。   两道圣旨听完,朝臣们顿时神色各异,甚至私底下各自眼神交流了一番。   三殿下竟然因为谋朝篡位被废了太子之位,实在令人惊叹。   可是他已是位居太子,皇上驾鹤西去后便是要继承大统的,此时谋朝篡位,实属不该,三殿下不是蠢人,论理不至于如此……   宋朝皇袍为红色,明朝为土黄色和红色,清朝为明黄色,我比较喜欢宋朝,所以选用了红色。至于五爪龙的图案,清朝时五爪为龙,四爪为莽,除皇帝以外,其他亲王和太子只能穿四爪,但在明朝更往前,亲王皇子级别都是五爪龙,以上为网络数据,如有错误请指正~ 第489章 不济   可此时皇上亲口着人颁发的圣旨,更是并未有任何异样,还能有假?   大约是三殿下受人蛊惑,这才有了胡涂之举吧。   你们不觉得,此时的状况十分微妙?三殿下被废,大殿下被立为太子,眼下许多朝中重臣皆是不在,会不会……   ……   这样的猜测有些大胆,众人皆是缩了缩脖子,不安地看向端坐在案几后面的秦毅澍,以及此时坐在最前端的秦霈垣。   眼下的情景,实在是过于微妙,倘若说其中没有猫腻,只怕所有人都不信的。   倘若秦霈垣当真是挟持皇上,逼宫令其退位的话,那当真是其心可诛,人人皆是可以将其诛灭。   可倘若此事当真如圣旨中所说的一般,他们此时质疑,那便是打了秦霈垣的脸,待其登基之后,必定不会给好脸色的。   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众人因为此事犹豫时,宋御史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杆,看着秦霈垣喝骂起来,「狼子野心,谋朝篡位,其心可诛!」   秦霈垣早已料到此时有人反驳,并不怎么在意,只是瞥了宋御史一眼,轻飘飘地吐出了一句话,「皇上就在众人面前,亲自命人颁布的圣旨,宋御史这谋朝篡位之言从何说起?」   「倘若本太子当真要谋朝篡位,怎会还能让父皇平安归来,又怎会让你们此时好端端地站在这崇阳殿上?」   「自然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宋御史目眦尽裂,大声喝道,「大皇子挟持朝中重臣威胁皇上传位,真当此举能够瞒天过海?」   「大皇子此番行径,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亦是有人站了出来,声讨秦霈垣。   有人起了头,自然有人附和。   「大皇子如此藐视纲常法纪,其心可诛!」   「御林军何在!」   「素来抓住此狼子野心之人!」   「……」   秦霈垣冷眼瞧着吵吵嚷嚷,义愤填膺的几个大臣,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   立刻有侍卫冲了进来,将刚刚喝骂最厉害的几位官员摁在了地上,为防止其继续喝骂,更是将巾子塞入了官员的口中。   崇阳殿上,顿时一片安静,针落可闻。   秦霈垣勾起了唇角,「几位大人如此吵嚷,着实不成体统,尤其是这几位,竟是污蔑本殿下名声,冠以谋朝篡位的罪名,实在也是可恶。」   「无凭无据地便造谣生事,倘若放任不理的话,着实有失规矩,便将这几位大臣带了出去,小惩大诫为好。」   秦霈垣话音落地,侍卫便将这几位官员尽数带了出去。   片刻后,侍卫重新回来,手中端着的托盘上摆放着宋御史的人头。   有鲜血顺着托盘的缝隙坠下,滴答滴答地从崇阳殿外滴了一路。   如此血淋淋的场景,让在场所有人皆是吓了一跳,有些不曾见过此等场景的文官,已是吓得脸色苍白,连连作呕。   其余人亦是脸色变了又变,再看秦霈垣时,目光中皆是带了十足的惊恐。   「想来其他人应该对父皇所下的圣旨并无异议了吧。」秦霈垣皮笑肉不笑道。   众人沉默不作声,但皆是微微躬了躬身。   这样,已是表示了他们的态度。   秦霈垣对此十分满意,朗声道,「既然如此,还望各位大臣往后能够各司其职,尽力做事,为朝廷效力,为国尽忠。」   「是。」众人应了一声。   「近几日本殿下会梳理各项政务,着吏部和礼部择吉日安排本殿下登基之事,各位大臣先行退下,等候通传。」   「是。」众人再次应答,而后退出了崇阳殿。   北风仍旧在呼啸,甚至比他们方才入崇阳殿时更猛烈了几分。   阴沉沉的天,如一口锅扣在了整个大地上,闷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走出崇阳殿的所有人,皆是回头看了一眼。   沉默许久之后,发出一声黯然无比的叹息。   身为臣子,最要紧的是忠心。   眼下秦霈垣篡位,他们此时并不质疑甚至不反抗,已是违背了臣子忠心的原则,实该被世人唾弃谩骂。   但话又说了回来,秦霈垣心术不正,识人不清,任人唯亲,他继位之后,整个朝廷必定是乌烟瘴气。   若是他们此时抛弃了性命或者官职,反而是给那些贪官污吏,结党营私之人腾了位置,那整个朝廷,全天下的百姓,更无希望可言。   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反而十分不妥。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们的忠心,也只能是为国,为民了……   只是这样的忠心,倘若有朝一日被史官笔下被记录时,也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光景。   大约……   会被唾弃吧。   兴许,等他们死后连都自家祖坟都不能入的……   有雪粒儿从天上飘了下来,洋洋洒洒,且这样如盐粒儿一般的雪很快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   且雪越下越大,连他们从崇阳殿走到宫门口时,头顶上已是一片雪白,甚至遮盖了原本乌黑的官帽。   众人见状,心中皆是一紧。   前几日的大雪还不曾融化,雪又再次下了起来,这样的大雪接连下上两场,只怕要压塌许多民居,害得许多百姓被活活冻死。   瑞雪虽然兆丰年,可大雪成灾,对寻常百姓而言,却也是灭顶之灾。   果然是国运不济,灾祸连连……   众人的神色,越发凝重。   ……   皇上下旨废除秦霈佑太子之位,改封秦霈垣为太子,并禅让皇位之事的消息,随着呼啸的北风和漫天的鹅毛大雪,飞往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   当天晚上,京城许多处地方灯火通明,许多人皆是集聚各处,对此事议论纷纷。   而议论的主题十分统一,便是声讨谴责秦霈垣谋朝篡位,罪不容诛。   人活在世上,除了日常的柴米油盐以外,内心中总有几分热血,尤其是在亲身经历这样的事情时,那曾经自认为被生活磨灭掉的热血重新长了起来。   尤其是学子书生,更是各个义愤填膺,大骂秦霈垣不配继位,更不配为人。   ……   翌日,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些许鱼肚白时,整个京城便已是十分热闹。   ——   提示,有局,有假象,有牺牲但不多,眼见不为实   作者的话因为有的渠道看不到,所以在正文里添加了「提示,有局,有假象,有牺牲但不多」的字样,不会影响收费字数,这里再做一下详细解释。整体有局,有些描写的悲惨是假象,也有一定的牺牲(但不多),最终是大获全胜,亦要彰显皇权争斗的残酷,还有要为后面埋伏笔,男女主不傻,其他人也都不傻 第490章 起义   有书生相约到一起,以血为书,痛斥秦霈垣的狼子野心。   有说书人更是连夜编了话本子出来,在茶楼说的口沫横飞,指责秦霈垣的罪不容诛。   更有热血之人已是聚集在了皇宫的宫门口,吵吵嚷嚷,大骂秦霈垣丧尽天良……   这些话,顺着风很快飘进了皇宫。   飘进了秦霈垣的耳中。   秦霈垣正在宫中督促人筹办登基大典,试穿早已制成的龙袍,听到和温禀告这些事时,将手中刚刚端起的茶杯扔在了地上。   茶盏摔了个粉碎,茶水更是撒了一地。   「殿下息怒。」和温急忙收拾那些碎瓷片,更是劝阻道。   「这些人如同苍蝇一般惹人厌烦,如何让本殿下息怒?」秦霈垣脸涨的通红,声音更是因为高喝的缘故,带了些许沙哑。   「殿下。」武起躬身,「一些人在殿下眼皮子底下搞鬼使坏而已,殿下着实不必为这些小人的行径烦心。」   「那些个读了一肚子酸腐文章的书生,自认为自己满腹经纶,做得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便对整个朝廷指指点点,实际上不过就是在那胡乱狂吠而已。」   「殿下若是觉得这些人的声音有些吵,惊扰了殿下清静的话,卑职便替殿下拍一拍苍蝇,捋一捋这天下的舌头。」   秦霈垣正在气头上,听武起这般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瞧着办就好。」   这样的小事儿,实在不值当他亲自去管。   「是。」武起会意,起身出门。   风雪未停,一队人马急驶出了宫门,停在了宫门外那些聚集在一起的书生们面前。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武起等人,端着高高在上的倨傲态度,睨了那些此时无惧严寒,红了眼睛在高声喝骂的书生一眼。   目光中,杀气腾腾。   而那些书生学子,并无丝毫畏惧,反而是往前走了一步,大有要跟武起等人杠上一杠的意思。   武起冷笑一声,挥了挥手。   身后那些侍卫立刻走上了前,手中的大刀高高扬了起来。   刀刃泛着阴森森的寒光,令人生惧。   「你们当真以为如此便可以捂住天下……」   为首之人的话戛然而止,而原本与身体连接的头颅,几乎是在一瞬间的功夫飞了出去。   殷红的血在空中喷射出了一条线,尽数落在雪地上。   白的雪,红的血,触目惊心。   而那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在站立了片刻后,摇摇晃晃的倒下,甚至在雪地上抽搐了片刻……   如此惨烈情形,让所有在场之人惊呼阵阵。   有人见状扭头逃窜,有人跪地为死去之人痛哭不已,更有人反而是情绪更加激动,声讨秦霈垣的残暴不仁……   而那些侍卫,并不关心书生们在做什么,只是挥着手中的大刀,朝那些人身上砍去。   惊呼,哀嚎,尖叫……   越来越多的人倒在血泊之中。   而那些侍卫也越发杀红了眼,但凡在附近之人,无论是否是书生学子,是否在宫门口谩骂声讨,尽数砍死。   与此同时,大批的侍卫在街道上到处巡逻游走,但凡听到有人议论国事,对秦霈垣有任何不敬之言,旁的一概不问,直接就地处决,尸首拖到城外的乱葬岗,任由野兽啃食。   杀戮和鲜血成了京城之中最为常见之物,地上的血迹因为天气寒冷、滴水成冰的缘故冲刷不走,只能和雪水结成了冰。   京城的大街小巷,到处可见这般的血冰。   城中百姓心中生惧,更怕灾祸临头,索性紧闭了大门,足不出户。   一时之间,原本到了年底该繁华热闹的京城,竟如鬼城一般悄无声息,只有到夜间侍卫巡逻松懈时,百姓们才敢悄悄出门,互相买卖一些日常所用之物。   这样的日子过得胆战心惊,更让人愤怒。   但鸡蛋碰不过石头,他们只是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无法对抗那些手持兵刃的侍卫和军士。   若是这个时候,能有人起义,将秦霈垣赶走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在京城百姓心中腾起,亦是在其他州府的百姓心中念叨,更是每日对着老天爷默念多遍。   不知是因为太多的人有这样的念想,老天爷显了灵,还是因为秦霈垣的暴政让人忍无可忍,有地方官员集结起来,集结衙差军力,要前往京城,讨伐秦霈垣。   但要出兵,便需要首领。   地方官员平起平坐,职位相当,谁都无法向对方低头,且自认并无能够统领如此多兵力之能,并不争夺首领之位。   在众人商议讨论之后,悄悄联络并救出了此时对外称卧床养病,实则被秦霈垣软禁的越王,要以他为首,前去讨伐秦霈垣。   「此等大事,本王何德何能……」秦凌澍面对众人提议,满脸惶恐。   「越王爷莫要推辞。」古林府吴知府道,「越王爷德高望重,在民间声望极高,又是秦霈垣的皇叔,于情于理,皆是由越王爷统领为佳。」   「正是。」其他人纷纷附和。   秦凌澍执掌船运海外贸易和使臣外交事宜多年,其能力有目共睹。   秦凌澍闻言,又是一阵沉默,许久后才道,「垣儿乃是本王的亲侄子,从前虽然跋扈了一些,心地倒也还不坏,时移世易,不曾想他竟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甚至要本王亲手去讨伐他……」   又是一声叹息后,秦凌澍握紧了拳头,「可本王再如何顾及叔侄之间的感情,但本王身为皇家之人,是断不能看到祖宗留下的江山基业被垣儿毁于一旦。」   「为了天下江山,黎民百姓,本王也只能做一做这大义灭亲之事了!」   热泪从秦凌澍的眼眶中滚滚落下,秦凌澍「噗通」跪在了地上,「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秦凌澍,现如今要做残害子侄之事,但秦凌澍乃是为了江山社稷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列祖列宗能够理解一二,待此事了结,江山稳固,秦凌澍再亲自到地下向列祖列宗谢罪!」   声音悲怆,在这寒冷的冬日中越发显得萧瑟落寞,只惹得众人眼中一热。   ——   提示,有局,有假象,有牺牲但不多,眼见不为实   新的一个月,好想有好多好多的月票…… 第491章 黄雀在后   「我等一定追随越王爷,严惩秦霈垣!」   有人表了忠心,其他人亦是纷纷附和。   秦毅澍泪水不止,更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冲众人连连点头。   ……   群龙有首,许多事做起来变得容易而顺畅。   师出有名,在前行路上,义军更是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支持。   总之,一个由地方守卫军和衙差们组成的义军,很快抵达了京城外。   「殿下。」武起神色焦急,「越王到处造谣殿下谋权篡位,细数殿下的罪状,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那些叛军现如今群情激奋,若是跟城中百姓里应外合……」   「卑职请旨前去剿灭越王等人的叛军,力保殿下明日登基大典不被打扰!」   「不慌。」秦霈垣却不以为然,「王叔也是被那些人裹挟,不得不做做样子罢了。」   「说起来,那些人也是天真的很,只当我继位大统,王叔便会心中不满,也不想一想……哼!」   「可……」武起仍旧不放心,「人心难测,如此利益摆在跟前,即便是对殿下忠心耿耿的越王,卑职也有些担心……」   「不必担心!」秦霈垣打断了武起的话,「本殿下已是着人暗中给王叔送信,请王叔今晚秘密入皇宫细商后续之事,若是王叔今晚敢只身前来,那便是说明王叔本心不移,若是王叔不肯来,那便是有二心。」   「若是前者自然是好,若是后者的话倒也无妨,本殿下已经调集了北部的兵力,连同你接手过来的御林军,对付那些乌合之众,也是绰绰有余!」   见秦霈垣如此说,武起便住了口,只拱手道,「是,殿下英明。」   「着人去准备一番,预备着晚上迎接王叔,更是严防宵小之徒明日在本殿下的登基大典上生事。」秦霈垣吩咐道。   「是!」武起应下,起身离去。   时候不早,且这几日应付许多事,秦霈垣可以说是精疲力竭,吃过宫人送来的晚膳后,便倚在榻上小憩一会儿,好养足了精神了应对晚上与越王的会见。   大约是尘埃落定,明日便能坐上期盼已久的龙椅,此时的秦霈垣心中既安定又兴奋,在塌上翻了好几个身,这才有了十足的困意,沉沉睡去。   这一觉,秦霈垣自认睡得十分踏实。   待其睁开眼时,顿时怔了一怔。   他还躺在入睡前时躺着的塌上,可他此时却并不在崇阳殿的内殿,反而是大殿之上。   且此时的大殿并没有点燃灯火,唯有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了进来,勉强让他分辨出来眼前所看到的事物。   「来人!」秦霈垣拧眉大喝,「是谁擅自做主,将本殿下移至此处的!」   大殿下传来秦霈垣怒喝时的回响,但除此以外,并无其他任何声音。   更无任何人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   崇阳殿中,明明有许多人伺候值守的,怎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秦霈垣见状有些慌乱,拖着残废的双腿起身,挣扎着坐了起来,更是想着依靠双臂的力量回到自己的内殿。   就在秦霈垣奋力地在地上爬行时,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跟随脚步声的,是一并而来的燃的亮亮的灯笼。   秦霈垣揉了揉因为习惯了黑暗,此时见不得强光,微眯起来的双眼,力求能够看清来人的面容,但不等他分辨清楚时,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殿下。」   秦凌澍缓步走到了秦霈垣的面前,站定后睨了他一眼,「大殿下怎么不好好歇息,反而走来走去的?」   声音冷冰冰的,没有平日里长辈的和善,面容带着十足的不屑,就连所说的话……   走来走去?   他早已双腿残疾,不能行走,此时被人说走来走去,岂非是故意在戳他的心窝子?   秦霈垣心中恼怒无比,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秦凌澍。   原本看到秦凌澍时,他是欣喜的。   欣喜他的王叔能够信守承诺,庆幸越王对他仍旧是忠心耿耿。   但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王叔……」秦霈垣瞪着眼睛,挣扎着在原地坐了起来,「你这是要做什么?」   「本王要做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秦凌澍笑了起来。   笑声洪亮,透着浓浓的得意、讥讽、不屑、傲慢,在大殿上回荡了许久。   待其笑声停止,有人搬了椅子过来,放在了秦凌澍的身后。   秦凌澍撩了衣袍落座,左腿落在了右腿上,更是冲旁边搬椅子过来的人道,「有劳了。」   「王爷言重。」武起笑着拱手,「能为王爷效力,是卑职的本分。」   秦霈垣见到此情此景时,瞳孔骤然放大了一圈。   在呆愣了许久之后,秦霈垣红着眼睛看向秦凌澍,「这一切都是王叔设计好的?」   平时在他身边表忠心,一步一步地引导他敌视仇恨秦霈佑和父皇,甚至怂恿他在先帝寿辰那日绑架所有人,挟持父皇以求能够顺利登基。   而他自认为一直待他极好的王叔,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他即将登基之时,打着铲除奸佞,肃清反叛的旗帜,带领义军包围京城,冲入皇宫……   只要能将他铲除掉,那秦凌澍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皇位!   好,好的很!   秦霈垣牙齿咬的咯嘣咯嘣响,「王叔当真是好计谋!」   「大殿下谬赞,不过是略使了些手段,这准备也略做的早了一些而已。」秦凌澍嗤笑道,「其实此事主要还是在于大殿下。」   「若是大殿下心里并无此想法,想来即便本王在一旁煽风点火,大殿下也会坚守本心,不会上当。」   「就拿大殿下自云凌寺回到皇宫之后来说,倘若不是大殿下心中暴戾,哪怕武起在大殿下身边进言,大殿下也不会亲口下旨要屠杀书生学子,黎民百姓吧。」   「大殿下惹起这般大的民怨,全都是大殿下咎由自取而已,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本王着实没有想到。」   「不过本王也实在是感谢大殿下,正是大殿下如此,才让天下群起而攻之,本王也才更能师出有名,这皇位自然也就来的更加名正言顺。」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有局有谋略,有牺牲(但不多,真的很少),后有伏笔,不要误解…… 第492章 一条狗   听秦凌澍说的如此得意,秦霈垣的脸越发扭曲,「王叔竟是只拿我当了棋子!」   「错。」   秦毅澍满脸蔑视,「本王不过是拿你当了一条狗,一条不太聪明的狗。」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与二殿下离心,是本王从中游说,而让二殿下被责罚前去修建皇陵的罂粟,亦是本王安排的。」   「二殿下聪慧歹毒,是你的爪牙,有他在,你许多事情便可以吩咐他去做,若是出了事亦是可以寻他来给你担责,想要让你冲到前面去,只能砍掉二殿下这个臂膀。」   「不过此事虽然是本王所为,二殿下恨的却是大殿下,哪怕他被本王安排的巨石坠落而身亡之前,也都是对大殿下和皇后恨之入骨呢。」   「对了对了,还有一桩事是大殿下不知道的,狩猎之时害得大殿下双腿尽断的那个侍卫,也是本王安排的。」   「本王原本想着,若是能将此事栽赃到三殿下身上是最好,若是栽赃不到,大殿下亦是会对三殿下仇恨无比,连带着怨恨皇上,心中亦是会冒出篡夺皇位的想法。」   「本王多年前就开始筹划一切,而大殿下的所作所为也让本王没有失望,还是那句话,大殿下当真是一条好狗的。」   秦凌澍说的洋洋得意,秦霈垣则是听得面如死灰。   颓然地瘫坐在地上,震惊无比的秦霈垣木然地出神,片刻后,却又伸手捶着身下的地板,张狂大笑,「筹谋这般久,做了许多事,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曾想到头来不过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笑,可笑……」   秦霈垣疯狂地笑着摇头,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更是顺着落在衣裳上。   因为发癫时撕扯身上衣裳和头发的缘故,此时的秦霈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宛若一个疯子。   秦凌澍只这般静静地看着秦霈垣发疯,悠闲地喝着一盏上好的碧螺春。   秦霈垣安静了下来,红着眼睛看秦凌澍,「王叔这个时候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将此事告知天下人?到时候,只怕你苦心经营的所有,也都会付诸东流吧。」   「我既然此时告诉你,便不怕你到处去说。」   秦凌澍站了起来,顺手从旁边武起的身上「唰」地抽出了大刀,用力地刺进了秦霈垣的胸膛。   血溅了出来,更多地是顺着伤口流出,浸湿了秦霈垣此时朱红色的长袍。   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秦凌澍,秦霈垣张了张口,抽搐片刻后如麻袋一般倒在了地上。   「因为,你马上就是一个死人,死人永远不会说话。」   抽出那把大刀,秦凌澍看着此时倒在血泊之中,还不曾完全死透的秦霈垣,朗声道,「记下来,大皇子秦霈垣残害弟弟,谋朝篡位,更想杀害此时苦口婆心劝说其收手的王叔,争执之中被侍卫刺中腹部,不慎身亡。」   「是。」武起接过秦凌澍递过来沾满血的大刀,拿了巾子仔细擦拭。   秦凌澍背着手,在原地踱步一圈后,再次坐在了那把椅子上,端起了旁边换上的新茶。   「带上来吧。」   话音落地,已有人将此时身体虚弱的秦毅澍带了上来。   没有椅子,难以支撑站立的秦毅澍只能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秦霈垣的尸体和地上的血泊,眼神冰冷。   「越王好谋算。」   「皇上过奖。」秦凌澍道,「不过皇上理应感谢本王才行,毕竟本王替皇上解决掉不孝子,往后更能替皇上分忧,勤勉政事,治国强国,可谓出力颇多。」   「皇上也更是可以放心,本王与大皇子不同,本王一片仁心,往后必定能够以仁治天下,将天下治理的极佳。」   「哦?听越王这般说,朕倒是还要感谢越王了?」秦毅澍讥讽道。   「这是自然。」秦凌澍满不在乎,「皇上的确是该感谢本王的。」   「可越王如此谋来的江山和皇位,说的再如何好听,与大皇子谋朝篡位并无区别……」   「可这皇位原本就该是本王的!」   秦凌澍怒吼,红着眼睛盯着秦毅澍,「本王母妃比你母妃地位尊贵,本王自小便是聪慧伶俐,样样皆是比你要强上许多,本王原本是最该继承皇位人选,可这皇位为何会落在你的身上?」   「你当初,亦是靠着见不得人的手段夺得了皇位,现如今又如何要来指责我!成王败寇,这史书向来都是胜利者前来书写,本王此时夺得皇位,待百年之后,仍旧是天下歌颂的贤明帝王!」   一通怒喝之后,秦凌澍胸口起伏,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着秦毅澍走了两圈,「当初是你从本王手中夺走了皇位,本王此时夺回,并未有任何不妥!」   片刻后,秦凌澍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本王本想现在将你杀死,对外只说是大皇子弒父夺位,可现如今,本王改主意了。」   「皇上既是如此心有不甘,那本王便留了你的性命,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本王登上龙椅,成为新帝,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世人称赞歌颂本王,本王猜想,那样应该会更让你生不如死!」   「来人!」   随着秦凌澍的怒喝,一队侍卫走上大殿,拱手低头等候差遣。   「将皇上好好请入内殿,关押起来,仔细看管!」秦凌澍道,「此外,吩咐人打开城门和宫门,迎义军入城。」   既然是义军赶走了秦霈垣,那全套的戏,都需做足为好。   而京城守卫和皇宫的御林军,现如今都在他的掌握之下,只需走一走样子,便能让百姓们相信所有,对他歌功颂德。   秦凌澍话音落地,那些侍卫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还不快去!」秦凌澍喝了一句。   侍卫依旧是没有任何动作,武起更是幽幽地说道,「世人常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不知,这黄雀之后,会有什么?」   什么?   秦凌澍顿时一愣。   顷刻之间,更多的侍卫涌进了殿内,点亮了殿中所有的烛火,顷刻之间,整个崇阳殿光亮无比,恍若白昼。   再次重申,小可爱们慢慢看情节哈,所有的事男女主基本上都已经安排好了,大家也千万别忘记时丁和杜松那两个逗比……还有一个可能已经被人遗忘的人物即将登场哦 第493章 局中局   秦毅澍被搀扶到了龙椅上。   一扫先前的虚弱无力,此时的秦毅澍挺直了腰板端坐,神采奕奕,却是满脸阴沉地看向秦凌澍。   而其他涌入大殿的侍卫们,更是将秦凌澍团团围住。   甚至连这段时日对其毕恭毕敬的武起,此时也是冷眼看向他。   秦凌澍在愣神之后,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这是一个局。   局中局。   先是纵容他引诱秦霈垣挟持所有人造反,接着让他彻底地露出原本面目,将他的心思昭告天下。   毁灭掉他这么多年以来苦心经营的所有。   好。   很好!   终究是小瞧了这秦毅澍!   素日里一副兄长友善的模样,更是对他委以重任,不曾想背地里竟是做了这么多,更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其手中!   就连他这么多年栽培许久的武起都被其拉拢!   想到武起,秦凌澍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武家子嗣的命,可都尽数在本王手中,你现如今竟是敢背叛我,你当真不怕你武家绝后吗?」   「暂且不说皇上早已命人控制住你所有,即便那些人的命当真在你手上,我也并不在乎。」   武起嗤笑了一番,接着伸手在脸上摸索起来,待找到缝隙边缘时,用力慢慢地将黏在脸上的脸皮给扯下。   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被扯下,露出其原本的面容。   秦凌澍惊愕地望着眼前人的真实面容,声音颤抖,「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武星雨摸了摸鼻子,「我虽然并非是武家长房之人,可因为年岁相仿,自小跟武起一起长大,素日里更是一起读族学。」   「武起是同辈中年岁最小的,备受族学夫子乃是所有人的关注,我因自小十分羡慕,更一度认为行为举止若如他一般便能受家中重视,所以时常模仿,以至于我许多神态和小动作,与他十分相似,在大皇子身边多日并不曾被人察觉,在越王爷跟前也不曾被识破。」   「哦对,越王爷问的兴许是我为什么还活着吧,倒也不用瞒你,当时我被武家抛弃,被家中兄长毒打险些丧命时,是贺侍郎派人救了我,我这才得以保住一条性命。」   「我的命是贺侍郎给的,自然会听贺侍郎的吩咐做事,至于那个吃人巢穴一般的武家,我恨之入骨,越王爷要杀要打,悉听尊便。」   秦凌澍的瞳孔因为震惊再次放大。   武起竟然是被武星雨易容装扮的,而武起知道他太多的东西,所以想要将他所有的盘算打破也轻易而举。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的皇位,他的权势,他所有的期许,他的名声,乃至他的性命……   全都要从这个世上消失!   秦凌澍满脸颓然之色,人仿佛被抽干了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脑袋耷拉地极低,几乎垂在了胸前,秦凌澍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猛地爬了起来,指着秦毅澍喝道,「为了能够引出我与秦霈垣二人,你做了这样一个局,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以那么多学子书生和忠臣侍卫的血换我们二人性命,不过只是满足了你自己所需。」   「你何曾想过那些人的性命,那些人流的血,皆是白费了!」   「你为了能凸显自己的能力,为了能坐在上面高高在上的蔑视我,踩了那么多的白骨,你心中竟没有半分愧意?」   「你这个昏君!」   「你以为除掉了我们,你的江山社稷便能稳固?我告诉你,那些白白死去之人的冤魂,午夜梦回之时,皆会聚集在你的窗前,向你索命!」   「你的所作所为,总归会有人揭露出来,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的百姓全都看一看,你是一个怎样的昏庸皇帝!」   「此事,便不劳越王爷操心了。」清亮的声音响起,身着官服的几个人,从侍卫身后走出,到了秦凌澍的面前。   在看清眼前之人正是宋御史等人时,秦凌澍又是一愣,片刻后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你那日分明已经被……」   「那日因为在大殿之上指责大皇子被砍头了是吗?」宋御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笑了笑,「我当日被拉到殿外时,也以为自己是要被砍头了,甚至看到了那高扬的大刀眼看着要落在我的脖子上。」   「只可惜那块地上有一处暗格,我当时坠落其中,被砍头的只是死囚而已,至于那颗送往崇阳殿的人头,想必我不说,越王爷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既然能将武星雨易容成武起而不为人知晓,那也绝对具备将一个人头易容的能力。   更何况,人头被砍下之后表情狰狞,血污密布,当时所有人又皆是惊恐无比,根本不敢去仔细辨别,可以说根本不用太多费心。   「看起来,越王爷还是根本不明白啊。」安国公走到了跟前,声音低缓,「既然皇上早已察觉到你的野心,又苦心孤诣地布了这么一个局,又怎会白白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   「暂且不说那些忠臣侍卫,就连那些在京城中高喊口号的学子书生,亦是由身手敏捷的侍卫充当,看似一场屠杀,实际不过只是一场戏而已。至于那些在京城到处肆意杀人的侍卫皆是由武星雨率领,时常停留在街头巷尾的尸体也不过是死囚,这戏做的自然够足。」   「不但如此,秦霈垣残暴不仁的名声,京城每日所出的杀戮之事也皆是被故意编造后有意放出,甚至连所谓的义军也皆是被皇上授意而为,如若不然,越王爷当真以为自己有那般高的声望?」   所以,他当时被推举之时,无一人反对,且他当时率领所谓的义军奔赴京城时,沿途只有欢迎和恭候,并无任何反对之声。   以至于他当时真以为自己备受推崇,坐到龙椅上后能够顺利的统治整个江山。   现如今看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秦毅澍的这场局,动用了那么多的人,做了那么多的事,反而是将他和秦霈垣死死地蒙在了鼓里。   可笑。   当真是可笑!   秦凌澍看着眼前所有人仰天长笑,忽的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疼痛。   这两天好像是比较特殊的日子,网站应该有一定的技术干预,很多读者的留言我看不到,我给很多读者的留言读者也看不到,收到提示后点开显示评论已删除,作者解释一下哈,作者这两天并没有删除任何评论,单纯只是网站系统的原因……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两天这个情况的原因,大家可以自行百度一下哈,不方便说的…… 第494章 我自己走   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秦凌澍再也站立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秦凌澍恶狠狠地盯着秦毅澍,「皇上此时应该很得意吧。」   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且在这么久的时间里,表面上对他和颜悦色,实际上心中嗤笑不已。   秦凌澍可以接受自己功败垂成,可以接受自己此时落败到一塌糊涂,但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尤其这个人还是秦毅澍。   他从小到大,都看不起的秦毅澍。   而秦毅澍看着此时的秦凌澍,亦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长长地叹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人人皆想看到的情景,现如今儿子和弟弟皆是有谋逆之举,朕如何高兴?」   「朕知道朕此时说这些,你必定也不会相信,无论你信与不信,朕的答案,就是如此。」   不知是相信了秦毅澍所说,还是只是懒得与其辩驳,秦凌澍并没有反驳,只是沉默了片刻后,问道,「那皇上是何时发现的。」   秦毅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了抬手,「你们先退下,朕与越王有话要单独说。」   到了这个份上,兄弟两个人自然是有一些事情要说开的。   「是。」   没有任何人反驳,殿上所有人躬身退下。   为防止到了此时秦凌澍仍旧贼心不死,最后离去的武星雨等人,给秦凌澍上了镣铐。   众人退尽,崇阳殿大门关闭,整个殿上只留下秦毅澍和秦凌澍,针落可闻。   在漫长的沉默后,秦毅澍看着秦凌澍,缓声开口,「若说知道你有谋逆之心,应该很早了,早到朕自己都记不得,只是你是朕为数不多,能够留到朕登基之后的弟弟,朕也只当你是满心抱负难以施展,便对你委以重任,以求你能够尽心做事,不想其他。」   「若是要问朕何时开始准备这些的,应该是在半年前,也就是垣儿在围场出事之后,安国公发觉了许多事情向朕禀告,朕觉得若是再不动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原本我并不想赶尽杀绝,只是月余前,严修发现了你们冶炼兵器的山洞,苏文宣发觉了云凌寺的异常,这才决定做下这个局。」   局做的足够大。   也做的如此逼真。   逼真到足以打消秦凌澍的所有顾虑,让他急不可待地上钩。   「果然了。」秦凌澍惨然一笑,「皇上早已准备,而且是准备的如此充分,实在是令人佩服。」   「这其中的每一步,可谓都在皇上掌控之中,可见皇上对大皇子还有本王是足够了解,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大皇子的性子几乎是人尽皆知,想要预料到他的下一步动作,并非什么难受。」   「只是这若是仔细论起来的话,我筹备多年,皇上也不过是近一年才有应对之策,如此见招拆招,属实也算不上是手段高明。」   「也就是本王此次有些大意,这才会上当,此事倒也不瞒皇上,本王的计谋不止这一个,皇上也不过只是应对了此事而已,倘若我用另外一个的话……」   「越王指的是暗中杀害各国使臣,挑起边境战乱之事吗?」   秦毅澍打断了他的话,「若是边境战火四起,必定会派兵前往,甚至抽掉能够快速支持京城的各处兵力,且与各国同时交战,边境压力倍增,为鼓舞士气,派皇子亲征是最佳之选。」   「届时,你会联络朝中党羽上谏朕派佑儿前往,而佑儿一心为国,必定也会前去,边境战乱,死伤是寻常事,你只需找到机会杀害佑儿,便可以栽赃是垣儿所为。」   「朕盛怒之下必定会将垣儿处死,而你只需寻到合适的时机,令朕死于非命即可,届时其他皇子年幼,登基后你便可以以摄政王之位独揽大权,再慢慢收拾其他,长此以往,你便能将皇位揽入手中。」   「朕说的,可对?」   秦毅澍质问,目光如炬,仿佛利剑一般,能将秦凌澍浑身刺上几个窟窿。   秦凌澍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脸上的颓然之色更重。   他自认为胜过秦毅澍,可他所想所谋划,哪怕是放在心中,没有跟任何人提及,仍旧被秦毅澍猜了个彻底。   这么多年,他不过就是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罢了。   可悲。   太可悲。   秦凌澍沉默,许久之后,才对着秦毅澍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臣弟心存恶念,意图谋反,罪不容诛,死不足惜,皇上若是要处死臣弟,臣弟甘愿领受。」   「只是祸不及妻儿,臣弟对王妃虽多年来并无情谊,但到底有夫妻之名,还望皇上仁心善念,能够宽恕越王妃。」   「此外,臣弟犬子年幼不懂事,许多事他也并不知晓,他原是苦命孩子,自小跟着亲娘东奔西走,受尽磋磨,好不容易能够锦衣玉食,现下却要被臣弟连累,臣弟恳请皇上能够饶恕鸣儿。」   言罢,秦凌澍匍匐在地,许久不起。   成王败寇,他并非是蠢人,自然知晓自己的下场如何。   为今之计,只有抓住仅剩的些许亲情,为还要继续活着的人尽量争取。   秦毅澍亦是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朕会下旨,将越王妃和世子贬为庶人,终身囚禁越王府,一应衣食不缺,却不得出越王府半步。」   不能出王府半步,便意味着秦霈鸣往后不能娶妻,越王一脉往后便是彻底消失。   但此时,已是顾不得那么长远。   他在意的人,能多活一日,便算一日。   「谢皇上。」秦凌澍再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来人!」   秦毅澍一声令下,明海带着侍卫走了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越王秦凌澍,谋朝篡位,罪不容诛,削王爵之位,下天牢,三日后午时问斩。」秦毅澍道。   「是。」侍卫走上前,要拖秦凌澍往外走。   「我自己走!」秦凌澍甩开那些侍卫的手,自顾自地挣扎站了起来,抬脚缓步往外走。   最后一次从这崇阳殿走出来,他要挺直了腰杆,堂堂正正地走。   哪怕他是一个奸臣,是一个意图谋反夺位之人,但他到底是从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越王爷。 第495章 历练   他要有自己的体面。   最后的体面。   而侍卫见皇上并不出言制止,只快步跟着秦凌澍一并出了崇阳殿。   缓步而出,慢慢前行。   秦凌澍觉得今日他自己要走的路十分长,比秦毅澍登基那日,他跟随百官一并前去叩拜的路还要长。   这段时日接连下的两场雪都不曾融化完全,即便是此时崇阳殿前已经将雪尽数都打扫干净,铺地的青砖缝隙中仍旧残留着一些雪水。   那些雪水被夜晚的寒意彻底冰冻了起来,形成薄薄的冰,走在上面时,有细微的咯吱声。   秦凌澍并不能察觉到这细碎的声响,只知道走的时候,路有些滑。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仿佛这条路的两侧是万丈深渊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秦凌澍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察觉他并未走出多远,崇阳殿上高悬的牌匾仍旧清晰可见。   东方晨光微熹,第一缕阳光洒在了崇阳殿的面前,照耀在那匾额上,使得崇阳殿三个字熠熠生辉。   那样的光芒刺的秦凌澍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急忙低下了头。   在顿了顿后,秦凌澍这才接着回转了身,跟着侍卫往天牢而去。   日光透过窗格洒进了重阳殿内。   闪耀的烛火,白黄的日光,使得崇阳殿内显得暖意十足。   秦毅澍坐在龙椅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明海走上前,「皇上……」   秦毅澍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宣太子,安国公,贺严修,平安郡君,苏文宣等人上殿。」   这是要论功行赏了。   明海会意,应声之后急忙吩咐人到一旁的偏殿前去通传。   一盏茶的功夫后,几个人依次到了大殿,叩拜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秦毅澍抬手,待众人皆是站定后,这才朗声道,「此次之事,诸位辛苦了。」   「安国公耳目极通,早早发觉越王狼子野心,避免了朝廷的一场灾祸,着赏赐安国公黄金千两,封甄悦为和安县主,和安县主近日在宫中与公主们一同读书,深受公主们和夫子们的喜爱,太后更是赞不绝口,特许和安县主随意出入宫苑,不必次次上报。」   安国公为官多年,甄家亦是名门世家,无论是权势也好,金银也罢,无论赏赐的再多,安国公都不会看在眼中。   但甄悦是安国公最疼爱的孙女,为其封赏县主,便注定她往后论及婚嫁之时能够高人一等,并非是寻常需要仰仗家庭出身和背景的女子。   且甄悦小小年纪便被封为县主,又能出入宫苑,时常陪伴公主们和太后,往后亦是能够再行封赏。   此举可谓实打实地投了安国公所好。   而安国公闻言亦是满心欢喜,「多谢皇上,老臣替和安县主谢皇上隆恩。」   「安国公客气。」秦毅澍见其满脸欣喜,脸上亦是挂了一丝笑容,「时候不早,安国公亦是劳累了数日,先行回去歇息吧。」   「是,老臣告退。」安国公躬身行礼,退出了崇阳殿。   「武星雨,此次救驾有功,对江山社稷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赐金银珠宝若干,官复原职,仍为工部郎中,若一年内有建树,可升迁工部侍郎。」   「谢皇上。」武星雨叩拜,略顿了顿后大着胆子开口,「只是,微臣斗胆,有话想说。」   「但说无妨。」秦毅澍此时十分大方。   「皇上,从前微臣任职工部,不过是被武家驱使,为武家揽财,微臣并不喜工部之事,亦无工部郎中应有的本事。」   武星雨挠着头,道,「皇上可否另派微臣他职?」   「哦?」秦毅澍顿时来了兴趣,「那你且说说看,你擅长何事,又想去何处?」   「微臣现如今已是孑然一身,亦是不喜金银,微臣斗胆,想请皇上收回所有赏赐,只许微臣前去边关,历练历练。」   武星雨道,「虽然边关一向太平无事,可到底涉及江山社稷安危,且西缙云国并不太平,微臣想到边关去,看能否为国效力,为皇上尽忠。」   秦毅澍沉思片刻后点头,「既然你有此雄心壮志,朕心中也十分欣慰,朕便将你交给定国公,定国公执掌军事,看到时候如何给你安排一个差事。」   「多谢皇上。」武星雨重重地磕了头谢恩。   目送武星雨告退离去,秦毅澍的目光落在了苏文宣的身上。   「此次在云凌寺中,多亏了你细心发觉云凌寺中的不妥。」秦毅澍朗声道,「苏文宣做事勤勉,细心负责,着晋升苏文宣为礼部郎中,即日到任。」   「谢皇上隆恩。」   苏文宣亦是叩拜离去,大殿上,只剩下了秦霈佑,贺严修和苏玉锦三人。   没有外人在,秦毅澍也缓和了许多,坐姿变得十分随意,在长叹了口气后,感慨道,「此次多亏了你们两个。」   「严修因为熟知云凌寺的地形和房舍状况,才能顺利地将所有人提前隐藏,不让他人察觉,玉锦医术高明,早早配好了能够应对的解药,朕才能幸免于难,此次灾祸能够避免,你们二人功不可没。」   「论功行赏,严修担任侍郎一职已有些年头,便升为户部尚书,封平安郡君苏玉锦为平安郡主,赐郡主府。」   「多谢皇上。」贺严修和苏玉锦同时叩拜谢恩。   「其他的赏赐,朕是个粗人,挑选的你们未必喜欢,依朕来看,只让淑贵妃看着给你们挑选一些当用之物,也算是朕和淑贵妃为平安郡主添妆了。」   贺严修和苏玉锦大婚在即,借着这个由头,赏赐上投其所好,倒比例行公事好上许多。   而且,这段时日糟心事极多,帮着将贺严修和苏玉锦的婚事办的隆重一些,也算添一些喜气。   「谢皇上。」贺严修和苏玉锦再次叩拜,而后行礼退下。   此时的秦毅澍已是十分疲累,站起身时,身形亦是晃了一晃。   「父皇。」秦霈佑急忙上前扶住。   秦毅澍站稳了身形,伸手拍了拍秦霈佑扶着他胳膊的手掌,「该是用早膳的时候了,想来你母妃已在宫中预备了许多吃食,你与朕一同去吧。」 第496章 不够   「是。」秦霈佑点头,扶着秦毅澍慢慢地走出崇阳殿。   父子二人慢慢行走,皆是一言不发。   直到经过御花园时,看到那含苞待放的红梅时,秦毅澍这才伸手去折了一枝,放在手中端详。   「母妃最是喜欢红梅了,父皇此时带红梅去,母妃必定欢喜的很。」秦霈佑笑道。   「朕也这般觉得。」秦毅澍亦是笑了笑。   笑得眯了眼睛,显然是由心而起的开心。   秦霈佑见状,心中略略安定。   谋反之事,虽然他们发现了端倪,并且早早应对,最终也获得了成功,避免了一场灾祸。   但于父皇而言,在面对他的亲生儿子和弟弟如此时,心中必定十分难过。   尤其这段时日为了演戏和不停规划下一步的举动,父皇可谓精疲力尽,整个人亦是瘦了一大圈。   秦霈佑一度担忧他会挺不住。   但现在,他挺过来了。   秦霈佑舒了口气。   「佑儿,你知道朕为何当初并不早早立太子吗?」秦毅澍突然问。   秦霈佑顿了顿,「早早地被立为太子,便是早早地成为众矢之的,成为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目标。」   「你看得很透。」秦毅澍点头,「所有的皇子皆是皇帝的儿子,肩扛的是整个江山社稷的重任,按说所有的心思都该放在为国尽忠,为百姓谋福之事上。」   「但偏偏有些人只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利,手握全天下的生杀大权,接受普天黎民的叩拜,他有这样的心思,削尖了脑袋往上钻,更怕旁人也有这样的心思,死命的打压。」   「一个皇子这般想,两个皇子也这般想,三个皇子更是这般想……皇权内乱,朝政更是乌烟瘴气,对百姓而言更是苦不堪言,这是朕最不想看到的。」   「朕是上位者,此时说这样的话难免显得有些矫情,但朕心中的确是如此想的,倘若当初并非是被人逼到这个份上,朕并不稀罕这个皇位。」   言罢,秦毅澍看向秦霈佑,目光深邃,「其实,即便当初垣儿不曾伤残,衡儿也还在世的话,再加上其他几个年幼的,朕也更愿意立你为太子,希望你能继承大统,你可知道缘由?」   「儿臣愚钝。」秦霈佑躬身。   「因为朕知道,无论哪个皇子成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皆不会留下你的性命,但若是你的话,你的那些兄弟们,皆是可以活命。」   听秦毅澍这般说,秦霈佑心思一动,「谢父皇信任。」   伸手拍了拍秦霈佑的肩膀,秦毅澍笑了起来,「你都说是信任了,那朕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做到……」   「不必加上一定二字。」秦毅澍打断了他的话,「只需尽力即可。」   「朕说过,你是一个良善之人,但良善从来都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理由,反而需要用盔甲来护,倘若当真被逼到绝路,断不能让良善束缚了你。」   「父皇教诲,儿臣明白。」   ……   ——   待出了宫门后,贺严修和苏玉锦一并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晃晃悠悠,苏玉锦这段时日疲累不堪,有些昏昏欲睡。   贺严修亦是有些犯困,却也强忍着睡意当了苏玉锦的人形枕头,自己只倚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只是这样闭目养神,很难解除这段时日积攒下来的困乏,贺严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苏玉锦受其影响,亦是打了个哈欠。   「既然困,便再睡一会儿。」贺严修一手略挑了马车的帘子,「在街上再走一走。」   「是。」车夫应下,改了原本要回苏家宅院的路线,只是绕着皇宫外的回字形大街走。   因为先前秦霈佑暗中带人作势,且皇宫内的事此时还没有透露出来,京城之中的百姓此时都闭门不出,以至于此时虽然已经日上三竿,但大街上仍旧是空无一人。   马车行走的十分平稳,晃晃悠悠,如摇篮一般,的确十分适合睡觉。   不过……   再怎么合适,这马车到底还是马车,虽然宽敞,但仍旧睡得不大舒服。   至少没有在床上睡上舒服。   苏玉锦坐了起来,「我看你也是困得厉害,不如早些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   「不好。」贺严修摇头。   「为何?」苏玉锦不解。   「若是回去的话,便只能一个人睡了。」贺严修说着话时,顺势往下俯了俯身,用双臂将苏玉锦的腰肢环了起来。   脸颊,更是在苏玉锦的胳膊上蹭了蹭。   自己一个人睡什么的,最让人讨厌了!   他才不要……   看着贺严修如同小猫儿一般地撒娇,苏玉锦满脸无语。   都说女人一旦恋爱之后,智商变成了负数,到了二爷这里,恋爱之后简直性情大变。   谁能想到此时软言软语撒娇的男人,是当初她第一次看到时,那个风光霁月,自带生人勿近气场,众人生惧的贺家二爷?   而且,二爷当真是越来越贪心了的说……   在云凌寺,她假扮侍卫混入之时,便一直跟在贺严修的身边,他们两个人困乏之时,便是相倚而睡。   现如今贺严修竟是想光明正大地抱着她睡了。   虽然苏玉锦也想多跟贺严修多呆一会儿,可眼下事态刚刚平息,后续的许多事都还需要去处理,需得早早养足了精神才行。   「别闹,这几日耗费精神十分厉害,需得好好歇息才行。」苏玉锦道。   苏玉锦的话,贺严修不能不听。   可……   贺严修不甘心,将苏玉锦的腰肢环得更紧了一些,「好处呢?」   苏玉锦,「……」   让你好好回去睡觉,竟是还需要好处!   可自己挑的男朋友,怎么都得宠着……   苏玉锦低了低头,在贺严修的额头上「吧唧」一下。   「行了吧。」   「不够……」   贺严修摇摇头,干脆捧起了苏玉锦的脸……   ……   马车回到苏家宅院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贺严修先下了车,伸手扶苏玉锦。   在前往云凌寺时,为防止苏绍元和吕氏被秦霈垣报复,贺承业和陆氏早已派人将其接走到安全地方,此时的苏家宅院,唯有几个看守宅院的粗使下人。 第497章 你说呢?   艾草跟着吕氏一并转移,此时也并不在家,兴安便干脆自己动手帮着贺严修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好供贺严修歇息。   拿棉被,烧热水,灌汤婆子,伺候贺严修洗漱……   看着兴安十分娴熟的模样,贺严修打了个哈欠,「你对这里倒是十分熟悉。」   兴安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对这里熟悉不熟悉的,你身为主子不知道吗?   再说了,你这从天每天都几乎要变着法儿往苏家宅院跑,他这个跟着的小厮,还能不熟悉?   不熟悉就见了鬼了你知道吗?   「二爷早些歇下吧。」兴安实在是没法搭方才的话,只好转了话题。   「好。」贺严修褪去外衣,收拾上床。   临躺下前,却也没有忘记交代兴安,「着人告诉时丁和杜松等人,此次事情众人皆是辛苦,只让他们两个看着给底下暗卫论功行赏。」   「切记,可多赏,不必心疼银两。」   「是。」兴安应下,但片刻后却又不太放心地确认了一下,「当真不必心疼银两吗?」   二爷这成日在平安郡主跟前简直就是个散财童子,且赚钱如蜗牛,花钱如流水,这钱袋子早已不算鼓,若不是有和苏郎中的那些船运生意支撑,还有他这个精打细算的小厮在身边,二爷此时可谓要捉襟见肘的。   此时竟是说出如此大方之言,怎么都觉得不太像二爷的性子。   「自然。」贺严修看向兴安,「难不成你家爷我素日里看起来是一个抠门无比,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肯对暗卫大方一次之人?」   你说呢?   自从你开始日日对平安郡主大方,导致荷包有些失守之时,除了对平安郡主以外,你对所有人都抠门好吗?   要知道,二爷现如今在外被人议论起来时,旁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不愧是户部任职的。   听听!   不愧是户部任职的,不就是说二爷你素日太过于精打细算,甚至有些抠门吗?   这人贵有自知之明,二爷你得有对自己清醒的认知才可以!   兴安的脑中和心里疯狂吐槽了许多遍,但脸上却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怎会?」   「二爷快歇下吧,小的这就派人去通知他们。」   「嗯。」贺严修应下,这才躺好。   连续多日没日没夜的熬着,精神亦是高度紧张,随时处于紧绷的状态,此时忽的松乏了下来,哪怕是贺严修此时都觉得乏累无比。   几乎是沾上枕头的顷刻之间,贺严修便已是沉沉睡去。   兴安将屋中的炭火拨了拨,确保燃的旺盛,这才出门按贺严修的吩咐做事。   而很快得到消息的杜松和时丁等人,心中皆是十分欣喜,便开始按着贺严修所说的不必心疼银两的原则来奖励暗卫上下。   赏金赐银什么的,这必定是不能少。   此外,更得投其所好,好让所有人觉得为二爷卖命做事皆是值得的。   本着这样的想法,杜松铺开了一张纸,仔仔细细地将所有暗卫的需求皆是写在上头。   孙文最是钟爱各种兵器,尤爱暗器,这次便为其置办一套袖中银针,比袖箭更加小巧,且更不容易引人注目,这样的银针用来下毒或者暗杀最是合适。   赵千喜欢长鞭,可以考虑为其量身定制一套用的顺手的长鞭。   对了对了,这个王素家中有一老母,一直被安置在妥当之处养着,王素平日孝顺,这王母又适逢即将过寿,给老人家准备寿礼,王素必定欢喜。   还有……   杜松洋洋洒洒地列下了一整张,到了最后一小块空隙时,瞥了一眼在那优先喝茶的时丁,「你也想一想,你要什么?」   「我啊,就给我弄一套长衫,外加一把扇子就好,不过我可提前给你说好了,这长衫质地可不能差,最差也得是浮光锦,颜色一定要是碧青或者朱青一类的,这扇子嘛,扇面一定得是山水图才行。」   时丁再次强调,「记得啊,是山水图,不是花鸟图,否则就显得格局有些小,凸显不出来踌躇满志,胸怀天下之感了。」   杜松嘴角忍不住扯了扯,「你这扮书生还没扮够?」   「瞧你这话说的,扮书生哪里有够?」时丁嘿嘿一笑,「你不知道,当时咱们往皇宫门口那么一站,当时我啊领头那么一喊,心里头的豪气万丈全都给喊出来了。」   「当时我觉得我不是一个暗卫,就是一个热血学子,为不公吶喊,为不平申诉,心中实在是如大海一般澎湃……」   看着时丁此时陶醉其中的模样,杜松的白眼几乎翻到了天上去。   当时时丁被假扮成武起的武星雨下手斩杀时,时丁当时那不甘却又英勇就义的模样,还真有点不畏死书生的模样。   起初杜松还心中感慨无比,只说时丁这小子素日里没有个正行,这关键时刻当真是不会出岔子,这样的戏份也能演的如此之足。   现在看来,这哪里是演啊,分明就是本色如此!   杜松玩味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时丁,「你说你既然这么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儒雅书生,当初怎么就自小学武成了一名暗卫?」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时丁道,「这平日里的书生,身体瘦弱,手无缚鸡之力,虽有儒雅却并无任何潇洒之意,若是想要书卷气和潇洒并存,那必须要习武。」   「且习武这种事,讲究童子功,自然是不能荒废的,可这书可是随时都能读的嘛,等到时候我再拿起书卷后,那便是文武兼备,举世无双!」   杜松,「……」   说的,有些道理!   无法反驳!   ——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京城,连带着皇宫之中都忙碌异常。   皇后因为一同参与秦霈垣谋朝篡位之举,废除皇后之位,打入冷宫,无诏不许任何人探视。   武家上下因谋逆之罪,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其余人等皆为官奴,流放五千里。   秦霈垣妻儿一律贬为庶人,逐出京城,永不得再回京。   范家因私自开矿冶炼,助纣为虐,满门抄斩……   ……   兴安:二爷,希望你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   贺严修:任职,什么任职,爷现如今任职户部尚书   兴安:…… 第498章 恋爱脑   除整治宫闱,肃清秦霈垣和秦凌澍的同党余孽,更是为从前被二人打压的忠臣平反冤屈……   雷霆之势而下,干脆利索,短短几日之内,朝廷上下一片清朗之意。   满朝文武心中轻松愉悦,更是赞叹皇上英明睿智,江山社稷之幸。   而百姓们此时也十分忙碌。   或忙着清扫家中宅院,或忙着出去走一走,疏解一下这段时日闷在家中的郁闷,或是打理店铺,喜气洋洋的做生意……   但更多的,是在忙碌完手中之事后,到那茶馆或者戏园子里头,好好听人家说书的,唱戏的,说一说这次秦霈垣和秦凌澍谋逆之事的惊险,以及当今皇上,太子,国公和几位忠臣良将如何化险为夷。   这样的书和戏,让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人人爱听、爱看,以至于这茶楼和戏园子每日还没开门时,便有人在门外等候。   秦霈佑每日都要在京城的街上走一走,为的是能够更多的了解百姓日常生活,知晓百姓要求。   看到这幅情景时,忍不住感慨,「百姓们倒是十分清闲。」   也竟有这样关心朝政之事的心思。   「这也正说明皇上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方能有如此闲情雅致来消遣自在。」陪同秦霈佑一同缓步行走的苏文宣笑道,「倘若民不聊生,百姓皆是关心明日的饭食在哪里,身上所穿的衣裳从何处来,便没有这个精力这般了。」   「说的不错。」秦霈佑点头,对苏文宣笑道,「苏郎中见地远大,有主事之能,我准备奏请父皇,将教育文学之事交由苏郎中来做。」   礼部,六部之中的上三部,更是一个国家之中掌握整治,礼仪和文化的重要之处,尤其在教育文化方面,决定了一个国家未来的发展。   秦霈佑对此事看重,亦想多启用一些年轻的官员来任职,以此来补充新鲜的血液和思想。   「多谢太子殿下。」苏文宣拱手道谢。   「好好做事,未来前程远大。」秦霈佑伸手拍了拍苏文宣的肩膀,迟疑了片刻后询问,「苏小姐近日如何?」   「若若早先一直在马场忙碌,当时越王和大皇子谋逆之时,因马场那距离京城远,他们人手和精力有限,不曾顾及那边,倒也一切安好。」   苏文宣笑道,「前两日有书信回来,说是会在年底之前赶了回来,和家人一并在京中过年。」   「嗯。」秦霈佑点了点头,「此事也是辛苦苏小姐了。」   「太子殿下言重。」苏文宣笑着应和了一句。   时候不早,秦霈佑也要早早回宫,两个人便各自离去。   苏文宣送别了秦霈佑后,便往自己的宅院而去。   若有所思。   ——   苏玉锦这两日也十分忙碌。   忙着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一是因为前段时间精神高度紧张,身心疲累,现在需要好好利用美食缓解一下之前所受到的压力。   二是因为贺严修这几日,几乎一日三顿地来吃饭。   「你这刚刚升官,不是该十分忙碌,怎的有时间成日过来?」苏玉锦一边给贺严修端出来了一盏小吊梨汤,一边诧异询问。   「还好,我做事比较迅速一些。」贺严修笑道,顺势夹了一块虾饼入口。   虾饼用的是新鲜海虾剁成虾泥,再搭配荸荠、嫩韭菜等煎制而成,吃起来口感鲜脆爽嫩,满口都是虾仁和韭菜的清香滋味。   这样的虾饼吃罢,再咬上一口松软美味,奶香味十足的蛋糕,再喝上一口热乎乎的小吊梨汤……   贺严修只觉得身心舒畅,忍不住嘴角上扬。   一旁的兴安,嘴角几乎撇到了耳朵根去。   因为各部清理官员大换血,加上要清查以前的许多疏漏和不足之处,户部现如今几乎是忙成了一团乱麻。   而贺严修之所以能够一日三餐地来陪苏玉锦吃饭,是因为他将所有的事务,皆是放到了晚饭后来做。   这段时日,贺严修几乎没有在子时之前睡过觉。   但饶是辛苦如此,贺严修仍旧要每日来和平安郡主见面。   如此恋爱脑……   当真是很二爷!   而苏玉锦此时却也是打量了贺严修一番。   看着神采奕奕,可面容却是带着些许憔悴,尤其是眼睑下的乌青,十分明显,足以显见他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   苏玉锦伸手抓住了贺严修的手腕,也不管他手上正抓着勺子,直接放到桌子上开始把脉。   「疲劳过度,休息不足,身体内虚,肝火略盛,需得连续服用汤药七日,且每日需睡够至少五个时辰才行。」   苏玉锦瞥了贺严修一眼,语气不善,「这般大的人了,竟是连自己身体都不注意,若是再这般随意糟蹋身子,往后再不许踏进我家中的大门。」   贺严修被一通说道,也不敢多说话,只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我记下了。」   「你别生气嘛。」贺严修伸手拽了拽苏玉锦的袖子,小心翼翼,委屈巴巴,「我往后不会了还不成?」   「先把这次的做好,再说下次。」苏玉锦虽然怒气消了大半,却仍旧是刻意板着一张脸,「这七日,好好喝药,好好睡觉。」   「没问题。」贺严修答应的十分干脆。   「这七日除了在户部忙碌,便要回家好好睡觉,不许再来这里。」   听苏玉锦这般说,贺严修的脑袋顿时摇成了拨浪鼓。   「十日。」苏玉锦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   贺严修,「……」   「行吧,七日便七日,不过第七日的傍晚我要过来吃晚饭。」贺严修满脸委屈,「这样总行了吧。」   「成交。」   见贺严修答应下来,苏玉锦也没有太过于苛刻,只道,「不过你这七日必须严格按照我所说的来做,作为奖励,等你第七日傍晚来吃饭时,我给你做铜锅涮羊肉来吃。」   果然苏玉锦是心疼他的!   贺严修点了头,「好,那……」   所谓的七日,是从明日开始的吧。   「我现在去帮你配汤药的药材,吃罢饭你便带走。」苏玉锦张口,打断了贺严修最后的一丝念想。 第499章 怎么一回事   贺严修,「……」   他的苏玉锦不但疼他,而且足够懂他。   被狠狠地拿捏了!   贺严修成了霜打的茄子,只低着头应了声,「是。」   声音细如蚊吶。   看贺严修委屈的不得了,苏玉锦心中忍俊不禁,但也没有表露出来,只去准备一应药材,在贺严修吃完饭后,交给了他。   额外交给他的,还有一包葱香味的薄脆小饼干,让他在户部忙碌顾不得吃饭时,有吃食可以稍微垫吧一下。   贺严修自然明白苏玉锦的用心和对他的心疼,说了一箩筐的高糖分软言软语,这才离开。   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   而苏玉锦在送走了贺严修后,则是休息了片刻,而后吩咐艾草等人收拾屋子,自己更是去厨房里挑选了一番新鲜的食材,点名让厨娘按着她订的菜谱来做。   她自己更是挑选了活鱼,预备着做上一道香煎鱼。   等她忙碌的差不多时,底下人来报,说是苏绍元和吕氏已是进了大门。   苏玉锦放下手中的活,去了围裙,喜滋滋地去迎接。   「伯伯,伯娘。」   脆甜的声音,由远及近地飘到了苏绍元和吕氏的跟前。   二人满脸欢喜地应声,「玉锦。」   吕氏更是先将苏玉锦搂在怀里,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后,这才又将她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你这段时日可都好?」   「都好。」苏玉锦笑得眉眼弯弯,「伯娘也看到了,一切顺利。」   「知道一切顺利是一回事,看到你一切都好是另外一回事。」吕氏抿唇,「我和你伯伯这段时日一直跟着贺家暂住,虽然一直得到的消息是你们一切都好,可到底有些不放心。」   到底那是越王啊。   曾经险些将苏家整个灭门,心狠手辣,城府极深,不择手段的越王。   起初在知道苏玉锦要同贺严修一并前往云凌寺时,吕氏便险些晕厥了过来,内心更是浮出了要将苏玉锦劝离,与他们一同避难的心思,或者要与苏玉锦一同前往云凌寺,如此她才能彻底安心。   但担忧归担忧,心中所想又归心中所想,吕氏知晓自己不过是妇人之仁,且自己所想与大局并无半分益处,甚至还会拖累了苏玉锦。   她也只能日日夜夜地向老天爷祈福,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而现在,一切顺遂。   吕氏暂且收了满腹的心思,松了口气,「现在伯娘看到你,也算是彻底放心了。」   「伯娘此时放心就好。」苏玉锦仍旧是笑靥如花,「伯伯和伯娘这段时日在外头也是担惊受怕的,现如今回来便好好歇上一段时间。」   「我吩咐了厨房做上一顿丰盛的晌午饭,伯伯和伯娘略收拾一下,咱们便开饭。」   「好。」吕氏笑眯眯地摸了摸苏玉锦的脑袋。   苏玉锦接着去厨房看一眼,苏绍元和吕氏则是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伯爷。」吕氏一边帮苏绍元换衣裳,一边问,「眼下越王已经下了大狱,不日便要问斩,这桩事也算是彻底了了。」   「嗯。」苏绍元点头,「是了了。」   威胁到他们苏家性命的罪魁祸首即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们担忧了这么多年,也能彻底松口气。   「往后,便不必再担忧什么了。」苏绍元握了握吕氏的手。   「嗯。」吕氏点头,「那咱们……」   「好……」   苏绍元毫不迟疑地应声。   这一天,他也等了许久了。   ……   午饭丰盛而美味,尤其是苏玉锦亲手做的香煎鱼,浓浓的椒盐香味,越发突出鱼肉的鲜美滋味,百吃不腻。   苏绍元和吕氏对此赞不绝口,就连苏玉锦自己都胃口大开,吃了整整一条。   午后,阳光正好。   院子里一株腊梅花开的正盛,一个个花朵如同小银铃一般挂在枝头,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苏玉锦不愿辜负这样好的阳光和这样美的花朵,便吩咐艾草准备了桌子和几样茶点,和苏绍元与吕氏一并在院中喝茶,看花,闲聊。   「玉锦。」苏绍元在喝了好几杯茶水之后,有些艰难的开了口。   「嗯?」苏玉锦见苏绍元有些欲言又止,略显诧异,「伯伯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嗯。」苏绍元点头,在看了吕氏一眼后,握了握袖中的拳头,甚至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张了口,「其实……」   「你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他们还活着。」   苏绍元几乎是咬了牙吐出的这句话,而后急忙喘了口气,灌上了一口茶水,接着小心地去看苏玉锦此时的反应。   而苏玉锦听到这话时,满脸不可置信,「伯伯说的是真的?没有在跟我开玩笑吧。」   「这种事如何能开玩笑?」苏绍元苦笑,「不过若是仔细论起来的话,倒是老天爷给咱们开了个大玩笑。」   见苏绍元和吕氏皆是一脸凝重,并不像在说谎,苏玉锦坐直了身子,「那我爹娘和大哥,此时在何处?」   「你的父亲和母亲,就在你的面前。」吕氏握住了苏玉锦的手。   她的父母就在她的面前。   那岂不是……   苏玉锦探寻的目光在苏绍元和吕氏的身上来回打转,在得到二人肯定的答复后,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   苏绍元轻咳一声,慢慢给苏玉锦解释,「当年咱们家是商户,家境算的上优渥,为了生意顺遂,平日里也会结交许多的达官贵人,以求能够得到庇护,偶然一个机会,我结识了当时还是皇子的越王。」   「寻常商户能够结交皇子,是一件极为荣幸之事,且当时的越王性格洒脱,江为人看起来十分义气豪爽,我对其也十分尊重仰慕,为能够维持这条关系,家中的生意我平时都会抽出一成纯利来孝敬。」   「大约是看我孝敬颇多,越王倒也并不吝啬,介绍了许多生意来做,其中不乏进贡之事,苏家可以说也因为越王的缘故,多赚了许多钱,我也因此尝到了甜头,越发巴结孝敬,更凭借为越王赚了许多钱的功劳,更受其重视。」 第500章 当年真相   「后来皇帝继位,越王成了王爷,本以为继续和越王连手做生意,双方各取所需,也算不错,可后来越王见我所做的边陲贸易生意不小时,便要求我帮其送货出去,顺便将银两收回。」   「我起初只以为越王只是觉得与我一同做生意赚的银两有限,便自己也要往外走货,便满口答应下来,并按照越王所说来做。」   「直到有一日,我亲自押运货物西行时,遭遇一场大雨,道路泥泞,马车行走时栽进一处水坑,导致货物尽数翻倒,就在我们慌慌张张地收拾里面的瓷器和茶叶时,我发现其中一个装茶叶的木盒被磕出了裂缝。」   「也因为这条裂缝,我才发觉那只盒子中有暗格,暗格之中装着绢帛,而绢帛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木盒的缝隙不大,我也不敢将绢帛拿出一看究竟,但从缝隙中能看得到那绢帛上写的是西缙文字,只是由于缝隙太小,看不到几个字,不明白上面究竟都写了些什么。」   「但既然越王要将这些东西送出去,又能带了这么多的银两回来,我猜想这其中大约是有关朝廷和兵力之事,越王兴许有通敌叛国之嫌。」   「我心中忐忑不安,亦不敢将此事告知旁人,如此胆战心惊地过了许久,只能将此事告知了当时还并非是安国公,但十分熟悉信任的甄大人,甄大人只让我莫要声张,只照常为越王做事,但他也在明面上对所有到边关贸易的货物进行了一次明面上的检查。」   「这次检查,并未查出任何异常,却是引起了越王的怀疑,越王不再让我运送货物出去,同时我也发觉我身边似乎多了许多双眼睛,甚至收到了不知何人送来的一只狗的尸体。」   「我明白这是越王在警告我,要我乖乖地做他的走狗,可我心中恐惧异常,更不愿助纣为虐,便和你母亲商量后,决定抛下当时所有的生意,只收拾了一些细软金银,带着你们兄妹二人南下逃命。」   「安国公自觉是因为他的鲁莽行事才害得我如此,一路派人随行保护,但越王却十分阴险歹毒,途中我们遭遇了几次伏击,护卫几乎死伤殆尽。」   「我和你母亲觉得这般下去也是不妥,干脆通过安国公寻到了一位医术超群的大夫,为我们改变面容,同时更改了两次身份文书,为安全起见,安国公更是派了人乔装改扮成与我们略有些相似的模样,沿用了我们当时更改的第一次身份文书,走了另外一条路线,以求能够蒙混过去。」   「这般应对之下,越王派出的人被迷惑了一阵,却也在之后的几年,找到了当时假扮我们的人,安国公的人发觉之后,率先做出被抢劫和自尽的假象,让越王以为我们一家四口已经不在人世,好彻底放心,所以你当时找寻到的所谓你父母和兄长的坟墓,不过是空坟而已。」   「而我和你母亲带着你和哥哥从另外一条路逃走时,你途中不慎走失,我们到处找寻,却仍旧无果,又怕越王的属下追来,不敢停留太久,只能先行离去。」   「原本我们以为,你可能早已遇害,又或是被人拐卖,以你当时的年岁来说,再加上你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大约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家世,再找寻到你的可能性,大约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但我们还抱有一丝希望,且当时第一次改名时,给你取了新名字叫做苏玉锦,更是日夜教导你记住自己的名字,希望你还活在这世上,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还记得我们当时给各自取的名字,所以让替身从另外一条路逃走时,只扮了我们三人的模样,且对外提及你走失之事,为的就是倘若你还活在世上的话,有朝一日还能找寻到我们。」   「好在,你虽然吃尽了苦头,甚至沦落到了万花楼中,仍然记得我和你母亲当时教导你的名字,甚至还寻到了乐化府去。」   「也好在,你后来能力出众,屡次立功,当时被封为平安县君,才让当时入翰林院为官的文宣看到封赏的圣旨,知道你的真实名字,这才顺利地找寻到了你……」   说到此处时,苏绍元一度哽咽。   而吕氏,亦是红了眼圈,拿了帕子来擦拭已经涌出眼眶的眼泪。   「所以……」   苏玉锦顿了一顿,「当初大哥前往青河寻我之时,便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   「嗯。」苏绍元点头,「文宣觉得事情大约不会那般凑巧,便去寻你一探究竟,在得知你自小走失,且说亲生父母和兄长的名字,以及他们既是死在乐化府时,文宣便知晓了你的真实身份。」   「文宣当时心中又惊又喜,十分想与你相认,但当时越王势力极大,且当时文宣第一次与你和严修见面时,当时便发觉有越王府的暗卫混在他的身边,他当时借画舫着火趁机解决了那暗卫才得以脱身,文宣担忧倘若与你相认反而会给你惹来麻烦,这才暂且压下心思,只说你大约跟苏家有些渊源,而后便送信回家说明状况。」   「我与你母亲知晓事情原委后,亦是高兴万分,但出于顾虑只得暂且以堂亲身份来见你,谎称我们二人和你父亲和母亲乃是同宗族之人,以伯伯和伯娘的身份和你相处。」   「现如今,越王伏法,再无人能够威胁到苏家人的性命,我们才能将当年之事跟你说清楚,也才能将你的身世说明白……」   苏绍元说话间,吕氏攥着苏玉锦的手,已是哭成了泪人,「你本名叫做苏云初,小字初初,后来我们途中遇到了若若,收养后取了这样的名字,意思便是仿佛你还在我们身边一样。」   「我知道这样根本无法抵消你流落街头时吃的那些苦,只是我一度觉得,若是我能对流落街头的可怜孩子好一些,便也会有人能对我的初初好上一些……」   吕氏哭的伤心,苏玉锦亦是泪流满面。 第501章 自己作的   「母亲……」   内心情感止不住地上涌,苏玉锦抱着吕氏,嚎啕大哭。   大约是因为原主身体看到亲生父母时的自然反应,也因为苏玉锦作为一个魂穿之人,对于此时能够替原主完成心愿的欣慰,总之,此时的苏玉锦,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眼看一向性子坚韧的苏玉锦此时哭成这幅模样,吕氏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初初受苦了……」   哭成这样,心中一定很委屈吧。   是了,自小和家长走散,十几年来凭借自己在这个世上摸爬滚打,无论是谁,此时都是委屈的。   苏绍元亦是红着眼睛,拿袖子擦眼角的泪。   「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吕氏将苏玉锦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   「母亲,我不委屈。」   苏玉锦直起了身,一双手胡乱地抹着眼泪,「我只是高兴,高兴的哭而已。」   替原主高兴,也替自己高兴。   「先前父亲和母亲以伯伯和伯娘的身份来寻我时,我便说过,当年的事实在过于突然,谁也不想,时运如此罢了,现如今我还是这个想法。」   「我现在哭,只是因为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心中高兴,有点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父亲和母亲你们真的不用担心的……」   看苏玉锦说这些话时,眼神清亮,并无哀愁,反而满都是喜悦,就连嘴角都是上扬,苏绍元和吕氏亦是含泪重重点了头。   「是,是!」   初初说什么都是对的!   坦露了身份,三个人在院中继续说话时越发带了亲昵。   苏玉锦吩咐艾草又去准备了一些咸口的怪味花生过来,吕氏则是回房去给苏玉锦拿了一样东西给她。   是一个布偶,小老虎的模样,做工十分精致,就连虎面上的胡须都根根分明,看起来栩栩如生。   只是这布偶看起来布料颜色已经有些发暗,显然存放了许久,且大概因为时常被人摩挲的缘故,身体的缝接处,已经有些磨损和发白。   「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每晚睡觉时都要搂着,偶尔出门时也要带,谁都不许碰呢。」吕氏笑道。   她小时候时常玩的东西啊。   苏玉锦饶有兴趣地拿了起来,仔细把玩。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原主幼时喜欢的对象,苏玉锦此时对这个小老虎的布偶十分喜欢,在手中端详了许久,更是下意识地在脸上蹭了蹭。   吕氏见状,既窝心又欣慰,「你小时候,就是喜欢拿这个小老虎蹭脸,还总说跟百兽之王互相蹭一蹭脸,沾福气呢。」   「是吗?」苏玉锦弯了弯眉眼。   果然肌肉记忆这种事,哪怕灵魂不在,还是会有的。   把玩了好一会儿小老虎布偶,苏玉锦道,「父亲说先前发现越王有通敌之嫌,此事要不要禀告当今圣上?」   「此事在我和你母亲这次回来前,我便问过安国公。」苏绍元道,「安国公的意思是,当时并无实际凭据,且事隔多年,越王大约早已销毁所有证据,无从查起,此时若是再以此事来说,怕有墙倒众人推之嫌。」   「越王虽然罪该万死,但无凭无据之下,这般上谏容易惹了帝王疑心,有些得不偿失,安国公会在这段时日整理收集越王罪证时,看是否有相关之事,再决定要不要提上一句。」   「倘若当真并无这方面的任何罪证,安国公也会寻了其他机会来提醒皇上当心,不过此时西缙云国十分不太平,皇上对其戒心颇重,想来心中也有数。」   「嗯。」苏玉锦点头,「安国公考虑周全,便依他所说。」   提及安国公,苏玉锦又是一阵感慨。   安国公曾经不遗余力护送他们一家四口出京,而她却又在多年之内救了甄悦,与其相识……   缘分二字,果然是最难以捉摸之事。   一家三口正聊着天,苏文宣踏进了院子。   「哥哥回来了。」苏玉锦笑着迎接。   哥哥?   从前苏玉锦皆是习惯性称呼他为大哥或者大堂兄,此时竟是亲昵的称呼他为哥哥……   苏文宣略愣了愣,「初初?」   苏玉锦笑而不语,只点了点头。   一旁的苏绍元和吕氏亦是跟着点了点头。   看来,父亲和母亲看此时越王下狱,已是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初初现在知道了全部真相。   苏文宣红着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用力地抽了抽鼻子,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总算是等到这一日了……」   等到了仇人下狱,亲人相认的这一日。   「是啊。」苏玉锦笑着点头。   一双眸子里,满都是晶亮的光。   晚饭,因为团聚而变得更加热闹。   吕氏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且各个皆是苏玉锦素日里爱吃的菜。   「我记得从前我跟母亲提及想吃母亲做的荷叶糯米蒸排骨,母亲说这菜做起来麻烦呢……」   苏文宣瞧着桌上那一大盘的蒸排骨,酸溜溜地说道。   「这人,贵有自知之明。」苏绍元伸手拍了拍苏文宣的肩膀,「再来便是要知足者常乐,你且看一看我,今日能吃上这琥珀核桃仁,已是心中十分高兴,才不管这菜是不是给我做的呢。」   父子二人在这里一唱一和,引得吕氏和苏玉锦忍俊不禁。   苏玉锦连夹了好几块排骨给苏文宣,「哥哥多吃一些。」   吕氏则是没好气地给苏绍元夹核桃仁,「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话多!」   苏绍元和苏文宣互相看了一眼,忙着对自己碗中的食物进行扫荡。   「现如今已是进了腊月,若若也该回来了吧。」苏玉锦问。   「说是要到腊月十五之后才能回来。」苏文宣笑道,「今年咱们一同在京中过年,也能团聚守岁呢。」   「是啊。」吕氏笑眯了眼睛地给苏玉锦夹菜,片刻后又有些诧异,「说起来,严修今日竟是没有来吃饭。」   若说团圆,再加上严修,这一家子当真也就真正圆满了呢。   「是呢。」苏文宣也有些纳闷,「素日里他也是寻着各种由头来,又喜欢美食,今日错过母亲的手艺,当真可惜。」   苏玉锦耸了耸肩。   没办法,二爷自己作的,需得他自己扛!   ……   阿嚏!   咳咳咳,各位小可爱们,   可以投点点月票么…… 第502章 卷户本户   贺严修揉了揉鼻子。   「天气寒冷,尚书大人需得保重身子。」一旁的官员见贺严修短时间内打了好几个喷嚏,忍不住张口提醒。   「不妨事。」贺严修摆手,「并不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不过是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痒。」   外加后背有些发凉。   可这身后的炭火燃的最旺盛,整个屋子亦是被地龙烘得如同春日一般温暖,怎么都不该觉得发凉才对。   不管了,这些都是小事。   眼前重要的是要将手中的事赶紧忙完,早些回家乖乖吃饭,乖乖喝药,乖乖睡觉……   赶紧熬过去这七日!   此外呢,趁着现如今安民伯夫妇还在京城,得赶紧将请期的礼给走完,这样才能早些将苏玉锦彻底娶了回来。   也不至于他终日苦苦相思。   贺严修这般想着,手中却也没有闲着,只拿起那些待处理的卷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   而与贺严修一同共事的几人,看到贺严修如此时,皆是投以佩服的目光。   贺尚书果然是贺尚书。   做事老练迅速,废寝忘食,就连身体不适之时也并未多言,只全身心地投入事务之中。   能做到尚书之位,除了应具备的才干和皇帝的恩宠以外,看来与其勤奋也是分不开的。   既然如此,那他们也应该更加勤奋,好弥补自身才干的不足。   旁人多干半个时辰,那他们便多干一个时辰!   卷起来!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彼此心意相通,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于是,旁的诸如吏部、礼部夜晚皆是黑灯瞎火之时,户部这里仍旧灯火通明,大有决战到天亮之势。   以至于新任的吏部葛尚书在这一日的下朝后,忍不住地拦住了急匆匆要前往户部的贺严修,「贺尚书留步。」   「贺尚书有何见教?」贺严修拱了拱手,还了一礼。   「户部近日事情多,我是可以理解,但这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时日,户部若是以正常作息来做这些事务,这时间完全也是足够的。」   贺严修微挑了眉梢,「葛尚书有话不妨直说。」   「此事说来惭愧。」葛尚书有些不好意思,「但若是不说呢,终究是心中有些别扭,便还是要跟贺尚书说一说为好。」   「户部这般通宵达旦的做事,显得我们其余五部皆是有些懒怠,若是我们也像你们户部一般整宿的做事,也实在是无事可做,不过是耗时间罢了,但若是我们还按照往常来的话,又有些担忧在圣上眼中会不会显得我们有些不思进取。」   「葛尚书青年才俊,满腔热血,一心想着报销朝廷,我们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再热的血还得注意休息才是,不能成天地带着底下人这般拼命……」   我若是说我每天是走的最早的人,你信吗?   而且,他也不想卷的,奈何底下那些人……   贺严修费力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迟疑片刻后,张口道,「葛尚书的话,我明白了,也请葛尚书放心。」   「多谢贺尚书。」葛尚书松了口气,再次拱手,「就先不打扰贺尚书了,告辞。」   「回见。」   目送葛尚书走远之后,贺严修一路思索着回到了户部。   而到了户部的第一件事便是给整个户部上下定了一条新的规矩——必须准时上下值,除皇上以及他的额外要求外,任何人不得在非上值时间内随意再来户部做事。   面对贺严修制定出来的这样规矩,底下人皆是挠破了脑袋。   「尚书大人为何突然要定这样的规矩,我们勤勉做事难道不好吗?」   「勤勉做事肯定是好的,而且尚书大人一向勤勉忠心,断然不会有不想认真做事之心。」   「那……」   「我猜想,尚书大人是心疼我们过于辛苦,想让我们好好休息。」   「我也如此认同,从前尚书大人为侍郎时,便是施惠上下,待你我等皆是十分和善呢。」   「是啊是啊,尚书大人此番也算用心良苦,你我一定要用心做事才好。」   「没错……」   在一番讨论之后,整个户部上下达成了一致意见。   那就是既然上下值时间有限,那就要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做事!   闲聊,不要!   喝茶吃点心,不要!   中午吃饭……   各自都不要回家用饭了,能在户部饭堂吃的便在饭堂吃,或是干脆带些吃食来,用炭炉一热就好。   时间多挤一挤,一下子就富裕起来了!   眼看着整个户部从通宵达旦地做事变成了如军队一般训练有素,贺严修只能将满头的黑线一根一根地拔掉。   就……   他们高兴就好。   只要不卷别人,内部卷就内部卷吧,好歹不会引起外人的不满。   ……   一晃几日过去,终于到了第七日。   眼看到了傍晚下值之时,贺严修几乎是像离弦的弓箭一般冲出了户部的大门,只想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马车,赶紧前往苏家宅院。   结果刚刚到了门口,便看到了苏玉锦的马车。   而苏玉锦在掀着帘子看到他时,兴冲冲地朝他招手,「二爷。」   果然她也是想他的,所以迫不及待地来接他。   贺严修满心欢喜地应声,上了马车后攥住苏玉锦的手,「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苏玉锦笑得眉眼弯弯。   明知故问地贺严修只觉得心中甜的如同盛暑天喝了冰镇的蜜水一般,将苏玉锦的手摩挲了许久,「等了许久了吧,手都有些凉了。」   说着话,贺严修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给苏玉锦披上,又摸了摸旁边的暖手炉还有些热度,便拿起来放到苏玉锦的怀中。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怎么今天想着来接我了?」贺严修再次明知故问。   「因为……」苏玉锦顿了顿。   快说你想我了。   贺严修挺直了腰杆。   「因为有桩事想跟你说,而且是一桩极好的事,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来跟你分享呢。」苏玉锦笑得眉眼弯弯。   贺严修,「……」   竟然不是想他了。   不过有喜事想跟他分享,也足以说明他在她的心中分量极重的。   这般想,贺严修心中安慰许多,「你且说说看,是怎样极好的事?」   古代官员上班称为,上衙,上值等 第503章 新的皇后   「你猜?」苏玉锦歪着脑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要猜啊。   贺严修看着苏玉锦双目中泛着晶晶亮的光,这嘴角更是高高扬起,笑了起来,「这得容我好好想一想。」   「只怕你好好想一想也未必想得出来呢。」苏玉锦抿嘴直笑,「算了,还是我直接给你说吧。」   「这可未必。」贺严修笑道,「我若是好好想一想的话,大约还是能猜得出来的。」   「嗯……你现在十分喜悦,且说此事我大约猜不出来,那就必定是一件能让你高兴十足,但是又匪夷所思之事。」   「能集合这两项之事,在我看来,大约只有安民伯夫妇跟你坦白,说他们是你亲生父母的事情了。」   苏玉锦闻言顿时惊愕,「你怎么知道?」   毕竟这种事情过于出人意料,哪怕是据实说来,都会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寻常人更是不会往这方面来猜想。   贺严修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是哥哥跟你说了吧。」苏玉锦轻笑。   除此以外,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并不是。」贺严修笑道,「苏大人荣迁,年底礼部事务繁忙,苏大人十分忙碌,我们二人并没有时间见面。」   「那你……」苏玉锦越发诧异。   「其实,我早就猜到,安民伯夫妇大约是你的亲生父母。」贺严修笑着解释,「苏大人在前去青河与你确认身份,自称与你有堂亲关系之后,曾经找过我一次。」   「当时苏大人寻我不为别的,是以堂兄身份要求我必须要真心待你,不得有任何马虎,更不许欺负了你,否则他必定会让我好看。」   「此事怎么说呢,堂亲之间虽然也有情谊颇深,如亲兄弟姐妹的,但那仅仅存在于自小一起长大,时常来往,两家情谊深厚的状况,虽然在苏大人口中你们两家似乎情谊不一般,但是苏大人当时的神态和目光,都足以证明并非是他口中所说的那般。」   「我当时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并没有什么证据,直到安民伯夫妇前往京城,我看安民伯夫人模样虽然与你不同,但眉眼之间可谓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按安民伯和苏大人所说,你们两家是宗亲,既然如此的话,即便你的模样与他们相似,也该与安民伯和苏大人相似,不该与安民伯夫人相似才对。」   「且当时每次我看到安民伯夫人看你时那宠溺无比的眼神,我都觉得与寻常堂亲有极大的不同……」   「以上种种,我觉得安民伯夫妇和苏大人与你关系十分不一般,有了这么一个大胆的猜测,且觉得应该是一件事实。」   看贺严修说的如此笃定,苏玉锦撇了撇嘴,「那你为何不曾与我说此事?」   「安民伯夫妇和苏大人既然不以真面目示人,我猜想他们大约也有他们的苦衷,或者并没有到合适的时机,且这样的事,总归也得由他们亲自来说为好。」   贺严修笑道,「倘若你在他们说出真相之前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些事情的话,想必心中并不是欣喜,而是难过了吧。」   的确。   这样的事情,若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话,将是另外一幅光景了。   苏玉锦点了点头,冲贺严修笑道,「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贺严修伸手捏了捏苏玉锦的鼻子。   「谢你从前帮我找寻亲生父母,也谢你此时能够守口如瓶。」苏玉锦道。   「这都是应该做的。」贺严修歪了歪头,「不过你现如今认了亲,安民伯夫妇便是我未来的岳父和岳母,今日前去,也算是正式拜会了,需得越发遵从礼节。」   「我前几日刚好得了一坛极好的状元红,碰巧就在身边带着,不如一同带了去,与岳父和舅兄对饮。」   苏玉锦眨了眨眼睛。   竟是连酒都预备好了,可见他早已预料到了这所有的事情。   贺严修果然是贺严修。   苏玉锦忍不住扬起了下巴。   苏家宅院的晚饭,因为贺严修的到来而变得更加热闹。   三人对饮,苏玉锦和吕氏在一旁说笑,其乐融融。   而贺承业和陆氏在知晓安民伯夫妇和苏玉锦的关系后,先是惊诧,接着则是按贺严修所建议地在年前过了请期之礼。   请期,便是双方要定下大婚的日期,经双方商定,且查询黄历之后,日子定在了二月二十二。   诸事皆宜。   腊月过半,年味渐浓。   各家各户开始筹备过年所需的各种对象和吃食,更有许多人开始急匆匆地踏上归乡的路程,就连皇宫之内,各处也开始装束宫苑,领取节礼。   太监和宫女们一趟一趟的搬运东西,脸上喜气洋洋,更是小声议论。   「今年出了那样的大事,本以为这节礼必定会一切从简,还在盘算着今年要紧巴巴地过年,不曾想,这节礼竟是比去年还要丰厚。」   「是呢,大河流水小河欢,这各宫的节礼给的多,咱们这些当下人的日子也能好过呢。」   「你们呀,也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往后这节礼只会更多不会少!」   「这怎么说?」   「从前这各宫各苑的节礼除了按各宫妃嫔的地位份例以外,更重要的是看先前皇后娘娘是否点头,从前皇后娘娘定节礼时,皆是给上一些看着量大实则质量不佳之物,为的便是面上好看,可花的银子却不多,甚至还要从那些不得宠和地位低下的妃嫔手中克扣许多,而省下的那些银两,可并不是替皇上省的,却都是替从前大皇子省的。」   「现如今淑贵妃娘娘做事公允,并不从中牟利,反而对不宽裕或者久病的妃嫔格外照顾,如此一来咱们的日子自然也就越来越好过了。」   「是呢,淑贵妃娘娘贤良公正,这六宫之事亦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听说前段时日更是惩处了几个收受贿赂的管事,宫内风气都好了许多。」   「哎,你们说,现如今中宫后位空着,三皇子是太子,淑贵妃娘娘又备受皇上宠爱,淑贵妃娘娘会不会被封为新的皇后?」 第504章 疯疯癫癫   「这种事情,我觉得是不必问的。」   「为何?」   「板上钉钉之事,自然是不需问的啦!」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几个宫女嬉笑打闹着,丝毫没发觉他们所经过的甬路另一侧便是冷宫。   而此时冷宫之中,正踩着凳子扒着墙头的皇后,将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淑贵妃要做皇后?   而且还是众望所归?   凭什么!   她根本不配!   她才是皇后,是皇上当初明媒正娶的妻子,哪怕她现如今被幽禁冷宫,被废除了皇后之位,但只要她还活着,就没有人能越过她去!   她永远都是这皇宫之中,唯一的皇后!   那些贱婢满嘴喷粪,依她的性子,就该尽数都拉了去打烂了嘴,看她们还敢不敢再多说什么有的没的!   皇后咬牙切齿,握紧的拳头更是用力地捶在了那墙头上。   捶打之时的震动,让皇后有些站立不稳,脚下的凳子因为有些年份破旧不堪,此时根本无法再继续承受一个成年人的体重。   咔嚓!   凳子突然散了架,其中的一根木条更是断裂了个彻底。   皇后一个踉跄,如麻袋一般摔倒在了地上。   后脑勺着地,一声闷哼,皇后便再没有了任何动静。   血慢慢地从皇后的脑后淌了出来,殷红一片。   冷宫关押着许多犯错的妃嫔,亦有专门的人看守,平日里若是谁有个头疼脑热,大多会放任不管,任其自生自灭。   但此时是刚刚被废掉的皇后不甚摔伤,而且看起来凶多吉少……   冷宫内的看守在踌躇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将此事上报。   深夜,崇阳殿。   「张氏……」秦毅澍合上一本奏折,「如何了?」   「回皇上,已经派太医前去看过。」明海如实回答,「脑袋外伤不大严重,只需敷了药便可以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   明海登了顿,如实回答,「只是听太医说,这张氏大约是磕伤时伤了内里,现在人虽然醒了,可神志却不大清醒,有些疯疯癫癫。」   疯疯癫癫?   秦毅澍又拿起了一本奏折,却并没有立刻翻开,只道,「既然如此,那便让太医好好用药,莫要让其发了狂,伤及旁人。」   「是。」明海应声。   见秦毅澍案上的烛火有些昏暗,明海急忙换上了一盏。   新的烛火火苗旺盛,光线可谓十分充足。   秦毅澍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接着聚精会神地批阅奏折。   腊月二十三,小年,风雪暂停。   银装素裹,搭配着大红灯笼,让小年的节日氛围更加浓重。   家家户户家人团聚,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屋外则是鞭炮阵阵,烟火冲天,欢声笑语不断。   这一晚灯火通明,使得整个京城恍若白昼。   唯独越王府,此时黑灯瞎火,幽静异常。   越王妃和越王世子皆是贬为庶人,虽还住在越王府之中,却跟幽禁并无什么区别。   府内除了一个可以负责出去采买的老妈子以外,也再无任何下人,所有的事都需他们亲自动手。   就拿小年夜的饭菜来说,因为每日采买的份额有限,今天不过只买回来了一斤猪肉,半斤豆腐,一颗白菜,以至于晚饭不过是一碗少滋无味的白菜猪肉饺子,还有一人两块撒了盐巴的煎豆腐。   越王妃自从越王下狱之后,身体便每况愈下,胃口更是如同小猫一般,只吃上几口便放下碗筷。   今日也是如此,只吃上了三个饺子,喝了半碗饺子汤,便去歇息。   邹氏看越王妃离去后,直撇嘴,却也急忙将她吃剩的饺子端了过来,往秦霈鸣的碗中拨,「鸣儿多吃一些,你这般大一个男人,只吃一碗饺子,身子受不住的。」   秦霈鸣看着邹氏的动作,抬起了头,「因为吃不饱,便从旁人碗中乞食?」   邹氏顿时一愣,「这碗中的都是干净的,方才她吃的时候,皆是单独拨到小碗之中吃的,并不曾沾了口水……」   「可还是旁人吃剩下的。」   秦霈鸣苦笑了一声,看邹氏的目光中满都是抱怨,「我从前自己独自一人时,尚且能够考中举人,能够吃的上酒肉,现如今到是只能吃上这样的饭食。」   「若是再往前来说,娘还在时,我日子过得辛苦,娘不在时,我反而能够出人头地,引人瞩目。」   「娘从前不曾与越王相认时,越王还是越王,可娘来到越王府之后,越王便不是越王,连我这个越王世子都要成为庶民,连出仕为官的机会都不再有……」   「你这话什么意思!」邹氏厉声喝道,「你是想说我克夫?」   「我可没说娘克夫。」秦霈鸣道,「我只是觉得娘好像多少带了些晦气。」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又如何解释,越王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最终竟是毁于一旦?   那可是谋朝篡位啊!   一旦成功,那越王便是皇帝,而他也将从世子之位一跃成为太子之位,往后也会登上龙椅宝座,一统天下!   到那个时候,他真真正正地要什么有什么!   敢想的,不敢想的,能有的,不能有的,他统统都可以有!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   他再没有机会去狠狠打脸那些先前瞧不上他的人,甚至此时沦为了旁人眼中的笑柄。   就好比贺严修和苏玉锦,此时只怕就在嗤笑他吧。   一想到这些,秦霈鸣便觉得胸中一阵郁闷,闷得他几乎要喘不上来气。   而现在同样险些喘不上来的气的还有邹氏。   听到秦霈鸣说的那些话时,邹氏将秦霈鸣面前装满饺子的碗掀了个底儿朝天。   「我晦气?」邹氏掐着腰喝骂,「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老娘可是将你从名落孙山的落魄书生,一举提携成了越王世子,享受了多少荣华富贵,不说感激老娘,竟是这会子把怨气撒在老娘的头上?」   「我看那,啥也不是,就是你这兔崽子根本就没有那享福的命,克得你老子连谋反的事儿都做不下来!」   「闭嘴!」秦霈鸣恶狠狠地看向邹氏。 第505章 暴毙   「怎么,老娘还说错什么了不成?」   邹氏这会子也是又急又气的,唾沫星子横飞,「从前你那个便宜爹就是因为你死,现如今你亲爹还是不能善终,自己扫把星转世,还嫌弃上别人了!」   扫把星?   他才不是!   秦霈鸣这么多天的怨气和不满顿时蹿到了脑袋顶。   为什么什么事都要怪他,他又做错了什么!   从小被一个后爹折磨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后来又被一个奴仆拿捏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成为了世子,却又过成了阶下囚一般的日子。   这样的局面,该去怪谁?   该怪越王!   越王不是筹备多年,胜券在握吗,竟是败得一塌糊涂,足以显见他也不是个有能耐的!   而还该怪的,是邹氏!   若是当初她不做这种伤风败德的外室,那他也不至于成了这幅模样,而应该是一个堂堂正正地富贵人家的公子,自小锦衣玉食,安心读书,现如今早已出仕为官,建功立业,受人瞩目。   所以,现如今的惨状,都是被邹氏所害!   都是因为她!   秦霈鸣恶狠狠地看着邹氏,目露凶光。   「怎的,我说的不对?」邹氏这会子亦是在气头上,看秦霈鸣心中不服,气的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若是早知道你是这般没良心的,老娘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是啊,当初就不该生下他!   秦霈鸣捂着火辣辣地脸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邹氏。   而邹氏见秦霈鸣此时脸色阴沉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步步后退,「你,你要……」   「做什么」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邹氏便再也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邹氏的脖子被秦霈鸣双手紧握,气都喘不上来,更是被秦霈鸣抵在墙上,再无后退之路。   脖子被掐得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困难,邹氏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双手和双脚只能胡乱地挣扎……   ……   大约在一盏茶的功夫后,邹氏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等邹氏回过神来,看到面前已经躺在地上的秦霈鸣。   秦霈鸣的脖子上有着好几个孔洞,此时还汩汩地往外流着鲜血,而秦霈鸣的身下,也早已成了一滩血泊……   再看到自己手中紧握的发簪上也满是鲜血时,邹氏吓得惊叫了一声。   是方才被掐住脖子,情急之下拔掉了头发上的发簪,刺在了秦霈鸣的脖子上吗?   那她是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嫌弃归嫌弃,生气归生气,可杀子这种事情……   邹氏慌忙扔掉了手中的发簪,连滚带爬地到了秦霈鸣的身边,伸手去试他的鼻息。   并无任何气息。   她果然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鸣儿!」   邹氏凄厉地哭喊了起来。   越王妃闻讯而来,在看到这样一副情景时,顿时愣了愣。   愣神片刻后,却又苦笑了一声,「这大约,便是命吧……」   是命吗?   正在哭嚎的邹氏,在听到越王妃所说的这句话时,愣了许久。   夜半,月亮已是从西方落下。   越王府的几个房屋却是依旧燃着烛火。   有人在屋中走来走去,许久之后才停了下来,愣愣地站在房屋的正中央,影子被烛火拉的老长,映照在那窗户上。   翌日,艳阳高照,微风和煦。   「皇上,此事事发突然,那些守在王府外的守卫并不知晓,越王妃悬梁自尽也选在了夜深人静之时,因此……」明海登了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越王妃与越王世子已是被贬为庶人,这丧葬之仪便按寻常庶人来办即可。」秦毅澍发话。   「是。」明海应声,「那老奴请旨,这越王妃和越王世子去世之事,要不要告知越王?」   「妻子和儿子接连去世,他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是需知晓此事的。」秦毅澍道。   「可老奴担忧……」   「担忧什么?」秦毅澍停了手中正在批阅奏折的笔,瞥了明海一眼,「担忧他以为是朕下手杀害了他们二人,越王会因此记恨于朕?」   明海低头不言,算是默认。   「这许多事情,信了便是信了,无论是有多离谱,也会相信,但若是不想信,无论此事是如何地合情合理,仍旧会千方百计地找出一些由头说服自己不信。」   秦毅澍不以为然,「信不信的,皆是随他吧。」   「是。」明海再次应声,「皇上所言极是,老奴这就着人前去通传。」   反正,就算是闹腾,也闹腾不了几日了。   越王罪行累累,论罪当斩,但手足不能相残,即便是帝王之家,即便是罪有应得,却也只能终身幽禁,不得随意问斩。   但这并不意味着越王不用死。   不斩首,还有其他许多死法,尤其是一些甚至可以受尽折磨的死法。   越王现如今每日的饮食之中便掺杂了一些毒物,若是算日子的话,大约出了正月,越王便能暴毙。   越王此时就算闹腾,也不过月余时间。   且天牢重重把守,外人并不能接近,他的言行,也传不到外头。   明海心中安定,着人按皇上的意思,原原本本地将越王妃和世子秦霈鸣已经过世之事告知了越王秦凌澍。   而秦凌澍在听到消息之后,半晌没有言语。   直到前来传话之人要离去之时,秦凌澍这才「腾」地站了起来,喝问道,「狗屁,都是狗屁!」   「堂堂一国之君,本该一言九鼎,可现在说出来的话就如同放狗屁一般,根本不顶任何用,简直可笑!」   「放狗屁的人现在堂而皇之地坐在皇位之上,将来只怕也要将整个国家治理地如同狗屁一般,不堪入目!」   「你当日话说的那般好听,我便信了你,结果你根本就不将所谓的兄弟情谊放在心上,根本就是出尔反尔的败类!」   「既然你做下屠杀我妻儿这等丧心病狂之事,那我也不顾及任何,有些事还是说出来为好!」   「秦毅澍,你以为你将我们这些人屠杀殆尽,你的皇位便能坐得安稳了?我告诉你,别做梦了!你顶多还能风光两年,到时候总会有人替我来报仇,屠你满门!」 第506章 太过分   「人在做,天在看,你尽管看吧,你终究会得到报应!」   秦凌澍竭尽所有力气喝骂完这一句之后,心中气血上涌,原本已经侵入到身体五脏六腑的毒素,皆是涌入心脉。   两眼一翻,秦凌澍便晕死了过去,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天牢中的看守见状,急忙前来查看。   在发觉秦凌澍还有脉搏之时,便也并不做任何理会,只将牢门重新关上。   而前来送信的小太监,则是慌忙回宫,向明海禀告在天牢之中他向秦凌澍说完一切后,秦凌澍所说的那番话。   而明海,自然也就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秦毅澍。   而秦毅澍此时正和秦霈佑在崇阳殿中商议国事,听到这些话后,微微皱眉,「有人会屠朕满门?」   「皇上恕罪。」明海急忙道,「这些不堪入耳之言,老奴原本是不该说的,污了皇上的耳朵,是老奴的过错。」   「你知道了,便来禀告朕,这并没有错。」秦毅澍道,「朕只是比较好奇他所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何人能够屠朕满门?」   「能够做到这些的,要么便是有人领军造反,屠杀皇族取而代之,要么便是外族人入侵,占领我整个国家。」   「这越王,突然说这么一句话……」   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秦毅澍的眉头顿时拧到了一起。   「父皇倒也不必过分担忧,兴许这不过是越王恼怒之下的口出狂言,为的只是要让父皇不得心安,如此他便能在暗处得意。」秦霈佑轻声道。   「倒也不无这个可能。」秦毅澍点了点头。   不过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秦毅澍有些在意这句话,甚至在思索了两日后,下定决心要去一趟天牢,问一问秦凌澍到底有何目的。   但不等秦毅澍抬了脚出发,底下送来了消息。   说是今日晨起,突然发现秦凌澍在天牢之中暴毙,死时身体已经有些僵硬,想来是昨晚夜中去世的。   秦凌澍本就中毒颇深,若是一直保持心情平稳,还能活上一段时日,但此时情绪激动……   秦凌澍到底是死在了除夕前。   不曾熬过这一年。   亦是要将今年的新年,多了那么一分的哀念。   见秦毅澍神伤,明海有些担忧,「皇上……」   「嗯?」秦毅澍回过神来,「既然突然暴毙,那便悄声下葬了便是,一切从简即可。」   「此外,今日天气甚佳,又是即将到了除夕,淑贵妃那边十分忙碌,只怕也没有时间陪公主,朕今日便去陪一陪公主吧。」   能让秦毅澍只以「公主」称呼的,唯有淑贵妃生下的小女儿。   也足以显见这位小公主在其心中的分量。   「是。」明海应声,吩咐人预备轿辇。   日头渐渐升高,和煦的阳光洒了满地。   越王的死讯并没有对外透露分毫,而知情之人皆是被要求守口如瓶,因此并没有传播出去,因此外人根本不知情。   时值腊月二十八,临近三十除夕,年味更浓。   整个京城之中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许多与新年所需相关的铺面开门营业,亦是人来人往,喧闹非常。   今年在京城过年,又是一家人团聚,苏玉锦心中欢喜异常,心中的小女儿心思完全被勾了起来,兴致勃勃地拉着苏云若一并去京城街上逛街采买年货。   二人原本是要拉着吕氏一起去,可吕氏却以要在家中亲自蒸上一些花馍为由婉拒,只由着他们两个人去好好闲逛一番。   既然是闲逛,两个人便也没有客气,只吩咐下人赶了两辆车出了门。   甚至在出门后,吩咐下人去贺府请了贺严修。   「锦姐姐。」苏云若挤眉弄眼,满脸戏谑,「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锦姐姐这是要展示给我看?」   「哪里就这般心思了。」苏玉锦抿嘴笑道,「不过是请他来自有用处罢了。」   用处?   苏云若顿时错愕,「怎么说?」   「待会儿你便知道了。」苏玉锦故作神秘,更是扮了鬼脸。   看起来,应该是有趣的事情?   苏云若见状,忙不迭地点头,「那就听锦姐姐的。」   「听我的就对啦。」苏玉锦拉起苏云若的手,「走,咱们先去这家铺子看一看。」   「好!」苏云若脆生生地应下,先跟着苏玉锦进了一家干果炒货铺子。   而这边,贺严修在得到下人送的信儿后便要抬脚走人。   「哎哎哎……」秦霈佑伸手拦住了他,「表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有极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此时需得出门一趟。」贺严修郑重回答。   「重要的事?」秦霈佑诧异,「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要表哥这般急切过去?表哥不妨说一说,倘若十分难处置的话,我兴许也能帮上一些忙。」   「此事。」贺严修顿了顿,「大约并不需要……」   「表哥不必与我客气,尽管说就是。」秦霈佑表现地十分豪迈大方,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既然你这般问的话……」   那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贺严修瞥了秦霈佑一眼,缓声道,「方才是平安郡主派人送来的信儿,说是要我陪她一同去逛街采买年货。」   秦霈佑,「……」   所以你就要急匆匆地撇下他,直奔平安郡主的怀抱?   「可是……」秦霈佑看向贺严修,满脸幽怨,「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今日是表哥约我前来,说是想要商议一番明年有关赋税改革的提议吧。」   结果现在我出来了,你却拍拍屁股想要走人?   「是。」贺严修点头,「是我请太子殿下前来的,只是此时事发突然,平安郡主相约,又是与苏小姐一同,所以此事……」   「我这可是推辞了旁的事来寻表哥你的,你现在却要半路放我鸽子,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秦霈佑气鼓鼓地打断贺严修解释的话,「就算是平安郡主和苏小姐……」   等等,苏小姐?   秦霈佑原本气得缩小的瞳孔瞬间放大,片刻后又恢复正常。   平安郡主与苏小姐在一起,贺严修此时要去寻平安郡主,那就是…… 第507章 表哥变了   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后,秦霈佑接着道,「就算是平安郡主和苏小姐相邀,表哥你也不能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带着我一同去!」秦霈佑扬起了下巴,重重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贺严修,「……」   「不成。」贺严修摆手,「平安郡主只邀请我去,可不曾说过也要你一同前往,倘若我擅自做主,只怕不妥。」   妻管严,他可是认真的。   虽然还是未婚妻。   「表哥放我鸽子在先,理应补偿!」秦霈佑不依不饶。   但在看到贺严修神色并无半分和缓时,思索片刻后,补了一句,「父皇中秋时,赐了我一处田庄,每年有五千两的收益,这样,今年的我分你一些。」   有银子啊。   贺严修顿时眼前一亮,却还是扬起了眉梢,「分多少?」   「一千两。」   秦霈佑咬牙报了个价。   贺严修扭头便走。   「两千两!」   吼出这句话时,秦霈佑仿佛听到了自己后槽牙被咬碎的声响。   贺严修的脚步仍旧没有丝毫放缓的意思。   两千两都不行了吗?   表哥变了……   变得竟然要原则不要钱了。   就当秦霈佑满脸沮丧,整个人蔫吧成了霜打的茄子一般,贺严修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还不快走?」   秦霈佑,「!!!」   「这就来!」秦霈佑像出笼的鸟雀一般,欢天喜地地跟上贺严修。   「待会儿见了平安郡主和苏小姐,倘若她们询问为何你会一起跟来……」贺严修欲言又止,意味深长地看了秦霈佑一眼。   「我就说我刚好在路上碰到表哥,便想跟表哥一起说说话!」秦霈佑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事情揽到了自己头上。   孺子可教!   贺严修看着秦霈佑,满脸皆是欣慰。   马车一路前行,很快到了苏玉锦约定的地点。   而此时的苏玉锦和苏云若,正指挥小厮将她们两个挑选好的东西往马车上搬运。   葵花籽,五香的,甘草的,原味的,椒盐的。   蒜香味的炒花生,麻辣味的兰花豆,甘甜的糖炒栗子,饱满个儿大的西瓜子,酥香十足的杏仁……   苏云若此时总算明白了为何她们出来逛街时,苏玉锦为何要邀请贺严修一并前来。   是为了小厮人手不足时,能够搬运东西!   而且若是这般买下去,人手也是绝对不够的。   而看到眼前的情景时,贺严修和秦霈佑两个人也是面面相觑。   这真的不是来进货的吗?   似看出贺严修此时的满脸震惊,苏玉锦抿嘴笑道,「今年家中人多,各样东西自然要多预备一些。」   「可即便是再怎么人多……」贺严修欲言又止。   这些东西也属实是太多了一些!   「家中若是吃不完的,便往聚味斋还有各个铺子那分一分,若是还吃不完的,便往青河那边派一派。」苏玉锦满不在乎地回答。   主打的就是一个节日氛围。   吃得完吃不完的,不重要!   「平安郡主所言极是。」秦霈佑忙抢了话过去,「过年嘛,图的就是一个高兴。」   「表哥户部当差久了,什么事情都变得算计起来,虽说勤俭持家是好事,却也需得分些场合和时段,表哥你说是吧。」   是你个大头鬼!   贺严修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好小子,勉为其难地答应带你过来,结果你一来便拆台!   而且表现的比那些卖茶的姑娘还要强悍。   早知道如此,这两千两银子当真是要少了!   贺严修的白眼几乎翻出了天际,偏生又无话能够反驳,只能是恶狠狠地瞪了秦霈佑一眼。   秦霈佑装作没看到一般,乐呵呵地寻苏云若说话,「苏小姐前段时日在马场劳累,着实辛苦了。」   「多谢秦三公子记挂。」苏云若笑道,「不过这辛苦也算是十分值得,现如今马场已是初步有了规模,待明年春季,马匹数量也会再增加一倍,母马产下小马驹后,便更加可观呢。」   「那待明年春季时,我一定要去马场看上一看,想必一定十分壮观呢。」秦霈佑趁机提议道。   「欢迎之至。」苏云若抿嘴浅笑。   苏云若本就是活泼俏丽的性子,模样生的又十分美艳,此时笑起来如阳光一般明媚,让人几乎挪不开眼。   秦霈佑这目光犹如钉在苏云若身上一般。   苏云若发觉自己一直在被盯着,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可是我哪里有不妥?」   「没有,没有。」秦霈佑急忙道,「苏小姐一切都好,只是我看苏小姐腕上戴的镯子模样十分新奇,想着年后不久便是五公主的寿辰,便多看了几眼。」   「这镯子是锦姐姐从自己的首饰铺子里给我拿的,我也瞧着好看的很呢,锦姐姐的首饰铺子里头新奇的东西还多的很,秦三公子倘若要是送贺礼的话,可以去那里看一看。」苏云若笑答。   「平安郡主的首饰铺子啊。」   秦霈佑眼珠子快速地转了好几圈,而后冲苏云若拱手,「只是虽然我有心要送五公主贺礼,可女儿家家的心思和喜好也难猜的话,就怕我看上眼的五公主瞧不上,到时候编排我不用心给她挑选。」   「苏小姐与五公主年岁相仿,想来这喜好大约也相似,且苏小姐眼光极佳,挑选的东西必定不错,不知苏小姐可有空闲和精力陪在下前往挑选一番?」   秦霈佑的邀约有些突然,苏云若十分意外,下意识地看了苏玉锦一眼。   苏玉锦会心一笑,「咱们也挑了许多吃食,待会儿再去挑选一些食材和灯笼什么的即可,有严修陪着我拿东西也是足够,你便陪秦三公子一并去吧。」   见苏玉锦都这般说了,苏云若便点了点头,「那等我们逛完了,在聚味斋那碰面?」   「好。」苏玉锦笑着应下。   事情说定,四个人便分成了两拨,分别往不同的地方而去。   看着苏云若和秦霈佑二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苏玉锦笑眯了眼睛,倒是贺严修一张脸写满了不悦。   「瞧你这脸拉的,仿佛太子殿下欠了你两千两银子似的。」苏玉锦笑着打趣了一句。 第508章 解释就是掩饰   还真是猜对了。   以现在的状况来说,的确是欠了他两千两的银子。   不过这话贺严修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撇嘴道,「太子殿下当真是长大了。」   不但长大了,还变得更加狡猾了。   不但更加狡猾了,还变得会撩妹了……   看贺严修嘴撅得仿佛能拴上一头驴,苏玉锦顿时哭笑不得,「你从前总是戏弄太子殿下,这太子殿下礼尚往来,不也正常?」   「难不成,就许你总是欺负他,不许他反击一下不成?亏你还是个当表哥的,竟是这点肚量都没有?」   听苏玉锦这般说,贺严修越发委屈。   被秦霈佑茶言茶语内涵了一番也就算了,现在亲亲媳妇儿竟然也不护短他……   越想越委屈。   没有一个抱抱好不了!   苏玉锦看贺严修半天不说话,再看到他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时,顿时一阵语塞。   好意思嫌弃人家秦霈佑茶言茶语吗?   你现在跟柔弱可怜小白花有什么分别……   但嫌弃归嫌弃的,到底是自己选的未婚夫,怎么都得惯着才行。   「好了啦。」苏玉锦声音软了下来,「不过你也实在做的不错,还知道带了太子殿下过来。」   「看出来了?」贺严修仍旧是委屈地撇了撇嘴。   虽说趁机要了秦霈佑两千两的银子,但倘若没有那两千两,他也会带着他来的。   毕竟秦霈佑的那点子心思,几乎全写在脸上了。   他再怎么说是秦霈佑的表哥,自小一起长的好友,这点子忙还是要帮的。   「看出来啦。」苏玉锦偷偷捏了捏贺严修的手掌,「做了这样的好事,论理当赏。」   「赏什么?」贺严修歪了歪脑袋。   「想吃什么,随便说!」苏玉锦十分豪爽地放了话。   临近过年,家中的许多事情皆是吕氏在操持,连平时吃饭都在被她疯狂投喂,苏玉锦这几天无处施展厨艺,手痒的很。   好好过一过手瘾,再顺便将贺严修投喂一通,苏玉锦感觉这是一件极其舒爽之事。   「什么都可以吗?」贺严修喜出望外。   「当然!」   苏玉锦点头,但看到贺严修眼中的光越来越亮时,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二爷绝对想歪了!   苏玉锦的脑袋从小鸡啄米改成了拨浪鼓,「先说好,是可以下锅烹饪之物,其他免谈!」   贺严修,「……」   希望之火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灭了个彻底。   「怎么,不高兴?」苏玉锦没好气地瞥了贺严修一眼。   「没有没有。」贺严修满脸堆笑,「有好吃的怎么会不高兴呢?而且你做的什么都好吃,我都可以吃!」   这还差不多。   苏玉锦神色这才舒缓,拉着贺严修准备去挑选一些新鲜的食材回去做美味佳肴。   二人接着往前走,途径清风居时,碰到了刚刚从清风居出来的陆雯静。   「静儿?」苏玉锦对于在这里能够碰到陆雯静十分意外。   贺严修亦是投以诧异的目光。   陆雯静显然对于在这里会碰到苏玉锦和贺严修也十分意外,先是讪讪笑了笑,接着慌忙解释,「锦姐姐,表哥,其实我就是在家闲的实在无趣的很,便想着来街上闲逛,在街上逛来逛去的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又有些口渴了,这才想着来这里喝上一杯茶而已……」   再没有旁的什么心思了。   真的!   陆雯静一脸诚恳地看向苏玉锦和贺严修。   而苏玉锦和贺严修两个人则是面面相觑,更是心领神会地以眼神交流了一番。   刚刚咱们两个说过什么吗?   可这陆雯静怎么慌张的好像在解释,哦不,好像在掩饰什么一样。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让苏玉锦和贺严修越发好奇陆雯静为何会在清风居。   尤其是贺严修,在沉思了片刻后,扬眉问询,「这清风居虽然是京城还算有些档次的茶楼,可这里面的茶叶比着陆家来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大约是入不得你的口的,且这里离陆府极近,倘若口渴,直接回家去就是,是不必非得在这里喝茶解渴的。」   「说起来,你身边的侍女呢,今日怎么就你一个人出门?」   面对贺严修的质问,陆雯静面露胆怯,话也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来……   「陆小姐。」清风居里的伙计此时从里面跑了出来,见陆雯静还在清风居的门口,顿时十分欣喜,「陆小姐还没有走远,实在太好了。」   「陆小姐方才走的慌张,忘记带这个了。」伙计将手中捆得整齐的油纸包递给陆雯静,笑道,「陆小姐既是喜欢吃这里的茶点,往后只派人来知会一声,小的派人给送到府上即可。」   「刚好也是出来走一走,算是顺路。」陆雯静接了茶点,笑嘻嘻地回答,「不过等茶楼出了新的茶点时,记得先给我送去一些,我也好尝尝鲜。」   「一定。」伙计应声。   茶楼陆续有客人来,伙计便也不再多陪,只急忙去招呼其他客人。   苏玉锦看着陆雯静如获珍宝一般地捧着那茶点,抿嘴直笑,「怪不得这般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因为贪嘴。」   陆雯静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这里的茶点好吃嘛,比家里厨娘们做的要好吃许多呢。」   「外头的点心许多会加上一些猪油,能够提味增鲜,口感吃起来也更加浓郁,而家中厨娘做点心的话,却觉得猪油属于上不得台面之物,怕主家嫌弃,自然不敢随意添加,便也少了些醇厚之感。」   苏玉锦笑着解释,「你口味偏重一些,自然也就喜欢外头的点心做法,觉得这清风居的茶点滋味美妙的很。」   「怪不得呢,我从前还想不明白,锦姐姐现在一说我便懂了。」陆雯静道,「待我回去之后便交代厨娘也按这样的做法来做。」   「或者想吃什么了,来家里,我给你做。」苏玉锦道。   陆雯静闻言,双目顿时放光。   但在瞥到旁边的贺严修时,强行掐灭了眼中的光。   谢邀,她只是贪嘴,并不想送命。 第509章 可惜了   「那待我得了空便去寻锦姐姐……」   陆雯静说了一句模棱两可,但明眼人一听便知晓是句客套的推脱之言。   「那你得了空一定记得来,母亲新做的东坡肘子美味无比,我估摸着你也喜欢。」苏玉锦笑道。   吕氏爱热闹,尤其喜欢看到她们这些年轻孩子们说说笑笑,玩玩闹闹的,陆雯静是行走的开心果,吕氏也十分喜欢。   一听到东坡肘子,陆雯静双目中熄灭的光芒再次燃了起来,更是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一定去!」   虽然此时都已经感受到某些人的冷意如同是锋利的刀子一般,但在陆雯静看来,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阻挡她前去找寻美味的步伐。   没有!   因着得了东坡肘子的许诺,陆雯静欢欢喜喜地上了马车离去。   而苏玉锦和贺严修接着去挑选一些当用的新鲜食材。   现剃的排骨,现宰的羔羊,在盆中冰层底下还来回游动的鱼,各种干货,冬日里才有的新鲜的冬笋……   看到这些的苏玉锦双目放光,兴致勃勃地看看这个,拿拿那个,看到合适的便付款买下。   而合适的太多,很快贺严修的两只手便再没有了地方。   本着二人逛街,不喜旁人打扰的原则,贺严修拒绝了兴安等人跟着的提议,此时满手的东西,显得倒有些狼狈。   苏玉锦看得有些不忍,伸手帮忙拿东西。   「不用,我可以的。」贺严修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旁边贩卖的崭新竹篓上。   极大的半人来高,看着十分结实的竹篓,要二十五文一个。   贺严修毫不犹豫地出钱买下,将所有的东西尽数装了进去,竹篓顿时被装的满满登登,甚至还冒出了尖儿,如同小山一般。   一个竹篓,看起来不大够用呢。   贺严修干脆又买了一个。   这样一来,还能支撑苏玉锦逛完这边贩卖肉类菜蔬的地段了。   但……   问题来了,他一身华服锦袍,背上一个竹篓招摇过市,吸引众人目光倒也不算什么,可两个竹篓该如何背?   以他的力气,左右肩膀一边背上一个,倒也能背的起来,但这两个竹篓都具备一定的体积,尽数放到背上,十分难把握平衡,竹篓中的东西容易掉落。   这可如何是好?   一下子卖掉两个竹篓的摊贩,似看出了贺严修的为难,急忙满脸堆笑,「这位公子,我家这竹篓,是肩背和扁担挑两用的,你若是觉得两个竹篓带走为难,不妨试一试用扁担来挑?」   摊贩的话音落地,旁边的人几乎是惊掉了下巴。   你是真敢说啊!   这分明就是过年了,年轻的公子哥儿陪着中意的富家小姐一起来市井闲逛一番,体验一下街头的热闹,让人家背个竹篓好歹也算的上是风流倜傥,别有一番风度,这会子你竟是给人家出谋划策,让人家肩挑扁担……   这不成地地道道的苦力工了?   哪个公子哥儿能抹得开这个脸,去做这样的事情!   哪怕旁边站着的是他再中意的姑娘只怕也不行!   而贺严修在听到这话时,却是眼前一亮,「这主意不错。」   说着话,便是将那摊贩手边的扁担拿了起来,试了试手感和韧性,「这扁担怎么卖?」   「这原是我自用,拿来挑货,是不卖的,可公子哥儿既是诚心要,给个十五文钱就是。」摊贩笑呵呵道。   「好。」贺严修点头,「不过待会儿你得帮我将这竹篓给固定好。」   「得嘞!」摊贩爽快答应,收了钱后,麻利地将那竹篓上的麻绳,往扁担的两端固定。   等扎好后,又将其中一个竹篓的东西分了许多到另外一个空的竹篓里头,更是叮嘱,「公子哥儿怕是头一回用这东西,倒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只需将这扁担往肩上这么一放,走路走慢一些,注意些走路的幅度,此外呢,这两个竹篓里头的东西,切记不要分量差太多,不然不平的……」   贺严修从前是见过扁担的,更知道其用途,只是自己没有切身挑过,这会子听得认真仔细,更是将扁担往肩上放了放,好体会一番。   本就有习武的底子,力气又大,所以哪怕起初有些不适应,但贺严修很快掌握到了肩挑扁担的诀窍,走起路来也十分平稳。   苏玉锦见状,抿嘴直笑,「上手倒是挺快。」   「毕竟户部出身嘛,大约是天赋使然?」贺严修一手搭在扁担上,另一手则是抓了抓耳朵,「又或者,是命该如此?」   话说得俏皮,苏玉锦被逗得忍俊不禁,抬头看了看已经升得极高的日头,急忙招呼贺严修往前走。   贺严修在后头跟上,步子沉稳有力,走的又快又好。   方才卖给贺严修竹篓和扁担的摊贩此时看着贺严修离去的背影,连声感慨,「挑了这样多的东西,竟是还走得这般稳当,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这体格不去我们那当担粮的短工,当真是可惜了……」   越来越敢说了!   周围人哄笑了起来。   摊贩被笑得脸皮涨红,「担粮的短工怎么了,一天三十文钱,一天管三顿饭类,菜里头都是肉膘子……」   这样好的差事?   原本哄笑的人顿时面面相觑,其中便有人急忙走过来问,「这短工还要人不,要啥样的,我这样的行不行,我力气大,干活利索……」   「你看我这身板,全是腱子肉!」   「这短工都干啥,就是担粮的力气活?」   「在啥地,能给说一声,引荐引荐不。」   「大兄弟,来尝个柿饼子……」   摊贩瞬间被许多人给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声音几乎盖过了许多叫卖的吆喝声。   这人皆是凑堆儿,见有人围在一起,便都去瞧热闹。   也有人冷眼看着,撇嘴啐了一口。   更有人直摇头,「这京城外码头上给人背货的苦力,一天才赚十几文钱,没白天没黑夜的干,这给人担个粮便能赚三十文,肉还随便吃,这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差事?我看你们也长个心眼,别贪小便宜吃大亏……」 第510章 没意义   「若是再因此丢了性命,那可不好咯!」   老者话刚说完,便被人呵斥,「胡说啥呢,大过年呢,别说丧气话!」   「就是,自己一把老骨头干不了啥活,赚不了啥钱,也见不得旁人赚钱?」   「看他身上那衣裳,补丁摞补丁的,一看就是个穷鬼,跟这种穷鬼多说什么废话!」   「走走走,别碍眼……」   老者被人驱逐,倒也不恼怒,只呵呵笑了笑,背着手接着往前走。   这人那,从来都是以为天上能掉馅饼,还觉得这馅饼总能砸到自己头上,从来都不知道,这天上从来都没有掉馅饼的事儿,就算有,只怕也抢不过狗……   老者连连摇头,走的步履蹒跚。   众人并不将这一桩小事放在心上,只接着去打听担粮做活赚钱的事儿。   这边,苏玉锦和贺严修将这边的大街小巷逛了个遍,买了满满两大竹篓的食材,兴冲冲地往马车那走。   在马车那等候的兴安看到挑着扁担的贺严修回来时,眼珠子险些掉在了地上。   二爷这打扮……   算了,住口,不该打听的事情少打听!   免得到最后不过是自讨粮吃。   没意义!   兴安默不作声,只跟其他小厮一并将东西尽数往车上搬,并按苏玉锦所交代的先送回苏家宅院。   一并去给五公主挑选礼物的秦霈佑和苏云若此时也到了跟前。   四人一并先去了聚味斋,美美地吃上了一顿中午饭。   待晚上时,又到苏家宅院,享用了一桌的美味佳肴。   披着满天星光从苏家宅院出来时,贺严修和秦霈佑皆是十分满足,甚至皆是不约而同地摸了摸此时高耸的肚子。   舒坦!   二人又同时伸了个懒腰。   这样神同步的动作,让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又十分默契地互相瞥了一眼后,别过脸去。   「太子……」   「表哥……」   又是同时张口。   二人互相愣了一愣后,秦霈佑嘿嘿笑了笑,「表哥,咱们两个不愧是兄弟,这动作都如出一辙呢!」   谁想跟你一样!   贺严修翻了个白眼,半晌后道,「时候不早,太子殿下早些回宫吧。」   「夜深霜重的,表哥也早些回去歇息吧。」秦霈佑笑容不减,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离去,贺严修撇嘴,这才上了马车往贺家走。   秦霈佑回到宫中后,便有小太监来传话,说是皇上请他过去一趟。   父皇这么晚喊他过去?   秦霈佑不敢怠慢,连衣裳都没换,急匆匆前往崇阳殿。   秦毅澍此时正在崇阳殿的偏殿中喝一碗莲子燕窝羹,见秦霈佑过来,抬了手,「不必多礼,坐。」   「谢父皇。」秦霈佑坐在了秦毅澍的对面。   「小厨房新熬的湘莲燕窝,滋味不错,你也来一碗?」秦毅澍道。   「父皇慈爱,儿臣本不该拒绝,只是儿臣方才从平安郡主那出来,也是刚刚用过晚饭……」   大约是为了验证他所说的话,秦霈佑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秦霈佑顿时十分尴尬,「儿臣无状……」   「本能反应,又有何过?」秦毅澍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只低头接着喝手边的那盏燕窝。   等碗中的燕窝见了底,秦毅澍放下了勺子。   明海将碗端走,换上了茶水。   秦毅澍漱了口后才看向秦霈佑,半晌后道,「佑儿你说,是怎样的人,才能做到屠杀咱们秦家满门?」   「父皇又在想这件事?」秦霈佑眉头微蹙。   「嗯。」秦毅澍点头,「虽然大概率是他临终之前故意让朕心中不舒坦的言语,可朕却一直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妥。」   「越王筹谋这么多年,老奸巨猾,若说没有后手……」   任是谁都不信的。   「父皇若是觉得不妥,儿臣便仔细再查上一查。」秦霈佑道。   「嗯。」秦毅澍点头,「去吧。」   「是。」秦霈佑拱手,「儿臣告退。」   送走了秦霈佑,明海捧着一盏灯走了过来,「皇上,时候不早,该歇息了。」   「嗯。」秦毅澍一番洗漱后躺在了床上。   明海吹熄了殿内最后一盏灯,只留着外面两盏,亲自值守在外间。   夜色渐浓,星光璀璨。   随着时间推移,晨光微熹,日头升高……   如此轮回了几次后,迎来了新的一年。   祭祖,挂灯笼,走亲访友,燃烟花放爆竹,各处都透着浓浓的新年氛围,处处都透着欢乐与喜悦。   有了家人的陪伴,苏玉锦过了一个自到这个世界上,最为欢乐的新年。   同时,因为去年粮食丰收的缘故,百姓们亦是觉得今年的年过得轻松而愉悦。   转眼,到了元宵佳节。   赏月,看灯,猜灯谜,吃元宵……   从正月十四开始,夜晚的京城街头便是人头攒动,如潮水一般。   苏玉锦和贺严修相约出门,一同到街头去走一走。   二人本打算的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并肩行走,岁月静好,结果到了街头后,却发现街上处处都是人如下饺子,人如潮水涌,放眼望去,皆是,人从众……   显然大家有着一样的想法。   苏玉锦叹了口气,只能拉着贺严修避开人多热闹的主街,走进了相对安静的小巷子中。   小巷子虽不如主街上热闹,但各家各户门口都挂着红灯笼,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别有一番宁静之感。   两个人也不多说话,只这般慢慢走着,直到走得累了,甚至肚子空空时,便到巷子口的摊位那要上一碗吃的。   摊位卖的是元宵,有两种馅料,八宝馅儿和红豆馅儿。   吃小摊为的就是尝地道的市井滋味,两个人干脆一样来了一碗,又在旁边的摊位上,要了一份年糕。   「二位,先事先跟您说清楚,咱们这儿的汤圆涨价到十五文一碗了……」摊主纠结了许久后,还是如实说道。   从前两个人偶尔也会小摊上吃东西,知道这元宵从前不过是八文钱一碗。   「是因为元宵节吗?」苏玉锦笑问。   逢时令节气,一些特定时节的吃食会略微涨价一些,苏玉锦自己是个生意人,颇为能理解。 第511章 高价收购   「有点这个缘由,不过不多,毕竟元宵这种东西一年四季都能做,就算涨价也就涨个一文钱罢了。」   「这回涨价,主要是因为这两日这米价涨得实在有些厉害,倘若不卖这么高的价格,怕是连本钱都不够呢。」   摊贩说话间已是叹了口气,「就这一两天的事,事情突然,许多这几日不曾买过粮食的人不知内情,便说我这元宵涨价涨的厉害,做的是黑心买卖,可即便涨成这样,也不赚什么钱,不过是辛苦钱罢了。」   从前卖八文钱一碗,一碗赚三文钱,现如今卖十五文,一碗只赚两文,且卖的数量是骤然减少……   还要被人骂。   摊贩有苦难言,也不想过多地跟食客抱怨什么,只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将那滚得白白胖胖的元宵放到锅中,又往那灶里头加上了一块柴。   趁着摊贩煮元宵的功夫,苏玉锦先夹了块年糕入口,「这几日粮价涨得这么快?」   「粮价上涨之事,昨日便听说了,且连夜询问了各处,这粮价上涨并非是各处粮食都是上涨,只有京城及附近的几个州、府出现了这种情况。」贺严修回答。   「为何会这般?」苏玉锦有些不解。   通常情况下,京城及其附近的州、府是粮价最为稳定的地区,一来是因为每年征收的赋税,有大批的官粮会运入京城附近的粮仓,以应对随时可能的战乱或者灾祸。   一旦出现京城附近粮食不足,为确保京城附近的稳定,官府会打开粮食,将官粮以平日价格售卖,确保粮食的供应,同时也避免有黑心商人趁机坑害百姓。   可以说,这里的粮价是比盛产粮食的两湖地区还要更加稳定一些。   「有人在京城附近的州、府大量收购粮食,而且是以高价。」贺严修回答,「这个价格给的极高,比平日的粮价高出了一半,且无论多少,来者不拒,粮食当场称量,银子当场结算。」   「许多人觉得价格十分合适,便开始售卖家中存粮,甚至有人想着从中牟利,从不知情的粮铺手中购买粮食,贩卖给这些高价收购粮食之人。」   「但即便给的价格偏高,现如今是刚刚过年,距离收粮还有五个来月的时间,许多人担忧粮食收成问题,仍旧不肯卖粮,收粮之人见收到的粮食不多,干脆再涨价。」   「这样一来,许多人反而十分担忧起来,只觉得大约是出了什么事情,粮食变得十分金贵,于是百姓反而不再卖粮,而是开始反向购入粮食。」   「于是导致了京城及其附近的州、府粮食不足,价格上涨的情况,不过户部这里也已经有了对应之策。」   见贺严修这般说,苏玉锦微微点头。   片刻后问,「为何有人突然高价收粮?」   而且还是在过年期间。   「高价收粮之人已经被找寻到,正在盘查审问。」贺严修道,「找到他时,他给的缘由是主家好酒,却又觉得寻遍天下也不曾寻到好酒,便想着自己挖窖酿酒,所以需要大量收购粮食,以求能做出滋味极佳的美酒。」   「不过我们觉得此事略有蹊跷,准备仔细地查问一番,问出真实情况。」   粮食是民之根本,亦是一国稳固的根基,有人要在这个上面做文章,断断不许。   「嗯。」苏玉锦再次点头。   两碗元宵很快端了上来。   元宵的口感比汤圆要坚实,煮出来的汤亦是比汤圆多了几分的粘稠感,但吃起来是一样的好吃。   八宝馅儿的滋味丰富,红豆馅儿的醇厚绵软……   最关键的是两个人一起吃,时不时地彼此交换上一两颗来吃,可谓甜度加倍!   甜甜的元宵又吃了整整两日。   期间时不时又夹杂上一些旁的吃食。   什么炸面果子,花生酪,紫薯糯米餈,南瓜芝麻球,炸牛乳,烤苹果干儿……   贺严修觉得这几日的甜度可以说严重超标!   当然,超目标还有体重。   待正月十七恢复年后上衙时,贺严修在第一天早朝露面时,便受到了众人瞩目。   哪怕是平日没有什么交集的官员,此时也纷纷侧目。   就连安国公都呆愣了一会儿,片刻后拍了拍贺严修的肩膀直笑,「都说男子成家之后,因为生活美满,妻子贤惠,大多会发福,可你这还不曾成婚呢,便已是如此,这成家之后可还了得?」   被打趣的贺严修此时也只能是拱手淡淡地笑了笑,甚至还努力地提着一口气,争取不让自己好容易勒紧的腰带此时松开,避免露出自己已经微微有些突出的肚腩。   贪嘴果然是要有代价的!   每天的晨练也是不能偷懒的!   不过在筹划减肥这种事之前,贺严修先去查看了一下有关高价收购粮食之事的问审状况。   此事因为牵涉面颇大,皇上亲自发话,由刑部和户部一同督办。   刑部的钱侍郎迎接了贺严修,并将卷宗拿了过来给他看,「接连问审了好几日,又将他口中所说的主家丁茂和一并带了来问话,所有人说辞皆是十分统一,只说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挖一个大酒窖用来酿酒。」   「至于为何要收购如此多的粮食,且给了这般高的价格来收,是因为这丁茂和当初和有人说自己要做酿酒坊时,有人嘲笑他不过是仗着家中祖产不愁吃喝,挥霍无度,实则是个无用的草包,这酿酒坊也是必定做不出来的。」   「丁茂和自认受了极大的屈辱,更要让嘲笑他的人好好看看,他有钱,更有能力,于是在收粮食时,为了能够顺利收购,开价颇高,就连那些负责运送粮食的短工,给的工钱也比寻常人高。」   「我已亲自去询问丁茂和的友人以及丁家下人,皆是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且我按丁茂和所说,也的确查到了他此时正在筹建的酒坊,一切看起来都并无任何问题。」   「且丁茂和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丁家祖上是皇商,家底颇厚,这丁茂和自小被家中娇惯,做事有些不考虑后果,只要他自己高兴,并不在意银钱多少。」   因情节需要,前几章中提到的女主婚期由四月份更改为二月二十二 第512章 不安   「丁茂和此时也有些惶恐,不知此举竟是对京城及附近州、府的粮食价格影响这般大,连声说往后即便会采买粮食酿酒,也不会这般无状。」   「想来,此事的确只是一个玩笑引发了一连串之事,丁茂和也算是无心之举,大约并没有其他的用意?」   贺严修听钱侍郎说罢,微微点头,「钱侍郎在刑部多年,断案颇有经验,做事更是认真仔细,想来一切都已经调查清楚了。」   「只是此时各处局势风起云涌,皇上这边对这件事既看重又担忧,咱们也需更加谨慎行事。」   「贺尚书所言极是。」钱侍郎点头,「这两日我再亲自一一核对所有人的供词,再去仔细调查一番,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有劳钱侍郎。」贺严修拱手,「不知此时是否方便,让本官看一看丁茂和等主要的几个人?」   钱侍郎急忙点头,更在前头带路,「贺尚书这边请。」   贺严修跟着钱侍郎一并进了刑部大牢。   大牢之中阴暗潮湿,关押着许多犯人,丁茂和等人被分开关押在各个角落,彼此并不能互通消息。   贺严修分别仔细看了看丁茂和几人此时的状况。   丁茂和身形矮胖,一张脸透着不谙世事,眼中却又带着一些张狂傲慢之感,是典型的富家少爷的做派。   而其他几个管事,此时垂头丧气,俨然一副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不妥的神态。   看着一切都如钱侍郎问询出来的差不多。   这件事,大约的确是无心之举?   只是不曾想竟是惹了这样大的麻烦……   从刑部出来后,贺严修仍旧在思索此事。   但他到了苏家宅院,如平日一般看到苏玉锦时,发觉她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贺严修轻抚了一下她垂落在耳旁的发丝,打趣起来,「都说待嫁女子心绪最是不稳,容易患得患失,你现如今也是开始对成婚之事开始忧虑起来了?」   「哪里就担心这件事情了?」苏玉锦撇嘴。   「嗯?」贺严修诧异,「那何事能让你如此心神不宁?」   「今日收到了楼公子还有小乖送来的东西,说是听闻我与你大婚在即,特地送来了新婚贺礼。」苏玉锦回答。   「收到贺礼还不高兴?」   「收到贺礼原本是该高兴的,且楼公子和小乖除了送来了许多珍贵的香料以外,更是送了许多蜜蜡和绿松石所制成的项圈和手镯,出手十分大方。」   苏玉锦道,「来送东西的,还是上次来送东西的镖局,我照例便回了一些我素日里配制的常用丸药和药粉当做回礼,并询问上次的东西是否送到楼公子和小乖手中。」   「他们面上回答的十分肯定,只说所有东西皆是送到了楼公子和小乖的手上,可我看他们的表情颇为有些不自然,眼神亦是有些躲闪,好似说的不是实话。」   「我突然有些担忧楼公子和小乖此时的境地,但看跟着贺礼一并送来的书信却是楼公子和小乖的字迹,并无什么不妥,一时便有些纠结……」   「大约是我多想了?」苏玉锦苦笑道。   贺严修略略思索,沉声道,「我记得楼公子说他们楼家是在雪岳府吧。」   「嗯,听他们兄弟二人的意思,楼家在雪岳府也算的上是香料行业的名门世家,颇有威望的模样。」苏玉锦道,「所以我在想,能否托人前去打听一二,看他们二人此时是否安好?」   「雪岳府毗邻边疆,是边陲贸易必经的府城,边陲驻兵也都在附近。」贺严修道,「武星雨现在已经跟随定国公往西而去,陆家也去了几名大将镇守边关,我着人给武星雨送信,令其得空之时前去打探一二,若有消息,及时送回。」   「嗯。」苏玉锦点头,也松了口气。   「放心。」贺严修伸手捏了捏苏玉锦的手掌心。   贺严修的动作很轻柔,却也有一定的力道,让苏玉锦觉得十分心安。   苏玉锦紧蹙的眉头舒展,重新挂上了浅浅的笑容,「你今日比平日来的时辰早上一些,莫不是躲懒偷闲,不务正业?」   「怎会?我方才有事去了趟刑部,再折返回去户部的话,倒也什么都做不了了,便干脆先来这边。」   贺严修伸手捏了捏苏玉锦的鼻子,「哪里有你这般说你未来夫君的?」   「也没有你这般对待未来夫人的。」苏玉锦揉了揉鼻尖,表示抗议,却又拉住了贺严修的袖子,「不过你来的刚好,我正在吩咐人整理箱笼,你来帮我看上一眼。」   此时整理箱笼,整理的便是出嫁时要带到贺家的嫁妆了。   「刚好,我今日新得了这个,你一并归置归置。」贺严修将一个小匣子递了过去。   苏玉锦打开来瞧,见小匣子里面装的是圆润饱满的珍珠,有十多个之多。   用帕子垫着拈起一个来瞧,只见那珍珠各个光泽极佳,表面无暇,十分美丽。   「这珍珠竟是比先前皇上赏赐给我的质量还要好上一些。」苏玉锦感慨,「你哪里来的?」   最好的东西,皆是要上供的,外面论理来说买不到这样好的珍珠。   「淑贵妃册封皇后的旨意已经下来,就定在三月,新后继位,各地自然有所表示,这是广西合浦所进献的一批珍珠,皇上尽数赏赐给了淑贵妃。」   贺严修道,「而太子殿下厚着脸皮从淑贵妃那讨要了一些,顺便分给我了一些。」   分给你了一些?   苏玉锦表示不信。   是抢来的吧!   见苏玉锦目光中带着狐疑,贺严修急忙解释,「当真是太子殿下主动给的。」   知道是你抢来了的。   苏玉锦心中越发笃定,但面上也不戳破,只收下了珍珠,带着贺严修一起进了库房,看艾草等人在那按清单上收拾东西。   库房里的东西,一收拾便收拾到了二月初。   库房中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箱子,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八十多个,看起来十分壮观。   壮观到苏玉锦每来一次,都要感慨一次。   而看完嫁妆清单的苏绍元和吕氏却是连连摇头。 第513章 添妆   「这八十一抬是一整幅嫁妆,看着什么都齐备,也都是实打实地连手都插不进去,可怎么看都觉得还有些不足。」吕氏拧眉说道。   「嗯。」苏绍元点头表示同意,「初初现如今是郡主,郡主的嫁妆之仪可比寻常人多,咱们可以再添置一些,即便面上不能太过,偷偷多上一些,也是无人细追究的。」   「是这么回事。」吕氏道,「此外还得再多些金银田产铺面的傍身,初初嫁过去心里才能更加踏实,且这些东西都只是一些银票和地契房契什么的,也不占多少地方。」   「洛南府那边的产业若是配嫁给初初的话,她平日里打理起来也不大方便,我看那,干脆就将去年在京城这儿置办的产业拿一半给了初初为好。」   吕氏这般提议,苏绍元当场应下,却又有些担忧,「可行,不过我在京城这里置办的产业不算太多,无外乎就是那些粮食铺子,一个茶叶商行以及瓷器行,满共算下来也没多少,每年收益不过万余两,给初初一半的话,每年不过五千两,似乎有些少。」   「那就都给了初初吧。」吕氏道,「文宣这里在和严修一并跑船运贸易,每年收益不菲,算他自己的产业,若若那的马场也让她有仰仗,其余的待她们两个都大婚时再说。这两年也还有时间再去置办些别的,钱滚钱的,来的也快。」   「是这个理儿。」苏绍元点头,「就先这么定,额外再给初初赛些银票……」   苏玉锦,「……」   三言两语之间,她便是又富上了一个阶层?   果然是亲生父母,给她拿起嫁妆来,当真是不带眨眼的。   而且除了这些以外,年前苏绍元已是吩咐人从洛南府那边拿了许多珍奇的瓷器,字画,布匹,美玉等给她添妆。   这架势,绝对是要让她后半辈子过得绝对衣食无忧才好。   苏玉锦心中暖意十足,却也婉拒,「父亲,母亲,我手中已有许多产业,每年单单是聚味斋和其他几个铺子,已是收益颇丰,再加上和嘉王妃以及李家合作的几样生意,就算我敞开了来花,那也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家底。」   「这次成婚,皇上,太后和淑贵妃亦是赏赐丰厚,严修也时不时地帮我添置一些东西,当真是足够多的了。」   「父亲和母亲的心思我明白,愿意给我些陪嫁也是可以给一些,可这些也太多了一些……」   苏绍元和吕氏自然是觉得不够多的,坚决要求全部陪嫁。   苏玉锦则是推辞。   这么一番「讨价还价」下来,苏玉锦的陪嫁由原来的两个粮食铺子、茶叶行、瓷器铺子,变成了三个粮食铺子,一个茶叶行,一个瓷器铺子,外加一个三百余亩的田庄,以及银票若干。   苏玉锦,「……」   在「讲价」越讲越高之后,苏玉锦决定还是闭了嘴。   临近成婚,苏家宅院来往的宾客渐渐多了一些,大多是相识的官员女眷前来为苏玉锦添妆。   所谓添妆,并非是要多贵重之物,主要表示的是一个心意。   大到珍奇古玩乃至屏风家具,小到手帕荷包,皆是可行。   只是现如今苏玉锦是平安郡主,嫁的又是此时蒸蒸日上的贺家,淑贵妃不日将被册封皇后,许多人都有巴结之意,名为添妆,实则结交。   更有一些人盯上了此时还不曾婚嫁的苏文宣和苏云若,趁此机会来探一探口风,希望能够促成一段良缘。   苏玉锦虽然久在生意场上,又时常在外走动,应付这些倒也不在话下,但添妆这些来往,通常情况下皆是长辈打理,于是吕氏便肩扛了这样的大任,从早忙到晚上,几乎没有停歇之时。   这般忙碌了几日之后,吕氏几乎是跟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内宅妇人皆是打了个照面。   许多更是先前陆氏带其赴宴时结交的官家夫人,此时再见面时,更多了几分熟稔。   吕氏忙碌,苏绍元这边也没闲着,只将那些给苏玉锦当做陪嫁的各样产业皆是捋上一遍,更寻了个机会让各处的管事来认一认主,好让苏玉锦以后用起来顺手一些。   苏文宣这段时日亦是忙的脚打后脑勺,除了要在礼部忙碌淑贵妃册封皇后大典的各项事务以外,更是要忙苏玉锦和贺严修大婚时的各项事务。   各种礼节用度,人员安排,乃至迎亲送嫁路线,甚至连宴请宾客时的宴席规格,菜品酒水等,事无巨细,一一经手。   苏云若在年后去马场了一段时日,将那边的事务处理个差不多后,这两日便赶了回来,在家陪着苏玉锦和吕氏料理一些琐事。   嘉王妃和秦嘉澍这两日也回了京城,甚至顾不得歇息,康氏径直便来寻了苏玉锦,说是要为她添妆。   看着康氏着人抬进来的一口又一口的大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金器珠宝,头面首饰,瓷器古玩等,苏玉锦登时满头黑线。   这哪里是添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彩礼来的……   而青河那边的周夫人李氏,叶县令等人也陆续来了一趟。   还有霜叶及于永业,冯家兄弟等人亦是前来祝贺苏玉锦与贺严修。   苏玉锦也特地将柳妈妈以及京郊庄子那的水兰一并接了来,配上这边用的顺手的几个小丫鬟,准备一并带入贺家。   转眼便到了二月二十一。   明日大婚,各种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头天晚上,吕氏亲手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   松鼠桂鱼,桂花糯米糖藕,夹沙扣肉,海鲜烩……   苏玉锦亦是亲自下厨做了三杯鸡和素炒什锦菜两样家常菜。   一家五口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团圆饭。   饭后,吕氏便到了苏玉锦的房中,照例进行成婚前一晚母女之间的促膝长谈。   什么孝顺公婆,谨慎做事,夫妻和睦等老生常谈的话题,到了最后时,吕氏更是将一本小册子交给了苏玉锦。   接着语重心长道,「虽说此事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但你即将嫁为人妇,这许多事也得懂得才是……」   看吕氏说得神神秘秘,又见那小册子做的颇为精巧,苏玉锦脑中腾起了一个猜想。   莫不是…… 第514章 前夜   伸手翻开,苏玉锦果然看到那上面绘制着各种不可描述的图案。   甚至有些插图中,还有一些文字解说。   咳!   颜色浓度过高,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就连身为大夫,自觉对人体构造十分熟悉的苏玉锦,此时一张脸都红成了大苹果。   见苏玉锦如此,吕氏抿嘴直笑,「知道你害羞,不过此事还是要教一教的……」   苏玉锦,「……」   大可不必!   真的!   她完全可以自学!   但这话在这样一个时代是不能由她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出口的。   苏玉锦只好如坐针毡一般地听吕氏将周公之礼仔仔细细地讲了个遍,而后便以夜深了,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为由,请吕氏早早回去歇息。   吕氏自然也是知晓苏玉锦此时心中所想,笑着站了起来,「初初也早些歇息,明日早些我再来。」   「是,母亲。」苏玉锦送走了吕氏,急忙吩咐艾草打水来洗漱。   而且要的是冷水。   艾草一听这话,顿时诧异。   但既然苏玉锦吩咐,她也照着来做,却是没忍住跟柳妈妈嘀咕,「这二月的天正是倒春寒之时,夜里天气更是冷,姑娘又是个怕冷的,刚刚才吩咐要将地龙烧得热热的,这会子便要用冷水来洗脸,怕是不妥吧。」   看艾草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清澈和愚蠢,柳妈妈道,「只按着姑娘的吩咐来就是,临出嫁前一晚,都是这样的,需得用冷水洗脸才舒服。」   不然脸上那烫怎么也降不下去呢。   临出嫁前一晚都这样?   艾草越发迷惑。   那她到时候嫁给冯袁浩的时候,也会这样?   说起这冯袁浩来了……   前几日冯袁冬和冯袁浩二人来京城送贺礼,提及了冯袁浩与她的婚事,听姑娘的意思是,想给他定到今年秋末冬初之时。   那个时候,天儿也还是冷的。   那就看一看,她到成婚前一晚时,会不会也是用冷水来洗脸!   艾草心中盘算着,一边给苏玉锦准备洗漱之物。   忙活了一阵,充分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将满脑子那些小插画全都甩到九霄云外去,苏玉锦这才觉得心中安稳了许多,准备躺下来早些歇息。   外头有人敲门,艾草起身去瞧,片刻后又折返回来,手中端着一个木头盒子,「姑娘,底下有人送过来,说是二爷刚刚派人送过来的。」   贺严修给她的。   而且是在这个时候……   苏玉锦起了身,「拿来我瞧瞧。」   艾草便走近了一些,要将盒子打开。   苏玉锦急忙阻止,更是伸手接过了木盒,「你们先去歇息吧。」   她有些害怕盒子里装的是小册子一类的东西。   毕竟按二爷那个闷骚性子……   「是。」艾草和柳妈妈先行退下,放下了隔断那的幔帐。   屋子里只剩下一个人后,苏玉锦这才敢打开盒子。   盒子里放了许多的东西,最上面的是一枚同心结。   同心结,取「永结同心」之意,作为爱情的象征,预示着夫妻之间举案齐眉,相爱和睦。   而这枚同心结,打的有些歪斜,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并非是熟手所打,结合贺严修素日里的行事作风来看,这同心结必定是他亲手打的。   同心结中央缀以红玛瑙,显得颜色更加喜庆吉祥。   贺严修在这个时候,眼巴巴地让人送了同心结来,是要向她保证,以后必定与她永结同心吗?   苏玉锦心中一暖,将同心结拿出来放在枕边,接着看木盒中的其他东西。   里面有一块金子,一块银子,几枚铜钱,还有一个密封的小瓷罐,小瓷罐中装着一些粘稠的液体。   苏玉锦观察了一下,发现里面放的是蜂蜜和饴糖的混合物。   这两样东西是要说,待嫁给他贺严修后,她便有花不完的钱,日子过得甜如蜜糖吗?   而再往底下翻,最底下的是一把梳子和一枚发簪。   梳子和发簪皆是白玉质地,触手温润,光泽度极佳,且手感颇好,用来梳头发时十分顺手。   而那发簪,款式简约却并不简单,上面雕刻着的暗花纹路,让白玉在光的照耀下有着明暗不一的光影,显得精致好看。   所谓结发夫妻信,一绾青丝深。   长发绾君心,幸勿相忘矣。   贺严修送她梳子和发簪,大约也是有这样的意思在里头。   苏玉锦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又仔细端详把玩了一番,而后将东西一一重新装了回去,宝贝地放在了床头。   这样好的东西,一定是要带到贺家去的。   而在今晚这个既兴奋又有些忐忑的夜晚,这些东西也足以陪她入眠,令她好睡。   苏玉锦搂着木盒子心满意足地躺下,闭上了双眼。   只是虽然困意汹涌,虽然锦被中暖呼呼地让她困意十足,可此时的苏玉锦却是翻来覆去地有些睡不着。   直到最后不得不拿出来了数羊的法宝,这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而此时的贺家,可谓灯火通明。   因为明天是自己要操持的第一场婚事,且又是娶了自己心满意足的儿媳妇进门,陆氏此时满心欢喜地看府内各处的装束,人员的安排,各项礼节所预备的喜钱喜饼之物,生怕有一丁点的闪失。   底下的下人亦是十分忙碌,按着陆氏的吩咐,忙进忙出,不敢有丝毫懈怠。   唯独贺严修所在的院落,此时一片漆黑而寂静。   毕竟身为新郎官,需得养足了精神,才能精神抖擞地去迎娶新娘。   只是,身处漆黑和寂静的贺严修,此时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根本无法入睡。   他此时满脑子皆是明日大婚时的情景,掀开盖头时,会看到的苏玉锦的模样。   苏玉锦长得那样俏丽,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也不知道,明日穿了喜服时,是怎样的光彩照人。   而且,待明日礼成,他们二人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能够同吃同住,同睡一榻……   咳!   贺严修觉得自己身上仅存的那么一丁点睡意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以及一丝的紧张。   在翻来覆去了许久之后,贺严修「腾」地坐了起来。 第515章 大婚(一)   在外间的兴安听着动静后,急忙捧着一盏灯走了进来,「二爷还没有睡吗?」   「口渴了,要喝水。」贺严修摸了摸鼻子,道。   兴安忙放下灯去给贺严修倒了一碗温热的茶水。   茶水是用龙眼和百合熬煮的,又加了些许的合欢进去,最是适合助眠。   茶壶一直在炭炉上煨着,口感温热,入口刚刚好。   贺严修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接着躺下。   兴安收拾了一番,捧着空茶杯和烛火离去。   还不容兴安在外间打上一个盹儿,他又听到了里头有窸窸窣窣,似乎是贺严修起身的动静。   「二爷?」兴安再次走了进去,说话间,已是打了一个哈欠。   「我要起夜……」   兴安,「……」   刚喝了水,这会子便要起夜,二爷莫不是个直肠子?   又是一通折腾,再次安置贺严修躺下。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兴安再次听到了动静。   这次,贺严修说外头的星光实在是太亮,害得他睡不着,要将幔帐放了下来。   兴安,「……」   咱就说,承认因为明日大婚而激动兴奋地睡不着不成吗?   为何非得睁着眼睛说了瞎话……   不过这次之后,贺严修大约也是疲累得紧了,而后再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兴安也心中安定了下来,倚在外面的塌上,眯上了一会儿。   而此时的贺严修,一双眼睛却是睁得老大,如铜铃一般……   ——   翌日,天还未亮。   苏家宅院已是热闹了起来。   吕氏来到苏玉锦的房中,开始和众人一并为苏玉锦收拾打扮。   首先是洗漱,吃早饭。   吕氏特地做了一些一口一个的山菌肉馅儿小包子,方便苏玉锦在做盘发和妆容时,方便进食。   苏玉锦昨晚的晚饭吃的有些多,这会子不大饿,吃了三四个小包子后便称已经饱了。   「再多吃一些。」吕氏劝道,「早上这一顿饭后,便是要到晚上行礼之后才能再吃上饭食,若是不多吃一些,到晚上时只怕你都要饿坏了呢。」   成婚讲究晨迎昏行,指的是新郎上午来新娘家迎娶,在新娘家走过一番繁琐的礼节后,到了下午才会出发往新郎家中去。   日头西沉时进行拜堂之礼,而后才会开喜宴,掀盖头,闹洞房……   待这一整套礼节下来,大约已是到了酉时。   可以说,是要超过十二个小时不进食,不喝水的……   果然成婚当天,最累的是主角!   苏玉锦精神一振,强打起精神,继续接受来自吕氏的投喂,直到实在吃不下时,才停下来。   梳头,盘发,戴首饰,敷脸化妆……   从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直到日上三竿,苏玉锦这里还没有开始穿繁琐的新娘服。   外头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鞭炮和唢吶声,负责传话的小丫头跑了进来,汇报着外头此时的状况。   外头人说,已是听到迎亲的唢吶声。   外头人说,已经看到迎亲的人到了街角,很快便到门口了!   外头人说,迎亲的人已经到了门口,新郎官准备进了大门。   外头人说,外院那正在「下婿」……   下婿啊。   正在整理服饰的苏玉锦抿嘴笑了起来。   所谓下婿,便是新郎前来迎亲时,女方亲眷的「拦门」,或出题考核,或戏谑挑逗,热闹一番。   也不知道贺严修此时正经受怎样的考验。   而此时的外院之中,正是热闹非凡。   一身大红色新郎服,胸前佩戴大红花的贺严修正被人簇拥在中间,接受众人的「刁难」。   首先出面的是苏文宣,作为文臣,他给贺严修所出的题目乃是吟诗作赋,需得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做出一首七律诗。   迎亲时的诗,称为催妆诗,虽然并不固定题目,却要表示出来新郎迎娶新娘时的场景。   「多谢兄长高抬贵手。」贺严修拱手道谢,思索片刻后,朗声念道,「平安郡主贵,出嫁贺家郎。圣上亲赐婚,痴情愿两厢。宾客翘首盼,亲迎待鸾出。宝车彩云缀,日斜星斗亮。」   贺严修话音落地,众人皆是纷纷喝彩。   催妆诗这一关便是过了。   而接下来出场的是苏云若。   先是福了一福之后,苏云若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了贺严修,「平日听闻姐夫文武皆通,文方才已是试了,现如今便要展示一下这武。」   「前方屋檐下缀有银铃,姐夫以箭来击,若是能够将十个银铃全部击中,方能算是过关。」   苏云若言罢,指了指那边的屋檐。   而贺严修抬头,果然瞧见那屋檐下缀着一溜银色的铃铛,正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亮亮的光。   以这个距离来说,击中银铃不是问题。   但为了安全考虑,箭去除了箭头,以木头充当,分量变轻之后,方向和力度反而不大好把握。   贺严修接过弓箭,先是试了试弓弦的张力,接着又掂量了一番箭的分量,片刻后将箭搭在了弓上。   「嗖!」   「嗖!」   「……」   几乎没有任何停歇,一支接着一支的箭飞了出去,且径直飞向那些银铃。   因为木箭的撞击,银铃发出悦耳的声响,而如此连续的声响混合在一起,犹如一曲婉转悠扬的乐曲一般,颇为动听。   众人陶醉其中,更感慨贺严修的箭术了得。   如此两场轻松过关,贺严修迎来的第三个人。   而第三个人……   不,确切来说是两个人,分别是嘉王爷和安国公,两个人各自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冲着贺严修嘿嘿笑了笑。   贺严修登时有不详的预感,但还是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还望嘉王爷和安国公能高抬贵手。」   「这个你放心,我们并不刁难你,只是问上几个简单的问题。」嘉王爷道。   安国公也跟着附和,「没错,几个简单的问题。」   这重音,落在了「简单」二字上。   贺严修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不详的预感似乎越来越强烈了呢……   「请。」贺严修有些不安地抬了抬手。   「劳烦问一下今日的新郎官,这往后家中钱财由谁来管?」嘉王爷道。   「自然是平安郡主来管家。」贺严修略松了一口气。   文中的催妆诗是作者杜撰,十分蹩脚的诗,大家凑合着看一下哈…… 第516章 大婚(二)   安国公开了口,「若是贺夫人和平安郡主同时落入水中,贺尚书会先救谁?」   「以母亲的能力来说,大约不必我出手,母亲便直接将平安郡主救上来了。」贺严修摸了摸鼻子,「还要嫌弃我行动太慢。」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安国公和嘉王爷十分意外,二人再次眼神交流了一番。   这小子有些厉害。   需得加点猛料!   安国公思索片刻,轻咳一声道,「若是贺尚书与陌生女子同行,期间女子因为崴脚想要贺尚书帮忙搀扶,贺尚书是会搀扶还是不会搀扶?」   贺严修,「……」   送命题!   看着安国公那狡猾如狐狸一般的模样,贺严修觉得这老匹夫绝对是故意的!   「此题并不成立。」贺严修幽幽回答,「首先,我并不会和陌生女子同行,自然不会有后面之事。」   安国公,「……」   标准回答!   败下阵来,安国公给一旁的嘉王爷使了个眼色,嘉王爷嘿嘿一笑道,「若是皇上下旨,要派贺尚书外出公干,而平安郡主正值身体不适,贺尚书会如何抉择?」   「皇上素来体恤朝臣,断然不会趁此时刻意交代微臣这样的差事。」贺严修再次幽幽回答。   把压力交给皇上!   嘉王爷听到如此回答,忍不住给贺严修竖了个大拇指,「好回答!」   总算是解决了他的难题。   等他回去之后,便这般跟王妃回答。   而一旁的安国公亦是松了口气,更是碰了碰嘉王爷的胳膊,两个人皆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贺严修狐疑地目光在两个人身上皆是打了个转儿,目光灼灼,带着浓浓地质问之感。   你们两个老顽童,打着下婿的名义,实际是来取经的吧!   而安国公和嘉王爷皆是讪讪笑了笑,接着便围着贺严修夸赞起来。   「贺尚书才思敏捷,实在令人佩服啊。」   「贺尚书洁身自好,实在令人尊敬啊。」   两个老顽童一唱一和地,将贺严修捧上了天,更是引得周围之人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下婿之后,花轿进了门,摆放在正堂门口。   此时的苏玉锦,已是收拾完毕,由艾草和柳妈妈扶着,到了正堂这里,与贺严修一并拜辞父母。   三跪九叩,感谢父母养育之恩。   母亲更要喂女儿吃上轿饭,寓意出嫁女儿不要忘记哺育之恩。   待一切都妥当,由苏文宣背了苏玉锦上了花轿。   鞭炮声响,茶叶米粒撒了轿顶,花轿被轿夫缓缓抬起,苏文宣在一旁随行送轿。   锣鼓声自苏家宅院而起,在前头打了头阵,沿着京城大街而行。   花轿从女方家到男方家,需得经过城中千岁坊和三法卿,以讨千岁和三发的彩头,最后才到新郎家中。   也因为此,原本从苏家宅院到贺府短短的路线,变成了绕京城大半。   迎亲队伍和送亲队伍混在一起,再加上苏玉锦的所有嫁妆,一路上浩浩荡荡,十分壮观。   八十一抬的嫁妆,临时又被苏文宣和吕氏增加了许多,真真正正地是十里红妆,引人侧目。   苏玉锦和贺严修被皇上赐婚之事早在去年便已传遍京城,而对于这场大婚许多人皆是十分期盼,今日更是纷纷伫立街头,好看一看为数不多的盛大婚礼。   此时看着这样壮观的景象,众人啧啧感慨,但更多的是对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婚事的祝福。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金玉良玉」等字眼不绝于耳,而贺严修则是吩咐管事们沿途多撒喜钱,送喜饼。   整个京城,因为这一场婚礼变得如同过年一般的热闹。   日头偏西时,花轿进了贺家的大门。   踢轿门,迎新娘入正堂,行拜堂之礼。   贺严修和苏玉锦牵着红绸,在礼乐和鞭炮声中,缓步而入。   坐在正堂上的贺老夫人,贺承业和陆氏三人,此时脸已经笑成了一朵牡丹花。   眼看着这一对新人缓缓走到跟前,在众人瞩目中行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毕。   在赞礼者的一声声高唱中,苏玉锦被人扶着进了新房。   进新房后,苏玉锦暂时被安置在了床边坐着。   而此时此刻,日头已是西沉,外头鞭炮声起,宴席开始。   听着外头的动静,苏玉锦抬了抬手。   艾草会意,将其他在房中伺候的小丫鬟们赶到外头去候着,又掩上了屋门,这才到苏玉锦跟前,「姑娘,没旁人了,若是累了便靠着婢子歇一会儿。」   从早晨到现在,已是经过了五六个时辰,此时的苏玉锦必定十分累乏。   而苏玉锦听到这话时,顿时松了口气,原本坐得笔直的身子,立刻松弛了下来,伸手更是要去揭自己头顶上的盖头。   「使不得!」艾草惊得险些尖叫,急忙摁住了苏玉锦的手,「姑娘,这可使不得,虽说这会子没旁人,能稍微放松一些,可揭盖头这种事却是必须要等到新郎来揭才行,否则可是不吉利的。」   「姑娘辛苦了整整一日,可别在这个时候触了霉头,还是略忍一忍吧。」   艾草一边说着,一边环顾了四周,最终在桌子上寻了一碟子点心过来,「姑娘肯定饿坏了,先偷偷吃上两块。」   经艾草这么一说,苏玉锦也觉得自己此时腹中空空,只伸手接了艾草递过来的糕点,往口中塞。   糕点是绿豆糕,做的时候豆沙打的够细,也去除了绿豆的皮,吃起来冰凉细腻,十分舒服。   一块下了肚,苏玉锦犹自觉得不够,又问艾草要了一块。   只是这一块糕点刚到嘴边,外头便传来了响动。   来人了!   苏玉锦慌慌张张地将绿豆糕塞进了口中,而艾草更是急忙将她的盖头重新给整理好。   片刻后,房门给推开,贺严修走了进来。   带着满身的酒气。   刚一进门,贺严修便坐在了苏玉锦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仔细摩挲片刻后,贺严修冲艾草道,「我刚吩咐底下人让小厨房准备些清淡可口的饭菜过来,这会子已是往这儿送了,你去看一下。」   送饭菜过来?   艾草顿时一愣,接着到了门边,伸头往外看。 第517章 大婚(三)   论理来说,这会子是该宾客来闹洞房才对。   可无论艾草怎么张望,都只瞧见门外灯火通明的走廊,以及走廊下等候被传唤的丫鬟们。   「二爷,这……」   艾草张口想询问,却是忽得想到了什么,只抿嘴笑了起来,「是,二爷,婢子知道了。」   而后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待房中只剩下他和苏玉锦后,贺严修将身上一直佩戴着的红绸花给解了下来,拿了旁边的秤杆,挑开苏玉锦的盖头。   屋中灯火通明,烛光摇曳,将屋中照得亮堂堂的。   随着盖头被揭开,贺严修这才看到了苏玉锦今日的面容。   苏玉锦生的俏丽,平日里不施粉黛已是容貌出众,此时妆容精致,更添了几分的美艳,用倾城之姿来形容也不为过。   贺严修自认并非是沉迷美色之人,但此时看到苏玉锦微微低头,似带些许娇羞之意,越发有了要拥美人入怀的冲动。   而就在贺严修沉浸在二人如此紧挨着的亲密举动中,苏玉锦慢慢地抬起了头。   待看清苏玉锦整个面容时,贺严修顿时一愣。   口中因为塞了绿豆糕的原因,苏玉锦此时腮帮子鼓鼓的,更是偷偷在慢慢咀嚼,一双眼睛更是贼溜溜地左右打量,似在看周围是否有旁人在看她。   那模样,简直像极了一个正在偷吃的小松鼠。   贺严修强忍着笑意,忍不住摸了摸苏玉锦那鼓鼓的腮,声音低沉带磁性,「在吃什么?」   「绿豆糕。」苏玉锦含糊不清地回答,「实在饿得狠了,艾草偷偷拿了两块糕点给我吃,结果这刚到嘴里,你就来了。」   苏玉锦慌忙将绿豆糕咽了下去,再次张望了一番,「哎,怎么就你一个人?」   「你还想有谁在?」贺严修轻声笑道,亲了亲苏玉锦的手背。   「不是说要闹洞房?」苏玉锦满脸诧异。   婚礼前,家中母亲已是几次三番地交代过婚礼的流程,有些更是事先彩排了一番,以防止出了差错。   所以苏玉锦对这些也算了解熟悉。   「是啊。」贺严修笑道,「方才人都已经到了,不过被我撵走了。」   今天是他和苏玉锦的新婚之夜,才不要让那些人来这里胡闹呢。   他要和苏玉锦一同享受这一生唯一的甜蜜美好的夜晚。   见贺严修笑得狡黠,苏玉锦明白他的意思,嗔笑道,「你不怕祖母和母亲怪责你不懂规矩?」   「怎会?」贺严修摸了摸鼻子,「我这算起来也算是一大把岁数才成婚,祖母和父亲母亲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只要成婚之事顺利完成,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那都不重要!   也是。   苏玉锦点了点头。   从前贺夫人眼巴巴的跟着陆雯静一并去青河,不就是觉得贺严修成婚困难,所以想着即便她是个外室,只要贺严修中意,也是可以娶进贺家大门的吗。   这贺严修的婚事成了众人心头的一块大石,这会子自然也是顾不得其他了。   倒是这贺严修,竟是将来闹洞房的宾客尽数都撵走。   毕竟成婚当天,各种繁琐礼节,且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对于新娘子来说,心中惶恐而紧张,若是再被闹一闹洞房,十分容易出现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的情况。   苏玉锦起初也是心中忐忑地等待着闹洞房的环节。   可贺严修竟是将所有人都赶走了……   苏玉锦心中轻快了许多,甚至因为心中暖意十足的缘故,捧了贺严修的脸,凑上去亲了一口。   这番举动让贺严修心神荡漾,反客为主,在苏玉锦的樱唇上索取了许久,而后才停了动作。   虽然此时他已经十分迫不及待地品尝汁水饱满,滋味甘甜的果子,但这个时候,还是得顾及苏玉锦腹中空空的状况。   而且,他们两个人的身上,还皆是穿着十分繁琐的服饰,行动起来,多有不便。   而苏玉锦此时的脖子也几乎要被这满脑袋的发饰还有沉重的项圈给压断,只盼着赶紧将东西尽数给拿下来。   贺严修急忙来帮忙,帮着将那些沉甸甸的缀着各种宝石的金器一一取了下来。   等二人收拾的差不多,艾草已是跟其他丫鬟一并端上来了一些饭食。   芹菜百合虾仁,豆皮卷三丝,上汤娃娃菜,五彩蔬菜鸡肉丁,主食是鲜香可口的小馄饨和一口一个的糯米香菇猪肉烧麦,以及芙蓉蛋花汤。   皆是家常小菜,却是做的清淡精致,入口十分舒适。   苏玉锦饿了一天,此时前胸贴后背的,早已顾不得什么形象,只风卷残云一般地对这些美食进行围剿和扫荡。   「慢些吃,还有。」贺严修一边给苏玉锦夹菜,一边吹了吹碗中的芙蓉蛋花汤,递到了她的口边。   苏玉锦来者不拒,接受了贺严修所有的投喂,更是道,「你也吃。」   一场婚礼,累得不仅仅是新娘,还有新郎,贺严修亦是从晨起到现在,不但没有吃上什么吃食,还要陪酒宾客,亦是十分劳累。   「先前偷偷地吃了一碗鸡汤面,这会子倒是不大饿,不过我可以陪着你再吃上一些。」贺严修一边笑着,一边夹了芹菜入口。   芹菜在炒之前用开水汆烫过,口感爽脆,更带了些微微的甜味,颇为可口。   因为苏玉锦有些饿的缘故,这顿饭并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   艾草等人收拾了碗筷,将苏玉锦和贺严修那些繁琐的婚服配饰收拾妥当,又备上了热水,这才退了下去。   走时,吹熄了房中大部分的蜡烛,只留下一对龙凤花烛,而后紧闭了房门。   房间内顷刻间,再次只剩下了贺严修和苏玉锦两个人。   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两个人此时皆是心照不宣。   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暧昧,随着两个人的手掌紧扣在一起,房中的气温也在慢慢升高。   幔帐被贺严修伸手放了下来,温热的气息渐渐靠近,带着淡淡地梅竹香和微微的酒气的吻落了下来。   苏玉锦攥着被角,有些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锦缎离身时的微凉,很快被肌肤的暖意取代,手足无措的生疏最终因为热烈而变得一切都自然而然。   随着被角的滑落,白皙的手指攀上了后背,抹去上面已经凝结成的颗颗汗珠……   幼儿园的摇摇车,不知道安全不安全,希望不要进入审核…… 第518章 吃不饱   苏玉锦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动作,会对贺严修造成怎样的影响,只知道她今日见到了素日里从未见过的贺严修的另一副面孔。   素日里的温文尔雅此时荡然无存,唯有无尽的贪婪和索取,令人又爱又恨。   而对于苏玉锦来说,两世为人,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后来的沉醉其中。   今晚的月亮早早隐入了云后,映衬的今晚星光格外璀璨。   鸟雀在枝头嬉笑打闹,片刻后扑棱棱地振翅高飞,只留下刚刚生了树芽的树枝在夜空中晃荡,发出细碎的吱吱呀呀的声响。   有微风自天边而起,刮走了蒙着月亮的薄云,云边儿因为微风而卷曲,幻化成各种奇妙的形状,美轮美奂。   待微风停止,月亮已是彻底落山,星光却因为薄云的散去,越发熠熠生辉。   苏玉锦疲累不已,擦洗之时眼睛都懒得睁开,但在一切收拾妥当躺倒床上时却还是用力在贺严修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过分!!   贺严修此时却是精神抖擞,在苏玉锦的额头亲了亲,「娘子大约还没有吃饱?不如……」   苏玉锦,「…………」   有些人此时就如同   「睡觉!」苏玉锦将贺严修的脑袋推到了一旁的枕头上,满脸忿忿「晨起还需拜见长辈,若是迟了可不好。」   新妇在成婚后的首日晨起要给长辈敬茶,接受长辈的赠礼,算是成婚后正式的见面。   贺严修知道这样的习俗,也知晓晨起的确迟不得,更知晓苏玉锦此时已是乏累无比,便将心中欲望尽数压了下去,只在苏玉锦的脸颊上亲了亲,靠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   二人相拥,很快入睡。   满身乏意,加上贺严修在身边,苏玉锦心中异常安稳,这一觉睡得也十分舒适。   晨起,苏玉锦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贺严修带着盈盈笑意的脸。   本就是公子世无双的容貌,此时带着浅浅笑意,越发显得俊朗无比,而此时斜倚在床上,一手撑着额头,身上小衣领口松垮,露出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苏玉锦觉得自己眼前所呈现的,是一副实打实的美男图。   而且这美男此时一双深不见底的眸中带着晶亮的光,嘴角噙着的笑意更是暧昧无比……   大清早,吃这么荤会消化不良的!   苏玉锦轻轻晃了晃脑袋,把满脑子的旖旎心思皆是甩了出去,只将手搭在贺严修伸出的手掌中,任由他紧紧握住。   「什么时辰了。」苏玉锦声音有些发哑。   「辰时末时。」贺严修道,「因为祖母贪睡的缘故,素来都是巳时才吃早饭,还可以再睡半个时辰。」   「祖母平日贪睡,今日必定会早起,此时已是不早,是绝对不能再睡了。」苏玉锦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催促贺严修起身。   贺严修原本还想着抱着自己新进门的小娇妻美美地再睡上一会儿,此时见苏玉锦如此,便也不好再拖延,喊了下人进屋伺候洗漱。   贺严修素日里没有让丫鬟伺候的习惯,一切皆是亲力亲为,而苏玉锦近身之事,照例还是让艾草和水兰和做。   昨晚的折腾,动静不小,又要了好几次的水,艾草和水兰都明白个中状况,此时皆是讳莫如深,并不多言。   只是看到苏玉锦白皙肌肤上的点点痕迹时,两个还不曾出阁的姑娘,皆是微红了脸。   洗漱,更衣,梳妆。   为了掩盖苏玉锦脖颈上的红,艾草和水兰特地给苏玉锦选了一件高领的衣裳来穿,又戴上了一串能够绕脖子好几圈的珍珠项链。   二月底的天,春寒料峭,尤其晨起更是寒意十足,一件高领的袷衣,倒是十分寻常,并不突兀。   而苏玉锦原本便生了细长的天鹅颈,高领也更加凸显苏玉锦的脖子修长,珍珠项链的点缀,也更凸显端庄秀丽,稳重大方。   收拾妥当,苏玉锦站起了身,「走吧。」   「好。」贺严修点头,拾起了苏玉锦的手,带着她去贺老夫人的院子。   惦记着昨晚苏玉锦的劳累和此时的不适,贺严修一路上走的极慢,待到了贺老夫人院子时,听底下人说,贺老夫人和贺承业以及陆氏已是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还好,不是很迟。   苏玉锦松了口气,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要将手从贺严修的手中抽出。   但这一抽,却并没有抽出来。   「别闹。」苏玉锦小声道。   在长辈跟前,表现的夫妻恩爱是好事,只是这般明晃晃地做亲密举止,难免显得有些扎眼。   「无妨。」贺严修并不在意,只拉着苏玉锦的手往里走。   而此时,贺老夫人和贺承业及陆氏皆是在正堂中等候,看到小两口手拉手这般亲密地走了进来时,本就挂着笑意的脸,顷刻皆是成了一朵牡丹花。   从前知道贺严修和苏玉锦情投意合是一回事,现如今真正看到两个人如胶似漆地又是一回事。   这般看着从前不近女色,甚至被传出断袖之癖名声也被人笃信无疑的贺严修,此时与新婚妻子如此亲密,不但是心中的大石落地,更是乐见其成,心中欣慰啊。   而苏玉锦看到三位长辈这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儿去,登时明白贺严修方才所说的无妨是怎样一回事。   果然了解贺家人的,就是贺家人!   「见过祖母,父亲,母亲。」贺严修先行了礼。   待旁边丫鬟放下了垫子,端来茶水,苏玉锦这才跪下行礼,「孙媳见过祖母,祖母请喝茶。」   「好孩子,快起来。」贺老夫人接过茶水后,亲自搀扶苏玉锦起身,将旁边的锦盒递给苏玉锦,「这是从前太后在我寿辰时赏赐的一柄玉如意,我把它送给你,供你安枕。」   「谢祖母。」苏玉锦将早已准备好的鞋袜拿了出来,双手递上,「这是孙媳自己亲手做的鞋袜,还望祖母不要嫌弃。」   「好孩子。」贺老夫人接了东西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苏玉锦在赐婚之后苦练女红之事,贺老夫人是有所耳闻的。   此时见苏玉锦送给她的鞋袜针脚细密,且与先前送给贺严修的荷包针法一致,知晓是她亲手所做,脸上笑意更浓。 第519章 回门   「玉锦这活计做的极好,比寻常绣娘都要好呢……」   贺老夫人此时心情极佳,将苏玉锦结结实实夸赞了一番。   从女红绣技,到容貌举止,再到今日的穿衣打扮,从头到脚,甚至到每一根头发丝,都夸了遍。   只夸得苏玉锦满脸不好意思,脸颊微红。   一旁的陆氏轻咳了两声。   贺老夫人见状关切询问,「这是怎么了,可是着了风寒?」   「母亲记挂,儿媳并无大事,大约是因为有些口渴,所以嗓子不大舒服吧。」陆氏戏谑道,末了更是可怜巴巴地看向贺老夫人。   母亲喝了新媳妇的茶水,这会子高兴,可她还没喝到茶水,眼巴巴还等着听人叫一声母亲呢。   贺老夫人会意,嗔笑道,「你呀,年岁越大,越成小孩子了,真是片刻都等不得了。」   「母亲知道,儿媳武家出身,是急性子嘛。」陆氏抿嘴直笑。   贺老夫人呵呵笑了一阵,拍了拍苏玉锦的手背,「去给你父亲和母亲敬茶。」   「是。」苏玉锦笑着应下,接过旁边丫鬟端着的茶水,依次向贺承业和陆氏敬茶。   「父亲,母亲喝茶。」   贺承业和陆氏皆是一一接过,各自送上了给儿媳妇的见面礼。   前者是一副价值不菲的水墨画作,后者则是给了苏玉锦一个分量颇重,镶嵌西洋宝石的金项圈。   苏玉锦则是一一送上自己亲手所做的鞋袜。   贺承业和陆氏夫妇二人又是一通的夸奖,各自将东西收下。   新妇的敬茶仪式结束,底下人摆了饭,一家子人开始吃早饭。   小笼包,葱香饼,水蒸蛋,几样精致的小菜,配上莲子百合粥,清淡可口,营养健康。   折腾了一晚上,苏玉锦此时腹中空空,看着这些食欲极佳。   贺严修因为消耗极多,加上此时神清气爽的,亦是胃口不错。   小夫妇两个早饭吃得香甜,互相各自夹菜,饭桌上透着浓重的甜蜜气息。   这早饭,还没吃上两口,怎么就饱了呢?   贺承业和陆氏互相看了一眼,嘿嘿笑了笑。   贺老夫人却是坦然地继续吃饭,更是瞥了贺承业和陆氏一眼。   这才哪儿跟哪儿,比着你们新婚第二日那眉目传情,似满世界都是桃红色小心心的时候来说,还是有些逊色的。   都说青出于蓝胜于蓝的,目前看起来还是不够呢。   贺老夫人因为心中畅快的原因,早起的饭,比平日里多喝了半碗的粥。   早饭吃罢,小两口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补上一个回笼觉,好好恢复一下精神,到晌午时到贺老夫人那吃上一顿丰盛的午饭,下午在贺家到处走上一走,熟悉贺家的各个角落。   苏玉锦早先在贺家住过一段时日,对贺家早已十分熟悉,这会子说是熟悉,不过就是跟贺严修到处走一走而已。   到了晚上,去给贺老夫人请安用晚饭,而后二人早早回自己的院子。   苏玉锦和贺严修院子的灯,可以说是整个贺家宅院最早熄灭的。   而到了翌日晨起时,两个人脸上依旧是带了些许倦意,却又红光满面,精神极佳。   贺家上下见状,皆是明白其中的缘由,低头轻笑,并不多言。   第三日,新妇回门。   这日苏玉锦比平日起的更早了一些,与贺严修陪贺老夫人用过早饭之后,便将早已挑选准备好的各样礼品装上马车,往苏家宅院而去。   苏绍元,吕氏,苏文宣和苏云若早早便在家中等候,待苏玉锦和贺严修到时,急忙迎到了正堂之中。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见过父亲,母亲。」   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端正行礼,各自送上茶水。   苏绍元和吕氏受了礼,喝了茶,扶两个人站起身。   贺严修被苏绍元和苏文宣拉到外间去聊天,苏玉锦则是跟着吕氏和苏云若到里面去说话。   「一切可还顺利?」吕氏拉着苏玉锦的手,满脸慈爱。   问的是顺利,却并没有问其他的诸如公婆是否好相处,丈夫对其好不好的话。   毕竟贺承业和陆氏夫妇以及贺严修对苏玉锦的好,眼睛只要不瞎的,皆能看得到。   这是根本不必担忧的问题。   「都好。」苏玉锦抿嘴笑道,「并没有出什么岔子,祖母和父亲母亲待我都极佳,今日回门,母亲额外又添置了许多东西,还特地让我带了两盆墨兰回来,说是知道母亲你回来,碰巧她这两日刚得的,她不喜花草,送给母亲也算不辱没了这两盆兰草。」   从前因为苏云若的婚事和陆氏往来时,吕氏闲聊时提及过自己喜欢墨兰。   当时是许多夫人在场,也是无意中聊起,吕氏自己都不曾放在心上。   不曾想陆氏竟然惦记着此事,还特地寻了这两盆极好的墨兰来,可见其做事十分用心。   而陆氏如此用心,皆是因为苏玉锦的缘故。   对她这个亲家母尚且如此,可见平日里对苏玉锦是何等的关怀照顾。   吕氏心中十分欣慰,笑着点头,「待回去之后,替我谢过贺夫人,我手中有一套茶具,质地虽然常见,可釉色并不寻常,倒也珍奇,想来贺夫人也看的上。」   「是。」苏玉锦笑着应下。   母女俩亲密密地说了一会子的话,吕氏去吩咐小厨房预备晌午的菜式,苏云若则是拉着苏玉锦到自己房中说话。   「方才该问的母亲都问过,锦姐姐一切都好,我也不多嘴询问了。」苏云若道,「我这次在马场忙碌时,新得了一批幼马,其中一匹品种极佳,模样也好看,再养上半年便能骑乘,我给锦姐姐留着。」   「好。」苏玉锦点头,「那作为回礼,你走的时候,多带上一些肉脯,猫耳朵还有江米条走。」   这几样吃食,皆是苏云若喜欢且十分耐储存的,保存好的话,能吃上一两个月。   「谢谢锦姐姐。」苏云若满心欣喜,「那我明天一早便去锦姐姐那里拿。」   「这样嘴馋?」苏玉锦戏谑道。   「准备明日吃罢晌午饭便要启程去马场,上午去寻锦姐姐拿东西,也算是向锦姐姐辞行。」 第520章 酒醉   听苏云若言罢,苏玉锦眉梢微扬,「这般匆忙?」   苏玉若是在她成婚前两天才回来的,明日便要走,这满打满算地不过在家待了六天。   「马场那事务繁忙,许多事情底下人做不得主,交给他们我也不大放心,还是需得亲力亲为的好。」   苏云若道,「不过锦姐姐不必担忧,那里一应俱全,各样东西皆是不缺,身边人手也够,除了父亲母亲,大哥和锦姐姐不在身边,其他跟家并无什么分别呢。」   而且,还有……   不过这个话,苏云若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冲苏玉锦甜甜笑道,「等到夏日时,京城天气炎热,马场那边却是十分凉爽,锦姐姐可以跟姐夫一并去马场避暑。」   去马场避暑啊。   马场那边放眼望皆是草场,到夏日之时,草木茂盛,必定有风吹草低见牛羊之感。   单是想想,便觉得十分美好惬意。   苏玉锦满口应下,「好啊,到时候若是得了空便去看一看。」   见苏玉锦眼中满都是期盼,苏云若亦是十分欣喜,便拉着苏玉锦兴致勃勃地继续说起马场之事。   马场那边一切顺利,此时规模已是不小,无论往后朝廷是否会征用马匹,单单是平日里马匹的进出买卖,已有不菲的收入。   且马匹大多是从西域而来,而西域那边又特别喜好中原地区的茶叶,丝绸和瓷器,而这三样东西,苏家皆是有充足的货源,能拿得到极低的价格,确保足够的利润空间。   听苏云若滔滔不绝地讲解,看着她双目中迸发出来的晶亮的光芒,苏玉锦脸上始终都挂着浅浅的笑意。   不得不说,这苏云若的确是个能闯,敢闯,既有想法,又有毅力的姑娘,且生的容貌艳丽,性情活泼,简直就像是天上的骄阳一般,灿烂而夺目。   苏玉锦觉得自己是越发喜欢这个小妹,这脸上的笑意,亦是从欣慰渐渐变成了宠溺。   晌午的饭自然格外丰盛。   满共有六个人用饭,吕氏却是特意准备了荤素凉热一共十六道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苏绍元更是将珍藏的女儿红拿了出来,与苏文宣一起陪贺严修一起共饮。   苏玉锦与吕氏和苏云若这里也饮了一些酒。   只不过与他们所喝的高度数女儿红不同,她们三人所喝的是梅子酒。   这些梅子酒是去年吕氏和苏云若一并采摘家中新鲜的青梅,放置在新酿的清酒中后封入坛中,埋在了家中的梅子树底下。   又在苏玉锦大婚前着人从洛南府的家中将这坛酒给挖了出来,千里迢迢地运到此处。   今日是第一次开封,酒香清冽,带着浓浓的梅子香,口感喝起来酸甜可口,既有梅子的生津止渴,又有清酒的清冽,一口酒喝下后,齿颊留下的满都是青梅滋味。   青梅酒滋味美妙,且没有寻常酒水的辛辣,加上今天高兴,苏玉锦便贪嘴多喝了两杯。   起初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待下午离开苏家宅院,要往贺家走时,苏玉锦觉得酒劲儿有些上来,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只靠在贺严修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竟是这样困?」   贺严修见苏玉锦如此,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更是换了一个坐姿,好让苏玉锦倚在他怀中睡得更舒服一些。   但见苏玉锦眼也不睁,白皙的脸庞此时微微透红,连耳垂都红了个彻底,且呼出的气息中满都是梅子酒的气息,顿时明白。   这哪里是困倦,分明是喝醉了。   贺严修勾唇笑了笑,看苏玉锦此时如小猫一般地蜷缩在他的怀中,顿时想起最初与苏玉锦一同前往河东府时的情景。   当时的苏玉锦,亦是在马车之中呼呼大睡,甚至为了能够在他宽敞的马车中舒坦睡觉,不惜用尽了各种小心思呢。   可以说,可爱无比。   贺严修满眼宠溺,没忍住在苏玉锦的额头上又亲了亲。   不知是被贺严修这般的动作惊醒,还是因为睡着后做了什么梦,苏玉锦低声嘟囔了一句,接着往贺严修的怀中蹭了蹭。   而贺严修则是将揽着苏玉锦的胳膊紧了一紧,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但此时的苏玉锦,却是忽的起了身。   「锦儿……」贺严修以为她醒了,刚要询问她是否口渴,要不要喝水等类的话。   但不等她张口说完,苏玉锦却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更是伸手去拽他的衣裳。   贺严修,「……」   这么直接的吗?   哪怕他们现在在马车之中,且行驶在闹市之中?   纵使新婚燕尔,贺严修甚至还有些沉迷其中,但依然觉得此时……   有些不合时宜。   贺严修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沙哑,「锦儿,我们是不是……」   再忍一忍。   马上就要到家了。   可苏玉锦显然并没有听他说的话,反而是十分霸道蛮横地撕扯掉那些阻碍她的布料,直到贺严修的胸膛显露了出来后,这才伸手搂住。   这手感才对!   苏玉锦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重新进入了梦乡。   察觉到苏玉锦再次沉沉睡去的贺严修,「……」   想多了!   他不过就是个人形枕头而已。   除此以外,苏玉锦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那么,问题来了。   是他哪里不够好,竟然让酒醉的苏玉锦都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要知道,先前在青河,他新年时去看望苏玉锦,正巧碰到她贪杯喝醉,当时的她可是十分热情的。   他需要深刻反省一下自己!   苏玉锦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醒来时,看到的是贺严修顶着一张幽怨的脸。   且那幽怨里面,隐约带了些自责……还有一点点的失望?   再看看自己,此时正如老色P一般,手还在不断地摩挲着贺严修紧实无比的胸部肌肉。   且此时的贺严修衣冠不整,而她却是穿戴整齐,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被酒壮了色胆的人是谁。   苏玉锦,「……」   酒醉害人!   苏玉锦讪讪地笑了笑,慌忙帮贺严修整理衣裳,「晌午贪杯,怕是吓坏了夫君。」   他倒是想被吓坏。   只可惜受的惊吓有限。   「这梅子酒的确是美味可口,既然夫人喜欢,以为夫之见,可以多备一些在家中。」贺严修幽幽道。   啊,我痛恨审核 第521章 遗憾   今日出现这种惊吓不足的情况,肯定不是因为他的原因,而是酒喝得不够多!   苏玉锦,「……」   二爷就是二爷!   脑回路就是跟寻常人不同!   ……   酒后容易口渴,此时的苏玉锦也是如此。   但在连续喝了好几杯的热茶之后,又因为马车中的炭炉烧的极旺,苏玉锦觉得马车之中闷热异常,便撩了窗帘来通风散热。   因为苏玉锦睡着,而贺严修自认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无法下了马车,只得吩咐车夫将马车沿着京城中平稳宽敞的道路绕圈行走。   此时苏玉锦透过车窗看到的是与苏家宅院和贺家相反方向的街道风光。   这里有一处苏玉锦所开的售卖香皂和洗发水洗护用品的铺子,此时人头攒动,生意显然十分红火。   而就在那些人当中,苏玉锦看到了苏云若和香巧的身影。   两个人在苏玉锦的视野中一闪而过,很快在伙计的引导下进了铺子。   若若此时在这里,大约是要买上一些当用的洗护之物,方便到了马场那使用吧。   毕竟那边在西北方向,空气相对干燥,且风也更大一些,女孩子没有不爱美的,哪怕事业线极强,也会对这些事情十分上心。   苏玉锦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放下了帘子。   「看到了什么,这般开心?」看着苏玉锦脸上挂着的浅笑,贺严修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方才看到外头有卖豌豆糕的,便想着要做些豌豆糕。」苏玉锦斜了斜眼睛,「想着你这个馋猫突然一下子就有了口福,觉得十分有趣。」   他这个馋猫?   贺严修的嘴角忍不住上翘。   他现在的确是馋,对所有的美味,都馋的很。   贺严修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在苏玉锦的耳边低语,「既然夫人说为夫是馋猫,那为夫是不是应该做的更加名副其实一些?」   苏玉锦,「……」   某些人现在真是半分也招惹不得!   这边,苏云若和香巧正在铺中挑选物品。   铺中的掌柜和伙计皆是认得她,特地带她到了雅间小坐,将近期新出的各种产品拿了过来,供苏云若挑选。   洗手所用的香皂,护手用的手霜,洗脸的洗面奶,滋润保湿的雨露霜,洗头发的强韧清香洗发水……   苏云若样样都来了一些。   待挑选完自己用的后,苏云若问道,「可有适合男子用的?」   「有的。」伙计笑容可掬,忙拿了几样来给苏云若瞧,「这洗发水带些松针的清香味道,香气幽微,并不容易察觉,且洗完头发后,发丝柔韧不容易起油,适合适合男子使用。」   「也是铺中销量最佳的一款,深受京城之中许多男子的喜爱呢,若小姐若是拿回去给伯爷和苏大人用的话,也十分合适呢。」   苏云若上有父亲和兄长,能让她用心挑选东西的,在伙计看来,唯有他们二人了。   苏云若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了笑,「那便拿这个吧。」   「是。」伙计应下,只将苏云若看上的洗发水准备了两份来包好。   苏云若见状,略怔了怔,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吩咐香巧和伙计将东西一并都搬上马车。   「若小姐慢走。」伙计恭敬送行。   「有劳。」苏云若微微欠身,在香巧的搀扶下,准备上马车。   「苏小姐留步。」   还不曾抬脚的苏云若听到急切的声音后停了动作,转身便看到神色匆匆,几乎是小跑而来的蔡贤信,顿时一愣,「蔡公子?」   「苏小姐。」蔡贤信到了苏云若的跟前,努力平稳气息后,这才咧嘴笑道,「好巧,在这里碰到苏小姐。」   「蔡公子有事吗?」苏云若福了一福,问话礼貌且带着疏远。   「今日是发榜之日,我方才去看了榜上名单。」蔡贤信笑道,「我今年考中了第十七名,不日之后便是殿试,待殿试时,大约能夺得二甲。」   因去年越王和秦霈垣谋反之事,朝廷上下肃清余党,查处结党营私及贪污受贿之人极多,许多职位也因此出现了空缺。   为选拔更多人才添补各处职位空缺,去岁年底时,皇上曾下诏今年春季额外增设恩科,也就有了今年临时增设的春闱。   原本要再等上两年的蔡贤信,今年得了一个能够一展才华的机会,且他自认为把握住了此机会,考出了一个比预计要好上一些的成绩。   「恭喜蔡公子。」苏云若仍旧是礼貌性地道喜,语气淡淡。   蔡贤信也察觉出来苏云若的疏离,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多了几分尴尬,「苏小姐,在下是个性子直爽的人,有些话便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还望苏小姐莫要怪责。」   「先前苏家和蔡家皆是有意你我二人的婚事,在下对苏小姐也是一见倾心,但后来苏家婉拒此事,对外更说云凌寺高僧之言,提及苏小姐不宜早早出嫁。」   「但在下对苏小姐却是十分中意,也知晓苏家先前婉拒,大约也是觉得在下虽在国子监读书,但前途未定,心中到底不放心,眼下在下已经考取功名,不日殿试后便能有了官职,不知苏家是否能够再给在下一次机会?」   「至于高僧说苏小姐不宜早嫁之事,在下也并非急于求成之人,无论是要等上几年,在下都愿意再等。」   蔡贤信冲苏云若深深作了一揖,「在下今日来,也只是想跟苏小姐表露心意,望苏小姐能够知晓。」   苏云若见状,抿唇许久后,才张口道,「蔡公子的心思,我明白,只是蔡公子既然如此直接,那我也不拐弯抹角。」   「蔡家家风清正,蔡公子亦是正人君子,一番情谊本不该辜负,只是对于婚事而言,在我看来需得两情相悦为好。」   言外之意,便是他很好,但是她并不喜欢。   与其他无关。   并非是因为他无功名在身,更与所谓的他心意表露的不够彻底没什么关系。   只是单纯的,并不喜欢而已。   婚姻大事,往后余生,将就不得,若是面对一个并不喜欢的人,大约往后都会心中不悦。   遗憾终生。 第522章 为色所迷   蔡贤信想了许久,顿时哑然失笑。   「怪不得在家中时母亲劝阻,让我不必执着于此事,再看一看旁家的女子,起初我并不相信母亲所言,现在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母亲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大约在最初之时,便已是看出来了苏云若和苏家的意思,所以苦苦相劝。   但他表现的十分执拗,甚至还曾不顾礼节地去苏家找寻平安郡主询问缘由,现在想一想,是他过于唐突冒失。   母亲之所以后来不再劝阻,大约也只是想要他亲自经历,也好幡然醒悟。   「苏小姐的心思,我明白了。」蔡贤信再次行礼,「再冒昧问询,当初苏小姐若是无意,该早些说明心意。」   他是个执拗性子的人,且虽喜好读书,却无旁人那般玲珑九曲心肠。   未得到明确拒绝答复,都会认定自己还有那么一丝机会。   而有机会,他就不会放弃。   「说来惭愧。」苏云若有些不好意思,「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儿女本不该有太多心思,我曾在自己心意和对父母的孝心之间摇摆不定,难以抉择。」   「对蔡公子这里,我原以为婉拒几次,蔡公子大约也会自认失了面子或者明白其中的缘由。」   但不曾想……   「此事是我当时不够坚定,因而让蔡公子苦恼许久,是小女子的过错。」苏云若满怀歉意地福了一福。   原来如此。   事情说开,蔡贤信此时也是心头一轻,「父母恩情,做儿女的原本便是如何尽孝也还不清的,苏小姐如此注重孝道,乃是人之常情,不该被责怪。」   「且当时我也是有些不撞南墙不回头之感,钻了牛角尖,反而是让苏小姐为难了……」   甚至让苏家不得不放出需得迟婚晚嫁等类的话。   等等?   若说只是拒绝他的话,只说并不合适便妥,这儿女婚事,最初相看时,总有些这样的事情,可谓十分常见,不必非得说这样的话。   毕竟这样的话一旦放了出去,至少近几年内,是不会有人再来苏家议亲,苏云若的婚事也是生生耽误。   能让苏云若如此的,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她心中有中意之人,却是说不出口。   安民伯有爵位在身,平安郡主地位尊崇,苏文宣亦是前程远大,能够让苏云若无法开口的人……   蔡贤信忽的想到了一个人。   「多谢蔡公子理解。」苏云若亦是松了口气,再次福了一福。   蔡贤信的思绪被拉回,「苏小姐客气。」   略顿了一顿,蔡贤信还是开了口,「有句话说出来有些冒失,但若是不说出来的话,又觉得压在心头实在难受。」   「蔡公子但讲无妨。」   今天似乎是所有误会都被彻底解开的一天,再有什么冒失的话,也是无碍的。   「我是性子耿直之人,许多话不吐不快,虽然许多时候容易得罪人或者误事,却是心中安定,却凡事并不留遗憾,但苏小姐看似性子直爽,却是心思细腻,考虑颇多。」   蔡贤信道,「这样的性子于外人看来是极好的,但于女子自身而言,却往往是委屈颇多。」   「依在下来看,有什么话最好是要说出来,无论结果如何,总归还是不要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更避免自己将来后悔。」   「看苏小姐还要事要忙,在下不多叨扰,告辞。」   说罢,蔡贤信深作一揖,转身离去。   苏云若许久才回过神来,只对着蔡贤信已经有些走远的背影福了一福,接着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苏云若却是若有所思。   满脑子都是方才蔡贤信说的那些话。   不要留下什么遗憾,更避免将来后悔。   蔡贤信显然猜到了什么,这是在鼓励她。   但……   要说出口吗?   苏云若紧握了手中的帕子。   而蔡贤信在告辞之后,一路往家而去。   今日发榜,他成绩颇佳,应当回去报喜,再则也该让父亲为其指导一二,好在不日的殿试上大展风采。   今日的阳光甚好,草木欣欣,春意盎然。   一年之际在于春,他是断然不能荒废掉这大好时光的,需得趁在年岁尚轻之时,大展宏图为好。   至于婚事什么的……   随缘便好!   蔡贤信微微扬起了下巴,脚下的步子更加快了一些。   ——   按朝中制度,官员的婚假,通常只有九日,取长长久久之意。   到了第十日,论理来说,贺严修该按照时日晨起上朝,下朝在家中用过早饭后便去户部上衙。   苏玉锦早先已经打听好了贺严修上朝起身的时辰,这日也是早早醒来,叫贺严修起床。   「还早。」贺严修并不起身,反而是将苏玉锦抱在了怀中。   「时候可不早了,晨起天还未亮,行走速度有限,若是上朝迟了,皇上怪责不说,只怕其他人也要笑话你。」苏玉锦连声催促。   贺严修见状,干脆吐露了实话,「我昨日递了奏折上去,称病告价,皇上已是允了,所以此时起床还早。」   苏玉锦,「……」   为色所迷!   当真是贺严修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你这般生龙活虎的,哪里有半分生病的样子?」苏玉锦没好气道。   「怎会?」贺严修将苏玉锦的手放在了胸口,「为夫这几日心慌失眠,夫人身为大夫,怎能瞧不出来?」   心慌失眠当真不曾瞧出来,但厚颜无耻是真瞧出来了。   这个时候向皇上请病假,倒也难为了皇上肯信他。   苏玉锦心里一通吐槽,却也没耐住贺严修这会子的扭糖儿似的撒娇,只由着他去。   只不过贺严修也并非是完全不顾政务之人,这病假告了三日后,便乖乖如往常一般,正常上下衙。   并不曾出现迟到早退的现象,但素来都是踩着最后的时辰抵达,在下衙时间之时,率先冲出户部大门。   至于其他人的邀约应酬,皆是一概婉言拒绝。   众人讳莫如深,也皆是并不过多坚持。   蜜里调油的日子过得极快,转眼到了三月中旬。   草长莺飞,百花盛开,春景宜人。   淑贵妃册封皇后大典如约举办,皇上与太后亲临,百官朝见,众妃嫔叩拜,更是在后宫大摆宴席整整三日,供京城中命妇入宫叩拜。 第523章 喜欢   淑贵妃出身名门,素日贤良淑德,实惠上下,在后宫乃是命妇跟前威望极佳,且三殿下贵为太子,备受敬仰,此次封后,可谓众望所归。   前来叩拜的命妇心中欢喜,更是卯足了劲儿,好好表现一番。   一来惦记着新后刚刚继位,必定会扶持拉拢自己的圈子,后宫与朝政千丝万缕,后宅社交对丈夫的官职皆是有所帮助。   二来盘算着太子殿下还不曾正式选太子妃,族中皆是有适龄女子,若是因为身为长辈的她们表现的大方得体,而被皇后娘娘觉得是联姻人选的话,那对于整个家族来说,都是荣耀之事。   本着这两个心思,前来叩拜的命妇们皆是规规矩矩,不敢出半分差错。   而皇后贺淑华亦是和颜悦色且颇为热情的招待了一番,甚至挑选了几个地位尊崇,其丈夫或者儿子在前朝效力尽忠的几位命妇,留下用上一顿饭。   到了晚上,皇上过来。   见皇后已是沐浴更衣,倚在塌上闭目养神,皇上坐在了她身边,「竟是这样疲累?」   皇后睁开眼起了身,顺势依靠在了皇上肩上,笑答,「这几日每日要迎来送往,说上许多话,摆上许多的笑脸,难免有些劳神。」   「不过还好,命妇们皆是贤良淑德,能够相夫教子的贵妇人,臣妾倒也没有太过于劳神,不过是年岁有些大,这精力实在有些跟不上罢了。」   「动不动便说自己年岁大,你若是年岁大,那朕岂非已是老人?」皇上伸手捏了捏皇后的鼻子,打趣起来,「依朕看,你还是如当年入宫之时一模一样,容貌不减分毫。」   就连性子,亦如当年一般温婉和顺,且不失风趣可爱。   许多妃嫔久在宫中,多少总会被宫中许多事影响,或变得嚣张跋扈,或变得阴险歹毒,或变得心思深沉……   唯独皇后,这么多年,能够坚守本心和原则,待他已是数十年如一日。   年少时的倾心欢心,现如今的长相厮守,岁月静好,在他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夫妻情爱。   皇后被皇上这番打趣逗乐,忍俊不禁,「皇上现如今到是越发睁眼说瞎话了,只知道哄臣妾开心。」   「岁月流逝,容貌减损是寻常事,臣妾明白这个道理,亦不会为此伤感,时移世易,容貌再如何变化,心境不变,那便足以。」   没错,无论整个世界如何变,只要彼此的心意不变,那便是最好的结局。   皇上握了握皇后的手,将其搂在怀中,「今日在朝堂之上,有臣子进谏,说是朕后宫空虚,不过寥寥几位妃嫔,现如今皇后继位,中宫有主,更该为朕筹谋后宫琐事,广纳妃嫔,开枝散叶,以巩固江山社稷。」   皇后「噗嗤」笑出声来,「那皇上怎么想,要再纳几个新人入宫吗?」   「后宫妃嫔若是多了,难免人多口杂到处惹是非,现如今朕膝下有几位皇子和公主,佑儿又勤奋能干,朕已是十分满意,若是再纳妃嫔,又要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总归不好。」   皇上叹道,「到是他们的话提醒了朕,佑儿现如今是诸位皇子之中年岁最长,亦是到了该成婚之龄,是该好好为佑儿挑选妻室了。」   「佑儿的婚事先前臣妾便做过打算,只是因为许多事耽搁下来,现如今一切平稳,是该仔细挑上几个。」   皇后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据臣妾来看,佑儿大约是有喜欢之人的。」皇后道。   「哦?是谁?」皇上顿时来了兴致。   秦霈佑与贺严修的性子有些相似,更像极了他这个父皇,素日是不好女色的,能让秦霈佑倾心喜欢之人,他还真是很有兴趣。   「佑儿没有明说,不过臣妾猜得到,大约是平安郡主和苏郎中的妹妹,苏云若。」   皇后道,「云若那孩子,臣妾也是见过的,容貌十分出挑,性子亦是沉稳,凡事考虑的周全,难得的是亦是主事之才,若是她能在佑儿身边,倒也不错。」   「只是……」   「只是这苏云若仔细论起来不过是苏家义女,虽说安民伯有爵位,苏文宣也算能干,玉锦现如今也是郡主,可以苏家的门第来说,比著名门世家而言还是差了一些。」   皇上沉声道,「苏云若若是当正妃的话,还是略差了那么一些的,不过……」   做不了正妃,也能做侧妃。   待他百年之后,秦霈佑便是皇上,侧妃便是皇上后宫的妃子,到时候给予封号,享一人之下之尊荣,也不算辱没。   「只是这般的话,只怕佑儿不成。」皇后叹息道,「就连云若,只怕都是不肯的。」   「先不说佑儿是最专情之人,就算二人皆是能够同意此事,以云若为侧妃,臣妾与皇上又为佑儿另择名门千金为正妃,这大婚之后,佑儿与正妃相敬如宾,与侧妃却又情投意合……」   皇后顿了顿,后面的话便没有再说出口。   相敬如宾,维持的是表面上的礼节,太子能做得到,但太子妃……   身为女子,谁又能容忍自己的丈夫与旁人恩爱亲密,甚至越过她去?   尤其,她还是正妃,是往后的皇后。   皇后被冷落,妃子却恩宠不断时,这后宫便会有数不尽的纷争,甚至连各自所出的孩子,仍旧会是争夺不休。   就如同先皇后与现在的皇后,秦霈垣和秦霈佑。   这些话皇后没有说出口,皇上却是心中明白,沉默了半晌后,长叹了口气,「的确是桩令人纠结之事。」   「所以臣妾才为此发愁。」皇后道,「若以储君应以天下和江山社稷为重来要求约束佑儿,以佑儿的性子来说,也会肩扛责任,不拘泥于儿女情长,但佑儿大约也会不快乐。」   身为母亲,她最想看到的,是孩子能够开心快乐。   事业有成,是锦上添花。   「嗯。」皇上点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朕寻了机会,问一问佑儿。」   「是。」皇后应下,白皙纤长的手指,放在皇上的额头两侧,轻轻揉捏。   近日皇后忙碌,皇上亦是不轻松。 第524章 谎言   朝廷上下许多事务,雪花一般的奏折涌入京城,许多皆是要他亲自过目。   各国的往来,各项的政策,皆是需要用心思考揣度,才能定了下来。   尤其听闻自今年春日以来,鲁地竟是一滴雨都不曾下过,有大旱的征兆……   从方才皇上进来时,皇后便闻到了薄荷脑油的气味。   她的夫君,也是累乏的很了。   ——   四月,莺飞草长。   几场春雨之后,除早晚寒凉之外,正午已是艳阳高照,有了几分初夏之感。   田地之中,麦苗已经长得极高,开始拔节孕穗,接下来的月余,麦子将会经历抽穗、开花、成熟和收割。   这个时候,是农户最关注田中状况之时。   粮食是国之根本,决定了江山社稷是否能够稳固,因而户部这几日也十分忙碌。   收集各处粮食生长状况,查看各处降雨情况,甚至在贺严修在皇上跟前,提出来了一个新的想法。   从各处征选质量优良的小麦和水稻种子,进行各自混合种植,看能否种出质量更为优良,集所有种子优点于一身的种子出来。   种子好,种出的粮食自然也就更好。   皇上对贺严修的提议十分欣赏赞同,并将此事交给他全权负责,更吩咐各处州府的官员配合。   而贺严修亦是派人寻来一些颇有种植经验的老农,负责专门培育这些从各处寻来的种子,以求达到最优效果。   如此忙碌了几日后,边关有信过来。   是武星雨派人送过来的,内容是有关他打听楼彦林和楼彦松兄弟二人之事。   自武星雨抵达边关之后,得空便去打听兄弟二人的状况,足足耗时了两个月,但最终的结果,仍旧是令人吃惊。   雪岳府内,的确是有一位姓楼的人家,也如苏玉锦描述的那般,是做香料的人家。   只是这户楼姓人家,与楼彦林家的状况并不相同,是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妇,唯有一个侄子偶尔前来看望,且这对夫妇在年前已经搬走,宅子留给了侄子,侄子不懂香料,只是一个读书的秀才。   而除此以外,整个雪岳府内,再无任何跟楼彦林相似的楼姓人家,且武星雨甚至寻到了知府那里,翻遍整个府城内的户籍名册,也不曾找到楼彦林和楼彦松两个人的名字。   武星雨在信的末尾更是询问,是否记错的地方或者名字。   「大致便是如此。」贺严修沉声道,「楼氏兄弟,应该并非是雪岳府的人。」   兴许他们原本也并不姓楼。   「可是……」苏玉锦满脸疑问,「他们为何要撒谎?」   而且还和她保持了一定联系,隔段时日便送东西过来,似有报平安之意。   是怕她担忧吗?   既然怕她担忧,那便说明楼氏兄弟是看重与她的友情的。   但既然看重,却撒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大约,是有难言之隐?」贺严修沉声道,「看楼彦林的气度,不似寻常人家之子,又如此处心积虑要掩饰身份,只能说明他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大概是吧……」苏玉锦觉得有些头痛。   想不通的事情,容易让人难受。   尤其还掺杂了许多担忧在里头。   「这段时日祖母身子不好,你与母亲日日陪着,已是十分劳累,我已经让武星雨再去细细调查询问,暂时先不要想这些事情了。」   贺严修将榻上的软枕帮苏玉锦铺好,扶着她躺下,「你午睡片刻,我出去一趟,回来后陪你用晚饭。」   「还在忙户部种子之事?」苏玉锦躺下后笑问。   杂交种子的概念,在现代十分普遍,但在这个时候还十分稀少,贺严修此时有这样超前的思维,十分难得。   「皇上方才着人传话,吩咐我即刻去崇阳殿一趟。」贺严修如实回答。   今日休沐,皇上这个时候突然传召,必定是有要紧的事。   「嗯。」苏玉锦点头。   贺严修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亲,这才离去。   这一去,直到天黑透时,贺严修才回来。   苏玉锦放下正在拨弄炭火的钳子,笑着迎接,「回来了?」   「嗯。」贺严修抚开苏玉锦额头上的碎发,仍旧是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亲,「回来的有些晚,你可用了晚饭?」   「祖母傍晚吩咐人来传话,说她小厨房里的厨娘新做的烤乳鸽和火腿焖笋子,让我去尝尝滋味,晚饭便和祖母一起用了。」   苏玉锦道,「看你这个样子,是还没用晚饭?」   贺严修点了头,「刚从崇阳殿出来,还没来得及。」   「就知道。」苏玉锦弯了弯唇角,将炭火上一直煨着的砂锅盖子打开,「喏,特地给你做的。」   白色雾气散尽,贺严修看清了砂锅中的全貌。   上好的金华火腿,新鲜的笋条,白嫩嫩的豆腐,因为汤汁咕嘟咕嘟冒泡而颤巍巍的肉丸子……   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贺严修本就是饿了许久,这会子配着饼子,吃上热腾腾的一份砂锅炖,只觉得酣畅淋漓,远比那些精致小菜来的更加痛快。   抛去素日里众人面前优雅端庄贵公子的形象,贺严修此时大快朵颐,连呼好吃。   因为美食的缘故,贺严修脸上的阴霾都散去了许多。   直到砂锅中各种美味的食材被吃了个七七八八,贺严修这才放缓了动作,沉声道,「边关那边,起了战事。」   「起了战事?」苏玉锦略愣了愣,片刻后道,「虽然有些意料之外,但若是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西缙云国从去年开始便动作不断,这一仗早晚都会有。   「嗯。」贺严修点头,「西缙云国国主重病,本是太子监国,但二皇子此时却将太子杀害,软禁国主,把持朝政。」   「二皇子原就是崇尚武力,又对我国虎视眈眈,而西缙云国原是游牧民族,全仰仗放牧狩猎为生,而去岁冬日寒风大雪不断,西缙云国上下民生艰难,二皇子便趁机在国内大肆宣扬开战的益处,以至于西缙云国上下此时皆是群情激昂,战意十足。」   「十日前,西缙云国派兵攻打了离其最近的两处城池……」 第525章 战败   「本就是夜袭,西缙云国的将士经年有战事,比我朝将士更有经验,即便边防将士早先有所准备,更有陆家将领派兵支持,却还是丢了这两座城池。」   「两座城池被占之后,西缙云国士气大增,大有乘胜追击之态,边关将士奋勇抵御,现如今边关那已是战火四起……」   贺严修言罢,脸上的阴霾更重了许多。   而苏玉锦亦是紧蹙了眉头。   边关太平已久,虽将士还在,平日也时常操练,但多年已无实战经验,战火之下,并不占优势。   反观新缙云国,本就是游牧民族,民风彪悍,又时常与其邻国起摩擦,经年有战事,可谓经验丰富,此次又是野心勃勃,蓄谋已久。   这一战,怕是不好打。   且无论输赢,只要战争一起,将士死伤,百姓流离失所……   苏玉锦抿了抿唇。   夜晚,刮起了大风。   呼啸而来,飞沙走石,席卷整个京城,肆虐在每一条街道,甚至将生长茂盛的树木上的树枝硬生生折断。   待到后半夜,雷声隆隆,豆大的雨滴自天而降。   一场雨,时下时停,下了足足两日。   待雨停天晴时,噪耳的蝉鸣便铺天盖地而来。   接下来的时日里,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而随着热浪一起来的,是边关一封又一封的战报。   四月十九日晚,西缙云军队夜袭君城。   二十日午时,西缙云军队再次攻打君城。   二十一日深夜,我军夜袭西缙云营账,烧毁对方粮草若干。   二十三日晨起,西缙云再次攻打君城,君城死伤无数,羽箭告急。   二十五日,西缙云一股骑兵牵制我军派去君城的增援,峡谷之战,双方死伤惨重。   二十九日夜晚,西缙云夜袭此时兵力相对空虚的南云县城。   五月初三,南云县城失守。   六日傍晚,在再一次抵御攻打郡城的西缙云进攻,清点伤员损失时,发现西缙云死去的士兵中,有天云国中野狼部落独有的纹身。   十四日,西缙云联合野狼部落再次攻打君城。   二十五日,君城失守。   二十九日,我军佯装退败,诱敌深入,于刀锋峡谷之中伏击,剿灭西缙云国三千精兵,其中包括野狼部落百余人。   六月四日,天云国以为野狼部落报仇为由,派兵强占离天云国最近的红霜镇。   ……   看着那厚厚的战报,秦毅澍眉头紧锁。   秦霈佑等人站在崇阳殿上,亦是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贺严修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张口询问,「虽说西缙云国生性骁勇善战,又联合天云国一并作乱,可我边关军士也皆是训练有素。」   尤其陆家将领,皆是自幼习武学兵法,排兵布阵可谓练过无数次,实战演练也有许多,不说战无不胜,也颇有实力。   为何,会败的如此彻底。   这其中,不同寻常。   秦毅澍抬了眼眸,声音有些沙哑,「这些战报,只说了战况,一些内情并不曾对外人提及,为的是怕引起恐慌。」   恐慌?   贺严修和秦霈佑互相看了一眼,接着不解地看向案几后坐着的秦毅澍。   「定国公派人送回来的密函中提及,西缙云国之所以如此凶猛且难以阻挡,是因为西缙云国用了巫术。」秦毅澍道。   「巫术?」秦霈佑挑眉,「可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巫术,所谓巫术不过是利用人的恐惧心理,再以障眼之法欺骗别人而已。」   「定国公起初也是这般认为。」   秦毅澍沉声道,「可几次交战之中,士兵发现一旦与西缙云的士兵交手之时,便发现自己手中的兵器便不听使唤。」   「就连陆云涛和陆云承在与敌方将领交手之时,亦觉得手中大刀并不顺手,力道也用不对,且明明上场前好端端的,偏生打起来时便出现这样的状况。」   「据抓获的西缙云国俘虏交代,之所以会出现这个情况,皆是因为他们西缙云国的大巫师在做法,这才让他们的兵器不再听话,此为其一,」   「而后来,但凡跟西缙云国交手过的将士,身上皆是瘙痒难耐,且这种痒还会传染旁人,以至于所有的将士打仗之时难以施展手脚,此为其二。」   「这两样事情加到一起,所有人对西缙云国的大巫师施展的巫术心生畏惧,惶恐不安,行军打仗,最怕的便是如此,军心不安,自然也就节节败退。」   「原来如此。」贺严修点头,「这般玄妙之事,找寻不到缘由,也就自然而然会认定是有所谓的什么巫术神力。」   「不过如太子殿下所言,这世间并无什么巫术,所谓的巫术不过是利用了人的恐惧心理,加上障眼法而已,这其中必定是有蹊跷的。」   「但这个中缘由,此时还不曾找寻到,反而是边关将士为此人心惶惶。」秦毅澍道,「且因为边关接连失守,加上西缙云国和天云国的连手,其他几个小国也在蠢蠢欲动。」   「若是这几个小国联起手来,实力不可小觑,眼下因为此,朝中官员各说纷纭,甚至有臣子开始上谏提出议和之事。」   「百姓们也皆是惶恐不安,已有居心叵测之人趁着这个时候囤积钱粮,以求在战乱之时能够大发国难财……」   「敌方来势汹汹,野心勃勃,此时我们议和,反而是助长了敌方气焰,让他们觉得咱们大秦软弱可欺,待他们得到喘息时机,休养生息之后反而是再次入侵。」   秦霈佑道,「此时咱们这场仗打的辛苦,他们如此耗费国力财力,也未必轻松,我们需撑过这段时日,再一举反击,便能再占上风。」   「道理的确如此,只是眼下边关战事不利,国内民怨四起,对朝纲稳固十分不利。」   秦毅澍叹了口气,「且边关将士此时军心不稳……」   这个仗,打的可谓十分艰难。   如何抉择,亦变得十分艰难。   秦霈佑和贺严修亦是沉默。   他们此时心中有选择,却不能为这个选择提供应对之策,那这个选择便等于是最无用之言。   秦毅澍脸上的阴霾更浓了几分。   苦逼打工人,今天实在太累,现在还有一章,不知道能不能写完……o(╥﹏╥)o 第526章 亲征   但边关战报仍旧是一封一封地送到京城。   虽有捷报,但更多的是战败之报。   又有两座城池被西缙云国侵占,一座城池被天云国占领,且因为看到两国占尽了便宜,其他部落小国,伺机侵占了周围的一些村镇,慢慢蚕食。   更糟糕的是,临近边关的许多城池,接连爆发时疫。   时疫来势汹汹,一人染病,传至全家,且从百姓很快染到城池守卫,满城的大夫乃至军中大夫皆是对此束手无策。   因为自春日后的干旱,鲁地地区大范围爆发旱灾,田地颗粒无收,百姓无以为食,即便朝廷下拨了大批的赈灾粮食,但仍旧杯水车薪。   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当地百姓除了纷纷出逃以外,有些人则是聚众为匪,却扯上了起义的大旗为掩护。   更有唯恐天下不乱者,到处宣扬外敌入侵,内有灾荒,是因当朝皇帝作恶多端,惹怒了神灵,这才发怒惩戒。   短短三四个月间,整个朝廷面临内忧外患,透着浓浓的不安定。   而朝臣之中,议和的呼声也越来越大。   「微臣以为,抵御外敌虽十分要紧,可此时国内灾祸四起,需得安抚民心为上。」   「微臣附议,用于打仗的钱粮可尽数用于剿灭各处匪徒,安顿百姓,确保民生安定。」   「皇上,此次议和并非是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大秦泱泱大国,必定是要拿回所有城池,只是需静待时机。」   「皇上……」   「皇上。」安国公拱手,「臣以为,国之气节,亦是百姓气节,现如今百姓虽对打仗不满,但终究是因为持续败仗的缘故,倘若此时议和,反而会让百姓更加泄气,民心才会更加不稳。」   「且若是此时议和,看似大秦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但对于西缙云国和天云国而言亦是如此,他们会趁机囤积兵马粮草,更会伺机再次侵犯。」   「议和一旦开始,便是一而再,再而三,恕老臣直言,此次议和,不过是仗着大秦还有大把的疆土作为后路,倘若被敌方步步蚕食,我大秦还能再剩下多少?」   「待忍无可忍之时,西缙云国和天云国早已发展的更为强大,到那个时候,即便我大秦想举全国之力来打一场仗,只怕也并无任何胜算。」   「老臣以为,这场仗必须要打,而且是要打的名声响亮。」   「定国公的意思是……」秦毅澍顿了顿。   「老臣以为,御驾亲征,一来能够对天下百姓表明皇上的态度,二来能够鼓舞边关将士的士气,三来能够震慑敌方,是目前最为合适之举。」安国公道。   但安国公话音落地,立刻便有朝臣出言反驳。   「皇上九五之尊,千金之体,如何能够御驾亲征?」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微臣僭越,倘若皇上出了些许意外,如此责任,如何承受得起?」   「微臣以为,御驾亲征万万使不得。」   「皇上,微臣……」   「父皇。」秦霈佑往前站了半步,「儿臣愿替父皇前往边关,督促战事。」   「儿臣现如今是太子,未来的储君,儿臣前往边关,亦能起到鼓舞边关士气之举,亦能令天下人信服。」   「且儿臣既然身为太子,肩扛江山社稷之责,需得为国效力,还望父皇恩准儿臣此行!」   秦霈佑说罢,跪在地上,朝着秦毅澍重重磕了个头,而后再次朗声道,「请父皇恩准。」   声音响亮,回荡在整个崇阳殿。   秦毅澍抿了唇,沉默许久。   ……   几日后,太子秦霈佑替皇上御驾亲征,不日出发之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皇上特地派了御林军统领邹云奇随护左右。   一同前往的,还有贺严修和苏玉锦,陆行钧等几个还不曾去边关历练过的年轻一辈。   一行人轻装简行,昼夜赶路,一路向西。   八月初的天,已经带了些许微凉,尤其晨起和晚上时,风已是透着浓重的寒意。   这般一路向西而行,越往前走,昼夜的温差显得也越发大。   到了夜晚略作歇息时,甚至需要燃起篝火来取暖。   白天一路坐马车坐得昏昏欲睡,成日闭目养神,到了晚上下车舒展筋骨,苏玉锦困意全消,干脆就着篝火烤些石头饼来吃。   以加热的石头烙出来的石头饼,低油少盐,酥香可口,既能当路上所带的干粮,且石头饼中加了碱水,宜消化,对脾胃也是极为有好处,避免因为匆匆赶路带来的身体不适。   苏玉锦忙碌,青葵在一旁帮忙弄面团,贺严修则是帮忙烘烤干净的石子给苏玉锦备用。   看青葵弄面团手法娴熟,苏玉锦抿嘴直笑,「你这手艺到是比先前好上许多。」   「前几日在京城时,艾草姐姐也这般说。」青葵嘿嘿笑道,「不过艾草姐姐当时夸得不真心也就是了。」   「哦?怎么个不真心法?」苏玉锦有些诧异,「艾草可不是小气人。」   「艾草姐姐是不小气,只是这次姑娘去边关,只带了婢子去,没有带艾草姐姐,艾草姐姐心中有些不高兴。」青葵抓了抓耳朵道。   「这个艾草。」苏玉锦没好气地笑了笑。   此次去边关,不知道要多久,更不知道要经历怎样的事情,艾草与冯袁浩婚期在即,且此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耽误下去,苏玉锦便让艾草留在京城置办嫁妆,等着与冯袁浩完婚。   而她身边也需有个能用的上的人,先前青葵跟着他出门多次,力气又大,苏玉锦权衡许久,便带上了青葵。   「艾草姐姐也是惦记姑娘嘛。」青葵一边笑道,一边将面团熟练地糊在那烤得极热的石子上,「超过惦记冯掌柜呢。」   希望这话冯掌柜听不到……   苏玉锦抿嘴笑了笑,看旁边小笸箩里头的石头饼差不多装满,让青葵再去拿新的小笸箩过来。   贺严修给苏玉锦更换石子,拿着烤好晾得酥脆的石头饼,放在口中咀嚼,「那你呢?」   「什么?」苏玉锦歪了歪头。   「是惦记我多,还是惦记父亲母亲多呢?」贺严修问。   呼,赶上了~ 第527章 拦住他   苏玉锦,「……」   二爷越发幼稚了!   「出门在外,自然是惦记父亲母亲的,至于你嘛……」苏玉锦翻了个白眼,「不是在我身边吗?」   还用得着惦记吗?   贺严修嘿嘿傻笑了一阵,握住了苏玉锦的手,「真希望能够一直在你身边。」   无论何时,何地。   此次前去边关,秦霈佑身为太子,责无旁贷,而他身为皇上最为信任之人,唯有一同前往,皇上才能安心,苏玉锦这边则是因为医术卓越,会对边关时疫治疗有所帮助。   可以说,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扛着不同的责任。   每个人皆是欣然前往,但每个人也都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对于苏玉锦此次随行,贺严修起初可谓极为不赞同,毕竟此次与先前洪郑府赈灾有着明显不同,各种意外随时可能发生,事情亦是变得更加不可控。   但苏玉锦却是始终坚持,甚至说服了安民伯夫妇,与他随行。   至于缘由,一来是身为大夫的职责,既然知晓,便不能见死不救,尤其这样的时疫对于学医之人而言,亦是医术的提升。   二来,是她不放心贺严修一人前往。   无论是怎样的凶险困境,苏玉锦都希望能够和贺严修一起面对,而不是她一个人在京城,每日满心忧虑地等着边关这里的消息。   贺严修明白苏玉锦的心思,更知晓她的情义。   所以此时对于苏玉锦,他心中除了爱意,更有感激。   感激苏玉锦对他的不离不弃。   贺严修有感而发,说话时的声音亦是十分低沉,暗哑中磁性十足。   而苏玉锦在听到这话时,却是伸手点了点贺严修的额头,「胡说什么呢。」   「我说的不对么?」贺严修捂着额头佯装吃痛,说话都带了些许委屈。   「自然是不对的。」苏玉锦没好气道,「不是希望能够一直在我身边,是一定会一直在我身边。」   「明白?」   所谓希望,是对求而不得的期盼。   这个词本身就带了些莫名的伤感和无奈。   苏玉锦不喜欢这个词,更不想用在自己和贺严修的身上。   贺严修顿时明白苏玉锦的意思,呵呵笑了起来,「夫人所言甚是,是为夫胡涂了。」   两个人说笑间,见秦霈佑正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喝杯中的茶水。   贺严修抬手招呼,「太子殿下过来吃些新鲜的石头饼,很好吃的。」   秦霈佑眼睛都没有抬,而是先扯了扯嘴角。   谢邀,他不饿。   而且很害怕吃的不是石头饼。   「不必了,这里也有。」秦霈佑伸手去拿旁边笸箩中的石头饼。   待他刚伸了手,却有一名侍卫伸手将那笸箩整个抱了起来,转头便走。   「哎。」秦霈佑张口喊住,「将石头饼拿了过来。」   侍卫顿了顿,片刻后才回头,将那笸箩递到了秦霈佑的跟前,低声道,「殿下。」   秦霈佑并没有再伸手去拿,只是道,「搁这儿吧。」   侍卫有些迟疑,片刻后才道,「太子殿下吃不下这么多吧。」   秦霈佑,「……」   他吃不完不能慢慢吃吗?   这个侍卫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事也要管?   秦霈佑本来就以为隔空被撒狗粮之事有些气不顺,这会子心底隐隐生了火气,没好气地抬头去看眼前的侍卫。   「你……」   一个字吐出口后,秦霈佑顿时住了口,只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侍卫后,眉头紧蹙,「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队的?」   而那侍卫见状,只将笸箩放在了秦霈佑的跟前,转身便要走。   「等一等!」秦霈佑站起身,伸手去抓。   对方一个侧身,灵巧躲了过去,却也并没有出手反击秦霈佑,反而是低着头急匆匆地往远处走。   「拦住他!」秦霈佑喊了一声。   身边的其他侍卫见状,立刻抬脚去追。   而贺严修亦是站起了身,快走几步后,脚下一顿,腾飞了起来,越过那侍卫后落在了他的前面。   贺严修伸出的手在一瞬间握成了拳头,冲那侍卫的肩头砸去,而那侍卫见状,后退半步,躲闪之后抬了脚向贺严修的膝盖而去。   身手灵巧!   见状,贺严修不敢小觑,微眯了眼睛,出拳的速度比方才更快了几分,而对方显然也更加认真,拳头亦是拳拳带风,不但能够轻易躲过贺严修的攻击,且其招招都直冲贺严修的命门。   「此人……」苏玉锦沉声道,「怎么如此了解严修的身手?」   「不但十分了解,而且招式与表哥十分相似。」秦霈佑亦是紧皱了眉头。   这样的人,混在了侍卫之中,居心何在?   而贺严修却是忽的答了一句,「这是自然。」   「什么意思?」秦霈佑顿时一怔。   「因为……」贺严修忽的扯嘴角笑了笑,脚下用力朝对方腿部佯装踢去,待其防守之时,则是趁机将其头上所戴的头盔一把扯掉。   「啊——」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么一手,顿时惊呼,更是伸手去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句惊呼,声音尖细,明显听得出来,是个姑娘。   且即便她此时伸手捂着,就着此时明朗的月光还有周围燃着的灯笼火把,也能瞧得出来她此时的面容。   「静儿?」苏玉锦惊得险些掉了下巴。   「陆小姐?」秦霈佑也十分意外。   唯独贺严修并无太多惊讶之色,反而是伸手摸了摸下巴,「怪不得我们临从京城出发时,你并未出来送行,且我们前往边关时,你也并未有闹着要跟随我们,原来早已有了谋划,偷偷跟了过来。」   「随行侍卫皆是要经过盘查核对,你竟然能够瞒天过海,想来这其中也有帮凶的吧。」   说话间,贺严修的目光从陆行钧兄弟二人身上扫过。   陆行钧满都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表哥,我们也没有办法,实在是静儿缠着我们非要如此,你也知道她的性子……」   陆雯静这陆家这一辈里面唯一一个女娃娃,自小被娇宠得不成样子,说一不二,眼下她要跟着西行,陆行钧的确是没有办法。   贺严修并未多去追究陆行钧的责任,只是看向了陆雯静这个罪魁祸首。 第528章 受伤   「你这般偷跑出来,舅母和外祖母可知晓?」   「我跟母亲和外祖母说,五公主在宫中担忧太子殿下心神不宁的,所以我特地去宫中住上一段时日,陪一陪五公主。」陆雯静回答。   「在宫中小住,是住不了几日的,且外祖母时常入宫陪伴太后,想要去找寻五公主验证此事也十分容易。」   贺严修眯了眼睛,「你也不怕外祖母识破你这些小伎俩?」   「所以我便想着,等到了边关,见到父亲和几位叔叔后,便写信回家,告知母亲和祖母实情,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母亲也就没办法了嘛。」   陆雯静笑得十分狗腿,「而且咱们已经走了这么多天,走了也一半多的路程了,这会子再回京城的话,反而比去边关用的时日还要多,实在太不划算了。」   「若是此时将我送回去的话,我一人回京城,这路途遥远不说,万一一路上遇到匪徒盗贼,出了事端的话,表哥也不好跟母亲和祖母交代不是?」   贺严修,「……」   就算一路上遇到匪徒盗贼,出事端的只怕也不是你。   见贺严修还想再说什么,陆雯静急忙快走两步到苏玉锦跟前,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表哥你想,锦姐姐现如今跟着你们一同前往边关治疗时疫,你和太子殿下要忙于战事,对锦姐姐必定照顾不周。」   「这边关眼下混乱不堪,颇为不太平,由我在锦姐姐身边保护锦姐姐周全,你们也好更加放心,表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遇事不决搬表嫂!   陆雯静觉得这招绝对管用!   而贺严修在听到听陆雯静这般说时,那些已是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的确,如陆雯静所说,边关并不太平,苏玉锦身边虽然有暗卫保护,但无论是哪个暗卫的身手,都比不过陆雯静。   且陆雯静是女子,跟在苏玉锦的身边,也能更加方便一些。   「也罢,你道理最多,说不过你。」贺严修改了口,「只是别到边关再给家中送信,此时便写上一封信,给舅母和外祖母送了回去,好让她们安心。」   「谨遵表哥教诲!」见贺严修答应了下来,陆雯静松了口气,笑嘻嘻地应下,更是吩咐人去准备纸笔,要立刻写信。   一场闹剧平静下来,天色已是不早,各自回马车上歇息。   秦霈佑顺手将那笸箩端到手中,预备着回马车后吃上一些。   他这会子,也是有些饿了的。   「哎哎哎。」在那写信的陆雯静立刻跳了起来,拦住秦霈佑,「这满满一笸箩,太子殿下吃的完吗?这夜晚多食石头饼,怕是容易不消化的,太子殿下还是分我一半吧。」   秦霈佑,「……」   可既然陆雯静开了口,且刚才陆雯静也是因为这一笸箩的石头饼才暴露了身份,若是此时跟她争抢的话……   啧!   秦霈佑乖乖地将笸箩交了出去,分了陆雯静一半的石头饼。   不情不愿,甚至还低声嘟囔,「你这般刁难贪吃,当真不知道往后谁敢娶了你。」   「先关心关心自己吧!」陆雯静没好气地回怼了一句。   都是单身狗,谁瞧不上谁呢!   因为被秦霈佑说道的缘故,陆雯静在拿石头饼的时候,在分了一半之后,又特地多拿了两个。   甚至还给了秦霈佑一个大白眼。   秦霈佑叹了口气,将笸箩抱回了马车。   突然觉得他这个太子当不当吧,怪没意思的。   一笸箩的石头饼都要有人抢的说……   翌日早起,照常赶路。   又经历了十多日的风餐露宿之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雪岳府。   早已得到秦霈佑等人要来的消息,定国公率领陆家其他将领出城迎接。   「老臣率陆家将领恭迎太子殿下。」定国公等一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定国公快快请起。」秦霈佑亲手扶起,又扫视了一眼其他人,问询,「怎么不见陆云承将军。」   「说来惭愧,运承在前几日与西缙云的一场战事中不慎中箭,现如今还在养伤,不能出来迎接太子殿下……」   陆雯静顿时一愣,「祖父是说我父亲受伤了?」   秦霈佑亦是道,「劳烦定国公带我去看一看承将军。」   「太子殿下请随老臣来。」定国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后,在前面带路。   贺严修,苏玉锦和陆雯静等人紧跟着秦霈佑一并往城中而去。   雪岳府处于边塞要道,原本与其他的府县连成一片,更有外沿县城作为防护,但随着边缘县城的不断沦陷,雪岳府此时已是一座孤城。   城中随处可见伤残的士兵,以及逃难而来的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惆怅与迷茫,加上今日本就有些阴沉的天,越发让人看的心中衙役。   定国公等人现如今都安顿在府衙内,而现如今的府衙亦是一处为伤残士兵将领看病的医馆。   大夫忙碌不已,哀嚎声不断,带血的绷带随处可见,满院子皆是浓重的药味。   陆云承被安置在相对清静的别苑,此时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见秦霈佑等人过来,挣扎着要起身。   「承将军不必客气,快快躺好。」秦霈佑急忙扶住。   陆雯静看到自己父亲此时成了这幅模样,且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又增添了几道新的伤疤,鼻子一阵酸楚,「父亲……」   陆云承看到陆雯静,先是一愣,接着满脸怒气,「你怎么来了!」   但话刚刚说完,便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忍不住皱眉,更是咳嗽不止。   「静儿也是担忧舅舅,事已至此,舅舅便不要动怒了。」贺严修急忙劝慰。   苏玉锦亦是附和,「承将军现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好好养伤,看承将军如此,大约是箭伤到了肺部,伤口久久不能愈合?」   「正是,随军的几个大夫皆来诊治过,说云承所中的箭伤有毒,虽不致命,却让伤口愈合的极慢,以至于这内服外用的各种药皆是没有任何效果。」   定国公拱手,「平安郡主医术高明,烦劳平安郡主给云承看上一看。」 第529章 瞧不起   「定国公言重了。」   苏玉锦福了一福,俯身查看陆云承此时的状况。   贯穿伤,伤及了肺部,出现了极为严重的感染,以至于此时陆云承伤口溃烂,甚至起了高热。   从伤口的状况来看,伤及陆云承的箭刺穿了他的身体,而大夫在处理伤口时,将羽箭从中间切断后拔出,致使了第二次伤害。   羽箭上淬了能够阻止伤口愈合的毒素,这才导致陆云承的伤口溃烂持续,难以愈合。   此时的治疗方法,一是要进行伤口重新清洗,将原本伤口上的腐肉清理掉后,再敷以消炎生肌的药粉,二是要口服退热消炎的汤药,以助于伤口重新愈合。   确定下来治疗方案之后,苏玉锦立刻按照方案准备各种医疗用具,进行清洗伤口,另外写下方子,让外面的军医配合一起配置各种药材,做药粉,熬煮汤药。   伤口从最初处理到包扎好上药,用了足足半个时辰。   尽管在清理伤口时对陆云承使用了麻沸散,但因为担忧其伤口的毒性扩散,苏玉锦用药量比较轻,导致陆云承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但即便如此,陆云承自始至终都不曾发出任何声响,只是紧紧咬了牙关。   待贺严修停止动作时,陆云承的牙齿已经因为紧咬的缘故,有些微微出血,额头上和后背上渗出的汗珠,更是将头发和衣裳尽数浸深。   「有劳……」陆云承声音沙哑,更是因为忍受极大痛苦的缘故精疲力尽,连「平安郡主」四个字都没有力气再说出口。   「承将军不必客气。」苏玉锦急忙道,「承将军此时身体虚弱,需得多加休息,一日三餐虽然清淡,却也要营养充足,更要吃够了分量,承将军还是要打起精神来,身体才能早些恢复。」   陆云承说不出话,只能点了点头,接着依靠在那软枕上,大口喘息。   交代身边的士兵要仔细照看,更是叮嘱了军医汤药熬煮的时间,服药的分量,苏玉锦这才出了房门。   因为接连赶路,一路十分疲累,到这里之后便是全神贯注地开始忙碌,此时的苏玉锦亦是神色有些倦怠。   「姑娘,二爷和太子殿下及定国公等人在正堂商议军事,二爷已是着人收拾了一间干净屋子出来,好供姑娘歇上一歇。」   青葵帮苏玉锦准备好热水,更将消毒所用的粉末兑了进去,「姑娘先洗洗手,婢子去找些吃的来。」   已经过了正午,苏玉锦此时也是腹中空空,便点了头去洗手,而后进屋去将方才帮陆云承清理伤口时弄脏的衣裳换下。   等她忙碌完,青葵端了饭食回来。   边关忙碌,这里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厨房,唯有一些做大锅饭的伙夫,做些热乎能吃的大炖菜。   炖菜中的菜比较杂,时令菜蔬一应都有,加上一些五花肉片和落魄丸子,上头倒还十分讲究地撒上了一些葱花和香菜。   主食是烤饼,做法有些类似于现在的烤馕,却也做的素香可口,滋味极佳。   大锅菜有大锅菜独特的滋味,加上苏玉锦此时腹中空空,倒也和青葵两个人吃的津津有味。   热气腾腾地饭菜进了肚子,既饱了腹,又让人心中十分安定。   苏玉锦长出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去歇息,便寻了襻膊,准备好常用的医用工具,帮助军医去诊治那些伤员。   这里的伤员大多是外伤,因为这个时候医疗条件有限加上前段时日天气炎热的缘故,许多伤员皆是出现了溃烂发炎的情况。   药材供应不足,加上伤口不能及时再次处理,导致许多伤员的伤势久久不能恢复。   苏玉锦见状,便与那些军医和城中的郎中一起,对这些伤员逐一进行复查,以免小伤拖成重伤,而重伤又拖成病危的状况。   对于苏玉锦帮着看诊之事,军医和郎中们起初想法各异,更是在得空喘气和喝杯茶水的间隙,忍不住议论上一两句。   「听说这位苏大夫乃是新被皇上分封的平安郡主,身份尊贵且医术卓越,有平安郡主帮忙,也能多救上许多人的性命呢!」   「但愿是这样好的事。」   「咋,怎么感觉你不看好这平安郡主?」   「这平安郡主是郡主,听说是那个什么户部尚书的新婚妻子,身份尊贵,你可别在背后瞎嚼什么舌根儿,小心被那些大人物罚了你!」   「怕什么,兴人家当官的成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不兴咱们说道几句?反正现在打仗都死了那么多人了,多我一个也不多!」   「就是,这是边关,正打仗呢,皇上派人也该派擅长排兵布阵,能够打仗的武将来,这太子殿下来也就算了,毕竟御驾亲征,是鼓舞士气来了,这户部尚书来是做什么?我看根本就是想着趁这个时候好捞个什么功劳,回去好加官进爵呢!」   「这你可就说对了,这平安郡主就更别说了,一介妇人,巴巴地跟了来,估摸着是夫唱妇随,一并想图个名声。」   「啧,看她那一身的月白色锦缎裙衫,穿成那个样子,怎么看诊治病?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我猜,她坚持不过两日。」   「猜多了吧,顶多一日,多一日就算我输!」   「……」   听那些人在那议论,且对苏玉锦毫无半分的尊敬可言,青葵气得脸色铁青,「这些大老爷们怎么比那些街头的长舌妇话还要多?」   且话还说的那般难听,瞧不起谁呢!   青葵是越想越生气,一把捋起了袖子,「既然他们这么愿意说道,那婢子就去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必。」苏玉锦拦住青葵,「嘴巴长在旁人身上,旁人怎么说,咱们也管不得,由着他们去说道就是。」   「可他们那些人在那胡说八道,败坏姑娘名声,还瞧不上姑娘,实在是可恶!」青葵咽不下这口气。   「既然都知道他们是胡说八道了,那就更不必理会了。」苏玉锦抿嘴笑道。 第530章 软肋   「此次来边关是为了做事,并非是为了名声,倘若当真是理会,反而是坐实了要博好名声的用意,任是你再如何解释便也解释不清了。」   「且名声这种东西,是最虚也是最无用的,旁人愿意将你往好处想,无论你做的事怎样,旁人依旧是觉得你是好人,可倘若有心将你想成居心不良的,无论你做怎样好事,亦是会觉得你别有用心,旁人的心思咱们左右不了,这会子去追究这件事,不过是徒劳罢了。」   「至于你说的瞧不上,那就更无所谓了,你家姑娘我,让人瞧得上瞧不上的,皆是你家姑娘,是平安郡主,是贺家的少夫人。」   苏玉锦说的轻松,末了更是眨了眨眼睛,引得青葵涌上心头的怒火顿时消散了大半,更是连连点头,「姑娘说的对。」   「是呢,凡事只求问心无愧,我做我觉得正确之事,至于旁的,与我无关。」苏玉锦笑道,「去将这些绷带清洗干净,再拿一些药粉过来。」   「是。」青葵也不再去追究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和眼神中的不屑,只帮着苏玉锦继续做事。   一直忙碌到天黑透,安顿所有的伤员歇息。   苏玉锦又去瞧了瞧陆云承此时的状况,见其脉象有好转之意,顿时松了口气,只交代照看陆云承的军医继续按这样的方子用药。   待从陆云承的房中出来后,苏玉锦瞧见了在外面拿蒲扇给药炉扇风的陆雯静。   显然陆雯静平日里并没有做过这样的活计,蒲扇不知道把持力度,扇得呼哧呼哧的,且此时战事紧急,烧的也是黑炭,焚烧时的黑烟,呛得陆雯静一阵阵的咳嗽。   「文火炖药,你这火需得烧的小一些才行。」苏玉锦提醒。   陆雯静琢磨了一会儿,将方才扇风的速度降了一半,「这样吗?」   「差不多了。」苏玉锦道,「怎么不去里面照顾?」   尽孝床前,比在这里熬煮汤药,更显眼一些才对。   「我父亲那脾气,还是拉倒吧。」陆雯静撇撇嘴,「只怕我进去伺候,反而对他的伤势更不好,还是在这里熬煮汤药为好。」   也算是尽了她身为女儿应尽的孝心。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苏玉锦便也不再多言语,只是揭开那药罐的盖子,看了一下药熬煮的程度,「还需半个时辰。」   「嗯。」陆雯静点头,「时候不早,锦姐姐快去歇息吧。」   苏玉锦一下午都在照顾伤员的事,陆雯静也是知晓,此时见她神色疲惫,便连声催促。   见陆雯静这般,苏玉锦也没有推辞,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收拾,洗漱,将照顾伤员时所穿的衣裳换下来,用热水混了消毒的药粉浸泡,吩咐青葵拿去清洗。   等忙完这些,贺严修回来了。   带着满身的星光,以及淡淡的疲态。   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且没有丝毫的困倦之意。   「忙完了?」苏玉锦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   茶水温热,入口舒适,贺严修一饮而尽后才道,「不能说是忙完,只能说刚刚开始忙。」   了解清楚此时的战况,自身以及敌方的兵力状况,研究接下来要采取的应对之策,这些的确只是前期的准备工作。   真正要忙碌的事,还没有开始做。   的确如同贺严修所说,不过刚刚开始。   苏玉锦点了点头,「我下午在这里查看了一下各处伤员的状况,大部分皆是寻常刀剑之伤,并无什么异常,这里的军医和大夫医术也都十分老道,足以应对这里的状况。」   「所以我想着,明日便去那些发了时疫的地方去看一看,尽早地针对时疫的状况,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解药。」   苏玉锦此次同行,目的便是要治疗时疫,她此时迫不及待地要去看一下状况,也是情理之中。   可他……   贺严修顿了顿,「我明日开始便要跟随太子殿下各处查看兵力,甚至要与敌军交锋,明日我派时丁和杜松两个人陪你一同前去。」   这两个人是贺严修身边身手最佳,也是最被他信任的暗卫,论理来说,贺严修要面临的比她要凶险很多,这两个人该跟在他身边为好。   但苏玉锦知道,她是贺严修的软肋。   唯有她身边的人足够多,暗卫足够强,贺严修心中才能安稳,也才能够全神贯注地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苏玉锦明白这一点,便也没有推辞,点头应了下来,「好。」   明日要各自去忙碌各自的事情,两个人都各自准备了一番,甚至互相交代了一番。   苏玉锦给贺严修了一些常用的金疮药,避毒丸,甚至一些毒药以及蒙汗药等。   而贺严修则是给苏玉锦了一把十分锋利,但颇为小巧,能够藏在靴筒之中的匕首,能够绑在手腕上发射暗器的袖箭,以及关键时刻可以逃命用的霹雳弹,供她防身所用。   贺严修更是将时丁和杜松叫到了跟前,仔细叮嘱了一番。   「主子放心,卑职一定谨遵吩咐。」时丁和杜松二人皆是应声。   「你们二人需完全听从平安郡主的吩咐做事,不得有任何迟疑。」贺严修再次叮嘱,「但你们也需记得,无论何时何地,都需以平安郡主的性命为重。」   「记得,无论何时。」   哪怕是需要在他,乃至太子的性命之间权衡,也必须要先保住平安郡主的性命。   贺严修语气郑重,表情严肃,皆是时丁和杜松从未见过的。   二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亦是更加认真地应下。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之后,贺严修这才略有些心安,回房歇息。   此时的苏玉锦已经睡熟,呼吸平稳,表情平静。   贺严修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这才躺在她的身边,搂着她闭上了眼睛。   翌日,各自早早起身。   简单吃了一个有包子和白米粥的早饭,苏玉锦和贺严修各自收拾了一番,出了房门。   昨晚已经将各自的行程安排妥当,两个人此时也没有过多说话,只互相看了一眼,接着冲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第531章 时疫   待抬起头来后,两个人皆是勾唇微微一笑。   两个人的动作可谓十分默契,以至于两个人没忍住,皆是「噗嗤」笑出声来。   「我送你。」贺严修先开了口。   「好。」苏玉锦笑着应下,由着贺严修将她要带的所有对象往马车上搬。   到了最后,更是被贺严修扶着上了马车。   「你去忙吧。」苏玉锦撩着车厢上的帘子,笑道。   「好。」贺严修点头,却并不曾挪动分毫,只在原处站着,打算目送苏玉锦远去。   只是不等马车离去,时丁却是走到了贺严修的跟前。   没有像往常一般行礼,却是一手叉腰,一手扶着腰间的佩刀,冲贺严修满脸严肃道,「郡主让二爷先去忙。」   贺严修,「……」   昨晚他交代过,要时丁和杜松一定要听苏玉锦的吩咐做事。   现下看来,这时丁属实是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尽心尽力地听苏玉锦的话。   就是……   感觉怪怪的!   贺严修瞥了时丁一眼,许久后才「嗯」了一眼,转身离去。   而时丁在看到贺严修离去后,腰杆子挺得更硬了一些。   这样的事,他早就想做了!   背后有靠山的感觉不能再好!   时丁美滋滋地跟上苏玉锦的马车,脸上的笑意多得几乎要溢了出来。   「什么事这般高兴?」杜松歪了歪头,将自己的马往时丁方向靠了靠,更是侧耳过来,听他的回答。   「没事,不过是二爷夸赞我事情做的好。」时丁扬了扬下巴,「二爷交代过,咱们要好好听平安郡主的话做事,我觉得咱们一定得做好才成。」   「这是自然。」杜松点头。   却又觉得时丁说这话实属有些多余,但看着时丁此时兴高采烈的模样,只能将这些话尽数咽了下去,只驱使了胯下的马匹,跟上马车。   马车里面,苏玉锦正让青葵将带来的一些吃食拿出来,让陆雯静尝一尝。   「新做的干脆面,有两种口味,辣的和不辣的,你都尝一些。」苏玉锦道,「咱们这一路上估摸着得走上大半日的功夫,吃些零嘴,也能打发时间。」   「谢谢锦姐姐。」陆雯静接了那两样干脆面过来,各自尝了一些。   葱香味和麻辣味的,虽然滋味不同,但口感皆是十分酥脆,咬上一口,满嘴皆是酥香。   「好吃!」陆雯静眼前一亮,抱着其中一块面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更是含糊不清地感慨,「早知道锦姐姐这里有这样好吃的吃食,我晨起时就少吃上一些早饭了。」   这样也能空出一些肚子,多吃些好吃的。   苏玉锦见状抿嘴直笑,「青葵做了许多呢,你若是喜欢就都给你留着。」   「锦姐姐待我真好。」陆雯静笑嘻嘻地撒娇。   「你待我好,我自然也该投桃报李嘛。」苏玉锦笑答。   陆雯静满嘴的干脆面,眨了眨眼睛,「锦姐姐说的是我陪你一起去石林县治疗时疫的事?」   苏玉锦笑着点了点头。   她以为,依陆雯静素日里的性子,还有此时陆云承受伤的状况,陆雯静必定是死缠着要一同跟着前去战场,奋勇杀敌的。   但陆雯静却选择陪同她一起去石林县。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而陆雯静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   她其实,本是想跟随太子殿下以及贺严修等人一同前往,争取能够上阵杀敌,为父亲报那一箭之仇。   但她在昨晚之时,却被父亲单独叫到了床边。   陆雯静起初是忐忑的,担忧她被叫过去是挨训,训斥她偷偷跟着来到边关是鲁莽举动。   但父亲对她来边关之事只字不提,反而是要求她陪同苏玉锦一并前往石林县。   陆雯静不情愿,但更多的是不解。   父亲给她的解释是,时疫之事与战事同样要紧,且边关此时局势复杂,由她与苏玉锦一起,也能见机行事。   在听到这些话时,陆雯静仍旧不能彻底理解,但父亲说话时,是她从未见过的语重心长,目光中也满都是期待。   陆雯静在犹豫片刻后,答应了此事。   也就有了今日陪同苏玉锦的举动。   陆雯静没想到,苏玉锦因此而念及了她的好。   但陆雯静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只是嘿嘿笑了笑,接着去吃香喷喷的干脆面。   马车继续飞驰前行,扬起一片尘土。   雪岳府府衙院内,军医和郎中们仍旧如往常一般忙碌。   见苏玉锦今日迟迟没有现身,众人挤眉弄眼,再次闲聊了起来。   「看,我说的啥,撑不过两日,今日便不来了吧?」   「可我见平安郡主的车马一大早便出了这府衙的大门,听人说,是要往石林县去的。」   「石林县?那里不是有时疫吗?」   「难不成这平安郡主……」   是去治疗时疫的?   石林县的时疫,眼下是最为严重的时候,听说这时疫来势汹汹,上吐下泻,起高热,十成里头,要死五成人。   县城及周边的大夫皆是没有任何办法医治,而石林县的县令只能下令将所有得了时疫的人关起来,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但时疫仍旧在整个石林县蔓延,现如今的石林县,可以说已经被完全封闭了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出。   可平安郡主现在要去的,正是这样一个时疫肆虐,十分凶险的地方。   那是不是说明,她此次来边关,并非只是为了做做样子,博一个名声?   毕竟若是博名声的话,是没必要豁出命的。   而且平安郡主既然敢去,是不是说明她的医术,高明到足以能够应对这场时疫……   众人顿时沉默,再也不讨论任何有关于平安郡主之事。   傍晚时分,苏玉锦和陆雯静等人抵达了石林县。   石林县的孙县令早已得了信儿,此时急忙在城门口迎接,「下官恭迎平安郡主大驾,恭迎陆小姐大驾。」   「孙县令有礼了。」苏玉锦和陆雯静皆是福了一福。   「平安郡主和陆小姐一路赶来,想来十分劳累,下官已为二位安排了住处,二位不如先去歇息……」   「孙县令好意,事事安排的妥当,只是我想现在先看一看时疫的状况。」苏玉锦道。 第532章 霍乱   来了不说歇息,要先看病人。   先不说对方的医术能不能结束这场时疫,但肯这样用心且敬业的态度,已是足以让人安心且心生敬意了。   孙县令态度越发恭敬谦卑,「城中现在时疫十分厉害,平安郡主还是不要直接进城了,下官派人将病人安置在城门附***安郡主便在那里看诊吧。」   对方是平安郡主,亦是贺尚书的妻子,身边跟着的是陆家千金,孙县令不敢出什么纰漏。   而眼下对这里的时疫并不清楚状况,苏玉锦觉得小心为上并无什么过错,便接受了孙县令的提议。   苏玉锦准备看诊的各样东西,而孙县令则是吩咐人去接病人。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后,苏玉锦在城门口附近的一家早已不能正常经营的茶棚内,就着昏暗的灯笼光,观察这几个病人的状况。   跟随病人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姓李的大夫。   李大夫是石林县中回春堂的坐诊大夫,亦是整个石林县中医术最高明的大夫,这段时日一直在研制时疫的方子,却是始终没有任何结果。   此时听闻平安郡主前来,便前来观摩,也好一同商讨一番。   苏玉锦为这几位病人仔细诊了脉,查看了其周身的状况,尤其是看到比较严重的那个眼窝凹陷,面色呈现青色时,拧眉问询,「整个县城的时疫最初是从哪里开始的?」   「石林县是时疫最初开始之处,下官也着人仔细查问过,说是最初开始有这种病症的人,是一家酒楼后厨的厨子。」孙县令回答。   「这家酒楼素日里是不是有新鲜鱼虾售卖?」   见苏玉锦这般问,孙县令也是一愣,片刻后才答,「边关荒芜缺水,鱼虾并不多见,这家酒楼是整个县城里头最豪华,也是唯一一个售卖活鱼活虾的酒楼。」   「果然是了。」苏玉锦道,「应该是那些鱼虾在运往这里的途中已经死亡且开始滋生细菌,而那酒楼的后厨接触这些已经死去的鱼虾后,这才感染。」   「这细菌原是少量,即便进入人体内后经过胃的消化一般不会引发病症,大约碰巧是那厨子脾胃虚弱,这些细菌并不曾被胃液完全杀死,这才进入了肠道,且开始大量滋生繁殖。」   「细菌越堆积越多,导致病人出现恶心呕吐且腹泻的状况,而病人的呕吐物和粪便又会扩散大量的细菌,导致感染的人数越来越多,这才引发了这场时疫。」   眼见苏玉锦说的头头是道,一旁的李大夫连连点头,「平安郡主所言有些道理,只是老朽不明白平安郡主口中的细菌是什么,但既然平安郡主说时疫乃是细菌所致,那平安郡主可有能够对付这细菌的办法?」   「只能先试一试了。」苏玉锦一边说道,一边拿起青葵准备好的纸笔,开始拟写方子。   这场时疫,是典型的霍乱。   而引发霍乱的罪魁祸首,是霍乱弧菌,以西医的角度来治疗的话,是补充电解质,杀菌消炎,但从中医角度来说,这霍乱又分为寒霍乱,热霍乱和干霍乱。   这三者以病症不同表现为区分,且不同的症状,需要用不同的方子来治疗,如此才能对症下药。   苏玉锦一口气写下了三个药方,且分别说明写清了三个药方分别针对的病症。   李大夫在看完三种药方之后,顿时情绪激动,「好,好,好!」   在一连说了三个好后,李大夫握着药方的手微微颤抖,更是对苏玉锦连连作揖,「石林县百姓有救了,有救了!平安郡主真乃石林县的救星!当真是天佑石林,天佑石林啊!」   李大夫素日为人谦逊,且待人十分温和,鲜有如此情绪激动之时,足以显见,这平安郡主所开的方子,是真正对症,能够结束这一场时疫的好方子!   孙县令亦是喜出望外,撩了已经带了些脏污的官袍,跪在了地上,「下官代石林县的百姓,叩谢平安郡主救命之恩。」   有了孙县令这么一跪,后面的衙差以及其余众人,皆是呼啦啦跪了一地,且各个欣喜无比。   在场之人皆是石林县人,家中亲戚也好,朋友也罢,皆是有感染时疫的,甚至有些人因为感染了时疫而过世。   此时有了能够治疗时疫的方子,如何能不让人激动?   苏玉锦见状急忙伸手去扶,「孙县令莫要如此,这只是能够治疗时疫的方子,对于一场时疫而言,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有了方子,接下来需要按方备药,分批诊治患了时疫之人。   在边关战乱,药材本就供应不及时的状况下,要准备这么多能够治疗时疫的药材,本不就是一件易事,且在这个过程中更要防止更多的人感染时疫,更是难上加难。   如苏玉锦所言,这是刚刚开始而已,后面的事可能更难做。   而且相比较看着百姓们因不知名的时疫一个个去世而言,明明掌握治疗时疫的方子,却因为筹备不到足够的药材,而眼睁睁地看着黎民百姓一个个身亡的无力感,会更重。   会更让人无助而绝望。   但,话又说了回来,此时有了方子,那便是看到了希望。   黑夜再如何漫长,天总是会亮的。   孙县令咬了咬牙,「下官明白!」   有了方子,孙县令开始集结县城中现如今能够动用的全部人手和能够调配的全部资源,按方子准备上一些药材,就近开始让一些病人尝试服药诊治,查看治疗的效果。   此外,更是按照苏玉锦提出来的建议,着人将得了时疫但病症不同的病人分开管制,小心仔细地处理病人的呕吐物和排泄物,至于已经死去的病人,摒弃掉就地掩埋的旧俗,而是以大火焚烧,以免出现再次感染……   整个石林县,因为苏玉锦的赶来,整夜灯火通明,众人纷纷忙碌。   而在一处峡谷内,贺严修和陆云涛正领着一队人马,急匆匆地从中穿越。   不燃火把,只就着满天的星光,急促赶路。   历史上无论是中国古代还是国外,皆是发生过多次霍乱,霍乱传染性非常强,且急症患者会在几个小时后上吐下泻急剧脱水乃至肾衰竭而亡,小说中将霍乱症状写的较轻,文中霍乱治疗方法来自百度~勿过分考究 第533章 袭击   众人皆是闭口不言,所骑乘马匹也皆是戴上了笼套,就连马蹄上也以布包裹,尽可能地保持安静。   如此快速地穿过这处峡谷后,一众人沿着羊肠小道,蜿蜒而上,抵达了一处山坡。   从山坡处往下看,能看到一处山谷内燃起的篝火。   贺严修拿起千里眼张望了一番。   透过千里眼,能瞧得到山谷之中此时有一队人马正在歇息,篝火的旁边有几顶简单的营账,周围有士兵在轮番巡逻。   「是西缙云国的先锋兵。」陆云涛介绍,「他们平日隐匿在山谷之中,到处流窜,收集情报或者偶尔偷袭。」   「这些人比西缙云国的寻常士兵更加勇猛,且身手也更加灵敏,他们更是自诩得到过西缙云大巫师的祝福,能够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贺严修扯了扯嘴角,「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先挑最厉害的来打。」   陆云涛亦是扬起了下巴,「我也正有此意。」   舅甥二人达成意见一致,开始商量接下来的偷袭策略。   夜半,山坳之中的温度下降,在山谷之中来回穿梭的风,带着丝丝寒意。   西缙云先锋兵中巡逻的士兵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路过篝火时,更是停留片刻,烤火取暖。   突然,不远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就着篝火的火光,隐约有人影闪过。   「谁!」其中一个士兵顿时困意全无,瞪大了眼睛。   却是什么都不曾瞧见。   但窸窸窣窣的声响,并没有完全停止,而且是由远及近,不远处的灌木丛也在微微晃动。   「你们两个,去看一看。」这一队士兵中为首之人喝道。   「是!」两个士兵结伴前去查看。   到了那灌木丛后,就着手中的火把,二人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刚要汇报,却见离他们不远处再次有了响动。   二人再次往前行走,待走到灌木丛深处时,眼前突然一黑。   有人影突然出现在二人的面前,且不等他们惊呼出声,便觉得脖子顿时一凉。   喉管被人割破,能感受得到拼命吸进去的空气从喉管处漏出,以及温热的血渐渐淌出。   已是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二人便如麻袋一般倒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营账内的一小队士兵觉得不对,慌忙拔出了刀剑,高举手中的火把前来一看究竟。   而就在此时,几个黑黝黝的圆球从空中划过,依次落在营账附近,落地后快速冒出呛人的白烟。   「有敌袭!」西缙云为首的将领从营账中冲了出来,「咳咳,快列队!」   所有士兵听到命令后,立刻拿起了手中的武器,迅速且有秩序地开始列队排阵。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手执盾牌的士兵迅速聚拢在一起,其中掺杂着手执长枪的士兵,组成一个密不透风,可以抵御且能发动攻击的方阵,将将领护在了身后。   其余那些人则是围在四周,手执大刀,警惕地看向四周。   但此时烟雾不曾散去,触目所及,皆是白烟茫茫。   「嗖!」   「嗖嗖!」   利箭一支接着一支地飞了过来,划破白烟,精准地刺入西缙云士兵的胸膛。   不断地有士兵闷声倒地,但至始至终,西缙云那的阵型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和慌乱,依旧是死死坚守。   有两下子!   贺严修放下手中的羽箭,转而换上了燃着火的火箭,更是三箭齐发,将拉满的弓弦猛地松开。   火光自天而降,落在营账上,或落在草木上,或落在士兵的身上,皆是快速燃了起来。   秋日天气干燥,火势快速蔓延,许多士兵皆是烧成了火人。   尖叫和呼喊声渐渐响起,而其余的西缙云士兵,或是施救,或者躲闪,顿时慌乱了起来。   趁着这样的慌乱,贺严修和陆云涛握了手中的长剑,挥了挥手臂。   「杀!」   身后的精兵皆是如同魑魅一般,快速地发动攻击,与西缙云的士兵搏杀起来。   擒贼擒王,陆云涛带领其他人厮杀,贺严修则是去对付对方的首领。   对方生的身形高大,足足身长七尺,且体型魁梧庞大,双手所持的战斧,在火光下泛着阴森森的光。   见贺严修朝他而来,西缙云首领冷喝一声,「找死!」   手中的斧头,已是朝着贺严修的面门而来。   贺严修侧身躲闪,手中的长剑,朝其胸前用力刺去!   眼看那长剑几乎触及对方胸口之时,西缙云首领慌忙拿斧头来挡,贺严修收剑腾空,再次刺向对方的咽喉!   这次,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即便是拿了斧头来挡,却也根本来不及。   但就在那长剑几近对方咽喉之处时,贺严修明显感觉到手中的长剑似有些失控一般,不仅远离了对方咽喉,而且直奔那斧头而去。   这个,大约便是他们所说的,与对方厮杀之时,感觉手中的武器不听使唤,似被下了诅咒?   贺严修见状,慌忙将长剑撤回,更是眯着眼睛看向对方。   西缙云的首领见贺严修面露茫然,得意且张狂地笑了起来,「这是我们大巫术对你们大秦国下的咒,你们永远都赢不了!」   「能够灭掉你们大秦国的,是我们西缙云国!」   一声怒喝之后,对方挥舞着手中的斧头再次向贺严修扑来。   而贺严修则是不紧不慢地将长剑扔在了地上,从腰间抽了软鞭出来,用力甩出!   第一鞭打只冲对方面门,硬生生地打在了对方的额头上,待对方吃痛之时,贺严修很快甩出了第二鞭,打在了对方的左手腕上。   接下来,是右手腕,膝盖,脚踝……   等陆云涛带领人将在场所有人剿灭时,西缙云国的首领已是遍体鳞伤地倒在了地上。   看着此时己方的惨状,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贺严修,「你们是被大巫术诅咒过的,不可能能够打败我!」   「哄小孩的话,你也当真。」贺严修嗤笑了一声,顺手将那人掉落在地上的斧头给拾了起来。   从腰间拔了一只匕首,试探性地去接触那斧头,待二者还有一段距离时,那匕首却是被斧头吸附了过去。   家里有点事情,来不及了,今天只能更一更~ 第534章 战术   果然如此!   贺严修瞥了那人一眼,「你们将磁石混入铁矿打造成兵器,使得兵器具备一定的磁性,两军交锋之时,我们的刀剑被你们手中磁石吸附,也就觉得手中的刀剑不听使唤。」   「磁石并不常见,许多人并不知晓,只会觉得心中不安,你们便趁机散布所谓大巫师诅咒之言,好让我军心中生惧,你们也好不战而胜?」   陆云涛闻言顿时一惊,「竟是如此?这西缙云国当真是好谋算,竟然想着以此来霍乱军心!」   实在可恶!   而西缙云国的将领在听到贺严修所言时,亦是睁大了眼睛,「胡说八道!什么磁石吸附,这就是我们西缙云国大巫师的诅咒!」   「大巫师早已建造祭坛,对你们大秦国下了诅咒,你们的土地将成为我们西缙云国的疆土,你们的百姓将成为我们的奴隶,你们的皇帝也会成为我们的阶下囚,就连你们,也会被我们砍下头颅!」   「现在看来,你们大巫师的诅咒还不够强。」陆云涛抬脚踹了一下,更是啐了一口,「还得让你们大巫师再好好练习一下如何使用巫术!」   「带走!」   对方是个校尉,虽然在军中等级不高,却也必定知晓许多东西,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兴许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陆云涛话音落地,身后的士兵已是将那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扭住胳膊,准备捆绑一番后带走。   但就在士兵拿了绳子之时,那人忽的发狠,挣开了束缚,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离他最近的士兵手中的大刀。   「保护将军!」士兵急忙将陆云涛和贺严修挡在了身后。   但那人手握着刀,却并不曾要发动任何攻击,反而是将刀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闷哼一声,鲜血横流,人亦是倒在了地上,片刻后便没了呼吸。   事情十分突然,几个士兵急忙跪地请罪,「将军……」   「这西缙云国上到大领,下到小卒,讲究的皆是宁死不被俘虏,他一心求死,即便没有这次,还有下次,防不胜防。」   陆云涛并不在意,却向贺严修解释道,「这也就是为何这几近半年的时日里,打过大小上百战,竟是没有俘获对方一人的原因。」   「西缙云国,军纪竟是如此严明?」贺严修颇为感慨。   「大约?」陆云涛道,「只是每次即将有被俘获之人时,那人皆是会十分惊恐,甚至有人大喊大叫表现的十分癫狂,可能除了军纪严明之外,还有旁的什么。」   旁的什么……   除了自己的性命,可能还有家人的,所以才会如此畏惧?   贺严修如是猜想。   但这些事与他们并无太多关联,贺严修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一场小伏击战获得了极佳的胜利,贺严修和陆云涛着人清点伤亡和战利品。   那些磁石所制的武器,身上的铠甲,甚至连那个校尉身上的行军图,皆是被收拾了个彻底,而后快速撤离。   「下一步我们去哪里?」陆云涛在路上询问贺严修。   贺严修打开怀中的地图,指了其中一个地方,「咱们不如去这里看一看?」   陆云涛一看贺严修所指的是一个叫做青石镇的地方,顿时一惊,「这里只怕是不妥吧。」   这青石镇虽然只是一个边关小镇,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青石镇两边皆是高山,地处要道,是必争之处。   当时为了守住此处,大秦的士兵亦是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但仍旧不敌西缙云国和天云国连手的猛烈攻击。   为保留战力,不让手下的士兵做过多无畏的牺牲,陆云涛和陆云承二人不得不率兵离开。   而陆云承当初中箭,亦是在这场战争之中。   西缙云国和天云国现如今共同以重兵把持这处边塞要道,也是为了防止他们再去争夺。   而他们此时不过只率领了百十来人,即便各个皆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兵,但数量属实不多,且历经刚刚的偷袭,又有几个死伤,此时去青石镇,无异于自投罗网,前去送死。   自家这个外甥,到底不是领兵打仗出身,刚刚来到此地便又经历了一场轻易的胜利……   可能心思已经有些飘了。   陆云涛面色阴沉,想要张口说教贺严修一番。   贺严修却是抢先开了口,「舅舅,你说一个身着坚实盔甲,手握利刃,身手了得,且力大无穷之人,最怕什么?」   「这……」陆云涛有些犹豫,「倘若当真如此的话,只怕此人会所向披靡,无所畏惧吧。」   「舅舅说错了,这样的人,若是正面迎敌,必定会胜算极大,但倘若面对偷袭,这胜算便能减弱三成,而这偷袭若是匪夷所思的话,又减弱三成,待其发现这偷袭对其并无实质性伤害,却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一次的话,那他必定烦不胜烦。」贺严修笑道。   「你的意思是……」   打完就跑?   等得了空,再来打,打了再跑?   陆云涛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贺严修却是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想法。   陆云涛顿时眼前一亮,「这主意好啊,就跟那蚊子似的,拍不死,打不着,时不时再被叮个包,绝对能让西缙云国和天云国的人烦死!」   而且对方对他们的举动摸不着头脑,为了防御他们的袭击,不得不加大防御和巡逻力度,且轻易不敢再发动攻击。   那他们便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再慢慢地将所有被侵占的土地和城池,一点一点地夺回来!   贺严修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只不过能不能拿个旁的东西做比喻?   蚊子这种东西,怪烦人的,着实不想与其为伍。   陆云涛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伸手猛地直拍贺严修的肩膀,「还得是你们这些文人,肯用心思,使计谋,像我们这些大老粗,许多时候只懂得进还是退,根本不懂得这些!」   贺严修,「……」   这话当真是在夸他吗?   摸了摸鼻子,贺严修道,「舅舅言重了,舅舅自幼学战术兵法,这些自然也是懂得,只不过舅舅身上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磁石在冶炼超过一定温度会磁性消失,但是因为本身材质的缘故,消磁的磁石重新进行定向摩擦、通电或者放回到磁场比较强的地方时,会重新恢复磁性,理论上磁石武器是可以做出来的,实际上就不知道了哈……这是作者臆想的,所以不接受考究哦~ 第535章 特殊   的确是太大了。   一道接着一道的圣旨,背后全都是圣上的期盼,百姓的期望,他们没有时间再去想也不敢用这样缓慢的策略去驱除敌人。   且面对着手下将领士兵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血泊中,看着大秦的土地一点一点地被敌人侵占,那种无能为力和心中的愤怒,十分容易让人丧失正确的判断。   节节败退的战局,更是让他们怀疑自我,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沮丧,再不会有从前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可以说,现如今他们此时还能保持冷静,愿意这样尝试,肯听他这个毛头小子的提议,已经颇为难得。   贺严修此言一出,陆云涛顿时沉默,甚至眼圈都红了一红。   嘴唇蠕动了许多下,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到最后只是装作不以为然的模样,呵呵笑了笑。   贺严修伸手拍了拍陆云涛的肩膀,「舅舅还是想一想,待会儿咱们从哪个方向前往青石镇?」   控制情绪最好的办法,是忙起来。   而陆云涛在听到贺严修这般说时,顿时来了精神,接了地图过来,指给贺严修道,「这青石镇虽然易守难攻,两边皆有高山作为瞭望塔,极易看到从任何地方的攻击,但若是咱们不从这条路过,而是从这边小路走的话,他们便不易察觉。」   「小路?」贺严修看了半天地图,「可这地图上并未有什么小路。」   「这小路也不是正儿八经的路,不过是从前青石镇的百姓们,上山采野菜,摘蘑菇时踩出来的小路,大约连西缙云国和天云国的将士也都并不知晓。」   陆云涛解释,「且从这些小路下山时,途径一处茂密的林子,也颇为容易隐藏行踪,所以我想着,这青石镇既然有重兵把守,其中粮草并不在少数,我们可以偷偷潜入,用火攻,顺便以霹雳弹惊吓对方的战马……」   大约是受贺严修影响,此时的陆云涛兴致勃勃,且想法极多,很快制定了一个十分出色的偷袭计划。   贺严修灌了一口水囊中的水,连连点头,「便按舅舅所说,咱们星夜赶路,途径此处时休整歇息,准备所用之物,待明天晚上便让他们瞧一瞧咱们的厉害。」   「嗯!」贺严修亦是用力点头。   ——   苏玉锦在石林镇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忙活了整整两日。   这两日之内,看诊,区分得了时疫病人的状况,根据病人因为时疫引发的其他并发症,以及此时石林县城缺失和拥有的药材,调整药方,对症用药。   待用完药之后,还要观察病人用药后的状况,而后再去看新的病人……   在又为一位病人看诊完毕,拟写药方时,苏玉锦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急忙伸手扶住了桌子。   这般「腾」地一声,惊的旁边正在往这里搬运药材的青葵吓了一跳,慌忙过来瞧,「姑娘。」   「无事。」苏玉锦扶着脑袋,慢慢地缓过神,接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极大的哈欠。   「锦姐姐不眠不休一直忙碌,此时是累坏了。」陆雯静走了过来,「锦姐姐快去睡一会儿吧,这里还有其他大夫在,能忙的过来。」   见苏玉锦有些迟疑,李大夫也附和,「都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平安郡主好好睡上一觉,也才能更好的治疗时疫,否则若是身体虚弱,反而自己染上时疫,那便更不能早日消灭时疫了。」   苏玉锦想了想后点头,「也好,我去睡上一会儿。」   「晨起孙县令着人送了些挂面和鸡蛋来,姑娘先去洗漱换衣裳,婢子给姑娘煮一碗鸡蛋面条来吃。」青葵提议。   「好。」苏玉锦此时也是腹中空空,十分赞同青葵的提议。   孙县令在府衙的别院中特地为苏玉锦等人预备了几间干净的上房,东西也是一应俱全。   苏玉锦用青葵端来的混了消毒药粉的水洗漱擦洗,换掉了跟病人接触了好几日的衣裳。   待青葵端了面条过来后,风卷残云一般地吃掉了一碗面条,便躺在了床上。   困的太狠,苏玉锦几乎是沾枕头就着,甚至连被子都没来得及盖。   青葵见状,伸手将被子盖上,而后也伏在旁边的桌上,小憩上一会儿。   陆雯静继续在外面忙碌。   只是她并不懂药理,做不得看诊治病的活,只能靠着自己满身的力气,帮着搬运和分拣药材。   李大夫等人继续给病人看诊,而病人也是陆陆续续地往院中来。   病人生病程度不一,或是只是面色蜡黄发青但尚且还能正常行走的,或是被人扶着过来的,甚至还有许多是被人以简易的担架抬了过来。   但无论是生病到何种程度的病人,此时恶心呕吐的症状是必不可少的。   为避免呕吐物进一步地发生传播,按着苏玉锦的提议,李大夫着人准备了许多木桶临时担任盛装呕吐物的容器,方便进行进一步的处理。   院中的每一个人可以说皆是忙碌不已。   就连时丁和杜松,此时亦是戴上了苏玉锦所设计出来的,名为口罩的物品,在帮着照顾病人。   又有担架抬进了院子里头,只是这次抬担架的并非是病人的家属,而是两个衙差。   衙差将人放了下来,「劳烦李大夫先瞧一瞧此人,且县令大人交代,说无论如何,需得将此人务必治好。」   李大夫闻言,不由地扬起了头,颇为有些不解,「此人有何特殊不成?」   孙县令自担任石林县的县令以来,素来公正严明,尤其此次时疫,亦是对所有百姓一视同仁,从未出现过谁有权有势便先医治的情况。   但这个时候,孙县令竟然要先医治这个人?   「此事我们也不知晓,只是大人吩咐,我们便照做。」其中一个衙差挠了挠耳朵,「不过我见大人从这人的身上看到一个对象后神色大变,想来此人颇为特殊。」   颇为特殊?   李大夫仔细地瞧那人的面容。   鼻梁比寻常人要高,眼窝也更深一些,且面庞也比寻常人更加有棱有角。   此人……   是西缙云人? 第536章 暗算   不,不对,此人的面容相比较西缙云而言,又显得过于扁平了一些,更带了些许汉人的面容特征。   若是仔细来论,他应该是西缙云人和汉人的后代。   边关地区,两国通婚,这样的人并不少见,石林县相对来说要远离边境一些,这样的人并不算多,但也并非没有,仔细论及也并无特别之处。   既然孙县令说此人特殊,那便先替其医治就是。   「先抬过来吧。」李大夫抬手。   衙差依言将那人抬到了李大夫的跟前。   那人病得有些重,此时已是处于昏迷状态,衣衫凌乱,面容脏污,甚至身上还残留着呕吐物。   单单是看那衣衫褴褛的模样,李大夫觉得他大概率是因为战乱逃荒到此处的人。   现如今这样的人不少,并不特殊,但他此时脸上的脏污实在是影响判断病情,李大夫便吩咐旁边的人为其擦一擦脸,也算做一下消毒。   陆雯静见众人忙碌,便将水桶和药粉拿了过来。   眼看着那人的面容被擦拭干净,头发给拢到脑后,陆雯静顿时惊呼,「楼公子?」   李大夫也是一愣,「李小姐认得此人?」   陆雯静再次仔细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人的面容,紧接着捞起他的手腕,同样拿巾子擦拭干净。   果然在手腕上,看到了一个米粒大小一般的黑痣。   楼彦林比着先前在京城看到时面容消瘦且憔悴了许久,跟记忆中的有些出入,但这手腕上的黑痣,陆雯静是见过的,记忆深刻。   「认得,原是京城清风居的掌柜,家中原是做香料生意的。」陆雯静道,「去年离了京城要回家中料理事务,便再不曾见过……」   楼彦林自称要回的是雪岳府楼家,但武星雨在雪岳府不能寻到楼家之事,陆雯静也是知晓的。   原本陆雯静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楼彦林,不曾想他竟是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有关楼家之事,楼彦林为何会说谎。   而且……   陆雯静抬头看向衙差,「此人被发现时只有一个人吗?」   「正是。」衙差点头,「当时他昏倒在县衙门前,周围并无旁人。」   也就是说,他的弟弟楼彦松并不跟他在一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雯静想了一想,「劳烦两位告知孙县令,只说此人我与平安郡主皆是认识,待其醒来后会告知孙县令。」   「是。」衙差应声,急忙回去传话。   而陆雯静则是帮着李大夫一并查看楼彦林此时的状况。   把脉,看诊,李大夫的眉头紧蹙,「看症状是湿霍乱,但其中好像还有些其他病症,一时有些吃不准是因为这病引发的还是其他什么病症,只能暂且先将这腹痛呕吐的病症止住,待平稳了再说其他。」   「既然此人是陆小姐和平安郡主的故人,老朽医术有限,不妨等平安郡主醒来,再让她给瞧上一瞧。」   「也好。」陆雯静点头,「先请李大夫用药吧,此人由我来照顾即可。」   虽然平安郡主和陆雯静皆是在帮助治疗时疫,但两个人身份尊贵,李大夫心中有数,尽量不让二人过多接触病人,以免染病。   而陆雯静平日里也十分注意防护消毒,此时提出来照顾这位楼公子,且并无任何防护之意,可见这楼公子是何等重要。   李大夫不敢怠慢,急忙开始调整方子用药。   陆雯静则是在一旁忙碌打下手。   ——   因为惦记时疫之事,苏玉锦并没有睡太久,便起了身。   在得知楼彦林之事后,也是急忙前来查看。   此时的楼彦林已经在陆雯静的照顾和安排下,换洗了衣裳,被安置在了一处小屋之中。   苏玉锦为其搭了脉,又看了看李大夫为其配置的汤药。   「用药分量不错,但楼公子病症虽重,却也不该会昏迷才对。」苏玉锦蹙眉道,「而且这般昏迷下去,汤药无法入口,病症越来越重,情况颇为糟糕。」   「方才李大夫也说,感觉有些不妥,但说不上来。」陆雯静道,「锦姐姐也看不出来问题吗?」   「一时之间……」   苏玉锦欲言又止,再次搭了搭脉,而后试探性地在楼彦林的身上翻找。   直到摁在脖颈后方时,发觉有些异常。   一番鼓捣,苏玉锦从楼彦林的脖颈后方,拔出来了两枚细小的铁针。   「锦姐姐,这是?」陆雯静顿时惊呼。   「有人以铁针打入楼彦林穴位,这才致使他一直昏迷。」苏玉锦道。   也就是说,是有人要害楼彦林……   是楼家的人吗?   苏玉锦和陆雯静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抿了抿唇。   「那他多久会醒?」陆雯静有些担忧。   「铁针拔除之后,应该会在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内醒来。」苏玉锦道,「不过他因为得了时疫身体十分虚弱,暂且还不知晓,只能看他自己的体质如何。」   同样是霍乱,在每个人身上表现出来的症状不同,对身体造成的损伤程度也不同,而楼彦林又遭遇了被人暗算之事,能不能及时醒来,只能看天意。   陆雯静明白苏玉锦的意思,点了点头,接着目光落在此时还在昏迷的楼彦林身上。   满是担忧。   楼彦林的病症,比想象中的还要重,甚至在陆雯静喂食他半碗汤药后,再次出现了呕吐的症状。   面色肉眼可见的更加憔悴,且更加发青。   苏玉锦不得不对楼彦林施针救治,在忙碌了许久后,这才灌下了第二碗汤药。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几近傍晚时分,楼彦林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眼前的苏玉锦和陆雯静时,他显然十分激动,但因为身体极其虚弱的缘故,只是将口张了又张,却说不出半句话。   而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时,腹中又是一阵剧烈疼痛。   「楼公子先躺好。」苏玉锦道,「楼公子感染时疫,此时病情极重,需得按时服药,仔细养病,若有什么话,最好等病养的差不多有了力气时再细细地说。」   楼彦林消失的蹊跷,此时出现的也更加奇怪,苏玉锦相信他应该有许多话要说。   啊,外甥女报志愿,姐姐让我帮忙参考,搜集了很多资料,现在一个脑袋已经两个大了…… 第537章 真相   而楼彦林此时也是浑身无力,说不出话,见苏玉锦如此说,只艰难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陆雯静端了碗过来,「楼公子得了时疫,吐泻之后几近虚脱,这温水里面加了盐巴和白糖,能让人恢复的更快一些。」   而说话间,陆雯静已是将盛满水的勺子,递到了楼彦林的嘴角。   楼彦林迟疑片刻,念及他此时的状况,还是顺从地张了口。   大半碗水下肚,楼彦林状况比方才好上一些,艰难地向陆雯静道谢,「谢谢……」   「本就是旧相识,楼公子不必如此客气。」陆雯静抿唇笑道,「楼公子还得一个时辰后喝另外一副药,现下先好好歇息,若有事情随时唤人。」   治疗时疫才刚刚开始,外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陆雯静还需出去帮忙。   「好。」楼彦林声音沙哑,声音也是慢吞吞的,「有劳陆小姐。」   陆雯静再次笑了笑,将水壶和水杯放到楼彦林床边的小茶几上,这才出去。   出去时,将门掩上。   窗户开着,屋中极为透风透光,且因为此时已是秋季,秋高气爽,屋中并不闷热,反而十分清亮。   楼彦林此时觉得身上舒服了许多,却是将眉头高高拧起。   他原是要去县衙寻石林县的孙县令以求得到帮助,可当时为何会晕了过去?   似乎当时隐约觉得脖子上有些痛……   应该是被人打晕的。   会是谁,为何要如此做?   小松和大公子此时也被人发觉了吗?   不,不会,倘若他们二人被发觉的话,他也该被对方直接杀人灭口,而并非是留下这条性命才是。   毕竟现如今战乱四起,时疫肆虐,这街上多上一具尸体并不会被人重视,官府也没有闲暇去追究。   楼彦林脑子飞快地转着,忽的想到了什么,急忙伸手去摸胸口。   胸前早已空空如也。   是了,平安郡主和陆小姐说过,为了他的病情,已是洗过澡,更换过了衣裳,那东西自然是不在的。   是被她们收起来了吗?   要不要告知她们真相……   楼彦林此时十分纠结。   而苏玉锦和陆雯静依旧在外面忙碌诊治时疫之事,直到天黑透时,才暂且停手,准备歇息。   孙县令披着星光,带了满身秋日的寒意急匆匆而来,待喘匀了气息后,开门见山,「下官听说晨起送来的那人已经醒了,不知那人现在何处?」   「孙县令来的正好,听说楼公子晕倒在县衙门口时,孙县令在其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不知是何东西?」苏玉锦问。   孙县令犹豫片刻,拱手道,「这东西也是十分特别,下官正打算待楼公子醒了之后询问一二,好上报上去,眼下平安郡主和陆小姐问了,二位又与楼公子是旧相识,下官也希望二位能够帮着下官一并问上一问个中情况。」   说话间,孙县令将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一枚像是令牌,却又形状不大,下面缀以流苏,看起来反而是像是玉佩之物。   但其颜色黝黑,十分有分量,似乎像是玄铁材质所铸。   正面写着「拓跋」二字,而背面则是刻着一个狼头。   「这是西缙云国皇族之物?」陆雯静拧眉道。   「应该是。」孙县令道,「拓跋氏乃是西缙云国的皇姓,而这狼头又是西缙云国一向崇尚的图案,所以下官猜想,这东西乃是西缙云国皇族之物。」   「眼下我国与西缙云国交战,这样的对象出现在此地,下官觉得十分蹊跷,所以特地命人将那楼公子送到这里医治,以求能够问询一二,看是否能够知道个中缘由。」   苏玉锦思索片刻,「孙大人所言极是,是得问个清楚为好,只是这楼公子此时病重,精力不佳,言语上颇有困难,不如等上两日,待其病情稳定之后,再细细询问。」   「这两日,我与陆小姐也会旁敲侧击问询一二,看是否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便依平安郡主所言,待其病情稳定之后,劳烦平安郡主和陆小姐通知下官。」孙县令道,「此物十分重要,下官此时诸事繁琐,身边的衙差也都十分普通,不如将此物暂且交由平安郡主保管?」   苏玉锦和陆雯静身边的那两个侍卫,孙县令能瞧得出来,身手十分不俗,必定是特地来护得二人周全的。   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们保管的话,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必定近不得身。   苏玉锦明白孙县令的用意,便答应下来。   送走孙县令后,苏玉锦将东西暂且收好。   「锦姐姐。」陆雯静心中颇为不安定,「楼公子他……他会不会就是西缙云国的皇子?」   倘若如此的话,现在两国交战,以楼彦林的身份,大约会被关押起来。   「应该不会。」苏玉锦道,「楼公子的面相是和西缙云人有些相似,但还是更偏向于汉族人的长相,西缙云皇族对汉族一向不大接纳,西缙云的国主是不会娶汉人为妃,生下有汉人血统的皇子。」   「我猜想,这东西不见得是楼公子的,但楼公子大约也跟西缙云的皇子有着什么关系,不过这些也都是咱们的猜测,一切还是等楼公子病情好转,问一问他为好。」   「那他……」陆雯静欲言又止。   会说实话吗?   但如苏玉锦所说,这些都是猜测,也不见得楼彦林不会坦言相告。   「没什么。」陆雯静改了口,「锦姐姐早些歇息吧。」   「嗯,你也早些睡吧。」   陆雯静这几日虽然一直在做打下手的活,却也没有停歇的时候,亦是十分劳累。   她的眼窝,都肉眼可见的陷了下去。   两个人各自回房洗漱。   待收拾完毕,苏玉锦唤了时丁和杜松到跟前,吩咐他们两个人这段时间务必要注意周围可疑之人,确保楼彦林的安全。   二人这段时间做的一直都是搬搬抬抬,帮助治疗时疫的活,现在好容易来了正儿八经属于暗卫的任务,两个人皆是来了精神,连忙称是。   待从苏玉锦处出来,两个人的目光皆是变得犀利起来。   拓跋是鲜卑族的姓氏,南北朝时期,北魏皇姓,本文架空,不特别对标北魏,只是借用一下,和汉族做一下区分~ 第538章 主动   有人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吗?   那就赶快来吧!   真想见识一下,能够使用铁针致使人昏迷的杀手,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简直有些迫不及待……   而陆雯静这里在收拾之后,再次去看了看楼彦林的状况。   楼彦林再次喝下了一碗汤药,甚至还喝下了半碗米汤,此时的状况比初次醒来时又好上了许多。   「锦姐姐说楼公子体质温厚,虽然此次感染时疫后病势凶猛,但只要按照正常剂量按时服药的话,很快便能痊愈。」   陆雯静道,「楼公子不必过于忧心,只安心养病即可。」   「多谢陆小姐。」楼彦林声音依旧沙哑,但比着之前的时候,已是多了一些力气。   如苏玉锦所说,他的体质还是不错,仔细养病的话,很快便能大好。   陆雯静心中安定,但也有心想询问楼彦林有关那个东西之事。   但犹豫了许久,问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道,「那楼公子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看楼公子。」   「陆小姐慢走。」楼彦林目送其离去。   陆雯静回了自己的屋子,许久才吹熄了灯。   月亮渐渐升高,皎洁的月光,洒满整个大地。   时丁如魑魅一般,从高高的树上一跃飞到了屋脊之上,待观察一番,确定周围并无任何异动后,这才从屋顶又落在了地上。   而后也不走门,只一跃从窗户处翻进了屋子里头,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大晚上的,你也不嫌累得慌。」杜松打了个哈欠。   时丁一边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下,一边撇嘴,「做坏事的不都是大晚上行动吗?这月明星稀的,最是合适了,对方竟然没有出手,真是奇怪。」   杜松,「……」   这对方不出手,说明一切安稳。   竟然还盼着对方来,当真唯恐天下不乱……   杜松懒得吐槽时丁,干脆直接和衣依靠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时丁则是越发撇了撇嘴。   这个杜松,当真是不懂他。   身为暗卫,做的便是有挑战性的任务,要的就是任务多,主打的是一个惊险刺激,若是那些意外全部都不发生的话,那他们这些暗卫,跟衙门的衙差有什么分别!   凡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不能单单是贪图安稳!   现如今平安郡主让他们确保这个楼彦林的安危,他们只在这里等候,大有些坐以待毙之意。   不如……   ……   接下来的几日,苏玉锦依旧帮着李大夫忙碌时疫治疗之事,期间时常为楼彦林看诊,调整药方。   陆雯静这里则是对楼彦林精心照料,熬药,送水,可谓无微不至。   楼彦林的身体状况日渐一日地转好,现如今除了腹中仍旧会时常绞痛以外,其他已是并无大碍,甚至能够下床行走。   苏玉锦和陆雯静见状,商议着在今天忙碌完手头事务之后,便要与楼彦林好好聊一聊有关那玄铁对象之事。   到了下午时,苏玉锦看诊完一个病人,坐下略作歇息。   「郡主喝茶。」杜松将煮好的一壶茶水端了过来。   「多谢。」苏玉锦接了茶壶,环顾四周后询问,「这两日似乎都不见时丁。」   论理来说,暗卫嘛,各有各的行事作风,不常出现在人前也是正常事,但时丁原就是个显眼包,突然消失了这么几日,有些不同寻常。   苏玉锦有些诧异。   杜松摸了摸鼻子,「似乎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是二爷那边派来的事?」   能够指使得动时丁和杜松的,唯有她和贺严修了。   「大约不是。」杜松回答,「二爷这几日并没有派人送信过来,大约是他自己的事,只是时丁也说,已是有了眉目,很快便有结果,也一定……」   杜松顿了顿,最终还是按照时丁的意思回答,「也一定会让郡主十分满意。」   让她满意?   苏玉锦顿时一愣,越发诧异。   这时丁不是去忙他的事情了吗,为何会让她满意?   但这个显眼包的思维方式与平常人并不相同……   「我知道了。」苏玉锦并没有再继续多问,只是继续忙碌看诊得了时疫的病人。   到了傍晚,苏玉锦和陆雯静一并前去看望楼彦林。   苏玉锦先替其把了把脉。   「基本大好了。」苏玉锦道,「只需再静养几日,按时服用汤药,便可痊愈。」   「有劳平安郡主。」楼彦林连声道谢。   收拾好脉枕,苏玉锦犹豫着该如何问询楼彦林。   但不等她开口,楼彦林先道,「有些话,在下想跟平安郡主和陆小姐说上一说。」   这是要主动说?   苏玉锦和陆雯静互相看了一眼。   陆雯静起身到了门边,抬眼张望一番后,将门关上。   「楼公子请讲。」苏玉锦道。   「我身上原本有一样东西,此时是不是在二位手中?」楼彦林问。   「正是。」苏玉锦将东西拿了出来,放在桌上,「那日你昏迷在县衙附近,被衙差发现时,孙县令从你身上发现了此物。」   「孙县令见此物十分重要,想要追问你个中缘由,便让衙差将你送到此处诊治,更托付我们二人待你大好后,问询一番。」   「不瞒楼公子,我们二人此时前来,一来是看望楼公子的病情,二来也是想要问一问这东西的来由,跟楼公子有何关系,此外……」   苏玉锦抿唇,「楼公子前后两次派人到京中送贺礼,我当时察觉镖局之人眼神飘忽,以为楼公子与小乖可能遭遇不测,便托人前去雪岳府打听过楼公子与小乖的状况,结果……」   「结果应该是在雪岳府查无此人。」楼彦林苦笑道。   苏玉锦微微一怔,随即点头,「正是,雪岳府并无楼公子口中的楼家,整个雪岳府的户籍中也没有楼彦林这个名字,而此时楼公子突然出现在石林县,怀中又有西缙云国皇族才有的信物,我们也十分好奇究竟是何缘由。」   「楼公子究竟是何人,小乖此时又在何处?」   面对苏玉锦的询问,楼彦林先是叹了口气,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霾,半晌才开口,「先前在京城与平安郡主说过有关楼家之事,句句属实……」 第539章 还活着   「楼家是制香的名门世家,我的确是楼家二房嫡长孙,小松亦是我的亲弟弟,我们二房的产业被庶出大房和三房所占,我与小松先前回家,也的确是为了夺回我们应有的产业。」   「只是如平安郡主打听出来的一般,我们楼家并不在雪岳府,而是在西缙云国的北仑郡内。」   北仑郡?   那不是西缙云国的都城?   也就是说……   面对苏玉锦和陆雯静探寻的目光,楼彦林再次点头,「没错,我和小松是西缙云人。」   「当时之所以有所隐瞒,一来我和小松商议,待家中事务平息之后,便要在雪岳府安家,也方便两边的香料贸易,我母亲原就是大秦国人,我与小松皆是更偏向汉人的容貌,也更喜欢汉人的许多文学和思想,以后又打算在雪岳府长住,便自称是大秦国的雪岳府人也并无不妥。」   「二来当时我便从太子殿下那知晓二皇子动作颇多,甚至对国主十分不满,觉得西缙云国内并不太平,甚至与大秦国之间会有一战,隐藏自己西缙云国人的身份,也免得平安郡主和陆小姐等人会因为与我相识而惹上麻烦。」   「因为此事对平安郡主和陆小姐有所隐瞒,是我的过错。」楼彦林满脸皆是愧意,接着说道,「我与小松回到家中后,开始料理家中事务。」   「因为有太子殿下的扶持,楼家之事很快平息,我与小松在楼家迅速站稳脚跟,重新掌权,楼家本就是西缙云国财力颇强的富商,并帮太子殿下笼络了朝中的一些年轻官员。」   「太子殿下施恩上下,以德政治国,在西缙云国备受支持,但二皇子野心勃勃,加上其好战本性,也有一大批的支持者,两番势力多次交锋,终究也是不相上下。」   「但因为去年西缙云国接连遭受了几场雪灾,百姓生活艰辛,二皇子便趁机鼓动在边关抢掠,许多人因此受益,对二皇子也是更加支持,但国主对二皇子此举却是颇为不赞同,几次申饬。」   「二皇子恼怒之下,便带兵逼宫,挟持国主,更是将闻讯赶来救驾的太子殿下砍成重伤,险些丧命……」   「等等,你的意思是,太子拓跋余还活着?」苏玉锦满脸惊诧。   「嗯。」楼彦林点头,「太子殿下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刚刚被救出来时几乎气息全无,连我都以为太子殿下已经丧命。」   「好在寻到了大夫及时为太子殿下诊治,加上上天护佑,太子殿下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性命,但二皇子不曾看到太子殿下的尸首,亦是派人四处追查。」   「为躲避二皇子的追查,我不得不在死去的护卫中找寻到一位与太子殿下体型相仿之人隐藏在楼家,趁二皇子派人杀到楼家时,放火焚烧,以造成太子殿下已经命丧火海的假象。」   「此举也不知二皇子是否上当,总之二皇子对外宣告太子殿下谋反被处死,对大秦国宣战,开始无休止的战事。」   「而我和小松则是带着太子殿下逃到了大秦国,四处躲藏,但因为太子殿下养伤,行走颇为缓慢,前段时日我来石林县打听消息时,遭遇石林县突发时疫,关闭城门,便只能暂且呆在这石林县中,准备伺机出城。」   「期间我不小心感上时疫,身体虚弱,且听闻大秦国太子殿下御驾亲征,便想向大秦国的太子殿下寻求帮助,以求能够帮助太子殿下回国对抗二皇子,救出国主。」   「结果我在还没有走到县衙时,便觉得脖子一阵刺痛,而后便没了知觉,我猜想大约有人已经发觉了我的身份,想要杀我灭口,更担忧这兴许是一个圈套,想着趁我在弥留之际说出太子殿下藏身之处时前去杀害太子殿下,所以这几日一直不敢开口说出实情。」   「直到在这养伤的数日中,发觉附近并无任何可疑之人,平安郡主身边也有颇多身手极佳之人保护,想来颇为安全,这才敢对平安郡主和陆小姐说了实情。」   「嗯。」苏玉锦点头,更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余太子还尚在人世之事,需得告知了太子殿下和严修,要即刻派人前来保护余太子,更得商议一番往后的打算。」   「的确如此,只是平安郡主传信给太子殿下和贺大人时,一定要小心谨慎,且此事暂且只能由太子殿下和贺大人二人知晓,再不可告知旁人。」   军中人多眼杂,少一个人知晓,余太子便能少一分危险,这个道理,苏玉锦明白,当下便用力点头。   楼彦林表情越发严肃,「此外,平安郡主还需告知太子殿下和贺大人,大秦国的军中,并不太平,还需提防小心。」   「你的意思是,军中有人通敌叛国?」陆雯静惊呼。   苏玉锦亦是神色凝重。   「虽无真凭实据,只是猜测,但西缙云国的士兵将领虽然骁勇善战,二皇子更是不知从何处请来了大巫师帮忙,但以西缙云国目前的实力来说,不会得到如此压倒性的胜利。」   楼彦林道,「且先前二皇子还不曾把持朝政时,我便听太子殿下提及,二皇子似乎与大秦国内一些人有所来往,所以还是要提防一二。」   如果军中有内奸,为西缙云国通风报信,做这等卖国求荣之事,那他们可能也会有胆量,做谋害太子殿下之事。   「我即刻便派人送信,且一定交到太子殿下和严修手上。」苏玉锦道,「只是我现在也比较在意另外一件事。」   「就是你在前往县衙途中,袭击你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目的为何……」   苏玉锦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出了声响。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噤声。   片刻后,「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陆雯静快速闪到了门口,甚至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素日藏在手中的匕首。   「陆小姐,是我。」时丁的声音在外响起,「不知平安郡主可与陆小姐在一处?」   「何事?」苏玉锦走上前,打开了房门。   「郡主,卑职抓到了袭击楼公子的凶手!」 第540章 谋财   时丁说这话时,扬起了下巴,满脸皆是洋洋得意。   找到了袭击楼彦林的凶手?   苏玉锦颇为意外,「带上来。」   「是。」时丁拱手,按照苏玉锦的吩咐,将一个身体瘦弱,衣衫破烂的男子拎到了屋中。   那男子此时吓得瑟瑟发抖,只跪在低头不住磕头,「贵人饶命,饶命,都是小民一时犯胡涂,起了歹念,小民可真没有要害死人的心思啊……」   「你且如实招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雯静喝道。   这样的高声,让那男子越发抖若筛糠,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小、小民叫张大宝,原是逃难到这里的,身上的银钱在逃难的时候花的花,丢的丢,到这里时身无分文,连饭都吃不起,便想着去寻点银子或者吃食来。」   「小民在街上瞧见这人,看他虽然穿的破烂,可身上气度不俗,怀里又像是塞了银两,且又往衙门里头走,小民便猜想他兴许是哪里逃难来的富商,想着去衙门找门路的,便想从他身上弄点银子过来……」   「所以你就往他的脖颈处刺入了铁针?」苏玉锦问,「你从何处学来的这样阴损手法?」   张大宝噤若寒蝉,声音顿时细小了许多,「小民先前有个亲戚是个游方郎中,先前给家中老母治病时,用这种办法止痛,小民觉得稀罕,便追着学会了这个方法。」   「不过小民当真不是要害人的,小民只是想着,那人生的人高马大的,我身量瘦小,若是明抢肯定不行,便想着把人弄晕了以后,把钱拿走,再拔了铁针,人过段时间才会醒,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结果没想到,小民刚下人把人弄晕,就有衙差从衙门那出来,小民吓得赶紧躲到了一边去,又见那人被衙差抬到了衙门里头,怕衙门追查起来找到我,便赶紧跑掉了……」   「小民真不是要害人性命的,小明就是实在饿得很,想寻点银子买吃的,求贵人饶命,饶命……」   说罢,张大宝磕头如捣蒜一般。   就连额头上一片殷红时也不肯停歇。   苏玉锦拧眉,「先让人将此人带下去,交给孙县令再仔细盘问一番。」   虽然事情明晰,此人也不像是说谎的模样,但还是要再次确认为好。   「是。」时丁招呼人过来,将张大宝带走。   「你这几天时常外出,听杜松说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忙,忙的便是此事?」苏玉锦问。   「正是。」时丁嘿嘿地笑了笑,「郡主让卑职要防范周围,确保楼公子的安危,卑职在附近盯了几日,一无所获,便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早早将人揪了出来,也能让人彻底安心。」   苏玉锦,「……」   这个思维……   可以有!   只是……   「你是如何寻到此人的?」苏玉锦问。   「卑职猜想,若是那人想要楼公子的性命,一次并未成功,必定还会再下手,可这段时间却并无任何动静,所以卑职猜想,对方兴许并非是要刻意害命,于是这几日便在城中找寻那些手脚不干净之人。」   时丁回答,「卑职忙碌了几日,终于发现了另外一桩被人刺入铁针之事,顺着其线索,找寻到了张大宝,细问之后明白了原委,便将其带了回来。」   干的漂亮!   苏玉锦点头,「辛苦了。」   「能为郡主效力,是卑职的本分。」时丁颇为自谦,片刻后又道,「只是卑职斗胆,能否在郡主跟前讨个赏赐?」   「你说。」办好了事情,苏玉锦觉得自然应当论功行赏。   「卑职想着,待往日回京之后,能否请郡主的铺子帮卑职留一个质地不错的玉质扇坠?」   时丁道,「年前二爷赏赐了卑职一身质地极佳的衣裳,卑职又从旁处寻了一个能拿出手的扇子,眼下唯独缺一个能相配的扇坠了,若是郡主能够赏赐,卑职感激不尽。」   如此,他的装扮也就齐全了。   这般一身行头走到街上,翩翩君子,英丰俊朗,公子世无双。   极佳!   苏玉锦从前便听闻时丁的喜好,此时见他如此,便也满口答应下来,「好,待回去便给你预备上。」   「多谢郡主赏赐!」时丁一番感谢,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重新关了房门,苏玉锦和陆雯静又和楼彦林说了一阵子的话。   在确认楼彦松和拓跋余此时藏身之处颇为安全,且都并无大碍时,苏玉锦和陆雯静皆是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苏玉锦更是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将楼彦林所说有关西缙云国及拓跋余,以及军中可能有内奸之事尽数说明,这才封在信封之中,交给了时丁和杜松二人。   「务必将此信亲自交到二爷或者太子殿下手中,不可假手于人,更要叮嘱其要私下打开,不可让旁人知晓。」   即便定国公和陆家人皆是可信任,但也不确定他们身边会不会有通风报信的耳目。   总之,万事小心为上。   见苏玉锦如此小心谨慎,时丁和杜松也不敢怠慢,二人商议一番后,决定由杜松亲自前去送信。   是夜,杜松骑乘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出了城门后,一路向西,飞驰而去。   弯月高悬,风吹动的树枝摇晃,惊得鸟雀四散飞了起来。   白色的鸽子,在一片黑压压中,显得十分显眼。   ——   孙县令派人审问了张大宝两日,对方说辞始终如一。   经核对对方的身份文书,且让其当场施展那日的手法,判定张大宝应该并没有说谎。   张大宝并非是什么可疑之人,不过是为了谋财,却险些害了人的性命。   事情审理清楚之后,孙县令吩咐人将张大宝下了大狱,待城中时疫好转时,再行论罪。   「有劳孙县令。」苏玉锦道。   「平安郡主客气了。」孙县令拱手,「这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倒是平安郡主这段时日为治疗时疫之事尽心尽力,属实辛苦,下官着人寻了一些活鸡和新鲜菜蔬来,还请平安郡主和陆小姐不要客气。」   六月结束,希望七月份的码字过程能够顺顺利利~ 第541章 遭报应   石林县地处西北,这里水资源相对匮乏,活鸡常见,这新鲜菜蔬却是相对要稀少,即便是有,也大多会是豆角、萝卜、土豆等。   而苏玉锦见孙县令送过来的皆是绿油油的小青菜,心中十分欢喜,「孙县令好意,却之不恭,便收下来了。」   「平安郡主和陆小姐喜欢便好。」孙县令笑容更浓,与苏玉锦和陆雯静谈及石林县现如今的时疫状况。   因为苏玉锦治疗时疫的方子十分对症,且采取了将整个县城分开区域管控,分批治疗,治疗加预防同时进行的方法,石林县此时的时疫状况,明显好转。   对于药材不足的状况,苏玉锦和李大夫也及时调整药方,以更为常见的同等效用的药材来替代,如此一来,虽然时疫治疗比预计的缓慢许多,却也十分见成效。   可以说,整个石林县的时疫肃清,是迟早的事情。   孙县令对苏玉锦和陆雯静十分感激,说了许多感谢之言,甚至连走的时候,脸上都挂着因为激动而淌下眼泪的泪痕。   「这个孙县令看着生的五大三粗的,不曾想却是个容易掉眼泪的。」陆雯静抿嘴直笑,又「嗯?」了一声。   「怎么?」苏玉锦问。   「没什么。」陆雯静笑道,「原本想着这么多日了,楼公子的病情也已经大好,孙县令该惦记着那个玄铁物件之事,询问个中缘由和楼公子的身份,结果说了半天时疫,连闲话都说了一大箩筐,孙县令竟是没有问这件事。」   是呢,竟是没有问楼彦林的事情。   苏玉锦想了一会儿,笑道,「大约是只惦记着时疫之事,一时没有想起来吧。」   「再来,他再怎么说不过是一个县城的县令而已,楼公子之事牵扯到大秦国和西缙云国之事,咱们没有主动说,他大约识趣,不好多问吧。」   「也有道理。」陆雯静点头,「楼公子的汤药大约熬煮好了,我去给他送了过去。」   「嗯。」苏玉锦看着陆雯静去忙碌,也接着去看诊时疫的病人。   楼彦林这会子病情已是大好,不必一直躺在床上,可以多坐一坐,甚至可以来回走上一走。   只是因为石林县现如今各种药材不足,许多药分量用的不够,虽然腹痛呕吐的病症止住,却也有浑身乏力、气喘的后遗症。   以至于楼彦林此时刚走动了两步,便已是觉得气喘,直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吸气。   「楼公子。」陆雯静放下盛满汤药的碗,急忙伸手去扶,「虽说病情大好,可病去如抽丝,还是得多歇息为好。」   「这是刚煮好的汤药,我已经晾上了一会儿,这会子刚好可以喝,楼公子喝了这汤药,赶紧躺一躺,等待会儿晚饭好了,我再给楼公子送来。」   自楼彦林醒后在这里养病以来,一日三顿的饭食、汤药,甚至连平日里喝的水,皆是由陆雯静不辞辛苦地送来。   这般精心照顾,楼彦林心中感激,脸上也满都是感激之色,「这些时日当真是劳烦陆小姐了,在下不胜感激……」   「楼公子客气。」陆雯静羞赧一笑,「先前在京城清风居时,楼公子对我也照顾颇多,茶水茶点更是敞开了供应,我这也算是投桃报李,答谢当时楼公子的那些茶水和茶点了。」   「素来听闻陆小姐性子直爽,待人坦诚,又喜好美食,眼下看来果然如此。」楼彦林笑道,「既是陆小姐喜欢清风居的吃食,往后管够。」   楼彦林原就带有西缙云族和汉人的血统,五官立体,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男子英朗之感。   但其自小饱读诗书,身上书卷气甚重,举手投足及神态满都是儒雅温润之感,此时勾唇一笑,尽显英俊清朗。   且听着楼彦林说这些话,陆雯静的思绪顿时活泛了起来。   管够?   怎么个管够法?   要多少有多少,还是往后余生?   陆雯静不由得微红了脸颊,微微垂了头,「楼公子见笑了,楼公子先歇息,告辞。」   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去。   楼彦林看着陆雯静的背影远去,不由得错愕许久。   他不过是说笑了一句,怎的好像惹了陆小姐不高兴一般。   他是说错了什么吗……   楼彦林有些想不明白,看着桌子上此时几乎不怎么冒热气的汤药,端起碗来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之后,不由得拧起了眉。   他知晓石林县的药材不足,每日所喝的汤药滋味也不尽相同,虽然大部分时间是苦涩的,但这两日喝的药却是越发地有些发酸。   这会子喝的这一碗,尤其的酸。   楼彦林被酸味呛的连咳嗽了好几声,又急忙灌了一碗温水,才觉得舒坦许多。   是夜,石林县的街上,仍旧有来回走动的人影儿。   衙差和县城的守卫照例巡逻,此外便是有人趁着夜色,将家中因为得了时疫而死的家人,抬到衙门指定的地方,统一进行焚烧和掩埋,避免时疫的进一步扩散。   县中牢狱里的狱卒,也在往外抬尸首。   时疫肆虐,牢狱之中也不例外,且牢狱之中关押的皆是犯有过错,等候发落的囚犯,而石林县的各项药材皆是不足,得了时疫的囚犯自然无人看诊治疗,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这是第几个了?」   狱卒一边忙活,一边说着闲话。   「今儿个第二个了,要是从时疫开始算,已是第八个了。」   「再这么下去,我看也不必等到县太爷到时候发落了,等时疫过后,这大牢里头也都清空了呢。」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啥叫大牢清空了,你是在咒咱们自己个儿呢?」   「瞧我这张嘴!是说那些个挨千刀的,都受尽老天爷报应呢!」   「这话说的在理儿,遭报应呢!」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结果其中一个不小心踩了地上的石子,一个踉跄,身子一歪,手中的担架摔在了地上。   蒙着尸首的布块滑落,露出了那尸首的面容。   正是那张大宝。   狱卒并不在意,却也觉得有些晦气,只将布块盖好,急忙抬着接着往外走。 第542章 忠心   月色之下,一队人马急匆匆地赶回了雪岳府城。   为首的贺严修和陆云涛风尘仆仆,脸上已是透了些许倦色。   一路进了府城,吩咐领队带其他人去用饭休整,贺严修和陆云涛径直赶往了府衙。   到了府衙时,秦霈佑,邹云奇以及陆云越正围在一起用饭。   桌上是油炸花生米、干煸豆角、酱肘子、红焖鸡等几样简单的小菜,三人手边的杯子皆是斟满了酒水。   「你们倒是要背着我们偷偷享乐。」贺严修一边戏谑,一边快步走进了屋子。   「哪里就偷偷享乐了,我们也不过是比你早上一个时辰回来,着人准备了一些酒菜,一来解一解身上的乏困,二来也是给越将军和邹统领庆功。」   秦霈佑笑着冲贺严修和陆云涛招手,「表哥和涛将军来的正好,一并也帮你们好好庆贺一番。」   自从得知与西缙云国交战时,手中的刀剑不听使唤是因为磁石而非诅咒,众人心中皆是不再畏惧,而采取了贺严修提议的四处偷袭,小胜即撤的战术后,更是兵分多路,四处骚扰西缙云国的军队。   贺严修和陆云涛,秦霈佑、邹云奇和陆云越皆是其中的一组,这段时日也皆是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西缙云国烦不胜烦,而大秦这边的将士却是备受鼓舞,斗志昂扬。   秦霈佑心中欣慰,也就有了今日这简单的酒席,也算作是鼓舞一下几位主要的将领。   贺严修明白秦霈佑的用意,勾唇笑了笑,「既然太子殿下如此用心,那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太子殿下。」陆云涛拱手,而后与贺严修一并坐到了桌前。   秦霈佑亲自为贺严修和陆云涛一并斟满了酒,共同举杯饮尽。   几杯酒接连下肚,氛围变得更加轻松,谈及这段时日各自取得的不菲成就,有人的脸颊已是飘起了淡淡绯红。   因为喝酒的缘故,也是因为兴奋的缘故。   正说话间,副将何良义快步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贺大人,诸位将军。」何良义拱手行礼。   「你那里如何?」陆云越询问。   「按越将军所言,已是备好了一应东西,明早便可出发。」何良义略顿了顿后,道,「只是末将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直说便是。」陆云越不以为然。   「末将还是以为,此情报未必属实,越将军这般率兵前往伏击,末将只怕……」何良义道,「倘若只是不属实倒也罢了,不过是跑个空,弟兄们劳累一场倒也无妨。」   「可怕就怕,这原本蹊跷的情报是西缙云那边故意放了出来,好引人上当,越将军与末将若是前往便是掉入了对方的圈套,届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末将担忧……」   「何副将做事谨慎,是应该的。」陆云越微微点头,却也扬起了唇角,「只是此情报的来源何副将尽管放心就是,此线人潜伏许久,冒死送出来的信儿,断然不会有任何偏差的。」   「原来如此。」何良义点头,笑了笑,「是末将多虑了,末将这便前去清点人数,准备东西,明日晨起准时出发。」   「去吧。」陆云越抬手,待何良义走远之后,才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个干净,「这酒滋味醇厚,越喝香味越浓,我看你们也都别贪嘴,好歹留上半坛子,等着我明日这一去打了胜仗后,再给我好好庆贺一番。」   「好!」秦霈佑笑道,「到时候一定好好给越将军解封庆贺!不过今日这坛酒也敞开来喝,我再帮你寻上一坛更好的,提前给预备上!」   「太子殿下厚爱,臣此去一定不辱使命!」陆云越心中满都是慷慨激昂,再次将倒满的酒喝了个干净。   一旁的陆云涛打趣起来,「太子殿下这般偏爱三弟,臣等可是不依的呢。」   「怎会?只要仗打的够好,这酒绝对管够!」秦霈佑拍着胸口打起了包票,「绝对一次比一次好!」   众人哄笑起来,更是在那议论著往后想喝什么样的酒,要吃怎样的庆功席面。   唯有贺严修默不作声,若有所思的模样。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旁的秦霈佑碰了碰他的胳膊,戏谑道,「莫不是分隔多日,表哥思念表嫂了。」   贺严修白了秦霈佑一眼,「我可不像有些人一般,每日失魂落魄的,满心满脑地都惦记着。」   被贺严修这般说了一句,秦霈佑脑中登时浮出了一个艳丽清秀的人影出来,脸更是红了红,「瞎说什么呢。」   「不瞎说,说正经事。」贺严修看向陆云越,「舅舅身边的这个何副将看起来倒是十分稳重勤勉,颇让人放心。」   「说起这个何良义,还真是不得不夸上几句了,这个何良义自小是个沿街乞讨的乞丐,平日里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常被人欺负,就连后来从军,也是为了能够吃饱饭。」   陆云越笑道,「可这小子却是十分务实,更有一股拼劲儿,每次训练时皆是不要命,但做起事来时却是十分稳妥,颇为让人放心。」   「我看这小子是个好苗子,便越级提拔,带到了身边来,这小子也算是没有辜负我这用意,这么多年处处做的极佳,此次起了战事后,也是处处为先。」   「先前青石镇那场大战,二哥中箭倒地,也是何良义最先发现,冒死将二哥背了出来,若是再迟一些的话,只怕二哥会落入西缙云之手……」   「不错。」贺严修点头,「英雄不问出处,说的便是这般了。」   「正是如此。」陆云越笑意不减,嘴上没再多说,可心里却是又多说了两句。   而且这样的人没什么根基,能有今日的地位和荣耀,皆是靠他一手提拔,也会对他心存感激,越发忠心。   贺严修微微一笑,拿起酒杯去敬众人。   陆云越明日晨起要早早出发,没有再多呆,又喝了两杯酒后便先告辞离去。   剩下几个人此时也已经不再喝酒,只换上了茶水,去就着桌上的菜来吃。   时丁此时赶到,神色匆匆。   你好,七月~ 第543章 借兵   见时丁亲自星夜而来,贺严修腾地站起了身,「可是平安郡主那有什么事?」   「二爷放心,平安郡主和陆小姐一切皆好,石林县的时疫也已大好,并无任何不妥。」   时丁道,「卑职此次前来,是受平安郡主所托,送一封信过来,还请二爷过目。」   苏玉锦让时丁送信过来给他?   而且是并无什么要紧事的情况下……   贺严修眉头紧蹙,离席到了时丁跟前。   时丁一边将信奉上,一边道,「郡主还交代,说此信内容非同小可,务必让二爷一人亲观。」   果然是有事情的。   贺严修脸色沉了沉,将信接了过来,又往院中走了两步,就着此时皎洁的月光还有院中的气死风灯去看那封信的内容。   在看到信中提及楼彦林和拓跋余时,贺严修的眉头拧的越发紧,而在看到信中提及军中并不太平时,这神色更是阴沉的如同锅底一般。   用了片刻时间平复心绪,贺严修将手中的信捋成了长条,就着那气死风灯的火,将信烧了个彻底。   「即刻回去给平安郡主回信,说我即刻采取对策,请她静候。」贺严修道,「此外,你们需得更加打起精神,务必护得平安郡主的周全,谨遵平安郡主的吩咐做事。」   拓跋余死里逃生,楼彦林带其一路逃亡,这一路上不知道能不能躲避开拓跋端的所有眼线。   石林县那,不好说会不会太平无事。   「是。」时丁见贺严修如此郑重,急忙应声,也不做任何停歇,便急忙去寻了马匹,急忙离去,赶往石林县。   贺严修在原处待了片刻后才回了屋子。   众人见其神色不佳,互相看了一眼。   「出了何事?」陆云涛询问。   「没什么,玉锦的信,提及石林县那边的疫情,说是一切顺利,让我安心。」贺严修道,「也让我在这里多加小心。」   「说起这小心来了,这段时日成效颇佳,西缙云国那边大约也是心中憋闷窝火,会想方设法地寻上一些咱们的麻烦,我们也不能有丝毫大意,万事需得小心为上。」   「嗯。」陆云涛点头,「的确如此,万不可因为这段时日一切顺利便大意轻敌,仍旧得沉心谨慎。」   「明日三舅舅要领兵出征,也得再多带上一些人手,以防万一。」贺严修提醒。   「嗯。」陆云涛应下,「待会儿回去我便提醒他,再跟父亲商议,多拨一些人手过去,不但如此,近期咱们所有的伏击皆是要多带人手。」   见众人对此提议皆是赞同,贺严修心中略略有些安定,但很快却又被不安所包围,且脑中满都是苏玉锦方才信上的那些字。   军中不太平。   可苏玉锦也说了,这只是楼彦林在西缙云国时听到的风声,并无实际证据,且并不知道是谁,所以只能提醒他小心谨慎。   若是仔细想来,自两国交战以来,西缙云国占了如此上风,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但这段时日他们的偷袭却又屡次成功,并无遇到任何障碍,又说明这内奸并没有通风报信。   还是说,这只是说明内奸并不在这段时日发动伏击的人之中而已?   这内奸,会是谁……   拓跋余和楼彦林那边,也需要暗中保护。   贺严修重重拧起的眉头,直到回到房中之后也不曾平复。   在沉思了许久之后,贺严修穿上外衣,急匆匆地出了门。   一路到了定国公的房间,贺严修不顾门口侍卫的劝阻,将门拍的「哐当哐当」响。   漆黑的屋内很快亮起了烛火,定国公披着外衣亲自开了门,在看到门口的贺严修时,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是你。」   「外祖父如何知晓我会来?」贺严修有些诧异。   「我并不知道你会来,只是现如今整个雪岳府里面,敢这个时候来,而且敢将门拍成这样的,也只有你了。」   定国公将桌上其他的灯点燃,没好气地白了贺严修一眼,「说罢,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是有十分要紧的事,而且是非外祖父帮忙不可。」贺严修沉声道,「我想借外祖父手下的亲兵一用。」   借亲兵?   定国公十分诧异,「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要借这个?」   「外祖父身边的亲兵,皆是陆家人,更是跟随外祖父过年,忠心耿耿,唯有他们才值得信任。」贺严修道。   定国公略略思索,而后道,「亲兵我可以借给你,无论多少,但你至少要告诉我,借亲兵何用。」   「外祖父应该知道,拓跋端挟持西缙云国国主,与我大秦国开战,期间更是不惜杀死了自己的兄长拓跋余。」   定国公蹙眉,「你是说……」   「嗯。」贺严修点头,「近日我会亲自前往,妥善安置。」   「好。」定国公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从腰间摸出了令牌,交到贺严修的手上,「陆家亲兵见令牌如见家主,所有的事情,你尽管吩咐肖统领即可。」   「多谢外祖父。」贺严修收下令牌。   「此行一定小心谨慎。」定国公拍了拍贺严修的肩膀,「一切便宜行事,不必事事请奏。」   贺严修颇有想法,做事又十分谨慎,是孙辈中最为出众的一个,定国公对其十分信任。   「是。」贺严修再次应下,站起了身,「外祖父早些歇息,严修先告辞。」   「去吧。」   定国公目送贺严修离去之后,这才起身。   但并不是回床休息,而是端着烛台出了屋子。   拒绝了门口侍卫想要接过烛台的打算,定国公在院中踱步了许久,最终则是走进了陆云承的房间。   「父亲。」陆云承此时还醒着,放下书卷,挣扎着想要起身。   「快躺下。」定国公忙道,坐在了他的旁边,「原本是想过来看你睡的是否安稳,结果你竟是还没有睡。」   陆云承笑了起来,「这段时日卧床养伤,终日吃吃睡睡的,这会子实在睡不着,倒是父亲这会子还没有睡,可是战事有什么不妥?」   「一切都好。」定国公道,「这段时日各处伏击十分顺利,甚至也陆续夺回了一些村镇,也算是让将士们扬眉吐气了。」   「不过……」 第544章 去世   「什么?」   见定国公神色阴郁,陆云承顿时有些紧张。   「只是原本我以为军中将士皆是忠心为国,效忠朝廷之人,不曾想竟也有人为了私利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定国公说这些话时,语气沉重,更是长叹了口气。   陆云承亦是神色阴沉,许久后才问道,「父亲为何这般说,可是已经有了证据?」   「并没有证据,但方才严修有一些要紧的事情要做,问我借了亲兵一用。」   定国公道,「他手中能调配的人手不算少数,甚至有身手了得的飞虎营,可他却来问我借用亲兵,足以显见他信不过军中之人。」   「严修既是做这般决定,可见他是知道了些什么,但并不曾明说,是担忧这样的人就在我们身边,只能暗示一二。」   陆云承点头,「的确如此。」   「只是先前战事接连失利,我们也曾怀疑过军中是否有人做出通敌叛国之事,但细查之下,也并未发觉有任何不妥。」   「要么便是此人并不存在,要么便是……」   此人隐藏极深!   深到当初一轮一轮地盘查之后,都没有露出分毫马脚。   若是如此的话,危机随时都有!   陆云承满面皆是担忧,「父亲,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敌在暗,我们在明,贸然行事,怕对方拼得鱼死网破,后果不堪设想,需得暗中调查,找出此人的狐狸尾巴。」   定国公道,「此事,便交于你来做了。」   陆云承在养病,本不该多劳神。   但这样的事,目前交给他,才不会让人对其多心。   陆云承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急忙点头,「父亲放心,我必定将此事办妥。」   揪出那条躲在阴暗处,准备随时袭击人的毒蛇!   「嗯。」定国公拍了拍陆云承的手背,「早些歇息吧。」   「父亲也早些歇息。」陆云承目送定国公出去,一双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燃着的烛火映照下,闪着晶亮的光。   ——   时丁在晨光微熹时赶回了石林县,向苏玉锦原原本本地转告了贺严修所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了。」苏玉锦点头,略迟疑了片刻,道,「你奔波劳累一晚上,本该让你好好歇息,只是我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和杜松去办一下。」   时丁顿时精神一振,「但凭郡主吩咐。」   「此事你们两个务必要小心谨慎,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苏玉锦低声吩咐。   ……   从苏玉锦处出来的时丁,整个人神采奕奕,全然没有奔波整整一晚的疲累之感。   来活了!   走起!   晨起的饭食是普通的棒子米糊,羊肉馅儿的肉饼,水煮鸡蛋和几样腌制的咸菜。   因为有孙县令送来的那些新鲜的时蔬,苏玉锦亲自下厨,做了一个炝炒小青菜。   陆雯静吃的十分香甜,连连夸赞这炝炒小青菜实在好吃。   「当真是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炒青菜。」陆雯静最后仍旧是感慨了一句,且吃的时候小口小口,俨然一副舍不得大口吃的模样。   这语重心长的模样,让苏玉锦忍俊不禁,「我记得你从前可是无肉不欢的。」   就连初初到青河县寻她蹭吃蹭喝之时,在看到满桌子的绿色菜肴时,满眼的嫌弃止都止不住。   「此一时,彼一时嘛。」陆雯静嘿嘿一笑,「从前在京城时,母亲总是让我多吃各样的果子和菜蔬,说是什么吃的多了能够皮肤细致光滑,气质更是能跟着饮食一并变得温婉娴熟,这每天肉吃不够,自然馋得很。」   「可到了这边,这里肉食管够,一日三顿的吃着,难免觉得有些乏味,便有些怀念青菜的清爽感,且若单单只是惦记着也就罢了,难为地是今日吃到了,自然觉得如吃到了难得的山珍海味一般。」   「是这个道理。」苏玉锦抿嘴直笑,「说到底也是多亏了孙县令,惦记着咱们这边,特地寻来了这么一箩筐的菜蔬过来,好好让咱们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的确。」陆雯静点头如捣蒜,「待得了空,需得好好谢一谢孙县令。」   「谢是肯定要谢的,只是这段时日因为时疫的事孙县令忙得不可开交,只怕也不得空,待过上几天也不迟。」   苏玉锦喝完了最后一口粥,若有所思地问道,「说起来,自到了石林县之后,虽与孙县令打过几次交道,却从未听人提及过孙县令的家人,是孙县令来石林县上任时,不曾带了家眷过来?」   许多官员上任时,为防止往后官职调动,举家搬迁时十分不方便,时常不会带全家人前来。   但即便是不带妻儿父母,寻常的官员皆是会带上一些奴仆家丁,以及贴身伺候的通房丫头或者姨娘。   但无论带的是怎样身份的人,只要有,外头肯定会有风声。   苏玉锦却从未听人提及。   「此事说来话长了。」与苏玉锦和陆雯静一并用饭的李大夫叹了口气,「孙县令来石林县已是有些年头了,初初来石林县时,是带着孙夫人一并来的。」   「当时孙县令是那一年三十六的进士,年少有为,与孙夫人也是新婚燕尔,颇为恩爱。孙县令为官清正,孙夫人亦是仁善贤淑,夫妇二人在整个石林县可谓声望极高,备受百姓爱戴。」   「但好景不长,孙县令被人诬陷贪墨,下了大狱,孙夫人为营救孙县令到处奔波,以至于最后累病倒,虽说孙县令后来沉冤得雪,官复原职,但孙夫人却因为经受大喜大悲的缘故,缠绵病榻,老朽虽然尽力医治,却也只让孙夫人挺了不过两年时间。」   「自孙夫人去世之后,孙大人便孑然一人,再没有续弦,身边更是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终日扑在各项琐事上,石林县的百姓许多也都知道孙县令的状况,知晓他因为孙夫人之事心中悲痛,所以从来不再提及此事。」   「平安郡主自到了石林县之后便从未听人提及这些,也是因为此……」   「原来如此。」苏玉锦叹息道。   陆雯静亦是心中酸楚。 第545章 计谋   「孙县令现如今没日没夜地忙碌,想来也是因为过于思念孙夫人的缘故吧。」   「嗯。」李大夫点头,「孙夫人仙逝时,孙大人为此病倒,连出殡之事都是底下人张罗操持,甚至出殡当日,孙大人因为悲痛欲绝,几度昏厥。」   「孙大人当真是重情重义。」陆雯静再次感慨。   恩爱夫妻,长相厮守,素来都是为人称赞且羡慕的。   但也因为此,当这样的爱情成为悲剧时,也才会让更多的人伤心落泪,心中悲痛。   陆雯静叹息。   李大夫亦是再叹了口气。   原本轻松的早饭氛围,因为这个话题,变得伤感而沉重。   「好啦,吃完饭需要忙碌起来了。」苏玉锦站起了身,「既然孙县令已是将此事的悲痛化作了做事的动力,我们也不能一味地感慨伤心,需得将眼前的事情做好才行。」   「锦姐姐说的对!」陆雯静顿时来了精神,「我们要好好治疗时疫,早些将时疫消灭掉,也算是帮了孙大人的忙,让他少劳神一些。」   「是这么回事。」苏玉锦赞许地点了点头。   又忙碌了几日,石林县此时的时疫状况,一日比一日状况好。   痊愈的人越来越多,重症急等求医的患者越来越少,每夜需要送出城去焚烧的尸体这几日的数量也一直都是零。   「照这样下去,估摸着顶多再过上两个月,石林县的时疫也就彻底清了。」孙县令感慨道。   「差不多。」苏玉锦点头,「这次孙县令找寻来的这批药材也能派上极大的用场,若是顺利的话,兴许一个半月便已是足矣。」   「眼下石林县时疫基本平稳,李大夫也十分有经验,由他坐镇,后面的事也就基本没有问题了。」   听苏玉锦这般说,孙县令略愣了愣,「下官冒昧,平安郡主的意思是……要走了吗?」   「不是要走,是有些事情要离开几日。」苏玉锦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准备午后便出发。」   「平安郡主要去哪里?」孙县令道,「现如今大秦国与西缙云国战事十分激烈,到处都有敌方的流兵,十分不安定,下官派人送平安郡主前去吧。」   「不必,此去说到底乃是私事,兴师动众的不大妥当,且石林县时疫未清,此时极易被西缙云国和天云国盯上,孙县令还是多派些人手加强县城守卫,以防万一。」   苏玉锦道,「时丁和杜松虽然被贺大人召回做事,但我身边也还有几个稳妥的侍卫,有他们在,应该无事的,且此事我也不想过于招摇,轻车简行便好。」   「既然平安郡主如此说,那下官便谨遵平安郡主吩咐。」孙县令拱手。   话音未落,有衙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人,外面有一大波的流民想要进城,城门守卫不敢轻易放人进来,想请大人的指示。」   石林县因为时疫之事,关闭城门已是数月,此时时疫渐好,城门之事略有放松,但也仅限于运送城内必备的药材、粮食等物资。   「人数有多少?」孙县令问。   「大约有一二百人。」衙差回答,「来人是几户大户之家,结伴而行,因为战乱逃到此处,虽然听闻石林县有时疫,但附近几个县城皆是不太平,又怕被流民抢劫,因此想暂且安置在这里。」   「来人还说,他们可以捐赠一些粮食,书本和药材出来,以求能够得到庇护,大约便是这些,小的笨嘴拙舌,说的不大清楚,大人还是去看一看吧。」   「你先回去,我这就去。」孙县令站起身,冲苏玉锦拱手,「下官先告辞。」   「孙县令慢走。」苏玉锦福了一福。   待孙县令走后,苏玉锦和陆雯静便开始收拾东西,清点人手。   随身东西不多,人手也只有十来个,马车则是安排了两辆,一辆由苏玉锦和陆雯静乘坐,另外一辆则是由楼彦林乘坐。   楼彦林此时病情大好,除了脸色有些发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以外,已是能够短途出行。   午后,艳阳高照,苏玉锦等人的马车从石林县的北城门而出,一路向北而行。   风沙渐起,原本干净的马车很快变得灰扑扑的,变得十分不显眼。   站在石林县的城墙上,能够看到这两辆马车和随行侍卫渐行渐远。   「大人。」衙差走到了孙县令的身边,斜眼瞥了远行的马车一眼,「已经派人跟上了。」   「嗯。」孙县令点头,原本温厚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交代人手脚麻利一些,免得打草惊蛇。」   「是。」衙差应声,却又满脸担忧,「大人,他们如此防范大人,对姓楼的事情在大人跟前更是只字不提,是不是对大人有所怀疑?」   「不至于。」孙县令道,「她们守口如瓶,不过是不想让更多人知晓此事罢了,并无太多其他想法。」   「这一段时日的接触下来,那陆家大小姐完全便是有勇无谋,被娇惯坏了的富家千金,至于那个平安郡主,看着有几分小聪明,却也到底是个眼界有限的妇人,不足为虑。」   「大人所言极是。」衙差连连点头,「毕竟任是谁也想不到,为了能寻到拓跋余的藏身之处,会有人布这么大一个局。」   自发现楼彦林的行踪开始,到发觉到他时常来石林县城,为了将其困住,不惜按照大巫术所说准备死掉的鱼虾来制造一整个县城的时疫,名正言顺地关闭了石林县城的城门。   而后再处心积虑地让楼彦林感染时疫,为的便是让其在生死关头之时,不得不选择向县衙求助,以求能够跟大秦国这边搭上线,好说服大秦国去扶持拓跋余夺回西缙云国。   而他们便可以顺利地通过楼彦林知道拓跋余的藏身之所,将其一举捉拿,献给拓跋端。   甚至还可以利用石林县的时疫,制造更多的动乱,动摇大秦国的军心,帮助西缙云国更快侵灭大秦国。   完美无缺的计策。   虽然现如今因为苏玉锦和陆雯静的出现,他的计划被打乱了许多,不得不做出一定调整。 第546章 兵不厌诈   但拓跋余仍旧会被找到且擒获,至于石林县这边,治理时疫有功,朝廷可能对他更加重视。   若是能够因此升一升官,那他手中能够掌握的东西也就更多。   他能够提供给西缙云国的东西也就更多。   最终的结果,永远不会变。   孙县令勾起的唇角上挂满了轻蔑的笑意,「这是自然。」   没有人会想到区区一个县令,竟然和西缙云国勾结上,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谋略和野心,   就如同当年,没有人在意一个被冤枉而下狱的县令一般。   更没有人在意,因为此而病逝的区区一个县令夫人。   丽娘,我说过,一定会为你报仇,让更多的人为你陪葬。   眼下这些人,还不够多!   孙县令咬了咬牙,愤恨地目光渐渐地从远去的马车上挪到自己脚下。   脚下城墙的青砖,已是有了几处细碎的裂痕。   石林县年份悠久,这城墙亦是经过多次的战乱和翻新,有着浓重的岁月和历史的痕迹。   而现如今,在这石林县的县志上,也要多写上几笔。   大约,他的名字也会被载入史册。   遗臭万年。   不过,他不在乎。   呵……   孙县令背了手,缓缓挪动步子,「那些人现在还在闹腾?」   「就在西门口处,吵吵嚷嚷的。」衙差回话,「还说什么之所以到石林县来,也是因为听闻了县令大人您仁善待民,不曾想竟然见死不救,根本与传闻不同,说县令大人您沽名钓誉……」   「愿意吵吵便让他们吵吵去。」孙县令不以为然,「待闹腾得足够久了,开价开的足够高,再将人放了进来。」   「且既是拿本官的名声说事,那也就让他们知道,名声这种事情,是最不能威胁人的东西。」   孙县令顿了一顿,道,「待放他们进了城,将他们安置到南城区去。」   南城区,是石林县城之中,时疫最为严重,甚至是到了此时时疫治疗之事都还没有捋清的区域。   将他们安置到南城区,目的显而易见。   「是。」衙差应声。   孙县令又在城墙上待了好一会儿,来回踱步许久,直到日头渐渐西沉时,才抬了手招呼人,「准备出发。」   间隔的距离差不多也足够了,他现在跟上,时间刚刚好。   找寻拓跋余,让所有人目瞪口呆这种事,若是他这个幕后主使不在场,不让别人目瞪口呆的话,岂非有些遗憾?   「是。」身边有人应下。   一队人马连同一辆马车自城门而出,再次在官道上扬起一片尘沙。   苏玉锦等人一路前行。   先是北行,而后转了方向向西,再向南……   马车上的青葵看得不解,「咱们这般走的话,岂非是绕了一个圈?」   「兵不厌诈。」陆雯静抿嘴直笑,「此事事关重大,需得确保没有任何问题才可以。」   「正是这个道理。」苏玉锦笑着点头,「时间上还很充裕,不必直奔目的,这周围风光不错,多逛上两日也是无妨。」   「我看今晚便在附近的村庄投宿一晚,明天一早再接着出发吧。」   刚好到晚上时,楼彦林那边也还要服用巩固病情的汤药,能好好休息一晚,也可以抵消白天车马劳顿的疲累。   「嗯。」陆雯静赞同,吩咐人去看附近的地形和人家。   当晚,如苏玉锦提议的,在附近找了一处人家落脚。   到第二日晨起时继续赶路。   待第二日赶上整整一日的路后,再次寻了落脚之处,休息一晚,等第二日晨起时继续出发……   如此过了整整三日。   傍晚刮起的风沙,让苏玉锦等人提前结束了今日的行程,寻了落脚之处。   而一路跟踪他们而来,此时已经乔庄打扮成过路客商模样的孙县令手下,也不得不暂且寻了地方先安顿下来。   为能够继续跟踪,且不被对方发觉,他们只能在附近的山坳中燃起了篝火,简单做些饭食来吃。   「头儿。」前去打听消息的人快步跑了过来。   「怎么样?」为首的是一个叫做叶武的人,吐掉了口中嚼碎的骨头渣。   「已经歇下来了,目前看着没啥动静,估摸着今儿个晚上应该是要好好歇一晚上。」打探消息的人说罢,冲地上啐了一口,「这俩娘儿们可真是贼的很,遛咱们好几天了,还不消停。」   「越小心,这鱼越大。」叶武嘿嘿笑了笑,「我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晚上派人去盯着些,说不准后半夜有动静。」   那人并不认同,但见叶武这么说,也就应了声,「头儿放心,我这就再去瞧一瞧。」   夜深,月亮西沉。   繁星满天,秋虫鸣叫,凸显秋夜的寂静。   黑夜中,烛火忽地亮了起来,紧接着是几个灯笼自屋中而出。   牵马,套车,出门……   苏玉锦,陆雯静和楼彦林一行人,趁着夜色,悄然出发。   行色匆匆,一路上没有丝毫停歇,直到连续赶了两个时辰的路途后,这才在一处村庄附近停下。   而这处村庄,正是他们第二日晚上时留宿的那一处。   悄声进了村子,径直到了一处院落略显破旧,十分不起眼的农家小院跟前。   楼彦林下了马车,亲自打开了院子的栅栏门,而后快步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   急促的三下,停顿之后是缓慢的两下。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敲门声落地,门内响起了门栓抽动的声音,片刻后,门被打开了一条细缝。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楼彦松的小半张脸。   而楼彦松也看到了门外的楼彦林,顿时欣喜无比,「大哥!」   「嗯。」楼彦林伸手推门,「还有平安郡主和陆小姐。」   楼彦松这才看到楼彦林身后的苏玉锦和陆雯静二人,尤其在看到苏玉锦时,鼻子登时阵阵发酸,「苏姐姐……」   「这么久没见,小乖真是长大了不少。」苏玉锦笑道,更是习惯性地揉了揉楼彦松的脑袋顶。   只是以前伸手揉头顶时,是俯视,而现在却是要平视。   「是啊,长高了很多呢。」楼彦松咧起了嘴角。   孩童长成了少年,笑得时候,满脸灿烂。 第547章 聪明人   「先进屋吧。」楼彦松提醒,更是四处张望了一番。   虽然来的时候已经确定了身后并没有什么尾巴,但仍旧需要小心行事。   「嗯。」众人点头。   吩咐侍卫安顿车马,在附近巡视确保周全,苏玉锦和陆雯静这才跟着楼彦林和楼彦松兄弟二人进了屋子。   一番寒暄,楼彦林去请了在里屋的拓跋余出来。   拓跋余比楼彦林生的更加高大一些,具备西缙云族典型的长相,头发也有些自然卷曲。   只是此时的拓跋余因为四处东躲西藏和到处赶路的缘故伤势未完全康复,显得有些虚弱,脸色不大好看。   保险起见,苏玉锦给拓跋余看诊了一番。   「大夫十分尽力,伤口恢复的也不错,只是余太子当时受伤太重,后来又未静心调养,营养亦是跟不上,整个人有些内里不足。」   苏玉锦道,「我带了许多养生补气血的丹药,余太子可以每日按时服用,饮食上亦可多增加一些肉食以增强营养。」   「此外我再给余太子开上一副凝神静心的汤药,余太子每晚睡前可以煎服一碗来喝,能够睡的更加舒服一些。」   拓跋余恢复的极慢,除了一些客观因素以外,最关键的是他心中忧虑过度,烦闷多思。   但现如今的处境,想要劝他想开一些不过是徒劳,更是无用的废话,能保证其睡眠,也算是有所帮助。   「多谢平安郡主。」拓跋余礼貌道谢。   「余太子客气。」苏玉锦道,「余太子之事,我已送信给严修和太子殿下,更是商议好将余太子秘密送往雪岳府,届时再商议如何帮扶余太子回到西缙云。」   「原本是该严修和太子殿下亲自来迎接余太子的,只是前线战事吃紧,此时大秦军队又颇占上风,便想着一鼓作气,重创拓跋端,更惦记着接余太子之事不能过于张扬,便特地让我前来。」   「太子殿下我我代其向余太子问好,更让余太子不要担心,一切等见面之后再细聊。」   拓跋余闻言,面露欣喜,「早先便听闻佑太子颇有谋略,贺尚书更是人中翘楚,平安郡主亦是军国不让须眉,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能得佑太子的帮扶和认可,想来我西缙云很快便有救了。」   「拓跋端好战,野心勃勃,一心只想着发展他所谓的宏图霸业,但根本没有实际为西缙云着想过。」   拓跋余叹了口气,面色悲怆,「西缙云守着大面积的草原,放牧游居,本可过得十分舒适,本不必非要去侵占他国疆土来餬口,去岁的那场大雪,虽然对牛羊有所影响,但西缙云每年为防范大雪,皆会做许多储备,不会到达民不聊生的地步。」   「拓跋端为了能够激起百姓和军士好战之心,竟是吩咐人暗中到处做手脚,毒杀死了不计其数的牛羊,更是因此害死了许多普通百姓。甚至为了激励那些将士为他卖命,拓跋端甚至不惜到处掳劫西缙云族的富商和年轻姑娘,只为犒赏将士。」   「而西缙云百姓人数有限,财力更是有限,这般到处生事,需得从百姓处搜刮各种钱财来支撑,根本就是陷百姓于水火之中,必须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休养生息,才能恢复百姓们正常的生活。」   「多行不义必自毙。」楼彦林道,「拓跋端如此穷兵黩武,任由那些将士胡作非为,必定会惹得民怨四起,纷纷反抗。」   「现在只希望百姓们还是要多加忍耐,不要做以卵击石之举……」拓跋余咬了咬牙。   否则他真的想不出来,拓跋端究竟会怎样丧心病狂。   「余太子,时候已是不早,我们早些启程吧。」苏玉锦提议。   趁着夜色走,是最安全的。   「嗯。」   拓跋余和楼彦林兄弟二人皆是点头,而后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将随行的几个侍卫进行了简单的乔装打扮,与苏玉锦和陆雯静分别上了马车。   迎着满天的星光,马车缓缓前行,出了村子。   又走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是随行侍卫的一声怒喝,「什么人!」   「出什么事了?」苏玉锦一把掀开了帘子。   「郡主,前面有人拦路。」侍卫回答,接着拔出了手中的钢刀,继续怒喝,「若是再不让开,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客气?」孙县令驱赶着胯下的马匹,缓缓行了过来,「不知道要怎么个不客气法?」   「孙县令?」苏玉锦看到眼前之人时,十分诧异,随即眯了眯眼睛,「孙县令怎么会在这里?」   「先前看平安郡主急匆匆离开石林县,虽然自称有私事要做,可下官看郡主神色忧愁,担忧郡主因为一些事情烦恼,所以特地跟随郡主而来,看是否能为郡主解忧。」   孙县令端坐马上,冲苏玉锦道,「现如今看郡主似乎带了什么贵重无比的对象,随行侍卫人数却并不多,只怕一路并不平安,还是由下官来护送平安郡主一行吧。」   「孙县令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我先前所言,这乃是我的私事,实在无需孙县令费心。」   苏玉锦瞥了孙县令一眼,「再来,若是孙县令非要费这个心的话,那我到是不知道,孙县令是要护送我们前往雪岳府呢,还是会护送我们前往北仑郡呢?」   「看起来,平安郡主也是个聪明人。」孙县令笑了起来,「既然平安郡主已经知道我的用意,那就烦劳平安郡主配合一二,免得伤及性命不说,对此事也于事无补,不过是白白送上一条性命罢了。」   「听孙县令的口气,是觉得可以将我们顺利捉拿了?」苏玉锦语气冰冷,更是抬了抬手。   随行的侍卫立刻将两辆马车围在身后,握紧了手中的刀剑,准备和对方大干一场。   在看到孙县令身后不过十多个衙差时,侍卫们心中皆是十分安定,觉得胜券在握。   孙县令见状亦是笑道,「平安郡主是个聪明人,只可惜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本官既然追上了平安郡主,又岂会只带这么点人手?」   「动手!」 第548章 反被聪明误   孙县令话音落地,在不远处等候着的人,顿时黑压压地围了上来。   瞧这阵仗,得有二百人之多。   即便苏玉锦随行的侍卫各个身手不错,可面对这么多人,只怕也是难以抵挡。   侍卫们心中有些慌乱,但很快又安定了下来。   身为侍卫,要做的就是拼死保护自己的主子。   大不了豁出这条命,跟他们拼了!   侍卫们互相看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脸上的神色也是越发坚定。   苏玉锦却是微微笑了笑,对这样被人包围的情景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而一旁的陆雯静更是慢悠悠地从马车中走出,伸手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孙县令方才说锦姐姐是个聪明人,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那我现在倒是想把这句话送还给孙县令。」   「何出此言?」孙县令幽幽笑道。   「孙县令都知道前来捉拿我们的时候带这么多的人手,而我们既是要办这么重要一件事,又怎会只带这么多人?」   陆雯静嗤笑了一通,将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待当这声口哨落地时,时丁和杜松二人如魑魅一般,自远处而来,越过孙县令等人围起的人墙,稳稳地落在了苏玉锦和陆雯静的旁边。   原本对于陆雯静的言语举动十分担忧,但此时看到不过只有两个侍卫赶到,孙县令不免嗤笑道,「本官只当平安郡主和陆小姐能喊来多少人呢,不曾想……」   孙县令的话还不曾说完,便听到马蹄和脚步声渐渐响了起来。   由远及近,由弱变强。   孙县令整个人变得紧张起来,未说完的话也生生被咽了下去,抬眼去张望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触目所及,除了漫无边际的黑,以及远处几乎垂到地面的星辰夜幕,再无旁的任何事物。   是因为过于紧张,所以听错了吗?   但不等孙县令思索过多,不远处有火把亮了起来。   几乎是顷刻之间,那火把的亮光由一点变成了一条线,将附近照得恍若白昼,甚至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微眯着眼睛,甚至适应了一阵后,孙县令这才看清眼前的情景。   一时难以估计数量的高头大马,看起来训练有素的士兵,已是将他们团团包围,且如木桶一般,密不透风。   贺严修从人群中驱使着胯下马匹,缓步上前,直至到了孙县令的面前,「这位便是孙县令了吧,在下贺严修。」   平安郡主的夫君,当今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定国公的外孙,被皇上信任无比,委以重权,当今大秦国最为年轻的户部尚书——贺严修!   而他此时出现在这里,知晓他的身份,还带了这么多的侍卫前来,原因想来只有一个。   洞若观火,引蛇出洞。   孙县令想通了这一层,恼怒的目光在眼前的几个人身上来回打转,最终落在了苏玉锦的身上,「为了能让我自爆身份,平安郡主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孙县令为了能够找到余太子的藏身之处,不也不惜下了血本吗?」苏玉锦目光凝视,语气冰冷,「身为一县县令,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不顾整城百姓的性命,实在可恶。」   「从前听闻孙县令亦是饱读诗书,满心皆是家国大义,现在竟是堕落至此,先前那些书皆是读到了狗肚子了!」陆雯静此时亦是满脸忿忿。   在石林县的这么多天,眼看着孙县令事必躬亲,对百姓亦是尽心尽力,陆雯静对其印象颇佳。   尤其在听闻孙县令对孙夫人情深义重之时,越发觉得孙县令乃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子,心中对其可谓钦佩。   但现在……   人神共愤!   「我的书读到了何处,不必你们操心,至于那些百姓的性命,我更不在意。」孙县令瞪大的眼中满都是红血丝,声音近乎咆哮,「他们本就不配活着!」   当年他含冤入狱,丽娘为营救他,想要石林县的百姓写上一份万民书,以求能够让上面重新审理案件。   可那些百姓呢,面上装模作样地掉上几滴眼泪,叹息一声「可惜」了,却害怕惹祸上身,纷纷躲避。   那个时候,那些百姓怎么没有想过,他的性命呢?   既然没有人在意他和丽娘的性命,那他又何必要去在意那些缩头乌龟,不过是墙头草的性命!   他们不配,不配!   孙县令额上青筋暴起,梗着脖子,怒气冲冲地咆哮。   待将内心的怒火宣泄了大半,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恢复成素日里温文尔雅的县令模样,「成王败寇,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你们若是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话,只怕是徒劳而已。」   「原本我们也并无这个打算。」贺严修道,「孙县令不贪名,不求利,现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无外乎是心中的恨而已。」   「只是不知孙县令有无想过,人生在世,万事不过求个心安,孙县令只要心安,倒也无妨,且当年孙县令之所以能够官复原职,也是有与孙县令不相干的人看不过清白之人备受冤屈,极力主张彻查,才有了后来之事。」   「通敌叛国,倘若当真引来灭国之祸,那些曾经为林县令之事奔波之人,也将经受灭顶之灾,他们在九泉之下,是否也该怨恨林县令恩将仇报?」   「做官为民,图的不过是心安,为的不过是满腔抱负能够施展,百姓若是感恩,那是最好,若是不为所动,最起码你先前做事时已是心中畅快过,已无遗憾。」   「孙县令自然可以说我此时不过是高谈阔论,此时居高临下在说教,甚至可以对我嗤之以鼻,只是凡事要回报,尤其是做官为百姓谋福之事,与拿了银钱去街上买吃食没有任何分别。」   听完贺严修说的这么一大通话,孙县令沉默许久,嘴巴张了又张,最终没有说出任何话。   「带走!」贺严修抬了手。   陆家亲兵得令,纷纷上前捉拿孙县令及其属下。 第549章 理解但不接受   孙县令早已面如死灰,无任何抵抗之举。   底下衙差大都也是乖乖束手就擒,偶有几个想要挣扎逃命的,却被训练有素的陆家亲兵三两下制服。   几乎没有用太久的时间,所有相关人等皆是被带走。   黑夜也在此时一点一点的退散,东方的天空露出了些许鱼肚白。   很快,因为太阳的渐渐升起,天空有了大片绚丽的朝霞,美不胜收。   几乎是忙碌了整晚,所有人此时皆是疲累,苏玉锦和贺严修便选了一处地方停歇,安排人准备早饭。   贺严修将篝火上煮热的茶水倒了一杯,试了试温度后,才递给苏玉锦。   深秋的清晨,喝上这么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苏玉锦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了许多,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贺严修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月余不见,瘦了许多。」   「还好。」苏玉锦看着贺严修,抿嘴直笑,「二爷倒是黑了许多。」   边关风大,白日里日头更是大,贺严修这段时日时常在外,风餐露宿,变黑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现在是明显的裸露在外的皮肤黑了一个加号,被衣服遮挡的部分仍旧白皙,此时贺严修替苏玉锦倒茶水时将袖子往上略拉了些许,露出十分分明的界限出来,看着颇为滑稽。   贺严修再次伸手捏了捏苏玉锦的鼻子,「也淘气了许多。」   竟是这般打趣自己的夫君。   苏玉锦嘿嘿直笑,满脸都是小狐狸的狡猾。   一旁的陆雯静,「……」   突然有点饱了是怎么回事?   但自家这表哥和表嫂新婚不过半年,便要到这边关来,甚至还要经历分别之苦,此时小别胜新婚,两个人如胶似漆的,也实属正常。   能理解!   但是不能接受!   陆雯静想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抬脚就往马车那走。   「这饭食马上做好,你不吃上一些再去歇息?」苏玉锦问。   「此时还不太饿,随身带的还有一些石头饼,待会儿再喝些油茶面汤即可。」陆雯静道,「我去看一下楼公子是否用过了汤药。」   楼彦林的病还未完全除根儿,每日还得吃上一副汤药巩固。   且拓跋余,楼彦林和楼彦松身份特殊,此时只在马车上歇息,并不过多露面,以免节外生枝。   「嗯。」苏玉锦点头,顺便让陆雯静提醒楼彦林督促拓跋余服用养生补气的丸药。   陆雯静一一应下。   锅中的水已经煮开,青葵泼了油茶面汤,给苏玉锦和贺严修各自端了一碗。   酥脆的石头饼配上热气腾腾的油茶面汤,再嚼上一些清爽可口的小咸菜,倒也不失是一顿清淡可口的早饭。   「一直没顾得上问你,你是几时发觉这孙县令不对的?」贺严修一边喝着汤,一边问。   「自我到了石林县之后,孙县令一直表现的爱民如子,忧心时疫,并未有任何不妥,可我对孙县令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他的情感少了几分真实,多了些面上功夫,但这到底只是感觉,并无真凭实据,也只当是每个人性情不同而已,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苏玉锦道,「直到这孙县令着人将楼彦林抬到我与李大夫的跟前,交代我们要尽心诊治,而后又拿了那刻有拓跋二字的令牌前来之时。」   「石林县当时正值时疫,街上随处可见得了时疫病重之人,倒在衙门口处的也不在少数,且当时楼彦林蓬头垢面,并不起眼,按理来说并不怎么吸引人注意。」   「可偏偏孙县令却十分关注楼彦林,甚至搜了他的身,拿到了那块令牌,仿佛早已知道他就有那块令牌一般,而后他对令牌之事不闻不问,俨然一副对此事漠不关心的模样,难免有些刻意。」   「我感觉事情不对,吩咐时丁和杜松暗中调查,自发现张大宝在狱中骤然病逝,以及孙县令暗中养了许多侍卫,便觉得此事大约并不寻常,这才着人通知你。」   「原来如此。」贺严修点头,笑道,「月余不见,人也是越发聪慧伶俐。」   说笑间,贺严修伸手再次要去捏苏玉锦的鼻子。   苏玉锦灵巧地躲了过去,甚至主动出击,伸手捏了捏贺严修的鼻子。   「月余不见,二爷这身手也越发变得迟钝了。」   说罢,苏玉锦咯咯笑了起来,目光中满都是狡黠之意。   贺严修由着苏玉锦胡闹,只忙着帮苏玉锦的碗中再添上一些汤,又拿了肉干出来,让她多吃一些。   媳妇儿太瘦了,得多补补才行。   「前线近日如何?」苏玉锦问。   「一切皆好。」贺严修道,「只是楼彦林所说的事还没有弄清楚眉目,让人心中不安。」   从孙县令的状况来看,像他这般的,肯定不止一人。   老鼠打的洞多了,再坚固的长堤都有崩塌的可能。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苏玉锦见贺严修神色忧郁,转了话题,「余太子和楼家兄弟,届时该如何安置?」   「暂且先到雪岳府落脚,再和太子殿下还有外祖父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贺严修道,「倒是你,先别顾着问别人,你这里是如何打算的?」   「此次可要跟着我们回雪岳府?」   「石林县时疫还未完全清除,现如今孙县令又被抓获,石林县那边治疗时疫之事会有所耽搁,需得有能主持大局之人。」   苏玉锦道,「且不单单是石林县,临近的几个县城因为石林县的缘故皆是有时疫的病例,需得彻底清除,才能彻底太平。」   「我若是到了雪岳府那边,除了能救治几个伤员,终究对你们帮助不大,反而不如将时疫完全控制住,你们也好一心应对战事。」   贺严修闻言,看着苏玉锦,许久没有说话。   见他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目光满是似水的温柔,苏玉锦笑了起来,「我这脸上莫不是有花儿不成,看成这幅模样?」   「没有。」贺严修笑意不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从前只觉得你温柔聪慧,有着极好的厨艺和医术,更是个聪明且极有分寸之人。 第550章 改良   现在看来,你有的不单单是闺阁女子的温柔小意,反而更多的审时度势的大局观的家国大义。   所谓巾帼不让须眉,说的从来都不只是身手了得,能够叱咤战场,勇猛杀敌的,还有像苏玉锦这般能够成为坚强后盾的。   而后者,时常因为不够显眼而被人忽略。   但后者,往往更加重要。   贺严修的目光中的温柔,更多地变成了赞许和钦佩。   但这些话,贺严修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满眼的笑意几乎多了溢了出来,「我家夫人如此好看,自然是要多看上几眼为好。」   「贫嘴。」苏玉锦笑嗔了一句。   「实话而已。」贺严修握了握苏玉锦的手,「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便依你,只是万事多加小心,若有事情便让他们及时送信过来。」   「我会尽快上奏有关石林县孙县令之事,看能不能尽快安排新的县令上任,此外石林县的郭县丞虽能力一般,但胜在做事本事,时疫之事也可多派他去做上一些事。」   「嗯。」苏玉锦点头。   「这段时日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贺严修又补了一句,「无论何事,皆是要以自己安危为重。」   「嗯。」苏玉锦再次点头。   「一定要按时吃饭。」   「好。」   「晚上早些歇息。」   「好。」   「记得要及时添衣。」   「好。」   「也……记得要多想一想我。」   苏玉锦,「……」   「好。」苏玉锦又一次地点头。   这次点的格外用力。   前三条未必能够做得到,但这一条她一定能够做到。   毕竟与贺严修分别的这段时日,无论她如何忙碌、劳累,待她闲下来时,脑中尽是贺严修的面容和身影。   贺严修见状,笑眯了眼睛,捞起苏玉锦的手背,亲了又亲。   一顿早饭吃罢,略作歇息,苏玉锦和贺严修要各自离去,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简单告别之后,一应随从跟着苏玉锦和陆雯静往石林县走。   而陆家亲兵护送拓跋余,楼家兄弟和贺严修一行人往雪岳府而去。   边关荒芜,此时正值深秋,触目所及的草木已是泛了枯黄,在日光的照耀下,混杂着随风而起的风沙,显得整个天地间都有些灰扑扑的。   目送贺严修一行人渐行渐远,苏玉锦这才放下了车厢的帘子。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苏玉锦拿起水囊,喝了一大口的水。   陆雯静啧啧摇头,「还以为能看到锦姐姐和表哥依依不舍,感人至深的分别情景,不曾想你们分别之时眼神皆是如此决绝,实在是……」   陆雯静叹息。   实在是不像是那种难舍难分的新婚夫妇。   反倒是像极了家中父亲和母亲那样的老夫老妻,一个说要出门,另外一个便主动帮其收拾行李,甚至在临行分别时,多余的话都不说上一句。   虽然这样的情景看起来也有些岁月静好之感,但总觉得太不符合贺严修和苏玉锦这样的年岁了!   「实在是什么?」苏玉锦捏了捏陆雯静的脸颊,打趣起来,「说起来,我也诧异的很呢。」   陆雯静歪了歪头,「锦姐姐诧异什么?」   「我以为你一定会跟着严修一并回雪岳府去,不曾想你却愿意跟我一同在这里治疗时疫。」   陆雯静的脸颊顿时微红,「锦姐姐说什么呢,我可不是那种不愿意做活,只想着回去闲待着的人,再说了,我又没什么事,为何必须要回雪岳府呢?」   说这话时,陆雯静眼神飘忽,连看都不看苏玉锦,只将脑袋垂得低低的。   见素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爽朗洒脱的陆雯静此时竟是羞赧到这个地步,苏玉锦玩心大发,「雪岳府当真没有什么事让你牵挂?」   「当真没有。」陆雯静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过若是非要追究的话,我到是颇为记挂爹的伤势,其他的,便万万没有了!」   话说的大声,但语气却不笃定,且这脸颊红的如同那深秋的苹果一般。   苏玉锦吃吃直笑。   「锦姐姐这是不相信我?」陆雯静见自己说话可信度不高,干脆拽着苏玉锦的袖子撒起了娇。   「信信信。」苏玉锦抿嘴笑了笑,不再打趣她,转了话题,说起治疗时疫之事。   一路匆匆赶路,抵达石林县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石林县此时还亦如往常一般,城门紧闭,县城之中,剩余的衙差和城中的军士正忙着各自分内之事。   李大夫在看到苏玉锦和陆雯静回来时,顿时眼前一亮,「平安郡主和陆小姐回来了。」   「嗯。」苏玉锦道,「我出去的这几日,这里状况如何?」   「正想跟平安郡主说呢。」李大夫将旁边桌上的那几张纸拿了起来给苏玉锦道,「郡主请看这几个方子。」   苏玉锦接过,仔细端详。   待看到后面那几味药材时,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噙满了笑意,「这几味皆是石林县附近有的土药材,却也有同等效果,且说不定因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缘故,这样的土药材,更符合石林县当地人的体质。」   「是呢。」李大夫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老朽这几日想了许久,又试了多次,这才将这几样药材的分量把握平衡,这段时日给病人服用这样的药方,效果也十分显著呢。」   「李大夫妙手回春呢。」苏玉锦笑道。   「平安郡主这般夸赞,老朽可不敢当,老朽不过虚长几岁,可这医术上的造诣却也差的远,这方子也是在平安郡主所拟定的方子基础上改进一二而已。」李大夫谦虚道。   「能改进,便已说明李大夫医术卓然,李大夫还是不必过于自谦了。」苏玉锦叹道,「且有了这方子,药材取用也更加方便,往后时疫治疗,也就事半功倍了。」   「正是如此。」李大夫连连点头,片刻后询问,「说起来,自平安郡主和陆小姐离了这石林县后,孙县令也带着许多人出了城,听衙门的人说,孙县令是受平安郡主的吩咐办一些事情。」   「眼下平安郡主和陆小姐已经回来,不知这孙县令何时才回来?」 第551章 重伤   虽然他改进了治疗时疫的方子,但治疗时疫之事上,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孙县令发话呢。   且一个县城,许多繁琐之事,也皆是需要县令来主持。   见李大夫这般问,苏玉锦顿时想起孙县令当时恼怒气愤,以及被识破后的顺从悲怆,心中顿时感慨颇多,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见苏玉锦沉默叹息,李大夫面色一惊,「难不成是孙县令出了什么事情?」   「没,没有。」苏玉锦收敛了几分情绪,「只是孙县令还有别的事情去忙,暂且还不能回来,这段时日大约会让郭县丞主持县中的大小事务。」   「原来如此。」李大夫微微颔首。   边关战事不断,石林县距离边关不远,被牵连颇多。   这附近的州、府、县等,皆是要帮忙押运粮草,修建军事,甚至开凿矿石,打造兵器。   孙县令突然被委以其他任务,实属正常。   李大夫不再多问,只与其他大夫一并看诊得了时疫的病人。   苏玉锦和陆雯静略作收拾,也开始忙碌。   ——   贺严修等人一路前往雪岳府。   马车从先前的两辆变成了一辆,而贺严修的身边,却也多了几个对陆家亲兵而言,有些陌生的侍卫。   「形势非常,委屈余太子和楼公子了。」贺严修满脸歉意。   「贺尚书言重了。」拓跋余拱手,「石林县孙县令之举,足以说明拓跋端仍旧贼心不死,到处找寻我们,若是此时再被谨慎小心保护,反而更惹人注意,倒是贺尚书这般谋划,不引人注目。」   「这段时日,我等一切听从贺尚书安排,也烦劳贺尚书费心为我等谋划安置。」   「余太子客气。」贺严修道,「大秦国与西缙云国友好往来多年,本该是和平相处,此时因拓跋端的缘故才会如此,眼下我们大秦国与余太子目的一致,理应互相帮助。」   「余太子尽可安心,我们大秦国一定帮助余太子早日回归,救出西缙云国国主,早日恢复西缙云国的太平与祥和。」   「贺尚书所言甚是。」拓跋余连连点头,再次拱手,「一切仰仗贺尚书了。」   贺严修微微颔首。   一行人一路昼夜兼程,在两日后终于抵达了雪岳府。   秦霈佑听闻贺严修回来,特地出来迎接,「先前表哥一句话都不曾留下,抬脚便走,可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没什么了不得之事,只是听闻天云国的军队在夜泊县附近生事,赶去支持一番,结果并无任何收获,便急匆匆赶了回来。」   贺严修一边回答,一边往里走。   「原来如此。」秦霈佑在一旁跟上,戏谑道,「表哥走的那般匆忙,我还只当是平安郡主那有什么不妥呢,既然不是平安郡主那边有事便好。」   「不过表哥回来的刚好,越将军打了一场极大的胜仗,明早归来,我与承将军商议要为其摆上一个庆功宴,表哥明日一同热闹一番!」   「三舅舅大胜归来?」贺严修脚步顿了一顿,松了口气,「一切顺利便好。」   三舅舅临出发前,贺严修满脑子都惦记着苏玉锦所写的那封信中提到的军中不太平的话,以至于心头似被一块大石压住了一般,沉闷的有些喘不过来气。   现在既然一切顺利,那说明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至少是三舅舅这里,应该没有那样的毒蛇。   「是呢。」秦霈佑笑着点头,「不但是一切顺利,而且因为越将军临行时增加了人手,比预想到的更加顺利,越将军派人送捷报回来时,还提及此事多亏了表哥,不然兴许没有这般顺利呢。」   贺严修抿唇笑了笑,「既然如此,今晚便给三舅舅洗尘接风。」   「嗯。」秦霈佑点头,这才注意到贺严修身后跟着的侍卫比平日里多了几个,且其中三个看着颇为脸生,从前从未见过。   但想着贺严修身边素来有暗卫跟随,许多人并不在明面上多待,便也就没有多问。   贺严修道,「太子殿下此时可有空闲,陪我去见一见外祖父如何?」   秦霈佑点头,「定国公正与涛将军一同前去看望承将军,此时应该在承将军的房内,我们一并过去吧。」   几人一并到了陆云承的屋子。   「严修回来了。」定国公端着茶盅冲贺严修招手,「刚得了一些极好的毛尖儿,你来尝一尝。」   「这茶水先放一放再喝,此时有要紧的事要跟外祖父还有二位舅舅说。」贺严修亲自关上了房门。   见贺严修表情严肃,且动作谨慎小心,众人皆是精神一震,「何事?」   「在细说此事之前,我先给太子殿下,外祖父和两位舅舅介绍一下这三个人的真实身份……」   ……   当晚,陆云承房中的烛火燃到了半夜。   待各自回屋时,楼彦松,楼彦林和拓跋余分别跟着秦霈佑,定国公和贺严修一并各自回去。   翌日晨起,众人发现,秦霈佑,定国公和贺严修身边各自多了一个分别名为关松,封林和江余的侍卫,负责他们各自近身的一些事务。   主子身边多人伺候是寻常事,尤其是在边关,数不胜数的人陆续战死在沙场上,又有数不胜数的人因为战乱的原因前来参军,身边的人连脸都还没混熟便换上一茬的更是寻常事。   尤其这三人看起来模样平常无奇,做事十分勤恳本分,皮肤更是黝黑,一看便是时常做活之人,因而众人也并不在意。   况且,眼下府衙上下的注意力,皆是在迎接陆云越之事上。   但从晨起等到几近正午,陆云越及其所率领的军队,始终都并未归来。   「出了何事?」定国公有些不安,在院中来回踱步。   「已经派人前去打探,想来很快便能有消息了。」   陆云涛话音落地,便有人急匆匆而来,「报——」   「快说!」秦霈佑此时也有些焦躁不安。   「回太子殿下,前去打探的人说,越将军在归来的路上遭遇西缙云国伏击,死伤惨重,越将军受了重伤,此时昏迷不醒……」 第552章 救主   什么!   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眼下如何?」贺严修追问,「越将军此时在何处,可需要派兵增援?」   「越将军率领所有人杀出重围,此时众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大约还有两个时辰便能抵达。」前来报信儿的人一口气将所有的话说完,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速速派人前去迎一迎!」定国公道。   「我去!」陆云涛言罢,快步往外走,一边走更是一边喊道,「众将士听令!」   外头,早已有等待的军士齐刷刷地应声。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陆云涛点齐人手,火速出发,前去迎接陆云越。   其余人则是在府衙等候。   坐立不安。   直到日头西沉,西边的天空浮出大片云霞之时,陆云涛和陆云越才回到了府衙。   此时的陆云越被人以担架抬着,浑身的铠甲早已面目全非,鲜血密布,人也已经昏死了过去。   军医慌忙前来看诊,更吩咐人将陆云越抬到屋中,将其全身的铠甲褪去,查看伤势状况。   忙碌了整整半个时辰,军医才脸色有些疲惫地直起了身。   「越儿伤势如何?」定国公声音沙哑。   「国公放心,越将军虽然受伤颇重,但皆是外伤,刀剑上并无用毒,只需清洗伤口后,仔细用药便可。」   军医如实回答,「小的已经为越将军处置完伤口,现下前去熬煮汤药,越将军失血过多,大约要过上一两个时辰才能醒来。」   「有劳了。」定国公顿时松了口气。   军医再次拱手,去拿笔开汤药的方子。   待其放下笔,吩咐药童去准备汤药时,一旁的陆云涛拽起了他的袖子,「也快些去给何副将看一看。」   「何副将也受伤了吗?」贺严修问。   「跟三弟伤势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陆云涛满脸痛惜,「听底下人说,当时情况危急,场面混乱,厮杀成一片,何副将一直跟在三弟身边,以求能够保护三弟。」   「三弟当时被敌军围攻,幸得何副将在一旁替他挡下许多,否则此时三弟已经……」   命丧黄泉。   这话陆云涛没有说出口,但在场之人皆是明白,心中对何良义的钦佩又增了几分。   军医闻言,赶紧跟着陆云涛前去查看何良义的伤势。   何良义与陆云越的伤势状况有些相近,皆是刀剑外伤,但何良义因为受到了重击,胸口的肋骨有多处骨折,甚至连脸上也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何良义伤的,比陆云越要重上许多。   知晓何良义在整个军中乃至陆家人心中的地位,军医此时不敢怠慢,尽心帮何良义诊治。   而定国公和贺严修等人则是一直守在陆云越的床边。   大约一个时辰后,陆云越才睁开眼睛,但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话都说不出来半句。   「暂且好好歇息,你大哥的身体已是好的差不多,其他的事暂且都交给你大哥和二哥来做,你尽管放宽心。」定国公道。   见自己父亲如此说,陆云越费力地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陆云越醒来,军医急忙端来已经熬煮好的汤药供其服用。   为不打扰陆云越歇息,定国公领着其他人先去了正堂。   「越儿这次受到的伏击,可查清楚了?」定国公问。   「已经问清楚了。」陆云涛回答,「原本三弟此战大获全胜,全军上下振奋,归来途中皆是十分高兴,但在途径此处时,受到了西缙云国的伏击。」   陆云涛从地图上指给众人看,「这个地方两边也是断崖,从这里走之前,三弟已经派人先查看过地势,但并未发觉有不妥,这才率军从此处经过,结果刚走到一半时,断崖两侧落下许多巨石和羽箭……」   「军中死伤无数,好容易从这条峡谷中逃出时,又遭遇了西缙云国军队的阻拦,便有了两方的厮杀。」   「三舅舅已经派人查看打探过,不可谓不小心,饶是如此,竟然还是中了西缙云国的伏击。」贺严修拧眉,「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方才我跟大哥也商讨过,军中所有人也都细细地过了一遍筛子,并无什么异常,思来想去的,应该是三弟在叶山县这里刚刚发动过一场伏击,西缙云国大约猜到三弟归来时会途径此处,所以率领精兵早早赶到此处,」陆云涛解释。   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贺严修微微点头。   「这段时日西缙云国各处屡次受创,原本西缙云国已是士气低迷,这次之后只怕又会来了精神。」陆云承咬了咬牙,「而我方将士的士气,只怕也会受影响。」   「是会受影响,但同时也会心中恼怒,义愤填膺。」定国公道,「我们以这种四处生事的战术已是打了几近两个月,也是时候真正地打上一场大的了。」   「父亲的意思是……」   陆云涛和陆云承皆是看向定国公。   就连秦霈佑和贺严修亦是沉了沉眼眸。   「据最近掌握的情报来看,西缙云国和天云国正在此处集结兵力,似乎是要攻打桃源县,而此时这里的朱川县因为相对来说土地贫瘠,百姓贫穷的缘故,为西缙云国所不喜,相对来说这里的驻守的兵力也要弱许多。」   定国公指着地图上标注的状况,接着道,「若是我们能够出兵夜袭,将朱川县一举拿下,便能将西缙云已经连成一片的兵力撕上一个大口子,且朱川县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我们将朱川县拿下后,便能再以此为根据向两边蔓延,顺势将西缙云国的军力赶往此处。」   当众人看到定国公所指的地方时,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尤其秦霈佑,「定国公此计谋极佳,只是定国公觉得何时攻打朱川县为好?」   「今晚。」定国公朗声回答。   今晚?   众人一愣,却又顿时明白定国公的用意。   以目前的形式来说,西缙云国一定认为他们正忙于清点伤亡,安抚后事,而对于此时的大秦国将士而言,此时正同仇敌忾,满腔热血。   这个时候去攻城,是最佳的时间! 第553章 怀疑   众人皆是点头表示赞同。   贺严修想了想道,「为保险起见,对外我们可以说,是要前去继续攻打三舅舅刚刚前往袭击的原平县城。」   对于陆云越此次被伏击之事,贺严修仍旧心中十分不安定。   「也好。」定国公点头,「原平县本就离朱川县并不算太远,方向大致相同,如此能掩人耳目。」   宁可信其有!   战事跟前,万事小心为上。   事情说定,所有人各自前去准备。   按定国公交代的那般,并不跟底下人说许多,更不提及此行的目的地,只是单纯的清点士兵,整理要携带的铠甲、武器、干粮及马匹等物。   夜幕降临整个大地,所有人整装出发。   定国公和陆云涛亲自率军前往,陆云承则是率军赶往桃源县支持,以防止西缙云国和天云国连手攻打桃源县。   邹云奇则是率领陆家亲兵前往朱川县的西侧,防止西缙云国的其他部队前来支持。   雪岳府这边,留了秦霈佑和贺严修镇守。   秦霈佑和贺严修以及一部分士兵亦是整装待发,以备不时之需。   今晚的雪岳府,可谓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陆云越自醒来之后,服用了两次汤药,喝下了一碗肉糜粥,此时的精神虽然仍旧不大好,却也比刚刚醒来之时好上许多。   看着院中来回巡逻的侍卫倒映在窗户上的影子,陆云越将唇抿了又抿。   但愿今晚一切顺利。   「将军。」侍卫见陆云越一直坐着,惦记军医的叮嘱,提醒道,「大夫说将军需得静养,将军还是躺下早些歇息吧。」   一干人等已经出发,所有人在今晚皆会尽心尽力,他此时在这里熬着担忧,也是帮不上任何的忙。   对于他而言,好好养伤,以求能够早早回了战场,才是正经事。   「嗯。」陆云越点头。   侍卫将陆云越的枕头放平,搀扶他好好躺下。   陆云越躺平之后,却又开口问道,「何副将现下如何,可醒来了?」   「方才听人说,何副将已经醒来,只是由于伤势过重,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侍卫回答,「不过将军放心,大夫已在旁边守着,说并无性命之忧,只需好好诊治即可。」   陆云越松了口气,「叮嘱大夫,务必要尽心尽力为何副将医治。」   「将军放心。」   这话陆云涛也曾叮嘱过,且军医知晓何良义在陆云越身边的分量,心中十分有数。   就从此时已是深夜,但大夫还在何良义身边守着的事便能看的出来。   「嗯。」陆云越有些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侍卫为其盖了被子,将屋中的烛火熄的只剩下最后一盏,这才悄声退出房门外。   交代门口的守卫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侍卫去何良义的房间看上一看。   此时的大夫正在帮何良义换治刀伤的药,查看下午接的肋骨此时是否有错位。   上好的治刀伤的白药,在撒到伤口上时,一阵刺痛。   何良义浑身上下伤口实在太多,加上肋骨断裂的疼,此时已经察觉不到换药的疼,连眉头都没有丝毫动作。   但在看到陆云越身边的侍卫到了房中时,何良义眉头紧蹙,沙哑着声音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将……将军他……如何了?」   说罢之后,气喘吁吁。   「何副将不必担忧。」侍卫急忙回答,「将军一切都好,眼下伤势平稳,已经先歇下了,只是将军担忧何副将的伤势,属下特地前来看望何副将。」   「那……那就好。」何良义松了口气。   「将军记挂何副将,特地让属下交代大夫要仔细为何副将看诊。」侍卫道,「此次将军和何副将受伤极重,军中也损伤惨重,国公和几位将军皆是震怒,眼下国公和涛将军已是率军出发,要为将军和何副将报仇!」   定国公和陆云涛亲自率军出发,攻打西缙云?   何良义顿时一惊,腾地坐起了身。   正是这样大幅度的动作,牵扯到他身上的伤口,就连已经被接好的肋骨,也发出「咯嘣」声响。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让何良义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再也坐立不住,顿时后仰瘫躺在了床上。   「何副将小心啊!」大夫见状急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珠,慌忙再去查看何良义的状况。   见那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再次渗血,甚至燃湿了绷带,而那肋骨此时也已经再次错位,大夫顿时痛心疾首,「何副将不许再动弹了,否则这伤上加伤,实在不妥。」   侍卫有些焦急地搓了搓手,「属下知道何副将是担忧国公和涛将军此去一战的状况,不过还请何副将放心,国公已是做好万全之策,必定大获全胜。」   万全之策,大获全胜。   何良义强忍着此时身上的剧烈疼痛,声音沙哑,「国公……和……和涛将军,是要攻打何处?」   「听说是要打原平县城。」侍卫回答。   打原平……   原平县城因为前两日遭到陆云越和他所率领的军队袭击,此时西缙云担忧大秦国一鼓作气,已是增派援军,以防不测。   这个时候去打原平县,只怕难度不低。   论理来说,定国公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但话又说了回来,陆云越此次险些命丧西缙云之手,而定国公最是疼爱这个小儿子,此时心中震怒,为幼子报仇雪恨也是有的。   且即便西缙云派了增援,但以寻常思维来说的话,所有人都会觉得既然已经派了增援,大秦国也会想到这一层,不会选在这样一个最不合适的时候来攻打,于守备而言,自然会略松懈些许……   说不定,定国公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不过也是无妨,先前已经提醒一二,若是此次事态不利,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去。   眼下要紧的是,没有人怀疑他,且陆云越并无性命之忧,这便是极好的。   至于接下来……   他已是重伤在床,行动受限,总归是能消停一阵子的。   「嗯。」何良义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眼看何良义情绪平稳,大夫接着给他换药。 第554章 夜袭   而侍卫见状,也是松了口气,「那何副将好好歇息,若有吩咐随时唤属下。」   待得到了「有劳」的回复后,侍卫这才悄声退了出去。   待走到院中时,侍卫看到迎面而来的贺严修,急忙拱手,「贺大人。」   「你这是去看何副将?」贺严修问。   「正是。」侍卫如实回答,「越将军担忧何副将,属下便去看了一看,好告知越将军。」   「那何副将现下伤势如何?」   「大夫正在为其换药,说是何副将已无性命之忧,只需好好治伤接骨即可,不过……」   见侍卫有些犹豫,贺严修眉头紧蹙,「不过什么?」   「方才跟何副将提及国公和涛将军率兵攻打原平县时,何副将十分担忧,牵动了伤口,连刚接好的肋骨都又错位了。」   侍卫道,「我跟何副将说了许久,他的情绪才略微安定下来。」   情绪十分激动……   贺严修眯了眯眼睛,「何副将最是忠心,此次又遭遇伏击,心中必定忐忑难安,有些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越将军最是担忧何副将的伤势,何副将这其中的波折还是不要跟越将军多讲了,免得越将军心中记挂,无法好好养伤。」   「是,属下明白。」侍卫连连点头。   其实就算是贺严修不叮嘱,他也是有这个打算的。   「去吧。」贺严修抬了手。   「是。」侍卫拱手离去。   贺严修却在原地又待了许久,连秦霈佑走到跟前都没发觉。   「想什么呢。」秦霈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出神?」   「没什么。」贺严修回过神来,看向秦霈佑,「你方才不是在教关松温书,看他练字么,怎么这会子又出来了?」   「天色不早,有些睡不着,交代了小松接着练字,我便出来走走。」秦霈佑笑道,「不曾想刚到院子里便看到表哥你在这里站着。」   「你这会子在这里,是不是也睡不着?」秦霈佑戏谑道。   「嗯。」贺严修爽快承认。   今晚这一战,至关重要。   且定国公已到耄耋之年,此次亲自领兵出站。   说不担忧是假的。   「既然如此的话,我那里有一壶竹叶青,咱们一起对饮,也不辜负今晚的月色,如何?」秦霈佑提议。   所谓不辜负月色,不过是以酒来打发时间的托词。   贺严修笑着点头,「也好。」   二人说定,便干脆一同到了秦霈佑的房中,着人准备下酒菜和杯盘碗盏。   非常时期,没什么美味佳肴,有的不过是炸花生米、卤肉、炝炒萝卜丝、酸辣白菜。   四样小菜,两人相对而坐,闲谈慢饮。   月亮渐渐升高,皎洁的月光洒满整个大地。   但不多会儿的功夫,微风吹来了一块极大的云彩,将月亮遮起,原本恍若白昼的大地,变得阴沉黑暗了许多。   朱川县县城城墙上,西缙云国的士兵正在来回穿梭,按部就班地巡逻。   但随着夜色越来越浓,那些巡逻的士兵皆是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哈欠,加上这里夜晚寒意十足,许多士兵在简单巡视一番之后,便躲进了城门和角楼里头。   或喝上一碗热茶,或饮上一杯温热的酒水。   「该去巡视了,别误了时辰。」有士兵提醒。   「怕什么?大秦国就算是要打,也是去原平县,怎会到咱们这里?」旁边的人不以为然。   「就是说,先别说他们那的一个大将此时生死未卜,底下士兵死伤无数,就算没这回事,眼下并无得到任何消息的。」   「放宽心吧,无事的。」   「再来一杯!」   「……」   里头说笑热闹,外头那些原本稀稀拉拉巡视的士兵,这会子越发撇了撇嘴,心中颇为不满。   但更多的是盘算着,等巡视完这个班次后,待会儿要喝上几杯的酒水。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时,不知何处突然发出「嘭」的一声。   声音不算大,但也足以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声音!」巡逻的士兵回过神来,满脸警觉,更是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好像是这边发出的声音。」有人喊了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城墙上。」   旁边立刻有人打了灯笼去瞧。   夜色浓重,灯笼照亮的范围有限,只看得到黑漆漆的城墙,再也瞧不到其他。   「听错了吧。」有人嘀咕。   有被这番动静惊起的鸟雀,在扑棱棱煽动了翅膀之后,再次落在树上,叽叽喳喳的一阵叫喊。   「是哪只笨鸟撞墙上了吧,瞧瞧你们,草木皆兵的。」   「走了走了……」   侍卫们接着巡逻,城墙上恢复了方才。   此时,如蜘蛛一般贴在城墙上的两个黑影,松了口气,在奋力往上探了探头,看到附近并无巡逻的守卫时,快速地将钢爪固定在城墙之上,接着放下几条绳索。   待一切准备就绪,二人口中发出清脆的鸟鸣,不远处丛林中的人亦是以鸟鸣回应。   片刻后,在城门西面的角楼处,传出来了厮杀声。   陆云涛率领士兵以羽箭和火器不停地向西面角楼发动攻击。   「有敌来犯!」城墙上很快热闹了起来,许多士兵纷纷前往西角楼而去,抵御陆云涛等人的进攻。   而趁着西缙云士兵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西角楼,由罗副将率领的军士则是快速抵达了东角楼下,顺着方才留下的绳索,快速攀爬上去。   待抵达城墙上时,罗副将扔下了随身携带的所有的霹雳弹。   爆炸声响,烟雾四起。   趁着这一片混乱,越来越多的士兵爬上城墙,与罗副将一起,赶往城门处。   藉助霹雳弹的爆炸和其释放出来的呛人的烟雾,罗副将率人砍断了吊起城门的绳索。   「轰隆!」   城门被放了下来。   「冲!」定国公怒吼了一声。   士兵如潮水一般,蜂拥而上。   ……   当晚的战火,几乎点亮了整个朱川县的上空。   前去打探消息的人,一波又一波的回来报信儿。   而贺严修和秦霈佑亦是整晚没有合眼。   起初是担忧,到了晨光微熹之时,是满心欢喜。   待到正午时分时,捷报再次送来。   嘤嘤嘤,有月票吗,排名有点低…… 第555章 暗杀   定国公和陆云涛成功拿下朱川县,擒获西缙云国部众数百人,其中包括西缙云国将军候传云。   西缙云国是由极多的部族组成,其中最大的部族是拓跋部,拓跋部中以拓跋姓氏为尊,以几个名门望族的大姓。   这其中便包括侯氏族人。   侯传云是侯氏一族中的嫡系,在拓跋部乃至整个西缙云国都有一定的威望。   擒住了侯传云,便有和西缙云国谈一些条件的底气。   「这可谓是一个极好的消息。」秦霈佑欣喜万分。   「太子殿下。」拓跋余闻讯而来,端正行了一个大礼,「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太子殿下能够应允。」   秦霈佑将门关上,低声道,「余太子不必如此客气,有话直说就是。」   「太子殿下是否能应许让我见一见候将军?」拓跋余道,「不瞒太子殿下,我与侯家素日也有往来,与余太子也算的上是自幼相识,有些交情。」   「候将军虽然英勇善战,却并非如拓跋端一般推崇战争,心中更有为国为民的抱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若是我能与候将军好好说一说话的话,兴许能够劝说候将军反对拓跋端。」   侯传云背后的,是整个侯氏族人。   如拓跋余所言,倘若能够说服侯传云的话,说不定便有机会将整个侯氏族人拉到他的阵营中。   部落之间的氏族皆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侯氏一族必定也会联络其他族人,若是能够在西缙云国集结起来反对战争的势力,待将拓跋余安全的送回到西缙云国,便可以内外夹击,将拓跋端彻底铲除。   秦霈佑和贺严修互相看了一眼,二人皆是不约而同地微微点头。   「余太子的意思我明白。」秦霈佑道,「我这就吩咐人送信给定国公,好好善待候将军,并安排余太子和候将军见面之事。」   「多谢太子殿下。」拓跋余连声道谢。   大秦军队重新夺回朱川县的捷报,很快传遍了整个边关,所有驻守城池的将士在听闻这个消息时,皆是内心振奋,欣喜不已。   但何良义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神色却是沉了一沉。   不是说要攻打原平县城吗,为何突然变成了朱川县。   但听底下人谈及此事时,也提到过邹云奇也率领了一支军队前去攻打原平县,虽也有所收获,但并未对西缙云国的守城军队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是两边同时进行,只是朱川县被打了下来吗?   不,应该不会。   按照两边将领安排的状况来看,他们的目的只有朱川县一个,原平县不过只是个幌子。   但他们对外却是宣称要攻打原平县……   是知道军中有了内奸吗?   那他们知道,那个内奸是他吗?   何良义忧心忡忡,甚至到了夜半之时,仍旧因此而不能入睡。   有月光透过窗户纸洒进屋中,甚至连院中树枝落在窗户上斑驳的影子也看的一清二楚。   何良义看着那树影出神,却又在瞬间睁大了眼睛。   有人影停在了窗前,且停留了许久的时间。   是来盯着他的吗?   就在何良义晃神之间,那影子快速移动,片刻后,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人影闪进了屋中,且快速地关上了门。   何良义不假思索,急忙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后不再能看到周围的情景,但何良义却能通过气息感受到人影正在接近自己。   人影在他床头呆了片刻,似乎是在查看他是否睡着。   何良义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装成一副熟睡的模样,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地去听。   窸窸窣窣,像是纸张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摇晃水杯时,水碰撞到杯子壁时细微的响动。   待这两样声音都消失后,何良义再次听到开门和关门,以及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渐行渐远,何良义这才敢睁开眼睛。   确认窗前不再有任何可疑人影之后,何良义这才挣扎着拿起了旁边床上的水杯。   水杯的边缘,还残留着一些不知名的粉末。   很显然,方才那人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放这些药粉。   但在这院中,能够躲开院外层层守卫,院中密集的巡逻守卫,还有门外看守的……   只能是那些守卫都能熟悉的人。   是发觉了他的行径,所以对他下毒,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去?   还是说因为这次大秦军队袭击朱川县之事,他未能来得及传递消息出去,惹了拓跋端的不满,所以派人来杀死他?   但无论是谁要下这个毒手,他这样死去的话,倒是免去了一些麻烦,甚至也算是保住了他的体面。   何良义犹豫了片刻,将那杯子中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接着喘着气躺在了床上,睁大眼睛看着人生最后一晚能看到的月色。   片刻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   定国公和陆云涛率军收复朱川县之事,很快传到了石林县。   苏玉锦和陆雯静听闻此事后,皆是喜上眉梢。   尤其是陆雯静,整个人几乎笑成了一朵牡丹花,「祖父出马,果然不同,老当益壮呢!」   「这是自然。」苏玉锦在一旁附和,「定国公运筹帷幄,能力超群,自然是大获全胜。」   「既然如此,我们理应好好庆祝一番。」陆雯静眨了眨眼睛。   这哪里是要庆祝,分明是嘴馋。   苏玉锦伸手点了点陆雯静的额头,「你都说既然如此了,那中午咱们便吃清炖羊肉汤。」   「嗯……配上这里的烤饼一起吃。」苏玉锦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这个地方盛产羊肉,以羊肉为食材的美味佳肴有许多,清炖羊肉汤便是其中一种。   羊肉配上羊骨头一起炖煮,只熬的肉汁烂糊,汤汁泛白,喝时加上滋味浓郁的葱花和香菜以及胡椒粉等激发肉汤的鲜美,连喝两大碗都不会觉得乏味。   而这里的烤饼,有些类似于青河县那的吊炉烧饼,但个头却更大,吃起来也更为焦脆酥香,配上羊肉汤,可谓百吃不腻。   尤其这两样东西皆是出自苏玉锦手的话,有厨艺的加成,美味加倍! 第556章 道谢   陆雯静单是想着,便已是觉得要飞流直下三千尺,脑袋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好啊好啊,一切听锦姐姐安排。」   苏玉锦见状,抿嘴一笑。   果然是无肉不欢陆雯静,只要有肉吃,就能欢欢喜喜的。   说起来,在她身边喜欢吃肉的,除了陆雯静,还有贺严修。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贺严修有没有这样的清炖羊肉可以吃。   说起来,自从她搬到京城后,跟贺严修再没有像在青河一般的两地分离如此久过。   也不知道,此时那边的状况如何,是否一切顺利……   苏玉锦想的有些出神,脸上的笑意也因此淡了几分,眼眸中蒙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落寞。   陆雯静见状,抿了抿唇。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伸手拍了拍苏玉锦的肩膀,「锦姐姐放心,表哥他们一定会十分顺利。」   「嗯。」苏玉锦先是下意识点了点头,而后捏了捏陆雯静的脸颊,「你这个促狭鬼今日倒是知道宽慰人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晚上再加一碗清汤羊肉面来吃。」   中午炖好的羊肉汤,到晚上再煮一煮的话,滋味会更加浓郁,以此作为面条的汤头,鲜美浓郁滋味也会更上一个台阶。   最要紧的是苏玉锦所做的拽面中加了她的独门配方,吃起来格外筋道,用爽滑弹牙来形容最是合适。   在这样日渐寒冷的夜晚,吃上一碗不能太舒服。   陆雯静已经盘算好晚上的面条一定要两碗起步!   「好嘞!」陆雯静兴冲冲地应下,一边则是赶紧去给眼前分类好的草药称重量,「那我可得赶紧多做一些活,好让锦姐姐有时间做这些美味佳肴。」   而且多做些活的话,能够消耗更多的体力。   饿得够狠,饭吃起来也就更香!   看陆雯静此时兴致勃勃的模样,苏玉锦也大约猜得到她的心思,并不戳破,只抿唇笑了笑,继续和李大夫一起看诊病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中,石林县的疫情状况一日比一日好。   苏玉锦等人每日要看诊的病人数量,也是日渐一日地少了许多。   因着每日都得了一定的空闲,苏玉锦便将剩余的精力,尽数都用在了制作吃食上头。   先炖煮,后油炸,最后以辣椒酱炒制而成,香喷喷的麻辣羊肉。   先晾晒到足够干,再油炸,吃的时候蘸以佐料入味的风干羊肉干儿。   腌制绝对入味,晾晒蒸熟后可以长期保存,且吃起来嚼劲十足,绝对不会油腻的五香鸡肉干儿……   这一系列的各种肉干儿,除了自己和周围亲近人吃的以外,其余的苏玉锦皆是将其封到坛子里头,吩咐时丁和杜松两个人送回去给了贺严修。   好让他也能解一解馋。   因此,这段时日里的时丁和杜松二人,不是给贺严修送吃食,便是在给贺严修送吃食的路上。   吃食一坛一坛地送了过去,捷报也在一封一封的带了回来。   自先前收复了朱川县之后,又接连打了几场胜仗,依次收复了原平县及周边的一些村镇。   大秦国的将士因为接连的胜仗而欢喜不已,同时也因为此信心倍增,对接下来的战争不但自信满满,更是迫不及待。   接下来的时间内,乘胜追击是必然的策略。   得到信儿的苏玉锦和陆雯静心中安定之余,亦是喜上眉梢。   九月末,天气越发寒冷。   晨起之时,都能看得到地上厚厚的霜花。   苏玉锦和陆雯静等人在这一日晨起踏着这样的霜花,上了马车后,出了石林县的城门。   石林县的时疫基本已经接近尾声,他们现在要去的是被石林县的时疫波及最狠的石门县。   石门县那虽说早已从石林县这里得到了治疗时疫的方子,但治疗时疫这种事情,本是该因人而异地调整药方,石门县中的大夫医术有限,以至于这时疫始终不曾完全清除。   虽说时疫传播到一定程度时,时疫的威力会大幅度减弱,但若是迟迟得不到清除,且因为人体机能各异,时疫也容易发生变化,治疗起来也会有新的难度。   在拥有一定医疗基础的情况下,是早早治愈为佳。   李大夫也十分赞同苏玉锦的想法,甚至以自己对治疗时疫十分有经验为由,毛遂自荐,跟随苏玉锦等人一起前往石门县。   一行人出了石林县没多远,便被人追了上来。   「你是何人?」   对于马车被突然拦下之事,随行的侍卫有些不悦,说话时语气也有些不善。   「见谅。」来人恭敬行礼,「在下乃是慕家长子慕正彬,在早些时候举家逃荒,暂且在石林县落脚。」   「只因我慕家乃是先祖从西缙云国迁到大秦国,我们身上皆有西缙云国的血脉而被人看不起,甚至到了石林县时都被孙县令安置到了时疫最为严重的南城区,以至于家中多人感染时疫,性命垂危。」   「幸得平安郡主镇守石林县,研制出这治疗时疫的方子不说,更是亲自为我们慕家上下看诊,这才让我慕家上下免去一场灾祸。」   「就连我这条性命,也是托了平安郡主的福,方能侥幸保住,在下心中感激无比,想当面向平安郡主道谢。」   「原本在下前往县衙别院去寻平安郡主,结果听县衙中的人说平安郡主已是出了城门,这才急匆匆赶上,冒昧拦下了平安郡主的马车……」   「在下慕正彬,代我慕家上下,多谢平安郡主救命之恩!」   慕正彬说罢,冲苏玉锦深作一揖。   苏玉锦在马车内听了个完全,抿了抿唇。   慕正彬这个人,她是有印象的,更记得为慕家诊治之事。   慕家是她们设下圈套引孙县令入局时,那些逃荒来到石林县的流民中的一个大家,当时被孙县令安置到了南城区。   南城区时疫最是厉害,慕家上下当时感染时疫之人颇多。   本就因为长久逃荒身体颇为虚弱,此时感染时疫更是雪上加霜,以至于许多人的病况比石林县本地人更加严重。   许多石林县本地的百姓唯恐避之不及,就连大夫都有些不敢前去诊治。 第557章 站队   苏玉锦听闻此事后,前去看诊数日,算是将慕家那些得了时疫的病人从鬼门关处拉了回来。   此时听闻这慕正彬是前来道谢的,苏玉锦撩起了车帘,「慕公子客气,此乃医者本分,担不得慕公子如此大礼。」   「平安郡主医者仁心,令人佩服。」慕正彬道,「但虽平安郡主如此说,可到底于我慕家有恩,我慕家自然不能无任何表示。」   「这是我们慕家平日携带的一些药材,在下不大通药理,不知道是否能够对平安郡主去旁处治疗时疫之事有所帮助,但这是慕家的一片心意,还望平安郡主不要嫌弃,一定收下。」   苏玉锦想了想,道,「本不该收慕公子如此大礼,但慕公子提到时疫之事……」   「眼下治疗时疫最大的困难便是药材短缺,为了那些得了时疫的百姓考虑,我便暂且先收下这些药材了。」   「多谢慕公子慷慨之举。」苏玉锦冲慕正彬福了一福。   「平安郡主客气,能帮上平安郡主之忙,也是在下之荣幸。」慕正彬再次拱手,而后抬手示意,着人将两大箱的药材抬了过来。   待苏玉锦查看一番,发觉这些药材质量皆是极佳时,再次冲慕正彬道谢。   而慕正彬又是一番自谦,接着道,「我慕家久在边关做生意,也算是有些家底人脉,若是平安郡主往后有什么事情,可尽管吩咐。」   苏玉锦再次福了一福,犹豫片刻后,笑道,「既然慕公子这般说了,那此时倒真有一桩事想让慕公子帮忙。」   「平安郡主但说无妨。」慕正彬道,「但凡在下及整个慕家能做到的,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虽与慕公子相识时间颇短,但短暂接触下来,知晓慕公子乃至整个慕家皆是通情达理之人。」   苏玉锦笑道,「既然慕家人脉颇多,不如做些能够顺应天理民意之事,传些该传的话出去,也是慕家的一份功劳。」   慕正彬先是愣了一愣,接着会心一笑,「平安郡主之言,在下明白,平安郡主此行石门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下先不打扰。」   「恭祝平安郡主一路顺风。」   「多谢。」   苏玉锦放下帘子,马夫甩了鞭子,马车继续前行。   目送苏玉锦一行人走远,慕正彬这才翻身上马,一路扬鞭策马地回到了石林县中慕家现在的住处,到了慕尚平的跟前。   「父亲。」慕正彬端正行礼。   「回来了。」慕尚平放下手中的茶盅,「如何?平安郡主可收下了东西?」   「收下了。」慕正彬笑答,「只是平安郡主也说,本是不该收的,但眼下为时疫考虑,还是得收下为好,父亲此举,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既是要表达谢意,自然需得寻些合心思的东西,否则的话还不如不送。」   「父亲所言极是。」慕正彬点头,「不过平安郡主最后还说让咱们慕家传些该传的话出去,做些顺天理民意之事……」   「孩儿猜想,这平安郡主,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既是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大约是八九不离十了。」慕尚平叹息道,「眼下西缙云国战事频频失利,伤亡极多,损失惨重,从大秦国处讨来的好处,根本不足以抵消这些损失,原本反对打仗的贵族及大臣趁机提出停战之事,而那些原本支持打仗之人此时也有所动摇……」   「而且,孩儿还听闻,余太子并未身亡,而是死里逃生保住了一条性命,更是痛斥拓跋端的种种恶行及野心。」   慕正彬道,「侯氏一族现如今便站在了余太子这一方,在朝中积极说服其他部族,要迎余太子回国重新执掌朝政。」   「想来,平安郡主所说的,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便是想让咱们如同侯氏一族一般?」   「嗯。」慕尚平点头,「大约如此。」   「那父亲的意思是……」慕正彬询问。   慕尚平低头想了许久,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该如何选择?」   「若是依孩儿的意思,可按平安郡主所言来做。」   慕正彬说罢,抬眼去看慕尚平的脸色,见其闭口不言,便接着往下说,「眼下已到了冬日,西缙云国本就物资不丰,这半年多战事以来消耗颇多,大秦国地大物博,孩儿听闻近日又新到了一批粮食和战马,以供战事所用,单单是从此事来看,西缙云国胜算便不是很大。」   「再者,余太子素日品行端正,是重情重义的仁善之人,反倒是拓跋端万事只考虑自己所得,为人阴险狠辣,不是能够追随的明主之选。」   「且现在大秦国明显支持余太子复政,西缙云国内现如今也有了许多支持者,余太子仍旧有极大的机会翻身。」   「虽说咱们慕家不过是慕容氏的其中一支,更因祖母是汉人女子的缘故只能姓慕,但慕容氏家主素日对慕家也颇为信赖仰仗,父亲的话到了慕容氏家主跟前,也是颇有分量的。」   「若是此举能够帮助慕容氏一族立下功劳,往后余太子回归之后,必定会更加器重慕容氏一族,慕容氏家主必定也会心中感激,届时家中的生意也能更上一层楼。」   「可若是余太子失败,拓跋端掌握整个西缙云国的话,那咱们岂不是……」   遭遇极大的灾祸。   「父亲。」慕正彬道,「慕家本就因为身上有汉人血脉而被西缙云国许多贵族不齿,更被拓跋端所不容,也幸得慕容氏家主暗中庇护,早早将慕家送了出来,这才能够一路逃荒保住慕家上下。」   「即便拓跋端掌握大权,我们慕家此时已经身在大秦国,他也奈何不得咱们如何,但若是咱们在扶持余太子之事上立功,却能扬眉吐气。」   「此话言之有理。」慕尚平点头,「此事便如你所说去做,我这就给家主写信,你也到处打听一番,看看能否打探到余太子现下身在何处,能否见上一面,为其效力。」   既然要站队,那便站的彻底一些!   大晚上的接到明天早起去公司加班的电话,心情很不美丽…… 第558章 不见了   「是!」慕正彬用力点头。   心中快速盘算起来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   马车缓缓前行。   陆雯静一边透着小窗看车外道路两侧的风景,一边问,「锦姐姐,你说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那慕正彬能听明白吗?」   「看他那回答,应该是明白了。」苏玉锦道,「先前时丁和杜松也打听过这慕家的状况,这慕家家主和这慕家大公子皆是聪明人,应该知晓接下来的路如何走。」   「先前听雪岳府那传来的消息,说是这拓跋部的侯氏一族已是开始为余太子之事奔波游说,往后多了慕家背后的慕容氏一族,余太子复政之事必定也会事半功倍。」   陆雯静笑道,「若是到了那个时候,锦姐姐也是功劳一件呢。」   「功劳不功劳的,边关形势如此,能多出上一分的力气,边关的形势兴许便能好上一分。」   听苏玉锦如此说,陆雯静点了点头,「锦姐姐说的对。」   说罢话后,陆雯静先是顿了一顿,接着再次点头,抿嘴直笑,「这会子,我倒是能明白父亲所说的,为国做事,未必一定是上前线这句话的意思了呢。」   治疗时疫,稳固后方,促就时局……   她们的所做的事,一样极为重要!   陆雯静只觉得自己先前因为满心抱负无法施展而有的失落感,此时消散了个干净,心头亦是明朗畅快起来。   脸上的笑意更是多的几乎要溢了出来。   苏玉锦见陆雯静如此,明白她的心思,只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更吩咐青葵拿出所带的一些吃食来,供陆雯静路上慢慢享用。   石门县和石林县距离颇远,一行人是在第二日的傍晚抵达。   在当地罗县令的安排下歇息上一晚,苏玉锦等人第二日便开始张罗治疗时疫之事。   石门县的状况要好上许多,且症状较轻,加上早早从石林县处讨来的治疗时疫的方子,许多感染时疫之人已是好的差不多。   但眼下仍有部分城区时疫迟迟难清,令众人担忧。   有了先前石林县治疗时疫的经验,苏玉锦和李大夫此时看诊已是颇为轻车熟路,加上慕正彬此次送的两箱药材皆是治疗时疫所需,不过几日下来,石门县这里的时疫状况,已是肉眼可见的好转。   罗县令也好,石门县百姓也罢,心中对苏玉锦等人感恩不已,便用自己的方式对苏玉锦一行人表达谢意。   罗县令尽最大能力地将他们的吃穿住用安置妥当,尽可能地去调配药材等物,而百姓们则是将家中的鸡、羊、红枣、鸡蛋等物,挑选上一些品相极佳的送来。   苏玉锦等人自然是不肯收,千推万阻的。   有些人见状只好将东西带回家中,而有些人却是越发坚持,甚至夜半之时,将东西悄没声地放在门口。   以至于苏玉锦一行人晨起打开大门,准备看诊病人之时,首先看到的是各种白面馒头、烤包子、烤饼、鸡蛋、菜蔬、活鸡等物。   遍寻无主,苏玉锦也只好做主暂且收下,一部分现成能吃的拿给那些正午时分还来看诊的病人当做午饭,另外一部分则是拿到厨房,让厨子做成饭食,也算是让所有忙于治疗时疫之人享用病人的回报。   若是得了空闲,看到极为新鲜的食材,苏玉锦也会因为按捺不住内心的跃跃欲试,亲自动手做上一两道菜。   宫保鸡丁,盐焗鸡,红焖羊肉,孜然羊排……   这日,苏玉锦则是用羊肉和猪皮做了一盆羊糕。   猪皮熬煮后又冷却后形成的晶莹剔透的「皮冻儿」,内里包裹着碎碎的羊肉丁,吃起来滋味鲜美,后感醇厚又不失爽口。   在这样寒冷,日日不是炖汤、炖菜便汤面的天气中,忽的来上一盆浇上了足够料汁浇头的羊糕,仿佛是漫无边际的荒芜中陡然出现的一片绿洲一般,让人心之神往,沉醉其中。   李大夫等人对苏玉锦的手艺赞不绝口,更因为苏玉锦这样毫无郡主架子的行为而心中钦佩。   苏玉锦却是没有想太多,见旁人吃的津津有味,满心皆是身为一个「厨子」的成就感。   看着拿出来的那么多的羊糕已是快见了底儿,苏玉锦扫视一圈,诧异问道,「怎么不见静儿?」   「是呢。」李大夫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素日里若是郡主下厨,陆小姐素来都是眼巴巴等着的,今日怎么没有在?」   「上午小的见陆小姐出门去,还打了声招呼,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陆小姐说她只是要出去走一走,待会儿便会回来。」一个个头不高的奴仆回答道。   陆雯静去县城中走走?   苏玉锦眉头微蹙。   陆雯静虽然看起来是个贪玩的性子,实际上却是十分懂规矩,明事理之人,尤其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明白自己此时需要做什么。   无论是在石林县也好,还是这几日在石门县也好,皆是尽心尽力地忙碌时疫之事。   此时突然要出去走一走……   「静儿出门时,身边可带了人?」苏玉锦问。   「没有。」奴仆回答,「小的看陆小姐是一个人出去的,行色匆匆的……」   「时丁。」苏玉锦唤了一声。   时丁闻声,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到了苏玉锦的跟前,「卑职在。」   「你带上几个人快出去找一找。」苏玉锦道。   「是。」时丁带了几个侍卫,领命而去。   李大夫见苏玉锦如此,顿时也紧张起来,「要不要跟罗县令说上一声,让他发动衙差去找寻?」   衙差们皆是石门县的人,对县城之中的状况十分熟悉,找起来也更加方便。   「先让他们去找一找。」苏玉锦道。   此时暂且还不知道陆雯静是因何突然出门,兴许只是需要买些东西,或者当真是忙碌时间久了,要出去透透气。   不至于惊动县衙。   李大夫明白,点了点头。   因为陆雯静的缘故,苏玉锦对于午饭几乎没有了胃口,干脆到了陆雯静的房中,看看她是否留下字条什么的。   但让苏玉锦失望的是,并没有任何收获。 第559章 掌嘴   甚至没有在陆雯静的房中发觉任何不妥的对象。   到了下午,出去找寻陆雯静的时丁派人回来传话,说是有人看到陆雯静在集市出现过,还买了一些梨子。   后来,便再没有人见过她。   苏玉锦眉头拧的越发重,「再去找!」   时丁和杜松二人不敢有丝毫怠慢,除了在苏玉锦身边留下必要的人手看护以外,皆是派了出去,帮着一起找寻陆雯静。   在又一个时辰过去之后,仍旧没有关于陆雯静的任何消息。   但城门口却也提及,并未见过陆雯静出城。   也就是说,陆雯静此时还在石门县城之中。   会是在哪里?   陆雯静就算贪玩,不至于这么久也不回来,甚至也不打发人回来送个信儿。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譬如……恶人?   可陆雯静身手也就略逊色于贺严修,与时丁、杜松二人皆是旗鼓相当,苏玉锦有些想不明白,是怎样的人,能够牵制住陆雯静。   眼看着苏玉锦忧心忡忡,青葵在一旁劝慰,「姑娘,陆小姐未必就一定是身处险境,大约不过是有些事情暂且绊住了,又不大方便派人回来送信而已,陆小姐是个聪慧人,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青葵的劝慰并不能缓解苏玉锦此时的紧张,但苏玉锦也不想辜负青葵的好意,是有些敷衍地「嗯」了一声。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头人来报,说是门口有人来给苏玉锦送东西。   「什么人,送什么东西?」苏玉锦随口问了一句。   「是闵记布行的伙计,说是郡主和陆小姐在那里定制的衣裳做好了,特地给郡主送过来。」下人回答。   衣裳?   苏玉锦顿时一愣。   她所有的衣裳,几乎都是从京城带过来的,即便偶尔有添置,也是青葵亲自动手做的,并不在外面订做衣裳。   而且对方还说是她和陆雯静一地定制的……   「我去看看。」苏玉锦快步往外走,到了大门处,果然看见一个身着青衣,伙计模样的人,手中拎着一个装衣裳的包袱。   「你是来送衣裳的?」苏玉锦问。   「正是。」伙计看到苏玉锦,满脸堆笑,将东西拿上来,「掌柜的吩咐小的将郡主和陆小姐的衣裳送来。」   「那你们掌柜的还有其他话没有?」苏玉锦接过包袱,又问了一句。   小伙计挠了挠后脑勺,想了一会儿后道,「掌柜的似乎说过,这衣裳的料子十分精贵,让郡主看的时候不要在日头底下看。」   说完这句话后,小伙计有些忐忑地偷偷看了看苏玉锦的脸色。   更是腹诽自家掌柜说的这是什么话。   料子精贵,不能在日头底下看。   什么样的料子能见不得光?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而且若是这料子见不得光的话,岂不是说明不能穿出门了?   不能穿着出门的衣裳,那还叫衣裳吗?   小伙计不能理解,更是担忧苏玉锦会因此而勃然大怒。   苏玉锦抿了抿唇,伸手捏了捏那包袱,又从青葵那拿了一小块一两左右的银子给了那小伙计,「有劳了。」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小伙计喜出望外,欢欢喜喜地收下银子,又在地上磕了头,这才离去。   苏玉锦捧着包袱回了自己的房间。   让青葵关紧了门窗后,苏玉锦这才打开了那包袱。   包袱里,是一件女子所穿的衣裙,苏玉锦仔细瞧了瞧,发觉这件衣裙正是陆雯静早起时穿的那一件。   而那衣裙里头,更是夹带了一张迭的整整齐齐的纸,上头写着的蝇头小楷,正是陆雯静的笔迹。   在仔细将那纸上的内容看了又看后,苏玉锦原本紧皱的眉头松开,但片刻后却又重新拧到了一起。   取了火折子将那信纸烧了个干净,苏玉锦让青葵将陆雯静的衣裳收拾起来,更是叮嘱,「衣裳之事,不许让任何人知晓,若是旁人问及,只说这是我和静儿在外头买的衣裳,并无什么特别。」   「是。」青葵急忙应下,重新将衣裳包了起来,放到箱子里头。   苏玉锦在屋中来回踱步,一盏茶的功夫后,这才打开房门出去,喊了周围几个人准备出门。   但脚还不曾踏出大门,又似想起了什么,只重新回到了院子里头,坐在椅子上,抬手吩咐,「着人去将罗县令请来。」   一旁帮着苏玉锦和李大夫等人治疗时疫的衙差插了句话,「罗县令此时正忙着清点人手,准备去督办押运粮草之事,只怕不得空。」   苏玉锦抿了抿唇,斜眼瞥了那衙差一眼,「你这意思是我这个堂堂郡主,竟是请不动他一个县令?」   见平日里和颜悦色的苏玉锦忽的发了怒,衙差吓得够呛,急忙跪地赔罪,「小的多嘴,小的多嘴,平安郡主息怒。」   「既是知道多嘴,那便不必在这里当差,只去外头掌嘴十下,以儆效尤!」   苏玉锦怒喝了一句,那衙差也不敢违背,只乖乖地放下手中的活,到外头去,噼啪地开始打自己的耳光。   这情景让所有人皆是看的胆战心惊,而得了苏玉锦吩咐的侍卫更是一溜烟地去县衙里头找寻罗县令。   罗县令正清点完了名册,领着人准备出发,在听闻苏玉锦要请他过去时,先是客套问询,「不知平安郡主请下官过去所为何事?」   「此事卑职不知,待罗县令去了就知道了。」侍卫拱手,「不过卑职看平安郡主的神色,应该是十分要紧之事。」   罗县令想了想,点头道,「下官这才去。」   而后便跟着侍卫一路到了苏玉锦处。   看着罗县令急匆匆而来,苏玉锦放下手中一直端着的茶盅,「罗县令。」   「不知郡主急匆匆召下官来,是有何要紧的事?」罗县令问询,「可是时疫之事有了什么难处?」   「自午时前,陆小姐便不知所踪,我虽着人到处找寻,但并未有什么消息,且城门守卫说并未见过陆小姐出城,所以我猜想着陆小姐应该还在县城之中。」   苏玉锦道,「惦记着衙差和守卫对整个县城最是熟悉的,所以烦请罗县令将此时手中可以调动的人手派上一半来去找寻陆小姐的下落。」   今天是打工人非常忙碌的一天……一个字,累! 第560章 跋扈   陆雯静失踪了?   让他派一半的人手去找人?   罗县令先是一愣,而后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紧张地开口,「陆小姐在县城之中失踪,的确令人担忧,下官这就派人前去找寻,尽最大努力去找寻陆小姐。」   「只是不瞒平安郡主,下官此时有极为要紧的差事在身,且需要立即出发,此时若是腾出一半人手,只怕不妥……」   「下官会吩咐在衙门值守的衙差帮郡主一并前去找寻,全力配合平安郡主!」   罗县令说罢,深作一揖。   苏玉锦眯了眯眼睛,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许久后才道,「罗县令所说的极为要紧的差事,指的可是前去押运粮草?」   「正是。」罗县令先是一愣,紧接着点头,「平安郡主既是知晓,还烦劳平安郡主能够体恤一二……」   「体恤?」苏玉锦嗤笑,「不过是押运粮草,哪里就是什么要紧的差事,又何须这样多的人手?」   「陆小姐乃是当今定国公的嫡亲孙女,贺尚书的表妹,更为当今太后所喜爱,视若掌上明珠,陆小姐的地位,想来不必本郡主多言,罗县令也该知道轻重。」   「现如今陆小姐失踪,罗县令竟是不尽心尽力地帮着找寻,反而惦记着粮草押运这等微末小事,是不将陆家放在眼中不成?」   「下官不敢……」罗县令被苏玉锦这一声一声的怒喝惊得瑟瑟发抖,更对苏玉锦此时的言语震惊无比。   在苏玉锦等人还在石林县时,罗县令便时常听闻对其称赞有加的传闻。   蕙质兰心,心地善良,事必躬亲,毫无半分高位者的架子,待百姓极为亲和……等等等等。   而待其到达石门县之时,罗县令觉得传闻说的还不够中肯,苏玉锦更有主事谋略,不逊男子分毫。   而此时,苏玉锦却说出押运粮草是件小事,更是拿出来陆家和陆小姐的身份来压人。   是因为陆雯静的失踪而过于焦急,所以才会如此吗?   还是说……   罗县令偷偷地看向苏玉锦,希望能够得到一点答案。   苏玉锦却是睨了罗县令一眼,「罗县令知道不敢便好,陆小姐身份尊贵,倘若有半分差池,饶是罗县令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掉的!」   「我奉劝罗县令还是按我所说的来做就好,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至于边关前线粮草这等小事,倘若真有什么事,由我一力承担就是!」   这些话说的大声,且带着浓浓的满不在乎,透着一个高位者的嚣张与跋扈。   罗县令愣了许久,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罗县令这顶乌纱帽还能不能保得住,就看此时罗县令的选择了。」苏玉锦又补了一句。   没有方才嚣张跋扈之感,却有着幽幽的警告之意,如冬日里的顺着屋檐冰凌柱上滴答滴答滑落的雪水一般,带着一点一点的寒意,浸透了罗县令的全身。   罗县令又想了许久,这才从苏玉锦躬身行礼,「下官明白,下官这就按平安郡主吩咐,派一半人手去找寻陆小姐。」   「这才是了。」苏玉锦弯了弯唇角,「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罗县令审时度势,知道孰轻孰重,方为为官之道。」   「平安郡主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前去安排。」罗县令躬着的腰始终也没有抬起,「下官告退。」   「去吧。」苏玉锦抬手,随手端起了青葵方才放在她旁边桌上的一盏茶水,慢条斯理地喝。   罗县令出了门之后,急匆匆地回了县衙,按苏玉锦所说,将先前已经清点好的人手,分拨了一半出去,在石门县城中找寻陆雯静的下落。   「大人。」宋县丞有些不安,「倘若如此的话,押运粮草人数不足,只怕不妥吧。」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罗县令眉头不舒,「你亲自带这些人在县城之中前去找寻,看是否能够尽快找寻得到陆小姐,我先带人前去押运粮草出发,还是按先前的路线走,若是你们能够早早找寻到人,便尽快赶上。」   「现如今离预定出发还有一段时日,我一个时辰后出发,你们尽快。」罗县令又补了一句。   见罗县令这般说,宋县丞也只好点了头,「是。」   而后,便带了一干人等,迅速散开到县城的各个街道,挨个儿地方找寻。   宋县丞也跟着底下人一并找寻。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宋县丞等人一无所获,但还在耐着性子找寻。   底下人却是有人撇嘴,「这陆小姐没有出城门,那肯定就是城中,这整个县城也没多大地方,怎么就需要派这么多人来找寻了?」   「就是说,我听说这陆小姐平日叽叽喳喳的,一看就是贪玩的性子,说不准这会子是躲懒偷闲,到旁处闲逛去了而已,可能到了傍晚人就回去了,这么兴师动众的全城找寻,还真是不象话。」   「押运粮草那是多大的事儿,竟是被那什么郡主说的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在她眼里,边关那么多人的性命,比不上一个一个陆家小姐的性命不成?」   「人家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在那些权贵眼中,自然是比寻常人高贵许多了,只怕在那些人眼中,别说是一个千金小姐了,就是家中养的猫儿狗儿,也比边关将士的性命要紧!」   「大人,小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像这样的事,就不该答应下来,更不该真按着她的话去做,这边关粮草供应不上,那仗便没得打了,到时候死伤无数,大人您就是罪人呢!」   「是啊大人,要被人戳脊梁骨骂呢……」   几个人七嘴八舌,且各个皆是气愤不已,听得宋县丞有些头痛。   但偏生他们说的十分有道理,他也实在没有话可以反驳。   可若是违背命令的话,依旧也是一通处罚。   这官做的,可真难!   宋县丞叹了口气。   一个瘦小如猴儿一般的人影,在胡同口张望了宋县丞等人一番后,快速地折返,沿着方才走的小胡同,回到了一处看着十分破旧的宅院中。   宅院之中,有七八个人正在忙着收拾东西。 第561章 讹钱   「外头怎么样了?」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询问。   「跟老六送过来的信儿一样,那罗县令乖乖地照了平安郡主的话,留下了一半的人在县城中找人,剩下那一半即刻要动身了。」   瘦猴儿嘿嘿笑道,「大哥,这可是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呢!这陆家小姐失踪的可真是时候。」   「失踪的是时候是其一,最关键的是那个狗屁郡主这会子知道拿权势压人,给咱们白送了好处。」彪形大汉亦是笑道,「这人数比先前少了一半,这笔买卖做起来就太容易了!等到时候拿了货,换了钱,买卖做成,咱们就好好乐他个两三年!」   一听大哥都这般发话,其余几个人纷纷称赞其英明睿智,更是趁着其高兴,想着多讨一些赏钱。   「急什么,等生意做成,少了你们的不成?」   彪形大汉啐了一口,「你们几个也别他娘的光知道耍贫嘴了,赶紧收拾东西出城去,跟老三、老四他们汇合,看看埋伏做好没有。」   「出城的时候家伙什都藏好一些,别被那些个狗东西的狗鼻子给闻出些味儿来!」   「大哥放心!」   一众人应声之后快速地忙碌了起来。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后,开始陆续出门。   几个人分成好几拨,或乔装成进城卖皮毛的猎户,或乔装成贩卖对象的货郎,或是乔装成进城卖粮的农夫……   总之,众人分散开来,避免惹人注目。   彪形大汉和瘦猴二人假扮的是进城的农夫,头上带着农家人冬日里常戴的棉帽子,身后背着荆条篓子,篓子里还放着一些杂物,刻意装的畏畏缩缩,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两个人在街上转了一圈,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抬脚顺着小巷子往城门口走。   两个人步履匆匆的,又是尽力低着头,全然没注意到从一侧胡同走过来了一个书生。   书生结结实实地撞到了瘦猴儿身上,瘦猴儿没防备,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而书生亦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书卷洒了一地,心疼无比,「我的书,我的字……」   「你们是怎么走路的,竟是将我撞成这幅模样,我这可是难得的古籍拓本,又是新写的文章,若是全都弄脏了,你们可赔不起的!」   书生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没好气地埋怨一通。   只埋怨的瘦猴儿怒火中烧,下意识便要捋起了袖子将眼前这个瘦小的书生给收拾一通,也好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但当他刚刚面露凶色,拳头都还没有亮出来时,那书生却是先拽住了他的衣裳,「咋的,你想打人?」   「快来人啊,这有人想要欺负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呢!」   「我堂堂一介书生,读的是夫子论理,学的圣人学识,你们竟是这般作践不说,一言不合竟是要打人,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这坐地撒泼哭嚎的举动,大有几分不讲理泼妇的模样。   瘦猴儿气得够呛,抡起拳头要往书生那可憎的面孔上砸。   「疯了不成?」彪形大汉急忙拦住他,低声道,「衙差都在附近找人,你这会子闹出些事端来,咱们便出不了城了。」   到时候便会误了生意!   瘦猴儿顿时回过神来,将满脑子的怒气暂且给压了下去,一把要推开书生离去。   可那书生看着纤细的手指却如铁钳一般,死命地拽着他的衣裳,口中更是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你究竟想怎样!」瘦猴儿此时气得七窍生烟,只想快些打发掉这个脑子看起来不大正常的书生。   「将我的书都弄坏了,得赔钱!」书生道,「你得赔我二两银子才行,否则我就拉你去见官,让县官老爷给评评理!」   果然就是想着讹钱的!   瘦猴儿气得几乎要吐血。   一是气这书生实在是厚颜无耻。   二是气分明自己才是强盗土匪,今日却轮到旁人在他头上作恶。   可眼下如大哥所说,不能生出事端,且这书生大喊大叫的,已是吸引了许多人来,当真若是引了衙差过来,当真是要耽误正事的!   瘦猴儿从怀中摸了一锭银子,扔给了书生,「快松开老子!」   书生见那银子沉甸甸的,已是超过了二两的分量,喜不自胜,待放在口中咬上一咬,发觉其是真的银子后,顿时笑口常开,忙松了瘦猴儿的衣裳,也顾不得收拾地上那些已经脏了的书卷,欢欢喜喜地便去了。   看那书生见钱眼开的模样,瘦猴儿冲地上啐了一口,「恶心东西!」   「快些走!」   彪形大汉沉声说了一句后,两个人神色匆匆地直奔城门口而去。   城门口处,今日比平日里的守卫要多上许多,但看着那城门口贴着的寻人的告示,二人猜想大约是因为找寻那位陆小姐的缘故。   而城门守卫见彪形大汉和瘦猴儿两个人只是背着荆条篓子,没有藏人的地儿,查问了一番后,便轻松放了行。   二人顺利出城后,按着既定的计划,抬脚往东而去。   时值初冬,地上的矮矮的灌木也好,草地也罢,皆是已经枯黄一片,配上今日有些发阴的天儿,越发显得天地之间昏暗一片。   彪形大汉和瘦猴儿没心思管太多,只快步行走。   接连走上了两个时辰后,二人抵达了一处院落。   这院落看着破旧,但院墙却是极高,门更是关的严实,且从外头便能听到里面隐约有马匹的嘶鸣声。   彪形大汉到了门前,四处张望之后,发觉并无不妥时,伸手敲了敲院子门。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落地,有人将门开了一个缝,看到他们二人后,快速打开门,迎了人进去。   院子里头先是一阵喧嚣,接着很快安静下来。   日头渐渐西沉,晚霞褪去,夜幕降临。   罗县令领着所有人,正押运着数十车的粮草,星夜而行。   夜晚寒冷,行走缓慢,尤其此时已是后半夜,从下午出发一直到现在,众人皆是脸上困意十足。   罗县令此时也打了好几个哈欠,迟疑了片刻后,吩咐所有人先停下来,就地歇息。   啊啊啊啊,感谢「Panni」打赏的盟主~感谢支持~(′`) 第562章 抢劫   众人得了命令皆是停了下来,将所有的马车赶到一起,又各自围着负责看守的马车,就地燃起了篝火来取暖烧热水来喝。   一簇簇的篝火燃得旺盛,与天上的星交相辉映,照的人脸通红。   篝火上陶罐中的水渐渐沸腾,底下人拿了起来,给罗县令倒上了一碗。   吹着上面的热气,罗县令顺着碗边儿试探性慢慢地喝,其余人皆是如他一般,将这热乎乎的水尽数灌入了腹中。   一共歇息了大约一个时辰,罗县令站起了身,「继续赶路!」   命令一声声地传了下去,众人再次动作起来,驱赶马匹,拉动马车,准备继续前行。   但很快,所有人皆是不再动弹,更是怔怔地看着如魑魅一般慢慢围上来的黑影,片刻后,才急忙握紧了手中的刀剑。   「你们是什么人!」罗县令满脸皆是警惕。   ……   鸟雀振翅高飞,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黑夜过后的晨曦显得十分耀眼,日光照耀整个大地,一点点地驱赶夜晚带来的寒凉。   罗县令仍旧带领着押运粮草的马车队伍依旧慢慢前行,沉重的车身,迫使车辙在地上留下一条条深深的印痕。   这印痕被日光照耀,很快又沐浴星光。   深夜再一次到来,罗县令再次让困倦不堪的众人再次歇息。   因为已是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中间虽稍有停歇,但这样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让即便体型健硕的守卫也有些吃不消。   看着那些席地而坐的守卫或是衙差困得直打盹儿,罗县令犹豫片刻发了话,「原地歇息两个时辰,轮流巡视周围,若是异动,随时来报!」   「是!」底下人很快行动起来。   如头一天晚上一般,将所有的车辆全都集中起来,所有人围在四周,确保无虞。   篝火噼噼剥剥地燃了起来,将所有人围着篝火人的脸映得通红,更是将周围的人影拉的老长。   罗县令此时也困倦得不行,在巡视了一圈,确保附近并无任何异动时,这才安心地靠在一辆车边儿打盹儿。   其他人也有模学样,跟着罗县令如此,算是稍微睡上一睡。   轮班巡视的人此时不敢有丝毫懈怠,只在附近来回查看,确保无虞。   而就在不远处处的一个土坡后头,彪形大汉正领着一群人躲在后头,时不时地探头出来,查看罗县令那边的动静。   瘦猴儿敏捷地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大哥,还是那一半的人,跟出城时一样,这会子都困得不行,正是下手的时候呢。」   「得嘞!」彪形大汉站起了身,撩起衣裳将手中的大刀擦了又擦,接着冲地上啐了一口,喝道,「弟兄们,今儿个咱们放开手脚好好干上一场,等抢了这朝廷的军用粮草,再贩卖到西缙云国和天云国去,咱们好好享乐几年!」   「该吃的酒肉,该睡的女人,老子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且放开手脚地去做,待会儿谁砍下的人头多,老子便奖了谁!」   周围的人皆是被彪形大汉的话给煽动的热血沸腾,各个皆是摩拳擦掌,眼中更是亮着贪婪的光。   彪形大汉趁着夜色登上了那土坡,看着底下那篝火都小了许多,料想此时所有人皆是困倦不已,挥了手中的刀,「冲!」   土匪们得了命令,此时如同出笼的猛兽一般,朝着罗县令等人冲了过去。   而罗县令等人,很快听到了动静,顿时警惕起来。   「保护粮草!」   罗县令高喊了一声,原本打盹儿歇息的人,立刻「腾」地站了起来,握起手边的刀剑。   安排一些人拖着那些土匪,罗县令急忙安排其他人赶着马车拉动马车先走。   眼前那些土匪人数众多,他们不知是否能够完全抵挡,但这个时候,是能保上一车算一车。   想走?   没那么容易!   彪形大汉嘿嘿笑了笑,带着几个人快速拦住了那些想要离去的马车,接着高喊了一句,「都给老子听好了,这里的人和粮草,要全都留下!」   有了领头人的吩咐喊叫,土匪们越发情绪高昂激动,手中的刀更是朝着那些护着粮草的守卫身上砍去。   彪形大汉更是决定射人先射马,只冲向罗县令。   只要杀了这当官的,底下人也就没了主意,乱成了一片散沙后,也就好收拾了!   彪形大汉如此想,手中的大刀更是没有犹豫,冲着罗县令的面门而下!   惊吓到脸色发白的罗县令,在眼看着那大刀即将落在自己鼻尖时,却是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什么?   彪形大汉顿时一愣。   但就在他这一愣神的功夫,罗县令却是已经伸出了手,拿手腕硬生生地挡下了大刀,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大刀硬生生给劈断。   看着手上断了一半的刀,彪形大汉满脸皆是不可置信。   这个罗县令,不是书生出身吗?   这书生,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才对吗?   为何他能将这坚硬的大刀给硬生生地劈断!   他还是人吗!   看着对方震惊到怀疑人生,此时的「罗县令」嘿嘿笑了笑,伸手将官帽脱掉,更是将脸上的易容面具扯了下来。   「吓到了吧。」时丁笑得张狂,伸手弹了弹手中的那半截断刀,「吓到就对了!」   吓你奶奶个腿!   彪形大汉怒气从脚底板冲到了天灵盖,头发丝几乎都竖了起来。   管你是不是真的罗县令还是旁人易容乔装的,老子今日要的是粮草,人挡杀人,佛挡灭佛!   「给老子将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给宰了!」彪形大汉一声怒喝。   但话音飘出去很远之后,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按他的命令扑上来,甚至他突然发觉,此时的周围,似乎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彪形大汉急忙环顾四周,愕然发现自己所有的手下此时已经被控制了个彻底,各个跪在地上,如同鹌鹑一般。   动也不敢动上分毫。   很显然,这笔生意做砸了……   可是,为什么?   他那么多的弟兄,眼前这么少的守卫,怎么就把他们全部打趴下了? 第563章 误会   这些衙差和守卫,不过就是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而已……   怎么就做到如此了?   见彪形大汉沉浸在自我怀疑中,一旁地时丁伸手将其中一辆马车上的油毡布给掀开。   油毡布底下,是摞得整整齐齐的麻袋,各个都装的极满。   时丁拿那半截断刀,将其中一个麻袋割开。   里面的东西如水一般流了出来,淌在地上。   只是从麻袋中源源不断流淌的并非是粮食,而是混杂着砂石的黄土,落在地上时,跟土地混为一体。   彪形大汉的脸色再次一白。   「让你知道这些,也算是临死之前做个明白鬼罢了。」时丁挥了挥手,「将这些人尽数绑缚了,交由府衙那边发落!」   抢劫军用粮草,下场皆是死路一条。   「是!」底下人应声,立刻走上前,将那彪形大汉结结实实地捆成了粽子,跟其他劫匪一并扔到一块,由马车拉着往最近的府城而去。   待拾掇了这些之后,时丁着人将鸽子笼拎了过来,拿出鸽子,在其腿上的铜管中放上纸条,接着伸手一扬。   鸽子扑棱棱两下振翅高飞,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如缎带一般的黑夜之中。   其中一只鸽子径直飞到了正在另外一条路上赶车行走,押运粮草的罗县令处。   取了信鸽上的字条仔细端详,罗县令顿时松了口气,眉眼更是喜上了一喜。   「大人这般高兴,可是那边的事情妥了?」宋县丞问道。   「嗯。」罗县令点头,继而感慨,「当真没想到,竟然有匪徒如此大胆,竟然连军用粮草的主意都打,也幸得平安郡主和陆小姐聪慧机敏,用了这瞒天过海的计策,既不耽误粮草押运,又将那些匪徒一网打尽,一举两得。」   「正是。」宋县丞亦是连声附和,接着十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不瞒大人,先前平安郡主耍的那通威风,还让我带了一半的人去找陆小姐,我都要以为平安郡主是个刁钻蛮横的,先前种种仁善之举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不曾想这竟是平安郡主苦心设下的计谋,为的是让那些匪徒放心大胆地自投罗网,实在是卑职误会了平安郡主了。」   惭愧,惭愧。   宋县丞说话间已是满脸的愧疚,大有一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之感。   而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尤其是那日还悄声骂过平安郡主和陆小姐的,这会子亦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忍不住自己打自己几个嘴巴子……   但惭愧归惭愧,这会子说再多的话也是没什么用处,只好将那满心的惭愧尽数用到眼下的差事上。   平安郡主这般费心费力的,为的就是边关的粮草能够顺利送达,那他们就一定要尽心尽力,务必办好这桩差事!   与此同时,另外一只信鸽,飞过石门县的县城城墙,落在了苏玉锦和陆雯静所居住的园中。   杜松将鸽子捧了起来,取下信件,交给了门口守着的青葵。   「姑娘。」青葵进了屋子,「有信儿来了。」   「如何如何?」陆雯静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那些人可尽数抓住了?」   「抓住了。」苏玉锦抿嘴直笑,「时丁做事十分稳妥,那些匪徒皆是尽数被抓获,一个都没有跑掉。」   「那就好。」陆雯静松了口气,整个人眉开眼笑地拍起了胸口,「也不枉我费这么大的力气,也多亏了锦姐姐这极佳的计谋。」   「我虽不想谦虚,只是这次的事儿还真多亏你呢。」苏玉锦笑道,「若不是你在外头闲逛发现了这几个人的不妥,话里话外听到他们在城外还有人手,又乔装打扮悄悄跟上,我就算计谋再多,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   见苏玉锦这般夸赞她,陆雯静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就是乔装成一个书生,佯装胡搅蛮缠地在那匪徒身上抹上了陆家独有的追踪所用的药粉,这才能够通过气味轻松找寻到那些人的藏身之处呢。」   也才能派了时丁悄悄跟上,知道了那些匪徒的全部计划,更改了真正押运粮草的路线,确保边关所需的粮草能够顺利送达。   苏玉锦满脸皆是笑意,「你的这个只不过,实打实立了大功呢,你且说你想吃什么,我能做的皆是做了来,好好犒赏犒赏你,如何?」   一说到吃的,陆雯静登时来了精神,眼睛满都是晶亮的光,「锦姐姐既是这般说,那我便不客气了!」   「我要吃油炸小麻花,锦姐姐近日新做的烤小面包,蜂蜜香酥花生米,先前没吃上的羊糕。」   「对了对了,我还想吃孜然烤羊排,五香卤豆腐干,卤鸡蛋……」   她现在饿的很,只要是锦姐姐做的好吃的,她都想吃!   「好好好,都做。」苏玉锦笑眯眯地皆是应了下来。   苏玉锦和陆雯静设下计谋抓住妄图抢劫军用粮草匪徒之事,很快传到了贺严修和秦霈佑等人的耳中。   秦霈佑连连点头,「平安郡主一向是聪慧无比的,倒是难得这陆小姐,也如此机灵。」   「你的意思是静儿平日里不够机灵?」贺严修瞥了他一眼,打趣了一句。   「怎会?平日里一样机灵,只是大约平日太机灵了,总觉得缺了些沉稳,眼下看来,陆小姐与平安郡主一样沉稳有谋虑,令人刮目相看呢。」秦霈佑急忙补了一句。   这话落在了旁边楼彦林的耳中,惹得他忍不住扬起了眉梢。   陆小姐,的确是十分机灵的,而且待人善良、热情、周到、温柔……   说实在的,先前在京城时,他与秦霈佑的想法几乎一致,只觉得陆雯静是明艳活泼,性子张扬的之人。   这样的人,注定是个沉稳不下来,且十分容易惹是生非的。   可再次遇到陆雯静之后,他发现他曾经的观点是错的。   陆雯静虽明艳活泼,却也不失沉稳,更难得的是仁心善行,不辞辛苦,现在更是有计谋有谋略……   楼彦林想的有些失神,甚至连贺严修唤了他两句时都没有听到。   从九点多接到电话,处理工作处理到将近十一点,整个人都emo掉了,这周六本来要带孩子回娘家,结果老板说可能随时出差,更emo了……打工人不是辛苦,是命苦……o(╥﹏╥)o 第564章 可靠吗?   「这是在想什么,这样出神?」拓跋余伸手碰了碰楼彦林。   楼彦林这才回过神来,「太子殿下恕罪,我方才只是在想,竟是有匪徒胆大至此,竟然连军用的粮草都敢抢劫。」   与抢劫寻常商贩不同,这般抢劫军军用粮草,只要被抓到,便是灭门之祸。   可以说,只要还算有些畏惧之心的,轻易不敢如此。   但这些匪徒却还是这样做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足以显见这对于那些匪徒来说,能够赚多少银两。」贺严修道,「也足以显见,西缙云国此时的粮草是何等匮乏。」   「西缙云国本就以放牧为生,粮食种植极少,素日里所需的粮食大多也都从大秦国和天云国买入,现如今西缙云国和大秦国交恶,大秦国更是明令严禁贩卖粮食入西缙云国。」   拓跋余道,「这样一来,西缙云国的粮食也就更加缺乏,我前段时日听慕容氏族的人来报,说是因为天云国先前强占大秦国的领土已经被大秦国打了回去,天云国折腾了许多日,眼下并无捞到什么好处,反而因为战事的缘故影响了两国通商,百姓们怨声载道,天云国的皇帝已是有些动摇,连带着不想将国内的粮食再卖给西缙云国,时值冬日,西缙云国此时对粮食的需求程度,可想而知。」   「现如今慕容氏族所统领的慕容部族已是公开不再支持拓跋端,我们拓跋部的侯氏一族,普氏一族也已经跟随慕容部族,其他的部落氏族虽还在观望,但反对拓跋端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般再持续下去的话,拓跋余应该很快能够回到西缙云国了。   在场之人皆是点头,目光则是纷纷落在那张极大的地图上。   但眼下要做的,还是要接着打仗,将西缙云国先前侵占大秦国的领土,尽数讨了回来。   到目前为止,西缙云国还占领了一座府城及其两边的两座县城。   而现在正在商议,是该以怎样的战术,夺回这三座城池。   定国公端详了许久之后,手指在那地图上的三座城池上打了个转儿,最后却是落在了更往旁边的青山郡上。   「父亲的意思是要将青山打了下来?」陆云承问。   「嗯。」定国公点头,「青山郡这边算的是这一带的门户,若是能将此处拿下,便可趁机拿下整个庄河地区。」   「届时,余太子可以通过此处进入西缙云国,再由慕容部落和侯氏等护送前往北仑郡,帮助余太子夺回政权。」   「定国公此举自然是好的,只是大秦国此时攻打占理西缙云国的领地……」拓跋余抿了抿唇,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若是论道理的话,西缙云国最先挑起的战事,甚至占领大秦国的城池和领土,此时大秦国反击实属正常。   但他到底是西缙云国的太子,此时和大秦国的将领商议一同侵占西缙云国领土之事,心中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余太子的担忧,老夫自然明白。」定国公捋了一把下巴上的胡须,笑道,「但老夫不知道余太子是否读过汉人的兵法。」   拓跋余愣了一愣,接着拱手,「还请定国公明示。」   「此次想着派兵青山,一来是想牵制这一带西缙云国的兵力,待我们攻打雪峰县时,西缙云国不能再派援军过来,减轻压力,此为其一。」   「如方才老夫所说,能够让余太子顺利回到北仑郡,此为其二。」   「这第三嘛……」   定国公笑了笑,「拓跋端执政有段时日,虽然许多人对战事不利十分不满,但此时仍旧有许多人支持拓跋端,足见其在西缙云国的威信。」   「余太子虽然死里逃生,在西缙云国也有一定威信尚存,但此时回去,难保有些人不服,但若是余太子重新执掌朝政之时,能够为西缙云国带来许多的好处呢?」   譬如,能够和大秦国谈判,要回被大秦国所占领的领土。   此后的许久,西缙云国上下,必定会对拓跋余心生敬意,连带着对大秦国也会有些许的感激。   两国之间的和平,便可以继续下去。   拓跋余闻言,恍然大悟,「定国公为在下考虑良多,方才是在下唐突冒失,还请定国公见谅。」   「方才也是老夫倚老卖老,故留悬念,让余太子误会了。」定国公呵呵一笑,「不过这青山郡附近的地形,老夫虽然手中有地图,也派人前去打探,但了解的并不详细,还得烦劳余太子和楼公子能够提供些许。」   拓跋余点头,「在下前些年因为青山郡那边乞伏部生事的缘故,在那里平叛长达一年有余,对那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这就绘制上一副更加详细的地图来。」   「有劳余太子。」定国公和秦霈佑道。   底下人送了纸张和笔墨过来,拓跋余和楼彦林二人则是按照脑中的记忆,仔细绘制地图。   地图从晨起绘制到了深夜,直到月亮都已经落下时,拓跋余和楼彦林才满脸疲惫地回了屋子。   「太子殿下早些歇息吧。」楼彦林亲自为拓跋余整理床铺。   而拓跋余却是将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许久后才看向楼彦林,「彦林,你说这些大秦国的人,可靠吗?」   楼彦林顿了一顿,坐在了拓跋余的旁边,「太子殿下是担忧定国公率军攻打青山之后会食言?」   拓跋余点了点头。   倘若这样的话,那他便成了西缙云国的千古罪人了。   为世人所唾弃。   楼彦林想了一会儿,道,「实话实说,依我看来,大秦是不会做出这等没有脸面之事的。」   「虽说兵不厌诈,但这仅仅是说战术,而并非是诓骗并无敌意的太子为其提供便利,大秦国素来讲究大国风范,即便是真要西缙云国的领土,也会光明正大的打,而非这般。」   「且大秦一向推崇边关贸易,友好往来,其并无任何吞并其他国的野心,否则的话,那些边关小国,也不至于会存活至今。」 第565章 大巫师   「太子殿下此时的处境难免会多想,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太子殿下莫要忧思过度,反而伤了大秦国一心帮扶太子殿下的心啊。」   拓跋余又想了许久,再次点头,「你说的不错,是我胡思乱想了。」   见拓跋余已经想清楚明白,楼彦林便不再多说,只道,「太子殿下早些安歇吧。」   「嗯。」拓跋余应下,待楼彦林走后,吹熄了房中的烛火。   月亮落山之后,夜空显得越发静谧。   此时的阳春府的城墙上,却是各处都燃烧熊熊的火把,将整个阳春府城的四周照得恍若白昼。   拓跋端在宽厚的城墙上缓缓踱步,神色阴沉。   跟在其身边的人见状,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个,只默默地在后面跟着。   直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而至时,众人皆是松了口气,更是急忙行礼,「大巫师。」   而被称为大巫师的人也并不言语,只是抬了抬手,算作应答。   而后步履有些缓慢地走向拓跋端,「参见国主。」   言语举动之间,大巫师便是咳嗽了几声,震的其脸上佩戴的面具都颤了又颤。   「大巫师请起。」拓跋端抬了抬眼,「大巫师近日身体羸弱,原本是不该多打扰的,只是寡人安排在大秦国那边的探子来报,说是大秦国近日正在集结兵力,准备攻打阳春府,寡人心中十分不安定,便请大巫师来说一说此事。」   「此外,也想让大巫师给占卜一番,看一看接下来该往哪方面有所动作比较好。」   「先前为帮扶国主入侵大秦,可以说耗费了我许多的神力,这段时日一直卧床不起,也是因为此。」   带着面具的大巫师并不能显露自己此时的面色,但其说话声音轻浮缥缈,显得有气无力,「不曾想,竟是让大秦国有机可乘,破了我对大秦所下的咒,才至于此,不过国主放心,我眼下新制了一道咒,必定能够帮助国主此次战事大获全胜。」   「哦?」拓跋端顿时精神一震,「不知大巫师的这咒,是怎么个说法?」   「此咒极具神力,到时我会将咒下入神水之中,若是我国将士能够喝下这神水,立刻能够变得力大无穷,刀枪不入……」   不等大巫师说完,拓跋端已是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的话,「竟是有这样神奇之事?」   说罢后,见大巫师并不言语,拓跋端急忙道,「寡人并无怀疑大巫师神力之心思,只是大巫师说的如此神奇,寡人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神水,竟有如此良效?」   倘若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的话,在战场上便可以一当十,乃至挡百,到时候哪里还有那些大秦士兵撒野的份儿?   若是真能够如此的话,大约不单单能够保下这阳春府,甚至能够将那些被大秦国夺去的城池重新夺了回来。   说不定,他甚至可以靠这个侵灭整个大秦!   拓跋端越想越兴奋,眼睛都因此有些泛红。   大巫师顿了顿,道,「只是这神水虽然效用极佳,神力极强,但肉体凡胎的到底有些承受不住,大约会因此而病上一阵子的。」   「不打紧,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倘若能够立下功劳,寡人准许其好好养病!」   拓跋端大手一挥,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大巫师何时让寡人看一看这神水的功效?」   「我今晚便做法准备,明日便可呈给国主,国主可以选上几个身手敏捷之人,试上一试。」   「好!」拓跋端满口应下,见大巫师又是一阵咳嗽,急忙道,「天气寒冷,今晚劳累大巫师了。」   「来人,送大巫师回去。」   「是。」底下人走上前,扶住了大巫师的胳膊。   「告退。」大巫师欠了欠身,被人扶着,走下了城墙,回到自己的住所。   到了房中,吩咐身边的人将门窗关紧,大巫师这才伸手将面具摘了下来。   脸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伤痕,以至于整张脸已是到了令人无法直视的地步。   大巫师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   「主子。」小厮走到跟前,打开那装着药膏的罐子,「小的为您擦药。」   「不必了。」大巫师抬手,「这伤疤已是这么久了,若是这些药膏管用,早就有了效果,又怎会成了这副模样?」   「其实留着这伤疤也好,日日看到,触碰到时,也能知晓这伤疤的来由,让将一些事记得更加清楚。」   他现在都忘不掉当时天旋地转,石头纷纷落下的情景。   那些锋利的石块落在他的身上、脸上,疼痛阵阵袭来,鲜血更是染了满身。   他当时被乱石埋葬时,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   好在,他被救了出来,保住了一条性命。   但也仅仅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他什么都没有了。   护着他的母妃,所谓的兄弟情义,以及尊崇的位份。   就为了这所谓的储君之位,有的人处心积虑,暗中陷害他,而有的人,面上一副好大哥的模样,到了紧急关头却也对他置之不理。   唯独皇叔还惦记着他,甚至在后来帮他伪装逃出那个牢笼。   但皇叔现在也已经不在人世……   他恨。   恨得牙根痒痒。   更是发誓,要将那些个曾经陷害他,背叛他,蔑视他的所有人,全都都推下地狱!   他要让所有他憎恨的人尽数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大巫师想到这里时,心中气血上涌,胸口更是起伏不定,以至于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   当年因为皇陵坍塌之事,他被埋在其中,肋骨尽数断裂。   其中一根肋骨戳到了肺部,碎石伤及了气管,以至于他现如今还时常有气短咳嗽的病症。   「主子。」小厮急忙端上温热的水。   大巫师将水喝下了大半杯,这才觉得舒服许多,待气息平定后,这才张口,「去将我一直锁着的那个匣子拿了出来。」   「是。」小厮打开床下的暗格,从中拿出一个朱漆木匣。   木匣有一尺来长,半尺见宽,拿起来十分沉重。 第566章 好东西   小厮费了些力气,这才将木匣放在了桌子上。   从怀中摸出钥匙,将上面那精巧的铜制锁子打开,露出里面扎的严实的几个油纸包。   打开其中一个,只略微取上一点里面包着的粉末,放到空着的杯中。   倒入温水后,那粉末很快在水中化开,将整杯水都彻底染成了蓝灰色。   那蓝灰色的水,映上燃着的烛火,竟是泛着五彩斑斓的光。   「主子,这是……」小厮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极好的东西。」   大巫师扯了嘴角笑,原本就可怕的脸,越发显得狰狞恐怖,以至于那小厮忍不住都后退了两步。   「不用害怕,这不是毒药,而是当真是好东西。」   好到能让他有机会报仇,说不定还能让他能够做成整个大秦国地位最尊崇的那个人。   大巫师阴恻恻地笑,那小厮的脖子则是越发缩了缩。   半晌之后,这才敢开口,「时候不早了,主子该歇着了。」   的确是该歇着了,明日还得让拓跋端看一看,这东西的妙用。   大巫师应了一声,在小厮的服侍下,上床歇息。   翌日。   拓跋端早早用过早饭,便到校场上看将士操练。   几近正午,大巫师才戴着面具,在小厮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大巫师。」拓跋端供应道,「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国主记挂,我已是感觉好了许多。」大巫师行礼后回答。   「那大巫师所说的神水……」   大巫师抬了抬手,一旁的小厮立刻拿了一个葫芦出来,依次将早已准备好的几个杯子尽数倒满。   蓝灰色的水,在日光下发着诡异的色泽,连拓跋端都愣了愣神,许久之后才道,「这便是大巫师所说的神水?」   「正是。」大巫师点头,「国主只需让人饮下,一炷香的功夫后,看一看效用如何。」   拓跋端闻言急忙招手,吩咐人将他先前挑出来的五名虎背熊腰的士兵带了过来,让他们将这色泽诡异的神水喝个干净。   那五人端着杯子,瞧着拓跋埠中所谓的神水,皆是心生畏惧。   但他们既是已经到了这里,除了自己的性命以外,更要顾及家中妻儿老小的性命,便也顾不得其他,只将那神水喝了个干净。   拓跋端一直在旁边看着,更是让着五人不要离开此处,好观察喝下神水之后的反应。   但看了又看,拓跋端却也始终没看出来这五个人究竟有什么与平日不一样之处。   「大巫师……」拓跋端欲言又止。   大巫师道,「时候差不多了,国主不妨先派人跟他们比试比试,也算是先活动一下筋骨。」   拓跋端闻言,便按大巫师所说,着人安排切磋之事。   其他士兵很快涌了上来,分别跟那五个人过上两招。   起初依旧与平日一般,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又一盏茶的功夫后,那五个人的状况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先是在一对二的切磋中占了下风的此时一拳将对手打倒在地上,更有人一脚竟是将对方的腿骨踢折,还有的,竟是硬生生地将旁人劈到他跟前的刀折成两半……   拓跋端顿时来了兴致,急忙吩咐更多的人过来。   但无论拓跋端派多少人过来,那五个人仍旧矗立在原地,将所有近身的人皆是打倒。   非但如此,那些上前的人早已累的精疲力尽的,可反观那五人,此时仍旧是精神奕奕,像是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   拓跋端越看越兴奋,甚至随手从旁边拿了长鞭过来,自己亲自上前,要试一试这五个喝下神水士兵的身手与力道。   原就是自幼习武,拓跋端又崇尚武力,与名师学武,身手不俗,这一鞭子甩了出去以后,可谓是又急又狠。   因为这鞭子来的突然,那喝了神水的士兵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么一下。   衣裳顺便破裂了一个长道,连带着肉皮被那鞭子收回时扯掉了一块,顿时血肉模糊一片。   那士兵似不知道疼一般,根本没有丝毫皱眉,只向始作俑者拓跋端扑来。   拓跋端见状,一边躲闪,一边将手中的鞭子再次甩了过去。   这次士兵看清了那鞭子是从何而来,直接伸手接住。   拓跋端的鞭子是特殊材质所制,混进去了钢丝来编织,且那钢丝凹凸不平,如锯齿一般,只要是伸手触及,必定会因此而受伤。   但士兵此时就这般紧紧地握着,手已经血肉模糊了仍旧不放手,而是发狠一般地将拓跋端往自己身边拽。   拓跋端此时亦是咬紧了牙关,使了浑身的力气,却仍旧是难以阻止自己渐渐滑向对方的脚步。   眼看着对方杀意满脸,甚至连那一双眼睛都布满了骇人的红色血丝,拓跋端心中一惊,急忙松开了手中的鞭子。   猝然松手,拓跋端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   「国主!」一旁之人急忙扶住了拓跋端。   拓跋端稳住身形之后,仍旧心有余悸,许久之后才稳住了心神。   但很快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神水果然厉害!」拓跋端兴奋无比,「这神水竟是有此等效用,我西缙云还怕什么!」   以一当十之力,以现在西缙云国的军力,他可以踏破整个大秦。   不,是统治整个天下!   「国主。」大巫师道,「这神水虽然十分厉害,但服用一次,最多只能维持三四个时辰,且神水神力过后,人也会觉得十分疲倦,需要养上数日。」   「且服用神水后,虽然力气大增,且刀枪不入,但也会杀意激增,并不管敌方是谁,只要近身,必须要了对方的性命。」   「够用了。」拓跋端脸上笑意不减,「这三四个时辰,足以攻破一座城池,结束一场战事了。」   毕竟这样强大的战斗力,完全可以直接碾压大秦国。   说不定根本无需三四个时辰,也就一两个时辰,便可以将大秦国打个落花流水!   至于杀意十足之事,那更不是问题。   甚至说,若是杀意不够,他才会觉得不满。   以这样的将士组成一支敢死队,在前面开辟一条血路,再合适不过!   猜到大巫师是谁了吗? 第567章 我错了   拓跋端满心欢喜,觉得只要有了这神水,那便什么都不是问题。   但……   拓跋端瞥了一眼大巫师身边小厮手中所拿的那个葫芦,顿时有些担忧,「不知大巫师是否准备好了足够数量的神水?」   「国主放心,我昨晚耗费心神神力,做出了许多,后续还可以再有,绝对保证国主所需。」大巫师回答。   「如此甚好。」拓跋端顿时完全放心,看大巫师的目光中满都是赞赏,「大巫师为国尽力,实该奖赏。」   「寡人赏赐大巫师金银珠宝两箱,美人百个,供大巫师享乐,如何?」   「多谢国主赏赐。」大巫师恭敬行礼,「只是我一不爱金银珠宝,二不好女色,还望国主收回这些赏赐,我能在国主身边为国主效力,已是十分满足。」   「大巫师一番忠心,日月可鉴,只是大巫师不要赏赐,寡人总觉得对大巫师十分不公允。」拓跋端想了想,抬手道,「不如大巫师说出一些东西来,但凡寡人能够有的,皆赏赐给大巫师!」   「既然国主如此说,那我的确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大巫师道,「若是国主擒住了秦霈佑,贺严修以及陆家等人的话,能否交给我来处置?」   「哦?」拓跋端顿了顿,「可以是可以,不过寡人好奇,大巫师要这些人来做什么?」   「国主有所不知,这些人体质颇为特殊,皆有增长神力的功效,若是能够让我用来练就增长神力的灵丹妙药,往后也能继续为国主尽忠效力。」大巫师回答。   拓跋端见其说的认真,并不过多犹豫,立刻点头,「好,寡人答应你!」   「多谢国主。」大巫师道谢。   面具下的眼睛,闪出了晶亮的光芒。   ——   石门县的疫情,在苏玉锦等人尽心治理下,一日好过一日。   「看这个情形,大约不过十日,也就彻底无碍了。」李大夫道。   苏玉锦点头,「的确,剩下的这几日,大约也没有这么忙碌了。」   说完这句话时,苏玉锦忍不住朝头顶的天空望去。   此时已是西头西斜,预示着又一天即将过去。   日复一日,时光匆匆,仔细论起来,她和陆雯静离开雪岳府,已是有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   「也不知道,那边如何了。」在吃罢晚饭,和陆雯静一并围着炉子烤火时,苏玉锦忽的问了一句。   陆雯静「噗嗤」笑出了声,「锦姐姐这话问的好生奇怪,雪岳府那边日日都有飞鸽传书而来,表哥更是亲自书写书信,道尽雪岳府此时的状况,锦姐姐怎的要说不知道那边如何了呢?」   「陆小姐这便不懂了吧。」青葵在一旁促狭道,「我家姑娘说的不知那边如何了,问的可不是雪岳府的状况。」   而是贺严修此时的状况。   安好自然是安好,但最为关键的是需得知道他此时是否瘦了,每日吃了几顿饭,几时睡得觉,睡觉时都做了什么梦?   这些话青葵没有详细说明,但她那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却也让陆雯静明白了个大概,只连连点头,「还是青葵说的对。」   青葵再次嘿嘿笑了笑。   苏玉锦看两个人在那打趣自己,佯装嗔怒,「你们两个当真是越发大胆了,竟是连我都敢随意嘲笑。」   「你是不想要这个月的月钱了?」苏玉锦点了点青葵的额头。   青葵吐了吐舌头,「姑娘给的苏记份额,每个月都有十数量银子到我的帐上,加上平日里姑娘赏的,容婢子说句实话,这个月的月琴要不要的,属实不打紧。」   「怪道呢。」苏玉锦没好气道,「怨不得这些时日越发大胆,原来竟是因为荷包越来越鼓,不在乎月钱了啊,既然如此的话,那干脆往后都停了月钱吧。」   「别别别。」青葵急忙求饶,「好姑娘,婢子知道错了。」   但仍旧是嬉皮笑脸的,俨然没有半分知道错的模样。   苏玉锦再次点了点她的额头,接着看向陆雯静这边。   不等苏玉锦说话,陆雯静已是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锦姐姐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再不拿锦姐姐开玩笑,锦姐姐也千万别不给我零食吃。」   最近几日苏玉锦用羊奶做了什么双皮奶、奶豆子等类的来吃,滋味好吃,让陆雯静完全爱不释口。   陆雯静可不想失去了这些好吃的。   甚至还想要更多!   所以一定要表现的好一点。   主动认错!   苏玉锦见陆雯静如此,登时忍俊不禁。   「你倒是乖觉,此次也就……算了吧!」   见苏玉锦松口,陆雯静嘿嘿直笑,「多谢锦姐姐。」   「对了锦姐姐,石门县的疫情也算是差不了了结了,眼下也算得了空闲,姐姐想不想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苏玉锦歪头。   「猜猜我是谁的游戏!」陆雯静眨了眨眼睛。   猜猜我是谁?   陆雯静有些诧异。   那是什么游戏……   ——   刮了一夜的风后,天上飘起了雪粒子。   待到正午之后,这雪粒子变成了鹅毛大雪,沸沸扬扬,洒满大地。   「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呢。」瞧着窗外的雪白飘扬,皇后贺淑华感慨了一句。   「的确是第一场雪,今年的雪比往年来的迟上许多。」五公主道,「不过虽然迟了些,看这架势应该也是一场大雪。」   「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粮食丰收,百姓安乐的一年。」皇后抿唇笑了笑,但很快笑容又黯了下来,「也不知道,边关现下如何。」   「父皇昨日不是提及,说是战事一切顺利,已是收复了大半的失地,若是按此状况下来,不日之后便能大获全胜。」   五公主低声安慰皇后,「皇兄很快便能平安归来了。」   话音落地,十公主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窝进皇后的怀中,「平安,平安!」   十公主正是牙牙学语,话说的含糊不清,却是因为生的如同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圆圆脸笑嘻嘻地看着皇后。   那可爱且喜庆的模样,让皇后心头一软,在她脸颊上亲了又亲,笑道,「你这丫头,一句话到是提到了两家人呢!」 第568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五公主知道皇后说的意思,笑了起来,「皇兄平安,表哥和表嫂自然也是平安呢,更何况表嫂这封号便有平安二字,必定会因此得到庇护。」   边关那边,最让皇后担忧的,除了秦霈佑,便是贺严修和苏玉锦夫妇。   皇后见五公主安慰,笑着点头,「但愿如此。」   「对了,本宫先前听闻苏小姐回了京城,也不知道这几日得不得空,能否来宫中一趟,陪本宫说说话。」   既然见不到儿子,那见一见未来的儿媳妇,心中兴许也能宽慰许多。   「我也听说苏小姐前些日子回了京城,只不过昨日又在皇祖母处听说因为边关战事的缘故,苏小姐又去了马场忙碌,已是离开了京城。」   五公主笑着感慨,「这苏小姐这般惦念她所经营的生意,当真是闲不住的人呢。」   只是惦念她所经营的生意吗?   是不是也有,若是她能好好经营马场,不停地往边关运送战马,边关战事也能早些平定,而她惦念在意的人也能早一些回来的想法呢?   只是不知道,她所惦念的人里面,有没有她家佑儿。   皇后抿嘴笑了笑,却也没有太多表露自己的心意,只道,「无论做什么,这勤奋的人总归都不会差。」   「母后说的极是。」五公主颇为赞同。   外头的雪花仍旧在飘飘摇摇,落在屋顶,落在地上,很快将整个田地之间变成了冰雪琉璃世界。   皇后院中栽种着许多梅花,红梅、白梅、腊梅……数不胜数。   天气寒冷,各种梅花树的枝头已是挂上了大大小小的花苞,此时与晶莹剔透的雪同时矗立枝头,或艳丽如火,或洁白无瑕,或橙黄若金,可谓美不胜收。   真希望孩子们都能早些回来,与她一般在暖和的屋子里,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看着屋外的美景。   皇后这般想着,又抿了一口茶水。   此时的苏云若,也抿了一口水。   只是她此时迎着寒风骑马而行,腰间配着的水囊中的水早已变得冰凉,进了口中之后,苏云若只觉得牙齿都在打颤。   冷气自内而外,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小姐,要不要歇上一歇再走?」随行的香巧提议。   「天儿阴的这样沉,只怕晚上要下雪,趁这会子赶紧往前赶一赶路,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歇一歇。」   苏云若一边说,一边催促随行的其他人赶着马匹继续往前走。   见自家小姐眼神坚定,香巧便也不再劝阻,但看着苏云若此时露在外面的脸颊已是被寒风吹的通红时,香巧又十分心疼。   「往边关运送战马的人手齐备,途中又有官差护送,先前已是这般运送了好几次,皆是一切顺利。」   香巧话说的有些犹豫,「小姐倒也不必……」   非得亲自前往。   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罪。   「话是这么说。」苏云若笑答,「只是已经有几近半年的时间没有见锦姐姐,实在想念的很,便想着趁这个时机去看一看锦姐姐。」   「还有陆小姐,不知她在边关是否一切都好……」   苏云若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再提及旁人。   香巧闻言眨了眨眼睛。   当真没有别人了吗?   不过香巧没有问出口,只是狐疑的目光在苏云若的身上停留了许久。   苏云若本就心虚,这会子发觉香巧这目光颇有深意,眼睛都不敢看向香巧,只摸着鼻子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婢子也没说小姐说的是假话啊。」香巧满脸戏谑。   怎的小姐自己就先给自己辩驳了起来?   怎么都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呢!   香巧咯咯笑了起来。   苏云若知道自己上了香巧的当,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你这丫头,当真是越发大胆,连主子的玩笑都敢开。」   「赶路枯燥无趣,逗小姐笑一笑罢了。」香巧扮了个鬼脸,将暖袖递给苏云若,「姑娘戴上这个,好歹不冻手。」   苏云若自幼在外头讨生活,从小手上长满了冻疮,以至于她的双手十分怕冷。   这样冷的天里赶路,她能坚持下来,也是十分难得。   「难为你细心。」苏云若笑着将暖袖戴好,遮挡住袖口处的缝隙,接着催促其他人快些赶路。   ——   是夜,雪岳府如往常一般。   贺严修和秦霈佑与定国公等人议事完毕,一同回房。   一直惦记着方才定国公所说的话,秦霈佑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先到了贺严修的屋子。   贺严修给秦霈佑倒上了一杯茶水。   秦霈佑接了过来,若有所思,「方才定国公提及的,西缙云国那边大巫师近日又做了法,但凡被大巫师做法过的军士,便能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战无不胜……」   「这世间,当真会有这样神奇之事?」   秦霈佑觉得十分不理解。   「有没有的,明日去瞧上一瞧便知道了。」贺严修道,「探子来报,西缙云国有军队集结在了雪峰县附近,看那个架势是要卷土重来,为试探对方此时军力,承将军要率一支军队伏击,到时候便能知道对方的实力如何。」   「嗯。」秦霈佑点头,「既然如此,明日我与你们一同前往。」   也看一看,是不是当真有这样神奇之事。   「跟是可以跟,只不过只能远远的跟,让邹统领跟在你身边。」贺严修道。   此时西缙云国节节败退,大有困兽之斗的意思,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吃不准对方会做出何等阴险之事。   保护秦霈佑是他的职责,不能有分毫闪失。   果然还是不让他跟着上前。   不过能让他跟着,已是不错的,当真不能奢求太多,且无论为了何事,他都得顾得自己的周全。   「成吧。」秦霈佑满口应下。   说罢,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   杯中的茶水已是喝了个干净,旁边水壶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来人。」贺严修冲门口招手,「再去添壶茶来。」   「是。」门口的侍卫急忙捧起茶壶,急匆匆而去,大约是因为没有做过这些贴身的活计,此时的动作显得有些慌慌张张。 第569章 耍花招   秦霈佑张望了一番,「兴安呢,怎么没在跟前?」   「刚才从定国公处出来时便没有瞧见,兴许是有些自己的事要忙吧。」   看贺严修并不在意,秦霈佑便也没有再多说。   侍卫很快回来,将装满水的茶壶放到桌子上。   烛火跳跃,照的屋子里面亮堂堂的,能看得到那侍卫纤长的手指。   秦霈佑蹙眉,「等一等。」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对方低头拱手,声音细小。   「你不是方才去倒水的侍卫吧。」秦霈佑问询,更是将手搭在了腰间,严阵以待。   侍卫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果然有问题!   秦霈佑腾地起身,伸手去拽对方。   可那侍卫的身手却十分灵活,颇为轻易地便躲开了秦霈佑的袭击,更是抬手打在秦霈佑的肩上,直震得秦霈佑后退了几步。   好功夫!   从前从未见过门口的侍卫竟是有这样出众的功夫,秦霈佑越发觉得对方可疑,更是来了兴致,一个箭步追了出去。   而那侍卫似也没有要彻底逃走的意思,待到了院中时,步子更是停留了许久,待秦霈佑再出手时,以拳来挡。   二人便在院中这么打斗了起来。   动静不小,引得其他人都纷纷开门出来瞧动静。   拓跋余见状,顿时十分紧张,「这是何人?」   「大约……」贺严修眯了眯眼睛,嘴角挂着的笑容中满都是玩味,「是刺客吧。」   「刺客?」楼彦林瞪大了眼睛,「倘若当真是刺客的话,太子殿下岂不危险?怎的无人去帮助擒住那刺客?」   「不必。」贺严修抬手,又补了一句,「不妨事。」   不妨事?   拓跋余和楼彦林互相看了一眼,满脸皆是不解。   眼下这状况,很明显是秦霈佑落了下风,且二人此时都拿上了长剑,这般下去那刺客必定会伤了秦霈佑的性命。   就任由刺客这般威胁到一国的储君吗?   贺严修的心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拓跋余和楼彦林只能将目光投向定国公等人。   但此时的定国公,陆云承,陆云涛,乃至重伤初愈的陆云越也皆是一脸淡定,甚至还在交头接耳地议论著秦霈佑和那个刺客此时的招式。   这到底……   什么情况?   就在拓跋余和楼彦林满脸愕然之时,那位「刺客」手中的剑已是指向了秦霈佑的咽喉处。   秦霈佑顿时停了手中的动作,满脸懊恼,「原以为我在这里勤学苦练的,总归有些长进,结果在你跟前,还是根本不是对手。」   「这是当然。」   「刺客」将戴的严实的头盔拿了下来,露出原本明艳无比的容貌,嘴角更是满是笑意,「且不说你,就是这满院子的人都算进去,除了那几位,其他任何一个都不是我的对手!」   见陆雯静说的得意,秦霈佑越发气不过,撇了撇嘴,「你也莫要得意,待我再跟国公多学上一段时日,必定能够将你比了下去!」   「那本小姐倒是要拭目以待了。」陆雯静歪了歪头,冲秦霈佑扮了个鬼脸。   这孩童一般玩闹的模样,惹得周围人是忍不住发笑。   陆云承蹙眉,「素日里便交代你万事稳重,这一时看不出,你竟是又在胡闹!」   「静儿跟随平安郡主数月以来,也是做了许多的事情,很有长进呢。」陆云涛在一旁帮着陆雯静说话。   陆云越更是附和,「就是说,这会子也不能叫胡闹,军中事务繁琐乏味,大战在即众人又皆是压力极大,静儿这般闹上一通,倒是让人乐呵乐呵,我看好的很呢。」   「父亲,您说是不是?」陆云越更是将压力丢给了定国公。   「这是自然。」定国公笑着点头。   开玩笑!   他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自然样样都是好的!   陆云承也知晓自己父亲和两个弟弟素日里的德行,此时并不多言,只冷哼一声,「你是几时回来的?平安郡主可跟你一起回来了?」   「我也是刚到这里一顿饭的功夫,见祖父和你们皆是在屋中商议要事,便不敢打扰,又觉得无趣,便有了这个主意。」   「至于平安郡主……」陆雯静顿了顿,嘻嘻笑道,「锦姐姐说石门县那边的时疫还有些扫尾之事,要耽搁上两日才能回来,让我先回来跟你们说上一声。」   陆雯静说这话时,看着贺严修直笑。   而贺严修听到这些话时,则是抿了抿唇。   还要再等上两日啊。   两日便是二十四个时辰,每一个时辰都需要那么久……   很漫长的!   不过相比较他们已经分别的三个月时间来说,这两日的功夫,着实不算什么。   最关键的是,不能让她觉得他不耐烦,以免被她误会他不支持她的所为。   贺严修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既然表哥知道,那就好。」陆雯静将手中的剑收了起来,嘴角笑意不减分毫。   时候不早,明日还有要事要做,定国公便发话早些歇息。   众人应下,各自回屋。   贺严修是第一个回去的,步履匆匆。   看着他的背影略显落寞,秦霈佑看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伸手拽住了要回屋去的陆雯静。   「何事?」陆雯静停下脚步。   「哎,这平安郡主为何不跟你一起回来?」秦霈佑说罢,想了想,又道,「不对,改问,你为何不跟平安郡主一起回来?」   「方才不是说了嘛,锦姐姐说还有事要忙,要迟上两日。」陆雯静眨巴着眼睛回话。   秦霈佑撇着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是啥?」   「太子殿下的脑袋?」   「对,这是脑袋,不是城墙上的砖头,所以它里面装的有脑子。」秦霈佑没好气道,「素日里谁不知你将平安郡主看得比表哥还要重,你怎么可能会将平安郡主一个人丢在石门县,自己一人先回来?」   「说罢,你背地里搞的什么鬼?」秦霈佑尤嫌不足,又补了一句,「我劝你说了实话,可别耍什么花招。」   耍花招?   陆雯静眯了眯眼睛,「太子殿下,世人皆说我祖父老当益壮,战场威风不减当年,你知道秘诀是什么吗?」 第570章 拉钩   「是什么?」   被陆雯静这么一说,秦霈佑还真是有点好奇。   「因为我祖父啊,他从来不管一些闲事!」陆雯静一字一顿,这重音尤其落在了最后的「闲事」二字上。   秦霈佑,「……」   说得有些道理!   也实在扎心!   「得得得,不说算了。」秦霈佑有些不耐烦,甩了袖子,往自家房间走去。   陆雯静冲着秦霈佑的背影再次扮了个鬼脸,甚至吐了吐舌头。   这模样逗得拓跋余忍俊不禁,「陆小姐当真是率真活泼的很,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似乎也十分亲昵。」   十分亲昵?   楼彦林顿时愣了愣,片刻后垂了眼眸点头,「的确,听闻因为陆家和贺家的关系,加上定国公老夫人与当今太后是多年挚友,所以陆小姐自小便行走在后宫,与太子殿下也算是一同长大的。」   一同长大,所以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吧。   这样的情谊,应该是比寻常人要深厚许多。   楼彦林抿了抿唇,越发有些失神。   拓跋余没察觉,转身往房间走。   楼彦林回过神来后,抬脚要跟上。   「楼公子。」陆雯静快走了两步,到了楼彦林跟前。   楼彦林心中一震,忙止了步子,冲陆雯静拱手,「陆小姐。」   「一别许久,楼公子近日可好?」陆雯静上下打量了楼彦林一番,「看楼公子精神颇佳,想来先前的病症已经完全好了。」   「承蒙陆小姐记挂,已经好全了。」楼彦林见陆雯静对其十分记挂,想起先前在石林县时陆雯静对他的种种照顾,心中满都是暖意,「还要多谢陆小姐先前的尽心照看。」   「这谢楼公子先前便谢过,今日怎的又谢?」陆雯静笑道。   楼彦林一愣,「是吗?」   继而笑道,「大约是太记挂陆小姐的恩情,所以觉得无论说上多少,也不足以表达在下心中对陆小姐的谢意吧。」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也不再劝了,楼公子只好好记得这事儿,待边关事情平息,楼公子回了京城之后,只让清风居多预备些我爱吃的吃食,我时常去打秋风就好。」   见陆雯静提出这样的要求,楼彦林自然满口答应,「这是自然,只要陆小姐不嫌弃,在下一定恭候陆小姐大驾光临。」   「那咱可说定了。」陆雯静笑着伸出了小手指,「那咱们拉钩!」   待这边关事情平息之后,你一定要回京城。   也一定要在清风居等她时常去光顾。   楼彦林没有想到陆雯静对此事如此认真,先是愣了一愣,接着眉开眼笑,「好。」   伸出小手指,跟陆雯静的小手指勾在一起,最终大拇指摁在了一起。   陆雯静出身武家,长年练武,手比一般的大家闺秀要粗粝一些,楼彦林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其大拇指指腹上的纹理脉络。   楼彦林觉得此时的感觉十分奇妙。   甚至有点不想松手的冲动。   但对方即便出身武家,平日里不太拘泥小节,但男女大防之事却也不能不在意。   尤其附近还有那么多侍卫看着……   楼彦林松了手,甚至将心头的情绪压了一压,「时候不早了,陆小姐又是车马劳累,还是早些歇息吧。」   「楼公子也早些睡。」陆雯静亦如平日的大方,冲楼彦林明媚一笑,转身往自己房中而去。   目送陆雯静的房门关上,甚至直到屋中那烛火暗了几分后,楼彦林这才垂了眼眸,往自己屋中而去。   夜越发深,几间房中的烛火陆陆续续地熄灭。   贺严修屋中的烛火却是燃得更旺。   似乎此时困意全无,贺严修慢条斯理地翻着手中的书卷,更是拨了拨那蜡烛的芯儿,好让其燃得更旺一些。   接着又翻上了两页的书,贺严修抬眼去瞧门口,自言自语道,「已是到了这个时辰,这个兴安竟是还不回来,当真是越发只知道躲懒偷闲去了。」   「也罢,也无所谓他回不回来,时候不早,还是要早些睡下为好。」   说完这句话后,贺严修起身,将房门关上,更是随手落下了门栓。   接着将桌上的烛台和油灯,皆是一一吹熄。   房中立刻漆黑一片。   许久之后,待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后,才能就着洒进屋中的月光,隐约看到屋中的陈列摆设。   躲在床边挂衣架后面的苏玉锦,忍不住抿了抿唇。   还说以贺严修的本事,只要她进了屋,他必定能够发觉屋中的异样,立刻将她找了出来。   结果从她进屋到现在,贺严修根本就是浑然不觉,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而且听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贺严修应该已经躺上了床。   那她……   怎么办?   就这般直愣愣地走出来,对贺严修说她已经回来了?   这也实在是太没有惊喜和心意了吧。   但若是不露面,这一个晚上,她就一直躲在这衣架子的后面?   进退两难,苏玉锦忍不住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心血来潮,听从陆雯静的提议,玩这个闹剧出来……   就在苏玉锦愣神时,因为长时间一直站在这里的缘故,她只觉得脚有些发酸,人也有些站立不稳,往一边歪去。   苏玉锦暗叫一声不好,急忙伸手去抓旁边的衣架子。   但不等她伸手,却觉得旁边忽的一黑,已是落在了一个宽厚的怀中。   感受到怀抱的温暖及熟悉无比的气息,苏玉锦顿时心中一松,更是任由其将她紧紧拥住。   而苏玉锦的手,亦是攀上了贺严修的腰肢。   两只胳膊轻松环抱,还留了极大的缝隙。   苏玉锦拧眉,「二爷似乎瘦了许多。」   「你也清瘦了许多。」贺严修摩挲着苏玉锦的肩膀,拥着她从衣架后面走出。   桌上的烛火被重新点亮,屋中再次恢复了光明。   贺严修握着苏玉锦的手,一手更是攀上她的脸颊,轻轻抚了抚,「当真是越发淘气了,就这般悄默声地躲在那里,若是我没有动作,你是打算一直也不出来了?」   苏玉锦却是撅了嘴,「听二爷这意思是早就知道我在那里躲着了,却始终也不去寻我,是准备让我一直在那里站着?」 第571章 心里苦   见苏玉锦嗔怒,贺严修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我哪里舍得让你一直站着。」   「不过是见你这般躲着,以为你有什么惊喜,不敢打乱你的计划,便只好静静等着。」   贺严修满脸委屈,「结果左等你不出来,右等你还是不出来,我思来想去的,也只能是咬牙狠心,喊你出来。」   而且还怕你脸上不好看,特地吹熄了烛火。   他都这么细心周到体贴了,难道还不够乖吗?   见贺严修委屈的堪比窦娥,甚至一双深邃的双眸几乎要冒了水出来,苏玉锦这心顿时柔了一柔,嘴上却是不肯轻松放过,「照你这般说,我还得惦记着你的好,谢谢你才成?」   「这是自然。」贺严修满都是肯定的点头,「不过这也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也不必非得道谢,更不非得对我表达谢意,只心中知晓便好。」   苏玉锦,「……」   二爷果然是二爷。   哪怕是一别数月,时移世易,周围许多的事情皆有变化,但二爷这脸皮厚的毛病仍旧是一如往常。   没有丝毫变化。   苏玉锦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眼瞅着贺严修的一张脸凑在自己跟前,一时没忍住,没好气地伸手捏了捏贺严修的脸颊。   真想知道这脸颊上的皮肉究竟是什么做成的,竟是堪比城墙的拐角?   贺严修任凭苏玉锦捏了又捏,接着歪头,「明白夫人的意思了,不过这一别数月,为夫甚是想念的很,单单是脸颊只怕是不成的……」   所以,什么意思?   听贺严修说的没头没尾的,苏玉锦有些讶异。   而不等她反应过来,贺严修已是将她揽在怀中,对那红润美味的樱桃小口,肆意采撷了一番。   直到苏玉锦被亲的气都有些接不上,贺严修这才住了口,笑着打趣,「需得这样才行。」   「无赖。」苏玉锦因为缺氧的缘故,脸颊腾起一抹绯红,娇嗔了一句。   「夫人是在说为夫?」贺严修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眸眯了又眯,皆是站起了身。   苏玉锦原就被贺严修这般搂着坐在她的腿上,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在他身上,这会子被贺严修忽地一站,吓得下意识抱住了贺严修的脖子。   而贺严修已是将苏玉锦打横抱了起来,且趁着她紧紧抱着他,脸颊下意识贴在他胸口的姿势,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又亲。   「这是做什么……」   苏玉锦被吓得不轻,脸色有些发白。   「既然夫人说为夫是无赖,那为夫自然不能反驳,只能应了下来。」贺严修弯起的嘴角上满都是戏谑的笑意,「所以此时必定要做上一些无赖的事情,也方能对得起夫人的评价。」   说话间,贺严修已是吹熄了灯火。   屋子里头重新变得一片黑暗。   且因为此时夜深,空中月亮西沉,月光黯淡的缘故,哪怕睁大了眼睛,苏玉锦也觉得看不清屋内的物件。   但他现在能清楚的是她耳边贺严修那强有力的心跳声,以及手边能触及的轻柔幔帐……   ——   翌日晨起,秦霈佑如平常一般起床。   洗漱一番之后,便打算去寻贺严修一起用早饭。   但待他到院中时,并未看到素日准时练功的贺严修,再去瞧时,贺严修的房门紧闭。   询问门口附近守着的侍卫,得知贺严修还并未起身时,秦霈佑顿时乐不可支,甚至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   「太子殿下何事如此高兴?」邹云奇从校场上过来,拿巾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自然是笑这贺尚书了。」秦霈佑扬起了下巴。   「哦?怎么说?」邹云奇有些讶异。   「你看,这贺尚书素日里总是以自律自居,时常还总是嘲笑我练功不够用心,做事不够坚持,可这贺尚书却不知道自己的话说的太满,最终却是让自己成了笑话。」   秦霈佑越想整个人也是越发兴奋,「待待会儿贺尚书起来时,我可要好好说他一通!」   也算是报一报素日里的仇!   邹云奇看着满脸皆是得意的秦霈佑,脸上神色尽显复杂。   在犹豫了半晌之后,邹云奇这才拱手,「时候不早了,太子殿下可要与卑职一同用早饭?」   「方才卑职听闻今日厨房蒸了白菜豆腐肉馅儿的包子,配上咸菜和米粥,清淡可口,滋味应该不错。」   「好啊。」秦霈佑连连点头,跟着邹云奇走了两步之后又停了下来,「叫上贺尚书一起吧。」   若是他待会儿吃饭时,贺严修悄默声地起了身,岂非没有机会再去奚落他?   邹云奇,「……」   我劝你善良!   为了自己!   就在邹云奇犹豫要不要拦住秦霈佑时,便见他已是到了贺严修房门的跟前。   而此时,贺严修的房门被打开,贺严修与苏玉锦一并从房中走了出来。   尽管衣袖宽大,仍旧能看得到二手紧握在一起的手。   秦霈佑顿时一愣,狐疑的目光在苏玉锦的身上停留许久。   这……   「太子殿下。」苏玉锦笑盈盈地福了一福。   「平安郡主好。」秦霈佑回过神来,急忙拱手,「许久不见平安郡主,先前听闻一切都好,但心中也颇为记挂,眼下看到平安郡主,也算是彻底放了心。」   「只是先前听陆小姐提及平安郡主要晚几日回来……」   怎的这会子就在了?   「哪里就说晚几日回来了?」贺严修扬眉,「我怎么没有听到这样的话?应该是太子殿下听错了吧。」   听错?   怎么可能!   昨晚陆雯静明明就说……   等等!   昨晚那样说,可今日晨起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幅光景,只能说明昨日的陆雯静必定是在说瞎话。   而他信了……   甚至方才在毫无防备之时,要去奚落贺严修。   结果小丑竟是他自己。   而且看方才邹云奇那欲言又止,又以早饭来转移话题的模样看来,昨晚轻信这句话的,唯有他自己。   伤害加倍!   秦霈佑觉得自己此时要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不必去吃早饭了,因此此时已经饱了。   第二件事,是需要吃点蜜糖一类的吃食,因为……   太子殿下心里苦!——   用过早饭之后,贺严修等人整装待发。   趁着周六日跨省回了趟娘家,晚上去抓蝉的幼虫,仿佛有了幼时的快乐~蝉的幼虫,我婆家这里叫知了猴,娘家那叫爬擦(音译),蝉叫做马吱牛(音译),你们那叫什么呢? 第572章 婚事   得知贺严修等人此行的目的,苏玉锦表示想一同前往。   贺严修一阵犹豫。   「万事万物,皆有理法规则,西缙云国竟有这样刀枪不入这般不符合常理的军队,怎么都觉得不妥。」   苏玉锦道,「我懂医术,若是能看上一看的话,兴许能看出些什么。」   而且,这般超自然的事情,她也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世间,当真有所谓的神力吗?   眼看苏玉锦如此说,贺严修探寻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定国公,见定国公并无张口反对,便点了头,「也好,只是你需得与太子殿下呆在一处。」   届时,邹云奇等人会保护左右,苏玉锦也相对来说更加安全。   「好。」苏玉锦应了下来,快速地换上了一身男装,准备跟随贺严修等人一起出发。   「等等。」陆雯静拦住了众人,「我也要去。」   「胡闹!」陆云承率先发话,「这可不是出去玩,寻热闹的,你且好好在雪岳府中待着!」   而陆雯静听到陆云承的呵斥,只叉了腰,梗了脖子,斜着眼睛瞪向他。   众人见状,顿时捏了一把冷汗。   这对父女素来针尖对麦芒,先前因为陆云承重伤,陆雯静担忧不已,那段时间上演了一场实打实的父慈女孝的情景。   但此时……   一场吵闹,只怕是免不了的!   定国公见状,急忙开口打圆场,「其实……」   「回父亲。」陆雯静开口,「女儿此次要求一同前往,并非是胡闹,更非只是为了贪图热闹,女儿只是要跟在平安郡主和太子殿下身边,保护平安郡主和太子殿下的安危。」   话音落地,陆云承顿时哑然。   陆雯静身手不俗,有以一当百之能力,他们这些人连带着秦霈佑都算上,身边的暗卫都没有一个能及陆雯静的。   若是她在太子殿下和平安郡主身边,自然是极佳的。   但是,前提是她是真心要充当侍卫……   陆云承自认为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女儿,认定她此时断然不是如此想。   至少,不完全是。   可陆雯静这个理由,他偏偏找不到任何反驳之处。   「既然静儿如此说,那便依静儿所说,一同前去吧。」定国公道,「如此我们也更加放心一些。」   众人见定国公发了话,便都十分赞同。   就连陆云承,也只将几乎到嘴边的劝阻之言,生生地咽了回去。   「是。」陆雯静兴冲冲地拱手应下,「祖父放心,我一定不让所有人失望。」   说罢,已是翻身上了旁边侍卫牵来的马匹。   这是一匹纯黑色的马,体型比寻常的马要高大许多,而陆雯静亦是女子中身形高挑的,此时穿着一身仿照男子所做的骑装,尤其显得英姿飒爽,气质出众。   同行的楼彦林许久才别开眼去。   而陆雯静则是驱赶着胯下的马匹,缓缓走到了苏玉锦的旁边。   苏玉锦勒着手中的缰绳,看着此时容光焕发,笑容满面的陆雯静抿嘴直笑,「静儿竟是这般惦记着我。」   「也就是郡主心慈,竟是相信她的话。」秦霈佑赶上来,插了句话,「我看她保准不是因为我与郡主安危的缘故,必定是是有别的想法。」   「胡说八道!」陆雯静急急辩驳,「我可没有!」   话说的急,这脸更是有些泛红。   「看,我说什么来着。」秦霈佑越发确定陆雯静有自己的小心思,又想起昨晚上了她的当,这会子满心促狭,只打趣道,「你且老实交代,到底是因为什么,否则的话……」   「否则怎样?」陆雯静白了秦霈佑一眼。   你能怎样?   秦霈佑被陆雯静这挑衅的模样噎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还真不能怎样。   可恶啊!   突然有点明白那些个昏庸帝王的暴戾行为了怎么办?   但瞥到悄然跟上的贺严修,眼看着他们夫妇二人在那说悄悄话,秦霈佑眉头一皱,顿时计上心来。   「是不能拿你怎么样。」秦霈佑扬起了下巴,「不过也就是待回京之后,跟皇祖母说上一说,也让皇祖母费些心,早日给你寻上一个如意郎君,好好让人管一管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才行。」   「好啊,我只盼着呢。」陆雯静瞥了秦霈佑一眼,语笑嫣然,「你回去了可一定要跟太后说,若是不说的话,到时候便我到太后她老人家跟前说,如何?」   秦霈佑,「……」   是他输了。   怎么就忘了,这陆雯静自幼是跟在贺严修屁股后头长大的,这脸皮和无赖的模样自然也跟贺严修一般无二了。   失策,失策!   秦霈佑闭口不再说话,却也没忘记没好气地瞪了陆雯静一眼,只赶着自己的马匹往前快走一截。   躲开让他伤心的人!   陆雯静也懒得再跟他计较,只跟上了苏玉锦,跟她说话闲聊。   前头行走的定国公和陆云承父子二人,在频频回头看到秦霈佑和陆雯静二人的情景时,皆是眉头微蹙。   「静儿这孩子当真越大越没有规矩,太子殿下跟前竟是如此跋扈失礼,半分女儿家该有的斯文都没有,实在不象话!」陆云承不满道。   定国公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大儿子,呵呵笑道,「你素日里做事最是规矩,只是这规矩过了头,许多时候也少了那么些乐趣。」   「静儿可并没有不守规矩,不过是跟太子殿下玩闹,宽慰其心罢了,静儿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是个小孩子,她可是个能够帮着家中做事的大姑娘了呢。」   真的吗?   他有点不信……   陆云承再次回头,看陆雯静跟苏玉锦有说有笑,全然没有半分心思的模样,越发觉得定国公所言不大属实。   毕竟自有了陆雯静之后,定国公便将其视为掌上明珠,她闯的任何祸事,在定国公眼中,皆是有深意,并非胡闹玩乐。   但陆云承也不能跟父亲强辩,只微微点头,而后道,「静儿的确是大姑娘了,年岁不小,也该议一下婚事了。」   「嗯。」定国公点头,「待边关事情了结,回京复命之时,也该向太后和皇后娘娘提一提此事为好。」 第573章 神兵   「只不过这赐婚归赐婚的,这婚事也得合了静儿的心思,让她点头才可。」定国公补了一句。   合陆雯静心思的……   陆云承愣了愣,压低了声音,「可是父亲,这样虽然静儿高兴,于咱们陆家也十分有益,只是咱们陆家到底手握军权,若是家中再出一位太子妃的话,只怕为皇上十分忌惮。」   即便当今皇上是位明君,但高处不胜寒,他们陆家只怕都要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陆云承自认为陆家子孙皆是能为国尽忠之人,但家中更多教导的是兵法为人,权势争斗上并不擅长,这样的恩宠荣耀,于陆家而言,并非是好事。   这话陆云承并无特别说明,却是饱含深意地看向定国公。   而定国公却是愣了愣神,继而笑了起来,「你这些担忧只怕是多余的。」   「多余的?」陆云承也是一愣,「父亲此话怎么说?」   「因为你根本不明白静儿真正的心意。」定国公笑答。   不明白陆雯静真正的心意?   陆云承再次一愣。   这话的意思是陆雯静真正的心意并非是太子殿下?   陆云承看着此时仍旧互相斗气的太子殿下和陆雯静,只觉得满脸不可置信。   但自家父亲所言,必定不会有假。   那么问题来了,陆雯静合心思的人是谁?   陆云承在脑海中搜刮了许久,始终也找寻不出来定国公所说的那个人。   但这个心思因为持续赶路,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缘故,渐渐歇了下来,陆云承专心与定国公等人一起商议着稍后袭击之事。   一行人赶路到晌午时略歇了歇,吃罢晌午饭后,便兵分多路,分别出发。   与先前所说定的那般,苏玉锦,陆雯静和秦霈佑被邹云奇等侍卫护送着,走在了最后面。   贺严修与陆云涛二人率领了一队人马,从午后一直赶路到了傍晚,寻了地方落脚,派了探子去前面打探消息。   前方是一处镇子,据可靠消息,西缙云国的一支先锋军,此时正驻扎此处,准备几日后攻打附近的县城。   几个探子去了许久,直到夜深之时才陆陆续续地回来汇报所查到的情况。   探子皆是十分机灵,趁着夜色几乎将外沿的事儿摸了个清楚,一一告诉了贺严修和陆云涛。   陆云涛一边听着,一边用一根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而后思索了片刻,便将所有的任务全都派了下去。   待陆云涛说罢,贺严修又补了一句,「务必要将动静闹得大一些,该跑的马跑起了,该擂的鼓擂起来,多弄些尘土出来,显得咱们此次人数众多。」   现如今虽知道西缙云国有刀枪不入的神兵,但也不知这里的是不是,还是说这神兵并非只是一支军队,而是分散到各处的。   总之,闹得动静大上一些,对方也能更加重视,兴许就能派了这所谓的神兵前来应对,他们也正好见识一番,这所谓的神兵,究竟是怎样的神法。   陆云涛明白贺严修的意思,亦是点了点头。   底下人急忙按着吩咐前去做事。   趁着这明亮的月色,先头兵使用弩箭袭击,其中更夹杂了火箭,将那西缙云的营账烧的火光冲天,乱成一团。   趁着这样的混乱,马匹嘶鸣,鼓声阵阵,尘土飞扬,陆云涛和贺严修亲自率人冲上前厮杀。   双方军士杀成了一团,难解难分。   陆云涛和贺严修身手了得,所向披靡,带着大秦的军士占了上风。   在又一次了结了一个西缙云国的士兵后,陆云涛和贺严修互相看了一眼。   到目前为止,并未发现西缙云国的军队里有所谓的神兵。   大约……这里并没有神兵?   就在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决定要实施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前去拿下被许多军士团团保护的西缙云国首领时,身边忽的有了一阵骚动。   二人抬眼望去,瞧见不远处几个大秦国的士兵正被一个身形魁梧的西缙云国士兵硬生生地撞飞。   而其他士兵见状,手中的刀剑已是朝那人劈砍而去。   刀剑落在那人身上,血珠四溅,而那西缙云国士兵似不知道疼痛一般,只挥着手中的弯刀朝大秦国的士兵身上砍去。   这便是神兵?   就在陆云涛和贺严修愣神的功夫,身边亦是出现了好几个如同方才那人一样的西缙云国士兵,双目泛红,浑身是伤,却仍旧是满脸杀意腾腾地挥动着武器砍杀。   甚至在打斗之时,有那西缙云国的士兵,一手钳制过一个大秦国的士兵,一抬手甩去了老远。   果然是如传闻之中一般,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陆云涛和贺严修皆是沉了脸,分别向那几个力大无穷的「神兵」发动攻击。   二人功夫皆是极佳,贺严修手中的长剑,陆云涛手中的长枪,已是将那神兵身上划砍出了许多伤痕。   眼看着那鲜血都已经浸湿了盔甲衣裳,可那神兵的动作仍旧没有减缓分毫。   看着那西缙云国的神兵仿佛根本不怕死,也并没有痛觉一般,且那浑身是血,双目通红的模样显得越发狰狞可怕,只让大秦国的士兵心生了几分惧意。   心中生惧,这战意便弱上了几分。   大秦国因此很快落了下风。   贺严修的眉头紧皱,看着那些仿佛根本不是人的神兵,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既然寻常的砍杀基本无用,那就只能专攻其要害!   贺严修将长剑换成了更为厚重的大刀,一个箭步冲到了一位神兵的跟前,眼疾手快,砍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头颅几乎在一瞬间落在了地上,直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才停住。   而那身躯,却并没有倒下,反而又往前走了两步后,这才跪倒在了地上。   但即便是倒在地上,手脚仍旧在挥舞,仿佛是不死之身一般。   这样的情景,陆云涛同样遇到,生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世上,难不成当真有这样不死的神兵?」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样蹊跷的事必定是有缘由的。」贺严修沉声回答。   且他们刚刚开始厮杀时,并不曾发现有神兵。 第574章 计谋   这神兵,大约并非是直接来的,而是身边的人忽然变的。   可为何突然从普通士兵变成了神兵?   难不成真有所谓的大巫师做法,凡是被他祝福使了法术的,便能成为神兵?   但是,这世上并没有所谓的法术,一切不过只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能够让寻常人突然变成神兵的,只能说明是他们使用了什么东西,需要些时间才能如此。   譬如,服用了什么药物……   贺严修如此猜想,更是吩咐道,「拿了铁链来,抓几个活的!」   绑了回去,让苏玉锦瞧一瞧,兴许能看出来些什么。   得了吩咐,底下人立刻便拿了粗壮的铁链来,开始捆缚那些力大无穷,英勇神武的神兵。   神兵力大无穷,捉起来自然是不容易的。   费了极大的力气,或是将人硬生生地砸晕,或是依靠贺严修的封穴,这才堪堪捉到了两个。   眼看此时的局势差不多,陆云涛和贺严修便下令撤退。   因为事先早已确定了战术,此时的大秦国军士得到命令时,以最为迅速的动作,撤了个干干净净。   「将军,追吗?」西缙云国这边,有人询问将领。   「不必。」将军抬手,「他们有备而来,若是此时再去追的话,只怕容易有埋伏。」   「可他们绑走了神兵,卑职害怕他们倘若找寻到了对付神兵之法的话……」   那岂不是不好了?   「神兵可是大巫师下了巫术,是被神灵祝福之人,岂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够轻易对付得了的?」   将军不以为然,「眼下还是要清点伤亡,照顾伤员,重新整顿为好。」   再来,也需派人上报这里的状况,请国主示下。   看着几日后的袭城是不是还按照既定时间进行。   这边,陆云涛领着底下人到附近的安全之处安营扎寨,贺严修则是带着侍卫和那两个此时已经晕厥过去,被铁链绑缚着的神兵去寻苏玉锦等人。   待到了苏玉锦几人处,陆云承亦是刚刚赶到,也带上了两个此时被铁链捆缚解释的虬髯大汉。   陆云承和贺严修互相看了一眼,再看看各自带来的人,显然双方想法一致,皆是会心一笑。   将人安置好,贺严修将方才遇到神兵时的状况,给苏玉锦说了个清楚。   陆云承点头,「我这边跟严修遇到的状况差不多,也如严修所想的一般,觉得此事十分蹊跷,想着让平安郡主看一下这些所谓的神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苏玉锦方才在「千里眼」中也看到了所谓神兵的神奇之处,此时便查看被铁链绑缚结实的四个神兵的状况。   肌肉处于紧绷状态,心跳急剧,肾脏有明显的损伤,且此时哪怕是昏迷状态下,四人仍旧有一些抽动等异常反应。   苏玉锦抿了抿唇,站起身,「这些所谓的神兵,是服用了一些促使神经兴奋的药物,导致他们变得亢奋而癫狂。」   「这些药物,会促使人体忽略掉身体的伤痛,也就是你们所看到的刀枪不入,更会让人的力量变得极大,同时人处于兴奋状态,不停地杀戮。」   果然是服用了药物的缘故。   贺严修拧眉,「这药物能维持多久?」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持续时间也会不同,大约三到五个时辰不等。」苏玉锦回答。   三到五个时辰……   陆云涛一惊,「这么长的时间?」   若是西缙云国的士兵各个皆是吃下这些药,变成力大无穷,不知疲倦和疼痛的神兵,在这三五个时辰里头,已是足矣攻下一座城池了!   那往后的战还怎么打?   「可有什么破解之法?」贺严修问。   「这样的药喝了下去,一定会影响人体,中途基本不可能停止。」苏玉锦道,「只是这药效过了之后,服用过药物的人会变得十分疲惫,需得休养许久,且若是接连服用此药物的话,药效持续时间也会变弱。」   「眼下听你们所说的状况,并非人人都成神兵,那便说明他们服用药物时,也是挑选人来服用,应该是知道这药物的弊端,避免整体服用后出现很长的疲惫期,不能正常打仗。」   「这样一来,便不能通过拖延对方时间的策略来应对,只能是将西缙云国的神兵完全制服,而制服的办法,只能是砍掉对方的头颅,或者刺入对方的心脏,再者便是使用迷药或者点穴致晕。」   听苏玉锦这般说,陆云涛顿时挠了挠后脑勺,「此事倒是颇为难办。」   无论是砍头,扎心还是致使对方昏迷,这都需要极为敏捷的身手,军中大多不过是寻常士兵,只能以蛮力来应对。   而两军交战,场面状况十分混乱,制服一个神兵,只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只怕神兵不曾制服,战事却已失利。   苏玉锦叹了口气。   她眼下并无没有其他能够对付这药物的办法。   除非让大秦国的士兵也用这样的药物,但这药物对人身体伤害极大,几乎相当于敢死队,太过于泯灭人性。   苏玉锦有能够配置出这样药物的能力,但并不想配置,更不想让人服用。   贺严修拧眉想了许久,而后看向苏玉锦,「若是那些人服用药物,成为神兵之后,倘若并无仗可以打,结果会怎样?」   「这药物药效极猛,一旦服用之后,倘若并不能将浑身的力气和情绪发泄出去的话,整个人会十分暴躁难安……」   贺严修接了贺严修的话,「也就是说,也可能会对自己人动手?」   「极大可能。」苏玉锦道,「除非周围环境极佳,又有人安抚,令其情绪平稳。」   但话又说回来了,两军开战,那么多的人,吵闹非常,手中又握着兵器,只会增长了心中的暴戾和杀意,根本不会平静下来。   「这便是了。」贺严修点头,嘴角更是不自觉地扬起。   「看你这模样,是已经有了好计谋?」陆云涛迫不及待地追问。   「倒也不是我想到的好计谋,不过就是借用了三十六计之中的一计而已。」贺严修眯起了眼睛。 第575章 遗憾   三十六计?   不知是哪一计……   陆云承看着陆云涛和贺严修,想了许久后,这才猛地拍了头,「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众人皆是点头。   待回到雪岳府后,众人便开始各自前去忙碌。   而拓跋端这里,也很快收到了两处地方被偷袭的消息。   有关有神兵被掳走之事,底下人的人皆是没有说明,只说大秦军队来的突然,好在有神水傍身,使得神兵扭转局势,这才成功赶走了大秦军队。   拓跋端听闻之后,满脸皆是笑意,「这大秦还当真是有些意思,此次偷袭搞得这般大张旗鼓,大约也就是想看一看外头的传言是否属实。」   「眼见为实,大秦那边那些无能的蠢货,不但相信了个彻底,只怕还会心生畏惧,这会子估摸着正在商议如何应对吧。」   一旁之人的嗤笑道,「不过他们无论如何商议,只怕也没有任何应对之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咱们西缙云国的军队,踏平了他们大秦领土!」   这话说到了拓跋端的心坎上,他脸上满都是得意和欣慰的笑容,「自然如此。」   届时也让国内的其他部落看上一看,侵灭大秦国之后的好处!   好好打一打那些此时叫嚣停战,甚至想要将拓跋余迎接回来的那些人的脸!   一想到拓跋余,拓跋端的脸色越发难看,袖中的拳头紧紧握在了一起。   当初的他,可是亲自在拓跋余的身上砍了数刀,只当他必定已经命丧黄泉,不曾想竟是保留了一条性命,甚至还有这样大的野心!   当初,就该将他碎尸万段,尸体丢到山中喂狼,也不至于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大秦那边,没有可用的人了?」拓跋端问。   若是还有可用的,倒也可以将拓跋余那个碍眼的杂种给除掉。   「没有当用的了。」   提及这个事儿,底下人也有些遗憾。   原本的孙县令,已是被平安郡主和贺严修给拿下,据说已经发落,被判了斩立决,此时大约已是人头落地了。   还有那何良义,位居副将,素日里能做极多的事情,起极大的作用,却因为那一场战事之中,重伤而归,不治身亡。   前者倒也罢了,是被旁人揪出来的,防不胜防,且也不过是个县令,没了也就没了,并不可惜。   可这何良义,身居要职,知道许多事情,又是被西缙云国的军士所伤……   拓跋端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更是怒道,「这个何良义,当真做事没有分寸,既到了那个地步,又何须去管那陆云越的性命,结果反倒是将自己的性命给搭了上去!」   「国主息怒,那何良义也是没了办法。」底下人解释,「既是在那个位置,难保不会被人多心怀疑,只能用上苦肉计,方能保全,也才能为国主效力,只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形势又难辨,一时失误也是有的。」   可就是这一时的失误,白白让他少了这么一个臂膀,许多消息不能探得,实在是于战事不利。   「说起这何良义来,先前国主赏赐给他许多的金银,据他跟前办事的人说,都藏在了一处,现如今这人没了,这些金银财物什么的……」   可要拿了回来?   底下人欲言又止。   拓跋端却是扯了扯嘴角,「既然这人已经死了,再留那些金银财物的也带不到棺材之中,平白留着也不知便宜了谁去,只让人尽数送了回来,奖赏给那些奋力杀敌的将士。」   「这也算上这何良义最后一次向寡人尽忠效力了。」拓跋端又补了一句。   再者,这何良义本就是大秦汉人,却为了金银,甘愿充当西缙云国的内应,甚至不惜出卖赏识提拔他之人。   这样的人既然为了银钱敢背叛了大秦国,自然也敢为了银钱背叛他这个西缙云国的国主,原也不配享用这些财物。   「是。」底下人应声,眼中的目光晦暗不明,片刻后又问,「几处的将军们也等国主示下,只问两日后是否还按原计划出兵。」   「自然。」拓跋端点头。   眼下的整个西缙云国的形势,已是不能再耽搁下去。   需得尽早开战,速战速决。   「是。」底下人再次应声,按拓跋端的意思分别去传话。   夜色渐渐退散,东方晨光微熹,新的一日到来。   而到了傍晚时分,日薄西山,暮色降临。   两日很快过去,西缙云国几处的军队,也按照既定的计划,赶到了朱川县附近。   安营扎寨,生火做饭,让整个大军略加歇息。   为首的将领是拓跋部中独孤氏族的嫡子,名为独孤英飞,身边的副将则是同为拓跋部族的普安珏。   「将军。」普安珏道,「此时距离晚上还有大半日的功夫,将军也去歇上一歇,也好养足了精神。」   「晚上?」独孤英飞扯了嘴角,「为何要等到晚上?」   普安珏顿时一愣,「将军不是定在今晚攻城?」   「寻常攻城通常选在晚上,为的是能够趁着夜色做掩护,以便攻城罢了,可现如今咱们西缙云国有神兵相助,还怕他们这些大秦国不成?」   独孤英飞笑道,「且本将军今日接连听闻大秦国的军士因为知晓咱们西缙云国的神兵之事,心中十分生惧,这守城的将士中已出现不少逃兵,守卫并不严密。」   「说不准,咱们战鼓一敲,那些大秦国的废物便会吓得屁滚尿流,将这朱川县平白让给了咱们呢。」   「将军所言极是。」普安珏亦是笑着点头。   「所以咱们也不必等到晚上,过了午后,待日头开始西沉时便开始攻城,不耽误晚上在这朱川县的县衙里头设下酒席,犒赏军士!」   独孤英飞挥了手,「传本将军的命令,申时初时,全军出击,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拿下朱川县城!」   「是!」普安珏应下,吩咐人按独孤英飞的意思传话。   西缙云国军士在得到传达的军令后,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吃罢晌午饭后,皆是将手中的大刀铁锤等物擦了又擦。   申时一到,战鼓声响了起来。 第576章 诅咒   如雷霆一般,震耳欲聋。   而那鼓槌击打到鼓面上的沉闷声响,似铁锤砸在心头一般,让人既觉得沉甸甸的,又无比振奋。   尤其那些喝下大巫师神水的神兵,此时已经发出了嘶吼之声,更让所有人如猛兽一般,直冲朱川县城的城门而去。   因考虑到大秦国将士上下厮杀力气不足,但羽箭却十分厉害,所有冲杀的西缙云军士,皆是举着厚厚的盾牌,以防止不必要的伤亡。   但当他们举起盾牌,一路冲到朱川县那厚重的城门跟前时,却根本没有半只羽箭下来。   就在众人诧异之时,猛然发现那厚重的城门处竟然有着一道宽大的缝隙。   莫不是……   有人试探性的推了一下城门。   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响,那城门的缝隙变得更加宽大。   在确认这城门并没有被下了门栓后,西缙云国的士兵干脆一起用力地将城门完全推开。   眼看城门打开,所有的士兵鱼贯而入。   看着城进的如此顺利,普安珏眉头微蹙,「这朱川县城,竟然无人把守?这是为何缘故?」   「还能为何?」独孤英飞扯了嘴角嗤笑,「不过是那些个大秦的废物们心生畏惧,仓皇逃窜,将整个县城拱手相让给了我们罢了。」   「可……」普安珏仍旧有些不安,「若是那些大秦人声东击西,故意将朱川县留给咱们,反而去……」   攻打西缙云其他地方的话,该怎么办?   独孤英飞不以为然,「国主给你我的吩咐是拿下朱川县,至于旁的,不是咱们的事儿,咱们亦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   至于大秦国去不去攻打西缙云其他地方,可以说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普安珏觉得其说得颇有道理,连连点头,「将军所言极是。」   「既是觉得我说的对,便让底下人赶紧进了城,四处看上一看,看看城中还有没有什么可用之物。」   譬如大秦国的军士弃城逃走时,会不会留下兵器或者粮食等类的。   「是!」普安珏得了吩咐,让所有人尽快入城。   而西缙云国的所有人,此时鱼贯而入。   进城之后,便是分散开来,一通搜寻。   就在所有事情在普安珏看来有条不紊进行时,忽的发生了一阵骚乱。   在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后,有士兵倒在了地上,整个人抽搐不已,鲜血从胸口处汩汩流出,浸湿了身下的一大片土地。   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已经咽下去的士兵,更是惊愕的看着此时手握弯刀,瞪着猩红眼睛,杀意腾腾的神兵。   有与这死去士兵素日交好的人,看到亲如兄弟之人被砍杀死去,嘶吼了一声后,举着手中的刀向神兵冲去。   神兵此时本就心中烦躁不已,杀意十足,此时看有人送上门来,亦是怒吼着应对。   简单一两个回合后,神兵手中握着的弯刀上又添上一层鲜血。   其余人等亦是震惊,又是愤怒,要将这屠杀自己同胞的神兵拿下正法,皆是扑了上来。   而神兵此时杀意无处宣泄,见状反而张狂得意地直笑,睁大了如同魔鬼一般猩红的双眼,开始肆意杀戮。   此处如此,其他那些服用过神水的神兵,大约是被这些血腥气息闹得更加心烦意乱,看着旁边那些个熙熙攘攘的人,皆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神兵开始杀害自己同胞,西缙云国的其他士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只奋起抵抗,与那些神兵厮打成了一片。   一时之间,死伤无数,整个朱川县内乱成了一团。   殷红的血,在夕阳余晖之下,显得尤其刺眼。   独孤英飞和普安珏看到这样荒诞之情景,皆是瞠目结舌,不可置信。   怎会如此……   好端端的,怎么会自相残杀?   这神兵是喝下了神水,受大巫师祝福的勇士,应该奋勇杀敌,怎么就突然杀起了自己人?   寒风自天边而起,刮过人脸时,如刀子一般。   粒粒分明的雪珠子砸了下来,落在那血泊上,顷刻融化。   有人错愕地抬眼,看了一眼头顶的天。   明明西边的天儿还亮堂堂地晴着,这里怎么就忽得飘了雪?   如此诡异的天象,再配上此时骤然发狂的神兵之事,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大巫师,到底是能给西缙云国带了祝福,还是诅咒?   ……   而此时此刻,陆云承,陆云涛和陆云越所率领的三支精锐部队,已是到了青山郡附近。   待夜深人静之时,一道闪亮的光划破了天际。   战鼓声,厮杀声,兵器撞击时的锵锵声……   整个青山郡,火光冲天,恍若白昼。   ……   翌日,消息传到了拓跋端的跟前。   第一个消息是整个青山郡被大秦国占领,青山郡的人畜部众,皆是被大秦国将士所掳。   第二个消息是独孤英飞所率领的攻打朱川县的军队,因为神兵发狂肆意屠杀之事,死伤无数,元气大伤。   这两个皆是极坏的消息,让拓跋端面容阴沉的如同锅底一般,更是不安地踱来踱去。   此次派去攻打朱川县的是整个西缙云国战斗力最强,人数最多的一支部队,此次伤亡至此,往后只怕再无任何能力与大秦国对抗。   而此次神兵发狂,肆意屠杀之事,也会让整个西缙云国震怒异常,认定这所谓的神水乃至大巫师都并非什么良善之物。   最糟糕的是,大秦国此时拿下了青山郡……   拓跋端一阵头疼,忍不住伸手去揉眉心。   「国主,镇东将军和镇北将军求见……」底下人道。   「这会子来做什么?」拓跋端有些不耐烦。   「奴不知,一同在外等候的,还有乞伏部和吐谷浑部首领……」   不等底下人说完,拓跋端便打断了他的话,「只跟他们说,寡人身体不适,让他们先行回去!」   这会子来,必定是要询问神兵发狂之事,再来便是要劝说他收兵议和,与大秦国修缮和睦。   烦死了!   他西缙云国,本就是天选之国,未来是要一统天下的,凭什么要屈居人下!   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们西缙云国就是要当最强的国家! 第577章 困境   而他拓跋端,亦是整个天下里,最强的君王!   拓跋端心中憋闷不已,胸口更是因此而上下起伏。   握紧的拳头砸在了旁边的案几上,震得那案几上的茶杯晃了几晃,最终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茶水撒了一地,乳白色的碎瓷片,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刺眼。   底下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只急忙出去传话。   外头等着的人,在听到这样的回复后,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尤其在听到里面接连响起了东西被砸在地上时的乒桌球乓声,越发不屑地嗤笑。   「身体不适?我看国主精神的很,不过就是不想见我们几个罢了!」   「哪里是不想,我看他是没什么脸面可见!」吐谷浑部的部族首领吐谷浑俊鸿喝道,「我们西缙云国,素来讲究部族团结和睦,从未出现过内斗的情况,眼下竟是因为个什么神水,搞得自相残杀,还死了那么多军士,简直是西缙云国的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非但如此,还白白丢了青山郡,那可是我们乞伏部的地盘,这般被大秦国占领,我们乞伏部往后还如何有脸面!」乞伏部首领斯引渡亦是附和。   「当初国主要攻打大秦,更是向我们其他部族保证要在一年之内侵灭整个大秦,可眼下大半年的时间过去,非但没有什么进展,反而是将整个西缙云国拖累的民不聊生。」   吐谷浑俊鸿喝道,「我看国主当初也并没无任何周祥计划,不过就是一拍脑袋,便将那么多百姓将士的性命往火坑之中推!」   「这样的国主,我看不要也罢!」吐谷浑俊鸿又补了一句。   吐谷浑部原是整个西缙云国最小的部族,但因为其生存的地方气候条件恶劣,吐谷浑部的人皆是比其他部族的人生的更加强壮。   因此,西缙云国军队中的士兵,吐谷浑部族人数众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想到吐谷浑部的儿郎被自己人残忍杀害,吐谷浑俊鸿便觉得气血上涌。   心中恼怒,此时的吐谷浑部俊鸿说话自然也没什么顾忌,声音更是喊得十分响亮。   其余人先是惊了一惊,不安地看向里面,随即却又微微点头,觉得这吐谷浑部俊鸿所言不差。   这国主,当真不要也罢。   若是当初这拓跋端并不曾上位,整个西缙云国是被拓跋余治理的话,现如今的西缙云国,应该是另一副情景吧。   「这般年岁,你竟还是这样大的气性,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慕容坚背着手走了过来,笑呵呵道。   慕容氏部族是除了拓跋部以外,西缙云国的第二大部族,而慕容坚身为慕容部族的首领,素日里为人端正,声望颇高。   慕容坚一出现,其他几个人皆是躬身行礼。   待直起了身,吐谷浑俊鸿扯了嘴角,「我便是这样的性子,现如今也是为我吐谷浑部的儿郎们叫屈,国主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看我不顺眼的话,将我杀了就是!」   「你是吐谷浑部的首领,一心为吐谷浑部着想,倘若你死了,还有谁能护着你们部族,为你们部族谋利呢?」   慕容坚笑道,颇有深意地看了看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我方才听这里人说你们要求见国主,可国主此时碰巧身体有恙,不能召见几位。」   「几位在这里等着只怕也是无用,我着人在外头准备了些酒肉,不如几位同我一起去喝上几杯,也能一起说一说话,聊一聊该聊的事情。」   该聊的事情……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眼下最该聊的,便是这西缙云国的未来。   而慕容氏部族是继侯氏部族以外,第一个公开支持要迎接拓跋余回西缙云国的大部族,他此时想聊的事,也就不言而喻。   几个人一时有些犹豫。   但吐谷浑俊鸿却是先抬了脚,「正好,我这不曾吃午饭,肚子正饿得慌,一同去吃些酒肉,痛快痛快!」   吐谷浑俊鸿走人,其余之人各自盘算起了心中的小心思。   眼下拓跋端在众人心中的威望越来越低,而拓跋余若是有了慕容氏部族和吐谷浑部支持的话……   「且等一等我们……」   剩余几个人,也皆是跟上。   里头的拓跋端,在听底下人说到所有人皆是离去时,顿时松了口气,但在听闻那些人是跟了慕容坚走了时,气得再次摔了几个茶盏。   「来人!」拓跋端怒吼,「去请大巫师过来!」   必须要尽快想了办法,解了此时的困境才行……   ——   在拿下青山郡后,陆云涛率领部队杀了一个回马枪,趁着占领朱川县的西缙云军队死伤极重,且对神水十分抗拒之时,用了一日一夜的功夫重新夺回了朱川县,将西缙云国的军队重新赶了回去。   陆云承则是趁机率兵前去攻打雪峰县。   因为神水在西缙云国上下引发了极大的恐慌,所有人此时对神水十分抗拒,不敢再服用,更不敢让其他人服用。   此次雪峰县的守城军队中,并未再出现所谓的神兵。   陆云承原本对此心有忐忑,后来则是信心倍增,连带着底下的将士亦是精神振奋。   雪峰县的守城军队节节败退,在两日后最终弃城而逃。   至此,大秦国将雪峰县彻底收复。   喜讯传来,众人皆是心中欣喜。   「眼下还有两座城池,便可尽数收复失地了。」定国公吐了口气。   他现如今的年岁与状况,旁人道一句老当益壮,而他却十分明白自己不过已剩下一把老骨头。   在这样的年岁里,倘若不能亲眼看到被敌国侵占的城池尽数收回,只怕到死也是闭不上眼睛的。   「今日慕容氏部族首领慕容坚派人来传话,说是吐谷浑部族首领已与其达成一致,暗中命令清明县城驻守的吐谷浑将军不积极应战。」   拓跋余道,「待约定好时间,国公派人前去之时,两边装上一装样子,吐谷浑将军便会率军离去,将城池让了出来。」   如此,也就只剩下阳春府这一个城池了。 第578章 陪同   定国公点头,脸上喜色更浓。   边关的战事,持续了大半年,耗费极大的兵力和财力,边关的百姓也因此受难颇多,可谓民不聊生。   能够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   接下来的两日,如众人期待的那般,大秦将士顺利收复了清明县城,又将在青山郡所占领的区域,往外扩了一扩。   在两边人的安排下,慕容坚和拓跋余也进行了一次私下会面,商议迎拓跋余回北仑郡之事。   「慕容坚的意思是自青山郡而入,而后在慕容氏部族和吐谷浑部的护送下,从这里抵达北仑郡。」   拓跋余在地图上指给众人看,「到北仑郡后,掌握皇城护卫,救出父皇后,领军东行,捉拿拓跋端,届时,还请太子殿下和国公多多帮扶,将叛军一举击溃。」   「余太子放心,分内之事,一定鼎力相助。」秦霈佑连声应下。   「多谢太子殿下。」拓跋余拱手,目光在贺严修身上扫过,接着看向秦霈垣端正地行了一个礼,「此外,我还有一项请求。」   「余太子但说无妨。」秦霈垣道。   「此次回北仑郡,慕容坚虽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但我已经离开西缙云国时间太久,并不知内里的具体情况,心中仍旧颇为忐忑。」   「且西缙云国原就是由各个部族组成,部族与部族之间,乃至部族内部之间的不同姓氏都有一定的争斗,并不太平,我也极为担忧自身的安危。」   「所以我想请贺尚书夫妇与我一同前往北仑郡,一来可以保护的安全,帮助我掌控西缙云国的政权,二来父亲病重,希望平安郡主能够帮忙看诊,这三来……」   拓跋余顿了一顿,道,「不瞒诸位,对于此时大秦国占领了青山郡等地之事,我身为西缙云国的太子,心中还是颇为忐忑,若是贺尚书夫妇能够在我身边,那我便能安心许多。」   此话一说,众人皆是一怔,但随后又能理解拓跋余的担忧。   眼下西缙云国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就连和西缙云国为盟友的天云国,此时都是跃跃欲试,在两国交接之处不断摩擦,疯狂试探。   大秦国国力强盛,此时又占据了上风,拓跋余自然十分担忧大秦国也会趁机瓜分蚕食西缙云国。   「我知道我此时的决定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即便我不这般想,其他人亦是有如此担忧,如果贺大人和平安郡主能够与我一同前往,也能打消旁人的顾虑。」拓跋余又补了一句。   秦霈佑等人,再次互相看了一眼。   的确,如拓跋余所说,贺严修和苏玉锦一同前往,的确能够让所有人安心,也能彰显大秦的诚意。   贺严修和苏玉锦位居高位,在朝中地位举重若轻,但又并非是秦霈佑这样的皇子,可以说是既十分尊贵,又没那么尊贵,是最适合与拓跋余一同前往北仑郡之人。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贺严修和苏玉锦的身上。   夫妻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目光流转之间,心意相通。   「既然余太子已是将利害关系说得十分清楚明白,那我们便跟随余太子一同前往北仑郡。」贺严修开口。   「多谢贺尚书。」拓跋余一颗心彻底放下,又分别向秦霈佑等人行礼,「多谢太子殿下,国公,各位将军……」   ……   要与拓跋余一同前往北仑郡的事情定下后,当天下午,拓跋余便吩咐底下人送信给了慕容坚,确定了行程。   一番收拾,翌日晨起,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便领着一支精锐部队,护送拓跋余西行。   同行的,还有陆雯静。   在得知整件事的原委后,陆雯静昨天晚上便去见了秦霈佑和定国公,请求应允她能够跟同苏玉锦一同前往。   理由是跟在苏玉锦身边,能够保护其周全。   秦霈佑还在犹豫,定国公却是当场应下。   这般干脆爽利,使得今日穿着男装骑在马上的陆雯静此时都兴高采烈,神采飞扬。   看着陆雯静俨然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陆云承不免担忧,「父亲,让静儿这样一同前往的话……」   只怕容易添乱。   定国公瞥了陆云承一眼,「说得好像你若不让她去,她便能乖乖听话,老实呆在这雪岳府一般。」   陆云承,「……」   说得十分有道理!   对于自家这个女儿平日是什么性子,陆云承还是十分了解的。   片刻后,又道,「不过静儿虽然平日顽劣,性子执拗,却也是十分重情重义之人呢,尤其与这平安郡主情谊颇深,倒也十分难得。」   定国公再次瞥了陆云承一眼,「说得好像这次静儿要去北仑郡,就单单是为了平安郡主一般。」   「嗯?」陆云承挠了挠耳朵,「不是吗?」   要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定国公见陆云承满脸困惑,伸手拍了拍自家傻儿子的肩膀,却也笑而不语,只摇摇头后离去。   留下陆云承在城墙上困惑了许久。   马蹄的哒哒声响,从雪岳府一路到了青山郡。   慕容坚和吐谷浑俊鸿率领的部众侍卫,已是在青山郡外等候,见到拓跋余时,行礼迎接,「臣等恭迎太子殿下及各位贵客。」   用了臣和贵客的字眼,足以显见慕容坚此时的态度。   拓跋余从马背上下来,亲手扶了慕容坚等人,「辛苦诸位在此久候。」   而后便将慕容坚、吐谷浑俊鸿和贺严修、苏玉锦、陆雯静等人互相介绍了一番。   一阵寒暄,略作停留,所有人启程前往北仑郡。   从青山郡到北仑郡,要穿过草原和山谷,道路并不容易行走,且一行人数量众多,以正常的速度,需得走上八九日的功夫。   且为提防拓跋端派人袭击,一路上慕容坚皆会派探子先去探上半日的路程,确保并无不妥,这才继续前行。   如此走了两日,西北的风刮的越发厉害。   「这天气当真是冷的厉害。」陆雯静叹道。   「西缙云国远在西北,冬日漫长且比大秦要冷上许多。」贺严修道,「这才走到了这里,若是到了北仑郡,怕是会更冷。」 第579章 羡慕   「好在慕容家主十分细心,着人准备了毛皮衣裳,否则的话,以咱们带的那些衣服,只怕这路程走的会更加艰难。」苏玉锦说这话时,将脸往毛领子中越发钻了一钻。   苏玉锦原本就生的美貌,此时哪怕擦了厚重的脂粉来掩饰容貌,防止风大吹裂皮肤,但仍架不住她五官周正,身形纤细。   此时穿上一身西缙云国男子的服装,越发显得俊秀无比,十足一个清秀美男子的模样。   贺严修有些移不开眼睛,只笑道,「慕容家主准备这些,也不单单是惦记着咱们畏寒,也是为了防止那些不明事理的西缙云国人误袭击了我们和一众侍卫。」   「嗯。」苏玉锦点了点头。   说话间,风刮的更大了一些,苏玉锦不由得再次缩了缩脖子。   贺严修见状,伸手握了握苏玉锦的手。   厚厚的暖袖在手背那窝着,又有狐皮绵密的绒毛防护,此时苏玉锦双手温热,并没有寒凉之意。   但饶是如此,贺严修还是觉得不够,只将自己的大氅给苏玉锦披上。   陆雯静见状,悄然放慢了行进的速度,慢慢地落在了后面。   「陆小姐。」楼彦林见陆雯静差不多与他一并前行,开口打招呼,更是笑道,「陆小姐怎么没跟平安郡主一并前行?」   「道路狭窄,只容得下二人并行,我若是挤在那儿的话,未免显得拥挤。」陆雯静挤眉弄眼,更是朝着苏玉锦和贺严修的方向直努嘴,「所以还是躲开为好。」   楼彦林本在诧异这宽阔的路为何会被陆雯静说十分拥挤,但顺着她努嘴的方向看到贺严修和苏玉锦时,不由得笑出了声,「原来如此。」   这样夫妻之间低头私语的模样,任是谁看在眼中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   「贺尚书和平安郡主伉俪情深,着实也羡煞旁人。」楼彦林补了一句。   他在雪岳府待了许久的功夫,对于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之事,他也有所耳闻,而自从苏玉锦从石门县回来之后,更是亲眼目睹了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的夫妻伉俪情深。   二人不曾说过什么海誓山盟之语,更不曾有腻腻歪歪的举止,但平日里二人的眼神中满都是柔情,行动举止中也透漏着夫妻之间才有的亲密情谊。   一切皆是那般自然,行云流水一般,仿佛是滋味刚刚好的饭菜,吃起来滋味清淡,却也能够日久天长的享用。   这让楼彦林想起幼时之时看到的父亲母亲,亦是这样的模样,让他觉得心中十分舒适。   「的确是令人羡慕。」陆雯静点头。   虽然平日里时常被塞狗粮塞的有些饱,但不得不说,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的情义,世间难求。   陆雯静这般想着,下意识看了旁边的楼彦林一眼。   而楼彦林此时也在偷偷看她。   二人四目相对,很快各自别过脸去,低下了头。   陆雯静微红了脸,许久后才道,「说起来,楼公子年岁也早已到了娶亲的时候,不知是否定下了人家?」   「说来惭愧,早些年因为家中叔伯家产争斗之事,并没有长辈为我筹划这些事情,到了后来我与小松走散,我一门心思找寻小松,待回到西缙云国之后又是各种事情牵挂,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是孑然一身。」   楼彦林略犹豫了片刻后,看向陆雯静,「这话兴许问的有些冒昧,不过听闻大秦国的礼节是早早订婚,陆小姐又是国公家的千金……」   欲言又止。   陆雯静却是咯咯笑了起来,「我啊,现如今还无人上门提亲呢。」   看向楼彦林的目光饱含深意。   楼彦林心头一轻,却又有些诧异,「这是为何?」   陆雯静生的如此明艳活泼,家世更是显赫,想要结亲的人,只怕是要将陆家的门坎都踏破了才对。   「大约是畏惧我祖父和父亲吧。」陆雯静抿嘴直笑,「两个人皆是凶神恶煞的,单单是一露脸,便将一干人等吓得后退十里之外。」   陆雯静这般玩笑,引得楼彦林笑声连连,「陆小姐说笑了,我看平日里定国公和陆将军皆是十分和善,平易近人。」   「那是因为你此时对于他们来说是外人,而非是要上门提亲之人,祖父和父亲自然不会冷眼相待。」陆雯静咯咯笑道,「你若是不信的话,那就试一试,看祖父和父亲态度会不会大变样?」   试一试?   试什么?   试着登门陆家,前去提亲吗?   楼彦林顿时一愣,在看到陆雯静语笑嫣然时,不由得心头一紧。   想起在石林县中陆雯静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看到陆雯静满是深意的双眸,楼彦林有理由相信,她对他颇有情谊。   楼彦林喉头滚动,清了清干涩的嗓子,下意识便想张口来上一句「试试便试试。」   但西北风刮来的寒意,让楼彦林顿时彻底清醒。   双手紧握了缰绳,楼彦林抬眼看望茫茫的远方。   北仑郡就在前方,但此时却看不到。   就好像他根本看不到到了北仑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一般。   虽然一切计划的很好,但万事皆有不测,倘若余太子夺政并不顺利,他们楼家往后便是万劫不复,而他兴许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眼下说这些事,似乎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楼彦林将话咽了下去,更是低了头,半晌不言。   陆雯静抿了抿嘴。   风刮的一阵强过一阵,伴随着日头的西沉,越发让人觉得这天儿冷的厉害。   一向不怕冷的陆雯静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拢了拢毛领子。   继续往前赶路,直到傍晚。   马匹需要歇息吃草,众人便选在了一处背风之处,燃起篝火开始做饭取暖。   整只的羊架在火上炙烤,只烤的表皮酥脆,香气四溢。   待烤熟之后,直接用刀片了羊肉下来,或蘸上盐粒儿,或直接入口,皆是清香可口,鲜美无比。   苏玉锦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自己配的烤肉料,撒在那热气腾腾的羊肉上,一口下去,香浓美妙。   其他人闻到这样美妙的香气,接着来问苏玉锦讨上一些粉料来尝一尝。 第580章 伏击   而吃完之后,皆是赞不绝口。   就连慕容坚和吐谷浑俊鸿也连连感慨,「平安郡主这蘸料配上这现烤的羊肉,滋味极佳,从前从未吃过呢!」   「西缙云国牛羊丰富,又是放牧养出来的,羊肉远比我们大秦国圈养出来的羊肉滋味鲜美,肉质鲜嫩,所以你们这里吃羊肉时,大都不用太多额外的调味料,吃起来便能滋味极佳。」   苏玉锦笑道,「而大秦国的羊大多是圈养,羊肉滋味比这里要差上许多,需得辅佐以蘸料,方能吃起来美味,眼下这西缙云国的羊肉,配上这滋味浓郁的蘸料,取了两者优势,自然美味。」   苏玉锦说的是实话,但在其他人看来,却觉得她是自谦,将这好吃的原由都归结到羊肉上,越发对苏玉锦多了几分尊重和钦佩。   毕竟先不说这羊肉,就苏玉锦就着这石头片做出来的烤饼,便别有一番滋味。   而且若是没记错的话,方才见苏玉锦指挥底下人跟她一起忙碌时,只用了不多的面粉,却做出来了这么多的饼子。   拓跋余有些诧异询问苏玉锦这饼子中的秘诀。   「说来惭愧。」苏玉锦笑答,「这其中并无什么神奇之处,不过只是做饼子的时候,在面粉中掺杂了一些碎碎的麸皮,这样做出来的饼子既耐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且这段时日一直在赶路,终日坐在车中或者骑马,饿了大多是以肉干或者烤肉为食,吃上一些粗粮,能够促进肠胃蠕动,避免腹中不适。」   「原来如此。」拓跋余连连点头。   他在雪岳府的这段时日,也时常听闻苏玉锦医术超群,更见识了苏玉锦给旁人看诊时诊断用药准确,心中颇为敬佩。   而此时见苏玉锦这医术并非仅仅用于急症难症,甚至连日常饮食也顾及的周全,心中的敬佩更多了几分。   更觉得请了苏玉锦一同回北仑郡是一个十分明智之举。   父皇的病症,必定是有救的。   拓跋余心中一阵欣慰。   ——   接连又赶了两日的路,离北仑郡也越发近。   抬眼瞧着前面的路,陆雯静感慨,「这赶了几日的路,倒是颇为顺利。」   虽说他们一行人护送拓跋余回北仑郡也算是悄然行动,可整个西缙云国形势复杂,各部族中不免有拓跋端的人,且他们一行人人数众多,如此浩浩荡荡,只怕拓跋端早已知晓了他们的行程。   知道了却没有行动?   陆雯静有些诧异。   同样诧异的还有其他人,尤其是慕容坚等人。   自接到拓跋余开始启程往北仑郡时,他们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袭击的准备,但现在却是一路太平无事。   甚至安静的让人觉得蹊跷。   莫不是,这拓跋端在想什么别的阴损招数……   就在众人心中各自盘算着时,却听到有哒哒地马蹄声由远及近,接着便看到寒风中有一行人正从远处冲过来。   慕容坚见状立刻高声喊道,「保护太子殿下!」   众人闻言,立刻行动起来。   或翻身下马,或将胯下马匹驱赶到拓跋余等人的四周,将他团团围住,但无论此时做什么,皆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转眼间,奔驰的骏马已是到了跟前,而骑在马上的人二话不说,只拿着手中的斧头、大刀等,朝着面前的人砍去!   该来的还是来了!   所有人心中一沉,而侍卫们更是与来人厮杀成了一团。   来人并不多,大约只有三四十个,但来人显然服用了所谓的神水,成为了力大无穷的神兵,此时双目通红,杀意腾腾,出手更是凶狠无比。   吐谷浑俊鸿啐了一口,喝骂道,「这神兵本就是害人之物,这拓跋端竟然还死性不改,是想让神兵发狂,杀尽所有部族不成!」   说话间,手中的板斧已是砍下了一个神兵的头颅,因为心中恼怒的缘故,甩手扔的老远。   「拓跋端做事不择手段,若想让整个西缙云国太平,就得除掉他!」慕容坚越发觉得整个慕容氏部族转而选择支持拓跋余简直是再明智不过的举动。   若是让拓跋端继续统治整个西缙云国的话,只会让整个西缙云国走向覆亡!   贺严修和陆雯静此时并没有说话,而是与侍卫一起,合力解决那些神兵。   伴随着头颅被一个个砍下,那些神兵的尸体陆续倒在了地上。   几十个人,一个不落,此时堆成了小山一般。   枯黄的地上,流满了鲜血,瞧着触目惊心。   「神兵也不过如此。」吐谷浑俊鸿啐了一口,更是嗤笑,「这拓跋端大约也是无人可用了,只派了这么点人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挠痒痒,给老子来解闷的呢!」   「我看未必如此。」贺严修看着已经跑远的几匹马,拧眉沉声道,「应该只是派一些人来探探虚实,看一看咱们这边人的状况。」   「还是要小心一些,只怕接下来的几天里,还会有这样的伏击。」   而且次数不会少。   贺严修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觉得十分有道理,心中更是提高了几分警惕。   死的那些人虽然是听从拓跋端助纣为孽的叛军,但到底是西缙云国人,拓跋余还是吩咐人就地挖了土坑掩埋,也算是让他们入土为安。   待收拾完这一切后,众人接着前行。   而接下来的几日内,如贺严修所言,陆续又经历了几场伏击。   仍旧是几十个人,或是上百个人,其中不乏有力气无穷的神兵。   虽然贺严修一行人侍卫极多,慕容坚带领的军队也算得上身手矫健,但仍旧因为接连几场的伏击后,伤亡人数不少。   但胜在原本人数众多,倒也仍旧能够护送拓跋余继续前行。   而到了北仑郡附近时,侯氏部族率人前来迎接,让护送拓跋余的部队变得越发壮大。   「到了这里,太子殿下也就可以尽管放心了。」侯氏家主侯善明道,「皇城护卫首领贺若布已经诛清余孽,恭候太子殿下多时。」   拓跋余闻言,心头顿时一喜。 第581章 蠢笨   原本他还担忧待到了北仑郡后,接管皇城护卫军要花上不少的精力和时间,没想到贺若氏部族也已经转了风向,选择支持他。   拓跋余松了口气,却又担忧询问,「父皇此时如何,可还一切都好?」   「据说国主久病在床,身体十分虚弱。」侯善明拧眉,「但也已经派了大夫去诊治,应该并无大碍。」   「那就好。」拓跋余再次吐了口气。   因为担忧父皇拓跋宏的身体,拓跋余没有耽搁,自到了北仑郡后,便立刻前往皇城。   贺严修等人一同前往。   到了皇宫门口,皇城护卫军贺若布亲自前来迎接,领着众人往皇宫内走。   既到了皇宫,有皇城护卫跟随,慕容坚和吐谷浑俊鸿所率领的军队以及贺严修一行人随行的侍卫,皆是在宫外等候,只带了一些贴身的侍卫,不过几十人一同进了皇宫。   穿过各处宫宇,一行人抵达了拓跋宏所居住的宫殿。   宫殿布置的富丽堂皇,四处角落里皆放有焚着的香炉,正飘出袅袅青烟,散发着丝丝甜香。   苏玉锦抽了抽鼻子,伸手揉了一揉。   「怎么了?」贺严修暗中握了握苏玉锦的手。   虽说现在一切顺利,身边更有许多护卫,但到底是身在北仑郡的皇宫之中,西缙云国此时形势动荡,心中不安也是情理之中。   「没什么。」苏玉锦放下手,「只是觉得这香的味道有些重,且从前从未闻过这样味道的香。」   「西缙云国盛产香料,有许多部族擅长炮制香料,想来这是皇宫专用的香料,外头并不常见吧。」贺严修猜测。   「嗯。」苏玉锦点头。   如贺严修所说,西缙云国香料种类极多,且又擅长制香,兴许这只是皇室内的传统,必须要焚香而已。   但虽然如此想,苏玉锦仍旧对这有些呛鼻的香味觉得十分不适应,眼看贺严修和陆雯静也是连连皱眉,苏玉锦打开随身携带的荷包,取了几个药丸出来。   一枚塞进自己口中,其余的则是分给贺严修和陆雯静,「提神的,含在口中,会舒服一些。」   既然是苏玉锦给的,两个人也没有多想,只直接按苏玉锦所说的,将那丸药含在了口中。   丸药里有薄荷,一入口后,清凉之感自舌尖而起,直冲了脑门,整个人只觉得神清气爽,也再不觉得那熏香难闻。   「国主就在里面。」贺若布引着众人往里走。   待走到内寝殿,便看到拓跋宏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容憔悴,气若游丝。   眼看几近一年不见的父皇成了此时的模样,拓跋余鼻子一酸,眼圈亦是红了又红。   跪在拓跋宏的床前,拓跋余低声唤了一句,「父皇。」   这一声中,满是心疼,惭愧以及懊恼。   床上的拓跋宏听到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待看到拓跋余的面容时,奋力地抬起了手,在拓跋余的脸上摸了摸,待确定眼前的人当真是活生生的人时,顿时老泪纵横。   「余儿终于回来了。」拓跋宏声音沙哑。   「是,儿臣回来了。」拓跋余握着拓跋宏此时如同干枯树枝一般的手,哽咽道,「父皇放心,儿臣已经召集了许多部族,一定能帮父皇将朝政夺回,将拓跋端送到父皇面前发落!」   见拓跋余话说的斩钉截铁,拓跋宏的嘴张了又张,始终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看向拓跋余,眼神复杂。   「父皇此时身体虚弱,先不必想太多,一切都由儿臣来操持。」拓跋余站起身来,「儿臣此次回来,带了一位神医,让她来帮父皇看诊,父皇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拓跋余往一旁挪了挪,向苏玉锦拱手,「有劳了。」   苏玉锦欠身点头,俯身查看拓跋宏的状况,伸手为其搭脉。   刚将手指搭上其脉搏,苏玉锦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嗯?」   接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贺严修见状,忙走到了苏玉锦的跟前,将其护在身后。   「可是有什么不妥?」拓跋余见状惊诧无比,心头更是一紧。   莫不是父皇……   回天乏术?   「是有不妥。」苏玉锦咬了咬牙,满脸警惕「此人脉搏强劲有力,身体康健,根本不像是病入膏肓之人,且方才我查看瞳孔时,此人双目清亮,不像是寻常年迈之人的眼睛。」   床上躺的,应该不是拓跋宏!   贺严修一颗心顿时沉了一沉,手已是下意识握在了腰间。   拓跋余亦是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个份上,竟是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倒也足以说明你拓跋余是个十足的蠢笨之人。」   话音落地,拓跋端慢悠悠地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睨了众人一眼,嘲弄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拓跋余的身上,「如此可见,你也不配执掌朝政。」   拓跋端此时在这里?   拓跋余神色阴沉。   慕容坚,吐谷浑俊鸿和候善明三人惊愕不已,「你怎会在此处!」   「寡人若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拓跋端轻笑。   「住口!」吐谷浑俊鸿喝道,「国主在此,你也敢自称寡人?」   「寡人若是不配,还有旁人配吗?」拓跋端抬了抬手,指向床上的「拓跋宏」,「难不成,你说的是他?」   「拓跋宏」闻言从床上立刻起身,动作敏捷而利索,更是伸手将脸上及手臂上的伪装尽数撕下。   待露出原本的面容后,众人这才看清,这根本不是拓跋宏,而是一个年轻但并不认识,似乎是侍卫模样的人。   而那侍卫更是走到了拓跋端的面前,恭敬行礼,「国主。」   「此事做的不错。」拓跋端笑道,「倒是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这个「骗」字,让在场所有人心中皆是一痛。   尤其拓跋余,厉声喝道,「拓跋端,父皇此时何处,你将父皇如何了!」   「父皇?」拓跋端瞥了拓跋余一眼,「父皇命入膏肓,回天乏术,自然是已经仙逝离去,寡人这国主之位,便是从父皇处继承。」   父皇……   已经去世了?   拓跋余呆愣了许久,将牙咬得咯嘣咯嘣响。 第582章 冲进去   「你对外秘不发丧,只说父皇一直生病卧床,为的便是掩饰你弒父篡位的恶行?」   拓跋余咬牙切齿道,「现如今对外称父皇病重,又让贺若布假意转变,为的便是要将我们引入皇宫,一网打尽!」   「说中了。」拓跋端蔑笑着点头,「如此可见,你也不算蠢笨的无可救药。」   「来人!」   拓跋端抬手,「将这些个蠢笨不可及,到现如今还敢自投罗网的人全都给拿下!」   话音落地,立刻有侍卫进入殿中。   「就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慕容坚扯了嘴角,抽出了自己身上配着的弯刀,「只怕还……」   话还不曾说完,慕容坚便觉得一阵头晕,且整个人觉得浑身无力,手中的弯刀也握不住,「哐当」掉在了地上。   拓跋余,楼彦林和吐谷浑俊鸿,以及随行进来的几个侍卫,这会子也是如此,连站也站不稳。   或瘫倒在地上,或扶住了身边的桌子和墙壁,这才勉强也能站稳。   「你卑鄙!」拓跋余的目光落在那香炉上,而后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出来,「竟然将药掺在这香料之中,这般下三滥的招数,实在令人不齿!」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拘用什么办法,能够达到目的,便是极佳。」拓跋端面对拓跋余的指责不以为然,反而是嗤笑了一番,「若是万事皆讲究理法,那才是真正的迂腐,大哥活了这么多年,竟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当真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国主还是不要跟这些人多说废话,免得浪费了口舌。」大巫师走到跟前,提醒道。   如拓跋端所说,胜者为王,其余的都不重要。   此时能够将一干人等尽数捉拿,稳固朝政即可,那些个耍威风找存在感的事情,在他看来,当真不重要。   拓跋端脸上的神情顿时一滞。   此次能够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皆是因为大巫师所献的计策,大巫师此次功不可没。   但功劳归功劳的,大巫师即便地位崇高,却也是为他这个国主效力的,是奴仆,是不能越过他这个主子的。   这会子打断了他的兴致,实在让人很不爽。   「大巫师身体一向不好,此次之事又劳心劳力,辛苦的很。」拓跋端吩咐了身边的人,「先请大巫师去歇息,寡人随后再去看大巫师。」   大巫师明白拓跋端此时心中所想,只眯了眯眼睛,并不多反驳,只点了头,「多谢国主记挂。」   而后便跟着侍从抬脚离去。   临走前,瞥了一眼与其他人一般同样中了毒,此时正有气无力瘫坐在地上的贺严修等人。   而此时的贺严修,亦是察觉到了大巫师的目光,却是并顾不上多去看这位大巫师,只偷偷给陆雯静使了个眼色。   而陆雯静,亦是点了点头,顺势握紧了早已藏在袖中的短匕。   她和贺严修因为含了苏玉锦给的丸药,此时并没有中多少毒,也没有头晕和乏力的症状。   眼下情况危急,需要靠他们两个来挽救局面。   而此时对手颇多,他们却只有两个人,那便只能擒贼先擒王了。   贺严修和陆雯静两个人眼神交流,更偷偷打了几个手势,共同确定好行动策略后,贺严修率先站起了身。   先是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长剑,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旁边慕容坚的弯刀。   左手执剑,右手握刀,贺严修行动迅速敏捷,将身边最近的两个守卫解决掉后,直接扑向了拓跋端。   陆雯静亦是快速行动,踹开身边的人后,手中的短匕割开了其喉管,而后则是去解决拓跋余身边的那些人。   而苏玉锦在陆雯静清除了身边的障碍后,只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了银针出来,到了慕容坚和吐谷浑俊鸿身边。   以银针封穴,阻止毒素蔓延,而后将丸药分给他们服用,再拔掉银针换了穴位来扎,好促使解毒的丸药能够快速被吸收。   几乎是片刻的功夫后,慕容坚和吐谷浑俊鸿便觉得头晕无力的症状好了许多,虽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然是能够握刀拿剑,于是随便寻了趁手的武器,跟拓跋端手下的人厮打了起来。   拓跋端身手了得,身边的护卫更是十分出挑,虽然贺严修和陆雯静皆是功夫不俗,但碍于方才到底受那香炉中焚烧的毒物影响,此时并不曾能拿下拓跋端。   慕容坚和吐谷浑俊鸿等人则是奋力地将殿中那些拓跋端手下的护卫给解决掉。   但拓跋端此时掌控着皇城护卫,源源不断的护卫从外涌入,将贺严修等所有人尽数围在殿中。   拓跋端在厮杀中也没占到多少便宜,甚至脸颊上被贺严修的剑锋扫到,血珠直冒。   「将他们围困在殿内,放火烧死他们!」拓跋端怒吼。   既然无法活捉,那就只要了他们的尸首就是!   护卫们闻言急忙去拿灯油和火折子,而贺严修见状,则是劈手夺了一个火折子过来,趁着陆雯静帮忙,他能腾出空的间隙,点燃从怀中摸出的对象,点燃后从窗户处扔了出去。   引线燃烧,待彻底烧完后,嘭的一声,蹿向空中,在空中发出刺眼的光芒。   宫外等候着的时丁和杜松等人,看到这样的信号,心底皆是一沉。   以此为信,说明此时的贺严修和苏玉锦等人正遭遇不测。   「冲进去!」时丁和杜松翻身上马,挥动着手中的长枪,振臂高呼。   跟随贺严修一行人前来的大秦国侍卫们,齐刷刷地应了声「冲!」   声音响天动地,震耳欲聋。   不待这声音落地,所有人向宫门口涌去。   眼看着这些人已经解决掉宫门口的护卫,往里冲了进去,那些跟随慕容氏部族和吐谷浑部族的士兵和守卫在犹豫了片刻后,亦是跟上。   一路厮杀着往里走,时丁更是率先领着一些身手不俗的暗卫们飞檐走壁地率先赶到贺严修身边来帮忙。   有了时丁等人的援助,原本已经处于劣势的贺严修等人顷刻之间有了翻身之势。 第583章 活该   所有人越发看到了希望,此时振奋无比,越发有了力气和拓跋端等人拼命。   人倒下了一个又一个,血流遍地,整个皇宫中此时犹如炼狱一般,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冷眼瞧着这一切,大巫师的眼睛眯了又眯,最后竟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主子已是尽心谋划,几次劝说这拓跋端在这些人来的路上多设上一些伏击,好削减了其人手,偏生这拓跋端刚愎自用,只当到最后必定能拿下拓跋余等人,对主子的话全然不听。」   跟在大巫师身边的小厮亦是冷言冷语,「将好好的事办成这幅模样,估摸着这拓跋端也再无能够翻身之力了。」   「一条路越走越窄,最终竟是走到了死胡同,只能说是他命数如此,怨不得旁人。」大巫师再次啐了一口。   能将到嘴的鸭子都放跑的,只能说没有当皇帝的命格!   也是活该!   剩下这些话大巫师并没有说出口,但此时瞧着这一场厮杀,眸中的光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虽然这拓跋端属实无用,但若是此时拓跋端一倒……   他的仇,还能靠谁来报?   不过这话又说了回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万事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不如……   大巫师抬眼往远方望去。   那是大秦国的方向,也是他多年不曾踏入之处。   既然那里是他生不如死之处,那就干脆从那里开始,也让旁人尝一尝这样的滋味!   「走。」大巫师说话间,已是抬了脚。   「主子。」小厮急忙跟上,「我们要去哪里?」   「回大秦!」大巫师咬牙,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小厮略愣了愣,但晃神间见大巫师已经走远,急忙追了上去。   宫殿内的厮杀,又持续了许久。   嘭!   拓跋端再次被贺严修一脚踹了出去时,踉跄后退了许多步后,摔倒在了地上。   挣扎着爬了起来,将手中的一把断刀扎入地中,拓跋端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大口地喘着粗气。   看着面前稳稳站着,气息并不紊乱,甚至连衣裳都没有任何不整之处的贺严修,拓跋端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冲地上啐了一口。   他可是西缙云国第一高手,难不成到了这贺严修跟前,竟能如此狼狈?   说到底,不过就是仗着他身边有一些身手极佳的暗卫帮忙罢了!   拓跋端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冲着贺严修咧了嘴角,拔出那截断刀,指向贺严修,「既是有种,便给我一把趁手的武器,咱们一对一来单挑!」   贺严修并不回应,只是从怀中摸出了一方巾子,将自己长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整个动作慢条斯理,就好似不曾听到拓跋端的话一般。   拓跋端自觉脸上挂不住,破口大骂,「狗东西,寡人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聋了不成!」   贺严修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时丁领着一群暗卫蜂拥而上,将拓跋端团团围住。   手中拿着粗壮的麻绳,七手八脚地将拓跋端绑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粽子。   拓跋端根本来不及反抗,浑身上下便只有脸上的五官还有活动的余地,只好瞪圆了眼睛,冲着贺严修喝骂,「狗东西,竟是连单挑都不敢,算什么男人!」   「只当我家二爷跟你一般傻不成?」时丁实在听不下去,没好气地给了拓跋端一个爆栗子,「都这个时候了,你就是那案上的鱼肉,任凭我们处置,闲的发慌了跟你来什么一对一单挑,等着你翻盘?那是傻子才有的想法!」   真是奇了怪了,好歹这拓跋端也是西缙云国的皇子,且看着这素日里的手段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会子就生出这种笨心思来了。   反派往往死于话多事儿多矫情没够。   他们可是正派人,绝对不能走反派走的路子。   被时丁这般一说道,拓跋端脸上越发挂不住,只挣扎着要挣脱。   奈何他生的人高马大,任凭使足了身上的力气,仍旧不能动弹分毫,只梗着脖子叫喊,「拓跋余呢,让拓跋余来见寡人!」   「让拓跋余来见寡人!」   拓跋端喊得声嘶力竭,连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得老高,只震得时丁等人耳朵嗡嗡作响。   时丁一边用手揉着耳朵,一边瞪着拓跋端,目光中除了厌烦以外,更多的不耐烦。   当真是傻啊。   都这个时候了,谁跟你那么多废话。   当真是把自己当根葱了,处处都觉得他有求必应?   「带走带走。」时丁不耐烦地吩咐底下人,更是不忘交代,「将嘴塞了,免得聒噪。」   底下人听从时丁的吩咐,将拓跋端的嘴给塞住,如抬猪一般地将人给抬出去暂且关押起来。   其余的人则是清点人数,打扫宫殿。   贺若布被捆了起来,送到了拓跋余的跟前。   「饶命,太子殿下饶命。」贺若布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连连求饶,「太子殿下饶命啊!」   「混账!」慕容坚一脚踹在了贺若布的身上,「你贺若氏素日里受先国主恩惠,明知先国主已是被拓跋端害死,你竟然还与他狼狈为奸,要谋害太子殿下,你这素日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   「我也没有办法……」贺若布此时痛哭流涕,话说的也有些含糊不清,「我本不想与拓跋端一同为伍,更不愿害太子殿下,可我也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说话间,贺若布整个人已是开始打起了哈欠,鼻涕更是一个劲儿地流,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躁不安。   挣扎着扑到身边最近一个人的脚边,贺若布连声道,「该服药了,快给我药,我好难受,快给我药……」   「药,什么药?」吐谷浑俊鸿有些不明所以,看着此时蜷缩在地上的贺若布,道,「他这是中毒了?」   「不是中毒,是成瘾。」贺严修拧眉道,「看这幅模样,似乎是平日里服用了罂粟之物,以至于食用上瘾,此时更是瘾发之时的模样。」   「方才他说他也不想但是没有办法,大约是被拓跋端以这种办法完全控制,只能听从拓跋端的一切吩咐。」 第584章 奖罚   「不错。」苏玉锦连连点头,「看他的症状,的确如此,而且方才我细细地查看了香炉之中焚烧的东西,里面除了掺杂了一些毒物以外,更掺杂了这罂粟进去,为的就是能够让人第一次接触时,头晕乏力。」   「这拓跋端,大约也是想着将所有人抓住后,以此来完全掌控所有人,也好掌控几个反对他的部族。」   「只是这话又说了回来,罂粟原本生长于温暖潮湿地带,即便有所外传,西缙云国并无海上贸易,与南部也大多不通商,怎么会知晓这东西的用法?」   苏玉锦有些好奇。   贺严修却答了话,「拓跋端身边那个大巫师,似乎对药理极通,这东西大约也是他带了来的。」   只是这大巫师……   虽然方才见那大巫师戴了面具,将整个容貌遮挡的十分严实,可方才偷偷瞧见那大巫师怨怼的目光时,总觉得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里呢?   贺严修顿了一顿,眸中的光亦是晦暗不明。   皇宫的一场纷争,至此算是暂时平息。   拓跋余等人用了几日的时间将皇宫内外整顿了一番,彻底接管了皇城护卫,交给吐谷浑俊鸿暂且管理。   又细细地审问了一番关键人物,拓跋余找寻到了拓跋宏的下落。   如拓跋端所说,此时的拓跋宏的确已经过世,且拓跋端秘不发丧,只将拓跋宏的尸首置于那冰棺之中,藏在地窖之内。   拓跋余着人将拓跋宏的遗体请了出来,而后将其薨逝之事昭告天下,着手准备发丧入皇陵之事。   历来国主自继任皇位以后,便开始着人修建皇陵,预备各项事务,以防止不测。   拓跋宏在位多年,一应东西皆是全的,即便期间出了拓跋端谋朝篡位之事,但大面上的礼节也都全,许多事情也不必过多操心。   且此时到底也算的上是非常时期,拓跋宏又薨逝多日,许多事情从简为上,以求其能够早日入土为安。   也基于此考虑,拓跋宏殡葬之事只用了短短十来日的功夫,便彻底了结。   忙活完了拓跋宏的丧事,拓跋余便登基为新的国主。   仍旧是一切礼节从简,更没有过多铺张繁琐的礼节和装束,拓跋余召见了群臣叩拜,便算礼成。   而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清除拓跋端余党。   但拓跋余深知自己离了西缙云国几近一年的时间,根基不稳,此时也不敢大刀阔斧地来处置,只将那些人细细做了区分。   无任何反抗能力,为了保命不得不成为其党羽的,轻罚。   碍于拓跋端权势,为部族前程着想,并未做任何贪墨屠杀无辜之事的,轻罚。   为争权夺势,趁机想要攀附拓跋端,以求能够升官发财的,重罚。   唯拓跋端马首是瞻,明知拓跋端所作所为伤天害地,却仍旧助纣为孽的,重重罚……   分成三六九等,区别对待,以此来表明拓跋余的公正严明,却又有一颗仁善之心。   罚的仔细,自然也要奖的得当。   对于能够公开反抗拓跋端暴行,且拥护他之人,则是论功行赏,尤其对于慕容氏、吐谷浑、乞伏氏、侯氏、楼氏等,皆是予以重赏。   奖罚分明,使得拓跋余很快在朝中树立了足够的威信。   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整个西缙云国上下已是焕然一新,彻底形成了以拓跋余为中心的掌权局面。   拓跋余心中略略安定,这日请了贺严修,苏玉锦和陆雯静等人入宫。   「几近除夕,几位也是该回了大秦国,早日与亲人团聚为好。」拓跋余道,「且西缙云国的事也不宜留到来年,所以寡人思量,不如三日后启程,我们一同前往雪岳府,与太子殿下和定国公商议议和之事。」   「国主所言极是。」贺严修三人也觉得如此,皆是点头应下。   拓跋余见状,便着人安排明日启程之事。   此次离开北仑郡,为避免再次发生不利于朝政稳固之事,拓跋余特地将楼彦林留了下来负责处置大小事务,由慕容坚等人辅佐。   吐谷浑俊鸿则是负责率领一队人马,负责护送事宜。   一切皆是准备妥当,只等着明日一早出发。   拓跋余在用过晚饭之后便有些坐立难安的,直到夜深之时仍旧是难以入睡,最终起了身,「来人!」   「国主有何吩咐。」侍从上前拱手。   「去天牢。」拓跋余披上了外衣。   天牢,在皇宫外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外面瞧着并不起眼,但实际上却是重兵把守,密不透风,饶是一只苍蝇都无法飞了进去。   在吩咐人开了一道又一道的锁,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铁门后,拓跋余在天牢的最深处,看到了拓跋端。   此时的拓跋端,被关押了月余的功夫,早已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更因为早已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的缘故,正蜷缩在阴暗潮湿的青石板上。   天牢之中放了许多稻草,但因为潮湿阴暗的缘故,早已发霉,散发着阵阵难闻的气味,让拓跋余忍不住连连皱眉,更是伸手捏了捏鼻子。   「大哥就这般嫌弃这里?」勉强能够抬起头的拓跋端看到拓跋余这幅模样,嗤笑道,「看大哥这身衣裳,是已经成为新的国主了吧。」   「国主这个时候星夜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拓跋端身体虚弱,在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后,一阵剧烈地咳嗽,到了最后,嘴角处竟是流出了丝丝血迹。   拓跋余拧眉,「的确有一件事要问你,而这件事便是先前跟随你的大巫师,究竟是什么人,此时现在何处?」   听拓跋余说罢,拓跋端笑了起来。   笑得张狂不羁,许久才停下来,满眼都是狡黠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拓跋余,「我只当你会问出什么话出来,不曾想,你竟是与那些审问我的人一般无二,并未有任何新意可言。」   「你只当是你亲自来问,我便会和盘托出,将实话告诉了你?」拓跋余讥讽道,「别做梦了拓跋余,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做梦都想杀了你。」 第585章 猜测   「可现在成王败寇,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留下一个能够让你担忧不已,夜不能寐的钉子,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痛苦。」   「做钉子的前提,是他足够硬。」拓跋余眯了眼睛,「可是你这个大巫师,自你被擒住那日起,便急匆匆逃离了西缙云国,你觉得这样的人,能够成为让我头疼的钉子?不过就是贪生怕死之人罢了。」   「不瞒你说,自我回西缙云国月余,这个大巫师可从未有过任何动作,甚至在离开的时候,连府邸中都没来得及收拾,将许多的毒药、神水皆是留了下来。」   「可他又将所有的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而底下还压了一张空白的信纸,那信纸上有一张北仑郡最知名的纸铺的笺子,这其中的用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眼见西缙云国即将有新国主,便迫不及待地生出攀附之意。   大巫师并非只对他一个人效忠,而是为权势和荣华富贵而效忠罢了。   拓跋端紧咬了牙,想起大巫师到了他身边之后的种种行径,不由地自嘲笑了笑。   是了,大巫师自到了西缙云国之后,从未说过对他乃是西缙云国尽忠效力的话,只是对他提及,手中有能够帮扶他上位的东西。   仔细想上一想,他这般不遗余力地帮他,大约也是将他推上国主之位后,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吧。   只要能享受如此的荣华富贵,至于国主是谁,他又怎会在意?   拓跋端想了许久,最终看向拓跋余,「我若是如实说了,你可能将他抓住,送到我的跟前?」   这样的人,与他一起上黄泉路,是最合适不过了。   「倘若我能抓到,自然如此。」拓跋余十分痛快地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隐瞒。」拓跋端又是一阵地咳嗽,许久后才平复了气息,道,「只是这大巫师来历神秘,我知道的也是有限……」   ……   拓跋余从天牢出来时,月亮已经落了下去,天上的星也比着先前稀疏了许多。   带着浓浓的倦意,拓跋余起驾回宫,在马车上满腹心事。   方才拓跋端交代的所有话,似还在耳边回响,让拓跋余此时颇为烦闷。   大巫师来到西缙云国的时间是一年半以前,当时护送大巫师来的是当时大秦国越王爷部下。   拓跋端一直与越王爷暗中勾结,互通情报,对越王爷十分信任。   而据送大巫师来的人交代,大巫师乃南疆人,善制毒用药,能够帮助拓跋端成就大业。   拓跋端当时略试了试大巫师的能力,见其的确是有本事之人,这才将其留在身边,而大巫师在而后的时日发挥了极大的效用,拓跋端也对其十分尊重。   只是大巫师平日一直戴着面具,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拓跋端并不曾见过真容,亦不知到底是怎样的人,年岁究竟几何。   且这大巫师虽然是越王爷送来的,但究竟其是不是大秦国人,也并不知晓。   但拓跋端却提及了一件极为重要之事,便是这大巫师在西缙云国和大秦国的边境处,有一处落脚的宅院,是拓跋端早先派人悄悄查探得知,大巫师大约并不知道他知道此事。   此时大巫师出逃,有明哲保身之意,大约会藏身在那里。   到了翌日晨起,一众人出发之后,拓跋余便将有关大巫师之事,告知了贺严修。   贺严修闻言,点头道,「原来如此。」   见其并无太多惊诧和意外,拓跋余反而有些讶异,「贺尚书此时的反应,倒是让寡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起初听闻此事时,心中十分惊讶,而贺严修身为大秦人,在得知大巫师是大秦的越王送过去时,竟然并无太多震惊之意……   「不瞒国主,我心中对此人的身份原有猜想,只是不敢确定,眼下听国主如此说,倒是让我越发肯定了几分。」   贺严修道,「但此事还是十分蹊跷,需得等抓到这大巫师,见了其真容才能确认。」   毕竟他怀疑的那个人,早在一年半多以前,就已经死了才对。   眼下竟是还活着,甚至还有这样的本事……   未免蹊跷。   「嗯。」拓跋余点头,「需得尽快派人前往拓跋端所说的那处住所,看看那位所谓的大巫师是否还在。」   贺严修不敢耽误,只唤了杜松带领一队暗卫,按拓跋余所说的地方去找人。   而他们一行人则是按照原计划继续赶路前往雪岳府。   此时的天儿,比月余前送拓跋余前去北仑郡时的天气还要寒冷,途中遭遇天降大雪,不得不停歇了几日,待天晴雪化时,才继续赶路前行。   这般赶了十来日功夫后,路程不过才走了一半。   为早日抵达雪岳府,待雪融化能行走之后,一众人皆是昼夜兼程,不敢有丝毫延误。   为方便赶路,一行人没有赶马车,皆是骑马而行,这样高强度的赶路,使得苏玉锦满脸皆是疲态,大白日里亦是哈欠不断。   「还撑得住吗?」贺严修有些担忧。   「还好。」苏玉锦道,「马匹行走的不算快,倒也不算特别累。」   嘴上这般说,苏玉锦已是又打了一个哈欠。   贺严修笑道,「素日里你总是说我执拗,今日到是也轮得到自己这般,眼皮子都要闭上了,竟是还要嘴硬说不妨事。」   「你既是困成这个样子,还是赶紧歇上一会儿才行。」   歇一会儿?   苏玉锦听着贺严修的话,歪了歪脑袋。   她现在可是在骑马赶路,如何歇上一会儿?   就在苏玉锦疑惑间,贺严修已是朝她伸了手。   几乎是顷刻之间,贺严修已是用力将她两只胳膊架了起来,而后托起她整个人,放在了自己的马背上。   只让苏玉锦打横坐在自己前面,贺严修一手勒着缰绳,一手将身形小巧的苏玉锦环在自己的怀中,更是用自己身上的披风,将苏玉锦裹了个严严实实。   一时之间,苏玉锦依在贺严修温暖的怀抱中,如同襁褓中的婴孩一般,只露了小小的脑袋在外头。 第586章 补偿   虽然这幅模样显得有些羞耻,但的确是既温暖又舒服,让原本疲累且觉得寒冷的苏玉锦觉得浑身都彻底放松了下来。   苏玉锦也顾不得去在意那些所谓的脸面,只将脑袋也干脆彻底埋了起来,只留了鼻孔和眼睛在外头,抱着贺严修的腰肢,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来养神。   这般继续行走了大半个时辰,苏玉锦觉得恢复了许多精神,这会子也没了太多困意,便睁开了眼睛去看沿途的风景。   眼瞧着陆雯静的马匹渐渐慢了下来,苏玉锦下意识地将头缩到那披风里头。   「怎么?」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贺严修低声询问。   「静儿最是要拿咱们两个人开心,这会子只怕又要说嘴了。」苏玉锦娇嗔道。   「近日怕是不会。」贺严修笑道。   「怎么说?」苏玉锦有些好奇。   「大约是心中惦记着事情,顾不上吧。」贺严修说这话时,扬起了眉梢,嘴角的笑中也带了些许戏谑。   惦记着事情?   苏玉锦先是怔了怔,皆是顿时明白了贺严修的意思,抿嘴笑了起来。   这惦记着的只怕不是事情,而是人吧。   说起来,这楼彦林是拓跋部族的楼氏一族,出身颇佳,能力出众,更是颇得拓跋余的信任,现如今入了内阁,往后也是前途无限,与陆家也算的上门当户对。   只是现如今大秦国和西缙云国战事初停,虽往后能够握手言和,恢复邦交往来,但时局仍旧有些不稳,即便陆雯静有心,陆家也不会放心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嫁到西缙云国去。   最关键的是,此次出发前,楼彦林特地来送行,期间虽看着其目光中也有不舍,却也没有到那种依依不舍的地步……   吃不准对方的心思,这大约才是让陆雯静最为心烦意乱之处吧。   苏玉锦这般想着,从披风中探出了头,去瞧陆雯静此时的状况。   只见陆雯静此时正木然地骑乘马上,一张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双眼睛更是空洞如此,全无半分光彩。   看着陆雯静此时这幅模样,苏玉锦便想起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模样。   那时的陆雯静一身水莲红的衣裙,整个人亦是容光焕发,就好像盛开的鲜艳无比的花朵一般,朝夕蓬勃。   这两者一相对比,简直令人唏嘘。   苏玉锦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更是让贺严修吩咐人将她的马匹牵了过来。   贺严修明白苏玉锦的用意,尽数照做,但还是将自己的披风扯了下来,将苏玉锦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件披风是拓跋余特地挑选了来送给贺严修的,与苏玉锦所穿的一般,皆是上等的貂皮,此时被原就穿的厚实的苏玉锦穿上,活生生成了一个极为圆润的毛球一般。   苏玉锦,「……」   突然就有些明白企鹅小短手了是怎么回事?   费力地伸出两只手拽着缰绳,苏玉锦将马匹赶到了陆雯静的跟前。   再次费力伸手在陆雯静跟前晃了晃,眼看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干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陆雯静吃痛,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揉着自己的脸颊,一边看向苏玉锦,「锦姐姐怎么了?」   「看你跟丢了魂儿似的,便过来看看。」苏玉锦歪头,「在想什么呢,竟是这般失神?」   「想什么?」陆雯静也如苏玉锦一般歪脑袋,「锦姐姐想听实话?」   「自然。」苏玉锦笑着点头。   「那我也就不怕锦姐姐笑话,只说了实话吧。」陆雯静先是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一眨眼的,已是离了大秦国一个半月,虽说这段时日每日肉食不缺,可这西缙云国到底地方荒芜,东西种类不多,吃来吃去的终究就那些东西,属实无趣的很。」   「我现如今是千盼万盼的想着早些回去,将各种好吃的皆是吃个够,方觉得过瘾呢,不过这想归想的,到底也是十分犯难,犯难待我回去了之后,该从哪些东西开始吃起。」   「按说这各色的甜口点心最是解馋,可这东西也是最为容易发腻的,只怕吃不上几块便觉得腻歪,大鱼大肉虽然入口美味,可到底也是吃多了肚中发撑,吃不下旁的东西,各色果子果干什么的倒是爽口,可这东西最是不能果腹的,吃上半天腹中仍旧觉得空空如也,只怕也不成。」   「说来说去的,我这会子倒是惦记起锦姐姐先前做过的荠菜馅儿的小馄饨,连馄饨带汤的,这么喝上一碗,绝对是舒坦得不得了呢!」   看陆雯静兴致勃勃地如数家珍一般的盘算着各种吃食,苏玉锦一时之间也有些吃不准她到底是因为楼彦林之事而在这儿伤神,还是说真的因为各种吃食而烦闷了。   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此时陆雯静既然张口说是因为吃食,那她就只能当做陆雯静说的是真话,实话来听。   「既然这么想吃,那回去我就多做一些,保准让你吃个够。」苏玉锦抿嘴笑道,「说起来,待咱们回去时,冬日还未完全过去,荠菜刚刚生出嫩芽,最是鲜嫩好吃的时候呢。」   「不单单是荠菜馅儿的馄饨,还有荠菜馅儿的包子,荠菜馅儿的饺子,荠菜鸡蛋饼,荠菜蘑菇汤……」   苏玉锦在这儿絮絮叨叨的说,陆雯静是一边吞口水,一边埋怨,「锦姐姐还是不要说了,这越说越馋的慌,当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的。」   「锦姐姐这硬生生地将我肚子里头的馋虫勾了起来,锦姐姐可是要负责的!」   「要负责的话,想来就只能用好吃的来补偿了,只是这荒郊野岭的,到了晚上只怕也没有可以投诉的地方。」   苏玉锦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过好像今日晨起时得了几只鸡,随行带了些蜂蜜,便做了蜜汁烤鸡来吃,如何?」   陆雯静先前也是吃过苏玉锦所做的蜜汁烤鸡的,当时苏玉锦还在青河,鸡烤的表皮酥脆,内里鲜嫩,且因为刷了蜂蜜的缘故,吃起来带着丝丝的甜,越发凸显的鸡肉滋味鲜美可口。 第587章 不能如愿   单单是想着,陆雯静此时便觉得自己的口水要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势。   一边吞着口水,陆雯静一边竖起了两只手指头,「那我要吃两只。」   「三只也成!」苏玉锦十分大方。   陆雯静饭量是不小,可面对美食时,往往也是眼大嘴小,到了最后往往是望着那些美味吃食连连叹息。   苏玉锦深知她的性子,却也知道他最是喜欢吃鸡翅膀,便盘算着自己带来的这些作料和食材,够做上几只,能够给陆雯静预备上多少对的蜜汁烤鸡翅。   而等到苏玉锦去查看食材时,陆雯静原本的兴致勃勃几乎是在一瞬间消散了个大半。   原本挺的笔直的腰杆,也顿时佝偻了些许。   转身朝着背后的方向看去,触目所及,是茫茫的草原和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以及此时昏暗无比的天儿。   陆雯静叹了口气,许久之后才别了脸,去看自己前方的路。   ——   又走了几日的路,眼看距离雪岳府越来越近时,杜松也带了人回来复命。   「回二爷,卑职领人按着二爷所说的寻到了地方,只是那里早已空无一人,没有半个人影。」   杜松回答,「卑职原以为是那人察觉有人寻来,这才仓皇出逃,可仔细查看了那院落内外,发觉各处虽然并不凌乱,却是落了极厚的灰尘,窗户纸也十分破旧,显然许久不曾有人居住打扫过了。」   「卑职更问了附近之人,得知这处院落空闲许久,已是许多时日不曾见了人影,卑职在那里又待了几日,发现的确如此,便吩咐了几个人在那守着,先行回来跟二爷复命。」   「嗯。」贺严修点头,眉头顿时拧得老高。   大巫师不曾回那处栖身的宅院,是逃到了别的地方吗?   但整个西缙云国,并未找寻到他的身影。   是逃到了深山老林躲避,还是……   贺严修心中沉了沉,抬眼看向前方。   雪岳府,也算的上近在眼前。   「这几日,需得日夜兼程赶路了。」贺严修低声道了一句。   「嗯。」拓跋余亦是点了点头,立刻吩咐了下去。   一行人驱赶着胯下的马匹,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   雪岳府。   临近新年,雪岳府各处张灯结彩,颇为热闹。   因为月余前与西缙云国的战事停止,且听闻西缙云国国主易人,往后不会再起战事后,百姓们越发高兴,筹备这个新年也越发用心,整个雪岳府显得比往年也更加喜庆。   苏玉若瞧着一路的喜庆颜色,心中也被引得颇为欢喜,但在看到眼前的雪岳府府衙之时,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许多。   「小姐。」香巧见苏云若停了脚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小姐也该用些午饭,婢子看前头有个酒楼似乎不错,人来人往也十分热闹,小姐要不要到那里用上一些?」   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吗?   苏云若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正在自己头顶上的日头,这才点了头,「倒也不算饿,不过又有些怕过了饭点再饿,这会子便简单吃上一些吧。」   「嗯……」苏云若想了想,「就来上一碗羊肉汤,再来上一个饼子便好。」   听苏云若这般说,香巧「噗嗤」笑出了声,「羊肉汤配上饼子,这样的吃法小姐竟是足足吃上了七八日,竟是丝毫不觉得乏味,小姐当真是喜欢吃这里的羊肉汤呢。」   「是啊。」苏云若笑着点头。   倒也不是她特别喜欢吃,不过就是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吃些什么,而这里的羊肉汤和饼子皆是现成的,又十分常见,滋味不会差到哪里去。   有汤有肉又有主食的,这般热乎乎地吃上一大碗,既觉得饱腹,又觉得浑身都是暖和和的。   只是如方才香巧所说,她这般吃了七八日。   而她到了雪岳府,正是七八日的功夫。   将马匹清点完毕后,尽数交给这边负责马匹之人,而她现在则是等着那边清点好被淘汰下来的马匹,待汇集到一起后,再由她负责处置。   此外,苏云若也想在附近的州府县城中看一看,看是否有品种更好的马驹可以收购,再找上一些技艺娴熟的驯马之人。   这些原本的计划,苏云若已是差不多尽数照着完成了个大概,剩下那些细枝末节,则是交给底下管事去办。   眼下管事们也将事情基本做完,晨起饭后来回话,说是不过两日的功夫便可以启程回去。   也就是说,她再在这里呆不过两日的功夫。   苏云若抿了抿唇,一边跟着香巧往前面的酒楼走,一边回头去看府衙门口处的动静。   猜想着秦霈佑在雪岳府中必定会在府衙处落脚,所以这些时日,她时常从府衙那刻意经过,看是否能够看到秦霈佑出门。   只可惜,这几日下来,终究没能如愿。   那剩下的那两日,大约也是……   更不凑巧的是,偏偏锦姐姐,姐夫和陆小姐都去了西缙云国还不曾回来,她想见上一面也不能。   她这次特地跑上一趟,大约终究是要毫无收获而归了。   苏云若走神叹息,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以至于跟一个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对不住。」苏云若立刻回过神来,连头也顾不得抬,只慌忙赔礼道歉。   「对不住。」对方几乎也是同一时间赔不是。   待两个人说完,听到彼此的声音后,皆是一愣,而后急忙抬头,看到了一张彼此都熟悉的面容。   「苏小姐。」秦霈佑顿时喜出望外。   苏云若对在街上遇到秦霈佑也觉得不可思议,更是欣喜无比,「太……」   话几欲脱口而出,苏云若急忙住了口,四处环顾一番后,福了一福,「秦公子。」   虽然大秦国和西缙云国战事已平,但许多局势尚不明晰,万事需得小心为上。   秦霈佑现如今满心满眼皆是苏云若,更因为与其相见而心中欢喜,已是顾不得许多,只笑问,「苏小姐怎么这会子在这里?」   「有一批马匹要送来,当时战事紧急,不敢有丝毫延误,更不放心旁人来送,便干脆自己亲自送来……」 第588章 脸皮厚   苏云若道,「此外,锦姐姐和姐夫离家已是有了大半年光景儿,家中父亲母亲和兄长十分记挂,我便想趁机来看望一二,不曾想锦姐姐和姐夫不在这里,正烦闷此次一行毫无收获的。」   是来送马匹,顺便看望平安郡主的。   而且看她的模样,似乎对于见到他只有意外,并无太多欣喜……   秦霈佑的心中有些发凉,但一想到能见到苏云若已是极大的幸事,脸上笑容不减反增,「怎会毫无所获,你来的正是时候呢。」   「秦公子这话怎么说?」   「早几日底下人送信过来,说是表哥和平安郡主正从北仑郡往雪岳府而来,大约最多也就是再有三四日的功夫便到了。」   秦霈佑笑道,「苏小姐既是已经到了雪岳府,不如再等上几日。」   「嗯。」苏云若闻言,笑着点头。   先前只知苏玉锦和贺严修等人离开雪岳府前往北仑郡,并不知晓他们要多久才能回来,因而有些犹豫要不要等,眼下既然知晓期限,于苏云若而言,自然是要跟锦姐姐碰面的。   见苏云若满脸笑意,秦霈佑也是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苏小姐可用了午饭,我在外面闲逛了许久,腹中饿得厉害,正打算去吃午饭。」   「这家酒楼在整个雪岳府十分知名,各样菜式也都不错,尤其是炙烤羊肉,滋味最是鲜美,苏小姐不如一起?」   秦霈佑话一出口,一旁的荣良顿时瞪大了眼睛。   太子殿下方才刚刚从这家酒楼吃饱喝足出来,这会子竟然睁眼说瞎话,说自己腹中饿的厉害?   自家太子殿下的脸皮当真是越发厚了……   「我刚也想去这家酒楼用饭的。」苏云若笑道,「当真是凑巧了,那便一起吧。」   「的确是凑巧的很。」秦霈佑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只吩咐荣良先进去寻上一个雅间。   荣良将满肚子的腹诽压了下去,快走几步到了酒楼。   店小二记性极佳,认出这是方才从店中出去的客人,急忙迎上,「客官,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大约……   是脸皮吧。   荣良轻咳了一声,「我家主子想着吃顿安静的饭,劳烦给寻个干净雅致的包间。」   店小二也是愣了一愣。   这刚吃完饭,这会子竟是又饿了,莫不是长了个极大的胃,或者生了好几个胃?   但别管是因为什么,既然客人上门,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   「好嘞。」店小二将那抹桌子的巾子搭在肩头,引着随后到店中的秦霈佑和苏云若三人往二楼走。   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雅间是方才秦霈佑刚刚吃饭用的那间。   荣良越发觉得尴尬,秦霈佑却是笑着打量雅间了一番,「这间还不错,别有一份韵味。」   「嗯。」苏云若点头,笑着招呼店小二来点菜。   二主二仆,鉴于这里的酒楼供应的饭菜每份分量都极大,便只要了三个菜,一个汤。   炙烤羊肉,红烧鸡块,素炒百合,一道豆腐青菜汤,主食是这里的烤饼。   等着上菜的间隙,二人聊起了闲话。   「从京城到这里,路途十分遥远,一路辛苦了吧。」秦霈佑一边说话,一边顺手给苏云若倒上了杯热茶。   「倒也还好。」苏云若答道,「因着赶着许多马匹,一路走走停停,虽然风餐露宿,倒也不算疲累。」   「不过从前虽然跟着父亲母亲去过许多地方,但大多都是在江南和京城之间,见的也都是江南和北国风光,像这样西北边关的风景也觉得十分稀奇,一路上也算是大饱眼福了。」   「你到雪岳府几日了?」秦霈佑问。   「大约七八日的功夫。」苏云若笑答。   已是有七八日了……   秦霈佑耷拉眼皮,掩下双眸中的光,咧嘴笑道,「既是来了这么久,怎么也没有来寻我……们?」   「来的第一日便去了府衙,想找寻锦姐姐和姐夫,只是门口看守说锦姐姐和姐夫皆是不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便去忙碌马匹交接之事。」   苏云若道,「原本想着若是这几日还等不到锦姐姐的话,就需得回马场了,说起来,也幸得在这里遇到了秦公子,得知锦姐姐还有几日便能回来,否则跋山涉水的一通忙碌,当真是要无功而返了。」   看苏云若笑意盎然地说了这么一通话,且话里话外地并不曾提及他,秦霈佑抿了抿唇,但还是笑意不减,「也幸得是我遇到了苏小姐,否则苏小姐当真是要遗憾了。」   「也算是缘分吧。」   能帮到苏云若,他已是心满意足。   「是呢。」苏云若笑着直点头,「说起来,自到了雪岳府之后,便一直听闻了许多有关边关战事之事,众说纷纭,各有不同,趁着这个时候,秦公子不如也与我好好说一说这边关先前战事的状况?」   能够反败为胜,将如破竹之势的西缙云国军队尽数赶出大秦国的疆土,这其中必定有着许多精彩绝伦之处。   苏云若十分想听。   而且更想秦霈佑说给她听。   「好啊。」秦霈佑兴致勃勃地张了口,「那就从我们一行人初到雪岳府时说起吧……」   这话匣子一打开,便如同涛涛江水一般连绵不绝。   秦霈佑说得绘声绘色,苏云若亦是听得十分认真,偶尔插上一两句问询的话。   这样适时的互动,让秦霈佑越发讲得来了兴致,讲得越发起劲儿。   待菜陆续被店小二端了上来,两个人便这般一边说话,一边享用酒楼中极佳的美食。   雅间之中,美食香气四溢,欢声笑语,氛围极佳。   而就在隔壁的雅间中,同样是美味佳肴,但桌前的人却是阴沉着脸,紧紧握着手中的筷子,似要将整双筷子硬生生折断。   上菜的店小二见状也不敢多言,只将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客官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大巫师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店小二,「烫一壶酒来。」   「是。」店小二应答,低头要走。   「慢着。」大巫师再次开口,「多烫上一壶,给隔壁的客人送去。」 第589章 跟踪   「这……」店小二有些犹豫。   大巫师身边的小厮忙走上前,往店小二手中塞了一块银子,「我家主子与隔壁雅间的客人是旧相识,只是这会子碍于有外人在不好相见,送上一壶酒过去,也算聊表心意。」   店小二掂量着银子的分量,想起隔壁雅间的客人吃完一顿饭后再次返回又吃一顿饭的事,料想他大约是不得不要陪一位年轻姑娘的缘故。   整个状况倒也跟此时眼前的人说的差不多,且看在银子的份上……   思量片刻,店小二将银子揣进了袖子里头,满脸堆笑,「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   说罢,便如一阵风一般地去忙碌。   小厮回到大巫师的跟前,低声询问,「主子,菜已是凉了,多少还是要吃上一些的。」   「我如何吃得下去?」大巫师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十足的怒意。   小厮在旁边不敢言语。   的确是吃不下去的。   原本是同胞兄弟,地位平等,但现如今一个是地位尊崇的太子,一个却是到处躲藏的丧家犬。   任是谁,这心中也是十分不甘的。   尤其大巫师还经历了那么多。   「走吧。」大巫师站起了身。   店小二已经去烫酒,不多会儿的功夫便会将酒送了过去,到那个时候,秦霈佑必定会派人过来查看。   此时还不是暴露身份之时。   小厮会意,忙跟上了大巫师,顺势将他身上的斗篷给整理好。   二人出了雅间的门,又在秦霈佑和苏云若所在的雅间的门口略停了停步子,而后急匆匆地下了楼。   出了酒楼的大门,到了大街上。   从路对面抬眼看去,可以看到此时临窗而坐的秦霈佑和苏云若二人,皆是满面笑容。   大巫师咬了咬牙,问身边的小厮,「人手都齐备了吗?」   「主子放心,皆已齐备。」小厮回答,「地方也已经安置妥当,所需的一应东西,小的也已经尽数准备齐全。」   「嗯。」大巫师点头,再次瞥了秦霈佑一眼,这才转身带着小厮离去。   在二楼雅间的秦霈佑察觉到如刀锋一般的目光后,不由地抬眼向街上看去。   但此时的街上人来人往,或神色匆匆,或悠闲漫步,看起来皆是没什么不妥。   秦霈佑微微蹙眉。   「怎么了?」苏云若也抬眼看了看窗下的长街。   「没什么。」秦霈佑收回了目光,「方才有鸟雀飞了过去,那鸟雀看着十分奇特,便多看了两眼。」   「不妨事,咱们接着说涛将军的这场战事,当时情况十分危急,西缙云国的士兵更是将其团团围住……」   ……   寻常的一顿饭,竟是花了一个多时辰。   而在酒楼吃完了饭食之后,秦霈佑觉得意犹未尽,更将苏云若请到府衙去小坐,继续讲述战场上的事情。   很快便到了傍晚。   眼看着日薄西山,苏云若起身告辞。   「原该留你用了晚饭,可惦记着你这些时日十分劳累,也该早些回客栈歇息。」   秦霈佑亲自送苏云若出府衙,更是将一方食盒递给了苏云若,「这是府衙后厨里头厨娘跟着平安郡主学做的麻辣羊肉干儿和几样吃食,你们姐妹许久不见,你必定十分想念的很,吃上些滋味相同的吃食,也能心中安定许多。」   「多谢秦公子。」苏云若没有过多客气,尽数收了下来,「秦公子留步。」   客栈距离府衙不过数步之遥,苏云若没有让秦霈佑出门相送,只领着香巧往客栈而去。   「太……」香巧刚一张口,又急忙改了口,「秦公子当真心疼小姐,连吃食这样的微末小事都惦记的到。」   「秦公子为人亲和,做事稳妥,素日待旁人亦是想得十分周到。」苏云若微微笑了笑。   「可就算再如何周到,也周到不到这样的地步。」香巧打趣起来,「依婢子看,小姐在秦公子跟前到底与众不同呢。」   「锦姐姐是秦公子的表嫂,大哥又备受器重,秦公子难免比旁人多重视几分而已罢了。」   苏云若不以为然,「这样的玩笑往后可是不许再开了,秦公子身份特殊,我们苏家备受皇恩,若是这样的风声传出去,难免有哪些居心叵测的小人说苏家不稳重,忙着攀附。」   最关键的是,这种事情若是抱希望太大的话,怕最后失望也会更大。   若是一开始不抱什么希望的话,大约到时候也不会过于伤心。   香巧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忙道,「是,婢子知道了,婢子再也不敢了。」   「嗯。」苏云若迈了步子,继续往前走。   主仆二人一路到了客栈。   到客栈门口时,苏云若停了步子,回头张望了一番。   「小姐,怎么了?」香巧有些不明所以。   「总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们似的。」苏云若眯着眼睛,来回将街上的行人打量了一番。   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但就总是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她似的。   说不上来的怪异。   「兴许是秦公子不放心,派人跟着,见小姐到了客栈,便回去了?」香巧猜测。   虽然小姐并不承认,但香巧觉得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太子殿下对小姐颇为与众不同。   「大概吧。」苏云若找寻不到到底哪点不妥,便也只能认同香巧所说,收回了探寻的目光。   到了客栈后,苏云若和香巧先回房歇息。   打水过来伺候苏云若洗漱了一番,香巧问道,「小姐此时想吃些什么,婢子去外头买,若是想吃家常小菜和清粥的话,婢子吩咐客栈的小二送来。」   晌午跟着秦霈佑一并吃饭,一边说笑一边吃,不知不觉地吃了许多,以至于她此时腹中并不饥饿,只打算要些清粥小菜来吃。   但不等苏云若开口,门口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是谁?」   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小的给二位送些饭菜过来。」   香巧打开门,看到店小二手中端着的托盘和上面的几样精致小菜,颇为诧异,「我们并未要饭食。」   「是方才有人到前头,吩咐小的去准备的,还说小姐中午吃的有些油腻,此时用些清粥小菜会舒服一些。」店小二笑答。 第590章 邀请   香巧闻言,顿时笑道,「是何人这般吩咐?」   「小的不知那人叫什么。」店小二道,「但那人却说是秦公子交代的,更是为二位付了一个月的房钱。」   「知道了。」香巧欢欢喜喜地将饭食端进了屋子,交代店小二晚些再来收碗筷。   将碗筷摆好,试了试此时的粥温度正好,香巧满脸都是笑,「小姐,趁热用上一些吧。」   苏云若应声,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   几样小菜做的精致且清淡可口,而那粥里面放了一些菜末,别有一番风味。   苏云若吃的十分香甜。   待用完晚饭,浑身疲累尽显,一番收拾后,早早上床睡去。   翌日,秦霈佑早早地来客栈接了苏云若到府衙。   理由是昨日讲的有关边关战事还没有说完,今天要接着讲给苏云若听。   而这一讲,便是连续几日不停歇。   从边关战事,到平日里发生的趣事,乃至到了雪岳府之后素日所见所闻,甚至每日一顿三餐,皆是给苏云若说个不停。   但纵使这话再如何说,总归有说完的时候。   两日之后,秦霈佑便觉得已经没有事情可以跟苏玉若再讲,以至于不得不搜肠刮肚的要寻上几个笑话出来说。   苏云若被逗的哈哈大笑,有来有往地也说上几个。   总之,这个下午也算是很快过去。   秦霈佑送了苏云若回客栈,临走时笑道,「我明日晨起再来接你。」   苏云若歪了歪头,「今日这有关战事的话也算说得差不多,明日秦公子邀我去又是为了什么?」   「说来凑巧。」秦霈佑道,「厨房的厨子新做了几道菜,邀请我们明日一并前去试菜,你也一同去尝一尝吧。」   苏云若,「……」   也算是个理由吧。   只是不知道真的是这个理由,还是说是秦霈佑处心积虑找寻的。   「好。」   苏云若觉得不拘是什么,都不妨事。   说定了此事,眼看苏云若进了客栈,秦霈佑这才领着荣良回府衙。   回屋收拾歇息片刻后,店小二照例送来了晚饭。   今天送来的是羊肉汤,熬煮的汤头鲜美,且撇去了油花,又放了分量十足的胡椒粉,喝起来既觉得有羊肉汤的鲜美,更有胡椒粉的辛辣开胃。   只是喝的时候,苏云若眉头直皱,「这羊肉汤,喝起来似乎酸了一些。」   「可是羊肉不新鲜?」香巧有些担忧。   「应该不是。」苏云若道,「肉吃起来倒不像是放时间久的肉,且我看这家客栈素日羊肉卖的极佳,每日都要宰杀一头新的羊,现如今天气寒冷,肉也不容易坏。」   「大约只是出锅的时候醋放多了,所以喝着才会有些酸吧。」   羊肉虽然鲜美,但这里以羊肉为主食,吃多了难免觉得油腻乏味,且这里地处西北,水质也偏硬一些,多吃一些醋的话,不但味道更好,对身体也极佳。   苏云若这般猜想,也并不把整件事情放在心上。   翌日,秦霈佑如往日一般,早早起床。   一番收拾洗漱,吃了一个清淡的早饭,秦霈佑便要带着荣良出门。   还不曾到门口,便有人来报,「太子殿下,外头有人求见。」   「何人?」秦霈佑问。   「是一个小厮,说是受了苏小姐的吩咐,有话要带给太子殿下您。」   秦霈佑闻言,忙抬手,「快让他进来。」   「是。」侍卫出去,不多会儿的功夫带了一个一身青衣的年轻小厮过来。   小厮急忙跪地说话,「秦公子,我家小姐说近日没有空闲来,让秦公子不必去客栈接他了。」   「哦?」秦霈佑颇为讶异。   昨天分别时,苏云若答应的十分干脆,今日却说不来……   「可是你家小姐遇到了什么事?」秦霈佑急忙询问。   刘文恭敬回答,「小姐今日倒也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之所以不让秦公子去客栈接小姐,是因为小姐在城中发现了一桩好买卖,想请秦公子一并去看上一看。」   去看一桩买卖?   秦霈佑再次惊讶,低头摸了摸鼻子。   苏家原就是商户,安民伯素日走南闯北,苏云若自小也算的上耳濡目染,对生意之事十分敏感在意也是寻常事。   「是怎样的买卖?」秦霈佑问。   会让苏云若特地着人请他一起前往。   「小姐说,等秦公子到那看了也就知道了。」小厮跪地回答。   还这般故弄玄虚……   秦霈佑又思索了一会儿,打量了眼前的小厮一番,「从前好像从未在苏小姐跟前见过你,你叫什么?」   「小的刘文,平日在马场做事,此次也是跟随小姐到了这里,一直忙着帮小姐找寻驯马之人,素日里并不在小姐跟前伺候,所以秦公子并不曾见过小的。」   刘文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小姐还说,知道边关不太平,秦公子万事小心为上,出门的时候最好多带上几个人,此外小姐还让小的跟秦公子说用不了多少功夫,不耽误晌午时来府衙尝新菜。」   邀请苏云若来府衙尝厨子做的新菜的事,是他送苏云若回客栈时临时起意胡诌的,而此事唯有他们知晓,外人是不知道的。   很显然眼前这刘文的确是苏云若派来请他去一趟的。   秦霈佑原本的戒心瞬时放了下来,「头前带路。」   「是。」刘文站起了身,等候秦霈佑收拾完毕后,便引着秦霈佑往前走。   思量着苏云若大约是要给他一个惊喜,秦霈佑一路上也没有过多询问,只让刘文坐在马车前头指挥车夫赶路。   马车缓缓前行,穿街走巷。   不知是因为这几日每天晚上都在思考第二日要跟苏云若说些什么话晚上睡得太晚以至于现在有些疲累,还是车内的暖炉过于暖和,秦霈佑不多会儿便打起了哈欠,后来干脆倚在了马车内的软枕上头,闭上了眼睛来养神。   日头渐渐升高,在穿过一条小巷子时,马车略停了一停后,继续前行。   只是赶车的人,从先前的车夫,变成了刘文,马车的前行速度也比先前更快了几分。   秦霈佑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小睡了一会儿,待睁开眼睛时,发觉马车似乎已经停下。 第591章 旧相识   暖炉已经熄灭,马车内有些发凉,且马车此时已经停了下来,并没有行走,车外也是一片安静。   最要紧的是,车内此时光线极暗,似天黑了一般。   他晨起出门要去寻苏云若,不过在车内打了个盹儿……   竟是已经到了晚上吗?   秦霈佑心底一沉,张口喊了一声,「荣良。」   并无任何响应,许久之后,外头才传来了一点动静。   是一声嗤笑。   声音虽轻,但其中的讥讽意味十足。   秦霈佑顿时完全清醒,更是警惕十足,先是握紧了袖中藏着的短匕,接着小心地掀开了帘子一角,试图看外面的状况。   映入眼帘的是青石板的墙壁,以及墙壁上挂着的,此时燃的正旺的油灯。   马车前面的马匹早已不见,只有车停在这里。   不见荣良和小厮刘文的身影,但在马车前头,却是看到了几个陌生小厮的身影。   再往一旁,是一张石桌,石桌后此时端坐着一个人,正拿着杯子,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   秦霈佑眯着眼睛将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待确定对方的容貌他从未见过时,眉头紧皱。   那人并不认识。   但却是大费周章地将他带到了此处,而且借用的是苏云若的名义。   那苏云若呢,也在此处吗?   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秦霈佑在想了一会儿后,站起了身,伸手撩了车帘子,抬脚走了出来。   既然猜不到,那便仔细地问一问。   径直走到了那石桌前面,秦霈佑语气冰冷,「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将我带到此处?苏小姐现下何处?」   「在下西缙云国大巫师。」大巫师连眼皮都没抬,只伸手道,「坐。」   大巫师?   就是那个曾辅佐拓跋端争夺国主之位,鼓动拓跋端入侵大秦国,甚至为了西缙云国战争胜利而不择手段,故弄玄虚的大巫师?   自拓跋余回到西缙云国的北仑郡后发生的所有事情,贺严修等人已是吩咐人送信儿过来说了个清楚,其中便提及西缙云国大巫师逃离了北仑郡之事。   「原以为大巫师逃离北仑郡,会自求保命,不曾想大巫师竟然会反其道而行之,到了这雪岳府。」   秦霈佑道,「大巫师倒是放心得下自己的这条性命。」   「放心得下,放心不下的都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心中记挂着一些人和事,必须要做了了结罢了。」   大巫师伸了手取了旁边空余的杯子,为秦霈佑倒满了茶水,推到了他的面前,「喝茶。」   秦霈佑没有伸手去端茶杯,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人的气定神闲,不自觉地咬紧了牙。   大巫师端起自己的茶杯,抬起了眼,看到秦霈佑满脸怒气后,勾了勾唇角,「大约你是嫌弃我这茶水入不得口?也是,你现如今是太子殿下,素日吃喝自然是最好的,这种民间的茶叶,你自然是喝不惯的。」   「只可惜我现如今也只能寻得到这些,所以太子殿下也就勉强将就一下吧。」   现如今是太子殿下……   这口气,分明是旧相识。   但眼前这个人的容貌,秦霈佑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只能厉声呵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大巫师嗤笑,「太子殿下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不足两年的功夫,便是将我忘了个干干净净。」   「太子殿下当年栽赃陷害,自导自演了一出中毒的戏,又将我推出来当罪魁祸首,后来又指使人炸毁皇陵,对我赶尽杀绝,甚至为防止我能够东山再起,将我母妃杀害!」   「这些事情,难道太子殿下皆是忘了个干净不成?还是说太子殿下素日里做的恶事实在太多,这些根本不值得一提,所以根本不放在心上!」   面对眼前人的质问,秦霈佑怔了许久才回过神,「你是……二哥?」   可是,这容貌……   而且,秦霈衡不是早已因为皇陵坍塌已经薨逝了吗?   当初经人查验尸首,确定是秦霈衡无疑,怎的现在……   秦霈佑狐疑的目光在秦霈衡的脸上来回打转,失声问道,「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你应该很失望吧。」秦霈衡冷笑,「不过上天保佑我命不该绝,虽然身受重伤,却也保住了性命,休养可几个月便痊愈。」   「于是你便去了西缙云国,做了拓跋端身边所谓的大巫师,挑起两国战事,不惜生灵涂炭,陷百姓于水火之中?」   秦霈佑自抵达雪岳府之后,虽因为定国公和贺严修严厉要求,并不能前往前线,不能十分直接的看到战争的惨烈。   但看着几位陆家将军着人统计的战亡的人数,发下去的抚恤金,以及整个雪岳府中到处可见的伤残士兵,还有那些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到处逃荒,途中会冻死饿死的百姓……   秦霈佑深知战争对于百姓而言,便意味着一场浩劫。   随时都会丧命的浩劫。   秦霈佑可以接受早些年秦霈衡对他的针对和虎视眈眈,甚至能够理解秦霈衡对他的所作所为。   但为了一己私利,枉顾黎民百姓的无辜性命,他不能接受!   秦霈佑怒气冲冲,一双眼睛更是恶狠狠地瞪着秦霈衡,那模样,似要将他活生生吃掉一般。   秦霈衡不以为然,甚至嗤笑了一声,「你这会子是在担忧心疼那些百姓们的性命?」   「时隔两年不见,三弟还是这般装模作样,假惺惺的嘴脸还真是让人讨厌的很,那些人的性命是性命,那我的性命呢,我母妃的性命呢,莫不是就不是性命?」   「如此深仇大恨,我岂能不报?别说是边关百姓了,就算是让整个天下陪葬,那也是应该的!」   「倒是你,秦霈佑,当初是你陷害我,又害得我母妃身亡,更想将我除掉,此时却又在冠冕堂皇地指责我,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可笑!」   秦霈佑听秦霈衡再次提及此事,亦是怔了一怔。   当初,是他身中罂粟之毒,幸好被苏玉锦早早发觉,否则便有性命之忧。   当时太医扛下此事,说是因为儿子的缘故而实施报复。 第592章 杀了你   但因为那位太医与秦霈垣和秦霈衡走的颇近,秦霈垣怀疑是受他们二人之事,只是没有证据,只得作罢。   至于贤妃身亡,皇陵坍塌,这些事他一概不知缘由。   可仔细想上一想,这两件事接连发生,若说其中没有蹊跷,只怕也无人相信。   幕后主使倘若不是秦霈垣的话……   秦霈佑的瞳孔在瞬间放大了许多,「当初从皇陵中将你救出,且护送你前往西缙云国的,是越王?」   见秦霈垣突然转了话题,秦霈衡也是一愣,「是又如何?」   果然了,是越王。   怪不得当初在天牢中口出狂言,说终究有人会为他报仇,原来说的便是秦霈衡。   他埋下了一颗钉子,准备将人刺得鲜血直流。   「越王生性阴狠,无所不用其极,他之所以要救你,并非好心,不过是拿你当了棋子来用而已。」   秦霈佑道,「当初贤妃身亡,皇陵又突然坍塌,想来也皆是他所为,为的就是让你感恩戴德,将来有一日,可以替他做事罢了,你现如今只以为是替自己报仇,其实不过是充当了旁人的棋子而已!」   「从前觉得你虽然可恶,可到底也算的上是有担当的,不曾想两年不见,不过也只是贪生怕死之人而已,到了这个份上,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秦霈衡对秦霈佑的话嗤之以鼻,「如此倒也好,旁人知晓你的性子,往后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会起疑,只不过当做你是本性暴露而已。」   秦霈佑闻言顿时十分警觉,「你要做什么?」   听这意思,并非只是想要他的性命来报仇?   「不做什么,不过借了你的脸来用一用而已。」秦霈衡道。   借他的脸?   秦霈佑既惊恐又诧异,探寻的目光落在秦霈衡的脸上。   秦霈衡此时的面容与从前也完全不同……   大约是看出来秦霈佑此时的不解,秦霈衡将自己脸上贴的脸皮仔细撕了下来,露出原本狰狞无比,疤痕密布,却能够被辨认出来身份的面容。   玩弄着手中精巧无比的人皮面具,秦霈衡道,「这张面具,是我最初从皇陵逃出来时,一个看到我的面容后不停奚落嘲笑的醉汉的,除此以外,我还有许多的面具。」   「而眼下,我也会再多上一幅。」   秦霈衡的话说的轻飘飘,但语气却十分冰冷,如三九寒冰,让秦霈佑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秦霈衡要将他的脸剥下来,制作成一幅人皮面具。   如此一来,秦霈衡便可以将他的整个身份借了过去,成为大秦国的太子。   秦霈衡原就是皇子,对朝廷上下皇宫内外皆是十分熟悉,想要冒充他,不是什么难事。   秦霈佑不寒而栗,却也是怒喝道,「你休想得逞!」   「那三弟到时候可以试一试。」秦霈衡笑道,「毕竟只剥下一张脸皮,这人也不会死的,我也可以留下三弟的性命,让三弟到时候好好看一看,我是怎么一步步成为太子,又是如何能够成为整个大秦国的皇帝的。」   「只不过想完全变成你的模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身形比我略高一些,我需要将我的双腿打断,断骨重接,好让我能够跟你差不多。」   「你身边那些熟悉你的人,保险起见,自然是要一个一个地除掉的,至于那个苏小姐……」   「贸然除掉怕是苏家不会善罢罢休,且贺严修那条狗最是喜欢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若是让他们发现也不好,只能是继续留着她的性命了。」   「不过这话说了回来,我看这几日三弟对这位苏小姐十分与众不同,大约是十分喜欢这位苏小姐吧,那我也就干脆如了三弟的愿,到时候将这苏小姐娶到太子府内,当上一位侧妃如何?」   秦霈衡说这句话时,目光中满都是挑衅。   他要夺走秦霈佑的一切。   权势,地位,荣耀,乃至女人!   他要让秦霈佑到时候生不如死,悔不该当初!   「我杀了你!」秦霈佑怒火中烧,额上青筋暴起,发疯一般地朝着秦霈衡扑去。   但刚走了两步,便觉得脚下一软,扑倒在了地上。   再挣扎着想要起身时,便觉得浑身无力,连起身竟是都不能。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秦霈衡冷笑,「你早已中了毒,此时情绪越是激动,气血便容易上涌,这毒也要越侵入五脏六腑,让你全身都似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我奉劝三弟你最好还是要识时务,倘若你乖乖听话,能少受些罪不说,就连你那宝贝的苏小姐也能保住性命,可若是你执拗无比,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   「现在便将苏云若的头颅放在你的跟前!」   秦霈衡话音落地,秦霈佑在犹豫了片刻后,只好放弃了此时挣扎的念头。   却是恶狠狠的瞪向秦霈衡,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你不会得逞的!」   又是这句话。   秦霈衡有些不耐烦,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他从出生到现在,不能左右的事情太多,不能如愿的事情也太多。   他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谋划了这么许多,为的便是能够达到期盼了这么多年的目标。   但有人在他耳边说「你不会得逞的」。   还说了两次。   他如何会不能得逞?   他一定能够如愿!   秦霈衡心中的怒火随着心中所想一点一点的升高,最终使得他怒不可遏,只抬脚将秦霈佑踹倒在地上。   这一脚踢的极其阴狠,秦霈佑觉得胸口处疼痛无比,在一阵剧烈咳嗽后,吐出了一口鲜血。   「将他带下去,请朱大夫开始动手!」秦霈衡喝了一句。   「是!」底下人将倒在地上的秦霈佑拖了起来,抬到旁边的另外一间屋子里去。   「主子。」小厮走了上来,「外面的事情,小的已经按着主子所吩咐,处理完毕了。」   「嗯。」秦霈衡点头。   他此次将秦霈佑掳了来,此时外面还悄无声息,并没有人知晓。   但制作人皮面具还需要几日的时间,这几日的功夫里,需得确保他们不暴露。 第593章 放我出去   秦霈衡的安排是将兴安运往城外,制造一副旁人将秦霈佑掳走,已经逃出城外,吸引陆家人出城找寻。   以此来确保他们在城内的密室不被人找寻到。   「那那位苏小姐该如何处置?」小厮问。   苏云若此时还昏迷着,对所有的事情一概不知。   对于苏云若,秦霈衡原本只想假借她的名义将秦霈佑引出来,但又担忧苏云若在客栈久等秦霈佑不来,去府衙找寻,会让府衙和整个陆家提早开始找寻秦霈佑。   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秦霈衡还是决定将苏云若一并掳了来,且打算利用苏云若来做掩饰。   待他成为秦霈佑站在众人面前时,身边亲近的人一概皆是被解决,届时他若是表现的与真的秦霈佑异常的话,难保不被人起疑。   但若是苏云若在身边的话,那便让人信服许多。   且苏云若刚刚好处于对秦霈佑有一定了解,但也不算太过于亲密之人,他只要有一些行为与秦霈佑相同,便不会被苏云若疑心。   若是到是再出点什么意外,譬如保护苏云若而受伤什么的,到时候也必定会让苏云若心存感激,对他深信不疑。   秦霈衡这般想,吩咐道,「先好好看管起来,待她醒了后告诉我。」   到时候,他也亲自去见一见那苏云若,将整个计划做的更加完美一些。   「是。」小厮应下,去按秦霈衡的吩咐做事。   一路到了关押着苏云若和香巧的房屋,透过铁质的栅栏门,小厮瞥了一眼此时还倒在地上的二人,问询看守之人,「人还没有醒?」   「没有。」看守回答,「这迷药劲头极大,若是醒来的话,只怕得到晚上了。」   「若是醒来之后,着人通禀主子。」小厮吩咐,「此外,一定要仔细看守,别让人寻了短见。」   「是!」看守再次应下。   又交代了一番其他的事情,小厮再次透过栅栏门张望了一番,确定苏云若二人此时还昏迷着,这才离开。   看守也是在门口来回踱步了多次,见并无任何异常,便到一旁的桌前坐着喝上一杯茶水。   在察觉到外头再无任何脚步声后,苏云若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观察四周。   是青石板堆砌而建造出来的屋子,没有任何窗户,看阴暗潮湿的程度,应该是在地下,门口的铁栅栏十分结实,还挂着一把厚重的铁锁。   照这个样子看的话,想逃出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关键的是,是什么人要将她掳劫到此处。   方才那人口中的主子是何人?   她是吃了那晚客栈送来的晚饭后,便睡到了现在,足以显见,那晚饭中很有问题。   而这几日,晚饭皆是客栈的人主动送了来的,她也一直认定这晚饭是因为秦霈佑派人交代过客栈,客栈才会如此。   眼下看来,说不准让客栈送饭食的,都并非是秦霈佑,而是那人口中的主子指使人做的。   这人显然对她和秦霈佑的关系十分了解,就连日常行动也尽在掌控。   苏云若想起那天似被人跟踪,顿时觉得这一切都变得极为合理。   这人为了掳劫她,还真是处心积虑。   只是,她不过是苏家的女儿,和朝廷合作经营着一家马场而已,也是没有什么必要让人如此费心思。   而值得让人做到如此地步,与她又有关系的,唯有秦霈佑。   大秦国和西缙云国的战事初平,西缙云国虽然已经被不喜战事的拓跋余掌控,但拓跋端的旧部却还存在不少,仍旧有一些好战之人在西缙云国生事。   只怕也会有一些贼心不死之人,要趁人不备时,对秦霈佑不利。   也不知道此时秦霈佑有没有上当,会不会也被掳了来……   苏云若暗中思索了半天,觉得此时一直装昏迷也不是个事儿,便干脆起了身。   「香巧。」苏云若低声,伸手摇了摇她。   可此时的香巧却是睡得极沉,并无醒来的意思。   苏云若伸手捏了捏身上的荷包。   里面装着的是先前苏玉锦给的药丸,说是口服也好,随身佩戴也罢,能够防蚊虫等毒物,更具清热解毒的功效,若是吃到了什么不该吃的,也能缓解症状。   想来她此时也是因为此才能醒来的如此快,现如今精神也能如此好。   苏云若见叫不醒香巧,便也不再坚持,只走到了铁栅栏门口,喊道,「有人吗?」   悠闲喝茶的看守被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查看,待看到清醒着的苏云若时,越发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番。   「快放我出去!」苏云若喝道。   果然是个傻的。   怪不得身板这么好,这么快就醒了来。   「吵嚷什么!」看守怒喝,「也不看看是个什么光景,你是被捉了来的,还想被放出去,想什么呢!且老实待着,否则小心对你不客气!」   「这位大哥。」苏云若的语气顿时软了起来,一双眼睛中盈满了泪水,说话也带了哭腔,「到底是谁抓了我,是想要做什么?」   「可是为了钱?若是为了钱的话,我们苏家有的是钱,还求大哥一定跟上头的人说一声,只留的我的性命,要多少钱,苏家一定都能送来的。」   说话间,苏云若急忙将手腕上的金镯子褪了下来,「看,这镯子是实心儿的,分量不轻呢,若是拿出去换了银子,够大哥喝一年的酒了!」   看着苏云若手上黄澄澄的,看守也十分眼馋,但一想到上头人的严厉,忙将这个念头收了回去,「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待着,便没人要你的性命。」   一说到性命这两个字时,看守忽的想起先前人来传的话,也不再理会苏云若,只冷哼了一声,抬脚便去急匆匆地报信儿。   这么一转身的功夫,苏云若便看到了那看守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   脸色阴沉了几分,苏云若将金镯子暂且收了起来,透过铁栅栏往外瞧。   面前是石头砌起来的通道,再往外看的话视线受阻,看不到什么,不过能看得到那边十分亮堂,似是大堂一类的地方。   月底啦~手中有月票的小可爱可以投一下吗?跪求…… 第594章 不行了   将耳朵趴到门边,能听得到那边传来了脚步声和低声说话的声音。   听不真切外面有多少个人,但远去的脚步声很快便折返了回来,这样的情况让苏云若挑起了眉梢。   要么便是这里距离幕后主使所在的屋子不远。   要么便是这个地方不大。   而按照正常来说,通常会是后者。   地方不大的话,那便说明此时的她应该还在雪岳府城内的某个地方。   还是有机会得救的!   苏玉若正盘算着,看守已是折返了回来,看到苏云若在门口站着,喝道,「老实一些!」   「你方才是去见你主子了吗?」苏云若问道,「你可曾跟你主子说我苏家十分有钱,只要放了我便可以得许多钱的事儿?」   见看守并不回答,苏云若接着道,「你别不信,我苏家的确有钱,绝对能让你家主子满意,你且让你家主子说个数出来,我们苏家一定能够拿得出来……」   见苏云若在这里喋喋不休,且张口闭口皆是钱,看守厌烦无比,狠狠瞪了苏云若一眼,「钱钱钱,这世上莫不是就只有钱了不成,我们抓你可不是为了钱!」   不是为了钱?   苏云若眉梢挑了挑。   方才有人来说过,要仔细看着她,不要出了意外。   眼下,却不是为了钱。   那便验证了她的猜想,的确是奔着秦霈佑而来的。   就是不知道此时她是要成为诱饵,还是说还有旁的用处。   苏云若眯着眼睛,假装强忍了眼泪不让它落下来,「若不是为了钱,那我的性命,岂不是保不住了……」   「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出去之后一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来年当牛当妈也会报答你的这份恩情的,求求你了……」   看守被苏云若烦的不轻,只瞪了她两眼,也不多说话,只转身离去。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后,看守提了食盒过来,透过栅栏,将食盒里面的馒头,稀粥,还有一碗炖菜放到了里面的地上,「快吃。」   见苏云若还在那里抹眼泪,看守满脸都是不耐烦,「若是不吃的话,小心你的性命!」   「我吃,我吃……」苏云若一副怕死的模样,颤颤巍巍地拿起了馒头,端起了那满都是炖菜的碗。   碗刚端了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啪」地摔在了地上,那瓷碗顿时摔成了几瓣。   「呀!」苏云若惊吓地哭喊了一声,慌手慌脚地捡,又胆战心惊地看着那看守,连连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女人当真是烦人!   看守满脸的嫌弃丝毫不做掩饰,只拿着扫帚伸进栅栏门里将那些东西归拢了一下,更是喝道,「你且等着,我再去拿一碗过来!」   这次比上次的速度更快一些,看守端了新的菜过来,但这次也是因为慌张的缘故,苏云若看到了碗沿儿上的一些还不曾溶于水的粉末。   苏云若心中一沉,却也当做没看到,只小心翼翼地接了碗过来,躲在角落里头,埋头「吃」了起来。   看守也不去盯着,许久之后听到里头「咚」的一声,这才起身来瞧。   见苏云若手中的碗已是滑落在了地上,人也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看守这才松了口气,冲地上啐了一口后,接着回到自己那小桌跟前,悠闲地喝上一杯茶水。   如此又过了许久,察觉外头许久没有动静,苏云若从地上爬了起来,透过栅栏门看到那看守在外头打盹儿,这才将先前假装吃,但实际上偷偷藏在袖中的饭菜尽数抖了出来,接着去喊香巧。   香巧迷迷糊糊地听到动静,幽幽转醒,待看到苏云若时,下意识喊了一句,「小姐……」   再看到周围的状况时,几乎要喊出声来。   苏云若急忙捂住了香巧的口,「嘘。」   香巧素日跟着苏云若走南闯北多年,也是见过世面之人,此时见此情景,急忙自己捂住了口,低声问苏云若,「小姐,该怎么办?」   「待会儿……」苏云若附在香巧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香巧听得分明,连连点头,「嗯!」   苏云若又蹑手蹑脚地到了门边,到外头望了望,看外头仍旧是只有这一个看守,便躺回了方才「吃」完饭菜晕倒的地方,冲香巧点了点头。   香巧会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她跟前,深吸一口气后,哭嚎起来,「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别吓我啊小姐。」   「来人啊,快来人啊!」   看守正困得打盹儿,这会子一下子被惊醒,吓了一跳不说,越发觉得十分烦躁,抬脚踹了那铁栅栏,「喊什么喊!」   「求求你,快来看看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没气儿了!」香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家小姐素日有心疾,最是受不得惊吓,肯定是被吓得不行了,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那个小姐不行了?   看守也是一愣。   先前她醒了后,他立刻去禀告主子状况,得到的回复是继续用上一些蒙汗药,但也交代他务必仔细小心,不能伤了她的性命。   由此可见,主子对这位小姐的性命十分看重。   可此时这位小姐快不行了……   看守顿时心里一慌,急忙从腰上扯了钥匙下来,打开铁栅栏门上挂着的沉重铁锁,三步并作两步走地到了苏云若的跟前,伸手去其鼻下试探。   结果这手刚伸到了跟前,苏云若忽得睁开了眼睛,手快速地在那看守的脖子上划过。   碎瓷片的边缘锋利无比,苏云若出手速度极快,力道又大,这一划便是在那看守的脖子上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鲜血喷涌而出,气管损伤的看守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呆愣了片刻后,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略挣扎几下后彻底没了气息。   「小姐。」香巧努力地平复自己此时惊恐不安的心理,一边跟着苏云若将这人的尸首往里面拖了拖。   将看守身上的外衣扒了下来,给自己换上,苏云若又将自己头发上的发饰尽数都别在了那死人的头上。   如此一来,远远看过去的话,就好像是她本人躺在了地上而已。 第595章 别动   苏云若舒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钥匙,重新将那锁头挂上,「香巧,你在这里略等上一等,我出去看一看。」   「嗯。」香巧知道她此时断然不能给小姐添乱,连连点头应下,又不放心地叮嘱,「小姐一定要小心。」   「放心。」苏云若晃了晃手中刚刚从那看守那抢过来的大刀,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沿着狭窄的石头砌成的通道试探性的往外走,苏云若很快看到了一个像是正堂一样的大厅,里面桌案茶几一样俱全,却是空无一人。   再往前走,却见有人从拐角处迎面而来,苏云若一惊,立刻调转了头,往回走。   但还不曾走上两步,只觉得后面有人跟了上来,不等她回过神来,便感觉到一把尖刀抵在了她的后腰上。   「别动!」   对方声音十分低沉,带了些刻意压低嗓音时的沙哑。   但饶是如此,苏云若也听得出来这声音十分熟悉。   「我不动。」苏云若低声回答了一句。   对方的动作也是微微一滞,急忙收起了刀,「苏小姐?」   苏云若回头,果然瞧见了秦霈佑的面容。   只不过秦霈佑与她此时一般,也穿上了跟看守类似的衣裳,不用想,应该也是在被关押之时,袭击了看守逃了出来的。   「秦公子。」苏云若四处张望了一番,而后从怀中摸了一个盒子出来,从里面挖了些膏体,便往秦霈佑的脸上涂抹。   「这是什么?」秦霈佑虽问,却极力配合苏云若的动作,任由她将他的脸涂了个完全。   「平日里改头换面的利器。」苏云若道,「涂抹上之后,脸色发暗,没有那般显眼。」   无论是秦霈佑还是苏云若,因为常年以来养尊处优的缘故,肤色比一般人要白皙上很多,擦上这个肤色显得粗糙暗沉许多,一眼看过去,不大能够分辨面容。   待涂好这个后,苏云若又取了另外一个小盒子,在秦霈佑的脸上擦拭了一番,更是用了黑色的膏状,给秦霈佑的脸颊上点了一个极为显眼的痦子。   如此一来,秦霈佑的模样有了极大的变化,对他不熟悉的人,不大容易看的出来。   苏云若十分满意自己的手艺,连连点头,「这般便妥当了。」   秦霈佑不知道自己此时成了什么模样,但看着苏云若松口气,觉得应该是极佳,「多谢苏小姐。」   「这个时候便不要说这话了。」苏云若道,「我不曾见了掳劫咱们的人,不知对方目的到底为何,你那如何,可有眉目?」   「此事……说来话长。」想起秦霈衡所说的那些话和他的打算,秦霈佑眉头拧得老高,「方才我趁只有一个看守时,解决掉后将他锁了进去,先脱了身。」   「不过看他那意思,似乎待会儿便要对我动手,这会子也不知道人都聚在哪里,出口在何处,如何走出去。」   秦霈佑探了探头,「只能这会子咱们一同去瞧上一瞧了。」   「想要知道出口在哪里,倒也不难。」苏云若笑道。   「哦?」秦霈佑顿时好奇,「怎么知道?」   苏云若将自己的腰带解下,从腰间拿了一个像是小棉垫子一样的东西出来,只是这垫子并不软和,上头更是有一根长长的引线。   「这是……」   「让我们知道出口的好东西。」苏云若拉着秦霈佑到了那个像是厅堂的地方,又从旁边架子上取了许多书下来,又将石壁上的油灯倒了上去。   灯油洒满了书籍,火苗在一瞬间蹿了起来,又很快引燃了那垫子上的长引线。   随着引线一阵燃烧后,烟渐渐地从那垫子上冒了出来,且越冒越多,很快整个厅堂的地方弥漫了滚滚浓烟,且这烟开始顺着通道涌向其他地方。   烟过大,熏得秦霈佑睁不开眼,更是呛得接连咳嗽了两声。   苏云若拿了一块巾子塞给秦霈佑,示意他躬身低腰,而后靠在墙上,故作粗犷嗓音喊了起来,「走水了,快打水来灭火!」   这声声的呼喊连带着滚滚的浓烟,惹得其他人皆是跑了出来。   就连在其他屋内和朱大夫商议剥皮之事的秦霈衡,也是惊了一惊,「怎么回事!」   「回主子,似乎是外头厅堂内油灯落了下来,点燃了书案,此时烟极大。」小厮去外头张望了一番后,急忙回来回话,「不过主子放心,这些密室皆是石头所砌,不会烧到地方地步,只等底下人去打了水来灭火就是。」   「只是现如今这烟太大,实在呛的慌,主子不如先去上面躲上一躲,等小的们灭了火,散了烟再下来?」   说话间,烟已是涌了进来,呛得说话的小厮也是一阵咳嗽。   秦霈衡也被呛得躬了身,有些不耐烦,「让底下人动作快一些。」   免得耽误了他的正事。   「是,主子放心。」小厮应声,一边护送着秦霈衡往外走,一边吩咐其他人去上头打水来灭火。   躲在暗处的秦霈佑和苏云若见人开始陆续行动,便跟着跟在了后头。   这会子底下全是浓烟,各个熏得睁不开眼睛,说话时也因为嗓子被熏得发疼而带了几分沙哑,加上秦霈佑和苏云若磁石都有所伪装,并没有被人认了出来,因而一路跟得还算顺利。   一路穿过通道,到了台阶处,跟随其他人踩了台阶往外走,直到地面上,看到了些许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月光带来的光亮。   「快跟我来打水!」有人喊了一声。   秦霈佑和苏云若互相看了一眼,低着头跟着其他人拿了水桶到旁边的水井边,趁机打量院子此时的布局。   门口离他们有些远,且门口有五六个彪形大汉守着,两边的院墙极高,想要一跃而上也有些困难。   反倒是那边墙角有一株极高大的桐树……   秦霈佑和苏云若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皆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两个人趁着旁人忙打水的功夫,慢慢地向大树靠近。   「你们做什么!」有人察觉他们两个人的动作,喝了一声。   已是有人走上前,将他们二人拦下。   「快走!」 第596章 作死   说话间,秦霈佑已是劈手打倒了最为近身的一个人。   苏云若拔出身上佩戴的刀,将秦霈佑护在身上,「你先走,我断后。」   来人很明显是冲着秦霈佑来的,苏云若觉得无论如何也得先保护他的安危。   「你先走!」秦霈佑从扑上来的人手中抢了一把刀过来,再次将苏云若挡在了身后。   他是太子,是整个大秦国的太子,身上肩负的有整个大秦国的未来,也是整个大秦国未来的皇帝。   他的性命,是最为尊贵的,论理来说,就算牺牲再多人也是应该的。   他原本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任何一个人对他的救助。   但他亦是秦霈佑,喜欢苏云若的秦霈佑,更是一个寻常的男子。   既然身为男子,喜欢一个人,原本是要拼命保护她的安危的,又怎会允许她拼命保护他?   秦霈佑觉得此时无论如何也得这般做。   一时间二人谁也不肯走,只握着手中的刀与那不断蜂拥而上的人厮杀起来。   秦霈衡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外面一片混乱,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主子,有人想逃走。」小厮道,「已经派人去拿了,主子放心,这些个临阵脱逃的贱皮子一定给抓回来。」   千刀万剐!   临阵脱逃?   秦霈衡拧眉看了好一会儿,在看到那二人中其中一人十分熟悉的身形和身手时,满脸怒气地将身边的一个人踹出去老远,「无用的蠢货,人都看管不好,连人跑了出来竟然都不知道!」   人跑了?   小厮顿时一愣,瞪大了眼睛去瞧那两个正在厮杀人的面容。   虽然此时二人的面容有所不同,但若是仔细看一看的话,透过那眉眼也能看得出来,正是被抓起来的秦霈佑和那苏云若。   小厮紧咬了牙,「所有人赶紧将那两个人拿下!若是让人跑了,仔细你们的性命!」   更要仔细他的性命。   小厮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先是紧盯着此时的形势,生怕不妥,更是小心翼翼去看秦霈衡此时的脸色。   眼看着底下人虽将秦霈佑和苏云若两个人团团围住,但始终也不能将人擒住时,秦霈衡脸色阴沉如锅底,「废物!」   话音落地,已是提了旁边人手中的大刀,朝着秦霈佑和苏云若二人砍去。   秦霈佑和苏云若本就被人团团围住不能脱身,此时又增加了秦霈衡后,越发觉得有些无力招架。   几个回合下来,二人身上皆是被刀锋扫过,有了深深浅浅的伤痕。   再又一次抵挡了秦霈衡的猛烈攻击后,秦霈佑和苏云若皆是浑身疲累,大口喘起了气,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这会儿无论是让谁先走,谁都是不肯走的。   但若是这般下去的话,两个人谁都走不掉。   就在秦霈垣和苏云若皆是一筹莫展之时,二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对面的墙边处。   那里,堆着一大堆的木柴。   二人的脑中顿时腾出了一样的想法,甚至在互相再次看了一眼之后,互相点了点头。   无需多言,已是知道彼此的心意,也几乎是在一瞬间的功夫,秦霈佑用自己手中的刀,快速抵挡住苏云若身边那些人的攻击,好为她争取到时间。   苏云若趁此抽出了身。   想跑?   可没那么容易!   秦霈衡冷眼瞧着,更是冷笑了一声,只提着刀冲向他猜测的,苏云若可能会逃跑的方向。   但苏云若却快速地调转了方向,让秦霈衡先是扑了个空,接着将怀中的霹雳弹扔了出去。   众人见状,立刻惊恐散开。   而那霹雳弹也因此顺利地落在了那堆木柴上。   只听「轰」的一声,霹雳弹瞬间爆炸,四溅的火花顿时点燃了那干燥无比的木柴,小小的火苗冒了出来,且很快变成了熊熊燃烧的大火。   火光四现,且密室中原本的浓烟,开始慢慢往外冒,配上木柴堆燃烧时起的浓烟,让整个院中的变得浓烟滚滚。   「快救火!」秦霈衡喝了一句,更是恶狠狠地看向秦霈佑和苏云若两个人。   此时正值冬日,天气干燥且风多风大,最怕的便是发生火灾。   而雪岳府地处边关,风沙更大,对防火之事更是在意无比,此时这里燃起大火,势必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方才他们两个人知道已经无法逃脱,所以便引燃了一场大火,为的便是对外求救。   秦霈佑果然还是狡猾的狐狸。   而那个苏云若,更是阴险无比!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这个苏云若当真是留不得了!   秦霈衡这般思量着,手中的刀再次被提起时,已是朝向苏云若而去。   而苏云若此时早已精疲力尽,面对秦霈衡的接连攻击,越发招架不住,只能咬着牙应对。   秦霈佑有心来帮忙,却被秦霈衡手下的其他人缠住,根本腾不开手,甚至因为他中过迷药的缘故,此时力气尚未完全恢复,也越发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咚!」秦霈佑手中的大刀被击落,人也被踹了一脚在胸口,吃痛地摔在了地上,几乎是瞬间的功夫,已是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而此时的苏云若也因为小腿被秦霈衡砍伤的缘故跪倒在了地上,亦是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秦霈衡提着刀慢慢地走向她。   「先前便让人警告过你,倘若你乖乖听话,还能留的一条性命,只可惜你现如今自己作死,那便怨不得我手下不留情。」   说话间,秦霈衡手中的刀已是高高扬起。   眼看着火光下泛着寒意的刀正一点一点地逼向自己,苏云若虽然心中并不害怕,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秦霈佑一声凄厉的嘶喊,回荡在整个上空。   不要吗?   不好意思,既然是你秦霈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那这件事他还做定了。   而且是心中欢喜,觉得畅快无比!   秦霈衡扬起的嘴角上满都是寒意和嘲弄,握着大刀的手亦是越发用力了几分。   眼看那大刀落在了苏云若的脖子上,只听「锵」的一声,不等秦霈衡反应过来,他已是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第597章 挑拨   紧接着,几个黑影快速落在了院子里,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解决秦霈衡的那些手下。   手起刀落,在几个黑影如魑魅一般在院中快速闪过之后,秦霈衡的手下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来,不经过任何的挣扎,便已是成为了一具尸体。   秦霈衡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最终目光紧锁,看向眼前挡了他一下的人。   「贺严修!」秦霈衡几乎咬碎了满口的牙,「你当真是会坏人好事!」   从前他还是二皇子,还在京城时,这个贺严修便始终站在秦霈佑的身后,为其出谋划策,处处与他作对。   待他到了西缙云国,成为大巫师,凭借兵器诅咒,时疫和神兵之事,本以为可以成功入侵大秦国时,仍旧是贺严修跳了出来,将所有的事情搞的一团糟,甚至害得他彻底失去了拓跋端这个指望。   眼下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是贺严修阻止了他!   贺严修当真是他的克星!   秦霈衡咬牙切齿,抡着手中的大刀朝向贺严修扑去。   而贺严修此时冷眼瞧着,先是一个转身便十分轻易地躲过了秦霈衡的攻击,接着劈手打在了秦霈衡的右手臂上。   「咚!」   秦霈衡吃痛,手中的刀亦是握不稳,掉在了地上。   不等秦霈衡反应过来再次发动攻击,贺严修手中的长剑已是到了他的面前,划破了他胸前的衣裳。   血汩汩而出,很快浸湿了衣裳。   秦霈衡根本顾不得这些,只发疯一般地继续向贺严修扑去。   但还不曾近身,已是被贺严修一脚踹在了胸口处,飞出去老远。   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秦霈衡艰难地爬了起来,吐出一口鲜血。   时丁等人此时已是解决掉了其他人,快速地将秦霈衡钳制住,摁在了地上。   秦霈衡奋力挣扎,却仍旧无济于事,只能被时丁等人死死摁住,因为挣扎时呼出的气,吹起了地上的一层尘土。   脸颊被摁得贴在地面上,秦霈衡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严修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二殿下,当真好久不见。」贺严修道,「实在没有想到二殿下竟然还活着,也没有想到二殿下在西缙云国做了那么许多事,更没有想到现如今竟然要用这样的方式再与二殿下相见。」   听贺严修这般说,秦霈衡的脸色变了一变。   这个贺严修,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   秦霈衡咬牙切齿地看向贺严修,「成王败寇,现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二殿下果然还是二殿下,这般决绝,倒也让人心生了几分敬佩。」贺严修笑了笑,「只不过二殿下眼下能对太子殿下做出这样的事,倒也足以说明二殿下此时记恨错了人。」   「将太子殿下视作仇敌,将越王视作救命恩人,甚至连做了其棋子都不以为然,二殿下的智商还真是堪忧。」   「事已至此,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还有反驳的余地不成!」秦霈衡喝道,眼中对贺严修的鄙视又增加了几分。   贺严修当真不愧是秦霈佑的表哥,更不愧是与其一同长大的。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想着栽赃陷害。   如此嘴脸,令人作呕!   贺严修自然瞧得出来秦霈衡此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厌恶,勾唇笑了笑,「如二殿下所说,事已至此,二殿下已是要命丧黄泉,就算本着让二殿下做个明白鬼的想法,也不会再说那些毫不相干之事。」   秦霈衡顿时愣了一愣。   的确如此。   到了这个时候,已是没有了再欺骗他的地步。   毕竟此时的他对秦霈佑已是构不成任何威胁。   且倘若当初那些事,皆是由秦霈佑和贺严修所谋划的话,上位者难免洋洋得意,也绝对会对他和盘托出,不加隐瞒。   但现在秦霈佑和贺严修皆是如此说。   说越王才是当初那个幕后主使。   是越王当初给秦霈佑下了罂粟毒,栽赃到了他的身上,而后又故意在他身上布置了破绽,引得父皇命人去彻查,使得他获罪发配到了皇陵受苦。   是越王杀害了他的母妃,甚至策划了皇陵崩塌之事,为的就是让他彻底恨上秦霈佑,恨上父皇,也好顺水推舟的将他送去西缙云国,好和西缙云国一同侵灭大秦国。   一切,都是越王所为。   是了,先前越王谋反,举的便是诛灭谋朝篡位秦霈垣,营救皇帝的旗帜,实际上是为了谋得皇位。   当时的秦霈垣,也彻彻底底地沦为了越王的棋子。   眼下的他,也是越王的棋子。   是越王留下来,以备他谋反失败后能够让父皇烦不胜烦的钉子,让人厌恶痛恨的毒疮。   越王……   当真是好计策!   可是,即便能想到这些,秦霈衡还是不敢相信这些。   当初,他被大皇兄看不起,但又不得不成为大皇兄的马前卒时,是越王叔时常与他见面且开导他,教导他要永远相信他自己的能力和判断。   而他因为获罪而被罚到皇陵时,也是越王叔派了人在一旁暗中照顾,甚至告诫他要韬光养晦,卧薪尝胆。   到皇陵崩塌,他绝望无比时,也是越王叔着人将他救了出来,想方设法地救下他的性命,甚至亲自护送他前往西缙云国……   这样平易近人,为他着想,甚至比父皇还要关注他的人,竟然只是拿他当了棋子?   秦霈衡不敢信。   也不想相信!   「你们撒谎!」秦霈衡忽的厉声喝了起来,「你们是诓骗我的!」   「你们挑拨离间我和越王叔之间的关系,想着让我和越王叔反目成仇,妄想着坐收渔翁之利,门都没有!」   「我告诉你们,越王叔是我的亲王叔,他才不会做任何对我不利之事!」   「到是你们,素日里视我为死敌,妄想将我彻底搬倒,你们好顺利上位,告诉你们,根本不可能!」   「我死都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秦霈衡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接着整个人癫狂了一般,又哭又笑。 第598章 有毒   秦霈佑此时扶着受伤的苏云若走了过来,冷冷地看着此时发狂的秦霈衡。   而秦霈衡看到秦霈佑时,整个人越发情绪激动,「你现如今十分得意对不对?看到我成了这副模样你一定很高兴对不对?你成为了太子一定很高兴吧,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脚下踩的,是我们的白骨和冤魂!」   「到了现在,你都不肯承认你所做过的事情,你算什么太子,你根本不配!」   「我就算到了阴司里头,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秦霈衡挣脱了钳制住他的侍卫,恶狠狠地指向秦霈佑。   就在这一瞬间,一抹寒意从秦霈衡得到袖中飞了出来,直奔秦霈佑而去。   事情过于突然,所有人皆是没有反应过来,就连秦霈佑自己看到那支十分灵巧的袖箭冲他飞来时,也是愣在了原地。   唯有秦霈佑身边的苏云若忽得伸手将秦霈佑推了出去。   秦霈佑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而那枚利箭,则是没入了苏云若的胸口。   顷刻之间,苏云若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可恶!   这个苏云若,总是坏他的好事!   秦霈衡眼见自己最后的偷袭并未成功,不甘心地还想再次瞄准秦霈佑发动袖中的利箭,却被时丁等人眼疾手快地摁在了地上。   这次没有再给秦霈衡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地,而是直接劈在了他的脖颈上,待其晕了过去之后,搜身取下其身上的一切机关暗器,再五花大绑起来。   秦霈佑则是查看苏云若的状况。   利箭没入胸口,却并未贯穿身体,而是尽数留在了苏云若的身体内。   苏云若的伤口处,正汩汩地留着鲜血,整个人亦是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脸色苍白,伸手搭脉搏的话,更是觉得虚弱无比,似随时会停止跳动一般……   「来人,快请大夫!」   秦霈佑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快请大夫!快啊,快!」   「出了何事?」刚刚赶到此处的苏玉锦,对于一踏入这处院落的大门,便听到秦霈佑如此呼喊而有些诧异。   「平安郡主。」秦霈佑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道,「快救救若若,快来救若若。」   若若?   苏玉锦看到秦霈佑怀中不省人事,且浑身是血的苏云若时,心中一紧,急忙走了过来,蹲下来查看苏云若此时的状况。   一番搭脉和查看伤势之后,苏玉锦拧眉,「这箭上有毒。」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白。   这伤本就极重,若是再加上毒的话,苏云若的性命……   秦霈佑在呆愣了片刻后,抓住了苏玉锦的手,「算是我求你,你一定要救了若若……」   若是若若不在这个世上,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挺的过去。   「我是若若的长姐,自然是拼尽全力。」苏玉锦道,「只是若若此时的状况十分凶险,需得立刻着手治疗,不能有丝毫耽误。」   「此时要将若若带回去诊治已是来不及,我随身带了药箱,此时需得赶紧收拾出来一片干净的地方,供我来用。」   「此外,需立刻将这些药材准备好,拿了过来,越快越好。」   苏玉锦说话间,已是从青葵递过来的药箱中取了纸笔,写下了药方子,「这些都是当用的解毒之物,需尽快准备。」   「我知道了。」秦霈佑点头,急忙吩咐底下人照方准备,接着和贺严修等人一并收拾能够供苏玉锦为苏云若诊疗治伤的地方。   秦霈衡置办的这处院落,外表虽然破旧,但内里却收拾的十分整洁,在检查完毕并未任何不妥之处时,便干脆就地使用。   而底下的密室,原本就是秦霈衡准备用来取秦霈佑脸皮所用,那位朱大夫虽做的是阴毒的大夫,但也是手艺超群,手中备了许多疗效极佳且珍贵的药材、药粉、药膏以及医用的工具。   总之,在短暂的一番忙碌后,这里也基本上具备了为苏云若治疗的条件。   而苏玉锦此时也已经以银针封住穴道,避免毒素蔓延,接着以药熏的方法,来为苏云若暂时抑制毒性,缓慢解毒。   接下来,是要拔出苏云若胸口所中的利箭。   箭自左胸口而入,几乎是擦着心脏的边儿,刺穿了肺部,让苏云若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看着苏云若背后只微微冒出来的一点箭头,苏玉锦不得不在原有伤口的基础上,将伤口手动扩大,以此来找到整个箭头的位置。   接下来,以细小的钢丝缠绕在那箭头处,再以十分均匀的力道将箭头拔出,便可。   但苏玉锦虽然医术高明,但她的力气实属有限,基本达不到以均匀速度将利箭拔出的效果。   她需要人帮忙。   在擦了擦手上的血后,苏玉锦从屋中走出,看向在外焦急等待的重人,说明了此时的状况。   「此时便是这个情况,你们谁……」   苏玉锦话音还不曾落地,秦霈佑便站了起来,「我来。」   「太子殿下……」贺严修有些犹豫。   以秦霈佑素日里的力气和做事时的稳重程度来说,他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他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也曾中过秦霈衡的迷药,此时的他已经处于精疲力竭的状态,贺严修的把握并不大。   「可这件事,必须由我来做。」秦霈佑道。   苏云若此时危在旦夕,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做这件事,此为其一。   而苏云若此时的状况,苏玉锦方才也说过,并不乐观,以苏玉锦如此高明的医术,也只有两到三成的把握,倘若真的有人要为苏云若的无力回天而负责,那这个人只能是他,此为其二。   而第三……   如果说,天子皆是有福泽必要的话,那他身为未来的天子,是不是也具备这样的能力,能够将苏云若从阎王爷的手中抢了回来。   总之,秦霈佑觉得,此事他去做是最为合适的。   这些理由秦霈佑并没有说出口,但苏玉锦却十分明白,只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太子殿下随我来。」   「嗯。」秦霈佑应下,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着苏玉锦进了房间。 第599章 等待   到了房中,看到此时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身上满都是鲜血的苏云若,秦霈佑的心已是紧紧地抽在了一起。   紧咬了嘴唇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些,更镇定一些,秦霈佑到了床边,「需要我怎么做?」   「太子殿下只需这样将箭缓缓拉出即可。」苏玉锦叮嘱道,「太子殿下切记,力道一定要均匀,动作已经要轻柔缓慢,否则的话容易引发大量出血,导致若若不治身亡。」   「好。」秦霈佑应声,尾音中带着浓浓的颤抖之意。   从苏玉锦手中接过那细如发丝的钢丝绳,秦霈佑双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但一想到此举关系到苏云若的性命,便只咬紧了牙关地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深吸一口气,秦霈佑闭上了眼睛,待再睁开眼睛时,将这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抿着双唇,秦霈佑拽着那钢丝,在苏玉锦的指挥下,以最为平稳的力道,将那枚利箭缓缓拉出。   随着利箭一点一点的从苏云若的身体内拔出,血汩汩而出,顺着伤口处不住地流淌,将苏云若原本月白色的小衣染得一片通红。   秦霈佑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似被拳头大力地握在了一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接连冒出,汇集在一起,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有些汗水流进了眼睛中,刺的眼睛生疼。   但此时的秦霈佑却顾不得这些,只瞪大了眼睛,屏气凝神地继续拉扯那钢丝,直到将那利箭完全拔出时,秦霈佑原本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只是这颗心还没完全落在地上,却因为那汹涌而出的鲜血,和此时苏玉锦阴沉如锅底的脸色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若若她还有救吗?   这话几乎脱口而出,几乎滑落到了秦霈佑的舌尖,但还是被理智拉了回去,硬生生地咽回了肚中。   苏玉锦是苏云若的姐姐。   虽然并非亲生,相处的时间也很短,但二人之间情义颇深,远胜许多亲生姐妹。   苏玉锦是会救苏云若的,而且是拼了性命的去救。   他此时过多追问,不但对医治苏云若并无半分的帮助,反而是会让苏玉锦分神忧心,不能好好为苏云若诊治。   秦霈佑不敢多言,更不敢去看苏玉锦的整个救治过程,而是缓缓地从屋中走出,静静地到外面等待。   在外同样等候的贺严修以及闻讯而来的陆雯静、邹云奇等人,也已经知晓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在看到身上沾染了鲜血的秦霈佑满脸木然地出来时,皆是不敢说上一句话,只陪着秦霈佑一同等候。   苏玉锦在里面又忙碌了半个时辰后,这才走了出来,用青葵烧好的热水洗手,一边哑着声音道,「还算顺利,若若此时还算安稳,只是要看明日人能不能醒了过来。」   若是能够醒来,便是万事大吉。   但若是不能……   苏玉锦咬了咬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   当晚,苏玉锦等人仍旧在这处院落中待着,守在苏云若的身边。   尤其是苏玉锦,一刻钟左右便要搭一次脉,每一个时辰便要喂服苏云若一次汤药,换一次香炉中焚烧的药材。   如此忙碌,加上对苏云若的担忧,在晨光微熹之时,苏玉锦脸上疲态尽显,双眼下皆是浓重的乌青。   「郡主。」香巧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过来,「郡主忙碌了一晚上,又累又饿,该吃些饭食,婢子知晓郡主担忧小心病情食不下咽,便熬了一碗青菜粥,也算得上清淡可口,郡主好歹用上一些。」   见苏玉锦不为所动,香巧又补了一句,「小姐素日里最是记挂郡主,时常将郡主记挂在心上,若是郡主此时不吃些饭食,待小姐醒来,怕是要担心郡主的身体,也会说婢子没有照顾好郡主。」   听香巧如此说,苏玉锦的神色这才微微动了动,伸手接过了粥碗,拿了勺子往口中送。   虽然狼吞虎咽,但动作却十分机械,仿佛此时并非是在享用饭食,而是在完成一项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一般。   但即便是这样,能够吃点饭食,也是极好的了。   香巧将空的粥碗端出去时,松了口气。   「还是你的法子好。」青葵道。   「不是我的法子好,是郡主记挂小姐而已。」香巧说这话时,下意识地看向屋里,满脸忧愁,「也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若小姐吉人天相,一定可以的。」青葵安慰道。   「嗯。」香巧知道青葵这是在安慰她,但这样的话也是她此时想听到的。   当真是希望小姐早些醒来。   哪怕用她的十年寿命来换也可以。   此时此刻,同样发了这样誓言的,还有秦霈佑。   如果当真能够让苏云若顺利醒来,平安康复,他甘愿用十年阳寿来换。   在默念了几遍这样话的秦霈佑,睁开眼睛后,继续抄写手中的佛经。   奋笔疾书,可字迹却是十分工整,秦霈佑的手边,更是已经放了一摞已经抄写完毕的佛经。   这些皆是他今天为了苏云若抄写的。   他不知道这所谓的抄佛经祈福的办法到底有没有用,但他希望有用。   而且,除了这些以外,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该为苏云若做些什么,更不知道他要如何做才能让一颗惴惴不安到几乎发狂的心略安静下来……   时间很快带了午后。   苏云若并没有转醒的迹象,且脉搏和气息仍旧十分虚弱。   苏玉锦越发担忧,除了一遍一遍地为苏云若搭脉,仔细回想治疗过程确定并无半分纰漏后,苏玉锦在屋中不停地来回踱步。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了傍晚。   苏玉锦一颗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为苏云若把脉查看伤口的频率,从先前的一刻钟一次,甚至变成了一盏茶一次。   一切都还好,但一切看起来又都不太好。   这种状况下,可好可坏,一切皆要看苏云若能不能醒过来。   苏玉锦有些焦躁不安,甚至在夜完全深了后,仍旧水米不进。   直到夜半子时刚到,苏玉锦看到苏云若的手指微微颤动。 第600章 三妻四妾   不等苏玉锦俯身查看苏云若此时的脉象和伤口,苏云若幽幽转醒,睁开了眼睛。   「锦姐姐……」苏云若低声细小沙哑。   「我在。」苏玉锦握住了苏云若想要抬起的手,「你先不要说话,让我看一看你的脉象和伤口如何。」   苏云若却道,「太……子殿下如何了……」   声音断断续续,说完后更是一阵气喘吁吁。   苏玉锦抿了抿唇。   到了这个时候,竟是还惦记着太子殿下的状况,当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傻妹妹。   爱情这种东西啊……   「你放心,太子殿下一切都好,并不曾被伤了分毫。」苏玉锦道,「太子殿下十分担忧你的伤势,此时却也不敢打扰,只在房中终日抄写经书,不吃不喝不睡的,这会子,我也得赶紧着人跟他说上一声,否则的话当真不知道会怎样。」   说话间,苏玉锦已是查看了苏云若此时的状况,又为其搭了脉搏,而后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一切都好,也算是从阎王爷手中将你拉了回来。」   听苏玉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苏云若有些费力地点了点头,「谢谢锦姐姐……」   「你既是我的妹妹,又何须这个谢字?」   见苏云若这会子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喘着气,苏玉锦为其掖了掖被子,「现如今除了你以外,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忧任何事情,只好好养伤就好。」   「这会子再不许说任何的话,只好生躺着,我让香巧去端些药膳粥来,你吃上两口,再喝碗药。」   「好……」   苏云若乖巧地听从苏玉锦的话,闭上了眼睛。   而苏玉锦则是再次忙碌了起来。   帮着香巧喂饭,喂药,查看苏云若此时的伤处,清洗伤口,换药包扎,搭脉更改药方……   等这些都忙碌完毕后,东方的天空已是露出了鱼肚白,苏玉锦的脸上也满都是疲累。   本就是从西缙云国到雪岳府的途中昼夜赶路,十分疲累,到了这里后又连续两日两夜不曾合眼,属实已经超越了她此时的体力极限。   在最后一次给苏云若搭脉,确定她此时已经脱离最凶险时期后起身时,苏玉锦的身形晃了一晃。   「郡主。」香巧急忙扶住苏玉锦,「郡主劳累许久,该好好歇上一歇,婢子已经准备好了饭食,郡主吃上两口,再去歇息吧。」   「小姐这里有婢子就可以,婢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郡主尽管放心。」   苏玉锦这两天两夜的时间忙碌,香巧也是一直在一旁不曾合眼,且在此事之前,因为和苏云若一同被秦霈衡抓住的缘故,受了极大的惊吓。   看着香巧眼圈下浓重的乌青,苏玉锦抿嘴,「我让青葵过来。」   帮你一起照看。   这会子喊香巧去休息,她也是不肯去的。   「多谢郡主。」香巧福了一福,送苏玉锦出了房门。   交代青葵在这里帮忙,苏玉锦往外走,看到秦霈佑在院中站着。   「平安郡主。」秦霈佑见苏玉锦出来,急忙迎了上来,「若……苏小姐如何了?」   「若若此时已经醒来,伤势虽凶,但还算是不险,且好在此时正值冬日,伤口不容易溃烂,这段时日只需好好养伤,大约月余即可痊愈。」苏玉锦如实回答。   「那就好。」秦霈佑长舒了一口气,「老天保佑。」   苏玉锦顿了顿,道,「若若醒来后,除了唤了我一声姐姐外,便追问太子殿下此时的状况……」   剩下的话,苏玉锦并没有说完,只是冲秦霈佑福了一福,「我先回去,告辞。」   「平安郡主慢走。」秦霈佑再次拱了拱手。   待苏玉锦转身离去时,秦霈佑的目光便落在了苏云若所在的房间,眉头紧蹙,目不转睛,袖中的双手更是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他自认清楚自己对苏云若的心意。   但他也一直认为不曾知晓苏云若对他的心意,甚至为此时常苦恼。   可在秦霈衡动手偷袭,苏云若挡在了他的面前,此时哪怕她重伤如此,却也还在记挂他的安危……   她的心思,几乎明明白白的搁在了他的面前。   秦霈佑觉得他脑中曾经的一团乱麻此时瞬间理顺,成为了光滑柔韧的一缕一缕的丝线,从他的心头拂过,让他心头变得更加柔软。   也更加内疚。   苏云若既然对他有意,却又平日并不表露分毫,甚至与他保持着一定的疏远距离,必定是碍于他此时的身份。   他是太子,必定会娶一位高门嫡女作为太子妃。   他未来是皇帝,必定会有三宫六院,无数妃嫔。   到那个时候,哪怕她真的成为后宫第一人,岁月荏苒,谁又会保证她能宠眷不衰,永远在他的心头上?   苏云若是一个性子温和却又十分坚韧之人,她觉得受不住这样的往后,所以干脆不去招惹。   所以她到了雪岳府之后并不去找他,却又在雪岳府附近出没,大约也是只想看他一看……   秦霈佑越想,这唇抿得越紧,双目的光也渐渐变得有些犀利。   「在想什么,表情这样可怕。」贺严修走到了跟前,伸手拍了拍秦霈佑的肩膀。   「表哥。」秦霈佑表情和缓了下来,「平安郡主去歇息了?」   「已经睡下了。」贺严修道,「知道你在这里,便过来看看你。」   秦霈佑不眠不休两日两夜,贺严修也有些担忧他熬坏了身子。   「我没事。」秦霈佑知道贺严修的用意,笑道,「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贺严修问。   「在想,这男人为何大多会有三妻四妾,就连父皇,哪怕钟爱母妃,却也还有那么多的其他妃嫔。」秦霈佑问。   为了朝政稳固。   为了平衡朝廷内各派势力的关系。   贺严修怔了怔,但瞟了一眼旁边的屋子,却又顿时释然,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那太子殿下大约需要比圣上更加劳累许多。」   朝政稳固,各派势力之间的平衡,的确并非只有联姻这一条路。   但这样的话,需要皇帝更加勤勉,做事更加小心。 第601章 是不是傻   这其中所要付出的努力,并非是寻常人可及。   「我知道。」秦霈佑答了一句。   语气坚定,表情更是坚毅。   这个表情,让贺严修不由得微微蹙眉。   上次看到秦霈佑这个表情,还是在他劝说秦霈佑被喂食了罂粟,需要戒除罂粟瘾的时候。   而再往前的话,贺严修每每看到秦霈佑这个表情时,他所做的决定,总是达到了预期的结果。   这般,便是下定决心了。   贺严修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微臣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好微臣分内之事。」   全心全意辅佐,一心为朝廷做事。   尽量不让秦霈佑因为这些事情而有后顾之忧。   「多谢贺尚书。」秦霈佑一本正经地给贺严修作了个揖。   这个动作逗得贺严修忍俊不禁,再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着人做了些炖羊肉汤,太子殿下去用上一些吧。」   「只让人煮一碗素面就好。」秦霈佑道,「先前担忧若若伤势,我在菩萨跟前许愿,斋戒一年以换得若若平安,现如今菩萨灵验,我自然也得信守承诺。」   「也好。」贺严修点头,「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也吩咐人准备一番,请国公和几位将军来议事,今日午后请西缙云国国主前来谈议和之事。」秦霈佑补了一句。   「可……」   贺严修话不曾说完,便被秦霈佑打断,「此时若若需要静养,我不便打扰,便趁这个时间将正事处理一番。」   这样的话,待若若能够正常吃饭和说话时,他也才能心无旁骛地多陪一陪若若。   贺严修明白他此时的心思,便也不多加劝阻,只拱手应下,「是。」   ——   一切事务按着秦霈佑所说的进行。   上午和定国公等人议事,而下午时则是和拓跋余谈议和之事。   此次议和,大秦国占据了足够的上风。   而此次议和,也持续了整整三日的功夫,最终达成了一致。   大秦国归还先前所占据的青山郡,而作为回报,西缙云国愿进贡上等马千匹,金银珠宝若干,且从此以后臣服于大秦国。   往后每年西缙云国上供马匹、香料等物,作为臣服国的心意。   而大秦国则是每年赏赐西缙云国布匹、茶叶、瓷器等。   两国友好邦交,鼓励贸易,和平往来。   事情商定后,两方写下和谈文书。   西缙云国这边由拓跋余盖上了章,而后被秦霈佑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往京城,加盖玉玺,以作为两国和谈结果的凭据。   从雪岳府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再返回来的话,最快也需二十来日。   拓跋余不能在雪岳府久留,先行回了北仑郡,留下慕容坚等人等候文书。   此时距离除夕,不过只有十来日的功夫。   今年注定要在雪岳府过新年,且又适逢战事平定,往后能够天下太平,值得好好庆祝一番,定国公和陆云承吩咐底下人用心准备过年之事。   众人心中皆是高兴,各自发挥着各自的能力,整个雪岳府的府衙和别院几乎是张灯结彩,看着十分喜庆。   为了能够有点过年的感觉,此时的陆云承、陆云涛等人,也跟底下人一并动手挂一挂红灯笼等类的。   陆雯静这会子也被拉过来忙碌,踩在凳子上,垫着脚地将一只灯笼十分费力地挂在屋檐下,喘了口大气,「这腿儿短的果真是不成,还得个儿高的人来做这个活才成。」   个儿高的……   陆云承听到这话时,脑中忽的就浮现出了两个人影,张望了一番,「太子殿下呢,他素日里最爱热闹,这两日到是一直也不见人影。」   「他忙着照看苏小姐,没有空闲。」陆雯静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自和谈事情尘埃落定之后,除了吃饭睡觉,秦霈佑几乎每日都在苏云若的床榻边儿待着,嘘寒问暖,喂饭喂药,照顾的可谓无微不至。   这事儿整个雪岳府的人都知道,可她的父亲却还在眼巴巴的问这事儿。   是不是傻?   「哦。」陆云承又问,「怎么也不见严修。」   陆雯静再次没好气地瞥了陆云承一眼,道,「过几天要准备年夜饭,锦姐姐要去亲自挑选一些食材,说是到时候亲自做上几道菜。」   「我问的是严修,你却回答平安郡主,这答非所问嘛。」陆云承埋怨了一句。   陆雯静,「……」   当真是个傻的!   这个时候,自然是她的锦姐姐在哪里,贺严修就一定在哪里了。   自家这个木头老爹,当真不知道母亲究竟看上他哪一点了!   陆雯静实在懒得回答,干脆转身离去。   陆云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习惯性的伸手去接陆雯静递过来的灯笼,可等了好一会儿后,却也并不见动静,转身后才发觉身后早已空空如也。   陆云承,「……」   自家这个女儿,是越发会躲懒偷闲了!   日子在临近年关的欢乐气氛中度过,很快便到了除夕这日。   此时的后宫亦是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按照惯例,每年除夕宫中皆有夜宴,各宫嫔妃、皇子、公主以及皇室宗亲出席,但今年,秦毅澍却下旨,不再举办隆重的宴席,而是各自关起门来,各家团圆地吃年夜饭。   战事初平,国库空虚,后宫缩减开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宴席,好省下一些银两,略尽绵薄之力。   且今年秦霈佑等人远在边关,不能在京过年,秦毅澍想和皇后一起,邀请了贺家、陆家和苏家人入宫小坐,用上一顿家常饭菜,一来宽慰这几家人不能团圆的焦虑心情,二来也是彰显皇恩,以示亲近。   等宴席结束,众人散去时,夜色已浓。   秦毅澍陪着皇后回了宫。   而到了宫中,皇后便吩咐身边的人去库房中找寻上好的锦缎。   看皇后着急忙慌,且将他晾到一边去的模样,皇上哑然,「什么了不得的布料,需得这会子要去找?」   「和文书一并过来的还有佑儿的信,说是要极好的软云锦,明日送文书的便要启程,臣妾不敢耽误,这会子得赶紧寻了出来,着人包好,明日一并带了过去。」   酒店奋力码字ing……o(╥﹏╥)o 第602章 除夕   皇后说话时,头都没抬,只在底下人送过来的软云锦中挑选合适的花色。   「佑儿好端端的,要这些软云锦做什么?」秦毅澍有些好奇。   皇后动作一僵,而后则是将手中的料子在秦毅澍眼跟前晃了一晃,慢条斯理道,「这个嘛,臣妾不知道,大约是开窍了吧。」   「开窍?」秦毅澍还是有些不解。   但在看到皇后手中的料子皆是藕荷色,月白色,淡青色时,「哦——」了一声,满脸皆是笑眯眯的,「若是这般的话,岂非皇后要忙碌起来了?」   「也不止是臣妾忙碌,皇上也需忙起来才是呢。」皇后笑眯眯地看向秦毅澍,一双眼睛中满都是亮亮的光。   他也得忙了起来?   是了,太子大婚,他身为父皇,自然也需吩咐礼部打点一切。   此外,苏云若要进皇家的门,这苏家的门楣是低了些,义女的身份也着实容易被人议论……   既然如此,那便给足了苏家上下足够的尊荣,也让苏云若有足够的身份!   见秦毅澍沉思盘算,皇后抿嘴直笑,一边准备着那些当用的布料,药材,此外更是将一样东西拿巾子包好,放到了匣子里头,里面更是附上了一张写好的纸条。   除夕晚上,各处灯火通明,爆竹阵阵。   此时的雪岳府尤其如此。   更有那些擅长制作烟火的匠人们,此时也将压箱底儿的手艺尽数都拿了出来,制作成各种各样的烟花爆竹,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一朵朵绚丽的花朵。   「真好看。」苏玉锦看着各处的绚丽多彩,连连赞叹,「比先前在京城除夕看到的烟火还要好看呢。」   「这是自然。」贺严修点头,「心境使然。」   苏玉锦歪了歪头,「你的意思是说大秦国和西缙云国战事平定,往后天下太平,若若伤情稳定,我心情极佳,所以才觉得烟火格外好看?」   「那倒不是。」贺严修道。   「那是……」   「因为现如今有我陪着你。」贺严修幽幽笑道。   苏玉锦,「……」   往年虽说也跟贺严修一并过过除夕,但大都是他参加过宫中的除夕夜宴后才会到青河那边,而去年过除夕时,因为她认了父母的缘故,是陪着家人一起过的。   若是仔细想上一想,像这般二人能够亲亲蜜蜜一同过除夕的,今年当真是第一次。   当然,如果不是在府衙屋顶的话。   为了能够有极佳的视角,苏玉锦跟着贺严修一并上了屋顶,裹着披风端坐上头,饱览府城内所有的烟花盛景。   只是这虽说大饱了眼福,可在屋顶待得时间过长,手炉已经冷掉,以至于苏玉锦此时觉得身上渐渐起了寒意,不得不将手搁在贺严修的怀中取暖。   而贺严修干脆用披风将苏玉锦整个都揽在怀中,摩挲她的手掌心,「时候也不早了,厨房预备着晚上的夜宵,一并去热热地用上一些,接着守岁?」   「也好。」苏玉锦点头。   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贺严修将苏玉锦打横抱了起来,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院子里头。   吩咐青葵去拿些夜宵吃食过来,苏玉锦和贺严修则是在屋子里头守着火炉取一取暖。   炭火烧的旺,苏玉锦很快觉得浑身暖意融融,端了茶水过来,一杯顺手递给了贺严修,「我让人煮的杏仁茶,冬日里头喝,暖和又不上火。」   贺严修抿了一口,见苏玉锦喝了个干净,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再去倒上一杯。   而苏玉锦则是围着火炉惬意地烤着手,抬眼看着贺严修在那忙碌,却是突然发觉窗边有黑影儿在晃动。   「谁!」苏玉锦顿时警惕起来。   贺严修也察觉了外头的动静,忙伸手开了窗。   结果这一开窗,却好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便是「哎哟」一声。   等贺严修和苏玉锦定了神,便看到了陆雯静正站在窗户边儿,一边伸手揉着被撞的生疼的脑袋,一边幽怨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原以为你们还在屋顶看烟火,却听着这里头有动静,便过来看上一眼,结果这还没看清呢,就被表哥给揍了一顿。」   陆雯静龇牙咧嘴,话更是说的满都是委屈。   「既是来看,走正门来看就是,巴巴地走什么窗户?」贺严修没好气地答了一句。   「以为是哪里来的贼,便想偷摸看上一眼,自然不会走到正门去。」陆雯静翻了个白眼,「倒是你们,这会子不去外头看烟火,怎的回来了?」   「待时间长了,觉得有些冷,便回来暖和一会儿,顺便吃些夜宵。」苏玉锦笑道,「你呢,怎么不去外面玩?」   论理来说,陆雯静是最喜欢热闹的,按往年来说,她早已玩疯了才对。   「我倒是想去,却也没人陪我去。」陆雯静长长地叹了口气,「祖父和父亲他们在陪各军的军士将领喝酒守岁,若若伤还没好,锦姐姐和表哥又没空理我……」   话越说声音越低,带着浓浓的落寞感。   苏玉锦不由得抿了抿唇。   陆雯静是陆家的掌上明珠,素日娇生惯养,众星拱月,今年是她第一次在外面过年。   不过还是个小孩子,离了家人,到了此处,此时各人忙碌无人陪她,她的心中自然是觉得被冷落了许多,觉得十分无趣。   更何况……   伸手拍了拍陆雯静的肩膀,苏玉锦笑道,「那你随我们一并用些夜宵,待会儿一起去放炮仗烟火如何?」   方才看了那么多的绚丽缤纷,苏玉锦此时也是玩心大发,想亲手去试上一试。   年嘛,自然是要过得有参与感才成!   见素日里端庄温柔,做事极有分寸的苏玉锦这会子也要做这些热闹事,陆雯静顿时来了兴致,「真的吗?」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骗你做什么?」苏玉锦伸手点了点陆雯静的额头,「厨房做了肉片汤和酥油烧饼,待会儿喝上一碗,咱们一并去玩!」   「嗯!」陆雯静兴冲冲地点了头。   青葵很快端了肉片汤和酥油烧饼过来,更额外端来了几碗的冰糖红枣悉尼羹。 第603章 茶言茶语   肉片汤是用羊肉的肉片做的,配冬日里新鲜嫩口的菠菜、油炸过的豆腐条,配上温室里种出来的嫩蒜苗,又放了足量的胡椒粉和辣椒粉,喝起来是滋味鲜美,香浓可口。   油酥烧饼酥香可口,与肉片汤搭配起来后,一口酥一口浓,简直是人间美味,一碗喝了下去后,只觉得浑身都舒坦无比。   陆雯静因为要去放炮仗的缘故心情大好,一口气喝了两碗,最后又拿甜口的冰糖红枣悉尼汤来压了一压。   等面前的几只碗尽数被吃了个干净后,陆雯静拿巾子擦了擦嘴,迫不及待地拉着苏玉锦往外走。   此时被冷落在最后面的贺严修,「……」   果然总有人要抢他家夫人!   贺严修满脸幽怨,只能在后面跟上,又交代青葵拿上暖手的手炉等物,免得待会儿贪玩的苏玉锦喊着手冷。   等踏出屋门后,贺严修又折返了回来,额外拿上了一件披风,好到时候帮苏玉锦御寒。   等贺严修到了院子,碰巧碰到秦霈佑。   见秦霈佑手中拎着几个小巧精致的灯笼,极为适合挂在屋中赏玩,贺严修便起了心思,走到了他的跟前,「太子殿下哪里得来的这些灯笼?」   「荣良在街上买来的,好看吧。」秦霈佑本是拿着灯笼美滋滋地向贺严修展示,但见他双眼中满都是贪婪的光时,顿时警惕起来,「街上还有卖的,表哥若是想要,我让荣良去帮表哥买。」   就是荣良买回来时,说那摊位上只有这么多,全都被他买了回来的。   不过这样的事,断不可跟贺严修说!   看秦霈佑此时的神情,贺严修已是猜了个大概,幽幽道,「这灯笼既然这般精致好看,今晚上许多人又在外面闲逛,必定会卖的极快,我这会子去的话,只怕已经没有了。」   「你这一串灯笼这么多,只分给我两个就好,如何?」   到了这个时候,贺严修也不跟秦霈佑虚与委蛇,干脆挑明了真实想法。   「不好。」秦霈佑忙将灯笼藏在了身后,「这些是我好不容易得来,准备送给苏小姐的。」   「我要两个是要送给苏小姐的亲姐姐。」贺严修的重音咬在了最后三个字上头,见秦霈佑仍旧不为所动时,又道,「说起来,先前我记得你想要上一副大雁图来,说是要送人,不如我明日便帮你画?」   「不好。」秦霈佑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平安郡主得了灯笼,必定会觉得太子殿下十分贴心,往后和苏小姐姐妹两个说起体己话来,也能说些好话不是?」贺严修已是从劝说,变成了威逼利诱。   「表哥说的极是。」秦霈佑道,「不过平安郡主是苏小姐的亲姐姐,若是知道这灯笼是给苏小姐的,必定也是不会要的。」   「表哥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做人就是要茶言茶语,将压力给到贺严修这边!   贺严修,「……」   太子殿下变了。   从前肯为兄弟两肋插刀,现如今为了苏小姐,也要插兄弟两刀了。   等等,为何他会用到这个「也」字……   而在贺严修愣神之时,秦霈佑忙道,「我看平安郡主和静儿已经走远了,表哥若是再不跟上只怕不成呢,我还要去看看苏小姐的药吃了没有,先不陪表哥说话了!」   说罢了这句话,秦霈佑便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远了。   贺严修幽怨地目光幻化成了刀子,在秦霈佑的身上狠狠剜了两下,这才急忙去追上苏玉锦和陆雯静二人。   见贺严修走远,秦霈佑这才松了口气,将藏在身后的灯笼小心拿了出来,又让荣良去寻了短短的小蜡烛,将小灯笼尽数点燃,拎着去寻苏云若。   经过半个多月的精心养护,苏云若此时的伤已经大好,此时能够半躺在床上,正吃着香巧喂食的肉粥。   肉糜粥是苏玉锦用骨汤来熬的,煮的软烂,放了点盐来提鲜,既营养又美味,十分符合苏云若的口味。   苏云若吃的香甜,见秦霈佑拎着一串五颜六色的灯笼过来,眼前顿时一亮,「好漂亮的灯笼。」   「是吧。」秦霈佑见苏云若喜欢,美滋滋地放到了苏云若的跟前,「特地去街上买的,夜晚挂在房中各个角落,既不刺眼,颜色又好看的。」   「我想着你因为伤势的缘故不能出门过除夕,少了许多的乐趣,便特地拿了这个来,你看着心里也舒坦一些。」   的确是看着舒坦。   而且是十分高兴。   苏云若目光在秦霈佑此时满都是笑意的俊秀脸庞上扫过,微微垂了垂眼眸,「多谢太子殿下,费心记着我的事。」   「自然是要记着的,不过并不费心。」秦霈佑笑道。   这种看到了有趣好看的东西便迫不及待拿过来分享,得了好吃的便想让对方尝一尝的心情,无需刻意去想,皆是下意识的举动,自然也就谈不上费心了。   秦霈佑又道,「先前不是说过,你我之间不必有这般生疏的称呼,也不必有这样生分的客套话。」   苏云若怔了怔,抿唇不再说话。   「我在家排行第三,若是搁在寻常家中,需得被称呼一声秦三爷,你若是不嫌弃,便可这般叫我。」   秦霈佑见苏云若仍旧不说话,将手中的灯笼绑好后,坐在了苏云若的床边,接过了香巧手中的粥碗,拿勺子舀了一口粥来,递到了苏云若的口边。   迟疑了片刻后,苏云若这才张口吞下。   秦霈佑的脸上笑意正浓,「先前母后卧病在床时,父皇也曾如此。」   「皇上皇后伉俪情深,舒适令人羡慕。」苏云若说了一句。   「外人皆是这般说,我自小也是耳濡目染,觉得夫妻之间理应如此,只是说句大不敬的话,我觉得父皇做的还不足够。」秦霈佑说话间,接着给苏云若喂粥。   「怎么说?」苏云若攥了攥手指。   「既是只钟爱一人,这眼中便不再该有旁人才对。」   秦霈佑的这句话让苏云若再次怔了怔,喉咙更是有些发紧,「大约许多时候也是不得已吧。」 第604章 压岁钱   皇家薄情,鲜有情爱。   即便有,也珍惜的如同那落日时极佳的晚霞,可遇而不可求。   哪怕是秦霈佑口中做的不够的父皇对他母后的宠爱,也足以成为千古佳话,令人赞赏。   苏云若明白,也知道人生之中会有着万般的不得已。   与其到时候因为对方的万不得已而暗自神伤,倒不如只这样远远的看着,彼此活在最美好的回忆之中。   飞蛾扑火,下场大都惨烈……   「那你要看看吗?」秦霈佑打断了苏云若的联想。   「看什么?」苏云若诧异。   「看看是不是当真可以说到做到。」秦霈佑道。   苏云若猛地抬头,看到秦霈佑的满脸笑意盎然后,又将头低了下来,许久后才低声道,「人的一生很长……」   未知的事情太多了。   人的心境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变化。   年少时的相知相许,永远都是热烈而汹涌,海誓山盟,浓情蜜意,但被诸多琐事消磨之后,还能剩下多少的真心,苏云若不知道。   甚至不敢去想所谓的以后。   「所以需要用一辈子来证明。」   说话间,秦霈佑已是握住了苏云若的手。   秦霈佑的手在男子之中属于纤细修长的,但手掌心却有一定的肉感,发着丝丝的温热感,让人觉得莫名心安。   苏云若看着目光坚毅的秦霈佑,嘴张了又张,却始终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秦霈佑将她的手放回被中,更是将被子往上拉了一拉,「虽说今晚是除夕,应该守岁讨个好彩头,可你现在伤势还没好全,应该早些歇息,我明日晨起再来看你。」   「嗯。」苏云若点了点头。   秦霈佑再次给苏云若掖了掖被角,顺势将一样东西压到了苏云若的床头。   苏云若对他这样的小动作并未立刻察觉,直到夜深时要躺下睡觉,香巧帮着整理枕头被褥时,这才发觉了这个红色巾子。   「这是什么?」香巧递给了苏云若,「小姐何时有这样一个红色巾子?」   苏云若这才想起方才秦霈佑走时有触碰过她的枕头,道,「应该是太子殿下方才留下来的。」   说话间,苏云若已是将红色巾子打开,里面的对象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一个寻常可见的同心结,上面还坠上了几枚新铸的铜钱,看着颇为喜庆,但这枚同心结却显得并不太平整,说明打结之人手艺并不精巧。   很显然,这同心结是秦霈佑亲手打的。   至于上面坠着的铜钱……   是给她的压岁钱吗?   真当她是小孩子了,竟然还给她发压岁钱。   苏云若忍俊不禁,笑得眉眼弯弯,更是将那同心结在手中摩挲了许久,这才握着入睡。   香巧见状,也是满脸笑意地放下了手中的幔帐。   这边,苏玉锦和陆雯静在外面胡闹直到了深夜,甚至看准了时辰,准备在子时之时,放上一串鞭炮来迎接新年。   就在两个人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只等着时辰一到便引发这一场震耳欲聋,忽的跑来了一个侍卫过来,手中捧着一个极大的锦盒,说是给陆雯静的。   「是什么东西?」陆雯静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体积不小的锦盒,十分诧异,「是什么人送来的?」   「说是京城来的,来给陆小姐送最喜欢的东西。」侍卫如实回答,「还说陆小姐打开一看便知。」   京城来的?   送的还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陆雯静越发有些诧异,伸手打开了那盒子。   里头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油纸包,而且散发着真正的甜香气息,十分熟悉。   陆雯静蹙眉打开了其中一个油纸包,果然看到里面包着的,正是各式各样的糕点吃食。   花生酥,核桃酥,桃花酥,牛乳菱粉糕,红糖糯米糕……   样样看着做的精巧美味,馋的陆雯静连连咂了好几下嘴,拿着那品相极佳的桃花酥便往口中塞。   香酥可口,甜而不腻,只吃得陆雯静满口夸赞,「真好吃!」   话说得含糊不清,陆雯静也顾不得其他,只拿着糕点往苏玉锦手中塞,「锦姐姐也尝一尝。」   贺严修却伸手接了过来,眉头微蹙,「也不知是何人送来的,你便这般往口中送?」   也不怕有人做了手脚。   「你且放心,这东西是从何而来的,她再清楚不过,如若不然,哪里就这般高兴?」苏玉锦抿嘴直笑,拿了那花生酥往贺严修口中塞了一个。   再清楚不过?   贺严修诧异的很,但随着口中慢慢咀嚼,糕点熟悉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顿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个楼彦林……   平日只当他是个一心记挂着家族之事,朝政之事的人,不曾想还有这般心思细腻的一面。   贺严修不由得笑了笑。   而陆雯静见苏玉锦和贺严修皆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越发笑得眉眼弯弯,「表哥这下可放下心来吃了?」   「放心,自然是放心的。」贺严修笑眯眯地应下。   陆雯静眨了眨眼睛,一边接着将那糕点往口中送,一边得意洋洋地扬起了下巴。   除夕过后,便是新年。   雪岳府不比京城,讲究那么多的规矩,只大家伙凑在一起,每日热热闹闹地吃顿饭,喝场酒,哄笑一阵,便算了过了这节令。   这热闹祥和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十五之后。   待十七这日,文书从京城到了雪岳府。   慕容坚得了盖了大秦国玉玺的文书,心中松了口气,当日便向秦霈佑、定国公等人辞行回西缙云国。   待出了正月,边关这边的事,秦霈佑等人料理了个差不多,苏云若的伤势,也基本上痊愈。   收拾一番后,众人启程返回京城。   除了秦霈佑、贺严修、苏玉锦、陆雯静、苏云若和邹云奇外,定国公和陆云承等陆家将领,也一同班师回朝,进京面圣。   因为人数极多,这一路上即便是刻意不肯张扬,但也声势浩大,颇为引人注目。   沿途的府县,皆是对其尽心热情招待,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那些听到风声或是动静的百姓,对于秦霈佑等人凯旋之事敬仰万分,皆是追着送行。 第605章 出了何事   或叩谢其功劳,或送来许多的饭食、鸡蛋、肉类等,好让归京的将士们途中能够饱餐一通。   尽管将士们皆是推辞,但架不住百姓热情,只将东西往马车上放。   马车走的急,这般让他们追着反而十分不安全,思来想去的,秦霈佑便也只得让将士们看情况收下了一些东西。   因为这样的事沿途时常发生,拖延了行进的速度,以至于从雪岳府到京城,竟是用了比计划要多上三成的时日。   待即将抵达京城时,已是四月初。   春风正暖,花红柳绿,处处皆是风光无限。   苏玉锦,苏云若和陆雯静三人同乘一辆马车,此时皆是透过两侧的窗户往外看。   看外头迎风舞动纸条的翠柳,路边盛开的五颜六色的野花,翩翩飞舞的蝴蝶,在枝头叽叽喳喳,扑棱着嬉笑打闹的鸟雀……   「人人皆说春景美不胜收,堪称四季美景之首,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呢,这外头的春景可当真可以用仙境来形容了的。」陆雯静连声感慨。   苏玉锦抿嘴直笑,「从雪岳府到京城,一路上不知道看了多少景致春光,到这会子竟是感慨起来了?」   「所以说,不是春景景致美,而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到了京城后静姐姐心情变得好,所以看什么都好呢。」   苏云若浅笑,说完一串话后,便是几声咳嗽。   苏玉锦忙帮着苏云若顺气,轻拍了其后背问道,「现下感觉如何?」   「好多了。」苏云若满脸皆是惭愧,「这一路上几乎没有停歇,大病小病不断的,只让锦姐姐跟着操心。」   自苏云若受了重伤后,即便伤势已经痊愈,但人比着从前却是身子弱了许多,一路上总觉得疲惫不说,且受不得任何寒冷。   这一路上颠簸,偶尔还要风餐露宿,苏云若身子扛不住,这几近两个月的光景里,竟是得上了一场风寒,咳疾更是持续了多日,到现在还时常咳嗽不断。   「又说这客套话。」苏玉锦埋怨,给苏云若倒上了一杯热腾腾的悉尼水。   悉尼是雪岳府那边的特产,秋冬时候做成悉尼干儿,能够长期存放,用的时候或煮或泡,皆能起到润喉清肺的效用。   苏云若将杯中的悉尼水喝了个干净,又深呼吸了许久,这才稍微平复。   苏玉锦又给苏云若搭了搭脉,确认并无大碍后道,「待回京之后,仔细修养一两个月,大约也就无妨了……」   话音还未落地,马车便停了下来,外面更是一阵喧闹。   「出了何事?」陆雯静撩起帘子询问。   「卑职不知,」车旁的侍卫道,「这就去看上一看。」   不多久的功夫,侍卫便折返了回来,道,「国公爷传话,皇上正在城门口亲自迎接,让所有人略作休整,准备面圣。」   皇上竟然亲自到城门口来迎接,足以显见其对太子殿下及定国公和陆家将士的重视程度。   众人皆是一惊,但也不敢有丝毫耽误,只整理发饰衣衫,避免在皇上跟前失仪。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后,马车再次缓缓前行。   到了京城城门口处时,马车停稳,众人下车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跪拜,垂头行礼。   「快快请起。」秦毅澍此时姿态放的极低,更是亲自扶起了定国公,「国公此去,属实辛苦了。」   「为国尽忠,为朝廷效力,乃是老臣的本分,皇上此言,老臣属实愧不敢当。」定国公双目婆娑,声音更是微微发颤。   「定国公便不要如此推脱谦虚了。」秦毅澍笑了起来,目光在陆云承几人身上扫过,道,「朕听闻这一年以来,你们三人负伤数次,更是险些丧了性命,好在神佛庇护,这才化险为夷,你们兄弟三人也实属辛苦了。」   「此乃臣等本分。」陆云承拱手,恭敬回话。   秦毅澍微微笑着点头,伸手拍了拍秦霈佑和贺严修的肩膀,又赞许地看了邹云奇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苏玉锦,苏云若和陆雯静三人身上。   「陆家素来出强将,你身为姑娘家的,却也毫不逊色,此次帮着做了许多的事,巾帼不让须眉,连朕都要佩服你呢。」   这话,秦毅澍是对陆雯静说的。   「多谢皇上夸奖。」陆雯静得了这般夸赞,欢天喜地谢了恩。   「平安郡主在边关治疗时疫,诊治受伤将士,亦是功不可没。」秦毅澍对苏玉锦道,「朕已着人预备了黄金千两,作为对你的犒赏,今日便着人送到你的府上!」   说这话时,秦毅澍更是得意地看了贺严修一眼。   他虽是一国之君,每日忙着料理国事,但像这种平安郡主喜好金器的小事情,他也是能够记得清清楚楚的!   贺严修偷偷地冲秦毅澍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皇上!   秦毅澍心中越发欢喜,眉梢更是忍不住往上挑了一挑。   苏玉锦,「……」   「多谢皇上赏赐。」苏玉锦恭敬谢恩。   秦毅澍的目光,这才落在了苏云若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开口,「苏小姐现如今身子如何,可痊愈了?」   「回皇上,臣女已经好全了。」苏云若回话。   但一张口,却又是两声咳嗽,脸色也泛白了一些。   「你这孩子,分明还不曾痊愈,竟是要在朕跟前逞强,原本皇后惦念你的很,想着让朕直接接了你入宫陪她几日,可你眼下身子还未痊愈,还是好好将养上一段时日,再接你入宫。」   秦毅澍抬手,「虽说现如今已经春日,风还是有些大,快些送苏小姐回府歇息,再请太医前去仔细照看。」   言语之中,尽显长辈的温柔宠溺。   苏云若心中原本的紧张顿时消散了大半,叩头谢恩,「多谢皇上。」   ……   一番简单的寒暄问候,所有人进了京城。   皇上回宫,其他人则是各自回府歇息,预备着第二天早朝时面圣。   陆家、贺家、苏家的人早已都在门口翘首期盼,等候迎接,待相见之时,皆是欢天喜地,更是激动的眼中含泪,拉着嘘寒问暖。 第606章 心思   尤其是此时的苏家。   苏绍元、吕氏和苏文宣早已得知苏云若在雪岳府重伤之事,此时看到苏云若时,心中一阵心疼。   吕氏更是掉了两行眼泪,哽咽着连连点头,「还好,还好。」   还好人没有事。   否则的话,当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母亲放心。」苏玉锦宽慰道,「若若此时虽然还体弱了一些,但大体无碍,精心养上一个多月,也就能完全康复。」   「皇上也派了太医为若若看诊,侍奉左右,更是不必担忧的。」   「嗯。」苏云若点头,「现如今到了家,见到了父亲母亲和大哥,往后心中安定,这身体自然也会养的更快一些呢。」   「是这么回事。」吕氏摩挲着苏云若的手背,又拉起苏玉锦的手,「你们两个都受苦了,先好好地歇上一歇,我交代厨房做了许多你们两个素日爱吃的饭食,待会儿咱们好好吃顿饭。」   久违的团圆饭!   「爱吃的?」苏玉锦双目放光,「可有母亲最拿手的粉蒸肉?」   「我猜应该会有糯米蒸藕。」苏云若的脸上也满都是笑意。   「有,都有。」吕氏笑眯眯地应下,「不但有这些,还有桂花酿圆子,芙蓉蒸蛋,葱香鲈鱼,说起这鲈鱼来,可是你们大哥为了给你们接风,特地着人去寻来的上好的海鲈鱼呢。」   「谢谢大哥。」苏玉锦和苏云若二人异口同声。   苏文宣勾唇微笑,「果然是分别时间太长了,你们两个人都开始学会说见外的话来。」   「是呢。」吕氏伸手捏了捏苏玉锦和苏云若的脸颊,催促两个人去歇息后,领着奴仆进了厨房忙碌。   中午饭丰盛而热闹,贺严修更是和苏绍元、苏文宣浅酌了几杯。   期间,也聊起了苏家此时的状况。   苏家除了苏绍元有本身的爵位以外,更是户部挂牌的行商,尤其因为这两年船只出海贸易的生意做得极佳,皇上有意委任苏绍元官职,负责管理船只贸易之事。   而苏文宣在礼部表现颇为出色,眼下已是被晋升为礼部仪制清吏司,掌嘉礼、军礼、科举等事务。   苏文宣年岁尚轻,出仕为官时日也颇浅,短短几年的光景已是升官至此,往后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只等大哥往后平步青云,一展宏图。」贺严修敬了苏文宣一杯酒。   不等苏文宣回话,吕氏却是插话道,「能不能平步青云属实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什么时候先给我们寻个媳妇儿回来,那才是正经事!」   「母亲。」苏文宣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又提起这个……」   「好好好,不提,不提!」吕氏满脸宠溺笑容,「只要你愿意,哪怕一辈子打了光棍,我也认还不成?」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倘若你真有心仪的女子,可一定记得跟我们说一声,不拘家世如何,相貌怎样,只要品行端正的,我们都同意。」   只要点头同意成婚就好!   毕竟苏玉锦已经成婚几近一年,苏文宣还光棍汉一个,与他同年岁的人,孩子都已经满院子跑了。   她身为母亲,是真的着急啊……   偏生她也是真的疼孩子,只要是孩子不情愿做的事,便舍不得去逼迫,只能由着他们的性子来。   只能是暗地里着急,偶尔吐槽两句,好让焦急的心平静些许。   「若是有,一定告诉母亲。」苏文宣笑着答应,顺手更是给吕氏夹了一筷子的鱼块,「母亲吃鱼。」   吕氏伸碗接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话吕氏听过许多遍,且每次苏文宣说这话时,皆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完全让她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他的心里话,还是敷衍之词。   不过不拘什么,他既然说了,应下了,那便把压力给到他!   若是到时候坐等没有,右等不来的,那就只管拿他问话!   吕氏这般想着,心头轻了许多,继续吃饭。   过了这个话题,一家子人又聊起了京城这几近一年以来的趣闻趣事。   饭桌上的笑声,持续到了下午。   苏玉锦和贺严修要回贺家,苏文宣和苏云若一并送他们出门,直到他们坐上了马车后,这才回去。   宫中派来的太医很快抵达了苏家,更带来了许多人参、鹿茸、燕窝等珍贵的滋补之物,供苏云若使用。   太医先是替苏云若诊了脉,片刻后道,「苏小姐的身体已是没什么大碍,平安郡主所开的调理方子也十分对症,只需照方用药即可。」   「只是先前苏小姐到底伤得过于厉害,往后需得多加注意,老朽为苏小姐开上一些药膳,辅助治疗,可起到强身健体之功效。」   苏玉锦的医术,整个太医院皆是知晓,这位太医更是亲眼见过其为皇后和太子治疗的方子,赞不绝口。   可以说,苏玉锦给苏云若开的方子十分完美,他完全不用修改。   但是皇上和皇后派了他来,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只能是开上一些药膳,既彰显他身为太医应有的能力,又能体现他对苏云若的重视程度。   「有劳太医。」苏绍元和吕氏连声道谢,更吩咐人为太医准备茶水点心,安排住处。   等忙碌完这些,吕氏拉着苏绍元嘀咕,「初初医术高明,皇上和皇后娘娘又巴巴地派了太医过来……」   「如此才能彰显皇恩浩荡啊。」苏绍元道。   「会不会,还有旁的什么心思?」吕氏低了头,抿了抿唇。   苏绍元明白吕氏要说什么,当即压低了声音,「再如何有心思,不曾说出口的,便都不算数,眼下若若因为救了太子殿下之事,满朝文武皆是盯着咱们苏家,此时若是从咱们家走漏分毫风声的话……」   便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上奏弹劾苏家恃宠生骄,揣测圣意,其心可诛。   「嗯,我明白。」吕氏点了头,「皇上赏赐什么,给了什么尊荣,皆是皇上的恩典。」   并无什么缘由。   苏绍元见状,心中安稳许多,「我也需交代文宣近些时日做事需更加谨慎小心,不能生出任何骄纵的心思来。」 第607章 地位   伴君如伴虎,若想家族荣耀能够延续,便得处处谨慎。   「嗯。」吕氏再次点头。   眼看时候不早,吕氏便也吩咐底下人按着太医所开的药膳方子去准备一应食材,准备亲自为苏云若炖煮药膳。   马车缓缓前行,苏玉锦和贺严修到达贺家时,已是日头偏西。   进了家门后,先去给贺老夫人请安。   贺老夫人早已在院中等候,看到苏玉锦进来时,顿时眼前一亮,快走了几步握住了苏玉锦的手,「可算是回来了。」   「让祖母看看,这段时日可长胖一些了?」   说话间,贺老夫人已是上下将苏玉锦打量了一番,「人看着倒是还精神,只是比先前从京城离开时要瘦了许多,不过不妨事,祖母交代小厨房做了一桌子的菜,都是你素日爱吃的清淡口儿,给你好好补一下。」   「谢谢祖母。」苏玉锦笑盈盈地回话,「看祖母面色红润,这段时日身子还好吧。」   「好,好着那。」贺老夫人笑道,「你平日开的那些药膳方子,小厨房里素日总是在做,我也跟着吃了半年多,别说,还真是比去年入冬前感觉好很多呢。」   「不过你也别光惦记着我这把老骨头的身子,也得多记挂着你的才行,边关本就荒芜,吃喝皆是跟不上,又劳累做了那么许多事,身体虚弱的很,需得好好养上一养。」   「母亲说得极是。」陆氏挽着苏玉锦的胳膊直点头,「不过母亲尽管放心,儿媳已经吩咐管事这些时日采买了各种新鲜的肉类菜蔬,又托人从沿海寻来了许多有营养的鱼虾来,给玉锦好好补上一补。」   「你素日做事细心,此事便交给你来办。」贺老夫人提醒道,「这饭食跟上,茶水点心也不能少,说起来,前段时日入宫时,在太后宫中尝到的几样咸口点心滋味皆是不错,我看干脆我明日便进宫,用这张老脸去将做这糕点的厨子给要回来一段时日。」   「母亲这般说的话,儿媳也想起来一桩事来,元宵前后时到章家做客时,章夫人新得了一个做淮扬菜的厨娘,儿媳尝过,手艺的确不错,儿媳寻思着玉锦偏好口味清淡的饭食,我便去问章夫人讨这个厨娘过来……」   苏玉锦,「……」   突然可以预测到最近一段时日她的生活状况了怎么破?   而就在贺老夫人和陆氏挽着苏玉锦往屋中走时,跟在后面的贺严修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在家中的地位,肉眼可见的下降呢。   贺承业伸手拍了拍贺严修的肩膀,「习惯就好,再者说了,你还不是最后一名。」   那……倒是!   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一旁的贺严州。   好歹,还有这个闯祸精在。   看他做什么?   贺严修见状,顿时提高了警惕,快速收回了方才的嬉皮笑脸,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更是将这些时日他犯过的错快速回想了一遍。   等等,他这段时日按时上学,认真做功课,不曾犯过什么错!   「父亲和二哥这般看我做什么?」贺严州被盯得浑身都不自在。   「无事,不过是许久不见你,感觉你长高了许多。」贺严修伸手揉了揉贺严州额头处。   这话说的不假,贺严州正是半大孩子抽个儿头的时候,这几近一年的时间便是比去年高了大半个头。   贺严州因此并不起疑,只眉开眼笑,「二哥说的不错,祖母前几日便提及我个头又长了,就连夫子这两日也说我比其他人要长高了许多呢。」   「嗯。」贺严修连连点头,「说起来,你年岁也差不多到了该出门走动的时候,往后免不得跟着我或是父亲出去应酬,到时候必定会见着许多比你年岁小的孩童,你可知道到那个时候该如何寒暄?」   贺严州一听这话,顿时挠了挠头。   他平日惯是闲散惯了的,规矩上记住的实属不多,真到场面上的话,还真是有些不太知道该怎么办。   「还请二哥赐教?」   「这个其实倒也不难。」贺严修道,「这寒暄嘛,嘘寒问暖,互相夸奖,除了日常的问候,这重点在一个夸字上,只要嘴够甜,自然也就讨人喜欢,哪怕其他规矩差上一些,也不会被人说道。」   「不过这夸,得夸得有技巧,若是看着机灵的,便夸赞聪慧,若是看到内向的便夸赞沉稳,若是看到模样好看的,就夸赞生的俊秀,貌比潘安……」   贺严州一边努力地记下,一边疑惑地打断了贺严修的话,「可若是遇到挑不出优点的呢?」   总有那种模样一般,看起来不机灵,又不沉稳的人吧。   这种若是随便夸,容易将人给惹恼了。   「问的好。」贺严修冲贺严州竖了个大拇指,「实属问到点子上了,不过这也不难,倘若真遇到这种情况的,那就夸他长高了许多。」   「这回答不错!」贺严州兴冲冲地连连点头。   小孩子嘛,每年都是要长的,夸赞对方长高,总是没有错的!   但是……   等等!   刚才二哥明明……   二哥太欺负了人了!   贺严州只恨不得咬碎满口的牙,眼神更是恨不得化成刀子,要将贺严修身上刺上几个血窟窿才罢休。   常言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哦不,莫欺少年傻!   你且等着!   贺严州咬牙切齿了整整一顿晚饭的功夫,直到晚饭结束,准备各自散了回院子时,仍旧是「恶狠狠」地瞪着贺严修。   哪怕是顺路一并回院子时,也是如此。   「你且说罢,你是不是又欺负严州了?」苏玉锦没好气地捏了捏贺严修的胳膊,「瞧把人气得。」   眼睛都快瞪成斗鸡眼了。   「哪里有的事。」贺严修自然不肯承认。   贺严州却是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扭糖似的抓住了苏玉锦的袖子,「嫂子明鉴,就是二哥欺负我,话里话外地说我生的矮,简直气死人了!」   贺严修,「……」   这话他真没说!   「好了好了,你二哥欺负你,有二嫂替你做主。」苏玉锦笑道。 第608章 封赏   「还是嫂子最疼我。」贺严修立刻嘻嘻笑了起来,更是冲贺严修扮了个鬼脸,「不过我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二哥欺负了我,我也不会揪着不依不饶,却也需二哥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不画。」贺严修想都没想,立刻拒绝。   他虽说不是爱画如命之人,可贺严州也不晓得毁了他多少精心绘制的图画,看着实在是心疼的很。   贺严州再次翻了个白眼,「哪里就是要让二哥作画了,二哥竟是还想用画来打发我,实在也太异想天开了一些。」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贺严修既好奇,又越发警觉。   好奇的是,喜欢在旁人画作上涂鸦作画的贺严州竟然不要画。   警觉的是,不晓得这贺严修究竟打了什么鬼主意。   「陪我下一晚上的棋!」贺严州道。   贺严修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换一个。」   刚刚回到京城,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陪自家媳妇儿,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去陪你下棋?   想什么呢!   「那……」贺严州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的,只能问二哥讨房中的那把碧月弓了。」   碧月弓,是贺严修偶然间所得,是制弓大师长鸿老人所制,用料考究,制作精良,弓身上也雕刻了繁杂且精致的花纹。   且寻常的弓弦,大多是用棉麻丝等混合的线、马鬃或者动物的腱所制,但这把碧月弓,用的却是鹿筋。   如此一来,弓弦十分耐用,却具备一定的弹性,让箭在发出去时,威力大增。   碧月弓,也因弓拉满后如同满月,气势威力极大,自诩能够与后裔射日的神弓相比而得名。   这把弓贺严修十分喜欢,也颇为珍视,除了偶尔拿出来练一练手之外,几乎都保存在箱中。   这会子,贺严州想讨了去。   而且还是在接连提出两个他不会答应的条件之后。   这个贺严州,是一开始盯上这把弓了吧!   贺严修瞥了贺严州一眼,目光带了十足的寒意。   贺严州却不以为然,只摸了摸鼻子,「事不过三,二哥总不能这个不肯,那个不许的,那也太过分了些。」   「二嫂您说是不是?」贺严州没忘记在靠山跟前撒个娇。   贺严修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果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今天还的更快了一些。   贺严修咬了咬牙,「给你便是,待会儿着人送你那里。」   「谢谢二哥!」贺严州欢喜雀跃,「果然二哥最是通情达理,知道照顾幼弟了呢,最喜欢的便是二哥了!」   「二嫂,我跟你说,二哥素日里虽然神经大条,做什么事粗了一些,顾不得一些小事,可我能看的出来,二哥待二嫂的心是比真金还要真的,可以说是天地可鉴呢……」   得了好东西,贺严州此时也并不吝啬自己的口水,只说的是绘声绘色,口沫横飞,只将一记彩虹屁吹得极其响亮。   「好了好了。」贺严修有些不耐烦,「时候不早,赶紧回去歇息吧。」   不要一直打扰他们两个!   贺严州目的达成,这会子也不多停留,只脚底抹油,快速溜走。   贺严修和苏玉锦则是一并回了院子。   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碧月弓寻了出来,着人给贺严州送过去。   目送碧月弓被拿走,贺严修心底里也是滴了一地的血。   看贺严修这幽怨无比的模样,苏玉锦忍俊不禁,「自己做的孽,终究得自己去偿还,如此大的人了,竟是还去招惹一个小孩子……」   贺严修并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伸手将房门关上后,坐在了苏玉锦的旁边。   先是摩挲着苏玉锦修长且细腻的脖颈,而后捧着苏玉锦的脸,贺严修已是急不可耐地在樱唇上索取了一番。   直到苏玉锦气喘吁吁时,贺严修才停了动作,幽幽问道,「为夫这般招惹,夫人该如何罚我?」   苏玉锦,「!!!」   当真是越发脸皮厚了!——   众人在家足足歇息了几日后,这才入宫面圣。   细说状况,论功行赏。   秦毅澍考虑的周全,且基于此次众人功劳卓卓,于封赏上也是毫不吝啬,十分大手笔。   金银锦缎,稀奇珍宝,几乎是像流水一般的赏了下去。   除此以外,更是官职上的升迁,爵位上的封赏。   陆家已是加无可加的尊崇,秦毅澍便将目光放在了陆雯静的身上,赐其安定郡主的封号,更允许其婚嫁之时,可按公主之仪备办嫁妆。   此外,秦毅澍则是赐苏云若吉安郡君的封号,安民伯荣升安民候,入市舶司任主事。   苏绍元对此感激无比,拉着苏云若一并跪地谢恩。   一旁的贺严修在迟疑了片刻后,亦是跪在地上,「谢皇上恩赏。」   秦毅澍颇为玩味的看向贺严修,「朕对你的封赏还不曾下旨,你便这般着急谢恩不成?」   「皇上心思细腻,这奖赏也皆是合所有人的心思,臣心中欢喜,一时难以自制,还请皇上恕罪。」贺严修道。   这番话顿时让秦毅澍提高了警惕,甚至让他十分不安地看向贺严修。   这小子,必定是有想法的!   秦毅澍在思索了片刻后,试探问道,「那你说说看?」   合你心思的是什么?   「臣想以臣此次功劳,为内人请封诰命。」贺严修朗声回答。   秦毅澍,「……」   将险些喷出来的口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秦毅澍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   他有想过贺严修一心惦念苏玉锦,这封赏是会为苏玉锦而讨。   但秦毅澍着实没有想到,贺严修竟然会为苏玉锦讨诰命。   秦毅澍百思不得其解,「可平安郡主已经位居郡主……」   诰命的封赏,并非必须。   「郡主之位皆是内人凭自身能力而得,臣身为人夫,亦想为内人争些荣光。」贺严修回答。   而且,在最早开始喜欢苏玉锦时,他便早已盘算过在皇上跟前为苏玉锦讨诰命之事。   好让苏玉锦与他成婚后能够享以尊荣,不被人轻视小看。   只不过苏玉锦屡立功劳,封赏接连不断,几乎没有给他任何的发挥余地。 第609章 态度   秦毅澍,「……」   小心眼!   在心中吐槽了几乎上百遍之后,秦毅澍这才清了清嗓子,「贺爱卿言之有理,为妻子谋求恩赏,实乃身为丈夫应尽之事。」   「贺爱卿如此情真意切,朕便随了贺爱卿的心愿,封赏平安郡主一品诰命夫人!」   「多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贺严修跪地谢恩。   见贺严修如此欣喜,秦毅澍的嘴角也忍不住挂起了笑意,「这是对你功劳的奖赏,还不曾对平安郡主有奖赏呢。」   「平安郡主此次在边关功劳卓然,除赏赐金银若干,珍奇药材若干外,朕特许平安郡主封号能够世袭三代,以示恩典。」   也就是说,只要苏玉锦生下了女儿,待她百年仙去后,她的女儿便可以继承平安郡主的封号,而非降级继承。   此等殊荣,在本朝乃是第二例。   上一例是开国将军袁将军之女,因为屡立战功,为国尽忠,才得此荣耀。   「谢皇上恩典。」苏玉锦恭敬谢恩。   ……   论功行赏几乎进行了半日的功夫,等所有事情说定时,已是正午。   秦毅澍留了众人一并在宫中用午饭。   男子随着秦毅澍在崇阳殿用膳,女眷们则是到了皇后宫中,由皇后款待,五公主在一旁作陪。   陆雯静自幼便时常在宫中行走,又因为和贺家的关系,和皇后关系本就十分亲近,与五公主也十分熟络。   苏玉锦这里不必说,因为皇后疼爱贺严修的缘故,又十分喜欢她的性子,两个人也十分投缘。   唯独苏云若是第一次入宫,更是第一次觐见皇后娘娘,难免有些拘谨和生疏。   但饶是如此,苏云若的脸上却一直挂着浅笑,行为举止更是端庄大方,十分合乎规矩,比起那些时常入宫朝拜的千金小姐也丝毫不逊色。   皇后见苏云若如此,脸上笑意更浓,入席时更是拉着她的手,让其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到了皇宫便要像到了自己家一般,不要过于拘谨,今日算起来也是咱们一家子吃顿饭,随意即可。」皇后笑道。   苏云若见皇后如先前苏玉锦等人所说的那般仁善慈祥,心中也是安定许多,只乖巧应答,「是,皇后娘娘。」   「太医昨日回话,说是你的身子已经大好,基本无碍,今日一看你精神颇好,想来果真休养的不错。」   皇后拉着苏云若亲亲蜜蜜地说话,「今日我让小厨房备得都是家常菜,也不知晓合不合你的口味,更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吃食。」   「多谢皇后娘娘记挂,臣女并无忌口,也并不挑嘴。」苏云若笑道,「不过先前时常听静姐姐提及宫中饭食样式精致,滋味美妙,皇后娘娘这里更是如此,臣女今日在皇后娘娘宫中是要好好饱一饱口福的。」   这样恭维的话,皇后素日里听得不少,可今日是从苏云若口中听到的,只觉得十分顺耳舒坦,脸上的笑意是越发浓重了几分。   而苏玉锦,陆雯静和五公主三个人看到皇后和苏云若如此亲密的说话,只抿嘴直笑,更是互相看了一眼。   讳莫如深。   说话间,底下人陆续上菜。   四凉四热四荤四素,加上汤羹和主食,足足有二十样。   为表今日和睦亲密,皇后特地交代底下人不必分桌食用,而是五个人坐在同一张圆桌上,也不让侍女们布菜,只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饭。   「若若,尝尝这个。」皇后给苏云若夹了一块糟鹅。   「多谢皇后娘娘。」苏云若道谢后将鹅肉往口中放。   糟鹅做的极为好吃,肉质鲜嫩,糟香扑鼻,引得苏云若连连赞叹,「这糟鹅十分好吃。」   五公主抿嘴笑了起来,「这是自然,母后现如今做这道菜最是拿手呢。」   糟鹅竟是皇后娘娘亲手所做,足以显见她对这顿饭的重视程度,尤其还亲自夹了菜给苏云若。   苏云若受宠若惊,「皇后娘娘手艺真好呢。」   「这话说的不假,我尝着比锦姐姐做的还要好吃。」陆雯静也在一旁附和。   「是吧,父皇也这般说。」五公主笑道,「只不过母后这道菜虽然做得好,却总是不舍得展露一番,前儿个我贪嘴央求母后做一次,结果母后根本不理,今日我也算是沾一沾几位姐姐的福,好喂一喂我肚子里面的馋虫呢。」   「这几日当真越发贫嘴了,母后几时不喂饱你肚子里的馋虫了,小没良心的!」皇后佯装嗔怒,伸手点了此时嬉皮笑脸的五公主的额头。   五公主抿嘴,扮了个鬼脸。   模样引得众人忍俊不禁,连皇后都没绷住笑出了声,「这般大的年岁,还是跟孩子一般的胡闹,当真不知道往后怎样的婆家才能受得住你这样的性子。」   「这个我是不知道的。」五公主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不过我知道的是母后先需要忙的,绝对不是我的这桩事。」   这话说的若有所指,在场的人皆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苏云若。   皇后并没有看,却是拉着苏云若往她身边靠了靠,「你瞧一瞧你五妹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本宫当真是不知道如何管教了,往后看来还得指望你多说道她一番,估摸着她还能听上一听的。」   这样的亲昵的话,俨然表露了皇后娘娘的态度。   众人会意,皆是笑眯了眼睛。   而苏云若却是怔了怔,但看到身边皇后娘娘脸上满都是慈爱的笑容时,恍然似看到了吕氏一般,只觉得心中暖意十足。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苏云若笑着应答。   一顿饭有说有笑,吃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待歇息片刻后,皇后带着几个人一并到御花园走上一走。   此时正值满园芳菲,御花园中更是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木,此时花红柳绿,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一行人正走着,迎面碰上了秦霈佑,贺严修和苏文宣三个人。   「儿臣见过母后。」   「臣参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皇后抬手,笑道,「你们那边宴席已经散了?」 第610章 丧尽天良   「国公和几位将军还有安民候还在与父皇说话,我们几个坐着无趣,便想着出来走上一走。」   秦霈佑笑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竟是在这里碰到母后等人。」   皇后眯了眯眼睛,玩味的目光在秦霈佑三人身上扫过。   这苏文宣说是无趣,她是信的。   可秦霈佑和贺严修两个人……   算了吧!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两个人到底在盘算什么!   皇后嘴角抽搐,却也没有揭穿二人的心思,只笑道,「的确是凑巧,本宫带着他们一众姐妹出来赏花游玩,既是遇到了,便一起吧。」   「是。」秦霈佑和贺严修等人应下,一并走在了最后面。   而御花园在修建之时,为了有曲径通幽处,置身花海丛林之感,青石板路大都修得比较狭窄,人数多时,只能拉长成一支长长的队伍。   皇后出行,本就有一定的仪仗和随行伺候之人,加上苏玉锦等人本就人数众多,此时又增加了秦霈佑、贺严修和苏文宣等人,以至于这队伍比想象中的还要长。   顺着御花园的甬路,蜿蜒曲折,颇为壮观。   只不过这队伍渐渐变得越来越短,待走到凉亭歇息时,皇后便只看到了陆雯静,五公主和苏文宣三人还跟在她的身边。   皇后讳莫如深,却还是扬眉问了一句,「他们几个人呢?」   「大约是因为御花园的景色宜人,这几个人贪看,这才迷了路吧。」五公主眨着眼睛,满脸俏皮道。   「可能是吧。」皇后被逗笑,「不过无妨,御花园虽大,但也到处都有人当值,也不至于找寻不到咱们,咱们便在这里等上一等吧。」   不过这话说回来了,秦霈佑自回京之后一直忙着协助皇上处理朝中政事,并不得空闲去探望苏云若,这会子眼巴巴地想着跟苏云若说上两句话倒也可以理解。   可你贺严修和苏玉锦已是夫妻,每日回家后有许多时间可以腻在一起,这会子还要单独出去幽会……   丧尽天良!   皇后的白眼几乎翻出了天际,但注意力很快却被旁边的池水中的锦鲤红鱼吸引。   凉亭靠近锦鲤池边,池中栽种着不少各式莲花,此时虽还不到盛夏莲花盛开的季节,但莲叶青翠碧绿,鱼戏莲叶之间,景致极佳。   皇后来了兴致和其他人一边喂鱼,一边闲聊。   早有侍女们送上了茶点水果,供其享用。   陆雯静一见吃的,早已是捧着各种点心吃食,吃的津津有味。   五公主喂完了鱼后,抬眼看了看远处,「母后,那里的茶花和牡丹开的极好,我去摘上几朵,供母后回去插瓶?我记得母后宫中有一方甜白釉的花瓶,颜色淡雅,配上牡丹定十分好看。」   「好。」皇后笑眯眯地应下。   五公主起了身,到了苏文宣跟前时,福了一福,「牡丹花株向来比较矮,采摘倒也容易,到是这茶花一般开在高处,我怕是不便采摘,苏大人此时可有空闲陪我一同前去?」   苏文宣闻言有些发愣,略迟疑了片刻后拱手,「微臣陪公主一同前去。」   而后向皇后拜了一拜,便跟着五公主一起往远处走去。   直到消失在皇后和陆雯静的视线中后,五公主这才停了下来,吩咐侍女拿了剪刀过来,挑选几株含苞未放的花朵来剪。   「苏大人任职礼部,位高权重,我这时指使苏大人来摘花,委屈苏大人了。」五公主笑道。   「公主言重了。」苏文宣躬身,「公主金枝玉叶,微臣能陪公主在御花园游玩摘花,是微臣之幸。」   「苏大人这话说的好生客套。」五公主抿嘴直笑,「只是这所谓金枝玉叶,不过也只是因为侥幸生在皇家罢了,就像这花一般,因为此时在御花园中,所以身价增了百倍,但花还是那样的花,不见得有外头的漂亮。」   「苏大人,你说呢?」   「五公主这般年岁,便有如此见地,微臣拜服。」苏文宣拱手。   「只有拜服吗?」五公主歪了歪头,目光中透着狡黠。   难道,就没有其他?   苏文宣被问的一怔,抬眼迎上五公主深邃却又闪着灿烂光芒的双眸时,再次一怔,急忙低下了头。   沉默许久。   五公主也不追问,只将选好的花交给侍女拿着,而后走去那一片的茶花树旁,挑选心仪的茶花。   待看得差不多后,五公主笑着抬手,「还要烦劳苏大人帮我将那几朵花摘下来。」   「是。」苏文宣应声,接过剪刀,按五公主所指,将那几朵开得极盛的花朵采摘了下来,递给五公主。   「多谢苏大人。」五公主接过了花朵,柔声道谢。   「举手之劳,公主不必客气。」苏文宣拱手,低着的头再不曾抬起来。   五公主见状垂了垂眼眸,并没有再说其他,只捧着花和苏文宣一并回了凉亭。   「这花真好看。」皇后见到牡丹花,出言赞叹。   「是好看。」陆雯静也附和,「而且闻着也香的很,做些牡丹花饼来吃,一定好吃。」   这么好看的东西,当然最适合吃了!   「馋嘴。」皇后嗔道,「不过小五这花采摘的多,留着几枝插瓶,剩下的吩咐人采摘了花瓣,清洗干净,送到小厨房做些饼,等你回去的时候一并带了回去慢慢吃。」   「多谢皇后娘娘。」陆雯静喜出望外,连声谢恩,眼珠子骨碌一转,目光落在了五公主捧着的那几株茶花上头,「这茶花……」   「这个可不许吃。」五公主忙将花往身后藏,「我要留着插瓶的。」   陆雯静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我可没说要吃,不过是觉得好看,想夸两句,你就这般小气。」   说罢,冲五公主吐了吐舌头。   五公主也没示弱,扮了个鬼脸回敬。   一时之间,凉亭之中笑声阵阵。   不远处听到笑声的苏玉锦侧了侧脸,去看贺严修,「咱们也过去?」   「还是再稍等一会儿为好。」贺严修笑道。   「为何?」苏玉锦诧异。   讲真,她到这会子都不明白,方才贺严修为何会拉着她往小路上走。 第611章 全乱了   「你不在的话,苏大人大约不会那般拘谨。」贺严修笑答。   「为何这般说……」苏玉锦诧异的话刚问出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   从前从未听闻五公主对苏文宣有过倾慕之情。   而且,仔细论的话,苏文宣要大五公主六岁,她也从未将两个人联想到一处过。   「先前五公主和苏大人是否有过交集才会让五公主对苏大人有意的我并不知晓,可方才在御花园相遇时,我看到五公主的目光从未从苏大人身上移开过,便猜了个大半。」   贺严修道,「五公主虽然年岁小一些,并不与我和太子殿下一同长大,但因为太子殿下的缘故,我也知晓五公主的性子,率真直爽,心思素来都是写在脸上的。」   「五公主地位尊贵,模样生的好看,性子外向活泼,无论垂青何人,皆是求之不得的。」苏玉锦顿了一顿,「只是不知大哥是怎样的心思。」   「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苏大人又是板正的性子,大约也是最怕五公主这样明艳活泼的人了。」贺严修笑道,「不过这也是咱们的猜测,往后还得看二人的心思才成。」   「是这么回事。」   苏玉锦点头,随即蹙眉,「不过倘若二人当真互生情愫的话,那就麻烦了。」   「怎么说?」贺严修有些不解,但略想一想后,心底也是不自觉的一沉。   苏家原本就因为苏玉锦被封为郡主,又嫁与贺家,备受满朝文武瞩目。   而秦霈佑和苏云若的婚事,从此时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态度看来,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这苏家往后要出一个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越发炙手可热。   若是再出一个驸马……   这苏家便是要一跃而成京城第一名门大家了。   家族荣耀,本是一件极佳的事情,但高处不胜寒,难保会生出一些旁的事端出来。   苏玉锦性子稳重,做事严谨,许多时候未雨绸缪,现下担忧此事也实属正常。   「不怕,有我在。」贺严修将苏玉锦的手攥在手心中,紧紧握住。   无论往后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会陪着她。   护着她。   一生一世。   贺严修如此下定主意,苏玉锦却是眉梢微挑,无可奈何,「有你在也解决不了这样的问题。」   「怎么说?」贺严修诧异。   「你想啊,大哥倘若真和五公主成婚的话,你称呼五公主为妹妹还是大嫂,五公主称呼我为妹妹还是表嫂?」   苏玉锦掰着手指头数落了一通后,满脸皆是为难,「这称呼就全乱了!」   贺严修,「……」   合着担忧的是这件事!   亏他方才还满是担忧,更盘算着该如何安慰,结果……   不过这话又说了回来,这也的确是一件十分现实,又让人烦恼的事情呢!   说来说去,还是太子殿下和苏云若这边的辈分更容易论上一些的。   而此时此刻,正被贺严修念叨着的秦霈佑和苏云若两个人,正走在石子堆砌铺就的甬路上,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闲聊。   甬路两旁争芳斗艳,美不胜收,秦霈佑看到有开的极盛的海棠花,便摘了一朵下来,帮苏云若别在发髻上。   海棠花不大,颜色却艳丽,别在乌压压的发丝上,越发显得苏云若青丝如墨,肤色雪白。   所谓人比花娇,正是如此。   「好看。」秦霈佑叹道。   「多谢太子殿下夸奖。」苏云若脸颊微红,低了低头,半晌嗫嚅道,「也是殿下选的花好看。」   「人比花好看。」秦霈佑笑道,怕苏云若害羞,便换了话题,「今日入宫,感觉可还好?」   「皇上宽仁,皇后娘娘和善,一切都好。」苏云若道,「尤其皇后娘娘,十分平易近人,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既是如此的话,那你心中的顾虑可消散一些?」   面对追问,苏云若抿了抿唇,并不曾回答。   秦霈佑笑了笑,「无妨,慢慢来。」   还有的是时间,可以证明他的决心,可以让苏云若看到他的真心实意。   「嗯。」苏云若点了点头,心思动了又动。   二人接着往前走,到前头一处石桌旁落座歇息。   石桌周围是一簇一簇的桃花,此时因为时令的缘故,花朵已经凋谢的差不多,唯有一些零星花瓣还挂在树枝上,藏在绿叶之中,若隐若现。。   苏云若仰头看花,许久后目光落在秦霈佑的身上,「殿下,你看这桃花如何?」   「极美。」秦霈佑答。   「寻常人看桃花凋零至此,皆会颇具感慨,或叹一句凄凉,或说一句物是人非,殿下的回答倒是十分与众不同。」苏云若叹道,「不过殿下也说上一说,为何觉得这样的桃花极美?」   「不瞒苏小姐,在众多种类的花中,我颇为喜欢桃花,所以无论桃花开成什么模样,凋零至何种地步,皆是会觉得极美。」秦霈佑答道。   「殿下所言极是。」苏云若点头,「太子殿下喜欢桃花,可正值花期即将过去,再想看到便是要等到明年,不如让人去寻上一些桃花的花瓣,晒干后装入荷包之中,便能一直闻得到桃花香气了。」   「已经着人去收了许多花瓣来晾晒。」秦霈佑笑道,「只是这桃花的花瓣十分容易得,可这盛装花瓣的荷包……」   「宫中绣匠虽然手艺精湛,可做出来的东西千篇一律,上头所用的图案也大都是只用些吉祥讨喜的样式,并无半分新意可言。」   「说起来,我先前听静儿提到苏小姐女红极佳,不知道苏小姐可否有这个空闲?」   这是要明晃晃地向她讨要东西了。   苏云若脸颊微红,低头回答,「此次入宫,承蒙皇后娘娘款待,臣女感激不尽,更是打算着要准备些什么谢礼,以表示心中感激之意。」   「殿下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不如便为皇后娘娘绣上几个贴身所用的荷包吧,也能略表亲近。」   至于你想要的话……   秦霈佑立刻明白了苏云若的意思,顿时喜出望外,更是忙不迭地点头,「那就依苏小姐所言。」 第612章 躲不过   他还是有希望的!——   日薄西山,众人请辞。   皇后将早已给各个人准备好的东西分发了下去,又吩咐身边得脸的侍女送众人出宫。   秦霈佑和五公主二人一并随行。   很快到了宫门处。   「苏小姐近日好好调养身子,待我得了空便去看你。」秦霈佑依依不舍。   「多谢太子殿下。」苏云若笑着道谢。   笑容比着晨起刚刚入宫时,多了几分坦然以及小女儿应有的娇羞之感。   秦霈佑明白其中的缘故,脸上也挂起了会心笑意。   二人虽不再言语,但四目相对之间,却是柔情满满。   闪瞎人眼!   引得陆雯静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更是将皇后娘娘为她准备的牡丹饼塞进了口中。   只要她吃的够快,就不会被撒到狗粮!   「苏大人。」跟着秦霈佑一并出来送众人的五公主,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苏文宣,「这是先前父皇赏赐的一只青釉瓶,颜色淡雅好看,便送给苏大人吧,当做今日对苏大人帮忙折花的酬谢。」   「多谢公主赏赐。」苏文宣将锦盒接了过来。   看着里面端正放着的青釉花瓶,苏文宣一时有些怔然。   花瓶。   瓶有了,正缺一枝花?   苏文宣下意识地看了五公主一眼,也刚好迎上她此时满都是笑意的目光。   目光灼灼,看得人不自觉脸颊发烫。   苏文宣略低了低头,再次躬身,「臣多谢公主。」   说完这句话后,苏文宣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谢的是五公主赏赐的青釉花瓶,还是谢的什么旁的……   苏文宣有些说不清楚,更觉得心里头似春日里疯长的小草一般,杂乱一片,只急忙转了话题,「门口风大,五公主留步。」   话说的着急,神态更是有些慌里慌张。   眼看素日里沉稳的苏文宣此时这幅模样,五公主忍俊不禁,「苏大人慢走。」   「是。」苏文宣应下,捧起锦盒抬脚转身便走。   丝毫没有理会这会子还站在原处的苏玉锦等人。   众人,「……」   陆雯静,「!!!」   手中的牡丹饼又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了一块!   而苏玉锦目睹这样的状况,是会心一笑。   自家这个满心思皆是事业的大哥,看起来是要坠入爱河了。   苏玉锦一边笑,一边拿胳膊碰了碰一旁贺严修,待他有了回应后,冲他扮了个鬼脸。   贺严修微微侧脸,也并不说话,只伸手捏了捏苏玉锦此时兴奋的有些泛红的鼻尖儿。   动作亲昵,柔情满满。   陆雯静看着手中那盒已经被吃了几近一半的牡丹饼,发出了一声命丧黄泉一般的叹息。   躲不过,根本躲不过……   晚饭注定是不必吃了!——   而后的一段时日,贺严修十分忙碌。   归京之后要重新掌管户部,处理户部内的一切事务,且还要熟悉空缺这一年中,已经被处置完毕的各项事务状况。   自晨起上衙到晚上离开,贺严修几乎都处于忙碌的状态。   甚至为了能够更高效率的处理各种事务,贺严修每日的饭食皆是从家中带来,一边吃饭一边接着忙碌。   户部上下见状,对贺严修心中满都是敬佩,干脆也都让奴仆从家中带上一些简单饭食来,与贺严修一并食用。   但很快,户部其他人发现了差距。   不是因为处理事务的差距,而是有关中午所吃饭食的差距。   虽然每个人中午皆是带上一碗米饭,两个菜式,一荤一素,有些人再额外加上一盅汤,如是而已。   但贺严修的饭食,却永远都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今日是色香味俱全的扬州炒饭,配上那酱汁浓郁的香菇肉丸,清爽可口的萝卜泡菜,翠绿的炒时蔬。   明日是热气腾腾,汤底用了纯正鸡汤,现场汆烫薄薄的肉片,爽口的豆芽,鲜嫩的豆皮,筋道弹滑的米线,鲜美可口的火腿片制作而成的过桥米线。   后日是香气浓郁,皮薄如蝉翼的三鲜馅儿蒸饺配酸爽可口,极其开胃的酸辣汤……   日日不重样,且顿顿皆是色香味俱全,鲜掉舌头的那种!   看着贺严修每日大快朵颐,其余人觉得手中的饭菜顿时不香了。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平安郡主厨艺精湛,手艺精巧,连聚味斋的大厨都也不过是不分伯仲呢?   所以……   忍忍吧!   众人无可奈何地互相看了又看,只能是加快了吞咽,好快速地干完饭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几日的苏玉锦也十分忙碌。   忙着接受贺老夫人和陆氏的花式投喂,忙着享受在厨房里创造美食的过程,其余时间,更是忙着在京城里来回走动。   巡视自己的产业!   她离开京城几近一年光景,各处的铺子也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首先是这聚味斋,有吴掌柜和郑大厨二人做了搭档,聚味斋俨然已是京城第一酒楼,声名在外,颇受认同。   因为这生意越来越好,聚味斋里每日前来吃饭的人过多,时常因为等位的问题出现一些事端,吴掌柜不得不采取了预约制的办法,让所有前来吃饭的食客皆是提前预定雅间坐席等,也能避免争执。   但饶是如此,仍旧是引发了一些问题,有些人抢占先机,霸占不放,甚至有些赚钱不顾脸面的,竟是当起了「中人」的角色,专门做起了倒卖的行当。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吴掌柜左右相邻的铺子尽数买了下来,对聚味斋进行扩建。   现如今的聚味斋,比先前的聚味斋,大了足足三倍。   苏玉锦去的时候,几近晌午饭点,聚味斋已是陆陆续续地开始上人。   跑堂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说话声,杯盘碗盏轻碰的响声……多种声音汇聚在一起,显得聚味斋分外热闹。   苏玉锦连连点头,「真不错。」   又道,「这一年来,辛苦吴掌柜和郑叔了。」   「你说他辛苦就说他,可别带上我。」郑明远直撇嘴,「我跟你可没那么生分,也没那么见外。」   「是是是,郑叔说的是。」苏玉锦一贯知晓郑明远的性子,这会子只顺着他的话来说,更是扬起了眉梢,「我是跟郑叔不见外,可郑叔待我可不及从前亲了。」 第613章 胡闹   「这话怎么说?」郑明远挠了挠耳朵,有些不明白。   「我这都到这里这么久了,连郑叔的菜都还没吃上呢,郑叔还说不是待我不亲了?」苏玉锦直撇嘴。   「瞧瞧,这大半年没见,脾气是越发涨了,还挑起我的毛病来了呢。」郑明远一边跟吴掌柜抱怨,一边笑道,「放心吧,都给你备着那!」   吴掌柜也在一旁笑道,「得了信儿知道东家要来,郑大厨可是一大早就在炖汤,准备各种食材。」   「跟她说这个做什么,且先尝尝滋味如何,再说旁的。」郑明远嘿嘿直笑,也不领着苏玉锦去雅间,只带着她进了后院里头,预备了小方桌子,将早已准备好的菜端了上来。   东安醋鸡,清炖狮子头,赛螃蟹,外加一道麻婆豆腐。   苏玉锦挨个儿尝了尝。   东安醋鸡鸡肉肥嫩,味道酸辣鲜美,开胃十足。   清炖狮子头的汤头清澈透亮,乍一眼看上去如开水一般,并无半分油花,但入口清爽无比,鲜香可口,狮子头中因为加了些藕丁的缘故,吃起来爽脆不腻,滋味美妙。   赛螃蟹以鱼肉为原料,配以鸡蛋所制,鱼肉雪白如蟹肉,蛋黄如蟹黄一般,虽不是螃蟹,但吃起来比螃蟹还要鲜美。   且苏玉锦能吃的出来,郑明远做这道菜时,使用了咸鸭蛋黄来提鲜,让这道菜鲜味十足,与真的螃蟹相比,鲜美滋味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夸赞完这三道菜,苏玉锦的目光在最后一道麻婆豆腐上扫过,抿嘴直笑,「郑叔这是准备拿福运楼的招牌菜来充数?」   「充数不充数的,你尝了就是。」郑明远说话时扬起了下巴。   见其一副志得意满,骄傲无比的模样,苏玉锦扬起了眉梢,舀了一勺麻婆豆腐入口,刚嚼了两下,便「咦」了一声。   「这里头的肉沫儿……」   苏玉锦顿了一顿,笑道,「莫不是这几日刚好碰到有意外死掉的牛,郑叔得了一块,用到了这里头?」   朝廷为鼓励农业,立了相关律法,各处不得随意宰杀耕牛,更不许任何人吃牛肉,即便是病死或者意外摔死的牛,也需到官府报备方能进行宰杀。   因此,市面上牛肉极为难得,就连苏玉锦到了这里之后,也几乎没有吃到过什么牛肉。   但真正的麻婆豆腐在做的时候,肉酱所用的便是牛肉,只是牛肉难得,寻常大都用猪肉来代替。   苏玉锦在前世现代社会中习惯牛肉的味道,这会子乍一尝,滋味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便有了这般猜想。   郑明远却是越发得意,「你再尝尝?」   再尝尝?   苏玉锦也是越发好奇,只依着郑明远所说,再次尝了一口。   肉粒儿嚼劲儿十足,且具有一定的爽弹之感,是牛肉没有错……   等等!   苏玉锦只再次舀了一勺入口,待确认了心中的猜想后,抿嘴笑道,「郑叔这厨艺是越发精进了,这样的做法都想的出来呢。」   郑明远明白苏玉锦已经猜中,也不再隐瞒,只嘿嘿地笑,「既然有素肉,为何不能有素肉麻婆豆腐?」   「用豆子做出来的素肉,再和豆腐一并烧制,用的仍旧是豆子腌制成的酱,这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吗?」   吴掌柜接了话过来,「而且滋味更好,价位更低,赚得钱也越多,三全其美呢。」   「说得不错。」郑明远再次点头,「刚好今日东家在这儿呢,我除了这些菜以外,近日还腌制和卤制许多东西,东家都一并来尝尝。」   郑明远的厨艺和创新永远不让人失望,现如今在聚味斋也是越发如鱼得水,且他此时得意展示的,一定是滋味极佳的吃食。   苏玉锦兴趣满满,只应下声来,跟着郑明远去看那些大瓮小罐,大锅小灶里的东西。   从各种腌制的咸菜、泡菜,吃到各种卤肉,卤蛋,卤素菜……   从晌午饭前的时间,一直吃到了傍晚日头西沉之时。   直到苏玉锦觉得这满肚子的美味佳肴,足足到了嗓子眼中时,这才严厉阻止了郑明远和吴掌柜的继续投喂,告辞离去。   刚出了聚味斋,便看到了缓缓而来的贺严修的马车。   而乘坐在马车上的贺严修也看到了苏玉锦,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你这会子怎么在这里?」苏玉锦一边上马车,一边询问,「夫君若是要回家的话,应该不走这条路才对。」   「户部有人崴了脚,行走不便,我便送他回来,结果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巧。」   贺严修道,「大约这就是缘分?」   兴安,「……」   二爷你敢不敢说实话!   分明是你知道夫人没有在家,问清了她在何处后特地来接的,怎么就扯到缘分上去了?   这样的话,先前追求夫人时说说也就罢了,这会子都已经成婚,老夫老妻了,还来这个!   想让我们这些下人省些饭钱你就直说!   何必这般虐待我们……   贺严修放下帘子,完全忽略到兴安的那张苦瓜脸,笑道,「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来聚味斋了?」   「看看生意如何,顺便尝一尝郑叔做的新菜。」   提及这菜来,苏玉锦兴致勃勃,只说起今日尝到的几样滋味美妙的吃食。   「那……我也尝尝?」贺严修道。   尝?   怎么尝?   苏玉锦顿了顿,刚想张口让兴安吩咐车夫调转马车回去,贺严修却是已经凑了上来。   直到苏玉锦脸都涨的通红,甚至伸手掐了贺严修的腰时,他才停了下来,舔了舔嘴角,「夫人所言不错,确实好吃。」   「又在胡闹!」苏玉锦微红了脸,将有些歪斜的发簪重新别好。   「你我是正经夫妻,这不过是寻常举动,为何会说胡闹?」贺严修摩挲着苏玉锦的手掌,恬不知耻地说道。   「这马车在大街上呢,若是一阵风吹过来,让人瞧见车内的状况如何是好?」苏玉锦嗔怒道,「即便没有,奴仆都在外头,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贺严修略略思索,点了点头,「夫人言之有理,那我们就回家后再吃。」   苏玉锦,「……」 第614章 一碗水端平   果然永远不能低估了二爷的厚颜无耻!   贺严修素来是一个言而守信之人,今日也不例外。   屋中的烛火,几乎燃到了天亮,院中小厨房中,也起了四次的热水。   适逢第二日休沐,贺严修索性也不早起,只与苏玉锦腻在一处。   而苏玉锦只觉得浑身都散了架一般,待晨起时才昏昏沉沉睡去,待睁开眼发觉已是过了正午,忙起了身,「完了完了完了……」   「怎么了?」贺严修像慵懒无比的猫儿,伸手环住苏玉锦纤细的腰肢,在她身上蹭了蹭,「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   「昨日说好了今日要与祖母和母亲一并吃午饭的,这会子咱们两个还没有去,肯定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   底下人一趟一趟地来问,看到的情况是二人一直不曾起床……   苏玉锦的脸顿时红成了苹果。   「原是为了这事儿。」贺严修笑道,「祖母和母亲可并没有派人过来问。」   「嗯?」苏玉锦满脸疑惑,穿衣裳的动作都顿了顿。   「昨晚这烛火亮了一夜,祖母和母亲自然是明白的。」贺严修笑得狡黠,「估摸着祖母和母亲也没计划着一并吃午饭,顶多也就是一起用晚饭,这个时辰距离吃晚饭还早,再睡上一会儿也不迟。」   苏玉锦,「……」   这比一趟趟地来问,更让人脸红!   总之,苏玉锦这会子完全是耐不住了,也不管贺严修此时的耍赖不让她起身,坚持起了床。   贺严修见状,只得喊了人进来收拾,打水洗漱。   一番收拾,苏玉锦换好了衣裳,梳好了发髻,这才松了口气。   水兰福了福,「老夫人先前吩咐人送了一些饭食过来,婢子交代人在小厨房的灶上温着,郡主和二爷此时可要用上一些?」   「拿过来吧。」苏玉锦道。   此时距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而她此时因为昨晚过于「劳累」的缘故,已是饥肠辘辘,亟需垫上一垫。   「是。」水兰应声,招呼其他小丫鬟一并去小厨房里拿饭菜过来。   各式各样的菜肴很快端上了桌。   花胶鲍鱼炖羊肚菌,人参鹿茸炖乌鸡,阿胶虫草炖排骨,当归红枣炖鸽子……   皆是大补之物!   苏玉锦,「……」   老夫人这是多担忧她啊。   苏玉锦在这里感慨,忽然瞧见贺严修跟前单独放着一个小小的汤盅,贺严修此时的脸色也颇为古怪。   「这是什么?」苏玉锦探了脑袋去瞧。   贺严修拿了盖子去挡,一边笑嘻嘻道,「不可描述之物。」   此话一出,苏玉锦顿时明白,嘴角越发抽搐了一下。   老夫人就是老夫人,一碗水端的极平!   ——   苏玉锦又花费了几日的时间来查看京城内其他的铺子经营状况。   与聚味斋一般,其他的铺子生意也皆是蒸蒸日上,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眼看着大掌柜交上来的那一沓厚厚的大额银票,苏玉锦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果然还是拿钱的感觉最好了!   说起来,先前刚刚到这个世界开始赚钱时,她曾经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就是要尝试一下睡在银子上的感觉。   现在好像完全有能力用银元宝将整张床铺满了。   而且还是超大床的那种!   不过这话又说了回来,银元宝什么的有棱有角的,即便铺满了厚厚的被褥,只怕也会觉得硌得慌,睡的不舒坦。   不如……   睡在银票上面?   苏玉锦觉得这个办法极好,于是在当天晚上回去之后,便吩咐青葵和水兰帮着自己收拾被褥,往床上一张一张地铺银票。   贺严修从户部回家时,恰好看到了苏玉锦在忙碌的一幕。   自家夫人的喜好,已经从金灿灿的金子,变成银票了吗?   贺严修下意识地攥了攥腰间挂着的荷包,而且在一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的第二日,早早地去了一趟礼部。   他要去寻苏文宣,问询一下有关船运贸易近日的经营状况。   此外,也想再商量一下有没有其他更好的赚钱的营生。   适合他做的。   但到了礼部之后,贺严修却并没有见到苏文宣。   询问之后得知,苏文宣今日并不曾来上衙,而不来上衙的原因是,他今日需要陪同五公主前往云凌寺进香祈福。   贺严修,「……」   虽然大舅兄比他年岁要大上一些,平日做事也比他更要沉稳严谨,现如今竟然也是变了!   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实在让人无法言说。   就不能像他一般成熟一些嘛!   真是的……   很快日子便到了端午。   趁着天气还没有彻底炎热起来,苏玉锦乘坐马车往青河走,贺严修陪同前往,一并到了苏玉锦在青河的郡主府。   柳妈妈看到苏玉锦,激动不已,忙不迭地拉着苏玉锦嘘寒问暖,「姑娘这一去这般久的功夫,实在是想死老奴了……」   说话间,已是老泪纵横,哽咽不已。   「老奴现如今这眼窝子浅,眼泪现成,平白让姑娘笑话呢。」柳妈妈伸手擦了眼泪,咧嘴笑道,「姑娘近年来可都好,瞧姑娘比着先前脸上长了些肉呢。」   「一切都好。」主仆重逢,苏玉锦眼中也升起了一层雾气,「妈妈可还好?身子可都好?」   「好,都好,在这里万事都要底下的小子丫头们去做,老奴在这里清闲的很,没受过任何累呢。」   柳妈妈笑道,「姑娘惦记老奴,素日里总派人送吃喝穿用过来,老奴在这里是纯粹享福来的。」   「那就好……」   一番细聊之后,苏玉锦察觉柳妈妈此时面色红润,精神极佳,底下的丫鬟们也都安分守己,苏玉锦一颗心也是放了下来。   时值正午,柳妈妈亲自下厨给苏玉锦做上一顿午饭。   三杯鸡,素炒豆芽,芹菜豆干,糖醋鲤鱼,皆是先前苏玉锦还在青河时喜欢吃的几样家常菜。   尤其是这三杯鸡,是苏玉锦当时教给柳妈妈如何做,现如今柳妈妈特地做给她来吃……   苏玉锦心中暖意十足,更是赞不绝口,「妈妈手艺是越发好了,这鸡肉做的竟是比我做的还要好吃。」 第615章 不可理喻   「艾草也说老奴现如今的厨艺比从前好上不少,姑娘若是喜欢,这几日老奴便多做些菜给姑娘吃……」   要是能用美食多留姑娘在这里住上几日最好!   柳妈妈话音未落,外头却已是有了动静,「我才一日不来,妈妈便要在背后说道我呢。」   苏玉锦和柳妈妈抬头去瞧,果然瞧见艾草正一路小跑着往这里过来。   兴冲冲的。   「我的小姑奶奶!」冯袁浩吓得脸色都白了,忙拉住艾草,「您这会子什么状况是自己个儿不知道吗,还敢这么跑?」   艾草前段时日诊出来了喜脉,算日子的话,现如今还不足三个月,正是不安稳的时候。   艾草听冯袁浩这么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看到姑娘来高兴,险些忘了这事儿。」   冯袁浩,「……」   这是能忘的事情吗?   但是说实在的,依艾草和平安郡主的关系来说,这会子高兴成这幅模样也实属寻常。   只能他多照看着点了!   苏玉锦也已经得到了艾草有身孕之事,起身来迎,却是笑道,「当真是谁也不比你的耳朵尖,这么大老远还能听得到柳妈妈念叨你的名字?」   「这是自然。」艾草满脸笑意,下巴扬的老高,「婢子心中惦记着姑娘,这一颗心早就飞到姑娘这里来了,自然是什么话都听得到的。」   艾草与冯袁浩成婚时,已是被苏玉锦还了身契,脱了奴籍,可在艾草心里,苏玉锦仍旧是她的主子,在她跟前仍旧要自称一声婢子。   说完玩笑话后,艾草抽了抽鼻子,「这么久都没有见到姑娘,当真是想死婢子了,自去年姑娘去了边关后,婢子这一颗心简直都要随着姑娘去了,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日日都盼着姑娘早些回来的。」   「后来好不容前段时日听闻姑娘回了京城,一心想去京城看姑娘,结果赶上这肚子有了动静,前三个月最不安稳的时候,不敢长时间乘坐马车,只能在这里等着,盼姑娘早些来青河。」   「眼下,可算是把姑娘盼来了呢。」   苏玉锦看艾草那一双眼睛里的雾气肉眼可见地要汇集成水滴,只轻拍着她的手背,招呼她坐下,「先前边关一行也是劳累不堪,只在京城歇了许久才缓过来,加上皇上封赏,皇后娘娘又时常召见,这会子才得了空过来。」   「你这胎怀得如何,害喜可严重?」苏玉锦说话间已是将手指搭上了艾草的手腕,片刻后轻轻点头,「还好,脉象沉稳,胎像倒还安稳,你体质温厚,这胎怀的是时候,只需好好养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先前来看诊的大夫也这般说。」艾草笑眯眯道,「害喜倒也还好,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也几乎没怎么呕吐,不过这段时日倒是喜欢闻鱼腥味,尤其是生鱼的鱼腥味,以至于家里养了许多缸的鱼……」   提及此事时,艾草颇为有些不好意思。   苏玉锦笑着安慰,「女子有孕期间喜好的事物本就是千奇百怪,只要于身体没有损伤,只由着去就是,这个时候,堵是不如疏的。」   孕妇因为体内激素的缘故,在有孕期间身体和精神都有极大的变化,喜好的东西也各自不同。   苏玉锦还在现代社会时,是见过许多有着奇奇怪怪喜好的孕妇。   喜欢闻汽油味的,喜欢喝酒的,喜欢闻烟味的,甚至还有喜欢吃新鲜泥土的……   相比较而言,艾草这个喜好真不算什么。   而且孕妇有孕期间,营养充足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要心情愉悦,所以这样的小癖好,该满足是要满足的。   见苏玉锦如此说,冯袁浩急忙表态,「郡主放心,一切全都依了艾草的意思呢,但凡她想要的鱼,我全都给寻了来,一条不落的全都养在了家中的。」   「就连艾草房中的床头前,都放着一缸的锦鲤……」   「瞎说。」艾草打断了冯袁浩的话,「我先前想要的鱼,你就没有给寻来。」   「什么鱼?」冯袁浩有些讶异。   「就先前听说书的人说的,海中有那种极其凶猛的,牙齿尖锐的鲨鱼,我就想要条小的,你都没寻到……」   艾草一边说,一边委屈地掉下了一串眼泪。   一旁的冯袁浩为难地脸都皱成了包子模样,「小姑奶奶,这东西是真寻不来。」   先不说海里的东西本就养不活,就是这东西到底是不是有,都不知道,兴许只是人杜撰的呢?   这真是在为难他的!   苏玉锦,「……」   果然孕妇是最不可理喻的。   没有道理可言,全凭一时起意!   「咳!」苏玉锦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柳妈妈做了几道家常菜,来一起吃晌午饭。」   已经许久没有跟苏玉锦一并吃饭说话,艾草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下。   柳妈妈见状,要再去做上几个菜过来。   「柳妈妈别忙,让我去吧。」冯袁浩急忙道,「艾草说是不害口,却也挑嘴的很,我素日里给她做饭做惯了的,知晓她的脾胃。」   「哪里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你且说如何来做,我按着你说的做了就行。」柳妈妈婉拒。   「我们哪里能称的上是客,不过都是自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不讲究那么多,柳妈妈这会子说这个,是要与我们生分了不成?」   冯袁浩笑道,「柳妈妈放心把厨房交给我就是,我来的时候连食材都让人预备好带来了呢。」   见冯袁浩这般说,柳妈妈便也不再推辞,只招呼了人一并去给冯袁浩打上一打下手。   又笑道,「艾草现如今当真是掉进福窝里去了呢。」   同在青河,柳妈妈对于冯袁浩和艾草之事自然是有所耳闻,更知晓这冯袁浩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娇惯的她如小孩子一般。   「柳妈妈这胳膊肘竟是又往外拐,哪里是我掉进了福窝里头去,分明是他上辈子修的福这才娶到了我呢。」   艾草扬了下巴,满脸得意。   「越发的油嘴滑舌。」苏玉锦没好气地点了点艾草的额头。 第616章 掌上明珠   「果真是应了柳妈妈说的那句话,被娇养的越发不成样子。」   苏玉锦笑着嗔怒,让水兰将她预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你去年年底成婚时我没来得及赶回来,虽然着人给你添了妆,却也总感觉不够,这些是我近日新得,估摸着你也用的上,便给你带了回来,算作是我给你添妆。」   若是寻常的东西,艾草早已做好了推辞的准备,但苏玉锦却以添妆的名义来说,艾草拒绝不得,只好应声,「多谢姑娘。」   而后去看苏玉锦着人抬过来的箱子里所装的东西。   上好的锦缎,颜色素雅,质地柔软,手感极佳,最是适合做刚出生小孩子所穿的衣裳。   两株上好的人参,无论是用来补身还是送人,皆是合适。   鹿茸,有补精益血的功效,能够补血通乳,十分适合产后使用。   一柄精致小巧的玉如意,平日可以放在枕旁,能够安神助眠……   林林总总一箱子,皆是质地极佳,又十分实用之物,说明是精心挑选了一番的,足以显见苏玉锦的心意。   艾草心中暖意十足,再次道谢,「多谢姑娘。」   苏玉锦拍了拍艾草的手背,拉着她坐好说话。   冯袁浩很快烧制了好几道的菜肴,陆续端上了桌,各个色香味俱全,引得人垂涎欲滴。   苏玉锦吃了几口后,不由得会心笑了一笑。   她总算是明白为何艾草怀孕后会不怎么害口,并非是她不害口,而是这冯袁浩早已成为了她肚子里的蛔虫,早早地将她想吃的吃食皆准备好,根本不给她任何害口的机会呢。   如柳妈妈所说,现如今这艾草到了冯家,当真是掉进了福窝之中呢。   苏玉锦满脸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一顿饭一边吃一边闲聊,苏玉锦从艾草和柳妈妈的口中得知了她们二人此时的境况。   柳妈妈素日除了看顾着郡主府以外,偶尔去苏记看上一眼。   而现如今的苏记,自霜叶和青葵陆续出来后,现如今皆是金桂在打理,生意亦如往常。   为防止苏记这里的人不够用,柳妈妈特地又买了几个清白人家,做事麻利的小丫头回来,现如今一些人凑在一起,互相帮扶着做事,宛若一家子亲姐妹一般。   「先前跟霜叶和青葵一并买回来的几个现如今年岁都大了,我在京城顾不得这些事情,柳妈妈得了空也帮着看顾一下她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或者她们中意的人,若是情投意合的,便放了出去各自婚配。」   苏玉锦道,「若是成婚后还愿意在苏记做活的,照样发了工钱,若是婚后要跟着夫家去旁的地方谋生路的,便给上一笔银子,也算是我给她们添妆的钱,不枉她们辛苦跟了我这么多年。」   苏记生意步入正轨的时候还好说,刚刚开始时,各项活计都需要磨合,各种事情都没有捋顺,几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跟着她也是没日没夜的做一些琐碎的事情。   因为她身为女子,不方便买小厮,而这些小姑娘抛头露面的做生意难免被人轻视,也难保有一些不着调的混混来寻衅滋事。   虽然苏玉锦当时处理了几个刺头,并没有生出什么大乱子,可平日里总有那些贫嘴贫舌的,爱讨个言语上的便宜,几个人也只能打着哈哈过去。   总之,无论再如何辛苦,素来没有打过任何退堂鼓,而铺子里头的生意,也是尽心尽力,不让她操半分的心。   苏玉锦对这些小姑娘们十分喜欢,也愿意她们最终都有个好的归宿。   「姑娘放心,老奴心中都有数呢。」柳妈妈笑着应下。   都是长时间在一起共事之人,柳妈妈自然也希望她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苏玉锦知晓底下人之间的情谊,更知道柳妈妈做事稳妥,并不多言。   艾草这边自去岁成婚进了冯家之后,便成了整个冯家的掌上明珠,娇宠的对象。   冯袁浩自不必说,一副捧在手中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恨不得只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真心来待艾草。   而冯家其他人也皆是通情达理的,见冯袁浩如此,也皆是爱屋及乌,对艾草越发的疼爱。   再加上艾草跟在苏玉锦身边这么许多年,心灵嘴巧,会说话会做事,越发讨得所有人喜欢。   今年这一有身孕,更是被所有人当成了宝贝疙瘩一般。   苏玉锦越听越满意,脸上的笑意更是从未断过。   冯袁浩也跟苏玉锦聊了聊现如今这织布作坊的状况。   织布作坊的织机已是又改进了两次,提花机也比先前更加先进,织出来的布匹花样多,样式也更加复杂,比那些绣娘绣出来的花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纺纱机这里冯袁浩也请了技艺高超的师傅改进再改进,纺纱的效率比先前提升许多,产量也跟着往上涨。   这织布的效率和产量持续提升,销售方面也没落下,现如今以青河为中心,方圆五百里的府县皆是从这里买布料,甚至连江浙一带也有人从这里购置一些新的花样。   因为销量极佳,先前的织布作坊早已不够,纵使当时冯袁浩又额外开了两个作坊,仍旧是不够,不得不又增设了好几个。   现如今青河县已是有了六家的织布作坊,雇佣了许多的人来做工,工钱给的也十分优厚。   整个青河县中,心灵手巧的织娘,或是能干的男子,皆是以能够来织布作坊和冯记布庄做活为荣。   冯记布庄和织布作坊,也因为每年能够贡献极大的税收,在整个青河县中声望颇高,令人尊重。   苏玉锦笑道,「我现如今当了甩手掌柜,每天只在家中坐着数钱,其他的一切都由冯掌柜忙碌操心,真是辛苦冯掌柜了。」   「郡主说这话当真是折煞我了。」冯袁浩急忙道,「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也是我们冯家自己的生意,忙起来也是给我们冯家自己赚钱,而且也就是当初郡主肯选了我们冯家一起合作,如若不然现如今冯家还到不了今日这般富裕的地步呢。」 第617章 随缘   「今日来郡主这里,出门前大哥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一定要好好地谢一谢郡主,还让我帮忙带话,说若是郡主得了空,一定要到家中用上顿饭。」   「这次要在青河住上一段时日,若是得空,一定去。」   重要的合作伙伴是需要维系的,苏玉锦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冯袁浩见状,满心欢喜,又向苏玉锦和贺严修敬了杯酒。   这顿饭吃罢,柳妈妈又着人撤下了碗碟,换上了茶水点心,几个人接着凑在一起说话,直到日头偏西时,艾草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她原是想要在这里陪苏玉锦住上一晚的,但又自知她身为孕妇,夜晚时起夜频繁,又爱吃喝点夜宵什么的,在这里反而是添了麻烦,只得回家去睡。   不过却又说明日晨起便来陪苏玉锦。   艾草虽然身康体健,但到底身怀有孕,不宜到处乱走,需多多休息为好。   且下午说话时,苏玉锦便察觉到艾草脸上困意十足,显然是因为有孕之后嗜睡的缘故,便笑道,「明日我去趟会宾楼,还想再去飞毛腿看一看,来回奔波的也怕累着你,你且在家好好歇上一日,等到后天时我去看你。」   顺便也如冯袁浩所说,在冯家用上一顿饭。   艾草起先一听苏玉锦明日要忙,脸上满都是失落,直到听到后日可以再见面一起吃饭后,才满心欢喜地应下,「那好,那婢子在家中等姑娘。」   「后日恭迎郡主大驾光临。」冯袁浩也是欢喜地躬身行礼。   待送了艾草和冯袁浩出门后,天已是擦了黑。   柳妈妈着人准备了一些清淡可口的清粥小菜,供苏玉锦和贺严修食用。   因为晌午的饭吃的有些饱,吃的时间也有些长,这会子苏玉锦和贺严修皆是不大饿,只慢悠悠地喝着冰糖荷叶粥,吃清爽可口的凉拌小菜。   苏玉锦动作迟缓,双目也有些失神,显得整个人都十分呆滞。   「这是怎么了?」贺严修看到苏玉锦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没什么。」苏玉锦又舀了一勺粥入口,「只是想起来先前霜叶给我写信的事儿来了。」   霜叶自和于永业成婚之后,夫妻和睦恩爱,先是生下了一个儿子,今年年初又生了女儿,此时儿女双全,合家欢乐。   苏玉锦为霜叶感到高兴,今日又看到艾草还未隆起但已经孕味十足的身子,再看看她自己此时平坦无比的小腹……   虽然身为现代人的苏玉锦并不觉得生孩子是一个女人必须要经历的阶段,也不认同女人必须要围着丈夫,家庭和孩子打转的观点。   但于苏玉锦自身而言,她是喜欢小孩子的。   小小的一个,懵懂而天真的眼神打量着整个世界,一点一点的去了解所有的事情,在她身边软言软语的说话,嬉笑玩闹……   无论是在现代社会,还是在这里,苏玉锦都是想象过这个事情的。   但她与贺严修成婚这般久,于夫妻之事上十分频繁,且并未做过任何防护措施,却并不曾有任何身孕。   且无论是她还是贺严修,从脉象上看来皆是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问题。   可能是机缘未到?   又或者……   苏玉锦略顿了顿。   她是魂穿到这个世界的,占据的是旁人的身体,可以说能够活着,大约已是耗费了她所有的运气和机缘。   尤其到这里之后,也是老天爷眷顾,各方面的事情都十分顺遂如意。   大约总是要有一些遗憾在的吧。   人生嘛,总归是不完美的。   随其自然就好。   苏玉锦想通了这一层,方才眼中的惆怅在一瞬间消散了个干净,只眯了眯眼睛笑道,「说是于永业即将升迁,她也要跟着一并去任地。」   贺严修歪头眨了眨眼睛。   他方才并不知晓苏玉锦为何突然情绪低落了一下,但是苏玉锦现在一副十分轻松的模样,那就说明她似乎把一件想不明白的事情想明白了。   至于这件事是什么……   苏玉锦不想说,那就由着她去就是。   贺严修抿嘴笑道,「于永业为官勤勉,也是年轻有为,我先前同吏部尚书一并聊起来过这去岁新任官员的考核,于永业在年轻的官员里是拔尖的,往后颇有前途。」   「嗯。」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接着吃饭。   贺严修再次笑着摸了摸苏玉锦的脸颊。   ——   翌日,在郡主府用过早饭后,如计划的一般,苏玉锦先到了会宾楼。   现如今的会宾楼大掌柜也姓吴,论起来是吴建通掌柜的堂侄,自幼也是在外头跑南跑北的做生意,比吴建通越发机灵,也不乏沉稳。   会宾楼上下对小吴掌柜也十分信赖,对其颇为尊重。   郑明远的徒弟曾大勇现如今在会宾楼做掌勺大厨,也算深得郑明远的真传,厨艺极佳,已有郑明远的八九分造诣。   现如今的会宾楼仍旧是青河县最大,最受欢迎的酒楼,还不曾到了晌午的饭点,已是宾客满座,颇为热闹。   「当真是许久不曾见东家了。」曾大勇许久不见苏玉锦,此时情绪颇为激动,双手更是搓了又搓。   「也许久不曾见大勇了,看起来是越发有出息了。」苏玉锦毫不吝啬夸奖,「小吴掌柜做事也让人放心,这会宾楼的生意也比从前更加红火。」   「东家夸奖,愧不敢当。」小吴掌柜有些不好意思,「比着京城里的聚味斋,还是差上太多。」   「京城人多,聚味斋更是老字号,不能放在一起比的,还是得跟会宾楼先前比上一比,这才更客观一些。」苏玉锦笑道。   「是这么回事呢。」曾大勇连连点头,「我也时常这般劝,可这小子上进心实在太重,没日没夜地变着法儿地谋划,连家也顾不得回,只跟伙计们一并在后院里头住着。」   小吴掌柜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我原本就比旁人笨一些,自然是得多勤快一些,否则倒是对不起东家的厚爱呢。」   他自认做事经验是比不过堂叔的,但东家大方,给他的月钱不比堂叔的少。 第618章 故人   他心中惶恐,又自觉被人高看,自然是要认真做事,方不辜负东家的信任。   苏玉锦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笑道,「知道你是个上进的,又愿意帮着用心打理会宾楼的生意,只是这万事尽心即可,不必总是逼迫自己,还是要多注意休息的。」   「多谢东家记挂。」小吴掌柜慌忙应声,「我也记下了,往后也一定不让东家担忧。」   究竟记下来多少,苏玉锦是不知晓的,但是既然对方应下,也算是听进去了一些。   年轻气盛嘛,往后慢慢来就是。   苏玉锦也不再多言,只在会宾楼里来回逛了逛,到了晌午饭点时,和贺严修一并在会宾楼吃了顿饭,尝了尝曾大勇的拿手好菜。   曾大勇现如今厨艺极佳,几样会宾楼的招牌菜做得和郑明远一般无二,让苏玉锦忍不住连连点头,夸赞了许多声。   得了认同,曾大勇自然也是欢喜无比,更邀请苏玉锦若得了空一定要多来青河会宾楼坐上一坐。   吃完了晌午饭,苏玉锦和贺严修一并去了「飞毛腿」。   虎子此时还在「飞毛腿」做事,看到苏玉锦和贺严修来到这里,顿时欢欢喜喜,「苏姐姐!」   「这么久没有见,虎子都这般大了。」苏玉锦感慨。   不但个头窜了很高,要跟贺严修差不多高,也因为成日跑前跑后的缘故,人生的十分壮实,脸上也褪去了孩童的青涩和稚气,俨然是一副大人的模样。   「是啊。」虎子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笑了笑,接着急忙迎苏玉锦和贺严修坐下,着人倒了茶水过来。   坐下喝茶说话,苏玉锦得知「飞毛腿」现如今仍旧沿用先前的经营模式,人数上比先前增长了许多,但也一直有所控制,避免因为人数过多,致使每个人赚的钱有限。   「像柱子他们几个现如今已经陆续谋了出路,该去作坊做活的做活,该自己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日子过得也都不错呢。」虎子笑着介绍道。   「飞毛腿」虽然有一定收益,又有县扶持,但到底做的是体力活,往后并无任何上升空间和前途,待年岁稍大一些,便已是不适宜再做「飞毛腿」。   且「飞毛腿」到底具备一定的公益性质,为的是帮扶那些个因为家境的缘故而到处流浪讨生活的乞儿,为了能够让更多无路可走的乞儿有条活路,那些能谋到其他生路的人,就得适时离去。   做其他的活未必有做「飞毛腿」轻松,兴许也没有「飞毛腿」赚的多,但为了能够让其他像他们一般需要活下去的人能够寻得一条生路,他们便陆续地自愿离去。   虎子接着道,「先前大勇哥想让我去会宾楼做活,只是柳大哥读书忙碌,还要外出求学,越发顾不得飞毛腿这里账房的事情,叶大人见我跟着柳大哥识字不少,对飞毛腿也最熟悉,便留下来帮着管理整个飞毛腿,教导那些新来的小孩子们。」   「嗯。」苏玉锦连连点头,笑道,「论对整个飞毛腿的了解,的确是没人能比的过你,你又聪慧机灵,又懂底下人的心思,让你来做这个活的确最为合适,叶大人也是知人善任,懂得用人的。」   「我可担不得锦姐姐这般夸我的。」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脸上露出与此时的气质和面容不大相宜的羞赧。   片刻后又问,「说起来,问锦姐姐打听件事儿,小乖……哦不,是小松现如今如何了?」   楼彦松最初是被虎子捡回来的,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特别长,但虎子对他却十分照顾,彼此的情谊也与寻常人不同。   先前楼彦松跟着楼彦林一并离开,说是前往雪岳府,也报了平安回来,但再往后,虎子这里也不曾再接到书信,对他还是有些担忧。   「都好。」苏玉锦大致说了说楼家的真实状况,也将西缙云国当时发生的事用三言两语地大略说了一说。   「现在小松跟着其他氏族的嫡子们在北仑郡的国学书院中读书,西缙云国的国主也十分看重楼家,对小松也是十分寄以希望。」   「我先前在北仑郡时,小松也时常提及在飞毛腿时的事,也惦记你们的很,还说待他得了空闲,一定要来这里,跟你们好好聚一聚。」   「那我一定等着。」听闻楼彦松现如今一切都好,往后前途也不可限量,虎子满脸皆是笑意。   又在「飞毛腿」这里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苏玉锦和贺严修原本是要等一等,看叶县令是否有空来说上两句话。   可等了好一阵子,得到的消息是临近夏收,叶县令离了县衙,前往各处查看夏收的状况。   端午节后正是收麦子之时,且因为天气炎热,麦子一天一个样,到了成熟之时,若是拖延上一日,便可能会出现麦粒儿从麦穗中脱落,掉在地上捡不起来的情况。   而若是再遇到大风或者下雨,这麦子更容易遭灾,严重影响收成,到时候便是百姓遭殃,地域不稳之事。   所以夏收的情景需得用「抢」字来形容,不能耽误一时半刻。   朝廷对此事看重,各地县官自然也不敢忽略轻视,每每到了夏收之时,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盯着,甚至要将衙门中的人尽数派了下去,帮着村民们抢收粮食。   叶县令忙正事,苏玉锦和贺严修自然也就不多打扰,只让人不必告知叶县令,又和虎子聊了会儿天后,在日头西沉前往回走。   还不曾回到郡主府,苏玉锦和贺严修便在路上遇到了故人。   「锦姐姐。」周若毅欢欢喜喜,几乎是一蹦三跳地到了苏玉锦的跟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许久不见锦姐姐了,锦姐姐近日可好。」   「一切都好。」苏玉锦下意识地伸手,想如从前一般,去摸周若毅的脑袋,但突然发觉周若毅现如今长得极高,已是与她差不多高,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毅儿可比从前长高了许多,也壮实了许多。」 第619章 压力倍增   「现如今看着也比从前沉稳了许多,想来现在必定是学了许多的本事吧。」   「跟着母亲还有年叔叔,毅儿的确是学到了许多东西呢。」被苏玉锦提及此事,周若毅满脸皆是得意,更是信心满满,「祖母说,这般下去的话,到明年便可以开始打理家中生意了。」   到那个时候,母亲便也可以放心地嫁给年叔叔,不必担忧周家生意了。   不过十来岁的孩童,此时满脸的意气风发,俨然小大人一个。   苏玉锦抿嘴直笑,「毅儿果真是越发厉害了。」   「还差得远……」周若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看向苏玉锦身旁的贺严修,「一直忙着和锦姐姐说话,竟是忘了。」   「二表舅好。」周若毅端端正正地行了礼。   贺严修,「……」   当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是个什么体验?   「毅儿好。」贺严修轻咳了一声,「不过毅儿既然称呼锦姐姐一声姐姐,其实可以可以称呼我为……」   姐夫的!   这样显得年轻!   「祖母曾交代过,辈分相悖时,要以高的来论,若是夫妻辈分不同的,便以各自的关系来各论各的,如此才不会失礼。」   周若毅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二表舅还是不要自降辈分,否则毅儿若是这般称呼的话,旁人要笑话毅儿不懂礼节,要笑话毅儿呢。」   说的……有道理!   贺严修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一旁的苏玉锦笑得花枝乱颤,更是掐了贺严修的胳膊一下,「毅儿是知礼的孩子,你可不要因为一己私欲,让孩子为难了去。」   「那是自然。」贺严修连连点头,「毅儿说的十分有道理,自然是按毅儿所说的来了。」   二表舅母!   二表舅的称呼还是拜你所赐,你竟是还好意思笑成这般……   贺严修满脸哀怨,看了苏玉锦一眼。   苏玉锦自知理亏,很快收敛了笑意,只稳了稳情绪后,问周若毅,「你母亲和祖母现如今身体可还都好?」   「都好,祖母身体康健,母亲现如今也一切都好。」周若毅笑道,「锦姐姐这次来青河打算住上多久?」   若是时日长的话,就抽一日的时间请她来家中做客。   若是时日短的话,就看今晚上能不能将锦姐姐和二表舅直接请到家里头去。   「大概要五六日的功夫。」苏玉锦笑道,「明日我要去趟冯家,等后日去家中拜访夫人。」   见不等他开口,苏玉锦已是先提出来到他家中做客之事,周若毅顿时欢喜雀跃,忙不迭地应声,「那我和母亲后日在家中等锦姐姐。」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   时候不早,几个人也没有在路上过多说话聊天,各自散去。   到了第二日的时间,苏玉锦便按原定的计划去冯家做客。   冯家对苏玉锦和贺严修来做客之事十分重视,冯袁冬和冯袁浩兄弟二人早早便开始忙碌,冯家上下更是严阵以待,不敢出任何纰漏。   艾草见状,眉梢微扬,「姑娘并非是那种喜欢端架子,讲排场之人,不必做的这般隆重。」   「话是这般说,且我们也知晓郡主是性子和善,平易近人之人。」冯袁浩解释,「只是郡主不讲究是郡主性子好,但我们若是不做足,便是我们不懂规矩,显得不够重视,这般也不算越了规矩,只由着去就是。」   「也有些道理。」艾草虽然因为怀孕之后思维比从前迟钝了许多,但这些道理却也明白,只连连点头,「也罢,这些事你们操心就是。」   说话间,已是因为嗜睡的缘故,打了个大哈欠。   「这话说到重点了,这些让我们操心,你且好好歇着。」冯袁浩一边说话,一边将洗好的果子端到艾草的跟前,「你也眯上一会儿,等待会儿郡主到了,你免不得要作陪说话,费了精神。」   「好。」艾草又打了个大哈欠,揉了揉有些困意十足的双眼,却又馋那些水灵灵的新鲜果子,饶是困着,又伸手拿了果子往口中送。   冯袁浩被艾草这幅贪吃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只又拿了软枕过来,垫到艾草的身后,好让她靠的更加舒服一些,这才去外头帮着大哥冯袁冬一并张罗晌午宴席之事。   日头升高后,苏玉锦和贺严修到了冯家。   一番寒暄后到了正堂说话。   聊家常,聊生意,聊往后织布作坊和布庄的发展。   「说起来,西缙云国原就时常从大秦国购买各种布料,两边贸易十分频繁,先前楼公子提及楼家除了香料生意以外,也想在做些旁的,我便跟他提及了布匹贸易之事,楼公子当即便十分感兴趣。」   苏玉锦道,「说是等西缙云国稳定下来之后,便要派人来看一看这布匹生意之事,算起来,左不过是今年入秋前后,到时候我便将楼家来的人引荐给二位冯掌柜,再商谈具体事宜。」   冯袁冬和冯袁浩兄弟二人闻言皆是眼前一亮。   布匹生意一向都好,但到底松江府那边也因为原料充足低廉,织布技艺熟练的缘故,布匹生意极佳,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这里的发展。   但往后若是能够再打开一条西边的生意路,那便不同了。   不但能够避开和松江府的生意相争,还能大幅度地提升生意的数额和利润。   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郡主放心,此事交由我们兄弟二人就是。」冯袁浩当下表了态。   几个人又大略地商议了一番这和楼家做生意之事。   众人皆是因此喜笑颜开,唯独贺严修此时脸色略沉了沉,如临大敌一般。   夫人太会赚钱,他身为丈夫,压力倍增!   必须得赶紧再寻点能赚钱的营生了!   这个心思,在贺严修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且很快生成了参天大树,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以至于自离了冯家之后,贺严修一直显得忧心忡忡,做什么事皆是心不在焉。   「你这是怎么了?」苏玉锦看着贺严修给她递过来的茶杯空空如也,诧异问询,「可是出了什么事?」 第620章 算盘珠子   「没什么。」贺严修回过神来,急忙解释,「只是今日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估摸着等回京城后得谨慎处置。」   说话间,贺严修重新给苏玉锦倒了一杯茶水。   「可是户部有事?」苏玉锦接了杯子过来,「这次一下子告了这般多的假,的确会耽误许多事情,若是有急事的话,你先回去处理?」   虽然很享受贺严修陪着她在青河呆着的时间,但是苏玉锦却也分得清孰轻孰重,不愿耽误贺严修的正事。   「无妨,并非是什么急事,也并非是户部之事,不过只是需要回京后跟皇上细聊一番而已,不打紧的。」   贺严修连连摆手,「不是什么大事。」   见贺严修神色恢复自然,眼中也皆是浅浅的笑意,苏玉锦便觉得大约如他所说,便不再细问。   只略歇息了一会儿后,吩咐底下人打了热水,一并洗漱。   翌日,苏玉锦和贺严修按照先前和周若毅的约定,到周家做客。   周老夫人,李氏皆是十分欢喜,盛情招待,一同作陪的还是云永年。   一两年的时间不见,现如今的云永年比先前更多了些与年岁一同增长的成熟稳重,举手投足之间,也皆能看出其对李氏和周若毅的照顾。   苏玉锦知晓云永年和李氏之事,也知晓先前两家的约定,此时见状心中十分欣慰。   尤其周老夫人这两年也越发看出了云永年的赤诚之心,待其如亲生儿子一般热情亲昵。   总之,在周家做客期间,苏玉锦是由心而起的喜悦。   接下来的几日,听戏,逛街,到田庄里看上一看……   苏玉锦和贺严修这才踏上返回京城的路。   回到京城后,苏玉锦在贺家时仍旧持续接受陆氏和贺老夫人的花样投喂,而贺严修亦是恢复了上衙,继续忙碌。   但忙里偷闲,贺严修也没忘记单独入宫,去崇阳殿面谏圣上。   「回皇上,去岁开始实施的粮食种子杂交之事,今年小范围种植后收获颇丰,粮食增产达到了三成,依微臣之见,可以进行大范围推广。」   「好。」秦毅澍闻言满脸皆是笑,「你和各州府结合一番,看看如何将这新种子给推广下去。」   「是,微臣明白。」贺严修拱手,「只是这新的杂交种子虽然现如今看着产量颇丰,但目前还不确定气候对其影响有多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对于粮食也是如此,为防止粮食种子也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微臣以为需循序渐进,不得莽撞。」   「言之有理。」秦毅澍点头,「此事你可酌情去办,不必急于求成。」   粮食是民之根本。   粮食丰收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江山社稷稳固,秦毅澍身为皇帝,最希望看到的便是粮食增产丰收,巴不得将这新种子推广到全国。   但如贺严修所说,不知是否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不能操之过急。   「皇上放心,臣一定会谨慎去做。」贺严修再次拱手,犹豫了片刻后,道,「皇上,杂交种子之法,也算的上是微臣提出,那此次粮食丰收,微臣是不是也算的上功劳一件?」   「这是自然。」秦毅澍想都没有,立刻点了头。   片刻后才谨慎地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向贺严修,「贺爱卿,恕朕直言,这平安郡主的封号,已是再无法加封了。」   于苏玉锦自身而言,她是仅次于有着皇室血脉公主的郡主。   于贺家而言,苏玉锦此时已是一品诰命夫人。   皆是加无可加的尊贵,不能再往上升了!   「臣说的不是此事。」贺严修道。   不是此事啊……   秦毅澍顿时觉得心头一轻,连坐姿都比方才随意了许多,更是清了清嗓子,「此事的确是功劳一件,而且是极大的功劳,你且说吧,想要什么,朕皆是满足你!」   只要不是要求再给苏玉锦加封,其他的事,都好说!   「多谢皇上。」贺严修顿时喜出望外,跪地谢恩,「这第一嘛,皇上最好能赏微臣一些银两,若是没有银两,金器也成。」   「这第二呢,臣方才来崇阳殿的路上,看到宫中的栀子花皆是含苞待放,内人十分喜欢栀子花,臣想问皇上讨上一些,栽种在内人院中,讨其欢心。」   「这第三呢,微臣近日想在京城筹办一个书局,专门贩卖书籍,但苦于新开的书局没什么名头,怕是生意不好做,还请皇上赐字为名,微臣不胜感激。」   「自然了,这书局中但凡有不错的书,臣皆是会送到皇上这里一份,供皇上翻阅,可好?」   秦毅澍,「……」   算盘珠子都崩他脸上了!   从物质到精神,乃至到长期的盈利,都盘算的这般整齐,真不愧是户部出身,算的是真精!   「这第一和第二件事,朕允了。」   秦毅澍咬牙切齿,「只是这第三件事,你既是要开书局,必定是因为手中已经有了极佳的书,准备大赚一笔,朕若是赐名,只换来几本书,到底不划算。」   「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要占两成利润!」   你贺严修算盘打得精,他身为一国之君,也不是傻子。   这样的生意,不占白不占。   贺严修,「……」   果然皇家的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身为臣子,本该孝敬皇上,只是皇上也知晓,臣本就身无长物,也需多赚些银钱傍身,方能在内人面前多些体面。」   贺严修再次叩拜,「微臣无能,并无太多能够赚钱的好法子,现如今总算有了一个,也实属艰难……」   话说的悲悲切切,只差当场痛哭流涕,看着好不可怜。   秦毅澍看着贺严修这般,白眼几乎翻出了天际。   但他到底是君王,而贺严修是臣子,此时臣子这般,他身为君王也不好过多逼迫,只好咬牙道,「也罢,朕只要一成即可。」   「皇上……」   「三成!」   贺严修,「……」   「那便依皇上所言,书局分给皇上一成银子。」贺严修只得答应了下来。   「嗯。」秦毅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 第621章 养媳妇   「那依皇上之见,这书局该如何命名?」贺严修问。   秦毅澍略想了想,「据说孔子万年爱读《周易》,因为时常翻阅的缘故,使得连穿书卷的绳子都断了好几次,故而有了韦编三绝的说法。」   「虽然韦编三绝大多形容人勤奋爱学习,但朕却觉得,也是因为书卷极佳,内容十分吸引人,这才能够让人喜欢翻阅。」   「碰巧你是要开书局,卖的是书,这书需得好,引人时常翻阅才为最佳,所以朕以为,这书局便命名为三绝书局,另取书本内容让人拍案叫绝之意。」   「皇上所言甚是。」   得了书局的名字,贺严修此时丝毫不吝啬夸奖之言,「皇上博学,臣自愧不如,三绝书局名字甚好,臣也定会好好经营书局,不负皇上所托。」   一定要好好赚钱!   秦毅澍想到未来也能多上一笔收入,心中也颇为欣喜,只笑着点头。   「皇上方才答应要奖赏臣一些银两和金器,不知皇上要赏赐臣什么?」   贺严修道,「此外,臣除了栀子花以外,是否可以再要上一些紫薇花?若是能再给些百合花的话是最好呢。」   一成银子都已经许出去了,那必须得从其他地方讨上一些回来!   秦毅澍,「……」   请快速且圆润地从朕面前消失!   ……   栀子花和紫薇花是在两日后送到贺家的。   这两样花皆是由宫中技术高超的花匠精心培育,花枝繁茂,栀子花各个含苞待放,已是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紫薇花却已是繁花满枝,紫色和粉色皆有,小碎花挤在枝头,如小团的云霞一般,与绿叶交相辉映,十分好看。   苏玉锦看得心中十分欢喜,「都说花红无百日,唯独这紫薇花却能开足足百日,更是不畏盛夏酷暑,十分与众不同,栽到这院子里头,待夏日看着的时候也觉得舒服。」   喜欢就好!   贺严修心中成就感十足,连连点头,「嗯,夫人所言极是。」   说完,将身上的荷包取了下来,从里面摸了几张银票出来,交给苏玉锦,「近日办好了一桩差事,皇上奖赏了许多银两,我拿着去换成了银票,方便携带。」   也方便送人!   「谢二爷。」苏玉锦伸手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见加起来有五百两,便又重新迭好,喜滋滋地收了起来。   虽然她现如今并不缺钱,但这人嘛,谁也不嫌钱多!   尤其还是二爷给的钱!   看苏玉锦满脸皆是笑意,双眸中似盛了满空的星光一般,贺严修忍不住扬起了下巴。   养媳妇什么的,果然是这人世间最快乐的事情了!   ——   六月,盛夏,天气炎热。   苏玉锦的日常生活仍旧在贺家接受贺老夫人和陆氏的花样投喂,得空了则是四处巡视一下自己的产业。   因为惦记着父亲和大哥自官职升迁后日益忙碌,担忧母亲和若若在家呆着会无趣,苏玉锦时常往苏家跑。   只是今日来的时候,苏玉锦发现唯有母亲吕氏一人在家。   「若若这是出门去了?」苏玉锦问。   「皇后娘娘方才派人来接,说是得了许多字画,要请若若前去观赏品鉴,现如今到了这个时辰还没人传话过来,大约是要留在宫中用午饭的。」吕氏笑道。   「皇后娘娘果然是疼若若的。」苏玉锦抿嘴直笑,「三天两头地便来请若若入宫陪着说话。」   「皇后娘娘疼爱太子殿下,自然也是爱屋及乌。」吕氏亦是笑得眉眼弯弯。   「是啊。」苏玉锦点头,「若若是个苦命孩子,自小无人疼惜,现如今有这般多的人疼她,也是苦尽甘来,只是不知皇上和皇后那……」   何时才会下旨。   吕氏明白苏玉锦此时心中所想,压低了声音,「你父亲常说,圣意不可胡乱揣测,此事还是不必多言为好。」   「不过说起来此事,原本你父亲对做官也是并无什么兴趣,只是眼看着你们姐妹的夫家皆是不俗,担忧你和若若这里没有根基往后说话都不能气势,也担忧往后苏家的产业,现如今也是于这为官之事上越发尽心了。」   「父亲和母亲的心思,我和若若都明白。」苏玉锦握了握吕氏的手。   她现如今虽是郡主之位,但实际不过也是仰仗皇上的一时心意而已,并无什么根基可言。   但若是父亲和大哥能够有所建树,那便是完全不同。   所谓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是需要几代人的扶持努力,方能达到被人敬仰,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步。   尤其苏家,乃是经商世家,手中握着太多的产业,在许多人眼中便是一块美味的肥肉,在合适的时间,便要咬上一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苏家的产业,女儿们的荣光,皆是需要去撑起来。   苏玉锦明白这些,也知道父亲和兄长此时的谋划。   眼看着苏玉锦眼中的光变得黯淡起来,吕氏忙转了话题,「你今日来,想吃些什么?」   一听母亲提及吃的,苏玉锦的双眼顿时亮了亮,「这几日天气炎热,对什么都提不起胃口,却又十分惦记母亲所做的酸辣鸡丝,若是有新鲜的藕带,也做成酸辣的来吃。」   「好——」吕氏拉长了声音应答,让苏玉锦先歇息片刻,便亲自去厨房忙碌。   不多会儿的功夫,便将几样菜端了上来。   除了苏玉锦想吃的酸辣鸡丝和酸辣藕带炒肉片,吕氏更是做了干煸豆角,蒜蓉茄子,配上清淡可口的丝瓜汤来一并吃。   几样菜色香味俱全,苏玉锦亦是大快朵颐。   看苏玉锦吃的开心,吕氏脸上满都是笑意,也顾不得自己吃,只将菜尽数往苏玉锦的碗中夹。   吃罢晌午饭,苏玉锦和吕氏说了一会子话,到日头偏西时才离去。   但苏玉锦并没有直接回贺府,而是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   「姑娘是要去哪里?」青葵问。   苏玉锦一边撩了帘子,一边对外张望,更是喃喃自语,「我记得是在这一片的啊……」   「姑娘是要找什么?」青葵越发好奇。   但当她话音刚落地,苏玉锦忽地欢喜雀跃起来。 第622章 吃货传染   「找到了找到了。」苏玉锦兴奋地指着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脸儿铺子,冲青葵道,「就是那家叫做马记的铺子,他这里卖的各种果干儿果脯十分好吃,你去一样买上一些回来。」   「嗯……」苏玉锦顿了顿,又叮嘱了一句,「记得多拿点那个青梅的,这里的青梅做的特别好吃呢!」   看着苏玉锦双目放光的模样,青葵抿嘴直笑,「从前只有婢子们眼巴巴嘴馋盼着姑娘做吃食的时候,不曾想姑娘也有贪嘴的时候呢。」   听青葵这么一说,苏玉锦不自觉地歪了歪头。   说起来,她最近是要贪嘴了许多,而且是成天惦记着各种吃的。   这会儿想吃这个,过了会儿就又想吃那个的,而且是只要一有想吃的东西,就特别迫不及待,抓心抓肝的。   是被贺严修这个吃货给传染了?   或者是自回京之后一直太平无事,她现如今心宽体胖,以至于胃口大开?   不管了不管了,先吃上美味的梅子干再说!   苏玉锦也顾不得猜想这些有的没的,只督促青葵赶紧下车去买。   青葵被苏玉锦这「猴儿急」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也不再磨蹭,只下了车去那家铺子里头,按苏玉锦所说的买上许多的果干儿。   尤其是各种梅子干儿。   林林总总地买了许多,单是油纸包就包了好几大包,苏玉锦双目放光,忙不迭地接到手中,更是迫不及待地打开其中一个,先拿了棵梅子干儿放入口中。   酸酸的滋味顿时让口中蔓延开来,苏玉锦顿时觉得浑身舒坦,甚至眯了眯眼睛。   许久后才道,「晚上吩咐小厨房做碗酸辣粉来吃,配上肉锅盔。」   香酥可口的锅盔,酸辣十足,爽滑弹牙的苕粉……   光是想一想,苏玉锦便觉得口中口水四溢,要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势。   「是。」青葵笑眯眯地应下,接着抿嘴笑了又笑。   自家姑娘这贪吃,当真是不比二爷少呢!   一路回到了贺家,因为苏玉锦惦记着吃锅盔和酸辣粉的缘故,到了院中便领着下人们一起开始做这两样吃食。   待做好之后,苏玉锦带着这些一并去了贺老夫人的院子,与她和陆氏一起用晚饭。   陆氏贪嘴,也喜欢重口味之物,素日的饭菜也皆是各种精致菜肴,这会子看到这样的锅盔和酸辣粉,馋虫压制不住,只和苏玉锦一并大快朵颐。   贺老夫人被两个人不顾形象的吃喝模样感染,对这锅盔和酸辣粉也是跃跃欲试,但奈何年岁大了肠胃不大好,怕受不住,便只能放弃了酸辣味道,只吃了半个锅盔和清汤的粉儿。   但饶是如此,煮粉儿的汤是用鸡架和豚骨熬煮的汤,鲜美可口,贺老夫人仍旧是赞不绝口。   待吃的差不多了,贺老夫人才开口询问,「今日严修这么晚还没有回来?」   「半下午的时候着人回来传话,说是今日和几位同僚到聚味斋小聚,实在推脱不开,稍晚一些便会回来。」苏玉锦如实回答。   贺老夫人却是拧眉,对陆氏道,「玉锦到底年岁轻,又身为妻子不好说教,你得了空也得跟严修说上一说,应酬之事能免则免,新婚燕尔的,要多陪一陪玉锦才好。」   「母亲说的是。」陆氏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儿媳得空一定好好说一说他。」   一旁的贺严州停了哧溜酸辣粉的动作,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儿,试探性开口,「母亲,二哥这个月好像就出去了一次……」   「一次怎么了?」陆氏扬起了眉梢,「这凡事都得提前立一立规矩,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若是这般不管不顾的,往后指不定要疯成什么样子!」   「你这般说话,是你觉得你二哥这般并无什么过错?你这想法十分危险,需得及时纠正为好,这女子嫁进男方的门,许多事便是要围着男方打转,身为丈夫必须得知晓妻子的难处,不但要处处体谅,更得时时陪伴才好!」   可是可是……   如果他不瞎的话,自从二嫂嫁进贺家后,全是二哥围着二嫂打转吧。   「你这个表情,是觉得母亲说得不对?」   陆氏的质问,打断了贺严州有些飘远的思绪。   贺严州回过神来,急忙道,「没有没有,孩儿只是觉得母亲说得极是,心里更是盘算着往后必定不能像二哥一般,这般喜欢出门应酬。」   这还差不多。   陆氏收回了凌厉的目光,伸手又递给了贺严州一个锅盔。   贺严州顿时松了口气,「谢谢母亲。」   接着去啃那锅盔。   锅盔酥香可口,贺严州接连咬了好几口,才慢慢地咀嚼。   可真好吃!   今日有这般好吃的吃食,二哥却没有在家,当真没口福!   吃罢晚饭,苏玉锦留下来陪贺老夫人和陆氏说了会儿话,待天黑透后才回了院子里。   刚到屋中,苏玉锦便打了个哈欠。   青葵见她开始揉眼睛,道,「姑娘今日来回跑,又费心做吃食,这会子大约是累了,婢子这就去准备热水让姑娘好好泡个澡,解解乏,待会儿早些睡觉。」   贺严修虽说晚上早些回来,但到底是出门应酬,人人际往来的事儿本就是情面居多,尤其饭局上,各个皆是看重面子,不是那么轻易便能脱身的。   苏玉锦基于此考虑,也就不想再等贺严修,只点了头,按青葵所说的先去泡澡。   大约也是如青葵所说,今日来回跑了许多地方,泡完澡的苏玉锦不但没有神清气爽,反而是困意十足,早早上床睡觉。   戌时末时,贺严修回来了,身上带着酒气,但人却是十分清醒,精神清朗。   「郡主这么早睡下了?」贺严修见院子的灯熄了大半,低声询问。   「姑娘今日回家陪夫人用饭,下午回来的晚,又下厨做了些吃食,有些累乏,便早早睡下了。」   水兰和青葵说话间已是为贺严修端了水,拿了衣裳过来。   贺严修素日不习惯有丫鬟谨慎伺候,待准备好洗漱的东西,二人便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第623章 反胃   因为苏玉锦睡觉的缘故,屋中的烛火并不明亮,朦胧的烛光下,越发显得苏玉锦此时容貌美丽。   贺严修心思一动,正在解衣裳的动作顿了顿,先撩了珠帘进入内间,在苏玉锦的额头亲了亲。   苏玉锦本就睡得迷迷糊糊,这会子被这样的动作吵醒,睁开了眼睛。   比起看到贺严修的笑颜,苏玉锦先闻到的是一股酒气,突然觉得胃中一阵翻腾,急忙伸手捂住了鼻子,接着坐起身,往墙角处退。   看苏玉锦眉头紧皱,贺严修顿时有些尴尬地解释,「今日有安国公在场,才多喝了两杯,酒气有些重,估摸着熏到你了,我赶紧去洗漱一番。」   再喝上一大碗的醒酒汤,好好刷刷牙,把酒气去个干净再进屋。   贺严修这般盘算,苏玉锦却是捂着口鼻,顾不得说上半句话,只紧皱着眉头,慌忙地摆着手,示意贺严修赶紧出去。   眼看着苏玉锦此时一张脸皱成了包子,贺严修慌忙地抬脚,「我这就出去……」   贺严修的话音还未落地,原本还在床上角落中的苏玉锦,满脸痛苦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伸头到了床边。   「呕……」   苏玉锦干呕了两声。   贺严修吓了一跳,慌忙在角落里寻了屋子里头备用的痰盂过来,放在苏玉锦的跟前。   被贺严修这么一靠近,苏玉锦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胃中再次翻江倒海。   接连两次干呕之后,苏玉锦终于将胃中还不曾消化掉的食物尽数都吐了出来。   苏玉锦身为大夫,素日极为照顾自己的身子,甚少有生病的时候,呕吐更是到了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回 。   这样胃如同被人紧紧攥住,似要将胃中所有的东西尽数都挤压出去的感觉,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苏玉锦停歇下来后,整个人都蔫吧的没有了精神,只扶着床边大口喘气,甚至因为刚刚的呕吐而带来的身体自然反应,脸上挂起了两条泪痕。   「这是怎么了?可是吃坏了东西?」贺严修第一次见到苏玉锦如此,吓得不轻,急忙端了桌子上的茶水来给她漱口,更是喊了青葵和水兰进来收拾。   「不知道……」苏玉锦一边漱口,一边艰难地回答,「就是觉得胃里难受的很……」   一句话不曾说完,苏玉锦闻着贺严修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胃中又是一阵翻腾,再次趴在床边干呕。   这次将胃中仅剩的食物残渣一丝不剩尽数吐出,就连方才漱口后用来压一压而喝进去的茶水也尽数吐了出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青葵和水兰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架势,急忙收拾那痰盂,又急忙端了温水,拿了帕子来帮苏玉锦擦拭。   「我也不知……」贺严修一开口,在看到苏玉锦那紧皱着的眉时,慌忙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了珠帘子后面,才敢再次说话,「是闻不得酒气吗?」   「还是有酒气!」苏玉锦此时脸色煞白,眉头紧皱,只慌忙地冲贺严修摆手,「你先出去!」   贺严修见状,不敢耽搁,急忙退出了门外,连头都不敢往里伸,只在门外道,「这样可好些了?」   而水兰和青葵听到苏玉锦说有酒气,忙将驱蚊虫用的草药包和熏香炉端了过来,又将贺严修方才脱下来的外衣拿了出去,拿起扇子往外扇风。   一番收拾,屋中的酒气这才散去。   苏玉锦使劲儿地嗅了好一下,确定屋中的确没有了酒气,这才觉得身上舒坦了许多,瘫在了床上,「总算是活过来了。」   「姑娘快喝上一口压一压。」青葵端了温热的水过来。   苏玉锦才觉得胃舒坦了些许,这会子也不敢多喝,怕再次吐出来,只抿了几口,便靠在了软枕上,长舒了一口气。   「姑娘这是怎么了?」水兰担忧询问,「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姑娘晚上用的饭食咱们也都吃过,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青葵拧眉,「姑娘方才直说闻不得酒气,二爷又是刚喝了酒回来,想来是因为闻到二爷身上的酒气才觉得反胃恶心。」   「可从前二爷也喝过酒,姑娘从前也喝过酒,似乎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水兰仍旧不解,接着道,「这事儿太过于突然,婢子这就去给姑娘请个大夫回来。」   「不妨事,就刚刚有些胃里难受,现如今已是好了。」苏玉锦道。   但因为刚刚呕吐的事儿似抽干了身上的力气,此时说话声音细小而无力,「我便是大夫,哪里还需请什么大夫回来?」   「都说医者不能自医,姑娘快别说话了,先躺着,婢子这就安排人去。」水兰说话间便起了身。   而此时的苏玉锦这会子虽然胃里舒坦了许多,但浑身有气无力,脑袋也觉得昏昏沉沉,顾不得和水兰争论,只由着她去。   门口扒着门张望的贺严修,见水兰出来后急忙拦住了她,「郡主如何了?」   「眼下姑娘安稳下来了,也说胃里不再难受想吐,但这事儿来的突然,婢子怕姑娘身体有恙,打算着人去请个大夫回来瞧一瞧。」   「快去。」贺严修忙道。   他和苏玉锦在一起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必须得请个大夫好好回来瞧一瞧才行。   「我记得薛太医今日不在太医院当值,此时正在家中,速去派人请他过来一趟,只说是郡主病了,我特地请他来看诊。」贺严修补了一句。   先前苏玉锦在宫中和太医院的太医交流切磋时,与薛太医有些交情。   且薛家与贺家关系匪浅,薛太医医术也颇为高明,请他来看诊最是合适。   「是。」水兰应下,急忙打发人去请。   青葵在屋中照顾着苏玉锦。   贺严修在门口看不到屋中的情况,又见屋中并无多少动静,心中更加担忧,想进去瞧一瞧,却又担忧身上的酒气再引得苏玉锦难受,便不敢踏进去一步,只得继续在门口张望。   很快,薛太医被请了过来。   同样过来的,还有陆氏。   「母亲怎么过来了?」贺严修有些意外。 第624章 有喜   「听底下人说去请了薛太医过来给玉锦看诊,我放心不下,过来瞧上一瞧。」陆氏过来的匆忙,虽衣裳穿戴还算整齐,头发却是并未梳整,她也顾不得这些,只询问,「玉锦到底是怎么了?」   「突然就恶心呕吐……」贺严修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因为我出去应酬,身上带了些酒气的缘故。」   「晚饭时你祖母还说呢,说你只顾应酬,也不顾及家中之事,你祖母还让我得空说一说你,我这还没来得及呢,你便因为应酬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陆氏没好气地白了贺严修一眼,「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现在也不知道说自己什么好!   好端端的,干嘛要答应安国公一并去吃什么酒,害得自己媳妇儿受这般大的罪过。   一旁的薛太医道,「虽说这酒气的确不大好闻,但寻常人也只是觉得气味难闻,倒也不至于像平安郡主这般呕吐不止,半分酒气也闻不得,保险起见,老朽还是为平安郡主看诊一番,免得有差错。」   「有劳薛太医。」陆氏引着薛太医往屋中走。   贺严修因为担忧苏玉锦,抬脚便想跟上。   结果这脚还不曾踏入房间,便被陆氏给推了出来,「方才你便是因为满身的酒气引得玉锦难受,这会子你且老实地在外头待着!」   贺严修,「……」   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只得老老实实地站在了门外等候。   陆氏则是引着薛太医到了苏玉锦的窗前。   早已得知太医来看诊,水兰和青葵已是将幔帐放了下来,只留苏玉锦的手在外头,腕上搭着绢帕。   苏玉锦的身份原就让太医足够重视,且同为大夫,薛大夫也不敢在苏玉锦跟前露了怯,越发不敢怠慢,只坐下来认真仔细地搭脉。   片刻后,收了手回来,「原来如此。」   察觉不到薛太医语气中的喜怒,陆氏越发担忧,「薛太医,我家儿媳这病怎么说?」   「这病嘛……」薛太医故意顿了顿,而后站起身,冲陆氏拱手作揖,又冲苏玉锦行了个礼,「恭喜平安郡主,恭喜贺夫人。」   「怎么说?」陆氏越发诧异,满头雾水。   薛太医笑而不语。   「夫人当真是傻了,薛太医这是说郡主有喜了!」伺候陆氏的丫鬟在一旁兴冲冲地提醒。   「有喜了?」陆氏这才反应过来,拉着薛太医追问,「薛太医,郡主当真有喜了?」   而苏玉锦在幔帐内听到薛太医的话,伸手撩了帘子,亦是急急询问,「薛太医此言当真,不是骗人吧。」   先前在青河时,她还因为此事暗自神伤了半日,更将这儿女缘分归结到天意上,花了大半晌的功夫才调解好心情。   现如今,就突然有孕了?   怎么感觉有点不太现实呢……   「这种事如何能够开玩笑骗人?」薛太医看诊无数,这样的情景也见过许多次,并不气恼,反而是笑盈盈道,「老朽从医这么多年,这点子把握还是有的,郡主的确身怀有孕。」   「只不过郡主怀有身孕的月份尚浅,此频率象并不明显,方才郡主之所以呕吐不止,便是因为怀有身孕之人嗅觉味觉与常人不同,现在闻不得酒气,这才如此。」   「这都是寻常反应,并不妨事,贺夫人和平安郡主不必太过于担忧。」   到了这个时候,陆氏这才相信此事的确是真的,在再次掐了掐胳膊,确定是疼的后,才又问道,「既然郡主现在身怀有孕,是不是得用些保胎药为好?」   前三个月最是要紧,不能有丝毫闪失。   尤其苏玉锦这又是头一胎,怀的是整个贺家的头一个孙辈,更得谨慎仔细才行。   「平安郡主身体康健,胎像稳固,此时并不需要服用安胎的药物,且到底是药三分毒,不到万不得已,尽量还是不要用这些补药为好。」   薛太医道,「只需前三个月多注意休息,多吃些有营养的吃食,不操心劳神即可,待第四个月胎像稳固时,便可来回活动,既能让孕妇身体健康往后有力气生产,对胎儿也更加有利。」   「薛太医所言甚是。」苏玉锦点头。   是药三分毒,尤其她此时是孕妇,更得小心,需得尽量采用食补的方式为好。   陆氏仍旧是记挂着苏玉锦及其腹中胎儿,总觉得要喝些保胎药才能让人安心,但见薛太医和苏玉锦皆是这般说,便也只能将这念头给压了下去。   「既然你和薛太医皆这么说,便依了你们就是。」陆氏点头,「有劳薛太医跑这一趟。」   说话间,给旁人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会意,将一张小额的银票,塞到了薛太医的手中。   夜半来看诊,给个喝茶的钱,说明主家十分会做人,这会子若是拒收,倒显得他有些假清高。   薛太医想到此处,并不推辞,只收了银票,告辞离去。   安排好去送薛太医的事,陆氏坐在苏玉锦的床边,攥着她的手摩挲了许久,「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觉得难受?」   「现在好多了,并不觉得难受,母亲尽管放心。」苏玉锦笑道,「既是我这里没什么事,这么晚了,母亲也累了半宿,早些回去歇息吧。」   陆氏想多陪一陪苏玉锦,但想到这个时候的确是已经时候不早,苏玉锦身为孕妇也需多多歇息睡觉,便起了身,「你也早些歇息,往后晨起也不必早起去给老夫人和我请安一并用早饭的,只睡到自然醒再起。」   「多谢母亲。」   「你歇着吧。」   交代了水兰和青葵两个人务必要好好照顾苏玉锦,陆氏这才出了门。   刚出了门,便又被贺严修一把拽住。   「母亲!」贺严修兴冲冲地,话在嘴边竟是说不出口,只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这才猛地跺着脚道,「薛太医方才说……」   「玉锦有喜了?」   贺严修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将这句话吐了出来,而后便是大口大口地倒吸起了凉气。   「是,薛太医说的没有错,玉锦有喜了。」陆氏笑嘻嘻道,「你要当父亲了!」 第625章 被撵出来   要当父亲了!   这几个人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直震得贺严修呆愣了许久,半晌才回过神来。   而后便是挠着后脑勺,嘿嘿地傻笑。   看着贺严修此时这番模样,陆氏无奈地笑了又笑。   别说,都说父子一脉传承,这话当真是半点不虚。   先前她怀有贺严修时被大夫诊出来是喜脉时,贺承业也是这幅模样,分毫不差!   「成了,时候不早了,你好好歇息,我先回去。」陆氏拍了拍贺严修的肩膀。   「是,母亲慢走。」贺严修躬身送了送,而后便转身要往屋子里头走。   刚走出去几步的陆氏几乎是一个箭步折返冲了回来,伸手将贺严修拦住,「又忘了又忘了!」   「玉锦现如今身怀有孕,害喜厉害,你还想回去惹她难受!」   「对对对,我满身酒气,不能回屋。」贺严修猛地拍了一下后脑勺,「刚刚一高兴,险些将这件事给忘了。」   「只是,要是不进屋的话,我今天晚上睡哪儿?」贺严修无奈问询。   「睡书房!」陆氏没好气道。   「好……」   贺严修应下,待陆氏走后,在门口张望了一番后,让水兰跟苏玉锦说一声他要去书房睡上一晚,得到苏玉锦的应许后,这才拿了衣裳,往外院的书房走。   兴安在外院值守,见贺严修到了书房,急忙收拾床铺。   「二爷这是……」   被撵出来了?   「不是。」贺严修眉飞色舞,美滋滋地喝了口解救的热汤,道,「是郡主有了身孕,闻不得酒气,便来书房睡上一晚。」   兴安,「……」   说得倒是好听,可……   这不还是被撵出来了?   但平安郡主有身孕,这可是十足的大喜事!   兴安满脸堆笑,「二爷快要当父亲了。」   「是啊。」贺严修兴奋地直点头,「往后要当父亲了。」   所以,往后除了要养媳妇儿以外,还得考虑到养孩子的事情。   赚的钱好像不够多呢!   贺严修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放下手中醒酒汤碗,「明日你就去寻各个铺子的大掌柜,尤其是这即将开的书局的大掌柜,给他们好好交代一番……」   莫不是二爷因为平安郡主怀有身孕之事,要大行赏赐?   「嗯,嗯!」兴安认真地听着。   「今年大家伙务必要甩开膀子好好做生意,多多地赚些银钱才是,尤其是咱们这书局,有皇上亲自赐的名号,更得将这名头好好用起来才行!」   「此外。」贺严修道,「明早着人去送个信儿给苏大人,就说明日晌午我有事要寻他,请他在礼部等我一等。」   是时候跟大舅兄商议着再做上一笔别的买卖了!   兴安,「……」   二爷还是那个一毛不拔的二爷。   他到底是脑子进了多少水,连这样的梦都敢做?   「是……」   兴安恹恹地应下,而后铺好床铺,又去打了水来伺候贺严修洗漱。   一番忙活,贺严修躺到了床上。   翻来覆去的。   许久之后,更是腾地坐了起来。   兴安在床边的脚塌上被惊醒,也是急忙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二爷怎么了?」   「郡主这晚上吐了那么多,这会子肯定还是不大安稳的,你派人往二门上递话去,让青葵熬些热热的姜茶来,好让郡主暖一暖胃,大约也能舒服一些。」贺严修交代。   「是。」兴安应下,照贺严修的吩咐,前去传话。   而很快,二门那也回了话,说是郡主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那好,那好……」贺严修喃喃自语,自己也躺了下来。   但一刻钟后,再次「腾」地坐起了身。   「二爷怎么了?」兴安第二次揉眼睛。   「已经这么晚了,郡主若是半夜醒了的话必定会饿,交代小厨房那务必要有人留守,方便给郡主煮饭食吃。」贺严修道。   「是。」兴安再次按吩咐做事。   而很快也再次得到了回话。   苏玉锦还睡着,院子里头伺候的厨娘也一直候着。   「那就好。」贺严修再次松了口气,又躺了下来。   但一刻钟后……   兴安,「……」   二爷咱不带这么折腾的。   「我睡不着。」贺严修这次倒是直接说了实话,而后干脆下了床,在屋子里头止不住地来回踱步。   圈转得兴安都觉得头发晕。   「二爷,时候不早了,早些睡下吧。」兴安苦口婆心地劝说,「郡主这会子睡下了,二爷也得睡上一会儿,这样明日一早才有精神去陪郡主。」   「说得不错!」   贺严修点头,而后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兴安这才又眯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似又听到贺严修在那翻来覆去,烙饼一般的动静。   不必问,肯定是睡不着,但又在竭尽全力地想入睡。   也罢,只要二爷不折腾他们,只由着二爷折腾自己去!   兴安这般想,只调整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接着沉沉睡去。   翌日,鸡叫了三遍,天儿还没亮时,贺严修已是慌慌张张地起了床,一通地收拾。   洗漱,沐浴,换衣裳……   为防止身上还有昨天残留的酒气而惹得苏玉锦不舒服,贺严修特地交代人在书房中燃了一会儿苏玉锦喜欢的月下桂香,又在身上挂了沉水香和松针混合制成的香包,这才欢欢喜喜地回院子。   苏玉锦此时还睡着,贺严修不敢惊醒其分毫,只蹑手蹑脚地到了床边,见苏玉锦似乎并无任何异常反应,这才褪去了鞋袜和外衣,在苏玉锦旁边躺下。   纵使贺严修动静再如何小,苏玉锦还是察觉到了他回来,迷迷糊糊地伸了手,伸手搂住了他。   而后,下意识地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抱着贺严修一起睡觉时最安心了。   尤其他身上此时有着淡淡的清香气息让苏玉锦觉得十分好闻,忍不住将脑袋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   这小猫儿一样的动作,让贺严修觉得一颗心都要融化成了一汪湖水,只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亲,「睡吧。」   他陪着!   苏玉锦越发心安,只抱着贺严修的胳膊,再次沉沉睡去。   贺严修见她睡得香甜,心中欣慰十足,却也更是下定了决心。 第626章 好主意   果然被媳妇贴贴睡觉这种事情最好了。   媳妇不喜欢酒气,吃酒这种事情,往后谁也不许叫他了。   往后谁要是劝他喝酒,他跟谁急!   贺严修盘算好了这件事,越发侧了侧身,挨的苏玉锦更近一些后,这才闭了眼。   前院的兴安拎着贺严修的官服,在二门那来回转悠。   二门看守的杜妈妈实在被兴安转的脑袋发晕,只揉着太阳穴喊兴安快停下来。   「杜妈妈,您老就当没看见不成?」兴安道,「我这不来回转悠的话,心慌的很。」   「你慌什么?」杜妈妈不解。   「都这个时辰了,二爷还没有出门,眼看着上朝都要迟了,我这能不慌吗?」兴安跺了跺脚。   杜妈妈上下打量了兴安一番,而后扯了扯嘴角,「少说你也跟着二爷十多年了,竟是快成那新来的了,现如今郡主都有喜了,二爷还能去上早朝不成?」   「我若是你啊,这会子就不在这儿等着,而是赶紧打发人去告假,这才是正经事呢!」   兴安,「……」   说的太有道理!   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想不到这一层呢?   说起来,必定是因为昨晚上二爷不好好睡觉,在那胡乱折腾的缘故,以至于他没有歇息好,连脑子都胡涂了!   兴安想透了这一层,也不敢再耽搁,只急忙去安排这件事。   苏玉锦和贺严修这边睡得香甜,陆氏却是早早起床,先去跟贺老夫人请安,说明了苏玉锦有喜之事。   贺老夫人闻言,又惊又喜,抚掌直笑,「怪不得昨日我便一直听着喜鹊在枝头叫喳喳的,还当是严修或是承业又要升迁了,不曾想竟是比这还要大的喜事呢!」   「儿媳也觉得是天大的喜事呢。」陆氏的一张脸也是笑成了十足的牡丹花,「只是薛太医虽说玉锦那胎像稳固,玉锦也是年轻体健,可到底是头一胎,还是要多多重视为好。」   「所以儿媳擅自做主,特地交代玉锦每日多睡上一会儿,不必顾及什么长辈请安的礼数,只让她好好静心养胎即可。」   「此事你做的极对。」贺老夫人连连点头,「玉锦怀有身孕,理应如此,此外也交代给全府上下所有的人,务必要凡事以玉锦为重,不能有任何偷懒耍滑之人。」   「再来,玉锦既是怀孕,那些个进厨房上灶台的事儿便也别随意让她做,只是玉锦自己厨艺高,嘴头难免挑些,再让人各处寻上一些手艺极佳的厨子来,变着法儿地给玉锦做吃食。」   「还有,虽说这玉锦怀有身孕才月余,月份尚浅,可这日子素来都是一睁眼一闭眼便过去了,除了玉锦素日里当用的,许多待产的东西都得提早准备才行……」   「母亲说的是。」陆氏对贺老夫人的话十分认同,忙不迭地点头应答,「儿媳这就开始找料子,一来给玉锦多添置几套新的衣裳,二来也预备着孩子用的衣裳,被褥等物。」   除此以外,那些个稳婆,日常诊平安脉的大夫,照看孩子的婆子、丫鬟,乳母……   都得提前预备!   「是呢,玉锦怀有身孕,照顾她的人也得越发当心,她素来省事,身边不喜太多人,可现如今情况不多,她身边也该再多添置几个稳妥的。」   贺老夫人想了片刻后,道,「丫鬟婆子什么的,但凡你觉得府中稳重能干又忠心的,尽数挑上几个过去,若是选不够合适的,从外头采买也好,一应配齐全一些……」   「母亲。」陆氏打断了贺老夫人的话,「儿媳想着,若是从咱们身边抽调,玉锦这边难保不有所顾忌,觉得越了本分,可若是从外头采买,到底是生手新来的,又不见得做过这样的活计,摸不准玉锦的脾气秉性,也伺候的不周全。」   「思来想去的,不如母亲和儿媳抽个时日进宫去见了娘娘,一来跟娘娘报喜,二来也向娘娘讨上两个宫中伺候孕妇产妇经验独到的老姑姑到咱们府上,既懂规矩,又能将玉锦照顾的极好。」   「母亲觉得如何?」   「是个好主意!」贺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道,「依我看,也不必抽个时日了,今日便是极佳的日子,这会子便让人递帖子入宫,看娘娘今日是否得空。」   「是。」陆氏应下,笑眯眯地和贺老夫人商议其他的事情。   递到宫中的帖子很快有了回应,而贺老夫人和陆氏下午便入了宫。   到傍晚出来时,带着一整车的赏赐和两个慈眉善目,且手脚又勤快的姑姑,喜滋滋地回到了贺家。   对于多两个宫中出来的姑姑来伺候她的事,苏玉锦深知贺老夫人和陆氏的用意,且这段时日她也实在是懒懒的,成日只想着吃吃喝喝,觉得多两个经验老到的姑姑伺候也不错,便没有推辞,只向贺老夫人和陆氏道了谢,更着人到宫门叩谢皇后娘娘的美意。   两位宫中来的姑姑,一位姓万,一位姓钱,前者最是擅长制作各种点心果干儿,尤其是腌制梅子干儿,杏子干儿一类的,后者则是最为擅长照料待产孕妇和产妇的日常起居琐事,也能做些常见的药膳等。   几日后,小厨房里又多了几个陆氏从外头寻来的厨艺。   什么川菜粤菜淮扬菜,苏氏点心,广味的小吃,京味的拿手菜,各个皆有拿手绝活,每日做出来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如流水一般地往苏玉锦的屋中送去。   苏玉锦这段时日原本就贪吃,现如今打瞌睡被送来了枕头,苏玉锦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完全开始了吃吃喝喝,在家静心养胎的日子。   有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苏家,吕氏和苏云若皆是上门来看望。   「看着你气色极佳,精神也不错,不像是有害喜的模样,我这心里头也算是略微能放一放心。」吕氏摸了摸苏玉锦的脸颊,满脸皆是笑,但眼中却又满都是担忧。   这女人怀孕生子,生产是一个难关,但怀孕期间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前期的害喜和各种不适,后期月份大后,又会面临身子沉重,胎动剧烈,行动不方便…… 第627章 赐婚   吕氏生下苏文宣和苏玉锦兄妹二人,自是明白其中的辛苦,免不得拉着苏玉锦一通的唠叨。   苏玉锦自是明白吕氏身为一个母亲的担忧和心疼,只攥着吕氏的手道,「母亲放心,我原本便是大夫,现如今又有薛太医看顾,老夫人和婆母都待我极佳,皇后娘娘又特地派了两位经验老道的姑姑来照料呢。」   「老夫人和夫人用心照顾,皇后娘娘又疼你,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的。」吕氏连连点头。   她和苏云若刚刚到这里时,恰好碰到牙行的中人,便随口问了两句。   中人说来推荐几个能做零嘴小吃的厨娘过来,更是开始张罗着找寻喂养孩子的乳母人选。   苏玉锦此时距离生产还很有一段时日,这个时候开始找寻乳母到底太早了一些,但这也足以说明贺夫人对苏玉锦有孕之事上心,生怕错漏一星半点的。   能被旁人捧在手心中疼爱,她身为母亲,心中也是极为欣慰。   苏玉锦也是抿嘴直笑,拉着吕氏问询这几日家中的事。   问父亲和大哥这段时日忙不忙。   「你父亲还如平日一般,倒也没什么,只是文宣这段时日忙的不可开交,成日不见个人影儿。」   听吕氏这般说,苏玉锦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大哥刚刚升迁,礼部事情又多,这也是难免的。」   再加上,她这几日听来家中陪她的陆雯静提及,五公主这几日似乎也十分忙碌,连陆雯静要入宫找寻都不得见。   想来这两个人是忙到一块去了?   「应该是。」吕氏点了点头,「这段时日听他和你父亲闲聊之时,也时常提及严修的名字,想来是朝廷上的事吧。」   而后笑道,「这是他们的事情,只由着他们忙去,我这会子最关心的是这位,一定得在你肚子里头乖乖的,做一个孝顺一些的孩子呢。」   听吕氏提及这个,苏玉锦的嘴角也是忍不住弯了又弯,手更是不自觉地搭在了小腹上。   此时怀孕不过月余,肚子里严格来说还并非是一个孩子,只是还在发育的胚胎,连手和脚都还没有完全长出来。   小小的一个,要在她的肚子里慢慢地长,长出形状,慢慢发育完全,而后瓜熟蒂落,成为一个完全的婴孩。   而这婴孩,更会一天一天的长大,成为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孩童,再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或是少女……   说起来,她突然有些想象不出来,她和贺严修的孩子,究竟是会长成什么模样。   是会更像她一些,还是更像贺严修一些?   也不知道性子会如何。   是活泼的,还是安静的,还是沉稳的?   但不管怎样,绝对不要像贺严修一般脸皮厚就对了!   苏玉锦这般盘算着,连贺严修带着满身星光坐在他身边都没察觉到。   贺严修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什么呢,竟是这般出神?」   「没什么。」苏玉锦笑了笑,顺势倚在了他的怀中,「在想咱们的孩子往后会是什么样子。」   「不拘什么样子,都好。」贺严修笑答,在苏玉锦的小腹中摸了摸。   怀孕日子尚浅,小腹还颇为平坦,更没有胎动显露出来。   但这并不阻碍贺严修感受未来的小生命,每抚摸一次,脸上的笑意便浓上一层。   片刻后,才坐直了身子,从怀中拿了一迭子银票出来,给了苏玉锦。   「这是……」   苏玉锦并没有细看,但只捏了捏便知道那迭银票不算薄,得有个几百两。   「皇上赏的。」贺严修笑答。   「皇上又赏?」苏玉锦歪了歪头。   这段时日,贺严修隔三差五地便拿了钱回来,交由他收着,做生意得的,收的外头的欠款,而这里面最多的便是皇上赏的。   苏玉锦有些不大明白,贺严修究竟在这政务上是做的多好,才让皇上高兴赞赏成这幅模样?   贺严修却是不以为然,只笑道,「皇上高兴,难免会大方一些。」   苏玉锦闻言,眨了眨眼睛。   没有具体到哪件事情上,只说皇上高兴,那这钱……   必定是厚颜无耻要来的!   二爷果然是个贪财又脸皮厚的!   往后的孩子,当真不能太过于像贺严修才行!   待到了八月时,这天儿早晚便见了些许凉意。   苏玉锦此时怀孕已是有了三个月,虽还没有完全显怀,但腰肢已是比从前看起来圆润了许多。   且到了三个月后,胎像安稳之后,苏玉锦的胃口比从前更好,连嘴都不挑,看到什么都想吃,都想统统塞进肚中。   为防止这般吃下去会成为一个大胖子,苏玉锦刻意地控制了一下食量,每日更是坚持一定的运动量,好确保孕期身体康健。   中秋过后,圣旨下达,赐婚秦霈佑与苏云若,婚期定在了来年五月份。   一纸赐婚,让原本大家猜测之事成为了事实,而苏家要出一个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也让苏家成为整个京城之中炙手可热的名门大户。   许多人登门道喜,一时之间,苏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但苏绍元却是吩咐人将大门紧闭,所有来送贺礼之人皆由门房应对,而所有送来的贺礼也都被一一婉拒。   有些人攀附之人见此路行不通,便变着法儿地下了帖子,请吕氏出门做客。   吕氏对外的说辞是偶感风寒,不宜出门。   有些人明白苏家现如今是在避嫌,不愿树大招风,更不愿让皇上多心猜忌,觉得苏家是趁机结党营私之人,见状便不再坚持,只盘算着往后是否能得个机会结交一番。   而有些人被婉拒后则是心中记恨,悄悄地在背后说一些苏家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家中出了个准太子妃便张狂地没边儿,看不起旁人的话出来。   这些流言在那些嫉妒之人有心地推波助澜下,几乎如同秋日的雨一般,顺着风飘到京城的大街小巷,在几乎每个人的耳边飘过。   但几日后,整个京城人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件事吸引。   刑部的柳侍郎因为徇私枉法,收受贿赂,玩忽职守等罪名下了大狱,不日将流放西北。 第628章 引以为戒   家中所有财物被抄,其余男丁成年者皆被流放,女眷和未成年人皆被没入奴籍,此生不得脱籍。   「从前也有贪赃枉法之徒,可都不如此次罪罚如此之重,可见皇上这次当真是动了怒的。」   「自然是要动怒的,柳侍郎仗着家中姐姐乃是宫中太妃,素日便眼高于顶,做事更是不讲究脸面,膝下教导着的柳小姐又自诩乃是京城第一佳人,分明是奔着太子妃之位去的,这些也就罢了,偏偏要皇上赐婚苏小姐后生出这样的事端来,这不是明晃晃打了皇上的脸吗?」   「是这么回事,只是唯有一点我实在想不通,这苏小姐即便是对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这皇上和太子殿下要报这份恩情,多给些赏赐也就是了,是大可不必给与太子妃这样的荣宠的。」   「这便是你不懂的地方了,论理来说,是不必给太子妃这样的殊荣,可现如今既然给了,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便是太子殿下对苏小姐情深义重,非她不娶,皇上和皇后娘娘便也就顺势成就了二人的姻缘。」   「那依你的意思,这柳侍郎之所以被重罚,也是跟揣测错了圣意有极大的关系?」   「自然如此,柳侍郎只以为苏家携恩上位,妄图剑走偏锋,解了皇家困境,好推柳家女儿上位,殊不知这太子殿下与苏小姐二人情投意合,柳家才是那等跳梁小丑呢……」   所以这便是,聪明反误聪明误,不但所谋划的所有皆是没有什么收获,更是葬送了整个柳氏一族的前程。   啧啧,着实是要引以为戒!   众人议论纷纷,但心中却也各自都有了主意。   做官这种事,第一是要勤勤恳恳,本本分分,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做,不该贪的钱不要贪,不该得罪的人不要得罪。   这第二嘛,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不要自作聪明,随意揣测圣意……   基于此考虑,许多人,尤其是为官之人及其家眷,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外时,说话时皆是十分谨慎小心,不敢再说道太多议论旁人,揣测时局的话。   这样的人多了,其他人有模学样的,这整个京城中自然是安静了许多。   转眼到了十月份,京城地处北方,天气冷的早,晨起的霜花越发的厚重,夜晚也越发寒冷起来。   苏玉锦此时已经显了怀,整个人因为将养仔细的缘故,虽然人看起来并没有到胖的程度,但也是圆润了许多,加上她原本便皮肤白皙,倒可以用珠圆玉润来形容。   尤其是这会子,屋子里头地龙烧的极旺,炭火更是热气腾腾,苏玉锦在榻上倚着觉得实在有些热,也不好脱了衣服,只将鞋袜脱了下来,只露着脚丫子在那偷凉。   白白嫩嫩的脚丫,尤其是那五根精致但此时长的圆润的脚指头,如同那街上售卖的面人一般,看着可爱的紧。   贺严修刚一进屋便瞧见了苏玉锦这幅模样,顿时笑了起来,「又开始贪凉,都说寒从脚底起,你这也不怕过了寒气,身子不舒坦。」   「有孕之后本就容易觉得热,这冬日里头更是一个劲儿的防寒保暖,着实是热的有些厉害呢。」苏玉锦撅嘴道。   贺严修并不反驳,只伸手摸了摸苏玉锦的手掌心和脚丫,见都是热腾腾的,这才放下心来,也并不阻止苏玉锦这会子的贪玩,只是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好让她靠着他舒服一些。   「今日感觉如何?」贺严修一边抚着苏玉锦乌压压的发丝,一边询问。   「晨起睡到了辰时末时,起来吃了些三鲜馅儿的馄饨,午饭吃了一些东坡肉,糖醋鱼,清蒸虾饺和一些炒时蔬,睡了一觉吃了一些果子和琥珀核桃仁儿。」   苏玉锦歪着头,事无巨细地说了个清清楚楚,「对了对了,还吃了一盅银耳炖悉尼,我吃着不错,交代小厨房等晚饭后再备上一盅,预备着晚上饿了吃。」   银耳和悉尼具备养阴清热,健脾和胃,润肺化痰的功效,十分适合她这样的孕妇吃,更适宜此时干燥的冬日里服用。   苏玉锦讲究药补不如食疗,十分喜欢享用这类的吃食。   「我方才从户部回来时,特地去了一趟聚味斋,给你带了芋泥香酥鸭和蒸肉蛋卷,待会儿让厨房预备些其他的菜,咱们一并吃晚饭。」   听贺严修这般说,苏玉锦顿时眼前一亮,「郑叔做的芋泥香酥鸭最是好吃,我方才还念叨这道菜呢,可巧你就买了回来。」   所以这便是心有灵犀!   贺严修忍不住扬起了下巴。   在看到苏玉锦吃芋泥香酥鸭时津津有味,连脸上挂了酥皮都浑不自觉,自始至终都是嘴角上翘的模样时,贺严修这心中越发满足。   往后也要努力地去猜媳妇儿的心思才行呢。   「再喝些汤。」贺严修见苏玉锦的汤碗空了大半,拿了勺子帮她重新舀满了火腿笋子汤。   「嗯。」苏玉锦点头,伸手去端汤碗。   刚端了起来,却是「哎哟」了一声,苏玉锦弯了腰,放下碗去捂肚子。   动作又急又快,被放在桌上的碗完全侧翻,汤水顺着桌面洒在了贺严修的衣裳上。   顾不得去管其他,贺严修急忙扶住了苏玉锦,「怎么了?可是觉得哪儿不舒服?」   「肚子……」苏玉锦扶住贺严修,抬起的脸上神情复杂。   「肚子怎么了?」贺严修越发紧张,说话时都带了浓浓的颤音。   「肚子里好像动了一下?」苏玉锦伸手轻轻地摸着肚子,试图去找寻刚刚察觉到的那种异样的感觉。   但她找寻了许久,这肚子里的小家伙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苏玉锦顿时有些失落,轻轻摩挲起肚皮来,「这刚刚开始有胎动,便又睡过去了,莫不是往后生出来的是个懒的?」   「懒有懒福呢。」贺严修抿嘴直笑,「在你肚子里面安安静静的,兴许是个孝顺懂事的。」   「那倒也是。」苏玉锦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对于肚子里有个小生命这样新奇的事情,苏玉锦还是期待满满。 第629章 被讨厌   早早地开始和它沟通交流,那该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苏玉锦的期待,肚子的左侧再次有了动静。   这次苏玉锦的手就搭在肚子的两侧,算是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次腹中的胎动。   是十分有力的一次胎动。   这……   大约便是她的孩儿与她的一次交流?   苏玉锦弯起的嘴角上不自觉地挂满了温柔的笑意。   贺严修看着苏玉锦如此,嘴角也忍不住勾了又勾,更是将手也搭在苏玉锦的小腹上,试图感受一次胎动。   但……   自从他的手放在苏玉锦的小腹上许久,直到临睡前时,贺严修再也没有感受过任何一次胎动。   「大约是睡了?」贺严修自言自语,将手拿了起来。   「可能是吧。」苏玉锦一边答话,一边下意识地将手搭在隆起的小腹上。   刚一放手,苏玉锦便再次感受到了一次胎动。   而这样的情况,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重复上演了好几次。   只要苏玉锦的手搭在肚子上时,总是会有些许动静,但只要贺严修想要试着感受胎动时,总是毫无收获。   一两次这样的情况也就罢了,若是接连几次这样的话……   贺严修一张脸顿时皱成了包子,「我便这般不被喜欢不成?」   「二爷也不必如此自怨自艾的。」苏玉锦笑着安慰,「兴许只是碰巧犯困睡着了而已。」   贺严修,「……」   似乎跟被讨厌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不是也能说明,每每他轻轻抚摸时,孩子便觉得格外安心,所以安心熟睡?   这般想的贺严修顿时觉得心中安定,再次轻摸了苏玉锦的肚皮后,将她搂得越发紧了一些。   而苏玉锦侧着身,只将整个身体都彻底埋进贺严修的臂弯中,抱着他的一只胳膊,甜甜入睡。   灯熄得只剩下远远的两盏,屋中的地龙和炭火燃得十分旺盛,越发衬得屋外寒风冷冽。   到了后半夜时,北风吹得越发厉害,晃得院中大树的树枝都吱吱嘎嘎作响。   待晨起天还没有亮时,北风未停,雪却是从天上纷纷落下。   一场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直到翌日晨起时才停歇。   苏玉锦在屋中足足欣赏了一整日的漫天雪飘,这会子再看到冰雪琉璃世界时,心中十分欢喜,更是玩心大发,但奈何身子不方便不能亲自去玩,只让底下人到院子里头摘红梅,堆雪人,打雪仗……   看底下人玩的兴致勃勃,苏玉锦也是心中欢喜,更是为底下人吶喊助威,玩得不亦乐乎。   等玩的满脑门子都是汗,苏玉锦才停歇下来,回了屋子里头取暖喝茶。   「下雪天可真好玩。」刚去打了一场雪仗的青葵,一边拍打着衣裳和头发的碎雪,一边道。   「可不嘛,是真好玩。」苏玉锦抿嘴直笑,「只可惜我身子不方便不能跟你们一起玩,不然咱们这院子里头会更加热闹呢。」   「姑娘今年不方便玩也就罢了,陆小姐竟是也没有来这里玩,当真奇怪。」水兰插了句话。   陆雯静最是贪玩,平日里也最是爱黏着苏玉锦,先前三天两口地便往这里跑。   水兰以为这次下了这么大的雪,陆雯静必定会来的,结果已是将近一日,也不见她的影子。   青葵也觉得十分好奇,附和道,「是呢,还真不符合陆小姐素日的性子,莫不是身子不适?」   「那倒不是。」苏玉锦笑道,「前段时日静儿来的时候提及太后要去云凌寺礼佛数日,太后在后辈中十分喜欢静儿,此行大约也会叫上她一同前去。」   「原来如此……」   青葵和水兰皆是点头,只问询苏玉锦想吃些什么,商量着预备晚上的饭菜。   日头渐渐西沉,连撒在窗户上的最后一缕余晖也在渐渐退散。   陆雯静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盘中的点心,塞入口中。   点心是十分常见的蛋黄酥,酥皮香酥可口,蛋黄咸香软糯,整个滋味可以说十分美味。   不过陆雯静这会子也吃不出来什么新鲜感,只是将蛋黄酥整个吞下。   许是吞的有些急切,以至于让陆雯静觉得有些噎得慌,不得不端起茶盏喝口水来顺一顺。   茶水放的时间有些长,入口有些凉,以至于不但茶香全无,就连口中的蛋黄酥的美味都淡了许多。   陆雯静愣了愣,在看了看盖碗中残余不多的茶水时,抿了抿唇。   她点的是一壶上好的龙井茶,初初喝的时候,清香十足,茶香四溢,滋味极佳,但这样一壶茶在添了好几次的水后,味道便会越来越淡,就连茶水的颜色也会变的越来越浅。   可以说,即便是再好的茶,只要时候过长,冲进去的水足够多,往后都会滋味寡淡到如同白开水的地步。   但酒与茶刚刚相反,时间越长,酒味会更加醇香浓厚,喝起来也会越发觉得美妙不可言语。   陆雯静觉得自己大约是后者,时间越长,心中的思念也会越浓,越重。   但陆雯静又觉得,楼彦林大约是前者。   西缙云国的诸多事务,都是冲淡茶味的白开水,让茶水最终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想起自她回京之后的半年多光景里,楼彦林只有最初托人送来一封问候平安的书信后便再无其他,陆雯静便不自觉地将唇抿了又抿。   夜幕缓缓降临,华灯初上,清风居也开始陆续掌灯,点亮了门口悬挂着的各种灯笼。   银装素裹之下,灯笼散发的光芒越发显得暖意十足。   但也越发显得别具有一番的萧瑟之意。   陆雯静站起了身。   时候不早,该回去用晚饭了。   照例留下了一些赏钱,陆雯静出了雅间。   店小二满脸堆笑地躬身送陆雯静下楼,照例给陆雯静拿上了一包已经包好的点心,「这是今日新做的点心,皆是平日里陆小姐喜欢的那几样,陆小姐拿好。」   陆雯静迟疑了片刻,并没有接,「今日不必了。」   不必了?   伙计顿时一愣。   陆雯静并没有解释太多,只笑了笑抬脚离去。   但还不曾出了清风居的大门,陆雯静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第630章 辞官   「陆小姐今日不带点心走,可是已经吃腻了清风居的手艺?」   声音低沉中带着淡淡的沙哑,更有着浓重的笑意。   陆雯静闻言,顿时愣了愣。   许久后才回过神来,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张久违的面容。   轻咬了下唇,努力地将眼中的雾气憋了回去,陆雯静抽了抽鼻子,尽力让她的声音听起来语气平缓,「楼公子,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楼彦林弯了弯嘴角。   整整七个月零二十三天。   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陆雯静扬起了眉梢,「楼公子此次来京城是因何缘故?可是因为两国之事?」   时隔这么久,楼彦林再次来到京城,又是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很难让人不联想到西缙云国和大秦国之间的邦交往来。   陆雯静猜测着,兴许是西缙云国趁着过年给大秦国送来的朝贡贺礼,派了楼彦林前往。   楼彦林闻言浅浅一笑,「国主厚爱,有委以重任之意,只是在下才疏学浅,自认担不起这样的大任,又觉得整个西缙云国人才济济,便向国主请旨,辞去了官职。」   辞去了官职?   陆雯静顿时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楼彦林,「那你这次来京城……」   「辞去了官职,家中没有生计,自然是要谋些出路的,现在细数家中的产业,除了和平安郡主合作的一些香料生意外,也唯有在京城这里的清风居了。」   楼彦林笑道,「所以我便只能带了小松一并到京城来,好好地将这两样生意好好地做起来,算是养家餬口。」   「你的意思就是……」陆雯静再次一怔,「往后要在京城落脚?」   「这是自然。」楼彦林笑着点头,「清风居虽然生意一般,但每个月也能够我和小松的吃喝用度,且京城中生意多,门路多,机会也多,自然是落脚的最佳选择。」   「陆小姐此时这幅表情,是不欢迎我在京城落脚?」楼彦林笑着问了一句。   怎会,她求之不得呢。   只是陆雯静是陆家的千金,有她的骄傲,这样的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只歪了歪头,「我对任何人皆是十分友善,楼公子自然也不例外,眼下楼公子要在京城落脚,我自然不会不欢迎。」   「不过方才楼公子既是提到这清风居生意来了,清风居现在茶水是不错的,可这些茶点种类实在太少,吃的时日长了难免乏味,客人不好被留下来,楼公子既是要以清风居为生,还是要多请些糕点师傅,多做些更好吃的茶点才成。」   「陆小姐言之有理。」楼彦林连连点头,「在下一定听从陆小姐的建议,让清风居做种类更多,滋味更好的茶点出来,也烦劳陆小姐往后一定要多多捧场呢。」   「这是自然。」陆小姐扬起了下巴,「时候已是不早,今日便先告辞,待改日再来这里喝茶。」   「在下在清风居恭候陆小姐的大驾。」楼彦林深深作揖,待陆雯静走远之后,才起了身。   「公子。」清风居的孙掌柜急忙将楼彦林迎到屋中,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子。   楼彦林应答一番后询问,「陆小姐平日里时常来清风居吗?」   「倒也不能说是时常。」孙掌柜顿了顿,道,「应该说是几乎每日都来,即便是不来的时候,也会派人来清风居买上一些茶点回去。」   「原本小的见陆小姐这般喜欢咱们清风居的茶点,便主动提出要派人每日送一些到陆府,但送了几次后,陆小姐便让小的不必这般做,仍旧是派人来买,小的想着其中大约有什么说辞,便没有再坚持,只按着陆小姐的吩咐来做事。」   「看来,陆小姐当真是喜欢清风居的茶点……」   楼彦林若有所思,垂了垂眼眸。   看起来,他此次下定决心回京城,是回对了。   低头思忖了半晌,楼彦林抬头,「这段时日再去寻上一些做茶点好吃,手艺精巧的大师傅来,咱们清风居的各样点心,是得要换上一换样式了。」   至少,要让她吃的开心。   孙掌柜没有想太多,只当这是楼彦林回京城后要好好地打理清风居的生意,忙不迭地应下。   这场大雪用了十来日的功夫才彻底融化。   待进了冬月之后,天气也越发寒冷。   皇宫中,再次传来了新的消息。   皇后娘娘膝下的五公主已到待嫁之龄,皇上与皇后娘娘想为五公主择婿,且为了能够给五公主择上一个品貌才干兼备之人,将在整个京城中乃至全天下的青年才俊进行选拔。   凡是年纪在十六到二十六岁之间,为官六品以上,或是家中有直系血亲为四品以上大员,身体健康,模样端正的未婚男子皆可报名。   报名之时,会有宫中的礼官以及皇上和皇后跟前的掌事太监和宫女在场,筛选掉相貌不佳的,其余人则是需进行随后的几轮考试。   考试分别从才学、随机应变能力、礼仪等多方面考核,轮番淘汰,只取五人进入最后一轮,由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三人共同为五公主确定最后人选。   单单是从这选拔的程序上看来,便觉得是颇为严苛,大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之势,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但许多人仍旧是跃跃欲试。   毕竟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所出的嫡出公主,更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公主,且当朝并未成为驸马后便不能出仕为官之规定,能够娶到公主,那便是拥有了飞黄腾达的基础,这样的机遇可谓可遇而不可求。   至于竞争激烈的事……   寻常科举考试,官职晋升,皆是竞争激烈,相比较而言,这也不算什么。   但若是运气好的话,便是祖坟冒青烟!   先试试再说!   基于此考虑,待皇榜一出,许多符合条件的未婚男子,皆是跃跃欲试,甚至有的人已是开始悄悄地开始请了夫子或者宫中放出的姑姑进府,好抓紧时间补习一下诗书和宫廷礼仪规矩。   更有许多人担忧在报名时便因为相貌而被淘汰,到处找寻上等的绣娘和化妆手艺精巧之人,为的是能够弥补一二。 第631章 放肆   以至于这段时日的京城,街上马车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茶楼酒楼更是宾客满座,许多人高谈阔论地,猜测议论著会有哪些人家前去报名,又会有谁能够通过选拔。   而得到这个消息的五公主,在第一时间冲到了皇后的宫殿。   此时的秦毅澍正和皇后一起用午饭,看到五公主时瞥了一眼,「你来的正好,一去坐下用膳吧。」   五公主心中急切,却也记得规矩,只盈盈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父皇母后赐饭,儿臣却之不恭,厚颜一起用膳。」   「坐吧。」秦毅澍抬了抬手。   五公主这才起身,坐到了皇后的旁边。   「小厨房新做的粉蒸肉,软嫩可口,入口即化,你尝一尝。」皇后亲昵地给五公主夹了一块。   粉蒸肉。   五公主吃过的滋味最好的是之前有一次偶然机会在苏家尝到的,苏夫人的手艺。   当时的五公主觉得吃到未来婆婆做的极为好吃的粉蒸肉,满心皆是欢喜。   但现在……   「多谢母后。」五公主将粉蒸肉送入口中。   味如嚼蜡。   许久后才张口,「儿臣听说父皇和母后在为儿臣择婿。」   「嗯。」秦毅澍点头,「你年岁不小,朕觉得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岁,想着为你挑上一位能配得上你的青年才俊与你为婿。」   「父皇美意,儿臣明白,只是……」五公主顿了顿,咬牙道,「儿臣有中意之人,儿臣请求父皇免去这场所谓的挑选,只赐婚于儿臣即可。」   「你既是有中意之人,那便干脆也让他报名即可,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毅澍的话说得轻飘飘的。   五公主抿唇,「让他报名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可若是他最终不能胜出的话……」   「若是不能胜出,那便说明他配不上你的中意。」秦毅澍打断了五公主的话,「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可儿臣只想嫁给他。」五公主辩驳。   「这为你择婿的皇榜已经张贴出去,君无戏言,自然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还是那句话,倘若他不能胜出,自然配不上你,你是朕最为宠爱的女儿,朕自然要为你挑选全天下最好的男儿。」   「可当初你也想为太子哥哥挑选最佳的太子妃,可太子哥哥坚持要娶苏小姐,父皇不也放弃了当初为他挑选的人?为何到了儿臣这里,父皇便不许?难道父皇所谓对儿臣的偏爱不过皆是谎言,实际上心中只偏爱太子哥哥?根本不顾儿臣的心意和死活?」   五公主怒气满满,此时说话也毫无遮拦,只大声喝了一通。   「放肆!」   秦毅澍一声怒喝,手中的筷子「啪」地拍在了桌子上。   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杯盘碗盏都发出「哐当」的声响。   秦毅澍甚少有如此震怒之时,皇后被吓得不轻,急忙行礼,「皇上息怒。」   五公主怔了许久,这会子也回过神来,忙低着头跪在地上,「儿臣无状,请父皇息怒。」   秦毅澍神色并无任何和缓之意,而是径直站起了身,「此事已定,无需多言。」   「父皇……」五公主脸色白成了一张纸。   「若是再要多言,朕便下令,革了苏文宣的职!」秦毅澍丢下这么一句话,拂袖而去。   若是苏文宣失了官职,那他便不能报名参选,往后便是彻底没有了机会与她成婚。   五公主泣不成声,瘫倒在了地上。   许久之后,皇后才抿唇,伸手将五公主扶了起来,「若我是你,这会子便不会在这里哭,而是赶紧吩咐人去通知苏大人,让他好好准备。」   「母后也觉得父皇此举是对的?」五公主泪眼婆娑,一脸茫然地看向皇后。   「若是在旁人眼中,你父皇此事做的对不对母后并不知晓,但是在你父皇的角度来看,此事并无什么错处。」   「为何?」五公主满脸不解,「只因父皇是当今圣上?」   「并不是。」皇后摇了摇头,「是因为你父皇首先是一个父亲。」   「身为一个父亲,女儿对于他来说,是精心培养的一盆花,自生根发芽那日起,便精心呵护,怕风吹怕雨淋的,好容易养大了,这盆花也开出了娇艳欲滴的花朵,可一个自称小婿的人突然出现,连花带盆的都要端走,这说这父亲如何能不既担忧又生气的?」   「还是那句话,你父皇虽然是一国之君,可这皇字的前面却是个父字,他做的是寻常父亲皆会做的事情罢了,如此大费周折,为的也不过是能为你找寻一个更为合适的夫君罢了。」   皇后苦口婆心,五公主听了进去,抿唇想了许久,眼眸垂下,「可太子哥哥为何能够……」   「你与佑儿自然是不同的。」   皇后解释道,「只是这不同并非指的是佑儿是太子便可以随心所欲,你是公主便要听从父母之言,只是因为佑儿是男子,娶得是旁人家的姑娘进皇家之门,咱们是皇家,不必在意对方的门第,更不必在意对方家人是否好相处,因为咱们是皇家,可以确保不欺负人家的姑娘,更不必担忧对方人家会生事,所以只要佑儿喜欢,旁的一切都不重要。」   「但你不同,你是公主,虽然无论嫁给了谁都是下嫁,但既然嫁了出去,那便是旁人家的宗妇,即便你背后是母后与父皇,你都要以夫为纲,要孝顺公婆,即便日常生活中起了龃龉,闹到了母后跟前,不过也是不痛不痒地申饬几句,更多的还是让你息事宁人,忍让一二。」   「所以你父皇担忧,而且是十分地担忧,担忧对方人品不行,担忧对方不能待你始终如一,担忧他宠爱了十多年的小棉袄到时候却被别人弃若敝履,所以才想到这么一个招数,除了为了能够挑选出真正的青年才俊以外,更多的是能够让对方知晓这场婚事的来之不易。」   「你父皇,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五公主听了这些话,将下唇咬了又咬,「即便儿臣明白父皇大的心意,理解父皇的苦心,可若是文宣他……」 第632章 怎么办   若是苏文宣在这一轮轮的比试中被淘汰的话,那她岂非就要嫁给旁人了?   这可如何是好?   「你对苏大人就这般没有信心?」皇后打断了五公主的话。   五公主顿时一愣。   皇后抬手,将五公主额前的碎发拢了一拢,「苏大人论品行容貌以及才干来说,也是万里挑一之人,更何况还是你看重的人。」   「我家小五看上的人,哪里就差到了那般地步去?再者来说,苏大人倘若真的对你有意,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生出任何的惧意。」   「按你父皇说的那句话便是,倘若苏大人在这件事情上先起了惧意,并无能够脱颖而出的能力,那当真也是配不上我家小五的呢。」   五公主怔了半天,看着皇后满脸的盈盈笑意,点了点头,「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了。」   「所以啊,你且只需耐心等着就好。」   等着苏文宣脱颖而出,站在这宫殿之上,成为你的如意夫君。   这些话皇后并没有说出口,可看向五公主的目光中却饱含深意。   五公主再次想了许久,冲皇后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是。」   「菜都凉了,快吃饭吧。」皇后重新坐了回去。   五公主随后跟上,重新拿起了碗筷。   虽然再次开始吃饭,但因为这一场风波的缘故,各自食欲都不佳,简单吃了一些后,五公主便先行回宫。   皇后身边的侍女走进了寝殿,「娘娘,底下人来回,说是五公主并未先回宫,而是先去了崇阳殿。」   「哦?」原本闭目养神的皇后睁开了眼睛,「然后呢?」   「皇上闭门不见,五公主便在崇阳殿前跪拜了片刻,认了自己的过错,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才回宫。」   侍女说完,抬手帮皇后揉捏小腿,笑道,「五公主虽然性子直了些,可大面上的事情,素来是不会错的。」   「她能听进去,那是最好了。」皇后面上叹了口气,但脸上却是笑意十足,「皇上最近事多心烦,冬日里又干燥容易上火,着人炖上一盅百合莲子羹,待傍晚时本宫亲自给皇上送去。」   「是。」侍女笑着退下。   到了傍晚,皇后带着百合莲子羹,前往崇阳殿。   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即便皇上此时心烦,不让人打扰,明海却还是让皇后进了大殿。   秦毅澍刚刚批完那一沓里的最后一本奏折,放下了笔,伸手去揉两侧的太阳穴。   皇后见状,将手上拎着的食盒放在案上,快步到了秦毅澍的身后,将手搭在他的脸颊两侧,轻轻揉捏起来。   秦毅澍勤于政务,素日难免劳累,皇后与其恩爱非常,自然记挂他的身体,特地向太医讨教问学,学习了一套按摩放松的手法,所以此时皇后力道适宜,手法精准,让秦毅澍觉得十分舒适。   秦毅澍神情缓和了许多,轻柔地拍了拍皇后的手背,「这会子你怎么过来了?」   「知道皇上忙碌了一下午,心中又压着火气,臣妾让人炖了百合莲子羹,也好让皇上降一降火气。」   说话间,皇后已是打开了食盒,将汤盅端了出来,放在皇上的跟前,又笑道,「论理来说,降火之物甚多,可对于为人父母的人而言,莲子却是最为适合的,皇上知道是为何吗?」   皇上自然明白其中的缘故,却也并不说明,只捏了捏皇后的鼻子,「你呀,也唯有你敢在朕的面前说嘴。」   「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也敢放肆。」皇后抿嘴笑了笑,「小五那边,臣妾已经与她说清楚讲明白,孩子还小,想要体会到父母的心意,只怕还要等段时日才行。」   「说到底,还是朕苛责了。」皇上叹了口气。   「皇家选女婿,若是不苛刻,难道还真让他们都觉得皇家的女儿是轻易便能娶回家的不成?」皇后扬起了眉梢。   「说的不错……」   秦毅澍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   此时的苏文宣也已经得知了为五公主择婿之事,在晚饭时一言不发,神情复杂。   「文宣……」吕氏欲言又止。   苏文宣回过神来,「母亲。」   吕氏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关切地看着自家的儿子。   苏绍元却是十分直接地询问,「你打算怎么办?」   问的是有关五公主公开择婿之事。   苏文宣顿了顿,咬了咬牙,「既然皇上想为五公主择选一位品貌才学兼备之人为婿,那我明日便去报名,正常进行轮番比试,好向皇上证明此事。」   如此,便是表露他的心意了。   「嗯。」苏绍元松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你既是对五公主有意,便坚持自己的心思,无需顾及太多。」   「父亲放心,孩儿初心不改。」苏文宣略欠了欠身,冲吕氏和苏云若道,「母亲,这几日我想暂且住在小院之中。」   先前苏文宣刚刚任职翰林院时,自己一人在京城居住,买下过一个小院落暂住,现如今虽然空着,却也有奴仆看守,平日里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   既然要前去参加比试,这段时日必定十分忙碌,苏文宣想着住在那里能方便一些。   且若是他一个人的话,心态大约也能更平稳一些。   苏绍元,吕氏和苏云若都明白他的心思,皆是点了点头。   做下了这样的决定,在吃过晚饭之后,苏文宣便着人收拾了一番。   小院中一应俱全,且离苏家宅院不算远,倒也不必带太多东西,只需带上几身日常所穿的衣裳,平日里所看的书籍,还有用惯了的笔墨纸砚等即可。   但饶是如此,身边的奴仆却也收拾了许久。   吕氏更是帮着张罗,交代底下人带了足量的被褥和银炭等取暖之物。   亥时初时,苏文宣到了小院。   底下人又是一通的收拾整理,苏文宣洗漱一番,准备歇息。   小厮捧了一个锦盒过来,「大人。」   「这是什么?」苏文宣问。   「刚刚有人送来,说是五公主吩咐他送来,请大人务必亲观。」小厮道。   五公主给他的。   星夜送来,又特地寻到了这里,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第633章 比试   「我知道了。」   苏文宣接过锦盒,打发所有人出了屋子后,这才将锦盒放在桌子上,小心打开。   锦盒中并未放其他东西,唯有一张薄薄的信纸,迭得四四方方。   苏文宣打开来看。   信纸上空无一字,但信纸上却有几处褶皱不平之处,像是被打湿之后又晾干的样子。   很显然,五公主想写些什么,但提笔许久却终究难以落笔,心中情绪十分复杂以至于眼中的泪落在了纸上,打湿了信纸,留下了那些痕迹。   苏文宣能够想象出来五公主此时独坐窗前,心情复杂,难以入眠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似被刀剜了一般。   痛彻心扉。   苏文宣紧紧地握着那张纸,沉默了许久,最终也拿了一张纸出来,提笔写下了一个「安」字后,折好了放在了信封之中,又放回到了锦盒内。   「派人务必送到宫中,交到五公主手里。」苏文宣吩咐。   既然五公主担忧,除了言语上安慰以外,他更需在实际行动上证明,让五公主彻底心安为好。   苏文宣紧握了手指。   翌日便是报名的日子,报名的地点便在皇宫的宫门外。   一大早,京中的礼官还不曾抵达时,已是有人开始排队等候。   许多看热闹的人也在附近驻足围观,以至于宫门外熙熙攘攘,喧闹异常。   苏文宣为了报名,今日特地告假一日,也在人群中排队,慢慢地往前走。   来报名的人多,且都是同朝为官之人,在京城中可谓抬头不见低头见,许多人皆是相识,在等待之时难免寒暄一番,也有人趁机多认识一些达官显贵,好结交一二,为往后铺路。   苏文宣在礼部任职,素日打交道的官员多,加上苏家现如今出了一个郡主兼一品诰命夫人,一个准太子妃,风头正盛,许多人自然对苏文宣也有所耳闻。   此时看到苏文宣前来报名,许多人皆是颇为惊诧,议论一二。   「这苏大人竟是也来报名,着实没有想到。」   「苏大人尚未婚配,各项皆是符合皇上所定的条件,为何不能来?」   「皇上是说符合条件者便可报名,只是这苏家已然得了圣上和太子殿下的垂青,往后本就是前途不可限量,苏大人此时却还要报名,会不会太过于急功近利了一些?」   「啧,这苏大人素日皆是一副并不在意官职荣宠的模样,还只当他是个清高不在意世俗的,不曾想竟也是个攀附权贵之人,而且是任何一个机会都不肯放过,当真不过是汲汲营营之人罢了。」   「这话说的,仿佛来报名应选驸马便是天理不容了似的,不过是为个人前程考虑罢了,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又有何不可?」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自然并无不妥,可这苏大人……」   「苏大人也是人,难道就不能为前程考虑了不成?家中妹妹有出息那是妹妹的事情,需得自己握住这实权好处才行。」   「就是,这谁人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官职高,嫌自己的权势大……」   周围人说辞不一,许多人的目光也十分复杂,苏文宣听在耳中全当没有听到一般,只眼观鼻鼻观心,慢慢地往前走。   很快便轮到了他报名。   负责报名的礼官也好,皇上和皇后娘娘派来的大太监和掌事姑姑也好,皆是认得苏文宣的,恭敬唤了一声,「苏大人。」   「大人好,公公好,姑姑好。」苏文宣十分礼貌地挨个拱手躬身行礼,而后递上自己的身份文牒。   礼官记下苏文宣的名字和具体情况,一旁的大太监和掌事姑姑则是上下打量了苏文宣一番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从匣子里面取了香囊来,递给苏文宣。   「苏大人人品贵重,仪表堂堂,貌若潘安,理应入选。」掌事姑姑笑道。   「姑姑谬赞。」苏文宣谦虚行礼。   「苏大人过谦了。」一旁的大太监道,「此次报名入选后,需得明日前往琼林苑参加第一场比试,至于比试的内容,需得明日到了琼林苑后方能得知。」   「多谢公公。」苏文宣再次道谢,这才拿了香囊离去。   而其余的人,有人得了象征入选的香囊,喜悦溢于言表,而那些得了象征落选扇子的人,大都十分沮丧。   也有人因为得了皇家御赐扇子而欢欢喜喜。   总之,各人情绪在此时表现的淋漓尽致。   到了第二日,苏文宣按照大太监所说,准时到了琼林苑。   琼林苑是皇家花园,距离贡院不远,平日里专供宴席和皇亲国戚游玩所用,更因每次殿试完毕后,宴请高中学子所办的「琼林宴」而闻名。   而现如今符合条件且过了报名的初步筛选,要么便是先前通过科举的,要么便是因为祖上荫蔽的,无论哪种,几乎都是来过琼林苑的。   而苏文宣因为任职礼部,素日也免不得和琼林苑这边打交道,对这里也颇为熟悉。   也是因为熟悉的缘故,苏文宣一踏进这琼林苑时,便发觉出了不对劲。   今日的琼林苑,比平日里要冷清许多。   并非是因为人少的冷清,反而是今日的琼林苑,因为所有应选驸马的人到来,十分热闹。   而是除了琼林苑门口的看守外,琼林苑中,再看不到其他能够指引的侍从和奴仆。   问询门口看守,看守的回复也是并不知晓,只请他们先进去,至于考试什么的,请各位自便。   所有人见状只好先进了琼林苑的大门,一脸茫然。   「这里并无任何人指引我们,是要让我等自便即可?」有人发出了疑问。   「可昨日发香囊时,大太监曾说近日会有考试,且考试内容到这里后方能得知。」苏文宣提议,「既然如此的话,我们不妨到处找寻一番,看一看究竟人都在何处,我们该去何处考试?」   「苏大人所言有理。」一些人表示赞同。   但也有人不太认可,「我觉得还是要再等上一等为好,若是到处走动,反而会被认为失礼的话,着实有些不妥。」   也有人道,「既是苏大人觉得需要到处找寻一番的话,不如苏大人前去找寻一二,若是寻到了便来通知我们如何?」 第634章 淘汰   这话说的带了十足的小聪明。   但这样的话却也让许多人的心思动了一动。   既能显得十分的守规矩,不会做什么逾越之举,还不会失去了考试的机会,一举两得。   且这个时候说出口,只要苏文宣等人应下,那他若是到时候知情不告,便是自私自利,即便赢了比试也会为人所唾弃。   此话一出,有人也附和道,「不如我们分批行动,一部分人在此处等候,一部分人到处找寻,也免得待会儿若是有传旨的人出来有所延误。」   这话说的更加冠冕堂皇,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所有人纷纷点头。   「也好。」苏文宣应声,开始组织所有人分头行动。   因为各自有着小心思,今日来琼林苑的三十五人中,有十六人愿意原地等候,剩余十九人则是三三两两的自行组织,开始到处走上一走,看是否能够找寻到所谓的考试。   众人约定,半个时辰后,无论是否能够找寻到,皆是回来汇合。   说定了所有事情,众人分别出发。   与苏文宣同行的,一位是兵部曾郎中的独子,目前在国子监读书,今年十七岁,一位任职大理寺右丞之职的白大人。   对琼林苑还算熟悉,苏文宣到是轻车熟路,一路往里走,待快抵达琼林苑的正楼时,一个侍从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三位大人公子是来参加今日琼林苑考试的吧。」   「正是。」苏文宣三人应声。   「请三位随我来,考试的地点就在前头,考官皆是在那边等候。」侍从欠了欠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有劳带路。」曾公子略拱了拱手。   苏文宣和白右丞却是顿了顿,互相看了一眼后,道,「还有一些前来考试之人在门口处等候,不知这考试几时开始,是否还有时间通知一下其他人?」   「二位大人放心。」侍从笑道,「只因先前小的们有旁的事情要忙,一时没顾得上去引领各位前往考试地点,此时小的们已经陆续去请,大人不必担忧此事。」   「有劳。」苏文宣和白右丞再次拱手,这才跟着侍从继续往前走。   曾公子也跟上了脚步,却是白了这苏文宣和白右丞二人一眼。   世人皆说,他们这些国子监的书生素日里只知道死读书,读死书的,脑袋里头装的不过是迂腐的之乎者也,根本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世间百态。   现在看来,真正迂腐的却是这些已经出仕为官之人。   那些人分明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在那耍着小聪明,这会子不管他们也是应该,偏生还要专门让人去通传,生怕忘了那些人?   没有那些个人,这场比试兴许还能多些胜算,多了那些个心思不正的人,自己想要出头便没那么容易。   啧啧,这会子装大度而损害自己的利益,当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曾公子越发有些瞧不上苏文宣和白右丞的做法,满脸的嫌弃挂在脸上,毫不掩饰。   头前带路的侍从时不时地回头,三人此时的神态皆是落在他的眼中,他也并不多言,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   这边,也有侍从到了琼林苑的门口,到了还在原地等待的十六人的跟前。   「诸位大人公子。」为首之人拱手,道,「请各位跟小的们往这里走。」   「有劳。」众人见状,纷纷拱手跟上侍从往里走。   侍从引着众人一路往里走。   琼林苑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既有皇家园林的巍峨气派,又有江南园林的细致婉约,即便此时是冬日,仍旧是美不胜收。   众人一边走,一边时而谈论起这琼林苑中的美景以及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广为流传的佳话,甚至有人大呼诗兴大发,当众吟了一首诗来。   听众人说笑聊天,一路随行的侍从也并不言语,只是低眉顺眼地在前头带路。      如此走了许久,穿过小河上的一处拱桥后,到了一扇紧闭的门前。   门的两旁有侍卫把守,见众人前来,伸手将门打开。   「各位请。」侍从道。   众人微微点头,鱼贯而入。   直到所有人皆是穿过门后,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愣了一愣。   此时他们正处于一条宽敞的道路边,不远处便是热闹的街道。   也就是说,他们此时已经出了琼林苑的门。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要考试吗?」   「敢问,是否带错了路?」   「为何还不曾考试,便要离了这琼林苑……」   面对众人的询问,昨日报名处的大太监走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诸位先静一静。」   众人见状,立刻噤了声,但还是满脸不解地看向他。   大太监抖了抖手中的拂尘,道,「此次琼林苑考试的第一轮已经结束,诸位皆是未能通过考试之人,请各位自行离去即可。」   考试结束?   自行离去?   那就是说他们不曾通过了考试?   可是,为什么啊……   这第一轮考试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众人满脸的疑惑更加浓重,此时却也不敢高声吵嚷,只是满脸不解地想要找寻答案。   有大胆的走到跟前,行礼询问,「敢问公公,我们自到了琼林苑中不曾做过任何事,为何会没有通过考试?」   「论理来说咱家只管传话,不管其他,只是方才来的时候,明公公交代过,说若是有人询问,便可回答一句话。」   大太监笑道,「心如明镜,三省吾身。」   这话是说他们心里头清楚,自个儿回去慢慢想?   众人的脸色越发有些不好看,但琼林苑跟前,谁也不敢再辩驳,只拱手应下后,陆陆续续离开。   也有些人并不走远,只在附近停了脚步,等着看待会儿是否还会有人如他们一般直接被带离了琼林苑。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后,门再次被打开,陆续又有几个人出来。   曾公子便是其中一个。   如最初出来的那十六个人一般,此时的他也是满脸茫然。   甚至此次大太监也没有再说任何解释的话,只是催促他们尽快离去。   几个人越发觉得颜面无存,再不好意思久留。 第635章 瘸子里挑将军   此时,苏文宣和白右丞等人,已是抵达了琼林苑的主楼,上了二楼。   在侍从的指引下,众人分别落座。   每个人所坐的座位上皆是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各色颜料。   就在所有人都在诧异这是要做什么时,有人走了进来,将一个大大的滚动条放了下来。   滚动条上有一个写的极大的「心」字,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很显然,这便是这次比试的题目了。   至于是要写诗词歌赋还是作画,并无任何要求,想来可以随意发挥。   所有人在思索片刻后,铺平了案上的纸张,拿起了笔,蘸饱了墨汁后落笔。   苏文宣要作的是一幅画。   一副山水画。   洛南府以星月山和洛江的景致风光闻名,群山巍峨绵延,水更是呈现了天然的青绿色,平静时犹如一条翡翠色的缎带一般,令人叹为观止。   苏文宣此时绘制的便是这样的群山美景,加以日出时的晨光微熹,雾气缭绕,一叶小舟漂浮在水面之上,渔翁船头而立,渔婆船尾煮茶,一派怡然自得,远离尘世喧嚣的恬静安乐。   这幅画,苏文宣用了足足两个半时辰的功夫才交了上去。   其他许多人皆是已经交上去了所作的诗词歌赋等,继续在原处等候此次比试的结果。   侍从们陆续走了上来,为所有人奉上饭食。   此时已是日落西城,自晨起到了琼林苑后,众人皆是水米未进,这会子皆是腹中空空,眼下能够吃到饭食,许多人皆是心中十分欢喜。   因为饿得有些狠,且下顿饭不知道何时才能用上,许多人吃饭时速度比平日快了许多。   狼吞虎咽之人不乏少数。   但在略垫了垫肚子,觉得腹中稍微好受上一些后,众人皆是恢复了素日里细嚼慢咽的动作。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享受美食时,暗处里有人躲着,时不时地探一探脑袋,观察所有人吃饭时的模样。   待观察的十分确切后,便将看到的情景记在册上。   翰林院侍读章大人吃饭时吧唧嘴。   鸿胪寺少卿郭大人吃饭跟种饭一般,掉的到处都是。   通政司洛大人偷偷剔牙……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几个在吃饭时不太注重饭桌礼仪的几个人立刻被请了出去。   此时,还能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十一人。   苏文宣见状,略松了一口气,却也越发提心吊胆。   从今日出了家门起,苏文宣便觉得所谓的考试已经开始,因此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因为一丁点的疏漏而被淘汰。   眼下胆战心惊地已是经过了三场,只看接下来会如何。   而刚刚他们自由发挥所做的诗词歌赋和画作,明显是为了考核他们的才学。   苏文宣自诩自幼读书,也称得上是汗牛充栋。   但苏文宣却又十分有自知之明,自认并非是属于有天分之人,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是不算出众。      而眼下只剩下这么许多人,各个皆是品学兼优之人,想要胜出的话……   苏文宣心中紧张,以至于大冬日里头,额头上竟是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边,皇上正在亲自挑选所有人呈上来的诗词歌赋画作等物。   在看到苏文宣所绘制的图画时,微微点头,「这画布局精巧,留白也不错,摒弃当下作画时惯用的富丽辉煌之色,以泼墨为底,力求写实逼真,却又不乏意境,着实不错。」   「的确不错。」皇后也颇为赞同,「可见此人不但绘画技艺高超,心中也颇有丘壑,只是不知道这幅画是何人所做?」   「回皇上和皇后娘娘,此画乃是苏文宣苏大人所做。」明海如实回答。   「原来竟是苏大人所作的画。」皇后娘娘闻言,眉梢忍不住挑了起来,眼中满都是难以压制的喜悦,「怪不得这般的好。」   「画的好吗?」皇上在听闻这画乃是苏文宣所画的之后,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更是将那幅画随手放在了案台上,「朕瞧着也就是一般,也不过就是其他人所做的诗词画作实在是不大出挑,显得这幅画有些出众罢了。」   「若是用民间的俗话说的话,那便是瘸子里头挑将军,只要是个全乎人,便是好的!」   话语中满都是气冲冲的。   仿佛旁人欠了他五千两银子一般。   皇后并不反驳,也并不答话,只是吃吃地笑了一笑,而后将那幅画交给了明海,「将这幅画暂且仔细收起来。」   等回宫时带了回去,交到五公主的手上。   在人生的历程中收获这样与众不同的经历,也是十分有趣的吧。   皇后抿嘴直笑,皇上却是在剩余那些人呈上来的诗词歌赋和画作中挑挑拣拣,争取找寻到能够看过眼的。   只是挑来挑去的,再无什么能够像方才苏文宣所作的那幅画一般让他惊艳的,只能是勉强凑合地又挑上了几样,一并交给了明海,让他去办接下来的事情。   明海得令,着人前去,通知那些不曾被皇上挑选出来的人离开。   此时,只剩下了五位。   苏文宣再次松了口气,但额头上的汗却是不曾落下。   先前皇上说过为五公主挑选夫婿最后一步便是剩下五人,然后由皇上和皇后娘娘亲自挑选一位。   而皇上现如今显然并不喜欢他,会不会刻意选了旁人……   就在苏文宣胡思乱想间,明海走了进来,清了清嗓子,「各位大人,今日的比试已经到此结束,还请五位大人先行回去,等候传唤。」   这是要让他们回家等消息了。   苏文宣五人皆是拱手,「是,多谢公公。」   「大人们客气。」明海抬手,吩咐人将苏文宣等人送出琼林苑。   苏文宣五人一同往外走。   此时正值傍晚之时,夕阳一点一点往下坠,只染得整个西方天空皆是一片红火。   苏文宣抿了抿唇,待出了琼林苑的大门后,与其他人分别告别,向自己的小院而去。   这所谓的消息,一等便是好几日的功夫。   苏文宣在这几日中每日正常上衙忙碌礼部之事,似所有的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但若是细心的人却也不难发现,苏文宣的眼窝日渐一日地有些塌陷,眼下亦是越发乌青。 第636章 入宫   如此又过了几日,距离琼林苑那日的比试,已是过了整整十日。   苏文宣仍旧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而此时同样不安的还有秦毅澍。   在崇阳殿的偏殿之中来回踱步,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躁,周围人见状,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个。   唯有皇后此时泰然自若地坐在茶几前,抿嘴看着案几上放着的几张薄纸。   薄纸上,写的是这段时日对于琼林苑考试当日胜出,包括苏文宣在内的五人的调查状况。   鸿胪寺高少卿肺部有疾,身体状况不大好。   司经局赵司马家中父亲早些年娶了一房贵妾,对赵司马的母亲十分冷淡,因赵父宠妾灭妻之举,导致家中十分不睦。   步军霍副尉自小指腹为婚,因女方父亲前些年早亡,霍家便一直有退婚之意,眼下见霍副尉有机会成为驸马,已是威逼利诱拿到了退婚书。   翰林院侍讲学士郭大人,看着仪表堂堂,模样周正,家中有四个貌美如花的通房,在外更是养了一房外室,孩子已经满了周岁。   而写了苏文宣名字的那张纸上,只有一句话。   苏大人近日过于忙碌礼部各项政务,夜晚归家时间太晚,平日出门只带一名随从,饭食食用也过于简单寒酸。   秦毅澍,「……」   这是写的缺点吗?   这是变着法儿地夸苏文宣的吧!   夸他尽心做事,平日不喜张扬奢华……   简直是气死人了!   他费尽心思地筹备了这么一场比试,为的就是能够让苏文宣知道,比他优秀且能配得上公主的人多的是,可现在一轮一轮地筛选出来,到最后只剩下了苏文宣一人?   真真是气死人了!   秦毅澍越想越觉得火大,在再次踱步了一圈后,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端起案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根本不管那茶水是不是刚刚泡好,烫得他上颚有些发疼。   「皇上消消气。」皇后劝慰道。   「叫朕如何消气?」秦毅澍喝道,「满朝文武,青年才俊,竟是不能为五公主择选出来一位合心思的驸马,简直荒唐!」   「这不是还有一位合适的吗?」皇后笑道。   秦毅澍哑口无言,在咬牙切齿了半晌后,喝道,「还不如没有!」   说不准,他还能将五公主一直养在宫中,不受半分委屈。   「皇上。」皇后笑盈盈道,「臣妾不知,皇上到底是看不上苏大人呢,跟他较劲呢,还是皇上在跟自己较劲儿?」   秦毅澍一下子被问住,嘴张了又张,最终也没有说出话来。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   苏文宣在年轻人中属于出类拔萃的。   品貌皆佳,性情稳重,做事既认真仔细又不乏应有的格局,最关键的是素日洁身自好,从未有过任何在风月场所之事。   但在他听闻五公主倾慕苏文宣时,心中没有半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更无半分寻得乘龙快婿的心安,反而有贼人上门的愤怒。   这种愤怒越过了他素日对苏文宣的欣赏,让他看苏文宣无论如何都不顺眼。   甚至想让苏文宣吃瘪受挫。   如皇后所说,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做什么。   是跟苏文宣较劲,还是跟他自己较劲。      但是心中的这股火气却是必须要撒出来的,否则实在觉得憋闷的很!   秦毅澍仍旧是忿忿不已,抬了手招呼明海,「传朕的旨意,召苏文宣此时入宫。」   此时外头已经日头西沉,着人出去通传,再请苏文宣入宫,等到了崇阳殿的话,正是华灯初上,皇上要用晚饭之时。   皇上这是要请苏文宣入宫用晚膳?   明海心中猜想,但在看到秦毅澍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的脸时,忙将探寻的目光收了回来。   这架势,不是要请苏文宣用晚膳的。   而是想将苏文宣变成晚膳啊!   因为心中忐忑,加上前几日五公主也给他塞了许多黄白之物,明海本着拿人手软的原则,在领着苏文宣入崇阳殿时,提醒道,「皇上似乎心绪不佳,苏大人还是要小心应对为好。」   苏文宣本就因为入宫之事诚惶诚恐,此时见明海如此说,越发心中一沉,却也没忘记拱手道谢,「多谢公公提醒。」   「苏大人客气。」明海抬手,「苏大人请。」   苏文宣微微颔首,略略迟疑后,抬脚进了殿中。   皇上此时正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有宫人陆续端了饭食进来,依次摆在桌上。   苏文宣低头走近,跪地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似没有听到一般,皇上并不理会,反而似自言自语一般,「今日这鹌鹑火候似乎做得不大对,先撤了下去。」   「昨日午饭时朕吃着蜜瓜滋味不错,再来上一些。」   「豆腐皮的包子朕吃着略咸了一点,近日朕口味偏淡,让御膳房注意一些……」   「是。」明海应下,按着秦毅澍的吩咐一一安排。   而后,身边的侍女布菜,秦毅澍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饭。   自始至终也不曾叫了苏文宣起身,仿佛将他完全当成了空气一般。   而苏文宣见状也不敢多言,只这么低着头跪在地上。   秦毅澍仍旧是细嚼慢咽,直到碗中的一小碗米饭吃了个干净时,盘中的菜也用上了一小半,这才放下了筷子。   明海急忙招呼人送上茶水来漱口,撤去桌上剩余的饭食。   秦毅澍站起了身,从苏文宣的身边经过,到了一旁的桌前,坐定后抬了手,「起来吧。」   「多谢皇上。」苏文宣叩谢起身。   因为跪的时间有些长,苏文宣的腿脚此时有些发麻,有些站立不稳,只用力咬紧了牙关,这才勉强保持了平衡。   「过来陪朕下棋。」   「是。」苏文宣再次拱手应答,快步到了秦毅澍的跟前,也不敢直接落座,只这般躬身站着。   秦毅澍选了白子,将黑子推到了苏文宣的跟前,而后率先落下了一子。   苏文宣也急忙将手中的棋子落定。   两个人并不言语,只是默默下棋。   明海识趣,只退到一旁去不敢打扰,更让所有人皆是到外头伺候。 第637章 输了   一时之间,整个殿中唯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吧嗒」声。   一局棋下了小半个时辰,秦毅澍攥着手中的棋子,落在了关键的一处,而后抬眼看向苏文宣,「你输了。」   「皇上棋艺精湛,微臣自愧不如。」苏文宣急忙跪地道。   秦毅澍瞥了苏文宣一眼,许久后才道,「素日里你也入崇阳殿议过事,倒也不像今日一般如此诚惶诚恐。」   平日是以君臣之礼相见,虽然对皇上敬重,却也心中坦然,自然镇定自若。   可今日……   有点见未来岳父大人的紧张之感。   苏文宣只觉得心中没有半分的底儿,唯有惶恐和畏惧,以至于他此时当真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微臣失态,请皇上恕罪。」苏文宣忙垂头道。   「若是真要论罪,你这罪过也多了去了!」秦毅澍冷哼了一声。   这头一条,便是要将他的宝贝闺女给拐走!   话音刚刚落地,殿外便传来一阵的嘈杂声响,引得秦毅澍紧蹙了眉头,「外头为何这般吵嚷?」   明海急忙快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旁边的苏文宣,往秦毅澍跟前凑了凑,低声道,「方才五公主身边的人过来,说是五公主吩咐她来送一碟子藕粉糖糕来给皇上当夜宵。」   秦毅澍闻言,这脸色越发阴沉了些许。   哪里是要给他送夜宵的,分明就是来打探些消息,生怕他这个岳丈欺负了未来女婿!   在五公主眼中,他这个做父亲的便是这般心性小的人?   还是说,现如今在五公主的眼中,他这个父皇根本比不上眼前的这位苏文宣?   总之,秦毅澍是越想越气,看苏文宣也是越发不顺眼,只喝道,「下棋!」   苏文宣方才并不曾听到明海跟皇上说了些什么,这会子见皇上脸色越发不好,心中也是越发担忧,尤其此时皇上并没有叫他起身,也只能跪在地上,拿了棋子来落。   这局棋,下了足足半个时辰。   最终两个人打成了平手。   「倒有些长进!」秦毅澍冷哼一声,「既是你这棋艺还算上得台面,那便坐好用心些下,朕倒也好好看看你究竟是何水平!」   皇上发了话,苏文宣不敢怠慢,只谢了恩后,小心翼翼地坐在皇上对面。   二人开始新的棋局。   一番厮杀之后,在半个时辰后有了结果。   皇上输了,输给苏文宣一个子。   「好小子!」秦毅澍咬牙切齿。   苏文宣再次满脸惶恐,刚要跪在地上,却被秦毅澍张口喝道,「不必再藏着掖着,只发挥你的正常水平即可。」   还不信了,他下棋下了这么多年,这棋艺竟是比不过苏文宣这个毛头小子?   话音落地,秦毅澍便是再次率先落了一子。   苏文宣垂了眼眸,抬手放下棋子。   殿内「吧嗒吧嗒」的落子声接连不断,外头伺候的明海则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师父若是困了先到旁边眯上一会儿,小的们在这里盯着就是。」一旁的小太监道。      「若是往常的话估摸着还可以,可今晚……」明海抬眼往里张望了一番,「还是谨慎些好!」   里头那位主儿今日情绪不稳,不知道要闹腾什么事情出来,他可不敢这个时候脱了空去。   「你们也都仔细点,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明海不忘提醒了一番。   「是。」小太监们见明海如此郑重,也都不敢有丝毫懈怠,越发将身子挺的笔直,生怕被挑出来一丁点过错。   月亮渐渐升高,又缓缓落下。   连屋外的寒风都彻底停歇下来,但殿内却仍旧没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   一局,两局,三局……   直到屋中的烛火几乎烧到了尽头时,这天已是有些蒙蒙亮。   明海又一次探头往里看了看,看到屋内两个人此时都还精神抖擞的,便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往二人的杯中又添了些热茶。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要到了该上早朝的时候,明海这会子不敢耽搁,只先吩咐底下人去准备一应洗漱之物,以及皇上上朝时要穿的朝服。   此时的秦毅澍,正捏着手中的棋子,眉头紧皱,迟迟无法落下。   直到将所有能够走的棋全都想过一遍后,秦毅澍将手中的子扔进了棋笥中,「朕输了……」   又输了!   从他开始发话让苏文宣好好下棋之后,他便再没有赢过苏文宣。   实在是可恶!   当真是技不如人不成?   秦毅澍紧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发上一通火时,明海缓步走了进来,诚惶诚恐,「皇上,到了该上朝的时辰了……」   经明海这么一提醒,秦毅澍抬眼望了望窗外,这才察觉了东方的天空已是露出了鱼肚白。   这个时辰,群臣已经入了宫门,正朝崇阳殿走来。   「更衣!」秦毅澍站起了身,而后看了一眼此时满脸皆是倦色,且因下了一晚上的棋,衣裳都已皱巴巴的苏文宣,「你也去收拾一番,好歹也是正五品的官员,这幅模样,像什么样子!」   「是。」苏文宣忙应了声。   明海早已着人准备了一应之物,此时得了皇上的应允,忙着人带苏文宣去收拾了一番。   一刻钟的功夫后,朝臣陆续到了崇阳殿,在平日的位置上站好,等待皇上上朝。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秦毅澍才姗姗来迟。   众人见状,皆是忍不住互相看了看,甚至有的人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皇上素来勤勉朝政,甚少有上早朝这般迟的时候,最关键的是,皇上进来时,后面还跟着苏文宣。   苏文宣是跟着皇上一并从内殿出来的?   可是这样早的时间,他们是宫门开了后第一拨进来的人,这苏文宣又是几时入了宫,才会跟皇上一并上早朝?   莫不是这苏文宣昨晚上在宫中待了一夜,还是与皇上在一处……   这苏文宣莫不是要平步青云了?   就在众人猜测之时,秦毅澍却是清了清嗓子,道,「上朝之前,朕有一件事需得昭告天下才是。」   张口便用了昭告天下四个字,殿上所有人皆是打起了精神,躬身应答,「是。」   今天是七夕,是祈福、乞巧之日,亦有爱情之意,是女性为主题的节日哦~希望全天下的小仙女们能够开心快乐~ 第638章 恭喜   「朕膝下的五公主,聪慧端庄,朕最为喜爱,现如今五公主到了婚嫁之龄,朕曾从一众青年才俊之中仔细择选了一番,为的便是能够为五公主挑选一位如意的夫君。」   「现如今朕和皇后也是千挑万选,认为礼部郎中苏文宣十分合适,特下旨为五公主和苏郎中赐婚,由礼部操办大婚之事。」   秦毅澍话音落地,整个崇阳殿顿时一片哗然。   苏文宣即将成为驸马!   苏家满共三个孩子,一个大秦国最年轻的尚书之妻,唯一一个异姓郡主,最年轻的一品诰命夫人。   一个乃是即将完婚的准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一国之母。   现如今竟是又出了一个驸马?   这搁在整个大秦国可谓绝无仅有啊……   不,搁在历朝历代也从未有过!   这苏家怕不是要上天了!   而此时此刻,连苏文宣听到这样的旨意,也是呆愣在了原地。   昨天晚上,他在崇阳殿中可谓诚惶诚恐地待了一晚上,甚至在晨起皇上更衣洗漱后,领着他来大殿上朝时,都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苏文宣觉得皇上肯定是厌恶他的。   而他和五公主的婚事,也不再会有任何希望。   但现在……   皇上竟然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儿,为他和五公主赐婚?   这是真的吗?   秦毅澍见苏文宣此时目光呆滞,不耐烦地喝道,「竟是连谢恩都不知道了不成?」   苏文宣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跪地行礼叩拜,「微臣谢皇上垂青!」   因为情绪激动加上对此事不可置信的缘故,苏文宣的动作显得有些慌乱,连说话都带了浓重的颤音儿。   出息!   秦毅澍再次撇了撇嘴,但当着崇阳殿上所有人的面儿,却也没有表露太多不高兴,只收敛了情绪,端正坐着。   苏文宣谢了恩,其他朝臣更是跪了地上,「恭喜皇上,恭喜五公主,恭喜苏郎中。」   一众人齐刷刷的声音,响亮无比,透过崇阳殿传出来老远,更在整个皇宫之中回响不断。   皇上赐婚五公主和苏文宣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传开来,几乎人尽皆知。   才子佳人,一段佳话。   此事有了旨意,苏文宣心思踏实,先是跟家中报了喜,而后便是结合礼部筹备之后的事情。   太子与苏云若的婚事在来年五月,而五公主和苏文宣的婚事定在了七月份。   前后只差了两个月的时间。   一个是太子殿下大婚,一个是皇上宠爱的五公主出嫁,二人婚事所用之物皆是精挑细选,不容有任何错失和遗漏。   礼部和宫中内侍司上下皆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每日忙上忙下,几乎到了脚打后脑勺的地步。   在又下了两场雪后,越发临近除夕。   礼部和内侍司自然也是越发忙碌。   寻常官宦和百姓之家也因为要筹备过年之事,终日不得空闲。   今年后半年风调雨顺,粮食收成颇丰,又因为战事平定,不必再缴纳额外的税银供做打仗的花销,百姓手中皆是有一定闲余花销,以至于今年过年置办的年货比往年丰盛许多。   年过的富足,百姓自然心中喜乐。      描述这样境况的奏折一封一封递了上来,皇上看着高兴,倒也冲淡了些许即将嫁女的哀愁,甚至因为心中欢喜的缘故,特地请了皇后一并到御花园中观赏开的极盛的梅花。   红如烟霞一般的梅花,映着这几日还不曾融化的白雪,景致尤其美妙。   二人也不带宫女和随行的太监,只这般手挽手在甬路上慢慢走。   有微风吹来,暗香浮动,几瓣梅花飘落下来,正落在了皇后乌压压的发丝上。   今日的皇后本就没有用太多的发饰,只用了几支无暇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发簪固定头发,越发显得梅花花瓣红艳美丽。   秦毅澍停下了脚步,为皇后轻轻地将那梅花的花瓣给摘去。   动作间,秦毅澍不由地笑出了声。   「皇上便这般取笑臣妾?」皇后娇嗔。   「朕可不曾取笑你,不过就是想起来最初朕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情景了。」秦毅澍笑道。   皇后闻言,微微一怔,思绪便被秦毅澍的目光带的有些远。   当时的秦毅澍刚刚被封为太子,那一日太后在后宫设了宴席,请京中的诰命夫人和未出阁的名门闺秀入宫赴宴。   名义上是说御花园梅花盛开,请众人前来赏花,实际上是因为知晓秦毅澍因为与发妻一向并不能交心而苦闷,现如今秦毅澍已是成为上位者,好替他挑选合心意的人为侧妃,早早地充实后宫。   皇后当时作为贺家嫡女,自然也在应邀之列,跟随贺老夫人一并入宫赴宴。   贺家是名门世家,太后与贺老夫人亦是情谊深厚,对皇后自然另眼相看,有意为秦毅澍引荐,特地着人带皇后到花园中走一走,好让秦毅澍相看一番。   秦毅澍当时便看到了站在簇簇红梅之间,端庄贤淑的皇后。   当时亦是雪后盛开的红梅,如火一般热烈,皇后伫立其中,越发显得娴雅清秀,气度不凡。   只一眼,秦毅澍当时便沦陷其中,央求了先帝为其赐婚。   从此以后,便是二人恩爱和睦,羡煞旁人。   回想往事,皇后抿嘴直笑,「都是些陈年旧事,皇上还记得。」   「这是自然。」秦毅澍伸手将皇后的发丝拢到耳后。   动作温柔且亲昵。   有些人,只需一眼便可认定。   而有些瞬间,需得一辈子来铭记。   秦毅澍勾唇笑了笑,「朕这段时日忙碌,几日不曾入了后宫,今日刚好得空,一并去给母后请安,在母后宫中用午饭吧。」   「皇上孝心,只是这会子只怕不成,还是迟上一些再去吧。」皇后笑道,「估摸着,待会儿不等皇上与臣妾前去,母后便要着人请了皇上和臣妾过去呢。」   「哦?」秦毅澍侧了侧脸,「这是为何?」   「方才底下人来报,说是定国公夫人今日入宫了。」   皇后这话让秦毅澍越发诧异,「定国公夫人入宫不过是陪母后说话解闷,倒也不必咱们作陪。」 第639章 不是一个人   「若是寻常来陪母后,自然不会惊动了皇上,只不过今日属实不同。」皇后见皇上满脸皆是诧异,便也不再继续卖关子,只笑道,「臣妾听闻,前段时日有人登了陆家的门前去提亲。」   去陆家提亲……   秦毅澍忽的抬了眼皮,「给静儿提亲?」   「是呢。」皇后笑着点头。   「所以今日定国公夫人来,是要为静儿请旨赐婚来的?」秦毅澍呵呵笑了起来,「那朕到是好奇的很,究竟是谁家的儿郎,能入得了陆家的眼。」   「西缙云国楼氏部族的楼彦林。」皇后如实答道。   「楼彦林……」秦毅澍在口中将这三个字念叨了许久,笑了起来,「朕想起来了,先前佑儿提过此人,楼氏在西缙云国也算是大部族,楼彦林也称的上的当家人,地位也算不低,又有拥护拓跋余登基之功,在西缙云国也算位高权重。」   「静儿乃是陆家嫡女,嫁给这楼彦林的话,也算没有辱没了门第,还算门当户对,只是西缙云国到底距离京城遥远,又是蛮荒之地,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竟是也舍得?」   「自然是舍不得的。」皇后道,「楼彦林也明白此事,所以辞了西缙云国那的官职,只带了家底细软,在京城落了脚。」   「楼氏部族原就是做生意出身,现如今楼彦林掌管香料生意,又与玉锦一并开始做起了布匹贩卖的生意,银两方面是不必发愁的。」   「这楼彦林也颇为追求上进,据说近日用功读书,更求了定国公举荐其到国子监读书,为的是来年有机会参加科举考试。」   楼家虽然在西缙云国算的是名门望族,在国主拓跋余跟前得脸得宠,但到了大秦国却也不过是寻常之人。   即便生意做得大,有足够的银钱傍身,可地位也着实有限,但若是能够考取功名,往后也算有个一官半职,多少在身份地位上也算的上是保障。   无论往后结果如何,楼彦林这份上进的劲头,足以证明他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秦毅澍连连点头,「这个楼彦林,果真不错。」   「是不错。」皇后笑道,「所以这定国公夫人越看这楼彦林越满意,心中欢喜无比,特地来宫中请旨赐婚呢。」   「陆家乃是功勋世家,定国公又是三朝老臣,膝下唯有静儿这么一个嫡孙女,她的婚事自然是配得上皇家赐婚的。」   秦毅澍一边点头,却又一边撇了嘴,「只是这话又说了出来,怎的旁人家嫁女就这般欢喜?」   全然不像他一般,越看未来的女婿越不顺眼?   难不成,他虽然身为一国之君,但仍旧是个心地狭窄,小肚鸡肠之人?   「若是用民间的话来说,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皇后抿嘴直笑,「皇上听这话,是丈母娘,也就是岳母,可没说岳父呢。」   「如若不然,皇上您猜猜,为何是定国公老夫人来宫中请太后的懿旨,而不是定国公老爷子到皇上您跟前去请旨?」   秦毅澍先是一愣,接着哈哈笑了起来,「说的不错。」   就是说嘛,哪有岳丈看女婿顺眼的?   不扒层他的皮就不错了!   可见不是他心性小不容人,不过就是全天下的父亲也好,祖父也罢,皆是一模一样而已!      秦毅澍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   趁着过年前政务不算繁忙,皇上亲自拟了旨,为陆雯静和楼彦林赐婚。   而二人的婚期,便定在了来年六月份。   诏书一下,再次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那些名门世家之中,陆家算得上是资历最老,功勋最大的一家,陆雯静身为陆家这辈中唯一的嫡女,自然被其他门第相当的名门世家惦记着。   就算不惦记着的,也都十分想看上一看,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锦衣玉食的陆雯静,到底会跟怎样的人成亲。   「外头的人讨论静儿和楼公子的婚事这样热火朝天的,大约也能少议论些苏家的事情。」苏玉锦一边吃着酸酸的杏子干儿,一边笑道。   陆家位高权重,名门世家,京城的人即便议论一二,却也最多只敢感慨一番,不敢说酸溜溜的话或者讥讽之言。   可苏家不同,苏家原是小门小户,骤然上位,许多人眼红心热,甚至会因此而心生嫉恨,说话上也会口无遮拦。   「倘若先前唯有太子与若若的婚事大约会像你担忧的那般,但现如今大哥又要与五公主成婚,这议论的人便不敢再造次了。」贺严修笑着安慰。   苏玉锦想了想,点了点头,「倒也是。」   就好比是都是一个水平在线的人,突然有人发达,旁人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嫉妒,因为原本觉得是一样的人,好事落在你的头上,旁人自然心有不甘。   但若是两件事同时落在一个人头上时,旁人震惊之余,更多的便是羡慕了,因为知道那是他们已经达不到的高度和气运,嫉妒已是无用。   就好像搁在现代社会时,寻常人不会嫉妒当红明星乃至知名企业家奢华无比的吃穿住行,反而是嫉妒周围的同事穿了一身比他贵五百块钱的衣服。   当层次相差太多时,羡慕和敬仰会多于嫉妒。   苏玉锦越想越觉得如此,又往口中丢了一颗杏子干儿。   「你这一下午的功夫,已是吃了整整一碟子的杏子干儿,看得我都觉得胃疼,也到了半下午的时候,你想吃些什么,我吩咐小厨房的人去做。」   贺严修说话时,已是给苏玉锦倒了一杯旁边炭炉子上一直煨着的悉尼水。   悉尼润燥,最是适合冬日饮用,苏玉锦也不讨厌,青葵便时常着人备着,方便苏玉锦喝。   此时苏玉锦将杯中的悉尼水喝了个干净,歪头想了想,「这会子倒是想吃麻辣火锅了。」   「好,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贺严修刮了刮苏玉锦的鼻子,打趣起来,「都说酸儿辣女,你这又是喜欢酸又是喜欢辣的,莫不是腹中怀了龙凤胎不成?」   这番话顿时提醒了苏玉锦,下意识将手搭在了肚子上。 第640章 双生胎   昨日贺老夫人来看她时,提及她的肚子比正常六个多月的有孕妇人肚子要挺上许多,看着似乎也大了一些。   苏玉锦这一胎的怀像有些靠前,肚子也是往前长,苏玉锦只当是因为肚子形状的缘故影响了视觉而已,并不怎么在意。   且怀孕的月份和预产期皆是以最后一次生理期的时间来推断得知,但实际上会有一定的时间差,而这时间差最长可以接近一个月。   所以苏玉锦也只觉得自己的肚子比寻常月份略大上一些,不过只是因为怀孕时间差的原因,并没有多想。   现在贺严修突然提及这件事……   苏玉锦抿了抿唇,在第二日薛太医前来请平安脉时,询问道,「薛太医可觉得我这脉象有什么与寻常妇人不同之处?」   薛太医闻言,顿时有些犹豫,微微蹙眉,「老朽前几次为平安郡主诊脉时,察觉出来些许不同,但一时有些吃不准,还不敢下了断言。」   「今日来为平安郡主诊脉,这脉象更加强烈,但也看不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妥,可是平安郡主觉得身体哪里有些不舒服?」   「舒服是没有的,只是我觉得我这肚子有些大,这两日胎动时感觉动作幅度也有些大。」   苏玉锦道,「所以猜想着,腹中是否会有双生胎?」   薛太医眉头拧的越发深,「平安郡主若是这般说的话,倒也极有可能,这脉象上的异常也就可以解释了。」   「只是老朽虽然熟读医术,从医数十年,但大多大夫均不能在脉象上断言是否是双生胎,平安郡主若是想要求证一番的话,可让经验老道的稳婆前来,让其仔细摸一摸郡主此时腹中胎儿的位置,大约便可以断定了。」   薛太医本是精通妇阴之科的大夫,原也有分辨的能力,只是他身为男子,多有不便,只能烦劳苏玉锦去请了旁人。   「明白了。」苏玉锦点头,「有劳薛太医。」   「平安郡主客气。」薛太医笑道,「平安郡主如今月份渐大,可以适当增加一下活动量,也可以多出去走上一走。」   「是这样。」苏玉锦连连点头。   母体在怀孕期间会积攒一定的营养,囤积一定的脂肪以备生产。   这段时日需得更加注意体育锻炼,一来可以让身体更加健康,生产时少受一些罪过,二来也免得身形严重走样。   且现如今冬日天气寒冷,成日窝在屋中,越发怕外头的寒风,连门窗都不敢多开,屋中的空气难免不新鲜。   多出去走上一走,是现如今最合适的安排。   苏玉锦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在送走了薛太医后,便寻了由头在外头走上一走,舒展一番筋骨。   待走的累了,回屋歇息时,稳婆也到了屋中。   稳婆姓马,在京城小有名气,接生了许多人家,经验颇为老道。   为了能够让苏玉锦安心待产,生产之时不出任何问题,贺夫人许以重金,早早地将马稳婆请到家中,与宫中的两位姑姑一并照顾苏玉锦的饮食起居,日常养胎。   苏玉锦说明了个中原委,笑道,「实在是心中不放心的很,思来想去的,还是烦劳马婶子给看上一看。」   马稳婆一听苏玉锦的话,顿时笑了起来,「先前看郡主的肚子偏大一些,原是猜想过,却又怕猜得不对了惹人笑话,便想着等到胎儿入盆时,再好好看上一看也不耽误。」   「现如今郡主既是往这边猜想,那我便帮郡主好好看上一看,烦劳郡主平躺在床上即可。」      说话间,马稳婆扶着苏玉锦在床上躺下,为防止苏玉锦躺着不舒服,特地将她的腿微微蜷缩起来。   「可能略有些不舒服,郡主忍着些。」   马稳婆一边说话,一边将手放在了苏玉锦的肚子上。   先是摩挲了一番,紧接着试探性的摁了摁,待腹中的胎儿有所反应时,则是引导着让胎儿跟着她摁着的节奏来动。   在马稳婆的动作下,苏玉锦腹中的胎动越发明显,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   而很快,苏玉锦感觉到了异样。   胎动集中在两个不同的位置,而且距离有些远,远远超过了一个胎儿此时应有的身高长度。   「这……」苏玉锦挑了眉。   「郡主应该也察觉出来了。」马稳婆笑道,「郡主的腹中应该是双生胎没错,且两个胎儿皆是十分康健。」   「恭喜郡主。」马稳婆福了一福,「只是这一下子怀了两个,会比寻常有孕的妇人更加辛苦一些,郡主也要格外当心,注意保养。」   「是,多谢马婶子。」苏玉锦道了谢,又让青葵取了银子来奖赏,将其送了回去。   一下子怀了两个……   意味着四个月后,她怀中便会有两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奶娃娃了。   一想到此处,苏玉锦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而傍晚归家的贺严修在得知此事后,亦是满脸喜色,晚上睡觉前更是伏在苏玉锦的肚子上听了又听,而后兴冲冲地将苏玉锦搂在怀中,「也不知道双生胎是两个男孩还是两个女孩,又兴许,是一对龙凤胎?」   若是龙凤胎的话,那就更好了。   这样的话,往后他和苏玉锦既能当祖父和祖母,又能做外祖父和外祖母,可谓十分圆满。   看贺严修兴冲冲地模样,苏玉锦的手搭在肚子上,笑道,「估摸着需得等到生产的时候才知道了。」   「这是自然。」贺严修笑着点点头,将软枕仔细地放在苏玉锦的身侧。   现如今苏玉锦月份渐大,贺严修本就觉得她十分疲累,更担忧足月后生产时的事,眼下知道她腹中怀有双生胎,越发地开始担忧。   女子生产,犹如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十分凶险。   皇后当初还是贵妃时,怀孕时不可谓不养得不精细,周围更是有无数医术精湛的太医和医女照料,生产小公主时都险些丧了性命,幸得苏玉锦医术了得,这才幸免。   那苏玉锦生产时……   一想到这件事情,贺严修当晚便失了眠,而后的好几晚上皆是睡眠不安,成日地忧心这件事。 第641章 不要钱   思来想去的,贺严修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到了宫中。   能选入宫中的太医也好,稳婆也罢,皆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经验极其老道之人,做事十分稳妥。   所以一定要多要几个放在身边,以防万一!   贺严修这般想,寻了个合适的下午时间入宫。   秦毅澍正在崇阳殿的内殿批阅奏折,得知贺严修来,便让他进来。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贺严修一进来先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   且礼行得板正,话更是说的字正腔圆,声音喊得响亮。   这幅模样只惊得秦毅澍手中正在批阅奏折的笔险些落了下来,一双眼睛更是瞪得老大,看了贺严修片刻后,低头想了许久。   这小子这段时日一直不曾入宫来,今日突然来了,且这般装腔作势的……   是了,快到过年了!   他是一国之君,但也是贺严修这小子的姑父,算得上是长辈。   八成是来讨压岁钱的!   「起来吧。」秦毅澍抬了手,「你今日来,想要从朕这里讨多少银钱走?」   直接询问,免得这孩子在这儿跟他胡搅蛮缠!   「皇上误会,臣今日来,并非是来讨银两的,还请皇上放心。」贺严修拱手回答。   不是来要钱的啊……   秦毅澍顿时心头一轻,整个人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那你今日来,是什么事?」   「不瞒皇上,平安郡主生产在即,家中人手实在不够用,因而臣想从皇上跟前讨上几个经验老道的太医、医女和稳婆,好帮助平安郡主顺利生产。」贺严修朗声道。   「原是为了这事。」秦毅澍越发觉得十分轻松,只点头应下,「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只去求了皇后,让皇后替你安排就是。」   只要不是来要钱的,别的事都好说!   「多谢皇上。」贺严修跪地叩谢,待抬起头来时,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皇上,臣还想讨上一些人参,鹿茸等药材,以备平安郡主生产所用。」   「需要什么,只列了单子给了明海,让他着人去太医院那取了就是。」   既然人都已经派了过去,多给些药材什么的,也没什么。   且到底这平安郡主是头一胎生产,贺严修初为人父,心中欣喜无比,这样诚惶诚恐,只觉得各处都准备不周的心情,秦毅澍觉得身为过来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多谢皇上。」贺严修再次叩谢,「臣这就先去求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给安排人手,臣先告退。」   「去吧。」秦毅澍只摆手示意贺严修快些走,而后则是继续埋头批阅案上的奏折。   等那摞得跟小山一般的奏折全都批阅完毕时,已是到了傍晚。   秦毅澍着人备了轿辇,到皇后宫中用晚饭。   「皇上来的时间当真是刚刚好,臣妾也是刚刚忙完。」皇后笑道,「若是皇上来得早上一些,怕是臣妾还不得闲呢。」   「就是知道你要劳神去张罗挑选,所以特地晚了一些过来。」秦毅澍道,「都给严修预备好了?」   「都预备好了。」皇后点头,「帮着薛太医一并看诊的太医,日常照料的医女,生产时的稳婆,还有严修要的那些布料,金器,皆是已经准备妥当,准备着人明日给送过去。」      布料和金器?   秦毅澍顿时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咬了咬牙。   贺严修就是贺严修,这唾沫星子落在地上,到底是砸了一个坑出来。   说不要钱,就是没有要钱!   没毛病!   宫中的人和物在第二日时送到了贺家。   苏玉锦看着几乎站了满院子的人和摆放的东西,立刻明白这是贺严修的主意,顿时哑然失笑。   但一想到贺严修的用意,心中也是一阵欣慰,只将这些尽数收下。   天气日渐一日的冷,三九寒冬,滴水成冰。   待最冷的四九过去,五九的第四天迎来了除夕。   合家团圆,普天同庆,除夕之夜每家每户皆是喧嚣而热闹。   过年期间的鞭炮声从大年初一的子时开始燃放,噼里啪啦的声响断断续续到了正月十四,被各种各样的炮仗和烟花所取代。   正月十七过后,所有官员假期结束,恢复往日的上衙。   此时,苏玉锦距离预产期还有十多日的功夫。   因为惦记着苏玉锦生产,贺严修心中难以安定,只在头几日时到户部安排了一应大小的事务后,便到皇上跟前告了假,在家安心陪伴苏玉锦。   苏玉锦现如今肚子越发大,走起路来都需双手托着孕肚才能勉强行走,好在苏玉锦素日里十分注重身体锻炼,每年晨起和傍晚,还能继续在院中来回走动。   「你身子这样不方便,该多歇一歇才是。」贺严修一边谨慎小心地扶着苏玉锦,一边道。   「越是临近生产,越需要多多走动。」苏玉锦笑着解释,「若是这会子一直懒着,怕是孩子不好入盆生产呢。」   苏玉锦说话时,脚步没有停歇,却因为腹中胎儿胎动的缘故,急忙托住了肚子,身子更是往下蹲了蹲。   「没事吧。」贺严修急忙扶住了她,满是担忧,「可是要生产了?」   「没有。」苏玉锦深吸了两口气后,平复了气息,「不过这肚子里头的小家伙……」   话音还未落地,苏玉锦便觉得腹中传来了一阵疼痛。   是那种似在肚子最里面隐隐发出的,闷闷的疼。   这疼先是来了一下,很快感觉不到,但片刻后再次疼了起来。   这样的疼法持续了好几次后,苏玉锦越发紧握了贺严修的手,咬牙道,「快扶我进去……」   看苏玉锦此时眉头紧皱,脸色发白,双手只紧紧抱着肚子的,贺严修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情况。   一边扶着苏玉锦先进屋,一边喊了青葵和水兰过来,让她们两个赶紧去请太医,叫稳婆。   苏玉锦进屋之后,将外衣给脱了下来,仔细地判断了一下此时阵痛之间的间隔,自觉时间还长,便先让青葵和水兰去准备热水,好供她沐浴。   沐浴更衣,等头发都被干巾子绞得差不多快要干透时,苏玉锦发觉腹中的阵痛已经达到一定程度,且间隔时间差不多三到五分钟一次时,便起了身。 第642章 传统   「去产房!」苏玉锦急忙道。   声音有些发颤,气息更是不稳。   「好。」贺严修急忙扶住苏玉锦往产房走,见苏玉锦此时行动实在不便,干脆将她打横抱起,直冲向了产房。   因为准备的早,苏玉锦待产之物皆是一应俱全,太医稳婆也皆是现成的,尤其是经验老道的稳婆和宫中派了来专门伺候苏玉锦的姑姑们,几乎站满了整个产房。   一众人早已商议好了分工,此时正有条不紊的忙碌。   准备热水的,查看苏玉锦此时腹中胎儿入盆状况的,查看苏玉锦此时是否出血的,准备吃食的,帮着太医准备催产助产汤药的……   所以产房之中人数虽然多,但没有分毫的杂乱。   贺老夫人和陆氏得了信儿此时也急匆匆地赶来,刚进了院子门便着急忙慌地询问,「如何了?」   「刚刚进去产房,稳婆说才开了三指。」底下知情之人如实回答。   才开三指,那就还早。   苏玉锦是头一胎,又是双生胎,必定是要耗费极长的时间。   贺老夫人和陆氏皆是经历过生产之痛的,这会子眉头直皱,满脸皆是担忧,「怎的不听产房里头有声响?」   虽说才开三指,但腹中的阵痛应该已经十分规律且急切,寻常妇人皆是容易承受不住,只能通过吶喊将来缓解。   「郡主说才刚开始,若是一味的喊帮不得任何的忙,反而浪费了气力,还是要略忍上一忍,也好保存了体力。」青葵回答。   陆氏连连点头,「的确如此。」   这个道理,在妇人生产之时,皆是会仔细交代,且所有人也都明白。   但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做时,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这是生孩子,腹中所经受的疼痛,不亚于浑身的骨头皆是被打断,能够紧咬了牙关默不作声的,大约也只有苏玉锦一人了。   陆氏心中对苏玉锦生出了几分的钦佩,但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苏玉锦能够如此懂事,更心疼她能够如此隐忍。   「产房血腥气重,人也多,母亲先到正堂歇着,儿媳去看看玉锦。」陆氏道。   贺老夫人闻言,张口便想反驳陆氏的话。   因为她也想去看看苏玉锦此时的状况,好安慰安慰她,让她也好有更多的力气生产。   但如陆氏所说,她是家中的老夫人,现如今年岁大了,到哪儿都难免要让人照顾。   苏玉锦更是个孝顺懂事的孙媳妇,看到她之后只怕还要惦记着吩咐人来看顾着一些。   安慰的作用起不到,兴许还要添上一些乱。   贺老夫人在略想了想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心思,只点了点头,「这万事都交给你了,一定要安排的妥当一些。」   「母亲放心。」陆氏扶着贺老夫人入了正堂,而后便急忙进了产房,去看苏玉锦的状况。   苏玉锦正在喝大夫开好的催产汤药。   而喂苏玉锦汤药的不是旁人,正是贺严修。   陆氏见状,顿时愣了一愣。      一旁打下手的妈妈见陆氏进来,忙到了跟前,「夫人,这男子原是不能进产房的,可老奴们怎么说二公子都不肯听,夫人这会子来了,还是劝一劝吧。」   「无妨,贺家的传承罢了,只由着他去就是。」陆氏不以为然。   而说话的妈妈却是愣了一愣。   贺家的传承?   指的是什么……   就在她愣神之时,陆氏已是到了床边,拿帕子替苏玉锦仔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接着问稳婆,「郡主现下如何了?」   「回夫人,已是开了五指了。」稳婆道。   三指到五指,从这个时间间隔上来看,倒也不算慢。   想来苏玉锦应该能够早些生产,少受那么些罪过。   阿弥陀佛……   陆氏先是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上天和佛祖菩萨了好一阵子,接着冲一众稳婆道,「你们一定要将浑身的本事拿了出来,帮助郡主早些平安生产,若是一切顺利,我们贺家重重有赏!」   这些稳婆自到了贺家之后,每日可谓锦衣玉食,过得十分舒坦,皆是觉得贺家待人十分大方,眼下还要再赏……   众人心中欢喜,做起事来亦是越发用心尽力。   陆氏见状,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只再次帮苏玉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方才我进来时见过太医,太医说你体质一向温厚,胎也养的极佳,这一胎一定能够平安生产。」   「薛太医等人皆是堪称国手,医术精湛,有他们在,你也尽管放心,不会有任何意外的。」   女子生产,这身上的疼是一回事,心中的担忧和惶恐则是远胜身体所遭受的疼痛。   陆氏明白这个道理,更知道此时该说什么话。   苏玉锦更是明白陆氏此时的用意,只连连点头,「是,母亲。」   伸手推了推已经空掉的药碗,强忍着腹中越来越剧烈且密集的阵痛,苏玉锦道,「母亲先带严修出去吧。」   女子生产,大多是希望丈夫在一旁陪伴。   当初贺承业因为她生产时在一旁陪伴了整整一夜之事,迄今在整个京城中也时常被人提及,更被视为他们夫妻恩爱之举。   可眼下,苏玉锦竟然要撵贺严修出去?   陆氏没想到苏玉锦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顿时一怔,「严修在这里陪着你,你也能更加安心一些,你也不必理会那些男子不能进产房的规矩,咱们贺家并没有这样的规矩。」   「母亲。」苏玉锦咬了咬牙,「母亲先带严修出去吧,并非是讲究什么男子不能进产房的习俗,只是严修若是在这里的话,我反而不能安心生产……」   她习惯了窝在贺严修的怀中软言软语的撒娇。   习惯了这么多年来,贺严修总是帮他处置好一些事情。   更是习惯了贺严修是他的坚强后盾……   以至于在现在生产腹痛,贺严修在她身边时,她也想在贺严修的跟前流上一鼻子的眼泪。   总之,他在这里,她实在太心烦意乱了!   苏玉锦话说到这个份上,贺严修便也不敢再坚持,只握了握苏玉锦的手掌,「我就在外头等着你。」   一直陪着你。 第643章 生产   「嗯。」苏玉锦点头。   腹中的疼痛再次一阵一阵地传来,让苏玉锦脸色越发白了白,额头上的冷汗再次冒了一层出来。   这个时候,正是心烦意乱之时,陆氏不敢在这里多呆,只先带着贺严修出了产房。   出了产房之后,贺严修便拧眉立在了旁边。   既不耽误一众人从产房进进出出,和苏玉锦也只有一墙之隔,也算是一直陪着她。   但贺严修觉得如此仍旧不够,只双手合十,对着头顶上的天空拜了又拜。   他素日是不相信什么神灵佛祖的,但今日他很愿意相信一次,甚至想用自己的什么换取苏玉锦能够平安生产。   而且是快一些地平安生产,如此也能少受一些罪过。   贺严修这般在心中祈求了好一阵子之后,突然就想起了当初苏云若重伤昏迷不醒,而秦霈佑将他自己关在房中闷头抄佛经之事。   忽然就能够理解当时秦霈佑的心情。   当心爱的人在面临生死之劫时,心中是没着没落的……   贺严修心中担忧到有些烦躁,但此时却什么都做不得,只能在原地不停地踱步。   眼看着不断地有人继续进入产房,送入一盆一盆的热水,一碗一碗的参汤和催产的药,端出来一盆一盆的血水……   贺严修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是被极大的拳头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只让他喘不上来气。   「如何了?」贺严修追问。   「郡主已是开了七指了。」底下人回答。   「现下如何了?」贺严修在隔了一刻钟后,接着询问。   「还是如方才一般。」   「那现在呢?」   「开了八指了。」   「现在呢?」   「……」   贺严修的追问从最初一刻钟一问变成了一盏茶一问,到了傍晚时,更是变成了踱几步后便要问上一句。   且原本安静的产房渐渐传出了苏玉锦的喊声。   起初是闷闷的声响,明显是忍不住才发出来的。   而到了后面时,叫喊声渐渐响亮,带了几分凄厉之感。   贺严修听着这样的声音,眼睛变得通红。   苏玉锦素来自立自强,她能自己解决的的,几乎不会跟任何人说,此时喊叫如此,必定是生孩子的痛已是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   而造成她现在如此的,是因为要生孩子,生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且两个孩子,往后姓贺……   贺严修心疼且愧疚,在再次听到苏玉锦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后,眼中的雾气快速腾了起来,汇集成了水滴,夺眶而出。   贺严修这幅模样,让一旁的兴安吓了一跳,「二爷……」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兴安自认跟在贺严修身边十多年,从未见过他有如此的时候。   而现在……   贺严修并不言语,只是闷着头径直出了院子,直走到一处高大无比的假山时,这才停了下来,只将握起的拳头朝那假山砸了过去。   力道极大,这一拳砸下去后,假山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而贺严修的关节处亦是红肿了起来。      「二爷!」兴安再次惊呼。   可贺严修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将握紧了拳头再次砸向假山。   一下,两下……   待那假山硬生生地被贺严修砸出了一个大洞时,鲜血也顺着贺严修的手背处滴落,顺着手背流淌下来。   贺严修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袍,殷红的血印在袖子上,瞧着触目惊心。   疼痛渐渐地从手背关节处传来,让贺严修皱了皱眉。   十指连心,此时关节处的疼也足以钻心。   可贺严修觉得还不够,仍旧挥拳砸向那假山。   「二爷!」兴安「噗通」跪在了地上,「您这是何苦呢?」   贺严修顿时愣了一愣。   何苦?   他也不知道。   甚至不知道这会子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可现如今苏玉锦在产房受苦,他总觉得他也需受些什么苦,感受到一些疼,才算公平似的……   贺严修收回了心绪,仍旧不停止挥拳的动作。   就在兴安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贺严修停止这自残举动时,一阵哭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婴儿的哭声,且声音洪亮。   贺严修顿时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紧接着,又是一阵婴儿的哭声,而这次的哭声虽然也十分响亮,却不及先前的那阵哭声。   这是……   贺严修没有反应过来,兴安却是不停地晃他的胳膊,「二爷,生了,生了!」   「什么我生了?我如何能生?」贺严修一脸茫然。   「自然不是二爷生了,是郡主生了,郡主生了!」兴安觉得这会子已经不能去跟完全傻掉的二爷理论任何事情,只拉着贺严修往院子里跑。   刚进了院子,二人便险些跟报喜的婆子撞了个满怀。   而那婆子站定后,眉开眼笑地冲贺严修报喜,「恭喜二爷,贺喜二爷,郡主平安生产,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凑成一个好字呢!」   「好,平安就好。」贺严修听到这话,喃喃自语了一番,接着便冲进了产房。   因为有了先前的事,所以此时对于贺严修进产房之事,一众人也都不再意外,只是收拾着产房,为苏玉锦擦洗干净,换上干净软和的褥子,又将两个孩子包好先抱出去先让乳母喂奶。   贺严修到了产房后,看到苏玉锦此时正紧闭了双眼,顿时满脸焦急,「郡主这是怎么了?」   「贺尚书放心。」薛太医收回刚刚搭脉的手,道,「郡主刚刚产下双生子,此时实在太过于疲累,所以才睡上一会儿,待会儿便会醒来。」   「目前平安郡主脉象平稳有力,并无什么大不妥,只需正常静养,在此处稍微观察上一个时辰,待并无任何异常后便可挪至卧房。」   「老朽这就为平安郡主开上一副产后恢复的汤药,待平安郡主醒来之后,每四个时辰服用一碗即可。」   「有劳薛太医。」贺严修拱手道谢。   「贺尚书客气。」薛太医言罢出了产房前去拟写药方,待写好后将其中一张交给了苏玉锦身边的青葵,交代了一番如何熬煮和服用后,又将另外一张方子交给了兴安。 第644章 恋爱脑   「薛太医,这是……」兴安看着那写的密密麻麻药方,颇为诧异。   「这是给贺尚书开的,照方服用,一日三顿,月余后便可明显改善。」薛太医捋了一把下巴上的山羊胡,满脸郑重其事。   「给二爷的?」兴安越发奇怪,「这是治什么的?」   薛太医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治这里的。」   「二爷可不曾患了脑疾,薛太医怕是搞错了吧。」兴安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薛太医头摇成了拨浪鼓,话更是说的十分笃定,「二爷这脑袋绝对有问题,若是没问题的话,能好端端地将手作践成这幅模样?」   「薛太医原来说的是这事。」兴安哑然失笑,「这不是二爷脑子的问题,而是二爷担忧平安郡主的缘故,这才……」   「你的意思是……」薛太医打断了兴安的话,「二爷是一个满脑子皆是平安郡主之人?」   「正是!」兴安头点如捣蒜一般。   「这样的话,显得病情更加严重,那就更得治了!」薛太医满脸认真。   恋爱脑什么的,是最严重的脑部疾病!   兴安,「……」   你是太医,你说了算!——   苏玉锦昏昏沉沉地睡了几近一个时辰,待睁开眼睛时,便看到了坐在她身旁的贺严修。   「你醒了。」贺严修忙往前凑了凑,「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苏玉锦因为方才叫喊的缘故,此时声音有些沙哑,「孩子们呢?」   「底下人说乳母们方才抱着去喂奶。」贺严修道,「我这就让她们把孩子抱过来给咱们两个瞧一瞧。」   咱们两个?   她已经睡了这么久的时间,贺严修竟是没有去看孩子,一直守在她身边?   苏玉锦愕然,但一想到贺严修的性子,也觉得在情理之中,笑着点了点头,「嗯。」   「你躺好。」贺严修一边说话,一边将苏玉锦的被角仔细掖了掖。   苏玉锦这才发现贺严修手上缠着的绷带。   且那绷带即便缠得足够厚,却仍旧有血从里面渗出了许多,殷红一片。   「你的手……」   「无妨,刚刚不小心碰到了,已经上了药,不妨事。」贺严修不以为然,只吩咐人去抱两个孩子。   很快,孩子被抱了过来。   只是并非是由乳母抱着,而是分别由贺老夫人和陆氏抱着。   「祖母,母亲……」   不等苏玉锦起身,贺老夫人急忙到了跟前,「快躺好,这月子里头一定得好好歇息,更不能闪了风,我把孩子抱到你跟前,你侧着身看,也方便。」   说话间,贺老夫人和陆氏已是分别将两个孩子放在了苏玉锦的身旁。      两个婴孩,此时正吃饱喝足地躺在襁褓中,闭着眼睛睡得香甜,且一个孩子左拳头露了出来,另外一个孩子将右拳头伸到外面,看着十分可爱。   看着自己努力生下的两个孩子,苏玉锦既欣喜又好奇,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的,满脸皆是笑意,「谁先出来的?」   「是哥哥和妹妹呢。」陆氏笑道,「你是孩子的母亲,先给孩子起个乳名,这几日我也让你们父亲和严修仔细想上一想合适的名字,到时候拿过来让你挑。」   寻常孩子皆是在三个月左右时取名字,还有许多时间慢慢来取。   「好。」苏玉锦笑着点头,慈爱的目光再次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甚至拿手指头在两个孩子的脸颊上蹭了又蹭。   两个孩子被人触碰,只觉得有些不舒服,不约而同地扁了扁嘴。   其中一个咧着嘴角开始哇哇大哭。   而另一个也不知是被吵醒了不高兴还是被带动了情绪,也哭了起来。   初为人母,苏玉锦十分没有经验,这会子面对两个孩子同时在这里哭,被吓了一跳,更是惊慌失措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贺严修离苏玉锦和孩子们最近,也是惊了一惊,而后急忙伸出手,一手一个,轻轻地拍着襁褓。   「交给乳母……」   「带出去哄」四个字还不曾被陆氏说出口时,只见两个小家伙皆是偃旗息鼓,不再咧着嘴大哭,而是张着口在襁褓边儿蹭了又蹭,打了个哈欠后继续香甜地睡觉。   苏玉锦见状抿嘴直笑,「先前有孕在身时,只要你一碰我这肚子,孩子便不再有胎动,当时你还开玩笑地说兴许孩子一看到你就能安稳睡觉,这下子算是应验了?」   「有可能?」贺严修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尤其看到两个孩子睡得无比香甜时,心中越发成就感十足。   怕打扰了苏玉锦休息,等她略看了看孩子后,贺老夫人和陆氏便先让底下的乳母和丫鬟们将孩子们抱出去好生看顾。   又说了一会子的话,贺老夫人和陆氏也不再打扰,先告辞离去。   临走时,叮嘱贺严修要好好陪着,更叮嘱院中上下的丫鬟婆子等一众奴仆仔细照顾,陆氏甚至特地去了趟小厨房,亲自看了看给苏玉锦熬煮的各种药膳,这才放心离去。   等回到院中,陆氏越发忙碌了起来。   预备孩子洗三礼,安排人到苏家报喜,到宫中给太后和皇后娘娘报喜,预备着拟写孩子满月宴席的宾客名单……   这边,苏玉锦吃了些丝瓜鲫鱼,虾仁酿豆腐,又喝下了一碗薛太医所开的适合产后排恶露的汤药,便又沉沉睡去。   而后,是长达四十多日的坐月子生活。   每日吃吃睡睡,待精神养足时,苏玉锦便让人将孩子抱到屋中,亲自喂养一会儿母乳,陪孩子们玩闹一阵。   新生儿生长速度原就十分快,乳母们的奶水又十分充足,越发将两个孩子喂养的白白胖胖,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儿。   哥哥先出生,个头也更大一些,饭量也更大,不过十多日的功夫,已是比妹妹大了许多。   而妹妹出生时个头小巧,吃饭时也慢条斯理,个头长得慢,却也是白白胖胖,看起来圆嘟嘟的十分可爱。   而在性格上来论的话,哥哥明显活泼一些,等不吃喝也不睡觉时,一双眼睛就溜溜地四处打量,手脚并用地推身上抱着的襁褓,似有用不完的力气。 第645章 大婚   妹妹则是要文静许多,虽然也玩闹,却是只用力地将握紧的拳头往脸边儿放,试图要去啃上两个。   「妹妹这般贪吃,果真是遂了女肖父这句话。」苏玉锦见状,忍不住打趣起来。   「能吃是福。」贺严修将女儿抱了起来,搁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   小家伙此时分辨不出来太多,却也似乎知道大人是在跟她玩闹,只咧嘴笑了笑。   还没满月的孩童笑的时候发不出声响,唯有无齿之态,看起来越发的惹人喜爱。   贺严修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这样的笑容给完全融化,笑道,「母亲还指望着你给孩子取了乳名,这一晃半个月过去,你可有了想法?」   「两个孩子皆是生在二月,二月更是初春,外头树梢刚冒了芽儿,正是杨柳依依之时,不如女儿便叫做依依如何?」   「至于这儿子嘛……」苏玉锦顿了一顿,道,「只想到了一个哲字。」   哲,知也。   哲字通常会与贤字共享,用来夸赞人的品行,也时常用来夸赞有智慧,是一个极佳的字。   「这个字极佳。」贺严修点头,接着晃了晃怀中的女儿,「依依,哥哥叫哲儿可好?」   一旁的哲儿,「……」   突然就很羡慕被爹爹抱是怎么回事?   孩子一日一日的长,天儿也是一日渐一日地暖和起来。   转眼,这日子便到了五月。   哲儿和依依过了百天,也正式拥有了各自的名字——贺应哲和贺婉依。   五月二十六,是秦霈佑和苏云若成婚的日子。   太子殿下的大婚仪式,在礼部和内侍司大半年的精心筹备下,隆重且盛大。   除了皇家应有的礼制以外,皇上特地允许苏家可随意备办嫁妆,苏家便也趁此为苏云若添置了许多陪嫁之物。   没有了定数约束,这嫁妆便是越多越好,真真正正是十里红妆,让整个京城的满城繁花皆是失了颜色。   太子殿下大婚,整个大秦国有普天同庆之感。   与大秦国交好的邻国也纷纷送来了各种丰厚的贺礼。   而西缙云国因为国主拓跋余和秦霈佑的交情,拓跋余特地派了西缙云国的重臣前来祝贺,更送上了许多贵重之物表示恭贺……   到了六月份时,是楼彦林和陆雯静大婚。   楼彦林凭借二月份的会试和三月份的殿试,考中了二甲第十五名,得了进士的身份,被赐了京中国子监司业之职。   有了官职,楼彦林经营的那些生意也一个没有落下,茶楼,香料,布匹……样样生意做的极佳,用日进斗金形容也不为过。   为了能够迎娶陆雯静,楼彦林去年时便在京城买下了一处极为宽敞的院落,更是尽心地将其按着陆雯静的喜好来整修。   楼彦林真心实意,一片真心,陆家人也颇为动容,加上陆雯静这心中唯有楼彦林一个人,陆家上下对楼彦林也是爱屋及乌。   陆家嫁女,自然十分隆重。   所陪嫁的嫁妆比苏云若与秦霈佑成婚时数量还要多,还要丰盛。      论理,陆雯静这样的嫁妆规模,已是超过了她应有的本分,但陆家唯有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定国公三朝元老,整个陆家更是战功赫赫,皇上自然没有追究,反而是特地御赐了许多,为陆雯静添妆。   楼彦林和陆雯静的婚事,在众人口中成为了郎才女貌的佳话,在京城中流传了许久。   大喜之日时燃起的炮仗碎屑还不曾完全清扫干净时,整个京城又迎来了五公主和苏文宣的大喜之日。   同样是隆重华丽的婚嫁之礼,让整个京城几乎都陷入了浓浓的喜悦之情。   五公主备受皇上和皇后喜爱,地位尊贵,大婚之日更是得了皇上和皇后的亲自送嫁。   且公主与其说是出嫁,倒不是说是招赘驸马,苏文宣和五公主成婚之后也需住在皇家修建的公主府内。   因此,整个婚礼仪仗皆是由礼部和内侍司精心准备,尽显皇家奢华尊贵。   但苏文宣原本官职就不低,苏家的底子更是足够厚,在婚礼之事上也增添了许多,越发显得这场婚礼庞大恢宏。   而这一连三个月的三场婚事,皆是皇家权贵的大喜之事,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日内,成为京中乃是全天下百姓口中津津乐道之事。   每每提及之时,满都是对当时婚礼隆重的感慨,以及对这三对新人的祝福和恭贺。   九月,天气渐凉。   今年天气冷的有些早,到了九月中旬时,已是冷得人穿上了袷衣。   哲儿和依依两个已经七个月大,能够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摆弄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缝的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布偶,竹篾子编织的竹球,蚂蚱等物,能发出清脆响声的拨浪鼓……   小孩子正处于探索整个世界的时候,对所有的东西皆是十分好奇,无论拿上哪一个皆是能玩上许久。   尤其是依依,性子文静,十分坐得住,玩的住,哪怕是从树上折下来的一朵花,都能在手中把玩欣赏半日的功夫。   而哲儿活泼许多,待所有的玩具都玩过一遍后,便将探寻的目光投向旁边,尝试找寻更多有趣之物。   若是在他视线范围内找寻不到感兴趣的,便向一旁的苏玉锦伸出了双手,「啊,啊……」   「这刚坐下来,竟是又玩烦了?」苏玉锦将哲儿抱了起来。   哲儿已经到了开始添置辅食的时候,体重比先前长得更快,现如今抱着十分压手。   苏玉锦不多会儿便觉得胳膊有些酸,只能坐了下来。   「哲儿越发长高长大了一些,这小孩子当真是一日一个模样,我这不过几日没见,便觉得似长得变样儿了一般的。」   苏云若说话间,剥了一个橘子瓣儿递给哲儿。   哲儿也不客气,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接下后,便往口中送。   但当四颗门牙咬破橘子瓣儿,汁水流入口中后,哲儿顿时拧了眉头,整张脸皱成了十足的包子,将还没吃完的橘子给吐了出来。   苏云若见状,忙又亲自试了一瓣儿,确认了味道后满脸诧异,「这橘子不酸的。」 第646章 心疼   「哲儿半点酸的也吃不得,哪怕咱们一点也不觉得酸的,他也不成呢。」苏玉锦笑道,「倒是依依,十分喜欢吃各种酸口水果,哪怕是极酸的橘子,也喜欢的不得了。」   说话间,苏玉锦也给了依依一瓣橘子。   依依见有了橘子,立刻丢掉了手中正拿着的拨浪鼓,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等将一瓣橘子吃了个干净后,又伸出手问苏玉锦要,甚至因为苏玉锦给橘子时的速度慢,挣扎着准备要爬过来,只是奈何现在还不会爬,只趴在了地上,冲着苏玉锦「啊啊」的叫。   那模样,惹得苏玉锦心都要化了。   将手中的哲儿交给苏云若,苏玉锦伸手将依依抱了起来,将那一瓣一瓣的橘子分开喂给她吃。   又怕依依贪吃要将整个橘子瓣儿都吞口中噎着,苏玉锦只拿手捏着橘子瓣儿,让依依安心地吸吮橘子的汁水。   看依依吃的津津有味,苏云若抿嘴直笑,「果然呢,依依可真招人稀罕。」   说着话,苏云若轻轻地捏了捏依依肉乎乎的脸颊。   亲昵且宠溺。   哲儿看到这一幕,先是眨巴了一下眼睛,而后扬起小脑袋,将他的脸颊往苏云若这里凑了一凑。   苏云若见状咯咯直笑,伸手直捏哲儿的小鼻子,「你这小子也想被姨母捏了脸颊不成?」   哲儿不懂那么多,只知道他也被捏了脸颊,咧着嘴直笑,一双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脸颊两侧更是凸显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模样惹得苏云若越发喜欢,只在哲儿和依依的脸颊上亲了又亲。   两个孩子又玩闹了一会儿,乳母们抱着去喂上一顿奶水,而后预备哄着睡午觉。   苏玉锦则是招呼苏云若吃午饭。   两姐妹相聚,没有太多客套和虚礼,苏玉锦亲自下厨做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烩面,配上几样精致的凉拌小菜和腌菜来吃。   羊肉汤头鲜美可口,面条是提前吩咐厨娘和好了面醒着拽的,爽滑筋道,滋味极佳。   苏云若已是许久不曾吃过这样的家常美食,在苏玉锦跟前也不顾及形象,一边大口吃面,一边直呼美味。   待一碗面吃了个干净后,苏云若又着人再添了半碗来吃。   有了前面那一碗面的分量垫底,苏云若这会子也放慢了吃面的速度,和苏玉锦聊起一些琐碎的家常事。   自与秦霈佑大婚之后,二人便一直在太子府居住。   皇后颇为惦记,特地吩咐了一些用着顺手又懂规矩会做事的姑姑和宫女们到苏云若的身边做事。   而这些人本就被皇后特地叮嘱过,又各个皆是出类拔萃之人,知晓各自的本分,既将事情做的十分妥当,却也不逾越半分规矩。   苏云若这段时日并没有受到过半分为难,甚至跟着那些年岁大经验老道的姑姑们学了许多的宫廷礼仪,知晓了许多宫中应有的规矩。   「皇后娘娘当真是心疼你,这样的事都给你想得周全,提前给你做的这般妥当。」苏玉锦笑道。   苏云若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无论是现在也好,将来也罢,皆是需要处置许多宫廷内外的事务,维护皇家的颜面。      而苏云若虽然平日也识大体懂规矩,但皇城内外许多规矩有别,皇家之事也容不得丝毫马虎,她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皇后这般安排,便是要为苏云若的未来铺路。   「母后慈爱,待我也极好。」苏云若抿嘴,满脸皆是会心的笑容,「所以我也用心学习,不让母后因此为难。」   「下个月便是太后的生辰,母后的意思是,今年依旧由她来操办,但也让我跟着看上一看,也好学一学如何操持宴席之事。」   「皇后娘娘疼爱,你的确是需尽心尽力,不辜负了她的期望,不过也不必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若是觉得难以承受的,该说的也需说出口才成。」   苏云若因为幼时的经历,对她所得到的一切皆是十分珍惜,更有着不愿辜负旁人,不愿麻烦旁人的性子,凡事总是爱自己一个人扛。   这样的性子让人喜欢,但对于她本身而言,却是压力十足。   苏云若活的并不轻松。   甚至现在哪怕嫁给了她喜欢的秦霈佑,二人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但这几个月下来,苏玉锦却也看得出来她清瘦了些许。   「我记下了。」苏云若连连点头,而后笑道,「待忙完这段时日,再来姐姐家中坐一坐,蹭些好吃的饭食。」   「随时欢迎,都给你备着。」苏玉锦笑眯了眼睛,又给苏云若的碗中夹了几颗琥珀鹌鹑蛋。   待苏云若临走时,苏玉锦又着人包上了许多吃食。   麻辣肉干儿,风干牦牛肉,辣条,各种卤味以及各种糕点。   大包小包的,竟是占了半个马车。   苏云若欢欢喜喜地尽数带了回去,待晚饭时拿了许多出来,请秦霈佑一一品尝。   「果然平安郡主的手艺是宫中御厨都比不上的。」秦霈佑连连夸赞,更是打开了他拎回来的食盒,「今日在宫中陪父皇议事,听明公公说晚膳中有荔枝虾球和四色蒸饺,惦记着你爱吃,特地都讨了一份给你带回来。」   「谢殿下。」苏云若心中暖意十足。   「谢什么?」秦霈佑挑起了眉梢,嘴角挂起了玩味的笑意,伸手将苏云若白皙的手掌握住。   苏云若顿时脸颊绯红,「谢三郎……」   ……   月上柳梢,满地皎洁似将整个院子都蒙上了一层薄霜一般。   贺严修披着满身寒意进了屋子,看到苏玉锦正倚在床边,先在火炉上烤了烤,确定手不再冰凉,这才伸手去握了握苏玉锦的手。   还好,不凉。   「这么晚怎么还没睡?」贺严修将被子往上拉了一拉,「看你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以后还是不要等我,若是困了便早些睡。」   「今日哲儿和依依午睡的时间有些长,晚上闹腾着不想去睡觉,刚刚才被乳母哄睡,我本是想着看上几页新得的话本,不曾想刚翻开书便困意十足。」 第647章 抓周   苏玉锦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撅嘴,「倒是你,这段时日竟是这般忙,每日皆是这么晚回来。」   「户部新进了几个人,我看着资质皆是不俗,便想着好好带上一带。」贺严修道,「加上接近年底,户部这边要统计盘点一年下来的账目,核对各处的库存银两,事务也的确是有些多,不过最多再忙上月余,便可以轻松一些。」   「嗯。」苏玉锦点头,「这么晚回来,饿不饿?我着人预备了一些醪糟汤圆,你吃上一碗?」   「一起吃。」贺严修笑答。   苏玉锦没拒绝,只吩咐水兰和青葵端上了一些醪糟汤圆。   一同端上来的,还有咸口儿的萝卜糕和三丝卷饼。   夫妻二人坐在一起,香甜用饭。   「今日在崇阳殿议事,皇上着意要封四皇子为瑞王,已是着了钦天监和内侍司去择选下旨的时日和为四皇子修建府邸的地点。」贺严修道。   苏玉锦顿了顿,「四皇子到今年不过才十四岁,竟是这般早便被封赏为王,皇上当今心疼四皇子。」   「的确心疼四皇子。」贺严修笑道,「不过照这么看的话,皇上更心疼太子殿下。」   太子之位,有立便有废。   只要还不曾登上皇位,那其他皇子便就还有希望。   但倘若其他皇子一旦被封了王,那便基本被定了性,几乎与皇位再无任何缘分。   且四皇子被封王,五皇子和六皇子自然也就不会远了。   不得不说,皇上为了太子殿下未来的皇位,也是用心良苦,打算颇多。   「嗯。」苏玉锦点头,「为父母者,必为子女计之深远,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是一片苦心。」   为子女计之深远啊……   贺严修歪了歪头,手中的勺子在空中亦是僵住。   「怎么了?」苏玉锦问。   「没什么。」贺严修笑道,「后日休沐,我带你去戏园子里头听戏,听说新上的《牡丹亭》,戏文极佳,可以一听。」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   天气冷时她原本就不爱出门,今年又有了两个孩子,苏玉锦越发喜欢窝在家中,这般一连几日不出门,忽地要跟着贺严修出去听戏,倒惹得苏玉锦兴致勃勃,一双眼睛中也满都是晶亮的光。   看苏玉锦如此欢喜,贺严修抿嘴笑了又笑。   北方的冬日,来的早且漫长。   待晨起屋外的寒霜越来越重时,贺应哲和贺婉依也皆是穿上了厚厚的棉衣。   两个小家伙本就长得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的,再穿上厚棉衣,戴上虎头帽后,越发成了圆球一般。   尤其是在过新年时,两个孩子将近十一个月大,刚刚处于人搀扶着能够站立的状态,各自穿上大红色的喜庆新年装,就如同画上的年画娃娃一般乖巧可爱。   很快便到了两个小家伙的周岁。   周岁的习俗是抓周。   这日一大早的,贺家便精心准备了满地的物件,将两个小家伙放在地上,看他们会去拿什么东西。   两个小家伙还不会走路,只站着张望了许久,而后便坐在地上开始朝各自的目标爬去。      哲儿的目的十分明确,先是一手攥住了一块金灿灿的金元宝,而后又拿起了一个做的十分精细的小算盘,甚至还拿起了旁边的一支毛笔。   待拿完了这三样东西后,便欢天喜地地举着给众人瞧。   「得,这是个爱财的。」苏玉锦忍不住扶额。   「大约是子承父业,往后大约是努力读书上进,待考取功名后去户部任职。」贺严修也有些哑然失笑。   而依依正在找寻自己的目标,待听到在场所有人的笑声时,先停了下来,跟着所有人咯咯笑了起来,而后才接着慢慢往前爬。   先是抓住了一个圆圆的脂粉盒子,上下端详了许久后,搁在嘴里尝一尝,待发现这就是个寻常的不能吃的东西后,扔到一旁去,又去拿另一样。   帕子,书,笛子,筷子……   依依在拿起来所有东西时,皆是先用嘴来尝一尝,在发觉不能吃后果断舍弃,再去找寻另外一样。   直到依依发现在角落中的糕点和鸡腿时,顿时两眼放光,一手抓着一个,美滋滋地往口中送,只吃得嘴角和脸上皆是糕点渣和油光时,也不肯停下。   「咱们依依往后是有福的人呢。」贺老夫人抿嘴直笑,「这两样皆是有口福,依依往后不缺吃喝。」   「是呢。」陆氏也是忍俊不禁,伸手将依依抱了起来。   而依依在看到眼前的祖母时,再看了看手中美味无比的鸡腿,在迟疑了片刻后,将手中的鸡腿往陆氏口中送。   「这么喜欢吃的吃食,都要让祖母吃上一口,依依真孝顺。」陆氏一张脸笑成了牡丹花,在依依的脸颊上亲了又亲,只逗得依依咯咯直笑。   哲儿也不甘示弱,只抱住了旁边贺严修的腿。   「怎么了?」贺严修将哲儿也抱了起来。   哲儿认真地看着贺严修,然后将手中握着的毛笔往贺严修的口中塞。   且一边塞还一边张着口,发出「啊」的声音,仿佛是督促贺严修要快一些吃。   贺严修,「……」   这儿子莫不是黑心棉袄?   春去夏至,夏去秋来。   等到桂花飘香之时,贺应哲和贺婉依兄妹二人已是又长高了一大截,且能够在院子里头来回跑。   天气正是不冷不热之时,苏玉锦得空亲自搜集了一些桂花,制成了桂花茶,这会子正煮了桂花茶,做了一些藕粉桂花糕来,与贺严修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看着两个孩子在一旁嬉笑打闹。   等玩上一阵子后,哲儿和依依两个人又跑到一旁的花圃那里,蹲下身咿咿呀呀地交流了起来。   半晌后,依依迈着小腿跑向苏玉锦,更是将手中的凌霄花举的老高,「娘,花,话……」   待到了苏玉锦跟前时,依依则是将花交到苏玉锦手中,「送,送。」   「依依给娘亲送花花?」苏玉锦笑问。   依依听得懂,小脑袋点了又点。   「谢谢依依。」苏玉锦看着那开的正艳的凌霄花,在依依的脸颊上亲了亲,又拿起一块藕粉桂花糕放入她口中,「依依吃桂花糕。」 第648章 羡慕   依依最是喜欢吃香甜可口的糕点,这会子吃到了藕粉桂花糕,欢喜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贺严修凑了过来,摸了摸依依的小脑袋,「你既然都送给娘亲花花了,是不是也得送给爹爹点花花?」   依依听到贺严修这么说,停下了正在啃糕点的动作,歪着头看贺严修,一双瞪的极大的乌溜溜的眼睛中满都是茫然。   在看看贺严修,又看看苏玉锦后,依依最后的目光落在了苏玉锦手中的那朵凌霄花上头,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朝着贺严修一字一顿,「花,娘,花……」   「这意思是花花是娘亲的?」贺严修问。   依依听明白了贺严修所言,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贺严修,「……」   得,看来是从小棉袄手中骗不过来香香的花朵了。   可是,好不甘心。   小棉袄只是娘亲的小棉袄,不是他这个爹爹的。   就在贺严修一张脸皱得如同包子时,哲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贺严修的怀中,高举的手更是不停挥动着,「爹,爹……」   哲儿蹲在地上玩土时间久了,小手和衣裳上皆是沾满了泥土,就连一张小脸上也被抹成了小花猫一般。   但他此时满脸的笑容,足以显示他玩泥土玩的很开心。   贺严修脸上这才挂起了笑容,「哲儿在玩什么?」   问完话之后,贺严修察觉到哲儿的手是紧紧攥着的,似握着什么东西时,好奇询问,「手中握着什么东西?」   「给。」哲儿此时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爹,爹。」   「是给爹爹的东西吗?」贺严修顿时兴致勃勃。   「嗯!」哲儿兴冲冲地点了点头。   「真的吗?」贺严修兴奋地直接蹲在了地上,将双手在哲儿的面前摊开,「哲儿有东西送给爹爹?快拿来我看看?」   闺女不给他东西,儿子还是给他预备了东西的。   这叫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就在贺严修满脸皆是兴奋等待着,哲儿将小手搁在了他的手掌心中,接着小心翼翼地打开。   哲儿手心中攥着的东西呈现在了贺严修的面前。   是一条小小的蚯蚓,浑身带着新鲜黏潮的泥土,正在贺严修的手掌心中慢慢蠕动。   贺严修,「……」   送给他的东西,实在是过于特别。   闺女送给娘亲的是美丽且香香的凌霄花,儿子送给爹爹的是一条蚯蚓……   咳!   臭小子果然是臭小子,就算是棉袄也是黑心棉的。   突然好羡慕被依依黏着的苏玉锦怎么办?   贺严修的眼中满都是羡慕。   等再次到了二月份时,哲儿和依依两个人已经两岁。   撒欢儿似的跑步,牙牙学语,从最初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变成一个一个的词,甚至短语。      而随着岁月的悄然流逝,等到了两个人四岁时,已是能够说出完整的话,甚至能够跟着贺严修背上一两首的五言绝句,跟着苏玉锦唱上一首简短的儿歌。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   「明日百年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依依脆生生地唱完这首歌时,只冲一旁的陆雯静甜甜地笑,「姑姑,依依唱的好不好?」   「好,依依唱的好极了!」陆雯静在依依的脸颊上亲了又亲。   依依乐的咯咯直笑,歪着头看陆雯静,「姑姑也越来越漂亮了。」   「小小年岁,嘴儿是越发甜了。」陆雯静闻言抿嘴直笑,但片刻后却又撇了撇嘴,「不过姑姑这个样子,怎么会好看呢?」   说话间,陆雯静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接着叹了口气。   她原本就是贪吃无比的性子,楼彦林又宠爱她的紧,但凡她想吃的各种零嘴吃食,只要能叫上名儿的,千方百计也会给她弄了回来。   先前陆雯静每日也跟着家中的各位哥哥们前去校场练着,即便吃的东西多,但因着消耗的足够快,倒也没有长多少肉。   可自从她怀有身孕之后,每日行动不便,更不能去校场练习,以至于她现在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变成了身上的肉。   许多时候,陆雯静捏捏自己胖了一圈的脸颊都要懊恼自己的贪嘴。   而面对陆雯静的询问,依依站直了身体,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爹爹和娘亲说过,女孩子,就是要胖胖的才好看!」   又怕陆雯静不相信,依依更是挥了挥藕节一般的胳膊,十分肯定道,「而且姑姑的肚子里有小宝宝,要做娘亲了,娘亲都是最漂亮的!」   就像她的娘亲一样,非常漂亮!   见依依这么说,陆雯静立刻笑眯了眼睛,「我家依依说的对,姑姑非常漂亮的。」   「是呢!」得到了肯定后,依依的一双眼睛也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更是轻轻地摸了摸陆雯静的肚子,「姑姑生出来的孩子也会非常漂亮呢。」   小手动作轻柔,陆雯静脸上笑意更浓,冲苏玉锦道,「依依实在是个十足的开心果,真想把依依接过去好好陪我住上几日。」   「可别有这个想法。」苏玉锦笑道,「前几日若若也是这般想的,将依依接到宫中小住了几日,结果领着太孙将御花园中养着的孔雀尾巴拔了个大半,捆在自己身后当尾巴。」   「这也就罢了,更是每日去太后跟前闹腾,将太后赏给她的珍珠让人敲碎后埋到地里,说要结出一大串的圆珍珠。」   「你这会子要是要依依接到你家去,我还真不敢想你的家中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陆雯静,「……」   表面看起来文静无比,招人喜欢的依依竟是这般顽皮不成?   果然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可是,就算是这样调皮捣蛋的依依,她也好喜欢的说。   没办法,单单是看到依依的笑容,陆雯静就觉得完全可以抵消她犯的所有的过错。   「说起来,来这里大半日了,也没有见表哥和哲儿,他们去哪里了?」陆雯静一边捏了捏依依肉乎乎的脸颊,一边问。   「哲儿已经四岁半,也快到了该开蒙的日子,严修要为哲儿请上一个夫子,在家中先教他认一认字。」 第649章 特别   苏玉锦道,「今日是夫子第一日来家中教书,严修觉得无论只是初期开蒙还是正式上学堂,既然称呼为一声夫子,那便要行了拜师礼才好,所以今日特地带了束修前去夫子家中一趟。」   「尊师重道,理应如此。」陆雯静连连点头,「彦林也时常如此说,读书识字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要通过读书识字来明白事理。」   「不过说起这明白事理了,皇后娘娘这段时日预备着推行女子书院,也是有让女孩子明学字知理的意思。」   「正是。」苏玉锦点头,「皇上娘娘此举,也算得上是造福天下女子,且入这女子书院无需任何费用,连贫寒家的女子也皆能入学。」   「可这事儿虽然听着是好事儿,但这样的书院怕是每年耗费不少,这银两……」陆雯静对此颇为担忧,「虽然这两年也算得上国富民强,可每年拨款修缮河道,各处水灾旱灾的救济,皆不是小数目。」、   「所以我正想着,咱们两个要不要拿出一些体己钱来帮一帮皇后娘娘,也算为皇后娘娘解忧?」   「此事皇后娘娘是完全不必担忧的。」苏玉锦抿嘴直笑。   「怎么说?」陆雯静歪了歪头,「锦姐姐有办法?」   「不是我有办法,是有人有办法。」苏玉锦笑道,「嘉王妃听闻皇后娘娘有意推行女子书院后,便回了一趟京城,回京城时带了些东西回来。」   「此事我有听说。」陆雯静接了话茬,「听说嘉王妃入宫之时,带了整整十几口的大箱子,说是给皇后娘娘的土特产……」   「等等!」陆雯静惊呼,「该不会那些箱子里头,放的全都是银子吧。」   嘉王妃康氏擅长经商,更是将串串香的铺子开遍了大江南北,每年赚的银钱如流水一般,堪称富可敌国。   而嘉王妃又是乐善好施的性子,修缮道路,修筑河堤,救助贫苦……为人所津津乐道。   以嘉王妃的性子,在得知皇后娘娘要开女子书院时,拿出许多银两支持,也是有的。   「还真不是银子。」苏玉锦道。   「不是银子?」陆雯静吐了口气,「我就说嘛,嘉王妃就算擅长经商,外头的传言到底也有些夸大其词,哪里就一下子拿得出来那么多……」   苏玉锦打断了陆雯静的话,「里头装的,全都是金子。」   陆雯静,「……」   是她眼界窄了!   「如此一来,不但够筹建许多所的女子书院,更是足够这些书院往后许多年的开销。」   苏玉锦笑道,「我与嘉王妃更是商议,要将那些串串香铺中三成的收益尽数都捐赠给书院这边,以供往后开销,如此一来,也就万事无虞了。」   「不错。」陆雯静连连点头,「不过你们捐赠你们的,我捐赠我的。」   各自适量而行,互不耽误。   「好。」苏玉锦笑眯眯应下。   又说了一会子的话,直到楼彦林来接,陆雯静这才告辞离去。   临走时,苏玉锦给其包上了各种陆雯静素日里爱吃的糕点点心,又给了她一坛子她喜欢吃的辣白菜。   陆雯静欢欢喜喜地收了下来。   送走了陆雯静,苏玉锦将另外一坛子的辣白菜交给了底下人,让给苏云若送过去。   太孙如今有两岁半,而苏云若刚刚被太医诊出了喜脉,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与先前怀太孙的时候不同,这次的苏云若极其喜欢吃辣和重口的菜肴,尤其对苏玉锦腌制的各种泡菜酱菜等喜欢的不得了,只恨不得每顿饭都要吃上许多。      这些腌制的泡菜酱菜皆是用纯天然的原料以原始的方式腌制而成,孕妇食用也并无任何问题,只是苏云若单单只喜欢吃这个难免营养不足,所以苏玉锦也不敢敞开了给她供应,只是偶尔送过去一些,权当做换换口味。   且为了能让苏云若吃上更多的肉食,苏玉锦特地制作了一些五香猪肉脯,麻辣羊肉丁等,一并都送了过去。   等忙活完所有时,贺严修已是带了哲儿回来。   「娘亲。」哲儿刚刚进了院子,便像是一只鸟雀一般,扑到了苏玉锦的怀中。   「今日第一天上课,感觉如何?」苏玉锦揉着哲儿的脑袋询问。   「夫子十分博学,也十分和善。」哲儿想了想,道,「也十分严厉。」   「严厉?」苏玉锦扬了扬眉梢,「怎么说?」   哲儿低了头,下意识看了看手,接着将手背在了身后,「没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苏玉锦再次询问。   哲儿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方才夫子讲课时,我看到窗外有鸟雀,就跑出去玩……两次……」   「所以夫子打了你的手掌心?」   「不是。」哲儿头摇成了拨浪鼓,「夫子在我的手掌心中画了只乌龟……」   「娘亲放心,我以后不会了。」哲儿道,「夫子还说,如果我能连续三日上课时不分心,可以将乌龟还回去。」   苏玉锦,「……」   这夫子似乎有些特别?   不过好像十分管用。   对于孩子的教育上,苏玉锦素来只看大面,不太拘泥于细节,这会子也不说太多的话,只抿嘴笑了起来,「肚子饿不饿,娘亲着人做了香菇酿肉和水晶虾饺,你们快去洗洗手,咱们准备吃晚饭。」   「好——」   哲儿和依依皆是点了点头,由丫鬟带着去洗手洗脸。   苏玉锦则是先进了屋,招呼人摆饭。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各个皆是色香味俱全,都是两个小家伙喜欢的饭菜,这两个小家伙也饿得极狠,皆是吃得十分香甜。   吃罢晚饭,在屋中玩闹了一会儿,待戌时末时哲儿和依依都揉起了眼睛,脸上困意十足。   让丫鬟和婆子去哄了二人睡觉,苏玉锦和贺严修也是各自收拾洗漱了一番,准备安歇。   贺严修一边习惯性拿了书卷在桌前,翻看了几页后道,「有些饿了。」   「饿了?」苏玉锦坐在了贺严修的旁边,「想吃些什么做夜宵?红豆汤圆,鸡汤面,还是红油抄手?」   「吃……」   你!   贺严修话音落地,苏玉锦便被一道力拉得坠入了一片雪白。 第650章 非做不可   月上柳梢,春意渐浓。   ——   又到了一年的春末夏初。   八岁的贺应哲如柳树一般抽条长个儿,更褪去了婴孩时期的婴儿肥,有了几分少年时的明媚爽朗。   贺婉依也清瘦了许多,只是脸依旧圆圆的,平添几分憨厚可爱。   二人素日里皆是要每日去书院读书上课。   贺应哲去的是国子监少年书院,能在此处读书的,皆是如他一般年岁的孩童,且无论地位高低,家中贫富,只要肯用功学习且资质合格的,皆是能够入了书院。   书院中每日课程十分忙碌,晨起天不亮便要开始诵读诗词文章,温书练字,更要学习术数,化学,农流等。   除此以外,丹青、围棋、骑射等类的学科,也皆是在他们学习范围之内。   可以说,贺应哲自晨起睁开眼睛到夜晚归来睡觉,每日的课程安排的十分紧凑,要学的东西也颇多。   因为国子监少年书院比寻常其他书院课业沉重,许多人哪怕起初入了书院,途中却并不能坚持下来,不得不转到其他书院读书。   但也正是因为国子监少年书院如此严苛,从此书院出来之人皆是人中龙凤,十分出众,也成为太多人心中的「白月光」。   许多人以能够去国子监少年书院中读书为荣,而许多父母亦是千方百计地要将家中孩子前去读书。   只可惜,这国子监少年书院的山长性情十分古怪,不给任何人开后门,且其地位尊崇,连皇上都要给上七分颜面,众人也不敢随意招惹,只得规规矩矩地来。   面对这样的局面,安国公自认十分满意,而每日在饭后喜欢做的事便是背了手在书院中慢慢行走,看书院中的鸟语花香,树木葱郁,听书院中的书声琅……   「轰!」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正在捋胡须的安国公险些揪掉了一把胡须,待分辨清楚是哪里发出的声响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跟前。   而发出声响的房屋,此时正冒着阵阵浓烟,使得屋中的学生们不得不逃了出来,且各个被呛得连声咳嗽。   「出了什么事!」安国公看着其中几个脸都被熏黑的学生,焦急询问。   而那几个被熏得最厉害的学生在一阵咳嗽后才勉强稳住了气息,如实回答,「夫子讲述配制火药的方法,可贺应哲却说这个配比不对,木炭多了一些,让夫子重新调整,二人争执了起来……」   「所以两个人便要按各自的方法都配上一些来试试,结果就成这样了。」   话音落地,又有两个人影从屋中走了出来。   亦是熏得满脸漆黑,衣裳上甚至有了些许被烧毁的痕迹。   且两个人此时皆是垂头丧气,俨然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但在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却又各自扬起了眉梢。   「夫子,现在是不是可以证明你这火药配比是有问题的?」贺应哲道。   夫子却也扯了嘴角,「休要得意,你的配比也不大妥当,木炭分量不足,难以产生应有的威力,只能生出这样的浓烟出来。」   「可是夫子的制作的那个根本就没有爆炸,学生的还勉强能够如此,是不是说明……」      「说明你们两个人今天的脑袋都被门夹了!」安国公打断了两个人的争执,吹胡子瞪眼地喝道,「讨论归讨论的,有必要非要试上一试吗?还是在书院之中!」   「火药本就威力巨大,此次你们两个也就是侥幸并未有任何差错,倘若出了岔子,如何得了?」   「你身为夫子,半点不为学生的安全考虑,实该重罚!罚你此时就去外头站上一个时辰,写上一千字的悔过书出来!」   见安国公俨然怒气冲冲,夫子也不敢辩驳,只缩了缩脖子后应了下来,「是。」   「还有你!」安国公呵斥完了夫子,矛头转向了贺应哲,「不顾危险擅自制作火器,也该一同受罚,罚你与夫子一并站上一个时辰,写五百字悔过书!」   「是。」贺应哲这会子也是乖巧应下,甚至还躬身行了一礼,片刻后道,「山长方才说学生不该擅自制作火器,那学生下次制作火器时,该向谁禀告一二?」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做火器!」安国公喝道。   「是。」贺应哲躬身应下,接着又问,「那山长何时才会允许制作火器这种东西呢?劳烦山长告知一二,学生心里也有个数,往后能够提前准备。」   安国公,「……」   这火器是非做不可吗?   这贺严修也好,苏玉锦也罢,素日里皆是通情达理之人,怎么就生出来一个这么轴的儿子出来?   安国公的嘴角抽搐了许久,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出来,「出去站着!」   「是。」贺应哲又一次躬身应下,而后十分乖巧地走了出去,到了指定的位置接受罚站。   只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冷哼一声后各自别过脸,俨然一副谁也不服气谁的模样。   安国公见状,心中的怒气更盛,瞥了一眼在那看热闹的其他夫子和学生,怒喝了一声,「都散了!」   夫子和学生们皆是不敢继续待着,散开后各自开始忙碌。   而安国公则是背着手,气呼呼地离去。   待回到屋子里头,喝上了整整一壶凉茶之后,安国公觉得心中的怒气实在是压不下去,便干脆起了身,着人备了车马前往户部找寻贺严修。   对于安国公的到来,贺严修十分意外,「是什么风将安国公吹来了?」   「你儿子做火器时炸起来的风。」安国公没好气道。   而贺严修在听到安国公的话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满脸欣喜,「安国公的意思是,哲儿制作的火器能够炸起来了?」   「那还真是难得的很,先前哲儿翻阅了一些数据书籍,尝试了许久,终究都不曾成功,不曾想现如今在书院竟是试验成功了,那还当真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   「安国公谬赞,哲儿不过也是小孩子家家的随便鼓捣一下而已,并不是在这方面太有天分的,着实经不得安国公如此夸奖……」 第651章 我是谁   安国公,「……」   脸呢?   这有些人脸大起来,还真是一个京城都放不下是吧!   哪只耳朵听到我是在夸赞了,我是在告状,告状懂吗!   安国公的脸几乎黑成了锅底,白眼也几乎翻出了天际,「倒也没有完全炸起来,只是有些响动,生出了许多黑烟,但他与夫子公然在书院里面制作火器,实在是不妥……」   「的确。」贺严修点头,「所以我一直提醒安国公要在书院之中寻得一处十分安全的地方,好供学生们制作各种试验时用。」   ???   所以现如今是他的不是了?   「这最关键的是,哲儿制作这火器……」   「的确。」贺严修再次点头,「哲儿已是试验多次竟然还没有成功,属实不算过于聪慧之人,但哲儿也有哲儿本身的优点,如此执着,还是说明其有些毅力在身上的。」   「安国公放心,待晚上哲儿归家之后,我一定好好教导哲儿,务必让他潜心做一件事,坚持做应做之事,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安国公,「……」   就……说的十分有道理!   难以反驳!   ……   安国公回到国子监少年书院时,已是傍晚。   房中的书案上已是放了几张写的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纸张,安国公瞟了一眼,发现是夫子送上来的悔过书,便拿了起来准备仔细端详一番。   贺应哲此时走了过来,恭敬行礼,「山长。」   「何事?」安国公放下了手中的纸张。   「学生按山长要求写了悔过书。」贺应哲双手将东西送上。   「放在这里吧。」   「是。」贺应哲点头,将东西放在安国公的书案上后,再次拱手,「学生还有一样东西请山长详观。」   「什么?」安国公问。   「学生回去之后苦思冥想,调整了火器中的成分配比,想请山长帮着看上一看,是否可行。」贺应哲恭敬回答。   安国公,「……」   就,挺好的!   夜晚,贺应哲归家。   刚刚踏入家门,便碰到了一样从书院归来的贺婉依。   「哥哥。」贺婉依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在看到贺应哲身上的黑灰时,歪了歪头,「哥哥的火器还没成功?」   「快了。」贺应哲答道,又问,「你呢,怎么样?」   「还好。」贺婉依讪讪笑了笑,「勉强还算顺利。」   「这话说得十分不老实。」贺应哲眯了眯眼睛,「你且老实交代,今日又挨了夫子几次骂?」   「一次都没有。」贺婉依回答,态度十分坚定,「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悦姨母,看看我可有说谎?」   贺婉依现如今在京城中的女子书院读书,而甄悦在书院中担任夫子,负责教棋艺。   贺应哲见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信你。」   「嗯!」贺婉依兴冲冲地点了点头,「还是哥哥相信我,我今日当真一次骂都没有挨呢,只不过因为今日教琴艺的陈夫子说觉得手腕酸疼,我为陈夫子扎了两针,结果陈夫子晕过去了……」   贺应哲:「!!!!」   「然后呢?」      「然后郭医女来了,说我用针的穴位并无不妥,只是力道不对,让我下次不要随意再用针了。」贺婉依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郭医女都如此说,你的确也需注意一些。」贺应哲提醒,「往后也需多和母亲学习一二。」   「这是自然!」贺婉依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所以我想着待会儿便向母亲请教一二,哥哥是否能够帮我练一练手,做我的病人?」   贺应哲,「!!!!」   可以说不吗?   可以吗?   可以吗?——   七月,骄阳似火。   宫殿内因为放着几大盆晶莹剔透的冰块而变得十分凉爽。   皇后正在殿中午睡。   但与其说午睡,不如说是闭目养神,因为她早早便已经醒来,却又不想起身,只闭着眼睛躺着。   但皇后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脚步声。   轻缓且细碎,由远及近,慢慢地到了她跟前。   紧接着,皇后感觉自己眼前变得暗上些许,一双柔软中带着微微潮湿的小手搭在了她的脸上。   「猜猜我是谁?」   软糯的声音在皇后的耳边响起,引得她忍俊不禁,却又只能一本正经地故作惊讶,「是谁呢?让皇祖母好好猜一猜?」   「是远儿吗?」   「我不是大哥哥。」   「那是墉儿吗?」   「我不是二哥哥。」   「那……」皇后顿了顿,「是晓儿吗?」   「是晓儿!」秦素晓欢天喜地拿开了手掌,在皇后的脸颊上亲了亲,「皇祖母猜对了,皇祖母好厉害!」   四岁的孩童,正是会笑会玩的时候,又生的粉雕玉琢的,越发惹人喜爱。   皇后看到这样的晓儿,一张脸亦是笑成了金丝菊一般,只伸手将秦素晓抱起来放在床边,「晓儿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你母亲呢,还有你大哥哥和二哥哥呢,他们去哪里了?」   「母亲还在宫中睡午觉。」秦素晓道,「大哥哥和二哥哥都去了书房,晓儿想念皇祖母,便来找皇祖母了。」   「嗯。」皇后点了点头,「皇祖母也想晓儿,不过晓儿今日竟然没有睡午觉,那待会儿会不会犯困?」   「不会,我精神的很!」秦素晓扬起了小下巴。   「好好好,晓儿最有精神了。」皇后站起了身,「那晓儿陪皇祖母一并去看一看皇祖父好不好,你皇祖父的宫中新得了几尾上好的红鲤,皇祖母带晓儿一并去喂食。」   「好!」秦素晓乐得直拍巴掌,更是抱住了皇后的腿,「皇祖母最好了!」   「晓儿也好。」皇后捏了捏秦素晓的脸颊,满脸宠溺。   祖孙二人出了大殿,坐上了步辇往崇阳殿而去。   前往崇阳殿时,要路过御花园旁的荷花池。   远远的,皇后便看到荷花池中央的凉亭中站着许多人,待走近了才发现是贺应哲,秦泽远,楼志新和秦泽墉四人。   四人也发现了皇后和秦素晓,忙过来行礼叩拜,「参见皇后娘娘。」   贺应哲是四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今年十六岁,其次是十四岁的秦泽远,十二岁的楼志新和秦泽墉,皆是正值年少,此时正值意气风发,朝气蓬勃,连说话时精气神都十足。 第652章 谦虚   皇后看得心中欢喜,忙道,「快起来。」   「谢皇后娘娘。」四人起了身,恭敬站在一旁。   「哲儿和新儿今日怎么进宫来了?」皇后笑问。   「近日研制出来了新的火器,想要请皇上前去一观,又怕皇上不愿赏脸,特地多请了几个人与我一并前往。」   贺应哲笑道,「原本也是想着等忙完正事后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不曾想在这里便遇到了皇后娘娘,也就先给皇后娘娘请个安。」   说着话,贺应哲再次行了个大礼,「皇后娘娘近日凤体可还安康?」   「都好,你只尽管放心就是。」皇后看贺应哲越发的明理懂事,脸上笑意更浓,「既是你们要去见皇上,本宫这会子也要去崇阳殿,便一同前往吧。」   「是。」四人应下,依次跟在了皇后的身后。   有了四人相陪,皇后也不再坐步辇,只与四人一并领着秦素晓慢慢地往崇阳殿而去。   「近日你曾祖母和祖母身体可都好?」皇后道,「前几日你母亲入宫时提及你曾祖母这几日食欲有些不振,晨起和傍晚时还有些咳嗽,可大好了?」   「已是大好了。」贺应哲如实回答,「母亲为曾祖母仔细看过,说是天气炎热所致,已是着人熬煮了清热去火的药膳,让曾祖母日常服用。」   「至于曾祖母咳嗽之事……」   贺应哲顿了顿,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母亲本是查不出来缘由,且给曾祖母诊脉时发觉曾祖母湿气颇重,且受了寒凉才导致的咳嗽,越发觉得好奇,直到前两日晨起母亲和祖母前去给曾祖母请安时发现曾祖母在晨起时偷偷食用冰碗,还一口气吃了两碗……」   皇后,「……」   是母亲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指的便是这老人到了一定年岁之后便如同小孩子一般贪嘴贪玩的,原以为你曾祖母会与平常人不同,不曾想也是这般。」   皇后哑然失笑,「得了空还是得本宫去上一趟,好好跟她说上一说才行。」   「母亲和祖母也是这般说,说若是皇后娘娘得空得好好跟曾祖母絮叨絮叨此事,不过曾祖母自被发现后,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再偷吃寒凉之物,也乖乖地照着母亲开的方子好好服药调养。」   贺应哲笑道,「这两日也算是好转许多,皇后娘娘也不必过于担忧。」   「你母亲医术高明,本宫自然十分放心。」皇后连连点头,看向楼志新,「新儿近日都忙些什么,说起来已是许久不见你入宫了呢。」   「每日要去国子监读书,下学后要跟着舅舅们在校场练习。」楼志新回答,「外祖父若是得了空也会教导一二,这段时日骑射技艺有所精进,待到了秋猎之时,可以让皇后娘娘看上一看。」   「你外祖父唯有你这一个外孙,自然是精心教导,你得了你外祖父的亲传,自然也是不会差的。」   皇后笑道,「到时候就等着看你拔得头筹了。」   「皇祖母可不能这般长了新哥哥的志气。」秦泽远插了话,「孙儿的骑射技艺也不比新哥哥差呢。」   苏云若本就是文武极佳之人,而秦霈佑虽然才学甚于武艺,却也对这方面并不放松,秦泽远几乎是遗传到了二人所有的武学技能,在武学上天赋点加的极满,小小年岁便表现的天资聪颖,武学出众。      尤其是骑射方面,秦泽远大有无师自通的能力,经师父稍加点拨,便能做到箭无虚发。   去年秋猎中,秦泽远的小小年岁便拔得头筹,十分厉害。   「是是是,绝对不差。」皇后笑了起来,「你呀,在你这一众哥哥们跟前,竟是也不知道谦虚?」   「在旁人跟前谦虚可以,在新哥哥跟前可不能。」秦泽远趁机发出了邀请,「明日武师父要带我们一并去西郊猎野鸭,新哥哥与我们一同前去?」   夏日炎炎,西郊颇为凉快,且野鸭到了夏日时喜欢成群结队的寻找水塘,且在水塘中极为灵活,要做到在水塘之中猎杀野鸭,并非易事。   楼志新顿时兴致满满,忙不迭地点头,「好啊。」   「那咱们便说定了。」秦泽墉亦是满脸兴奋,「明日辰时初时,咱们便到西城门外集合。」   「一言为定。」楼志新点头。   「你们三个约的欢快,忘了你们哲哥哥不成?」皇后提醒道。   三人闻言,皆是抿嘴直笑,秦泽远更是笑道,「皇祖母,并非是我们忘了哲哥哥,只是即便我们相邀,哲哥哥怕是也不肯去的。」   贺应哲摸了摸鼻子,「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过你们若是愿意投掷上几个火器来炸野鸭的话,那我应该十分感兴趣。」   三人,「……」   那还是不要让你感兴趣了吧!   皇后看三人那复杂的神情时,再次哑然失笑,却又歪了歪头,「说起这火器来了,本宫想问你许久了,为何你对火器如此感兴趣?」   「这……」贺应哲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还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若是答不出,那就我来帮着回答。」一旁的秦志远咯咯直笑,「此事还得从哲哥哥五岁的时候说起,当时适逢元宵节,哲哥哥贪玩摆弄烟花爆竹,用那线香点燃了爆竹后躲的远远的,结果碰到了一个哑炮,半天没有动静,哲哥哥便好奇去看,结果那爆竹却又突然炸开,只炸的他满脸都是黑。」   「哲哥哥自此便对爆竹十分感兴趣,将爆竹拆开后看里面的火药,研究里面的配比,开始尝试着做各种火器。」   「所以这就是玩出来的兴趣?」皇后歪了歪头。   「其实也不完全是。」贺应哲讪讪笑了笑,「只能说那次是让我开始对火药有了好奇,至于开始感兴趣,是因为读过了一本书的缘故。」   「什么书?」众人皆是好奇。   「书名早已忘了个干干净净,唯独只记得里面说过一句强国的根本在于武器,只要能够拥有旁的国所不具备的杀伤性武器,旁的国便再不敢造次。」 第653章 贪嘴   贺应哲回答,「我便想到先前父亲和母亲提及过西缙云国曾经妄图想侵灭咱们大秦国之事。」   「虽然后来战事平定,两国也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和睦,但拓跋端当时之所以有这样的野心,无外乎是觉得咱们大秦国军事实力太弱的缘故。」   「大秦国想要让全国上下的百姓能够继续安居乐业,想要边关太平无事,手中就得有分量足够的棋子。」   「而我想着这素日里开山所用的炸药还有爆竹威力皆是如此巨大,若是好好研究,仔细研制出其中配比,加以改进的话,必定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让其他国的人为此敬畏。」   「说的不错。」皇后连连点头,「你如此年岁,便有这般的雄心抱负,实属难得。」   「若说难得,应该是写那本书的人,竟是有如此见地,写出这样的话语,让人受益匪浅。」   贺应哲道,「只是那本书说来也奇怪,上面的纸张分明用的是三绝书铺专用的纸张,论理来说应该是书铺所出的书,可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在外面看到过这本书。」   在外面看不到的书?   皇后略愣了愣。   这三绝书铺是贺严修所经营,因为其中售卖的书内容新奇不常见缘故生意十分红火,受许多人的追捧。   在生意最为红火之时,更是有一书难寻的局面。   而皇后也曾经因为好奇着人特地买过几本三绝书铺的书,其中一本历经三生三世的坎坷才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旷世奇恋让她记忆深刻。   更有一本描述了一个十分与众不同,似是机甲世界的书,更是让她大为震撼。   就连皇上也沉迷在一本讲述平凡之人为踏入仙途,修仙路上所经历各种事端的书中,每每提及其中的许多故事情节时,亦有拍案叫绝之举。   而这些书,皇后曾经因为好奇询问过贺严修和苏玉锦,究竟都是何人所写,二人起初笑而不语,待追问多次后,这才说这些新奇无比的书皆是由一位姓金名白巾的人所写。   既然如此,那这本书,应该也是由这位金白巾的人所写了吧。   若是可以的话,还真是想见一见这位金白巾到底是何许人也,竟是知道这样多新奇有趣的故事。   也好想问一问,他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中生长,才会有这般多的奇思妙想……   一众人说话聊天间到了崇阳殿,见了秦毅澍。   对于贺应哲提议要去看新鲜火器之事,秦毅澍顿时兴致满满,「是怎样的新火器,先给朕说上一说?」   「不算太新奇,只不过是与投石机整合了一番而已。」贺应哲道,「将点燃的巨大火器放在投石机上,由投石机将火器扔到目的地,便可以产生极大的威力。」   「不过虽然并不新奇,但是我调整好了这投掷火器的对象,不说百发百中,但准确率极高,皇上可以去看上一看。」   「此外,我近日准备研制一种能够比投石火器准确度和威力更高的火器,用像竹筒一样的管状东西将火器快速地推送出去,这样可以靠落地时的撞击来爆炸,避免投石火器容易发生的火器在空中爆炸的弊端。」   「这个办法好。」秦毅澍闻言,眼前顿时一亮,「你便只潜心研制这种火器即可,若是身边人手不够,朕着人从兵部给你调了人手过来帮你一起。」   「谢皇上。」贺应哲见得了认可,心中越发欢喜,亦是坚定了继续研究火器的心。   又说了一会子有关火器之事,说定了请皇上前去观赏的确切时日,贺应哲四人这才告辞离去。      一路跟着明海到了宫外,还不曾各自分别离去,便看到了苏景明刚下了马车。   「这会子,你怎么来了?」四人忙上前打招呼。   「母亲今日做了些东坡肉,惦记着外祖父和外祖母爱吃,特地吩咐我入宫送来。」苏景明道,「你们别忙着问我,你们且说说看,你们四个今日入宫,怎么没有去喊我一起?」   面对苏景明的「兴师问罪」,四人连连叫屈,「这可真不是我们今日没有喊你,而是特地去喊了你,偏生你当时并不在家中。」   「就是说。」秦泽远道,「我们去的时候姑母说你今日去了安民候府看望苏老大人和苏老夫人,我们这才先进了宫的。」   「不过你这会子来的正好,明日我们一并去西郊打猎,你要不要一起去?」楼志新道。   「明日?」苏景明想了想,而后连连摇头,「怕是不成,明日答应了依依姐姐要去她的医馆帮忙,明日需得去了那里。」   贺婉依现如今医术越发精湛,已是能够独立看诊,她便在京城中开了一家医馆,待休沐之日开了义诊,为京城百姓免费看诊。   苏景明对贺婉依此举十分赞同,得了空闲时,便时常去医馆帮忙。   虽然也帮不上什么忙。   「当真是要去给依依的医馆帮忙?」贺应哲歪了歪脑袋,「当真不是惦记着她平日里总是随身带着的各种糕点吃食?」   贺婉依自小贪嘴,属于你喝中药时,她闻到味儿都要尝一口的地步。   苏玉锦深知她的性子,素日里什么鸡蛋小饼干,酥皮红豆酥,椒盐小麻花,核桃酥的几乎没有断过。   且样样皆是苏玉锦的手艺,滋味极佳,美味十足。   「才不是呢。」苏景明微红了脸,「我才不是贪嘴之人,倘若真的想吃,只去姑母家讨上一些就是,何必非得跟着依依姐姐?」   「再说了,今日姑母刚刚送了我许多零嘴,足够吃很久呢!」   「这样……」贺应哲摸了摸鼻子,转身告诉身边的小厮,「你先派人回去一趟跟母亲说上一声,说我今晚想去志新家中,让母亲不必准备我的那份过桥米线了。」   过桥米线?   苏景明顿时眼前一亮,「哲哥哥说的过桥米线,可是上次我去你家时,姑母亲手所做,吃之前需要先闷一下的那个?」   「正是。」贺应哲点头。   果然是!   想吃!   苏景明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更是在盘算着怎么寻个好一些的理由名正言顺地去贺应哲的家中。   蹭顿饭! 第654章 近墨者黑   在思索了许久之后,苏景明轻咳了一声,「险些忘了,方才母亲让我给外祖父和外祖母送完东坡肉后,也让我送一些去姑母家中,待会儿我便送了过去。」   「只是要送些东西过去而已,哲哥哥在不在家的倒也无所谓,只先忙你自己的就好。」   最好是哲哥哥不要在家,否则被他发现真实意图的话,该多难为情!   苏景明自认为小心思隐藏的极好,尤其说话时端的一副对吃食漠不关心的模样,觉得绝对不会被旁人发现。   但他那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的模样,已经落在了所有人眼中,被人猜了个完全。   只是这会子谁也不拆穿他的小心思,只各自规划各自的打算。   贺应哲如刚才所说的打算去楼志新的家中小坐,顺便想问一问静姑姑对他新想到的火器的评价和建议。   秦泽远和秦泽墉两个人则是准备回去准备明日打猎所用之物。   待众人各奔东西,苏景明则是进了宫。   听闻皇后此时在崇阳殿时,苏景明便直奔而去,呈上东坡肉并说明了来意。   皇后见状满脸皆是笑意,「难为小五还惦记着皇上和本宫二人,还特地下厨做了东坡肉交代你送来。」   「母亲知道外祖父喜欢吃筋道可口的口感,而外祖母喜欢吃软烂的肉质,特地分别做了两种不同口感的东坡肉,说可以同时让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吃得舒服。」苏景明笑道。   「都说女儿是父母亲的小棉袄,小五这个小棉袄当真是暖心的很。」秦毅澍会心一笑,「这天气炎热,你母亲素日里最是怕热,屋中必定要用冰,家中的冰可还充裕,若是不够的话,朕派人给送上一些过去。」   「景明先替母亲谢过外祖父记挂。」苏景明道,「也请外祖父放心,父亲知道母亲最是怕热,早在去年时便在京城的北郊外就建立了一个极大的地下冰库,一年四季皆有冰块供应,绝对不让母亲觉得炎热。」   「说起来,我隐约听父亲似乎提起过,北郊的冰库因为储存冰块数量足够多,每年夏季时也时常向皇宫供应,兴许今日这崇阳殿中所用的冰块便来自北郊的冰库呢。」   秦毅澍,「……」   本是想挑剔一下这个抢走了他小棉袄的女婿,找寻一些他的不足之处。   结果小丑竟是他自己!   「如此甚好。」秦毅澍轻咳一声,「朕吃着这两日御膳房里做的白玉糕滋味极好,记得你母亲最是喜欢吃,待会儿走的时候,一并带去一些。」   「多谢外祖父。」苏景明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笑着撒娇,「外祖父赏赐母亲是因为母亲做了东坡肉的缘故,可景明却也特地进宫跑了一趟,也是尽了极大的孝心,外祖父是不是也该赏赐些什么?」   「你这孩子年岁越大,倒越发贪心了不成,竟是知道张口便要赏赐了。」秦毅澍笑道,「也罢,你素日也是不爱开口的,既然这次都向朕讨要了,朕也不好不应,只是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赏赐你些什么为好。」   「不如你且说说看,你想要写什么?」   「景明想向外祖父讨要一些金器,不拘是什么样的,只要是金器即可,也不必太大,只要是赤金便好。」   苏景明先前听闻姑母似乎十分喜爱金器,就连当初姑父之所以能够博得姑母的喜爱也是因为姑父懂得投其所好。      今日既然他要去姑母家蹭上一顿晚饭,自然也得送些能让姑母高兴的对象。   只是今日从家中出来时走得急,身上并未带任何金器,也只能事从权宜,从外祖父这里讨上一些,也好应一应急。   秦毅澍,「……」   突然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仿佛面前站的并非是他的外孙,而是贺严修!   在仔细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的真真就是苏景明时,秦毅澍不由地撇了撇嘴。   难不成是因为苏景明总是喜欢到贺严修家去的缘故,所以近墨者黑,以至于沾染了贺严修的一些恶习?   若是这样的话,往后还真是要让苏景明少去一些贺家,免得被某些个人给带坏了!   秦毅澍心中盘算着,但这会子也没有反驳苏景明的要求,只着明海去拿了几样小巧的金器过来,着人用锦盒包了,给了苏景明。   苏景明接过后欢欢喜喜地谢了恩,便跪拜告辞。   待出了宫,苏景明打发了人回去跟父亲和母亲说上一声今晚他不会去吃饭,接着便督促车夫急急地往贺家而去。   可刚踏入了贺家的大门,苏景明顿时傻了眼。   贺应哲,楼志新,秦泽远,秦泽墉四人正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里头,似早已等候他多时。   「哲哥哥不是去志新家了吗?」苏景明满脸皆是讶异,「还有你们两个,不是要回去准备明日狩猎的东西?」   「我们倒是想问问你,你要带过来的东坡肉呢?」贺应哲挑着眉梢,满脸皆是促狭地问。   苏景明有些尬住,脸涨得有些通红,握着手中的那几个锦盒嗫嚅了许久,这才道,「原本是要带过来的,只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实在喜欢的很,尽数都要了去,我也正是因为此,觉得十分对不住姑母,所以特地从外祖父那里讨了一些旁的东西孝敬姑母。」   见苏景明这幅模样,贺应哲也不好继续打趣,只笑道,「也罢也罢,你这孝心最是难得。」   「其实我们原本也是各自要去忙的,只是实在惦记家中的过桥米线,便想着还是回来好好饱一饱口腹之欲的好,便干脆先回来了。」   「你来的也是正好,咱们许久不曾凑在一起,也能好好热闹一番……」   「说的不错,的确是许久没有在一起聚一聚了。」贺婉依拉着苏清雅、楼洛瑶和秦素晓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几个人看到各自的妹妹,亲昵地询问。   「你们还好意思说呢,有你们这般做兄长的么,只顾着自己吃喝玩乐,竟是要将我们都撇在家中不闻不问的。」   苏清雅撇嘴表示不满,「若不是依依姐姐去请我们,我们竟是还不知道你们要来吃好吃的呢。」 第655章 不正经   「就是!」楼洛瑶和秦素晓点头如捣蒜一般,表示疯狂赞同。   哥哥们自己出来吃美味佳肴。   哥哥们是坏哥哥!   眼看着自家妹妹皆是心有怨气,一张张脸皆是皱成了包子,五个人这会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赶紧过去哄。   贺应哲满脸赔笑,「好啦,明日哥哥去你的医馆帮忙还不成?」   「我知道你惦记着出去游湖已是许久了,待我这几日忙完了,带你去游湖钓鱼好不好?」苏景明小心讨好。   「我这几日便将你先前念叨的九连环给你当场解开!」楼志新甚至打起了包票,「若是不成的话,我便将房中的那只说话最伶俐的鹦鹉送给你!」   「晓晓乖了,哥哥们明日去狩猎的时候带着你还不成么……」   一通软言软语,外加各种许诺,四个妹妹这才消停了下来,原本绷着的脸也和缓了许多,到最后也是露出了几分笑颜。   「也罢也罢,当真耐不住你们这嬉皮笑脸的模样,这次也就罢了,往后你们若是再这般不管不顾底下的妹妹,没半分做哥哥的模样,我可是要到皇后娘娘跟前好好说一说你们。」   贺婉依一边说,一边扬起了下巴,「哼,这次也就这般算了!」   有了贺婉依这个大姐姐发话,底下三个小的接连点头,「依依姐姐说的没有错,你们也都记着些。」   「记得,一定记得。」   「绝对做到!」   「我打包票!」   「……」   五个人急忙纷纷表了态。   「你们几个也都别在那站着说话了,外头热得很,快来屋子里纳凉。」苏玉锦冲着一众孩子们招呼起来,「这几日得了些椰子,给你们做了些椰奶水果捞,正拿了冰冷着,你们先吃上一些解解暑。」   一听到有吃的,一众孩子们也顾不得在这里说嘴,只急忙应下了声,而后欢天喜地往屋子里走。   苏玉锦吩咐底下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椰奶水果捞,手摇的西瓜汁冰棍儿,凉凉的杏仁豆腐等吃食尽数都端上来。   待一众孩子们吃的差不多,又等上一会儿,苏玉锦这才开始吩咐人陆续往桌上端一碗一碗的鸡汤。      鸡汤皆是用上好的母鸡炖煮而成,汤头上飘着一层油花刚好锁住鸡汤的热量,具备将食材尽数闷熟的温度。   孩子们有些并不知道过桥米线的吃法,但这会子也是有模学样,将那些生鹌鹑蛋、火腿片、鸡胸肉片、绿豆芽、生菜、筋道可口的米线等食材尽数放入滚烫的鸡汤大碗中,盖上盖子,等候片刻。   待盖子掀开,香气迎面扑来时,一众人便开始大快朵颐,将碗中的米线和各种配菜尽数往口中塞。   碗中的各种食材皆是现场烫熟的,吃起来极为鲜嫩,米线更是筋道可口,最关键的是这样热气腾腾的吃食,在盛暑天吃上一碗,不但不会觉得热得难受,反而因为吃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觉得酣畅淋漓,通身舒坦。   除了这过桥米线,苏玉锦更是着底下人准备了凉拌笋丝,蒜泥白肉,口水鸡等各种下饭小菜。   众人皆是觉得样样皆是滋味美妙,吃得十分欢喜。   看一众孩子们吃的开心,苏玉锦也是满脸慈爱笑容。   「这些孩子们。」贺严修见状也是轻笑,「这般聚在一起,单单是看着就觉得心中欢喜的很。」   「怎么?想再多生几个孩子?」苏玉锦笑着打趣。   「那倒没有这个想法。」贺严修连连摇头,「生产哲儿和依依已是让你受了那么多罪过,断然是不能再生孩子了。」   他可不想再让苏玉锦受那样的罪过。   「不过……」   贺严修靠着隔断屏风的掩护,伸手揽住了苏玉锦的腰肢,「倒是可以想一想除生孩子以外的事情。」   苏玉锦自然知晓他指的是什么,脸颊顿时一红,「这般年岁竟是还这般不正经……」   说话间,苏玉锦便走了出去。   贺严修笑着伸手去捞苏玉锦的手,却是扑了个空。   而就在一晃神之间,贺严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而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656章 再次遇到(大结局)   眼前并没有苏玉锦,更没有一众说笑且大快朵颐的孩子们,甚至他此时都并非是在贺家,而是在马车之内。   这是……   贺严修呆愣的看着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   他现在是在这里?   贺严修下意识地掀开了面前晃动不止的车帘。   「二爷?」兴安被贺严修的举动吓了一跳,「二爷怎么了?」   「这是哪里?」贺严修看着外头的街道,有些失神。   「回二爷,已是到了青河,再有半日的路程,便到京城了,这会儿几近晌午,再往前走便是只有路边的茶棚酒肆的,二爷这会儿要不要在这儿停一停,吃些东西?」   贺严修听着兴安的话,再次愣住。   这话十分熟悉,似曾经听过。   而且,青河……   贺严修看了看自己此时明显年轻了许多的手背,试探性询问,「苏姑娘是不是在这里?」   「正是。」兴安点头,「二爷当时便将苏姑娘安置在了这里。」   「去苏姑娘那里。」   「是。」   兴安一边应答,一边狐疑地看向贺严修。   二爷自将苏姑娘赎回来后便安顿在此处,而后便忘了个干干净净,这会子竟是突然想起苏姑娘来了?   还真是稀奇的很。   但稀奇归稀奇的,兴安还是吩咐车夫往双桂巷去。   只是还不曾到了巷子口,兴安便看到了街口的馄饨摊,还有此时在那包馄饨的苏玉锦。   兴安眼珠子险些掉在了地上。   苏姑娘竟是在外摆摊做生意?   若是二爷看到了……   但更让兴安掉眼珠子的是贺严修径直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站在了苏玉锦的跟前。   而苏玉锦也察觉到了贺严修的到来,在确认眼前站着的人的确是从万花楼将她赎回来的金主时,苏玉锦顿时有些慌,「二……二爷……」   「婢子这里……」苏玉锦慌忙想解释一番。   「无妨。」贺严修神情有些复杂,「先回去。」   「是。」苏玉锦没想到这位柳妈妈和艾草口中的二爷竟是如此和善好说话,心中略松了口气,吩咐柳妈妈和艾草提前收摊儿,她则是先引着贺严修回了宅子。   到屋中之后,奉上热茶,苏玉锦盘算着该如何解释。   「我知道你是因为手头拮据难以度日,且你颇擅厨艺,便想了这样的法子来赚些体己,好供日用。」贺严修道。   「二爷英明。」苏玉锦急忙点头,却又满脸诧异。   她这馄饨摊儿也没开上几日,怎的这贺严修知道的这般清楚?   「你……」贺严修顿了顿,「懂些岐黄之术?」   这个贺严修也知道?   苏玉锦越发讶异。   她穿越到这个地方不过才短短数日,迄今只略展露过厨艺,还不曾对任何人透露过她会医术。   而原主自小流落青楼,并不曾学过这些,贺严修论理来说并不知晓。   可是贺严修却这般问她……   而贺严修看到苏玉锦这幅模样,顿时明白了所有,手指忍不住都颤抖了起来。   他猜的不错。   他回到了许多年前,慢慢开始对苏玉锦开始有心有悸动之时。   而眼前的这人,也的的确确是他的玉锦没有错。   他再次与她重新遇到……   是老天爷觉得他上辈子做的不够好,还是觉得他对她的好,有些迟了?   贺严修心中情绪起伏,强忍了脸上的激动,冲苏玉锦道,「你过来一些。」      苏玉锦这才回过神来,「是。」   往前走了两步,到了贺严修的跟前。   心爱的人站在跟前,贺严修心头一紧,伸手拉了苏玉锦的手。   苏玉锦不曾想贺严修会有这样的动作,在毫无意料之下便跌落在了贺严修的怀中。   「二爷……」   「嗯。」贺严修应声,却是将苏玉锦环在了怀中。   贺严修本就是身形颀长,肩膀宽厚,苏玉锦这般坐在他的腿上,刚刚好靠在他的肩膀上,嗅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松竹气味。   气味微弱,却十分好闻。   而混在那松竹气味中的,是贺严修呼吸时散发出来的微热气息,刚刚好落在了苏玉锦的额头处。   苏玉锦顿时有些慌乱。   尤其在察觉到贺严修此时有力的心跳时,越发有些心烦意乱。   她穿越到这里时,发现她的身份是贺严修的外室。   但她从未想过当一辈子的外室,而是想着趁金主根本没兴趣顾及这里时,认真努力地赚钱,待得了机会讨要到身契,便可以过上自由且富足的日子。   可现在贺严修这是要做什么?   要将她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外室吗?   但是……   她曾经隐约听到过外头有关贺严修的断袖传言,且自原主被安顿在青河后,贺严修几乎半年都不闻不问,她越发觉得传言大约是真的,而原主不过是贺严修用来为他正名的幌子而已。   贺严修本该是不喜欢女人才对的吧!   就在苏玉锦在那胡思乱想,贺严修却是将苏玉锦散落了些许的发丝拢在其耳后,「在想什么?」   「婢子……」苏玉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她在想二爷是个二椅子吧。   「是不是在想我应该如传言中一般喜欢男人?」贺严修轻声笑道。   苏玉锦,「……」   这个贺严修,竟是连这点都能猜得到?   若不是贺严修此时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她肚子里头的蛔虫了!   「那你要不要试一试?」贺严修嘴角挂起了玩味的笑容。   「什么?」苏玉锦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试一试我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暧昧无比的话语,灼灼如火一般的目光,皆是让苏玉锦震惊无比,甚至觉得心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二爷这么会撩的吗?   但会撩的大都是渣男吧……   苏玉锦有些愣神,心中默默地给贺严修贴了个标签。   但可气的是贺严修实在生的极其好看,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睛,哪怕是说了这么许多渣言渣语的,苏玉锦心中竟是也生不出任何反感。   反而是心中生出了些许异样……   苏玉锦变幻多次的神情落在贺严修的眼中,让他心中生出来了更多怜爱。   只将苏玉锦紧紧抱住,脸颊在苏玉锦的额头上蹭了又蹭,「这次,你喜欢什么样的嫁衣?我早一些为你讨封诰命好不好?」   说话时软言软语的模样,俨然如同小孩子撒娇想讨夸奖一般。   苏玉锦努力地将几乎要掉在地上的下巴给合了回去。   嫁衣,诰命……   她的金主,当真精神正常吗?   大结局,撒花~~   所有的人物结局都交代的比较详细,所以不打算再写番外,不然就有点反复絮叨的意思了~这两天作者琢磨一下,会写一下本文的总结,同时给新书留个推荐位~   完本总结新书推荐   新书推荐位预留~——   小说《穿成外室后我只想种田》已经正式完结,期间收到了许多小可爱的支持,作者对所有支持作者和本书的小可爱表示衷心的感谢,谢谢小可爱们的大力支持~   此外本书也收到了许多中肯的建议,作者也非常感谢所有提出建议的小可爱们,作者会一一总结归纳,希望对下本书和作者往后的写作有帮助。   而对于本书,作者也做一个简单的总结:   1、作者描写男女主的感情线技能略有提升(以前就是情感黑洞),但还是不够细腻。   2、描写日常技能略有提升,但还是容易写得有点清淡,吸引力不足。   3、情节方面还是不够出彩,许多细节还是有点套路化(重点,努力提升)。   4、常识知识略有丰富,但仍旧不足。   5、这本书的完整性比之前作者写的小说要高很多,整体情节比较顺畅,写作过程中没有出现构思严重断层的情况(表扬自己!)   6、学会了各种埋伏笔(虽然比着优秀的作者还差很多,但作者自认为是作者开始写作以来,伏笔埋的多,且突兀感少很多)。   7、语言匮乏的情况需要提升……   8、错别字!!!!这个作者已经不想说自己了,先打自己一顿!   大略总结如上,小可爱们如果有其他建议和觉得作者不足之处,请尽情地提出来~   作者近期因为公司投资新项目将作者调岗至新项目,导致作者过于忙碌,这段时间作者会捋一下《农门相公是锦鲤》的故事情节,近期填坑,顺便准备新书,希望能够得到小可爱们更进一步的支持~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