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文的主角不是我》作者:风筝南飞   文案   姜穗作为一位穿书者。   她表示对于自己的新生命很满意。   直到她发现自己貌似在的是一本快穿小说里。   而她好像次次都会随着男主,来到一个又一个新世界。   姜穗:?   姜穗:我以为我是主角,为什么我凉的这么快?   贺朝是一位快穿者,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在不同的世界从一个坏人变成好人。   他要拳打渣男脚踢极品,他要从纨绔子弟变成正直少年,他要从混世魔王变成忠毅良将。   漫长的时光让他变得更加冷漠,连回到最初世界的目标都开始模糊。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女人。   贺朝:这npc怎么跟上个世界那个不知名的第n代师妹;上上个世界背景板村里一枝花;上上上个世界的路人郡主那么像?   某师妹/某一枝花/某路人郡主:……   姜穗:等到第三个世界才想起来这是本快穿文我真是个憨憨。   贺朝:这致命的熟悉感,系统你们npc数据还会来回利用的吗?   系统:?   -   男女主互演狂魔   阅读指南:   1、男女主会存在设定上的“不洁”,是世界设定,双方从未有不轨行为,实际上1v1   2、作者喜欢身份差带来的刺激,如果接受不了友好再见。   3、jj书籍千千万,不行咱就立刻换。   4、文笔有限,如果接受不了,请参考第3条。   5、文中存在男反派与女反派,一视同仁,逼格或有不同,但都是反派,接受不了请参考第3条。   6、看盗文来骂人的以及脏话骂人的会删评   7、本质上就是谈恋爱文,土狗一枚,不要指望有什么高大上情操,真的就是一男一女在互相勾搭   8、纸片人行为勿上升现实,请现实不要碰瓷美好的纸片人世界   9、角色三观不等于作者三观   10、文案中的世界顺序会有变   11、人物并非非黑即白   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快穿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穗,贺朝(zhao)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书女与快穿男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立意:路的尽头是家   作品简评:姜穗是一名穿书者,穿越到了一本快穿文中,发现自己也会随着男主穿越到一个又一个世界。贺朝是一名快穿者,他的主要任务就是从一个坏人变成一个好人,经历了众多世界。姜穗的存在引起了贺朝的注意,而为了回家,姜穗也开始尝试着接近贺朝,他们之间开始产生纠葛,在不同的世界里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故事……本文设定新颖,文笔流畅,感情细腻,男女主之间你来我往,有着势均力敌的情感碰撞,随着他们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故事也变得愈发跌宕起伏,吸引眼球。同时本文行文流畅,节奏明朗,值得一读。 第1章   ◎初始◎   明月高挂,夜露更深。明明应当是万物安睡的时刻,巍巍宫城中帝王居所崇明殿却因为荧荧烛火以及悬挂在四周的夜明珠而灯火通明。   崇明殿中跪满了人,而内室却无人召唤。   外室的呜呜哭声此起彼伏,却因为不敢大声而显得有些悲伤沉重。   “呜呜呜...父皇...”   “大皇姐,我好害怕...呜呜呜...”   几个年纪小的皇子皇女不由得因为殿中沉寂悲潦的氛围吓到,向着直直跪在最前端的长姐投去害怕又请求的目光。   而直跪在最前方,帝王最喜爱的永安公主虽然勉励保持着礼仪,但已经微红的眼眶暴露了自身的惶恐和不安,以及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深深的害怕。   她在害怕那个似乎永远顶天立地的帝王离开,害怕她的父亲永远抛下她而去,害怕那个从小教导自己,一直宠爱着自己,给自己摘星星摘月亮的父亲永远离开。   四周宫女太监因为同样跪了一地,氛围压抑极了。   这样的压抑从室内传到室外,树影绰绰,寒风瑟瑟,给整片宫宇增添了阴影。   “郡主殿下,请您快点。”   身旁是小黄门焦急而又有些瑟缩地催促声,显然今天整个压抑又恐慌的情绪蔓延了整个宫殿。   来人头上的珠钗已经全部卸下,身上原本华丽精致的衣物也换成了简约却不失身份的淡雅颜色。   姜穗跟在小黄门的身后,搀扶着她的贴身宫女也因为这样的氛围而露出有些害怕担忧的神情。   姜穗理解,毕竟以她们的身份,本来就很少入宫。   “朝阳郡主,这边请,小心脚下。”   她随着小黄门跨过一个又一个门槛,最终来到了崇明殿侧门外。   竟然已经有人在排队进去了。   姜穗微微抬头看过去,发现大家是在排队进去跪的。   看来今晚是重头戏了。   就连她这个早就远离皇室核心的偏远宗室郡主能够进入崇明殿跪拜,看来男主要搞大事情了。   姜穗在贴身宫女的帮助下来到一个角落跪了下来。   崇明殿的烛火其实足够明亮,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姜穗这群宗室只能跪在远远的外边,前面隔着层层帘子,只有皇帝最亲密的人才能跪在床下首。   姜穗听着身旁人嘤嘤哭泣,心里在想哭成这样听起来可真像是真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自己亲爹。   如果有人说,当今圣上是个传奇。   没有人会否认。   这位陛下好几年前,可是本国著名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   他胸无大志,喜爱玩乐,更甚至欺男霸女,总的来说,是个人渣。   但是自从先帝的好几位皇子相继党政夺权失败,这位在大家看起来不学无术又令人害怕厌恶的皇子竟然在这场夺嫡之中一鸣惊人。   他安抚了曾经欺压的百姓,妥善安排了府里的莺燕,做好了一个当父亲的责任。   一开始朝臣百姓都还担心他即位之后故态复萌,但没想到,却越做越好,带着整个贺越国越来越强盛。   就有人开始说,陛下最初是韬光养晦,在关键时刻一鸣惊人,拿下皇位。   这也成为了今天的主流观点。   但是姜穗知道,在七年前,这位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真的是个人渣。   那些无恶不作的评语,说的全都是真的。   因为让一个人渣洗白成为一个好人,让所有的不幸都成为过去,是男主的任务。   这七年,姜穗在暗中观察,悄悄站队,成功在男主不知道的时候抱住了他的大腿,带着便宜家族躲过了那场夺嫡大战。   姜穗用手帕捻了捻眼角,假装哭泣,偷偷抬起头,透过模糊的帘子看到了跪在最上首的永安公主。   不得不说,男主的孩子还不少。   不过都是他没穿来之前原主生的。   不过据姜穗这些年观察下来,发现自从男主来了之后,好像后宫那群莺莺燕燕就成了摆设,尤其后期成了一位勤勉的帝王,更是不出入后宫了。   姜穗还猜测男主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过,毕竟原著好像就是无cp快穿文,感情线都是对方单方面单箭头。   姜穗知道今天一定是重头戏,是在这个世界任务结束的重头戏。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跟上个世界一样,在男主死遁之后,24小时内也跟着凉凉。   说了这么多,她好像忘了介绍一下自己。   她叫姜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   人生过得平平无奇。   平平无奇的出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家庭,平平无奇的按部就班上学上班,然后也平平无奇的穿越了。   姜穗穿越到了她曾经看过的一本快穿文里。   她一开始还不知道,适应了新生活平静的度过了十年。   直到某天无意中听见了男主名字,隐隐约约好像这个人的名字有些眼熟,然后见到男主带着他妈在她家这个老旧小区里回忆过往才蓦然意识到——   这个在各大新闻报道里白手起家,将家暴父亲送入监狱牢底坐穿的商业大鳄,是她穿越睡前熬夜看的男性视角无cp的快穿文的男主角啊!   男主身携系统在各个世界从人渣洗白成栋梁的快穿文啊!   故事的开篇就是男主从早年辍学的非主流重新努力求学最终成为商业大佬。   至于这是男主的第几个世界,文章中没说。   但这是姜穗的第一个世界。   当时重新当上悲苦社畜的姜穗打开电脑搜索男主的百科,然后震惊地发现她竟然和男主一个中学的,还是隔壁班。   她回忆了一下,然后发现她的确有点印象,当初班上好多女生都在讨论隔壁班学习超级好的校霸……   而把这个世界当成重来一次人生正在埋头刻苦学习的姜穗:……   如果早知道她会和男主一起穿越世界,她学个屁的学啊。   谁他妈想再一次高三再一次高考啊!   姜穗含泪仰天。   最终她思考纠结了两天,感觉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好像没什么影响,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结果没想到她在成功买了房打算住进去的某一天,在热搜上看见了男主的讣告。   还没来得及惊讶感叹,几个小时后她懵逼地被高空抛物给砸死了。   姜穗:……   再一次睁眼,就是七年前,她成了这个愈发落寞远离贵族的宗室家庭里唯一的郡主。   她见过男主,在宫宴上远远看一眼。   但是却从来没有和对方说过一句话,毕竟在他的任务和计划里,都没有一个小小的宗室郡主。   姜穗也只是听。   她不需要出门就能听见关于男主的大小事,尽管有真有假。   她看着男主努力扳回自身的声望,肃正朝堂,管教儿女,收拾原主的烂摊子。   姜穗表示:好累。   她对有快一千章的原文早已记不清了,但是能记得大致的事件和男主最终都能逢凶化吉的结局。   姜穗才知道,原文中直接一句话带过的四季春秋,竟然会如此暗潮汹涌,如此凶险万分。   不得不说,男主是真的强。   她有时候会想要不要和男主相认之类的事情。   但后来想想有什么可相认的?他们都不是一个次元里的人,又不熟,不被当成威胁就不错了,而且男主总体来说虽然不坏,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这位可是人生信条骗一辈子就是真实的主角啊。   而且也不知道她这个穿书女,贸然跑到男主面前,被那个系统认定为病毒把她灭了怎么办?   于是姜穗暗中观察。   万一能找到回家的办法呢?   虽然说她回家的欲望好像也不是那么强烈,但是摆脱和男主一起快穿的欲望还是很强烈的。   “陛下请永安公主入殿。”   姜穗正胡思乱想打发时间,皇帝身旁近侍陈伴伴躬着身子,面带隐隐悲哀恭敬地请跪在最前方的永安公主进入内室。   姜穗十分努力回忆这段剧情。   可能是对这段剧情印象比较深刻,男主操作有点牛,她很快就回忆起来。   她在原文中的位置果然很路人。   【众人震惊于帝王竟然将皇位传给一名女子,尽管这名女子是受尽帝王宠爱的公主。   跪在永安公主下首的赵王紧紧握拳不让自己表露出任何不满与愤怒,他告诫自己要忍着,事已至此,既然皇兄如此无情,那就不要怪他了!】   她估计就是那个“众人”。   主要负责震惊一下。   她偷偷抬头看了正微微弓着身子似乎因为悲伤而情难自禁的赵王背影,觉得自己是应该准备一下安排后事了。   这个赵王可是男主专门留给永安练手,打响女帝第一枪的炮灰。   接下看完杀鸡儆猴的戏码她应该就能回自己宫殿做好最后登出准备了。   她有一种直觉,在男主登出的24小时内,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也让她当场去世。   比如上一个世界的天降正义。   半夜来崇明殿之前的夜宵半只烤鸭没有吃完,估计回去也吃不了了。养的那只娇气的波斯猫得拜托便宜妹妹接手,她本来就很眼馋。给原主便宜祖父表孝心抄的佛经可以停了,反正她人也不在了。   正想着,姜穗没注意陈伴伴又出来了。   “请各位殿下和王大人、马大人入殿。”   被他的声音打断思绪,姜穗被自己的贴身宫女扶起来,不动声色地在裙摆里甩了甩腿,跟在众人中进了内室。   一进内室,就看见永安公主正伏在龙床前哭。   一副沉重的托孤氛围。   这里还是姜穗第一次进来,忍不住在跪下前偷偷四处打量了一番。   哇,皇帝寝居就是不一样,处处透露着精致又雅贵。   进来的皇子皇孙们各个眼里充满着孺慕、悲伤、惶恐,看着躺在龙床上清俊帝王。   姜穗也随大流地拿着一个小帕子假装呜呜咽咽,然后偷偷打量四五米前龙床上的男人。   因为在病中,男人面色有些苍白,但是不掩周身的高位者的威严和气度,不过才三十来岁,深邃俊朗的面容带着成熟男人才有的味道。他看着伏在怀中哭泣的女儿,眼神里满是慈爱和无奈。   姜穗表示,男主这个气质有点顶,相貌果然是她喜欢的类型,如果不是男主,她都想泡一泡了。   “朕如今寿数将尽...咳...召诸卿前来,以安后事...咳...咳...”帝王的声音因为仍在病中有些沙哑,“陈年祥,去拿朕的传位诏书来。”   跪在下方的王丞相和马太傅就是一顿劝解和走过程似的不行啊陛下您还可以活得好久,但是大家心里都知道,皇帝是真的要不行了。   陈伴伴拿来诏书叽里呱啦念了一大堆,最后来了一句:“...传位于嫡长女永安公主。”   殿内就炸了。   王丞相和马太傅面面相觑,虽然他们早就预感到了,但是事到临头还是震惊不已。   其他人更不用说。   姜穗也在其中假装惊讶,演得略略敷衍,反正也没人注意她。   “父皇!”   永安公主忽然的一声悲伤叫声吸引了所有正吵闹不已的众人。   姜穗精神一振,急忙看向龙床。   怎么滴!男主终于下线了吗!   只见皇帝最后一脸欣慰慈爱的微笑缓缓小声说了些什么,引得永安公主不住摇头,内心却又震撼又感动。   年轻的帝王微微偏头,对着跪在床榻下的王丞相和马太傅给予了一枚肯定和信任的眼神,然后瞳孔开始渐渐涣散。   姜穗赶紧拿着帕子假哭,偷偷摸摸盯着这一幕。   这可是她头一次看到男主死在面前,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传说中的系统。   姜穗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期待和兴奋。   心里正想着,她视线一抬,身子就是一僵,这一晚上头一次流露出意外的情绪看向床榻上的男人。   只见本应当视线逐渐涣散直至消散的男人竟然在最后一刻视线扫到了她。   应该是错觉吧!   那深潭一般黝黑的双眸似乎不带着任何情绪的穿过人群看向了她。   那一瞬间姜穗身子发凉,感受到了传递而来的情绪。   冷漠又薄凉。   下一秒姜穗感觉到自己周边似乎有什么波动一样,像是微风,又像是有吸力的东西在拉扯自己。   然而还没等她仔细感受,这样的感觉就消失了。   还没等姜穗思考究竟是什么,男人就已经闭上了眼睛。她隐隐听见了电子的滋拉声,随即塌前的永安爆发了一直隐忍的哭声。   “父皇...!”   看来男主真的走了。   姜穗收回目光,低下头隐没于哭泣的众人。   刚刚的感觉,和她当时穿书时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她两个世界以来,离男主这么近才发现的。   她若有所思,那是不是说,男主死遁前往下个世界时刻的时空波动,是最有可能帮助到她的。   她想弄清楚。   姜穗摸了摸下巴,不然下个世界……接近男主看看?   作者有话说:   以下是新文预收~感兴趣的小伙伴专栏看一看啦   1、《[无限]伪装大佬》   舒意有房有车,是个早九晚五在体制内上班的舒心社畜,过着自在悠闲的日子。   在一个安静祥和的午后,她穿越了,穿越到睡前打发时间看的男性无cp无限流小说中。   这本小说辞藻华丽,形容繁复,逻辑细碎,剧情稀烂,纯靠舒意一腔热血支持作者——她的表妹才看得下去的。   她眼睛一闭一睁,午后温暖的阳光变成了小说中第一章 第一段的内容。   舒意:......   冥冥中有一个意志告诉她,走完整本书,就能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还给了她一个被动光环——深藏不露。只要被动光环开启,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一个大佬,无论有多没逻辑的行为在他人眼里都是大佬的不同寻常。   而只要相信她是大佬的人越多,她的能力就越强。   在文中只有主角团通关游戏。   在老人给新人解释现场状况的常规套路中,舒意看见了已经隐隐显露出大佬气场的男主。   舒意回忆起主角团们以及能够接近主角的人,她沉吟片刻,随后做了个决定——   她要伪装大佬。   2、《目标是极致的BE结局》   南楠是一个职业全息游戏玩家,靠代练发家致富。   全息时代,什么样的游戏都可以成为现实。   比起多人游戏,南楠是一个从始至终都只喜欢单机游戏的职业玩家。   这一天南楠正寻找着今天要打的游戏,忽然收到了著名游戏厂商MAX的邀请。   【MAX全新单机挑战赛开幕!千万奖金等你来拿!】   看到第一名的奖励金额,贫穷的南楠一眼就心动了。   *   女性榜单连续124周榜首的“你就是女主”开启了职业赛——其实就是职业玩家去和纸片人谈恋爱。   玩家要做的,就是让这个故事的完美度,情节起伏度以及情感外溢值达到一定的数值,最终评定等级。   作为纵横多年的并且曾经2年称霸“你就是女主”榜单NO.1的职业单机玩家,南楠知道什么样的故事能让系统评到最高等级。   ——那就是极致又令人心碎的BadEnding 第2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1◎   当太阳的最后一抹轮廓落入地平线,天空中只剩下日落的余晖。   鳞次栉比的楼房原本就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纤,如今更加昏暗。   浑浊的空气混合着不知名的意味,街上少许的人行色匆匆,面色紧张中流露着害怕,纷纷赶在天黑前回家。   灰色的筒子楼,黑暗肮脏的小巷,散发异味的臭水沟,斑驳的墙皮,裸露的水管,都显示着这座城市的破败与混乱。   在其中一栋更显得破败的街区,密密麻麻的阳台和布满灰尘的塑料制蓬让每一栋筒子楼都像是钢铁森林中的怪物,将人轻而易举的吞噬。   已经生锈的3号楼标志,昏暗的大铁门,让人轻易不敢进入。   天要黑了。   整个三号楼鸦雀无声,每家每户都房门紧闭。   然而8层走廊最深处的一间屋子,却和整个安静得惊心的其他房间并不相同。   借着逐渐下落的光线可以看出,这间房除了基本的生活区域,宽大的客厅竟然是一间手术室。   一个纤瘦的女性正埋头做着手术,而身后不远处有着几位面色铁青的男人。   他们俨然分成两个团体,为首的两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对视着,空气中有着一触即发的火星味。   而他们的手下都紧握着手中的武器,似乎下一秒就要再进行一番械斗。   在这个压抑又安静的氛围中,唯有手术台上的男人发出疼痛的□□还有手术器械碰撞的声音。   “今天的事没完!”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或许是顾忌着室内,压低声音道。   另一个肌肉男也不甘示弱,面色阴沉:“的确没完,场子被破坏的事,等到天亮之后我还要找你们算账!”   言语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身后的小弟们也加入了口角之争,眼看就要打起来,所有人都听见了柔和却有些清冷的女声。   “你们要在这里打架吗?”   明明只是一句声音较轻的问话,却让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个□□团体停了下来。   肌肉男有些忌惮地看了眼刀疤男,随后朝着被布帘遮挡的手术室低声道:“姜医生,您放心,我们不会在这里闹事的。”   刀疤男是从中央区逃来第九街区的外来者,他并不清楚为什么肌肉男对手术室里的医生带着尊敬,但是他也不傻,初来乍到,并不贸然得罪人。   尤其是他的儿子还在对方手里的时候。   姜医生已经是第九街区,唯一一个不看身份和地位,愿意给他人诊治的医生了。   于是他便也没有再讲话。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只能听见手术器皿碰撞声。   这时候忽然拔高的痛呼就十分引人注目,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叫喊,刀疤男猛地上前一步,着急问道:“阿睿,怎么了?!”   还没等他撩开帘子,就听见这名女医生带着一丝严肃的喝止:“不准进来!”   刀疤男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他就居上位,被这样斥咄的语气弄得有些羞恼。   而此时被称作姓段的肌肉男冷笑了一声,听起来很嘲讽,但又像是在拱火。   被冷笑激怒,刀疤男猛地掀开帘子。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随着被拉开的帘子看了过去,都被整个手术台上的鲜血淋淋夹杂着黑色淤泥般的杂质吓了一跳。   “阿睿!”刀疤男想要上前,却在下一秒被飞来的手术刀制止了脚步。   刀疤男抬头,第一次看到整个第九街区出名的姜医生。   女人。   而且应该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那双清冷冷的眼睛,带着一股隐隐的锐气。   “滚出去。”女医生的声音很严肃,“都想被污染吗!”   刀疤男被儿子的惨叫声吸引,他一时间又惊又急,却也不敢做出什么动作,毕竟儿子的命还在对方手上。   然而其他人已经被这样的污染程度吓退了好几步。   “都污染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带回来!”   “姜医生,不然把人扔出去吧!”   刀疤男恼怒起来,但他不敢和姜穗发火,“姜医生,我求求你,我儿子神智还在不是吗……”   姜穗打断他的话,“都给我闭嘴!”她冷冷地看着刀疤男,“出去!”   刀疤男还想开口,就听见她继续道:“目前情况截肢还有救,不要再进来了。”   说完她低头看了眼因为疼痛而在嚎叫得有些面色扭曲的男人,淡声说道:“别嚎了。”   刀疤男闻言松了口气,总算是退了出去。   刚刚还挑衅的肌肉男有点不死心,正准备开口时又听见神色一直很冷淡的姜医生说道:   “快要天黑了。”   “赶紧想想怎么回去吧。”   在场的所有人齐齐一震,随后都看向整个房间里悬挂在最高处的钟表。   就连痛得快要昏死过去的截肢男人也听见了“天黑”这一关键词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时间不知道眼里的恐惧是因为手术还是因为“天黑”二字。   刀疤男和肌肉男看到时间,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在他们冲突的时候,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还有七分钟,天就要完全黑了。   等到天还,大灾变后所诞生的怪物,就要从地底出来了。   “好了。”   姜穗将最后的线收尾,看着黑泥被清理干净,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场手术。   全凭意志力和记忆里在撑着,尤其是在心脏还隐隐作痛的情况下,这满手术台的血腥味差点把她熏吐了。   而且这个病人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的病人,断腿的伤口处除了血肉模糊之外还有着黑色污染物,散发着腥臭的味道,血管凸起,同样青黑一片。   想来原主是在做手术的途中心脏骤停,然后她来了。   其他人在冲突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注意时间,手上紧赶慢赶,恨不得踹一脚这个男的让他嚎小声一点。   时间的紧迫,一旁的火药味,手下病人的惨叫。   让姜穗的神经都紧绷得感觉随时都会爆炸。   任谁从一个弱不经风的郡主变成一个黑市医生,都会不习惯。   只剩最后三分钟。   肌肉男早在看到时间就带着小弟跑了。   最后剩下的时间,刀疤男也带着小弟扛着担架上的儿子赶紧回去。   正好他们都住在筒子楼里。   天黑了,一旦太阳最后的余晖消失在地平线,在地底深处的怪物就会出来在城市内游荡,人类受不了黑夜降临时高升的污染,也难以抵挡神出鬼没怪物的攻击。   姜穗顾不上血淋淋的手,她跑到门口,将厚重的铁门关上,打开防污染装置,铁门发出沉重的闷响。   如果有人从外面看见铁门,就能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残留物质,看一眼就寒气蔓延上身。   姜穗随后把门口顶端的另一道铁门放下,快速锁好边缘不留下一丝缝隙。   做完这一切已经只剩下一分钟了,悬挂在高处的钟表开始发出倒计时的警报声。   “59、58、57……”   姜穗心跳有些加速,她的手术室在房间的中央,这里也是她的工作室。   房间的门窗早已关严实,就只剩下为了做手术而打开的客厅落地窗。   她顺手将灯关上,在黑暗中迅速来到窗边,同样将厚重的铁质窗户拉下来,用力旋转将其扣紧。   “28、27、26……”   最后二十秒!   姜穗最后检查每一个房间,把松掉的地方重新拧紧。   “3、2、1。”   在最后一秒的倒计时声音落下,整条街区响起了尖锐而长鸣的警报声,随后世界归于寂静。   没有碰撞声,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进入了真空的世界。   姜穗能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变了,在黑暗中感觉到更加压抑的氛围。   仿佛一瞬间进入了里世界。   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是根据故事梗概也能猜到,灰蒙蒙的雾气蔓延,怪物也纷纷从地底的裂缝蔓延了出来。   安静的站在原地一会,见似乎没什么问题,姜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谁懂她上一秒刚死,下一秒就站在手术台前准备帮人家截肢的惊悚。   要不是有点穿越的经验,恐怕她就众人面前露馅了。   也好在做这种大型手术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瞬间的恍惚并没有让其他人发现。   而那两个帮派的小头目在争吵,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姜穗不让他们进来,污染的确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怕在其他人面前做出什么不符合人设的事。   没错,姜穗也要符合人设。   这也是她穿越两次后的经验。   第一次穿越的时候和她本人性格很贴近,只是在偶尔的地方有些偏差,并没有被人察觉。   等到第二次穿越,她差一点暴露自己,后来某一次宴会上男主出场,她竟然能隐隐感觉到“规则”的力量。   她不能暴露自己,否则——   可能会被男主的系统当成病毒清理。   这是她在感受到规则力量后脑海里跳出来的念头。   她还能回忆起当时产生这个念头时的感受,背后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阵兵荒马乱,现在总算是能安静的整理一下思路了。   首先,这是她跟随男主穿越的第三个世界。   但是她并不确定这是男主的第几个世界。   这本她熬夜看的快穿小说又臭又长,只能依稀记得每个世界的部分剧情,大多数细节都不太记得了。   但是她记得文章的开头就是系统和贺朝对话。   【系统看着上一个世界的光晕渐渐消失,它感叹道:“宿主,这是我们的第几个世界了?”   贺朝闻言神情微动,他已经从上一个世界的人设中剥离。   他微微垂下眼似乎在思考,最终说道:“我不记得了。”   “开启下一个世界吧。”   贺朝触发了关键词。   于是系统说道:“宿主贺朝开启下一世界,十、九、八……二、一。”   “祝您旅途愉快。”】   明明很多剧情都不太记得了,但是姜穗却仍旧记得这个开头。   一般文章的开头都是需要吸引人的,但是作者却写出了一种姜穗感觉到的淡淡的悲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手机屏幕里的那句“我不记得了”,让姜穗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于是她明明知道第二天要早起上班,却还是熬着夜打开了拥有一千多章的这个超级大长篇快穿文。   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她穿越到了这一篇快穿文中。   姜穗一开始还在想她有没有金手指,结果不用等她过几个世界,在第一个世界她就知道自己是那个什么也没有的路人甲了。   甚至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   过了并不长的两辈子,来到这第三个世界,姜穗关于这本书的记忆也只剩下一些比较大的事件了。   这么多个世界,她也没有原著可以重温,能够想起这个怪物世界的设定,已经姜穗绞尽脑汁的结果。   在黑暗中,女人看了眼紧闭的窗户,她叹了口气,其他的都要放在一边,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挺过今晚。   作者有话说:   我改了n遍排版TT我这边手机端看的一点问题也没有,感觉是jj的问题TT   有问题的刷新缓存试试看一下TT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第3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2◎   这本快穿文的主角叫贺朝。   主线基本上都是男主要从坏人成为一个好人,改变周围人对他的看法,执行系统颁布的任务。   总而言之就是洗白,改邪归正。   但并不是每个世界都是没有刀光剑影的和平世界。   姜穗一来到这个世界,接收到原主脑海中的信息就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有些恐怖和惊悚色彩的世界。   一百年前,大灾变爆发,地底不可名状的污染蔓延开来,使得地面上的物种纷纷发生变化,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上帝护佑人类,一开始人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是后来人类都知道,他们错了。   污染使生物变异成怪物,使人类的躯体会化为黑色的杂质成为怪物的养料,长期暴露在污染的环境中,会影响神智,走向死亡。   人们的性格受到杂质的影响而改变,变得好斗、易怒、缺乏同理心。   地面上的怪物尚且还未全巢而出,人类的战争就开始打响。他们生存的地方越来越小,支离破碎。   但仍然有幸存者在努力的反抗着一切。   在六十年前,科学家发明了防护装置和腕表式的防护终端之后,人们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在这黑暗的世界中夹缝生存。   而人们之所以有机会能够喘息,则是因为怪物也有着自己的喜好——它们从未在白天出现。   科学家称这样恐怖的生物为污染者,但人们更喜欢叫它们为怪物。   未知让人恐惧,可怖让人逃避。   姜穗一回忆起脑海里曾经见过怪物的画面,顿时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这些怪物,它们比人类更适应这个新世界。   每一只怪物,都是由多种变异生物融合后的一种共同体。   每一只都千奇百怪。   但无一例外,它们对人类来说都是致命的。   它们仅凭本能行动,尚且不具有智慧。   姜穗觉得,就像是白垩纪的那一颗陨石摧毁了恐龙,这一场爆发的灾难或许也将是让人类灭绝的一个大事纪。   而这些生物,是进化论下,这颗星球的最新主宰。   这些怪物皮糙肉厚,在物质匮乏的今天,普通人遇到怪物,只有一个字——   逃!   就算倾其所有都无法消灭所有怪物,因此如今人类与怪物,正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还十分嚣张的两队人马,在一听到天要黑了之后就十分慌张。   毕竟他们这群普通人面对怪物,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况且被怪物攻击后会遭受污染,他们的防护装置根本无法抵抗如此高浓度的污染。   姜穗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努力回忆了一会故事背景,她站起身来,打算把身上的血迹洗一洗。   好在门窗紧闭,她也将屋子里的所有灯都关上了。   普通的光照只会吸引怪物,而无法驱逐怪物。   她来到浴室,温热的水打湿了全身,姜穗身子稍稍放松了一点,但是内心还是感觉到有些紧张。   虽然她拥有身体的记忆,但是这里对于她来说陌生的世界,还有如此危险的设定,这些都让姜穗难以真正放松下来。   她还没经历这样危险的情况。   也没有见过如此血淋淋的场景。   干净的流水冲刷着身体,将身上残留的血迹冲干净。   姜穗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能看清屋子内模糊的轮廓。   除了水声,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重新穿好衣服走出浴室,破旧的门发出吱呀声。   给自己倒了杯水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姜穗忽然有些好奇男主此时的情况。   男主的处境不一定比她好多少。   姜穗知道他在这个世界的人设。   是这个筒子楼里青龙帮的底层小弟,一个底层小混混。   是那种自私自利,没什么良知和人性的社会底层。   为了活下去,什么都愿意做,是一个不折手段的狠人。   男主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也自然和之前的差不多,都是坏人变好人。   认可的人越多,洗白程度越高,所赚的积分就越多。   姜穗好像记得,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好像是带领人类发现了怪物的秘密,走向光明正常的生活。   这可不比从一个骄奢淫逸的皇子变成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帝王简单。   姜穗光是想想就感觉很佩服。   洗完澡之后的姜穗去熟悉一下自己的房间,顺便整理一下所拥有的武器。   她一边清点着自己的武器,一边在思考。   一个人在的时候,她并不需要保持人设,但是为了避免未来可能因为这样的松懈而造成麻烦,她一般都会尽量维持住原主的状态。   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翻车,莫名的警觉让她觉得还是不要冒险。   她在众人眼中是一个性格较为冷淡的医生,医术不错,还是整个第九街区里难得的愿意为贫苦人家诊治的医生。   所以大多数人都对她十分客气,在第九街区也颇受尊敬。   毕竟你不能保证你永远都不会生病和受伤,所以大多数人能不和医生起冲突就不起冲突。   这也是一开始那个刀疤男听到她的话之后十分客气的原因之一。   当然,在这个混乱的世界,她也有很强的实力才能如此。   她自保的能力足够她在这个失去了秩序的社会里生存。   她其实可以就这样生活下去,毕竟避开怪物的方法也有了,如果不专门去作死,她完全可以等到男主死遁然后进入下一个世界。   但是自从在上一个世界的最后发现了男主死后进入下一个世界会产生时空波动,姜穗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第一个世界她不知道自己穿书了,所以没动作。   第二个世界她有些怀疑自己不会跟男主绑定了吧,但是只在暗中观察,怕自己贸然冲上前就炮灰。   结果朝堂斗争的危险超乎了她的想象,她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根本不敢踏入如此危险的漩涡来接近男主,还没找到机会男主就已经完成任务了。   然后在最后,她发现了时空波动。   其实她也不能保证这样的时空波动就能让她回家,但如果接近男主近距离观察,或许能让她有什么新的发现。   她不可能永远跟着男主一起快穿吧。   于是现在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是她要怎么接近贺朝?   第二个是贺朝还记不记得她的脸?   没错,她和贺朝一样,到目前为止,都是用着自己的相貌和名字。   唯一不同的只有年龄和身体上因为长期生活习惯的不同所造成的细微差别罢了。   第一个世界不用说,她和贺朝根本没有交集。   第二个世界,姜穗也就是偶尔参加宫里的宫宴,但是她从来没有近距离的出现在贺朝的面前过,两个人一个照面都没有。   都是姜穗隔着十万八千里远给贺朝行礼。   姜穗无意识地用手敲了敲桌面。   她想起了穿越前和贺朝对视的那一眼。   应该……看的不是她吧?   姜穗有些迟疑地想。   将死之人,视线都模糊了,姜穗面前又隔着他许多的“孩子”,尤其是那个永安公主,几乎把他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姜穗正回忆着,忽然一顿。   她看了眼紧闭的铁窗,听到了有什么东西从窗外掠过,记忆里这种情况出现很多次,所以也没有慌张。   听了一会,她有些鸡皮疙瘩起来,她听力很好,能够听见隐约的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   有一点恶心。   好在外面的两扇大铁门很厚重,她的屋子里也一点光线都没有。   记忆里这么多个晚上,就算偶尔有情况,她也最终安全度过了,今天只要遵循规矩,她应当也会没事的。   她上了床,略显破旧的铁床发出“嘎吱”的声响,不过这里的环境都是这样,她“已经”习惯了。   姜穗做在床上还在想刚才的分析,毕竟彻底天黑了也才六点多钟,还没到睡觉的时间。   洗澡的时候有水流的白噪音,到了真正的万籁俱静,姜穗不得不说还挺恐怖的。   她总感觉外面的动静好像越来越响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些动静离她的位置越来越近,还带着让人生理不适的黏腻流淌声。   姜穗能感觉自己的听力十分敏锐,可能是这个身体天生的。   她慢慢的直起了身子,从床头柜里拿出了枪,将洗后的长发绑起,眼眸微沉。   今晚好像有些不一样。   外面的怪物骚动了一些,而且她能感觉到那股异样的不安在包围着筒子楼,就好像楼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外面处于捕猎状态的怪物。   怪物怎么会被吸引到楼里来?   筒子楼里的人不会傻到干这种事情,毕竟怪物真的进来了,每一个人都有危险。   姜穗仔细地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她心下不安,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   下一秒,她忽然瞳孔一缩——   血腥味!   她忘记了!   在夜晚,血腥味会吸引怪物!   姜穗立刻冲出了房间,迅速跑到还没有完全收拾干净的手术台,将手术室的紫外线灯给打开。   然后紧急清理残留的血迹。   姜穗懊恼,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个设定了呢!   她并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旦怪物真的发起进攻,这些铁门也不过是拖延了人们的死亡时间罢了。   人们都说怪物畏惧阳光,紫外线灯至少还能抵挡一下它们的进攻。   姜穗一边紧急清理,一遍听着外面的动静。   筒子楼的房屋又密又麻,有一个中空的“口”字地带,在安静的环境里,一旦有什么巨大的声响,声音很快会传导到一整栋楼。   果不其然,当巨大的撞击声和破坏声响起时,姜穗就知道了。   一楼的那个进出的大铁门,被怪物破坏了。   姜穗有些紧张,但她的手很稳,将最后的血迹抹去,喷洒了其他清除血腥味的喷雾。   她听见了四周越来越多的怪物声,还有阴森森的咯哒声,怪物的叫声如同指甲直接往黑板上划一样尖锐得让人生理不适。   姜穗知道,今晚的3号筒子楼里的居民,注定一晚无眠了。   怪物进来楼里了。   怪物的攻击会造成两种伤害,一种是普通的物理上意义上的伤害,还有另外一种……   污染。   手腕上的防护装置实时播报体内和外界的污染值。   此时外界的污染值越来越浓,预示着怪物已经笼罩在整个筒子楼里。   楼道里已经开始出现惨叫声了。   好在她动作迅速,又找到专门的清除血腥味的喷雾,危机暂缓。   然而就在姜穗稍稍松一口气的时候,她敏锐地听见了脚步声。   她捏了捏手心,微微蹙眉。   “咚。”   “咚。”   “咚咚咚咚——”   听起来急促却又不慌张的脚步声。   然后,脚步声停留在了她的房门前。   漂亮的女医生眉眼凌厉。 第4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3◎   黑暗能将一切感官放大。   尽管有着微小的光芒,但也仅仅只是能让人看到朦胧的轮廓罢了。   怪物低哑瘆人的嘶吼,还黏腻物质流淌让人感觉到不适的声音。   而站在门口的人不知道什么情况,安静得有些过分。   心里素质如果不好的人,恐怕此刻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   姜穗没有说话,沉默地站在门前,手心微微出汗。   正如同她现在并不清楚门口的人还在不在,门口的人恐怕也不知道这扇门后究竟有没有人。   一扇门内外,两人都静静在黑暗中站着。   在天黑之后,整条街区似乎成为了空城,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筒子楼里现在只有空荡的回音,或许刚刚一些死去的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姜穗并不清楚为什么门外的人竟然还活着,也不清楚他来到她门口的目的。   或许不是人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姜穗自己都吓了一跳。   幸好她清楚这个世界的怪物并没有人类的智慧,也没办法发出像人类走路一样的声音。   沉默了好一会,就连怪物的声音好像都不太吓人了,和刚才听起来就很近的吼叫声相比,怪物似乎渐渐走远了。   它走路沉闷地声响在空荡的筒子楼里回荡,似乎还踢翻了什么东西。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一点事也没有。   姜穗心里想是不是她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扇铁门又厚又重,怪物可能是抵挡不住了,但是人类想要打开,除非炸/药来炸一炸,恐怕很难突破。   结果就在她准备离开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听见了敲门声。   敲在铁门上的声音很清脆,可能是对方也担心将怪物引回来,并没有很大力。   但是在听力敏锐的姜穗听来,却十分清晰。   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划破黑暗的光芒一样,仿佛能让沉睡的人一下子惊醒。   筒子楼里的住户虽然密集,但是因为姜穗身份的原因,她所居住的第八层刚好有一个小走廊,她的房间刚好在走廊的深处,并不和其他住户毗邻。   能够在黑暗中如此有目的性,如此精准地找过来,显然对方很熟悉筒子楼里的情况,是冲着她来的。   能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中摸黑来到她房门前,又能够如此巧妙地躲避怪物追击,姜穗直觉告诉她门外的人是谁——   很有可能是贺朝。   但是理智告诉姜穗,不可能是他。   她已经记不太清楚男主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但是她记得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点。   她之前怀疑过虽然她和男主离开世界时间不一样,但是到达新世界的时间应该是一样的。   她当时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剩下十五分钟就天黑了。   等到应付完其他“NPC”,她刚好在最后的时间关上了所有房门,也关上了灯。   那是她运气好,到达的地点刚好是安全地带。   那如果贺朝到达的地点不是安全的地方呢?   她想起了这个世界的部分剧情。   因为“贺朝”得罪了人,被陷害在外,快天黑了没办法赶回自己的家,死亡后男主就来了。   但是在书中,男主今夜并没有赶回来,而是找到了一个类似于避难所的地方躲过了一劫。   不管怎么说,根据她的“性格”,她是不可能开门的。   门外的人并不知道她的胡思乱想和思绪纷飞,他敲完门口后,尝试地按下了门口的通话键。   他视力绝佳,看到黑暗中原本红色的通话呼吸灯很快变成了绿色,对方同意了通话请求。   高瘦的男人微微挑了挑眉,看来资料里写的“听力绝佳”并没有夸大的成分。   如此嘈杂的环境里都能听见他的脚步声,这座破败的筒子楼里果然卧虎藏龙。   姜穗听见了听筒后传来的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   “穗穗,是我。”   姜穗原本冷淡的神情一变,一时间难以控制表情,震惊不已。   这个声音——   是原主哥哥姜迟的声音!   但是他已经失踪很久了!   “姜穗”不可能不开门。   就算是知道门外的人可能并不是是她的哥哥,她都会赌这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来开门!   姜穗的记忆里,她曾经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但是在三年前失踪了,她一边继续经营着筒子楼里的小诊所,一边寻找和追查她哥哥的下落,她和第九街区的各种帮派打交道,也是为了这一点。   而如今,疑似哥哥的人回来了,还站在门口,叫着她的小名,就算是陷阱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不过姜穗也会贸然的开门,她握紧了手中的枪,拉开了铁门上的一个小窗户。   然而筒子楼里很黑暗,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一个高而消瘦的身影,他斜靠在墙上,似乎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这让姜穗的心中一紧,如果真的是姜迟,那么他现在肯定受伤了!   她按住通话键,犹豫地问了一句:“哥?”   然而小窗外的身影却没有再回复,而是捂着腹部靠在墙上,似乎还能听见他的喘息。   这就非常明显了——   这个人受了很重的伤。   然后她注意到了捂着腹部的人手腕上的防护装置带上的一个微小的光芒。   这种表带的样式……   是“她”编的样式。   姜穗不再犹豫,听着怪物们都已经远离的声音,然后迅速地打开铁门上的小门,动作快而迅速,但是因为害怕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或许是担心姜迟,又或许是担心怪物杀个回马枪。   姜穗本人其实更担心的是后者。   她知道门外的人必然不是姜迟。   她在打开的瞬间,用余光看了眼高挂的钟,深吸了口气,现在才晚上九点半,看来今天晚上,她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此刻的她就是生活在这个充满着怪物世界二十三年的姜穗,她暗示自己。   姜穗明明有些担忧和害怕,但是她却能察觉到内心隐隐充斥着的兴奋,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和男主有对手戏,就好像即将来到一个战场,蠢蠢欲动,渴望刺激。   就在她打开铁门的那一刹那,她听见了楼下怪物猛然增大的吼叫!   距离拉近,姜穗立刻就明白,门外的人根本不是姜迟!   该死的!   她的动作很快,但是门外的人更快,他一手卡着门,然后刚才还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模样陡然一变,整个人都钻了进来,随后压制住她的手后迅速关门锁上。   姜医生脸色有些苍白,她敏锐的听觉能听见数只怪物正迅速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奔来,在地上发出了沙沙声。   密密麻麻的,让人心生恐慌。   她甚至都已经没时间跟进来的男人多说什么,想要甩开他的手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锁上,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额头上的冷汗冒出来,然而却根本甩不掉紧握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手。   “你——!”姜医生咬牙,就准备动手。   刚才动作迅速的男人似乎打量完了她房子里的所有空间,不过是短短的几秒钟,怪物已经爬上了八楼,尖锐的吼叫声离门口越来越近。   这个铁门根本挡不住这么多怪物的攻击!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能够模仿她哥哥的声音!   然后在黑暗中,男人开口了。   和刚才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线不同,他原本的声音有些暗哑,在姜穗听来,就像是潮湿角落里盘旋的阴冷毒蛇,让人一听就觉得对方不是个好人。   “想要活下去,就照我说的做。”   姜穗觉得有些演不下去了。   靠,还真是贺朝!   不是变好人的任务吗!!   这家伙怎么听起来比反派还反派啊!!   还好在黑暗中,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姜穗能感觉到握着她手腕的大手抓得很紧,她透过微弱的光线能看到男人模糊的轮廓。   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好像是她和男主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她穿书之后,隔了两个世界和男主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而这一次,她不再是路人甲,也不再是背景板,而是真正的和男主有了接触。   姜穗内心快速地划过一个想法,随后被贺朝的声音再一次打断。   “你的房间在哪里?”   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已经被清理剂破坏,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怪物的嗅觉,姜穗能听见门口的怪物似乎在徘徊,还有野兽般大力的嗅吸声。   然而她并没真的按照贺朝说的去做。   “姜穗”并不是一个忍气吞声,坐以待毙的人,她看起来清冷柔弱,实际上却十分强硬,脾气也并不好,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她。   而这个人,还拿她哥哥来算计她。   随后,在贺朝的目光中,姜穗动了。   贺朝就感觉手下纤细的手腕十分具有技巧性地一扭,如果不是他一直警惕,恐怕就能让她挣脱而去。   然而她似乎也只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贺朝就感觉到自己的腰间一紧,面前的女人不知何时动作迅速地双腿扭住他的腰,将他猝不及防直接掀翻在地。   她的动作熟练且具有丰富的技巧,一招一式之间仿佛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危机,轻松地将比她重很多的男人压制在地。   如果是贺朝本人,他也有无数的招式去应对女人的攻击,也有无数的办法来躲避这一次的危机。   但是他现在是那个混迹在街区底层,有着三脚猫功夫的狡猾混混。   他也有无数下三滥的方式来攻击她,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能感觉到太阳穴上冰冷冷的枪口,还有用全身力量钳制住他的女人,坐在他身上将他钳制住。   于是贺朝便不再动了。   只要能进来,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屋内的动静似乎吸引了屋外的怪物,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姜穗猛然回头,手下力量不变,她看见了厚重铁门上被撞击出怪物的巨大凹陷。   一时间情形十分危急。   姜穗眸光泛冷,却依旧冷静,在他人看来,就好像她仍然有什么后手一样。   她听见了身下被压制住的男人的轻笑声。   低低的,让人听得有些不舒服。   “姜医生,如果再不放开我,我们可就要一起死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暗含的威胁。   姜穗眼眸一凌,冷哼了一声:“闭嘴!”   她拉开了枪上的保险:“你闯入我的家,还胆敢欺骗我,”她的声音里带着怒火,“我不用跟你一起死,因为你现在就要——”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原本被老实压制住的男人忽然猛地翻身而起,属于男性强大的力量勾住了她的腰反而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一声闷响,姜穗被撞得头眼昏花。   然而这一切都被铁门破坏的巨响给遮掩住了。   姜穗感觉到自己口鼻被温热的大手牢牢捂住,她睁大了双眼,男人垂下头伏在她耳边,她竟然听出了不应该属于此刻贺朝的一丝凝重。   他微蓬的黑发让她耳朵有些发痒,黑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有些不符合他阴沉人设的气质。   “嘘——姜医生,”他说,“怪物进来了。” 第5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4◎   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姜医生也顾不上这个陌生人的冒犯,她将注意力放在了四周的环境上。   应该是有好几只怪物闯进来了,她能听见怪物正在房间里盘桓。   一种压抑的恐怖笼罩在整个屋子里。   姜穗有一些讶异,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这些怪物的攻击都十分迅猛,它们的嗅觉敏锐,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似乎是遇到了难题一样,在通过嗅觉来寻找着什么。   除此之外,姜穗还能听见怪物走过时滴落在地面上污染物的黏腻声,还有从喉咙里发出的难掩嘶吼。   它就像是感觉到被欺骗一样,似乎被激怒了。   器皿掉落,瓷器破碎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姜穗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捂着她嘴的大手很稳,却也没有让她感觉到很难受。   姜穗趁此机会,打量着贺朝。   贺朝的面貌和姜穗之前看到的仍然是一样的,只不过每个世界的他都会因为人设的原因有着差别。   比如上一个世界,就算贺朝是一个骄奢淫逸的浪荡皇子,但是他周身的气度仍然是普通人都比不了的。   而这个世界里,他仍然拥有着俊朗的面貌,只不过眼神和气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有一种破坏感十足的野性。   这让姜穗忍不住心里吹了个口哨。   不过现在黑暗下只能看见轮廓,姜穗其实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   此刻的贺朝捂着她的口鼻,整个身子的阴影都覆盖在她身上。姜穗注意到对方除了手之外,并没有任何和她的肢体碰触。   注意到这样的小细节,姜穗心里想看来男主还是靠谱的。   不过根据她的人设,她也不可能对他有好脸色。   此时情况危急,她暂且放下这个恩怨。   男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将自己正在观察四周的视线转移了回来,和身下的女人对上了目光。   被他遮盖住大半张脸的女人眉眼不见慌张,并没有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胡乱动。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她的眼眸里,淡淡的情绪仿佛是波澜不惊的湖面,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刺激到她。   柔顺的长发散乱在沙发上,就像是无力的蔓藤四散,她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他,让男人的眸光微动。   他看出了她眼神中的意思。   ——你要捂到什么时候?   男人微愣后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然后被女人抓住。   松懈一丝力道贺朝因为女人的动作而一时间微怔。   下一秒他察觉到什么,微微一顿,却什么也没做。   随后他面色一痛,好在他意志力足够强大,也知道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因此只是将眉头皱起。   原来是女人狠狠地揍了他肚子一拳。   脾气还挺大。   贺朝心里想,看着冷冷清清的,下手这么狠。   不过在他的记忆里,3号筒子楼里的姜医生名声在外,其中不好惹就是一项,还被人戏称带刺的蔷薇。   他这次进入世界时机不太对,系统说是传送过程中出了点问题,迟了一点。   这个世界很危险,迟了一点那可能就会危急到生命。   他结束了穿越世界的晕眩之后,面无表情地接收了所有的记忆和系统的任务。   那个时候就只剩下12分钟天就完全黑了。   他前身因为得罪了第九街区帮派里的人,对方设计他让他出了城,差一点命丧黄泉。   应该不是差一点,而是真的死了。   随后他来了。   等到他脱身之后,天要黑了,来不及回去,找一个安全的避难所待一个晚上才是最重要的。   系统还在一旁弱弱地道歉:“对不起宿主……我也没想到会遇到时空乱流……”   贺朝没理它,思考了系统传送的剧情与资料之后,他在脑海里的字里行间中发现了什么,才开口询问系统。   “筒子楼里的那个姓姜的医生,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怪物的攻击。”   系统说:“宿主不好意思,由于优秀值太低,你没有权限查询医生此时的状况。”   贺朝:……   贺朝一边快速返回第九街区一边思考着资料的内容。   他本人会受到人设和记忆的些许影响。   于是他忍着不耐烦,耐心给系统解释:“我是让你从过往资料里查一下,不用太详细,大概就行。”   系统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嘿嘿了一声赶紧去查资料了。   系统查好了:“宿主,医生遭受攻击的频率的确比其他人较少。”   系统有些不明白:“但是根据剧情,姜医生会在今天因为手术室的血迹没有清理干净而死亡,随后第九街区会遭受怪物的猛烈攻击。”   “宿主,你要救下医生吗?”   它又看了一下世界剧情,有些怕怕的:“宿主,我建议你还是前往城外的避难所,那里不但更近,而且说不定还能遇上目标怪物呢。”   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姜穗已经忘记了剧情的许多细节,她可能要在过剧情的过程中才能想起来。   此时的她也不记得怪物中有一个首领,如同主脑一般可以控制着所有的怪物。   那只怪物融合了蜂的基因。   而这唯一一只具有一定生物智慧的首领怪物此时正陷入沉睡,男主将来会遇到它。   她也不知道她今晚的死亡Flag其实已经高高立起。   贺朝思考着,系统以为他还在犹豫,于是它调出了姜医生的资料到他的脑海里。   “宿主,你看,姜医生的确是前情提要里就会死亡的……”   贺朝看到了资料上的那个照片。   系统就见到男人静静地看了照片半晌,随后改变了主意,在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中,朝着筒子楼而去。   系统:诶大哥你在干什么大哥——   黑夜降临,象征着不祥的白雾笼罩着整个破败的城市。   系统一边滋哇乱叫,一边惊险地看着他躲避着怪物的攻击。   不过最终的结果正如他所猜测——   这些怪物在遇到姜医生之后,它们的攻击欲望因此而下降,而这位医生的存在,也变相地隐藏了他的存在。   这个姜医生是一个关键人物,但是并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因此在原本的世界里,这个女医生死亡后筒子楼就会被攻击洗劫一空,更甚至整个第九街区都会受到攻击。   如果不是他在剧情的资料里发现蛛丝马迹,恐怕也会错过。   而系统则是在他和这位姜医生打了个照面之后,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然后过了一会儿说它要去检查一下,就没声了。   这个系统在很久之前毛病变多了起来,贺朝也就没有在意。   姜穗并不知道贺朝内心的想法,她只是在感叹不愧是男主,竟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找到关键,牛逼牛逼。   看看四周的怪物在那里闻闻嗅嗅就是不攻击,就是不知道今晚难道他们都要保持这一姿势到天明吗?   她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现在就负责躺着,也不累,只不过不知道男主撑在那累不累了。   就在她一边冷着脸胡思乱想,一边收回揍男人的手,在朦胧的黑暗中隐约看见了男人似乎勾了勾唇,更显得阴测测的。   微暗的光芒打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半的阴影,有一种莫名的危险。   然后姜穗眸光一闪,立即抬手抓住男人的手腕,但是因为不敢太大的动静而迟缓了一秒,男人的大手便已经掐在了她的脖颈上。   命脉被人掌握在手中,他带着薄茧的大手微微摩挲着,让姜穗阵阵汗毛竖起。   男人垂下头,凑近了她的耳旁,声音极轻,似乎是知道她听力很好。   “姜医生,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能和姜医生殉情是我的荣幸,只不过我不太喜欢这样的墓地,”他拉长了语调,慢悠悠的,却让人感觉如同滑溜溜的毒物划过,“所以希望姜医生好好配合我,你说是吗?”   姜穗:靠,感觉他完全可以去当狼外婆了,这样阴险的声音讲童话故事都要变成杀人故事吓哭小朋友。   姜医生眼神一冷,她能感觉到握住她脖子的手紧了紧,瞬间有一种压迫呼吸的窒息感。   然而她并没有男人想象中的屈服,就算是命脉掌握在对方手里,冷淡的医生也不为所动。   下一秒,贺朝感觉到心脏处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了。   他微微低头,就看见了冰冷的枪管,正无情地抵在他的心脏位置。   姜医生声音也很轻,贺朝此时才算是听清楚了她的声音和语调。   和她的人一样,清清冷冷的,像是冬日里的卧泉怀石叮咚。   “你是在小瞧我吗?”女人冷冷道,“你说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枪快?贺朝。”   阴险的毒蛇并不意外姜医生认出了他,姜医生毕竟名声在外,在筒子楼里几乎每个人都找她看过病。   而大家都知道,姜医生能记得自己的每一个病人。   男人并没有因为死亡的威胁而感觉到害怕,这和姜医生记忆中那个冲动易怒,又颓丧自私的小混混似乎并不相同。   这让她想起了今天那个需要截肢的病人。   她并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经营诊所的医生,相反,她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   那个截肢男男女荤素不忌,尤其喜爱好看的男人。   她就是听说截肢男得罪了一个小人,才惨遭断腿的。   而这个小人今天一早就被拉去外面处理了。   而且这个截肢男是个男女通吃的双插头,特别喜欢玩,而且仗着自己父亲是帮派小头目,玩弄了不少男男女女,也死了不少人。   他尤其喜欢俊朗的男人。   他之前和贺朝有过冲突。   毕竟“贺朝”虽然人品不行,但是脸可以。   贺朝应该就是这个被拉出去处理了的小人。   “没想到姜医生还记得我。”男人听起来有些愉悦,“姜医生也不用这样防备我,我可是来找姜医生合作的。”   姜穗微微拧眉,冷声道:“我是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合作的。”   “我这样的人?”男人玩味地重复了一遍,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大,顿时惊动了一旁的怪物。   姜穗心里一惊,她能感觉到怪物来到了他们身边,巨大的不知名的恐惧,此刻就在她身旁低嗅,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动,却发现不知何时男人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男人竟然还在这时凑近她耳旁说话,姜穗微微睁大眼眸看着男人身后巨大的让人害怕的丑陋怪物。   心漏跳了一拍,她被丑到了。   然而男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也不害怕。   “没办法,姜医生好像必须和我这样的垃圾合作了呢。”   漂亮的女医生冷着脸,却感觉身子阵阵发冷,感觉自己像是惹到了什么阴险的毒蛇,被死死地缠在角落。   男人轻笑道:“姜医生应该是知道,为什么都到了现在了,怪物还不来攻击我们的吧?”   与他的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怪物猛然张口的尖锐吼叫。   腥臭味与气流在脸庞猛然掠过,姜穗没有闭眼,而是看着男人,神色冰冷。   作者有话说:   男女主开始互演了 第6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5◎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姜穗瞥了眼浴室,随后站起身把大开的窗户重新关上了。   玄关外的大门因为怪物的冲击而变形,大铁门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像一张纸一样被捏扁丢在角落。   她看了眼门外的走廊,原本就破旧的墙壁此时更是有了不少巨大而又深刻的爪印,触目惊心。   然而并没有人打开门出来看热闹,筒子楼里的所有屋子大门紧闭,生怕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   姜穗头疼地看了眼地上的铁门,但是她也没办法处理,她又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知道今晚估计也没事了,最终转身回到客厅。   她的客厅实际上就是手术室,原本挂起来遮挡的帘子早就不翼而飞,客厅里的东西东倒西歪,像是刮了台风似的   空气中还残留着属于怪物的淡淡腥臭味,令人作呕。   怪物最终并没有攻击他们。   姜穗捡起地上掉落的手术器皿,她屋子里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甚至都不用心疼自己的家遭受破坏。   姜穗还能回忆起刚才的惊魂时刻。   怪物的血盆大口就这样擦过他们二人,明明姜穗能感觉怪物感受到猎物的兴奋,却和以往一样,在最后关头,怪物就像是接受到什么警告一样,狼狈地嚎叫一声,好几只一起转身离开了她的家。   姜穗注意到,从始至终,她的身体实际上都被男人不着痕迹的牢牢罩住,她能听见贺朝稳健的心跳,但是看到他额头上隐隐的汗,大约也猜到对方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有把握。   等到怪物走远,去祸害其他人之后,等过了好一会儿,姜穗才感觉到贺朝放开了她,缓缓地坐了起来和她拉开了距离。   她微微一顿,随后也直了起身子,露出了微微紧绷的姿态。   二人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姜穗率先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是贺朝也清楚姜穗在问什么。   他略显狭长的眼尾轻轻一挑,倒是露出了几分带着邪气的笑来。   “姜医生答应和我的合作了?”   姜穗下意识地想要摸枪,却摸得一空,猛然抬头看见了男人正坐在一旁,肩膀放松似的塌了下来,手里把玩着一个较为小巧的女士手/枪/。   注意到她的目光,男人还朝她笑了笑。   “这东西太危险了,为了防止姜医生没拿稳伤到了人,还是暂时先呆在我这里吧。”   男人就看见这位漂亮的女医生冷着个脸,在这晦暗不明的光影下,就像是噙满了冬日寒霜的冷傲昙花,寒霜似的眼眸仿若利剑。   “你平常倒是挺会伪装的。”姜医生声音平淡,但是内容却很尖锐。   一个人的改变不会很突然,姜医生和贺朝相处的并不多,以为他平常做出来的样子都是伪装。   而贺朝也十分乐意其他人会有这样的看法,脑海里响起了系统播报优秀值提高的提示音。   姜穗正打算再打听一些消息,顺便想办法先获得男主的信任,就听见贺朝说:   “姜医生,不用这么防备我吧?”   姜穗抬头,就撞进了一汪黑色的深潭,他眼尾微微上扬,就好像不是在威胁人一样。   “我刚刚说,我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可不是单单指那群怪物啊。”他用感叹的语气道。   女医生眉头一皱,她没有因为贺朝这样看似挑衅的话而冲昏了头脑,内心再一次感叹楼里的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沉思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李成彪?”   在原主的记忆里,李成彪拥有第九街区最大的势力,也是第九街区黑暗世界的统治者。   他曾看上原主,想要收做情人,但是原主不愿意,原主本来这几天不舒服,结果在做手术的时候心脏骤停,她就来了。现在想想,应该是李成彪的人做的。   “聪明。”男人轻轻鼓掌,笑意不达眼底,但是微微眯起的眼睛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仿佛被什么藏在角落的凶兽盯上了一样。   “姜医生,你明明平常也很少被怪物攻击,但是今天却是一个例外,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姜医生心下了然,想必是她硬扛了几天,李成彪的人发现她并没有事,于是便另寻办法痛下杀手。   他看起来很放松的斜靠在沙发的另一头,和姜医生记忆里没什么脑子的样子很不相同,但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贺朝这个人,很不好惹。   姜穗盯着他,企图看出什么,对方坦然自若地和她对视,更是将手臂打开,露出胸膛,向她展示自己的光棍,且流氓。   不得不说,他这张脸让他的举动看起来一点也不猥琐,反而有一种神秘的魅力。   姜穗冷声道:“难道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装作不是你引来的这些怪物吗?”   她站了起来,盯着面前的男人:“现在给我滚出去。”   然后她看见了男人朝她微笑:“看来不能如姜医生愿了。”   眼神要是能杀人,这个看起来阴险的男人现在恐怕已经死了。   除去她需要表现出来的,其实姜穗自己内心也十分好奇,为什么男主一定要来找自己,和还呆在这里赖着不走的理由。   然后姜穗就听见贺朝说道:“我受伤了。”他的确受伤了,能够在被刀捅之后又遭受怪物的攻击撑到现在,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但是贺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虚弱的模样。   他缓缓勾起唇角,眼眸中却流露出几分威胁。   “今晚可是我救了姜医生一命,姜医生不会过河拆桥吧?”   冷着脸的姜穗心里腹诽,好像她根本不需要他救吧?这人完全就是在硬碰瓷。   但是贺朝又抬起手撑着身子,衣袖滑落露出了手腕上的防污染装置,他说道:“姜医生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姜穗注意到了他手腕上那编好样式的腕带,没有言语。   贺朝明显看过她的资料,也很了解“姜穗”的性格,他用了好几种暗示和方法,与其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强迫她上了他这条贼船。   尽管她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从一开始的用她哥哥的声线吸引她开门,提示她,他有她哥哥的线索。   随后又暗示他拥有躲避怪物的方法,和最后列出第九街区最大势力首领李成彪想要她死。   步步为营,步步紧逼。   都让姜穗不得不咽下这口气,站在他这一边。   要知道她这个医生在这混乱的第九街区,可都一直是中立的。   就算有这样恐怖的怪物每晚来袭击,只要人类一天存在,内部就不可能不存在斗争。   曾经敢威胁她的人都已经死了,这让许久没有这种憋屈感受的女医生感觉到烦闷。   她咬牙:“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然后她在晦涩不明的昏暗光影下,看到了面前的男人笑容加深了一些,狭长的眉眼是讳莫的微光,影影绰绰,脸庞的棱角都冷硬了几分,让人看不透此时的他正在想什么。   他语调微扬,再一次开口:“合作?”   姜穗沉默了片刻,她走到男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随后在贺朝微挑的眉眼中,她单膝微弯上前,屈膝扣在他双腿之间,单手按在男人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男主长得好看,在任务的过程中自然也是人格魅力展现绽放的时候,自然也有不少男男女女的爱慕和仰慕。   也有不少人试图勾引过对方。   但是他从来都不为所动,也总是和任务世界里的人保持着距离。   姜穗主动拉进了和贺朝的距离,内心有些跃跃欲试,她知道此刻的贺朝在人设的要求下,是不会强推她离开,她很好奇男主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   这也是一种试探,用她自己的方式来接近男主,看看之后要和他保持什么样的身份来相处。   毕竟除了他在进行世界穿越,她也是一样的。   平平无奇的人生过得太多了,这个世界激起了她体内的冒险因子,也延续了前两个世界下来无法回家的绝望和压抑的疯狂。   她的长发从肩上滑落,随着她俯下的身子落在了俊美男人的脸侧。   而这个高挑的男人也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的举动,微微上扬的眼眸内却沉沉的,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姜穗没看到,男人垂放在沙发上的手指动了动。   他感觉到被发丝轻挠的脸颊有些发痒。   女人淡淡的香味变得极近,那双清冷冷的眼眸里有着他的倒影。   系统终于出漫长的系统排查回来了,震惊的发现,宿主好像在出神?   它忍不住在这个时候提醒对方:“宿主、宿主,你怎么不说话了?”   贺朝不易察觉地微顿,随后他也回过神来,也发现了自己刚才那一瞬的晃神。   虽然时间极短,但是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看着姜医生放大的清丽脸庞,对方正垂着头冷淡地看着他,然后带刺的女医生开口了,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防污染装置的腕带,是谁编的?”   贺朝没有想到女人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是看她面无表情冷冷的模样,也看不出她此时在想什么。   贺朝将刚才自己的情绪波动,归结于这个世界的性格使然。   他现在是那个底层小混混贺朝,而不是他自己。   贺朝勾唇,流露出几分不怕死的肆意,“姜医生很想知道?”   随后他感觉女人的气息一下子靠近,抬眸看向和自己一下子距离极近的女人。   脑海里还竟然在想别的事,觉得这个姜医生脾气好像不是一般的不好——   下一秒他腹部又是一痛,这样的疼痛可比刚才那一拳痛多了,直接从腹部直通天灵盖,一般人恐怕早爬下来。   他瞬间因为这样的剧痛弯下了腰,再能忍也发出一声闷哼。   姜医生依旧用她那种冷冷淡淡的语调:“看起来受伤不轻,都喷血了。”   “你当我在和你废话吗?”   贺朝莫名地想笑。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真的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他顺从内心轻笑了一声,看着女人直起身子拉开了和他的距离,重新站立在他面前。   仿佛刚才的距离都是错觉。   冷淡美艳的女人朝他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微笑:“这么大的伤口,看来要先消消毒。”   贺朝额头又是一跳。   女人朝他道:“那就先去把自己洗干净,再上药吧。” 第7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6◎   一晚上的混乱与忙碌,再加上贺朝还在她的私人空间,姜穗以为自己晚上会睡不着。   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一夜睡到天蒙蒙亮。   她愣了一会,起身打开带锁的房门,发现客厅里没有人了。   姜穗还以为贺朝在天亮之后离开了,但是绕过了沙发才发现,男人正在沙发上睡觉。   他身高腿长,在这破破烂烂又小的沙发上显得很可怜的样子。   姜穗此时才完全看清他的长相。   微蒙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倾洒进来,轻柔地落在他露出来的侧脸。男人有些瘦,五官有些冷硬的线条在光晕的照耀下显得柔和了几分。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原本双目紧闭的眼眸忽然睁眼,姜穗在其间看到了划过的锐利和警惕。   这样的目光在看到是她之后,又沉下为深沉的黑。   他不笑的时候眸光沉沉,自带着一种阴贽。   或许是刚起床的原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姜医生,早上好啊。”   姜穗顿了顿,随后她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抬眸扫视了一下客厅,眸光微顿。   贺朝竟然搬了个柜子,挡住了被破坏的大门,隔绝了外面探查的人,同样也隔绝了他们的进出的路。   姜穗回过头来,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而对方坦然地任由她的打量。   昨天贺朝受的伤不轻,洗澡的时候差点晕在浴室。   其实姜穗也没想做什么,也只是言语上刺刺对方,避免不符合人设而已。   他应该是被怪物的触手划到了皮肤,不过被轻轻一碰,不但衣服裂开,还皮开肉绽,被黑色的黏腻污染,却始终靠着意志力硬撑着。   可姜穗给他上药的时候,他竟然能忍着愣是一言不发,只不过身子有些紧绷,隐隐带着戾气。   上药的时候一点旖旎也没有,姜穗才发现贺朝不但被怪物碰到了,而且身上竟然被人捅了五六刀!   幸好不是致命的部位,他自己也进行过紧急处理,竟然撑到了最后。   血肉模糊的又很血腥,姜穗看得都触目惊心。   她在帮他把污染的地方剔下来的时候,对方都能忍耐着一语不发,只是偶尔的嘶声说明了这样的包扎其实并不轻松。   这家伙竟然还有余力把这样重的柜子搬来遮挡大门口。   果然不是一般人。   姜穗昨天一点没跟他客气,直接说只有客厅能让他呆着,以姜医生的性格,目的其实就是赶走他。   姜穗都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毕竟男主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昨天因为铁门被怪物破坏,客厅的污染值也上升不少,虽然不致命,但是待在那个环境里还是很难受的。   然而她又不能开口让这个可疑的人进入房间——这完全不符合姜医生的性格。   不过男主显然不介意,也没有走的想法,自顾自地换好药之后,就躺在了沙发上。   “姜医生。”   听到贺朝在叫她,姜穗抬眸和他对上视线。   贺朝微微一笑,看起来很是纯良。   “今天李成彪的人一定会来找你。”他眸光闪烁着恶意的光,“来看看你到底死没死。”   他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你打算怎么应对呢?”   姜穗正收拾着昨天混乱的手术台和客厅,一个夜晚过去,血腥味散去了不少,但还是不好闻。   也不知道贺朝是怎么在这里睡得下去的。   昨天姜穗和贺朝初步达成了合作的协议。   姜穗问贺朝想要干嘛,贺朝说他想当人上人,干掉李成彪。   姜穗知道他的目的不止于此,也隐瞒了不少信息,但是也没有戳穿,毕竟她也只是顺着男主的台阶下而已,刚好有机会接近对方。   不过态度嘛,肯定不能那么友好。   贺朝觉得,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他早就在女医生这样冰冷的神色里凌迟无数遍了。   李成彪在第九街区盘踞多年,处处是他的势力,他为人又心狠手辣,凡是违背他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好色善赌,还做着地下毒品买卖,听说还涉及人口贩卖,拥有着一支武装部队。   女人看他的眼神明确地说明着对他的不看好——岂止是不看好,觉得他就像是以卵击石。   贺朝这样的底层人物,别说得罪李成彪,他连人家衣角都没碰过。   不过贺朝一点也不在意姜穗的态度,他来往这么多个世界,比姜穗态度更过分的都见过。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他需要李成彪的势力。   这样轻飘飘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但是系统知道他一定能做到。   姜穗得罪过李成彪,她从回忆里就能看见。   李成彪看她好看,医术又不错。前一段时间就频繁来骚扰她,想收了她做情人,每次都碰壁。   最后一次她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让李成彪大为恼怒,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和他对着干了,加上人类现在对怪物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也没有最开始怪物出现的时候那么害怕,于是李成彪起了杀心。   他并不需要亲自动手,下面的人很会看眼色,会替他收拾。   而李成彪的手下也知道,姜穗在第九街区威望挺高的,毕竟是个奶妈,他也不好光明正大下手。   于是先下毒,发现没用,随后打算借刀杀人,用怪物来干掉她。   怪物对血腥味敏感。   于是李成彪的属下——那个肌肉男段雷勇,便借由和其他人的冲突,碰巧刀疤男新带着人来投奔李成彪,儿子被人算计得断了腿。   段雷勇就刚好有机会来到姜医生的诊所,悄悄的布置。   姜穗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她知道李成彪想要弄死她是真的,对方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神仙。   这样的思考不过一瞬,姜穗知道贺朝还在等她的回答,她背对着对方,都能感受到他带着些许恶意的目光。   这人好敬业,也好会演。   姜穗感叹。   漂亮的女医生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被激怒。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说道:“你伤口不疼了?”   贺朝笑容一顿,想到女人的那一拳,可一点也没有收力,觉得自己后背的伤口好像在隐隐作痛。   女人回过头来继续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客厅,仿佛没有什么事能激起她的情绪,“比起我,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受伤这么重都快死了,还想着升职加薪啊。   不过姜穗大概也知道,这个李成彪,估计会是男主成为成长道路上的一颗绊脚石,是让他立威的一个炮灰。   所以她本人并不太担心。   但是贺朝不知道姜穗心中所想。   这个总是一个人待着,阴沉又危险的男人因为她的举动眼眸微动,一时间有一种想要打破她这样冷淡表情的冲动。   原本微蒙的天也渐渐亮了起来,破碎的窗户让阳光轻而易举地倾洒进来,落在了客厅的女人身上。   因为城市物资紧缺的缘故,女人也不过穿着寻常的衣物,洗得有些泛白的牛仔裤显示着它的岁月。   她将长发绑起,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微微弯下腰时,衣物的下摆稍稍提起,露出了纤细的腰肢和一截洁白的肌肤。   贺朝眼眸微暗,他想到了昨天晚上,姜穗那利落地抬腿拧腰,就将他放倒在地的动作。   和她表现出的无害不同,这个在第九街区的女医生,显然也很不简单。   他稍稍敛眸,内心快速运转,思绪飞快。   单纯的成为一个好人,对于完成任务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优秀值不仅仅只是说做好事就能达到目标数值,而是一个全方位的判定。   名声、威望、能力缺一不可。   他要做的也不只是救救人,帮个忙这么简单。   他现在的第一步,就是把李成彪的势力全部收入囊中。   现在姜穗很有用处,一方面她是寻找怪物秘密的关键,另一方面她是第九街区受人尊重的医生,有她在,也就会有人愿意相信他。   在各个世界沉浮多年,贺朝已经有了自己一套快狠准的任务方式,如果昨晚不来找姜穗   ,他也有别的办法将这条线走下去。只不过昨晚的一念之间,他来了。   既然他来了,要挟姜穗也不过是一个达成目的的手段。   不过……贺朝能感觉到姜穗似乎并没有很生气。   除去一开始被欺骗的怒火,在他们达成合作之后,女人就再没有露出杀意。   这让贺朝有些好奇起来。   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弄得一怔,他内心微微一顿,随后觉得应当是受到角色的影响,便没有再想下去。   毕竟他现在就是这个世界的贺朝。   女人在整理东西的模样刺激到了男人的记忆,这让他的神色多了几分阴鸷。   半晌他站了起来,走到女人身边,替她捡起了地上摔碎的碎片。   因为他的靠近,女人似乎微微一顿,随后收回了手,目光转移到他脸上。   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只是自顾自地做着手中的事。   这种阴沉的样子,让姜穗有些奇怪,但是想到贺朝现在阴晴不定的人设,也就了然。   她站起身来,打算走到一旁收拾,但是刚走了一步,似乎有些迟疑,随后转头看了眼弯着腰捡碎片的男人,宽大的病号服在他身上显得他有些可怜。   冷淡的女医生沉默了一下,最终缓缓说道:“伤口还没好,自己注意一点。”   正在捡破碎的瓷片修长的手指一顿。   女人的声音并没有讽刺,也没有故作生气,她语气淡淡的,清冷中带着一丝温和。   男人黑眸闪烁,他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没什么神情的女人。   “很奇怪我会说这样的话?”女人似乎明白他的诧异。   “我很好奇,姜医生似乎怎么样都不会生气。”这个生活在黑暗与混乱,失去秩序以强者为尊世界的男人,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女医生在生命遭受威胁之后,却没有对他不假辞色。   他的确听说过姜医生,性格冷淡,但是很温柔。   对待每一个病人都尽心尽力,在这失衡的世界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但是他也听说过她的不好惹与柔和下的强势。   他一一体验过了,却因此感到困惑。   姜穗和他小时候记忆中那个孤苦伶仃,柔弱如菟丝花的女人,很不一样。   姜医生声音依旧平淡而清冽。   “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也并没有吃亏,刚好,我也很需要一个人来帮我杀了李成彪。”   “既然如此,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就当是我提前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她将手术刀捡起,阳光的反射让他眼眸微微眯起。   “现在,你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合作对象,情绪冲动容易坏事。况且你昨晚的表现,算是勉强合格,暂且和平共处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她眼眸微凌厉,“不过昨晚……我也不算太吃亏。”   姜穗心里想,她刚好需要一个接近男主的由头,正好,男主提出来的要求和姜穗想要的也差不多。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错不错。   阳光透过窗户,空气中的微尘在她身前跳跃,让她看起来秀丽又妩媚。   贺朝眼眸微深,刚要开口,忽然心念一动。   他看向门口,原本带笑的神情沉了下来。 第8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7◎   因为有柜子的阻拦,外面的人并不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听力敏锐的姜穗在贺朝表情有异样的时候也听到了来自门外的脚步声。   他们甚至还在嘻嘻哈哈讲话,不知道是因为觉得屋子里的人已经死了不需要掩饰,还是根本就不想掩饰。   姜穗抬眸看向贺朝,恰巧对方此时也正看过来,二人对视一眼,心下都知道现在不是再说什么的时候。   门外已经传来了搬动的声音。   男人挑了挑眉,朝着她用眼神询问:“姜医生?”看他的意思,就好像是在问她要怎么处理。   姜穗很想问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怕吗?要知道比起她,显然这家伙看起来更危险一点。   不过外面的人,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段雷勇没有想到,他进门之后还能看见活生生的姜医生。   要知道昨天夜里的怪物就是他放进来的,恰巧彪哥需要清理一遍筒子楼里暗藏的势力,怪物就是最好用的工具。   如今人类和怪物相处多年,自然也找到了一些制衡怪物和利用怪物的方法。   只不过怪物终究不是人而是畜生,一旦掉以轻心,很有可能就会被反噬。   段雷勇就是昨天的肌肉男,他在离开的时候不但拖延了时间好让姜穗来不及打扫手术室,还特地在门口留下了不少痕迹来吸引怪物。   但是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从怪物的手里逃脱!   毕竟室内污染值和室外相比很高,而且还残留着怪物经过的痕迹,段雷勇知道昨天的策划并没有出错,意外的是姜医生。   一时间他身体有些发寒,很难说是因为想到将来姜医生可能的报复,还是想到竟然有人能从怪物手里逃脱。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得罪一个医生,尤其是姜医生。   之间斜靠在工作台上的姜医生一手抱胸,一手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朝他笑了一下。   “什么风把段二把手又吹过来了?”姜医生平时是一个很冷淡的人,她只有在面对患者的时候会露出几分柔和的神色,这样有些泛着冷意的笑容,不知怎么的,让段雷勇打了个寒战。   他在心里痛骂手下人办事不力,然后余光扫看着整个室内。   室内凌乱,还残留着昨日的血迹,地面上还有怪物留下的黑色粘稠不明物的痕迹。   段雷勇还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旁垂着头打扫,他神色有些苍白,黑发遮挡住了眼睛,显得有些阴郁。   昨天还没有这个人。   段雷勇思绪飞快,但是面上则是露出了尊敬的笑容。   “姜医生说笑了,这不是兄弟昨晚听见了动静,今天天一亮就赶忙来巡逻了,生怕咱们楼里的人出事故,尤其是姜医生的安危,可是楼里的重中之重啊!”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如果不是姜穗刚才听见了他们一群人在外面带着恶意的说笑,说不知道她怎么死的,恐怕她就信了。   而且明明段雷勇所在的尚虎堂是个穷凶极恶的□□而已,说得就像是警察一样光明磊落。   女人淡淡地看了一眼进来的一圈人,这样冷淡带着锐利的视线让一些正偷偷打量的男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女人说:“那段二把手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如今姜穗没死,段雷勇也不好就这样直接把人弄死,天亮了之后楼里其实有不少人起来了,他们这么一伙人大张旗鼓的来找姜穗,走了之后对方就死了,不就是告诉大家姜医生是他们弄死的么。   到底姜穗不是普通人,她在楼里甚至第九街区都有威望,甚至还救过李成彪一命,明面上也不好动她。   女人说话并不客气,但奈何她长得实在好看,尤其是在这灰扑扑的末日世界,就算是拒人千之外都有一种冷艳的魅力,段雷勇也不至于因为她的不客气恼羞成怒。   这点心胸也就比李成彪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房间乱成这样,不如就让兄弟们帮姜医生您打扫打扫,也好出一份力。”段雷勇说。   这是末日世界,但是并不代表是原始社会,姜穗有些防备这些没什么下限的人在房间里又放什么东西,于是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段雷勇也没有纠缠,他见姜穗态度很强硬,于是又说了两句好话,就带着人走了。   “这个女人对雷哥您未免也太不客气了!这次是她运气好,下次就不一定了!”   “没想到林先生竟然没说错,姜医生真的没有死……”   “你他妈*&%?什么意思?在雷哥面前提林清辞这个小白脸!找不痛快是吧!”   “我不是……”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我总感觉刚才在姜医生房间里的男人有些眼熟……”   段雷勇没有理会手下人讨好的吵闹声,而是在思考着什么。   走出长廊的拐角,段雷勇扫了一眼回形走廊里若有似无打开门在窥探的视线,他警告了身后的人闭嘴,其他人才赶忙闭上了嘴巴跟着走了。   人都走了,也没再听见脚步声,姜穗把手里专门拿起来震慑的手术刀放回原处,数了数见数量对了才收起来。   她看着一旁沉默在打扫的男主,发现他也挺沉得住气的。   男人动作也挺迅速,姜穗发现就这在刚刚短短一段时间,他就已经把脏乱的房间打扫得七七八八了。   就算注意到她的视线,男人仍然也垂着头在打扫,她之前所看到的那股凌厉的气质好像就消失了,有一种淡淡的沉郁。   姜穗又看着他将垃圾收起来,“看不出来,你做的还挺顺手的。”   然后男人抬起头,刚刚特意展现给他人看的阴郁气质变得狡诈了不少,他直起了身子,抬了抬手里的拖把。   “这不是给姜医生我留下来的理由吗?”他微微勾起唇角,黑色的瞳仁像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   姜穗脸沉了下来:“我答应和你合作,并不代表我会让你留下来。”   “别这么着急下结论吧,姜医生。”男人对她的冷脸也并没有退缩,而是一边面色如常的继续打扫卫生,一边貌似诚恳的建议。   “毕竟我要是留不下来,万一其他人知道姜医生能躲开怪物的攻击,并且能拿到怪物样本来做实验怎么办?”   “你怎么……!”姜穗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是她最深的秘密,这个男人是怎么发现的?!   随后女人神色更冷了一些,“你在威胁我?”   “怎么会呢?”高挑的男人像是在说笑一样,只不过眼里的笑意有些森然,“我只是想,姜医生救治了我,想要给姜医生打工偿还而已。”   姜穗静静地看着贺朝,对方也面不改色地让她看。   姜医生知道她现在问贺朝是怎么知道的也问不出来什么,对方能掌握住她最深的秘密,说明已经观察她许久了。   不过姜穗觉得,他都有系统了,知道她干了啥好像一点也不奇怪。   于是姜穗就像是被威胁不得不妥协一样,最终只是冷冷道:“如果今后我从别人嘴里听见这件事,你就等着死吧。”   姜穗一脸生气的样子就想回去充当实验室的另一个房间赶紧把东西收了,路过男人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去把门给我修好。”   “遵命。”男人说道。   姜医生脾气其实不太好,忍不住喷他:“既然不信我,又何必与我合作?”   就听见身后的男人声音淡淡的,“人和人之间怎么会有完全牢固的合作呢?”仿佛是在说,唯有威逼利诱与利益,才是真正的方式。   姜穗回头,看到的就是他黑眸沉沉地望着她的模样。   就好像是在告诉她,他就是这样的人,阴暗、扭曲而又卑鄙。   破碎的窗外洒落的阳光流淌在他半张脸上,如同清晨的山林朦胧又飘渺,淡淡的阴影让他的眼眸更显深邃。   稍瘦的身子不像姜医生记忆里那样微驼,而是直直的挺起。   扣在门扉上的手动了动,姜医生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和那些同样在帮派里靡乱生活的混混很不相同。   总感觉,他会给这混乱的社会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改变一样。   突然冒出这个念头的姜穗:……我去,原来这就是主角の信念吗?   姜穗回过头,警告了一句不许进来,就把房间的门关上了。   贺朝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打算去找工具把门修好。   一天一夜的混乱总算是结束,从一来到这个世界的危机暂时解除,贺朝总算是能够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做。   系统看着刚才他们的交锋,在啧啧称奇。   “这个姜医生气场还挺强的,很难想象她本来昨晚就死了。”它感叹道,“而且她好好看哦,死了多可惜啊。”   贺朝摸了摸腰间的伤口,随后戴上兜帽准备出门给姜穗找材料修门。   贺朝漫不经心:“系统也分人类的美丑?”   系统嘿嘿笑了一声,听起来傻不愣登的:“我这不是和宿主你待久了审美贴近了嘛,而且我能感觉到宿主在见到姜医生之后心率加快,看来姜医生长相就是宿主喜欢的类型。”   贺朝:……   贺朝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来情绪:“当时的情况危急,心跳加速很正常。”   系统被堵回去,很想大声的告诉宿主它作为全时空最伟大的AI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但是又感觉到宿主心情好像有些不好,只好十分懂眼色的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系统又开口:“宿主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不然我们过完这个世界,下一个世界休假一下吧。”   “不,不用了,我……”贺朝微微一顿,空荡的楼梯间此时就只有他一个人,气质仍然是属于“贺朝”的阴沉阴郁,但是内心却划过了一丝迷茫。   为什么不想休息呢?   一个又一个世界下来,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最初他这样不停歇的辗转一个又一个世界,最终是想干什么来着?   贺朝拉上兜帽,缓缓下楼,余光还能瞥见一些因为昨晚怪物攻击而失去家人的男男女女在哭泣,他像是一道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并没有人发现他的路过。   “妈——!”哭嚎声很大,“你醒醒啊——”   “快处理掉吧,污染值在升高啊!”   “为什么会这样啊啊啊——说好的和我一起回家的——”   贺朝拐了个弯,哭嚎声渐渐远去。   当初他这么拼命完成任务,好像也是想攒够积分回家的。   不过现在这个目标变得如此遥远,好像也没有这么重要了。 第9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8◎   贺朝就这样住下来了。   姜穗把以前姜迟的房间打扫了一下让贺朝住进去。   姜穗一开始还以为贺朝会经常往外跑,但是没想到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诊所里,帮她打下手。   而且他们之间相处比姜穗想象的更为融洽。   虽然相互讲话仍然夹枪带棒的,但是基本上都已经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平常她会在手术室做手术,贺朝就在一旁帮忙打下手,记忆里姜穗是并不喜欢有人在一旁的,但是贺朝就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舒服。   偶尔贺朝也能帮上忙,姜穗发现他也会跟在一旁一点点“学习”,展现出了一些自己学习后的成果。   姜穗也并没有阻止,她心里还会猜测说不定她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说不定贺朝早就会这些。   到底是末日里稀缺的职位,姜穗发现众人对贺朝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忽视了,尤其是一些认识贺朝的人,也渐渐转变着自己的看法。   姜穗心里想他果然是来这里刷威望的。   贺朝在姜穗面前,并不是像最初开始那样的威逼利诱,他渐渐地沉默,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仿佛在观察着她的生活。   有一次姜穗忍不住问他——当然不是平和的问,而是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问他。   “你现在这个憋闷的样子倒是不像一开始那样咄咄逼人。”   贺朝当时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身上带着一些伤,姜穗丢给他药物让他自己上药。   贺朝会在诊所不忙的时候出去,姜穗心里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无非就是搞事搞事搞事,她也从来不问。一是性格使然,而是她本人的确对贺朝搞事毫不关心。   男人看着手里的纱布等一系列齐全的药品,黝黑的眼眸似有些波动,随后化为平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他答非所问:“最近还有人来找姜医生麻烦吗?”   姜穗正清点物品的手一顿,随后抬眸看向他,撞入了这样平静如黑渊的眼眸中。   她长睫微动,随后偏开视线,声音依旧冷淡,只是没那么冰凉。   “没有。”她说道。   姜穗没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贺朝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给伤口上药。   姜穗过了一会儿路过他的时候,眼神无意间瞥到了他肩膀上些许裸露的皮肤。   上一次给他包扎的时候情况危急,她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伤口身上,这一次才看到他身上的纹身花纹。   上面除了一些宗教性的纹路之外,她注意到了层层叠叠的一些小花。   或许是她的视线停留的太久,男人抬起头来看向她。   姜穗抿了抿嘴,打算高冷地走掉,就听见男人忽然开口问道:“姜医生好像平时都不大出门?”   姜医生一顿,心里就好像被刺了一下,一种内心深处的压抑和不愿面对的东西隐隐作痛,她站在原地,随后冷冷道:“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说完她就走掉了。   贺朝坐在稍显破旧的沙发上,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或许是因为他的话触碰到了什么禁忌,她此时的冰冷让人感觉到无法靠近。   贺朝将视线收回来,打量着手术室旁的小小客厅。   就算是在这个荒芜得只有灰暗色调的末日里,这个女医生仍然认真的在生活。   摆的整整齐齐的书籍与器皿——书籍并不多,大多数都是些杂物,还有精心养着的小花摆在窗前,沙发破旧,但是上面的棉罩仍然洗的干干净净。   关于她哥哥的痕迹仍然也在,就好像他不曾离去一样,可以从这些布置中看出来,他们兄妹的感情很好。   也不奇怪,当初他仅仅只是模仿了姜迟的声音,她就愿意冒着风险开门,可见她的内心仍然希望着姜迟回来。   但是她却从不踏出自己的诊所,她的物资都是平时合作的邻居或者其他商户送来的,她似乎封闭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不愿意去接触外界。   就好像——   她在害怕外面。   害怕面对姜迟或许再也回不来的外界。   因为姜迟就是在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   “宿主?”系统见他又有些出神,于是问他。   “没事。”贺朝低下头,继续给自己上药。   这几天出去他也没闲着,提前在李成彪的手下里埋了个雷,或许过几天尚虎堂就会乱了,到时候他要布置一下,不要伤害到普通的人。   他也不能长时间住在这里,干什么都不方便。   丝毫不知道男主分析的姜穗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摆烂。   实验室平常都是上锁的,而且是从她衣柜的暗门里进入,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姜穗偶尔会放松自己。   贺朝不知道,她平时不出门其实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懒,外面的世界有啥好逛的,灰扑扑的,她在某一天出去过,当天就目睹了凶杀案。   一伙人杀人看到她来,为首的还笑着说姜医生,让你看了脏东西了,然后拖着奄奄一息的人走了,留下地下的血痕。   面无表情转身就走的姜医生内心: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她再也不想出门了,尤其是出门还需要雇保镖的情况下。   白天街上犯罪频发又混乱,晚上怪物无差别狩猎又难逃,于是姜穗表示还是待在自己的小家等男主拯救世界之后再说。   她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实验培养皿,又看了看一旁昨天写的报告。   她发现原主是真的有点东西。   要是放在现代社会,保不齐会成为十分牛逼的生物学家。   她根据原主脑子里的知识,然后接着她的实验,有了重大的成果发现——她提取出了一种能抑制怪物造成的污染的病菌。   如果继续研究下去,或许能做出疫苗,改变人类会因为污染而死亡的局面,那么怪物就只有物理攻击能造成威胁了。   姜穗忍不住想为什么她在原著里没见过有她的名字出场啊,这么牛逼的人怎么没有一点篇幅。   虽然后期也有人发现了这一点,但是她可是整整提前了两年发现了这个重大成果。   她记得原著里第九街区会经历一次怪物的洗劫式袭击,男主姗姗来迟,救了好些人收获了不少跟班,难不成原本的她会在那个时候炮灰掉吗?   可是那是刚开篇不久,怎么也不会是现在。   姜穗又想了一会儿,难不成是她的蝴蝶效应,把这件事蝴蝶掉了?但是她有这么强吗?   姜穗手指点了点桌面,最后决定还是不思考了,现在她和男主住一块,看在住在一起的份上,男主也不会不救她的。   更何况,就算是漫长的时光模糊了他的过往和感情,却不会模糊一个人的人品。   又是一个怪物横生的夜晚。   今天的风很大,呼呼的风声穿梭过窗户的缝隙,像是鬼的哭嚎,怪物的窸窸窣窣声让人不寒而栗。   姜穗洗漱完之后回到房间正准备上床睡了,听见了门外的敲门声。   她愣了一下,现在家里就只有她和贺朝两个人,敲门的必然是贺朝,他们一般井水不犯河水,尤其是晚上平常也不讲话,这让姜穗有些意外。   想到了不欢而散的对话,姜穗有些好奇贺朝想要做什么。   她走过去打开门,却发现门口没有人,又是一怔,随后低下头,看见了放在门口的一个小小的篮子。   她拿起来,看到了里面一个有些泛着红的苹果,她一时间怔然。   她已经很久都没见过水果了。   上一个世界她虽然是个不受重视的郡主,但到底是皇亲国戚又是豪门世家,就算再落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什么样的水果得不到。   到了这个沙化严重的世界,水果是奢侈品,就算是现代社会随处可见的苹果,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存在。   而且——   她的确很喜欢苹果,喜欢这种脆脆甜甜的口感。   他还误打误撞的选了个她喜欢的。   姜穗勾了勾唇,回到房间关门。   她看着床头圆圆的苹果,敲了敲墙。   对方很快回应了。   “姜医生?”   姜穗躺在床上,枕着手臂,尽管外面纷纷扰扰,危险无比,但是室内昏暗的环境很让人有安全感。   “谢谢你。”姜穗说。   过了一会儿,另一边传来了男人淡淡的声音,他似乎也躺在另一头的床上。   “我很抱歉。”   姜穗有些意外他的道歉,也知道他是对今天下午的试探而道歉。   昏暗的夜里难得如此平和的谈话,贺朝没有了那种若有似无的嘲讽,姜穗也没有了平日里和他对话的那种尖锐。   她轻轻笑了一下,不过觉得他应该也看不到,听不到。   “你从哪来的苹果?”   这可是城里难得少见的东西,大多应该都送往中心区了,像他们这种偏僻的第九街区,基本上轮不到他们这些底层人士来享用。   他顿了顿,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实话实说。   “我出城了。”   姜穗心里一惊,惊讶的不仅仅是他的诚实,还惊讶他竟然绕过层层守卫出城了。   他们这些人类,就像是被圈养在城里一样,一般情况下都不允许出城,中心区的领导者都说城外是怪物的世界,以保护的名义在各个城关出口布置了许多护卫。   但是知道剧情的姜穗,其实知道外界根本不像中心区的人说的那样危险,反而拥有着大量的资源。   姜穗没想到贺朝会跟他说这个。   姜穗沉默了许久,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贺朝身上的秘密有很多,虽然她基本都知道,但是姜医生并不知道。   “姜医生,”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姜穗忽然听见男人的声音,“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外发现了血迹。”   姜穗一愣。   贺朝的声音很平淡,就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惊人的话。   “被人泼在地毯下和门口花盆后,很隐蔽,也很难清理干净。”   “应该是李成彪的人故技重施。”   姜穗说这段时间咋这么平静,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她自认为不过是拒绝了李成彪而已,没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吧?   但又想想李成彪的小肚鸡肠,觉得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尤其是一脉相承的手下们,恨不得替他解决这些冒犯他的人来上位。   男人没有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缓缓开口了。   “姜医生,你想出城吗?”   过了很久,久到贺朝觉得应该等不到回答了,他听见了女人淡淡的声音。   “我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更新时间   这周没榜隔日更,没入v前上榜后按字数更新,入v后日更   谢谢大家支持啦~ 第10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9◎   “这一次万无一失,姜医生不可能还活着。”   空荡的走廊里传来了讲话声。   另一人听了,有些遗憾。   “也是,这娘们儿干什么不好,偏偏得罪了彪哥。”   有人就轻蔑的笑了几声,带着深深的恶意,“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敬酒不吃吃罚酒,解决了不是分分钟的事。”   “诶,等等,不对,门是好的?”   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顿时警惕起来,姜穗这个人的确不简单他们是知道的,难不成真的节外生枝了?   “难不成没死?”   “怎么可能!天王老子来了都挡不住怪物的攻击!难道她姜穗是什么大罗神仙吗!”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其中一个掏出了枪,眉头紧皱。   “都注意一点。”   其他人见他如此,于是便也纷纷效仿掏出枪来。   有人上去推了推门,有些沉重。   为首的猥琐男有些不以为意,他指挥着,“你去撬开门,其他人看到目标直接开枪。”   就算是侥幸没死,也可以直接死在这乱枪之下。   上一次没这么干是因为很明显姜穗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加上前两天是中央区的人来巡逻的日子,她要是反击起来可能会把事情闹大,而今天不一样了,今天中央区的人走了,现在第九街区就是他们尚虎堂的地盘。   天色尚早,筒子楼里还算是安静。   极少数人出门了,看见通往姜医生诊所的路上全是尚虎堂的人,也都不敢靠近。   都是在第九街区讨生活的普通人,自然不敢得罪这里的最大势力。   被点名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上前推。   大铁门很沉重,显然门后有什么东西挡着,但是在两个成年男人的推动下,发出了划在地上有些尖锐的声音,同时也就这样被推开了。   在露出室内场景的一刹那,只见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巨响,为首的猥琐男吓了一跳,直接命令:   “开枪!”   因为是专门来善后的,加上段雷勇担心姜穗可能真的逃脱了,还特地给他们消音手/枪,因此几个人都肆无忌惮起来。   一时间子弹乱飞,直接把门后木质的柜子打得稀巴烂,而室内自然也无一幸免。   等过了好一会 ,他们才停了下来。   猥琐男担心有诈,让人进去探查。   结果没一会儿那个人就出来了,一脸震惊和不可思议。   “陈哥,她跑了!”   被称作陈哥的猥琐男一惊了,他冲入诊所内,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发现房间东西少了许多也空荡了不少,他又命令所有人搜查了一遍,的确没有姜穗的身影。   他的脸上露出了羞恼和不易察觉的一丝震惊。   “都给我追!她肯定是天亮了才跑的,现在一定跑不远!”   要是让段哥知道这件事他没有办好,他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结果还没等他让人出去搜,就看见段哥带着好几个人冲了过来。   满脸横肉的肌肉男看起来杀气十足,一看到陈兵就知道姜穗跑了。   陈兵一看段雷勇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好像更大条了。   果不其然,段雷勇神情急切中带着一丝惊怒。   他语气沉沉,还带着杀气。   “人跑了?”   陈兵咽了咽口水,“哥,对不住,我……”   没等他说完,段雷勇就打断了他。   “她偷走了彪哥的账本和最值钱的货。”段雷勇说,“现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露出了狰狞又狠戾的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如果找不到人,我们都要一起去死。”本来也只是一件不需要他出手的小事而已,替李成彪善后这种事他们也都做了很多次了,却没想到这次硬生生被人闹大。   段雷勇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劈在了陈兵身上,当场就蒙了。   “倒也没有那么可怕。”突如其来的一道温和中带着笑意的男声插了进来。   二人双双回头看去。   戴着眼镜的男人朝他们温和又儒雅地微笑,“死,才是最不可怕的惩罚,你们说是吗?”   段雷勇和陈兵的冷汗看到来人,瞬间下来。   ……   第九街区的帮派们大肆搜寻,引得众人怨声载道,但是却不敢反抗。   其他街区的地下世界也被李成彪的人打过招呼,在全力寻找着这个得罪了李成彪的女人。   大多数人也不知道姜穗是怎么得罪的李成彪。   不过每一天得罪李成彪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而知道些许内幕的人则是暗自思考,想着搅乱这一滩浑水,各个势力都在看着,毕竟人心浮动,李成彪的位置,最不缺人想要拉他下来。   而罪魁祸首此时正坐在一辆破烂的面包车里,在蜿蜒的小道里前往一个未知的地方。   面包车想来也是有一定年份了,在前进的过程中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一时间让人觉得再颠两下,或许车就给颠散架了。   姜穗看了眼窗外陌生的风景,在原主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出过第九街区。   高高的城墙挡住了行人的去路,她也是跟在贺朝身后,从各种暗道,才一起走出了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这条小路两旁是高高的树丛,看地面能勉强看出这里以前或许是一条公路,不过如今几十年过去了,风吹日晒,草木丛生,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我们这是去哪?”姜穗问。   她坐在副驾驶,转头看向身旁正在驾驶车辆的男人。   在这怪物降临的人间末日里,会这些交通工具的人少之又少,贺朝不但会开,还搞来了一辆车。   此时四周天光大亮,完全没有昨夜那样漆黑而又惊心动魄。   段雷勇他们都猜错了,姜穗和贺朝并不是天亮才跑的,他们在夜里就跑了。   姜穗还记得贺朝说话时黑色的瞳仁夹带着晦暗不明的笑意,让他看起来疯狂又阴暗,他就像是随口说的一样,“那些怪物不是会避开姜医生吗?只要姜医生愿意保护我,我们一定会离开的。”   姜穗其实内心慌得要死,但是姜医生可不能慌,愣是忍着剧烈的心跳,跟着贺朝早早就观察好的道路,收拾好一大堆家当一起跑路了。   混乱又可怖的夜晚在此刻已经过去,太阳出来,破旧的面包车在泥泞的路上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   坐在一旁的姜穗微微偏过头能清晰的看见贺朝的脸。   男人侧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狭长的眉眼总有一种给人阴晴不定的晦暗,他清俊又有一种隐晦的阴森感。   矛盾又和谐。   他行事作风让人捉摸不透,但是胆大中又带着一丝不管不顾的疯狂。   听到了她的问话,男人勾了勾唇角,但是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姜医生现在才想起来问,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姜穗能感觉到,自从出了城,贺朝的心情好像肉眼可见的差了许多。   还没等姜穗说话,男人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不过姜医生没有出过城吧?城外的风景,和城内很不一样。”   的确,姜穗抬眸,看向前挡风远处的风景。   阳光正好,白云蓝天,路边是茂盛的树丛,微风吹过,夹杂着鸟语溪声,仿佛荡起了森林的碧波,只有地面上和树叶上残留的黑色污染物质显示着昨夜的恐怖。   但总体来说和城内毫无一草一木的灰色调完全不同。   姜穗知道,这里白天美不胜收,晚上就是怪物的收割场,让人无处可逃。   看到这样的风景,姜穗心情很好,但她不知道男人的心情难以遏制的恶劣起来。   他也许久没有出城了,自从母亲死后,他便被人带到了第九街区。   别人以为他的母亲死于怪物,但他知道,他的母亲死于人类,死在了李成彪手里。   年幼时他与母亲在城外,被父亲庇佑,相依为命,然而父亲进入城内的一场交易,让他们在城外的避难所被发现。   母亲是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她柔弱而又软弱,只能依附他人而生。   李成彪带走了母亲,而丢下了他。   自此,他便在第九街区的底层社会摸爬打滚的长大,看着母亲哭泣又怨恨的表情,听着母亲讲诉着李成彪情人间的恩怨。   直到母亲的死亡。   但是他已经顾不上了,他自己光是活下来都很艰难。   他不折手段的想要活下去,却最终“死”在了街区外小巷深处的拳打脚踢。   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无人在意他的死亡。   他们没有死于怪物,他们都死在了人心,死在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受到了回忆与心情的影响,贺朝那股狠劲又被逼了起来。   又想到了之前的某个世界,他想要毁掉这个混乱秩序下的社会的心又升了起来。   系统紧张起来:“宿主宿主,千万要忍耐住啊!我们现在没那么多积分给你造作了!”生怕重演当年惨案,积分惨遭清零,甚至还负数。   贺朝微微拧了拧眉,最终没有再想下去。   他注意到一旁的女人似乎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说话,便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对方仍然是平静冷淡着一张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是秀丽又动人,她目不转睛,眼里是车窗外的风景如画。   “很好看。”她忽然开口,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女人的声音似乎因为这样的美景而柔和了一些。   “这样的景色,我第一次见到。”   贺朝已经将视线放回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   她的声音透露出了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孩童第一次得到糖果,第一次品尝到甜味一样,迷茫又喜悦。   这让她那种冷淡的铠甲似乎褪去了一些。   仅仅只是见到好看的风景就如此,让人很难想到,过去的她究竟过的是有多么无趣和匮乏。   他们二人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姜穗再次开口。   “还有多久能到?”   贺朝:“大约半小时。”   姜穗:“你怎么知道这个避难所的?”   贺朝:“……以前来过。”   姜穗:“车开得挺熟练的。”   贺朝:“……谢谢。”   姜穗:“不客气,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李成彪的账本?”   突如其来的尖锐问题,打破了难得的宁静氛围,也让贺朝从那种短暂温情的氛围中挣脱出来。   真是敏锐,贺朝轻笑了一声。   “那姜医生怎么知道,我手里有李成彪的货?”   贺朝想到了他们从八楼逃出来的那一幕,危机万分的同时,却又有一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   在进行现状的评估之后,女人当机立断决定跟他离开,连这些年积攒的名望都不要了,甚至还愿意走出这座筒子楼,这让他对姜穗的心性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她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而他则是布置起了客厅的阻碍道具。   动作迅速而敏捷。   女人很快出来了,背上多了一个背包。   随后他们又互看了对方一眼。   “东西拿出来了?”   “你的东西放哪了?”   双双都有些惊讶,随后又面无表情的互看了对方一眼。   最终姜穗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跟我来。”   贺朝跟在她身后来到了她的浴室,等到她打开了水表门,按下了什么按钮,整个水表墙都弹了出来——后面竟然是个暗道滑梯!   贺朝早就猜到姜穗留有后手,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然姜穗似乎也正如同他一样,看到了那辆藏起来的面包车,也丝毫不惊讶。   一种诡异的默契。   而此时此刻,在这辆逃亡的车里,他们这种没用的默契又在继续。   双方异口同声。   姜穗:“你先说。”   贺朝:“你先说。”   下一秒又不带停顿的同时道——   贺朝:“那就算了。”   姜穗:“我不。”   姜穗:“……”   贺朝:“……”   于是默契的双方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姜穗:唉,聊崩了。   贺朝:啧,难缠。   嗑瓜子的系统:这两人好凶,我好怕。 第11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10◎   和姜穗想象中那种破旧的,满是蔓藤与暗色的避难所不同,贺朝带她来的地方让姜穗有着不小的震撼。   天气很好,阳光热烈而温暖。   远处不高不低的白墙也早就没有了原本的颜色,甚至都不算是个连贯的高墙,轻易的模糊了内部与外部的界限。高高低低的植物爬满了建筑,也长满了大地,不知名的小花在风中摇曳。   清新的空气和柔和的风,和人类街区内完全不同的明亮,让面前的无人之地反而焕发着另一种生机。   令姜穗真正感到震撼和惊喜的是,在这个绿意盎然的破旧建筑周围,布满了许多不知名的鲜花,各个色彩花团锦簇,还有一大片的果树,仔细看去,竟然是苹果树。   姜穗开门下车,仍然下意识地抓着车门,看着不远处地景色出神。   也许是这样美好地场景,就连贺朝的神情都柔和了许多。   “就是这里。”贺朝说。   姜穗回过神来,弯腰将自己的背包拿出来,随后看着贺朝到后座去拿他同样从李成彪那里偷来的货物。   他打开了后车门,一时间尘土飞扬,在这阳光下飞扬着细碎的灰。   姜穗很好奇贺朝究竟偷拿了什么,便绕到后面去看,贺朝也没有遮挡,并不在意她的观察。   她的视线先是看到了一个静静的躺在后车厢的一个铁质箱子,姜穗心里一惊……竟然是军火箱。   随后视线再上移,姜穗沉默了。   里面竟然摆满了各种武器!   俨然是一个小型的军火库了!   没想到她竟然和一车军火坐在一起。   在末日,这种热武器可是稀缺物件,李成彪能称霸第九街区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有着许多武器储备,没想到贺朝竟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弄出来这么多。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平时也没见到他天天往外跑。   不过现在还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在贺朝的带领下,他们二人绕过了外面陡峭不平的路,还避开了以前设置的陷阱,进入了避难所内部。   避难所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圆顶式建筑,上面也早已爬满了爬山虎。   里面的时光就像是停滞了一样,还停留在最初的人离开的那副模样。   姜穗看到了一些破碎在地面上的瓷器,还看到了曾经的人残留的生活痕迹,都覆盖了一层灰。   她看着男人轻车熟路,还告诉她可以随意选一个房间住下,随后就出门去清点查看他弄来的这一批弹药,这样随意的模样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姜穗会过河拆桥。   男人低头查看着这一批军火,一直听不到动静,才回过头来,发现女人不知何时,正抱着胸,斜靠在高高的大门边,静静地看着他。   阳光自她身后掠进,逆着光的她让人看不清面容。而这样的光晕柔和了她的身影,仿佛是天上的让人难以触及的高山明月。   贺朝一顿,随后直起身子,看向她。   “怎么?”他问道。   男人似乎是发现自己真实的面目在她面前暴露了之后,便很少掩饰自己的冷漠和阴郁,他几乎没有笑容。   看着你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上的寒意。而若是勾唇一笑,那上翘的弧度流露出来的就只有嘲讽和恶意。   而此刻,他似乎也预料到了什么,调整了一下半蹲的姿势,看起来很懒散,但是姜穗能感觉到对方认真了一些。   男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然而这个同样经历了许多,脾气冷淡又坚韧的女人并没有被他这样的目光震慑住。   她能感觉到他的野心,也能感觉到他那种想要迫使她低头的压力,但是她一开始就明确表达了,他们是合作关系。   如今尚且安全了,那么旧账就应该好好拿出来翻一翻了。   女人语气清冽,温和却又带着从容不迫的压力。   “既然现在没有怪物,也没有李成彪手下的那群狗,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姜穗问:“关于我的哥哥,你在哪见到的他?”   他们之间的合作建立在男人的胁迫和她的“愿者上钩”,既然如此,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问,两耳不闻窗外事。   无知,在这个世界是最可怕的事情。   贺朝也早就等待着女人的提问,她能忍到现在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而且她问的问题也很巧妙。   她直接就默认了他见过她哥哥,不给他一丝一毫推诿的机会,她此时右手上半挂不挂着一把小小的□□,是他那天还回去的,她的视线在他身上落下后又落到他身后的那一批弹药上。   这是威胁。   她还给了他。   仿佛就是如果他不给她一个答案,她可以随时朝弹药开枪。   真是个不吃一点亏的女人。   贺朝再一次感叹。   贺朝:“你不怕死吗?”这么做,她自己也活不下去。   女人抚摸着手里冰冷的枪,闻言朝他露出了个冷冽的微笑:“比起死,我最讨厌别人胁迫我。”她微微歪了歪头,“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和你一起死呢?”   系统被这样的展开震惊了:“宿、宿主,你的确没有见过姜迟啊!这个女人好可怕啊!你要怎么回答她……”   贺朝熟练地将对方屏蔽了。   没有让面前的女人察觉什么,他像是没有听见女人话语里的讥讽与威胁一样开口了:“我那天是从天坑回来的。”   姜穗一顿,男人的声音很低,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脸上,似乎在观察着她的表情。   “我在那里看到的他。”   天坑,其实就是当年人类战争时造成的巨大的核弹坑,随着人类的活动,消失的一整座城市又渐渐重新化为一个个小小的城镇。   而这巨大的核弹坑,也成为了一个人类的栖息地。   只不过由于凹陷和四周的凹凸不平,那里更加贫穷,也更加混乱。   毕竟都是些被四周街区赶出去的人生活的地方,今天你出现在那里,明天就不知道死在何处。   那里也是怪物出现最频繁的地方,也许是由于地面凹陷,污染浓度够高的缘故,只要光线昏暗一点,都会有怪物藏身。   而那天,贺朝就是从那里赶回第九街区的。   姜穗自然也知道天坑是什么地方。   她眉头一蹙,立刻说道:“不可能!”   姜迟是什么人,姜穗是最清楚的。   天坑是什么地狱,姜穗也很清楚。   那里污染浓度高到一般人都受不了,一般的防污染辐射装置肯定会爆表,长期在那里生活的人,最终都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如果不是没有办法,谁愿意在那里生活下去。   姜迟为什么宁愿呆在那里,也不回第九街区找她?   他是不可能丢她一个人在第九街区的。   她飞快的反驳并没有任何说服力,而男人静静看着她黑色的眼眸也让她意识到,这个人说的话或许是真的。   男人说:“姜医生想要亲自去看一看吗?”   姜穗微微紧了紧手,她听见男人有些恶劣的声音和他那种阴凉的笑。   “那么就跟着我,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天坑毗邻第九街区,想要进入,必须从第九街区的北面出发。   姜穗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做?”   贺朝把玩着手里一个漂亮的匕首,这是他撬了李成彪内库的战利品,成了他的防身武器。   贺朝觉得上面冰冷冷的月桂树花纹,和面前这个同样清冷的女人有些般配。   他听到了女人的问话,脑海里闪过这个世界的所有,如同一张大网,仿佛只要他开始抬手,就很快能将所有的线连在一起,轻而易举的达成目的。   被屏蔽了的系统开启了无法屏蔽的警告。   “宿主!冷静!不要冲动!”   贺朝扯了扯嘴角,他斜靠在身后在末日里价值无法估计的军火上,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姜医生的怪物样本研究得怎么样了?”   姜穗看着男人站起来,手里摩挲着不知道从哪来的匕首,也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里的枪。   这是世界上不乏也有实力强劲的势力在研究怪物,但是这些怪物仿佛有什么自我保护一样,被杀死或者是被抓住,它都会化为一团黑泥融入地底,不见踪迹。   而在她手里,死后却没有发生变化。   如今尚且有人提出人类自身的进化,但也仅仅处于理论阶段,目前尚未发现进化迹象,只有遭遇污染过多后的惨烈死亡。   她不能告诉他人她的特殊,也不能告诉他人她能因此拿到怪物身上的皮肤或血液,甚至能反杀一些较为弱小的怪物。   但是贺朝却知道了。   姜穗凝眉:“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手里有样本的?”   男人缓步走到她面前,而自尊心让她没有退缩,动也不动的看着他走来。   姜穗仰头看他。   男人很高,但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有些消瘦,却有一种潦倒的性感。黑色的瞳仁静静地看着她,但是姜穗看不到有她,只有一片深沉的墨色。   就算他们一起经历过一场生死,他们之间也只是陌生人。   不仅隔着身份和地位,他是有野心的黑势力底层,她是受人尊重的诊所医生。   他们还隔着整个世界,他是快穿男,她是穿书女,一个亿万万分之一都无法交集的天堑。   她的沉默和冷淡并没有阻碍到对方。   男人朝她咧开嘴,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就像是阴暗角落里的野兽,露出了獠牙。   “既然想往上爬,不得做好功课吗?”   他向在场唯一的人展现自己的野心,和他的狂妄,以及让人难以察觉的——   一丝疯狂。   “姜医生,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用这么防备我了吧?”   他要姜穗再也无法回头的只能站在他的这一边。   他说:“你瞧,我要是‘不小心’将你的事情说出去,麻烦的可不只有我了。”他笑了笑,“而且这一次来避难所,恐怕第九街区都以为是你偷了李成彪的账本和我手里的这批货吧?”   他狭长的眉眼是充满野心的凶光,明明仍旧一无所有,但是已经有了未来枭雄的气质。   他是认真的。   姜穗暗自磨了磨牙,内心也有点复杂。   男主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坏人变好人?   人渣变人杰?   她是不是记错了?   这家伙刚刚的话一点都不像是正派发言,怎么听怎么都像是个超级大反派。   他威胁完了还不忘给个甜枣,“姜医生放心,我们二人各有所需,目标一样,我也一定会杀了李成彪,帮你找到姜迟。”   贺朝说完,以为女人会像之前那样,气起来都揍他一顿。   但是他看见女人微微仰起头,额间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微曳,她稍浅的瞳仁同样安静地看着他,听完他说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她缓缓勾起唇,是一个有些冷的笑,贺朝怎么看都怎么杀气四溢。   她平静的眼神表明她并没有被激怒,她说道:“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吧。”   女人似乎很好脾气地笑了笑:“告诫你一句,得罪谁不好,千万不要得罪医生。”她微微勾起嘴角,眼神泛冷的模样,就像是初雪后迸裂的尖锐冰棱,妩媚美艳的眉眼有一种怒放的风情,“落在我手里,可不好受。”   女人抬起□□,模拟着开枪手势和声音:“‘砰’一声,可就雪上加伤了。”   贺朝下意识地摸了摸残留伤疤的腹部,他狼一般的眼神流露出流转的光芒,一瞬不瞬地看着女人,半晌他微微一笑:“既然姜医生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得小心了。”   许久之后,有人问姜医生是怎么早早就看好这个低微又困苦的底层混混的,竟然早在他发光之前,就成为了他麾下的一员。   而女人不过微微一笑,似乎带着戏谑,又像是错觉。   其实你们都误会了,她说,正如同他一开始根本就不是想拯救世界,只想掌控这个世界一样,而我,也只是被他胁迫的一员罢了。   众人一听便笑了,以为她在开玩笑。   而姜穗和贺朝都知道,这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排版又改了一遍   我这边看的没问题了   小伙伴们看一下 第12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11◎   其实姜穗知道,贺朝并不是因为觉得她特别才在她面前展现出不一样的一面。   而是因为,他从现在开始,需要向所有人表现出自己的转变。就算不是她,也有会别的NPC,而她只是恰巧是在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遇到而已。   果不其然,从他们到达避难所安顿下来之后,姜穗基本上一天都见不到贺朝的身影。   姜穗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避难所这栋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建筑里做实验,其实她还挺喜欢这里的,高高的圆顶,菱形的玻璃窗户,爬满墙的爬山虎。   其实她感觉自己好像除了做实验也不知道干什么,她并没有兴趣和贺朝一起冲锋陷阵,她只想坐享其成,她的活动范围也局限在避难所外的花丛与树林。   偶尔贺朝给她带回来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纸质书——这在末日非常少见,她一看就能看一天。   贺朝的能力的确强,应当是沉淀了好几个世界的积累。   避难所是早年间核辐射刚开始的时候建造的,除了地面上的建筑,还有地下区域,不算大,但是好在能够阻挡夜晚怪物的狩猎。   贺朝修好了地面上圆顶建筑的大多数门窗,但是因为缺少材料,其实都不堪一击。   倒是地下区域尚且完好,在确保夜晚能够保障安全之后,贺朝便出去干他的大事业了。   姜穗自从和他那天的微妙冲突之后,便再也没有过多深入的谈话,有点两看相厌的意思,不过姜穗觉得应该是“她”单方面的相厌,贺朝对她的态度还挺好的。   姜医生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关于她哥哥,关于怪物,关于干掉李成彪,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贺朝也明显把她当成了工具人。   一个既可以研究怪物,又可以治疗的工具人。   姜穗在和贺朝的相处过程中发现,贺朝这个人其实真的挺冷漠的,不是那种表面上的,而是深入他骨髓的漠然。   就像是把自己看成匆匆过客一样,他骨髓里,根本不在乎。   就好像他跟她对话,提出要求,威逼利诱,最终也只是为了达到目的。   人和人相处是沟通,是情感。   但是贺朝没有,他甚至都没想过去了解一下她,不过也是,谁会去了解一个NPC的喜好呢?   或许他曾经有过,但是在漫长的时光中不断认识新的人,不断分别旧的人,来来去去,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   于是他也懒得再付出更多的情感。   就像是她打开这本书,看到的那个开头一样有着淡淡的悲凉。   当然,姜穗觉得更多的原因是,贺朝对她也根本不感兴趣。男主也不是对谁都不假辞色,上个古代世界他还有朋友呢,但或许是这个世界本身性格原因,不折手段的人设让他看起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不过这还是姜穗第一次当较为重要的NPC,至少比之前的两次背景板的程度好得多。   而现在,她和贺朝同在一屋檐下,虽然感情挺塑料的相互利用,和前几个世界相比,那真是有一个巨大的进步。   只不过到现在,姜穗都没有看过或者感受到过男主身上的系统,但她也不着急,反正她现在时间多的是,这个世界看不到,还有下个世界,下下个世界,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还怕研究不了男主吗?   “穗姐,这个是不是你要的?”   打断了姜穗的思路,她稍稍偏过头,就看见一个圆脸少年朝她笑着问。   她从工作台前站起来,接过少年递过来的试管看了一会,随后点点头。 “不错,有进步。”她说,随后她打量了少年一眼,声音温和了许多,也有了淡淡的笑意,“这一身看起来不错。”   十二三岁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他黝黑瘦小的手摸了摸头,嘿嘿地笑了一声。   “是朝哥带我去城里买的衣服。”   姜穗微微挑眉:“你们进城了?”   少年没有看出姜穗神情中的异样,他一脸崇拜而又敬佩的感叹:“是啊,我们去的是第九街区,朝哥真的好厉害!”他神情中隐隐露出了解恨的快意,“是李成彪那家伙亲自出来接待朝哥的。”   姜穗注意到了少年的心绪,她顿了顿,随后不动声色地问道:“接待你们做什么?”   少年对姜穗很信任,尤其是他很清楚穗姐外冷内热的的性格,并没有觉得她在套话。   “我也不知道。”少年诚实地说,“朝哥被人单独带走了,不过我刻意转了转,听到好像是李成彪好像快不行了,想找人看病。”   姜穗微微沉吟。   事实上,距离她和贺朝一起来到避难所,也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不得不说,男主的效率超群,能力也是一流的。   短短三个月,就发展起来了自己的一股势力。   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流的心智和缜密的安排,成功重新打回第九街区内部。   如果不是姜穗是知道男主来了之后才真正开始行动的,不然都要跟别人一起认为他之前是一直蛰伏在第九街区,暗自筹谋多年。   其实姜穗有一个很好奇的事,以男主的能力,大有可能不离开第九街区,就可以在内部瓦解李成彪的势力收为己用,但为什么非得来避难所呢?   她记得在原文中,男主根本就没有待在避难所,而是仅仅来过一趟,他的大多数活动范围,都是在第九街区,在带领着下层人民干掉了李成彪,成了合格的领袖之后,发现怪物的秘密,最终将怪物驱逐出人类活动区域。   姜穗:不会是她的蝴蝶效应吧……   思考了一会,最终她也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剧情有改变,正是说明了原著剧情并没有控制事态发展的力量,是件好事。   如今避难所早就不是她刚来的时候的避难所了,范围越来越大,这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簇拥贺朝的人也越来越多,个个都觉得贺朝是个人超nice又强大的领导者。   一开始大多数都是些底层人士,后来渐渐多了一些各有能力和个性的帮手,他们成为了贺朝的手下。   这些人而渐渐发展成为了城外的盘踞势力,地下的那种,还没有引起其他街区的注意力。   每当她看到一群五大三粗的人坐在那里擦枪聊天的时候就在想,她跟的真的是要成为好人的男主而不是个反派吗?   因为她跟着男主的时间最早,其他人默认她和男主关系匪浅,而且因为一手好医术,尤其是在这个混乱世界中的医生,也受到了众人的尊敬,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自然也有没眼色的来挑衅骚扰过她,然后在她一顿落花流水的殴打和贺朝雷霆处置之下,没人敢再惹她。   对于姜穗来说,她也不过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当医生。   随着贺朝越来越忙,避难所需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而她跟他的接触自然也越来越少,只是偶尔见面打招呼。   这让一开始以为他们俩是一对的人都改变了看法,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跟男主一开始共患难过,她说的话男主也都会听。   这让很多以为她不过是个医生的人也不敢不尊重。   尤其是一些看上男主,想要依附他的女人。   不过姜穗能感觉到,贺朝好像很不喜欢那种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尤其是当这样的女人舞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说的话就更加刻薄和不留情面。   而她之前一直在思考,如何成为男主死遁前的第一目睹人,成为他信任的人是一点,身份也很重要。   如今她是他团队里的医生,完全有机会。   “穗姐,你在想什么?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姜穗从回忆和深思中回过神来,注意到少年的无措,她微微摇头,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少年是前段时间贺朝在第九街区端掉了一条人口贩卖链里的孩子,他也不过十三四岁,瘦瘦小小的还全身都是伤,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   尤其是他身上还有被怪物弄伤的痕迹,姜穗基本上是全权照顾他。   姜医生是个很有医德的医生,尤其耐心和细心的一点一点将这个孩子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因此他好了之后,除了成天跟着贺朝,就是跟着她。   “阿重,以后和贺朝去第九街区,要小心一点,不要到处乱跑。”  一下子就被穗姐发现了,阿重有些心虚的脸红了一些,低下头喏喏:“我知道了,穗姐。”   阿重早就发现了,避难所里的穗姐是最温柔的人。   她看起来神情冷淡,气质清冷,但是无论是在照顾病人,还是待人接物,实际上都非常的温和。   就像是港湾一样,包容的接纳所有人,拥有着最大的耐心。   避难所里,有好多男人都偷偷看穗姐,也有大胆的上去献殷勤,尤其是在这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末日世界,更有的自荐枕席。只不过穗姐不只是个柔弱的医生,用程哥的话来形容穗姐简直武德充沛,没有人敢用强。   面对这些勾引,穗姐都一一回绝,自从有了学徒和其他医生的到来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而且……   自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孩子都早熟,他自然也很早接触到一些他这个年纪不该接触的事情。   他总觉得,穗姐和朝哥之间,氛围有些奇怪。   说暧昧吧?   丝毫没有。   说坦荡吧?   又好像哪里不对。   他们的交集甚至都不太多,朝哥每天都很忙,每天避难所都有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去去,更甚者以身犯险,每一次都惊险逃脱,让城里那几个街区的人相互内耗。   而穗姐很少出避难所,她好像挺喜欢这个地方的,当然,从城里出来的人大多数也很喜欢这个充满亮色的地方。穗姐偶尔会接过朝哥给她带的东西,便匆匆回到实验室。   阿重见过穗姐和朝哥相处的时候。   不过那时候氛围好像不太好。   男人高而劲瘦,俊朗又深沉。   女人纤细而窈窕,秀丽又清冷。   她抱着胸,就像刚才一样坐在工作台前,只不过神情冷得让人害怕。   而男人则是把玩着匕首,斜倚在一旁工作室的门扉上,似乎并没有受到女人的影响。   “你在拖延时间吗?”女人冷冷地问。   男人抬眸,视线放在女人身上后似乎是微微一顿之后才开口,“在天坑深处,辐射污染太严重,没人能进去。”   女人扬起下巴反问,像是不信任一样:“那你之前是怎么见到他的,还能和他说话?”   男人便淡淡说道:“那时候,我在的是天坑外围。”   “贺朝。”女人似乎有些生气了,她眉头微蹙,好看的唇紧抿后开口,“你要是胆敢骗我——”   男人截断了她的话,唇角勾起,在阿重看来,似乎是有一丝隐秘的调笑,但又像是错觉,只留下惯常的嘲讽。   “我哪敢啊,姜医生。”男人说道,“在你面前,我可不敢放肆。”   阿重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那个时候就感觉到,穗姐和朝哥之间,似乎是不同的。 第13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12◎   姜穗有时候在想,既然男主现在俨然是一个有勇有谋的领导者模样,当初却在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利用胁迫的方式来让她帮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   后来想想,以当时危机的情形,他也来不及迅速转变人物的动机吧。   正如同姜穗不能脱离人设,贺朝也是一样的。   他原身就不是一个好人,怎么就能在他来了之后发生巨大的改变,只能细水长流。   而恰巧,她遇到的是第一天到达这个世界的贺朝。   贺朝也一直把她当这个世界的人看待。实际上人复杂而又多变,他的性格和行为会随着时间的发展而变化。   因此就算是他们遵循着这个人设,在生活中仍然会流露出原本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需要一个动机,也需要一个契机,就能扭转人们的看法。或许当时的她,就是一个契机。   姜穗撑着下巴任由自己思绪纷纷,虚盯着摇晃的烛火发呆。   她能听见隔着墙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其他人呆在黑暗里的动静。   此时正是夜晚。   夜里的避难所恐怖程度和城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日的岁月静好到了夜晚就成了阴森可怖,怪物们纷纷出行,在这个没有高墙的避难所里游荡,仔细听就能听见怪物嘶哑阴森的低吼和行动间的黏腻声。   而他们这些人,就躲在地下区域里活动。唯一的出入口,则有人在值班轮换。   避难所和一开始那一个小小的地方不同了,已经重新建起了不少建筑,这些建筑没有用专门的建材,在怪物的攻击下仍不堪一击,而地下区域建设困难,大多数人仍然躲在最初的地下空间。   人多地少,夜里几乎所有人都住大通铺。姜穗比他们好一点,有一个自己的房间,不过隔音效果不太行。   好在都知道她是医生,而且曾经救下过被怪物伤到的病人,声望很高,夜晚都有安排人在她房间门口值守。   天已经完全黑了,贺朝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地下室很黑暗,仅凭一根烛火来照明——这里电力有些紧张,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很少开灯。   姜穗其实很少关注男主的行程,他们两个人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交集好像就只有他偶尔给她带东西回来时的简短交谈。   男主正忙着拯救世界,教训坏人,而她则是成天做实验摸鱼悠闲度日。   这个世界的真相需要男主去探索,怪物的秘密也需要男主去揭开。   不过就算姜穗不去关注贺朝,关于他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阿重是一个,还有一些觉得她是避难所里大人物的人也会跟她透露,尤其是如果有女人接近贺朝,关于他的风言风语简直满天飞。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桃色八卦是最吸引人的。   姜穗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发现这个八卦还能扯到自己,整个人震惊之余还有些复杂。   一边心里想了不起啊姜穗,竟然还能和男主扯上绯闻,一边想明明他们接触也不多,而且坦坦荡荡见面也不太对付,竟然还能传绯闻。   姜穗分心的清点着今天在工作室使用的工具,想着今晚应该没什么事了。   结果人是不能说自己没事的,就如同值夜班的医生绝对不能说今夜平安无事,很快下一秒就有突发事件了,简直是一种莫名的玄学。   房门被急促的敲响,在较为安静的室内就像是一串惊异的警铃,姜穗都被吓了一跳。   “姜医生!”门外的守卫小钱很慌张而急切,“贺先生出事了!”   姜穗心里一惊,随即两三步打开房门,看着门外慌里慌张的守卫,沉声道:“出了什么事了?”   有人迅速接话:“姜医生,朝哥受伤了,边走边说吧!”   姜穗看到来人,发现是贺朝身边的下属朱铸有,黑暗环境下仅凭一点点烛火,模糊的轮廓都掩饰不住身上的血腥味。   看来今晚一定很凶险了,姜穗立刻道:“我拿医药箱,这就来。”   随后她折返拿好了医药箱,就被人匆匆带去找贺朝了。   贺朝竟然受伤了,姜穗心里还有些惊讶,要知道如今的贺朝早就在众人面前展现了自己的能力。   在扭转了众人尤其是姜穗的印象之后,很快也没有最开始的束手束脚了。   大家只觉得他以前是在韬光养晦。   他也很久没有受伤了。   “怎么回事?”姜穗问。   为了避免造成恐慌,朱铸有是带着她从地下的小路绕去贺朝房间的。   “是我不好。”朱铸有有些悔恨,“如果不是我中了李成彪那个老不死的奸计,朝哥也不会受伤!”   姜穗其实对老不死的奸计不感兴趣——她都知道部分剧情,也就没接话,而是问:“他是被什么弄伤的?伤势如何?”   朱铸有:“那个老登逼竟然能囚禁怪物!他放了一批出来,朝哥为了护住我们这帮人命令我们先走,等到我们接到朝哥,他就已经受伤了!”   姜穗心里一惊,“污染程度呢!”   朱铸有:“30%,还没有危及性命!”这个国字脸的男人担忧严肃又夹杂着后怕与悔恨地看着她,“姜医生,您能够治疗怪物弄伤后的伤口,也一定能救朝哥的,对吧?”   听到李成彪私藏怪物然后放出来,姜穗也就大概知道,估计狗急跳墙,用底牌来最后的反击。   果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不止她能够“留下”怪物,其他势力的研究也有了进展,只是不知道李成彪被贺朝打压成这样,去哪里弄来的怪物。   看今天的惊险程度,贺朝十有八九是可以拿下李成彪了。   等到李成彪的事情处理完,估计也就到了这个世界的关键剧情——探查怪物的秘密,前往天坑。   也和姜医生寻找哥哥的目标不谋而合。   他们动作很迅速,很快来到了地下二层贺朝的房间,他的房间和姜穗的比起来显然就更大了,还有一个会客厅。   贺朝在房间里面,半掩着的门,淌露出里面的昏黄灯光。   贺朝的这群下属在门口站着,个个看起来像是霜打的茄子,紧张地在等待她的到来。   见她来了,赶忙上前,然后被姜穗打发让他们出去外面等别挤在这里。   藏在人群里的某个人眼眸划过窃喜,心想此时正是机会,随后开口:“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这里等着!朝哥是为了我们受的伤,我不看到他好起来我不放心!”   他的疑问也勾起了其他人的担忧。   “朝哥情况这么危机,你让我回去我怎么能安心!”   “姜医生……”   结果所有人的话都被神情冷下来的女人打断。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女人冷冷地看着这群吵闹的人,四五个大老爷们竟然有一瞬间被她这样的眼神逼退了一下。   “一群人挤在这里,除了唧唧歪歪扰乱治疗过程,有什么用处?”   姜穗直接转身走向那个半掩着的房间,丢下一句话。   “朱铸有,你去帮他把我工作室的东西都拿过来,剩下的人给我滚出会客厅,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挡路。”   有的人当场就被姜穗这种不客气的言论给气到了,正打算怒气冲冲顶回去,被人拉住了。   那人赶忙低声道:“别惹姜医生,你忘了她之前在第九街区的事迹了吗?”   被拦住的那人一下子就想起来姜穗在第九街区十分不好惹的脾气和名声,还有前段时间人被打残的模样,见没机会大闹起来,不甘心地被拉了出去。   姜穗推开房间的门,房间内和她不同,里面有一盏接电的昏黄立灯,不大,但是照亮了整个室内。   里面正有人在照看,是贺朝身边最心腹的下属程进,见姜穗进来了,他没有跟外面的人一样吵闹,朝着姜穗微微鞠躬点头,就打算出去。   姜穗看他不像刚才外面人心浮动的模样,就让他来打下手。   等靠近了贺朝,姜穗才发现这家伙的伤比她想象的严重好多。   他已经被人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但是从腹部衣物被深色染透的程度来看,还是很凶险。   姜穗看了眼手腕上的终端,上面显示着空气中污染程度已经达到了25%。   她又俯下身子看了看贺朝手腕的终端,视线在腕带上顿了一下,随后看向标仪,他污染程度又上升了,达到41%,一旦超过50%,阎罗王都救不回来。   姜穗眉头都皱起来了,她先是查看了一下包扎后的伤口,又看了看昏过去的贺朝。   几天没见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粗糙,他闭着眼睛的时候没有了那种深沉的气息,而像是一个无害的俊朗青年。   黑发被血汗和尘土沾染在额侧,那双黑色的眼眸紧闭着,唇有些泛白和干燥,流淌的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微微上翘的影子。   姜穗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等到程进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她打开简易医药箱和一旁的进化仪器,开始了消毒工作。   安静的室内只能听见器皿碰撞和微微的脚步声。   程进是个高大的青年,他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姜穗忙碌,看到姜穗微微皱起眉,随后偏过头视线落在他手腕上,明白对方想问他身上的污染值,于是开口。   “我当时一直在外面等朝哥出来,污染值还在可控范围内。”   姜穗将贺朝的手放下,动作干净利落地剪开了他腰间的衣物。   “一会儿朱铸有带人进来把东西放下之后,你和他一起出去。”   程进和刚才那群因为贺朝受重伤之后的心思各异的人不同,他是真的很尊敬贺朝,也是遵从着自己的内心来追随对方。   因此听到了姜穗说的话之后,程进就点头称是。   他和阿重这个小屁孩不同,早就发现了贺朝和姜穗之间的奇异。   只不过这种奇异并非来自于他们有什么过多的暧昧,而是一种属于男女之间的气场碰撞。   这种奇异的碰撞其实就像是南北极的磁铁,不过一个对视,就仿佛是带着旁人无法插入的电磁。   不过程进也能看得出来,朝哥无心于此,姜穗冷淡避让。   他看着朱铸有带着人拿了东西进来,看着房间内唯一的女人强硬又不失魄力的声音与安排。   明明看起来很柔弱,但是却坚韧得如同永不屈折的青竹。   他们真的能永远保持互不相交的现状吗?   程进脑海里划过了这个问题。   他听从姜穗的安排离开房间,最后出去将房间的门关上。   在关上的的空隙,他看到长发扎起的女人清冷又专注的侧脸,在这昏黄的光线下如同暖玉泛着透白。   再想想刚才她在外间和人的对话。   程进又想到朝哥总是把玩在手里的月桂树纹匕首。   有人就问过朝哥,这漂亮的匕首是战利品还是收藏。   当时的朝哥黑色的眼眸低头看了手里的匕首一眼,并没有人察觉到什么,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这是武器而已。   很多人都知道贺朝手段了得,他善良,但并不代表软弱。但凡敢惹到他的,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也是他能一点点蚕食第九街区的原因。   当时的朝哥勾了勾唇角,这样的笑让其他人一时间都不敢再说什么废话。   但是朝哥明显是被勾起了什么思绪。   后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场。程进看着他懒懒地坐在崎岖不平的高阶上,身旁是天坑外围的昏暗小巷,然后朝哥忽然说道:   “很多人说月桂树有两种意思,一种是‘骄傲’。”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但我觉得——”   “‘蛊惑’或许更对一些。”   作者有话说:   上榜啦   随榜字数更新~ 第14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13◎   贺朝的房间在地下二层,藏在一个蜿蜒小道的深处,可能位置较好,比起其他地方的潮湿阴暗,这里显然干爽许多。   这里的布置和外面的都差不多,不过比起大通铺好多了,也比她的房间好多了。姜穗发现,贺朝的房间里干干净净,就好像都没有什么他生活的痕迹。   此时所有人都出去了,而姜穗也在时刻注意着防污染装置的数值变化。   贺朝伤口的污染看起来有些狰狞。   黑色的不明物正盘踞着他的伤口,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红色的血肉间蠕动。   姜穗又有点想yue了,但是姜医生并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她只能面无表情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开始忙活。   她将男人的上衣剪碎脱下,目光下意识地在男人的胸肌上流连了一下。看不出来啊,这家伙身材比最开始好多了。   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贺朝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刚有意识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恍惚的。   系统在脑海里惊喜大叫:“太好了宿主!你终于醒过来了!”   贺朝有些涣散的瞳仁慢慢聚焦,疼痛如同尖锐的刺一样扎进他的脑海,让他逐渐完全醒了过来。   随后他下意识地微微低下眼眸,就看见了眼神专注的姜穗。   似乎是感受到什么,女人抬起头来,他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了一双瞳色稍浅的眼眸。   女人长发绑起,额间的碎发落在脸侧,在细腻的光晕下显得如画白玉,她姣好的眉微微蹙起,神色却依旧是那样清冷拒人千里之外。   手上的鲜血,却抵消了不少这种距离。   “你醒了。”女人说。   他看到她随后低下头,正帮他缝针敷药。   他就只能看到她微晃的马尾。   “我昏迷了多久?”贺朝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到有些吓人。   “四个小时零二十分钟,床头有水,一会儿包扎好了你就可以起来了。”   女人头也不抬,缝针时或许是先给他上了麻药,他渐渐觉得那种尖锐的疼痛消失了不少。   系统还在脑海里喋喋不休。   “宿主,你今天也太冒险了,要是真的出事了怎么办?你又不愿意兑换积分……”   过了一会儿,它见宿主压根就没理它,反而一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哦,或许看的不是伤口,而是给他上药的人。   最终系统委屈巴巴的自己屏蔽自己。   好吧,它懂了,宿主不想理它。   现在它非常有自知之明,遁走回到自己的数据空间看剧去了。   贺朝看着女人十分熟练地缝针,随后在敷药的时候,伤口处的黑色污染渐渐消失了不少。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女人说:“实验的进展。”   贺朝低咳了一声,他坐了起来,女人更是拧眉,十分不赞同地看着他坐起来端起一旁放在床头的水喝了一口。   “你就不能等等吗?”女人不得不按住他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麻药不够的原因,除了疼痛,他还能感觉到她的手触碰的异样感。   “多亏了姜医生妙手回春。”嗓子好一点之后,他看向姜穗,“姜医生又救了我一命。”   姜穗心里想你自己受伤说不定是故意的呢,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她拿起一旁干净的纱布,示意他坐直一点,挑了挑眉,“坐起来吧。”   他目光落在她忙碌得有些细微汗的额头,“我自己来吧。”   自己来?就他现在这个惨样,除了腹部的伤口,肩膀的还没处理完,让他自己来恐怕还要耽搁治疗。   姜穗腹诽,面上却摆出不配合就去死的表情,冷冷地看着他。   贺朝:“……”   贺朝立刻识时务:“劳烦姜医生了。”   见病人听话了,姜医生轻轻冷哼了一声,才微微弯下腰,帮男人包扎起来。   一开始她还十分专注地帮贺朝包扎,生怕还有渗血的地方,后来纱布缠绕到一半注意力又不知不觉放在男人的好身材上。   啧啧,胸肌有了,腹肌也有了。   或许是这几个月再也没有缺衣少食,换了一个人之后那些不好的习惯也没有了。   男人身上有着不过分但是也不单薄的肌肉,配着不少陈年伤痕的上身,倒显得又另外一种味道。   尤其是腹部上已见形状的腹肌,有一种厚积薄发的感觉。只不过那样可怖的伤口让人看得有些揪心。   “好在没有伤到内脏。”姜穗十分正经完全没有表现出来自己在偷看,按照惯例问了一句,“怎么受这么严重的伤?”   因为包扎伤口,靠男人极近,鼻尖是浓厚的血腥味,但是她能感觉到男人的气息离自己很近,似乎他温热的吐息就在发间。   “有人狗急跳墙罢了。”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此刻较为沉静的氛围,他的声音也没有了以往淡淡的沉郁。   “毕竟老东西要完蛋了,自然想要拉个垫背。”   姜穗也大约猜到贺朝做了什么,无非就是用一些巧妙的手段。但是她不感兴趣也不在意,她只在意男主死遁的时候她在不在他的身边。   虽然知道这一次受伤男主不会挂掉,但是看到这样可怖的伤口,姜穗还是感觉到一阵的凉意。   姜穗给纱布打好结,示意他转过身,给他处理肩膀上的伤口。   男人听话配合地转过身去,就像是故意的一样,略像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调笑:“怎么?姜医生很担心我吗?”   话音刚落,他就被肩膀上传来的尖锐疼痛“嘶”了一声。   贺朝:“姜医生,落井下石不好吧。”   姜穗一听到贺朝这种欠揍的语气就忍不住上药的时候手重一点,她摆出姜医生一贯冷冷的模样,语调也如同以往那样含霜,语气中也隐隐多了一丝警告。   “我记得我说过,可别落在我手里。”   贺朝感觉肩膀又是一痛,而这一次他忍住了,黑色的眼眸看着布满裂纹的墙壁,唇角勾了勾,“那希望姜医生看在我受伤了份上,放我一马。”   姜穗很想回嘴,但是按照姜医生人设的惯性不会和男主贫来贫去,一般都是放完狠话如果不需要动手就离开。   她便只能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快速地给贺朝上药包扎。   姜穗注意到他身上是有纹身的,或许是帮派文化?   贺朝的纹身是各种符号图案堆叠在一起,后肩连通着手臂尤为多,姜穗注意到他后肩上的那朵繁复的花朵,因为鲜血似乎染上了颜色。   她拿起干净的棉签清洁着上面混合的泥土,繁复的朵朵小花也越来越清晰。   这个花,和避难所外围的那些不知名的小花好像是一样的。   她其实有些想问问这是什么花,但是又碍于姜医生人设,于是就没有开口。   贺朝能感觉到女人的沉默和触碰在后肩位置时一顿,他垂放在一旁的手指动了动,原本勾起的唇角也重新拉平,他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镜子,镜子里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光影切割了他们的身影。   他顿了顿,最终没有说话。   “听说李成彪想让你回去继承他的位置。”过了一会儿,因为没有麻药了,姜穗担心贺朝忍受不了,于是转移话题打破了沉默,“我还没有恭喜你得偿所愿。”   男人背对着她,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男人嗤笑了一声。   “姜医生,这还是我没有答应的下场。”   姜穗说:“现在的贺老大多能耐啊,还会有怕的时候?”   她的声音淡淡的,但是贺朝竟然听出了一丝调笑,不由得一愣,随后肩膀便又是一阵巨痛,酒精洒下来了。   女人还在说话:“我看贺老大,现在也不是完全的老大吧。”   贺朝其实对疼痛的忍耐上限很高,他曾经经历过比这个更惨烈的痛苦,刚才表现出来的模样也不过是配合着姜穗看起来像是报复一样的举动而已。   但是他在这一刻能感受到姜穗的意思——   她在转移他对疼痛的注意力。明明一开始还刻意地下重手,而这一次却又像对待寻常的每一位病人一样,温和又细腻。   贺朝不由地再次抬眸,看向镜子。   这个角度把女人的侧脸看得很清楚。   她清清冷冷的眼眸就像是未曾沾染世俗的肮脏,粼粼沁沁,却又能轻而易举又尖锐的看破这些人性的弱点,但却从未利用这种弱点。   她站在他身后,纤细的腰微弯,如同易折的柳枝,她垂下头看着他的伤口,手上动作飞快。她的气息如同她的人一样清冽,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和。   贺朝说:“姜医生何必讽刺我。”   他偏过头,在对方发现前移开了目光。   “把握时机而已。”男人的黑色的眼眸如同风浪乍起的海面,晦暗不明,他微微眯起眼睛,“恰巧清理一下避难所的人不是吗?”   人越来越多的避难所鱼龙混杂,异军突起的贺朝引人注目,自然也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来打探。   怪物仿佛早已不是威胁,而是成为了争权夺利的工具。   姜穗听出来了,贺朝果然是故意受的伤,而他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姜穗开始缝针,男人仿佛丝毫都没感觉,仍然自如地说话。   “最近避难所会有些乱,不过我会尽量不打扰到姜医生。”   姜穗忽然发现,这还是她和贺朝第一次如此平静的对话,没有了刚才那种火药味十足的冲突。   或许是氛围太好,姜穗心里想,她还想到了之后的剧情,现在似乎天时地利人和。   “那之后呢?”姜医生声音平淡,就像是刚才随口问的那样,不过是来转移男人的对疼痛的注意力。   贺朝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想起来东西已经被摘下来放在一旁,于是如常地收回了手。   “姜医生对避难所的情况,也看出来吧。”明明是问话,但是却是肯定句。不然这里也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男人微微偏过头来,姜穗看到他长睫下黑色的瞳仁冷寂又夹带着一丝阴森。   “也希望姜医生能配合,小心一些陌生人。”   说是请求,其实是警告。   “怎么?担心我和别人合作?背叛你?”   女人似乎并没有生气,她声音淡淡的,竟然让贺朝感觉她有一丝揶揄。   “放心,我觉得你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至少关于李成彪这一点,你做到了。”   包扎好伤口,大功告成,姜穗心里松了口气。   女人直了身子站了起来。   身后来自于她的气息远离,贺朝眸光微动。   贺朝转过身来,他看着女人收拾起工具,眉宇依旧是那么沉静,只不过她的手此时沾染上了鲜血,让她看起来有些泠冽的刺人。   “你为什么想要李成彪死?”   姜穗微微一怔,随后快速地掩饰了这样的怔然,没有让人发现。   这还是男主第一次问起她的事情。   贺朝看见女人抬起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却又十分嘲讽。   “想让李成彪死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我这一个吧?”   看到男人仍然凝视的目光,姜医生顿了顿。   “啊,也是,这件事   过去了这么久,的确很多人都忘了。”姜医生说,她重新收拾起器皿,声音淡淡的,“当初让姜迟去天坑的是他,好趁他离开的时候对我下手。”   姜穗的声音好像在诉说着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不过李成彪可能没有想到,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报复心很强,但凡是得罪过我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像是对他说的,男人忍不住无声地轻笑了一声。   姜穗低下头收拾东西还在暗忖,刚刚被他打岔,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再把话题绕回来,正思考着,安静的房间内男人忽然开口。   “处理完那群人,我要启程天坑,你想去吗?”   姜穗蓦然抬起头看他。   男人坐在床上,微微仰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人。   “而且,我应该是找到关于你哥哥的线索了。”   姜穗没想到,还没等到开口,男人的话就和她不谋而合。   作者有话说:   有的小伙伴担心,我还是在避免剧透的情况下说一下:   1、女主每一个世界人设都会有部分真实的投影,尤其是这个世界,之后会有契机可以不需要扮演人设   2、女主是在男主真喜欢后才动心   3、男主其实很难搞的,别忘了他也在人设之中   4、男主能捕捉到真实的女主   5、现在才第一个世界认识阶段,大家稍安勿躁   6、么么哒感谢小伙伴支持 第15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14◎   关于怪物的秘密,这个世界上基本没有人知道。   知道的把怪物当成工具,不知道的依旧蒙在鼓里。   第九街区再乱,中心区的人也并不在乎。   深入天坑,的确是了解怪物秘密的最好方式。   不过……   姜穗明知道男主为啥去,但还是例行公事问问:“你去天坑做什么?”   贺朝坐在床边,黑眸晦暗不明地看着她,闻言缓缓说道:“当然是给姜医生找哥哥。”   姜穗抬头看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这一声并没有以往冰冷冷的意味。   姜医生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在避难所这么几个月,自然也能看出来贺朝并不像之前她认为的那样坏,他不是好人,但也算不上坏人,只是在这末日中的一个强大的人而已。   所以姜穗也没有一开始对他的那样冷硬,更何况在避难所的日子,甚至过得比第九街区还要好。她也很清楚是贺朝对她的优待。   姜穗说:“别拿着我做幌子,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明明是问句,但是因为语气太过于肯定,倒让人没话说。   贺朝勾了勾唇,并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反而是另起了一个问道:“实验进展得怎么样?”   姜穗说:“还可以,我从爬行方向进化的怪物身上提取到了一些之前没见到的东西,用在你身上,倒是很有用。”   看到她冷淡的脸上出现了若有似无的笑意,贺朝想要摩挲原本腰间物品的冲动又出现了。   他说道:“姜医生胆子很大啊。”他微微眯起眼睛,就像是最初的时候那种威胁一样,“就不怕我听到了你这句话做出什么事来吗?”   姜穗说:“我治好了你,污染值平安下降,你得感谢我,别忘了你又欠我一条命。”   男人就像是一尊雕像,静静地坐在那,看着昏暗灯光下的女人在收拾着她的那些东西。   蜜一样的流光流淌在她的身上,长睫落下了阴影,有一种让人无法触碰的美。   这些日子,他们见面不多,今晚算是久违了。   这个世界的整体色调似乎都是灰色的。冰冷的钢铁森林,被中心区分隔出来的各个街区,人类社会秩序混乱,犯罪频发,内部倾扎,每到夜晚,还有怪物虎视眈眈。   就算是远离城区的避难所,也不过只有着假象的安宁。   每个夜晚,也会有人失踪、死亡。   就算是冷心冷情如他,也无法做到十足的冷漠。   所以每当面对死亡和残酷的时候,他也只能尽可能的让所有人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但是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能拥有完美的结局呢?   就算是他也得不到。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内心的疲惫无人道也,就算是叽叽喳喳的系统也无法理解他这样的疲惫。   更何况“贺朝”的回忆和情感,就像是黑暗无底的深渊,如果不是他精神力足够强大,体量巨大的记忆与意志加持,恐怕就会被这样灰暗的记忆吞噬。   但是每当在姜穗身边时,贺朝总能感觉到来自心底的平静。   她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簇幽暗又温暖的烛火,幽幽的,悠悠的。   或许这就是她身上与生俱来的特质。   很多人觉得姜穗很冷,平日里也没什么表情,偶尔一个微笑看起来就很让人惊艳。   但是贺朝却知道姜穗其实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冷漠,和他相反,她外冷内热。喜欢看美好的风景,喜欢漂亮的鲜花,喜欢偷偷听别人讲的八卦,这些贺朝都知道。   只不过,仅仅只是知道。   她第九街区的好名声来到了避难所依旧存在。一开始以为她凭关系上位的人也开始闭嘴。   当初意外救下她,好像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   贺朝记得有一次,他从城里回来,看到的姜穗也如同现在一样,她弯下腰,纤细的手轻抚着病床上的小小病人。   她的眼神专注而又柔和,原本总是泛着冷意的声音带着如清风般的温柔。   “别怕,我会治好你的。”   随后她直起身子,看着一旁被人压着的人高马大的男人,声音重新变得很冷,原本温柔的眼神也变得如同寒冰一样刺人。   “扔出去。”她环顾四周,像是在用眼神警告着诊所里的医生,“避难所的所有人,都不会给你任何的医疗待遇,如果有,那个人的下场跟你一样。”   原本有些害怕的男人顿时愤怒无比,激动得压着他的人都差点压制不住,“你凭什么让我出去!我是朝哥身边的人,臭娘们儿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谁都可以敞/开/腿的婊/子……”   污言秽语,让人听得都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病床上的孩子也怯生生,想要拉住她,“姜姐姐,我……”   姜医生走到男人面前,朝他微微一笑,她本身长得就很好看,不然第九街区也不会有这么多男人骚扰她,如今这一笑,更是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下一秒,姜穗一曲膝向上,猝不及防男人下巴猛地被重击,整个人晕头转向地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随后像是不经意一样,狠狠地踩在了男人下半身某个部位上。   男人痛苦的吼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医疗区。   “扔出去。”   姜穗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冷傲的如同带刺的玫瑰。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贺朝看着这一幕,没什么表情,倒是旁边的程进看了一会儿,那个男人的确是贺朝的手下,然后忍不住开口:“朝哥……”   贺朝看了程进一眼,“叫我做什么,没听见姜医生的话吗?”   当时程进就知道姜医生是避难所最不能惹的存在。   贺朝发现了,姜穗对待病人,是最温和和柔软的,这会让尚在病中的人忍不住去贪恋这样的温暖。   或许这就是医生的气质?让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宁静的一种特殊能力?   这也让出门在外搞事情的贺朝有的时候会想起姜穗。   或许是因为伤口的疼痛,也或许是这个夜晚过于静谧,他们此刻的交谈如此的平和,就像是家常一样的淡淡的,却又源远流长。   女人没有在意他突如其来的沉默,整理完药箱之后,又在一旁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把药物递给他。   “防感染药物和防污染药物,受伤这么严重,今晚可能会发烧,我在这里看着你。”   她的手白皙纤细,但是可能因为长期生活在这样混乱的世界里,并没有特别细腻。   贺朝从她手中接过药物和水杯,双方的手轻轻的触碰到一起,却让贺朝一顿,随后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必了。”他说道,“让程进进来就行。”   女人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说道:“程进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她浅浅的眼眸又流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更何况,今晚我想你也不安全吧,程进不也还有用吗?”   贺朝微顿,又刚想开口,就听见女人继续说道:“早点适应其他人的存在吧。”她声音淡淡的,“今后的这些日子,你身边可都会有我的存在了。”   贺朝眼皮一跳,抬眸时又看到她平淡如水的眼神,随即明白她在说什么。   说的是之后一起去天坑的这趟旅程。   因为经历了太多离别,贺朝其实并不太喜欢和人靠得太近,恰巧这个世界的贺朝也是,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了。   没想到让姜穗发现了。   姜穗心里想的却是:小说里强调无数遍了男主因为身边狂蜂浪蝶太多了不喜欢人靠得太近,她也不好摸老虎的屁股,只能悄摸给自己找补一下。   半晌,贺朝轻笑了一声,黑色的瞳仁却让人看不清情绪,“那么就拜托姜医生了。”   “嗯。”女人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她搬来一个椅子,坐在了他的床头。   贺朝忽略心里的不自在,被姜穗命令着休息。   女人在翻看着书,这年头纸质书非常的难得,也是贺朝给她带回来,她很珍惜。   贺朝注意到了书籍的封皮,也想到了自己从某个废弃楼里书架上找到书的场景。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女人从书籍中抬起头来,看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放下了手中的书。   “今晚有人会来杀你?”   贺朝勾了勾唇,他自然也想到了他受伤之后暗暗惊喜的某些人。   不知道怎么的,环境太过于静谧,光线太过于柔和,连带着他的声音也不像以往沉沉的。   “程进会处理。”   姜穗此时的声音很温和,给人一种安心的温柔。   “哪一方的人?”   贺朝:“不是李成彪就是第四第五街区的那几个。”他嗤笑了一声,有些讥讽,“真以为我这么容易死。”   “不过这一次……”他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凝重阴沉起来。   姜穗问道:“怎么了?”   贺朝却没有说话了,姜穗也就没有再问,正准备想打开书,就听见贺朝忽然开口。   “李成彪身边有个新来的人很棘手,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叫林清辞,之后你要是遇到了,小心一点。”   姜穗微愣,随后点了点头表示ok。   “好。”她说。   难得听见素来冷硬清冽的姜医生如此乖觉,贺朝喉结微动,最终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和发生一样,闭上了眼睛。   他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清情绪,内容倒是如同过往一样有一点刺刺的。   “那么今晚就拜托姜医生了,我要是死了,姜医生也吃不了兜着走。”他的这句话,就好像之前的那种平静谈话的氛围是错觉。   姜穗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有的人已经受伤到血流三千了,还不忘医闹一下威胁医生。   要不是她想刷一刷他的信任度,她才懒得在这里帮他守夜,门外有的是想要帮他守夜的男男女女。   夜渐渐深了,就算是地下室也能隐隐听见外面怪物的吼叫和脚步声。   但是姜穗却觉得难得的宁静。   她的视线不知不觉地落在贺朝右手腕上的终端上,她想了想,用着平淡的语气开口,就像是随口一问。   “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的表带是谁编的?你还没回答我。”   此时的贺朝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在他脸上流淌,落下阴影,他声音也很平静,就像是在和她拉家常一样难得的温和。   “这很重要吗?”   姜医生顿了顿,最终缓缓道:“和姜迟的腕带是一样的。”她没有说,姜迟的腕带是她编的。   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才传过来。   “是我自己编的。”   姜穗愣住了。   她之前就注意到记忆里姜迟和她自己终端的腕带样式是一样的,都是“她”编的,而这也是姜穗本人唯一会编的一种方式,也就是说,无论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她都只会用这种方式来编腕带。   而这种编腕带的方式,却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贺朝竟然也会这种方式,还编的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空气中陷入了寂静。   “姜医生。”在这宁静之中,贺朝忽然开口了。   姜穗从失神中抽身抬眸看去,发现他仍闭着眼睛。   “怎么了?”姜穗以为他是不舒服,便凑过去轻声问道。   她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贺朝的额头,担心他因为伤势过重而发烧起来,然后抬起手放在他额头的瞬间,男人就像是闭着眼睛都能看见一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什么,就这样放在了她的手中。   指腹间的触感有些粗糙,然而手下略显沉重的压力让姜穗愣了一下。   随后收回了手,姜穗看见了她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一把非常精致的匕首,手柄上有繁复的花纹。   姜穗记得是她给他包扎处理前从他身上拿下来放在一边的。   她正好握在刀柄上。   “你……”   她有些怔愣的看了手中的匕首,下意识地拉开刀鞘,被里面锐利的光芒闪了一下,显然是一把非常好的匕首。   “谢谢。”最终,姜穗合上它握在手里。   男人闭着眼睛,睫毛都没有动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但姜穗不觉得他睡了。   她凝眸看了男人一会儿,最终移开目光。   不要把自己看得太特殊了,姜穗告诫着自己。   他们也只是套着伪装在交往而已。   都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和编辑商量17号入v,届时万字奉上~ 第16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15◎   前往天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贺朝那天晚上的确遭遇了刺杀,但是早就有所准备,避难所被清理了一遍。姜穗第二天出去的时候,就发现一些经常在医疗区晃悠的闲杂人等消失了。   而现在,很多人都知道第九街区已经是贺朝的囊中之物了。   但是生活在第九街区的人却都没有什么怨言,甚至还很欢迎他们。   在这段时间,贺朝领导的团队没有像李成彪一样各种黑吃黑,反而还整治了整个第九街区。   贺朝向外宣布了姜穗的发现——但是并没有将她的位置暴露出来,变相地保护了她。   越来越多的人投奔第九街区,原本混乱不堪的街道竟然隐隐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犯罪率也下降了许多。   姜穗一直都不太关心外界发生的事情,她早就已经知道了男主一定会改变这里。   无论是不是人设的原因,姜穗都不太在意。   她不太喜欢这样血腥又混乱的世界,尤其是那些个怪物,一看让人感觉浑身难受。   而姜医生也只关心她失踪的哥哥,与这个世界的联系竟然少得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前往天坑,是姜穗某种意义上头一次主动的接触这个世界。   主要还是因为太无聊了,真的太无聊了!   当年她要是有这个做实验的劲头,何至于平平无奇地毕业当个平平无奇的社畜,以至于大半夜熬夜看小说给熬穿越了。   这次出门还有男主保驾护航,不会像记忆里出去的那样遇到危险,就当作出去玩了。   阿重帮穗姐背着医药物品的行囊,跟着大人们一起检查了之后,他站在避难所铁锈的大门回头看,看到的就是姜穗仰着头看着天空的一幕。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阳光柔柔地洒落在她的身上,柔和了她总是显得冰冷冷的神情。。   因为长久的待在实验室里,女人的皮肤白皙透亮,在阳光下好像在发光一样,她怔怔地看着天空,如同寒霜下绝艳孤高的秀丽玫瑰,让人蠢蠢欲动想将其折下。   在这破损的环境里,像是一抹亮色。   “啧,好看吗?”   一旁传来有些粗犷的男声,阿重偏头看去,看到了某个熟悉的五大三粗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草,见到他看过来,咧开嘴笑了一下。   “程哥。”阿重小声地打了声招呼。   “你看周围。”程进顺手拿起一旁的枪咔嚓咔嚓检查,叼着草也不影响他说话。   阿重才听着程进的话看看四周,发现车队周围的男人都若有似无地看着不远处的女人,有的还在打听她是谁。   “也还好姜医生很少出门啊……”程进像是开玩笑一样说道,“不过如果没有她,恐怕这里活着的的人都要少一半吧。”   阿重抿了抿嘴,他听不出程进是在夸穗姐还是在说别的,但是他听出了程进的并没有冒犯的意思,所以没有开口说话。   打听姜穗的人也来问阿重,有些人是知道阿重是姜医生身边的小助理。   阿重看着他们既具有目的性和某些人贪婪的眼神就很不高兴,穗姐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允许别人对她不尊敬。   还没等他说什么,一旁正在擦枪的程进倒是开口了。   “自己抬头看看,蠢货。”   被骂的人眉头一皱怒气就上来了,但一看到是程进,又不得不闭上嘴忍住,只能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然后瞬间冷汗下来。   只见中间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身高腿长,原本略显阴沉的气质因为这几个月来的磨练而变得沉稳又冷寂,深邃的五官在阳光下落在淡淡的阴影,让他看起来狠戾的同时又有一丝神秘的俊美。   他直直走到女人身边。   其他人都纷纷避开了视线,疯了才继续看下去,谁不知道贺朝这个人很不好惹,那些背叛者的下场可都历历在目。   有的人想起之前的传闻,说贺朝和姜医生似乎有苗头,但是因为他们二人基本上都没有单独见面过,才让这样的流言渐渐消散。   程进叼着杂草在嘴里转了一圈,像是烟一样,权当解馋了。   不远处的男女已经开始对话,程进也收回了视线,拍了阿重的脑袋,“看什么看,收拾东西走了。”   阿重痛呼了一声,又不敢发火,闷闷地跟在他身后走了。   “你怎么来了?”姜穗注意到有人走过来,抬眸一看就看到贺朝走了过来。   不得不说,阳光下的男人像发光一样,帅气指数直线上升。   他穿着很简单的黑T和工装裤,黑靴衬得他腿更长了,从肩膀下来的纹身在阳光下也很明显。   他伤势恢复得不错,短短半个月也恢复得七七八八。   “来接姜医生上车。”男人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反而像是习惯了一样。   姜穗有些奇怪,“我不是跟着后勤车就好了吗?”   贺朝黑色的眼眸就像是一滩死水,就算是和他对视,你似乎也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最近不太安全,你跟我的车。”   难得被放出来的系统在一旁啧啧啧。   “不安全,是挺不安全的,但是这么多人你就单单让姜医生上你的车,啧啧。”   贺朝顿了顿,对系统说:“你还记得怪物的秘密吗?”   系统有些不解宿主的提问,但它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可是全宇宙最厉害的AI……”等到它再扫描一遍资料后住嘴了。   过一会系统弱弱道:“好吧……”它像是小孩子一样嘟囔,“我还以为铁树开花呢……真没意思……”   贺朝走在前面,他能感觉到刚才看着姜穗的视线也因为他的到来而消失了许多,说不上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好像也没这么烦躁了。   身后的脚步声比旁人稍浅一些,但是却很稳,他脑海里不自觉已经勾勒出了女人走路时的样子。   随后贺朝意识到了这件事,他不易察觉地顿了顿,这样的念头便消失不见了。   他们这一次出行有不少人,自从知道怪物不是完全不可击败了之后,人类希望大涨,各个区也纷纷派出敢死队和研究队前往天坑——毕竟都说那是怪物的诞生之地。   姜穗带领的团队研发出来的药物和二型疫苗能够抵御低度污染,虽然达不到抵御高度污染,也已经比大多数防感染药物和疫苗厉害得多了。   也因此避难所赚的盆满钵满,再加上拿下了第九街区,更是装备充足。   如今的他们和最初狼狈逃出第九街区的贫乏完全不同。   也很难想象出,贺朝竟然是仅凭着当初从李成彪手里弄出来的军火,发展到如今的模样。   贺朝的越野车还挺大,程进开车,他坐在副驾,姜穗和阿重就在后座坐着。   上车的时候特制的越野车底盘有些高,姜穗一脚踩上去不知道怎么的脚滑了一下,差一点栽倒在地。   然而没等她踉跄地倒下去,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两只大手掐住腰就给放上了车。   姜穗刚想回头说声谢谢,就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   姜穗:……   这家伙最近是不是脾气不太好。   车门被关上,将车窗降落,姜穗看到程进走过来,露出歉意的笑容,一个粗犷男人露出这种表情,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程进说:“姜医生,不好意思,朝哥最近心情不太好。”   姜穗好奇:“怎么了吗?”   程进说:“前段时间清理背叛的家伙,发现他们借用了避难所的名义四处作乱,朝哥很生气。”   一旁的阿重也插嘴:“我知道这个,他们还想要带走穗姐你……”   姜穗没想到还牵扯到自己,还没等她问问细节,就听见程进说道:“这些事都处理完了,姜医生天天在实验室里也不好打扰,不过您放心,现在也已经没事了。”   姜穗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待发车,姜穗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她又看到之前的那一簇簇不知名的黄色小花,正努力地在绽放,在风中摇曳。   脆弱的,又很有韧性。   和贺朝的纹身很相像。   姜穗有点想知道这是什么花。   “在看什么?”   她回过神来,发现刚刚远去的男人就站在车窗外,单手撑着窗沿微弯着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在风中的娇嫩小花。   姜穗坐在车内,微微抬头看向男人。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侧脸棱角分明,阳光如蜜一般流淌,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于是姜穗遵照内心在心里吹了个口哨,虽然这男的阴晴不定,但是颜值真的是拿得出手。   贺朝刚才安排完事情回来,打算再检查一下车辆,绕到车旁却发现姜穗正有些发怔地在看路旁郁郁葱葱的嫩草和鲜花。   她浅浅的眼眸像焦糖一样在阳光下仿佛有着涟漪,贺朝极好的视力先是看到了她长长的睫毛,然后是她的眼眸,然后是她微微勾起的唇。   不再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刺挠和疏离,而是淡淡的温柔,宁静动人。   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贺朝才发现问话已经脱口而出。   他微微蹙了蹙眉,垂下眼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姜穗回过神来没有注意到贺朝的表情,她没有客气,指了指一旁的黄色小花,“这花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贺朝怎么会知道呢?“他”以前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用狠戾和阴郁来保护着自己,他迫切的想要往上爬,如今却也成为了一个不小的领袖。   但是贺朝却知道。   男人黑眸看向风中摇曳的小花,当花瓣舒展开来时,明亮而耀眼。   半晌,姜穗腹诽这家伙是不是耳朵聋了还是懒得回答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他就像是经过思考之后,某种理性战胜了情感,声音淡淡的。   “我也不知道。”   姜穗:“……哦。”   ……不知道你就不能查查系统吗!动动脑子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入v,等编辑回复我了放文案公告,届时万字奉上~ 第17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16◎   他们这一伙人虽然早早出发, 但并不是当天就直接前往天坑。   毕竟天坑污染浓度相较其他地方高太多了,需要进行一系列的准备才能进去。   如今第九街区已经是贺朝所掌握,所以他们一行人先前往第九街区休整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出发。   姜穗依稀记得好像这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李成彪的手下干了什么,具体的细节她记不太清楚了。   她只记得那个人本来就是卧底在李成彪手下,是个军师一般的人物, 在李成彪彻底倒台之后加入了男主人才济济的队伍。   那天晚上最重要的是, 会有一只很强大的怪物出现在他们所休整的楼里 , 不少炮灰在这里凉了。   姜穗可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第九街区灰扑扑的, 不过就算是贺朝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仿佛无人问津、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住的地方再好也比不过中心区的人。   他们这一行人住在李成彪原本的地盘里, 车一溜烟地开进来,姜穗就忍不住在心底啧啧称奇。   和她之前住的那个破破烂烂的筒子楼很不一样, 这栋楼密闭性以及坚固性都非常好, 俨然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堡垒。   而且内部的质量以及装潢和其他的破破烂烂还有铁皮遮掩的筒子楼也很不一样。   有一种奢靡又混乱的感觉。   不愧是李成彪的老巢。   她和贺朝一辆车, 直接开到了最里面的院子。   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想来贺朝也住在这一个院子里。   防污染装置造价高昂, 像他们这些贫民窟里来的人能手上带一个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在这里,姜穗发现竟然整体的房屋建造材质都是防污染的, 更不用说挂在最高处的那个昂贵的高级防污染装置。   她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终端, 发现进来之后, 污染值已经降到基本为0的状态。   “姜医生, 下来吧。”姜穗还在打量着外面, 车门被程进打开。   她才知道到地方了。   “谢谢。”她说了一声下车, 打量四周看这个院子还挺大的, 房间也不少。   贺朝从副驾驶座下了车,他直接走过去,替姜穗拿起了一旁的医药箱和行李。   “走这边。”他淡声说道,随后直接朝前走了。   姜穗一愣,然后抬脚跟了上去。   看着贺朝一副要给她介绍这里的环境的模样,姜穗有些诧异。   “你来过这儿?”   贺朝:“之前来过几次。”   姜穗:懂了,搞事。   “你不忙了吗?”姜穗又问,言下之意就是还有空给她说这些?   身旁高挑的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说道:“明天就要出发天坑,今天姜医生可要好好休息。”   姜医生听了瞥了他一眼,随后将注意力放在了他带到的房间里。   里面倒是很干净。   “李成彪真的死了?”   注意到程进和阿重都没有跟进来,姜医生轻抚着窗边小花的手一顿,随后平静的开口问道。   贺朝转过身,看见姜穗注视着窗边那一排小小的花盆,上面摇曳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花和多肉,这是在这末日中十分少见的。   她很喜欢这种具有鲜活生命力的植物,应该说她很喜欢这个世界所有美好的东西。   这也是贺朝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就觉得,这里很适合姜医生。   这原本是尚虎堂三把手女儿的房间,只不过最后三把手一大家子出了事,这里就空下来了。   李成彪住的地方比这里更深,贺朝并不太喜欢那种阴暗又糜烂的环境,恰好这个院子能被太阳照着,虽然不是顶顶好的位置,但是他就是觉得姜穗会喜欢。   贺朝回答姜穗:“他失踪了。”   姜穗听到这样的答案一怔,她抬眸看向贺朝,漂亮的眉微微拧起:“他跑了?”   她也可是听说了贺朝的雷霆手段过,没觉得李成彪会跑成功,但是下一秒她脑海里电光火石的一闪——   她想起来了!   姜穗抿了抿嘴,她想起来时的沉默被贺朝误以为是担忧,男人的声音淡淡的,但是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放心,他跑不到这里来的。”   姜穗注意到贺朝的轻描淡写与游刃有余,想来他也知道李成彪的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么今天晚上的那只会攻击这里的怪物……   果然就是李成彪。   姜穗还记得第一天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给那个叫阿睿的青年做的手术,当时他身体里的污染浓度过高,截肢完之后还能看见躯体里隐隐的病变。   那个时候姜穗就知道,她在实验过程中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怪物,已经开始能够融合人类了。   或者说,怪物又发生了进化,开始能够直接吞噬人类为己所用,就像是以前吞噬融合其他动物一样。   吞噬融合人类的怪物,或许……会产生智慧。   但是现在这件事完全没有人知道,姜穗没办法把这件事告诉贺朝。   贺朝也不会知道,因为这件事在原著中也是后来发生的,是系统也无法给出的前情提要。   沉默了一会儿,姜穗说道:“我的实验做的差不多了,到了天坑之后如果能拿到你说的那只首领怪物的样本,或许我就可以研发出对应的疫苗。”   “只不过已经完全感染的人,恐怕就没有办法救了。”   男人听了没有说话,他凝视着她。   片刻,他慢慢的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落下阴影,她能感觉到对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贺朝的声音有些低:“姜医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姜穗没有想到贺朝会敏锐到这个程度,明明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啊!   姜穗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她反问:“你觉得我会知道什么?”   她仰起头,直视着对方。   男人因为想要看清楚她的表情,此时正微微俯下身子,一只手撑在窗檐,像是打算拦住她的去路。   他看着她冷淡的脸还有平淡的眼神,喉结微动,刚准备开口,门口传来了程进的声音。   “朝哥,林清辞自己找来了。”   姜穗蓦然回过神来,发现贺朝这家伙离她也太近了一点吧!   然而还没等她做什么,男人已经自然地拉开了距离,他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她一眼,随后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   程进粗糙的大手抠了抠脸,看着掩上的房门有些心虚,他不是故意想进来打扰朝哥的,实在是林清辞这个逼来的太不是时候。   但是他带来的消息又太过于震撼,程进不得不厚着黝黑的脸皮进来敲门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朝哥就从里面出来了,他总是带着一丝阴鸷的神色似乎都缓和了不少。   程进心里啧啧称奇,果然还是得姜医生,每一次和姜医生说完话,朝哥好像心情都会好一点,不过这件事他本人好像并没有发现。   程进是贺朝从李成彪地牢里救下来的。   当时他因为得罪了尚虎堂的人,先是被迫成为地下搏斗场的选手,失败了之后被丢进了地牢里百般折磨。   毕竟人在末日里,也能算是一种货物。   无论是身上的器官,还是可供人取乐的痛苦□□。   李成彪经营着一个地下搏斗场,血淋淋的,充斥着暴力和血腥,人们兴奋得扭曲的神情,激动得不计后果的赌注,都让地下搏斗场成为一个发泄和享受快感的地方。   甚至被血腥刺激得兴奋起来的男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   像那样的场子,无论是参与搏斗的选手,还是看台上发泄的人们,都如同失控的野兽一样,被激烈的喧闹与刺激充斥着大脑。   场子里会游走一些妓男妓/女,被称为“流莺”,一些上头了的看客甚至能做出一些当众交/媾的事情来,并且引以为豪。   程进第一次见到贺朝,就是对方被搏斗场里的看客当成流莺的时候。   当时他被人从地牢里拖出来,坐在高高角斗场台下方的等候区,麻木地等待着自己命运的到来,然后听见了不远处的喧闹声。   因为那样的声音在一众失控的兴奋叫好声中很不一样,程进就这样看了过去。   他先是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拉住了一个看起来又高又瘦的青年,青年神情看起来有些阴郁,而中年男人则是不怀好意。   这样的插曲并没有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但是注意到了青年那双黑沉沉不见一丝惊慌的眼眸,程进不由自主地看了下去。   然后下一秒,青年不过淡淡抬眼看了眼中年男人,手下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露出了震惊与恐惧的表情,腹部在流血,手脚骨折,喉咙被紧紧掐着发不出痛呼,最终缓缓的滑落在人群之中。   所有人都被看台上的激烈生死决斗给吸引,唯有程进看到了这一幕。   青年似乎在观察着什么,扫视的过程中看到了他,随后不带停顿地移开了视线。   但是程进却心一颤,被这样狠戾阴沉的目光看得眉心一跳,莫名有些冷汗。   再后来,就是他没死成,不过也差不多快死了,被重新丢回地牢准备榨干最后的价值。   他在地牢里看见了同样被关押的贺朝。   比起他死气沉沉奄奄一息,贺朝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而且和其他哭天喊地的人不同,他漫不经心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蛰伏起来的野兽,静静的等待露出獠牙的时机。   地牢里看不惯他这副模样的人很多,大家都是被抓进来的,随时都有可能被尚虎堂的人当成怪物的诱饵或者行走的移动器官,凭什么他一副悠闲模样!   有认识他的人的讽刺他,程进才知道原来贺朝以前也是尚虎堂的一个底层混混,母亲被李成彪玩死了。   “装什么清高的样子,不过是被玩的贱货生的罢了,都是死,怎么你还死的高贵?省省吧摆出这副模样,看你这样的人,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然后口吐狂言的男人当天晚上就死了。   程进目瞪口呆地看着贺朝轻描淡写的扰乱了整个地牢,轻轻松松的开门,看到他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走到他面前问他。   “程进?”   程进十分惊讶对方竟然认识自己,他点点头。   男人眼窝深邃,黑眸沉沉中带着一种无人敢惹的凶光,他狠戾的手段让身上沾染上了些许血迹,脸上也有,昏暗的环境中看起来像是个无情的杀人犯一样。   男人说:“你弟弟的死,想要报仇吗?”   程进因为这一句话火焰从心底一下子燃烧到了全身,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高挑的男人,对方冷漠又带着一丝狂傲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这个混乱环境中不一样的存在。   于是程进成了贺朝手下的一员。   当然那天晚上,跟着贺朝的人不止他一个,或许早在地下搏斗场时,贺朝就已经开始物色自己团队里的人选。   不过后来程进发现。贺朝也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不近人情,作为首领,他非常合格,给大家带来了不一样的改变。   而那一天天刚亮,对方趁乱带着他们出了城,来到了避难所。   那也是程进第一次出城,第一次看见避难所。   程进还没来得及惊讶城外不一样又令人震撼的风景,他就看到了刚才明明还有些阴冷无比又戾气十足的男人,神色发生了变化。   带着戾气的眼尾平息,深黑眼眸中的阴戾和缓。   从车上下来,大家都被打着一把伞,站在避难所破旧大门前的一个窈窕的身影所吸引。   避难所外杂草丛生,有的甚至高至人腰。过于充足的阳光让不少人都微微眯起眼睛,但是却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个漂亮的女人。   原本遮住了半边容颜的伞微微扬起,先是小巧可爱的下巴,然后是那张冷艳的脸。   那也是程进第一次见到姜穗。   她明明穿着最普通不过的T恤牛仔裤,但是清清爽爽站在那里,却让人移不开眼。   风撩起了她的长发,抚过她的眼眸。   程进内心吹了个口哨,在惊艳的同时想着也不知道这一幕,撞进了多少人的心里。   站在众人前方的男人似乎也怔愣了一瞬,还没等他开口,那个背后是破旧生锈大铁门的女人开口了。   “贺朝,你倒是舍得回来了。”语气清清冷冷,带着一种直白的讽刺。   她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将什么东西丢在了地上,转身回到了避难所内。   程进感觉到贺朝沉默了半晌,近乎轻喃,他隐约听见:   “……竟然愿意出门了……”   半晌,高大的男人先去捡起女人丢下的东西,程进发现好像是一把车钥匙。   朝哥转过身来给他们这些第一批来到避难所的人安排去处,随后便前往避难所穹顶深处的小院子,找人去了。   后来程进才知道,姜穗并不喜爱出门,或者说……她不愿出门。   那一天她出现在避难所的门前,是因为贺朝出去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而当时的避难所只有她一个人。   她出门,或许就是去打算找朝哥的。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18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17◎   新的庭院四四方方的, 和几乎没有边界的避难所并不相同,尽管依旧阳光充足,但是空气中总是有着一股灰尘的味道。更不用说小花小草, 它们在这灰色的环境中算是一抹亮色。   姜穗仰靠在身后的木桌边,看着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倾洒进来。   之前的日子里,姜穗基本上都不参与男主的生活,她知道贺朝的任务, 也从别人的耳朵里听了他做了许多的事情。   比如给中心区施压, 比如揭露城外的世界并没有中心区的统治者说的那样可怕。   真是厉害, 不愧是快穿届大佬。   她偏过头, 看着桌边摇晃的牛顿摆碰,她推了推, 摆件摇晃起来。   这时她的房门被敲响,姜穗只能坐直了身子, “进来。”   进来了一个少年, 正是阿重。   “穗姐, 也要到吃饭的时间了, 出来吃饭吧。”   平时都是专人送餐到姜穗这里来的, 阿重见姜穗总是独来独往,很孤单的模样就有些心疼,尤其是今天早上看到了姜穗看着外面世界的那个模样, 就有心想让她多出来走走。   一般情况下, 穗姐其实都很好说话的, 尤其是这些小事, 她也基本上不会反驳其他人的安排。   很多人以为她又冷又傲, 实际上只是太过于专注自己的事情而已。   果不其然, 穗姐听了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便跟着他出门了。   阿重也是第九街区出来的孩子,但是这个李成彪的地盘并不是人人都来过,姜穗看着他十分熟悉这里的模样有些好奇。   “你很熟悉这里?”姜穗问了。   阿重原本雀跃的语气变得有些低起来:“其实我在被朝哥救出来之前……是被李成彪养在地下搏斗场的‘肉猪’……”   他一回忆起过去的日子,胃里就忍不住泛酸水。   姜穗皱起眉:“’肉猪‘?”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词。   阿重:“就是一些预备供搏斗场上选手随意追杀的人而已……穗姐不用生气,朝哥把我们救出来之后,搏斗场也被毁了。”   少年的脸还有些瘦,但的确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他扬起笑脸对着姜穗。   “而且要不是穗姐愿意医治我,恐怕我也早就没了。”   姜穗摸了摸少年的头,蓬松柔软的头发手感很好,她柔和了神情。   “以后好好跟我学,将来我不在了,你也能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阿重一听心里一惊,他拉住姜穗,眼里有些害怕地看着她,“穗姐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不会不在的!”   姜穗听了笑了笑,安抚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别害怕。”   其实她是想到了男主做完任务就立刻跑路的惯例,也不知道她能在男主走的时候发现什么,很有可能她在男主跑路之后也要跟着走,但阿重不是,她只是想让他之后能好好生活下去。   阿重仍旧是一脸的不赞同,他认真地看着姜穗:“穗姐,我会保护你的。”   姜穗笑着点点头:“好。”   阿重一看就知道姜穗在敷衍自己,他又急忙给自己增加筹码,“穗姐,我会保护你,朝哥也会保护你的!”   姜穗闻言睫毛颤了颤,这一次她微微弯下腰,和不安的少年对视着,浅褐色的眼眸也是认真:“那我等着你保护我。”   阿重没注意到她没提贺朝,看着她终于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姜医生?”   听见有人叫自己,姜穗直起身子,不远处的拐角走出来了一个人。   男人身姿挺拔,带着一副眼镜也掩饰不住的温和优雅,他笑起来时眼睛微微眯起,这让姜穗想到眯眯眼都是怪物这句小说铁律。   “林……清辞?”姜穗看到他就知道来人是谁,李成彪身边的军师,前者靠着他吃了不少人的地盘,也是之前贺朝预警过的对象。   “姜医生知道我是谁?”林清辞走到离姜穗有一定的距离后停下,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压力。   “看过照片。”还是贺朝给她看的。   姜医生对李成彪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姜穗自然也没有了刚才还面对阿重的好脸色。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清辞在这里,但是他既然在这里,就说明他现在不是贺朝的敌人,很有可能还是贺朝的客人。   她神色冷淡,“林先生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她示意阿重跟上来,就准备离开,结果听见林清辞温和地说道:“碰巧有件事想要和姜医生谈一谈,只是不知道姜医生得不得空?”   姜穗感觉他没安好心。   也许是从她冷淡的神情里看出了什么,林清辞微笑地解释道:“如今和贺朝先生正是合作关系,姜医生不用担心我会图谋不轨。”   “我来找姜医生,自然是因为这件事关于你。”   “穗姐……”阿重有些不安,刚想说什么,就看见穗姐沉吟了片刻转过身来,朝他道,“阿重,你先去吧,我一会就来。”   “可是……”看见穗姐不容置疑的神情,阿重知道他说什么也没用了,于是只能先离开,他看了眼俊朗男人微笑的模样,心里就有些不安,于是他打算离开立刻去找朝哥。   看着阿重离开了,这条走廊里也没有人,姜穗抱着胸,看着林清辞。   “说吧,”姜穗道,“你有什么事?”   然后她听见林清辞道:“姜医生能信任在下,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没有信任你。”面前的女人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浅褐色的眼眸里是如月色般清冷的皎影,说出来的话也并不客气,“这里四周都是贺朝的人,你既然足够聪明,也不会想在这里做什么。”   林清辞笑容都忍不住加深起来。   他早就注意到姜穗了,在李成彪逼迫之后都能从容不迫的周旋,或许如果不是姜迟出事,恐怕李成彪还不会死得这么早。   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妹俩,颜色又好,在这第九街区还是很有名的。   只不过……   林清辞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但面上仍是微笑温润的模样。   “姜医生,我这次来,只是想问一问,关于怪物的研究,进展到哪了?”   姜穗并不意外林清辞知道她在研究怪物,毕竟现在也不同从前了,因为贺朝的公开,许多人都知道她在研究怪物,只不过贺朝把她的保护的很好,没有麻烦舞到她面前而已。   姜穗微微蹙眉,未等她说什么,林清辞又继续道:“姜医生又知不知道,姜迟的失踪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姜医生瞳仁微缩。   ……   食堂人声鼎沸,不少人来来往往。   姜穗到达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她平日里都冷淡着一张脸,很难看出高兴和不高兴,因此也没人发现她此时情绪的低沉。   她领了一些食物,正打算就这样回自己的小院子,身旁就走来了一个人。   “你就吃这些?”   姜穗一顿,听到声音她就知道来人了。   姜穗把勺子扔回原位,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对不住了兄弟,姜穗端着盘子心里想,没办法,听见这个消息,我也是不可能给你有好脸色看的。   被扔在原地的高挑男人先是一愣,随后眸光一暗,他转过身想要追上去,但是又似乎顾忌什么被钉在原地。   半晌,贺朝淡淡问系统:“她知道了?”   系统冒了出来,它打量了一下贺某人的神色,啧啧,有点不好啊。   但是系统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播报员:“是的,刚刚你在忙的时候,林清辞去找了姜穗,他避开了外面的护卫,没人发现。现在姜穗大概也猜到你在利用她引出[姜迟]了。”   系统想了想,安慰他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姜穗说不定只是生气你隐瞒,但是她知道姜迟没死,还是很高兴的。”   系统:“诶诶诶,你别握这么用力啊!以你现在的力气这杯子活不长的!”   它听见贺朝没什么感情的声音:“那你说说,[姜迟]还活着吗?”   系统要是有眼睛,此刻一定是眼神游移的。   “啊……这……”   唉,要是真的看到了变成怪物的姜迟,她要怎么表现啊。   此刻贺朝和系统都以为生气了的姜穗正苦恼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塞饭。   林清辞告诉她的消息大部分她都是知道的,但是当对方说李成彪其实是将姜迟弄去做人体实验后,姜穗还是从心底深处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她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串了起来。   毕竟书里在贺朝找到超级boss怪物的时候,也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boss是人体实验后怪物融合的产物,并没有介绍怪物的生平。   姜穗搜了搜记忆里的姜迟,脑海里浮现的笑得阳光的开朗少年,她心里好沉重,沉重到差点被这样的回忆和感情搞得当场痛哭。   她被情感控制得想要破坏一切。   但是她明白,“姜医生”也明白,姜迟已经死了,在他成为怪物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她这一次出门寻找姜迟,就是一个笑话。   天渐渐要黑了,基地里的人也开始严阵以待,正检查各个缺口和关卡。   林清辞看着被禁锢着的手脚,神色不变。   “程先生这是怎么了?”   程进踢了踢他旁边的铁架子,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像是想震慑什么一样。   他语气很阴沉:“林清辞,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姜医生。”   林清辞歪着头仔细地看了程进一会儿,满脸横肉的男人看着他很冷,充满着怒火。   林清辞哈了一声笑了。   姜医生,果然有很大的魅力啊。   不过也是,这末日里清冷的月光,也是有光的啊。   他的脖子上拴着的镣铐忽然被猛地一拉,看到了粗旷的男人朝他冷声道:“你和姜医生说了什么?”   林清辞咳嗽了好几声,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   他只是看着姜医生被蒙在鼓里,有些于心不忍罢了,怎么一个个都觉得好像他要害姜医生一样。   未等他咳嗽完开口,就有人急急忙忙跑来。   程进皱起眉,就听见来人急促的声音。   “不好了程哥!怪物袭击,姜医生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9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18◎   消息传到程进那里时, 其实已经晚了。   等到程进赶到姜医生所在的小院子,贺朝已经在那里了。   程进到达院门口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不仅是因为院落里满满的血痕和不断发出来的警报声, 还因为贺朝身上散发出来的森然戾气。   每当这个时候,程进就会反应过来,朝哥脾气其实也并不太好,他只是在渐渐成为众人的领导者之后收敛了身上的戾气, 而有着姜医生的场合, 朝哥才会若有似无的关注对方。   程进看到了贺朝身上的血迹。   他大惊, 走上前:“朝哥——姜医生她——”   然后他噤声了。   因为转过头来的男人面无表情, 看起来十分平静,但是那双黑色的瞳仁却有着一种森森的寒意, 布满着滚滚乌云,仿佛下一秒便会裹挟着雷霆暴雨。   贺朝大步向外走去, 和他擦肩而过,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平静极了, “林清辞在哪?”   程进连忙跟上去带路。   男人神情平静, 有条不紊, 好像此时发生的事情也在他的掌控之内,四周慌乱的人群也镇定下来,听着他的声音和安排。   “还有十几分钟天就黑了, 先各自回到房间里, 空气中的污染值偏高, 都不要随意出来走动。”沉沉的声音里, 程进似乎听出来了一丝杀气。   程进想到生死未卜的姜穗心就揪了起来, 他看了看贺朝的神色, 忍不住问道:“朝哥, 姜医生她……”   贺朝神情冰冷至极,程进甚至都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过,给人造成一种很大的压力,不由自主地流下汗来。   “怪物跑了。”男人声音明明没有什么波澜,但是程进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赶到的时候姜穗已经被带走了。”   那平静话语下如同火山一般即将爆发的怒火与波涛般的威压,让他此时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曾经摸爬打滚从底层走到今天的普通领袖,而像是常年于高位的上位者。   程进因为他的话而感到震惊:“天都没有黑!怪物怎么会出现的?!”   贺朝很快来到了关押林清辞的牢房,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去,牢房里的白织灯照得人发慌。   男人站定在被吊起来的林清辞面前,盯着他问道:“[李成彪]是你放出来的?”   原本嘴角还挂着悠然笑意准备调侃的林清辞闻言渐渐拉平了唇角,他眉眼间多了一丝古怪的讶异,然后问道:   “[李成彪]出现了?”   面前高挑的男人神色沉沉,他黑色的瞳仁此时静静的仿佛一丝光亮都无法浸入,林清辞感觉自己似乎瞬间就被看穿了,他紧了紧手,有些惊讶不过一个第九街区出身的小混混,竟然能给人造成这么强的压迫感。   这个几个月前还是人人可欺的小混混,此时眼眸深处充斥狠戾但却不冲动,林清辞忽然感觉有些棘手,也有些不安起来。   他听见贺朝的声音,“林清辞,[李成彪]变成了什么,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中央区的先遣队成员,不仅仅是想抓我们这些乡下人来做实验这么简单吧。”   程进听着贺朝的话,内心不可不谓震撼,他没有想到,林清辞竟然是中央区的人。   总是笑眯眯的男人笑不出来了,他很聪明,透过破碎的眼镜看不透贺朝的表情,但是他能看到程进的。   他皱起眉来:“刚才天还没有黑,[李成彪]是怎么出现的?”   程进有些听不懂了,什么叫天还没黑李成彪怎么出现的,他刚才就没有见到李成彪出现过啊,为什么这两人还就此讨论起来。   然后他听见贺朝的声音。   “那就要问问你们中央区,究竟想要怪物做什么?和李成彪合作开展实验,他自食其果,但是一个能够适应了阳光的怪物出现,是想大家手牵手一起死吗?”   程进再糊涂,也听出来了,他一想到这个念头,差一点跳起来,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刚冲进临时基地里面的怪物,竟然是[李成彪]!!   怪物竟然是人?!   林清辞有一瞬间的失态,然后稳住了神情,他甚至勾了勾唇,动了动,铁链发出了声响。   “怎么贺先生看起来已经不在乎姜医生如何了?是觉得姜医生凶多吉少死了,不需要再分心神了吗?”   然后额头被冰冷冷的枪管顶住了。   男人的神情淡淡的,黑色的瞳仁是一种森冷的冷漠,仿佛能凉到人的骨子里,林清辞甚至能在这样的眼神中感受到冷汗渐渐下来了。   “你们做实验的地点在哪里?”他的声音平淡极了,但是就是这样的平淡,更显的一股刺骨刀割的冰凉。   程进按捺不住有些慌乱地问贺朝。   “朝哥,不管姜医生了吗?”   他心有些凉还有些慌张,在牢房里,朝哥完全没有问关于姜医生的任何问题,也没有提姜医生院子里发生的事,明明朝哥,明明他对姜医生……   贺朝看起来仍旧是没什么情绪,程进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光影的切割下有一种野兽蛰伏的凶光。   然后,他听见了贺朝的声音。   “姜穗没死。”   程进一愣。   贺朝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淡,但是却让人听出了斩钉截铁的威压。   “她没这么容易死。”他的声音变得很轻,程进听不见后半段。   而在贺朝的脑海中,系统如释重负的声音响起——   “找到了宿主!姜医生现在就被带着前往实验室地点的路上!”   “宿主用二十万积分兑换的高级保护光环也给姜医生带上了!”小孩一样细细的系统嗓音有些肉疼,“二十万好贵哦……宿主离最终积分又远了一点……”   贺朝眼皮都没多眨一下,给了林清辞一枪,转身就走。   …………   姜穗要炸了。   她几乎是僵硬着全身,一动都不敢动。   腰间被利爪抓在掌心,周围都是一股浓厚的腥臭味,她手腕上的防污染装置正在发出滴滴滴的报警声,预示着她周围的污染值超标。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渐渐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污染值在升高,但是她目前来说还没有哪里不适。   和人融合后怪物体型也变大了,尤其是它爬行时能显而易见看到的巨大利爪,很难让人猜测出它到底是和哪一个物种融合了。   它的躯体同样覆盖着那种黝黑的黑泥,也有不少沾染在她的身上。   姜穗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此时它带着她朝着不知名方向奔波的情况来看,似乎这只怪物并没有想立刻伤害自己。   姜穗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说明怪物的速度十分快。   姜穗心里苦笑了一下,现在谁能来救她?男主?她心里觉得不可能,尽管对原文的细节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她还是知道根本没有男主夜晚奔波救一个叫姜穗的女人的剧情。   她身上有枪,但是现在根本拿不出来。   怪物动作并不温柔,再用力一点或许能活活将她勒断,因此她根本就不敢动。   腰间有一个硬物硌着,姜穗意识到那是什么,她手悄悄的摸向目标,那里刚好是怪物张开爪子的缝隙。   她能感受到掌心冰冷的纹路,姜穗暗自深吸一口气,心里想今晚污染值持续爆表,就算这次能活下来,以后或许也说不定了。   不过她身上自带男主同命buff,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死。   就算经历过,但姜穗仍然习惯不了死亡。   周围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姜穗只能听见怪物发出的嘶哑声和落地的脚步声,还有她感受到……四周无数怪物的目光。   姜穗都佩服自己,都这种情况了,竟然还没有发抖。   而她是那种越紧张反而越冷静的人,此时抓着匕首目光冷冷观察四周,冷然的模样也不再是扮演姜医生。   抓着她的怪物忽然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声,姜穗猛地被利爪挤压痛得发出无声的呻/吟,她喘了喘,努力抬起头看向四周。   就算有怪物的淤泥抵挡住了不少视线,但是姜穗还是看见了黑暗的四周里如同猛兽一般发出暗光的眼睛,比起那种明亮的精光,倒不如说是浑浊的腻黄。   姜穗应该感觉到害怕的,但是她舔了舔牙,脑海紧绷的弦却像夹杂着一丝疯狂的兴奋。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竟然隐隐露出一丝疯的笑意,眼眸流转着旺盛的光。   姜穗一开始还以为抓着她的李成彪怪物是和这群怪物是一伙的,但没想到从黑暗中走出来了一只,看起来没那么肮脏恶心的怪物。   四周浑浊的视线似乎没那么垂涎欲滴和虎视眈眈了。   那只走出来的怪物仿佛是最为漆黑的暗色组成的大猫,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姜穗觉得它走路的样子好像一只威风凌凌的狮虎类的凶兽,比起其他怪物奇奇怪怪的模样,这只怪物看起来更像是人类所能接受的野兽模样。   不过和其他怪物相同的一点,它身上覆盖着同样的黑泥,像是来自地底的污染一般。   那只怪物发出了威胁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姜穗的错觉,她竟然觉得[李成彪]怪物似乎有些害怕了。   姜穗竟然还有心情在想,难道怪物是真的有神智的吗?它们竟然可以交流,四周看着的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仿佛都对那只走出来的虎类怪物俯首称臣。   它们内部竟然还有等级压制的吗?   然后震惊姜穗的一幕发生了,她感觉又牢又紧抓着她的利爪,忽然一下子松开,她掉落在地,好在她反应很快,稳住了身形站住才没有很狼狈。   姜穗咳嗽了几声,周围污染浓度严重影响到了她的呼吸,然后就听见耳边声音发生了变化,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刚刚还挟持着她的怪物被一拥而上的其他怪物撕碎,最终融化成黑泥流入地底。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四周似乎并不完全是一片黑暗。   月光明亮,路边竟然也亮着几盏昏黄的路灯。   姜穗迅速从后腰掏出枪指向缓缓朝她走来的怪物。   枪对这只怪物有用吗?就算有用她能从这些怪物群成功逃脱吗?其他人会来救她吗?   一连串的问题涌入脑海,但是她仍面无表情,内心也没有一丝害怕。   她似乎进入了一种兴奋到极致的情绪之中,瞳孔中是一丝快意的无谓。   黑泥沾染沾染上皮肤的地方发出了灼烧的声音,她能闻到从后颈处传来的烧焦的味道还有感受到的剧烈的疼痛。   重灾区是腰间,姜穗能感觉到自己受伤了,她不用低头,都能感觉到有鲜血从腹部灼烧的伤口中流出来。   是刚刚的怪物在放下她之后造成的,很难说它不是故意的。   空气污染值爆表,还受了伤,一般到这种程度人早就凉了,她竟然还□□着,她也挺厉害的嘛。   而且看来有的怪物是存在神智的,姜穗竟然还有闲心在思考,但她的视线仍然牢牢盯着面前停下脚步的怪物。   这只虎类怪物的体型流畅,姜穗竟然还能看见它尾巴一甩一甩的,似乎惬意,又似乎开心。   它缩起来如同猛兽的瞳仁正牢牢盯着她,和其他浑浊的眼睛不同,它的看起来似乎更干净一些,似乎能展现出自己的情绪。   天呐,姜穗心里想,活着活着怪物竟然看起来也能交流了。   然而还没等她做出什么举动,在她警惕而又防备的目光中,怪物开口了,沙哑而又黏腻,带着一种非人的怪异。   “穗穗,是我,我是姜迟。”   姜穗:……她的心里话是开光了么?   作者有话说:   万字奉上~ 第20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19◎   夜晚的城市里空无一人, 怪物在街上游荡,朦胧的雾笼罩着城市,有一种血腥的危险。   然而却有一辆改装后坚硬的车辆在城市内奔行, 引来了身后无数的怪物追逐,但不知什么原因,不少怪物在靠近目标之后陷入迷茫,停留在原地。   只能听见车辆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远在第九街区的林清辞并没有被贺朝一枪给打死, 而是打断了腿和肋骨, 显然对方是想等到将姜穗救回来之后严加拷问。   他重新被铐起来, 听闻到贺朝自杀般的举动终究维持不住故作的不为所动, 感觉到震惊。   “怎么可能……?”林清辞看不见外面的场景,四周的窗都被封死了。   他摊在地上, 疼痛让他清醒,喃喃自语:“他回得来吗?”随后叹了口气, “看来又要重新选择了。”   空荡荡的牢房里无人应答。   林清辞内心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贺朝竟然能为姜穗做到这个地步, 今天[李成彪]的出现完全是一个意外, 姜穗被带走, 凶多吉少,以常人的思维来说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可能,但是贺朝却斩钉截铁的认为姜穗没有死。   听起来就像是疯了一样。   但是看着一旁程进坚信不疑的眼神, 林清辞觉得难不成自己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   平日他潜伏在避难所里, 也看不出贺朝和姜穗有什么特殊的交集, 怎么看怎么公事公办, 却没想到贺朝这么疯狂。   林清辞破碎的镜片后的眼眸划过一丝精光, 舔了舔被一拳打破的嘴角,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无论贺朝是不是疯了, 如果他真的能带着姜穗回来,那么今晚将是注定改变历史的一夜。   他被中央区派来避难所,但并不代表他忠于中央区。   糜烂奢靡的中央区和其他街区看起来格格不入,掌握着这个国家所有秘密的中央区一旦暴露自己的弱点,其他豺狼会纷纷将其吞噬撕咬殆尽。   唯有贺朝不一样。   第九街区的贺朝,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小混混,看尽了世间的黑暗,但是却用着另外一种方式带给这个世界一抹亮色。   和常年待在实验室里不出来的姜穗不同,林清辞在这段时间里观察着贺朝。   第九街区的那些埋藏在黑暗里的肮脏也仍然有,但是已经渐渐地和原来有所不同。   这样一个并不心慈手软,但是又有明确目标、有足够耐心,不轻易杀戮的领袖,足够让这个国家焕然一新。   这是林清辞的选择。   不过他目前还不清楚,贺朝有没有接手李成彪的人口买卖与实验。   中央区在搞人体实验,林清辞是知道的,李成彪是为中央区提供“货物”的下家,自己也在研究这些东西。   他试探姜穗,也只不过是想试探贺朝。   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车外是怪物发出的危险嚎叫,还有直觉敏锐的怪物追逐而来撞击,贺朝一旁的车门被拍出了巨大的抓痕。   又是一个漂移般的大拐弯,贺朝神情仍然沉着冷静。   而正在开车的贺朝,脑海里的系统正在不停的尖叫和播报着路线,以供他躲避怪物。   “啊啊啊啊——左边,右边,十字路口向右拐——!”   贺朝忍不住皱眉,在脑海里:“闭嘴。”他看路线图上的红点就够了,系统的声音反而扰乱他。   系统安静下来,虽然权限原因,它并不能事无巨细地探测整个世界的发展,也仅仅只是能做到对宿主的辅助作用,但是它可以分出一个摄像头,远远地看一下姜医生怎么样了。   反正宿主都花了20万积分了,还专门花了积分来屏蔽怪物感知,也不差这一点。   这些年宿主赚的积分不少,就算是之前因为毁灭……咳咳的缘故狠狠被扣,但是还剩不少家底,而且宿主也对它非常好!愿意给积分给它升级!它的功能也很多。   ……虽然宿主实际上根本不在意自己有多少积分。   它捣鼓了一会儿,然后紧张了:“宿主,姜医生和[姜迟]碰上面了。”   “哇——!宿主,他们说上话了。”   贺朝脚踩油门挂档,躲避了窜出来的怪物,声音仍然平稳,让人听不出情绪。   “她有没有受伤?”   系统砸吧砸吧嘴,过了一会儿道:“我看不太清楚……姜医生捂着腹部,手臂上的衣服好像也破了。”   “啊啊啊——宿主,[姜迟]这只怪物想要带姜穗走!”   “啊啊啊他想干什么啊!”   贺朝过了一会,又一次冷静的躲避了怪物之后才开口。   “还记得怪物都不攻击姜穗吗?”   系统不知道,在故事大纲里也只是说姜医生和boss怪物有关系,并没有具体说什么关系。   贺朝声音淡淡的,很难听出来此刻的他正十分迅猛地飙车冒着生命危险救人。   “在我来的那一天晚上,姜穗本应该死了。”   系统也恍然,“对啊!姜医生不是被融合了姜迟了的怪物保护着吗!为什么姜穗那天晚上本应该死的啊!”   贺朝没有说话了。   他眼眸划过戾气的暗光,如同暗夜中猛兽的眼睛。   怪物终究是怪物,它已经不是原本的[姜迟],也绝对不是原本的[姜迟],它就算拥有着记忆,它的感情也会如同怪物一样被扭曲而偏执,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思考。   [姜迟]怪物对姜穗的“保护”,说不定并不是他们所说的保护。   车狂奔来到了目的地。   实验所早就沦陷了,不用系统提示,来自于直觉的警告都能让他知道此时的外面十分危险。   一路而来,车辆早就变得破破烂烂,但仍然顽强地承担着保护他的职责。   他盯着面前的方向盘沉默,片刻后果断下车。   这一路上他没有真的被怪物袭击,是因为他又兑换了屏蔽怪物的时间而已。   系统哇哇乱叫感觉肉疼,也仍然阻住不了宿主。   屏蔽怪物的时间仍在倒计时,现在他只剩下四十分钟。   废弃的实验室恐怖而又吓人,系统安静地陪伴着贺朝进入实验室。   脚踩在破碎玻璃上的声音在黑暗的环境中被放大,吸引了无数怪物的注意,但因为屏蔽的存在,没有怪物袭击贺朝。   脑海里是通往姜穗所在地点的路线,贺朝动作并不慢,但是因为怪物太多,也快不起来。   如果没有贺朝的允许,系统是听不见他在想什么的,看他神情平淡而又隐隐带着一股戾气,也就没有敢打扰他。   而此时的贺朝却是漫不经心地在想着另外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要花费积分,冒着任务失败的生命危险,来救姜穗?   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在开车前往寻找姜穗的路上了。   还动用了积分,他从来没有主动向系统使用过积分。   姜穗于他而言,只不过是这个世界里的某个有交集的人罢了,他是这个世界的匆匆过客,他漫长的生命里见过许多人,看过许多事,姜穗于他,也并无特殊。   为什么要破坏自己的计划来救她?   这半年来,他们之间真正的见面交谈屈指可数。   只是每次贺朝回到避难所,都会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个横出来的长廊,而长廊上会有一个身影,她神情冷淡的望下来,对视后便转身就走。   众人簇拥着他,而她也总是一个人。   贺朝敛下眼眸。   他们之间,是什么呢?   姜穗看似冷情,但是敏锐内热。   贺朝其实能从他们的每一次对视中,感受到流动的暗涌与思考上的默契。   这很奇怪,也很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呢?   这种想法他让觉得有些可笑。   此时他也并不是他,这个世界的他沉默但狠戾,也很少露出激动的情绪。   上个世界的他却是狂傲张扬的皇子。   贺朝做事,也从不后悔,既然事情已经做了,那么他也不会半途而废。   不过之后……他黑色的瞳仁往着长而黑暗的走廊深处,那里是姜穗所在的地方,只要他能触碰到她,屏蔽也能一起生效。   但是那会暴露他的不同寻常。   贺朝觉得,今夜过后,他必须和姜穗拉开距离了,他并不喜欢这种不可控的意外以及自己的冲动。   让这个意外到此为止,等到他离开这个世界,这件事也会成为一滴水融入河海,一点痕迹也留不下来。   ……   姜穗觉得自己的血快要流尽了。   她奄奄一息地躲避在重重架子深处,躲避着来自[姜迟]的追击。   不,它并不是[姜迟],只是拥有着[姜迟]记忆的怪物而已。   姜医生或许接受不了现实,但是姜穗她一秒钟就接受[姜迟]真的死了的事实。   她没想到[姜迟]怪物这么变态啊!   空气中的污染浓度让她鼻血开始流出来,身上因为被怪物触碰到的地方也开始腐烂,她手里牢牢握着贺朝送给她的匕首。   没想到这个匕首这么牛逼!   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也是她身上唯一的武器了。   她紧紧握着救命的精致匕首,心里想今晚她是不是真的要凉了。   当时和[姜迟]怪物对峙着,结果怪物根本就没有把她的挣扎放在眼里。   怪物用尾巴拖着她带到这个废弃的实验室深处,看着它同样和其他怪物一样略显浑浊的眼睛,听到它的话,姜穗才知道,合着之前其他怪物不攻击她,不是因为它想要保护她,而是因为这家伙想要亲自把她变成怪物!   它当时没睡醒才没来找她而已。   什么鬼啊!   姜穗都震惊了!   什么叫做“我们兄妹二人是一体的。”,什么叫做“要永远在一起。”,什么叫做“要成为同一种族”!!   她就只想老老实实当个人类挨到这个世界大结局而已啊!   当姜穗露出拒绝的一面时,[姜迟]怪物也再维持不住原本的面目,狰狞地朝她扑来。   如果是真的姜迟,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只会选择牺牲自己,而让她逃离。   现在她躲在一个角落里,不知道是不是这只尚存神智的怪物故意的,姜穗感觉自己像是猫捉老鼠中的那只老鼠,惊心胆战地躲避怪物的追踪和逗弄。   笑死,根本打不过。   求生的欲望让姜穗和怪物周旋。   她造了什么孽啊!   姜穗咬牙切齿,她怎么就想不开要来天坑呢!都待在避难所这么久了,再等等男主就能把怪物赶走过上好日子了,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每一次出门好像都没有什么好事。   就在姜穗奄奄一息,捂着伤口艰难地躲避,心里想着血都流在地上这么多了,那只怪物再蠢笨也能追过来的时候,她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   姜穗的听力很好,她费尽心思和怪物周旋之后躲在实验所深处的某个实验室的架子后面,空间很狭小,怪物在外面行走发出黏腻恶心的声音,在寻找她。   此时这样不同寻常的脚步声反而让人感觉到头皮发麻。   这里有人?   姜穗根本就没有想过是贺朝。   她并不认为今天晚上贺朝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   要知道这些天相处下来,关于书上对男主的描写就更加清晰起来。   比起“姜穗”所展现的拒人千里之外,贺朝才是真正的面冷心冷。   就算他身边也已经聚集了这么多朋友和兄弟,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些人都并没有走进他的内心。   他就像是已经形成了做题套路一样,按部就班的解决问题,实施计划。   而她和贺朝,或许也不过是比陌生人好一点而已。   就算她也感觉到了贺朝对她的一分优待,她也没有忘记贺朝也在人设之中。   说不定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人设使然呢?   抱着这样想法的姜穗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原本随身携带的枪早已在刚才的自救过程中丢失,她有一种奇异的冷静,死死地盯着前方。   死亡啊……   希望这一次,不要太疼。   然后在无边的夜色,被破坏的各种仪器桌椅的后面,她看见了那个高挑的,熟悉的身影。   姜穗因为伤口浑身发疼,但在那一瞬间,她眼眸睁大,竟然感觉不那么疼了。   心脏在砰砰砰地跳动,她错愣而又震惊。   贺朝,他竟然来了。 第21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20◎   姜穗身上受了伤。   怪物触碰到人的肌肤, 就会留下黑色污染的伤口,而她被[李成彪]怪物和[姜迟]怪物都触碰过,裸露出来的肌肤基本上没有一块好肉。   鲜血混合着黑色的粘液在翻涌, 而因为长时间暴露在污染环境中,姜穗身子也开始受不了了。   今夜对于她而言,就是无妄之灾。   原本坚信着自己不会死的念头,也因为伤势过重而渐渐开始瓦解, 直到贺朝的出现。   姜穗很难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似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此时的她也不敢喊站在门外的男人,只是有些懵懂地在想, 贺朝竟然来了。   他竟然真的来了。   那是不是说,他到底不是那么无情。   在这黑暗的环境中, 这家伙似乎都在发光。   隔着实验室的玻璃向外望过去, 姜穗注意到他在这黑暗中行走仿佛进出于无人之地, 后知后觉的猜测他应该用了什么手段。   然后他就像是精准的知道她在哪里一样, 来到了她的藏身之所。   实验室老旧的大门早已刷不开, 需要手动开启,姜穗在黑暗中也没有夜视能力,仅仅只是看见他的轮廓而已。   然后男人跨越地上的残渣, 走到了她的面前, 似乎是沉默地看了她一会, 缓缓地蹲了下来, 在她的面前。   空荡的实验室里是怪物吼叫的回音, 还有它不断诱哄的话语。   “穗穗, 是我啊, 我是哥哥啊。”   “你要相信我,我怎么会害你呢?”   “你是我骨肉相连的妹妹,我们命中注定要融合在一起的。”   在这样的背景音中,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犹如实质,一寸一寸地先是看着她的脸,然后到身上,似乎是看到了她身上的伤口,男人的呼吸似乎加重了一些,随后又恢复平静。   正如姜穗所思,贺朝也是这么想的,今天晚上对于她来说,是无妄之灾。   背叛了中央区的李成彪同样被中央区背叛,输给他之后李成彪就像是弃子,自食其果。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李成彪被四周虎视眈眈的豺狼吞噬得一干二净。   贺朝在每个世界的任务是做好人,但其实都有细微的差别。   就像是上一个世界是当一个好皇上。   这个世界则是做一个好领袖。   于是展现在大众面前,他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但是却永不屈服于恶势力的好领袖。   他遇到姜穗的时候,刚好需要一个见证“他”蜕变的见证者。   于是在姜穗眼里,他从一个狡诈的底层混混,一点一点的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但是贺朝却觉得,姜穗似乎一早就知道他会怎么做。   无论当他展现出什么样子来,她似乎都没有觉得诧异和奇怪——更甚者,她后来都很少出现在他的面前。   根本就不关心。   贺朝很忙,于是也和她渐渐疏远了,但是偶尔几次的见面,这样的疏远又好像又消失了。   这种触动般的异样让他皱眉。   而此刻,看到浑身是血的姜穗,看到她将要迎来她早就该履行的命运,贺朝的眉更皱了。   他心里似乎憋着一口气,仿佛是即将喷射的火山,流动着暗涌的岩浆,将周围燃烧殆尽。   最开始产生的为什么要来救她的疑问,也在这样的场景中消失了。   他看着她,眼眸中的坚冰仿佛有一瞬间的迸裂,黑暗的激流一闪而过汹涌而出,然而又极快地被压回去。   女人捂着腹部,微微屈着身子靠在一旁的货物架子上,她绑起的长发散乱,凌乱的碎发贴在额侧,那双总是清冷平淡的眼眸此时含着几分脆弱的无助,还有看见到他的怔然。   她脖颈处被黑泥触碰过的地方裂开了一道口子,此时正湍湍流动着鲜血,幸好没有伤到动脉,应当只是皮外伤。   但是这样的皮外伤在她身上还有许多处,鲜血渐渐在她身下汇聚成一滩水,触目惊心得让人感觉到害怕。   “贺朝……?”她低低的声音,随后感觉到脖颈上被轻微触碰微风般的触感。   男人黑眸如同是黑夜中闪烁的星辰,他半蹲下来,俯下身子,检查她伤口的同时企图给她包扎。   这还是姜穗第一次在他的漆黑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到男人的手似乎有些太过于冰凉了,触碰到她时让她想往后缩。   手掌下跳跃的脉搏似乎越来越慢,女人苍白的面容表明着她此时的生命力在迅速的流失。   贺朝只感觉到越来越烦躁,手下的动作加快,他紧抿着唇,给人一种阴戾的压迫感。   “你怎么来了?”女人动弹不得,却还开口讲话。   平日里总是冷淡的带着一丝若有似无挑衅笑意的人,竟然能有这么虚弱的声音。   贺朝见过无数生离死别,也体验过亲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无力。   但是明明他和姜穗的关系并不算亲密,为什么此刻他也感觉自己胸口仿佛被勒住一般,他慢慢调整了呼吸,语气冷淡而克制。   “别说话了。”   姜穗听到了男人平淡的语气,她看不太清楚他此时的表情,只觉得这家伙好像不高兴了。   是因为她打乱了他的计划吗?   姜穗在迷蒙中想着,那也是没有办法嘛,她也没想到她这么倒霉的就被怪物带走了,而且还有这么一个[姜迟]怪物在等着她。   不过他为什么生气?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也不是打算利用她来引出[姜迟]怪物吗?   难不成这人的掌控欲太强,一定要让所有人都按照他安排才行动才可以吗?   会不会太狂傲了啊?   她......   是不是要死了啊?   姜穗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流逝,迷迷瞪瞪地胡思乱想。   根据原著,贺朝利用中央区反叛军提供的实验成果,成功的找到了驱逐怪物的方法,虽然并不能完全消灭怪物,但是还是带领着第九街区的人开始走向正常的生活。   之后再经过一系列的和中央区的虚与委蛇,然后成为人类的领导者,美美完成任务离开。   姜穗能感觉到他的大手在一点点的包扎着她身上的伤口,她其实已经感觉不到他的触碰了,毕竟伤口太疼,她呼吸都疼。   在这样奇异温柔又怪异的环境中,姜穗后知后觉的发现怎么听不到[姜迟]的声音了。   姜穗忍不住又问:“怪物呢?”   贺朝垂下的眼敛遮盖了眼里噬人的暗流,他没什么表情堪称冷硬,但是动作却异常的温柔,听见她的声音,语气也一如既往的平淡中带着一丝讽刺。   “都快死了,才想起来问这个?”   姜穗因为脖子上的疼痛有些低不下头,因此看不见他此时难看的神情。   姜穗偷偷撇了撇嘴,凶什么凶嘛,她都受伤了还这么凶,当初他受伤躺床上的时候她多温柔啊,就不能像她学习学习吗?   学她对待病人如春风般温暖,对待敌人如同寒冬般冷酷。   被她救治过的人可都给的是好评诶。   贺朝面无表情,但是看到的人都能感觉到他此时的压抑和烦躁。   止不住。   她的血止不住。   系统扫描的情况很糟糕。   就算他紧赶慢赶来了,好像也无能为力。   贺朝甚至不敢动她,将她抱在怀里离开这个地方。   她身上除了伤口,受到的污染也过于严重,贺朝大手里虚握着的纤细的小臂上,细长的青色血管变得明显而发黑,在白皙的肌肤下显得比以往更加明显。   他不由得手扣紧。   她的身体恐怕也是如此。   这应该很疼。   但是她却只是在他的动作中发出很小声的嘶声,将这样的疼痛忍耐。   贺朝如同黑暗中的一尊雕像,冷硬而又冰寒,黑色的瞳仁看不清情绪。   只剩下十分钟了,系统在他的脑海里提醒。   十分钟,足够他离开了这里了。   如果他当初足够冷静,他也不会来到这里。   但是他却无法忽略内心深处的不甘心,她脱离了掌控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挫败。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   姜穗原本早就该在那一天被怪物围攻死去,而如今她的迟来的死亡也不过是这个世界众多死亡中的一员。   他早就在漫长的时光和岁月中学会了冷情冷心,他机械而麻木地做着任务,带着早已忘却的目标在世间行走,他就像是每个世界那些被众人寄托了愿望渴望实现的神明。   做一个好人,然后去帮助他们过上美好的人生。   他最初也是一个热血沸腾的青年,在最开始的任务世界摸爬打滚,会为无辜的牺牲而愤怒,会为正义的掩埋而沸腾。   但现在,他已经学会了行走于灰色的地带,学会了利用少部分的牺牲,为大多数人的生命作为保障。   也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情感,来适应和面对这一个又一个的世界。   而姜穗,甚至都不算是少部分的牺牲,她只是会无辜的死去,死去之后会受到一些人的哀悼,然后末日里的大家又会恢复平常的生活。   毕竟在这样一个世界,死亡并不稀奇,或许死亡才能带来安宁。   他应当在此刻离开,回到第九街区的临时基地,[姜迟]已经出现,也被他按上了定位器,天亮了之后他们才应当过来揭露怪物的秘密。   然后他还需要和中央区的反叛军合作,将腐败糜烂的中央区捅一个对穿。   这些都是姜穗从不参与的活动,也丝毫不知情的计划。   毕竟她也从未主动参与过他的世界,他的任务。   但是……   她的眼睛太过于明亮,明明正在走向生命的尽头,浅色的眼眸却又流淌着如此明艳的亮色。   她眼眸中流涌的光芒无不在述说着她求生的欲望。   她不想死。   尽管她已经开始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但她那双波光闪动浅色眼眸还是在说——   她不想死。 第22章   ◎小混混x街头医生21(完)◎   四周有着怪物的嘶吼声, 踩在脚下的破碎声。   贺朝大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她呈现病变状态的小臂,高大的身子正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他抬起眼眸, 凝视着她。   她沾染了些许血迹的薄薄皮肤下,病变的黑色细细的血管在白皙的脸庞愈发明显,看起来易碎又脆弱。   她也在静静地和他对视着,看起来很冷静, 仿佛并非将死之人。   但是她眼神却又似乎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了然。   就好像在说, 你瞧, 你果然不想救我, 你救不了我。   贺朝感觉自己被这样的眼神给激怒了。   他弯下腰,靠近姜穗, 用着冷淡的言语,却牢牢看着她的浅色的眼眸。   “你要死了。”他说。   女人似乎微微一愣, 然后也说, “我知道啊。”她的声音近乎气音, 还带着忍耐痛苦的隐忍, 但是却仍然张口回答着他的问题。   “我好像救不了你。”他说。   他没有发现, 他此时   抓着她的手腕紧得仿佛要锢进自己的血肉,她也不知道,因为这种疼痛对于她的伤来说太小儿科了。   女人不说话了, 她浅色的眼眸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片刻, 她像是想做最后的挣扎, 只不过这样的挣扎看起来太像知道了自己此时的情况而在和他的开玩笑。   “你真的救不了了吗?”   她语气依旧是平而缓, 和她此时的模样平时冷淡清冽不同, 显得脆弱而温柔, 带着血迹的苍白面容竟然让人感觉到一种生命在极力绽放的光彩与美。   不过她并没有等他回答, 而是垂下眼眸,自顾自地说道:“咳咳……不过我还是谢谢你。”   “……愿意来救我。”   她轻咳,唇角有血迹留下,被他抬手轻轻地抹掉。   她朝他微微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他的决定。   听到了她的话,看着她苍白带笑的面容,这一瞬间贺朝胸口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呼吸似乎也有着片刻的停滞。   他感觉自己被割裂成两半,一边保持着极致的冷静,如同暴风骤雨中凌然不动的山峦,一边又如同这场暴雨中在海上摇曳的扁舟,想要让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平静安然接受命运的女人露出不一样的神情。   是鲜活的,具有生命力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奄奄一息,面临走向死亡的结局。   但在现实中,他也仅仅只是抓着她的手腕而已。   脑海中的系统目瞪口呆,看到了许久都没有波澜的宿主的心理波动曲线,跟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有一瞬间还超过了警戒值,如果不是迅速又下降,系统自带的心理辅导功能就要被强制开启了。   贺朝在这样沉默的寂静中询问它:“她还有救吗?”   系统一直都不敢讲话,它的心都在这样压抑的场景中揪成一团,如果有实体,恐怕都眼泪汪汪了。   “呜呜呜没有了宿主,商城里起死回生丸我们根本买不起,呜呜呜穗穗她伤得太重了,污染值也严重超标,如果不是宿主给她的光环在抵抗,恐怕她早在一个小时前就死了,现在光环时效要到了,她也要撑不住了。”   贺朝抓着女人的手一瞬间更紧,但是双方都没有感觉到。   一个伤口太疼而掩盖,一个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好疼啊……”女人淡淡地开口,平静的神情就好像在述说着其他人的事。   她浅色的眼眸开始有些对不上焦,看向他身后。   “疼死我了。”女人似乎在喃喃自语,“我讨厌这个世界。”   明明她都这么拼命地想要活下去了。   明明她也这么努力地扮演不让系统排查到她这个病毒了。   她的眼神慢慢看向他,然后朝他露出了一个有些飘渺地笑,“贺朝。”她声音很轻,“死亡很可怕的,黑黑的,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贺朝黑色的瞳仁里似乎一点情绪都没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但是系统知道他压抑的情绪如同风雨欲来。   他声音依旧是冷寂又平淡地问系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系统早就在数据库里翻得飞起。   它也想救她,不为别的,就为了宿主那差点警报的情绪峰值。   作为宿主的伴生系统,它一切以他的健康与意志为己任。   半晌,贺朝陷入了沉默,唇紧抿。   事实上,姜穗也感觉自己这一次真的要死了。   她相信贺朝说他救不了她的话。   毕竟在他眼里,她也只是个NPC而已,可能系统会有救她的办法,但是用脚趾想想肯定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和贺朝交情还没这么深,他也犯不着为了救她动用系统暴露自己的秘密。   不过他今晚这样毫发无伤的过来,就已经变相地暴露了不少自己的不同寻常。   姜穗还是十分好心地装作不知道。   将死之人,哪里关心得了其他事情。   她在生命流逝的冷寂里还有闲心想着,这还是她第一次要死在男主面前,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去死,还是回家,还是下一秒睁眼又是一个新世界。   这都第三个世界了,她属实是有点疲惫。   她也没有好意思跟贺朝说能不能再抢救抢救她,毕竟她是真的怕死。   不过非亲非故的,说不定她说了立刻被系统发现是bug然后又被灭了。   姜穗觉得自己好疼好疼,也觉得好冷好冷。   她特别想回家。   想妈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要死了,还是完全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姜穗能够稍微看清楚此时贺朝的神情。   他在这黑暗中一如既往的英挺帅气,微微起伏的背部在她身上落下阴影,晦暗不明的黑色眼眸如同揉碎的风云,危险的浪潮在波涛起伏。   他身上的干净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凝视着她,似乎在观察着什么让人难以抉择的难题,高挺的长眉微微皱起。   姜穗:……   姜穗:妈的好帅,早知道走之前泡一泡他了。   姜穗忽然很想给这个总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一个狠狠的惊吓,让他无法忘记她。   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陪伴了他三个世界,他算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   记住她存在过,不过分吧?   她也快要坚持到极限了。   于是她说,“贺朝……你知道吗?”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她忽然有力气顺畅的讲话了,“……我虽然无法掌控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新生,但我现在可以掌控自己的死亡。”   她从不认输。   就算是她的行为看起来很可笑。   就算是和即将到来的命运相比是螳臂当车。   姜医生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和她一模一样。   这一刻她流露的疯狂和执拗,就是她自己。   她此身打架一流,动作迅速的时候那是相当的迅速。   于是在贺朝蓦然变色的神情中,她用身旁一直抓在手里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神色之中,竟然还夹带着一丝兴奋地快意。   反正都是死,还是少受点折磨比较好,想到上个世界被叛军腰斩的死亡,姜穗还兴奋和欣慰于这一次总算是不用受折磨这么久了。   “姜穗!”   她第一次听见男人如此生气又压抑的怒吼。   “你在发什么神经!”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黑暗中的野兽,带着勃然怒意,死死的,牢牢地盯着她,竟然让她这个将死之人都感觉到一种想要往后缩的害怕。   这也是姜穗第一次看见男人如此愤怒的神情。   她有点高兴。   看来他也不是完全对她的死亡无动于衷嘛。   在黑暗即将到来的那一刻,姜穗听到了男人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真是欠你的。”   他就像是妥协了一样自言自语。   “……你赢了。”   姜穗没听见,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恍惚了。   她也没有看见男人接下来的举动。   贺朝曲起腿,坐在了女人身旁,他视线在她的面容上划过,然后看着握在掌心的柔弱纤细的手。   那把布满繁复精致的月桂树花纹的匕首,原本是送给她的防身武器,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真是至始至终都不愿意吃亏的女人,就算是在死亡面前,也都不愿意低头。   是那么的骄傲。   他凝视着她,神情淡淡的,就好像在说一件普通不过的小事。   “我放弃任务。”   系统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它没想到宿主真的采用这种不是方法的方法。   “宿、宿主,优秀值还没有满,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然后听见他继续道:“把我的身份给她。”   让她成为首领,让她能够离开这里,让她能够活下去。   第九街区的领袖贺朝,承认自己的心动。   男人握住了女人开始下垂柔软的手,一起握住了沾染了灰尘和血迹的月桂花花纹匕首。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她抱在怀里了。   纤瘦的女人契合着他的怀抱。   她身上的伤口在愈合,而他身上则渐渐在同样的位置多了那些破碎的伤。   到此为止。   贺朝心里淡淡地想。   至此之后,他和她便再无关系。   在这个世界的“贺朝”会因为这个在末日里绽放的冷艳玫瑰而心动,但是下一个世界的贺朝就不会再拥有这样的感情。   他是一个合格的,完美的任务者。   就算是有了意外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意识空间里的系统有些担忧地看着宿主渐渐恢复地平直的心理波动曲线。   宿主……真的只是因为人设的缘故,对姜医生动心吗?   它知道宿主其实最厌恶的就是离别,于是在很久之前他就选择将自己的感情通过系统辅助关闭。   但是辅助终究是辅助,当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是能够突破这薄薄的限制的。   他如此迅速地重新压抑自己,可能会更糟。   贺朝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女人,他看见她有些迷茫的神情逐渐清醒,看着他睁大了眼睛。   而他在生命的流逝中也越来越清醒,关于第九街区领袖贺朝的情绪缓缓地压入心底,他最后一次仔细地看着她。   如同每一次离开世界的最后一刻一样,他的神情都是这么的冷漠与薄凉。   系统的娃娃音已经被没有感情的机械电子音覆盖:“积分统计,宿主贺朝优秀值未达标,任务失败,计算惩罚内容。”   “惩罚计算完毕,宿主贺朝开启下一世界,十秒倒计时,十、九、八……”   在这昏暗而布满灰尘的环境里,她也渐渐恢复了神采,那双渴望活下来的浅色眼眸,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从这里出去会有一辆车,上面有导航,你可以开回去,怪物不会攻击你。”   男人看着她,最终在最后一刻朝她微微一笑,尽管看起来仍然是那么的冷淡,但是却没有那么冰冷,而是带着一丝温度。   “再见了,姜穗。”   姜穗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感受到身下支离破碎的身体和不断流出的鲜血,从迷茫到震惊,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抓住他。   最后,却只抓住一片空气。   只有手腕上他紧紧抓过带来的红痕,显示着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下个世界:   村中少年x城来知青 第23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1◎   姜穗猛地睁开眼, 视线还没有聚焦,看见的是黑蒙蒙的一片。   她就像是溺水后好不容易上岸的落水者,忍不住歪着身子撑起来剧烈的咳嗽, 呼吸急促。   等到把气咳顺了,眼睛才渐渐适应了黑暗。   还没等她仔细打量,不远处的房门就被敲响。   “小姜医生,你怎么了?”   姜穗没有来得及接收到原主的所有记忆, 她几乎是本能地回答:“方姐, 我没事, 夜里渴了起来喝水被呛到了。”   门外说话的女声带着一种方言的利落, “那你早点睡,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干活呢。”   “知道了方姐, 你也早点睡。”   等听见脚步声走远了,姜穗又喘了一会儿, 最终靠在身后的床靠上, 才开始慢慢打量起这个不大的房间。   窗外的月光透过带着裂缝的玻璃倾洒进室内, 搪瓷杯、喜庆的洗脸盆、木质的洗脸架、贴块玻璃垫着照片的桌子……无一不说明着这是一个属于过去的年代。   残酷又血腥的末日世界死亡的窒息感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消失了不少。   姜穗平复了一下心情, 缓了缓掀开被子, 低头看了眼老式塑料拖鞋,她踩着走到了书桌前。   书桌上摆着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还有生活用品,姜穗低下头, 看着红色塑料边框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她原本的面貌, 脸色苍白, 看起来很虚弱。   只是年纪和怪物世界相比小了许多, 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   她身体仍然有些无力, 腹部隐隐做痛。   在她来之前, 在没人知道的时候, ,“她”已经没了呼吸。   姜穗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很快找到了死亡的原因,原来是“她”上午误食了泡了太久的木耳,原本“她”就处于生理期,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以为也是这个原因,等待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夜里躺在床上渐渐失去了呼吸。   半晌,她又伸出手看了看,随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腿,最终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松了一口气趴在了桌子上。   在这寂静的深夜中心脏的跳动声是如此的明显。   她还活着。   冰凉的桌面刺激着她的肌肤,但是给她带来了真实的活着的实感。   她想到离开上一个世界之前的事情,要是贺朝知道他走了没多久她也凉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杀回来把给她的东西全部收回。   她也没想到贺朝会救她,也没有想到贺朝竟然和她互换了身份。   当时他离开的一瞬间,她脑海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刹那间改变她的认知——   她是从小在第九街区长大的底层小混混,摸爬打滚,借着高冷的黑市医生贺朝的光,她渐渐往上爬成为了新的首领。   但很快她就摆脱了这样的强制意识改变。   也明白了贺朝究竟做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和他解绑了。   她的确根据贺朝所说的回到了第九街区,看到了程进和其他人的遵从和隐隐带着崇拜的眼神——   他们都没想到她能回来。   程进问她:“老大,贺医生呢?”   姜穗也就知道,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改变了。   也不知道贺朝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   还没等姜穗消化这件事,黑夜里的[姜迟]怪物带着它的怪物军团,如同潮水一般将第九街区吞没。   姜穗这个第一天赶鸭子上架上任的便宜首领,甚至来不及部署,为了保全所有人,安排程进接替她之后,利用自己还是姜医生时的发现和她可以碰触怪物的特殊,抱着炸药和[姜迟]同归于尽。   [姜迟]一死,其他怪物尚未生出智慧,组织不起来。其他人只要躲在堡垒里不被看到,并且开防污染装置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她之前研发的相关疫苗已经交给了阿重,而阿重也是她的接班人。   这个世界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在研究怪物,人类迟早会有解决怪物的办法。   贺朝原本剩下的任务也就是带着人们反抗中央区。   程进也是他在原著中死遁后的接替者。   安排了程进也没有不对。   这个世界的结局也不算那么糟。   姜穗感受到了熟悉的时空波动,隐隐觉得一旁融化蠕动的黑色污染物也停滞了。   在意识投入黑暗的那一瞬间在想——   好吧,这一次是第16小时死的,果然还是在24小时内。   她只来得及安排好自己的后事。   身体一部分被污染物融化和一部分被炸飞的感觉太酸爽,姜穗再也不想体会一次。   不过好在她还是跟着男主进入了新的世界,看这周围的环境,应该是一个七八十年代的世界。   姜穗整理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   她名字依旧是叫姜穗,是响应国家号召的下乡知青,一群年轻人轰轰烈烈的坐着绿皮火车下乡,来到这个山清水秀的小乡村。   事实上,她也不得不下来,因为城里各工厂的劳动力已经饱和,学校也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停课,这场上山下乡的运动裹挟着她这一代人。   这个山村虽然风景很好,但是很贫穷,一开始对从城里来的人也抱有着偏见。   但现在也正是农民身份是最好的时候,因此他们这批从城里来的人虽然有个别抱怨,但大多数都很积极的投入生产建设中。   姜穗父母是医生,所以她会一些简单的医疗技术,所以没有安排她种地下田,而是让她到村里的卫生室当值。   因为她有一技之长,大多数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虽然她没想到自己又是医生……   但也因为如此,她被安排住在卫生所旁边的宿舍,是所有知青中少数住单人间,只和一同下乡的朋友林依隔着一堵墙。   姜穗回忆了一下接触的人和事,原主的性格温柔和善,像是一个大姐姐,和上一个世界的她还是有很大差别。   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贺朝这个人。   那贺朝就不是和她一同下乡的知青,有可能是村子里的人。   这也是姜穗这几个世界以来观察到的一件事,就是她每一次到达新世界,都不会离男主太远,无论是地理上的远还是身份上的远,基本上都在同一个地图里。   他现在,也应该和她在一个世界了吧?   上个世界没有机会想,现在倒是有机会静下来复盘。   在原著中毫不拖泥带水,也从来不会选择放弃任务的贺朝,竟然在任务没完成的情况下就走了。   难不成这是他救她的代价?   那她岂不是欠他大发了?   姜穗忽然有点心虚,贺朝好像也还不知道,在他救下她后没多久她也凉了。   如果将来见到他……姜穗深吸一口气,就这样决定了,冲他上个世界的表现,她这一次绝不和他作对,不但不对着干,还要当他完成任务的助攻!   绝不再让他任务烂尾了!   这个世界也是个和平世界,想想原文里他好像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挺长的,她上个世界走的路线可能不太对,不能太懒,得和他打好关系。   这一次都第四个世界了,总可以尝试着能不能接近做个朋友吧?   她总是一个人在世界里生存,是有一点寂寞了。   当然,只有一点点。   姜穗将看着他离开的那一幕压入心底,也将异样的情绪压入心底。   仔细想想,当时这男的真是帅得令人发指,要不是她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女人,恐怕当场就心动得不能自抑了吧。   可一想到贺朝这朵高岭之花在原著可是连真•仙女都折不下,她还是别在本来就不太好过的日子里给自己增加难度了。   既然无法拥有非分之想,就将自己当作普通的路人报恩朋友好了。   而且这个世界的贺朝将来也不会结婚生子,如果作为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在他快死的时候赶到身旁送终好像也丝毫没有毛病。   至于上个世界快死之前的口嗨,姜穗立刻当作黑历史压在心底。   泡他?   姜穗:……难度有点大,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姜穗重新瘫回床上,她现在也不过初来乍到这个小乡村一个星期,人都没认识全,或许过两天就知道贺朝在哪里了,毕竟贺朝身份一开始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一般村里有点风除草动,全村人都知道。   夜越来越深了,在寂静的环境里能听见窗外虫子的鸣叫,姜穗翻了个身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准备睡觉,但是心脏却还在剧烈地跳动。   她苦笑了一下,行吧,就算是胡思乱想了这么久,还是有些害怕。   她闭上眼睛努力入睡。   睡吧,好好休息姜穗。   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等到明天一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明天醒了,你就是城里来的知青姜穗。   —   第二天姜穗起了个大早,主要是这个房间隔音效果也不太好,村里的鸡凌晨就开始叫,天刚蒙蒙亮外面就有动静了,她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一直在做噩梦,只能起床。   走出房门的时候,姜穗还有些压抑,仿佛仍然紧绷着一根弦,随时准备面对会遇到的危险,但是在出门的那一刹那,姜穗就因为眼前的景色而愣住。   美好的朝阳如同天边的云霞卷卷而来,山间清晨的雾气柔和飘渺,拨开云层的阳光照亮着整个天空,干净又清透。   四周虫鸣,狗叫鸡鸣,无不在述说着人间烟火气。   看到这一切,半晌,姜穗感觉自己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这里不再是灰扑扑的末日世界,不再有恶心的怪物,不再有血腥的死亡。   这里是充满着亮色的和平时代。   清晨的山村还带着露水的凉意,她端着洗脸盆出来的时候打了个寒战。   “穗丫头,昨晚睡得好吗?”   姜穗正蹲在河边刷牙,就看见端着一大盆衣服准备来洗的方姐。   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喊她小姜医生,但是像自来熟的方姐有的时候会很亲近地喊她穗丫头。   心情好了许多的姜穗很快走马上任,熟稔地寒暄:“姐,这么早洗衣服啊?”   方姐其实并不是卫生所的人,她是姜穗顶头上司陈医生的爱人,经常出没在卫生所。   陈医生原本是卫生所唯一的医生,一个头发已经开始泛白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和平村很受人尊敬。   方姐操着一口带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家里没人干,当然就是我干了,也不知道娶回来的媳妇是干什么的,一点用也没有……”   姜穗洗脸的动作一顿,她没想到不过是随口寒暄了一句对方就开始十分自然的暴露起家庭矛盾。   “你们是第二批知青,你是不知道,我儿子娶那个女知青跟菩萨似的,什么活都不干……”   这样平凡的絮絮叨叨让姜穗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她并不讨厌,正打算宽慰对方,就听到有人喊自己。   “穗儿、姜穗——”   是林依,一同在卫生所上班的同事,也是和她一起下来的知青。   姜穗只能抱歉地朝方姐笑了笑:“方姐,不好意思啊,我该回去上班了。”   方姐讲得正爽呢,手上不停动作都还在讲,闻言有些遗憾,砸砸嘴意犹未尽道:“那行,也不能耽误你上班,咱们中午吃饭的时候聊。”   小姜医生轻笑:“好的,那我可等着您。”   等姜穗端着脸盆回去,却发现卫生室里除了林依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看见她出现,林依朝她露出了笑容:“穗儿,这里这里。”   林依是一个圆脸女孩,讲话时喜欢带笑,“姜穗”很喜欢她,一路在绿皮火车上一起聊天诉苦来到这里,拿她当好朋友。   她看了眼站在林依旁边的男人,带着黑框眼镜,高高瘦瘦,见她看过来就露出了笑容。   但是姜穗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打量和一股若有似无的满意。   她暗自皱了皱眉,随后看向林依,面上是宽和的笑容,语气温柔。   “林依,有什么事吗?”   林依笑道:“我这不是看你被方姐拉着又开始说她家里那点事吗?来解救你了。”   小姜医生笑了笑,并没有解释说她其实并不讨厌方姐,而只是道:“谢谢啦,你等我放个东西。”说完她扬了扬手里的洗脸盆就打算离开。   结果林依就直接接过她的洗脸盆,朝她说道,“哎呀我来帮你放,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杨建业,是比咱们早一批的知青,他这段时间有些咳嗽,想来看看怎么回事。”   如果是小姜医生或许不明白,但是姜穗看他们俩这样就明白了,林依这是介绍“朋友”。   虽然她们这个年龄在这个时代的确是适婚年龄,但是他们才来了一周而已啊。   而且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第一批下乡的知青比她早很多,基本上都体验过这个村子所有的贫瘠,有的知青们看不上村里人,又回不去城里,一般都会选择内部消化。   虽然社会风气比建国前开放了一些,但是知青们长期待在乡下,风俗习惯也会自然而然也会和乡下越来越像,尤其是早婚早生这一点。   这种预感在这位男知青介绍自己的情况时越来越强烈,姜穗暗自挑了挑眉,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出来,在病历本上登记了对方的年龄。   29岁了,怪不得着急。   都直接上门来了。   可能也是因为和他同一批的知青都结婚了。   姜穗按照惯例询问病情病史,对方配合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聊些别的,似乎是在拐弯抹角地打听。   “姜医生是哪里人啊?”   姜穗发现对方咳嗽再晚两天来就痊愈了:“我和林依是同一批同一个地方来的。”   “京城人士啊,久仰久仰。”杨建业笑容满面地恭维着。   姜穗本来心情也没有变得多好,一听到他油腔滑调的说话就开始觉得有些不耐烦,她下笔的时候都用力了许多。   她并不太喜欢对方,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林依放个盆半天都没有回来,想来也是故意给他们制造机会。   姜穗觉得有些微妙,她现在才19岁,林依介绍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究竟是因为对方太优秀,还是因为林依觉得他们很合适呢?   不过小姜医生并不像姜医生那样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姜穗只能一边快速写好资料,一边打发他:“听您的语气,您见过我?”   杨建业:“前几天村里开大会,我看见你了,姜医生真是光彩照人。”   姜穗写字的动作一顿:……   村里开大会那天是晚上,黑灯瞎火的百来号人谁看得到谁啊?   她敢确定这家伙是在刚才才头一次见到她,在撒谎。   姜穗温柔假笑:“是吗?那谢谢您了。”说完她就把病历递给对方就请对方离开了。   杨建业笑着接过病历纸条,“不用这么客气称呼,大家都是知青,是一家人。”   随后他笑起来,带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油腻,自以为地打趣:“小姜医生是故意这么问我,好让我夸你漂亮的吧?”   姜穗:……?   姜穗十分难得的尬住了,拳头也有些硬。   姜穗算是明白为什么杨建业作为第一批知青,到了29岁还在四处寻找结婚对象,呆了好几个世界,她已经好久没看见过这么油腻又自信的男人了。   要知道在上一个世界哪个男的敢跟她这么说话,坟头草已三米高。   再温柔的人都有脾气,姜穗依旧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只不过气场一时间还转不过来,笑容中隐隐带着属于上个世界的摄人压力。   她直接说道:“杨同志,你是在骚扰我吗?”   在这个年代,这个罪名可不低。   杨建业感觉姜穗一瞬间变得既具有距离,还似乎有些压迫感,随后听到她的话更是吓了一跳,他赶紧陪笑摆手道:“没有没有,姜同志误会了,只是开个玩笑,到底是年轻人,怎么这么敏感?”   姜穗眼神一凌,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卫生室门口传来了林依的声音。   “诶,这是怎么了?什么只是玩笑啊。”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是来打圆场的了。   姜穗看了满脸笑容的林依一眼,意识到自己差点不符合小姜医生的人设,但是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随和:“杨同志并没有什么大碍,回去两天多喝热水就好了,要是没什么事了,我还得去配药,就不送杨同志离开了。”   杨建业站起身来,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好的、好的,就不打扰姜医生工作了。”   林依赶忙走过来,大大咧咧的模样,“没事没事,我来送我来送。”   姜穗注意到,自从进来林依的目光几乎都落在杨建业身上。   姜穗:……   说实话这个新世界画风和上一个世界未免也太不一样了吧?她还有些不适应。   还没等姜穗打发人走,卫生所外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姜医生——姜医生——”   姜穗看到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一个小伙子,他满额头上都是汗,眼里是着急和惊恐,“姜医生,老四腿被砍刀砍到了,流了好多血,快去看看吧!”   小姜医生听了立刻严肃,迅速拿了一旁的紧急医务箱和抓了一大把酒精消毒药物往里塞,就准备跟着人往田埂跑去。   林依听了也顾不上什么杨不杨了,也下意识地想要跟着去。   小姜医生道:“林依你留下来值班,一会儿村长他老娘要来拿药,我有什么事需要再叫你。”   陈医生这两天进城了不在,卫生所必须留人。   林依也知道,只好留了下来。   她有些紧张地回到卫生室,发现杨建业还在并没有走。   林依奇怪道:“你怎么还没走?今天不用出工吗?”   杨建业扶了扶眼镜,朝她露出温和的笑容:“没事,我请了假来所里的,之后会补回来。”他打量着林依的神色,笑着道,“你不愿意见到我吗?”   林依听了有些脸红,娇嗔道:“你在说什么啊?”   或许是因为语气里的亲昵,她心里原本因为杨建业看上了她朋友姜穗的低落消失了许多。   杨建业想到了刚才温柔秀丽的姜穗,又看着面前也不失可爱的林依,笑容加深,暗自评比着这两个姑娘。   都是燕京来的……但是姜穗明显更漂亮一些。   —   田地边上人都聚在了一起,围着两个少年。   其中一个非常紧张,眼眶都红了:“朝子哥,老二去卫生所找医生了,你放心,你肯定没事的!”   而被称作朝子哥的少年额头还绑着绷带,隐隐渗出血迹,被固定的腿被尖锐的利器划了长长一道痕,鲜血直流,染透了紧急处理包扎的衣物。   他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却是咧开嘴笑,黑色的眼眸满是张扬与桀骜。   “放心,哭什么?我贺老四没那么容易死。”   作者有话说:   架空世界   年代架空   内有私设   嘿嘿哟哟   (没押起来)(尴尬) 第24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2◎   此时正是上午太阳正好的时候, 夏天的太阳,能把人晒化了。   卫生所离田地还有一段距离,前方的少年跑得又快, 姜穗拿着医药箱一路小跑,气喘吁吁。   田里的路很不好走,她穿的又是布鞋,很快一深一浅跑下来还差点摔了。   进入田里人就多了起来, 看到姜穗这个踉踉跄跄的样子, 有的就摇头说了一句城里人。   不过姜穗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好不容易到达了地点, 的确看到地上一大滩血,还有不少人围在一旁, 急忙把人拉开。   “我是医生,让让、让让——”   还有小孩的哭声, 叽里呱啦的各种人声, 姜穗头都要大了。   好在她声音不小, 人们听到了她的话之后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姜穗一进去目光是先放在地上的那一大滩血上的, 随后视线上移看到的是结实有力的小腿, 他的裤腿被拉起,能看得出小腿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   随后她也顾不上其他,赶紧半跪下来包扎伤口。   就在她拿出消毒工具正准备给人消毒包扎的时候, 她的手腕忽然被人牢牢抓住, 力气大得差点让她痛呼出声。   因为注意力一直在伤口上, 她现在才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猛然抬头,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伤患这么对医生——   下一秒要不是姜穗及时稳住了情绪, 不然恐怕当场露馅。   抓住她的不是别人, 正是才一天没见的某个先死遁的男主角。   没想到那什么老四竟然是他!   贺朝!   她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壮汉呢!   姜穗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对方, 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和他见上面。   要知道,虽然看起来隔了一整个世界,但是对姜穗来说其实也不过刚凉没多久,这个世界睡了一觉成了小姜医生而已。   姜穗原本打算先在村里适应了之后再去打听打听村子里有没有什么猫狗都嫌的人物,却没有想到重逢突如其来,也那么不合时宜。   贺朝是一如既往的俊朗,只不过和上一个世界那种阴戾的狠辣又有了不同的差别。   他看起来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茂密的黑发蓬松,一双黑而亮的眼眸就像是小豹子一样带着精锐的光芒,浑身上下还有着一种混不吝的痞气。   他看着她,死死地扣着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让姜穗感觉到了疼痛。   他穿着粗布麻衣,并不精致,但结实的胳膊和卷起裤脚露出来的小腿无不显露着他精壮的身材和蓬勃的精神气。   姜穗其实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再次见到他。   一看到他,姜穗就会想到上个世界,他最后离开的那一幕。   如同寒冰刺骨的冷漠,黑色的瞳仁如同死水般没有任何情绪,但是微微勾起的唇角却带着一丝温度,朝着她告别。   姜穗能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吓的。   她还能听见一旁的人们在不停地在说话,方言叽里呱啦如同背景音。   姜穗却不能暴露自己,也没有做好准备暴露自己。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忍着砰砰的心跳,露出温柔的神情,装作以为是对方因为伤口太痛的缘故,轻声说道:“同志,你别害怕,我会轻一点,不会很痛的。”   或许是她的话让他回过神来,他的黑眸仍看着她,姜穗分辨不出里面的情绪,里面并没有惊吓,也没有气愤。   抓着她的手似乎是顿了顿,随后才缓缓放开。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如少年般被说中心思一样局促地偏过头,语气仍是倔强但似乎多了一丝强撑的自尊心,“我没有怕痛!”   一旁看得惯看不惯贺老四的人都纷纷搭腔。   “这小子平时不是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没想到还会怕疼。”   “看贺家这小子这副模样也没之前那么遭人讨厌了……”   “估计是真疼的慌,这么多血,贺老四也才十八……”   “看不出来贺家这小子竟然还会救人,倒是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姜穗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直低着头手下有条不紊地包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果不其然,都勒红了,在细白的手腕上尤其明显。   还是上一次同个位置,他怎么这么情有独钟这里。   因为她刚才的话,贺朝也没再做什么,沉默不语地任由她来处理他的伤口。   姜穗低着头绝不抬头看,也不知道是他“害羞”还是其他表情。   只觉得对方的目光犹如实质地一直看着她,让她强装镇定的同时还有种坐如针毡的不安感。   姜穗检查了一遍,随后在心底暗自做好心理建设,抬起眼眸柔和又担忧地朝着他道:“伤口有些深,还得去卫生室清创,打一针破伤风,你这样也去不了,找个人抬着去吧。”   有人就说道:“让蛋子背他去,都救了蛋子一命了,让蛋子报答报答。”   姜穗抬头,就看见了一个憋红了脸的少年站在一旁,似乎看见贺朝没什么大碍才松一口气。   闻言灰头土脸的少年像是憋着一口气似的,“我去就我去!”   姜穗此时完全让自己沉浸在小姜医生的状态,正打算开口讲一下注意的地方,又传来了喧嚣声。   “孩子、我的孩子——”带着浓厚方言口音的女声从远及近,一把推开围观的人然后四处搜寻,突如其来的中年妇女视线在看到那个叫蛋子的少年时眼睛亮起,随后冲过来将蛋子抱在怀里。   “没事吧?啊?你小兔崽子让娘担心死了——”   蛋子脸更红了,一时间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他想推开母亲又推不开,只能嚷嚷道:“我没事,娘你放开我,是朝子哥救了我……”   “什么朝子哥!”他娘的声音一下子放大,让人听得有些尖锐,“就是个瘟神,你怎么又跑去和他混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劈头盖脸下来的话很不好听,一旁围观的人脸上也多出了几分古怪的微妙。   姜穗瞥了眼贺朝,对方什么表情也没有,倒不是那种锐利的冷漠,而是一种丝毫不关心的漠然,他扯了扯嘴角,满不在乎的模样。   注意到她的目光,少年的黑眸动了动,扫了她一眼。   明明他此刻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就让她莫名有些心虚。   然后少年像是在观察着她的神色,黑眸中肆无忌惮,姜穗就见他如少年挑衅般咧开嘴,露出了森白的牙。   “看什……”   就在对方即将开口的一刹那,姜穗十分自然地收回目光,朝着正吵嚷的妇女定声道:“别吵了!”   贺朝:……   她说话语调总是温柔的,而此时在这种情况下沉下来的声音竟然还带着震慑力,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下来,蛋子娘也没有说话看了过来。   见如此,姜穗声音放缓了一些,“伤患还在流血,先把人送到卫生室再说不迟,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蛋子听了立刻道:“我来背朝子哥!”   蛋子他娘立刻拉住他,“背什么背!不背!让别人背去!”   蛋子脸气得通红:“娘!”   “行了!吵什么吵!”突如其来的沉稳男声打断了母子俩的争吵,有人在一旁惊呼,“队长来了……”   李队长是个沉稳高大的中年男人,他显然是已经听过了现场情况,立刻安排起众人。   “都不要聚在这里,赶紧上工别耽误时间,蛋子娘你带蛋子先回去,我送贺老四去卫生室。”   “小姜,拜托你了。”李队长朝姜穗点点头。   随后他看向蛋子娘,说话很严肃:“无论贺老四以前做过什么事,现在是他救了蛋子,你要懂得感恩,懂得感谢!这才是社会主义大家庭该有的样子!”   生产大队队长颇有威望,蛋子娘又揽又抱着已经长高了的孩子,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李队长两三步就走到贺朝身边弯下腰,而刚刚还配合简单处理,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似乎意识到什么,开始挣扎地要站起来,“我自己去……”   贺老四咬着牙,有些躲避着李队长的触碰,脸也憋得有些红,似乎是因为自尊心在作祟。   姜穗看着这一幕。   虽然说早就知道贺朝的人设,但是看到他露出和以往不同的神情,还是让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队长叹了口气,他是个大老粗,说不出来什么柔软的话,只是用大手按了按少年的肩,随后一把把对方扛了起来,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就带着他往卫生室走去。   姜穗被对方的举动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李队长这么雷厉风行,活脱脱一个不废话的硬汉   果不其然少年人满脸涨得通红,小豹子一样凶猛的气质因为李队长的举动而完全消失,要知道十八岁的他已经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了,竟然还能被一个一米七几的健壮大汉扛在肩上,看起来就很丢人。   “放我下来!”他咬牙切齿地嚷嚷,一点也没有刚才被众人围观,被蛋子娘下脸的那种孤狼一般的执拗。   姜穗从惊吓中回神,按捺住看热闹的心思,赶紧劝道:“李队长,您这样扛着人也不是什么事啊!我看这有铲车,还是让这位老四同志坐着铲车推回去吧,实在不行我回一趟所里,把担架拿过来。”   其实坐铲车也很丢脸,里面有许多杂草,夹杂着牛粪有着一些奇怪的味道,但是被人扛着从田里去卫生所更丢人,少年人自然选择坐铲车。   李队长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脸皮都很薄,尤其还有同龄的姑娘在一旁,于是也同意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卫生室吓了卫生室留下来的两个人一跳,姜穗一路小跑跟在一旁,额头都出了汗,一眼就看见了杨建业和林依在说笑。   不过她也并不在意,甚至都没分别的眼神给二人,而是专心地指挥人把贺朝放下来。   可能是刚刚在众人面前出了个丑,贺朝进了卫生室之后就很沉默,但是姜穗感觉对方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看着她,不得不让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有些心虚,又有些复杂,还有些想知道贺朝的心情。   李队长在一旁抽烟,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卫生室里的杨建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不过他是那种很标准的劳动汉子面貌,常年眉头紧皱,完全看不出他皱得更深了。   杨建业其实在一行人进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姜穗。   在一众被太阳晒得深肤色的人中,有一个跟小葱似亭亭玉立的姑娘,太阳一照感觉跟发光似的,扎起来的两个□□花辫都看起来有一种清纯的秀美。   然后他才看到跟着来的李队长,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他今天请假,找的不是别人,正是李队长。   他知道李队长其实并不喜欢他们这些知青,觉得细皮嫩肉的什么活也干不了,只不过后来待久了,相互磨合过也就过去了。   他也很会做人,李队长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但是李队长最讨厌的就是偷懒的人,尤其是那种偷懒不干正事的人。   他不能被李队长发现他说谎来卫生所。   于是他立刻补救,跟在一旁的林依温声道:“林依,药我拿了,就回去出工了,得亏了你的方法,我现在好一点了。”   两三句话暗示他其实一直在这治病。   这么多人进来,林依自然也不好表现出什么,她其实注意力偷偷放在杨建业身上,见到他自从姜穗一进来就在看她,心里有些失落,但是她也还是笑着点点头:“没事,能帮到你就好。”   李队长的脸色却没有缓和,他其实早就听过关于杨建业在知青所曾经干过的一些事,只不过都是他们知青内部的事,他也不太好管。   姜穗并不知道这些人的弯弯绕绕,她扶起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走,进里面输个液消炎,你的伤口太深了,幸好没伤到筋骨,只是还需要缝针。”   李队长蹲在卫生室门口抽烟,闻言用烟杆敲了敲地面:“小姜医生,贺老四没事吧?”   小姜医生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这几天要来挂水,那砍刀铁锈太多,破伤风就不好了。”   李队长抽了口烟,又看了看天色,站了起来:“没事就好,我就先走了,田里还有一堆活,要是还有什么事,小姜医生来找我就行。”   姜穗应了一声。   杨建业自然不会继续留着,他也只能跟着李队长上工去,李队长也没说什么,任由对方跟着。   这时候碰巧村里有人来看拉肚子,林依也只能忙去了。   姜穗扶着贺朝到输液室,说是输液室,其实就是一个被小帘子围住的一个小小空间而已,除了挡点视线外其他什么都挡不住。   “你的腿这十天半个月的别太大动,伤到筋就不好了。”姜穗温柔地絮絮叨叨,她觉得被她扶着的少年气息靠得太近了,而且他还不矮,身高给人一种压迫感。   那种曾经感受过的让人窒息的目光好像又开始缠绕到她身上。   “我去拿药,你稍等——”   “姜医生。”   刚刚一直没讲话的少年开口了,姜穗的心口猛地一跳,少年人的嗓音明明是和上个世界的阴沉丝毫不同,带着一丝飞扬,又没有什么负面情绪的,但是无端地让她听出一丝阴霾。   姜穗感觉自己脑海里的弦绷紧了,但是面上却没有任何的改变,镇定自若。   尽管他叫姜医生的这个语调……   和上一个世界一模一样。   姜穗忍不住抬眸看向少年,撞入了一片黑漆漆的深潭,少年黑色的瞳仁看起来没什么情绪,眸光依旧是符合他这个年纪和性格的焰火,但是却莫名让人心头发凉。   少年咧开嘴笑,看着她,仿佛带着一种狼似强烈的侵略感。   “姜医生。”他说,“你来我们村多久了?”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伙伴们新年快乐呀!   新的一年祝大家财源广进,早日发财!   永远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搞了个抽奖给大家发红包啦! 第25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3◎   “贺老四名字叫贺朝, 是村子西边那个小路深处瓦房贺老头第四个孩子,他家庭成分不好,一家子都是被打倒对象, 咱们还是别太多接触的好。”   林依絮絮叨叨,在这夜色之中很清晰。   “八年前他们一家被赶去牛棚里住,是这两年才被李队长好心安排在那间瓦房里的。”   “贺老头前几个孩子都没了,就贺老四命硬活了下来。”   “不过这个贺老四, 听建业哥说名声不大好, 打小就特别倔, 而且以前还偷东西, 小偷小摸的手脚不干净,前段时间和村里的孩子打架, 还把人家头给打破了,所以村里的人都很讨厌他。”   “就在昨个儿, 不知道在哪里摔破了头, 脑袋捆着纱布就跑去跟队长说要加入生产队, 队长竟然也同意了。”   林依扒拉了一口饭, 悄声朝姜穗道:“穗儿, 你还是离那小子远一点,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人,凶悍得很。”   姜穗坐在桌子的另一旁, 也在吃饭, 闻言若有所思, 她像是随口一说, 仿若不经意的打听:“听起来这么吓人, 今天中午发生什么事了?弄得这么大阵仗?”   林依稍显圆润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见着没人, 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今天可惊险着呢!还是建业哥偷偷告诉我的。”   林依:“这不是贺老四加入生产队了吗?结果以前跟着他混,往山上跑的孙家那蛋子也跟着想加入,他老娘老是嫌贺老四是瘟神,又脏又臭不让他去,结果好了,他偷偷摸了他老子的大砍刀就往田里去了。”   “蛋子他娘老来得子,对他宝贝的很,他也才十四五岁,从不让他下地干活,也不懂认这砍刀其实不是用来割麦的,是用来杀猪的!”   姜穗被林依绘声绘色外加表情弹幕的说话方式给吸引,听得都入神了。   “好家伙,这小子搁田上跑呢,前两天下了雨,田埂坑坑洼洼,地势还高,他一个没稳就摔下来了。”   林依抑扬顿挫:“正好贺老四在下边,你也知道和平村田边那土坡有多高,贺老四就冲上去给人救了。”   林依啧啧称奇:“不过说来也奇怪,听其他人说当时蛋子那刀是先掉下来的,一般情况下贺老四这样去救他恐怕不会就只伤到小腿,好在他反应快,不然脑袋都要削掉半边。”   林依说的很畅快,姜穗也听得很带劲。   姜穗给她夹了块自己碗里唯一的小瘦肉奖励她的绘声绘色。   不是她抠,是现在大家吃肉也紧巴巴的,她一顿饭也就这一小块。   姜穗夸奖道:“林依,我瞧你不当卫生员,靠说书讲故事也能养活自己。”   林依发现姜穗讲话总是不急不缓,温温柔柔,能让人感觉到很真诚,就连玩笑话都听得让人想要亲近。   她看着姜穗,偷偷咬了咬筷子,忽然有点泄气。   面前的女人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像是展翅的蝶翼,在卫生室昏黄的灯光流淌下皮肤白皙光滑。   在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穗儿抬眸看来,那双如同溪水流淌宽柔的浅色眼眸更是会说话一样。   “怎么了?”她笑得也这么好看。   不说建业哥,她自己看的都心动。   林依下意识也跟着笑,她摇了摇头,“没什么,穗儿,我觉得你得离那个贺老四远一点,你瞧他今天看你那个眼神,跟要打你一顿似的,怪可怕的。”   “怎么会?”穗儿轻笑起来,“贺老四也就是看着凶而已,其实人不算坏。”   “你瞧,他今早可不是冒着生命危险把蛋子给救下来了吗?”   姜穗吃了口饭盒里的饭菜,虽然话她自己是这么说,但是她也不知道贺朝是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的那个系统能看见上个世界的后续发展,然后发现她凉的非常突然且惨不忍睹,说不定真的想把她打一顿。   见到导致自己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不但没有按照自己安排的路走下去,还莫名其妙地又出现了,不气死已经是涵养好的了。   也不知道他之后还会不会来再试探,或者还是恢复以往专注任务的样子,不去理会她这个极有可能各个世界都会“批发”的NPC。   林依却不这么认为,还在想这个事,“那还是要注意一点,乡下人的心思哪里好琢磨,这几天贺老四都要来吊水,穗儿你可得注意一点。”   “他看起来也没这么可怕吧?”姜穗忍不住说了一嘴,她是见过上一个世界贺朝心狠手辣的样子,这个世界小孤狼似得贺朝可比上个世界的他温和太多了。   林依瞪大眼睛:“怎么不可怕,他今早那凶悍样看起来都像是会杀人的样子!”她又想到什么,“而且他成分不好,是坏分子的儿子,少接触也是对的。”   姜穗一顿,好奇问道:“他什么成分?”   林依想了想:“听方姐说是小资做派,他爹贺老头是从国外回来的,被资本主义腐蚀了才被打倒的。”   姜穗把最后一口饭吃完,心里叹了口气,时代的洪流过于汹涌,在这个特定的时代环境下,她并不能做什么。   好在未来会越来越好。   姜穗不想再谈论这个下去,稍微了解了贺朝现在的处境就行了,她最近可得躲着对方一点,看他今天对她这个不阴不阳的态度,姜穗决定自己的助攻任务先延后一下。   今天上午贺朝说完那句话之后,姜穗就知道他在试探她。   好在姜穗内心稳得一批,昨晚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个情况就想到过了,现在也缓过来了,做好了准备,丝毫不慌。   她抬起头朝少年轻柔地笑了笑,就如同对待每一个人一样,和善又宽和,看着少年的眼神也很包容,就像是看因为怕疼而故作凶狠的孩子。   “我是一周前从城里下来和平村的,在卫生所工作的时间不长,也年轻,如果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还希望同志你担待担待。”   她笑着,眼眸微弯:“老四同志你放心,我打针一点也不痛的。”   语气十分温柔,态度十分友好,像在哄人一样,和上一个世界的她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虽然顶着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周身的气质和说话的语调都完全不一样。   姜医生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笑容。   上一个世界的姜医生,清冷冷的,说话就像是冬日里带刺的玫瑰,不刺挠人一下不甘心,她也很少笑,也不会笑得这么温柔,偶尔露出的一丝笑意,才仿佛是冬日里融化寒雪的温暖阳光,露出一丝柔软的内里。   贺朝很清楚这一点。   他微微垂下头,就能看见面前十八九岁模样的少女认真的侧脸,正专注地给他打针。   和末日里那个女人冷硬的模样并不相同,她此时看起来很柔软,白玉一般光滑的小脸秀丽,乌黑的长发让她显得很清纯。   就算是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却是两个人。   贺朝无意识地磨了磨牙。   随后他视线微微偏移,看到了缠绕在小腿上的白色纱布,还看到了上面被绑着的漂亮的结。   不过……   这个绑法……   就算是她捆绑的动作已经完全不同,但是绑法却是和上个世界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贺朝想到了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幕。   贺朝是昨天来到的这个世界,原本的“他”因为太饿上山找吃的,前两天下过一场大雨导致地面湿滑,“他”一不小心就从山上滚下来撞到了头,当场人就没了。   然后他来了。   贺朝已经习惯了每次更换世界的晕眩感,而关于上个世界的多余情感也压入了心底,系统辅助屏蔽。   时间能淡忘一切,贺朝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曾经和挚友的友情,并肩作战同伴的战友情……也渐渐在这漫长的时光中消磨,最终隔着一层屏障,再也感受不了当初的心情。   就算是上个世界是他在着漫长时光唯一一次的心动也不会例外,终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不过……他并不认为是他真正的动心,脱离了角色的禁锢,脱离了环境,这一切也过去了。   这个世界较上一个世界来说简直温和太多,没有血腥的厮杀,也没有末日下人性的考验,甚至就算是最厌恶他的人都不会想着让他去死。   这个世界不需要有人去拯救。   与此同时,系统宣布了他任务失败的惩罚。   他失去了系统的全部功能,商城关闭,积分也因为转移身份而减少了一半,不过他早就已经不在意积分有多少了。   除去上个世界,他从来没有在系统商城换过东西,也很少主动动用积分,潜意识里,他并不想过多的依赖系统。   就连情感屏蔽的辅助功能,也是因为这是属于系统自带且强制开启的“宿主心理健康监测”,他无法关闭才使用。   现在的他也只能接收目前的身份与记忆,还有故事梗概,其余功能一概不能用。   系统唠唠叨叨:“幸好主脑判定宿主是头一次任务失败没有把宿主扔到惩罚世界去,只是扣了功能使用和系统商城。”   它细细嫩嫩的声音里有着后怕,“也幸好宿主在那个世界任务达标之后才毁……咳咳所以主脑没有判定宿主二次失败!”   贺朝完全没在听系统的唠叨,只是沉默地接受记忆不断地涌入脑海中。   这个世界的“贺朝”也只是十八岁的少年,记忆的体量也没有那么庞大,但是在接收过程中如果自身的意志不够坚定的话,仍然很容易就会迷失在混乱的所有回忆之中。   贺朝的记忆体量非常大,他也经历过很多次记忆载入,但他仍不喜欢这个过程。   就好像强制多活了一辈子一样。   而海量的记忆与感情,也是让他愈发冷漠的原因。   但是他从未混淆过每个世界所继承的记忆与感情。   本身系统于他而言只是个辅助而已。   他现在是被打倒的贺家里第四个孩子,在他小的时候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世了。   村子里不少人都说是他们被资本主义腐蚀的报应,就连他的父亲偶尔也会在这样的指责中流露出更加深沉的痛苦。   而母亲早就因为生了太多孩子,也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就葬在家后高高的山上。   村里人不会和小孩子计较,但是大人的态度会影响孩子,他小的时候经常被村子里的小孩欺负,父亲也因为常年改造而顾不了太多,他只能将自己武装起来,用最凶狠的面貌去面对欺负他的人。   偶尔父亲会教他一些学识,一些道理,但是长年累月的劳动让他父亲身体不是很好,并没有太多精力管教他。   于是他就像是一簇野草,在这片土地上野蛮的自由生长。   谁欺负他,他就狠狠地报复回去,谁看不起他,他就让对方知道小瞧他的代价。   坏人的定义在这个时代很特殊,不过在他来之前,原本的“贺朝”的确有偷盗行为。   “他”太饿了。   不过尽管知道是不对的,但对于此类行为,当时的“他”一点愧疚都没有。   家中唯一挣工分的只有贺老头,总是受到村民若有若无的歧视的“他”一点也不想加入生产队,也不想面对这些人嫌弃厌恶的目光。   所以他们家工分不够,总是缺衣少食。   他偷东西被发现了,在即将要闹大抓他去队里□□的时候,李队长来了,这个农村汉子在贺老头恳求之后,就把他放回去了,并且给他送了一些食物,还给他做了担保。   因此对于“贺朝”来说,李队长是不一样的人。   他很少会拥有别人的善意对待。   当然,孩子们的友谊也是很神奇的,有的孩子也不会因为打架输了而更加怨恨对方,而是会心服口服。   蛋子就是心服口服的那个。   也是少见的会偷偷和他一起上山耍的小少年。   这个世界的任务对于贺朝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他甚至在接收到记忆之后就安排好了未来的路线和计划。   过两年会恢复高考,他只需要找到一个学习的契机,到了时间去参加,考上大学后他和贺老爹的命运就会改变,而贺老爹未来也能够平反。   在这个世界,将来只需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可以完成任务。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再一次看到姜穗。   距离他们分开也不过一天而已。   将他包围起来的人群在听见医生来了之后分开了一个小道,贺朝不过是配合地抬起头看过去,就看见了熟悉的容貌。   他及时掩饰住了黑色瞳仁里天滚滚乌云。   他从来不会混淆每个世界的记忆与感情,但是在那一刻,坚冰一般的内心一瞬间有黑暗的激流汹涌而出。   穿着白大褂的少女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明媚,小葱似的瘦而白,她眼眸一如既往的明亮,却没有总是带着讽刺的尖锐,而是如同暖阳的温柔。   她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先注意到他的伤口,露出了惊讶和着急的神情蹲下来检查。   一模一样的脸,直到有人喊她小姜医生。   贺朝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紧紧地扣住她的手,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宽柔娴静的女人,用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力道。   手下的手腕依旧是那么纤细,仿佛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会折断。   但是蹲在他面前的少女并没有露出他熟悉的愤怒和讥讽,也没有出言讽刺他,而是露出了浅浅柔和的笑容来安抚他。   是陌生的目光。   她并不认识他。   贺朝眸光如同揉碎成晦暗的风云,起伏在一片危险的浪潮中,最终激流被他极快地压了回去,冰层再度合拢,看不出有过崩裂的痕迹。   “怎么回事?”贺朝声音很平静地问系统。   但是系统却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它十分上道:“报告宿主!我刚刚去检查了一遍程序,没有问题!只是生成的世界恰巧利用了她的相貌和名字而已!”   宿主声音讥讽,“你们npc还会来回利用这么穷酸?”   系统一听宿主的语气就知道对方心情很不好,而且是相当的不好。   于是它弱弱解释道:“不是的……其实这种概率很小,不,应该说是完全不可能。”它像是检查了一下什么,然后说道,“不过从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存在同一串数据生成角色,如果有那一定是bug!主脑计算下不可能要bug!所以这个姜穗不是上一个世界的姜穗。”   “不是同一串数据……”贺朝一心二用,因为姜穗的话松开了手,任由她给他包扎,随后看着她轻松地将纱布绑了个漂亮的结,眸色加深。   贺朝从未开放内心让系统探查过,所以它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系统就听见宿主在问它。   “那么上一个世界,她后来怎么样了?”宿主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如果不是刚刚宿主的心理波动曲线又发出了警报,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直,不然恐怕系统都要以为他真的不在意了。   尤其是再次见到姜医生那张脸的那一刻,宿主情绪峰值直接突破屏蔽,报警时间甚至比看到姜医生自/杀那一幕还长。   系统因此直接强制开启了心理辅导功能,结果因为惩罚阶段无法使用又默默被关闭了。   系统:……   本来系统报告都准备开始写,向主脑申请开启心理辅导功能,结果宿主又给压住迅速恢复平静。   系统:……   系统:总感觉这样压抑,未来爆发会很恐怖。   而此刻,系统又面临同样的问题。   它有些心虚地回答道:“不好意思宿主,由于你现在处于任务失败的惩罚阶段,回溯功能被关闭了。”   贺朝:……   贺朝放弃了和没用的系统交谈,而是观察起了面前的这个她。   不是一个人吗?   贺朝沉默。   在这样无言的过程中,贺朝被带着来到了卫生所。   他一进门无意扫视了一眼便顿住,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男人。   穿着灰调布衣,带着眼镜,自他们进来,视线就一直落在姜穗身上。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贺朝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男的从外表和气质上来看,不像是乡下人,那就是知青了。   贺老四和知青并没有什么交集,活动路线也都没有知青所,因此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   男人的眼神在姜穗一进来就放在了她身上,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贪婪让贺朝内心的戾气不由自主地加重。   随后他听见了其他人的谈话。   叫杨建业是吗?   贺朝黑眸森森。   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和他对上目光后贺朝清楚地看见了一丝不耐和厌恶,很显然他看不起他。   随后杨建业似乎因为他黑沉沉的目光刺了一下,便没有再看过来。   系统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它点了一根数据电子烟,沧桑状:你小子,干什么不好非得撞宿主气头上,你完了。   恰好此时贺朝听见了姜穗说要输液的话,才将视线重新放回了她身上。   贺朝被她扶着走向输液室,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若有似无。   他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他”某天无意中听到的消息,第二批知青的确是上一周来到的和平村。   贺朝看着她,很突兀地问:“姜医生有哥哥吗?”   她脾气很好,并不因为他的冒犯而生气。   她以为他在蹩脚地和她寒暄,语气客气又和善:“你真会猜,我的确有个哥哥。”贺朝一顿,然后听见她道,“我还有个龙凤胎弟弟,和我长得可像了,和你也是同龄人。”   一番试探无疾而终。   她轻柔地笑,浅色的眼眸有着温暖的光,仿佛能抚平每一个人的伤痛。   就好像真的是一个同名同姓的NPC而已。   就连刚才对着众人呵斥也没有姜医生那样既具有攻击性,而是温柔中带着坚定,言语从容不迫。   等到她扎完针离开,坐在输液凳上的贺朝垂下眼眸,黑色的瞳仁晦暗不明。   他对系统的不可能是同一串数据的说法不置可否,看着姜穗平静的面容,贺朝只是有些烦躁。   究竟是烦躁什么?   贺朝自己也不清楚。   卫生所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喧闹而围着他一个人转,不少人来卫生室开药,脚步声与对话声成了背景音。   在这个环境中系统问他打算做什么?   贺朝放松着身子,是贺老四的习惯与个性,他懒散地靠着身后的靠背,木质的椅子发出破旧的嘎吱声。   透过遮挡不住什么东西白布帘子的缝隙,他黑色的眼眸看着穿着白大褂不断走动的女人,眸光里似乎有焰火在跳动。   “不做什么。”他说,“一个npc而已。”   系统:……真的吗?它怎么那么不信呢?   丝毫不知道男主在卫生室心理波动的姜穗吃完饭和林依边洗碗边聊天。   她没有继续和林依刚才讨论贺朝的话题,而是问道:“你今天怎么突然介绍杨建业给我?还有,你和杨建业是怎么回事?”   林依顿时脸有些红,她像是在认真的刷碗,混合着水流声,“我和他能有什么事,朋友而已,前段时间不是知青们聚餐嘛,你值班没去,我在那跟他认识的。”   “后来有人说到你,他说想认识认识,我想着大家都是知青,而且恰巧又碰上面,就相互介绍一下。”   姜穗观察了一下林依的神色,然后冷不丁说道:“可我看着,总感觉他不像个好人。”   尤其是那个看她的眼神,和贺朝相比,更不像是好人。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26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4◎   林依没有想到会突然听见姜穗这样的话。   她是和姜穗从同一个地方下来的知青, 路上一起坐了快十天的火车来到的这里,所以她知道姜穗不是一个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也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个温柔的姑娘对一个人有这么严重的评语。   林依很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姜穗把自己的分析还有之前和杨建业的对话和林依说了一遍。   “他第一次跟我说话时就在说谎。”姜穗很直白地说, “他为什么要说谎呢?而且我能感觉到他说这些话很熟练,刚刚打饭的时候遇到了花姐,花姐也说了杨建业这个人在他们这一批知青四处找女生聊天,这个人就很不真诚。”   花姐和杨建业是同一批知青, 知道杨建业的不少事情。   而且从花姐的话里来看, 杨建业是在他们那一批找不到, 没人理会他, 他才朝她们第二批下手的。   林依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内心下意识地抵触姜穗说的话, 她为杨建业辩解:“他可能就是想认识一下你而已啦,你说的这些事我也听说过, 但是建业哥说他也只是和知青们正常相处接触, 是那些人误会, 她们太敏感了。”   她想到了什么, 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强调, “而且花姐怨恨建业哥,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公平!”   当时建业哥还很无奈,说, “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 可能是因为周冬花同志吧。”   林依还很惊讶而好奇地追问:“花姐?花姐怎么了?”   建业哥是个斯文人, 说不出来什么重话, 只是苦笑道:“……周冬花同志以前写信给我, 我觉得影响不好, 就没有回她, 可能因此就记恨上了我。”他板正地坐着,看着她,语气低落,“可能我和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她都会不高兴。”   看着建业哥这种读书斯文人露出一丝脆弱的模样,林依顿时觉得有些心疼。   于是她道:“建业哥,我相信你!你不是想认识穗儿吗,你找个时间来卫生所,我介绍介绍。”   听到林依复述此段对话的的姜穗:……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了。   听个开头就知道这男的想放什么屁,完全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受人爱慕拒绝后被追求者抹黑的无辜男人。   姜穗想到了周冬花说的版本。   “杨建业?那个孬种。”花姐在食堂里架着腿,磕着换来的瓜子满脸不屑。   周冬花是个十分伶俐的女人,在这个不强调个性的年代,她依旧是个性十足,膀大腰圆,剪个利落的短头发,公社里劳动也是把好手。   “我和他一块下来的,好家伙在火车上就开始和各种姑娘搭讪写诗,我的天爷说的是什么玩意儿狗屁不通。”周冬花声音不算很大,但是语气中的不屑展现得明明白白,“和我一块来的我那妹子,也收到过他的信,还迷恋过一段时间,差点他俩就处上对象了。”   “结果某天他去澡堂洗澡把他那破本子落下了,我分配去打扫澡堂的时候给捡着了,刚打开看看是谁的东西,你瞧我发现了什么?”周冬花脸上的轻蔑更清晰了,“啥玩意儿垃圾,那挨千刀的竟然把写过信的姑娘名字给记上了,后面还标注有没有回信,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姜穗当时听得目瞪口呆,她问道:“那后来呢?”   周冬花瞥了她一眼,吐掉瓜子皮,“没啥后来,这事又不能闹大不好看,所里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那妹子性情又软弱,跳河怎么办?还是我把他这烂事旁敲侧击和那些差点被骗的姑娘说了一下,现在咱们这一批人大多都知道杨建业这傻逼玩意儿的烂事,只是都烂在肚子里不说而已。”   周冬花像是想到了什么:“怎么?那个逼又去霍霍你们这些年轻姑娘了?”   姜穗也不好说她遇上的事,只是含蓄道:“最近有看见他。”   周冬花了然:“穗儿啊,你长得跟朵花儿似的,不是姐多嘴,遇到这种玩意儿你得多警醒警醒,别被骗了。”   姜穗笑着感谢她的好意,又打听了一下杨建业还有没有干过其他的事才离开。   现在她看着林依信誓旦旦的样子有些沉默。   她想了想,委婉地提醒对方:“林依,杨建业同志这种行为其实在知青所也不是秘密,而且向他这种四处留情撒网捞鱼的行为,要是闹大了可是遭人唾弃就算了,被他连累的姑娘名声可就不好了。”   不是她封建保守,现实就是如此,是这个年代的氛围,她不在乎,但并不代表着林依不在乎。   男女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被恶意揣测中伤的关系,女性也总是最为吃亏的一方。   林依愣了愣:“什么叫做撒网捞鱼?”   姜穗:“就是拿一大渔网往海里撒,总有鱼跳到网里愿者上钩的行为。”   姜穗顿了顿,把周冬花说的话含蓄迂回地复述了一遍。   林依也不傻,听明白了姜穗生动的比喻与暗示,她脸涨得有些红,但是却说不出什么。   她何尝没听说过杨建业的那些事和传闻呢,自从注意到他之后,她就悄悄旁敲侧击问过其他知青了,只不过看着他斯文的侧脸,林依就觉得是不是自己把他想的太坏了。   林依看着一旁的姜穗,她很漂亮,不然杨建业不会在听说她的情况之后就想要找人牵线搭桥。   姜穗一来到和平村,村里知青所都沸腾了,多好看的姑娘啊,还是燕京城下来的,首都啊!   她都不知道自己多受欢迎。   就连林依也没有觉得杨建业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穗儿这么好看,还这么温柔,值得这些男人费心思。   而且姜穗人也很好,就算她想找点对方的缺点,都会在她轻柔地笑看过来时打消这样的念头。   她从穗儿的话里也明白了,穗儿看出了什么。   她的确对建业哥有异样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他相貌斯文,还是因为他的字,他的诗。   平日里和建业哥说话,也看不出他是她们说的那种人,林依觉得是这些人都太不了解建业哥了。   但是听了穗儿说的,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并没有对她的小心思指指点点,她看着心里很难受,论心胸,又一次她比不上穗儿。   她相信穗儿说的是真的。   正因为相信,她既难过又恶心。   “穗儿,我知道了,我会和建业哥说清楚的。”   姜穗认为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   村里的卫生所很忙,这么大个村子就这一个小小的卫生所,村里人有点什么事都爱往这里跑,村子里的大喇叭也经常吆喝喊人,说谁谁谁家有情况,让卫生所的医生走一趟。   恰好卫生所原本的老赤脚医生陈医生生病了,卫生所现在就靠姜穗和林依撑着。   姜穗都不知道以前卫生所就一个陈医生,他是怎么坚持下来这么多年的。   这个年代的人总是会有着一种奉献精神,顽强的意志。   也是因为忙,姜穗是第三天才看见的贺朝。   姜穗刚从村户看病回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在黄昏回到卫生所,就看见卫生所里一站一坐着两个人。   坐着的那个是腿还没好的贺朝,站着的那个是衣冠楚楚的杨建业。   姜穗看到他俩的时候还茫然了一下,“你们这是……”   贺朝还没开口,杨建业先说话了。   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殷勤地想要帮姜穗拿医药箱:“小姜医生下班了啊,真是辛苦了。”   姜穗在他想要帮忙的瞬间就把医药箱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毕竟不是上一个世界无所顾忌的她了,姜穗也不好对笑得殷勤的杨建业摆脸色。   她语气柔柔和和的,“杨同志怎么来了?是哪里有毛病?”   杨建业听到姜穗这个话愣了一下,感觉怪怪的,但是看着少女柔和秀丽又关切的笑容,又感觉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没人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少年眸光微动,看向了少女   这阴阳怪气的脾气……   杨建业说:“哪里哪里,只是听说卫生所太忙了,过来看看姜医生。”   一般人不应该说过来帮帮忙吗?   姜穗觉得这个男的也是个人才,知道她忙,然后说他过来看一看,还真是来看一眼。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当领导来视察?   姜穗觉得还是这个世界的她脾气太好了,要是在上一个世界,杨建业这种人连卫生所院子里的大门都进不来。   “只是看看不帮忙?”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直接将姜穗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姜穗下意识地看过去,少年盘着没受伤的腿,懒散地用拐杖撑着身子,似笑非笑看过来。   杨建业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天伤了腿的少年,他自然知道贺朝,他小的时候还在城里没下乡,就听过家里面的长辈讨论过贺朝父亲的名字,什么归国华侨为祖国做贡献,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遇到对方。   在知道贺奕恩现在的下场的时候,杨建业还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唏嘘。   尤其是在听说了贺奕恩的儿子贺朝做出来的那些事遭人白眼的时候,他感叹惋惜了一番。   这段时间也不是没听说贺朝好像转变了,但是他并不关心这些乡下人,他现在只关注姜穗。   漂亮,城里人,还是个体面的卫生员。   不过这两天林依好像对他有些疏远了,幸好他及时发现,昨天找林依的时候能感觉到她有些生气,说了好一些话才哄回来。   如果姜穗拿不下的话,林依是很好的后备人选。   现在贺朝用这样的语气来跟他说话,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这让杨建业感觉到自己很没有面子。   他用一种很宽容的语气,“这不是贺老四吗?听说你前天受伤了,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坐在一旁病床上的贺老四正撑着简陋的拐杖,闻言将放在姜医生身上的视线转了过来,那双黑色的瞳仁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竟然让他有一瞬间的汗毛竖立。   少年咧开嘴,黑眸仿若有一瞬黑暗的激流汹涌而出,如同一道锋利的冰尖,但是再仔细看去,却只能看见他十分无辜的模样。   “我好像记得,前天在卫生室里,咱俩见过面吧。”少年说,“怎么这位知青同志像是没见过一样?”   “我……”   杨建业莫名有一种被挑衅了的感觉,对方十分不留情面的反问让他脸一阵红一阵白,更是觉得下了面子,但是他才刚开口,就听见一旁的小姜医生开口了,她笑意盈盈的,似乎只是在唠家常,看起来温和又柔软。   “看来杨同志没什么毛病,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耽误杨同志吃饭了。”她笑了笑,语气带着歉意,只不过他没发现她眼里一点歉意都没有,“我还要工作,杨同志再见。”   随后小姜医生看向一旁的少年,“老四同志是来挂水的吧,稍等,我准备准备就好了。”   这再见都说出口了,杨建业又是被对方不按常理的出牌扰乱了一下,随后他看到姜穗将吊瓶和针一一摆好,而贺老四也状似十分老实地在配合对方,就有些着急。   他是来找她吃饭的,不能无功而返。   杨建业:“姜医生说的也是,你看这时间也很晚了到吃饭的时候,不然我在这里等着你,我们一起去食堂打饭吧。”   姜穗正调试点滴的速度,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们俩一起出现在食堂,恐怕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风言风语不就这么起来了吗?   “不必了,杨同志,我这还有病人,哪有丢下病人去吃饭的?”姜穗心里这些人不会以为温柔就等于软弱耳根子软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好欺负呢。   于是姜穗笑吟吟地回头望过去,“怎么?杨同志这是有毛病不好意思说吗?”没等杨建业开口,姜穗用柔和的声音阻断了他的话,“不用害羞杨同志,我看你这么着急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别不好意思,说出来让我治治,别看我年轻,但是特能治人。”   这话听起来好像很关切,但是仔细一听又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夹枪带棒的。   但是少女的声音又不像是如此,细细柔柔的,这样杨建业只以为她说话方式就是这样,他多心了。   而贺朝在姜穗开口了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他一只手抓着拐杖,另一只大手撑着半边脸靠着椅子扶手,自己都没有发觉眼底的笑意。   就如同黑夜里沉沉的暮色中染起了星星点点,没那么耀眼,但是在发亮。   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愿意吃亏。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说话声音不急不缓又柔和,竟然脾气还是这么不好。   系统恰巧看电视剧看累了出来放风,主要是这个世界功能被锁了,宿主用不上它了它闲的要命,只好看些电视剧打发时间。   它一出来就看见宿主此时的模样。   系统叹了口气,睹物思人,它懂,唉,宿主原来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它还是不要打扰对方了。   唉声感叹了一番,系统又老实回到自己的空间自闭去了。   贺朝并不知道自己系统的小动作,他看着杨建业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就感觉这几天挤压的郁气消散了不少,尤其是在听见姜穗用柔缓的语调在那里阴阳怪气,自己都没有察觉心中的那股戾气都消失了。   其实贺朝并没有相信系统说的姜穗和上一个世界的她不是同一个人的说法。   事实上在和姜穗重逢的第一面,他看着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和她是同一个人。   她依旧是姜穗,是姜医生,也是小姜医生。   她是那个黑夜中仍然绽放的带刺玫瑰,也是这个世界柔软包容的三月春晖。   就算他面前站着的……是全新格式化后的她,她也是姜穗。   除了格式化,贺朝想不到别的理由。   他并没有去询问系统,就冲系统的态度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一旦被系统发现姜穗仍旧是姜穗,恐怕会发生对她来说不太好的事情。   贺朝想到了她当时看自己的陌生,原本和缓的情绪又开始发沉。   如果他的推断合理,那么……她究竟是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的?   上一个世界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穗有些头疼,她以为杨建业在她第一次疏离的态度里就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了,但没想到他竟然还继续来献殷勤,而且她刚才都已经赶客得这么明显了,这人竟然还没走。   不过姜穗觉得他应该坚持不了多久,花姐跟她说这个人好高骛远,一旦发现投资没有回报就会立刻换目标。   杨建业看起来的确不像是能够坚持下去的类型。   “原来这位知青大叔这么喜欢纠缠年轻的姑娘啊?”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少年忽然开口,姜穗和杨建业看过去,就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还带着一股饶有兴趣的玩味与讽刺。   “听说大叔29岁了,是真的吗?”   杨建业脸皮再厚都被贺朝的话弄得下不来台,他几乎是被对方的话语立刻激怒了。   不过是一个乡下人!果然一点教养都没有!   杨建业涨红着脸刚想开口,结果听见少年像是在说别的事一样道:“我今天上午听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给大家听个乐子,李队长说这段时间个别知青工分不够,大叔你知道是谁吗?”   在这个时代,工分都挣不够也是一个很丢脸的事情,杨建业其实就是“个别知青”之一,他最后被贺朝一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杨建业没有贺老四这么没脸没皮,他在姜穗面前根本不敢表现出丢脸的样子。   杨建业红着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本来因为劳动晒的黑,就算是被眼镜遮挡着也看起来又黑又红。   然后他听见了小姜医生开口。   “这说的肯定不是杨同志啊!老四同志你少说两句,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别吵架别吵架,杨同志您这么宽宏大量,也别跟老四同志生气,他年纪还小。”   姜穗看似再给他台阶下,实际上也在阴阳怪气拱火,还绿茶了一下。   贺老四也在一旁吊儿郎当,“小姜医生这话说的不对,我明明和你一样大,怎么算小?就是这位同志都可以当我们叔叔了吧?”   于是姜穗立刻接着道:“杨叔叔同志,我年纪轻,脸皮薄,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请多担待。”   又悄悄出来偷听的系统:一些没用的默契出现了。   杨建业被他俩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有点蒙,更是生气姜穗怎么也被这个乡下人二流子带着说话,气愤羞恼之余却被架着下不来台,最终只能状似宽容的说几句话,悻悻离开了。   少年俊秀浓墨的眉眼一扬,咧开嘴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像是一只打了胜仗得意的小狼崽,他坐在有些破旧但是干净的病床上,面容也完全没有了昨天见到的苍白,反而看起来精力十足的模样。   十七八岁的少年就是这样炙热又蓬勃,姜穗看着穿着单薄背心都掩饰不住精壮身材的黑发少年,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笑起来。   傍晚的夕阳从门窗外流淌进来,倾洒在年轻的少年少女身上,一个野性十足的俊秀,一个温柔亲切的秀美,屋外村子里的鸡鸣狗叫,树上的蝉鸣,一切都刚刚好。   对视中,让姜穗有一瞬间回到了上个世界为贺朝包扎伤口的那个夜晚,和现在是一样的宁静。   当时他还给她送了把防身武器,而这一次,这个世界却不需要这样的武器了。   虽然有点可惜了那把精致的匕首,不过姜穗看着贺朝干净又带着蓬勃朝气的笑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贺朝人设情绪外露挺好的。   十八岁青春的少年人啊,真顶。 第27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5◎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小狼崽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目光中的宽慰,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很快收回了笑,像是以往凶悍的模样, 露出了十足警惕的眼神质问。   姜穗笑:“谢谢你,贺老四同志。”   似乎从来都没有人夸过他,姜穗肉眼可见的看到少年的从脖子开始慢慢红到脸上,她面上没表现出来, 实际上内心有点呆。   天啊!   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这家伙害羞的样子!   这个世界的他这么好玩的吗?   像是掩饰这样的羞恼, 少年撇过头, 顿了顿有些口不择言:“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姜穗正端着一盘药物走过来, 闻言道:“为什么?”   贺老四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嘴, 还没等他打算开口恐吓一番,就感觉到小腿有温热的触感, 他几乎是吓了一跳看过去, 就看见少女蹲了下来, 正仔细地观察他的伤口。   “怎么裂开了?”少女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 他看见她抬起头来, 漂亮的浅色眼眸里有看一个顽皮病人的无奈,“你今天下地走路了?”   一瞬间,贺老四就忘了自己刚才想要说什么了。   他看着她, 垂在一旁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十八九岁的姜穗同样青春靓丽, 就算穿着朴素的白大褂都无法掩饰她灵动的双眸透露出来的活泼, 没有沉静的锐利, 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但是却同样吸引人的目光。   气质和性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样子, 但是她偶尔眼尾流露出来的情绪, 却和上一个世界的她一模一样。   看杨建业时无意识在温柔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冷意,还有眼角眉梢流淌出的锐利,以及一些下意识的攥拳头的小动作。   “怎么?被我猜中了不好意思说了吗?”少女在一旁给他重新上药,伤口传来的疼痛让贺朝回过神来。   既然都忘了,那就重新认识吧。   贺老四因为少女的话沉默了一瞬,他无意识地捏着   自己的手指,少年的自尊心让他不愿意在同龄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窘迫。   “出工而已。”他故作淡定地说道,“不就是一点小伤。”   下一秒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少年嘶了一声,随后他看过去,看到了漂亮的少女朝他露出柔软的笑容,“小伤可不会伤到筋骨流这么多血呢,贺老四同志,弄痛你了吗?”   贺老四咽了咽口水,觉得此刻少女的微笑似乎隐隐透露着杀气。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贺朝有点想笑。   但他没忘记自己现在是谁。   他黑眸闪烁着执拗的光,脸也有些红,嘴上开始不饶人起来:“不痛!”   他像是故意的一样,“你知不知道在村子里大家都说我什么?知不知道我爹是谁?还敢和说这样的话!”   要不是知道他的意思是他背景不好让她离自己远一点,姜穗都以为这家伙的气势是在说自己爸是村支书了。   说完了少年似乎也觉得自己话有哪里不对,俊秀的脸更红了一些,姜穗注意到他耳朵也被染红了。   “噗——”小姜医生笑出声来。   “你——”少年似乎也知道了她并不怕他,于是他像是刻意展现出自己的伤疤一样,想要拿出刺向所有人,“我爹可是住在村西瓦房的——”   “贺老四同志,请不要妄自菲薄。”少女的话语打断了他故意自揭伤疤的羞恼,他愣住了,看见少女将换好的纱布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站了起来,“贺老四同志,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心地并不坏,你瞧,今天是你帮我赶走了那位知青同志。”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看热闹?”少年还想反驳,可在这个漂亮的姑娘面前,看着她明亮的眼神,他能感觉到在她眼里他和其他人是一样的,而不是臭水沟里的脏东西。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个好人。   “姜医生,你知道我在村里被称作什么吗——”   “我叫姜穗,我和你同龄,你叫我名字就好了。”少女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拉过他的手给他挂点滴,柔软的触感让他一瞬间噤了声,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激动了。   贺老四另一只手捏得紧紧的,黑色的瞳仁里带着不驯与倔强看着她。   虽然夏天天黑的晚,但此时外面也开始灰蒙蒙的一片,姜穗打开了卫生室黄澄澄的灯,这让她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显得很柔和。   “还没吃饭吧,贺老四同志。”少女干净利落地结束,甚至贺朝都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正好我也没吃,等着,给你打一份回来。”   随后姜穗没有管少年的挽留,带着饭盒就去食堂了。   得赶紧去,晚了可就没什么吃的了。   都一起混过一个世界了,姜穗觉得配合他的演出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上一个世界最后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想要观察贺朝离开时的时空波动情况,被他突如其来的躺尸给吓到了,然后还被怪物追逐得抱头鼠窜。   但看贺朝今天这样子,好像他并没有生气,姜穗猜他应该和系统通过气,已经逻辑自洽替她找好理由了吧?   将来贺朝可是会考大学当个建筑大师的,而且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不短,那她估计也会在这个世界呆得久一点,她也得考虑考虑未来。   等到姜穗从食堂打饭回来,看到的就是一脸沉思样的贺朝。   注意到脚步声,他像是一头警觉的小狼崽一样看了过来,黑色的眼眸带着锐利明亮的光,昏黄的光倾洒在他的身上,俊秀的脸庞在看到来人是她的时候略显凶狠的神情不易察觉的缓和了许多。   看到她把饭盒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还给他多带了一盒饭,少年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坐立不安。   “我……”他张了张口,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吃吧吃吧,还好我去的早,还剩不少菜呢。”   公社食堂特别热闹,人群嘈杂,蒸气弥漫,有一种欣欣向荣的烟火气,让她感觉很安心,也很喜欢。   公社的食堂一般是给没成家的知青吃饭,因此村子里的人会少一些。   她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坐在同一个大桌吃饭的熟识知青,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眼尖地看见了知青群中的杨建业和林依在说话吃饭,林依笑得很开心,还捶了捶对方。   姜穗:……   原来这男的换目标了吗?   还有,林依不是说和他说清楚了吗?   姜穗:得,那天说的话全白说了。   于是为了避免被他们看到,姜穗端着饭盒速战速决就回来了。   今天晚上是姜穗值班,她拿着饭盒离开也不突兀。   此时小姜医生看着少年沉默的模样,为了缓和气氛,她故意说道:“怎么,贺老四同志,嫌我打的饭不好吃啊。”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仿佛有种小动物的委屈,让姜穗看得心都软了,不得不感叹这家伙真是演什么像什么,活灵活现的,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少年也不再推脱,他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姜穗注意到他眼尾似乎有些红。   这是他第二次吃村里的公社大食堂。   他自小都是在他人异样的眼神中长大,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种古怪的眼神和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让他感觉到厌恶又愤怒。   第一次去是李队长带着他去的,果不其然一旁的窃窃私语让他羞恼万分,后来就再也不去了。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平时在家里自己做饭很难吃饱,食物的味道也只能说是可以下咽,而这一次……铁质饭盒里热腾腾的饭菜,让他觉得有一股难以表达的情感在冲撞。   “贺老四同志……”   看他大口吃饭跟灌水似得姜穗大吃一惊,想要让他慢点吃,结果听见他含糊的声音,“我叫贺朝。”   姜穗一愣,看见的是少年低下来毛茸茸的头顶,和听见他有些闷闷的声音。   “我叫贺朝,朝阳的朝。”   姜穗反应过来:“哦,贺朝同志……”   “叫我贺朝就行了。”   姜穗看着他死活不抬头大口吃饭的样子,笑了一下,“我还是和大家一起叫你吧,我看他们都叫你老四。”   少年埋头扒饭,过一会儿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姜穗也没有再说什么让他更加害羞的话,也安静地吃起饭,此时的卫生所并没有人,只有打开的大灯在散发着白色的光芒,屋外有人的脚步声和偶尔掠去的说话声。   过了一会儿,姜穗忽然听见贺朝的声音。   “姜医生,你不高兴吗?”   姜穗一愣,随后抬头看他,下意识地扬着属于小姜医生的柔和的笑容,打趣:“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贺朝的黑眸如同夜幕深邃,“感觉你心情不好。”   姜穗心有那么一瞬间被刺了一下,这段时间她的确心情不太好,每晚的噩梦都是上个世界的死亡时刻。   她看着他,最终笑道:“哪有的事?可能是今天给我忙累了。”她面露歉意,“不好意思啊,是我表现出来了吗?不是针对你的意思。”   她感觉对面的少年似乎噎了一下,修长浓密的眉皱了皱,似乎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算了。”他说,“你很好,我会报答你的。”   姜穗看着他,握着筷子紧了紧,刚刚不是贺老四在问她,而是他在问她吗?   可是看他此刻丝毫没有过去任何一个世界姜穗所熟识的模样,姜穗认为应该是她的错觉。   上一个世界相遇的时候,他们剑拔弩张的还打起来,而这一次他们的见面,才像是正常的初次相识。   仔细想想好像也是,在怪物世界的相处过程中他们相互防备,就算是放下了戒心也没有任何的深入交流,只停留在针锋相对的表面。   这还是姜穗第一次和男主有这么久的心平气和又如此正常的交流。   其实姜穗也知道,比起其他人,对于她来说贺朝才是她最熟悉的人,但她知道,对于贺朝来说,她仅仅只是个npc罢了。   看着他此时的态度,好像真把她当成普通的npc了,不再纠结和试探上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明明破坏了他的任务,他却已经完全表现得翻篇了一样。   也是,姜穗夹了一口菜扔进嘴里,毕竟她的存在于他漫长的人生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如水滴落入江湖河海,再也找不到,没有引起他多少波澜,这和正常。   被认为是批发类型的路人NPC好像也很正常。   一时间,姜穗感觉有些遗憾和说不上来的惆怅和一丝失落。   算了,她心里想,都来到新世界了,不然她就当作和他重新第一次相处和认识。   初次见面,贺老四同志。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大家往下翻~揪咪   感谢在2023-01-23 23:35:45~2023-01-24 23:1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深谙茶术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羊小羊哪里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柑橘栀子花、秦莱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羊小羊哪里跑 35瓶;不早起不改昵称 30瓶;颜欣悦 24瓶;绵竹 20瓶;兰栀 12瓶;小面包、林津 10瓶;27 6瓶;绯色 5瓶;二哈 4瓶;佳音、Rosanna、咸酒 2瓶;芙拉、橘子白桃水、黑莓猫、W不做秃头小宝贝、神堕八岐大蛇夫人、纪元、牙鸽翠翠、时洛惜、天晴无雨、小邪啊、Ike大宝贝、洲洲子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6◎   姜穗在贺朝伤好了之后, 还以为会像是上个世界一样,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毕竟她和贺朝一个生活在村头,一个生活在村尾, 她平时也不下地干活,遇不上对方。   她和贺朝也很忙。   不说卫生所大事小事繁琐,家里有人拉肚子崴到脚都要来找卫生员,田里的活更是多。   工分几乎拿捏了所有农民的命脉, 只有劳动才能有收获, 是这个时代的标志与特点。   贺朝扛过了他父亲的担子, 开始在田里挥洒自己的汗水, 早出晚归的劳作,很明显他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在村子里积极的帮助他人,短时间内风评已经扭转了不少。   贺朝在伤好之后抽空送过感谢的礼物给她, 人情世故拿捏的稳稳的。   “我在山上摘的, 不值钱。”少年没有了那天晚上流露出来过的一丝软弱, 而是笑得蓬勃又张扬, 一种坏坏的味道,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在她面前展露过脆弱之后羞愤,意外的内心很强大。   姜穗推脱不得只能接过来,打开黑色的布袋, 看到的是红彤彤的苹果, 她眼眸微微睁大。   他似乎一直在观察着她的情绪, 立刻有些不安的问道:“怎么?你不喜欢吗。”   姜穗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在试探还是真的不安。   但是她也不会说谎, 笑着对他说道:“不, 我很喜欢, 谢谢你。”   于是, 有的时候轮到她值夜班,清晨推开卫生室的窗总能看见一个圆圆的苹果静静地躺在窗沿,还带着晨曦的露水。   他基本上很少在人多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他关系走的近。   姜穗开玩笑地问过他是不是嫌弃她,结果少年抿了抿嘴,随后笑起来,仍旧是带着一股张扬的味道。   “我名声不太好。”他说,“还是不连累你了。”   姜穗根本来不及拦他就跑了,边跑还跟她摆摆手,跳脱又有朝气。   偶尔姜穗也会因为村里喇叭喊医生,在去村户看病的路上碰见他。   少年扛着锄头,带着草帽,皮肤被炙热的太阳晒得小麦色,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见到她提着医药箱迎面走来,推了推草帽檐,露出总是含着蓬勃生命力的黑眸,朝她咧嘴一笑打招呼。   然后他们擦肩而过,姜穗踩在尘土飞扬的泥土路上,伴随着一旁田埂辛勤劳动人们的背景,她的心情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不知不觉好了许多。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明亮而具有生命力。   姜穗仔细思考了一下,贺朝现在对待她的态度,似乎和其他村民没有差别,但是隐隐约约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不过他现在是贺老四,对帮助过他的人自然会有一份特殊。   姜穗慢悠悠地走着,脑海里漫无边际地思考。   贺朝依旧在心无旁骛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和她的接触也不过是日常的一部分,她也在来看病的人和陈医生面前说过不少他的好话——当然,也没有那么直白,但好歹也当了一波助攻。   不过是短短半个月,他俨然和过去的自己割席了,成了村子里的“那个还不错”的贺老四。   而一直来卫生室找她的杨建业,似乎也因为她的疏离早早在一周前就放弃继续热脸贴冷屁股。   果然花姐说的没错,这男的完全坚持不下去,在看人下菜。   姜穗不知道,杨建业最近有点倒霉。   李队长似乎对他产生了不满,和管理知青所的主任反应了这个问题,他就被约谈了。   说他逃避出工,规定的任务总是完不成。   杨建业很憋屈。   他是个知识分子!不是乡下的农民,怎么可能完全完成这些艰苦的任务?!   不过好在他态度诚恳,还偷偷拿着以前城里寄来珍藏的烟贿赂了主任,才稍微惩罚一下就算过去了。   而且杨建业还能感觉到知青所里的部分女同志看到他眼神很古怪,似乎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同时和几个姑娘聊天通信的事情被发现了,后来观察了一下,并没有人说这件事才松了口气。   一年到头和平村都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偶尔才会有电影大队来下放电影。   今天正是村外的电影大队来放电影的日子,几名知青约着干完活晚上一起吃饭去占位置看电影,杨建业平时较会做人,在男知青里吃得开,听见林依也在其列,他打算找个机会接近对方。   姜穗他是攀登不下了,这个女人总是能不软不硬地把他顶回去,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是带笑的,却让杨建业感觉自己的心思都被对方看透了。   好在之前把林依哄回来了,好说歹说她才同意当个朋友。   也不知道林依究竟是听谁说了当初他在知青所丢人的那件事,杨建业恨得牙痒痒。   电影大队来村里放电影是大事,家家户户早早就搬着椅子去占位置,就连李队长都催促着大家早点下工,公社食堂也早早挤满了人,还有不少人想拿点馒头之类的食物在看电影的时候吃。   夏天的风中带着一股松散的气息,今天本来是林依值班的,但是她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问姜穗愿不愿意换班,姜穗就同意了。   姜穗看着林依高兴的模样,笑道:“怎么这么高兴啊?”   “晚上看电影嘛。”林依笑起来,但是想到姜穗要值班看不到是因为自己,顿时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穗儿,还在这个时候跟你换班。”   “没事,你好好看电影,就当作是把我这份看过了。”姜穗说,她本人其实也对那些样板戏不是很感兴趣,而且也不想去了还要和认识的知青们社交。   林依在一旁高兴地将马尾散下来,打算扎两个麻花辫。   “真好看。”姜穗夸奖道,:“扎辫子呢,要不要我帮你啊?”   林依开心的点头:“好啊,谢谢你啊穗儿。”   林依很喜欢姜穗,她总是这么温柔又稳重,还十分有气场,明明同岁却像姐姐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林依有些不好意思把她和杨建业又重新联系的消息告诉姜穗,怕她反对。   而且她心底深处……其实还是对杨建业最开始先选择了姜穗而感觉到有一丝不高兴,所以并不想说。   后来她看姜穗很不喜欢杨建业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说过关于他的事。   姜穗一边给林依扎头发,一边看着她笑起来月牙一样可爱的眼睛,心里想幸好她及时阻止了林依,她未来一定也会遇到真正值得在一起的人。   说实话,姜穗左看看右看看,都看不出杨建业这个人到底哪里值得喜欢。   同样给林依献殷勤的知青不少,有一个叫王爱民的男知青人挺好的,不过林依觉得他长得太矮了也不大好看,并不喜欢。   那是和姜穗同一批来的知青,她也知道王爱民长什么样,想到对方一米六的个头和有些胖的脸,心里也默默同意了林依的看法。   也只能说怪不得杨建业能吸引到林依,矮个里拔将军,高高瘦瘦戴个眼镜显得很斯文,一些小女生就吃这一套。   帮着林依编辫子,姜穗又开始走神,不知不觉就想到贺朝。   贺朝风评被扭转了不少之后,她能感觉到他出现时,周围的女知青或者年轻的村里姑娘或多或少都会看他,俊秀深邃的面容,身材高大结实,又有一点坏坏的气质,也无怪乎能吸引到众人的目光。   如果贺朝不是村子里的农户,如果他不是家庭成分不好,恐怕也会收获不少姑娘的爱慕。   不过这个年代的男男女女都很矜持,杨建业算是姜穗看见的第一个异类,估计是29岁着急了,恨不得立刻就有一条鱼上钩。   姜穗注意到林依还特地换了一身新衣服才出的门。   真是青春正好的小姑娘啊。   度过了三个世界实际年龄上百的姜穗老气横秋地感叹,她摸了摸身上的白大褂。   得了,该干活了。   快到了电影播放的时间,几乎全村人都聚集到戏台去了,一时间忙碌的卫生所也安静了下来,门口也不再路过什么人,只能听见蝉鸣和不知名的虫叫声。   今天收到了城里寄过来的信,姜穗打算收拾完就回卫生室看看。   忙活了一会儿她又看着天色,想到现在澡堂估计没什么人,刚好她好久也没去澡堂了,平时都是自己打水洗澡,姜穗就先去洗了澡。   悠闲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还没人排队,姜穗端着脸盆毛巾,踩着拖鞋悠悠闲闲地往卫生室走去。   夏日的蝉鸣和昏黄的道路,空气还很清新,姜穗穿着短袖,一时间感觉舒服极了。   结果回到卫生室,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诶,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看到来人,姜穗脱口而出。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贺朝。   少年正无聊地坐在一旁打蚊子,穿着灰色短袖和寻常裤子,普通村中少年的打扮,却更加凸显了那张俊秀的脸和结实的身材,看他衣衫整洁干净的模样,姜穗猜测他也洗过澡了。   看到她来了,姜穗感觉到贺朝眼眸落在她身上似乎是顿了一下,随后将懒散的姿势调整坐直,才开口说话。   “我找陈医生,但是他不在。”他瞥了眼一旁的值班安排表,“今晚是你值班?上面写的是林医生。”   姜穗将洗脸盆放在一旁,闻言笑了笑,“林依想跟我换班,我正好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她看贺朝放在地上的一大袋东西,有些疑惑,“是出了什么事吗?我去帮你把陈医生找回来。”   少年摇了摇头,“没事。”   二人一时间无话,只听见头顶的电风扇在嘎吱嘎吱的转悠,姜穗觉得是不是应该说什么,结果就听见他开口了。   “你不喜欢看电影?”   其实是不喜欢看这些电影,不过姜穗肯定不会这么说。   “今晚放的两部电影我以前在城里都看过了,所以不是那么感兴趣。”姜穗转身把手里的盆放下,笑着回答。   贺朝闻言挑了挑眉,发现她真是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个性十足。   要知道这个年代,看电影可是很难得一项的娱乐活动,今晚放的电影的确是千篇一律,也有不少人都看过好几遍了,但是还是掩饰不住热情去进行这项少见的娱乐活动,甚至邻村的都会赶过来一起看。   而姜穗竟然能轻描淡写的说不感兴趣,要么就是司空见惯,要么就是真不感兴趣。   要知道城里看场电影都不容易,农村里就更难了。   他正发散思维懒散思考,黑色的眼眸不自觉地落在一旁背对着他的少女身上。   她显然刚洗完澡回来。   刚才贺朝坐在卫生室里就远远看见慢吞吞走在小路上的她。   这一路并没有路灯,她手里拿着手电筒一直照着路,直到来到卫生室的门口,顶着昏黄的灯光才关掉手电筒。   被刺眼的光线照耀的贺朝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就看到了一个水灵灵的姑娘。   细细白白的胳膊拿着洗脸盆,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随着微风起伏,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三月的溪水潺潺,柔和又干净。   贺朝喉结微动,随后撇开目光看向别处。   而此刻,他又不由自主地重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贺朝听见她开口问道:“你来卫生室干什么?哪里不舒服吗?”   贺朝垂下眼眸,他咧开嘴如同少年往常一样笑,拍了拍放在一旁的大西瓜,“陈医生之前给我老爹看了腿,他这两天下雨也没这么疼了,来感谢陈医生。”   小姜医生眼眸微弯,她声音柔和了不少,像是揶揄:“没想到你还像个大人似的。”   贺老四翻了个白眼,像是很不服气,“我都成年了,怎么不是大人?”   不过姜穗有些好奇:“现在田里的西瓜都有人专门看的,你去哪弄来的?”   面前的少年抬眸看了她一眼,坏笑了一声,他瞳仁里像是藏了钩子,笑起来直勾勾注视着你时仿佛会让你无影遁形后退不得,然后在你深陷其中后再笑着无辜地告诉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穗就看见贺朝扔了什么东西过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手去接,然后看向被丢入怀中的——   “又是苹果?”   “是桃儿。”   少年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看你今晚不在戏台看电影,就猜到你在这儿,顺便带来给你尝尝。”   作者有话说:   作者已肝废(爬走   大家晚安zzzz 第29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7◎   姜穗看着手里的桃子, 看起来水润又好吃,她抬眸朝他笑了笑:“谢谢你啦贺老四。”   “今晚陈医生不在,你明天一早来他准在这儿。”姜穗把桃子放到一边, “说起来,你怎么也没去看电影?”   少年的声音和缓,或许是因为一天的农活之后的松懈,闲闲散散的。   “怎么, 姜医生的卫生室不欢迎我吗?”他随口答了一句, 随后他看见了她收拾东西的动作, 愣了一下, “你要出去?”   “不用叫我姜医生,叫我姜穗就行。”少女朝他露出了个柔和的笑容, 浅色的眼眸里融化着昏黄的灯,看起来也暖洋洋的, “今晚我得去李旺哥家给娟姐复查一下, 娟姐怀孕感觉有点感冒, 我有点不放心。”   果然姜穗穿上了白大褂, 朝他道:“你这瓜和桃儿, 不然就放卫生室,我明天给陈医生?”   她清点着医药箱里的药物和器械,口中还继续道:“我看时间电影要开始了, 你赶紧过去吧不然真的完全没位置了。”   说完姜穗合上医药箱, 正打算提到肩膀上, 就感觉手一空。   “我和你一起去。”贺朝声音懒洋洋的, 但是已经身体力行地帮她把手里的东西全提走了, 他微微侧目, 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 “还有,桃儿本来就是你的,现在这瓜也给你了,陈医生的我明天再拿来给他。”   小姜医生惊讶,眼眸微微睁大:“这怎么好意思……诶,你别走啊!”   少年身高腿长,迈着大长腿就已经往前走了。   不但喊不回来人,对方还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小姜医生很无奈,哭笑不得只能把卫生室的风扇关了,拿着洗脸盆里的手电筒,一路小跑跟上对方。   姜穗感觉有点奇怪,不知道怎么今天贺朝这么热情。   之前虽然态度也不差,但也没今天这样这么积极地来找她。   要知道他之前的送水果感谢活动已经结束了,今天这一出让姜穗心里有些纳闷。   系统要是听到了姜穗的心声,估计能十分积极地给她解惑,还能因为啥,还不是因为宿主不高兴了!   贺朝是系统带过时间最长的宿主,也是系统见过最能够压抑自己情感的宿主。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他开始渐渐封闭起自己的感情,有的时候连系统都分辨不出贺朝究竟是因为人设还是出自自己的真心去采取行动。   人在难过、气愤的时候都会想找依靠,但是贺朝不会,他只会将这样的情绪压抑住,就好像这样,自己就不会感受到负面情绪带来的痛苦。而显然,如今的他已经将这项技能练得登峰造极。   不过想到刚刚看的回溯,系统觉得宿主高兴不起来是正常的……   宿主将这半个月获得的不少积分,用来开启了回溯功能。   系统那一个劝啊,得,根本劝不住。   系统:习惯了,宿主从来没听过它的话。   然后它就和宿主一起,看见了姜医生在怪物世界的后续。   她死了。   死得还挺难看。   并且死亡得如此迅速也是让系统没想到的。   昏暗的地下实验室,断垣残壁,破碎的玻璃,还有……似乎无处不在的怪物。   嘶吼的叫声与黏腻的污染声在空荡的空间里回声。   “贺朝?”   女人一开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茫然地坐在原地,愣愣地看向身旁的空气,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随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摸了摸腹部与手臂,半晌,眼中的茫然与困惑如潮水般消退,只剩下清明。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朝实验室外走去,走之前她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实验室,因为灯光太暗,系统看不清她的眼神。   后来她按照宿主所说的话,开着有些破烂的车回到了第九街区的基地,结果还没有等她部署与安排妥当,怪物潮就出现了。   当看到汹涌的怪物潮出现的时候,系统悄悄看向一旁的宿主。   屏幕的光落在宿主的脸上落下阴影,他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又黑又沉,隐隐戾气横生。   系统没敢搭话,将视线放回屏幕,继续跟着宿主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当看到姜穗拿着微型炸/弹和[姜迟]怪物同归于尽之后,系统再看过来,发现宿主的表情已经不是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堪称恐怖。   他并没有任何狰狞的表情,而是沉默地,黑眸翻滚着汹涌的波涛起伏,凶光毕现。   姜穗的身体,就这样渐渐融化在怪物的污染之中。   画面结束。   意识空间里压抑而沉默。   “宿、宿主,你还好吗?”系统弱弱地问。   它看到一半的时候特想拍大腿扼腕——虽然它没有大腿,连实体都没有,但是——   姜医生,你怎么就这么死了?!   它和宿主辛辛苦苦攒的积分啊!   就这么没了??   系统看得一阵心疼,嘴里的吐槽都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看了宿主的脸色,不然恐怕它统生不保。   宿主还是没有讲话,他又一次打开了回溯。   “宿主……”   因为宿主在意识空间里,它只能偷偷调出心理波动曲线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它以为宿主的心理波动曲线应该突破天际了,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仍然是平缓的一条直线!   他一点也不生气吗?!   难不成他一点也不在意姜穗的死亡?   然后系统看着宿主把姜穗死亡的画面又看完了一遍。   片刻后,意识空间又重新恢复寂静。   “她死了,所以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吗?”宿主姿态懒散地坐在意识空间的地上,黑色的瞳仁依旧盯着面前已经关闭的黑色屏幕,声音轻而缓,就好像是寻常不过的随口一问。   系统很想说不是的宿主,无论是这个世界的姜穗还是那个世界的姜穗,她们都不是人,甚至不是同一串数据,只是恰巧世界生成的时候用了同一个形象包而已。   它又瞄了一眼宿主的心理波动曲线,看了看宿主的神色,为了不让宿主有误会,它小心翼翼地把解释说了出来。   宿主很安静地听完它说话,随后冷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在意识空间里回荡。   宿主说:“你这么确定,是因为这是主脑规定的?”   系统:“是的宿主,主脑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宿主说:“那要是它真的出错了呢?”   系统想了想,“宿主你等等,我去翻一下《系统行为守则》,有些不记得了。”   系统查阅守则花费了0.923秒,在说完上一句话之后立刻就回答道:   “主脑是不会出错的,一旦出错,一定是任务者在任务过程中违规操作产生bug或病毒,根据《守则》第10条,一切bug和病毒都要通知主脑并进行消毒查杀,防止污染宿主精神。”   这是贺朝第一次听说系统有《行为守则》,也是第一次听它说《守则》里的内容,他黑眸闪了闪,继续套话,“什么叫‘污染宿主精神’?”   系统并没有觉得它在套话,细细嫩嫩的嗓音多了一丝局促与心虚,“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以前上培训课的时候不太认真……”   贺朝:……   贺朝:“《守则》里没说吗?”   系统干干地笑了一声,“要是有我就说了,不会让你发现我忘记了。”   贺朝:……   系统发现宿主懒得理它直接退出意识空间回到了现实。   它也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窝着不再打扰他。   随后系统看到它以为很平静的宿主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他看了眼贺老头紧闭的房门,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随后宿主上山,伴随着夕阳摘下几个桃子,又去瓜田用工分和钱买了一个西瓜,因为是村民偷偷的卖,李队长对这种事偶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又是看电影的日子,就不怎么管。   而村民听到宿主说是为了感谢陈医生,便同意卖了。   宿主回家洗了个澡,洗去了身上因为上山的脏污。   在太阳的余晖挥洒的最后一刻,宿主去了戏台。   一开始系统并不知道宿主在干什么。   高挑的少年提着布袋,走入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人群热闹而又喧嚣,各种方言、土话夹杂齐飞,戏台前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椅子,不少人已经坐下来。   大多数人三三两两的结伴,穿着灰调或者军式常服,一片灰灰绿绿的。   少年走在人群中和他人擦肩而过,黑眸正随着前行缓慢地扫着四周,他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只是随意地四处观望。   “贺老四!”不远处蛋子正朝他招手,想让他过去,“朝子哥!我这还有位置,来这坐!”   下一秒蛋子迷失了目标,发现原本还清楚看见的朝子哥不过人群一挤,就消失了,让他还以为看到贺朝是他的错觉。   而蛋子并不知道,少年在人群中寻找无果,已经转身离开了。   远处黑白电影缓缓开始放映,音乐声响起,少年成为了唯一一个逆着人群,背光行走的人,拉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系统看着这一幕,它大约知道宿主想要干什么了。   他在找姜穗。   宿主根本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平静。   —   夜晚的村子空气清新,花草树木都很茂盛,走在田埂边还能看到远处戏台的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能听见电影播放的对话声,是独属于这个年代电影的音响音调。   姜穗走在前面打着手电筒,身后跟着高而劲瘦的少年。   姜穗能听见自己和他踩在田埂上的沙沙声,夏夜的风在轻轻的吹,有一种凉爽的放松。   “贺老四,”姜穗问,“你怎么不去看电影啊?”   贺老四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没什么好看的,播来播去就那几部。”   姜穗故意调侃道:“刚才还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结果你都看过了。”   贺老四沉默了一下,“是以前看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低,“其实这些电影也没什么意思。”   姜穗想到了什么,关于这个世界的很多细节她记不清了,但是因为贺朝的话,她突然想起来关于原著中的一些描写。   “贺朝”小的时候,因为家庭成分不好,村子里没有孩子愿意和他一起玩,大人们也对他敬而远之。   每逢电影大队来的日子,其实小贺朝是很雀跃和激动的,第一次他早早就学着其他人把椅子搬好,他父亲不愿意出门,他就自己一个人去。   但是到了现场,他的椅子被其他孩子丢出去,大人们就这样冷眼看着其他孩子笑话他。   后来,他只能偷偷的蹲在不远处的墙后,一部又一部的把这些内容都差不多的电影看完。   他看饿了就去田里摘玉米,渴了就去井边打水喝,活得相当粗糙。   电影的确很没意思。   就连里面的内容打倒的对象也都是他们。   而现在,贺朝不愿意去,或许也是因为记忆中看电影的回忆都不美好的缘故。   姜穗知道贺朝每到一个世界,是真的认真的活成设定中的样子。   这也很难让人了解他最真实的模样是什么样的。   不说姜穗的第一个世界,那时候她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穿越了。   后来她到了古代世界成为郡主,而贺朝则充满着帝王的威严,到了怪物世界,贺朝又是一个有勇有谋也有阴暗面、有野心的小混混,到了这个世界,又成了一个执拗、肆意却又懂事的少年。   姜穗根本不知道真正的贺朝是什么样的。   就像是转移话题一样,走在前方的少女语调轻快的开口,“说起来,你怎么来给我送东西了?之前不是说不用送了吗?”帮他的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也是她的职责所在,没必要过了这么久还来感谢。   小姜医生开玩笑道:“怎么?有事求我啊?”   贺朝抬眸,看见姜穗的背影,她披洒下来的长发正随着走动而摆动,当微风吹过时,也随着风摇曳,地下的影子也在轻摇。   贺朝说:“顺路而已,路过卫生室的时候看到你在里面,就来问问你。”   姜穗:“西瓜可以说是顺路,那桃儿呢?”   贺朝:“就送陈医生太不好意思,本来就是打算给今晚值班的医生的。”   姜穗:“怎么不给你爹吃。”   贺朝:“你怎么知道我没给他留?”   一来一回的对话,在夜色中显得很清晰。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又好像这条村子里的路很漫长,又很短暂。   还能听见狗叫声。   “贺老四。”前方的少女忽然回头,手电筒的光猝不及防的打了过来,贺朝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他听见她的声音,“无论怎么说,我都谢谢你,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被灯光刺激到了,她赶忙道歉移开手电筒,然后继续道:“贺老四,你今晚来找我,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吧?”   她像是开玩笑一样:“可别说是来对我表示感谢的,我虽然是医生,但就算是换成林依也会尽心尽力帮你开药治疗,而且你也送过一些礼物了,那天被林依看见也打趣了我,你要是再继续下去,我可接受不起。”   不是姜穗故意抵触他,而是小姜医生的个性就是如此,虽然温柔和善,但是并不是个软弱的人,相反,她内心坚韧不轻易动摇,是无功不受禄的类型。   她是不会轻而易举的再次收下贺朝送的东西,也不会心安理得接受他的付出。   高大的少年人站定,他原本总是带着桀骜凶悍的眉眼因为她的话有一丝无措和怔然,明明姜穗知道这是他人设使然,却也忍不住心肠都软了几分,但是她并没有说话,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最后,他浓密修长的眉微微蹙起,大手摸了摸茂密的黑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被你发现了。”他平日里总有一种炙热的吸引力,就像是肆无忌惮的小狼一样具有蓬勃的生命力,而此时他略显羞涩的模样,也惊人的勾人。   “姜穗,我实话实说,你是第一个……愿意和我好好说话的人。”   手电筒的余光照亮着他们之间的路,也在他脸上投下光影,让人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   这条村中小路上并没有人,四周是茂盛半人高的杂草丛,只能听见不知名的虫叫,泥泞的小道上只有小小手电筒这么一个光源。   他们已经远离了田地和戏台,此时村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去看电影了,基本没有人会在四周出没,更何况李旺家住得比较偏僻,更没有人会过来。   站在不远处的少年人微微垂下头,无端的让人感觉到很落寞。   “平时没什么人愿意跟我有太多接触,你看我也从来都没有其他人的那种眼神。”没有那种复杂又带着隐约嫌弃的眼神。   “我觉得你会读书看报,字写的也非常好看。”他的脸似乎有些红,不过在这朦胧的夜色中不是那么明显,语气也有些底气不足,“姜穗,我想和你学,可不可以?”   他抬眸看过来,黑眸夹着一丝期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如果他有尾巴,恐怕这时候都要摇起来了。   他的眼神过于炙热,这让姜穗感觉自己似乎也被烫到了。   系统已经不太明白宿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难道是在知道上个世界的姜穗死后,真的把这个世界的姜穗当替身,睹物思人来缓解情绪?   虽然系统知道宿主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开始学习读书的契机,但是它没有想到他会把这个契机放在这个世界的姜穗身上。   系统想问宿主,但看宿主现在还在和姜穗讲话,感觉他是不太会理它的,只能忍住。   姜穗并没有迅速地答应贺朝,小姜医生对贺朝的请求并没有表示鄙夷或者不愿意,而只是先错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温柔地笑起来,“这个事,你让我想想,行不行?”   贺老四闻言并没有因为她并没有答应而难过,他仍旧是咧开嘴笑起来,抓了抓脑袋,“没关系的,你想到什么时候都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后来的一路上她们二人都没有再讲话,只有姜穗沉默地在前方带路,但是氛围却没有尴尬。   直到他们来到了李旺家。   “贺老四?!”李旺的老娘一看到贺朝眉毛都竖起来,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脏东西,“你怎么来这?去去去,别踏进我家门,脏了我孙子的运气。”   姜穗一瞬间有被李老娘突如其来的尖锐声音吓了一跳,随后看到她推搡着贺朝出去,高大的少年并没有还手,原本还带笑的脸也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漠然,被推着后退。   村子里的大多数人对贺朝改变了印象,但是仍然有一部分人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   姜穗没想到就这样遇上了。   小姜医生生气了,她赶紧上去拦住李老娘,“大娘,您在做什么?怎么能动手呢?”   李老娘看到她也露出怒容,“医生,你上门来看病,怎么能带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呢?是,你是新来的知青,但怎么不看看这个狗娘养的背景再接触呢?”   “你说什么!”少年的怒喝吓了所有人一跳,姜穗一回头就看见他浓墨的眉下黑眸露出凶光,如同被惹怒的恶狼,“你再把刚刚的话说一遍?”   李老娘吓到了,她硬生生被这样凶悍的眼神吓后退一步,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又迅速振作起来,“李旺!你这个小兔崽子还不赶紧出来!有人要杀你老娘了!”   姜穗又只能来到贺朝身旁,担忧地看着愤怒的他,“老四,你没事吧?”   贺老四仍是凶狠的模样,但是看向她时神色缓和了一点,语气硬邦邦的,“你去看病吧,我在外面等你。”   被李老娘呼唤的儿子李旺这时候也出来了,他刚才一直在后面的柴房里烧热水给媳妇儿,此时听到老娘的大喊大叫赶紧出来。   出来时他也是一惊,“你这个瘟神怎么在这里?!”   而贺老四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面前新来的卫生员,便转身出去了。   李旺皱起眉:“小姜医生,怎么回事?”   一旁的李老娘还十分后怕的拿了一杯水泼了刚才贺老四所站的地方。   小姜医生这么温和的人都不再笑了,她看着他们,“李大娘,您别太过分了。”   李老娘很轻蔑地冷哼了一声,“我做什么了?像他这样的人进我们家门就是晦气!我劝你离贺家也远一点,这些都是坏分子!就应该受到人民群众的唾弃!活该!”   姜穗只感觉胸口有一团气憋着,但是她也知道,她根本就无法扭转这些人根深蒂固的想法。   贺老四已经走了,李旺也不再关心这件事,他现在只关心自己怀孕的媳妇儿。   “小姜医生,你快去看看我媳妇儿吧,刚刚把吃的东西吐出来就算了,还一直觉得冷,说感冒了。”   小姜医生不笑了,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看起来还挺冷的,她淡淡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李老娘,声音平缓,却莫名让人感到一丝压力。   “大娘,老四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李队长都让他进生产队干活,大家也都在赞扬他,我想群众也很清楚。”   这一眼,李老娘让莫名感到一丝凉意。   “呸呸……”等待她离开了,李老娘在原地吐了口唾沫,缓了缓气,她咬牙,一个城里来的小丫头片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而刚刚被议论的贺老四蹲在李旺家不远处的水池旁,懒洋洋的叼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狗尾巴草,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怒意。   系统看他不忙,终于找到机会忍不住问:“宿主,你为什么要姜穗去教你读书啊?”明明找个机会向李队长提生产队年轻人都不太认字读不了书的问题,李队长肯定会安排的人来教的。   宿主嘴里的狗尾巴草晃啊晃,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捡起地上的小石块,朝水池里打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水漂。   “刚好需要而已。”贺朝声音淡淡的。   上个世界她没有按照他的安排走下去而落了个死亡的结局,贺朝一想到胸口就如同堵着一块大石。   他黑眸晦暗不明看着水池里荡起的涟漪。   那么这个世界,他就把人放眼皮子底下,他要她在他的安排下在这个世界度过美好的一生,拥有一个好的结局。   这样他离开了,也不会愧疚了。   作者有话说:   系统(看着心理波动曲线):哥,你真的是愧疚吗?   感谢在2023-01-24 23:29:02~2023-01-25 23:3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颜欣悦、风筝、青苹果优优、CYH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要一百晋江币的交易 50瓶;zzz、冰糖熊猫、青梨尚青、晨晨子 20瓶;甜甜猪刚鬣 16瓶;意卿 13瓶;落梦 12瓶;辣条的发明妨碍我当淑、丹砂拳打镇关西、与世、书荒求推、pinkcloud、元宝的元宝、行舟、电次是我的小狗 10瓶;再再再然后呢、之之、小面包、一杯玉米羹、●з●)、看到赶紧催我学习 5瓶;燃炽、一口生姜 3瓶;予诵 2瓶;丠彧、李泽言夫人、杜若、星离、小淨、聂凝凝、W不做秃头小宝贝、时洛惜、晋江在逃大学生、洲洲子衿、简单松、玉扶、神堕八岐大蛇夫人、小邪啊、嘻嘻嘻嘻嘻嘻嘻、橘子白桃水、乐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8◎   等到姜穗看完李旺媳妇儿, 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开了药出门,看见的就是靠在一旁红砖墙的少年。   路边没灯,只有李旺家内投来的光。   他隐匿在阴影之中, 当他注意到她看过来时,露出了半边在光影下棱角分明的俊脸,莫名有一种拒人千之外的冷漠。   随后他直起身子,从阴影里走出来, 仔细看去, 脸上仍是那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摘下来, “忙完了?”   经历了刚刚的事, 看着他,小姜医生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笑, 她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么晚了还在这等我, 谢谢你啊。”   “夜路难走, 有什么好客气的。”少年像是不满她的客套, 撇了撇嘴, 随后直接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就拿走了她略微沉重的药箱。   这一回他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   “走了走了, 送小姜医生回卫生所。”这种肆意而又调侃玩闹的语气让小姜医生还有些沉重的内心一下子好了许多。   小姜踩着他的影子,走了一段路才缓缓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贺老四明显知道她在问什么:“有什么不好的?都习惯了,我从小到大更过分的都听过。”他微微转头回来, “反倒是你, 是我见过对我最正常的人。”   姜穗沉默, 从贺朝的话来看, 贺老四从小就生活在一个负面的环境里, 还经历过比刚才更糟糕的事。   姜穗:“那……李队长呢?李队长对你不好吗?”   贺老四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 “说不上好说不上坏, 责任而已罢了。”   李队长会在职责范围内对待他,但是却不会阻止其他人歧视他。   他都习惯了。   送完姜穗回卫生所,贺朝回到了自己破旧的家。   被修修补补过的瓦房看起来也能够遮风挡雨。   刚迈入小小的院子,被拴在一旁的小黄狗就快乐地叫了几声,发出了欢迎的声音。   贺朝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然后观察了一下屋子周围还有没有什么破损,才往房内走去。   “是老四回来了?”   父亲的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贺朝应了一声,打开放在桌子上的罩子,看到里面的饭菜少了,紧绷的神情缓和了一些。   “这么晚了,哪去了?”拐杖的声音响起,贺朝回头,看见了贺父亲。   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脸上的褶皱很多,黝黑的皮肤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衣服上的几个补丁也显得有些穷酸,要是以前相熟的外国同学看到了,一定会惊讶当年的那个密斯特贺,竟然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贺朝并没有热饭菜,直接拖过饭盆,就着清汤寡水里的白菜吃起饭来。   他回答道:“村里放电影,去看了眼。”   贺老头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悲哀,随后又像是压抑住了什么,他坐在贺朝一旁的椅子边上。   “电影啊。”贺老头缓缓道,“电影是个好东西,怎么不留下多看看?”   贺朝埋头吃饭,他抬起头朝贺老头咧嘴露出了个有些桀骜又不屑的笑,“那有什么好看的,老爹,李队长让我加入生产队了,现在我也可以挣工分了。”   贺老头像是有些惶恐还有些惊喜:“真、真的吗?那可得好好感谢队长,感谢组织的照顾啊!”   他有些不稳地站起来,“我当年还有一些珍藏的烟,当初没被人翻出来,你拿过去给……”   “爹,我谢过了。”贺朝打断了父亲的话,“而且队长不会收的,您就自己留着吧。”   贺朝顿了顿,随后道:“爹,现在电影还没结束,您要去看看吗?”   “我……我就不去了。”老人总是会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贺老头摇了摇头,重新缓缓地坐下来,随后陷入了沉默,满是褶皱的脸上也流露出惝恍。   来到这个村子里后,看电影这种活动,他都没有参与过。   贺老头不出门的原因很简单,他以前光是走在街上都有人骂和丢臭鸡蛋,被游()街的记忆深深地刻在脑海里,除了需要劳动之外,轻易不出门。   而贺朝,继承了贺老头的待遇,虽然后来村里人也不会天天盯着他们看,加上他长大了成为了新的劳动力,可以加入生产队了,才好了许多。   只不过之前的“他”小偷小摸的行为,又引起了村里人新一轮的鞭笞,如今在他的经营下才有了算是正常的待遇。   十八岁的少年吃饭都很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贺朝两三口就扒完了饭,下次还是得去食堂打点饭回来,他有些遗憾地放下碗筷。   贺老头回过神来,浑浊的眼睛看向他,问道:“老四啊,刚刚你听见你动静,知道你进山摘东西,有没有送给队长和主任?”他絮絮叨叨,“你刚加入生产队,我们家成分不好,需要这些领导多关照关照……”   贺朝安静沉默地听着贺老头絮叨,他并没有打断,因为他知道父亲也是为了他好,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老人被现实狠狠击碎过,如今他也渐渐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老爹。”贺朝在贺老头停下来之后开口,他黑色的眼眸里似乎燃烧着小小的火焰,在这昏暗的灯光似乎也掩饰不住光芒,“我想读书。”   贺老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贺朝说什么,等到反应过来,贺老头像是被他的话惊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沉默下来,看着面前已经成长为大人的少年。   他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破旧的拐杖,说是拐杖,实际上不过是贺朝捡来的树枝削成的。   他的腿在前几年被人“不小心”卡了一下断过,错过了恢复时间才接回来,走路便有些不稳。   前几个孩子生病相继去世,爱人也不堪受辱自我了断后,他几乎是万念俱灰过一段时间,当时老四也不过十一岁,小小的身躯爬上山去找吃的。   当他看着小小的孩子瘦骨嶙峋的,捧着青色的苹果站在一旁,眼神倔强地跟狼崽似的,他才意识到这个家还剩下这个孩子。   后来他厚着脸皮,唯唯诺诺地继续活下去,为了老四,也为了自己。   偶尔夜里他会望着窗外,看着朗朗星空,迷蒙浑浊的眼眸就忍不住流露出酸楚,他已经哭不出来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手里粗糙的拐杖。   他自小在国外长大,外语流利,上过大学,读书时遇见爱人,后来回国遇上了风波,有人劝他离开,他却不走。   如今也不知道错没错。   但是他却仍然还坚定的认为,未来会变得更好,他相信国家还会有需要他的这一天。   他从来没听过老四说要读书过,以前他还问过,老四却不感兴趣,如今听到老四说想读书,不知怎么的,他感觉眼眶有些热。   贺朝看见面前的老人沉默了一会,原本看起来浑浊的眼球竟然显现出一丝锐利的亮光,气势似乎也发生了变化,让人感觉不自觉地震慑。   “老四,你真的想要读书?”   少年挺直了身子,他已经不再弱小,已经成长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有着结实的肌肉,高大的身躯,能够轻而易举地抬起犁头在田地里拉,而现在,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也沉声认真道:“是的,我想读书。”   贺老头摩挲着拐杖头,他将目光放在大开的门上,外面是漆黑的一片。   贺老头缓缓道:“老四,你读书,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你会去思考,你会发现它可能哪里是错误的,它不是正确的。你可能改变不了,你可能没那么强大,你会知道……知道就会无力,无力就会痛苦,但是你能保持清醒,尽管清醒也会痛苦,这样你也愿意吗?”   贺朝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老人,他说的话很深刻,不像是平常的他会说的话,这一刻他不像是住在村子破旧瓦房的农夫,而身上散发着无法看见的光芒。   有的东西刻在骨子里,就算你遗忘了,但它仍然存在。   贺朝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贺老四——   少年摸了摸蓬松的脑袋,原本严肃的神情陡然一泄,露出了一丝迷茫:“老爹,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读个书而已,完全听不懂你说的话。”   他像是想到什么,咧开嘴一笑,“我还请了个老师,以后每天下工之后要跟她学习去,我中午提前把饭做好,老爹你腿脚不好,就别去牛棚喂牛了,我去。”   贺老头:……   贺老头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轻易不跟人生气,就算是最难的那段时间,他自洽的过程都很少生气,但如今看着贺老四这张傻乎乎的脸,真是恨不得把拐杖扔到他脸上。   他并不知道老四找的老师是个女的,还是个同龄的小姑娘,不然更生气了——气这家伙到底是真的想读书还是乱搞男女关系。   不过贺老头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突然很不想看见贺朝这张看起来张扬又有些傻的脸,他挥挥手:“去去去,给我滚,暂时别出现在我面前。”甚至都不知道他老子也读过书,完全略过自己也不问一问,想想更生气了。   贺老四的眼里出现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老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看了眼对方端起碗筷就跑去水井旁洗碗去了,徒留头疼的贺老头开始思考以前的书都放哪里了。   贺朝蹲在水井旁洗碗,水井里的水在炎炎夏日里都透心凉,不过贺朝并不在意。   他想到了刚才在送完姜穗之后,她跟他说的话。   “我同意你的请求了。”她朝他微微一笑,浅色的眼眸也氤氲着温暖的笑意,“不过,我可不能单独只教你一个人,说出去影响不好。”   她说:“我会去请示李队长,跟他说明生产队里的识文断字的问题,我记得队里许多年轻人小学都没上完,让他们认认字,会写也是好的。”   贺朝将洗好的碗筷放在一旁,仰起头看着朗朗夜空,万里无云,月光皎洁明亮。   被放出来的大黄跑到他身边嗅来嗅去,愉快没有烦恼。   等到一年半之后高考恢复,他需要说动姜穗去考大学。   而他考上了大学,想来任务也完成一半了。   系统看此时氛围正好,赶紧问宿主:“宿主,你是打算追求小姜医生吗?”   然后系统看见宿主动作顿住,随后淡淡道:“我为什么要追求她?”   系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额……”它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宿主的神色,“因为……我感觉你喜欢她?”   系统连忙表决心:“宿主,我非常支持你和小姜医生在一起,这不但能缓解你压抑的情绪,还能维持健康的心态,积极的面对任务,一举多得……”   “我不喜欢她。”宿主声音很平淡,他外在的语气会随着人设的变化而变化,但是他意识空间里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的冷淡。   “我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系统不明白:“是因为她是个NPC吗?”   宿主说:“不是。”   系统看宿主不愿意说话了,但是还是想争取一下:“宿主……”   “我们迟早会离开这里。”宿主竟然解释了自己的话,系统都呆了一下。   随后系统问道:“可是我们可以呆久一点啊,只是谈个恋爱而已,我看我同事带的宿主也这么干过,有的还三妻四妾都能拍拍屁股走人。”   宿主似乎微微皱了皱眉,随后道:“我不是他们。”   “等到任务值满,我必须得离开世界。”宿主说,“我过不了一辈子,我在这个世界终究会是过客。”   这回系统真愣住了。   它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完成任务分成及格和满值,所获的的积分不同。   宿主向来都能将任务满分完成。   而满分完成任务的24小时内宿主将会脱离世界。   而任务及格,主脑如果预测任务无法达到满分,任务者则是会在3年内脱离世界,在此过程中任务者随时都可以离开。   这是主脑杜绝任务者过于留恋各个小世界不愿意离开的手段。   但这对于很多任务者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大多数任务者都信奉及时行乐。   但很明显,它收下的宿主并不这么认为。   系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憋出了一句:“……那宿主你为什么对小姜医生这么关注啊?”   说不喜欢,系统不太信,谁不知道你心理波动曲线只会因为姜穗而起伏,但是它还挺好奇宿主的答案。   结果也是白问,宿主根本就没有回答它这个问题,也没理它。   关于心里的想法,宿主总是很少向它倾诉,挤压在自己心底,这也是系统十分担心他心理健康的原因之一。   最终,系统叹息地回到了自己的空间,不再说话。   系统并不知道,贺朝是“认为”自己心怀愧疚。   他认为是因为他没有安排好一切,才导致姜穗的濒死,也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放弃任务救她,却也最终导致了她同样死在了怪物手下。   任务失败就失败了。   但是姜穗的死亡是他算无遗策任务过程中的失误和意外。   他不甘心。   他这漫长的生命里给过太多人完美的结局,却竟然没有让她拥有一个善始善终的人生。   她曾经信任他,跟他来到避难所,而他却最终没让她避开死亡的结局。   如果系统知道贺朝的想法,一定先会错愣,随后震惊,最后无语。   虽然愧疚这一点就很值得吐槽了,它也没想到宿主的掌控欲竟然会有这么强。   也没有想到,宿主的思考方式变得开始这么的……不正常。   如果系统知道,一定会拼了老命都要开启心理健康教育功能。   不过遗憾的是,系统并不知道。   同一片夜空下,被一人一统议论的姜穗正坐在床边旁,无奈地听着坐在一旁椅子上愤怒生气的林依讲话。   林依还穿着今天去看电影的衣服,显然是电影没放完就跑了回来。   姜穗今天接收的信息量有些多,但也不好直接赶林依走,她趁着对方停歇的空隙,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杨建业不但和你在通信,还和其他姑娘在通信?”   姜穗有些无奈,她怎么记得这个情况已经跟林依说过来,想来对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有自己亲眼见着了才相信。   林依显然气急了,但是又不想表现出来,她像是压抑了一下才开口,眼神是掩饰不住的愤怒:“我今天才发现是真的!”   “杨建业这个人,他竟然也在和王韵诗的舍友在通信!”   “如果不是王韵诗开玩笑跟杨建业说和她舍友聊得怎么样被我听到了,我还蒙在鼓里!!”   哇哦,原本姜穗还挺困的,突然听见林依的大瓜忽然就不困了,她都忍不住稍微坐直了身子,什么贺朝要找她一起读书的事都抛之脑后。   姜穗觉得手里缺点瓜子,但也不妨碍她津津有味听着。   只不过她面上仍是温柔大姐姐的模样,配合林依谴责杨建业道:“我之前都说他不是个好人了,你瞧见了吧,都能做出这种脚踏两条船的事情!”   愤怒的林依开始地图炮:“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果然都不安好心,真是好恶心啊!”   姜穗也只能跟着又骂了几句,语气温和但是十分具有杀伤力,听得林依连连点头。   随后她正想劝林依将来别再和杨建业有接触了,忽然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一道男声。   “林依、林依你在这吗?”   林依和姜穗面面相觑,林依有些惊讶:“是杨建业?”   “林依,我们谈谈吧。”杨建业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幸好四周的人都去看电影去了,并没有人发现这件事。   不过姜穗心里想估计也是这样杨建业才敢找过来的,以他特别好面子的性格来看,他是绝对不会想落人话柄。   ——尽管他不想落人话柄而做出的努力非常徒劳,还露出了不少破绽被人发现,只是大家都客气,不好说而已。   姜穗看了眼林依:“林依,你要出去吗?”   林依可爱的圆脸露出了纠结的神情,她看起来有些无助,问姜穗:“穗儿,你说我要去吗?”   姜穗:“我的建议是不去,当没听见。”她没说出来,杨建业这个人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但是姜穗看林依眼神中有些动摇,还有在听见杨建业喊她名字时流露出的一丝窃喜,姜穗感觉自己话估计又白说了。   果不其然,林依纠结了一会,便站了起来,像是特地给姜穗解释掩饰自己的心口不一一样,她说道:“穗儿,我气死了,必须得听听他的解释!”   看着林依出去的背影,姜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什么好听解释的?从王韵诗的口气来看,杨建业很明显就是在四处钓鱼,林依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林依心知肚明,却又上赶着被骗。   姜穗一把倒在床上,她能怎么办?又不能强行拉着林依不让去,好话都说尽了,说不定人家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希望杨建业有点良心,林依能够清醒一点吧。   作者有话说:   虽然可能不会有,但我还是得说一下(顶锅盖   希望大家不要讨论任何有关于政治的东西,尤其是(),只是个背景而已,不要在意!   揪咪~   ps:贺朝姜穗其实各自都有点心理问题,不要以常人思维方式想他俩,否则他俩一定会给你惊喜:) 第31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9◎   姜穗没再管外面的一男一女, 坐了起来把今天收到的信拆开,打算看看父母跟她说什么。   小姜医生出生在燕京城,算是皇城根下长大的孩子, 家里有一个哥哥和龙凤胎的弟弟。   平时家人对她都挺疼爱的,在知道她要被分配下乡,特地打点了这个不算那么贫穷的小乡村。   信中是一些寻常的问话,还把家里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说她有了一个妹妹, 毕竟这个年代大家庭讲究多子多福, 一般家庭人口都挺多的, 过几年才计划生育。   信里还提到过几年他们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姜穗调回去,信里还暗示了一下姜穗这一年要好好读书, 说有消息上头会有关于一场大考的动作。   想来不仅仅是姜穗知道过个一年多就会恢复高考,燕京城也有些风声传了出来。   毕竟那一场风波也已经开始褪去, 政策风向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不过她, 应该……可以考上的吧?姜穗握着信纸, 还有些不确定起来, 她印象里刚恢复的第一届高考好像没有后来那么卷也那么难。   说起来, 要是再参加这次高考,她就已经参加过三次高考了。   姜穗唉声叹气,高考啊高考, 总感觉将来如果她没有成功和男主解绑, 很有可能还会再参加高考。   不考个清华北大是不是说不过去啊?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就在姜穗胡思乱想的时候, 可能林依和杨建业不想站在大门口讲话, 也没想到这屋子隔音效果不太好, 他们就站在不远处屋外的墙角, 在说话。   因为声音明显不小, 传过来姜穗听得很清楚。   “杨建业同志,平时挺忙的啊?和人家聊得怎么样了?”林依语气有点冲,还有些阴阳怪气。   杨建业并没有回答林依的质问,而是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直接问:“你不高兴了吗?”   林依:“你觉得呢?”她似乎还嗤笑了一声,“杨建业同志喜欢什么样的?介绍了姜穗给你不满意?要不然再给你介绍几个?”   姜穗听到这里一愣,没想到还会听到自己的名字。   听到林依这样提及自己的名字,她感觉有些不舒服。   虽然她不想多想,但是林依的语气让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好像可以明码标价的货物。   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她在房间里,开门出去外面的人也必定听到动静,就知道话全被她听见了,更尴尬了。   导致的结果就是她不得不继续待在房间里,继续听这两人的对话。   杨建业的声音似乎多了几分急促:“那也就是说你不高兴了,太好了,不是我自作多情。”   林依似乎一愣,然后她像是不服输一样压抑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意料之中罢了。”   杨建业声音很诚恳的模样:“林依,其实我早在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但是我发现爱民同志也喜欢你,还是在我之前就喜欢你了。”   他顿了顿,似乎很挣扎,“我心里很纠结一直都不敢表达出来。我这几天每天都问自己,问朋友,甚至写信问了我的父母,可是我实在是太害怕让你知道之后,结果你不喜欢我,我就失去了和你做朋友的机会,还让爱民同志难看。”   听得叹为观止的姜穗:……这种屁话谁信啊?这家伙如果一开始见到林依旧喜欢为什么还对她献殷勤,四处给其他姑娘写信?   还写信给父母,这通信一来一回的不得个把月,能收到什么回信?林依应该不会相信这种话吧?   “等会。”林依的声音竟然比刚才缓和了一点,但是仍然有点冲,语气中掩饰不住的质问,“先解释一下王韵诗舍友是怎么回事?”   姜穗:……   杨建业大概也发现了林依没有刚才那么生气的模样,乘胜追击,语气有些苦涩:“我已经29岁了,因为没有目标才找王韵诗介绍的。”   姜穗:目标……?   她不相信林依在听见目标两个字之后还不生气,杨建业明显聊爆了。   然而林依:“所以是在姜穗之前还是之后?”   姜穗:……这是重点?   姜穗:怎么又有她的事?   杨建业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姜穗听见了林依小声的惊呼了一声,她顿时担心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结果就听见杨建业似乎很痛苦地说道:   “依依,我之前和你通信,你的字,你的文笔,还有你的灵魂,都深深地打动了我,我真是个傻子,我只是不敢确定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姜穗:不是说这个年代的人都很含蓄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奔放的人啊?这啥,琼瑶剧?   姜穗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依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事,她被男人紧紧的抓着肩,对方眼镜片后炙热的目光将她烤焦。   林依几乎是被杨建业这样火热的感情给席卷了。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情话,明明她应该骂对方臭不要脸,但是却听得她整个胸膛都是热热的,脸也烧红了。   林依看着瘦高又斯文的男人,心砰砰的跳,正打算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卫生室传来了喧哗声,原本灯光暗淡不远处的卫生室的灯亮了起来,显然是有人来了,陈医生开了大灯。   刚才姜穗和林依之所以能够回到宿舍讲话,也是因为陈医生恰巧在卫生室有事来了一趟,暂时替姜穗值了一会。   今晚又是电影大队来的日子,多多少少大家都很放松,陈医生就大手一会让姜穗和林依去聊聊天,让姜穗可以晚一点再回来。   林依低下头,羞涩道:“有人来了,你快走吧。”   杨建业握着她的肩,镜片后的眼眸很深邃地盯着她:“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姜穗听到这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要吐了。   和林依一样,她也注意到了卫生室方向的喧哗,准备出去。   她对杨建业印象非常不好,而且从他以往的表现来看,他现在无非也是看人下菜,说一些林依想听的话。   不过姜穗没想到他能这样张口就来。   此时卫生室的大灯打开,显然是有什么情况,姜穗不想耽搁就直接开门出去,发出了声响,果然惊动了这两个人。   她打算现在就回卫生室,看看是不是什么要紧事。   快步走向院子姜穗假装没注意到那两个人,结果听见林依叫了一声。   姜穗只能回过头,仍旧是往常平和的模样,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呀林依,你怎么在这么个角落?卫生室来人了我得去看看,先走了。”   说完姜穗就没再理会直接走了,她心里其实还有点生气,气林依根本就像是没听过她之前的劝告过一样。   但是她知道,她劝不动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林依松了一口气,想来姜穗并没有听见刚才他们的对话,尤其是杨建业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小资情调。   但是她并没有看到,杨建业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姜穗远去的背影上。   姜穗匆匆赶到卫生室,恰好看见陈医生背着医药箱就打算跟着人走,见到她来,头发已经开始有白发的中年男人朝她一挥手:“穗丫头来了正好,赶紧一块去旺儿家,他媳妇要生了。”   姜穗听了心里一惊,顾不上看到底是谁来卫生室喊的人,说道:“怎么可能这时候生!两小时前我去旺哥家看她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起来烧水,摔了一觉,没想到就出事了。”   姜穗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愣,这才看过去,人很熟悉,竟然是两个小时前和她才分开的贺朝。   他们此刻站在卫生室门口院子里,灯光只从他的身后映射过来,模糊了轮廓,姜穗忽然发现面前所站的人不应当称之为少年了,他身高腿长,站在不远处显得沉稳高大。   不过情况危急,姜穗来不及再说什么,匆匆一眼便转过头去,跟上了陈医生的步伐。   他们三人一路小跑,贺朝还接过陈医生手里的医药箱,手上还扛着担架,以备不时之需。   他跟在姜穗身旁,姜穗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沉静的目光一直看着前方的路,随后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回看了过来,朝她笑了笑。   姜穗想到了明明两个小时前李旺媳妇儿除了有点着凉之外还好好的,就问他:“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贺朝说:“刘姐摔了之后李旺哥着急,挨家挨户找人,找到我这里来了。”   刘姐就是李旺的媳妇儿,原名刘燕红,他们年轻的一般都喊刘姐。   他不多说姜穗也明白了,家家户户都跑到村口戏台看电影去了,自然找不到人来帮忙,李旺估计是硬是多跑了一段路找到了贺朝。   不过姜穗没有想到的是,林依竟然也跟着跑来了。   陈医生本来想让她回去值班的,但是想到一会儿可能需要人帮忙,就没让林依回去。   林依说:“刚刚杨建业同志来所里开药,我就让他在那暂时看看,有什么事让人来旺哥家找咱们。”   她像是有些害怕姜穗戳穿,拉了拉姜穗的衣角,姜穗朝她笑了笑,心里已经懒得理她这些烂事了。   林依松了口气。   原本从卫生所到李旺家二十分钟的路硬是被他们赶得十分钟不到就跑到了,姜穗跟着陈医生一块刚进院子,就被里面的血腥味给冲到了。   要不是姜穗见过比这更大的场面,恐怕也会吓到。   陈医生沉稳又迅速的上前开始处理,李旺在一旁抱着媳妇儿又哭又叫很是害怕,而李旺的老娘在一旁懊恼着急地大骂媳妇儿为什么提个水一点也不小心。   姜穗才知道李老娘竟然让一个孕妇自己烧热水,提如此沉重的一大桶水去给李旺洗澡。   听着李老娘有些气急败坏又结巴后怕地说谁没有怀孕过这点事都做不成这么娇气的话,姜穗感觉自己爆脾气又要发作了。   但是现在李旺媳妇儿的下半身已经是一大摊的血,她脸色惨白得吓人,触目惊心又危机万分,她只能忍着憋着气在一旁帮陈医生打下手。   在上一个世界,这种血腥的大场面她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因此现在手也仍然非常稳,甚至面不改色地给孕妇拉衣服止血。   而一旁的林依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她几乎是一见到这样的场景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甚至被血腥味冲得干呕了几下,但是她看见姜穗沉着在帮陈医生,又只能强打起精神上来帮忙。   一旁的李旺老娘声音尖锐又聒噪,说的话也难听,刺得林依忍不住反驳:“李大娘!您就别说了!这可是人命攸关的大事!”   贺朝在一旁帮着陈医生将孕妇从冰冷的地面抬到床上,鲜血染红了陈医生的白大褂,也染红了他的衣裳,而已经瘫软的李旺只能六神无主地跟在后面。   “不行了。”陈医生额头上也布满了汗,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有着着急和担忧,“必须现在把孩子生下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的就是沉着冷静的姜穗,满脸煞白但是仍然镇定的林依还有严肃冷静帮忙止血的贺朝,而瘫软在一旁的李旺与不断咒骂一点忙都帮不上的李旺老娘被他忽略了。   陈医生下命令:“现在人已经抬不到卫生室了,老四你去烧热水端来,越多越好不要断了,穗丫头帮我打下手,依丫头安抚孕妇。”   应声之后几个人转起来,林依路过李旺老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贺朝两三步刚迈出房间门,就听见姜穗不再温和柔软的声音,在李旺老娘喋喋不休的聒噪中显得很清晰。   “李大娘,如果帮不上忙,就请您出去。”少女的声音有些泛冷,礼貌中却带着一丝如同刀锋的尖锐,“这是您的儿媳,生的会是您的孙儿,难道您一点都不在意,想要一尸两命吗?”   贺朝没有听到后面她的话,也没有再听到李旺老娘的声音,他已经来到了厨房,十分熟练地生火烧水。   贺朝都能够想象到姜穗此刻的神情。   细长的眉微蹙着,一双浅色的眼眸不再含笑般溪水涓涓,而像是一把利刃一样,刺入人的心底。   他看着燃烧的火焰喉结微动,眸色漆黑。   等他将一大盆热水重新端入室内,发现李大娘已经被赶出去了,而李旺则是在一旁紧紧握着媳妇儿的手满头大汗,连眼眶都是红的。   “媳妇儿,没事啊,我在这呢。”李旺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显然他也怕极了。   李旺媳妇儿已经发不出其他声音了,脸色惨白满头大汗,林依在一旁不断帮她擦汗。   陈医生果断道:“李旺,你也出去,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   贺朝接到了陈医生的示意,放下热水之后将李旺拉了出来,走出来之前他看了姜穗一眼,而恰巧,对方也望了过来。   他们曾经在避难所有无数次这样的对望。   —“你还好吗?”   —“没事。”   姜穗似乎没有想过他会看过来,眼眸中的沉稳与锐利仍然在,先是错愣了一下,随后她淡淡的勾起唇,朝他微微点头,似乎和他进行了一场对话,便重新转过视线。   贺朝舔了舔牙,拖着李旺转身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一更,大家往下翻哟~   揪咪~ 第32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10◎   等到姜穗十分疲惫地从李旺家的屋子里走出来, 看到的就是正站在院子里的贺朝。   见到她出来,少年神色看起来有一丝不曾经历过如此凶险事情的慌张,但是仍是镇定, 黑眸紧紧地盯着她。   “怎么样?孩子和刘姐还好吗?”   姜穗累得都笑不出来了,她抬手指了指身后,“你听。”   仔细听,能听见婴儿哇哇大哭声。   姜穗道:“孩子平安出生, 刘姐虽然大出血但是止住了, 现在躺在里面休息。”   孩子生了一夜。   他们也忙碌了一夜, 甚至贺朝还需要往返卫生所去取东西, 一直来回跑。   这一夜凶险万分,血水一盆盆往外, 让姜穗这种经验十足的都开始心有些发颤。   母亲真的太不容易了,看着明明痛的死去活来的刘姐还努力地保持清醒, 爆着青筋含着泪的模样, 姜穗就由衷地感觉到震撼。   这就是母亲。   到了后期林依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样凶险又血腥的场景, 出去吐了好几回。   陈医生只能让林依先去休息, 现在才换她进去帮忙,姜穗也才刚好可以休息一下。   孩子生了一夜,此时天都蒙蒙亮起来。   这样简陋的条件, 幸好没有一尸两命。   姜穗勉力朝贺朝笑了笑:“还有热水吗?我想洗洗手和腿。”   此时的她也分外狼狈, 原本洗过澡清清爽爽的她身上重新冒汗, 垂在脸侧的碎发紧贴着额头, 手上、衣服上充满着大量的血迹, 触目惊心。   贺朝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疲惫, 此时她的脸色也不太好, 他点了点头,“跟我来。”   姜穗在厨房外等他,厨房门口昏暗的白织灯在努力的散发光芒,周围飞着各种小飞虫,她皱着眉拍了拍腿上来凑热闹的蚊子,抬起头看到男人正弯劲瘦的腰,给她舀热水。   她才发现他身上也有血迹,虽然看起来清理了一下,但是因为时间长了,都干了。   贺朝端着大半桶热水出来,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道:“去井边打点冷水,这很烫。”   姜穗又只能跟着他走到井边。   此时人都聚集在李旺家的房间里,就连因为电影结束才发现这件事赶过来帮忙的人也都在风风火火的忙碌着各种事,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正在角落清理自己。   姜穗先把手洗干净,又冲了冲腿,发现头发上也沾了一些,正打算用右手舀水,水瓢却被另一只大手拿走了。   “我来帮你。”   在她清洗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默默地帮她,此时听了,姜穗也没有推拒,不过她也没力气推拒了,直接道:“那谢谢你了。”   少年似乎离她近了一点,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来自厨房门口的唯一光线,姜穗低下头,就能看见他拉长的影子。   水声淅淅沥沥,将因为血而黏在一起的头发冲散,污秽洗刷。   “你心情不好吗?”贺朝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黑夜中很清晰。   姜穗一听,有些不清楚为什么贺朝这么问,只是一边洗着头发一边道:“怎么会?刘姐平安生下孩子,我怎么会心情不好。”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你是在说李大娘吗?其实我已经习惯了了,自从她觉得刘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姑娘之后就爱说一些难听的,好在李旺哥不会和李大娘一样糊涂。”   “况且你也不是不知道李大娘什么性子。”她笑了笑。   他半蹲下来帮她继续冲洗,才开口说道:“我是说你刚才,在来这里之前。”他顿了顿,“我在卫生室找医生的时候看到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遇到什么事了吗?”   姜穗一下子就回忆起了杨建业对林依那段让人鸡皮疙瘩的表白,但是她不可能说这件事,只是笑了笑:“没事儿,我哪里有什么事,可能是回去眯了一下没清醒吧。”   结果贺朝语出惊人:“是因为林医生和杨建业吗?”   姜穗惊得抬头看他,结果因为少年半蹲了下来,和她距离拉近,俊秀浓墨的脸庞就在面前,那双黑色的眼眸正看着她,影影绰绰,似乎很专注。   小姜同志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拉开距离,却忘了自己也是蹲着,顿时重心不稳慌了起来。   她的小臂被人紧紧抓住,大手轻而易举地圈住,将她摇晃的身形稳住。   “激动什么?”男人声音里似笑非笑的,姜穗因为这样的语气一个激灵,因为和上一个世界的他实在是太像了。   她稳定后抬眸看过去,却只看见男人长眉微压,很正直的模样。   她移开目光,轻轻挣开了贺朝的手,对方也十分配合地放开,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姜穗总算是想起来刚才的重点,但是又不好大声说话,只能压低声音,“难道你看到了?”   贺朝很大个半蹲在一旁,也很配合地将音量降下来。   “我不但看到了,我还听到了。”   小姜同志睁大了眼睛:“贺老四,你偷听?!”   贺老四很不屑地笑了一声:“我偷听?他们俩说话这么大声搁院子里,路过的人都能听见。”   姜穗更震惊了:“不是,那个时间点附近没人啊?你怎么会路过那里?”   贺老四似乎被问住了,他噎了一下偏过头,“反正我就是听到了,你不相信我吗?”   小姜同志真是想伸手拧他让他说实话,素来柔和的嗓音都沉了下来。   “贺老四,你说清楚!这关系到林依的声誉。”   “你急什么?”贺老四嗤笑了一声,“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自己都不在意。”   小姜同志声音严肃起来:“贺老四,现在林依和杨建业同志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什么都没有,请你不要胡言乱语,平白无故污人名声。”   似乎是看到她有些生气了,贺老四因为她的气势瑟缩了一下,少年抓了抓脑袋,也不知道她瘦瘦矮矮的,哪来这么大的气势。   “好好好——”他赶紧说道,“我说我说。”   “其实我也没听到太多。”他耸了耸肩,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危机解除,他也放松了不少,在这夜色中对她的态度也很放松,“我从旺哥家跑去卫生室,不正好会路过你宿舍吗?路过时就听了一尾巴没听完,谁有功夫在那里干听。”   贺老四挑了挑眉,那机灵的模样让他此时看起来充满了少年的狡黠,黑色的眼眸也满是流转的光。   “还是你们知青有文化,这话一套套的,我听的都脸红。”   脸红个鬼哦。   姜穗腹诽,看着他此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戏谑,不得不说贺朝真的是演啥像啥,这活灵活现的十八岁少年表现的淋漓尽致。   沉稳中总会有一丝张扬,像是野外野蛮生长的草,具有坚韧的生命力的同时有一种自由生长的魄力。   贺朝看见面前的少女似乎是松了口气,因为弄湿了贴在肩上的长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摇摆。   她抬眸认真的看着他,浅色的眼眸里倒影着一旁昏暗的光芒,也倒映着他的身影。   “老四,这件事。”她顿了顿,“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可以吗?”   贺朝挪开目光,一如以往一样勾起唇笑,眼神漫不经心的,“当然,我不会说出去的。”   姜穗站了起来,见他只是蹲在那里,顺着她的动作抬头看向她,姜穗笑了笑,“谢谢你,贺朝。”   听到自己的名字,贺朝一顿,但是没有让她察觉到分毫,随后嗤笑了一声也站了起来,“跟我客气什么?”   他伸了个懒腰,下衣摆微微拉起,模糊间可以看到腹部的肌肉,姜穗浅色的眼眸一眨,随后移开目光。   贺朝看了眼天色:“这么晚了,你们辛苦了。”   姜穗估算了一下她在外面呆的挺久了,不知道房间里还需不需要她帮忙,正打算回去,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穗儿——”   于是她转过身,也大声道:“我在这里。”   她看见林依和陈医生已经从屋子里走出来,赶紧一路小跑上去。   “你们怎么出来了?”姜穗问。   陈医生也忙碌了一晚上,他还是个主力,现在这个快六十岁的中年人满脸也都写满了疲惫,“走吧。”他言简意赅,“   可以回去了。”   屋子内除了李旺老娘在忙,还有一些李旺家的亲戚也赶来帮忙,一晚上也走了一些,剩下三四个在里面。   李旺浑身灰头土脸,但是脸上却遮掩不住地笑意走出来,硬是给陈医生塞了些自制的烟、红包和一些农产品。   陈医生推拒不得,林依和姜穗也被硬塞了一些,就连贺老四都没落下。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李旺不停地道谢。   姜穗看着他连连鞠躬,又看了眼一直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贺朝。   姜穗开口:“旺哥,如果不是贺老四先处理了刘姐的腿伤,又跨越半个村子来找陈叔,现在发生什么还不一定呢。”   陈医生听了,看了姜穗一眼,但是没有说话。   李旺不停感谢的动作一顿,直起身子后神色也有些复杂,他自然也注意到了一旁的贺朝,高而精壮,十分显眼。   半晌,他叹了口气,收起了复杂,面色认真深深地朝贺朝鞠了一躬:“老四,旺哥在这里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你刘姐和你侄女儿可能现在都不在了。”   少年顿时一惊,脸也有些红,他完全没有了刚才和姜穗吊儿郎当的模样,赶紧把李旺扶起来,嘴上有些磕绊但是却很也很认真地道:“旺哥,乡里乡亲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好、好!”李旺紧紧抓着贺朝的手,三十岁的男人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他对贺朝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弟弟,你小狗妞侄儿就是你亲侄女儿,以后有什么需要哥帮忙的,一句话,哥必定都给你办好了!”   少年似乎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夸赞和热情,他有些不习惯,但是又不想让人看出来,只能站在那傻笑了一下,手也有些局促地摸了摸后脑勺。   姜穗看他这个样子,想到刚才他戏谑张扬的模样就想笑,于是她偷偷笑了起来。   贺朝在空隙间,余光瞥见了姜穗,眸光闪了闪。   她披散着头发,细细的眉梢跟着笑舒展,仿佛一旁柔和的光芒被碾碎成粉末,洒落在她的眼眸里。   他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但是面上却仍然是少年的局促,没有任何异样。   这个世界的她,和上一个世界相比,快乐了很多。   如果姜穗能听见贺朝的心声,必定会吐槽那肯定是快乐多多了。   上个世界她天天就呆在一个地方都快发霉了,外面的世界又危险,没吃没逛的,偶尔出去一次还能碰见杀人现场,简直心理阴影。   末日里的人道德底线又低,就算是贺朝能庇佑她,她也得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不然怎么一个不警惕就被怪物给掳走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和平时代,而且吃穿用和末日简直是有质的飞跃,最恶心的都不是怪物,只是个人而已,虽然和现代相比还是有差别,但是姜穗知足,她觉得每天吃大锅饭也很开心。   林依乍一听到贺朝的名字,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等她看过去,就有些愣住了。   此时的贺朝和半个月之前有了巨大的差别,他这半个月天天积极出工,还四处帮忙挣优秀值,堪称和平村劳模。   因此他皮肤被太阳晒的小麦色,原本薄薄的肌肉也变得明显,加上他现在也能厚着脸皮去食堂买一份菜回去加餐,整个人又长了不少。   原本那种瑟缩又有些贼眉鼠眼的气质也完全消失,俊秀英朗又充满朝气。   完全不像是杨建业哥口中说的是偷鸡摸狗的猥琐男人。   林依看到贺朝因为李旺的话弄得脸红,黑色的眼眸里露出羞涩的笑意,然后……   他看向了穗儿,而姜穗对上了他的目光,眉眼柔和,唇角也勾起。   他们的动作过于隐晦也过于自然,如果不是林依一直看着贺老四也不会发现。   林依怔住了。   作者有话说:   又是肝废了的一天(瘫倒 第33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11◎   一个晚上发生了很多事, 等到姜穗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天也蒙蒙亮了。   好在原本昨晚就是她值班,第二天早上可以不用去,等到姜穗一口气睡到下午到了卫生室, 就看见林依跟游魂一样,等见到她来,打了一声招呼就冲回宿舍睡觉了。   下午同样也很忙碌,昨晚发生的事情在村子里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只是人们在聊天的时候会说一说, 感叹一下昨晚的凶险。   姜穗又被喇叭喊着去给人看胃疼的时候就听说第二天要村大会, 贺朝要被表彰了, 他中午被李旺请去吃饭。   给村户看病的时候门口坐着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在聊天,姜穗听了一耳朵。   “听说明天要开表彰大会, 和贺老四有关。”   “到底是长大了,果然劳动就是教育人!李队长的心没白费。”   “都这么多年了, 老四家的确改造的很好, 果然还是咱们国家教育的好!”   “说起来今天田里要割稻, 老四也很积极去帮忙了, 真是不错。”   姜穗听着就想到他昨晚也几乎一夜没睡, 竟然这么早就去劳动了,果然年轻力壮。   等她从病人家回卫生所,踩着田埂, 看到的就是一幅农忙景色。   她眼尖, 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熟悉的身影。   少年穿着件背心, 带着草帽, 露出结实精壮的胳膊, 正和人说着什么, 另一旁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 然后带着他去了另外一个满是稻谷的田地。   看来很忙啊。   姜穗将视线收回来往前走,脑海里漫不经心地思考着之后可能的剧情。   原著的剧情其实姜穗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个大概。   帮助孕妇这里是一件,也是姜穗昨晚才意识到在原文里的确有这么一件事。   原著中的发展和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原本对贺朝很有意见,还或多或少针对他的李旺态度改变,又一次加强了众人对贺朝的好印象。   之后好像会有件挺大的事发生,但是姜穗却想不起来了,毕竟都是三个世界之前看的小说,现在基本上是真遇上了才会想起来。   好像跟贺朝的父亲有关,姜穗只记得这一点了。   或许等到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   反正无论什么大事,贺朝都能解决。   姜穗记的最清楚的就是高考的恢复。   之后全国恢复高考,贺朝也会去考大学,不出所料的考得很好。   他将来学的是建筑学,跟他父亲也有关系,贺老四的父亲是留学归来的建筑师,他子承父业。   而未来在原著中他最终还成为了著名的建筑大师,除了为家乡做贡献,还设计了许多著名的标志性建筑。   之后就跟之前的所有世界一样,看任务做的差不多了,优秀值满值了就拍拍屁股毫不留情地死遁跑路了。   等到那一日,估计又是她的死期。   不过这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情,姜穗感觉还是不要想得这么远,想想之后贺朝进城,她要怎么样才能成为贺朝拍拍屁股走人后,看着他咽气的身旁第一人。   她总不能让贺朝快死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吧?   让贺朝说我快死了姜穗你快来看我咽气。   姜穗想象到那个场面就笑出了声。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姜穗都在想这个事。   “叩叩叩”   房门忽然被敲响,打断了姜穗自娱自乐地吐槽,她回过神来,“谁啊?”   “是我,林依。”   姜穗一愣,没想到大晚上的林依还会来找自己,她走过去解开锁拉开门,看到的就是林依抱着枕头,穿着朴素单衣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了吗?”姜穗迟疑了一下,看她这样子好像是要来长聊。   林依朝她笑了笑,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和扭捏:“姜穗,你现在有空吗?”她稍显圆润的眼眸弯了弯,“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啊?”   小姜同志是个宽和又善良的同志,她同意了林依的请求,笑着让林依进来。   “真是吓我一跳。”林依听见她的温柔的笑声和打趣的揶揄,“我还以为今天又和昨晚一样发生什么事了。”   林依闻言也后怕地笑起来:“吓到你了,放心,我也不想再遇到那样的事了。”   她们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姜医生帮林依把枕头放在了自己的一旁,然后示意她,“上来吧,都拿着枕头了,是想和我说什么事吗?”   小姜医生和林依早在燕京就已经认识,只不过不算熟,后来被一起下放到这和平村,关系亲近了不少。   林依跳了上去,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就算是已经开始工作劳动了,仍然有着活泼的天性。   小姜医生坐在最面隔着蚊帐靠着墙,她盘起腿,看着林依的表情,歪了歪头:“心情不好么?”   林依抬起头看过去,她看到的就是这样秀丽姑娘的娇憨可爱模样,愣了愣。   姜穗也穿着一件单衣,显然是准备睡了。   她平日里总会扎起的乌黑浓密长发披散着,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柔软,因为天气炎热,她穿着短袖,露出了细白的手臂。她屈起腿,裤脚被拉上一截,小腿如玉一般白皙。   就连她一个姑娘看的都惊艳,更何况其他人呢?   建业哥、贺老四……也会算是一个吗?   林依沉默了一会,在安静的氛围中忽然开口:“姜穗,建业哥跟我表白了,想和我处对象。”   姜穗没有想到林依竟然会把这件事跟她说,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你想答应吗?”   林依翻了个身正对着她,圆圆的脸上多了几分纠结的神色,她低声道:“我不知道。”   姜穗实在是不想看着一个好好的姑娘跳进这样的火坑,心里想这是最后一次。   她先迂回试探一下:“林依,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的吧。   林依心里想,没看见他的时候就会想起他,遇到他的时候就会高兴,和他讲话心就会砰砰跳,总是期待着会发生什么。   但是每当看到他看过来的眼神,林依就会想到他所做的事情,和以前看到姜穗的模样,心里觉得难过的同时还有些气恼。   林依跟姜穗形容了一下她的感受,但是省略了关于姜穗的细节。   姜穗一听,感觉林依还有点救,于是乘胜追击说杨建业坏话,不过她现在是个善良不会说重话的好姑娘,她只能拐着弯骂人。   “林依,你来问我的意见,我就只能说我不建议你答应跟他处对象。你想想,从人品上来说,杨建业同志这个行为就非常的恶劣,他同时对好几个女知青如此殷勤,还被你捉了个现行,这就说明了他是个水性杨花的男人。”   林依一听这话她扑哧就笑出声来,她捂着嘴:“姜穗,什么叫水性杨花的男人,怎么能用这样的词啊?是形容男人的吗?”   林依听见她的声音淡淡的,面上仍然带着笑,仍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为什么不能形容呢?”只不过她撑着脑袋身子斜靠着,看起来气势十足也底气十足,“怎么?水性杨花不能形容男人,也没人规定吧?”   林依愣了一下,明明姜穗就像是往常一样柔和的讲话,像一缕春风,但是她却莫名能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在她怔愣中,姜穗朝她笑了笑继续道:“从能力上来说,杨建业同志也快三十岁了,天天也没见他做什么,十分悠闲的模样,听说他的工分也总是不够。”   “林依。”姜穗说,“你真的愿意跟这样的人处对象吗?”她顿了顿,“尤其是知青所不少人都知道他曾经四处找姑娘献殷勤的事。”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名声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不小心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   林依因为姜穗的话,神色也越来越紧绷。   姜穗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把话听进去了,最后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姜穗问她:“他这个人这个样子,你究竟是喜欢他哪一点啊?”   林依听了垂下头,她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遮住嘴巴,半晌道:“我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哪有道理。”   或许是一见钟情?   当初他们知青所开了欢迎会,姜穗没有去,她去了,然后在人群中看到了高高瘦瘦,带着眼镜斯文的杨建业,他在一众又矮又黑的男人中显得很出众。   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动心了。   林依看着姜穗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她抿了抿嘴,开口道:“那你呢?你喜欢贺老四吗?”   姜穗原本兴致勃勃的情绪顿时原地消失,整个人都因为这一句话给惊呆了。   半晌她才震惊问道:“我和贺老四……?我和他平时都说不上几句话,交集也不多,怎么就喜欢他了?”   虽然最近交集是比以前多了一点。   林依却自顾自地说道:“你不喜欢他,他可不一定。”   “当初你给他治腿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昨天晚上你没瞧见他看你的眼神,跟狼似的。”   姜穗哭笑不得:“你之前不还说他看我恶狠狠的像是要打我一顿吗?”而且很有可能当时是真的想揍她一顿,那会子的那个情况对于贺朝来说可不就是活见鬼吗?   林依一哽,但是她就像是从回忆中抓住了什么,不想就她一个人在苦恼这种事一样,快速地说道:“那你没有看见昨晚,贺老四笑的时候第一眼看的是你,我以前读书,有同学跟我说过这是一种心理上的下意识,人在笑的时候会第一时间看向喜欢的人!”   姜穗一顿,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她并不相信,而且贺朝是什么人?谁都没见过他真实的样子,或许连他也忘了自己真实的模样。   虽然说这是姜穗和他一起穿越的第四个世界了,但是每一个世界的贺朝性格可都完全不一样,拿捏分寸拿捏的死死的。   这个世界的他是最好接近的了,甚至让姜穗产生了一种这家伙看起来凶悍但实际上一定是个青涩易害羞的好少年的错觉。   好在她让自己保持清醒。   姜穗有时候会想,自己离贺朝最近的时候,也许就是她在上一个世界即将死亡的那一次。   就是这么近,姜穗才见到他眼底里最深的情绪,依旧是那么的冷寂,就像是看着一个和他无关的人,无关的事一样,仿佛和整个世界割裂。   不过那也是姜穗情绪最释放和尖锐的时候,就像是那把月桂树纹匕首,锐利的,锋芒尽显,仿佛能将靠近的人割得血肉模糊。   再次醒来的姜穗一如既往的努力正常生活,一如既往的……认真的活着。   只不过她永远不会忘记刻在灵魂深处的那一次次死亡的感受。   还有每次死亡前那一瞬间的窒息与疼痛,就像是死神的大手将她死死勒住,与求生的强烈欲望产生碰撞,撞得她灰飞烟灭。   车辆强烈的撞击、被叛军分成两半的折磨与剧痛、还有……被污染活生生融化的死寂。   她忘不掉。   虽然他们现在关系不错,但是可能下一个世界就会因为人设而对立,而且她看不透他,对他的感情也是复杂的。   因为他,她有新生。   也因为他,她迎来死亡。   姜穗清楚的记得,原著里也说过贺朝每一次的死遁都是系统直接带人走,没有经历死亡后的死寂。   但是她经历了。   死亡,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林依看见面前的姑娘沉默了片刻,随后扬起如同以往别无二致的和缓宽柔的笑容。   “或许是你看错了。”她说,“贺朝和我,绝不可能。”   不死不休不至于。   但是有他在的一日,她就不可能好好的……度过原本平庸但是却安稳的人生。   姜穗忽略了在想到平庸二字而感到刺耳般的异样,这种异样就像是心底深处在反对这样的想法。   但因为异样转瞬即逝,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没有在意。   她怕疼,也怕死。   而且她也分不清贺朝对她的感觉。   她不傻,二人之间的那股暗流她不是没感觉到过,但是她每一次都很冷静的在心底再次提醒自己。   不要把自己看得太特殊了,就算她偶尔会因为看到贺朝眼眸里的自己,心脏不由自主地砰砰跳,但是她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别自以为是,姜穗。   他有系统,可以随时抽身离去拍拍屁股就走。   她会一直孤身一人。   她要保护自己。   看着她的笑容,林依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到刺骨的冷寂。   作者有话说:   系统:穗儿啊,说实话,宿主有系统和没系统也没什么差别……他不跟咱说话。   ——以下作者碎碎念可划过——   太惨了今天   美美码字中准备码完出去玩,导师一个电话打过来,我心瞬间堵死,战战兢兢地接   于是我的寒假结束了呜呜呜呜   谁懂,导师一让干活,这一天干啥都没心情了呜呜呜   感谢在2023-01-27 23:07:06~2023-01-28 22:2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言则、青苹果优优、风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这个TW 353瓶;555 50瓶;momo、柑橘栀子花、今朝有酒 30瓶;昙烯 7瓶;●з●)、荫乔木 5瓶;学分、云朵棉花糖 3瓶;渝北、小淨、聂凝凝、123、小邪啊、伊卡洛斯、易伶云、超绝可爱猫猫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12◎   “各位村民请赶紧前往公社开会, 农忙的家里派个代表,啊,早上通知过了, 都必须得来,这是大会!”   村子里的大喇叭一直在重复,响彻了整个和平村。   姜穗把卫生所的门锁上,林依站在台阶上等着她。   陈医生并没有和她们一起去开会, 而是先回了趟家跟家里人一起去。   “也不知道村里什么事, 这么匆忙。”林依跺了跺脚, “蚊子真的太多了, 我们快点走吧。”   “来了来了。”姜穗又检查了一遍,随后跟着林依匆匆往公社去。   基本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 热闹得不行,村子里的人也难得有这么个机会都聚在一起, 相熟的三三两两都聚在一起谈话。   开会的地点并不在公社礼堂, 毕竟那是特别大的事才会用到礼堂, 人们都聚集在公社的大空地, 摆着椅子, 空的就找位置坐下来。   此时人声鼎沸,热闹得跟个菜市场似的,又不乏大嗓门, 人和人讲话都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   而组织队伍的知青和村干部一直在吆喝, 不停地喊赶紧坐下来。   公社的大灯都开起来了, 清晰而又明亮。   姜穗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热闹的景象, 她难得看到村子里的人这么多的聚在一起过, 不少人看到她和林依都会热情的打招呼。   “小姜医生和小林医生来了啊。”   “哎哟, 这大晚上看你们俩, 可真漂亮啊——”   姜穗一一笑着点头回应,和林依一起找位置。   这里的热闹与热情和怪物世界很不一样,没有了朝不保夕的紧绷,也没有了随时可能死亡的威胁,旺盛而又充满着生活气息。   虽然也有难相处的人,但大多数都是淳朴而善良的。   “林依,这里。”姜穗眼尖在人群中找到了位置,刚一回头就看见林依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她总是往后看,不知道是在找什么。   “林依?”姜穗又喊了她一遍,圆脸姑娘这才回过神来。   她朝姜穗快速地说道:“穗儿,我忽然想起来我忘了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坐——”说完笑了笑便转身挤入人群中走了。   “诶——”姜穗手都来不及太起来,但是看林依这个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忘了东西。   有干部已经拿着话筒在大声的维持秩序,姜穗也不好在站着说什么,只能跟着人群一起坐了下来,还特地给林依留了身旁的位置。   喧闹的场景很快在干部的吆喝下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儿就有人开始上台讲话了。   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个大会,他们村里开完记录工分的会议之后还会给全体村民再开一个,来展现公平公正。当然除了说劳动上的事,还会进行一些思想教育。   听说今天还加了一场表彰,姜穗猜测跟贺朝会有关系。   她坐在一个角落,混迹在人群中,可以偷偷放松,没有像其他村民一样那么认真。   村支书在台上慷慨激昂的讲话,姜穗听得有些昏昏欲睡。   以前上学的时候,最不耐烦的就是听校长在台上讲话,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个样,保持初心。   一旁有身影坐了下来,姜穗清醒过来。   “不好意思同志,这里有人……”   她看清来人,声音消失。   “小姜医生,晚上好。”   笑嘻嘻的少年在跟她打招呼。   因为坐得很近,姜穗还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淡淡的香味。   贺老四看见小姜医生轻轻笑了,眼眸微弯,瞳仁里仿佛闪烁着星星。   “你怎么现在才来?”她说道,“大会都开始好一会儿了。”   因为距离很近,贺朝能看见她细长的眉与小巧的鼻子,还有她眼眸中自己清晰的倒影。   贺老四穿着干爽的背心批了个外套,简单朴素的灰调却掩饰不住他的俊秀与朝气。   贺老四:“家离得远,来的晚了呗。”   他语调拖长,有一种痞里痞气的自我调侃。   姜穗想起来他家的位置,的确有些远,他下工之后回去再赶来,还洗了澡,的确会花费不少时间。   “那你今天的字认得怎么样了?”因为也不好大声讲话,姜穗压低了声音。   贺老四咧嘴一笑,黑眸里划过一丝得意,“放心吧。”他拖长音调,“小姜老师,都记得。”   之前贺朝请求她去教他读书认字,最终她同意了,但她也不可能单独去教他。   于是姜穗把这件事跟李队长说了,李队长沉吟了片刻答应了让生产队的年轻人闲暇时读书认字的这件事,毕竟这么大个人了连个字都认不得也说不过去。   虽然说现在风气是不好读书,但是字都不认识那真就是文盲了。   尤其是不少年轻人小学中学上到一半上不起了,根本没有系统地学认字过。   然后姜穗还成了愿意关心集体爱护群众的好同志,受到了村支书的表扬。   姜穗:……好吧,那就收下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贺朝竟然真的天天打卡来学习,很多年轻人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当然也不乏认真的,但是都没有贺朝这样的认真。   姜穗:这些他又不是真不懂,怎么积极成这样?   不过后来看到他已经开始像别人展露出学习成果——甚至有的姜穗都迷惑她有教过吗?   姜穗就猜到估计他也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让众人都知道他学习刻苦会了很多东西,为将来的一鸣惊人埋下伏笔。   从小姜医生升级到小姜老师了,姜穗发现自己职业还挺多。   要不然将来当老师?姜穗思维开始发散,这医生她算是做得差不多了,总不能每个世界都当医生吧,多换换职业说不定将来回家了能干的事就多了。   “小姜医生一个人来啊?”贺老四见她不说话了,像是有些不甘寂寞一样,又再一次开口。   姜穗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来,他坐的这个位置是林依的,赶紧道:“老四,能再找一个位置吗?这个位置是林依的,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结果就看见贺老四懒懒地靠着身后只到腰的椅背,翘起一条腿,睨了她一眼。   “不用想你的好姐妹了,她在外面和人讲话。”贺老四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多了几分坏,“估计不会来了。”   姜穗眉头一跳,她问:“和谁讲话?”   贺老四没回答,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小袋的花生,丢到了她怀里,声音也懒懒的,“别皱着眉了,给你吃。”   姜穗下意识地接过,看着贺朝还把花生分给周围的人,很明显大家都差不多,十分热衷于在开大会的时候开小差。   他们坐的位置年轻人居多,在偷偷摸摸地讲话,吃点花生瓜子的也大有人在。得了贺朝的花生,还交换了一捧小果子,姜穗吃过,酸酸甜甜的。   贺老四以为以小姜医生的脾气,她还会蹙着眉,迫不得已压低着声音,柔软又认真地询问她好姐妹的事,但是没有想到,小姜医生瞥了他一眼就不看他了,随后十分熟练地单手开花生一粒一粒往嘴里扔。   贺老四奇了,还觉得有点意思,他微微偏过头,浓密修长的眉扬起。   “小姜医生怎么不问了?”   小姜医生:“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和杨同志说话吗?”   贺老四竖起大拇指:“小姜医生真是料事如神。”   见姜穗没理他,他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道:“不过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那位杨同志脸色很不好。”   岂止是很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像是在不停地和林医生解释着什么,满脸的恳求。   听到他说的话,小姜医生总算是理他了,她看过来,眼眸微微睁大,虽然极力掩饰了,但是贺朝还是捕捉到了她眸光中听到八卦的雀跃与兴奋。   “真的啊?”小姜医生语气虽然仍旧是那样又缓又柔,但是仔细听能听见一丝兴致勃勃。   贺老四看着她,黑色的眼眸暗了暗,在光的阴影中无人察觉,他仍然是那副嬉笑闲散的模样,学着她的语气,“真的啊。”   “老四、老四,你在这里!”   姜穗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在喊贺朝,她回过头,看见了一个中年村干部,村干部满头大汗,显然是满场找他。   姜穗回过头看贺朝,男人很显然也听到看了过去,随后他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低下头看了过来。   四周都是人,他们埋没在人群中轻易找不出来,台上的干部讲话声音很大,带着滋啦电流声的喇叭帮忙遮掩着他们谈话不被旁人听见。   她此时正抬眸看着他,浅眸微风和煦,和过去别无二致。贺朝眼尾微挑,有那么一瞬间,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她。   姜穗回过头就对上了少年的视线。   然后他朝她微微一笑,和以往的嬉笑没有任何差别,他语气依旧是那样痞气十足,“我先过去了,一会儿见啦小姜医生。”   说完他站起身,离开阴影被光拉长的人群,走向了中年干部所在之处。   姜穗看着他和中年干部说话,随后被中年干部拍了拍肩,他便跟着对方走远了。   怎么,贺朝又打入高层内部了?   姜穗收回目光,将花生扔进嘴里,远处台上又换了一个领导慷慨激昂。   姜穗又开始走神了。   贺朝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度过一个又一个世界还没有神经分裂的?   难不成他的系统还会给他进行心理辅导吗?   但是她记得原著中的系统就是个工具统,只有在男主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姜穗静静地呆了一会,又剥开一枚花生,咔吧咔吧咬碎。   光影绰绰,四周这么多人,又好像没什么人。   “……接下来,我要着重表扬一位同志,他在李旺媳妇儿早产时挺身而出,帮助卫生所的三位卫生员保证了李旺媳妇母子平安,随后又挺身而出,接下了许多老同志的重担,加入了橡胶林的队伍,让咱们村子的指标按时完成!他还帮助了……给大家介绍一下,他就是贺家的贺朝同志!”   听到李旺的名字,姜穗稍稍回过神来,随后听到了贺朝的名字,姜穗抬眸,将视线重新放回前方的台上。   男人依旧是穿着淳朴的灰调衣裳,他把敞开的扣子系上了,张扬的眉眼收敛,看起来像是有些羞涩的站在台上。   大灯照得台上亮堂堂,男人俊秀的眉眼微扬,身影下是长长的影子。   村支书让贺朝讲两句感想,姜穗听着,如此客套官方的话从他嘴里讲出来好像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不然周围原本还在讲话的几个年轻人怎么就开始认真听起来。   “……其实帮助旺哥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陈医生、姜医生与林医生,他们才是主力军,一个晚上都在忙碌,如果没有他们,我也获得不了大家的赞扬。”   他顿了顿,随后继续道,“在这里,我还非常感谢姜穗同志,也是她,愿意在忙碌之余为我们生产队开一个习字班,让我们在劳动中继续学习,主席说过,‘才不胜今人,不足以为才;学不胜古人,不足以为学*1’,我也会继续努力,为大家奉献自己,为革命献身。”   掌声雷动。   姜穗听到了贺朝说自己,拿花生的手一顿,她看见男人的黑眸似似乎穿越人群,看到了她。   随后在掌声中,她继续将花生粒放入嘴中,贺朝下台了,村支书重新拿回了话筒。   “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或者是建议与意见,我们村委会,一定会听从广大人民群众的声音。”   有人就喊道:“食堂翻修一下,墙都裂了,看起来跟要塌了似的。”   周围一阵众人的哄笑。   还有人喊到:“能不能多养头猪!给大家多分一点?”   村支书脸色有些不好,握着话筒:“安静安静!举手说!说重大的问题,开会不许说笑!”   在这样热闹的背景音中,姜穗还在吃花生。   一小袋花生吃得越来越少,她没有看将手伸进去,摸到了什么不一样的触感,姜穗收回手,掌心向上看着拿出来的东西。   她眼眸微微睁大,脆弱又张扬的黄色小花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哟,吃得这么快啊?也不给我留点。”姜穗回头看过去,不知道什么他回来了,又一屁股坐在她一旁。   姜穗抬手给他看:“这是什么?”   男人瞧了一眼随后笑了笑,眉眼如同刚才一样有着含蓄的张扬,“估计是挖花生的时候带的。”   姜穗低头看了眼小花,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这一次,男人并没有像很久之前那样,没有回答她,而是用着最寻常不过的语调,回答着这个最寻常不过的问题。   “啊,这个是蒲公英开的花。”他拉长语调,像是揶揄,“城里人,这都不知道。”   杨建业疲惫地在大会的尾声走入会场,恰巧是贺老四讲话的时候。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站在会场的角落看着。   杨建业看不惯贺朝,正如他看不惯这个村子里的人一样,他想牢牢把握林依,不仅仅是因为想要结婚,也是因为他知道林依是燕京人,可能会有调回城里是有门路的。   原本他根本都没有注意过这个黑五类的儿子,但是在生产队里,贺老四越来越被人提及,就连原本同样歧视贺老四的人也都开始称赞对方,杨建业才开始注意到他。   而在隐隐间,他总能感觉到贺老四在针对他,但是又像是错觉。   原本林依好好的,他那天晚上都能感觉到林依的动摇,但没想到不过是一周过去,林依忽然就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的接触了。   刚刚他恳求林依在给他一次机会,好在林依并不是完全不想理会他,应当是对他还有情,而是说之后就当朋友。   他觉得林依不可能忽然的就改变主意,觉得应该是有人说了什么,便旁敲侧击问了问,果不其然,是姜穗。   林依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到会场,便直接回宿舍了。   在她走之后,杨建业磨了磨牙,抹了把额头的汗,狠狠地踹翻了一旁的土堆。   他压抑着憋屈的怒火来到会场,看着贺朝在台上讲完话之后……坐在了姜穗身旁,他们在交谈什么,姜穗并没有对他的冷漠和疏离,反而很亲和。   杨建业眯起眼,推了推眼镜。   贺朝和姜穗……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伟人语录 第35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13◎   生产队每周会有一天的假期, 当然,要是不想休假也可以继续出工挣工分。   除了生产队,姜穗在卫生所是按照轮班来放假, 半个月仅有一次假期。   在农村的日子总是会很早起床,踏着清晨的朝阳,姜穗洗漱完端着脸盆回到宿舍的小院子,就看见了蹲在宿舍门口的贺朝。   男人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带着草帽, 穿着黑色的背心, 外面套了件灰蓝色的短袖外套, 露出了结实的胳膊,听到脚步声, 他单手一根手指抬起草帽檐,看了过来。   他看到了她, 随后咧开嘴一笑, 白白的牙齿和麦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姜医生来了啊。”   姜穗:“……这是我宿舍, 不要说的好像是你的地盘一样。”   姜穗感觉, 她现在和贺朝关系好像因为那天开大会, 更近了一步。   更像是两个关系好的同龄朋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姜穗的错觉,她感觉贺朝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似乎都变高了一些。   姜穗在当值的时候,都会遵照陈医生的嘱托, 每天去一些高龄老人家体检, 今天这一户, 明天那一户。   然后她一天或许会跨越半个和平村。   当她伴随着夕阳下工的时候, 她有时会在蜿蜒的田埂小道上遇到贺朝。   有时候他是一个人, 有时候他是一群人。   但是都不妨碍贺朝和她聊天讲话, 连带着村子里的少年也都开始大着胆子和她搭讪。   要知道, 村子里这些少年们对她们这些城来知青都是敬而远之的。   原本平平无奇的下班路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就连姜穗的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好了许多。   夏风,晚霞,少年人们的欢笑。   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姜穗会走在前面,他或者他们会和她隔着一段距离,四周的稻田旺盛生长,偶尔田里的大人们看到了也会打趣聊上几句。   姜穗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鲜活而又充满烟火气。   “你怎么这么早来?”她说。   姜穗打开院子的门,今天是林依值班,一早就走了,现在整个院子就她一个人。   “起得早,自然来得早。”男人站了起来,却也没有进院子,有人路过打了一声招呼。   “这不是老四吗?怎么站在小姜医生的院子门口啊?”   贺老四把嘴里的狗尾巴草摘下来,笑道:“卫生所要些草药,本来我是打算上山摘了给送来的,结果陈叔不愿意麻烦我,说姜医生要摘其他的野草草药我不认识,这不是让我来给带带路吗?”   路过的人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见他如此坦坦荡荡的样子也丝毫没有多想,到底这个时代的人也都淳朴,贺老四又没有跟着小姜医生屁股后面往人宿舍钻,所以他只是寒暄了两句走了。   前些日子贺老四还受到了村里领导的表扬,大伙儿还是愿意给他一个面子,就算是仍有歧视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贺老四又百般聊赖地在太阳底下站了会,小姜医生才从院子里出来。   “哟,您这是去郊游吗?”贺老四一看到她就笑了,学着她的语调讲话,“您瞧您,这是什么打扮?”   小姜医生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他在取笑她,少女并没有生气,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才睁着大眼睛问他。   “我这哪儿有问题吗?”   贺老四上下打量了一下,“外套太薄,鞋子太软,还露出了半个手臂。”他毫不客气地指出了所有地方,“我们这是上山,不是去什么逛大街的地方,山上路不好走,树丛扎人,你这样穿,我们一天都进不了山。”   姜穗:“……”   姜穗无言以对。   她完全忘了现在这个时代上山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哪里有什么基建,尤其是这种贫穷的小村子。   “抱歉。”   姜穗说完,就看见男人似乎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跟他道歉。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转过头,茂密的黑发下的耳朵似乎有点红。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道什么歉?”贺老四的语气有些局促,身子似乎也有些紧绷,“你去换衣服吧,我在这等你。”   姜穗有点想笑,这一刻她和小姜医生的情绪也仿佛达到了重合,于是她不再压抑自己,朝他笑起来,眼眸微弯。   “行,我这一次很快的。”   她转身回到院子里。   少女转过身的一刹那,男人便将偏移的视线看了回来,看着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子里。   系统幽幽上线:“宿主,刚刚她是真的在笑哦。”   “从她的笑容分析,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客套的笑容。”   贺朝一顿。   “特别好看,眼睛亮亮的,在偷偷笑你耳朵红了。”系统一边说一边默默看着宿主的心理波动曲线,果然产生了波动。   “宿主,”系统看到贺朝神色微动,于是立刻苦口婆心,“你现在的心理状态呢其实作为你的贴身系统是非常担心的,你看你和穗穗在一起的时候心情都会变得很好,为了你的心理健康,我郑重地说我非常支持你稍微放纵一下感情——”   系统以为自己巴拉巴拉迂回废话到这里它应该就被屏蔽了,结果等它拖长音调很久,宿主却仍旧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系统:这样让它很尴尬的好不好?   半晌,它听见宿主声音淡淡的,和贺老四完全不同,他心底的声音总是非常冷漠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但是系统没敢这样说,而是道:“宿主不要害羞,其实呢咱们一块也这么多年了,我看你老是单身一个人也很担心啊,你看看我同事带的宿主,每个世界不说有一个伴侣,有的还开后宫呢!我这不是担心你憋——”   系统:……   系统:淦,被屏蔽了。   而这时姜穗也重新换好衣服出来了。   阳光下俏丽盈盈的,在朝着宿主微笑。   系统就这样看着宿主心理波动曲线猛然上升了一点,然后又重新化为平直。   系统沧桑:它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遇到了这样的宿主。   “走吧。”小姜医生笑意盈盈和宿主说话。   宿主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打算和人家距离拉近一点。   甚至上山的时候只是在前面开路,也丝毫没有想要拉一把小姜医生的打算。   系统:行吧,注孤生。   它就等着宿主哪天自己发现真喜欢上人家之后咋办。   看他骗自己骗成这样,系统都替他担心。   就算不是同一段数据,不也长得一样吗?而且它观察下来,感觉这个小姜医生和姜医生挺像的,虽然性格不同,但是无论是小动作还是饮食习惯都十分相似。   人类不是常说代餐什么的吗?   而且它同事也说过,什么白月光都无法阻止这些人类找下一春,有的甚至一边还说爱着白月光一边对另外一个朱砂痣掏心掏肺。   现在宿主啥功能都被关闭了,只有一个没啥用的回溯功能。   它成了个纯粹聊天的工具,都无法给宿主看情绪值的变化作为有力证据,只能等待宿主重新把积分赚够才能重新开启,让他认清自己的内心。   最近主脑又开始例行排查各个宿主心理健康问题,要是被查到,宿主又要被重点监测了。   系统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它真是为了宿主操碎了心。   天气很好,天空万里无云。   夏天的万里无云还说明着一件事,阳光会肆无忌惮地炙烤大地,唯有丛林中的大树将其遮蔽。   姜穗抹了抹额头的汗,感觉背也湿了。   正值酷暑,的确热得不行。   加上一路上她拿着铲子背着箩筐走走停停,认出了路边的草药就停下来挖好放入箩筐,手上也沾染了不少泥土。   此时她蹲在贺朝勉强开的路旁,努力地挖着和杂草快融为一体的草药,她的头发粘在脸侧,抬起胳膊弄了一会弄不下来。   一旁的少年并不懂认这些草药,一开始帮忙也总是挖断,被姜穗赶到一边,此时正百般聊赖蹲着看她。   “这是什么?”少年声音带着一丝兴致勃勃的好奇。   姜穗见头发弄了半天弄不下来就不管了,她一边把挖好的草药放入一旁的箩筐,一边说:“是车前草。”   贺老四凑过来,“你还真能认得出来,我看和杂草没什么分别。”   小姜医生见挖的差不多了,打算去下一个地方,闻言轻笑了一声,就算是炎热之下讲话仍然是不紧不慢的,没见一丝烦躁。   “那我教你。”她举起手中的草药仔细给他看,然后笑着道,“这样你不就懂认了吗?”   贺老四一怔。   面前的少女捧着一束车前草,低着头,露出莹白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像是翩跹的蝶翼,一束小小的碎发调皮地骚扰着她的眼眸,神色认真柔和。   “车前草是一种利水渗湿药,具有祛痰、凉血和解毒的功能*1,你看他的直根较长,根茎短,和这个杂草有明显区别。”   姜穗正讲着话,忽然感觉到脸侧有细微的碰触,来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来自少年的大手,已经十分轻缓地将不断扰乱她的碎发撩至耳后。   她眼眸微微睁大,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下一秒眼前却是一黑,大手在她的头顶轻轻一按,被戴上了什么。   少年声音懒洋洋的。   “这么大个太阳也不知道戴个帽子,晒不晒得慌啊你。”   是他把草帽给她了。   姜穗手忙脚乱地把宽大的草帽檐两手抓着抬起,看见的是他走向大道的背影。   “诶,贺老四,你倒是把我的话听完啊?”   “知道了,走吧。”少年背对着她,摆摆手,“看你累的慌,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你的帽子……”   “带着,我不需要。”   姜穗只能站起来跟上去,贺朝在前面开路,基本上避开了很难走的的道路,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她晒得不行,这一次走的都是树木茂盛阴凉较多的地方。   找了个空地休息,姜穗的确感觉挺累的。   小姜医生以前在城里也没干过什么重活,体力没有自小在乡下长大上蹿下跳的贺老四好,看着她不停喝水的模样,贺老四还嘲笑她体力太差。   “给你。”   贺老四冷不丁丢了个圆圆红红的东西过来,姜穗下意识地完美接住。   “体力不行,身手不错。”贺老四笑嘻嘻道。   小姜医生无奈温和地笑了笑,随后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   “你哪里摘的苹果?我怎么没看到?”   “在你摘那些花花草草的时候。”贺老四坐在石墩上,叉着腿懒散。   姜穗:“这没洗过能吃吗?”   贺老四拧眉:“你们城里人怎么这么麻烦?”他有些凶凶巴巴,“又吃不死人,擦擦不就行了?”   姜穗心想这野生的苹果树应该也没人打农药,于是她准备为了显现出她不是一个骄奢淫逸的知青同志,打算擦擦苹果开吃的时候,少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并且走过来。   高挑的身材带来了一片阴影,在姜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苹果已经被拿走了。   “你在这等等。”少年人扔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   姜穗都惊呆了,她那温柔娴静、任劳任怨的表情都维持不住:“诶?你去哪儿啊?”   贺朝两三步已经远去,姜穗只听见他张扬又有些郁闷的声音,“洗苹果!”   然后便不再理会她的“不用这么麻烦”的呼唤。   姜穗看着他消失的地方,随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贺朝真是好相处,感觉逗逗两句就能炸毛,而且还有点口嫌体直。   姜穗收回视线,将草帽摘下来扇风,四处观察风景。   目光扫到不远处的草丛后微微顿住,随后她走过去,顿了下来。   夏天的风都带着一丝闷热,却也阻碍不了花草树丛在风中摇曳。   黄色的小花迎风而展,摇摇摆摆似乎在向她打招呼,而伴随着它身旁的,是白色毛茸茸的一团。   真的是蒲公英啊。   姜穗盯着看,然后用力一吹,白色的团绒漫天飞舞。   这无根漂泊的模样,可真像贺朝。   也像她。   作者有话说:   注一来自百度   感谢在2023-01-30 00:00:22~2023-01-30 23:1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夏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开花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瀅 50瓶;逆熵 27瓶;木天与薄荷 25瓶;你管我 20瓶;刘十一 16瓶;易安 15瓶;时星梦 6瓶;清湖 3瓶;馒头不蘸酱 2瓶;小邪啊、叮当猫r、栗、渝北、超绝可爱猫猫头、神堕八岐大蛇夫人、玉格子、聂凝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14◎   “看什么这么入迷?”   姜穗回头, 看到贺朝回来了。   他似乎也给自己洗了个脸,额侧的发梢湿漉漉的,更显出他立体的五官深邃。   姜穗:“这附近有水?”   贺朝把苹果塞给她, 随口回答:“是河的上游。”他弯下腰,带来了一大片阴影,遮盖住了她也遮盖住了一片蒲公英花,“在吹蒲公英?”   他直接伸手一揪:“我也来吹吹。”   姜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刚刚伤春悲秋的对象被人直接拧断了。   姜穗:……   贺朝就发现总是和善待人, 说话温温柔柔的小姜医生拧着眉看他, 似乎有些不满:“干什么啊?人家活得好好的就被你摘走了。”   贺朝:……   贺朝竟被硬生生看得有一瞬间的心虚。   看着贺朝僵住有些错愣地看着她, 半晌他说了句:“蒲公英, 不是可以入药吗?你不摘吗?”   这回轮到她噎住了,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贺老四是不会知道这个信息的。   姜穗噎了噎, 看着贺朝满脸写着“你说不出话来”的得意,最终轻轻哼了一声站起来转身走了。   姜穗回到原来的位置, 从布里拿出刚刚贺朝洗好的苹果, 狠狠咬了一口。   也不知道怎么的, 姜穗看着贺朝那个傻样就有点生气, 又觉得自己这样是有些矫情了。   他轻而易举掐断蒲公英的那一刻, 姜穗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命运,轻而易举地被外来的力量掐断,让她在每个世界都不得善终。   而且不得善终的罪魁祸首就是掐断蒲公英的某人。   但是仔细想想, 贺朝也并不知道她也跟着他一起穿越一个又一个世界, 也不知道她刚才的所思所想。   苹果在口腔里被用力的咬碎, 清甜的汁水让姜穗冷静了不少。   果然, 还是苹果好吃。   姜穗很快调整了心态, 她得跟贺朝说点什么, 来挽回一下刚才的形象。   然后她抬起头, 正打算朝着不远处背对着她蹲在蒲公英草丛,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贺朝说话,就看见少年站了起来,回头看了她一眼,莫名让人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   姜穗一看就忍不住笑了:“你那是什么眼神?”   贺朝没回答又低头捣鼓了一会,然后快步走来。   “你……”姜穗才开口,就看见他伸出手,十分坦然地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送你。”他说道。   姜穗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动作望过去,然后看到了他大手里躺着的漂亮花环。   姜穗这会是真的愣住了。   他手里编的花环很漂亮,黄色的小花点缀在编得繁复的树枝上,绿叶中还参杂着不少其他颜色的小小的花,但大多数都是蒲公英花。   “可以戴在草帽上,这样就不会觉得刺了。”少年还在一本正经地解释着,他似乎在偷偷观察着她的脸色,“这样……你还生气吗?”   姜穗看着花环,沉默了一会儿,她轻轻摇了摇头,朝着贺朝笑了笑,“我并没有生气。”   见她一直没有接过去,少年就直接将花环戴在了她手里的草帽上,他还有些得意:“刚刚好。”   少年浓墨的眉眼都多了一丝神采飞扬。   姜穗低头看着手里的草帽,摸了摸黄色的小花,在少年暗藏期待夸奖的目光中,温和道:“编得真好。”   姜穗:“是谁教你编的?”   少年原本已经很得意地一屁股坐在了一旁,他翘着腿,嘴里叼着已经光秃秃的蒲公英杆。   闻言姜穗感觉到他似乎顿了一下,又像是她的错觉,他的语调一如既往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散漫。   “记不太清了。”他咧开嘴笑,黑色的眼眸轻轻一眨,充满生命力的光就像是山间清晨散不尽的烟火,“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多编几个给你。”   姜穗看着他,神色不变,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怎么就摘了一个苹果?你怎么不吃?”她一边说还一边咬了一口,像是在掩饰什么。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到贺朝了,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还皱了皱眉。   “我不喜欢吃苹果。”   这还是姜穗第一次听见贺朝说起自己的喜好,不过她不知道是贺朝不喜欢吃,还是贺老四不喜欢吃。   姜穗有些好奇:“为什么?”仔细想想,在上一个世界好像也没有见他吃过,明明避难所外就有一大片苹果树。   少年一愣,随后黑眸轻轻一眨,他翘着的腿也放了下来,修长浓密的眉微微压低。   “苹果的味道,吃着让我觉得有些反胃。”最后他回答道,他声音淡淡的,像是在回答别人的故事,“以前肚子饿,总是上山来摘苹果吃,吃伤了。”   姜穗却觉得,这应该不是贺老四的喜好,而是他本人的。   他本人也不喜欢吃苹果。   不过就是一个苹果而已,还让他揭开“过去”的伤疤,小姜医生肯定不会继续问下去。   说起来在原文中,姜穗好像也没有见透露过贺朝的喜好过,基本上都是设定,也不知道他本人真实的模样是什么样的。   于是姜穗问道:“那你喜欢吃什么?”   贺老四挠了挠头:“我们乡下人,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有的吃就可以,好养活的很。”   姜穗说:“总该有的吧,是个人都有喜好,比如你都能说出你不喜欢吃苹果。”   贺老四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最终道:“橘子吧……?”他还肯定地点点头,“就是橘子。”   姜穗好奇:“为什么啊?”   贺老四这一次十分爽快回答:“因为好剥。”   姜穗:……会不会太简单粗暴了啊!   姜穗:“那为什么不是香蕉,香蕉更好剥。”   贺老四闻言就笑了:“大小姐,香蕉这么贵,我可从来没见过。”他勾着唇坏笑道,“将来等小姜医生赏赐给我试试?”   姜穗:……   她又一次犯了这个世界的常识性错误,好在她还有城里人这个身份遮掩住了。   姜穗本来是想试探的,没想到差点把自己试探出去。   于是她决定转移话题。   她将苹果核埋好,草帽戴上站了起来。   “走吧,要到正午了,草药也挖的差不多了,下山吧。”   贺老四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然后长臂一指:“那蒲公英不挖了?”   姜穗:……   于是原本还被人盯着伤春悲秋过的蒲公英就这样被二人合伙挖走了。   行吧,社会主义的劳动最光荣的灵魂DNA果然还是镇压了这些胡思乱想的情丝柔肠。   姜穗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的一部电视剧,里面五大三粗的农民出身的粗人军官就评价《红楼梦》里的那群人——   成天吃饱了没事干,丢他们到田里干活试试?看看一个个还没有这些哀来叹去的臭毛病。   然后该军官就被正看《红楼梦》看哭的老婆打了一顿。   想到这,她又看了眼贺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贺朝不明所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瞥了她一眼,最终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她装满了草药的箩筐。   他自己也背了一个,不但同样装了草药,也装了一些山上野生的作物。   姜穗看着他一背一提,满是结实的手臂肌肉分明,浑身上下充满了男人味。   尤其是那张带着桀骜的深邃眉眼看过来,在阳光下帅气指数爆表。   “重不重?不然我自己来吧?”姜穗其实不太想来,但是还是假模假样地带着柔和歉意。   贺朝又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总觉得这家伙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莫名的有点心虚。   “不必了,上山你都走这么狼狈了,下山可不得了,老实跟在我。”   姜穗跟在他身后,盯着他背影看了一会儿,他跟身后长眼睛似的,“总看着我看什么?看路。”   被抓包了的姜穗丝毫不慌,若有所思:“贺老四,我怎么觉得这两天你跟我越来越不客气了?”   他在前面带路,绕着走一条下山较为容易的路,过了一会才传来他的声音。   “我见您对我也没多客气啊姜医生。”   姜穗一顿。   他这句话,这种挑衅的感觉,姜穗感觉十分熟悉。   省略了“小”字之后,说出话来的氛围立刻就不对起来。   现在话头来到了她这边,但是姜穗决定不接茬。   她用着小姜医生特有的柔和的,仿佛能宽容每一个人的语调开口。   “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了,贺朝。”   这样不紧不慢又宽柔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贺朝舔了舔尖尖的虎牙。   他能想象得出她走路的模样。   带着宽大的草帽,上面还有他编的花环,小心翼翼地盯着脚下的泥底,跟在他的脚步后面一步一缓。   她走路总是不紧不慢,遇到好看的风景视线也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有的时候会忘记自己的目的地。   就算是性格产生了变化,她终究仍然是她。   上山到下山,姜穗是真的累的不行,后来贺朝不讲话了,她也不讲话了。   主要是真的累,水也喝完了有些口干舌燥,二人一路沉默地下山,偶尔难走的地方跨不过去,贺朝会让姜穗扶着他的胳膊跨过去,随后二人又很快地分开。   回到了村子里,姜穗松了口气,总算是回来了,肚子也饿的不行。   她看见少年仰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然后转头对她道:“这个点,食堂估计没饭了。”他顿了顿,“我家就在附近,给你做了带回去吧。”   姜穗也懂看天色,毕竟是上个末日世界过来的,那些生存知识还存在她的脑海中,也知道他所言不假。   贺朝家的确就在附近,靠近进山的通道,基本上很少有人往这边来。   “老爹,我回来了。”   姜穗就看着他大步朝着破旧的瓦房走去,他们家用木头和些许砖石堆砌了篱笆弄了个小院子,还有一条被铁链牵着的大黄狗。   大黄狗闻到有陌生人的味道在汪汪叫。   随后姜穗看着他大手秃噜了一下大黄狗的脑袋,“给你认认人,这是咱村的小姜医生,别叫了。”   “老四回来了?”   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随后是拐杖在水泥地面敲击的声响。   姜穗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有些憔悴的老人走了出来,在看见她时,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惊讶。   “老爹,这是卫生所的小姜医生。”贺朝介绍着,“今天上山采药,错过了饭点,来我们家借一顿。”   “贺叔叔,您好。”姜穗打招呼。   老人视线有些浑浊,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听到姜穗礼貌的问话,努力牵扯出一个笑容来,可能长年累月遭人歧视打压,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讨好。   “医生啊,医生好啊!小姜医生是城里来的知青吧?”   姜穗看着他心里有些不好受,没有表露出来,仍是温和笑着点点头。   寒暄了两句后,姜穗忽然说道:“贺叔叔,我得先给您道个歉。”   贺朝和贺老头听了她的话,都有些愣住。   贺老头:“道、道什么歉?”他有些错愣地看着她,“小姜医生您是在说笑吧?”   姜穗轻轻笑着,神色带着歉意,“给您道歉,是因为我们卫生所工作失误了,实在是对不起您。”   她上前将贺老头扶到屋里坐下,“您瞧,我竟然忘了给您登记每月的健康检查,这简直是违背了为人民服务宗旨的巨大工作失误,真的实在抱歉,请您一定要给机会给我补救,今天下午我回去收尾一下上午的工作,就来给您体检。”   她将卫生所有对六十五岁以上老人进行身体健康检查的规定说了一遍。   贺朝其实在姜穗一开口听明白了,事实上不是贺老爹没有去卫生所登记每个月的健康检查,而是因为他成分问题,村子里有的人不愿意让贺老爹享受这样的权利,于是不给他机会去登记。   甚至他们一家都不知道这件事。   而姜穗这么说,则是将问题揽在了自己身上,成全了贺家的面子。   贺朝听出来了,贺老爹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老目浑浊的怔怔地看着她,有些惊讶和惶恐:“不、不用麻烦您,姜医生,我一个坏分子怎么可以……”   “您放心。”少女带着柔和的笑意,声音温柔但不失坚定地打断了父亲的话,“这是村子里每一个参与劳动的人都能享受到的权利,您不要有心理负担,况且贺老四同志平常也帮我们村子里的人很多忙,大家心里都有数。”   她直起身子看向他,浅色的眼眸流淌着如太阳般的暖意,“不过在此之前还要麻烦老四同志能给我一顿饭吃。”她轻轻笑着,“可以吗?”   贺老四凝视着她,闻言勾唇一笑,黑眸中暗光似乎有一瞬间的汹涌。   “当然可以。”他说,“小姜医生想吃什么,我贺老四上刀山下火海都给你弄来。”   “上刀山下火海就不用了。”小姜医生轻笑,“吃饱就行。”   她本来想跟着贺朝去厨房打下手,被他们父子俩劝了下来。   只能坐在屋子里和贺老爹略显尴尬的聊天。   贺老爹问了问城里的事情,知道她是从燕京下放来的时候,眼里多了一丝笑意。   “我……也去过燕京,记忆里什刹海很漂亮。”   姜穗惊讶:“贺叔叔,您还去过燕京呢。”   贺老爹没有了刚才略显的唯唯诺诺的模样,他说了一会儿在燕京的趣事,过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转移了话题。   “都是些小事,如今我在和平村,也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姜穗一顿,她没有打断贺老爹,因为她知道如今的贺老爹如同惊弓之鸟,多说反而使对方更加敏感。   贺老爹说了一会,略显浑浊的眼眸抬起,看到了姜穗手里草帽上的花环,微微一愣。   他笑道:“小姜医生的花环编得很好。”   姜穗听了一顿,她低下头看着放在腿上的草帽,上面挂着黄色的小花在努力绽放。   姜穗说:“这是蒲公英花。”   她上个世界作为姜医生没出过第九街区,从来没见过,这个世界她在城里只见过晒干的蒲公英花,直到上了山才知道蒲公英花原本长成这样。   贺老爹一顿,老人易走神,他喃喃道:“蒲公英……我爱人……莉莉学的植物学,以前和我说过蒲公英的花语……”   在这里,谁会有闲情逸致关注一朵花的花语,甚至连花语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对路边的蒲公英没有什么关注。   但是他听见小姜医生开口:“蒲公英的花语是什么呢贺叔叔?”   贺老爹缓缓笑了笑,他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拐杖:“花语……我想想……”   “是……自由。”   贺老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脸上略带着笑意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分,“我和爱人年轻的时候,梦想就是环游世界,自由自在。”   “蒲公英会随着风飘往各个角落,各个地方,风一吹脱离根茎,不正好就是自由吗?”   姜穗微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31 00:00:01~2023-01-31 22:5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柑橘栀子花、皎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要一百晋江币的交易、肀鱼鱼 100瓶;555 71瓶;Vide 30瓶;岂曰无鞋、散散请不要怜惜的踩我、逾渊鱼 20瓶;求你别看小说去学习、泯灭的见光死、BE文学爱好者、躺尸想锻炼 10瓶;落梦、U 6瓶;小淨、渝北、六六六、Ike大宝贝、聂凝凝、小邪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15◎   姜穗从贺朝家里回来的时候正是大中午, 她并没有让贺朝送她回卫生所。   “行了,都走了一天的路,你也休息休息。”她笑着道, “再说了,这在村子里我还能迷路吗?”   少年站在门口,他看着台阶下的她,原本总是肆意张扬的他有些沉默。   姜穗看到他垂下眼眸, 才开口:“今天, 谢谢你。”   小姜医生轻轻摇了摇头仍旧是那么温柔, 还有着宽和与一丝羞赧:“嗨, 这算什么事?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笑着:“贺老四,今天也谢谢你啦。”   说完她朝他摆摆手, “不说了,我回去了。”她弯下腰正准备背起背篓, 结果手下一轻, 又被少年拿走了。   “诶?”不是说好不送她了吗?   “贺老四!”   高挑的少年轻而易举地将背篓背着, 往前走就好几大步, 像是生怕她追上来似的, 然后回头看了她一眼,也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不驯与张扬。   “小姜医生,省省吧, 追不上我的。”他浓墨的眉眼在烈日下显得格外灼灼, 黑眸又重新闪烁着得意又肆意的流光, “就你那小身板, 上山走几步路就累了, 背的回去吗?”   小姜医生羞恼, 就连生气起来都是没什么威慑力:“贺老四!你给我站住!”   贺老四身高腿长, 小姜医生也因为他的话下意识地拔腿往前追,结果根本追不上,少年跟逗猫似的在她快追上的时候又加快速度。   他背着不轻的箩筐还在嘻嘻哈哈:“跑慢点小姜医生,可别摔着了。”   这样得意的模样,姜穗真是想上前踢一脚,却也没注意自己脸上带着的笑意。   “穗儿,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姜穗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看到了周冬花正带着个草帽,手里提着大锤子,一副要去修什么东西的模样。   周冬花自另一条分叉路而来,远远地就看见村子里素来稳重的小姜医生在一路快步追着什么。   走进看后看见她长发扎了个麻花辫,碎发因为随着走动飞扬,几根偶尔黏在脸上,却也掩饰不住小葱般清新脱俗的纯美,在阳光下更好看了。   周冬花偏过头就看见姜穗在追什么,不远处一个高挑的男人正站着。   他背上背着装满了草的箩筐,因为太热而挽起袖子,露出了结实的手臂,线条流畅,他瞧见了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便转过身去,显然是在等着她身旁的姜穗。   周冬花眉头微微皱起,她拉了拉姜穗,在对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压低声音道:“穗儿,你跟贺老四这是在处对象?”   姜穗一听哭笑不得,她将碎发撩到耳后:“这什么跟什么呀花姐,你从哪听说的事?”   周冬花眉头更皱了,目光有些怀疑:“没处对象,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她像是一惊,“难道他抢你东西了?”   “没有没有,花姐你别误会。”姜穗无奈地笑了笑:“昨天陈叔吩咐我上山采点草药,找了个熟悉山里情况的人带路,这不,找了贺老四。”   姜穗并没有说人是她自己找的,陈医生原话是让她去找李队长,但是她想到刚刚周冬花看贺朝有点古怪的眼神,心下顿时留了个心眼,话术一转就让人以为贺朝是陈医生找来了。   “这样啊……”周冬花看起来若有所思同时又有些奇怪。   姜穗非常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她看了眼在前方老实等待,百般聊赖已经蹲在一旁拔野草的少年,然后转回视线,像是什么也没有察觉一样询问周冬花。   “花姐,是怎么了吗?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和贺老四在处对象啊?”   姜穗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坦坦荡荡,一般年轻的姑娘听到这样的事情就算不是真的,也会害羞而着急忙慌地澄清,而她浅色的眼眸却平静又坦然,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觉得害羞。   真是一个不一样的姑娘,周冬花有些赞赏,心里也开始不相信村子里起来的流言蜚语。   “穗儿啊,”周冬花拉住了姜穗的手,“你还是离贺老四远一点,听姐的话,贺老四家里什么成分?你什么背景,别和这些个不三不四的人走在一块,村子里的人尽找这些事消遣的。”   “花姐,贺老四人挺好的。”姜穗一听眉便微微蹙起,她没想到一向对村子里所有人都同等对待的花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像是想到什么,询问道,“花姐,是不是咱村里有什么闲话了?”   周冬花本来还不想说的,但是看着姜穗原本还带笑的脸没了笑容,蹙着眉头的模样让人看起来就心生怜爱,她叹了口气,看看四周没人,只有贺老四蹲在不远处,估摸着应该没听见。   于是她凑近姜穗,声音压得更低道:“公社食堂砖出了问题,我今儿去找李旺家借锤子水泥,搁路上听到的。”   “有人说你在和贺老四处对象,偷偷摸摸的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周冬花看了她一眼,“还有啊,杨建业还说贺老四偷了他的东西呢!”   “怎么可能?”姜穗脱口而出,如果是杨建业被人蒙头打一顿她可能会相信是贺朝干的,但是偷东西是绝对不可能。   贺朝是来干什么的?   他可是来当好人的,怎么可能还会偷东西干这种事?   周冬花有些惊讶小姜医生会维护贺老四,而且还如此斩钉截铁,似乎是态度有些强硬,小姜医生神色和缓了下来,朝着她笑道:“谢谢你啊花姐,能和我说这些。”   小姜医生看周冬花还想说什么,笑着温柔地截断了她的话:“花姐,您放心,我知道分寸的,贺老四是什么人,我也知道的。”   小姜医生朝她笑了笑:“况且杨建业是什么人,我也是知道的,您也清楚不是吗?之前他还说您是因为追求他失败才看不惯他的。”   “什么?!”周冬花震惊,随后是气愤,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杨建业说了什么?”   当把矛盾从自己转移到别人身上之后,别人就不会再来关注自己了。   小姜医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花姐,您不知道吗?”   于是等到贺朝看到姜穗和周冬花告别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贺朝蹲在小道旁,懒洋洋地抬眸看姜穗。   “哟,您这是聊完天了?”   姜穗有些心虚,不知不觉就和周冬花一起骂了杨建业二十分钟,她也没想到会这么久,主要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一遍就得要十分钟了,中间还穿插着周冬花愤怒的辱骂。   不得不说还是第一批知青在和平村待的久,周冬花已经完美掌握住了和平村骂人方言。   贺老四就看见小姜医生并没有因为他的调侃露出无奈又歉意笑容,而是神色不大好,显然是刚刚听了周冬花说了什么。   贺老四为了避嫌,并没有刻意去听她们二人对话,反而专门离了一段距离,只是偶尔能听见周冬花大嗓门的怒骂,对象是杨建业。   贺老四站了起来,影子落了一大半在少女身上,他也不笑了,目光沉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贺朝问。   小姜医生仰头看他,因为阳光的照射让她微微眯起眼睛,随后她重新低下头,将脸转了过去。   贺朝心下发沉,他眉头微微皱起,刚要说什么,就听见面前的少女开口了。   “杨建业说你偷了他的东西。”她说。   贺朝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她又说道:“他还散播谣言说我和你处对象。”   都不用猜就知道这件事肯定也是杨建业干的。   林依前段时间跟她说已经和杨建业断了,而杨建业则是天天来找她恳求哭诉,还把杨建业写给她的信给姜穗看。   姜穗记忆犹新,因为她想象不出这是一个快30岁人写的信而不是13岁人写的信。   “依依,我十分想念你,非常的想念你,你可否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   你不能就这样直接判我死刑,连一个缓期徒刑都不给我,你不能这样的残忍!   昨天夜里,我半夜噩梦哭着醒来,泪水沾满了枕头,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因为我梦中都是你,而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姜穗看到这里就看不下去了,有点想吐,林依还在问她的感想。   于是姜穗就只能指着第三行,“杨建业这里的‘昨天夜里’与‘半夜噩梦’重复了,应该是‘昨天,我半夜噩梦……’”话还没说话手里的信纸就被林依抢走。   “穗儿,你能不能开点窍啊?”林依恨铁不成钢。   没有开窍的姜穗却知道杨建业就此恨上她了。   之前林依也跟她说杨建业在心里对她也有诸多埋怨,顺带抱怨最近干活李队长把他和贺朝分在了一起,说被贺朝针对了,还话里话外狠狠踩了一脚这个没文化的乡下人。   当然狠狠踩一脚是姜穗自己发现的,杨建业写的东西有点水平还隐晦,只不过林依觉得说两句这些黑五类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反而习以为常。   但这的确就是歧视。   而此刻,被歧视的对象也是被造谣的对象,少年听到了她的复述,黑眸里升腾起了怒意,眸色森森而又锐利。   “杨建业……”少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感觉手臂被人抓住,低头看去,看到了少女担心的眼眸,“贺老四,你别冲动。”   贺朝看着她,听到了这个对于这个时代人来说十分严重的谣言,她却没有过多的羞愤和气恼,而是担忧又平静地望着他。   贺朝黑眸一眨,问她:“你不生气吗?”   姜穗看到了他黑眸深处沉沉的火焰,也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轻声道:“我生气。”岂止是生气,想胖揍杨建业一顿的心都有了。   贺朝的视线移到自己的手臂上,麦色的皮肤上有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上面,抓着他,他轻笑了一声:“那我帮你出气。”   “不用你帮我。”   他听见她温柔的声音,微顿后抬眸看向她,她那双浅色的眼眸里平静又温和,她嘴角微微勾起。   “我们一起。”   一起弄死他。   贺朝挑了挑眉,嚣张而又张扬,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笑,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好啊。”他说。   然后她朝他笑了笑,仍然是那么柔软,完全看不出刚刚带着一丝强硬的模样,转身朝前走去。   贺朝跟在她身后,自己都没发觉唇角勾起泄露出的笑意如同穿破云层的阳光,挡也挡不住。   系统看到他这样就觉得心酸,这还不是喜欢??   宿主为什么就不能忘了上个世界的姜医生,好好的跟这位小姜医生谈个恋爱换换心情呢?   系统觉得宿主就是因为忘不了姜医生才在这样的感情中挣扎,呜呜呜太惨了,一个朱砂痣,一个白月光,宿主不想两个都对不起,只能对不起自己了,呜呜呜它好感动。   只希望到达下个世界之后,宿主看不到姜穗心情能好起来,不再压抑自己。   —   流言传播速度是非常快的,一个小时从不同人嘴里都能翻好几个版本。   什么贺老四追求小姜医生天天送苹果,什么贺老四为了给姜穗送东西才偷了杨知青的钢笔,什么贺老四和姜穗总大半夜私会……   等到姜穗顶着一些村民古怪的目光回到宿舍,就连林依都在问姜穗是不是和贺老四处对象了。   姜穗刚洗完头,今天上了山浑身脏兮兮的。   她拿着毛巾擦头发,坐在床边看着一旁的林依。   圆脸姑娘脸上好奇而又有一丝隐藏的窃喜,姜穗能感觉到她的身子有些紧绷。   姜穗沉默了一下,然后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开口,“林依,贺老四之前给我送过苹果这件事,好像就只有你知道。”   那是某一天她值夜班,贺朝把苹果放在她的窗台被林依撞见了,但是林依当时是知道贺老四在对姜穗给他治腿而表示感谢。   林依看着少女转过头来,浅色的眼眸十分平静地望着自己,忽然一下子就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我、我……”林依开口,她有些着急还有些心虚,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看着穗儿放下毛巾,仍是直视着她,语气却仍然很温柔。   “别着急,我知道村子里的流言不是你说出去的。”   还没等林依松一口气,就听见穗儿继续道:“你和杨建业重新联系了,是不是?”   林依想要否认,但是在穗儿静静望过来的目光里,不知道怎么的感到有些害怕,心理防线瞬间坍塌。   她几乎是立刻急促地道歉:“对不起穗儿,真的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只是和建业哥通信聊天的时候无意间说了一嘴,我……”   “怪不得最近你房间总是有田地旁的鲜花。”少女轻柔的话语轻而易举地打断了她,穗儿轻轻叹了口气,“林依,你想要杨建业效仿贺朝,用这种方式来‘追求’你吗?”   林依脸憋得有点红,她被姜穗这样平静温柔但是既具有压迫感的样子给吓到了,眼眶也开始红起来。   “对不起穗儿,我做错了,我只是羡慕贺老四愿意费心思送东西给你,你喜欢吃苹果,他就专门进山去摘给你,但是建业哥说喜欢我,却从来没有送东西给我,也没有对我做过什么。”   她哭起来,“我只是觉得就这样答应他处对象太掉价了,才想暗示他一下。”   等等,姜穗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几乎是迷惑地问:“你说你要答应和他处对象?”   林依抹了抹眼睛,没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是、是啊……”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姜穗都蒙了,她怎么记得林依好像跟她说过要和杨建业一拍两散,不可能在一起的?   林依好像也知道杨建业是什么样的人吧?   姜穗在蒙圈中询问:“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林依闻言有些害羞,她低下头,眼眶红红鼻子红红,揪着自己的长头发一角。   “建业哥前段时间天天想来找我,我不让,他就给我写信,我不想收,他就一直写一直写。”   林依继续说:“上周有一天你不是值班在所里吗?刘哥也病了在家,苗苗她们几个说人不够喊我一起去生产队给队里的人上课,结果他也在。”   “后来……上完课他送我回卫生所,还送了我一束花。”林依说,“那会儿就、就差不多了。”   姜穗:……   姜穗:你怎么还娇羞起来了?   姜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摆出什么表情了,她真的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林依一定要一根脖子吊在杨建业这棵树上。   他长得也不好看啊?人品也不咋地啊?甚至干活还偷懒,这个时代的人不是特别看重这个品质吗?   姜穗是不懂了。   她不懂,但是她不妨碍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林依。”在一阵沉默后,林依听见了姜穗的声音,“村子里流言的这个事,你知道吗?”   “我……”林依张了张嘴,心虚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姜穗看着她,又轻叹了一口气,“而且你知道是因为你跟着杨建业说了,才让他传出这种谣言的。”   林依顿时有些急了,“不是的!不是建业哥传出这种话的,建业哥说他房间遭贼了,信也被人翻过,是贺老四想要你嫁不了其他人,想拿捏你放出来的消息!”   林依跑到姜穗身旁,“而且他还偷了建业哥的钢笔!”   林依说:“穗儿,贺老四他本来就不是个好人,他之前就爱偷东西,根本就教育不好!我知道你和他走的近,我相信你一定跟他根本没有流言里说的那些关系,穗儿,我明早一定去帮你澄清,也会让建业哥帮你澄清,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姜穗给她的发言气笑了,她气急了反而更温柔,唇角勾起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你说的也是。”   林依被姜穗此时的态度给吓到了,虽然依旧是如同往日那样笑得如暖阳包容又柔软,但是却又被她隐隐的气势感觉到心都被吊到了嗓子眼,让人有些害怕。   她听到姜穗说:“反正贺老四和杨建业一样都是烂人,那就看谁烂得过谁吧。”   林依心脏砰砰跳,她几乎是僵住了,也根本没想到姜穗会这么说。   为什么,她为什么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甚至也没有维护一句贺老四,而是直接盖棺定论了贺老四是个烂人?   林依隐隐有一种会有大事发生的危机感,但是她却不知道危机会来自何方。   她看见姜穗朝着她微笑,“林依,我最后还是想告诫你一句,杨建业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不要和他在一起。”   “还有,你千万把杨建业给你写的信藏好了,最好是一把火烧了,才不会让人给发现。”   林依被姜穗的话给惊到了,刚开口就看见温柔的少女下了逐客令,“我今天一大早上山,下午还给人体检,累得慌要睡了,林依,晚安。”   林依走出了姜穗的房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的对话。   她捂住砰砰跳的心脏,看着夜空中的星星点点。   谣言如果如姜穗所说不是贺老四传的,那会是谁?   林依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可能的答案,她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一个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一个是贫穷村子里黑五类有前科的儿子,正常人都会去相信前者。   还有姜穗说的关于信的话,究竟要表达什么?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她知道姜穗是绝对不会做出偷她的信去大肆宣扬的事的。   林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信听着姜穗的话,藏在了床板下,在惶恐不安中睡着了。   等到了第二天,林依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几乎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看着眼前的一幕。   知青所热闹得像是个菜市场,贺老四从建业哥的房间里重新找到了那根丢失的钢笔,还找到了他给众多姑娘写的信,除了信,还有一张纸。   上面是他给知青所里的所有年轻女知青打的分。   有的被写过信的姑娘当场哭了,直接喊到:“我跟他没关系!”   而她只是在看那张纸,她看到自己在众多分数中只有5分,而姜穗高挂榜首10分。   她看到姜穗拨开人群,看起来不急不缓,却狠狠地给了杨建业一巴掌,然后把打分表给撕了,没有让围观的众人继续看下去。   “杨建业。”姜穗说,“你配不上这里的所有姑娘,你真让我感觉到恶心。”   然后在混乱的最后,杨建业将要被村子里大队以乱搞男女关系,骚扰女知青的理由给带走,他知道他全完了,愤恨的怒火涌上心头,他几乎是口不择言。   “贺老四!你以为这样你和姜穗就是清白的吗!你没送过她东西贿赂她吗?!你才是那个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就该被批判()到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贺朝和姜穗身上。   姜穗看着贺朝,男人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回过头看了过来。   村主任皱起眉,他和李队长不同,他对贺家一直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与歧视。   他说:“小姜医生,杨建业说的是真的吗?”   “假的。”姜穗还没开口,一旁高挑的少年接过了话头,他嗤笑了一声,浓墨的眉压着,俊秀的脸是一丝嘲讽。   李旺也在旁边着急道:“肯定是假的!老四人品怎么样,小姜医生人品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怎么能随随便便泼脏水!”   “走吧,我去村里办公室给领导们说清楚,”贺朝瞥了一眼愣住的姜穗,如同以往无畏张扬,他耸了耸肩,“没影儿的事说的跟真的似的。”   “那你今后不再和姜穗见面!你做得到吗!”杨建业吼着。   姜穗下意识地看向贺朝。   村民和知青们也看了过去,无形中有一股压迫感。   空气中似乎安静了一瞬,姜穗听见了贺朝的声音。   “可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31 22:55:46~2023-02-01 23:3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充电宝还剩一格电 151瓶;魔法少女玛奇玛 50瓶;JJTRACYUU 23瓶;深度潜水、Aobe 20瓶;云杪、叶招秋 14瓶;王某人 12瓶;…… 7瓶;亿万不知 6瓶;喵呜 5瓶;超绝可爱猫猫头 4瓶;墨墨墨墨A 3瓶;山上小花、江蘅 2瓶;我不想努力啦、神堕八岐大蛇夫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16◎   杨建业的事情闹得很大。   几乎成了整个村子里一个月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对于知青们来说, 震惊的还有杨建业与林依处上了对象。   不过比起是林依主动在杨建业落难关头不离不弃,还不如说是杨建业主动将和林依的通信曝光了的不得已。   况且不仅仅是通信曝光这么简单,杨建业在被村干部盘问的时直接说明了他与林依在处对象, 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姜穗的话应验了,谣言对男女关系中的女方伤害更大。   尤其是杨建业话语间的含糊其辞,默认了林依和他有过什么,这让林依几乎死死的和他绑在了一起。   这场对杨建业的盘查应当是保密的, 但是这样小小的村子里会有什么秘密?   只不过是一晚上, 几乎全村人都知道了, 这对林依的名声是毁灭性的打击。   林依听到消息之后是懵的, 她几乎是石化地坐在床边,浑身僵硬, 无法思考。   如同急风骤雨扑打在身上,疼得让人动弹不得。   杨建业这样的事在这个年代, 属于严重的作风不正问题。   在这个时代, 诬陷人清白   的办法有很多, 但是最有效的还是利用男女关系的传闻来诬陷他人, 就算之后彻底证明了清白, 也会成为人身上的污点。   杨建业一开始或许就是这么想的,他大概也没有想到这个回旋镖会打在自己身上。   林依也没有想到,最后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林同志, 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林依的房门被敲响, 屋外的人声音严肃。   恐惧扼住了林依的所有意识, 她在杨建业被人带走了之后便跑回了宿舍, 将房门紧闭, 准备把这些信烧掉, 却没想到会有人找过来。   林依在房门敲响第二次之后勉强稳住了声音, “同志,刚刚水洒在身上弄脏了衣服,我在换衣服,可以问问为什么找我吗?”   屋外的女人声音依旧是严厉,“林依同志,杨建业同志在口供时表明你与他是情人关系,这涉及到作风问题,请你配合和我们走一趟。”   林依感觉到六神无主,她不想开门,但是也清楚这薄薄的门根本拦不住什么。   然后她听见了姜穗的声音。   “同志,你们稍等一下吧。”姜穗声音由远及近走了上来,敲了敲她的房门,“林依,是我,姜穗。”   林依慌乱的心一下子感觉到有了主心骨,她上前,开了一个小小的门缝,姜穗便进来了。   “穗儿……”林依眼眶红着,看着进来的少女,“我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也是怕门外的人听见。   但是姜穗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她,素来宽和柔软的眼眸也丝毫没有笑意,“林依,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杨建业不是个好人了。”   林依咬唇:“可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姜穗:“那你现在还觉得吗?”   林依沉默了。   就算她相信了杨建业的措辞,但是村里的人不相信,领导也不相信。   在她不说话时,姜穗递给她了一张纸。   “瞧瞧吧,这是他给其他人写的信。”   林依的手有些颤抖,接了过来,她一目十行,半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裂成了两半。   上面的内容,和写给她其中一封一模一样。   “他的这些话,也给我写过。”姜穗从她手里抽出了信纸,一点点撕掉了,“对于他来说,无论当初回应的人是不是你,只要是个姑娘,他都会和她处对象。”   如果说杨建业的拖累让林依感到慌乱和害怕,那么此刻,杨建业的行为才是对林依最大的打击。   她以为的喜欢,却是他廉价随意的批发行为。   姜穗继续道:“他推荐给你的书,他也推荐过我,想必也推荐过很多人。”姜穗的眼神很平静,却仿佛能看透她的内心。   有那么一瞬间,林依觉得这就是姜穗给予她最大的报复。   用她最害怕的事情,赤裸裸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用疏离的态度,来提醒她,是她将她们二人的关系推到这个地步。   姜穗看着她,眼眸平静又似乎带着一丝冷意,“林依,一会儿你要去和他对峙,自己想想怎么说吧。”   林依眼泪缓缓划下,她紧紧抓着姜穗的手:“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说?”   姜穗看着她,在她害怕的目光中轻轻又不失力道地挣开了她的手,“看你自己了林依,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林依看着她此时依旧温和但平静的面容,忽然感觉如坠寒渊,她几乎是急切地追问:“穗儿,你不帮我了吗?”   房门被更大声也更严厉地敲响:“林依同志,请你快点出来!不然我们进去了!”   随后,林依听见姜穗说:“不,我不帮了。”   “为什么?!”她几乎有些失声,也很惊异地看着姜穗,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她从来没想过素来和善温柔的姜穗会这样强硬的拒绝。   姜穗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下的阴影落在高挺的鼻梁上,随后她用朝一如往常温和的语气说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呢?”姜穗似乎感到有些奇异地看着她,“林依,如果今天不是贺老四翻案,现在的你就是我了,杨建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自己活该,而你……”   她在林依惊惧的目光中一字一顿,“你也是活该。”   姜穗帮她整理好了仪容,温柔道:“去吧。”姜穗朝她笑了笑,“我不会落井下石,但我一定会如实说明的。”   姜穗轻声道:“我不会帮你,林依,我也不会动你,但我会将杨建业,永远地按死在这里,家里我也通过信了,无论将来外界如何风云变化,杨建业永远只能只能在这个小乡村里,也永远获得不了他想要的。”   林依害怕地看着她,竟感到一丝颤抖。   林依听到她说:“而你通信的事已经和他绑在了一起,你们这么相爱,你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的吧?”   姜穗说:“毕竟,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不是吗?”   林依被人带走了,只留下姜穗一个人在房间里。   姜穗又想起了贺朝离开时看她的那一眼。   黑眸依旧是噙着张扬而热烈的微光,朝她勾唇一笑,随后又摆了摆手,跟着干部们离开了。   明明姜穗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事,但还是感觉有一口气堵着,她静静地站在人群里,看着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场景恢复平静。   她还记得他的那句回答   “可以。”   姜穗无法否认自己那一瞬间是错愣的,甚至感到一丝窒息和……难过。   这个时代对他和她太过于不公平,但这种不公平又不是他们能反抗的。   众目睽睽之下,贺老四的身份、贿赂的高帽、杨建业的污言秽语、看热闹的窃窃私语、打量小姜医生的一丝恶意、男女关系的桃色遐想……这一切都在逼迫着他们在明面上的噤声。   闹今天这一出,他们要避嫌了。   无论他们之间有没有过什么,都必须在众人面前避嫌。   带着复杂的心情,姜穗又只能打起精神,在问话完后回去上班。   贺老四被留了下来,姜穗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晚上洗漱完毕准备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床睡觉,忽然听见窗户有轻轻的敲响声。   她愣了一下,随后走到窗边,站在窗玻璃前却什么也没看见,姜穗顿了顿,随后推开窗户,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这儿,抬头。”   突如其来熟悉的声音,姜穗下意识的抬头,随后眼眸微微睁大,只见今天同样被牵连的俊秀少年,正趴在不远处的墙头上,手里掂着一块小石头,在月色下朝她勾着唇坏笑。   “你……”姜穗想问他怎么来了,但是想到这个院子一旁还住着人,便连忙从房间里出来,跑到了墙角下。   贺老四选的位置很巧妙,墙的外围是高高的树丛,茂密的树叶可以挡住他的身形,而墙内则是在姜穗房间窗户正对的一个小角落,一般不会有人往这里走。   “你怎么来了?大晚上的。今天你被调查了结果怎么样了?林依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也被扣下来一直留在那。”   “一个个问,这么多问题,我听得脑袋都晕了。”少年还开了个玩笑,笑嘻嘻道。   小姜医生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见他神色自若,完全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想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便稍微松了口气。   “你攀着累不累啊?”她露出了一丝笑意问道。   “小瞧我?”   小姜医生:“担心你累。”   “我踩着树。”少年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炫耀,“不过我攀一晚上都没问题。”   她轻笑了一声:“你不是不和我见面了吗?”   少年嗤笑了一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贺老四从来都不是什么听话的人。”   少年坏笑:“你是不是害怕了?”   姜穗:“不是,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果断。”   贺老四撑着头,吊儿郎当的:“小姜医生,”他故意用这个称呼,拖长语调,“当时那个情况,我要不这么说你能脱身吗?”   “行了,说正事。”某小姜医生忍不住也笑起来,随后她将话题扯了回来,“你还好吗?”   “有什么不好?”贺老四说,“好得不得了,反倒是杨建业倒大霉了。”   见他这副朝气蓬勃的模样,小姜医生彻底放下心来,“支书和李队长没说什么吗?”   贺老四说:“李旺哥给我做了担保,没啥大事,只是警告我要好好劳动,不要像杨同志那样有不正之风,尽想着乱搞男女关系,骚扰女知青。”   姜穗望着他顿时沉默,月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落在他的脸上,落下阴影显得他的眉眼更加深邃。   他浓墨的眼眸闪烁着少年意气的光芒,笑得张扬而没有阴霾,似乎今天这一出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姜穗顿了一下,没让对方发现。   小姜医生笑了笑:“那之后,你学习上可也别松懈。”   因为她缓和下来的语气,贺老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也没说话。   “你不在生产队教了吗?”贺老四半晌缓缓开口。   小姜医生说:“下午的时候李队长来跟我说了,以后教书的都是男对男,女对女,我教不了你啦。”   贺老四沉默了,他的手无意识地扣紧了红砖墙,树枝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树影也在他和她身上摇曳。   半晌,他挠了挠头,垂下眼眸看她,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情绪,“姜穗,明天之后,我被李队长调去与邻村交界处参加修路队了,修路队就住在那儿,估计很少会回村里。”   姜穗一愣。   “队长说让我先避避村里的风头……”他沉默了一下,似乎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又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和你生疏的。”   他又挠了挠头,“我们坦坦荡荡的,时间久了,就不用担心外人的话了。”他嘿嘿笑了一声,少年俊秀的脸上不见负面情绪,“不过我成分的确不好,你要是不想理我了,我也不会生气……”   “不会的。”姜穗看着他,轻声说道,“成分不能决定一切,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这就足够了。”   姜穗问他:“你要修多久。”   贺朝说:“大概一年,不过到大半年后估计已经修到咱村门口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姜穗瞥了他一眼:“你爱回不回。”   贺朝咧开嘴也是一笑,并没有生气。   二人又沉默了下来。   姜穗感觉自己的心在着静谧的夜里仿佛被蚂蚁啃食过似的,密密麻麻的痒。   贺朝看着月光下的姜穗,手指动了动。   片刻后,还是贺朝开的口:“杨建业要在联合批()评会上接受批评,之后估计要去林场进行劳()改服刑,之后也再没有了出去的机会,而那个林依……她打算和杨建业结婚了。”   姜穗听到前者稍稍解气,然后听到林依做的决定之后,细眉挑了挑。   姜穗:“我知道了。”   贺朝有些惊讶她的反应:“你不好奇吗?”   姜穗漫不经心:“没什么好奇的,就冲林依的个性,只要觉得他们仍互相‘喜欢’,就会认为没什么挺不过去的。”   她也特地和林依明了,通信的事板上钉钉,林依回不去城里,离开不了和平村,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终究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贺老四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没看到,杨同志在林医生面前声泪俱下的表演和求婚。”   姜穗:?   贺朝微微勾起唇角,低下头看见少女仰着头看着他,明亮的浅色眼眸满是他的身影,戾气横生的内心和缓了不少。   贺朝说:“杨建业见到林医生的时候,请求林医生的原谅,还涕泪横流地说那些信是很久之前的,他很喜欢她,自从认识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别的姑娘通过信。”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和鄙夷,却仍然将他所见的画面描述给她。   “他说她太喜欢她了,就连存折密码都是她的生日,如果她不相信他,他可以把自己的日记给她看。”   “李队长和村主任都被杨建业的话吓到了。”   姜穗听得老爷爷看手机,她制止了贺朝再说下去,“打住打住,我对这些恶心的细节不感兴趣。”   贺老四一看她的模样就笑了,他撑着下巴,懒散的模样,“你不羡慕?”   姜穗:“……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姜穗耸了耸肩,“存折密码是她生日又不是把存折给她,说来说去跟没说一样。”   “杨建业这个人,说是一回事儿,做是一回事儿。”姜穗抬头看着他,“不说林依了,你没事就好。”   少女顿了顿,最终缓缓的露出一个宽柔的笑容:“今天这么晚了,你回去吧。”   贺老四原本勾起的嘴角也缓缓放下,他低着头,看着墙角下的她。   贺朝感觉有些烦躁。   他明明知道就算是不和姜穗接触,也一样能够关注她,却仍然感觉烦躁。   这种烦躁让他很想破坏些什么,做些什么。   况且……也只是一年而已,私下底又不是不能见面。   小姜医生没有指责贺老四的沉默,她学他摆摆手的模样,“晚安啦,贺老四,做个好梦。”   姜穗打算转过身离开,听见了身后少年喊了她的名字。   “姜穗。”   姜穗微顿,她回过头来,微笑着:“还有什么事吗?”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长久的凝视着她,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什么,至高高的墙头伸出结实修长的手臂,递给她。   “给你。”   姜穗看到他手心里红彤彤的苹果。   她一顿,随后走了过来,缓缓地接过,苹果滚到她的手心。   随后他跟变戏法似的,又将一束小花落在了她手里。   少年咧开嘴朝她笑了笑,如同来时是一阵风悄无声息,走时也很快消失在墙头。   余留参差的树影。   姜穗站在原地,在寂静的氛围中听见缓慢加速的心跳声。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她先看了那束黄色的小花,一旁原本伴随着的白色绒球已经只剩下一半。   她轻轻吹起,无数细小的白色绒毛在天上自由的飞,一旁的小黄花也在摇摆。   随后她用袖子擦了擦苹果,然后咬了下去,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迸溅。   姜穗轻笑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道,下一次再看到苹果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   这样偷偷摸摸的感觉,还挺刺激,姜穗心里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2 00:00:01~2023-02-02 22:4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三 40瓶;超绝可爱猫猫头 20瓶;k 15瓶;晚舟 14瓶;咸鱼想要翻身 13瓶;阿阿阿茶i 10瓶;再再再然后呢 8瓶;……、辣条的发明妨碍我当淑 5瓶;●з●) 4瓶;寻沁君4 2瓶;聂凝凝、乔愉归、小邪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17◎   一年后。   在乡野的日子里, 时光似乎都变得漫长起来。   “小姜医生,我娃没事吧?”   小姜医生温柔地笑了笑,就算是穿着白大褂都遮盖不住漂亮的容貌, 她轻轻地将胖娃娃的衣袖拉好,温声道:“回去之后注意一□□温,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来所里,今天一天都是我值班。”   “好嘞。”李旺媳妇儿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语气亲昵而又友好, “多亏了小姜医生当初的帮忙, 不然恐怕妞妞还没有今天呢。”   说完李旺媳妇儿挥舞着妞妞的小胖手, “来跟小姜姐姐说谢谢。”   姜穗笑起来,也握了握妞妞的小手:“不客气。”   她起身收拾着打完疫苗的医疗垃圾, 李旺媳妇儿没急着走,她坐在一旁跟她拉家常。   自从妞妞出生, 李旺媳妇儿身子好了之后会经常来看望姜穗, 逢年过节也会送东西来, 姜穗和她的关系也渐渐好起来。   李旺媳妇儿说:“穗儿,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妞妞取大名了。”   “真的啊?叫什么呀?”姜穗语气轻快,“那恭喜您了刘姐,总算是不纠结了。”   李旺媳妇儿是邻村嫁到李旺家的, 大多数人都喊一声刘姐。   姜穗知道李旺家给妞妞取名非常坎坷, 李旺老娘一直主张妞妞大名叫招娣, 刘姐死活不愿意, 李旺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听媳妇儿的, 再加上一直想不到特别好的, 取名这件事就一直僵持着。   一般村子里的人都喊孩子妞妞或者是李旺家的大姐儿。   刘姐笑着道:“叫李曼文。”   “曼文?”姜穗赞叹道, “姿容曼妙,文质彬彬,一听就是个好名字,真好!”   刘姐一听便叹道:“穗儿你真不愧是文化人,这么个门道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其实当初取名字,我就是想着你取的。”   姜穗赶紧推脱:“刘姐您说什么啊?我哪里担得起。”   刘姐笑眯眯地轻哄着怀里的孩子,“穗儿啊,你别谦虚了,我就想让妞妞将来能和你一样,温柔漂亮,又礼貌,还会读书。”   刘姐说:“你不知道吧,光是这起名的要求完全就把你李旺哥给难倒了,到处求人都去问一问,最后还是贺老四提的呢。”   “贺老四?”姜穗的手一顿,很快便恢复了手下的动作,并没有让刘姐看出来,“他提什么了?”   刘姐感叹:“你还别说,贺老四这小子以前这么不着调,这一年下来真是沉稳又可靠,当初河沟塌陷也是他积极在下游带着人疏通,现在村里的人没一个不服他的。”   刘姐看了看卫生所有没有人,随后撇撇嘴道:“就连我那个凶悍的婆子妈都不敢在人前说什么。”   刘姐先是感叹了一番,才回答姜穗刚才的问题,“曼文这两个字就是他提的,说曼文寓意漂亮温柔,有文采有修养。我一听就拍板了,这不就是在说穗儿你吗?”   姜穗声音依旧是轻快的,她背对着刘姐,并没有让她看到她其实并没有笑。   “是吗?我哪有您说的这么好,是贺老四在夸你们家妞妞呢。”   姜穗其实是有些怔然的,这一年里她其实听过很多次贺朝的名字,甚至频率也越来越多,但是他们之间的见面也屈指可数。   私下底更是少,毕竟……也没有太多的理由。   或许也跟贺朝越来越忙有关系,他俨然已经成为生产队的骨干成员,从早到晚基本上都扎根在田地里,尤其他还长年待在修路队里,经常不回村。   姜穗和贺老四仅有的见面,甚至只算是字面意义上的见面。   最常见的,还是路上的偶遇。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过年的时候。   当时整个村子里都很热闹,队里也有会敲锣打鼓的男人搞一些热闹的仪式,家家户户放鞭炮窜门拜年,大年初一公社还有大戏可以看。   姜穗原本不打算去的,但是被刘姐强拉着去了,她随着人群走入公社的大礼堂,听见了一旁喊贺老四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望过去。   家家户户在过年时会穿上新衣服,而对大多数人来说就算是新衣服也是灰调的,也是军式常服,于是在一片灰灰绿绿中,姜穗看到了被人勾肩搭背的贺朝。   男人的肌肉更结实了,身形也更加高大,他眉眼懒散地笑,黑眸里是张扬的光芒,和同龄的伙伴在说笑。   随后他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也转头望了过来。   在重重人影中,他们的目光对上了。   姜穗眼睛一眨,一瞬间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目光里仍然残留着笑意没有褪去,在看到她时似乎眸光动了动,勾起的唇角无意识地收起。   然后下一秒人群的碰撞,他们互相丢失了对方。   “穗儿,看什么呢?”   姜穗回过神来,“啊?没事,好像看到了个熟人,看错了。”   刘姐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姜穗又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便跟着她走了。   他们之间大多数的见面都是如此。   公社的大戏,村里开的大会,偶尔路边的插肩而过。   明面上避嫌,私下底各自忙碌。   姜穗也没想到会如此阴差阳错。   不过她也能听说对方很多事,他书读的好像也不错。   总的来说,似乎只要高考恢复,他成功考上大学,名望能更上一层楼。   “穗儿、穗儿?在想什么呢?”   姜穗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她回过头对着刘姐抱歉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刘姐,刚刚清点器械没仔细听。”   “没事没事,你的事重要。”刘姐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姜穗露出八卦的微妙神情,“你知道吗?林姑娘怀孕了。”   “什么?”这回姜穗是真的惊讶了,“这事儿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她现在已经不来所里了。”   当初因为闹出了杨建业的事,杨建业本人直接被停职处理,安排去了最苦最累的挑畜粪的活,而林依因为答应了和杨建业结为夫妻,她也受到了对方的牵连,卫生所的活不能干了,现在成了家庭主妇。   姜穗也不知道她认为这个事值不值。   她一直都不太懂林依对杨建业的感情,也不太懂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似深情,实则经不起推敲。   姜穗最终也只能说:“那恭喜她了。”毕竟在这个时代,未婚先孕可能是一件丢脸的大事,但是人家正经夫妻,怀孕了的确该恭喜。   刘姐却摇了摇头,“他们家难啊,杨同志细皮嫩肉的,力气也小,听李旺说他干的活最少,基本上挣不了几个工分,也爱偷懒。”她感叹了一句,“林姑娘的日子不好过啊。”   姜穗想到了当初和林依一起从城里下来时,她圆圆的脸上开朗的笑意,却也只能轻声道:“没办法,这是她选择的。”   还有一个月,估计恢复高考的通知就会下来了,到时候她会不会后悔呢?   又和刘姐闲扯了一段时间后,刘姐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妞妞告别离开了。   陈医生也从村户里看病回来,他看着姜穗忙碌的整理药材,大手一挥,“时间差不多,你去吃饭吧,这东西什么时候整理都行。”   自从林依和杨建业的事被众人所知,陈医生对姜穗反倒更照顾了一些,有的时候他和李队长坐在卫生所的院子里抽烟——那种自制的味道极重的草烟,然后看到姜穗,就会对她说:   “穗丫头,看人要眼睛擦亮一点。”他声音里有一种沧桑的寻常,他也没看姜穗,只像是随口的一言,“你是卫生所的人,没人敢欺负你。”   姜穗知道,陈医生是为她好,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也一直对杨建业颇有微词,却也阻止不了林依所做的决定。   他和他的爱人方姐,一直都对姜穗和林依很好,只不过自从林依被迫离职卫生所再也没有来过之后,他们二人也很少谈论起林依。   姜穗对陈医生如今也放松了许多,也没有了一年前刚来的时候那样客气,笑着点点头就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了。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熟识的几位知青,互相和她打了个招呼,走了一会似乎看到了什么,然后摇了摇头。   “真不是我说,公社这食堂墙都裂了,这房梁也要断不断的,说了快一年了,怎么就没个人来修一下。”   就有人说:“打报告半天了上面也没什么反应,估计是来食堂吃饭的都是咱们知青,又没有村里人,都懒得修。”   这样的小话在坐下来吃饭之后更甚。   其中一个青年用筷子搅和搅和饭盒里的汤面,无奈地道:“这饭菜也是越来越差了,都没见过一滴油,我脸上的油都比菜里的多。”   其他人听着就是一顿苦笑,这一年下来也有不少知青想办法调到军团或者镇上去了,他们这些剩下的基本上都是没什么背景的。   就有人问姜穗,“穗儿,你不是燕京来的吗?家里没想办法给弄去好点的地方?”   姜穗家里的确提出来过,但是都被她婉拒了,明面上说是服从组织安排,实际上是因为男主在这里,而且将来都是要参加高考的,在哪考不是考?   不过姜穗没这么说,而是道:“咱村也不错啊,我觉得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也是。”有人感叹,“你在卫生所,比下地干活好……”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声巨响,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此时食堂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知青聚在一起,他们就是其中一桌。   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望向声响的来源,就看见不远处食堂墙角一阵尘土扬起。   “怎么回事?”有人已经站起来想要过去看看,结果还没等走过去,原本阻碍了视线的尘土里出现了一堵墙——墙非常迅速的向下倒去。   墙塌了!   “啊——”四处是一阵尖叫,伴随着和刚刚相同的巨大轰鸣声。   姜穗在有人走过去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尽管距离上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但是对事物异常察觉的敏锐仍然刻在姜穗的DNA里,她几乎上刚扬声“别去——”就感觉到一阵猛烈的风伴随着尘土而来。   “蹲到桌子下!”   姜穗只来得及喊了一声,食堂的房梁便猛然断裂,屋顶塌下来了。   —   贺朝此时正在村头的泥土路上搬运着重物,因为道路的凹凸不平,加之上面下来政策,他们这些生产队的人除了下地干活之外,还需要一起来修路。   一旁的男人看着他十分轻松地将一箩筐的碎石背起,笑着调侃:“老四力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到底是年轻人。”   贺老四咧开嘴笑了一声,他仰起下巴:“怎么,羡慕吗?”   大家哄笑,有人打趣他。   “就这个性格,也就是年轻才不找打。”   贺老四眼眸闪烁着得意的光芒,将意气风发的少年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看得周围人都是感慨这家伙的皮囊也真是加分不少。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男人们说笑干活的间隙,有一个青年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站在水泥旁的李队长皱着眉。   “出什么事了?慌里慌张。”   跑来的是一个知青,原本干净的衣衫上都是尘土,就连头发上都是灰尘,他满脸的着急与后怕。   “公社的食堂塌了!里面不少人!人手不够,大家快去救人啊!”   “怎么回事?”   “怎么食堂突然塌了?”   “多少人在里面?”   “糟了,我爹是里面做饭的!”   众人一听都是一惊,慌乱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个身影已经如同一阵风一样窜了出去了。   “贺老四!”有人喊了一声,随后也意识到现在不是站着问话的时候,也纷纷放下手里的工具,跟着往公社食堂跑去。   贺朝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少年得意的模样,他面无表情目光沉沉,快速地朝着村中公社跑去。   他一听到有人说食堂塌了,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点是姜穗去食堂吃饭的时间,随后巨大的心悸扼住了他的喉咙,几乎是下一秒就朝着食堂跑去。   心跳在剧烈的跳动,炙热的阳光烤着他也不感觉到热,在狂奔的过程中他无法抑制内心深处升腾起的一丝恐惧,还有猛烈起伏的情绪。   等他来到公社食堂,心中的大石更是高高悬起,呼吸几乎停止。   整个食堂几乎快成为了废墟,已经有不少人在帮忙,有的人被挖出来哭天喊地,浑身血迹与灰尘交织,痛苦地嚎叫。   “医生呢?!快去卫生所找医生来!”有人喊到。   随后又有人哭喊:“小姜医生也在里面!大家快找找!”   贺朝原本还带着一丝侥幸的心顿时下沉,他看起来仍然冷静极了,心里像是在估算着什么,抬脚踩在废墟上,用眼睛目测着什么。   系统在听到食堂塌了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随后跟着宿主跑到这里,听到了小姜医生在里面更是震惊,它看了眼宿主的脸色,然后果不其然听见了心理监测的警报声。   它看着宿主的举动,不救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忍不住问道:“宿主,你在干什么?怎么不想办法救救姜穗?”   宿主声音都带着一股森森寒意,还有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我在找她。”系统还没反问你用目测找吗,就听见他压抑的声音,“她平常都是坐在靠近打饭口吃饭,就算是和其他知青吃饭也会选择在这一块,我在计算距离。”   四周乱哄哄的,大多数来食堂吃饭的都是知青,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唯有食堂一些工作人员是村里人。   而这些人的家属赶来哭天喊地,更是衬得寻找知青们的人稀少而仿佛无人问津。   唯有知青所的同事,相熟的村民在着急紧张的哭喊。   谁都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份没人上心的报告,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祸事。   “她还好吗?”贺朝问系统。   系统其实很不想回答的,因为它怕他打死它,但是也只能弱弱道:“宿主……你忘了吗?我现在只有回溯功能是开着的。”   贺朝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积分换!”   他确定好了地点,随后蹲下来开始手动挖着废墟。   “姜穗!”他喊了一声,自己都没发现声音里的一丝不稳,“听到我的声音就回我!”   系统有些着急:“宿主,我们这一年下来才赚多少积分啊!扫描功能这么鸡肋,不能浪费积分啊!”   贺朝眸中有暗光,神态沉郁,隐隐带着一丝疯狂,“如果姜穗死了,你也别想着积分的事了。”   心理检测的警报响得更大声了,系统甚至注意到了警报器开始变色,底部的黑色隐隐如同水浪一样涌着,它心中一惊。   它记得上一次出现这个情况,宿主直接干翻了一个世界。   关于那个世界的所有细节已经被主脑封锁,现在它和宿主都已经不记得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是知道有过这件事。   而现在,如果没有稳住宿主,恐怕这种情况极有可能会再出现一次。   它的宿主已经不能再被主脑注意到了。   系统妥协了,它本身也无法违抗宿主的命令。   系统将宿主这一年所攒的积分换了扫描功能,开始向下扫描生命体征。   好在宿主的优秀值仍然在上涨,尤其是这么多人看到宿主如此卖力的救人,优秀值正以非常缓慢的速度不断攀升。   “宿主,”系统的声音里不再是激动,而是如它的宿主一样沉稳,“距离过远,扫描不到受伤程度,但是根据红外线探照,姜穗的确在下面。”   贺朝一言不发地在挖掘,他丝毫没有关注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厚重的石块划伤了他的手流出了鲜血,但是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   系统有些担忧。   姜穗,你可要坚持住,系统想,不然宿主可就要干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姜穗恢复意识的时候,只感觉喉咙和鼻子都痒痒的,想打喷嚏却感觉到大腿一阵钻心的疼。   她低下头,发现大腿被一块破碎的房梁压着,好在她及时闪避,她伸手艰难的探下去摸了摸,骨头没断,只是划伤了一道大口子。   她现在在桌子下,非常凑巧的是屋顶砸下来刚好和桌子与交叉的椅子形成了一个三角区域,她只是被砸晕但是活了下来。   姜穗在检查完自己的身体之后看向四周,她没办法太大的动作,微微抬头,看到了几个其他人身体的部分,心中一惊。   “苗苗、张华咳咳……建军你们还好吗?”她喊了几声知青的名字,被空气中的粉尘呛了一下。   “姜、姜穗……”   过了一会儿,有一道虚弱的声音在一旁想起,姜穗听出来了,“张华,你还好吗?”   “我还好……咳咳……头好晕,估计脑震荡了。”   姜穗赶紧问:“苗苗和孙建军呢?他们俩怎么样了!你能不能看到他们?”   张华的声音很虚弱,几乎是喘了好一会才回答:“我这里只能看见赵苗苗,她晕过去了,建军、建军的胳膊断了。”   他的声音里是巨大的恐惧,还有一丝哭腔。   “姜穗,我们不会死在这吧?”   姜穗是仰躺着,她在身下摸索着方便敲击的石块,声音也因为受伤没那么底气十足,但是却有着无法忽略的的坚定:“不会的,我们一定会被救出去的,你仔细听,已经有人在上面挖了。”   她能依稀听见废墟上的嘈杂的声音,也隐隐能感觉到额头上有什么液体流了下来。   果然,姜穗心里想,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   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寻常的一天,上班、下班、吃饭,但是就是这样遭遇了突如其来的食堂坍塌。   等等……食堂坍塌……   姜穗舔了舔嘴唇,尝到了血腥味。   她果然忘记了原著里很多的事啊……如果不是经历了根本就没想起来。   原著里的确有食堂坍塌事件,就是因为搭建的木材老化,墙体不稳而开裂。   发生了食堂坍塌事件之后,贺朝组织救援,更是将所有慌乱的人群安排得井井有条,更是获得了许多人的称赞。   后来食堂需要按照规格和程序重建,如今那件事已经结束,贺朝一家虽然还没有被平反,但是大多数人已经不再总是以这件事来抵触贺家。   村干部想重建的食堂要有特色,成为和平村的一个特色建筑,贺朝就趁机向干部们推荐了自己的父亲。   村子里的人也才知道,贺朝的父亲贺奕恩,原本就是一名建筑师。   就此,贺朝让对生活麻木的父亲重新唤回了年轻时的活力,感受到了自身的价值。   但是她忘记了。   关于窝在被窝里看小说的记忆,已经离她很远很远,变得模糊不清。   “姜穗——!”   她觉得有些困,朦胧间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姜穗!”   她慢慢回过神来,睁开已经快要闭上的眼睛,再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姜穗!你要是听见了就回应一声!”   上方是石块搬动的动静,姜穗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   “贺朝……”她的声音很小,还很虚弱,但是她的眼眸却渐渐明亮,“贺朝!”   她原本平缓的心跳逐渐变得猛烈,胸口起伏,“我在这里!”   搬动石块的人似乎一顿,随后声音变得大声了一些,沉稳又压抑着什么情绪。   “别怕。”男人淡淡的,却让姜穗感觉到心安,“我会把你救出来的。”   原本姜穗没有觉得害怕,也没有觉得委屈,但在这一刻,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她眼眶微微泛红。   又一次,他来救她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2 22:49:54~2023-02-03 23:2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53225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世 38瓶;维纳斯的腰带 15瓶;时啾 12瓶;一口蛋黄苏、藏和、海王星的赠品 10瓶;鸢茜 5瓶;花月 2瓶;神堕八岐大蛇夫人、六六六、时洛惜、AaAaA、聂凝凝、丠彧、小福没良心、小邪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18◎   当姜穗重见天日的时候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   她先是从灰蒙蒙的一片看到了缝隙中的光芒, 然后缝隙越来越大,光芒也越来越大。   到后来,身上的碎石越来越少, 厚重的石板也被挪开,木质的桌椅碎成了一地,木刺有的扎在了她的肉里,但是她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只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姜穗。”男人的声音离得极近,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人轻轻的抚了抚, 腰间和腿弯间有力道将她缓缓地抱了起来。   抱她的人很温暖, 臂膀也很宽厚。   她已经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和感受到室外柔和的风。   姜穗靠在他的胸膛上,她缓缓地眨了眨眼, 微微抬头看向抱着她的男人。   她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颚,还有森冷的黑眸, 在低头看过来时, 黑眸中的坚冰才仿佛融化了一下。   他声音很冷静, 似乎带着一丝情绪。   “坚持一下, 很快就不痛了。”   姜穗想笑一下宽慰一下对方, 却没有力气。   她听着他胸膛砰砰的心跳声,“……你心跳声好快。”   抱着她的少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前方缓缓地从废墟中往下走。   姜穗勉强拉了拉他的衣袖, 看到他重新低下头才有些虚弱地说道:“下面……还有人。”   “屋顶砸下来的时候我在桌子下, 受伤不太严重, 一会儿简单处理后把我放在一旁, 先去救更危险的人吧。”   少年并没有回答, 等到来到了平缓的地点, 不远处嘈杂着急的人涌过来救治的时候, 姜穗才隐约听到他轻而缓的声音。   “我只有功夫救你。”   姜穗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住。   然后她听见少年对其他人说:“姜医生出血太多,我先简单包扎之后把人送卫生所。”   此时事态紧急,也没有人再注意到他们二人是一年前绯闻的当事人,除了不远处着急赶来的林依。   林依是在家干活的时候听到食堂倒塌的消息。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站起来,有些犹豫不定。   看着邻居匆匆跑去帮忙,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摸了摸肚子,最终回到房间拿了一些简单的急救物品,也匆匆赶去公社食堂救人。   无论她现在还是不是卫生员,她都应该去帮忙。   她知道卫生所很缺人,非常缺,如果真如邻居说的那样有这么多伤患,穗儿和陈叔一定忙不过来。   这一路上村子里都有人在不停的喊人,都带着工具纷纷往公社跑去。   林依想象过现场会很混乱,但没有想过会这么的惨烈。   和一年前帮李旺哥媳妇儿生产的惨烈不相上下,四处是哭嚎声,还有组织起来救人的呐喊。   李队长和村支书都来组织生产队救人,一时间忙乱成一团。   “林依,你怎么来了?”方姐也在其列,她作为陈医生的爱人,对一些伤口的简单处理还是会的,陈医生也匆匆赶来,在四处救人。   方姐并没有因为一年前的龃龉而对她有什么看法,而是看着她皱着眉头担忧道:“依丫头啊,你这不是才怀了三个月不到,你原本身体又不比我们这些乡下人强健,还是别来了,回去吧。”   “不,”林依摇了摇头,“现在咱们所里缺人,我不能不来。”   尽管她也曾因为感觉到丢脸又羞愧,总是躲着卫生所的人走,也从来不回去看看。   但现在人命关天,她的羞愧又算得了什么?   方姐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林依总的来说算是个不错的姑娘,只是遇上了男人,脑子就开始发昏,方姐觉得有些可惜。   最终方姐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来吧,你陈叔估计也忙不过来。”   有了林依的加入,卫生所的队伍总算是壮大了这么一点点,有的伤势过重的已经被抬回卫生所,陈医生也因为林依在这里而跟着伤员回去。   卫生所里的药品工具较为齐全,在那里也好安排救治。   有了匆匆赶来的干部组织,救援工作忙中有序,也不算有太大的错漏。   林依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姜穗被压在下面了。   她其实最开始是有一点嫉妒姜穗的,这一年以来杨建业也充满怨气讲过不少姜穗和贺老四的坏话,她听了许多。   但是她嫉妒归嫉妒,却也从来没有在杨建业面前说过姜穗一句的不是。   就算是当初姜穗对她如此不客气的言论让她难受至极。   现在,她一听到姜穗被压在下面,顿时感觉到发冷又恐惧,还有极大的害怕,她一点也不想看到姜穗失去生命。   姜穗是个很好的人,她的那一点小小的嫉妒在生死面前丝毫不算什么。   但是林依此刻分身乏术,她一边在人群中救治,一边竖着耳朵听着有没有关于找到姜穗的信息。   穗儿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林依想。   伤员没有很多,但是也不少,大多数都是知青,哭天喊地,鲜血淋漓,在杂乱的灰尘中显得有些可怖和压抑。   没有了陈医生和姜穗在身旁,林依是唯一的救治主力,她已经没有了一年前的慌乱。   也许是一年前风波沉淀到了今天,也许是成了家之后的操劳,她比以前看起来沉稳了许多。   然后她听到了有人喊:   “小姜医生挖出来了!”   林依刚好包扎完一个伤患,她闻言迅速地站了起来,朝着声音的来源方向跑去,然后看到了这一幕。   高大的少年抱着身有血迹的少女,从食堂坍塌最严重的废墟走了过来,他的手同样也鲜血淋漓,却让人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少女,一步步走的都很稳。   阳光从上倾洒而下,笼罩在他们身上,给他们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就好像有一种能够隔开周边所有人的感觉。   他们在说话时,少年会低下头,黑眸里仿佛只有怀中的姑娘。   这是林依第二次看到这样的眼神。   她还记得姜穗说贺老四不可能喜欢她。   那个时候她也不懂,加上和杨建业的事一直扰乱心神也没有再多问下去,可是现在……   她看着他们二人,如同形成了一个外人无法进入的世界。   这是她从来没有在杨建业眼里看过的眼神。   这让林依再一次想起刘姐生孩子的那天晚上,贺老四也是这样看着穗儿,而她却因为这样的眼神而出神。   那个时候她其实也应该知道杨建业并没有多喜欢她。   她却在自欺欺人。   只不过现在……   路难走,也难回头。   林依看看着贺老四将穗儿放在简易的医疗点帮她包扎,贺老四的动作也较为熟练,应当是以前受伤时是自己给自己包扎练出来的。   林依站在原地顿了顿,眼神最终变为坚定,不再想有的没的,随后上前。   “我来吧。”林依说,“我动作快点。”   贺老四看了她一眼,神情冷淡,这也是林依第一次看到贺老四如此疏冷的模样。   不过此刻她并不在意,她的心神都放在了姜穗身上。   “你怎么来了?”穗儿的声音很虚弱,看到她时微愣,穗儿看着她包扎的动作,缓缓道,“还没有恭喜你,要有小宝宝了。”   林依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她一如既往温和的嗓音,却只感觉到想哭。   一年了,这是她重新和姜穗说的第一句话。   “别说话了,血流这么多,保持体力。”林依在简单处理的过程中,看见贺老四半跪在一旁,明明没有再触碰姜穗,黑眸却一直在看着她。   “得去所里缝针,腿没伤到骨头,倒是肋骨断了一根。”林依检查完后深吸了一口气,她声音有些低,“穗儿啊,痛不痛啊?”   她看到姜穗缓缓地眨了眨眼,并没有像上次分开时那样冷淡的态度,最终给了她一个一如既往的笑容,“活着就好。”   一旁有瓶子碰倒的声音。   林依看过去,发现是贺老四不小心把一旁的消毒酒精瓶给弄倒了,好在盖着盖子,没有流出来。   贺老四面无表情地将瓶子扶起来放在一旁,他朝着她点点头,随后十分稳地将姜穗抱起来朝着卫生所的方向走了。   “林姑娘!”   有人喊她,林依应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各种药品,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了救援现场。   这里还需要她。   林依也就是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想过结婚后那种家庭主妇的生活。   唯有在这里,她才感觉到自己是有价值的。   姜穗被林依简单处理伤口之后比刚才凄凄惨惨的样子好了许多,她这一次受伤其实也并没有上一次受伤严重,上一次可是直接就挂掉了。   她看着贺朝仍然紧绷的下颚,想了想笑着道:“别这么紧张,我受的伤在伤患里算轻的了。”   都还能在有意识的情况下于黄金救援时间里被找到。   她轻轻晃了晃小腿,“你瞧,我这不是还能动吗?”   她见贺朝不理她,仍然是冷着脸的模样有些惊奇,要知道这可是贺老四很难露出来的神色,“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生气?我可是受害者诶?”   可能是话说的有点多了,姜穗还咳嗽了两声,扯到了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贺朝终于舍得低下头来看她了,黑眸似乎翻滚着什么,随后又重新覆盖一片漆黑。   “你还有这么多力气说话?”贺朝说,声音平淡的同时似乎压抑着一丝情绪,“以后小心点,别再受伤了。”   姜穗听了乐了,“受不受伤的事哪里是我决定的?再说了,之后日子这么长,我怎么知道我还会不会受伤?”   她感觉到抱着她的大手似乎紧了紧。   姜穗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村口修路吗?”   贺朝:“听到食堂塌了,都来了。”   姜穗:“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这么精准就挖到我。”   姜穗见贺朝没回答,以为他是贺老四的害羞,看着他仍然紧绷的模样,她浅浅笑着宽慰道:“我受的伤也没有多严重,你别太担心,一会儿把我放所里就好,食堂还有很多人没……”   姜穗看到少年猛地低下头来看她,黑眸中有着明显的恼怒:“姜穗,你是不是不把自己受的伤当回事?!”   姜穗看着他怔住,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贺朝似乎有那里不对劲。   “你……”姜穗愣愣的,少年已经重新抬起头,迈入了卫生所。   卫生室人很多,姜穗的宿舍就在一旁,在陈医生重新缝完针吃了消炎药后,姜穗又被沉默的贺朝带回了自己的宿舍躺着。   少年在此过程中一言不发,和他总是飞扬的个性很不相符。   姜穗半躺在床上,看着他,内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刚刚被压在厚重石板下的压抑让她面对贺朝的态度莫名有些委屈,可是她也知道,她和贺朝什么关系也没有,无论他什么态度,好像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但是此时看着他的模样,她就是感觉到有股淡淡的怒意压在心底。   在他即将要继续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的时候,姜穗抬手,猛然拉住了他,顿了顿,终于问出来了。   “你怎么了?”   贺朝其实也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现在看到姜穗那张故作坚强的脸就烦躁又恼怒。   他也发现了自己状态不对。   贺朝打算先准备去帮姜穗重新调整她宿舍的布局,好让她之后在宿舍好活动,也正好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这是属于是贺老四的烦躁,还是属于他自己的烦躁。   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她感受到这些负面的情绪。   贺朝却没想到在离开的瞬间,被对方拉住了手。   少年猛然顿住。   她的手和他的相比小而柔弱,还有些冰凉,明明不大的力道,却让他无法再往前。   明明是轻而易举甩开的触碰,却让他也无法回头。   这种感觉就像是猛兽鼻尖落下了蝴蝶,不敢动,也不敢呼吸。   随后他听到了她的问题,贺朝闭了闭眼睛,胸口那团火仍然散不去,反而愈演愈烈。   这一刻他终于清楚,他在后怕。   他怕她又一次因为受伤而死去。   她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又受了严重的伤。   所以他心情不好,所以他状态不对,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困兽,无处发泄。   他终于承认,他对她极其在意,非常的在意。   他认为他想要让姜穗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是因为曾经的失误才造成她死亡的愧疚,他才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   都他妈是借口。   是他欺骗自己的借口。   心火在剧烈的燃烧,他漆黑的眼眸里沉的仿佛是最深的海。   情绪波动到极致,系统意识空间里的警报不断作响,但是他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唯独漆黑的瞳仁天雷地火的乌云滚滚,仿佛燃烧着簇簇火焰。   姜穗于他,是不一样的。   她是他看到就会感到安心的存在,也是他两次任务过程中都会不由自主靠近的存在。   他黑眸里的火焰仿佛能将看见的所有燃烧殆尽,但是他的神情却依旧是那么冷淡,他看到了不远处姜穗书桌上的红色塑料边的镜子,里面是他此时无比冷漠的表情。   又有些狰狞的挣扎。   他可以如系统所说,谈个恋爱,当作任务过程中的调味剂,走了之后再找下一个。   贺朝回过头,看向仍然在等待着他回答的姜穗,少女仰着头,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眸轻眨,浅色的眼眸里不解的疑惑,却也满满都是他的身影。   但很遗憾——   不说他做不到。   他看着她,也已经知道了他们注定无法在一起的结局。   他可以骗很多人一辈子,却发现唯独没法骗她。   他最终是要离开的,无法终老。   他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直视着她浅色的眼眸,他无法将她骗了之后和其他任务者一样,拍拍屁股走人。   所以,保持原样,是最好的距离。   贺朝垂下眼眸,回答她:“我没事。”   少女仍然抓着他的手,眼眸中泛出不赞同,“我不相信,贺老四,你看起来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是害怕今天这个场景吗?”   “不是。”贺朝垂下的眼眸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他忽然抬眸直视着她,没有在意少女突然的怔神。   他说:“姜穗,你疼不疼?”   姜穗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一撞,原本配合着演出的姿态和神情一样骤然怔住。   这个问题刚刚林依也问过一模一样的。   她的回答是活着就好。   但是看着他,姜穗忽然说不出口。   少年黑色的瞳仁,眸色深深,凝神望着她,仿佛能望到她的心底。   她内心翻滚的情绪似乎一下子也涌到了眼眶,她直接转过头,放开了他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狭小的房间里恢复了寂静,仿佛有什么在流动。   这是姜穗隔了一年后第一次和贺朝有这么久的相处,她其实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最开始不也是这样吗?远远地看着男主,当一个背景板的路人甲。   但是刚刚他突然的询问,却一下子让她压抑的情绪决堤。   她对贺朝的感情早就不是最初那个看到报纸上出现的陌生人。   一方面姜穗很清楚她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依赖对方的,因为她知道跟在男主身边大多数困难都会引刃而解,而且还会过上一个不错的日子。   更何况贺朝于她而言已经是每个世界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她在的每一个世界都有他。   但是另一方面,姜穗又因为如此而经历了好几场死亡,她体验了重伤的剧痛,也体验了死亡的冷寂,她痛恨而害怕这样的体验。   贺朝还有系统陪伴,但是她几乎是孤独地度过了三个世界来到这里。   这也是这么漫长的旅途里,有人问她疼不疼。   她疼啊,她是真的怕疼。   她很怕疼,也怕死。   “姜穗……”他的声音再次在她身后响起,姜穗似乎听出了一丝担忧。   姜穗也不想管是不是她听错了,她盯着床内部的那堵隔着蚊帐的墙,一直保持的温和姿态也发生了改变。   她没有再笑了,面无表情。   贺朝听到她开口。   “很疼。”   他一怔。   “我疼死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回到了最初时遇到的她,带着一种淡淡的孤独感。   贺朝站在一旁,心口一窒,黑眸狰狞的戾气又再次浮现,刚刚被她抓住的大手动了动,他看着她有些苍白的侧脸。   贺朝有一瞬间很想问问她究竟在想什么?   最终,他说道:“别怕,等伤好了,就不疼了。”   他没等到姜穗的回答,半晌,他缓缓道:“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煮药。”   说完他顿了顿,转身出了房间。   宿舍里就只剩下姜穗。   姜穗一动不动,片刻后,她抬起胳膊盖在了眼睛上。   不可能的啊……   只要她找不到解绑回家的办法,她就永远不可能会有不疼的那一天。   也就是在这天晚上,和平村收到了高考恢复的消息,这场全国性的大考即将在一个月后进行。   知青所沸腾了。   人人互相奔走相告。   彼时收到通知的姜穗正一个人挺着身子在书桌前吃饭,贺朝已经回去了,陈医生也在卫生室彻夜不停地收治伤员。   她不能弯腰,一弯腰就是钻心的疼。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然后正对着书桌的窗户里多出了熟悉的身影。   少年熟练的打开了窗户,微风灌了进来,吹起了她的碎发。   他已经很高了,在窗户前微微弯腰,黑眸直直地看着她。   “姜穗。”他说,“你要参加高考吗?”   下午的那场对话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而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黑眸闪烁着小狼一样的精光牢牢地看着她,“如果你怕伤口疼,我可以背你去考场。”   姜穗看了他一会儿,半晌,她开口:“你要参加吗?”   “那必须的。”少年说,他扬了扬下巴,“我当然要去。”   片刻,姜穗慢慢地笑了一下,说:“嗯,我也是。”   少年凝视着她,随后忽然开口:“你别害怕了,你一定能回到燕京,和家里人团聚。”   随后他将什么东西迅速的放在桌子上,然后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一起上大学!”   说完他便转身跑了,像一阵风一样很快就从窗外消失。   姜穗看着空荡荡的窗,先是因为他说的话微愣。   显然他是以为她的家人不在身边才感觉到孤单和难过,也以为她的失态是因为这个。   毕竟……贺朝也的确不知道她跟着他经历了这么多。   半晌,她偏移视线向着他刚刚放东西的地方。   是红色的苹果,上面还有水珠,显然已经被洗过了。   她看了一会儿,抬手拿了过来。   片刻,姜穗咬了一口,一样的清甜脆的口感。   苹果,最终还是又回来了。   心情好了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4 00:00:01~2023-02-04 22:5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她与猫、55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羊小羊哪里跑 50瓶;嘿嘿嘿 20瓶;長樂 17瓶;喵呜 12瓶;一斤胖橘、奇点、Aobe、萧文墨 10瓶;圆仔 8瓶;求你别看小说去学习 6瓶;二三 3瓶;亿万不知 2瓶;神堕八岐大蛇夫人、聂凝凝、超凶、沐茶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19◎   一个月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在报考知青们的紧张复习中,高考的日子快要到了。   恢复的第一场高考属于冬天, 和平村也早已大雪纷飞,原本的泥路被冻硬,茂密的树丛也光秃秃,但是却掩饰不了所有考生的热情。   在这一个月里, 原本知识越少就越安全的情况一下子被逆转, 努力学习的风气扫遍整个村子。   宣布恢复高考的后的几天, 村子里的大喇叭一直在连续播放了相关的消息。   无论是他们这些上山下乡的青年, 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亦或者是黑五类的孩子, 都可以参加高考,这是一个面对所有人平等的机会。   和平村所在的省份将高考地点定在了省会, 和平村距离省会有一百多公里。   在这个缺乏长途交通工具的年代, 和平村又贫困, 他们这些人参加高考还需要赶着牛车或者骑自行车到达长途汽车站。   自行车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 十个人里面有一辆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报考人数众多, 大家决定一起结伴而行,拿着准考证和介绍信,一起跨越这个山区。   在高考的前三天, 大雪封山前, 他们出了和平村。   虽然说和平村符合报考条件的人不多, 但是仔细算下来也有八九个人, 两辆牛车, 带着他们走向梦想之所。   牛车会由男生轮流驱赶, 而女生们则是单独坐一辆, 众人偶尔讲讲话,大部分都在低头看书。   姜穗坐在女知青堆里,在给身旁的人讲解数学题,人们手中拿的书大多数都是十年前的老课本,不知道会考什么,大家心里都没有什么底。   姜穗没那么紧张,因为她发现对于她这个曾经从某高考大省炼狱出来的孩子来说,这些题目真的十分简单。   有的东西不是说你过了三个世界就不记得的了,比如曾经刻入中贵人DNA的高考生涯。   有的时候姜穗做噩梦都还能梦见自己高考数学题没写完,给急醒了浑身冷汗。   而现在,她学习后观察下来发现大家的水平还没有后世那么卷,那么她应该不会存在考不上的问题。   大伙儿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来到了一个村镇,他们被村子里的干部安排在一个小院子里,这时候就不讲究了,男的一屋女的一屋,都睡大通铺。   夜里下起了雪,虽然不大,但是依旧冷飕飕的。   虽然这个村子给安排了一个小院子休息,但是并没有让人给做饭,大家都是自己带的干粮。   姜穗觉得屋子里有些闷,她捧着刚热好的干粮走到院子里欣赏雪景。   屋里人觉得冷都不愿意出去,恰巧就她一个在院子里,清静。   院子里还残留着烧火的痕迹,她站在屋檐下,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原本还有些烦乱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如果她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恐怕此时也会如同其他知青一样,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与期盼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了姨妈的原因,姜穗总感觉自己情绪很不高,腹部也隐隐作痛。   她蹲了下来,一边发呆一边吃着硬硬的馒头配咸菜。   “给你。”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回了神,抬头向右边看去,看到了高大的少年。   他穿得没有她厚实,带着做成雷锋帽样式的黑色棉帽,棉衣在身上也不显得臃肿,手里的铁杯正冒着热气。   见她不动,少年也学着她的样子蹲在了她的一旁,没有离的很近,隔了一个肩膀的距离。   他将水杯放在二人中间,说道:“光吃干粮这么噎,你竟然还吃得下去。”   姜穗看着少年的侧脸,他长睫在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了淡淡的阴影,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黑眸望了过来,偶尔有落雪因为微风而飘落在他们之间,落在他的衣服上。   她垂下眼眸,拿起了热水,随后朝他笑了笑:“谢啦。”   “客气什么?”贺老四皱了皱鼻子,像是不满她客套的态度,随后状似无意道,“怎么出来了?没瞧见外面冷得能给人冻掉耳朵吗?”   姜穗抿了一口热水,顿时觉得胃暖洋洋的,闻言轻笑了一声,“怎么?还不给人透透气啊?”   贺老四声音似乎更不满了,姜穗看过去,能看见他明亮的黑眸里满是不赞同。   “小姜医生。”他似乎是故意一字一句地说着她这个被众人喊的称呼,“你还记不记得你上个月刚断了一根肋骨。”   姜穗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随后她转回头看向空荡荡的院子,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色的雪。   “别担心,我不冷。”   半晌,她听见身旁的人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一声叹息里似乎带着一丝对她的无可奈何,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颤。   随后她只感觉到头一暖,有什么温暖覆盖在了她的头上。   姜穗下意识地抬手,摸到了毛茸茸的棉帽。   帽子……   从夏天到冬天,一个草帽一个棉帽。   等她转头看去,少年像是什么也没有做一样,也跟学着她刚才的模样看着面前的院落。   “别紧张,你会考上的。”他的声音很坚定。   姜穗却没有担心这个,她看着他,然后说道:“等到了考场,要先填志愿,你要填哪里?”   贺朝一顿,随后看着她,看到了她带着他的帽子,衬得脸小小的,看起来惹人怜爱。   贺朝说:“你呢?你填哪里?”   尽管他已经过了真正年少的年龄,也做好了姜穗去哪他去哪的打算,甚至也将未来的路安排好了。   但是此刻,他就像是成为了真正的十八岁准备参加高考的少年。   他在紧张的等待一个人说出的志愿结果,期盼着她可以和他一样。   “我想要回燕京。”少女看着他,眼眸里是浅浅的光,“你要去燕京吗?”   姜穗就看见少年笑了,他在这个世界的笑十分具有感染力,咧开嘴笑时小小的虎牙回露出来,因为长眉微微挑着总是给人一种坏坏的勾引,黑眸亮亮的,像是小狼一样的桀骜。   “太好了,我们会在一个地方。”   姜穗愣住,她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句话,她怔怔地看着他。   随后,少年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再说什么,黑眸中划过一丝懊恼,就连耳朵也微微泛红起来。   他猛地将头偏到一边,语气也有些磕磕绊绊,“不、我不是这个意识,我是说、说考到一个地方我们可以相互照应……”   姜穗看着他,渐渐的,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无论他是不是因为此刻是贺老四才这么说的,她仍然感到欢喜。   至少此刻,他是贺老四,她是小姜医生。   姜穗轻笑着道:“你就这么确定,你一定能考到燕京去吗?”   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贺老四因为她的话收了声,他看着她带着一丝调侃微笑的模样,他喉结微动,眸色不易察觉地加深。   “我可以。”贺老四的声音微沉,直视着她,“你也可以。”   姜穗看了他一会儿,微笑道:“那约定好了,燕京见。”   贺朝看着她朝他伸出的小拇指,顿了顿,也抬起手,显而易见比她大了更多的手,勾住。   这一次她的手不再冰凉,带着温热柔软的触感。   “约定好了。”   —   第二天室外白蒙蒙的一片,不少人早早起来加入铲雪队伍,好能早点离开到达车站。   姜穗也加入了铲雪大队,跟着众人卖力清路。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在外面喊:   “和平村的,你们还有一个来考试的知青,来接一下!”   是这个村子里的村干部,几个人停下干活的动作面面相觑,有些疑惑。   和平村所有考试的考生不已经在这里了吗?怎么还有?   一个领头的去接人了,一旁的女知青和姜穗嘀咕了两句,姜穗漫不经心地听着,视线放在了不远处没理会认真铲雪的贺朝身上。   他昨天没有把帽子拿回去,现在正顶在她头上。   这个样式的帽子几乎随处可见,而且几乎人手一顶,并没有人在意她怎么会多出来了一个帽子。   而他顶着一头浓密的黑发,鼻子有些红红的在低头铲雪。   姜穗注意到,他似乎将她接下来要铲的路线已经帮她干完了。   “穗儿,给你。”   姜穗被人喊,她回过头,看到了另外一位女知青端了一个小铁杯的什么来。   “老姜鸡蛋水,给你小日子祛祛寒。”   姜穗很惊讶,她赶紧接过来,“苗苗,怎么好意思呢,谢谢你啊……”   赵苗苗十分大气地摆摆手:“谢什么谢,要谢就谢贺老四去,他不知道从哪换来的鸡蛋,让我给做的。”   姜穗一愣,赵苗苗偷偷靠近她,压低声音,眼神有些揶揄:“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当初食堂塌了之后贺老四急匆匆来找你的事我也知道,他又是咱生产队学习最努力的,说不定真能考上大学呢。”   她瞄了不远处的贺老四一眼,偷笑道:“行了穗儿,当初也是你顶着断掉的肋骨来帮我缝针做手术的,我可是站你这边的,祝福你们啊。”   姜穗张了张口,想解释她和贺老四什么也没有,但是赵苗苗说完话就直接走了继续干活,她甚至都来不及拦一下。   她和贺朝,什么时候在他人眼里成了这样?   一旁有女知青忽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那不是林依吗?”   姜穗也很惊讶,一时间转过身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全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林依。   林依似乎在和其他的几位知青解释着什么,看到她在这,便匆匆走了过来。   “穗儿!”林依朝着她喊到。   姜穗看着两三步走到面前的林依,讶异地问:“林依,你怎么来了?”   林依嘴角扯了扯,但眼神很认真:“我来参加高考。”   刚刚走不远的赵苗苗被这边的情况吸引又跑了回来,闻言惊呼:“你不是都怀孕了吗?”   林依反驳:“怀孕了就不能参加高考了吗?”   姜穗倒不是惊讶这一点,而是惊讶另外一件事:“你之前不是说,杨建业不让你考,说等生完孩子再说吗?”   当初她受伤休养的那段时间,林依偶尔来看她的时候跟她说过这件事。   林依下颚有些紧绷,眼里也升腾起了几分怒气。   她声音里似乎也有些咬牙切齿,“我既然符合条件可以报考,我为什么不来?这是我的机会,我不需要别人同不同意。”   姜穗声音和缓了一点,主要是林依还怀着孕,不能让她这么激动。   “杨建业呢?就这么让你一个人大着肚子走山路来找我们?”   如果他们已经一路下山到了车站走了,那是不是林依也要自己一个人下山坐汽车去省会?   林依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他不同意我来,我自己来的。”   赵苗苗都惊了:“他就这么让你来了?也不送送你?你一个孕妇要是在大雪路上有什么好歹怎么办?”   林依笑了笑:“我这不是找到组织了吗?现在也没有事。”   赵苗苗还想说什么,林依摇了摇头道:“好啦,反正现在我也来了,就是要去参加高考。”   林依这一路上来,听到了太多反对的声音,都说让她生完孩子再想高考的事,可她思来想去想了许久,参加高考的机会太难得了,她也实在是太想走出和平村,回到燕京去。   杨建业的意思是让她家里把他们都调去燕京,这怎么可能!她家又不是什么大官家庭,要是能这么做,她怎么还会再和平村呆这么久没走?   杨建业也根本没有想参加高考的想法,他只想着不劳而获。   林依现在才明白,她当初真的是猪油蒙了眼,穗儿、陈叔、方姐已经跟她说了许多,但她却不愿意听,到后来被架在上面下来不来,一步步走到今天。   但是她知道,所有人都反对她怀着孕去高考,但是穗儿不会。   果不其然,她听见穗儿说:“来了就来了,正好好好考试,争取将来我们一起回家。”   林依一听眼眶就有些红了。   是啊,回家,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回家了。   和平村不是她的家,她要回家。   一路上前往省城考试十分艰辛,但是幸运的是都没有再出什么大问题。   他们于大雪纷飞到达考场,考完试后,又于大雪纷飞中回到了和平村,回到了劳动中去。   但是许多人心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忐忑又激动,人心浮躁,等待着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一纸录取通知书。   姜穗偶尔会去看看林依。   姜穗依旧在卫生所履行职责,给村子里老人体检路过公社食堂,看到热火朝天干活的生产队,还有在一旁监工拄着拐杖的贺老头。   “贺叔。”姜穗打了个招呼,无奈的笑了笑,“您腿脚不便,还是少爬上爬下的好。”   贺老头看见了她,原本总是带着沉沉死寂的眼眸已经多了一些生的活力,他笑起来,脸上的皱纹看起来都年轻了一些。   “是小姜医生啊,还要谢谢你送的草药,老四也总是给我熏,现在冬天也没有这么痛了。”   贺朝果然如原著一样,推荐了贺老头去重新设计公社食堂。   小姜医生笑道:“不用谢我,得谢谢您儿子爬上山给您摘回来。”   贺老头摩挲着拐杖,如同每一位父亲一样都不愿意说自己儿子好话:“他就是臭小子,谁知道……”   “老爹,又在说我坏话呢?”贺老四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姜穗感觉身旁多了个人,“姜医生您听得也挺津津有味的啊。”   贺老头佯怒道:“老四,你怎么跟小姜医生说话的?”   小姜医生偷笑:“没在说你坏话,贺叔在夸你呢。”   贺老头:“夸什么夸!没夸!”   姜穗看着身旁高大的少年将锄头撑在地上,他长眉一扬,咧开嘴笑道:“那老爹你是该夸了,你儿子可是将来的大学生。”   贺老头这回事真惊呆了,想来很少看见这么不要脸的人:“都没影儿的事你这个臭小子竟然敢吹牛!”   他的确不太相信贺朝能第一次高考就考上大学,主要还是对他们一家都没有什么信心。   贺老头的自信被摧毁太久,重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贺老四挑着眉和姜穗对视了一样,他黑眸一眨,仿佛丝毫不知道谦虚是何物的模样。   姜穗被他逗笑了。   在闲聊中,忽然姜穗看到赵苗苗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她赶紧道:“苗苗,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赵苗苗像是看到了什么救世主一样,冲了过来:“穗儿!快来!和我去林依家,杨建业疯了,他在打林依啊!”   “什么?!”姜穗震惊。   赵苗苗气喘吁吁的:“我这一路来都没见人,好在林依家里公社不远就跑来了!我本来今天想着去问问林依她在宿舍里的东西还要不要,结果就看见杨建业喝大了在打人,看起来下死手了!就赶紧出来找人了!”   赵苗苗是最近打算搬到林依原本空闲下来的宿舍住,才恰巧去找的林依。   她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吓都吓死了,知道自己力气小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伤了自己,便赶紧冲出来找人。   姜穗和贺朝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在他的眼里似乎看到了一丝厌烦,但随后仍也是一副略显惊讶的模样。   “走吧。”贺老四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一旁也有生产队的人听见了,也很震惊,都浩浩荡荡的朝林依家快步走去。   他们一行人还没到杨建业家,仅仅只是快靠近了,就能听到了不远处院落里的哭嚎和怒骂,还夹带着锅碗瓢盆摔碎的声响。   “干什么呢!”某个男知青怒喝了一声,里面的声音似乎小了一点。   他们很快到达了杨建业的院落。   杨建业家在山脚下,比贺朝家还偏僻,很显然因为一年前发生的事情,他只能在这样破落的角落里住着瓦房。   这也是姜穗第一次来到这里。   院子不大,稍显破旧,此时院落里,一个人躺地下,一个人站着。   看到此景的人都是心中一惊。   素来干净整洁的林依此时披头散发躺在地上,哭得脸通红,而杨建业脸也很红——明显是喝高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门口,或许也不是没有注意,而是不想在意而已。   “林依,你还以为你是燕京来的大小姐吗!”杨建业声音很大,叫嚣着。   “还是你以为你真的能考上大学?我告诉你,就算你考上了我也不会让你去的!你现在嫁给了我,我在哪你在哪,你一个破鞋还真以为能甩开我吗?”   林依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说我什么?破鞋?”她有些歇斯底里,“杨建业,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清清白白跟你在一起,你什么意思!”   杨建业冷哼了一声,“清清白白?我可不知道你清不清白,写两封信你就贴上来了,谁知道你之前是不是也这样过。”   林依如遭雷劈,气得浑身颤抖,就像是第一天认识杨建业一样看着他。   杨建业又上前想踹林依几脚,她害怕得捂着肚子往后退。   此时他们院落的门终于被大伙儿七手八脚地砸开,纷纷上去拦。   年长一点的知青怒喝:“杨建业,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爱人怀着孕,你不体贴就算了,你竟然还要打她!”   杨建业嗤笑了一声:“这是我家的事,你们管不着吧?”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说话的男知青,“还是说,你跟林依有一腿,特地来为她打抱不平来了。”   男知青已经结婚,闻言涨红着脸:“杨建业,你说话要过脑子!不要到处放屁!”   跟着赶来的女知青有的将林依扶起来,有的小声安慰,将林依围住,不让杨建业接近。   有的女知青看不过去:“杨建业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喝醉了的杨建业力气极大,当没听见,被几个人拦着才勉强拦住。   杨建业脑子昏沉沉的,只觉得怒火在胸口燃烧,他被一点点打压到今日,走在路上受人指指点点,内心早就不正常了。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姜穗。   这个女人依旧是这么漂亮,看起来丝毫没有因为一年前的流言蜚语而产生任何的困扰。   她穿着白大褂,扎起来的两个麻花辫衬着脸又小又白,看向他的眼里有着明明白白的嫌恶。   杨建业气血上涌,他太想给这个女人一个教训。   都怪她!   如果不是她,林依拿来那么多心思还想着去参加高考,抛下他回燕京。   如果不是她,林依还不是乖乖的留在他身边!   本来被压制住的醉汉忽然挣扎起来,朝着女知青们所在的方向扑去。   这些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爆起,还以为他是想继续打林依,纷纷拦住。   场面一时间混乱极了,上演着演武行。   杨建业被拉着,见近不了姜穗的身,他怀着深深的恶意开口:“都是你姜穗!如果不是你当初勾……”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杨建业话都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高大少年狠狠地揍了拳。   杨建业脸歪到一旁,嘴里出了血腥味。   贺朝并不是拦着杨建业的那一批男知青,他一直跟在姜穗身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全局,在一众劝架的知青中显得并不起眼。   他在杨建业开口后是最快反应过来的人。   他黑眸沉如水,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让杨建业闭了嘴。   然后又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拳又一拳沉默又冷静地将杨建业打倒在地。   等到杨建业酒都被揍醒了连连求饶,鼻青脸肿,贺朝才缓缓放开了对方。   其他知青早就对杨建业打孕妇十分不满和反感,在贺朝打人的时候只是象征性的拦一拦,见再打下去对方快被打死了才赶紧拦下来。   看着杨建业的模样,到底是有些惨,拦住双方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最后象征性地开口:   “贺老四,你怎么打人呢?”   贺朝黑眸闪烁着的精光就像是凶猛的狼,他闻言不屑道:“我早就想打了。”随后他像是挑衅杨建业一般咧开嘴笑,“怎么杨同志,又想故技重施,造谁的谣呢?”   这时候众人才忽然想起来,好像一年前,贺老四曾经因为杨建业的污蔑,吃了些苦头去了修路队。   而且和小姜医生有点关系。   但是平日里贺老四和小姜医生的品性大家历历在目,就算他俩有什么,青春男女,现在大伙也当不知道这回事。   贺老四和杨建业旧怨已久,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小姜医生正好是医生,于是便上来查看杨建业伤势。   杨建业痛得除了哀嚎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给他查看的人到底是谁。   小姜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看得有些惨而已。”   姜穗重新站起来,任由其他人将杨建业扶到屋子里,她看向在一旁打完人挑衅完就装作不存在的贺朝。   二人对视了一眼。   —“吓到了?”   —“不,打的好。”   贺朝嘴角勾起,只不过四周还有人,他掩饰住了。   姜穗则是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回到了扶着林依的女知青圈里。   赵苗苗在一旁扶着林依,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   赵苗苗心里诡异地想,这两个人不会是故意这样打配合的吧?   一个揍人一个看病,情侣档默契配合。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他俩……赵苗苗有些幽幽地想到。   不过打杨建业这一顿,看的倒是真的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4 22:56:11~2023-02-05 22:4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刘邦小娇妻 33瓶;暖珩 27瓶;花开、落落无痕、软绵咩咩、阿莯 20瓶;鲨嘟嘟 16瓶;一杯玉米羹 15瓶;可以、48495257、超绝可爱猫猫头 10瓶;浅晗QAQ 6瓶;泡沫 5瓶;谦谦悦岚 4瓶;栗、云朵棉花糖 3瓶;假面的橘、上课要睁大眼睛 2瓶;超凶、47093762、慢半拍、神堕八岐大蛇夫人、聂凝凝、Ike大宝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20◎   “所以现在, 杨建业在守林场?”   “嗯,他想通过招工招干去县城,没去成。”林依声音淡淡的,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原本圆润的脸也清减了许多。   姜穗帮她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随后看向一旁小车上正在酣睡的婴儿。   “那你将来打算怎么办?”   林依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孩子:“我继续读书,孩子我妈会帮我带。”   林依朝她笑了笑, “至少我现在也已经回到燕京了。”   姜穗看着她此时的模样, 心里叹了口气, 最终也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初村子里只有四个人考上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   除了赵苗苗,她、贺朝还有林依, 都考到了燕京来。   姜穗后来才知道,去年那场高考, 全国有五百多万人参加报考, 但录取人数只有二十七万, 比例极低, 他们一个和平村出四个已经算是天降紫薇星了。   当初村里人知道知道和平村出了四个大学生后, 还放了鞭炮,吃了大席,家家户户教育孩子都以他们当榜样。   尤其是贺朝, 他俨然成了改邪归正走向正途的和平村教育典范, 县里还专门开了会表扬和平村思想改()造工作做得极好。   自此, 贺家风评真正做到了大转变, 甚至都有人上门拜访贺老爹, 询问他是如何培养出一位大学生的。   姜穗从林依的病房里出来, 看到了坐在门口写写画画的贺朝。   姜穗惊讶:“老四?苗苗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已经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的男人抬起头来看了过来, 他看起来和一年前相比成熟了许多,明明也不过一年而已,身上青年的成熟和少年的张扬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他合上手里的笔记本,把笔收好,“赵苗苗和男朋友先回去了,让我在这等你。”   青年穿着白衬衫,明明应该有种书生气,但是却因为结实的身材和有些凶悍桀骜的俊美让他看起来反倒不像是那吹就倒的书生。   姜穗听到他说心里就腹诽,当初在村子里,还真没看出赵苗苗真当代女中豪杰。   她没有考到燕京,去了天津。   上了大学之后,他们接受着来自最新文化潮流的冲击,赵苗苗学的最快,很快跟上青年的时代潮流谈起了对象,甚至还不止一个,短短一年内已经甩了俩。   她特别喜欢望燕京跑来找她和林依,用她的话来说——   “不就是找几个男朋友吗?谈恋爱谁不是奔结婚去的?我这不是要考察考察才知道适不适合结婚吗?我这才不叫耍流氓,是合理对比!万一跟林依似的,倒霉的可是我。”   当然,赵苗苗是趁着林依不在的时候跟她说的。   林依这次生孩子,赵苗苗也是跑燕京来看了就跟男朋友跑去玩了   姜穗看着已经站起来显然是准备等着她一起走的贺朝,“你不进去看看林依吗?”   贺老四睨了她一眼,“我和她又不熟,没什么好看的。”   姜穗和贺朝一个学校,林依在另外一所学校,一般都是姜穗和林依联系多一些。   姜穗也清楚贺老四其实对林依一家都心有芥蒂,尤其很早就对林依所做出来的事表示不理解,更是对杨建业十分嫌恶。   “那走吧。”姜穗只能说,她也不会逼着他去看林依。   再说了她现在对林依也只是同乡情谊,相对照顾照顾,再多的情分都已经在耗在当初林依和杨建业的拉扯之中了。   人民医院特别忙碌,人来人往。   姜穗和贺朝一前一后下楼梯,出了医院才并肩而行。   此时正值深秋,空气中泛着清爽的凉意,道路两旁的树木也落叶纷纷。   一大街上都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的标语横幅,也挂满了国旗。   姜穗看着横幅上的标语,喃喃:“国庆啊……”   “看路。”胳膊忽然被一股大力拉了一下,看到一辆快速而过的自行车姜穗才反应过来。   她抬起头,看到青年微微蹙眉看着她,嘴里有些不客气,“姜穗,你脑子里想什么不看路?”   他放开她,让她走在里面。   姜穗见了,抬眸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我说贺老四,你现在真是对我越来越不客气了。”   贺老四斜睨了她一眼,语调里还是那股张扬的劲儿,“怎么?进了城小姜医生就不是和平村里出来的了?要和我划清界限?”   姜穗:“你这话说的不对,贺老四,话可不能乱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人人平等。”她也学着他的样子睨了他一眼,“思想还有待提高啊。”   贺老四被她堵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算是发现了,就算一起考上了大学,都是大学生,他依然说不过她。   贺老四摸了摸鼻子,有些灰溜溜的,转移了话题。   “今晚有学生聚会,你要来吗?”   姜穗看他:“那不是你们建筑系的聚会吗?跟我们中文系有什么   关系?”   姜穗选择了中文系,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不太想努力了,学医太累,她好久没有在和平年代待过,想好好玩一玩。   贺朝:“建筑系和中文系的联谊,你不知道吗?”   他看到姜穗的模样就知道她不知道,他嘲笑她,“小姜同志,你这一天天的只管埋头苦学啊?”   姜穗其实也不是埋头苦学,而是独来独往有些习惯了,尤其是她们宿舍的人十分好学,天天泡学校的图书馆,亦或者是看什么讲座。   第一次体验大学生活,在这个充满学术氛围的神圣之地,学生们都如饥似渴,好学成风。   但是姜穗不太一样,她不是第一次上大学了,并没有他们这么积极。   她听说过中文系和其他系联谊的事情,但是没想到是和建筑系,也没想到就是在今天。   看着贺老四得意洋洋,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模样,小姜同志佯怒道:“贺老四,你皮痒了是不是?”   小姜同志此时的模样看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至少在贺老四眼里是这样的,他扑哧一声笑出来,不屑道:“你打的过我吗?”   姜穗看不过去,用脚踹了他一下,贺老四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哎哟哎哟叫了两声一副很疼的样子弯腰握腿,但是他眼里闪烁的笑意出卖了他。   姜穗:……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欠揍了。   “穗穗!”   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姜穗一愣,停下准备再次踢向贺老四的脚,回头看去,就看见不远处正站在一家店铺前的男人。   姜穗微微睁大眼睛:“哥?”   喊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哥哥。   男人走了过来,他神色有些冷峻,挺拔的模样加上军装,很明显是一名军人。   “你在这做什么?”英俊的男人淡淡地看了眼一旁看起来有些痞里痞气的青年,又看向自己的妹妹。   姜穗不知怎么的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她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   姜穗干笑了一声:“我有一个同学住院了,刚看她回来,正准备回学校呢。”   她哥不置可否,似乎观察了一下她神色有没有哪里不对,随后稍稍放缓了声音道:“刚好,妈让你今晚回家吃饭,国庆都放假了,没必要还要住在学校吧?”   面对着这个神色冷峻又有一股威慑力的哥哥,姜穗总感觉自己大气都不敢喘,原本的“她”也是这样的,生性柔和,也很听自家哥哥的话。   不过姜穗想到了今晚上的联谊,她想了想温声道:“哥,我今晚学校有聚会,还说好一起去看烟花呢。”   她哥不说话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站在她一旁的贺朝。   而在等待她讲话的贺朝则是微微挑了挑眉,直视着她哥的视线,随后伸出手:“你好,姜穗哥哥。”   而她哥似乎先很仔细地看了贺朝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和他握上,声音很冷淡:“你好,你是?”   贺朝:“我是姜穗的同校同学,叫贺朝。”   姜哥哥:“刚刚我听见穗穗叫你‘老四’?”   贺朝:“我是家里第四个孩子,大家都喊我老四。”   不知道是不是姜穗的错觉,看着他们俩交握的手,感觉好像都有些红。   姜穗:怎么这么大力吗……?   再看看她哥,姜穗感觉他眉头都微微皱起来,眼神似乎也锐利了几分。   “你是哪里人?”她哥放开了贺朝的手,像是随口一问。   而贺老四一顿,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发现了姜穗他哥问话中的意图。   他的声音也变得冷淡了一些:“和平村上来的。”他语调稍稍拖长,黑眸带着暗光,“乡下人而已。”   姜哥哥的眉头更皱了一些,他声音依旧是有些冷硬,“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贺老四漫不经心,有些懒洋洋,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我当然知道你没有看不起,但是你身后的这位夫人表情可太丰富了。”   姜穗才顺着贺朝的视线,看向了不远处店铺里,被贺朝抓了个正着的——   “妈?!”姜穗真惊讶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怎么回事,这燕京城这么大,竟然都能碰上?她家也不住这附近啊?   姜妈妈脸上有些尴尬地走了出来,但是并没有太多的心虚,她对贺朝的态度对比着姜哥哥更是冷淡许多。   她只是朝贺朝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一股淡淡的高傲,随后拉着姜穗,没有很大力,却很巧妙的将她拉到身边。   “穗穗,给妈妈看看瘦了没有?在学校待了一个月都不想回家,还得我们请你回来啊?”   “妈,我这不是学校有事吗?”姜穗解释着,她算是明白了,可能刚才她和贺朝在街上那一踢被她妈和她哥看见了。   她哥没表现什么,但是看她妈这个模样,显然就是不太喜欢贺朝的样子。   “你一会儿还有事吗?”姜妈妈问。   姜穗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理由,她妈说:“你姥年纪大了,今晚好不容易上来咱家,你就别去了,回家。”   姜穗看着她妈明显很难拗的模样,又看向身旁的贺朝。   青年此时也神情淡淡的看着这一幕,黑眸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见到她的视线,他朝她笑了笑,一如既往的蓬勃朝气。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   “贺……”姜穗还没喊住他,就见到他跟另外两个人点了点头,跟她道:“下次再见。”   随后贺朝转身离开了。   姜穗没想到贺朝会如此果断,就好像刚才的说笑都是错觉一样。   “穗穗。”姜穗被迫被母亲的声音唤了回来,她一转头,就看见了母亲似乎有些严肃的眼神,但是声音却仍然是温和的,像是不愿意在这里说她一样。   “穗穗,你也不小了,前段时间我们院里的孙教授说想让他儿子跟你认识认识,你看今晚他恰好也来吃饭,你一会儿回去就洗个头,妈妈给你买了新衣服,认识一下新朋友。”   她的声音不那么小,也不那么大,贺朝离得没有那么远,他听到了。   “宿主……”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你怎么就走了呢?”   贺朝一个人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每个人神情带着匆忙亦或者洋溢着希望。   他没有了刚才的笑,神情淡淡的。   半晌宿主才听见他的回答。   “我忽然意识到,她还有家人,她的家人也很爱她。”   燕京城的道路是笔直笔直的,四四方方很板正,他黑眸看着前方飘扬的旗帜。   “她现在是大学生,是燕京人,家里条件不错,她的人生也已经走向了一个很好的阶段。”   秋风铺洒在他的脸上,也吹起了他额间的碎发。   “宿主,可是……”   贺朝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的确是不一样的。”   系统惊呆了,这还是第一次它听见宿主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系统问:“那宿主你能看着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吗?”   贺朝黑眸一暗,随后淡淡地说道:“我不能。”   系统:“那……”   贺朝过了半晌,才道:“但是她不应该因为我的一己之私,就陷入注定没有结果的情感中。”   系统还想说什么,它看见宿主抬起头,看着漫天的晚霞,天空如此广阔。   “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她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系统说:“但是她也并不是没感觉。”   系统只是个人工智能,不太懂他们这些的情感变化,但是它觉得姜穗并没有宿主想的那样没有感情。   只不过它也能感觉到姜穗有所保留。   贺朝的神情这一刻和每一次离开时的冷漠如出一辙,但是脸庞的线条因为阳光的照射柔和了许多。   他说:“那就更不应该,让她更进一步。”   贺朝并不清楚为什么姜穗会从上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或许跟她上一个世界死亡有关?   虽然他还有另一点猜测……   但是他不想赌这个可能性。   也不想扰乱姜穗原本可能的平稳人生。   他不能因为他想,就让姜穗迎来不必要的死亡。   更何况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没有根据的猜测而已。   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时空遇到彼此,不能做下错误的决定。   他舔了舔牙,黑眸中的情绪似如坚冰,这就是他本来的目的,不是么?   建筑系和中文系的联谊非常的热闹,年龄大的学生或者家里有小孩的学生都没来,大多数都是单身的年轻人聚在一起。   男男女女,他们既有羞涩也有大胆,随着酒杯的推杯换盏,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贺朝心情不太好。   贺老四情绪不太好就会更加肆意张扬,对推来的酒杯来者不拒,被灌下了许多酒。   他黑眸闪烁着光芒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周围一圈的女同学都忍不住频频张望。   “快看,贺朝同志。”   “他把班长都喝趴下了。”   “他结婚了吗?是哪里人啊?”   “听说是从怀省某个村里的,家里……好像是黑五类的儿子。”   讨论他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女同学们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个中文系的道:“不然到时候问问姜穗吧,她当初当知青下放的时候好像就是在贺朝的村子里。”   有人也接道:“是的,我好像看过他们俩在学校里见过面交谈,关系好像不错。”   “说起来,姜穗也是单身吧?”   “他俩有没有情况?”   “难说,姜穗是本地人,他们家看不上贺朝这种小村子来的吧?”   “有可能……”   贺朝并没有听到也并不在意有没有人讨论他,一旁的年轻男学生们意气风发,也在偷偷讨论女同学。   渐渐的,不知怎么有人讨论到姜穗。   “中文系的姜穗,那可是系花啊,今晚竟然没来。”   “我还想见见呢,中文系姜穗的大名听过好久了。”   也有的喝高了嗤笑了一声,“不愧是大美女,看不上咱建筑系不来,清高的很。”   “砰”的一声,吓了刚刚说话的男同学一跳,他看过去,“贺老四,你干嘛……你这是什么眼神!”   只见贺老四翘着腿,懒散模样坐在一旁的宽大椅子上,他手里的酒瓶子刚才正重重的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发出的声音。   贺老四看着他,语调平缓,黑眸似乎也没有什么情绪,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却没有丝毫笑意:“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随便议论人。”   众人惊呆了,贺老四本身看起来就痞气十足,也很不好惹,他浓墨的眉眼总是带着一股来自于田间自由生长不服输的倔劲,看起来桀骜十足。   而此时,就算是之前也融洽的相处,但此时看他略显凶狠的模样,竟然也毫不违和。   男同学脸涨得通红,在众多女生面前被下了面子让他一股气涌上头,他猛地拍桌站了起来。   “贺朝!你一个乡下来黑五类的狗东西,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贺老四嗤笑了一声,他大手撑着脑袋,架着腿,“怎么,乡下人跟城里人讲话还要三叩九拜洗手焚香才行吗?醒醒,现在是新社会,人人平等,不要搞旧社会的那一套。”   看着男同学脸被气得猪肝色,贺朝心里懒懒地想姜穗那一套话还挺管用的。   男同事作势要打人,被周围人拦了下来,也有人阴阳怪气反驳他。   “我也是乡下人,王耀,在坐的这么多乡下人,都不配和你说话吗?”   一时间话题就被掰扯到乡下人和城里人的歧视问题去了,贺朝拍拍手,站了起来往外走。   包厢里吵吵嚷嚷的,都没有注意到刚刚的当事人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贺朝其实酒量很好,这具身体却没有那么好,他不想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待着,便打算出去透透气。   他推开小店的大门,高挂的灯笼发出荧荧的光芒,然后,他看到了站在灯笼下的少女。   她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高领毛衣,扎着辫子,在这个满是灰绿调大街上很显眼,似乎注意到了他人注视的目光,她回望过来,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   她转过身,眼里似乎闪烁着偷笑,她揶揄,“贺老四,你看起来蔫蔫的。”   贺朝站在台阶上看着她,随后缓缓的走下台阶,身上的阴影落在她身上。   “你怎么来了?”他开口,声音因为喝了酒而有些低哑。   少女轻笑:“今晚不是系里的联谊吗?我要是不来,岂不是被某人嘲笑书呆子。”   她浅色的眼眸里氤氲着灯笼的流光,小小的脸,细细的眉。   她说:“你怎么出来了?”   “没什么意思。”贺朝说,“打算走了。”   姜穗:“怎么就没意思了?”   贺朝:“……这些人喝酒一点劲儿都没有,和和平村的大爷差别太大。”   姜穗噗嗤:“贺老四,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拿和平村的大爷们和年轻学生比呢?”   贺朝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勾起唇道:“你要进去吗?”   姜穗因他黑眸中的星辰短暂的愣了一下。   旁的微光流淌进了他的眼眸里,笼罩着她的身影。   姜穗微垂下眼眸,仍是带着一如既往温和调侃的语调:“不去了,既然贺老四说没意思,那肯定是没意思。”   贺朝也低低一笑,姜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姜穗说:“那走吧。”   贺朝微愣,“去哪?”   他看着她微微勾起唇:“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看他愣在原地,轻声道:“怎么?喝多了走不动道了?”   贺朝大手抓了抓茂密的黑发,眼底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他嗤笑了一声,带着贺老四独有的张扬,“带路吧小姜同字,你老四哥猛着呢。”   贺朝跟在姜穗身后。   可以看得出来,姜穗非常熟悉这里,她带着他在小巷胡同里穿梭,踩在青石板发出细微的声响。   当初他带她上山,如今换了个地方,到成了她带他了。   贺朝看着她的背影,她同样比在和平村是长开了不少,从少女多了几分窈窕的成熟。   他们走到半道儿,就听见空中渐渐传来了不断烟火的炮响,他听见姜穗有些懊恼的声音。   “哎呀,怎么就八点了!贺朝我们快一点!”   就像是生怕没赶到地方,又像是忘记了此刻应当保持的距离,少女回过头来满脸着急。   可能是心下一急,顾不上其他的,见他仍是走着,她着急得拉着他的手腕,往前跑去。   贺朝从善如流的跟着她跑,非常轻松,天边的夜上烟花作响,不断的照亮这小小的巷子,照亮着她拉着他的手。   他垂下的手指动了动。   姜穗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身后男人沉默的,面无表情的脸,在看着他们交握的手。   “就在那个角楼上!”   她转过身,略带兴奋地看着他,指着四五米远的巷子外的角楼。   她语气仍是不急不缓,但可能是因为待在熟悉的地方,见到了家人心情变得很好延续到现在,此时语气中难得的多了一丝得意。   “我小的时候会偷偷跑来这里,无论是看星星还是看烟花,都是最佳观赏位置。”   贺朝看着她在不断烟花光芒照耀下的亮晶晶的眼神,细白的小脸也带着活泼的笑意。   她将来,也会对其他人这么笑?   贺朝头有些晕眩,也许是跑动间酒劲上来了,内心深处一股恶意又狰狞的破坏欲也渐渐涌了上来。   不甘心啊。   他黑眸一瞬不瞬看着她,随后轻轻一笑。   贺朝舔了舔牙,在姜穗不明所以地眼神中反扣住了她的手。   此时的她已经半边身子踏入巷子外的光明,却被他拉住重新拖回了黑暗。   他将她按在身后巷壁上,另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脸,在她震惊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目光中,贺朝微微眯起眼,勾来了一个略显疯狂和挑衅的笑容。   下一秒,他咬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无责任ooc小剧场】   此时的系统:怎么回事?!突然一片马赛克!   系统:宿主!你干了什么!杀人了吗!!   跟了宿主n年都没经历过这样事情的系统:不对啊,杀人也不会马赛克啊!   系统:宿主!快放我出去!我害怕!   作者:你看有人理你吗? 第43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21◎   “姜穗?姜穗?”   肩膀被人轻轻一推, 姜穗才回过神来,她看向来人。   舍友手里捧着书,“姜穗, 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半天没反应。”   姜穗避开对方的视线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在想事情,有什么事吗?”   舍友坐在一旁的下铺, 倒也没有再追究, 而是道:“楼下刚刚通知半小时后要停水了, 你赶紧去洗漱吧。”   “谢谢啊。”姜穗道了声谢, 在对方不在意的摆手中去拿洗漱用品,去澡堂洗澡。   澡堂没有什么人, 大家都在聚餐并没有回来。   姜穗的宿舍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参加了联谊,她其中的一位舍友就非常不屑于这种活动, 宁愿在宿舍看书。   她见到姜穗没什么表情回来, 也没有说什么, 自顾自地继续看书, 只是想到了这件事才提醒了一下。   空荡荡的澡堂也只有水声, 烟雾缭绕的,姜穗一边洗头,一边又渐渐回忆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她任由水从头顶滑落, 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 姜穗以为自己会害羞, 但实际上却感觉内心像是憋着一股压抑的情绪。   姜穗还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感觉到身子肌肉的紧绷。   她将头抵在墙上, 心中有一股即将破土的情绪在翻涌, 却只能忍耐着不去发泄。   她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刚刚的场景。   淡淡的酒气夹杂着衣角的皂角香,强硬具有侵略性的气息,还有紧紧禁锢着她的大手,似乎能烫到人的心底。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似乎带着一种压抑的戾气。   她感觉到自己的腰被托起来,背部靠着冰凉的墙壁。   她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姜穗可以说,她当时的懵逼程度是大于震惊程度的。   她甚至在前一分钟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他靠近时下意识地想要偏开头。   但是却发现他的大手钳制住了她的脸。   只觉得视线变得朦胧,看见男人半阖的黑眸里是带着一丝恶意的强烈侵略与野兽般伺机而动的凶光,她如被狮口吞噬的飞萤,无处可藏,无法抵抗。   男人的气息逐渐靠近,甚至能感觉到他微微喷吐的热气。   等到反应过来,男人早已结束了拉近距离的试探,将他的气息笼罩着她。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仿佛下了一场大雪,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念头变得支离破碎,被碾碎在空中纷扬,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来挣扎,对方似乎留恋似的轻轻咬了咬她,从刚才的野兽般不给人喘息的压迫,到这一瞬间的温柔舔舐。   并没有很久,似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放开了她。   姜穗怔怔地靠着墙,缓缓的喘息平复呼吸,看着他也慢慢直起了身子,看着他润泽无暇的黑眸。   他们在烟花褪去,余留硝烟的空气中目光交汇,晦暗不明。   二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   小巷外有路人说笑声路过,短暂地飞入小巷,却无人在意。   姜穗心跳在沉默中如雷般剧烈,在残留酒色的余温中,她开口:“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姜穗心神混乱,紧贴着身后的墙,内心翻江倒海,四周的场景似乎都消失了,只能看到面前的男人。   一时间从过去到现在所有和贺朝相处的细节仿佛走马灯一般纷纷扬扬在她的脑海里掠过,她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   小姜医生会怎么做?娇羞而恼怒?   她脑子混乱而纷飞,只能怔怔地看着对方无法做出反应。   好在这样被吓到的反应也正常。   男人只是凝视着她,黑眸里仿佛没什么情绪,但又像是有水滴滴入深潭,荡起了阵阵涟漪。   他喉结微动,抬起手,将她落在额侧的碎发勾在耳后,竟然让人感觉有一丝克制的内敛。   她看起来像是惊吓。   她往后缩了缩。   不算暗沉的天空却在此刻显得压抑,灰蒙蒙的小巷暗影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一次,他们双方都感觉到了之间的平衡已然被打破。   姜穗不敢往前,不能往前。   贺朝压抑而克制,却又涌动着一丝疯狂的冷冽。   贺朝看着她。   她的唇畔微红似带着余温,就像是一抹红霞眼尾一般留下艳丽的色彩,让她在光影下有一种皎洁秀丽的美感。   贺朝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但是此刻,他看着她,却发现他对她无可奈何,他看出了她的退却,她的不安。   戾气在胸口冲撞。   贺朝垂下眼眸,内心嗤笑了一声。   他果然醉了。   他只有在她面前才这么狼狈。   姜穗以为这样的沉寂已经过去了很久,实际上才不过是二人对视的几秒片刻。   随后,姜穗看到贺朝原本漆黑得让人看不清情绪的眼眸渐渐化开一丝不敢置信,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耳后渐渐红了起来,他猛地退开了两步,语气也有些结结巴巴。   “我、我不是故意的……”   姜穗以为自己会脸红着作为小姜医生那样温温柔柔的骂他,然后娇羞地跑掉。   但是没有,姜穗十分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在一点点的下沉,还感到周身的一点淡淡的凉意。   姜穗看着他:“贺朝,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这是贺老四的反应,贺老四的确应当是这个反应。   她应当也顺着他说下去的,但是她还是有一点忍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姜穗还是小姜医生了。   贺朝因为她喊了他的名字而微微一顿,随后转回头,看到了她没有笑意的视线,仔细看去,眼底深处似乎还有一丝无措。   然后姜穗看见贺朝原本有些惊慌的神情渐渐也消失,神色沉郁,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乎在观察。   有那么一瞬间,姜穗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盯上了,再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有看到,像是自己的错觉。   半晌,青年低低的笑了一声,向后靠拉开了距离,靠在了身后的小巷另一边的墙壁上,他微微弯着身子看着她,咧开嘴笑,露出森白的牙。   他声音里依旧是那样桀骜的张扬。   他看起来仍然是贺老四。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直勾勾看着她,“我吻了你。”   姜穗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态度,微微睁大眼眸:“你……”   贺朝黑眸里似乎沉晕着炙热的酒色,他忽然开口问着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个姓孙的怎么样?”   姜穗一开始还没有明白过来什么姓孙的,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贺朝在说什么。   姜穗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感觉一股怒火在胸口压着。   他究竟是在装,还是没再装?   他现在是贺老四,还是贺朝?   姜穗忽然就不想问下去了,问下去又能怎么样?   继续加深他们之间已经打破的平衡吗?   贺朝现在显然状态也有些不对,看起来演又像没演。   他喜欢她吗?   姜穗心里嗤笑了一声,她不是没有感受到她和他之间的暗涌,但是她也很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阅尽千帆的快穿任务者,他的经历肯定也比她想象得更加庞大。   这算什么?   他们是不对等的。   他会为一个NPC做到什么地步?   她不知道,在原著中他也不算是什么真正善良的好人,真正善良的好人是做不了这些任务的。   况且她现在身份也很敏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近距离和贺朝相处过,姜穗愈发能感受到世界加之的规则力量。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最近总感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有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静下来时直觉一直隐隐在提醒她一定要小心和注意。   她自己也有秘密,和贺朝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相处,是最好的办法。   她必须保护好自己。   于是,姜穗沉默了片刻,她压着情绪,“你喝醉了。”   贺老四不笑了,黑眸看着她:“看起来那个姓孙的人不错。”   姜穗紧了紧手,贺老四的语气让她怒火又起,她压不住了翻滚的剧烈情绪。   她冷笑着说道:“是啊,他不错,人高还帅,又是大医院里的医生,前途不可限量,待人温和有礼,第一次见面还送了我一束玫瑰和香港带回来的项链。”   姜穗并不知道,此时的系统也正在向贺朝说话。   “宿主,翻到了,在前情提要里的确提到过,一位姓孙的年轻医生原本是贺老四的对照组,只不过就是一句话来专门对比贺老四原本过的多惨的,很难注意到。”   系统:“医生叫孙俊义。”   毕竟现在贺老四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人嫌弃的贺老四了,于是系统根本就没有再管原本前情提要。   “他叫什么名字?”贺朝在姜穗说完话之后缓缓开口问道。   姜穗微微蹙着眉,她有些不懂贺朝为什么要问这个。   然后她看见贺朝轻声道:“他叫孙俊义?”   姜穗微愣:“你怎么知道?”   然后她看见男人静静地看着她,最终勾起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黑眸如同深潭一般望不见底。   他抬头看了看已经没有了烟花的天,原本的热闹与灿烂又重新化为了黑夜的寂静。   拳头紧握又松开,内心压抑的情绪又将奔涌而出。   但是系统此时又忽然在他的脑海里开口。   “宿主,主脑例行心理检测即将于72小时11分钟21秒内到来,SHZ0001在这里建议宿主尽快完成任务,换一个世界来进行心理检测。”   系统没有等他回答很快解释,它的声音没有以往的活泼,带着人工智能独有的机械感的沉稳。   “根据心理模拟检测结果显示,宿主在本世界进行心理检测会造成以下结果的可能性为99.987%:   一、宿主将会被主脑标记为重点监测对象,行为举止将受到主脑定期评估。   二、NPC姜穗将作为精神污染源头进行格式销毁。”   贺朝眉心一跳,“跟姜穗有什么关系?”   系统的机械音像是沉稳的青年:   “根据模拟检测结果分析,宿主心理不稳定因素来源于NPC姜穗,离开本世界,前往的下一个世界若无NPC姜穗,宿主心理波动与情绪波动能够逃逸主脑例行检测。”   贺朝呼吸一窒,黑眸浓雾弥漫,看起来有一瞬间的狰狞与冷酷。   系统:“就在12分钟42秒之前,宿主的优秀值在您父亲的平反文件下发后已达标,虽然还未曾公示,但是宿主已经可以选择时间段离开了。”   “SHZ0001建议宿主尽快离开,以防意外发生。”   随后,脑海里的系统声音又变回了原本孩童似的细嫩,褪去了机械感,带着一种“看我说的没错吧”的得意。   “宿主,这你该相信我之前说让你不要压抑情感是真心了的吧,不然怎么会导致心理出问题!”   贺朝闭了闭眼,没有再理会它,而是看向等待着他回答的姜穗。   他黑眸中的裂缝再次合上,他垂下黑眸,声音如同贺老四不高兴时的压抑一般,朝她略显苍白地笑了笑。   “我是喝醉了,回去吧,起风了。”   姜穗没说话了,她看着他恢复了平静的脸,看着看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姜穗又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和愤怒,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揪着不放了,过去了对他们俩都好。   但是此时的他们不仅仅是贺老四和小姜医生的对峙,也是贺朝和姜穗的对峙。   姜穗说:“贺朝,你确定要回去吗?”   明明脱口而出的话有些冲动,但是姜穗的内心却很冷静。   她想到自己从饭局上跑出来时,在门口抽烟的姜哥哥拦住了她。   “姜穗,你要去哪?”   姜穗说:“回学校。”   姜哥哥似乎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并没有像她姜妈妈一样生气和阻拦。   他静静地看着她,语气也很平静,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姜穗。”他叹了口气,“你要记得你是谁,记得自己的身份。”   自己的身份。   姜穗知道他的意思。   但是她也透过这句话意识到,她是该回家的,不应该和贺朝有过界的接触。   就这一次,姜穗心里想,就让自己问一次。   在贺朝转头过来之后,她就是小姜医生。   贺朝因为姜穗突如其来的问题,准备转身的动作一顿,他黑眸坚冰迸溅,眸中阴鸷与恶意翻滚。   但是他最终又回过头去,看到了少女静静地站在那看着他,她神色同样平静,浅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怒意。   她足够温柔和隐忍,不然不会此刻只是站在原地压抑着发火,若是换成上个世界的她,恐怕一顿打已经下来了。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孤独与死寂已经消散了许多,回到燕京,回到家人身边之后她更是相较以往活泼了不少。   贺朝闭了闭眼,拳头紧握。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必须离开了。   “回去吧小姜医生。”他的声音蓦然变得很低,也很轻,但是姜穗听清楚了,“……毕竟,我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声音里依旧是那样的飞扬,却有一丝压抑。   “我们乡下人,没有玫瑰。”   姜穗端着洗澡盆,走在校园的小道上。   她仍然记得,贺朝转身离开的背影,他从来的地方离开,隐没入更深的黑暗。   而她站在光与影的界限,影子拉长。   她的心跳,也随着想到这一幕渐渐化为平静。   姜穗慢慢地走,半晌笑了一声。   幸好,幸好她在最一开始,就守住了自己的内心。   现在只是有点难过而已,只是有……一点点。   正如贺朝所说,他们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有所保留,她也有最大的秘密在隐瞒着对方。   好在未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足够她平复。   系统看着他们俩人背道而驰,它叹了口气,没想到结果还是如此。   它哭唧唧的抹了一些留下的电子数据泪,真为宿主感到心疼。   随后它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诶?说起来不是所有功能都关闭了吗?为什么模拟心理检测功能还在啊?   而且……怎么就忽然自动开启了?   系统惊恐:难道……是鬼?!   —   一个晚上姜穗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没想爬上了上铺,脑袋刚沾到枕头,就昏沉沉的陷入了昏睡之中。   第二天醒来有些昏沉沉的,姜穗还感觉头有些疼,鼻子也堵。   宿舍里很安静,她缓缓地坐了起来,才发现舍友都出门了。   铁质的床铺上下时会发出声响,这个年代的宿舍条件也并没有后来那么好,水泥地面,木质的桌椅,她们入住的也不是新宿舍,都显得有些破旧。   姜穗脚刚踩到地上就感觉有些晕,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有没有在发烫。   等她出门洗脸,有隔壁宿舍的人看到了,吓了一跳。   “姜穗,你的脸好红。”她上前来摸了摸姜穗的额头,更是一惊,“姜穗,你发烧了!”   姜穗才知道自己发烧了。   她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什么啊,这点小事都能憋得发烧吗?   同学说:“你没事吧,我带你去学校医务室。”   她对女同学笑了笑道:“没事,我一会儿自己去趟,我没这么金贵,估计是昨晚着凉了。”   同学还有些不放心,但是在她的坚持下,只能说了句有什么事可以来找她才离开。   等到姜穗自己从医务室开药回来,在路上碰到了同班同学,通过她们的讨论才知道贺朝回和平村了。   “怎么回事?”姜穗蹙着眉问道,她知道贺朝不可能无缘无故回去,就算是昨天发生了那件事,也不可能这样落荒而逃,他难道将来不上学了吗?   同学里有的知道姜穗以前时和平村的知青,也知道姜穗和贺朝关系好。   “估计是情况比较紧急没和你说吧,听建筑系的男生说,是贺朝的父亲突然要不行了,他赶回去。”   姜穗大吃一惊,原本有些昏沉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怎么可能?!”贺朝的父亲不是在后来贺朝设计出了第一座标志性建筑才过世的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同学有些不明白姜穗的震惊,但是她猜测估计是他们以前有过来往,关系不错才如此。   另外一个说:“我们也不知道,听说就是突然不行的。”   她像是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诶,我听说,听说的啊……贺朝的父亲不是黑五类吗?好像是因为认为自己身份会让儿子将来蒙羞找不到工作,就……”她做了个手势,类似于自我了断。   姜穗眼眸沉了下来,她并不认为这个是真相。   女同学刚说完话,然后看到姜穗转身就走的举动,有些惊讶:“诶,姜穗,你去哪啊?”   其他人见姜穗没打招呼就走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其中就有人说,“估计是也打算回去,看姜穗和贺家关系好像挺好的。”   众人又纷纷议论了一番,才转移到了别的话题。   姜穗几乎是跑回的宿舍,她的头仿佛更加晕眩,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烧得脸有些通红,眼眸仿佛有团火焰。   她的心神被突如其来的改变而占据,无论是她此刻的想法还是直觉都在告诉她,她必须回去看看,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刚刚的同学说,贺朝是昨天晚上就回去的。   很显然就是他们在分开之后,贺朝一回到学校就收到了通知,返回了和平村。   从燕京回和平村,如果按照一年前的路来走需要一个星期,但是今年火车新开了一条线,现在又是秋天,回和平村的路没有冬天那么难走。   两天一夜,她应当赶得上贺朝。   姜穗稍微收拾了一下,在宿舍留了封信就匆匆离开了校园。   在这个没有介绍信就寸步难行的时代,姜穗还花了点时间在火车站找了黑市,最终才坐上返回和平村的绿皮火车。   她在火车昏沉沉度过了两天,好在第二天吃了药就退烧了,只不过身子还是有些虚弱。   姜穗这两天,一路上都有着不好的预感,看着秋天阴蒙蒙的天,她总感觉会发生什么大事。   在火车上,她脑子有些混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在感冒。   一会儿想到那个吻,一会儿又想到和平村,一会儿又想到上一个世界的避难所。   等到一路折腾回到和平村,姜穗才彻底明白这个不好的预感究竟是什么。   真的应验了。   姜穗被刘姐拉着,她语气有些艰涩:“刘姐……您说什么?”   刘姐神色有些不忍,还有些悲伤,她拍了拍姜穗的手,“穗儿啊,别太难过,姐知道你和老四关系好,只是这样的事谁都没想……”   刘姐忽然噤了声,因为她看见面前风尘仆仆仍然不掩秀丽容貌的姜穗,竟然渐渐露出了个让人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笑容。   “哈……哈哈哈……”穗儿的笑容越来越大,浅色的眼眸却隐隐透露出了一丝疯狂和讽刺的意味。   她吓到刘姐了。   “穗儿、穗儿啊,你怎么了?这是吓傻了?”   穗儿看了过来,她勾着唇笑着,仍然刘姐所熟悉的温柔的模样,只是那双浅色的眼眸,却看起来那样的冰冷。   带着让人刺骨生寒的压迫感。   她轻声道:“刘姐,带我去看看他吧。”她笑了笑,“人都走了,总得给我看看最后一面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6 23:17:53~2023-02-07 22:3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向佐走,向鼬走、亿万不知、栗、58027916、Allodol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檎、ngs我老婆 30瓶;小埋、小羊小羊哪里跑 20瓶;落梦 16瓶;空白 15瓶;一杯玉米羹 11瓶;Aobe、快没电了啊、散散请不要怜惜的踩我、冰檬 10瓶;经海AMON、喵喵喵、看书就是看书、是雪砸呀 5瓶;咸鱼想要翻身、苒苒 4瓶;荠苨、花月、元宝、云景 2瓶;聂凝凝、亿万不知、栗、不想吃黄瓜、上课要睁大眼睛、ifyou、时洛惜、嘿嘿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乡下少年x城来知青22(完)◎   姜穗抬起手, 将蒙在男人脸上的白布掀起来,看到了熟悉却又苍白的脸。   此时闭着眼,静静躺着的男人, 两天前还在和她说话。   姜穗难过吗?   她不难过,她只觉得一股怒火在胸腔中无法发泄,整个人就像濒临爆发的火山,随时都可能将四周所有东西融化。   她内心意外的平静。   姜穗歪了歪头, 轻轻抬手抚在男人的脸上。   冰凉。   仿佛能凉到她的心底。   刘姐在一旁很担心:“穗儿……”   这里是贺老四的家, 村里人都没有想到, 贺老头好不容易救回来, 贺老四却走了。   那可是前途无限的大学生啊。   贺老头坐在一旁,他脖子上还缠绕着纱布, 表情麻木而僵硬,让人看得都充满着悲伤。   门外的李队长走了进来, 他看到了姜穗先是一愣, 但随后坐在了贺老四的棺材前, 他点了根烟,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放贡品的桌子上。   “老贺, 城里下文件了,你平反了,现在你已经是县城设计院的大建筑师了。”他叹了口气, “老四不都考上大学了吗?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   贺老头没有说话, 他已经悲痛到极致, 对什么事情都是麻木的, 就算是姜穗和李队长进来, 也没有什么反应。   姜穗忽然就很想笑, 她觉得讽刺极了。   原本她以为贺朝总该对她是有些特殊的, 但现实却又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她现在也想给他一巴掌。   她看着躯体里已经没有灵魂的贺老四,冷笑。   她不会现在动手。   她会等到再次见到他,再狠狠地给他一下。   不,她不能就着便宜他,她要他刻苦铭心的记住他,要他知道她不是这么好招惹的,也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不发一次火,他是不是认为她脾气太好了?   她一定、一定要狠狠地给他一个教训。   在她终于以为她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之后,他又一次自顾自地抛下她,先行离开了。   明明之前约定好一起在燕京,她明明还能在这个世界多活十多年,现在都没了。   她也不是没感觉到过贺朝对她的不同,也不是不察觉他看她眼神的那一丝暗流,她以为他不会一言不发的又再一次离开。   她以为……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可也仅仅只是她以为罢了。   不愧是度过无数任务的快穿任务者,不愧是他。   “穗儿……”   刘姐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姜穗,忽然感到既悲凉又苦涩。   穗儿面无表情,总是带着暖意的浅色眼眸此时没有丝毫情绪,她睁着眼睛,就这样长久的凝视着贺老四,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此时眼泪已经滑过脸颊。   穗儿在冷静的流泪。   她看起来仿佛是一个被抛弃在人海之中的无助的孩子,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前往何方,带着一种没有来处没有未来所归之地的哀意。   她好像被抛弃了。   刘姐想上去劝劝,她其实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姜穗和贺老四之间似乎有点什么。   当初杨知青和林知青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也牵连到了她们俩,那个时候刘姐就感觉他们之间微妙的气场。   她一开始也不赞同姜穗和贺老四在一起,但后来这俩一起考上了大学,还是同一所大学,刘姐又觉得他们俩很般配。   在穗儿和贺老四避嫌的那一年里,刘姐有一次无意中注意到贺老四手里捧着一束花往外走。   刘姐就打趣:“哟,老四这是去哪啊?刚从邻村回来手里就拿着花,是哪个姑娘送的?”   贺老四那一年因为修路,被生产队调到和邻村的交界之处,也住在了那边,很少出现在这一块,这也是刘姐头一回见到他。   贺老四见着她,随后朝她笑了笑,似乎有些害羞,黑眸闪烁,连耳根都有些红。   “不是。”贺老四抓了抓脑袋,“这是我在修路的路边看见的,蒲公英,好大一片,我瞧见挖了可惜,正好要回来看老爹,就给带回来了。”   刘姐很喜欢他这样的少年,总让人感到自己也很年轻。   她笑道:“哎哟,没想到老四这么有情趣啊。”   似乎是被她打趣得更不好意思了,贺老四将手里的蒲公英花塞给她,“正好刘姐在这,就给您了,我先走了。”   说完不顾她的嘴上的“这玩意儿我放哪啊?”的阻拦就跑了,边跑边回头笑,浓墨的眉宇间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您送人也行。”他喊了一声,便一溜烟不见人影。   后来这束花被刘姐送给了姜穗。   刘姐笑:“这小黄花也不是什么宝贝,以前听你提起过蒲公英可以用药,你拿去晒干了当药材吧,我要是带回家,旺哥说不定会误会什么。”   穗儿当时低头看着迎风摇摆的小黄花,闻言笑了笑,“好。”   但是后来刘姐注意到,这束小黄花被她插在了卫生室窗沿的花盆里,在红红绿绿之中一点也不显眼。   看到她的视线,穗儿说:“我瞧着这样挺好看的,以后要是没了再上山采也行。”   刘姐当时并没有在意这件事,现在想来,恐怕当初贺老四最初想送的就是姜穗,恰巧经过她的手,便不会有人嚼耳根。   刘姐此时看着姜穗此时的模样,感到了由衷的心疼。   正当她打算开口劝慰姜穗,就听见对方忽然开口,语气冷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刘姐,之前说贺老四的尸体是被杨建业发现的,那杨建业人现在在哪?”   刘姐听了心中一惊,吓了一跳,她看了眼一旁的李队长,将姜穗拉到了角落,声音压低。   “穗儿,姐知道你现在很悲痛,情绪也不稳定,大家的确都怀疑是杨建业报复贺家,干部们在审问了,你别做冲动的事。”   她看见穗儿眼眸平静地看过来:“报复贺家?”   刘姐叹了口气,“唉,贺老四……他没了的那天晚上,其实是被找他的人在山上发现的,就是张华那小子,看到老四和杨建业扭打在一块。”   “当时贺叔也在,听张华说,当时他看到杨建业拉扯着贺叔,然后贺老四上前阻止,张华赶紧喊了一声恐吓杨建业,结果杨建业就把贺老四推沟里了。”   “杨建业那狗东西,竟然还抓着贺叔,要不是张华及时赶到,贺叔估计也会被带到沟里,现在杨建业已经被扣押了,穗儿,你放心,他不会被放过的。”   穗儿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又再次开口:“那他现在人在哪?”   刘姐见拗不过她,只能说了:“被关在知青所后边的柴房里,估计明天就要拉到警察局里去了,村里也通知林知青回来了。”   穗儿问:“他会有什么惩罚吗?”   刘姐底下声说:“死刑跑不了了,估计等到县里判完就拉去枪毙了。”   姜穗清楚,她等不到看见杨建业死刑。   况且她还很清楚,如果贺朝不愿意死,一百个杨建业也杀不了他。   在刘姐担忧的目光中,姜穗轻声道:“我知道了刘姐,别担心我。”   还没等到天黑,村里就有人来着急的通知。   “杨建业跑了!”   姜穗眼神一沉。   村里的夜晚总是如此寂静,只能听见秋风呼呼而掠过,带起了树叶摇晃。   而此时,和平村依旧有不少人干部和帮忙的知青提着灯,在路上寻找着逃跑的杨建业。   被寻找的杨建业已经跑到了山里,他在林场老苦劳累了这么些日子,最熟悉的就是这里。   他仰起头,看着树影后的星空,只觉得心中快意。   他恨恨地想,之前故意在贺老头面前说了几句他的存在会影响贺朝将来的工作,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真的自杀。   救回来了还自己往上里跑,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没想到正好贺老四找回来,他正愁没机会找到这家伙。   他过不好,他也不会让贺朝和姜穗过得好!   如果当初不是贺朝当着众人面打了一顿,让他再也抬不起头,如果不是姜穗从中作梗,他怎么会沦落到今天!   没了孩子,也没有了媳妇!   贺老四的死,也不管他的事,杨建业心里想。   他不过是推了他一把,是贺老四自己站不稳栽倒沟里没的,跟他没有关系。   不过杨建业清楚,如果当初他没有死死也拉着贺老头,不然恐怕也被贺老四带走了。   可如今也被人发现,他知道一旦被抓回去,是真的死刑跑不了了。   就算要他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呢喃。   杨建业没有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直到来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杨建业。”   “谁?”杨建业心中一惊,回头。   来人从树丛中钻了出来,杨建业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找到这里。   他眯着眼睛在夜色中看了一会儿,才哈哈笑起来:“是你,姜穗。”他又看了看她身后,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心中的危机感顿时消减了一大半。   他眼神有些肆无忌惮的下流,上下打量着面前没什么表情的漂亮女人。   “这么晚来找我,是想做什么?”他的语调也变得令人遐想,眼神中的贪婪让人生厌,“你是怎么找过来的?这么大胆?”   少女并没有因为他说的话有任何被激怒的神情,她缓缓地走到他面前。   “找到你并不难。”她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毕竟你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要不是被人拦着,我能更快找到你。”   杨建业从她的话语里听出来了,他在山里的住所已经被人找进来了。   “杨建业?”她轻轻地说,杨建业正打算调戏般应一声,就听见她泛着冷意的声音,“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弄死你。”   杨建业先是一愣,随后看到面前的少女眼眸中透露出来的一丝冰冷杀意,心中一悸,随后回过神来顿时恼怒。   他轻蔑地笑起来:“就凭你?”因为只面对她一个人,杨建业姿态很放松,“你先想想,深夜跑过来找我,还能不能回去吧!”   说完他舔了舔唇,眼里划过贪婪和垂涎,朝着姜穗扑了过来。   在杨建业心里,姜穗是来报仇的没错,但是她到底太天真,估错现实,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而已,又自己送上门来了,难道她以为凭他一个人就能让他束手就擒吗?   然后下一秒他只感觉到腹中剧痛,一个踉跄重新倒在了地上。   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是被姜穗给踹倒了。   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恼羞成怒抬起头正想要重新爬起来,却因为少女眼眸中死寂一般的冰冷给吓了一跳。   “有时候我会想,一个人会有多蠢。”姜穗还在慢慢地说,就好像刚才的举动不是她做的一样,“我发现我还是低估了你。”   夜黑风高,树影摇晃,不远处渐渐扫来了村民的手电筒,还有他们喊人的声音。   “小姜同志,山里不安全!快点回来!”   “杨建业,尽快束手就擒!山下所有口都有人看着,你跑不了的,你这是对组织的挑衅——”   而此刻杨建业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后背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寒意。   姜穗朝他笑了笑,明明仍然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姜穗自顾自地说,“你毁了我未来的十几年。”   杨建业忍不住后退,他发现了姜穗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杨建业:“你……”   姜穗打断了他:“你还给了他离开的机会。”   杨建业开始听不懂了。   姜穗嗤笑了一声,“说起来,你懂不懂死掉了是什么感受?”   这一回,杨建业听明白了,姜穗似乎在威胁他。   因为贺老四的死,姜穗似乎——   “你疯了?”杨建业震惊地看着她,他又再次爬着站了起来,看着姜穗用那双冷冷的眼眸看着自己,内心的戾气也渐渐升腾起来。   杨建业忽然感觉一阵扭曲的快意,还有些口不择言:“那是他活该!”他大声地说,“贺老四自己死了跟我没关系!”   他死死地盯着姜穗:“如果当初不是你们,林依怎么会总想着离开我!还有你,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怎么看我的吗?你凭什么瞧不起我?要不是你们,我会被分配到林场看林吗!”   他因为愤怒却又有些胆怯,大声的说话像是给自己壮胆。   “贺家的那个老家伙是自己往上山跑的,贺老四也是自己往山上跑的,都跟我没关系!是他先来拉扯我的!”   他看着姜穗渐渐靠近自己,最终忍不住恼怒地进行了攻击。   杨建业挥拳揍去,却发现姜穗竟然非常巧妙地避开了——   随后他下/体感到了巨大的重击!   钻心无比的剧痛蔓延全身,他不由自主地屈膝跪了下来企图延缓疼痛,他还没来得及惨叫下巴又被重重一击,最终他头昏脑胀地倒在了地上。   杨建业痛得已经没办法思考,为什么姜穗会有这样的身手。   他只能感觉到眼前一阵阵的黑。   姜穗仍然是来时干干净净的模样。   他们这边的动作显然被不远处的村民们发现了。   “他们在这里!”有人喊到。   杨建业痛得脑袋发昏,他在模糊间看到姜穗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上面锐利的光有一瞬间反射到他的眼里。   是刀!   杨建业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愤怒又惊惧地喊:“姜穗!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少女把玩着手里的刀,看起来老练极了,看起来很好心解释地模样:“这是手术刀。”她朝他笑了笑,“还是用这个习惯一点。”   杨建业胸口剧烈起伏,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杀意,也第一次被一个人的杀意镇在原地。   此时的姜穗看起来就像是经历过什么血雨腥风般让人胆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那个小村子里的走出来的温柔知青。   冰冷冷的微笑,一种压抑的癫狂感油然而生。   求生的本能让他浑身颤抖地爬起来向后跑去。   她不是姜穗!   杨建业惊惧地想,姜穗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   他才跑了两步,只感觉大腿一阵剧痛,顿时狠狠地摔了一觉,低头一看,飞来的手术刀精准地将他大腿划破,鲜血直流。   “啊啊啊——”杨建业惨叫。   杨建业看到姜穗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说不出来:“你、你——”   少女微微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往这里跑,是因为你就是在这里把贺朝推下去的吗?”   杨建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黑暗的一旁有一个深深的地沟,他们跑到了这里。   当时的场景非常混乱,杨建业偷偷跟在上山的贺老头身后,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贺老头是想干什么。   后来他发现贺老头好像是来山上寻一个找死的地方的,他有些窃喜,但又不想这么便宜了对方。   他特地走出去刺了贺老头两句,心中还暗自得意,不知道贺老四听到了父亲的死讯,会是什么样子。   但他没想到,贺老四竟然回来了!   也上了山!   当时他们扭打在一块,贺老四的力道大得惊人,杨建业有一瞬间都在怀疑,对方杀死他轻而易举。   求生的本能让他大喊,吸引了来找贺老四的张华。   杨建业敢打包票,贺老四是准备拉着他一起死的。   贺老四那个家伙,就像是算好了一样,在他一动手,就拉着他失脚掉落在深沟里!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他及时拉住了贺老头……   杨建业额头冒出了冷汗,后怕地咽了咽口水,如果不是知道贺老四不可能主动求死,拿性命开玩笑,不然恐怕他都认为对方在碰瓷了。   “是又怎么样!”而此时杨建业已经吓得无法仔细的思考了,情绪非常崩溃。   他现在就是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惹了这一对难缠的牛皮糖。   “就是我推的!反正他也活不过来了!他活该!”   当初看到姜穗的惊艳就只剩下看着披着美人皮的魔鬼的恐惧。   “姜穗!杨建业!你们都别动!”村民和知青们总算是从茂密的树丛中摸过来了,但是因为姜穗背对着所有人,又黑又暗挡住了不少视线,他们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们都听见杨建业的自爆。   而杨建业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他看着姜穗身后聚来的人,煤油灯照得整个树林影影绰绰,仿若鬼影重重。   杨建业大口喘气,死死地盯着姜穗若有似无的笑,浑身都疼。   他知道,他跑不掉了。   既然他大小都是死,倒不如再拉一个垫背!   他眼眸中划过狠戾,一时间愤怒与恐惧夹杂着快意让他猛地拉向姜穗,朝着深沟甩去。   一个成年男人猛地爆发的力量将姜穗重重一扯,杨建业也没有注意到,明明身手还不错的姜穗,竟然让他轻而易举地近了身,并且让他碰到她。   杨建业是想先解决了姜穗,就算是被人抓走了,死刑也是之后的事。   林依现在是大学生了,在村子里说得上话,不可能放任他真的死刑,他还是孩子的爸爸,她也不能让她的孩子没有爸爸……   但是没有想到,姜穗在他即将松开手的那一刹那,反握住了他的手腕,朝他仰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就好像在说——   你也别想逃。   杨建业因为腿伤被惯性拉着一股脑地和她一起滚下了沟,然后他感觉到姜穗松开了手。   “啊啊啊——”在惨叫声中,杨建业栽到了沟里,瞬间没了声响。   而姜穗只觉得手腕一紧,被赶来的知青紧紧抓住,她整个人趴在沟壁上,向下的身子顿时停住。   上面的知青有些吃力,他紧张地问:“姜穗,你没事吧!”   姜穗本来也没打算和杨建业一起死的,她打算自己亲眼看着杨建业死了,再等待自己的死亡。   她抬起头,看着上面紧张的人群,还有摇晃的树影,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好像也没必要等待死亡。   上个世界她不就是因为不想等,就握着匕首给了自己一下吗?   要不是贺朝从中作梗,她也不用体会被黑泥融化的感觉。   姜穗舔了舔唇,在抓着她的知青震惊的目光中,主动挣脱了对方的手。   她怕死吗?   她依旧怕死。   只不过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前往下一个世界,狠狠地给贺朝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让他刻苦铭心,让他痛不欲生,让他知道,得罪谁都好,就是不要得罪她。   她这个人,脾气不好,心眼小,报复心强,但凡得罪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   6个小时前。   “宿主,距离主脑例行心理检查只剩下32分钟了。”系统在脑海里对贺朝说道。   贺朝此时正在上山。   他回到学校,就收到了辅导员的通知,他的父亲要不行了。   一时间,就像是左右两边都有大力拉扯那样,他陷入了沉默的挣扎。   原本他在这个世界也就只剩下72小时。   回到和平村需要两天一夜,还不排除路上花费的时间。   他现在面临两个选择。   在这里,和姜穗再见一次面后再分离。   回到和平村,去看自己的父亲。   贺朝闭了闭眼睛。   贺老四必须回去,他也一定会回去,在贺老四的视角里,他并不知道他只剩下72小时。   那是一手养育他的父亲。   在贺朝的视角里,这是个冠着父亲名号的NPC。   可姜穗不也是NPC么?   贺朝黑眸隐忍而压抑,辅导员以为他是过于悲伤,给他开了介绍信和路费,让他赶紧回家。   贺朝想起了贺老爹看着他慈爱的眼神,满是褶皱的脸上渐渐显露出如同年轻时的光彩。   贺老爹会为贺朝缝制破损的衣裳,尽管手艺不好,他会一瘸一拐地为晚归的贺老四准备饭菜。   他会在贺老四前往修路队后,每一次在他离家时絮絮叨叨。   那是老人后半生活下来的动力。   系统:“宿主,你这就决定回去了吗?不和姜穗说些什么?”   贺朝彼时坐在火车上,他紧绷着身子,望着火车外的风景。   “老爹不可能突然决定自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一个已经找到生活希望的人,不可能会突然因为发现自己成分不好而自我了断。   父亲和小姜医生。   这是贺老四也是贺朝的挣扎。   他拳紧握着,紧扣的手心已经出血。   “姜穗……”贺朝脸色有些苍白,竟然感觉到胸口微微泛疼的痛苦,半晌,他轻轻嗤笑了一声,“就让她当我是个混蛋吧。”   他终究是要离开的,早离开和晚离开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贺老四绝对会回去,他也必须回去。   也必须去找贺老爹为什么突然想要自我了断的原因。   那是辛辛苦苦,在乡下受尽这个时代苦楚的父亲。   他必须回去。   他得给她留点什么。   这是贺朝在看见杨建业之前的想法。   看到杨建业之后,贺朝决定帮她做点什么。   杨建业这个人就像是颗定时炸/弹,这个世界不像是上个世界,可以随便杀人,但是正好有机会来了。   贺朝看着杨建业仇恨的眼神,还有父亲震惊的面容,就知道贺老爹突然的自我了断是怎么回事了。   他当时一回到和平村,村子里的人就着急地告诉他,他父亲在包扎完脖子的伤口后又跑了不见了,似乎是往山上跑了,因为前几天下了大雨,大伙寻找的很艰难。   贺老四甚至来不及做什么,就跑上山寻找。   “宿主,来不及了,必须马上离开!”系统在他的脑海里惊慌失措,“主脑检测竟然提前了!”   “啊啊啊快快快!不然穗穗就要被销毁了!”   贺朝来不及将杨建业和贺老爹分开,只能在最后关头,让所有人亲眼看到是杨建业将他推下的深沟。   这是贺朝头一次如此不甘心地离去,但是内心深处却对那个吻并不后悔。   他经历了很多世界,麻木地进行任务,一遍遍记忆和情绪的冲刷自己的灵魂,每一遍都像是脱一层皮般痛苦。   他已经不记得他最开始回家的坚持,也渐渐忘却了自己的目标,就连情感都在慢慢的褪去。   就像是没有感情的任务机器。   他见证许多死亡,看过无数友人与亲人的离去,激烈的情感在系统的情感屏蔽中逐渐不再起伏。   这也是他这上千百年来遵从本心的冲动。   好在姜穗在这个世界还有着自己的家人,终归这短短的两年里认识的和平村贺老四,也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只是他有些后悔,没有在离去之前,好好地说一声再见。   姜穗啊……   贺朝感受着时空波动,心脏在剧烈的跳动,他的黑眸褪去了所有贺老四的痕迹,却不再是那么的冷漠,而是汹涌着激烈的情感。   贺朝忽然想起来,他真正地认识到姜穗,是在上一个世界。   他见到姜穗照片的第一眼,就决定冒死赶回那个昏暗狭小的筒子楼……   贺朝微微睁大已经开始失神的眼眸。   他怎么隐约好像感觉,他还曾经再见过姜穗?   死亡前的痛苦与模糊,让贺朝脑海深处的记忆也渐渐复苏。   跪着满地的哭嚎,跪在最前面的永安公主的悲切,然后穿过永安公主的肩膀……   一个衣着朴素却仍名贵纤瘦的少女,正悲悲切切的……   假哭。   时空脱离。   下一秒贺朝闷哼了一声,来自于灵魂的剧痛让他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这样仿佛从万箭穿身的巨大痛苦让灵魂都在战栗,仿佛自己脑海里的所有记忆,所有思想,所有感情都在被数针冲刷刺探,在被人撬开来翻来覆去地看。   系统此时声音没有了丝毫的稚嫩,沉稳又带着非人的电子感。   “心理检测开始,   检测覆盖率10%、13%、17%、25%……”   而在系统和贺朝都无法动弹的意识空间里,没有人注意到最深处的模拟心理检测功能在发亮。   黑暗中,闪烁着小小的光芒,如同一粒沙砾般的小钻石丢入群星闪烁的夜幕,毫不起眼。   它闪烁着,不断地吸收着来自主人的精神力和情绪,以供接下来的工作。   “关键词[姜穗],逃逸成功。”   “关键词[小姜医生],逃逸成功。”   “关键词[姜医生],逃逸成功。”   “关键词……”   作者有话说:   忘记说啦   下个世界   大贵族x雇佣兵 第45章   ◎大贵族x雇佣兵1◎   星启纪年2033年, 宇宙辐射的无差别扫射造成人类返祖兽化现象进一步加剧。   为了避免公民丧失过多理智导致全面退化,成为没有理智的野兽,帝国研究所设计出抑止芯片, 植入人脑。   在理智值严重下降时,芯片会刺激人脑,从而使兽人恢复理性。   抑止芯片的问世让整个世界为之一振,严重兽化疾病终于得到了控制。   同时, 辐射还造成了原本动植物物种基因突变, 使人类与兽人的生存空间进一步减少。   星启纪年2133年, 整个世界形成了兽人与人类共处的特殊社会关系。   星启纪年2140年, 永夜港地下拍卖场。   这里人声鼎沸,兽人与人类来往络绎不绝, 各方势力鱼龙混杂,若是稍不小心误入, 很有可能就会有饕餮一般的垂涎盯上这些误入的纯白羔羊。   从进入到深入, 总是伴随着一股海洋的腥味。   “少爷, 这边走。”   有的人被入口处的动静吸引, 看了过去。   只见有三五个兽人围着中间的一个男人, 很显然他们呈保护姿态,而中间则是他们保护的对象。   兽人人高马大,黑发间露出来的棕色耳朵和长尾更是显示出了他们的血统, 西装革领, 和地下港混乱的氛围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更像是参加什么高级的宴会。   而随着他们从外面风雨交加的港口入内,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也渐渐显露出来。   四周懂行的人心中顿时一惊。   只见被簇拥在最中间的男人有一双漂亮的狭长黑眸, 茂密的黑发竖起银白色的耳朵, 他浓墨的眉眼在漫不经心看过来时总有一种若有似无勾人的俊美。   他唇线明显, 看过来时仿若眼角含情, 仿佛随意张口就是甜言蜜语,但黑色的兽瞳却又显得有些冰冷,给人一种暧昧的禁欲感。   鸟兽人见一旁的熊兽人吃惊的模样,撞了撞对方。   “诶,阿二,怎么这么吃惊?这是哪来的大人物?”   被叫做阿二的熊兽人有些嫌弃地看了鸟兽人一眼。   “这你都不知道吗?!”熊兽人说,“你看他们的耳朵,很明显是狼血统吧!”   鸟兽人被熊兽人压低的语气先是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谨慎,后来一听又是一惊。   他也压低声音道:“所以呢?”   阿二都有点不想和乡巴佬讲话了,他瞥了鸟兽人一眼:“你到底哪来的?基尔贺家都不知道。”   鸟兽人干笑了一声,搓了搓手,有些光秃秃的羽毛掉了几根:“我刚从乡下上来打工,的确不太懂这些。”   阿二皱了皱眉,看他的样子大概猜到他为什么在永夜港地下打工了,估计又是从哪来的黑户。   阿二今天赌运不错,心情好,愿意给乡巴佬解释:“基尔贺家,是帝国最有权势的贵族,掌握着帝国长老会的话语权。”   “他们家的人大多数兽化程度高达百分之八十还能保持理智,同时具有人类的智慧和兽人的力量。”   “抑止芯片就是他们家在长期与兽化对抗中发明的,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家算是整个帝国的救命恩人。”   “基尔贺家,白银狼血统,众多狼族都愿意低头臣服。”阿二好心道,“劝告你一句,别惹他们。”   鸟兽人心有戚戚:“我哪敢啊,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乡下人。”   他又有些羡慕地看着已经渐渐远去的一群狼人,“也不知道被簇拥的人是谁?”   阿二眼珠子一转,基尔贺家的人都来了,他虽然也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看这个架势,他也猜到那只白银狼来头不小。   阿二虽然不清楚那头白银狼是谁,但是看到周围保护的红棕狼就知道这头白银狼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一定不低。   因为基本上大概了解帝国贵族的都知道,基尔贺家的近臣狼族就是红棕狼,他们是白银狼族下最凶猛的狼族群。   阿二听说过今晚会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不少有权有势的人都派人来了,但他没想到基尔贺家竟然是有大人物亲自来。   那想必今晚一定会有十分特别的拍卖品。   “少爷,您何必亲自前来呢?”   刚刚被偷偷议论的一群狼人也在说话。   几个红棕狼近臣跟在白银狼身旁,而其中耳朵红棕色最明显的则是最恭敬地在说话,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不解。   “老夫人说只需要派个人来就行了,这样污秽的地方,少爷何必踏足。”   和周围板正穿西装的近臣相比,被称作少爷的男人并没有穿得如此严谨。   他同样穿着家族量身定制的马甲西装,只不过他白衬衫的领口扣子并没有扣上,透露着他本人性格中的不正经。   领口露出了些许蜿蜒的锁骨和胸膛,但是却不显得他瘦弱。   相反,他身材强劲有力,宽肩窄腰,抬着眸漫不经心的模样,反而让他看起来深不可测。   少爷依旧是懒散的模样:“基尔有什么好呆的,多出来走走是个好事。”少爷睨了他一眼,“你要是想回去,可以自己回去。”   凌云赶紧低下头,“不是的少爷,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永夜港到底混乱……”   “没什么可担心的。”少爷懒洋洋道,一双好看的眼睛正慢慢打量着四周,“这不挺有意思的吗?”   少爷吹了声口哨:“美人真多。”   凌云顺着少爷的视线望了过去,看到了衣着暴露,浑身饰品缠绕的性感美人在不远处的舞台上跳舞。   凌云一看就知道少爷花心的老毛病又犯了。   凌云是基尔贺家的近臣,自小就接受红棕狼族近臣教育长大,也是看着贺朝少爷长大属于少爷的近臣,比贺朝少爷大六岁,负责守卫他的安全。   贺朝少爷是贺家现任家主第二个儿子,深受家族溺爱长大,自小泡美人堆里声色犬马,也是帝都基尔花红酒绿场所最著名的常客。   从小到大往上贴着赶着数不胜数。   身旁的女人更是一茬接一茬的换。   不过谁让他是基尔贺家的孩子,从来没有人说过他的不是,甚至还会认同他这样的浪荡与花心。   从基尔贺家这个称号就可以看出来贺家在整个帝国的地位。   基尔,是现在星启帝国的帝都。   也因如此,贺朝少爷的地位也无人撼动,本人也颇有无法无天之势。   不过……   “少爷,”凌云低声道,“您昨天晚上才受了伤,今天就从基尔跑出来,要是夫人和老爷知道了就不好了。”   还未等少爷开口说话,就有人从不远处迎了过来。   “贵客怎么提前到了也不打个招呼!差一点就招待不周,坏了我们的招牌啊!”   凌云看过去,看到了一个较为矮小的男人,男人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暗蓝色的鳞片,很显然他是海洋生物返租。   凌云冷淡上前阻止了来人的更进一步,也阻止了他伸出的手。   “不必多礼。”贺朝少爷开口,他勾唇,原本慵懒的眉眼带上了一丝潋滟的玩世不恭,“走吧,进会场,让我瞧瞧费尽心思请贺家来,今晚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原本觉得被冒犯的鱼类兽人一听顿时堆起笑:“好嘞,贵客您这边请,那边乱糟糟的污了少爷的眼睛。”   凌云知道拗不过少爷,只能让周围的手下注意四周,跟着少爷一起进了会场。   绕得七拐八歪,他们一行人才被带进去,一路上更是经过了好几道安保检查,如果不是他们是贺家人,身上的武器或许都要被扣下来。   会场和外面差别巨大。   如果说外面是龙蛇混杂,总是透露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暗潮汹涌。   那么会场内,则是奢华糜烂,富丽堂皇。   和外场赤裸裸的弱肉强食不同,会场内则是披着人皮的觥筹交错。   但所有人都知道,内场实际上却也和外面的丛林法则也没什么两样。   贺朝被请进了一个精致华贵的大包厢,能最直观的看到拍卖现场,也是看到拍卖品的最好视角。   包厢内还有平面投射终端,以供贵客举牌参与拍卖。   贺朝少爷并不喜欢这里的工作人员身上带着的腥味,挥退想要讲解介绍的人。   凌云进门后先仔细地检查了包厢内的所有角落,并安排好人在门口与包厢内四周把手,以做到全方位无死角的保护少爷。   而贺朝少爷只是懒洋洋地看了他们一眼,便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大沙发上,打开终端翻阅起今晚的拍卖品。   “哦?”少爷饶有兴趣的声音响起,“今晚还有个特别拍卖品,不放出来,是在吊人胃口?”   少爷嗤笑了一声:“拍卖场的老把戏。”   凌云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老实地站岗。   门外有人敲门,凌云握着腰间的枪望过去,是一个面含红晕,低眉顺眼的漂亮女人,推着酒水。   是个鹿类兽人,她一双眼睛水灵灵地像一条小鹿,头发间有小巧的鹿角,接受检查时还在瞧瞧的打量着少爷。   看来又是一个想接近贺朝少爷的。   听说今天最好的包厢有贵客来,小斑和一群姐妹勾心斗角才得来的这个位置,她通过贿赂主管得知,今天的贵客是从帝都基尔来的,还是个大贵族。   小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她是整个招待里最好看的女兽人,这些年也靠着不少机会在永夜港地下混得风生水起,她一开始以为的大贵族是那些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好看的男人!   尤其是那双银白色的耳朵,小斑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狼族!   一定是个不小的贵族!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懒洋洋地看过来,黑色的兽瞳似笑非笑,仿佛潋滟着勾人的戏谑,看得小斑身子都软了。   她给男人倒酒,用着惯用的伎俩弯下腰,露出了深深的沟壑,但是眼眸却是清纯又湿漉漉的。   她知道她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以前的男人都说她又骚又纯,没有人不会被她所吸引。   果不其然,在她贴近了男人的同时,男人也漫不经心地勾起了她的下巴,黑眸似乎是在欣赏着她的表情。   小斑心下得意,觉得帝都的大贵族也不过如此,却没想到听到男人开口了。   男人的声音也很好听,低沉又温柔,似乎对着女人总是带着无限的怜爱与疼惜,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很恶劣。   “怎么什么垃圾都往我身上靠?”   小斑惊呆了。   男人向后懒散地靠去,撑着脑袋看着她,“你不会以为,我见过的女人还少啊?”   “凌云,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丢出去,要你家少爷我亲自动手吗?”   凌云莫名背锅,他也是看少爷好像有点兴趣的模样才没有阻止这个女招待,现在少爷发话了,他也就冷酷无情地将人丢出去。   没有人理会惊恐乱叫的小斑。   而也没有人注意到,贺朝垂下的右手把玩着一个从她身上摘下来的什么东西,随后捏碎,轻笑了一声。   这样的插曲少爷似乎没有放在心上,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   与此同时,拍卖会也开始了。   今晚的拍卖会场面很大,很显然主办方下下足了血本,每一件拍卖品既稀有又名贵,甚至连辐射前存在于世的金丝雀都有。   要知道这年头,保存一只无辐射变异的纯种动物已经是很稀奇了,更何况还是金丝雀这样名贵的鸟类活物。   拍卖师也显然话术了得,每一件拍卖品一件比一件高价,会场里窃窃私语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凌云看贺朝少爷无所事事的模样,低声问:“少爷,您没有想要的吗?”   贺朝少爷撑着脑袋,看着会场,打了个哈欠,“这些玩意儿都没什么稀奇,也不知道费尽心思邀请贺家来干什么?”   名贵得是帝国普通平民一辈子都买不来的东西,却成为了少爷口中的玩意儿。   但凌云知道,对于在金山银山里养大的贺朝少爷来说,的确没什么新奇的。   甚至国王的王冠上那颗最大的宝石,只要少爷想要,国王都会将其奉上。   毕竟现任国王的上任,也少不了贺家的扶持。   凌云:“少爷要离开吗?”   贺朝懒散道:“再等等,不是还有个压轴的没上来吗?看看他们的神秘商品是什么。”   一旁的终端也在适时的播报一个又一个拍卖品,看着少爷饶有兴趣的模样,凌云适时的闭上了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少爷始终没有拍下任何一个拍卖品。   一直在继续的拍卖会也进入了中场休息时间。   永夜港地下拍卖场有个规矩,只要拍卖进入休息时间,那就意味着有人不满拍卖品落入他人手中,花钱开启永夜时刻。   休息时间整个拍卖现场会进入黑暗,进来的买主与卖主都要小心提防外来的杀机。   毕竟永夜时刻,永夜港地下黑市是不会管这些暗地里的厮杀的,就看你能不能保住自己的藏品与……性命。   而被收走了武器的拍卖现场,争夺藏品,也就是各凭本事了。   就在灯光蓦然熄灭,黑暗来临的那一刻,凌云听到了少爷略带着玩世不恭,却又暗藏着杀机的声音。   “动手。”   跟随着少爷前来的护卫有四五个,却唯有凌云是贺朝唯一的近臣。   凌云在黑暗中的兽瞳已然竖起,而另外几只红棕狼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凌云迅速的动作下划开喉咙,话都说不出来倒下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防备。   灯光再次亮起时,整个包厢内就只剩下凌云和贺朝,就连门口把手的两只红棕狼也被凌云以少爷要求召进来,利落地干掉了。   奢靡华丽的包厢里涂上了鲜血,染上了厚厚的花纹繁复的地毯。   贺朝少爷慢慢地踩上染血的地毯,低头看着死不瞑目的尸体,一点其他反应都没有。   他轻笑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都是哪边派来的?”   凌云竖瞳慢慢的恢复,他低声道:“是长老会的,属下在追查的时候线索断在董事会和长老会了。”   贺朝扫了一眼包厢里的尸体,“我受伤的事,有多少人知道了?”   凌云道:“消息瞒的很好,除了老夫人和老爷之外,没有人知道。”   “恐怕也没有瞒住。”明明说着与自己性命有关的事,贺朝少爷却仍然不见害怕,反而仍是那样随意。   “我可是死了一回又活过来了,恐怕是让有些人失望了。”   凌云皱起眉;“少爷,属下回去定会彻查。”   贺朝少爷又回到大沙发躺下,丝毫不惧怕满地的尸体,拿起酒杯摇晃,慢慢地喝了一口,他露出享受的笑容。   “查?恐怕我的身边已经全是窟窿,但凡我有点动作,就被人知道了。”   凌云仍然在观察着四周,来保护着贺朝的安全,他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放心吧,你家少爷我还没有这么无能。”贺朝少爷又喝了一口酒,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重新恢复的拍卖现场。   从包厢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已经有不少永夜港的工作人员在清理新鲜出炉的尸体,显然也是刚在永夜时刻争夺失败的人的尸体。   凌云也看见了,他一顿,“是[清道夫]来清理尸体?”   清道夫,并非字面意义上的鱼类,而是一种特殊的职业。   它涵盖的范围很广,更是有官方清道夫队伍,是专门清理丧失理智后的兽人的一种职业。   强大的兽人丧失理智杀伤力十足,有的甚至能够杀戮整个城市,因此需要有专门的人员来进行扑杀清除。   而现在现场出现清道夫,很显然是在刚才短短的永夜时刻,有兽人理智丧失了。   如今有抑止芯片,兽人丧失理智的情况不多,但是能在短短时间刺激到对方理智值下降到无法控制,很显然是有人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场所里,私下底的阴招数不胜数,就只能看进来的人有没有能力抵抗和反击。   “这里好啊。”凌云听到了贺朝少爷感叹了一声,“人死了都不用借口处理,只需要说理智值崩溃就行。”   凌云莫名听得有些发冷。   少爷好像从昨天受伤之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倒不是说不像是原本的他,应该说是他好像开始有些认真的对待家里的事情了,还多了一丝凌厉感。   凌云想起来,过去少爷虽然在基尔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花红酒绿,但是偶尔家里有什么事安排他去做,他也能漂漂亮亮的办好。   其实凌云一直都知道少爷其实很聪明,他也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骄纵。   贺家有秘密,很正常,毕竟是深扎在帝国的百年大家族。   看少爷现在这个样子,也似乎因为什么事和贺家的一些人起了嫌隙,还受到了监视。   凌云知道的不多,他也不够聪明,但也能看出,少爷已经准备开始收拾身边的人了。   不过有一点凌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少爷今天宁愿拖着受伤的身体,都要跑出基尔,代替原本的贺家人,来这场拍卖会。   似乎是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疑惑,少爷看起来心情不错地解释了一句。   “既然身边的人都不安全了,自己在外面找一个看起来安全的人来和你一起保护我,我不就多一层保障吗?”少爷笑起来,“听说永夜港据点里的雇佣兵是能力最强也是最忠心的。”   “毕竟我只是个柔柔弱弱的贵族少爷嘛。”   凌云:……   柔柔弱弱……   凌云决定闭嘴,以后安静地听从少爷的安排就好。   毕竟他还记得,少爷的恶趣味是真的挺折腾人的。   终于,最后一个拍卖品终于开始上场了。   拍卖师站在华丽的台上,情绪激昂。   “各位贵客,还有始终没有满意藏品的顾客,接下来的拍卖品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这个拍卖品,也是帝国罕见之物。”   “话我就不多说了,在大家看到这个藏品就知道她的价值。”   随后后台缓慢推出来了一个用红丝绒布罩住的巨大笼子。   台下一阵喧哗,想来都知道这个特殊拍卖品是个活物。   凌云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拍卖品,才让永夜港地下拍卖场如此大费周章,神神秘秘的模样,仿佛只要这一个藏品一问世,就会获得大家的争夺。   就连少爷也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身子都坐直了一些。   被提前设置好的舞台灯光朝着笼子聚拢,拍卖师上前,一边说着拍卖词,一边将红丝绒布拉起。   “大家请看,今晚压轴的最名贵的拍卖品——”   “——帝国闻名的佣兵舒兰之狮!”   红丝绒布被掀开拉扯至地上,露出了笼子里的女人。   她有一头非常漂亮的红发,全身上下被特质的冷铁链扣着,脖子、双手、双腿,甚至连腰间都有铁链牢牢锁住。   她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是浅色的人类眼眸仍露出野兽般的凶光,单薄的衣物上还残留着血痕,很明显可以看出主办方为了困住她费了多大的劲。   身材窈窕,但是却没有人敢否认她身上十足的力量感,也没有人敢确认一旦铁链放开,还能不能有与之一战的能力。   “竟然是舒兰之狮!”   有人问:“舒兰之狮有什么来头吗?”   不用等旁人回答,拍卖师已经开始介绍。   “辐射时代,纯种人类已经少之又少,蕴含着返祖血脉却未开始兽化的纯种人类更是帝国难见,舒兰之狮是舒兰雇佣兵联盟里排名第一的雇佣兵!”   “拍下她的人,可以让她继续当纯种人类,也可以注射我们跟随拍卖赠送的激化液,让她进行兽化。”   “舒兰之狮足够强大,她已经刻上基因代码,只要拥有她,来亲自修改代码就可以成为她的主人,整个舒兰的大门将会为你打开!”   场下所有人顿时都沸腾了。   舒兰是何地?   从外面来看,也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山区城市罢了,每年来往淘金之人数不胜数。   但是舒兰最特殊的地方在于,这个地方似乎是有生命的。   自辐射时代以来的各种怪事频发,这样的事似乎也不是那么稀奇。   唯有土生土长的、被舒兰承认的舒兰人,才能动用舒兰最宝贵的东西。   最宝贵的就是舒兰的神圣之地以及矿石。   外人来碰,就是个死字。   传闻舒兰更是是所有野兽最古老的家乡。   抑止芯片的核心矿石产自舒兰,舒兰和帝国互通贸易,也是整个帝国唯一的自治之乡。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抓舒兰人来牟取暴利,但是舒兰人宁死从不屈服,而背叛者,则不再被舒兰承认,外来人什么也拿不到。   刻上基因代码从生物层面控制其成为主人这项技术并不稳定,没有人能活过刻上基因代码的那一刻。   但是舒兰之狮竟然挺过去了!   舒兰民风彪悍,也被称为雇佣兵之乡。   而舒兰之狮,则是舒兰雇佣兵排行榜之首的佣兵,传闻中她极其神秘,是男是女很多人都不知道。   而现在,大家才知道舒兰之狮是个女人。   也没   想到,舒兰之狮会这么漂亮。   女人美艳绝伦,红色的长发更是让她看起来强大又燃烧着剧烈的生命力般耀眼,只不过就算是锁着,她身上强大的杀意和气势,仍然让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客们感到了战栗。   明明不过是人类而已。   凌云在红丝绒布被掀开,看到笼子内的女人时先是一愣,随后听见了什么东西猛然碎裂的声音。   是少爷那传来的!   凌云迅速地看了过去,随后惊讶的发现,原本挂着饶有兴趣神情的少爷神情冷凝,似乎隐隐透露着杀气的同时戾气横生——   他活生生捏爆了手里杯壁厚重的威士忌酒杯,酒液和碎片洒落在身上,也毫不在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9 00:00:01~2023-02-09 23:2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小呆 118瓶;今朝有酒 30瓶;我是纳西妲的狗!、浅夏 20瓶;●з●)、Cc、一天可以吃多少块巧克、涧深、躺尸想锻炼 10瓶;放荡不羁风怀玠、悥唔 4瓶;Sakura_长白 2瓶;小淨、遇、时洛惜、藕虫、宣宣、聂凝凝、谦谦悦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大贵族x雇佣兵2◎   贺朝刚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 浑身发冷而又疼痛。   系统喋喋不休地在给他灌输前情提要。   贺朝的这具身体显然受了很重的伤,他倒在了花园的角落,被人藏匿在花丛之中, 鲜血与鲜花相互交映,在夜色之中混杂在一起,难以发现。   贺朝能感受到流失的生命力,也能听见远处的欢声笑语, 觥筹交错。   这是在一场宴会上。   而他是在这宴会的角落受了伤。   大量的记忆涌入男人的脑海, 黑色的瞳仁也被刺激成兽类的竖瞳, 身子紧绷。   他身上还残留着主脑心理检测后来自灵魂的战栗, 身体和内心都仍然很虚弱。   从检测结果来看,堪堪过及格线, 主脑并没有发现姜穗。   贺朝稍稍松了口气。   这个世界是灾难后的世界。   人类兽化返祖现象,纯种人类也越来越稀少。   他是贺家的小儿子, 在家族的骄纵中长大, 嚣张跋扈有, 放浪形骸有, 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身旁的女人更是一个个换。   同时他也是贺家的出头鸟,“贺朝”在前几天无意中听到了家族里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涉及到家族的核心利益。   就算是二少爷, 也被威逼利诱的同时还恐吓了一番。   “贺朝”本身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秘密虽然对大众有害, 但他本来就是贺家人, 因此害怕中表示他只想享受既得利益, 没有打算揭发。   只是派人来恐吓他的幕后之人没有想到, “贺朝少爷”是个外强中干的白银狼, 竟然在让他吃个苦头的情况下,“贺朝”真的受了重伤死了。   于是贺朝来了。   贺朝看着夜幕的星空,属于野兽的敏锐听觉听见了在找他的人的脚步声。   是他被人引开的近臣。   随后他发出了一些动静,被人找到之后就不再强撑的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贺朝就发现身边多了被家族人派来美名其曰保护他的其他狼人。   在这个世界他该怎么做?   贺朝漫不经心地想,很简单,既然家族里的某些生意会危害全兽人与人类,他掀翻了就能获得优秀值。   这么个庞大的家族,倒是需要他费一番功夫。   等他脱离了危险情况清醒后,系统姗姗来迟在脑内进行播报。   系统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咋咋呼呼。   “宿主,你醒了!”   它的声音里带着松了一口气的后怕。   “幸好上个世界宿主当机立断走了,在穿梭时空的间隙主脑对宿主进行了心理检测。”   “好在宿主正处于脱离世界最平静的时候,主脑在探查完并无问题已经离开了。”   贺朝此时正躺在病床上,手上挂着点滴。   他能感觉到四周有很多人。   成为兽人之后,他的五官变得更加敏锐了许多,同时还能感觉到脑子里似乎有异物的存在。   他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他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睛如同睡过去一般。   贺朝:“我脑子里的抑止芯片有没有问题?”   原本系统想说他们的功能还没有恢复,但是忽然想起来上一个世界宿主已经兑换了扫描功能,系统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老实给宿主扫描。   “说有问题,是有问题,说没问题,其实也没问题。”扫描完后的系统下了结论。   “这个抑止芯片本身是正常的,的确能够让宿主在理智值降低之后保护宿主的理智,但是它上面加了点东西。”   贺朝觉得不太意外:“是什么?”   系统:“应当是贺家人为了防止家族人背叛而设置的自毁系统,它也不是毁了大脑,而是迅速降低理智值,从而使得人强行进入兽化状态,成为无法恢复理智的野兽。”   贺朝心里嗤笑了一声。   他在贺家的地位并不低,甚至于比手握实权的大哥还说得上话,毕竟他是他父亲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但是没有想到,就算是他,也会被在抑止芯片上做手脚。   那么这应当不是有人故意的,而是在他小的时候,家里就默认了这样的事,极有可能不止他抑止芯片上有这个,他的几个兄弟姐妹也有。   怪不得贺家看起来能拧成一条绳的样子,原来是反对的声音都没了。   贺朝想到了前情提要里,家族历史上消失的几个叔叔和同辈里消失的一两个孩子,都说是兽化无法降低理智被处理,想来都是这个原因。   什么东西往脑子里放,都会让人感觉到不安。   比起继续待在贺家,他决定当机立断离开,最好能够脱离家族里的监控。   他是一个没有实权,只顾花天酒地的贵族少爷,根本“没兴趣”处理身旁四处塞来的探子。   贺朝决定去花钱找个能在名义上“护卫”他的人。   从“贺朝”的记忆来看,凌云算是他身边最为忠心耿耿的人,做事死板,不爱动脑子,因此家里让他来看护“贺朝”,他也老老实实来当近臣。   不过贺朝认为,这些近臣能这么忠心,一定也不是仅仅是受到相关教育的原因。   想到看到的秘密,应当是运用了一些科技手段。   恰巧贺朝需要在身边留一个熟悉“贺朝”的人,这样就算他未来行为方式上产生了改变,也会有人见证。   无论凌云到底是不是真的忠心,贺朝并不在意。   系统听到了贺朝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对它的情报表示了解,随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眸。   那一刻眼底最深处的冷漠褪去,总是看起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笑意的黑眸睁开,他已经不再是贺朝,而是基尔贵族贺家的少爷贺朝。   系统看他先是打发了无数来看他的人,又和近臣凌云话术了得的打探了一圈周围的人,似乎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宿主微微皱了皱眉。   感觉宿主是在找什么人。   然后红棕狼近臣看着宿主略带着不满的模样,以为他无法无天的劲儿又犯了,低声劝道:“少爷,您还想着去永夜港?您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是好好休养比较好……”   然而系统看到了宿主在听到永夜港后黑眸闪过的一丝光,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永夜港吗……”宿主声音特别低,如果不是系统时刻关注,恐怕都会错过。   然后宿主就拖着病躯跑永夜港了。   凌云阻拦不了,只能跟上。   贺朝少爷做事总是出其不意,烂摊子这么多都有人擦屁股,他就算受了伤仍然要跑去永夜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贺朝少爷也不是偷跑的,而是光明正大的拉着新得的一群护卫,坐着光轨离开了帝都。   而恰逢老爷和夫人都不在,无人管束,管家与医生们对贺朝少爷也束手无策。   光轨非常快,宿主因为仍然虚弱在闭目养神地修养。   宿主忽然开口:“前情提要里,有没有叫姜穗名字的女人?”   系统愣了一下,随后迅速地又扫了一遍回答:“并没有,宿主。”   它有些小心翼翼的说:“宿主,这个世界没有她,如果宿主想见的话,可以利用回溯功能看一看上个世界的她的情况。”   贺朝身子微微紧绷,他心里其实渐渐升起了一个猜测,只是因为醒来之后没有得到答案,此时有些烦躁。   等他到永夜港再说,贺朝心里想,如果在永夜港得不到答案,他再看回溯。   如果她真的还在上一个世界好好活着,他就不再关注。   如果不是……   贺朝紧了紧手,黑眸晦暗不明。   永夜港是整个星启帝国最大的港口,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卖,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就算是人,在永夜港地下也能沦为沾板上的货物。   从光轨下来,贺朝就已经切身感受到了永夜港的繁华。   港口有无数巨大的商船停泊,来往叫卖人群络绎不绝,各个大大小小的市场在周边林立,在永夜港明面上的买卖和地下不同,都是些干净的买卖。   此时太阳早已西斜,永夜港最高处建筑物灯塔的大灯也开启,象征着财富的绿熄宝石仍然在最顶端散发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在永夜港逛了一会,掌握了一些信息,贺朝就摸去地下黑市的拍卖场去了,这是今天他出门的目的。   他将这个工作截胡时,贺家的老管家脸都皱成了苦瓜,“贺朝少爷,您怎么能去这样脏乱的地方呢?”   见贺朝仍我行我素,老管家也只能叹了口气,贺朝少爷难得想要办事,他也只是贺家的管家而已,劝阻不了主人。   于是贺朝拿到这一次拍卖会在贵族中流通的情报。   这一场拍卖会,将会有一个十分特殊的藏品,而这件藏品问世,或许会改变整个帝国权势的格局。   贺朝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藏品,而是在寻找一个人。   但很快他就知道这个藏品是什么了。   此时的贺朝正坐在最为华贵的包厢里,看着玻璃外喧闹起哄的拍卖现场,看着拍卖展示台上的巨大笼子,原本漫不经心的黑眸已经变为戾气横生的兽类竖瞳。   一股翻江倒海的怒火与疯狂的毁灭欲让他口中的尖牙显露了出来,这是理智值下降的标志。   破碎的酒杯碎片散落在名贵的衣服上,酒液落在身上他似乎也感觉不到了。   一旁的凌云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看到几具尸体仍然能够谈笑风生的少爷,竟然在看到藏品的那一刻理智值下降得这么严重!   属于顶级捕食者的杀气和威压在震慑着他,他艰难道:“少爷!您冷静一些!”   凌云死死地扑上去按住了少爷即将要扑上去的身体,能听见少爷牙紧咬得嘎吱作响。   “贺朝少爷!”凌云又喊了一声,他怎么也不知道少爷究竟怎么了!   难不成少爷认识这个被锁起来的女人?   但是怎么可能,少爷从来没有去过舒兰,身旁也没有这些不懂规矩、不懂贵族礼仪的平民雇佣兵,他们怎么会认识!   男人的胸膛微微起伏,凌云看去,就看到他黑眸中竖瞳凌厉。   好在这个时候少爷的抑止芯片似乎起了作用,半晌,凌云感觉到了少爷呼吸渐渐恢复了平稳,虽然竖瞳还在,耳朵也紧绷竖起,但是至少杀气没那么严重了。   凌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重的杀气和压抑的威压。   这样的重压凌云只在老爷身上感受过,他没想到贺朝少爷竟然能够让身经百战的他也感到战栗。   如果不是他一直跟着少爷,恐怕他都以为贺朝是被人换过了。   果然,白银狼血脉里就没有一只废物。   凌云想到了过去的贺朝少爷的谣言,说他外强中干,说他只是个只会泡女人的花架子,恐怕都是少爷的伪装。   只不过凌云并不知道,少爷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另一边,系统听见了贺朝的声音。   宿主声音压抑:“姜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系统正在美滋滋地看电视剧。   忽然被宿主一把子从意识空间里薅出来,看到拍卖场笼子里的女人,系统大震惊。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系统滋哇乱叫,“为什么穗穗又出现在这个世界了!”   “这不可能啊!”它迅速地去查了一遍整个系统,一点问题都没有发现,“没有问题!!”   “究竟是怎么回事?!”系统瑟瑟发抖,他们一人一统不会被鬼盯上了吧!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任务系统和任务者罢了,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宿主声音阴测测的:“主脑出错了。”   系统猪叫:“主脑怎么会有错!”   但是此时看着场内看起来伤痕累累但是仍然强势美艳的女人,系统也说不出再多的反驳的话来。   用人类的话来说,系统的信仰崩塌了。   贺朝不想知道主脑到底那里出错,也不想知道系统的心情,他也没有其他精力和系统掰扯。   系统听见宿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阴森森的,像是即将要撕咬一切的野兽。   “凌云,不计手段和代价,拍下她。”   “是。”红棕狼近臣愣了一下,随后低下头,恭敬地应声。   在确定了贺朝少爷恢复了冷静之后,红棕狼近臣便放开了少爷,参与了这场激烈的拍卖会。   系统还处于震惊和信仰崩塌的崩溃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贺朝此时的神情有一丝诡异。   他漆黑的竖瞳仍然死死地盯着场内,但是他似乎并不是因为看到女人在这里而惊讶,而是因为女人的受伤而感到焦灼的怒火丛生。   甚至在看到女人的那一刹那,他内心隐隐闪过了一丝亢奋的颤抖。   贺朝尖牙刺破了口腔,他品尝到了血腥味,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但是竖起的瞳仁似乎带着一丝疯狂。   现在还不是看回溯的时候,贺朝心里想,忍着,先把她救下来。   这个非法的地下拍卖场,迟早给他一锅端了。   这个世界的贺朝是贵族大少爷,他只需要在虚与委蛇时挂着假笑,但是在发泄怒火时却从不掩饰。   他的反应在他人看来虽然奇怪,但是并不反常。   刻划过基因代码的舒兰之狮拍卖竞争十分激烈,但是在财大气粗的贺家面前,渐渐跟拍的人越来越少。   金额的数量让众人心惊,十六个亿的基摩已经可以买下一座小型城市了。   但是很多人也知道,如果能拿下整个舒兰,可不止十六个亿。   只不过这样高昂的金额还是让许多人望而却步,拍卖结束后是需要当即结算的,不允许拖欠。   又有多少人会有十六个亿的基摩在手上?   到了最后,就只有两个顾客在竞争。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一边抬头看最好包厢里给出的报价,一边又看看另一边角落里的某个青年也正面无表情地继续跟。   “听说今天贺家有人来了……这个人竟然敢继续跟。”   “你看他穿的也都是普通的衣物,脖子上的项链也只是普通的兽骨链,拿得出十七亿的基摩吗?你看像不像是来专门抬价的?”   “话是这么说,他就不怕砸在手里吗?”   “你们几个,没看出来那个死咬贺家价格的男人是哪里人吗?”一旁有人听不下去,鄙视地科普,“你们仔细看看他手臂上和脖子上露出来的刺青,他是舒兰人。”   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死跟着贺家的价格啊,也是,舒兰之狮毕竟是舒兰人,要是落在他人手里舒兰人能不着急?怪不得来救她。”   报价还在节节攀升,已经高达二十亿基摩,舒兰青年皱起了眉,他抬眸看向了笼子里的女人,和她对上了目光,最终,他握紧了拳头。   一声锤音落下。   “这位贵客还需要再往上加吗?”今夜赚得盆满钵满的拍卖师脸笑得跟花儿一样,话语也异常的温柔,“不拍的话,大名鼎鼎的舒兰之狮就要落在别人手里了。”   青年神色紧绷,如同宝石一般暗红色的眼眸怒火与戾气升起。   第二声锤音落下。   “再一下就要成交了,贵客还要继续跟吗?”   青年手已经握在牌上了,但是他注意到了笼子内的女人微微朝他摇了摇头,浅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仍然是那么从容。   他知道姜穗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   “千万不要小瞧人类,尤其是女人。”当时的她从容地收割了一个敌人的性命,笑了笑,“真正的上位者,靠的是实力,而不是势力。”   “我也从来没有输过。”   最终他紧绷着身子,咬紧牙关没有动作。   第三声锤音落下。   “成交!”   拍卖师愉悦地声音响起,“恭喜A001号包厢的客人得到‘舒兰之狮’!”   场内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喧哗声。   这一场拍卖会注定会载入史册。   仅仅只是为了拍卖一个人,就花了二十一亿基摩的拍卖会,足够轰动整个帝国。   拍卖师微笑道:“接下来我们会将货物送往包厢,各位贵客可以有序离场,四周已经有各个工作人员在等待,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向他们请求。”   拍卖师是能言善道的百灵鸟兽人,她示意着工作人员将红丝绒布重新盖上,随后她忍不住看了眼被死死锁在笼子里传闻中的舒兰之狮。   一个纯种人类能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   她对上了一双浅色的眼眸,然后被对方眼里的森冷吓了一跳。   在盖上绒布的一瞬间,百灵鸟兽人似乎还看到了她眼眸中划过的一丝金色。   应当是看错了。   人类而已,眸色怎么会变?   而也并没有人注意到,笼子里的女人在红丝绒布盖上的一刹那,被拴住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解开,她从一旁顺走了什么东西。   随后,轻微的“咔嚓”声响起,似乎是锁又重新锁上,然而声音淹没在了热闹的会场中。   凌云放下手中的牌,朝着贺朝问道:“少爷,我们需要出去接手舒兰之狮吗?”   贺朝知道他什么意思,包厢里的尸体仍然在散发着血腥味,进来的人一看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贺朝舔了舔仍然没褪去的尖牙,给凌云丢了个东西。   红棕狼近臣身手敏捷地接过,低头一看心中一惊:“窃听器?”   贺朝少爷又恢复了浪荡又散漫的模样,他站了起来,盯着拍卖场内被重新罩起来的笼子,看着它缓缓地消失在黑暗中。   他声音似乎带着一丝轻蔑地笑意,黑眸却泛着冷意:“有人放在刚刚那个鹿类兽人招待上的。”   他轻笑了一声:“看来我的行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秘密。”   凌云:“那我们现在要离开吗?”   贺朝少爷睨了他一眼,“我人都还没到手,交的钱不是白交了吗?”   凌云很想说少爷我们现在还没交钱呢,但是他想到少爷刚刚看到那个女人的模样,还是决定闭嘴了。   然后他听到贺朝少爷继续说道:“你准备一下。”   凌云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地握上了腰间的枪:“准备什么?”   贺朝少爷舔了舔唇,黑色的兽类竖瞳缓缓地从包厢外移动到包厢门。   门在此刻被轻轻敲响。   “客人,您的货物已上门。”   凌云去开门,手握在了门把上,他听到了贺朝少爷轻描淡写的声音。   “真正成交的瞬间,永夜时刻一定会到来。”   如此重要的宝贝,可不止他一个人在争夺。   随后,两扇大门被开启,堆满着笑容的工作人员进来。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在意为什么包厢里会有尸体和血迹,尽管这些尸体看起来就像是贵客的自己人。   按照规矩需要验货,巨大的红丝绒布被重新掀开。   被镣铐牢牢锁住的女人重新落在了灯光之下。   她先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眯了眯眼睛,随后打量着四方,和不远处笼子外的男人视线对上。   在男人晦暗不明的视线中,女人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血腥又挑衅的微笑。   姜穗有些兴奋,她微微眯起眼睛。   好久不见,啊不是。   快两天没见了,贺朝。   她实在是迫不及待,好好和他说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以下作者碎碎念,没啥逻辑又啰嗦,可跳过】   今天又被导师喊去干活,总算是有时间看看手机。   看到有小伙伴担心穗穗在感情上地位上处于劣势,我很理解大家有这样的担心,直接先说明,不要小看了穗穗哈哈哈哈。   我看了一下评论区,哈哈哈哈并没有人猜中后面的剧情。   我想说说姜穗。   姜穗看起来性格平庸,随波逐流,待人接物都很温和,看起来对生活也很积极,还爱小吐槽。   她是一个适应性非常强的人,她足够的冷静、敏锐、果断,内心也足够强大,但是她身上仍然存在着“和平年代”教育下的“保持平庸,不要冒尖”思想,这和她的个性一直在产生冲突(防剧透)。   她也是那种就算在盛怒之中都能分出一丝心神理智思考的人,同样,就算在绝境也能够冷静的翻盘绝杀。但是她也会迷茫也会害怕,经历了这几个世界都是各种意义上的一个人,再加上经历各种(),她其实心理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再说说贺朝。   太过于长寿并不是一件好事,同样的,经历丰富又非常的长寿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送走了太多太多的人,也在最初为了避免抹杀而不断摸爬打滚做任务过。经历了太多,才有后来的游刃有余。但是他也并不是万能的,在这个过程中,他痛苦过也迷茫过,甚至想放弃过,因为太漫长而孤独了,除了身边的一个人工智能,根本没有其他人陪伴他。   于是他开始学会封闭自己的感情,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他变得不会处理自己的感情,所以他也会做错事,但好在他是一个知错能改又聪明的人。   贺朝其实已经遗忘了自己最初的目标,他是在渐渐麻木的最后关头遇到了姜穗,也才渐渐学会重新来正视自己的情感。   他们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挣扎地靠近彼此,成为彼此的力量。   而我和你们都是他们这段路的见证人,而他们的归途也还在继续。   最后,我也很感谢有这么多人喜欢这个故事,我也会努力加油进步,努力不崩(不是),如果哪里让你感觉不舒服了,不用纠结,期待你我下次在另外一本书相遇。   谢谢大家~爱你们哟~ 第47章   ◎大贵族x雇佣兵3◎   此时拍卖场还仍然有拖拖拉拉不愿意走的人。   虽然拍卖师与主办方已经说明了拍卖会结束可以离开, 但是懂规矩并且觉得自己有机会分一杯羹的人都留了下来。   等待着这里独有的永夜时刻。   不用猜有没有人花钱开启,大家都知道一定会有。   巨大的钟表秒针在发出滴答作响,就像是蠢蠢欲动、按捺不住的人的内心。   而在拍卖场最大的包厢里, 交易工作还在继续。   工作人员道:“贵客,您可以验货了。”   凌云在一旁护卫着贺朝的安全,同时也时刻注意着周边的角落。   红丝绒布被拉开,凌云也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位有名的舒兰之狮。   也不知道, 鼎鼎有名的舒兰雇佣兵, 为什么会沦落到被当成拍卖品的地步。   凌云虽然和贺朝一样自小长在帝都, 但是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 也接触了许多黑暗世界里的人。   他自然也听说过舒兰之狮的名号,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她的履历展现着她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让她名声大噪的那一场战役就是十年前舒兰和帝国之间的“化灵顿绞肉机之战”。   在战场上, 年仅十五岁的舒兰之狮,以人类之躯抵抗了一只精英兽人小队, 因此而出名了。   后来舒兰和帝国议和, 结束了战争, 舒兰也归属于帝国, 成为了唯一一个自治州。   而舒兰人民风彪悍, 男男女女皆可提起武器就打仗,渐渐的都干起了雇佣兵的业务,而且专业又守信, 越来越多人尤其是贵族, 选择舒兰的雇佣兵。   而且舒兰人大多数都是纯种人类, 不会受到理智值下降的影响, 虽然力量上会比起兽人来说有些许不足, 但是雇主也不会担心被反噬。   不过凌云没有想到, 舒兰之狮长得根本不是其他人说的凶神恶煞, 反而十分艳丽。   此时的她被特质冷铁锁着,身上还残留着血迹,一双浅色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四周,被她看到时会让人忍不住感到心悸。   当她的视线停留在贺朝少爷身上时便不动了,半晌,她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很显然,她并不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感觉到害怕。   相反,她仍看起来游刃有余。   凌云看到贺朝少爷挑了挑眉,随后走了过去,靠近了笼子。   凌云:“少爷,不要靠得太近……”   少爷朝他摆了摆手,微微俯下身子,凌云甚至看到少爷的银白色尾巴还轻轻扫了扫,似乎还有些愉悦。   凌云:不会吧少爷,您看到漂亮女人老毛病又犯了?   凌云不认为少爷能拿下这位舒兰之狮。   少爷看着笼子里的女人,他黑色的兽类竖瞳渐渐的化为平常的模样,凌云才忽然发现,少爷似乎在见到笼子里的“货物”之前,看似悠闲懒散,实则仍然紧绷而警惕。   不然为何在此时才松懈下来。   “不错。”所有人都听到了少爷的低沉又有些愉悦的声音,但凌云听起来似乎有一丝压抑,“是她。”   工作人员仍然带着礼貌又不失温暖的笑容,“那么请贵客在这里签字交易吧。”   男人朝身旁的下属仰了下下巴,红棕狼近臣便前往交易签字。   “开锁。”男人说道。   另外一位工作人员道:“您要现在开锁吗?舒兰之狮虽然因为重伤属于虚弱阶段,但是仍然较为危险,建议您还是先刻上基因代码,成为她的主人,再开锁。”   工作人员含蓄地提醒:“客人,交易成功之后,货物的安全就不再是拍卖会的责任。”   看起来闲散又浪荡的男人微微勾起唇角,仿佛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笑意的眼眸仍然看着笼中的女人,像是随口一问。   “我要是开锁了,你不会就跟别人跑了吧?”   笼中的女人微微动了动,铁链发出了些许的声响,但是因为腰间仍然有冷铁锁着,她动的幅度并不大。   女人似乎并不害怕这样的场景,她轻笑了一声,也许是长期没有喝水了,声音有些沙哑。   “我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暂时跑不了。”   她说的是实话,的确暂时跑不了。   男人似乎自动忽略了她所说的暂时,随后轻轻敲了敲笼子,愉悦道:“行了,那开锁。”   工作人员无法,既然雇主坚持,那便给他们开锁。   因为贺朝拍下的是特殊藏品,交易完成之后,拍卖场会给十分钟让他们离开的时间,这十分钟是安全时间,等到十分钟后,永夜便会降临。   凌云早就完成了交易,不过是签个字的事情。   贺家财大气粗,虽然二十一亿基摩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他们的目的本来就是奔着这个特殊藏品来的。   估计家族里的人还会觉得贺朝少爷做得好。   “少爷,还剩下四分钟。”工作人员走后,凌云提醒道。   而已经从束缚里出来的舒兰之狮,则是在笼子里缓缓地站起来。   少爷随意地点头表示知道了,凌云注意到少爷似乎情绪又有些压抑起来,原本还慢慢摇晃的银白色尾巴都不动了。   “哪里受伤了?”   这个语气……凌云觉得少爷是不是未免太自来熟了一点。   女人看了过来,眉眼间有种凌厉的美感,身上的伤痕又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脆弱,综合了她强硬的气息。   女人扶着笼子,打量着他们主仆二人。   她微微挑眉:“白银狼贺家?”   少爷仍然保持着和舒兰之狮一定的距离,非常干脆地点了点头。   女人浅色的眼眸看着少爷,微微眯起:“冲着舒兰来的?”   男人摊了摊手,表示自己非常的无辜,朝着女人勾起了一个笑,黑眸里似乎总是带着桃花般的勾人。   “不。”贺朝少爷说,“我是冲你来的。”   “冲我?”舒兰之狮嗤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她走出笼子的动作很慢,但是她看起来并不觉得屈辱。   姜穗注意到了一旁的红棕狼,她顿了顿,没有摸向腰间刚刚顺来的东西。   她忽然说道:“还有一分钟。”随后看向男人,“你不打算逃吗?”   贺朝看起来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该走了。”   他走到了舒兰之狮面前,凌云劝阻的话被堵在嘴里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看见贺朝少爷似乎丝毫不在意如果舒兰之狮忽然出手怎么办,竟然仍然是那副风流而游刃有余的模样。   凌云只能紧跟着少爷,盯着女人的一举一动。   他听见少爷对女人说:“痛吗?”   女人的眼睛一眨,然后又露出了那种讥讽的笑容:“给你来一下你就知道痛不痛了。”   然后下一秒,在凌云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女人已经一拳到肚,狠狠地揍了少爷一拳。   凌云心中一惊,随后将女人按住。   女人就像是无所谓一样,丝毫没有挣扎和逃脱,任由他将她禁锢住。   凌云完全没想到,重伤状态下的舒兰之狮,竟然还有这么快的速度!   原本还有些轻视的心都收了回来。   被按在地上的女人露出了一丝畅快又挑衅的笑:“还有三十秒。”   贺朝少爷显然疼极了,他摸了摸肚子,耳朵都动了一下。   “咳咳……力道真大。”少爷低咳了一声,却很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凌云,放开她。”   凌云有些迟疑:“可是……”   少爷蹲了下来,身为白银狼,他身材并不弱小,相反,在所有狼群中都显得很高大。   凌云发现少爷的尾巴竟然还轻轻摇晃了一下。   凌云:……   凌云只能放开了女人,重新在一旁护卫。   “不要这么生气嘛,我们先一起逃离这个地方吧。”少爷声音兴致勃勃的,丝毫没有因为被揍了一拳而生气,“狮子小姐,接下来很抱歉咯。”   话音落下,整个永夜港地下陷入了黑暗。   少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没有任何慌张,仍然怡然自得。   “哟,看来时间刚刚好。”   —   姜穗到达新世界的时候,只感觉到浑身剧痛无比。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没摔死,非常悲惨的摔了个半残然后只能默默等死。   心里还在苦中作乐以后死法千万不要选栽沟里,死了还好,没死真是受罪。   但是没想到,她闻到了淡淡的海洋腐腥味,还有四周略显吵闹的交谈与喧嚣。   脑海里瞬间涌进了源源不断的记忆,让她一瞬间将脑子里的爱恨情仇都丢到一边,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动了动,没动成,因为手脚都被东西锁住了。   “怎么动了?人醒了?!”   “不好,再加大一点计量,还没到港口,不能让她醒了。”   然后才动了一下的姜穗,感觉到胳膊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到再次醒来,并且是彻底清醒,她就发现她好像到了一个比刚才更加吵闹的地方。   空气中除了海洋腐腥味,还有淡淡的硝烟味。   姜穗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发现她被锁在一个铁笼子里。   动了一下,禁锢得死死的,竟然是用冷铁来禁锢着她,“记忆中”这可是关押重刑罪犯才有的待遇。   姜穗舔了舔牙,这些人是不是在抓“她”的时候搞错了注射计量和抓捕力量,她是纯种人类啊!   不是称号叫“舒兰之狮”就真的是狮子!   为什么拿抓捕兽人的规格来抓一个人类啊!   “她”就在被抓到不久,重伤没了,刚好姜穗刚醒来那会儿,就是“她”刚没了的时候。   怪不得浑身剧痛,“舒兰的祝福”都救不回来。   每一个在舒兰降生的孩子,都会收获“舒兰的祝福”,这个buff平时看起来一点用都没有,而且就像是传说里唬人的一样。   有的人一辈子过去了都不知道“舒兰的祝福”是什么东西,在什么时候发挥作用。   大多数舒兰人都认为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虽然舒兰有生命这一观点早就深入了舒兰人的人心,但是普遍都认为离开了舒兰的土地,这些什么祝福啊,生命啊舒兰也是顾及不到。   但是姜穗躺在笼子里思考人生的时候,能感觉到有一股十分微弱的力量再一点一点地舒缓她身上的伤口。   让她从十分虚弱进阶到八分虚弱。   看来还是有点用,尽管聊胜于无。   舒兰之狮,这个称号一直在她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口中出现。   她似乎现在在一个十分热闹又繁忙的后台。   舒兰之狮,名字也叫姜穗。   不过姜穗已经习惯了,反正每一个世界她都是叫着自己的名字。   正好关在笼子里没人打扰,她可以专心的整合现在的信息。   她从周围人的交谈中知道了,这里是永夜港。   她从千里之外的化灵顿,被弄到了这里的地下拍卖场。   在“她”的记忆里,永夜港地下拍卖场会有永夜时刻,等到彻底黑了,几方混乱斗争起来,她就可以偷跑。   这些人不知道冷铁的锁在舒兰之狮看来跟玩具似的,她随时可以利用体内的力量解开。   只不过她想留下来看看,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背叛了她导致她被抓的人会不会也出现在这里。   “她”认为,谁拍下她,谁就有可能是抓了她的幕后黑手之一,毕竟刻画基因代码这项技术可不常见。   想到这里,姜穗心下一动,立刻反应过来一定和基尔贺家有关,这项技术也就只有基尔贺家在帝国研究院进进行研究。   也不知道贺朝在什么地方,或许就在基尔。   想到他,姜穗感觉自己的拳头又硬了。   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上个世界走温柔人设的小姜医生,而是一个拥有着利爽脾气,美艳大气的舒兰之狮姜穗。   她完全可以解放天性想办法先揍贺朝一顿。   不过一想到作为地下雇佣兵排行榜榜首的舒兰之狮,被人抓起来,还来到了这个拍卖场,姜穗又感觉到了一丝棘手。   这个世界和前两个世界相比,比怪物世界温和许多,但是又比知青世界危险了非常多。   这不是个和平的世界。   从明面上来看,星启帝国形成了兽人与人类一起生活的特殊社会形态,但是因为生存环境的恶劣还有不断从宇宙来的辐射,又让整个帝国总有一种暗流在涌动。   黑暗世界更是鱼龙混杂,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里也越来越突出。   贵族与平民的矛盾、兽人与人类的矛盾、帝国与舒兰的矛盾……这些混杂的冲突就像是星启帝国的引燃线,仿佛只要哪个冲突打破了平衡,整个帝国就该炸了。   在这样混乱又还存在着一定社会秩序的世界里,雇佣兵成为了一个非常吃香的职业。   毕竟谁也不想哪一天走在路上遇到冲突,被人弄死了都无法反抗,要知道现在整个社会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非常的多,官方又不太愿意花时间给平民找凶手,基本上都是草草了事,让人自认倒霉。   而贵族之间的斗争也很激烈,虽然基尔贺家稳坐钓鱼台,甚至能暗中操控帝国皇位与首相的选举,但是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贵族也会雇佣一些雇佣兵来守卫。   毕竟雇佣兵拿钱办事,遵守行业规则,守信。   尤其是舒兰的雇佣兵,他们还有一个规矩,一旦契约达成,就算是其他人开更高的价格,在合同结束之前,他们都不会离开。   而姜穗又是舒兰雇佣兵中的佼佼者,想要杀她的很多,想要雇佣她的人也不少。   而这一次她被人抓了,还是因为有人背叛了舒兰,背叛了她。   姜穗手指动了动,感觉到后背肩胛骨的位置仍然在隐隐作痛。   那里是她做手术的地方,也是植入代码的地方。   恐怕背叛了她的人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挺过去了基因刻画,如今她必须在改变基因代码之前逃离这里。   姜穗闭了闭眼睛,用听力来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至于贺朝……   姜穗根据刚到达世界离他不会太远的原则,他应当就在这附近。   姜穗对这个世界印象较为深刻,当时看了两三遍,因此还记得些许梗概。   这个世界的贺朝是个大贵族,贺家掌握着抑止芯片生产的技术。   其中高层为了自身的利益,偷偷对所有的抑止芯片做了手脚,从而使抑止芯片实际上能够刺激兽人的理智值下降,达到排除异己的目的。   贺朝将来会背叛家族,随后前往信息控制中心解锁贺家对抑止芯片控制的权限,集结了来自各方的力量,揭露了抑止芯片的真相。   其中似乎还发生了一些很惨烈的大事,但是她记不太清了。   大概就是他通过各种手段,成为了贺家新一任的家主,将乌七八糟的烂事清理了一遍。   最后他扶持英主上位,干掉了原本政商勾结的首相,洗牌了整个帝国的贵族大小势力。   总而言之,当好人,做好事,成就一番大事业。   那么说来……贺朝会是兽人了。   姜穗微微眯起眼睛,舔了舔唇,感觉到口腔里的血腥味。   她有些迫不及待见到对方了。   不过姜穗没有想到,和贺朝的见面会这么突然。   在拍卖她的现场,她其实最一开始并不知道一直竞争的另一方是贺朝,她先是看到了在举牌的“姜穗”的家人——穆青。   说是家人,实际上却没有血缘关系。   “姜穗”是个孤儿,在舒兰的孤儿院长大,穆青也是孤儿院里的孩子。   只不过年少时他们就分开了,姜穗是个孤狼成了雇佣兵,但是穆青有人收养,现在在舒兰执行官手下当副手。   姜穗一看到他就知道,舒兰也得到了她被抓了的消息,并且刻上基因代码,想要将她买回来。   舒兰不差钱,但是却不会为一个人身上花二十一亿。   舒兰人不会自相残杀,但是也不会放任一个可能会改变整个舒兰的人活下去。   姜穗一看穆青在不断叫牌不停手,在目光和对方对视上后示意他,不要再加了,她自己跑。   等到力气恢复差不多,她是可以费一番功夫跑掉的。   她不知道穆青懂没懂她的意思,但是看他不再加价的冷凝模样,显然应该是明白了。   姜穗当时其实已经做好了奋力一搏,大不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反正在男主死之前她应该也死不了,只要活下去怎么都好说。   却没想到,最终将她拍卖下来的是贺朝。   姜穗看到男人的时候,惊喜不多,内心涌动的一丝疯狂让她感到无比的兴奋。   贺朝和上个世界也不一样了,明明是一样的脸,却看起来像是两个人。   他五官依旧是深邃俊美,但是黑眸里总是带着的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看谁都是眉目含情,举手投足之间的闲散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丝很会玩的气质。   活脱脱的一个浪荡风流的贵族少爷。   姜穗和他经历了这三四个世界,多多少少也了解了对方一些。   她眉头微挑,在和他隔着笼子对视的瞬间,她能感觉到贺朝似乎更多的不是惊讶,而是一种不应该出现的笃定。   姜穗并不认为是他早就在拍卖现场看到她时,就已经反应过来的冷静。   不过这是第三个世界了,她仍然还在出现,的确应该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知道自己上个世界死亡的模样他到底能不能看到,看到的话他还能不能够保持这样的冷静模样?   姜穗心里有些恶劣的想,就算觉得无所谓也没关系,这个世界她会让他明白她的感受的。   贺朝一开口,姜穗就知道他在试探。   句句符合人设,但是句句又是在试探她,黑眸含着笑意但是却又在观察着她的表情。   但是姜穗却也没有露出破绽,不就是演吗?   看看谁演得过谁吧。   姜穗并没有贺朝和他旁边的狼兽人看起来那样若无其事,她身上其实都没有什么力气,被注射的药物还在发挥着作用。   现在的她还不能做什么。   但没关系,她现在最不差的就是时间。   不过在这之前,姜穗还是太生气了,看着贺朝那副完全已经和之前丝毫不同的嘴脸,姜穗就觉得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揍了他一拳。   虽然不及她全盛时期的力量,但是力道也不小,毕竟她可是能干翻一个猛兽类兽人小队的最强舒兰之狮。   看到贺朝神情有一瞬间的疼痛,姜穗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可以心平气和地先跟他演了。   随后,永夜时刻到来了。   姜穗先听见蹲在面前的男人语气轻快地说了一句“得罪了”,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   她被他抱起来了!   这是舒兰之狮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是对方显然动作更快,已经非常迅速地从包厢里出去了,并且按下了她的挣扎。   “嘘——”   男人的声音就像是在她的耳旁,气息也笼罩着她的全身,就算没有兽人那样敏锐的嗅觉,姜穗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属于白银狼的那股雪落般的清凉之意。   “别动,也别说话。”他似乎轻笑了一声,“狮子小姐,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了。”   姜穗能感觉到他快速移动时旁边的风声,甚至连脚步声都完全没有,他灵活灵巧地绕开一个又一个人,还有遮挡物。   她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舔了舔唇没说话。   没人发现她看起来像等待着什么时机一样。   四周非常的杂乱而吵闹。   “跑哪里去了!刚刚还看到!”   “该死的,就连特制的夜视仪都用不了,永夜港真他妈的黑!”   “舒兰之狮受伤了!闻血腥味!”   姜穗被他抱在怀里,宽阔的胸膛下是结实的肌肉与稳健的心跳声。   她也不得不承认白银狼真的是天生优质的兽类种族,动作敏捷迅速不说,力量还十分强大。   姜穗也知道永夜时刻有多么的混乱和凶残,都不用捕捉她的血腥味了,四周已经开始有人内讧厮杀起来。   有的人目标并不是舒兰之狮,而是之前的拍卖品。   没有道德和法律的地方,就只剩下人性的凶恶和野兽般的撕咬。   枪声四起,有人惊呼:“他妈的你竟然能带武器进来!”   姜穗听见贺朝似乎笑了一声,丝毫不见慌张,十分有闲心调笑,又像是在恐吓她:“哎呀,看来不止你抢手,我也挺抢手的。”   一旁的红棕狼近臣也紧紧地跟着主人,他处理了不少边角料,听到枪响的时候也皱起眉。   “少爷,听枪声的型号,不像是贺家的。”   贺朝懒懒地说:“谁会在这个时候当靶子告诉全世界这是贺家开的枪。”   凌云:“那……”   贺朝:“今天有我在,永夜港的人不可能会放其他人携带武器进来,不然就是在和贺家做对,但是现在能放进来了只说明一件事。”   明明他手里还抱着人,在黑暗中迅速地奔跑,但是他的气息却依旧很稳,说话也不急不缓的,还拖长了音调——   “说明进来的也是贺家人,再不济就是和贺家旗鼓相当的人。”   贺朝低下头看怀中安静不动的女人,他轻笑道:“是你的人吗?”   女人也抬起头,她显然看不到他,只是凭借着声音在看,她淡淡地说:“不是。”   舒兰人不用□□,用的是特殊的冷兵器,就算是用枪,也不会在不能视物的黑暗下随意开枪,他们是人类,不是兽人。   和看不见的姜穗不同,作为白银狼兽人的优势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并不是所有种族都可以在黑暗中看得见,况且永夜港的黑暗不是普通的黑暗,就连红棕狼近臣也只能看到近距离。   种族越强,看到的越远也越清晰。   白银狼是最强的种族之一,贺朝看姜穗看得很清楚。   微微挑起的眉,带着挑衅的眼眸,看起来美艳而嚣张,不知惧怕为何物。   贺朝舔了舔尖牙,笑了。   果不其然,承德二十三年,跪在宗室堆里假哭的那个少女,就是她。   作者有话说:   给遗忘的小伙伴提示一下   最后一句是第一章 的内容 第48章   ◎大贵族x雇佣兵4◎   贺朝记忆里很好, 虽然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世界,但是他目光所到之处,基本上都会记得。   他还记得当时的他正在处理后事。   那个世界对于他来说不算太难, 因为身份的缘故,很容易就能引导其他人认为他以前是“装”出来的纨绔子弟。   皇子,尤其是韬光养晦、能力优秀的皇子在身份上其实已经能够在士大夫面前获得足够的优势。   他也很快成为了皇帝。   比起皇子,成为一个好皇帝才是最难的挑战。   也好在“他”已经留下足够多的孩子, 给他挑选继承人。   他一点点的把控朝政, 清理着因为先帝而导致混乱腐败的官场。   在这个过程中, 不少人投靠, 不少人企图鱼死网破。   倒是有一个落魄的公府,在他连环计中不但巧妙地避开了他为了削减宗室而设下的陷阱, 还让他有了借口向上一辈的老旧势力发难。   那个时候他随意地想,那就留着爵位, 算是一点甜头。   后来他看着呈上来关于该家族的奏折, 目光只是在朝阳郡主的称号上停留了一瞬, 随后又漫不经心地将奏折放在一旁。   已经不在计划里的人和事, 只要不妨碍到他, 他都不会分神理会。   至于为什么目光会在朝阳郡主的称号上停留,也只是因为他觉得有一丝意外,朝阳这个称号明显和他的名字“冲撞”了。   按照规矩, 应当是要避讳的。   后来又看了眼她的祖上, 也就明白了。   这称号是他便宜爷爷——太/祖给的, 因为朝阳郡主的奶奶安阳长公主是太/祖的嫡亲妹妹, 又是曾经在太/祖危难之时骑马率兵解救太/祖的女中豪杰。   太/祖大手一挥, 直接特赐了长公主尚未有的女儿与还不存在于世的孙女封号。   如果生的是男孩, 同理, 封世子,承齐国公爵位。   后来太/祖驾崩了,他便宜父亲上位,昏庸无道,当了五年皇帝就没了,轮到了他。   如今朝阳郡主的封号虽然和当今圣上都有个“朝”字,但是因为封号是太/祖赐的,无论是礼部还是“贺朝”本人,都没法说什么。   只当作看不见。   只是没想到,不过是三代,齐国公府就已经完全落寞,爵位也一削再削。   甚至被他削减宗室消除开支的三板斧一再打压,落到伯爵去了,后代再也不能承袭爵位,成为平民。   当时的贺朝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死之前扫了一眼大殿,在濒死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一个哭得不是那么专心的少女。   她抽抽噎噎的样子……   有点假。   不过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一会儿的赵王起兵造反围宫中脱身。   这是贺朝在离开那个世界前最后的想法,随后熟悉的空间波动,他离开了。   现在他的想法得到印证,贺朝抱着怀里的女人在永夜港地下长长的甬道中穿梭,十分灵巧地避开一个又一个敌人和阻碍物。   他的黑眸又重新成为竖瞳,漆黑中似乎涌动着一丝狠戾的兴奋,他抱着她的手似乎还有着压抑的颤抖。   兽化的男人尖牙又重新冒头,他并不知道系统在意识空间里已经绝望的放弃挣扎了。   系统:报警吧,无所谓了,它疲惫了。   反正主脑心理检测已经过去了。   就当作是考完试的放肆,它懂。   甚至系统已经能够就着警报音继续美滋滋看电视剧。   而此刻的贺朝脑海里就像是紧绷着一根弦,他走在这跟弦上,随时随刻可能拉着所有人一起坠落悬崖。   他渐渐无趣的人生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意外。   现在,他会好好的弄明白这个意外。   姜穗只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似乎气息发生了什么变化,莫名得多了一丝让人感到害怕和心惊的狂热。   姜穗虽然被他抱得很稳,但是身上的的伤口仍然在作痛。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对方的服务,她舔了舔唇,血腥味顿时蔓延着口腔。   她并不意外贺朝看到她时的态度。   毕竟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出现了,再加上上一个世界最后的那一出,姜穗知道贺朝在看到她时不可能无动于衷。   至于他会怎么想,姜穗就不知道了。   她也不打算让贺朝知道她是保持着记忆跟着他的,他只需要知道,她会跟着他到达一个又一个世界就行了。   这一次姜穗再不搞什么迂回的行动。   她心里计划的雏形已经渐渐显现。   姜穗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停了下来,随后旁边他那个叫凌云的手下,递给了他什么东西。   姜穗就感觉到从头到脚,她身上盖了什么。   她看到那只红棕狼扣上了拉链,将帽子也给她拉下,遮掩住了大半边脸。   是斗篷。   “暂时遮一下,毕竟狮子小姐是个受欢迎的女士。”男人的声音响起,游刃有余中带着一丝轻快,“拜托忍受一下吧。”   姜穗没有说话。   贺朝并不意外女人的沉默。   被遮住大半张脸的女人,只露出了精致的下颚,弧度饱满的唇有些苍白。   贺朝看了一眼便眉头微微皱起。   得再快一点,让人好好检查她身上的伤。   永夜港依旧是那么喧闹。   从地下上来,突如其来的各色灯光让贺朝的眼眸都微微一缩,但是却依旧没有影响到他的视线。   走出黑暗的地下的那一刻,原本压抑的氛围陡然一变,人声鼎沸的叫卖声与各种机械的作业声,让永夜港看起来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热闹非凡。   永夜港地上灯光非常明亮,在黑夜中从港口的另一端看过来都如同夜幕中的星星一般闪耀。   尤其是灯塔上的绿熄宝石,静静地看着繁忙热闹的永夜港。   贺朝一行人却没有融入进这份热闹。   “少爷,至少有两个小队在跟着我们。”凌云的耳朵竖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今天杀了其他安保是少爷突如其来的命令,凌云并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也并不知道少爷的后续安排。   随后他看到贺朝少爷灵巧地带着他穿梭在永夜港的各个摊贩里,朝着光轨不断靠近。   凌云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一边警惕观察周围,一边跟在少爷身后。   人类的重量对于兽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贺朝银白色的耳朵也是一动一动地在替他的眼睛观察着四周。   空中有光轨不断掠过,就像是流星一样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走身后那条小巷去光轨站。”   一直不说话的女人忽然开口,有些沙哑,但明显没那么虚弱了。   贺朝微顿,但是下一秒很听话的停止了原本往前的步伐,立刻转身而去。   刚绕进黑暗的小巷不久,身后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凌云瞳孔也是一缩,往后看了一眼,惊讶道:“是静置炸/弹!”   静置炸/弹是一种专门针对猛兽类兽人的武器,人类或者其他种类兽人路过甚至踩上去都没有关系,但是对猛兽类兽人来说却是很致命的。   种族力量越大,就越致命。   贺朝低头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她撩起了些许垂下的兜帽檐,朝前方看去。   她倒是心安理得地将他当成可以带她行走的工具人。   贺朝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人抬眸看了他一眼,“颜色不对。”   贺朝挑了挑眉,他并不认为她在说谎。   但是只是短短的一眼,她竟然就能看出昏暗的小巷里黑色的静置炸/弹有什么差别,敏锐得令人心惊。   “少爷,是死路。”   贺朝也看到了,前面光秃秃的墙。   后面的爆炸声响后,是不断追来的人的声音。   “没炸死!但是他们往这里跑了!”   “这条路是死路!进去两个悬赏都可以拿下!”   贺朝没有对疑似故意将他们拐入死路的姜穗生气,而是看起来十分好奇道:“两个悬赏?我们这有三个人,会是哪两个?”   也就是贺朝少爷才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了,凌云很紧张,他守在贺朝和姜穗后方。   “少爷,一会儿我先冲出去,您趁乱带着狮、舒兰之狮先走!”差点跟着少爷喊狮子小姐,凌云及时收回了话。   虽然凌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但是对方人多势众,凌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突围,从而保证贺朝少爷带着人离开。   他听到少爷轻笑了一声:“别这么紧张,说的好像我们要死了一样。”   “敲那块砖。”从刚刚开始似乎就在观察着什么的女人忽然开口,她伸出手,指着墙壁。   贺朝因为抱着她没法动,凌云只能赶紧冲上去。   他们听到女人低下头默念着什么,“三四二一三……”   随后抬起头朝他们道:“敲三下,停四秒,再敲两下停一秒,最后敲三下。”   凌云照做,随后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有个暗门打开了!   舒兰之狮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进去。”女人命令道。   身后的追赶声也越来越近,甚至还有了枪声。   “开什么枪!抓活的!”   “一个舒兰之狮一个贺家二少爷,弄死了看你还有没有钱拿!”   他们三人进入暗门,身后的门便关上了。   里面只有一条路,并且很狭小,只能小心翼翼地通过。   在黑暗中,凌云听到了少爷突然开口:   “抓的是我和狮子小姐,凌云,你真不值钱。”   凌云:……   他们从暗道里走出来才发现,这是一条武器街的小巷分叉,他们来到了武器街上。   四周人来人往,神情冷漠而有些凶狠,根本不在乎他们从哪里来,也不在乎他们三人奇特的模样。   毕竟从永夜港一路跑上来,再整洁再高贵,都因为一路的奔跑和碰撞没了之前那样的优雅,变得有些狼狈。   更何况一身黑袍的三个人。   武器街之所以叫武器街,是因为这一条街都是卖各种武器的,十分简单粗暴。   这里离光轨站也越来越近。   从武器街抬头望去,就能看到巨大的高高的灯塔,在不断地向整个永夜港扫射灯光,落在暗色海滩上。   “不要被灯光扫到。”再踏入人群之前,舒兰之狮再一次开口,“光里已经有了我们的信息,一旦被扫到,背后的人都知道我们在哪里。”   贺朝少爷则是黑眸一眨,凌云看到少爷的耳朵似乎动了动。   再低头一看,少爷的尾巴又不由自主摇了摇。   凌云:……   贺朝少爷声音里是饶有兴趣:“你很熟悉这里?”   女人没有很冷淡,也没有很热络,她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少爷这样的自来熟,也不在意少爷的试探。   “我去过的地方不少,这里以前来过。”   雇佣兵,的确会知道很多边边角角的信息。   而她这个级别的,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贺朝忍不住又舔了舔尖牙,他知道现在不是再交谈下去的时候。   姜穗在上一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是一副新的模样……   问题很多,时不时失灵没什么用的系统也靠不上,需要他自己去找答案。   但最重要的是,这一次……他不会放开她了。   他们走进了人群中。   贺朝和凌云身上的特征都较为明显,也在从小巷出来之前换上了黑色的斗篷式雨衣,带上了兜帽,掩盖住了耳朵。   恰好此时港口下起了雨,他们混入人群毫不显眼。   “贺少爷。”进入人群后就不怎么说话的女人开口了,贺朝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能听见她平稳的声音。   “你拍下了我,按理说你并未和我签订雇佣合同,我随时可以离开,你和拍卖场的买卖,也跟我毫无关系。”   男人并没有因为女人看起来如此大言不惭并且理直气壮的话而生气,他对待女人似乎格外的耐心,就连讲话时习惯性地带着的散漫和随意都稍稍认真了一些。   不过依旧是不怎么正经。   “哈哈哈……”他笑了一下,“狮子小姐是想跑吗?”   “不。”舒兰之狮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男人兴致勃勃:“你说说。”   他们声音非常低而小,因为靠得近,在人群中走得又慢,就连一旁的凌云都听不清楚。   “去右边路灯旁的武器店,把我的武器拿回来,我会作为佣兵,和你签订契约,保护你直到契约结束。”   “哦?”男人似乎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用基因代码来作为交易条件,原来只是个武器吗?”   男人看到帽檐下露出精致下颚的女人勾唇一笑,似乎带着嘲讽的意味。   “你会吗?给我刻上基因代码?”   轻飘飘的,却让男人的瞳孔微缩。   片刻,贺朝轻笑了一声,他感觉到自己被挑衅了。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话语下的深意,心下微动。   但还没等他开口,女人又继续往下说道:“一旦我被刻上代码,我便会成为所有舒兰人的首要通缉对象,我也会在他们追杀我之前,自行了断。”   “贺少爷,你也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男人在她说自我了断时的瞬间手紧了紧。   半晌,姜穗才听到男人的声音,慢吞吞地,似乎有些沉。   “狮子小姐是在威胁我?”   姜穗:“不,这是在谈生意。”   她听见了男人有些懒洋洋地声音,但是和刚才有些放荡和漫不经心不同,似乎多了一丝压迫感的认真。   “生意啊……我可是花了二十一个亿,就为了一个签个约的雇佣兵?那我岂不是亏本买卖?”   女人说:“你现在是贺家的追杀对象贺少爷,你身边的护卫就只剩下了随时可能会丧失理智值四处搞破坏的红棕狼,而你也在可能会‘立即’处于丧失理智的危险之中。”   她暗示着。   “而我,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随时可以降低你可能出现的失智情况。”   男人挑眉,先不说为什么她能这么笃定自己能够降低兽人的理智值——   “狮子小姐,你是不是在骂我?”   狮子小姐看起来很无辜:“实话实说,你怎么这么敏感。”   贺朝:……   贺朝磨了磨牙,看来这家伙一如既往嘴上不饶人。   随后在一旁跟着的凌云就听到了自家少爷的命令,让他去买下一把叫做焰刀的武器。   凌云:……   凌云:少爷,我们在被追杀中。   但是凌云是一只老实狼,他去了。   为了等凌云回来,贺朝仍然抱着姜穗在一个昏暗的拐角,旁边的垃圾桶还时不时窜出几只老鼠。   姜穗身子虽然有“舒兰的祝福”在缓慢恢复,但是过于缓慢,还不如她自己的身体自我恢复的速度快,此时因为内脏受损,不得不也老实地被贺朝抱着。   姜穗看到了老鼠。   虽然心里还窝火,但是姜穗也知道现在不是和贺朝打一架的时候。   但是姜穗还是不痛快。   于是她开口:“有老鼠,你不抓吗?”   属于贵族的贺朝少爷其实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少爷,他其实有洁癖和最厌恶他人将他跟没有智慧的生物相比。   比如现在某个女人,明明看起来是在很认真的问,但是他却是能看出她浅色眼眸中的挑衅。   真是无论那个世界,这个家伙都很爱阴阳怪气。   贺二少爷对漂亮女人再好的脾气此时也无法忍耐,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是狼人,不是猫。”   “哦,犬科。”女人还在火上浇油,她移开目光看向了另一边,“那吃这个?”   贺大少爷顺着女人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一只摇着尾巴的黄色大狗在远处的垃圾桶……   吃屎。   看着贺朝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姜穗感觉到了畅快。   贺二少爷额头青筋一跳。   “听说犬科……”女人再次开口,但这一次,他打断了她。   姜穗看到了他似笑非笑的黑眸。   “狮子小姐,现在我两只手都在抱着你。”   抱这个词他还发出了重音,他的语调总是微扬的,硬生生地听起来多了一丝暧昧。   姜穗有种不好的预感   男人微微低下头,直视着她,暗藏着野兽精光的黑眸似乎翻滚着什么,但是姜穗看不出来。   “如果我想要堵住你的嘴,你觉得是什么?”   这一瞬间,姜穗的脑子里划过了很多东西。   她视线微微下移,就看到了对方弧度略微上翘的唇畔。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贺二少爷就知道狮子小姐对他的挑衅不以为然。   因为狮子小姐轻笑了一声,她勾起唇竟然有一种万种风情的味道,她也仰起头,露出了脆弱的脖颈,浅色的眼眸带着闪烁的光。   她凑近了他,二人的呼吸似乎都能互相感觉到。   姜穗说:“那你想用什么呢?嗯?”   她手缓缓地摸到了腰间的匕首,没有让对方察觉。   很明显,身经百战的贺大少爷同样遇到了身经百战的舒兰之狮。   女人的目光从他的唇划过,到他的微微凸起的喉结,蜿蜒的锁骨,因为略微压下而展现出些许流畅弧度的胸肌。   一寸寸,似乎带着燎燎的火焰。   等到女人再次抬头,看到了同样勾着玩世不恭笑的男人,黑眸仿佛带着勾人的桃花。   贺大少爷抱着她的腰的手紧了紧,将她又抬起了一些,勾着唇。   “说起来,我的确没尝试过这种……”   话还未说完,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二人。   “少爷,我买回来了……”   凌云:……   凌云十分熟练地转过身去:“少爷不好意思,我什么也没看见。”   姜穗遗憾地重新收回了随时可以给他一下的手。   姜穗感觉到男人胸膛起伏了一下,似乎压抑了什么,半晌才道:“……什么也没有。”   他估计也知道自己解释得很苍白,抱着姜穗重新往光轨走去,声音冷淡地命令凌云。   “跟上,走了。”   姜穗低下头,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重新拉上兜帽,看着凌云手里拿着并未开启而呈现出只有刀柄的武器,微微眯起眼睛。   他们一行人很快来到光轨前,姜穗微微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灯塔的灯光,还有不断闪烁着看起来要没电了的路灯。   姜穗感受了一下身子的力量,然后开口:“你知道吗?”   “在雇佣兵联盟里有这样一句话。”   男人正准备从光轨货箱入口进入的动作一顿:“什么?”   “在一切契约签订之前——”   “千万不要相信舒兰之狮。”   男人立刻反应过来,但是晚了。   他感觉原本还老实待在他怀里的女人动作十分灵巧又迅速地翻身,腹部立刻传来疼痛,他听见红棕狼近臣低喊了一声。   “少爷!”   原本拿在凌云手里的刀柄就像是有意识一样,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朝着不远处已经跑远了的女人迅速飞去,看起来就像是那个女人手里有磁铁一样。   凌云顾不上其他的,冲上去扶住了已经靠在车厢上的少爷。   他们此时在的是堆满了货物的侧门,外面也都是人,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此时男人正靠着车厢,捂着肚子,腹部明显插着一把锋利的刀,鲜血很快流了出来。   “怎么会有血腥味?”已经渐渐开始货工在议论。   “啧。”高大的男人却没有露出气恼的神情,反而更感兴趣了一般浓墨的眉微挑,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腹部的伤口,“真是狠心。”   凌云迅速地给男人打了几针止血针,“少爷,来不及了,先上光轨。”   对于兽人来说,捅入腹部的锋利匕首带来的伤并不算是重伤,不过对于贺二少爷来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暗算。   贺朝握住了匕首的刀柄,非常轻松地拔了出来,鲜血溅了出来,很快喷洒在地上,但是他却不在意。   他看了眼匕首,非常普通,刀柄上甚至连花纹都没有。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拿到的。   他狼一样的黑眸里闪烁着光,如同看到了猎物的蓄势待发。   真是麻烦了,她对他的敌意不轻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1 23:29:53~2023-02-12 22:3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bande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看罢 33瓶;Shary 20瓶;k 15瓶;软绵咩咩 10瓶;fly我也想知道、宇宙喵喵、橙子遇上猫 5瓶;浅夏 3瓶;Sakura_长白、聂凝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大贵族x雇佣兵5◎   此时永夜港顶上的乌云滚滚, 厚重的大雨倾盆而下,空中不断呼啸着光轨,灯塔在尽职的巡逻。   而地面上则总是有四处警惕搜寻的兽人, 在巨大的港口搜寻。   永夜港的居民和商贩早就习惯了这里的混乱与天气。   这样的大雨也成为了姜穗的保护伞。   后背的伤口因为她刚刚的动作重新裂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重新开始流血。   在有同伴接应的情况下,舒兰之狮不可能坐以待毙,她并不知道买下她的贵族大少爷已经和家族起了嫌隙, 她一定会想办法逃跑。   而姜穗就遵照着这样的心态, 她非常畅快地捅了对方一刀跑了, 破坏了贺朝原本的计划, 她觉得心情不错。   姜穗就像是夜间的幽灵,很快来到了那座闪烁的路灯前, 她看到了同样披着黑色雨衣的另外一个青年。   正是拍卖会场的那位舒兰青年。   青年看到她时原本警戒地模样稍稍松懈了一点,他原本坐在高高的货箱上, 随后稳稳地跳落在地上, 水花溅起。   “这里。”他的声音在雨夜中并不算大, 但是姜穗听得很清楚。   青年在前方带路, 姜穗跟在他身后。   踏在地面水坑里溅起了雨珠, 姜穗抬头看了眼天空,雨水打落在她的脸上,打湿了她红色的长发和长长的睫毛。   天空中又是一辆光轨划过, 想来就是刚刚贺朝准备上的那一辆。   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成功上去。   这还是姜穗在来到一个新世界之后, 第一次主动和贺朝拉开距离。   永夜港非常大, 这是一个繁华又喧闹的大港口, 吞吐着全帝国来淘金的各类巨舰、飞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青年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并没有带着姜穗逃离永夜港, 而是带她来到了一个安全屋。   安全屋位于永夜港深处的筒子楼里,这里租客同样龙蛇混杂,长得凶神恶煞的比比皆是,穿着一身雨衣的两个人在这里毫不显眼。   雨水打湿了台阶,留下了痕迹,四周的喧闹声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安全屋并不大,姜穗进门打量了一下,除了一个卧室和厕所,整个屋子一览无余,家具什么的并不多。   她关上了门,摸到了门把内部小小的刻痕,她顿了一下,随后发现这里并不是属于舒兰雇佣兵联盟的安全屋。   上面刻痕显示着……   “这里是你的安全屋?”   在窗户前查看是否有人在跟踪的青年将手从百叶窗上收回来,他摘下了雨衣兜帽,露出了俊朗的脸。   他的眼睛是暗红色的,看过来时总给人一种阴暗的错觉,和他俊朗的脸庞杂糅在一起更加突出了他神秘的气质。   “确切的说,是我们的安全屋。”   姜穗微微皱起眉,她知道他所说的“我们”并没有什么旖旎的含义。   自从二人长大后在舒兰城都顿德莱重新相遇,又一起进行了不少任务,“姜穗”已经对他很信任了。   事实上,“姜穗”对从孤儿院一起出来,走到今天在黑暗世界里一起厮杀的同伴都很信任。   她、穆青、还有辞,会共享在帝国各个地方的安全屋,还有里面的每个武器。   这也是有人传闻舒兰之狮背后有一支队伍的原因,穆青和辞的能力同样都很强。   只不过辞已经在两年前就失去了联系,他本身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姜穗和穆青都没有过多的在意。   穆青将治疗仓从一旁堆摞着一堆杂物的背后拖了出来,治疗仓又重又大,但他看起来并不艰难。   “进去吧,从今晚开始,永夜港或许就不得安宁,这个低级治疗仓虽然不能完全治疗你身上的全部伤口,但是加速愈合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不得安宁?”女人微微皱起眉,她明明身负重伤,但是却看起来仍然轻松,“今晚来的人怎么是你?什么时候舒兰会让一个幕后人员来前线了?”   穆青已经开始在一旁整理武器,闻言头也不回:“先进治疗仓再说话。”   女人耸了耸肩,和在贺大少爷面前的挑衅和强势不同,在同伴面前,她都比较好说话。   姜穗躺到了治疗仓里,心里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真是他妈的痛啊!   也就是舒兰之狮的身子骨强健,不然早就趴下了。   治疗仓的治疗还是有点作用的,姜穗感觉舒服了很多。   她算是发现了,她对疼痛的忍耐力真是逐个世界在上升,现在这些伤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痛苦了。   不想了,再想又想要揍贺朝一顿了。   见到她老实躺治疗仓里,黑发红眸的穆青才开口。   他语调仍是那么平稳冷淡,平时也基本没什么表情。   “刚刚收到消息,贺家二少爷背叛家族,人现在在永夜港。”   背叛?这倒是姜穗没想到的。   她挑眉,像是随口一问,“他做了什么?”   穆青:“传来的消息细节不多,但是情报里显示和舒兰的叛徒有关,贺二少爷应当是拿走了和抑止芯片相关的东西。”他顿了顿,“我们查到叛徒和贺家有接触,应当也会追查贺二少爷。”   舒兰的叛徒……姜穗其实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不然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抓走的。   穆青:“就连贺二少爷的父母都默认了他的叛逃,正安排人将其捉回。”   穆青低着头组装着兵器,和帝国人惯用的枪械类□□不同,舒兰人大多用刀剑枪这类被改装过的“冷兵器”。   说是冷兵器,实际上该有的攻击都有,反而更具有危险性。   “这些消息估计还没有传出来,但是永夜港现在已经有贺家的近卫种族红棕狼出现了。”   这个姜穗倒是知道,她也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她刚才的情况。   穆青声音低了一些,姜穗都能想象他皱眉的样子。   “那么说来,这贺二少爷也不是一时兴起跑来的永夜港,他显然也知道什么。”   “你基因代码的事情也必须解决,化灵顿的信息控制中心有仪器可以消除,得找个机会去一趟化灵顿。”   恰好十分钟到了,姜穗从治疗仓里出来。   这是低级治疗仓的极限,姜穗躺再久也就是这十分钟的疗效。   她身子好多了,就连身后的伤疤都愈合了一些。   姜穗说:“现在四处都是在抓我的,我身上的终端也不知道丢哪了,等我弄一个新的来,创一个新的身份,再想办法。”   她出来时是背对着穆青,穆青一抬头就看到了女人身后的血痕。   她身上穿着雇佣兵常穿的黑色制服,敏捷而轻便,防雨防雪,但此时有些破损。   尤其是后背肩胛骨的位置,已经被血染成了深色,但从她刚刚和他一起来安全屋的情况来看,她看起来很轻松。   但是穆青知道这绝对不是真的很轻松。   姜穗从一旁抽出自己刚刚从那个叫凌云的红棕狼手里顺回来的武器,它实际上看起来根本不像武器。   被黑布包裹住的长长刀柄,连刀的影子都没有。   姜穗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力量,随后握住刀柄,刀柄就像是被激活了一样,有暗金色的流光闪过。   下一秒,原本空空的刀柄下,一把长样式的横刀出现,如同火焰一样在燃烧,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   不愧是叫焰刀。   随后姜穗又是心念一动,火焰消失,重新变回普通的手柄。   穆青看着,他说道:“你的灵核力量又进步了。”   灵核,实际上就是蕴含在人类体内的力量,姜穗认为和精神力较为接近。   但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能激发出灵核的力量,目前这股力量还是个秘密,只有少部分舒兰人知道。   片刻,穆青沉声道:“最近化灵顿情况不太好,有人在暗中组织什么,安检排查非常严,最好不要用一般的身份去。”   姜穗将焰刀收好,抱胸斜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直视着穆青。   “先不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女人浅色的眼眸却微微眯起,像一把利刃一样,能看透他人的内心,“你并不是一个爱往前线跑的人。”   穆青垂下眼,随后淡淡地说道:“舒兰的叛徒太狡猾,我们始终找不到是谁,你的事我不放心,就亲自来了。”   姜穗一愣,舒兰的情况这么严重了吗?   他没等女人说话,把刚刚在组装的东西丢了过去。   姜穗下意识地接住。   “新终端,避开了帝国的天眼系统,给你注册了一个新的佣兵身份。”穆青道,“算来算去,也就是佣兵身份好用一点,去的地方也多。”   “刚好,有一个护送雇主去化灵顿的任务,等级很低,我替你接了,你明天自己去地下据点报道。”   姜穗点击了一下终端,果然看见了任务,只不过她的佣兵名还没有显示,正等待着她输入。   姜穗:“动作挺快。”   穆青:“我时间不多,现在也没办法带你回去,你自己注意安全。”   “今天的话,你最好不要出去了。”穆青站了起来,将组装好的武器收好,“我该回去了。”   “还有,”他顿了顿,“你被人抓住不是意外,我想你也知道吧?”   “现在因为叛徒的缘故,已经有不少兽人知道舒兰人灵核的事情,执行官在和帝国谈判。宇宙辐射周期性加强的时间也快要到了,这段时间兽人的精神也不稳定。”   “帝国会不太平,万事小心。”   这是在走之前,穆青的最后一句话。   絮絮叨叨的,姜穗难得觉得对方像个老妈子。   等到他离开,她放松自己,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姜穗皱起眉。   和前几个世界相比,这个世界比她想象的还要更混乱。   舒兰之狮的处境也很微妙。   她算是舒兰的象征,但实际上却没有长期生活在舒兰。   灵核,实际上就是一种类似于精神力的的力量,姜穗怀疑这跟兽人的理智值也是有些关系的。   舒兰这一片土地很神奇,人类可以利用灵核制造出可以控制的武器。   姜穗的焰刀就是她自己制造的,虽然焰刀是死物,但是在激发出火焰的刀刃之后,仿佛可以和她心意相通,非常好用。   同时,从记忆的过往看来,舒兰之狮现在实际上也在遭受着来自几个势力的追杀。   有过去的仇家,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她”十分不屑去记。   现在多了舒兰的叛徒。   在记忆里,“她”也察觉到了端倪,不过“她”没有想到叛徒真的和外面的人合作,还利用了她想要拿下整个舒兰。   姜穗猜测估计是叛徒也想弄死她,应当是一个和她有私人恩怨的人。   不过叛徒估计也没想到,她在这样残酷的基因刻画下竟然还活了下来。   她可以找机会反击。   接下来的敌人似乎还有帝国的大贵族——基尔贺家。   是他们把握着生产抑止芯片的命脉,关于抑止芯片的核心也从不示人,被视为机密。   在原著中贺家的确也是反派。   “姜穗”也曾经察觉了兽人脑内抑止芯片的秘密,不然她也不会在糊弄贺朝的时候明示理智值降低时她有办法。   刚刚穆青口中的贺家二少爷说的就是贺朝。   那么看来,贺朝手里拿到的东西一定很关键,不然贺家也不会就这么果断地放弃一个宠爱的二少爷,放弃自己的孩子。   贺朝……   现在想到他的名字,姜穗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   她眼眸里闪烁着光芒,神情也很平静。   捅了他一刀稍稍出气后,她已经能够将自己放在一个足够理性的角度去审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在她的角度,她和贺朝在上个世界有足够的默契,比起怪物世界,也有了更多的接触。   无论是贺老四和小姜医生,还是她和贺朝,都能明确的感觉到对互相的吸引,但是她假装自己没有感觉到。   不知道贺朝是不是也这么想。   她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她在骗自己。   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事实上,姜穗也能感觉到贺朝对她并没有那么无动于衷。   上个世界的最后,姜穗也并没有认为贺朝是因为逃避才回到的和平村,但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走得如此匆忙,会这样处理杨建业这一件事。   手段过于粗暴,还搭上了自己,这种赔本买卖,她并不认为贺朝会干这样的事。   一个完美的任务者,怎么会留下这种粗糙的烂摊子。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得不离开,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生气了。   姜穗足够愤怒,但并不会让愤怒使自己失去理智。   她也清楚的明白,贺朝也的确并不知道她会因为他而死。   他们双方之间的信息正处于一个不互通、不对等、不交流的状态,他们互相都并不了解对方。   他们都在用虚假的人设、性格来交谈对话。   像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姜穗抚摸着焰刀的刀柄,陷入了沉思。   但是从贺朝重逢来后他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她也有试探。   她有什么破绽吗?   不,并没有,不然他也不会是试探了,说明他也并不确定。   还有一点,当初她在知青世界总是感受到的危机感似乎已经消失了。   为什么之前会有那种浓烈的危机感?   姜穗一开始认为是因为这预示了贺朝的“死亡”,但是现在她却不这么认为了。   因为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   就像是跟高层次的一种无机制的视线压迫,让她心头一跳,汗毛竖起。   随后下一秒,她就已经来到了新的世界。   压迫感也随着到来新世界而消失。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像是站在悬崖边唯一的绳子上,随时都可能因为外力跌落万丈深渊一样摇摇欲坠。   而现在尽管看起来危机似乎已经过去了,但是姜穗的直觉却在告诉她,这也不过是褪回了潜藏在地下的暗潮,随时随刻都可能再重新掀翻而来。   贺朝知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姜穗皱起眉,这一次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了。   必须要先度过现在的危机,弄掉基因代码,然后想办法再能不能利用贺朝,弄清楚这种危机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   光轨飞逝而过夜幕星空,在永夜港大肆搜寻的各方势力都没有想到,贺二少爷忠心耿耿的红棕狼近臣已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出了永夜港。   而此时的永夜港雇佣兵地下据点,则有一个男人大摇大摆地作为贵客,坐在包厢里悠闲地喝酒。   佣兵据点可不管你的身份,也不管你究竟是不是通缉犯,只要有钱,总会有人为你服务。   而来自大贵族家的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身上也有着不少没有经过家族的暗钱,是他的母亲那一方赠予的。   光是这些钱,就已经让地下据点为他提供一些便利和服务而绰绰有余了。   饶有兴趣观察四周的男人腹部的衣服染上了鲜红的颜色,虽然已经止血包扎,但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   不过从男人轻松悠闲的神情来看,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和神情不同,他银白色的兽耳和长尾却显得有些紧绷。   过了一会儿,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偌大的房间里并没有人,也没有人看见他的气势发生了变化。   男人掩盖住了迸发着凶煞戾气的竖瞳,垂下的大手一会握紧,一会张开,像是再极力忍耐着什么。   半晌,他再次睁开眼,如同野兽一般的黑色竖瞳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与烦躁,脖子的青筋也凸起,看起来很凶煞。   唯有系统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系统此刻也很震惊,在对着意识空间里的光屏嗷嗷大叫。   “穗穗!穗穗啊,你怎么又死了!!”   刚刚成功找到地方隐藏自己的贺朝,在意识空间里和系统一起看完了上个世界的回溯。   一人一统都没有想到,姜穗的结局会是这样。   整个意识空间是黑色的。   那是警报器里的墨色笼罩了整个意识空间。   系统吓得瑟瑟发抖,要不是没有实体,不然都恨不得紧贴着宿主寻求安全感。   从姜穗发着烧赶火车回到和平村,到她握着手术刀威胁杨建业,系统发现宿主原本紧绷的身子似乎有一丝僵硬,随后是黑眸里的一丝不敢置信。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个世界了,系统再一次看到宿主如同最初作为新人一样,看起来有些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宿主的强烈又复杂的情绪感染了它,但却让它难以分析其中的内容。   惊喜?不算是,错愣?好像也不是。   是一种复杂又偏执的疯狂。   “   她死了。”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刺激太大了,完全没想到宿主声音会这么平静,但是看他紧绷的身子,系统没敢继续乱嚎。   “是、是的……”系统弱弱道。   半晌,系统听到宿主的声音,沉沉的,如同风雨欲来的压城黑雾。   “从我是贺越国七皇子的那个世界,到上一个世界,从回溯里看一下,姜穗都是什么时候死的。”   七皇子的世界?   那个时候有姜穗吗?   系统摸不着头脑,但是现在回溯里看不需要花积分,虽然只能看到宿主视角以及他离开后世界的一些后续,但是宿主语气都那么笃定了,系统还是去查了。   然后系统震惊了。   还真有姜穗!   系统赶紧来播报。   “宿主!天呐!姜穗分别都是在宿主离开世界后的24小时内死亡的!”   “贺越国世界22小时45分钟35秒,怪物世界16小时13分钟22秒,上一个世界……6小时11分钟59秒!”   系统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   贺朝拳头紧握,扣住手心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胸膛起伏似隐隐作痛,额头青筋暴起,咬紧的牙关尖牙刺破了口腔的肉,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漆黑的眼眸里,只有压抑得如黑暗一般的死寂和狰狞。   整个意识空间里流淌着潮湿的压抑。   系统担忧道:“宿主……”   “她都记得。”宿主开口,带着一丝沙哑,黑眸中透露着一丝扭曲的疯狂,他笑起来,让人感到有些害怕。   “哈哈哈……”男人如同喃喃自语,“她都记得。”   系统也不傻,从上一个世界的回溯中也看出来,小姜医生的身手很显然不应当是一个普通人的身手。   系统:“宿主打算怎么做?”   男人舔了舔尖牙,漆黑的眼眸是竖起的阴森,“……先找到她。”   然后……   “好好地和她,‘谈一谈’。” 第50章   ◎大贵族x雇佣兵6◎   第二天, 永夜港大雨。   姜穗还记得穆青给她接下的那个任务,刚好休息了一天,她觉得恢复的差不多了。   姜穗打算把贺朝的事情放一边, 先解决身上基因代码的问题,再考虑其他事。   毕竟基因代码就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随刻都会对她造成威胁。   她很快决定动身前往永夜港的舒兰雇佣兵联盟分据点探查消息。   姜穗身上虽然还有伤,但对于舒兰之狮来说, 只是小伤罢了。   舒兰之狮的红色头发太具有标志性, 姜穗没有在安全屋里找到染色剂, 只能重新穿上昨天的黑色雨衣。   姜穗还找到了面罩, 这大概就是他们这些人“作奸犯科”时不被人发现用来遮挡面容的专业之物。   不过估计是这个安全屋太久了,面罩上的卡扣已经坏了, 姜穗找了半天没找到替代品。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拆下这个世界女性服装上的一种特殊的卡扣, 卡扣非常结实, 她翻出来改制缝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姜穗的错觉, 这种铁质的黑色面罩, 总让她想到止吠器。   摸了摸面罩确定牢固程度, 随后她将头发藏入兜帽中。   姜穗换了一身非常常见的这个世界的轻便服装,整个人看起来生人勿近,非常的不好惹。   姜穗出了门。   筒子楼里同样人来人往, 各个神情冷漠, 也有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兽人在走廊里抽烟, 但是看到姜穗都纷纷避让。   也不知道是她这一身看起来就很吓人, 还是她身上那股从容又冷硬的气质让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从筒子楼里的小巷走出来, 大雨下的永夜港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大雾的滤镜, 天空灰沉沉的, 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样的天气对于鱼类兽人来说是非常好的天气,除去那些烦躁的必须出来工作的陆地兽人和鸟类兽人,现在港口上大多都是鱼类兽人在搬运货物和交易。   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相比前一天更重了一些。   姜穗路上还能听见如鱼得水的鱼类兽人在愉快的聊天。   “你知道吗?贺家的二少爷好像出事了。”   “我也听说了!昨天港口的特别热闹,贺家来人,他们说根本没收到舒兰之狮,听人说,是贺家二少爷带人跑了!”   “真的假的?舒兰之狮可不是普通人类,听我在雇佣兵打拼的外甥说,舒兰之狮可是对上几个兽人都绰绰有余的人类,还是个雌性,难不成是贺家那个放荡的二少看上了她?哈哈哈哈……”   “还别说,真有可能。”   有一个大头鱼兽人讳莫如深:“你们都说错了。”   另一个兽人不满他的故弄玄虚:“说错哪了?那你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   大头鱼兽人:“我老婆就在永夜港地下工作,昨天的事没那么简单,贺家的二少,和贺家之间似乎出问题了。”   他压低声音,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听说啊,贺家大少爷都亲自赶来了,我怀疑,贺二少爷手里不仅仅有舒兰之狮,不然怎么会让整个贺家这么重视。”   “而且,贺二少爷似乎还在永夜港,昨晚每一辆光轨,就连最后面的货箱都在搜查,没有找到他。”   “啧啧,不会是二少不甘心,想和大少爷争夺继承权吧……”   后面的对话姜穗没有再听下去,她躲藏在巨大的货箱后,转身就走隐没雨夜之中。   贺朝竟然还在永夜港,那他昨天是没有上光轨吗?   他现在究竟是走不了,还是不想走?   豆大的雨滴不断打落在雨衣上,噼里啪啦。   姜穗和一个又一个人擦肩而过,并没有人发现舒兰之狮正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姜穗又七拐八弯,根据隐匿在各个角落里的暗色标志,来到了一扇黑色的大门前。   她按照特殊的敲门方式敲门。   很快黑色的门上开出了一个小小的窗口,浑浊却不掩锐利,还带着猩红血丝的眼睛露出来,眼周的皮肤充满着皱褶,看起来有些慑人。   “谁?”   “命树枝上,众生平等。”姜穗说出了暗语。   眼睛的主人又打量了她一下,随后才接道:   “唯有树下,可以安息。”   然后黑色的大门打开,里面是向下的台阶,通往黑色的地下。   姜穗进门时,守门的老人递给她一个牌,她朝守门的老人点了点头,随后便往下走去。   走过黑色的通道,撩开垂下的厚重帘子,原本的安静陡然一变,各种喧闹喝酒的声音响彻着整个大厅。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最高还悬挂着显示仪,上面显示着目前注册的雇佣兵人数,以及积分排名,还有各种可以接取的任务。   四周也有各个大屏幕在翻滚显示这些信息。   人高马大的雇佣兵们人来人往,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这里大多数都是人类雇佣兵,也有一些兽人。   进门的暗号也各不相同,唯有属于舒兰的人类雇佣兵能拥有进门人给的手牌,那是可以优先接取任务和享受最好服务的凭证。   姜穗一身黑还穿着雨衣进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也并不是每一个雇佣兵都是会露出脸,拥有怪癖的佣兵比比皆是。   姜穗穿过热闹喝酒的吧台,来到了服务大厅。   姜穗将手牌放在其中一个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语气立刻都好了许多。   “您好,欢迎您来到永夜港分据点,请您先进行基因认证,随后再进行任务挑选。”   姜穗不可闻地顿了顿,没有让铁窗后的工作人员发现什么,随后伸出手,在基因扫描仪上扫了一下。   工作人员看到终端里显示的信息也是一顿,随后神色也不露分毫端倪。   工作人员足够专业,就算知道面前的这位佣兵就是昨天被人拍下的舒兰之狮,就算舒兰之狮此时又重新回到了佣兵的行列,作为舒兰雇佣兵联盟的工作人员,她什么也不会说。   她抬起头,朝着带着面罩的女人微笑,声音也依旧甜美。   “欢迎您的回归。”随后她将终端投射在对方的面前,“您可以挑选任务了。”   姜穗低下头,她知道这里的规矩,就算泄露了,她也想看看能引出什么人来。   从佣兵的任务里也可以看出不少信息,姜穗先划看了一会儿,发现雇佣兵去化灵顿的任务似乎多了不少。   然后才低头了一会儿,工作人员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朝她说道:   “打扰您了,大人,您已经接取了一个任务,是需要退回换一个吗?。”   姜穗一顿,她想了想,最终摇头。   坐在铁窗后的工作人员就听见面前的大人轻轻笑了一声,竟然让人听得酥酥麻麻的,大人语气很好。   “不必了,就这个。”她似乎像是随口一问,似笑非笑的,“我是谁,以及我出现的消息,雇主知道吗?”   工作人员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这是她第一次和大名鼎鼎的舒兰之狮说话,对方的语调有些慵懒,像是雨滴在玫瑰上带着刺。   光从声音里都让人感觉到舒兰之狮一定是位大美人。   工作人员道:“您放心,能够在据点投放任务的,都经过我们严格的筛查,绝不会对您、对舒兰、对据点造成任何影响。”   “投放任务的雇主就在后面的等待休息室中,您要是想确认的话,可以由我们的引路机器人带领前往。”   姜穗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果看起来不行的话,就换一个任务接取。   反正要去化灵顿的人这么多,也不差这一个。   很快引路机器人过来,是个小小方盒样式,有着大大眼睛半人高的机器人,头顶上像小花一样竖起来的天线呆毛让姜穗多看了一眼。   还挺可爱,和这群五大三粗的雇佣兵们有些不相符。   带领姜穗去看雇主,也并不是直接冲到对方面前对话,而是把她带到一个空房间了。   姜穗发现有一块玻璃,可以直接看到另一个房间的全貌。   另一个房间很显然就是招待室,而这块玻璃,则是单面镜。   姜穗在看到雇主之后,细长的眉挑起,她低低笑了一声。   “哎呀……竟然还是老熟人。”   引路机器人尽职尽责地站在旁边,它没有智能,也就不清楚姜穗在说什么。   姜穗走近单面镜,透过玻璃看着房间里的人。   她昨天见到的两位兽人就只剩下一位。   这一位明明已经是整个贺家集全力寻找的对象,也是黑暗世界里的佣兵们纷纷收到寻找消息的对象。   他竟然还很悠闲悠哉地在房间里坐着,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和昨天的狼狈相比,看起来舒适极了。   他银白色的大尾竟然也一甩一甩的,显然对自己的处境一点也不紧张。   姜穗忽然觉得有些不爽。   舒兰之狮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女人,她舔了舔唇,决定不退回这个任务。   究竟是巧合呢,还是被人算计?   姜穗并不清楚,不过他既然上杆子来了,她也不介意再捅他一刀。   正好,她现在也需要看看能不能利用他找到那份危机感的答案。   昨天她跑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注意到了穆青给的信号,她手头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她需要先观察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   虽然从记忆里自然也可以观察,但是她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他人给她解答。   原著的剧情她已经是越来越记不清了,很多东西都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而穆青给的信息也够多的了。   姜穗点了点引路机器人上的屏幕,很快佣兵系统里,这个任务她锁了便不能改了。   她并没有用舒兰之狮的名号接取这个任务。   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舒兰之狮的真名,因此她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字去接取。   也没有人注意到,服务大厅的佣兵信息屏幕最下的角落,多了一个叫姜穗的佣兵的名字。   0积分,在最末尾。   很快下一秒又滚动消失。   而在房间里等待的贺朝,耳朵动了动,他敏锐地听到了门口渐渐传来的脚步声。   随后他勾起唇,笑容加深。   这个脚步声……   他昨天在某人逃跑的时候听到过。   随后大门被打开,昨天才分开的女人又重新出现,她带着兜帽和面罩,此时微微抬起头,露出了浅色的眼眸。   略微上翘的眼尾显得她有些生人勿近,但是眉眼间的妩媚又让她看起来神秘又艳丽。   她身后的门关上,站在门口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贺朝抬起手,笑意加深,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狮子小姐。”   狮子小姐语气慵懒,似乎在嘲笑他。   “一日不见,你的手下跑了?”   贺朝靠着身后的沙发,一点都没有生气,就算女人身上具有来自于血腥拼杀般的佣兵压迫力,但是他却好像丝毫没有感受到。   “唉,没有办法,我现在可是人人喊打的贺家二少爷嘛。”   狮子小姐走来,那双浅色的眼眸也越来越清晰。   贺朝压抑的一根弦也似乎隐隐地颤动,压住了眼底深处的病态兴奋。   他比以往更加有些按捺不住了。   “刚刚信息更新了。”男人勾唇笑着看着她,浓墨的眉毛下黑眸却看起来一点都不无害,似乎暗藏着野兽般的精光,“狮子小姐可要好好保护我啊。”   只露出眼睛的佣兵划过一丝锐利,她抬起脚踩在男人身旁的沙发上,微微弯下腰看他。   她目光若有似无地朝他腹部看去。   “伤口不疼了?”   男人轻笑,撑着脑袋,带着一丝浪荡的味道,就好像是美人做什么,他都不在意反而欣然接受的模样。   他语调拖长:“本来很疼的,看到狮子小姐就不疼了。”   油嘴滑舌。   姜穗更想揍他了,没想到这个世界贺朝是这个样子。   不过也是,花心浪荡的大贵族少爷,原本的胸无大志在他的到来瞬间变成了深藏不露。   这副样子,如果她还是上个世界的人设的话,恐怕都无法反击。   好在舒兰之狮在男女之事上,调情暧昧信手拈来,同样身经百战。   毕竟对于常年经历血腥事件的佣兵来说,性与暴力总是在一起的,发泄欲/望自然也必不可少。   “看到我就不疼吗?”听着男人故意暧昧的话语,女人轻轻一笑,当她笑起来时,眼尾微微弯起,让她妩媚的眼眸看起来竟然有一丝干净的勾人。   在对方似乎愣神的瞬间,女人屈膝,用膝盖撑在了男人的腹部上,另一只手撑在男人背后的沙发上。   剧痛袭来,男人发出一声闷哼,结实的肌肉紧绷,就连耳朵一动,银白色的尾巴都绷直不动了。   伤口裂开了。   女人看着他一瞬间感到痛楚的神情,微笑道:“现在呢?还疼不疼?”   男人抬起黑色的瞳仁,和她对视,瞳仁里仿佛有一道钩子,将人的心神勾去。   他低笑了一声,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导致声音有些沙哑。   “狮子小姐,我可是曾经救了你,没必要这么狠吧?”   女人弯下腰凑近了一点,“看来是疼的。”   她的姿态像极了在亲吻对方,干净的气息不断的流淌进属于兽人敏锐的嗅觉中。   但是白银狼很清楚的知道,这样娴熟的调情姿态,对于舒兰之狮来说只是压迫敌人的一个手段而已。   贺朝喉咙微动,他属于兽性的本能几乎在这样的挑衅中激起,他舔了舔尖尖的兽牙。   随后女人就感觉到大腿被什么毛茸茸但有力的东西圈住,低头看的瞬间就被这只蓄势待发的白银狼掀翻。   竟然是他的尾巴!   女人也很快出手,一只手卡在对方脖子上,另一只腿又将男人借力推开。   两个人你来我往不过几瞬便过了好几招,但是白银狼到底是常年待在安逸环境里的贵族少爷,很快便被狮子小姐按压在地上。   “太弱了。”狮子小姐嗤笑,揍了对方一顿后感觉心情很好。   嘴角破了的贺朝眸光更盛,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感觉到一股兴奋的畅快。   就是这样针锋相对的感觉,姜穗啊……   果然就是你。   身为顶级捕猎者的兽人血统,白银狼实际上在战斗中愈发激起了兽性,也逐渐向对方不断学习为己所用。   他力气大得似乎可以将一个成年人撕碎。   但是女人也十分有技巧,她完全利用了身体的优势和体内灵核的力量来压制对方。   姜穗也不得不承认,白银狼这个种族真的十分恐怖,这也是“她”这么些年和兽人打交道中,具有压迫感最盛的种族。   不过姜穗也很清楚,贵族少爷贺朝或许会因为经验而输给了她,但是如果是快穿者贺朝,恐怕他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   他们这边的打斗声音不小,不过并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很显然雇主和佣兵之间,只要在契约范围内,都不管这个“中介”的事情。   狮子小姐放开了白银狼,她准备重新站起来,下一秒看似被压制了的白银狼却蓦然伸手。   由于一丝杀气也没有,同时那条大尾巴又故技重施,这一次竟然圈住了她的腰!   一时间姜穗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姜穗就感觉到面上一凉,随后是铁质面罩掉落在地的声响——   男人将她的面罩单手摘了下来。   男人躺在地上,看着她笑。   “哟,还真是这个样式的。”他笑眯眯的,丝毫没有属于顶级狼族失败后的挫败感。   姜穗闻言先是一愣,一开始还没太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这么熟练?   等到她下意识地看着那个掉落在地上的铁质面罩时忽然想到——   这个铁质面罩的卡扣,是她用女士衣裳上的卡扣缝上去的!   这个世界的他究竟是解过多少女人的衣裳!   姜穗磨了磨牙,她捡起一旁的面罩,此时的男人尾巴还缠绕在她的腰上,她火从心起,直接站起来,狠狠踩了对方肚子一脚。   “嘶——”   贵族少爷轻叫了一声,“怎么?打了一顿还不解气啊?”   “你误会了。”舒兰之狮从容地拢了拢红发,慢悠悠地说,“我没有生气。”   白银狼少爷摸了摸腹部,有些龇牙咧嘴,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俊美。   他也站了起来。   姜穗也没打算现在跟他你死我活。   她拿起一旁房间自带的医疗箱甩个伤药让他自己包扎,就听见他同样也慢悠悠的声音。   像是随口一说的漫不经心,但是又似乎带着一股压抑的情绪。   “狮子小姐,你真的不生气吗?”   姜穗一顿,她没回头。   在刚才打架的过程中,她的兜帽早已滑落,露出了一头漂亮的红色头发。   “可我怎么觉得,狮子小姐还是非常生我的气,要怎么样才能让你高兴呢?”   男人没有等到女人的回答,只等到劈头盖脸丢过来的各种药物,女人转过头,重新戴上兜帽和面罩。   同样笑着,是惯常从容的妩媚笑容。   “我这个人是非常有职业道德的,贺少爷。”她说,“从来不会让私人情感来扰乱任务。”   当然,任务完成后就不一定了。   她抱起胸,根本不接他的试探,“毕竟任务是保证贺少爷您的安全,四处都是通缉捉拿你的人,贺少爷您打算接下来去哪呢?”   白银狼给自己包扎的动作非常的生涩,一看就知道没干过这种事,是个贵族大少爷。   他解开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带着腹肌和漂亮鲨鱼线的上半身,丝毫不在意一旁还有一个人在看。   他很不熟练地给自己包扎,闻言黑眸闪了闪,并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也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去化灵顿。”他说,“我需要去信息控制中心做一件事。”   姜穗挑眉,倒是和她的目的相同。   男人低着头,嘴角还是破的,耳朵微微下垂,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像一只丧家之犬。   但是姜穗却知道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无害。   记忆里的贺家二少爷花心俊美的名声全国闻名,同样不学无术也全国闻名。   他的任务是当一个好人,那么一定是贺家少爷,或者说贺家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他需要脱离。   化灵顿……   是位于帝国中部最大的城市,也是帝国最为四通八达,属于交通枢纽的城市,每日吞吐的人流量、流动人口以千万来算。   兽人的种类也更是繁多,化灵顿也以混血儿最多的城市闻名。   这里的混血儿,大部分指的都是兽人与人类结合生下来的孩子。   姜穗看着他,本来想问为什么他要去化灵顿的,结果看他拿着烫伤药敷伤口,终于忍不住了。   “贺少爷,你是真的不知道那是烫伤药吗?”   贺少爷很无辜地抬起头看着她,先是一愣,随后道:“烫伤药吗?我不知道。”   姜穗盯着他,虽然药上没有包装和名字——据点里的所有药物都没有包装,但是她不信贺朝是真的不知道。   男人显然一点都不畏惧她的盯视,想来这样被人质疑的场景他经历过无数次,仍然十分完美的在演。   男人和她对视,黑眸里是略显轻挑的笑意,他耳朵动了动,尾巴也似乎愉悦地轻轻摇晃起来。   他朝她笑着,但是黑眸却紧紧地盯着她。   “既然如此狮子小姐,你这么厉害,可以来帮帮我吗?” 第51章   ◎大贵族x雇佣兵7◎   “可以帮帮我吗?”   姜穗听了微微挑起眉。   她抱着胸回过头来看男人, 眼眸微微眯起,“你确定你要我帮你吗?要是不小心雪上加霜。”她故意顿了顿,“恐怕这个任务我也不用继续了。”   明明只是她轻飘飘的一句话, 可话里暗藏的深意似乎在暗示着他什么。   贺朝神色不变,笑容加深,但是黑眸暗了暗。   “真是冷酷无情的狮子小姐。”男人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威胁和拒绝而感到难过,他就好像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 随后低下头自己包扎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有忍住疼痛的闷哼。   姜穗看过去, 能看到他敞开的腹部此时因为伤口裂开, 的确鲜血淋漓,看起来很严重。   她挑了挑眉, 发现他身上除了她昨天捅的一刀,还有不少其他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就好像他已经经历了一轮战斗一样。   男人正垂着眼眸给自己处理伤口, 姜穗看着他的动作又是心下一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似乎因为她的拒绝……没有再装作生涩没受过伤的模样, 非常娴熟, 仿佛经历了成千上百次。   姜穗微微皱了皱眉,假装没看到,转过头忽然开口:“那只红棕狼呢?真的跑了?”   男人好像没有因为她突然的开口而感到惊讶, 而是笑了一声。   “不相信?”   姜穗:“比起相信虚无缥缈的话, 我更相信我自己亲眼看到的, 那只红棕狼身上已经刻上了贺家的基因代码, 他不可能背叛你。”   男人赞叹道:“不愧是狮子小姐, 非常的敏锐。”   也是因为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她才能察觉到。   姜穗身上也有, 只不过是未完全品,被刻上的基因代码就像是双扣,单方面刻上一边对她并没有任何影响。   而现在只要她能够重新改写,就能将体内的定时炸弹给消除。   男人在她思索的时候回答了她的话,就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底牌被她知道一样。   “我让凌云回基尔帮我调查一些事情。”他已经很迅速地包扎好了自己,抬头朝她勾唇笑,“所以我现在可就是一个落单的被通缉对象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非常需要狮子小姐保护,毕竟我很柔弱嘛。”   刚刚是谁能和她一来一回地打起来的?   姜穗当没听见这句话,只是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变得有些嘈杂起来。   雇佣兵据点也并不安全,只是因为人口复杂而才容易隐藏,一旦有人有心探查,也不是没有被发现的可能。   姜穗认为得赶紧离开了。   从一旁的保险箱里摸出来一些据点专门放置的装备,姜穗还给对方丢了一个面罩。   希望这个面罩能罩住他的嘴让他闭嘴。   贺朝身上的特征过于明显,稍微了解一下帝国贵族史看到他都会知道他是谁。   好在现在外面下雨,他们戴上面罩,穿上包裹着严严实实的黑色斗篷雨衣,混迹在人群里也不容易被发现。   他们两个是上了黑暗世界的通缉犯,又有贺家大张旗鼓地在抓捕,越低调越好。   姜穗作为混迹在黑暗世界多年的佣兵,有着自己的人脉和本事,只不过现在都在传舒兰之狮失踪了,她也只能靠自己。   而和她一样,人脉和身份都无法用的某人则是跟在她身旁一起出了据点,嘴里的话就没有停下来过。   “狮子小姐,你是怎么被带到永夜港的?”   “狮子小姐,抓你的人看起来也不少嘛。”   “狮子小姐,舒兰真的像大家所说的那样这么美丽吗?”   “狮子小姐……”   “闭嘴。”姜穗终于忍不住了,这个人怎么这么烦?   她现在非常怀念怪物世界的贺朝,沉默寡言轻易不说话。   永夜港最不缺的就是货运巨舰。   他们此时正藏在一个货箱里,和一堆军火躺在一块,空间没那么狭小,但是也并不大。   她和贺朝隔着一箱弹药,互相看不清彼此。   这个人从摸进货箱发现外面没人后,就一直在喋喋不休。   烦得姜穗都有点后悔为什么非得要接下这个任务了。   她跑去基尔又不是不可以。   从贺朝的态度来看,姜穗总感觉对方似乎知道了什么。   与其说他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去试探她究竟还记不记得上一个世界的事情,倒不如说是以默认她记得的样子来试探她。   就好像,他心里其实已经笃定她已经有前几个世界的记忆一样。   不过他有系统,她之前也猜测过这个可能行,的确也不奇怪。   姜穗一点都不慌张,对于她来说这根本不算是问题。   就算他知道她有前几个世界的记忆又如何,正好,她报复起来更是理直气壮。   更何况只要她死不承认,他又怎奈她何?   “姜穗,你来到永夜港多久了?”   突如其来,他不再叫她狮子小姐,而是叫了她的名字。   姜穗一怔,手下意识地捏紧。   她顿了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为什么来永夜港?”   女人的声音平淡如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试探。   男人靠着身后冰冷的货箱,以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神情。   同样的,女人也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和轻快地语气相比,男人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发冷,黑眸沉沉如深潭,带着晦暗不明的汹涌。   他总是上翘的唇角拉平,下颚都有些紧绷。   他缓缓地、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让另一边的人察觉。   他扯了扯嘴角,神情看起来冷漠,但是紧绷的身子显示着他压抑的情绪。   “我来找一个人。”   姜穗一顿。   “她看起来……像是在恨我。”   姜穗蓦然睁大双眼,心跳仿佛漏跳了一个节拍。   她没有想到,男人会直接掀开这一层扮演的遮羞布,这样直白的开口。   就像是被反将一军。   姜穗呼吸略有些不稳,但是她还是压抑住,没有让另一边敏锐的男人察觉。   姜穗片刻后开口:“她为什么恨你?”   贺朝:“或许是因为我的不告而别。”   姜穗捏紧了拳,浅色的眼眸再一次划过一丝金光。   姜穗:“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贺朝:“因为我害怕她会死。”   姜穗没有说话了,货箱里是死一般的沉默。   双方都听见了对方的呼吸声。   这是姜穗第一次听到贺朝这样说话,也是第一次听到对方近乎展露的内心。   他似乎就这样摊牌,仿佛此时的他不是那个浪荡轻挑的贺家二少爷,而是贺朝。   姜穗紧咬着牙,觉得很想笑,内心荒谬无比。   害怕她死?然后就跑了?   就是因为他跑了,她才会死好吗!   他难道以为就这样说说,他的所作所为就能抹干净了吗?   她还记得上个世界的最后所发生的事。   还记得……   那个吻。   她不想让自己当时的痛苦成为笑话。   姜穗几乎是极力压住了自己的怒火,才开的口。   “所以呢?”   “我想找到她。”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上了一丝压抑,她也没有看到,隔着货物的男人兽瞳竖起,尖牙显现,情绪中的兽性已经展露。   他的理智值在不断地降低,额头脖颈青筋凸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痛苦。   脑海的警报声不断响起,而这一次则不是情绪上的警报。   “任务者贺朝ooc程度10%,   ……   任务者贺朝ooc程度45%   任务者贺朝ooc程度98%   警报!警报!   ooc程度达100%,将会任务失败投入惩罚世界!”   系统稚嫩的声音中带着着急:“宿主!你怎么了!!不要失控啊!!”   贺朝闭了闭眼睛,声音在意识空间里显得平淡。   “稍微解开抑止芯片的封印。”   系统:“你想做什么啊宿主!!你这样我好害怕!你是发疯了吗!”   但是系统无法违背宿主的命令,它只能哭唧唧又十分害怕地解开了一些抑止芯片的封印。   自从知道了抑止芯片的秘密,贺朝就让系统暂时看管封印住,不让抑止芯片真正影响到他。   至于为什么这一次让系统解开……   贺家二少爷的抑止芯片,此时一定已经被贺家人动了手脚,一旦解开——   就像是开闸放水一般,贺朝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值在更加迅速的下降。   “任务者贺朝ooc程度96%、89%……”   系统惊讶,怎么ooc程度就这样下降了?   系统后知后觉的发现,丧失了理智值的宿主被判定为精神因人物本身设定而不稳定,与自身性格不符的行为也因此不再判定为ooc。   系统没有想到,宿主竟然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控制理智值,耗费的不但是心力,还耗费着精神,会产生极大的痛苦。   他在忍耐的过程中,女人听到他的话不带着什么情绪地轻笑了一声。   她看起来对他所说的话无动于衷,似乎是在听着其他人的故事,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玩味。   “贺少爷不愧是情圣,是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吗?”她漫不经心说道,“贺少爷是想再发布一个任务,让我帮你找到这个人?”   女人声音似乎多了一丝慵懒:“贺少爷,这是要加钱的。”   贺朝因她的话感觉到一阵胸闷,他靠着货箱,看着前方的视线都有些无法聚焦而模糊。   不仅仅是因为理智值下降而带来的思绪混乱的痛苦,更多的是因为对方的话语而来带的苦闷。   贺朝却也清楚的知道,她对他的态度也是理所应当。   站在她的视角里,他就是一个不择不扣的混蛋,也是害她死亡的罪魁祸首。   贺朝很难想象,她当初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选择死亡。   他知道她根本不是是殉情。   因为这不可能。   她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这个世界只剩她自己,她也会让自己活的好好的。   以她的脾气,恐怕要狠狠地报复他一顿才罢休。   贺朝垂下眼眸,看着已经产生兽化的双手,指甲已经如同尖锐的利刃,而一箱之隔的女人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贺朝无声地勾唇笑了笑。   那便来报复吧。   竖起的兽瞳划过一丝神经质的疯狂。   他欣然接受她所带来的一切。   “那就加钱。”明明男人的神色已经看起来有些狰狞而不像人类,但是语气却仍旧是那么地轻快。   同样的,男人也没有看到女人此时的表情。   她也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样懒散从容,女人拉下的黑色兜帽里,浅色的眼眸蕴含着怒意与一丝绝望的愤恨。   她的内心在颤抖,几乎想大口的呼吸来抑制自己的情绪。   比起他这样的态度,她更希望贺朝继续跟她演下去。   姜穗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只有紧紧握着拳,将指甲深深刻入手心才能压制住内心的情绪。   她清晰地听到了他轻描淡写话语下的认真,还有其中的浓烈情绪。   但是她却仍然不甘心,并且由衷地感觉到愤怒和委屈。   他凭什么认为,就凭这几句话她就能原谅他?   他凭什么认为,这句话就算是解释了?   她的情绪不但没有被缓解,反而更加尖锐和激烈。   他体验过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吗?他知道她被迫被乱七八糟的剧情裹挟吗?   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   但是姜穗极力让自己冷静,去问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姜穗深吸了一口气,她用着舒兰之狮一贯的语气,缓缓说道: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说你的不告而别,是因为害怕她会死?”   又是一阵沉默。   此时的他们隐藏在各自身份的背后,看起来是贵族大少爷和佣兵舒兰之狮的对话,实际上却是姜穗与贺朝的对话。   “在你不告而别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女人声音淡淡的,就像是在询问一个让她感兴趣的故事。   但是她的眼里却没有笑意,面无表情的,没有展露丝毫情绪。   贺朝想要看她此时的神情,却只能看到摆在他们之间冰冷的货物,他舔了舔尖牙,划破了舌头,尝到了自己的血腥。   “因为啊……”贺朝又再一次想起了离去时的不甘心,他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咽下了嘴里的鲜血。   “我藏起来的人要是被发现了,就会有完全消失的可能,什么也不会剩下。”   藏起来……?   姜穗能听出来贺朝并没有明说,他就像是在避免什么监控的东西一样,用着暗示。   还有完全消失……姜穗心中一凌。   从他的话语中,姜穗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这种察觉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种被监视、被探查的那道视线。   仿佛是悬挂在高空中的眼睛,稍微哪里不对,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姜穗微微皱起眉,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男主进行快穿究竟是为了什么。   与其说从来没有思考过,倒不如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就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样。   她如今关于原著的记忆也已经完全模糊,更是不清楚原文中到底有没有写过相关的细节。   但是她敢肯定,关于贺朝的内心世界,原著描写的少之又少,更是对贺朝为什么快穿,背后的系统来自何方更无笔墨。   也有可能是她没有看完的缘故。   从贺朝说的这个话,是不是也说明,他系统的背后还有更高级别的存在,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要这样隐晦的暗示。   “至于发生了什么……”   男人似乎闷哼了一声没说下去,姜穗觉得有些不对劲,警觉道:“你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回答:“没事。”   姜穗皱了皱眉,她打算直起身子翻过去看看,却没想到货箱顿时一阵摇晃,外面传来了机械臂运动和人的谈话声。   两个人顿时噤声,都不说话了。   正好都让他们冷静下来,贺朝缓和着理智值,姜穗消化着谈话的内容。   货箱的隔音效果一般般,没靠近还好,一旦靠近说话,很有可能被感官敏锐的兽人听到。   姜穗也重新打起精神,强迫自己先将注意力放在现实中,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可以之后再进行。   很快外面的谈话声渐渐靠近,从他们谈话的内容来看,应当是前来操纵机械臂以及参与搬运的员工。   “你刚刚看到新闻了吗?好吓人啊,没想到已经2144年了,还会在一夜之间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我看到了,竟然还是在化灵顿这样的大城市,听说官方清道夫和第二执行官都带着联合监察纵队赶往现场了。”   “我看新闻的时候就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会不会是极端血统论分子干的?”   “很有可能,但是感觉背后一定有大势力参与,不然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惨案!”   “是啊,所有混血儿都被杀了,听说尸体都被堆放在化灵顿信息控制中心的中央广场,都被堆成了小山,血流成河,其他人被刺激得理智值剧烈下降,现在化灵顿里到处都是没有理智的野兽。”   “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能说怪不得被称为‘化灵顿惨案’。”   听着他们的谈话,姜穗心中一惊,完全没想到短短一天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点风声都没有。   就连信息最敏感的雇佣兵据点都没有一点风声。   从这两个人的对话听来,竟然还是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   混血儿惨案……   一般在这个世界的混血儿指的都是人类和兽人结合生下来的孩子,他们大多很少呈现出返祖现象,但是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着兽人的特点,力量也更趋于人类。   在这个世界,兽人力量强大,拥有野兽的本能和属于人理性的智慧。   这个观点是现在的主流观点,官方和民间都认为人类会比兽人普遍差一些。   但是也有人知道,纯种人类也并不落下风。   因为纯种人类身上会存在灵核,在姜穗看来算是精神力的一种。   人类不像兽人会有随时失去理智的风险,在遭遇辐射之后所产生的另一个方向的进化。   灵核可以安抚兽人的理智,也可以转化为自身的力量来使用。   这也是舒兰之狮为什么能够这么强大,在兽人面前也不落下风的原因。   也是为什么姜穗在贺朝面前有恃无恐。   货箱摇摇晃晃,很快进入了货运巨舰,等听到长长的汽鸣声响起,姜穗就知道巨舰启动了。   货箱内又安静了一会儿,外面的员工也离开了。   此时二人都知道,现在已经错过了继续刚刚的话题的时机。   过了一会儿,姜穗听到了贺朝开口。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走一步了。”   姜穗想了想,缓缓问道:“你前往化灵顿是因为什么?”   男人声音没有了之前那样的轻快,而是带上了些许严肃的认真。   “抑止芯片的控制中心在化灵顿。”他顿了顿,似乎隐隐带上了一丝怒气,“我本来是打算去信息中心调整所有抑止芯片的设置。”   姜穗听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贺朝并没有对她隐瞒,反而看起来十分希望她知道这一切,好让她提防什么。   贺朝:“抑止芯片能够提升理智值,同样也能够抑制理智值。”   姜穗沉默地听着。   “也是贺家控制下属势力的手段。”   姜穗眉心一跳,带上抑止芯片的兽人有多少?不夸张的说,几乎全国的兽人都在脑子里镶嵌着芯片。   恐怕也包括贺朝。   贺朝继续缓缓道:“我从基尔离开时,拿走了改写芯片的密钥,已经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姜穗:……   虽然不想承认,这家伙真的挺厉害的。   她记得她前天刚来到这个世界三个小时后就看到了同样在拍卖场的贺朝。   已知:她和贺朝是同时到达这个世界的。   条件:从基尔到永夜港最快的光轨需要半小时。   提问:贺朝在到达这个世界两个半小时内,究竟怎么突破重重防控拿到改写芯片的密钥的?   姜穗可不相信这样贵重的密钥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摆在家里。   贺朝以为姜穗的沉默是因为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他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的冷意,也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你觉得混血儿是兽人吗?”   姜穗总感觉他此刻的压抑好像不一样,他似乎是在听到刚才外面的两个兽人对话完之后才产生的变化。   姜穗:“是,也不是。”她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他们并不需要携带抑止芯片就能保持理智值。”   “是的,混血儿是个例外,他们具有兽人与人类共同的优势。”   男人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并不知道,是不是仅仅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要杀这么多人。”   姜穗感觉就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丝丝冒着凉气。   身经百战的舒兰之狮在听到化灵顿的混血儿被屠戮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震惊,此时听到近乎于真相的话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什么爱恨情仇姜穗在一瞬间都抛之脑后,她能从记忆里搜寻出化灵顿里究竟生活着多少混血儿。   数不清啊……   化灵顿是个超大城市,常住人口就是千万级别。   混血儿保守估计最少都几十万起。   恐怕化灵顿真实的情况,比刚刚那两个货工说得更加恐怖和严重。   姜穗深吸了一口气,开口:“仅仅只是因为混血儿无法植入抑止芯片就要杀掉?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贺朝说:“混血儿的潜力是无穷的,他完全可以激发出返祖的力量,也不会因为理智值的下降活在兽化的恐惧中。”   “对于傲慢的人来说,无法掌控的存在就没必要存在,更何况……”   “混血儿也有灵核。”   姜穗一愣,这样的秘密如果不经过长年累月的研究是很难知道的。   贺朝顿了顿,显然他也对之后的情况不太了解。   “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只有到现场才知道了。”   莫名的,姜穗背脊有些发凉。 第52章   ◎大贵族x雇佣兵8◎   “化灵顿惨案”发生后,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举国震惊,与此同时第一执行官带着国王的命令, 率领队伍来到化灵顿,整个化灵顿将面临着全境封锁。   在这个全国都关注这桩惨案的时间段,帝国宇宙研究中心预报周期性辐射即将到来,希望全国兽人做好准备应对。   来自宇宙的周期性辐射会导致兽人的理智值不稳定, 甚至暴露在辐射下会有进一步加剧兽化的风险。   而人类也需要注意, 因为辐射到达的同时, 其他无智慧的动植物也会进一步进入狂躁期, 很有可能造成人员伤亡。   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穗仍然和贺朝在货运巨舰上。   只不过因为到达地方了, 他们从货箱里出来,藏在一个小小的员工休息室里。   “你的特征太明显了。”姜穗说, “必须要隐藏一下。”   男人甩了甩尾巴, 银白色的毛并没有因为到处碰灰而显得脏, 反而依旧是干净柔软。   姜穗默默地看, 如果这个人不是贺朝, 她的确都想上手摸一摸。   贺朝进了嗅了嗅,耳朵也警觉地动了动。   他听到姜穗的话,黑眸眨了一下, “怎么隐藏?”   姜穗抱着胸, 倚在一旁的墙上。   “不能把耳朵收回去?”   贺少爷耳朵又动了动, 似乎努力了一下, 他摊了摊手, “兽人之所以是兽人, 肯定是因为和人类有所不同, 这可是我们身上的一个器官,哪里能随随便便收起来。”   姜穗沉默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眼他长耳里略显粉红的内里,手动了动。   姜穗想了想,“你们兽人能察觉出对方是什么物种吗?”   贺朝:“同族才有可能,有血脉压制。”   男人也思考了一下,“白银狼一族,也就只有我大哥可能会来化灵顿主持工作,剩下的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毕竟基尔可是他们贺家人的地盘,远在千里之外就能操纵局势,谁会跑到如此危险的一线来?   因为“化灵顿惨案”的发生,如今化灵顿境内可不太平,原本的居民游()行、闹事、上诉的数不胜数。   只不过以他大哥强硬的手腕,恐怕这些都会被镇压下去。   “算了,还是染成别的颜色。”姜穗不想节外生枝,她从身上的小包里掏出了染色剂。   现如今兽人遍地走,天空飞的、地上走的、海里游的数都数不完,他们有的兽化之后发色会产生变化,很多人都不喜欢这样的变化。   久而久之,便携染色剂就诞生了。   舒兰之狮有一头火红的头发是佣兵届的共识,她也会为了一些特殊的任务伪装自己。   “染我的耳朵和尾巴?!”贺少爷像是受到了惊吓,原本总是笑眯眯的神情都发生了变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货箱里的那一番谈话,他们之间原本总是带着冲突与刺人的氛围都变化了不少。   姜穗也没有说原谅他,只是她也明白,愤怒冲昏了头脑是一件不可取的事情。   至于还要不要给贺朝使绊子?   为什么不?和她护送他这件事丝毫不冲突。   “你不想染也得染。”姜穗丝毫不客气,她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还是说,你想让我按着你染?”   男人的眸光闪了闪,他看着女人在一旁对着镜子将绑起的长发散了下来,火红的头发像火焰一样,如同她这个人。   在染发剂的作用下,她火红的长发变成了最普通的黑色,也渐渐成为了贺朝最熟悉的样子。   随后,她回过头来,浅色的眼眸暗藏着威胁,仿佛在说你再不动我就动手了。   男人往后退,神色十分抗拒,贵族少爷有些洁癖,非常不愿意。   “我的皮毛养了很久了!你这个染发剂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便宜货,我才不要……”   下一秒,女人已经果断出手。   这间员工休息室位于货舱最狭小的位置,外面都是巨大的机械臂在稳定着货箱,并没有人在这里。   休息室的摄像头也被贺朝黑掉了——姜穗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   也就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小的休息室里有两个人在打架。   而且打着打着,两个人都认真了起来。   舒兰之狮本身脾气就不太好,此时的姜穗更是一头脾气暴躁的狮子,如今根本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更是招招下狠手。   而不能ooc的白银狼也被这样一招一式地狠手被打出气性来,他也能感觉到姜穗发泄的怒火,于是也认真的对待——   结果大多数情况下是挨揍。   就算是拥有着顶级兽族血统,常年娇生惯养的贺家二少爷也打不过佣兵榜首的人类舒兰之狮。   更何况兽人有力量,姜穗也有灵核。   灵核的力量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意志力越强,灵核的力量就越强,没有太多技巧的某白银狼几乎是被某人类狮子小姐按着打。   原本身上伤都没好,此时更是又再一次伤上加伤。   而且也不知道姜穗是不是故意的,专门朝脸上打,要不是贺朝实在是不想破了相鼻青脸肿的面对她,他就不运用技巧躲了。   “能不能别老往我脸上招呼?”男人在抵挡的空隙忍不住开口,“或者别老往我身下踹?”   姜穗舔了舔唇,看着男人被她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心情很舒畅。   她歪了歪头:“我知道这不是你全部的实力。”   男人因为她的话微顿,因为这是女人第一次说出近乎于暴露出自己的话,然后就是因为这个空隙,下一秒他感觉喉咙被人卡住,按在了冰冷的地上。   腹部上坐上了一个灵巧的身子,同时手被人用东西铐住,和一旁的水管相连,白银狼被迫仰起头,看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女人。   女人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打量着他的神情。   片刻,她慢慢地说道:“现在,你染不染?”   男人的喉结上下微动,这不是女人第一次展露出自己的攻击性,但是却和怪物世界的她不同,这一次的她身上那一层薄薄的隔膜似乎被打破。   仿佛她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本性。   没有等他的回答,女人已经拿出染色剂,喷在了他的耳朵上。   明明这是一个十分屈辱的行为。   一头高贵的白银狼被最普通的人类按着打,同时又铐在地上动弹不得。   贺朝却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丝亢奋,他黑色的瞳仁紧紧地盯着女人看,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银白色的尾巴已经在左右摇晃。   姜穗丝毫不在意他这样灼热的视线,无论是因为屈辱还是其他原因,她丝毫都不在意。   低头看到男人破了的嘴角,然后看到他因为她故意用膝盖顶着腹部的伤口发出来的闷哼疼痛,姜穗就很舒服。   痛吗?   痛就对了。   这是还不是他给予她的百分之一的疼痛。   尽管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曾经带给她痛苦过。   原本银白色的耳朵很快渐渐也变成了黑色,姜穗看着他耳朵似乎是不安地动了动,忍住了想要上手的冲动。   她又给他染尾巴,然后看到了男人的大尾巴在摇晃。   姜穗不懂这是躲避还是高兴,没看出来。   但怎么说都不应该是高兴,不然这也太变态了吧?   她一把抓住尾巴,就感觉踩在身下的身体抖了一下。   姜穗顿了一下,抬起头,就和男人有些古怪的神情对上,有些惊讶的发现男人的黑眸不知何时变成了竖起的兽瞳。   这样的兽瞳看着她,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断猎物的喉咙。   男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了起来,露出了尖尖的兽牙,很显然他的兴奋导致了兽化加深。   “染吧,姜穗。”他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能看到她的心底,黑眸闪烁着的流光让她竟然产生了一瞬间的心悸,“别生气了。”   姜穗手一顿,她并没有因为他这样的目光而退缩,片刻,她缓缓一笑,猛然抓住对方的尾巴,身下的身子又是微微一颤。   “我都说了。”她微笑,“我没有生气。”   看着她挑衅的目光,贺朝舔了舔牙,能感觉到内心深处亢奋的颤抖。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因为白银狼本身的性格,还是他就是如此。   现在在他面前的她是鲜活的,没有死气沉沉的厌烦。   他在这一刻想要紧紧抓着她,但最终,他只是用泛着野兽精光的黑眸盯着她,压抑住了所有的冲动。   化灵顿的天气如同它此时的氛围,阴沉沉的,下着大雨,弥漫着压抑的阴霾。   化灵顿的所有入口都有着重兵把守,但人人都穿上了雨衣,姜穗在货舱里找到了多余的同类雨披,悄悄出了货箱。   好在化灵顿非常大,就算是全境都有人在把守,也会有漏洞。   巨舰被卡在港口无法入内,狼人和人类便混在了清道夫长长的队伍中,进入了化灵顿。   姜穗本身就是从化灵顿被绑到永夜港的,当时她在这里接下来一个特殊的任务,现在想来,恐怕就是一个陷阱。   任务是在舒兰接的,目的是保护化灵顿信息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回到工作地,当时和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同为舒兰出来的佣兵。   也是因为对自己人的不设防,“姜穗”被人在吃食里动了手脚,才昏了过去让敌人有机可乘。   穆青说贺家二少爷身上可能会有叛徒的线索和秘密,她想到当初来到化灵顿后被四处提防,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化灵顿和她上次来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街上的人来人往变成了许多士兵在巡逻,士兵们全副武装,或许是因为空气中的尸臭味太浓,都带上防毒面罩。   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姜穗和贺朝潜入了一个昏暗的小巷,她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看到不远处堆积的尸体皱了皱眉。   看来这座城市那天夜里一定很混乱,究竟是多大的力量,才能让这样一个秩序井然的城市一夕之间发生了改变?   姜穗低声问身旁的男人:“现在你要怎么去?”   她是来护送他的,也想问问他的计划。   男人却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巷子外的一切。   倾盆的大雨打湿了地面,瞳孔里是仿佛流不尽的鲜血不断的和雨水融合,流向四周散开。   这样惨烈的恶事,在贺朝穿越众多世界中也并不多见。   男人顿了顿,声音也很低,似乎还带着一丝野兽的低吼。   “第一执行官到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信息中心,恐怕那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让他不得不先赶过去,而不是处理民众混乱的事件。”   “跟紧我。”姜穗明白了,她拉下了兜帽的帽檐。   和贺朝不同,这是姜穗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她一直以为她已经做到无论面对什么都面不改色了,但是此时看到眼前的画面,还是感觉到一阵反胃。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如今就像是畜生一样被堆放在一旁,等待着家属认领。   不远处时不时还有一连串的枪声响起,抬头看去看能看见失去理智化为野兽的鸟类兽人在大肆破坏城市。   而不少因为宇宙辐射而躁动的动植物也发生了变化。   如果不是化灵顿的建筑物足够坚硬,恐怕在就在这一系列的摧残中变得破破烂烂。   姜穗在这样惨烈的画面中放下了所有私人恩怨,拿出了属于舒兰之狮的专业态度来面对。   他们在雨幕中快速地奔行。   快要靠近信息中心后,他们二人不得不停下里。   姜穗将和终端连在一起的护目镜调整了模式,看到了无数看不清的探测器在不断工作。   而和永夜港相同的灯光也在四处扫射,一旦被照到,他们也不用逃了,直接被乱枪射死。   “不能再往前了。”姜穗身上不断打着雨滴,她的声音在雨幕中有些模糊,“人太多,探测器也太多。”   这里的士兵比刚刚外围把守的还多,从服饰和装备来看,这是一群特种士兵。   没听到身后人的回答,姜穗立刻回头看过去,发现对方站在原地低垂着头,雨披的兜帽挡住了他的脸。   有些不对劲。   姜穗内心警惕了几分,她立刻调出终端信息,心下顿时一沉。   宇宙周期辐射已经如期到来,整个星球如今都暴露在无法抵挡的辐射下。   贺朝这个情况……   姜穗悄悄地握紧了焰刀的刀柄。   “贺朝?”她为了不引起外面士兵的注意,声音很低。   男人一动不动,半晌,才缓缓地抬起头。   没有变化的黑眸,漆黑得仿佛是深渊,似乎并没有受到刺激。   但是眼眸深处那种看到猎物的精光,却让姜穗有一种被野兽的错觉。   随后男人有迅速地闭上了眼睛,大雨打湿了他的睫毛,雨水不断在他脸上滑落。   他语气也有些不稳:“空气不对劲,有股奇怪的味道。”   姜穗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她仔细地感受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闻到。   但是看贺朝这个样子,恐怕是针对兽人的。   怪不得士兵脸上都带着面罩。   他们虽然也带着,但到底不是特质的面罩,恐怕贺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闻一路了。   他看起来很痛苦,睫毛微微颤抖,额头青筋绷起。   说完话后男人便一只手撑在了墙上,似乎是为了稳住身形,而姜穗敏锐地发现,男人的手已经在渐渐变为兽爪。   姜穗依旧没有靠近,她沉默地看着他,仿佛冷眼旁观他的痛苦。   这的确是舒兰之狮应当有的态度。   很显然,贺朝的理智值因为空气中的味道在不断的降低。   事实上姜穗记忆中是有安抚的办法的,但是这并没有写在合同里,她完全可以不管。   要不要管?   姜穗看着他,男人忍耐着什么,和刚才和她相互打架时的那种属于兽人的兴奋不同,这一次他看起来是极力在压抑着自己。   他大口喘了一口气,似乎才能分神察觉到她停了下来,正在看着自己。   男人眼眸属于野兽的恶意过了一会才慢慢重新聚焦,他也沉默着,和她对视。   外面传来了士兵朝这边巡逻的脚步声,还有远处隔着雨幕传来的不断追捕打斗声。   在这混乱的城市小巷里,一男一女在沉默地看着对方,明明危险就在眼前,却都没有动作。   空气中弥漫着的确是针对兽人的味道,但是贺朝渐渐反应过来了,这不仅仅是针对兽人的,还针对着——   同样嗅觉敏锐的白银狼种族。   贺家的人知道他一定会来化灵顿。   他前往佣兵据点的时候用的并不是真实信息,但现在恐怕也暴露了。   贺朝知道比起亲人,自己的父亲和大哥更在意的的是贺家的地位以及权势。   发现抑止芯片对他没用,如此下死手,恐怕也放弃他了。   贺少爷或许不知道他们杀这么多人干什么,但是贺朝大概也能猜到。   他们在挖取混血儿的灵核,同时排除异己,避免将来利用抑止芯片控制兽人的时候有例外出现。   毕竟贺家可都是一群极端的血统论分子。   但是贺朝的确还不太明白,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统治和掌控世界?   这些事也有着舒兰人的影子,想必姜穗也知道才选择接近他。   姜穗看着贺朝,她其实可以在此刻一走了之。   她可以趁着贺朝真的虚弱,抢走他身上携带着的密钥。   然后等他被抓起来,她费点功夫潜入信息中心,就既可以破坏他计划,又可以抢了对方的功劳。   等弄清楚叛徒究竟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回到舒兰联系穆青做好防备。   随后曝光这件事,如果真如贺朝所说贺家如此行事,那贺家便能一落千丈,他同样受到影响。   或许将来他还有办法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但是她也算成为了他路上的绊脚石。   她眼神渐渐眯起,握着焰刀的手也越来越紧。   雨幕中的两个人站在小巷的阴影中,不断扫射的灯光透不进去分毫,也照射不到他们身上。   乌云密布的白日仍有光线,但也和他们此时毫无关系。   长长的小巷就像是回到了那个夜晚,不停响起的枪声炮响与绚烂烟花的声音似乎重叠。   靠着墙的人互相对换,但却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里渐渐激烈翻滚的情绪,仿佛有火焰在彼此眸中燃烧。   还在巨舰上针锋相对却显得和谐的氛围渐渐在一方弱势的情况下打破。   男人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沙哑,似乎是因为压抑着痛苦和翻滚的情绪。   他直视着她,“我不后悔。”   这个话没头没尾,但是姜穗却在一瞬间听懂了。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他撑在墙上的手慢慢握紧,渐渐的,墙壁产生了裂缝,却无人在意。   “那天的事情,我从未后悔过。”   “咳咳……我只是遗憾,还是太短暂了。”   如同惊雷一般的话语,劈向姜穗的心神,没头没脑的话语,但他们彼此却知道在说什么。   他在说燕京里那条小巷发生的事。   姜穗呼吸有一瞬间的乱,但是她没有让对方发现。   或许贺朝也无暇顾及她短暂的失态,因为此时的他能够保持冷静的说话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   他似乎已经渐渐开始控制不住自己,黑色的兽瞳慢慢地变得尖锐。   他缓缓地朝前走了一步。   姜穗没动,她直视着他:“你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没关系。”男人的獠牙露了出来,语气却依旧极力平稳,“姜穗,对不起。”   下一秒,男人痛哼了一声,被人压在了墙上,如同烈火一般的刀刃抵在了他的喉咙上,仿佛只要动一下,下一秒便人头落地。   “你知道吗?”   “我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你。”   总是从容淡定的女人不再是刚才的模样,她浅色的眼眸泛着冷意,仿佛看着的是自己的仇人。   危险在靠近,两个人却开始内讧了。   焰刀的光芒照亮了二人的脸。   姜穗的兜帽滑落,露出了黑色的头发,特殊的染色剂并没有因为雨水的打落而掉色。   这是贺朝最初熟悉的模样。   冷冷的,不笑。   脾气不好,很记仇。   他其实早就不想管什么任务了。   再次见到姜穗的那一刻,他就只剩下本能的靠近。   或许是孤独太久了,也或许是太在意她了。   压抑的情绪奔涌着,让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此时所受的束缚。   和系统着急理智值降低不同,贺朝反而非常享受理智值降低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做自己。   姜穗也在这一刻忘记了自己应当做的,忘记了舒兰之狮的面目应当如何。   她甚至已经不想去想,一旦被发现不对劲会怎么样。   大不了就是死,她体验的死亡多了去,难道还害怕这样的威胁?   早一点安息说不定就不用再经历这样的事情。   男人眼眸中爆发出来的光芒与激烈的情绪几乎将她刺疼,已经变化成兽爪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似乎带一丝亢奋的抖。   “姜穗,别怕。”   不知不觉中,他银白色的尾巴也圈住了她的大腿。   他握着她的焰刀更近了一点,锋利尖锐的烈焰让他的脖子留下了血痕。   “动手吧。”他说。   巷子外有士兵像是察觉了什么:“探测器警报!这附近有目标!”   一阵喧哗和机械声。   但是他们二人却好像不在意了。   姜穗睫毛微颤,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她心脏在猛烈地跳动,握着焰刀的手却依旧很稳。   雨水在说话时滴入口中,有点咸,或许混入了什么,她不知道。   “贺朝。”她缓缓开口,压抑住猛烈的情绪,她也不在乎会不会暴露自己这个特殊的存在了。   “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我也得死。”   男人瞳孔猛然一缩。   —   与此同时,系统空间发出了发现了病毒的巨大警报声,在一瞬间连上了一条长长的数据流以超光速传向主脑。   0.0000432秒后,一股力量猛然拍断了这段数据流。   “SHZ00001于第4,505,925个地球日第二次成功切断警报。”   意识空间的屏幕忠实地记录着这段话,随后很快隐匿,无人发现。   而不知何时睡过去的系统也忽然醒来。   系统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   这个电视剧也太难看了吧!竟然给它看睡着了!   系统决定更新一下数据库,找一部新的电视剧。 第53章   ◎大贵族x雇佣兵9◎   雨声、枪声、士兵的话语以及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交织成一曲激烈的交响乐。   猴类兽人士兵是第一个发现探测器异常的士兵,他赶紧带着人随着探测器四处搜查。   靠近某条小巷时探测器的提示声越来越响,这条小巷很偏僻, 但却又很靠近信息控制中心。   猴类士兵不想打草惊蛇,指挥着其他的几个士兵小队将小巷包围。   探测器滴滴滴地扫描,但是屏幕里任何信息都没有显示。   说明小巷里的人是黑户。   自从化灵顿惨案发生以来,上头几乎是下了死命令必须守住化灵顿, 查出凶手。   而信息控制中心也被重兵把守。   上级暗示, 化灵顿惨案极有可能是极端血统论组织进行的恐怖袭击, 他们的目的也有可能会是信息控制中心。   毕竟控制中心里有着全国人民的资料以及抑止芯片研究所, 抑止芯片的更新也一直在控制中心进行。   猴类士兵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举着武器靠近小巷。   雨很大, 就算是带着特质护目镜也看不清昏暗小巷里的景象。   猴类士兵朝着身旁的同伴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   一行人正打算进行突围, 却忽然感觉到大地一震, 不远处炮火连天震耳欲聋。   “不好!又有海兽上岸来觅食了!”   宇宙的周期性辐射造成兽类理智不稳定, 这包括着其他无智慧的动植物, 现在也正是巨大化海兽繁衍和觅食的季节。   猴类士兵心道糟糕, 缓过来后,他赶紧带人冲进小巷,最终发现黑暗的小巷中空空如也。   与小巷一墙之隔的烂尾楼墙角, 破损黑暗的砖房四处漏雨, 只有狭小的角落可以作为栖息之地。   杂草丛生, 废墟堆积, 一块从空中坠落的巨大太阳能板四分五裂, 刚好有好几块形成了一个遮蔽地带。   太阳能板中含有防辐射以及防探查照射的特殊材料, 不断的灯光扫过未曾发现什么。   而也没有人看到, 在太阳能板下藏着两个人。   高大身材的狼人此时正斜靠在产生裂缝的墙上,他头上的兜帽也滑落,露出了染色的黑色耳朵,和内里的粉红色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身上黑色的雨披也因为刚才的动作而解开了一些,上衣混杂着雨水和因为伤口裂开而渗透的血色。   他的脖颈处此时也仿佛被利刃划伤过渗透出鲜血,而伤口外延竟然的皮肤似乎有被烧焦的痕迹。   男人黑色的兽瞳此时被刺激得收缩竖起,但仔细看去似乎已经没有了理智,全然是野兽般本能的猩红锐光。   而他的尾巴像是仍然有意识一样,牢牢圈着正按着他不让他乱动的女人。   女人的身上黑色的雨披不知何时在挣扎中已经随着紧紧禁锢着自己的尾巴滑落了许多,显现出了窈窕的身材。   作为人类,女人劲瘦的腰看起来力量十足,按着男人的手臂也毫无赘肉,紧绷而线条流畅。   她在人类女性中已经是算很高了,却在这时和男人的身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和高大的白银狼相比,她看起来娇小了许多。   女人头发同样被雨水打湿,碎发上的水珠滴落在身下男人的俊美的脸上,从他的眼角滑落。   她的一直手按在男人的大手上,似乎是在制止他想要挣脱面罩的举动。   白银狼兽人的力量足够强大,被冠以狮子称号的女佣兵只能动用体内灵核的力量,在用全身力气来抵抗。   空气中就像是拉紧的弦,稍不留神就会因为疏忽而崩裂。   姜穗最终没有选择最一开始的方案。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男人的态度,还是因为男人的话语,但是她很清楚的意识到,男人已经将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上。   小巷外的士兵已经发现了他们,好在有着大雨倾盆和突然袭击城市的海兽做掩护,姜穗直接拉着贺朝就翻墙而上。   当时的贺朝很显然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躬身而上墙时贺朝还托了她一把。   随后姜穗在他踉跄落地之后拉到了一旁的太阳能板下躲避了高空飞舰的灯光扫射。   而此时的男人很显然理智模糊,仅凭本能行事。   他在姜穗拉住他之后顺势将她压倒在地,如果不是面上还带着黑色的铁质面罩,不然姜穗都要怀疑他会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他们二人看起来都很狼狈,雨披跟没有一样,身上都是湿的。   男人耳朵的毛也被打湿,碎发贴在额侧,配合着泛着猩红的黑色兽瞳,有一种脆弱的凶狠。   为了不引起一墙之隔的士兵以及高空作业的战斗飞舰的注意,姜穗不得不强行利用尚未完全恢复的灵核力量来压制他。   男人处于失智状态下显然比有理智时难控制太多,挣扎的力度都大到姜穗都有些不稳。   她再一次咬牙感叹兽人天生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如果不是人类拥有灵核,恐怕她现在已经被男人按住如同猎物一般动弹不得了。   姜穗之前受的重伤就算是躺过低级治疗仓也只好了半成,她并不像兽人一样拥有强大的恢复能力。   因此现在运用灵核的力量,还是能感觉到伤口再次泛疼。   尤其是腰间的尾巴紧紧的,仿佛要把她的腰勒断一样。   姜穗搞不懂只是一条尾巴而已,为什么也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男人的尾巴蓦然一拉,将她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姜穗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凉和紧绷的肌肉,硬得跟块石头一样,撞得她生疼。   冰冷的铁质面罩贴在了她的脖颈边上在用力的嗅与尝试地咬,被按住的大手也已经化为兽爪,兽甲尖利。   像条狗一样。   姜穗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此时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了,贺朝现在显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既然空气中有针对兽人的味道,姜穗就只能净化过滤空气。   女人身子紧绷,此时男人在不断地挣扎,湿漉漉的头发仍然显得毛毛的让人发痒,不断蹭着她的侧脸。   女人浅色的眼眸暗金色的光芒愈发旺盛,她又一次大力地压住了他的手,男人手臂青筋凸起,显然双方都在大力的博弈。   看不见的一道风刃一样的屏障圈住了这个小小的空间,这是女人第一次将灵核力量外放,她的额头隐隐冒出的汗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白银狼的气息带着一点清凉的味道,却极具有侵略性和压迫感地争夺着空气中自己的地盘。   他的动作在女人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味道。   黑色的铁质面罩下,两颗兽牙尖利,发出了低吼。   “狗东西。”姜穗低骂了一声,这家伙不是很牛逼吗?怎么现在连自己的理智都控制不住了?   用力量来圈住这个狭小的空间后,姜穗低下头,她已经没有空闲的手了,就连腿都在压制着男人。   此时全身的力量在不断地全力流转,她已经感觉到十分的疲惫。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猛地用自己的脑袋锤了男人的头!   运用了灵核的力量才将男人的脑袋稍稍撞偏,女人顺势低下头用牙咬开手臂上的小背包,咬住了其中一个小小的柱状物。   她将盖子用牙咬住,随后甩头,将打开的仪器甩到了一旁。   被打开的仪器顿时散发出白色的烟雾,这实际上是姜穗逃跑时的专用设备,可以模糊留下的气味。   此时正好能模糊空气中针对兽人的气味。   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到底力不从心,使用的力量太多,姜穗有一瞬间的空隙便被白银狼挣脱了手。   一股大力让姜穗没办法保持平衡,就像是洋娃娃一样被男人紧紧抱住,这样大的力道仿佛是要将她镶嵌在怀里,融入血肉。   或许是铁质的面罩让他感到不耐烦,他不断发出着威胁般的低吼,在她的脖颈间蹭来蹭去。   “嘶……”姜穗低低地抽了一口气,反被压制住让她一时间再难提起力量。   又想骂人了,姜穗恼怒地想要挣扎,却发现丝毫没用。   按在她背部的手,不,这已经不是手了,只能算是兽爪,好在他的脸并没有发生变化,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兽化程度在明显的加深。   “贺朝,你他妈真的以为自己是狗吗!”姜穗骂道。   她被他禁锢得有些受不了了,尤其是被那双泛着精光的兽瞳死死地盯着,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沾板上的待宰的羔羊。   好在失了智的某人现在不懂如何打开铁质面罩。   姜穗感受了身上所剩无几的力量,深深地后悔刚才就不应该和他在小巷里拖延。   说那么多干嘛?   她现在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女人暗金色的眼眸划过羞恼,最终闭了闭眼,就像是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随后她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滴水的生锈废铁。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们被发现简直是时间问题,两个人一起玩玩双双进入下一个世界吗?   姜穗忍不住骂骂咧咧:“贺朝,你个狗逼!”下次再跟你算账!   随后姜穗低下头,直视着男人黑色的兽瞳,紧抿着唇,在对方没有更进一步刺激之前,将额头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瞬间的一股力量仿佛春风带着凉意在二人间环绕,女人紧紧闭着眼睛,眉目间微蹙,看起来有些疲惫。   原本神智不太清醒的白银狼耳朵蓦然动了动,他缩起的瞳孔在这样的安抚下渐渐地放松。   明明额头的触感混合着雨水显得有些冰凉,却让他的心感觉到烫到一样。   男人按在女人背上的兽爪正在渐渐变回原本的样子,他只剩下本能的脑子仿佛有一道风,正在温柔地抚去所有的混乱与模糊。   咚咚……咚咚……   二人的心跳声似乎渐渐合为一体,在一同跳动。   贺朝就是在这个情况下找回的理智。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剑走偏锋的人,但是非常时期也不会惧怕这种赌博。   唯有降低理智值才能利用系统ooc的bug来紧紧抓住姜穗,再来一次他也会这么做。   如果按照原本的“贺朝”,恐怕这样傲慢的贵族少爷并不会甘愿赴死。   是的,贺朝早就看出来了,姜穗拿着焰刀抵着他时,有一瞬间是真的想杀死他。   但是他一点也不感到气愤和震惊。   相反,他很兴奋,这样的兴奋却显得很疯狂。   将不断激动地喊着再任务失败就要去惩罚世界的系统屏蔽,并关在意识空间深处,贺朝只是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的理智的确在不断地降低,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变化了。   但是他脑子里却有一个地方在保持着过于病态的清醒,他甚至很希望姜穗杀死他之后能够出气。   他最初并不清楚为什么姜穗会这样恨他,或许是因为那个吻,或许是因为他的不告而别。   但是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是因为死亡。   女人语气冰冷,浅色的眼眸似乎都泛起了暗金色,话语如同尖尖的冰棱一样刺入内心。   贺朝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是尖锐的疼痛,仿佛心跳骤停。   于是在这一刹那的痛苦让他没有提防住不断对理智的侵蚀,只剩下一个本能——   他要向她靠近。   他要抓住她。   绝不能……   绝不能放开。   在血色的野兽世界里,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一切都只剩下充满兽性的本能。   于是他不停地挣扎,只想要触碰她。   他发出低吼,只想咬住她,只想让她身上都是他的味道,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痛苦吗?   就算是化身野兽他仍然能感觉到痛苦。   在这样的痛苦与抓不住的绝望中,一道温柔的风将他的所有混乱与无助渐渐清除。   他就像是溺了水的绝望旅人紧紧抓住浮木,从深海中被拽了回来。   他恢复了神智,看到的就是姜穗紧闭双眸的模样。   她离他很近,小巧的鼻子贴着他的鼻梁,脸颊贴着脸颊,能清除地感受到她的呼吸。   明明贺朝知道她很强大,但是在他眼里却又是那么柔软的纤弱。   他没有死,她也没有杀他,反而将他重新拉回理智的边缘。   他的大手从按着她的背不让她起来,缓缓地放松,随后将她如同怀抱一般的姿势抱入怀中。   或许是狼人的身体过于高大,她此刻显得如此娇小。   他感受着她的气息,缩起的兽瞳渐渐也放松,透露出了一丝渺茫般的不安与无助。   此时的大雨仍然在哗啦啦地下,天色也越来越暗,远处驱赶海兽的炮火连天,空中发出巨大声响的战斗飞舰在扫着大灯巡逻。   他们在这个小小的废墟空间里拥抱着,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离。   有一瞬间贺朝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他甚至不清楚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他长久的,死死地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感受到的清风似乎变得愈发虚弱,女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眸里的暗金色更明显了,仿佛是因为持续透支着力量的回光返照。   下一秒,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指尖嵌入肉里,他忍不住低咳了一声。   明明仍然是如此柔软近距离的拥抱,但此刻却又没有刚才那样的平和。   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透露着已经无法掩饰的虚弱。   “你是不是很得意?”她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自嘲和疯狂,讥讽的语气却掩饰不住深处的自我防御的愤怒与委屈。   “操纵了我的生死,然后一走了之。”她湿漉漉的长发上雨水自脸颊滑落,气得微红的眼眸让她看起来有一丝易碎的脆弱。   如同一朵长在悬崖上坚韧的花不断被风雨扑打,下一秒就被折断。   “然后现在,我也下不去死手。”她一字一句,看着他,“你是不是特别得意?”   她在刺痛自己,也在刺痛着他。   贺朝感觉心尖都在泛疼。   他的手都有些颤抖,像是冷的,又像是痛的。   他抬起手,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雨水,他声音有些低哑。   “对不起。”他僵硬着,指尖微颤着泛疼,他张了张口,却又很快听到了因为理智值在不断恢复而开始ooc下降的警报声。   他黑眸中泛起狰狞的冷意。   “我不知道会是这样。”他忍住了喉中的腥甜,压抑着情绪,“姜穗……别这样说。”   姜穗能感觉到因为身体使用力量过度的虚弱和疲惫,同样的,她也很清楚自己说的话只是在泄愤而已。   姜穗和他度过一个又一个世界,非常熟悉他的这张脸。   此时他面色苍白,黑眸不再是漆黑得看不清情绪,倒映着她身影的深处似乎还透露出一丝无措的颤抖。   他也丝毫没有因为她掐着他的脖子而生气,也没有羞恼。   他就这样看着她,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侧,就连两只耳朵都垂下。   姜穗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她也知道她是在迁怒。   “我最初……只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男人看着她,语气有些艰涩,“我没有想过,这和我的愿望背道而驰。”   姜穗知道吗?   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知道。   姜穗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十分可笑。   自己的所有愤怒也变得非常可笑。   是啊,她就是在迁怒。   为自己的无力而愤恨,为自己的绝望而迁怒他。   贺朝的确没有想过她会死,不然他在怪物世界也不会为了让她活下去而跟她互换了身份。   让她能够留下一线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她很清楚自己的生死伴随着他,但是他却丝毫都不知情。   姜穗不想承认,她现在最恨的已经不是不断带来的死亡,因为他们都无能为力。   她恨的是他那个吻后的离去,让她感觉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剩下。   只有一个恨意能让她有活下来的动力。   她太累了。   汹涌的情绪一下子冲上了脑袋,让她愈发的昏沉。   她忽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什么都没有意思。   这么多个世界了,这么久了,她甚至连回家的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过。   有这么一瞬间,看着女人的眼眸,贺朝以为她哭了。   随后便是喉咙的缩紧感一松,她放开了他。   贺朝感觉到身子一重,女人倒在了他的怀里。   如同大雨一般汹涌的对话戛然而止。   “ooc程度达96%……”   警报声停止。   系统被放出来的时候,正想吵吵嚷嚷地狠狠批评宿主,却听见宿主压抑沙哑的声音。   “扫描她现在的情况!”   系统一愣,随后它也看到了此时的场景,立刻开启了扫描功能。   “……内伤尚未完全恢复,使用灵核力量过度而导致虚脱,陷入昏迷……”系统播报完后松了口气,“穗穗没太大碍,只是虚脱和情绪起伏太大昏过去了。”   “这也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休息一下就好了。”   “自我保护……”   贺朝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女人靠得更舒服一点。   他现在在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没有轻举妄动。   脑海里也在跟系统对话。   贺朝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仍然沙哑和疲惫:“姜穗……到底是谁?”   系统也很茫然:“她是NPC啊。”它似乎翻阅了很多东西,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我刚刚去搜了一下储存的所有数据,穗穗她……好像是觉醒NPC?”   它的语气十分不确定。   因为说是觉醒的NPC,但是穗穗的情况又好像不太一样。   觉醒的NPC数据链实际上和本土类似,没有那么复杂,而且很快就会被主脑发现回收。   刚刚扫描的时候,不知道因为更新过的缘故,系统看得更清楚了。   姜穗身上的数据链好像有些过于复杂了……复杂程度堪比宿主。   懵懵的系统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数据链身体一般都是宿主这种情况的真实生命,怎么会是NPC呢?   但是无论系统怎么扫描,显示的都是她是个NPC。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样复杂,才能成为所有觉醒NPC的例外?   系统说:“宿主你还记得你曾经在怪物世界和穗穗换过身份吗?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就和你绑定了。”   贺朝眉头微皱:“不,还再早一点,我成为贺越国皇帝的那个世界,她也已经在那里了。”   如果按照系统所说,她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和他一起进入怪物世界?   系统想想也是,它说道:“宿主,不然再花点积分更新一下回溯功能,我去看看?”   系统忘记自己最开始是十分反对宿主在这种地方花积分的,现在反而一心只想搞清楚姜穗是怎么回事。   贺朝自然同意。   在系统更新搜查的这段时间,贺朝将姜穗的雨披重新穿好,将她抱在了怀里   现在四周都是搜查的人,天也渐渐黑了,他需要找一个栖息之所。   化灵顿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还有不断针对兽人的气味。   但是贺朝发现在被姜穗用灵核力量安抚之后,他似乎不但能抵抗这样的味道,原本跌到谷底的理智值也在不断的攀升。   他立刻就想到最开始“他”知道的秘密。   —“利用灵核力量就能操纵兽人的理智值,就算是兽化的野兽也能够为我们所用。”   —“如今民众都不知道灵核是什么,能够做什么,只要我们率先完成实验,和抑止芯片双管齐下,都能获得双方想要的,这是双赢。”   —“怎么样?成交吗?”   过了一会儿,才另外一个声音回答。   —“成交。”   现在想来,知道灵核秘密的目前只有……舒兰人。   有舒兰人背叛了自己的家乡,和贺家合作了。   或许也跟姜穗被抓去拍卖这件事有关。   系统回来了,它的声音带着激动。   “宿主,我找到了!”它得意地道,“还是得我这个全宇宙最厉害的AI出马!”   系统:“宿主,还记得我们前往怪物世界的时候遭遇了时空乱流,从而导致宿主来晚了差点死亡吗?”   “而那个时候因为穗穗本身数据链复杂,恐怕在宿主离开的那一刻被乱流扰乱的判定系统判定同为宿   主,她也被带着前往了后来的怪物世界。”   “后来又因为宿主在她身上动用了积分,并且进行了因果置换,穗穗就和宿主你绑定了。”   此时的贺朝已经收拾好了姜穗和自己,抱着她准备进入雨幕。   闻言微微皱起的眉并没有舒缓。   真的是这样吗?   贺朝有些怀疑。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他要做的是带着她,前往安全的地方。   好好保护她。 第54章   ◎大贵族x雇佣兵10◎   姜穗再次有意识时, 感觉头有些昏沉沉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她感受了一□□内的力量,发现头晕应该就是之前力量消耗太大导致的。   耳旁听到的是火焰燃烧木头的轻微噼啪声, 还有很小的说话声。   “你们看起来并不是化灵顿本地人,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少年的声音,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   随后回答的人声音姜穗就很熟悉了。   “那你呢小朋友?幸存下来的混血儿。”高傲的贵族大少爷语气都没变过,专门往别人的伤口戳。   “你……!”少年像是没想到会被人发现这一点, 语气多了虚张声势,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混血儿?!小心我把你们两个通缉犯举报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小朋友, 讲话不要这么冲嘛,成熟的男人是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被激怒的。”   “我不是小朋友!”少年似乎被对方油盐不进又笑嘻嘻的态度给更加刺激到了, 但是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重新稳了稳心神, 语气也恢复了一些。   “你们到底从哪来的?舒兰?还是基尔?”   “这很重要吗?”男人的声音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但是仔细地听, 能听出里面的一丝深意。   沉默了一会儿, 少年才开口。   “……预言里说, 当基尔的太阳与舒兰的大地相遇,就能唤醒神的意志,给予新的前进道路。”   预言?   什么神神叨叨的。   “你从哪里听来的预言?”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少年一跳, 他条件反射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就看到了原本盖着大衣躺在一旁的女人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额角, 似乎还有些疲惫, 但是看她的神色清明自若, 显然已经恢复了不少。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少年震惊得都有些结结巴巴, 他看了眼一旁的男人, 却发现男人神色都未变,很显然他可能早就知道女人已经醒了。   少年见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走到女人身旁蹲下,黑色的尾巴和他此时平静的模样很不相符,在左右摇摆。   男人抬起手,轻轻地用手背碰了碰女人的额头,随后很快放下。   “狮子小姐。”男人声音带着笑眯眯的轻快,“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姜穗以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顿,没有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收回了手。   随后听到了他的话,姜穗很快想起来她昏迷前发生的事,她长睫微抖了一下,随后抬眸看向男人。   此时已进入深夜,他们似乎在一个废弃的楼里,只有燃烧的篝火作为光源。   男人背对着火焰,让他逆着光,影影绰绰的光影让他眉眼更加深邃。   他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很放松,一点也没有因为此时的境地而陷入什么负面的情绪。   看着她的眼眸中也没有了之前的直白,就好像只是在看那个引起他注意的狮子小姐。   但是仔细看去,姜穗看见了他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担忧与压抑的暗涌,再稍稍上移视线,他的耳朵也在忠实地表达着他的情绪——   微微下垂的毛绒耳朵让他看起来心情并没有像外表那样好。   一旁的少年看不到女人此时的表情与模样,因为高大的男人一蹲下就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只不过听着她的声音,大概也能感觉到她较为强势的性格。   “死不了。”片刻后,女人的声音里似笑非笑,“怎么?贺二……你这是担心我?”   她声音在末尾忽然压低,并没有让少年听出她喊的名字。   “当然。”男人仍旧是笑着,少年没有看到他黑眸亮得仿佛盛满了星空,“毕竟狮子小姐于我而言是救命恩人啊。”   女人似乎冷笑了一声,随后她一把推开了高大的白银狼,站了起来朝着篝火走来。   这是少年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见她的面貌。   最开始他带着这两个外地人躲在这个废弃的大楼里,外面下着大雨,他们两个人都用黑色的斗篷雨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女人更是被男人抱在怀里根本看不清面容。   此时她站在他面前,少年稍稍睁大的双眸。   兽人之间是能够相互感应,混血儿同理,少年能清楚的感知到面前是一个纯种的人类。   但是……   她的周身的气质显示着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女人黑色的头发绑起,略微上挑的眉让她看起来显得有些凌厉,但是饱满的唇与漂亮的眉宇让她看起来又带着一丝成熟的妩媚,尤其是周身从容的气质,仿佛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惊慌。   线条流畅的手臂稍稍用力便会有肌肉显现,她淡淡地扫过来时的勾唇一笑仿佛能勾走每一个人的心。   少年咽了咽口水,就算她面色此时看起来有些苍白,却都不显得憔悴,反而有一种脆弱的风情。   “我好看吗?”女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朝他淡淡道。   少年下意识结结巴巴道:“好、好看……”   然后下一秒他就感觉头顶一重,整个人差点被压趴在地上。   “小屁孩,把你的口水收一收。”略带着不爽又不客气的声音至头顶响起,少年才反应过来他被男人的大手按着头顶差点顶到了地上。   力道消失,少年按着脑袋重新直起身子,他也有些尴尬,脸涨得通红,“你干什么!”   男人拍了拍手,看着肮脏的地面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嫌弃,但是还是施施然地坐在了女人的旁边。   “好心提醒。”大少爷语气仍旧是不爽,他拿出一旁的水壶递给姜穗。   “喝点水。”男人说,“我热一热干粮。”   姜穗微微低下头,她是盘着腿坐下来的,手自然地垂在一旁,而男人毛茸茸的尾巴不知何时已经蹭上来了。   姜穗抬眸看向他,男人耳朵动了动,却仍旧笑眯眯地看着她递给她水壶。   他像是以往一样,只不过比之前在某种程度上更露骨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有外人在,也或许是照顾她的心情。   姜穗收回了目光,她抬起手接过水壶,手同时也离开了展示着主人内心的大尾巴。   姜穗有些疲惫,她不想再回想起之前的事,也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她只似乎问少年。   “你是谁?”   少年皮肤有些黑,咧开嘴说话时有股野性十足的凶狠,是那种攻击力极强的小帅哥。   他没注意到某个贵族少爷十分不要脸的行为,还沉浸在刚才脸红的羞恼中。   隔着燃烧的火焰,他垂着头听见了女人的话才反应过来。   少年回过神,想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顿时沉下心来。   他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叫星野,是化灵顿人。”   “你是混血儿?”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随后微微皱起眉似乎在思考,若有所思,“鱼类兽人混血?”   “你怎么知道?!”   星野这一次是真的震惊了,被猜出是混血儿就算了,竟然还被人一眼就看出是鱼类兽人混血!   他可是一点特征都没有的啊!就连脖子上的腮他都穿高领的衣服遮住了。   看他的反应,想来是没错了,他是鲨鱼兽人和人类的混血。   姜穗很淡定,“你的牙齿很鲨鱼。”   和贺朝虎牙位置的那两颗尖尖的狼牙不同,这个叫星野的少年同样位置的牙齿显然更加明显。   姜穗可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佣兵,她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兽人,也斩杀过各种失去理智的野兽和海兽,自然也能认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她喝了一口水,温润了干渴的喉咙。   星野看了眼一旁安静下来的男人,随后抿了抿嘴道:“……朝先生救了我,我把你们带来了这里。”   星野回想起惊魂一刻都还心有余悸。   化灵顿遭遇了血腥的种族屠杀震惊全国,那天夜里整个化灵顿就像是地狱。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样文明又繁华的大城市会出现这种事,一身黑衣看不清面貌的猎杀队犹如行走的鬼魅死神。   混血儿虽然有兽人的部分力量,但是大部分都和人类差不多,又没有战斗意识,在这样猛兽类的兽人猎杀之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没有信号,无法报警,整个城市那一个晚上就像是被屏蔽了一样,无法向外界发出声音。   显然下手的人早有预谋。   当时的星野是在他人的帮助下躲过了这场危机,同样的也有不少混血儿躲藏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   自从进入辐射时代,世界被分为人类与兽人,十年前那场战争才使得双方进入和平共处的时代。   而混血儿的地位一直很微妙,或多或少都受到一些歧视。   而在极端血统派眼里,混血儿就是种族的叛徒。   星野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在这个混血儿最多的城市里摸爬打滚地生活。   遭遇了这样的恶事,他加入了反抗派,只是没想到头一次出来侦查,就差点被人抓住。   如果不是当时路过的男人随手救了他,恐怕他也已经死在了明面上是保护化灵顿居民,实际上却是继续清除混血儿的士兵手里。   姜穗并不知道星野在想什么,她听到了星野对贺朝的称呼顿了一下。   朝先生?   姜穗看了眼一旁的男人,男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朝她挑了挑眉,尾巴也摇晃了一下。   姜穗随即偏过头当没看到。   看到他这样,姜穗就会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姜穗实在是不想回想起自己的那种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一通质问——   一是因为她累了,不想再耗费情绪在这上面,另一方面是……太他妈丢脸了!   完全成了她的黑历史。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情绪大爆发。   自从醒来之后贺朝就恢复了“贵族贺少爷”的模样,姜穗竟然还稍稍松一口气。   不过她倒不认为贺朝是故意的。   她猜测要么是因为有这个叫星野的少年在这里,要么就是因为某些特定的原因他也必须遵从人设。   不过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姜穗对星野刚刚所说的预言很感兴趣。   “你刚刚说的那个预言,太阳和大地……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姜穗一边再次咀嚼着这句话的内容,还有什么“神啊”、“新的前进道路”,一股神棍骗子气息满满扑来。   星野露出警惕地神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   而一旁的高大白银狼没有得到狮子小姐的青睐,他倒没有很生气,只是看着少年这副炸毛的模样就莫名有些不爽。   白银狼微微眯起眼睛。   不仅仅是因为狮子小姐只跟这家伙说话,还因为少年的这个性格……和他上一个世界太像了。   白银狼扒拉着给狮子小姐热的干粮,凉凉道:“你现在才警惕,会不会太晚了一些?”   星野看过去,就看见白银狼兽人幽幽的目光,似乎泛着来自于野兽的精光和一丝杀气。   星野能感觉到背脊有一瞬间的发凉,但他并没有害怕,反而被刺激得露出尖牙低吼了一声,就像是遇到强敌的本能反应。   他龇牙道:“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个城市,只要我想跑,就不会有人抓住我。”他指了指废弃的高楼外仍旧刷啦啦下的倾盆大雨。   “水,是我的主场。”少年咧开嘴挑衅,“你一头狼能下水吗?”   狼人沉下眼眸,漆黑的兽瞳和少年对视,对方虽然感到了一丝害怕却仍然不甘示弱,隔着燃烧的火焰仿佛能刺激出猩火。   姜穗看着这一幕,脑海里蹦出一句话——   你们吵什么吵,为了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吵的,我们今天之所以聚在这里*1……   姜穗:……   “别吵了。”最后她还是开口道,少年和男人都看了过来,“既然现在短暂的合作,互相了解也是合作的基础。”   舒兰之狮视线淡淡扫过二人,她将仍然还有些湿漉的头发撩到耳后。   “我叫姜穗,他叫……朝。”   姜穗顿了顿,贺朝的名字的确就像是个靶子,在星启帝国只要听到姓贺,就会联想到会不会贺家出来的。   她并不清楚星野是敌是友,谨慎点不是坏事。   而这个世界名字是单字的也不少,所以不显突兀,想来贺朝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的确一个来自舒兰,一个来自基尔。”她的目光有如利刃一般看向星野,登时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从你刚刚的话来看,你还专门把我们带到你认为安全的地方来休息,心里恐怕早就认定我们是来自这两个地方了吧?”   “或者说……”姜穗微微眯起眼睛,“你知道我是谁。”   她用了肯定句,来自舒兰最好的佣兵不需要严刑逼供,光是利用话语就可以引诱出想要的真相。   她对着这个小少年并没有利用什么技巧,以他略显冲动又直白的个性,诈一诈恐怕就可以得到答案。   果不其然,少年的瞳孔微缩,就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地摊牌。   他心里的想法的确被她说中了。   他最初会愿意把这二人带回他的安全地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看到了悬挂在女人腰间的武器。   冰冷的刀柄,却有着狮子的标志和花纹。   他听说过舒兰之狮有一头火红的长发,如同燃烧的火焰 ,虽然面前的女人头发是黑色的,但是他在雨中闻到了他们二人身上染色剂的味道。   水,是他的主场,所以他可以在水中闻到。   直到女人醒来,她的气场和态度,以及朝先生喊的狮子小姐,都在肯定着星野的猜测。   星野看向一旁的男人,男人拿起热好的干粮,似乎跟没听见他们对话一样,将手里的干粮包着纸递给了女人。   而女人也只是低垂下眼眸,并没有看他而接过来,看起来有些疏离。   男人却不在意。   他并没有刚才那样的轻佻,而是架着腿,大手撑着脑袋看着她,黑色的兽瞳里有着火焰的倒影,波光闪动,像一种无声的淡淡温柔。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星野并不清楚,看起来并不是情人,也不是朋友,只是二人之间流动的淡淡默契却又让他有些混淆。   面容略显凶狠野性却掩饰不住俊秀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   他说道:“我只是猜到了,”他顿了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本来我是想带你们到这就走的,但是看到你们就想起了那个预言才留下来。”   他没有再等姜穗问下去,就直接说了预言的相关情况。   不知道是因为他足够信任他们,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我的老师……他是舒兰人,前两年回过一趟舒兰,回来化灵顿之后就告诉了我这个预言。”   “他让我谁都不要说,等到时机就能遇到预言里的人,只要我遇到了,就要我一定要帮助他们。”   星野抿嘴:“后来……没过多久他就被监察队的人以叛国罪带走了。”   姜穗都不知道原著里到底有没有这个事情。   不过说到底,她现在所处的世界于她目前而言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一本书能展现多少内容?还是一本快穿文里的小世界,她不知道的事情恐怕也更多。   原本不怎么说话的男人忽然开口:“被带到了哪里?没有死刑?”   姜穗暗自点头,星启帝国的叛国罪可不是关起来这么简单,统统都是死刑,可是从星野的话里来看,他的老师并没有死。   星野说:“根据我打探到的消息,老师被关在了第一典狱司。”   第一典狱司?   那里关的可都是即将完全丧失理智的兽人重刑罪犯,他一个人类关在那里?   问题很多,也充满着疑点,不过对目前的姜穗来说也并不是深究的时候。   她若有所思,问到:“你老师是谁?我在舒兰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预言,不会是骗人的吧?”   星野顿时反驳:“不可能!我老师是不可能骗人的,而且他为什么要拿这种事情骗人!”   少年生气地盯着她,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样,将和老师谈话的细节说得更多了一些。   “老师说,他是在命树下得到的预言!”少年道,“命树不是你们舒兰人的信仰吗?老师是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的!”   姜穗闻言顿时一愣,她的确没想到试探后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命树的确是舒兰人的信仰,舒兰人信奉舒兰的生命之母是命树,命树生长、开花、结果、落叶预示着人的生命轮回。   那是一棵遮天蔽日的苍天大树,繁茂得有数不清的树枝和叶子,枝干粗壮,生长在舒兰的神圣之地。   舒兰人祈祷或者祭拜前都或多或少会念叨命树保佑之类的话。   偶尔年节也会到命树下祈祷,也绝对不会拿命树来开玩笑。   姜穗微微皱眉,“你老师叫什么名字?”如果不是假名的话,或许可以查一查到底是不是真的舒兰人。   莫名的,姜穗非常在意这个预言。   尤其是里面的太阳和大地。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她怎么听都感觉有指向性。   她看了贺朝一眼,只见对方正也微微蹙起眉,似乎也陷入了思考中。   自从姜穗配合着问出有关舒兰的事之后,他也就不讲话了,看他的表情,似乎连想到了什么。   很显然,他那里也有一些她并不知道的情报。   星野似乎在思考和斟酌,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男人的尾巴不知何时又重新靠近了她,姜穗也在沉思,并没有注意。   男人在这时忽然开口:“你老实说了,还有可能把你的老师救回来,如果你不说,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两个人顿时都看了过去。   贺朝勾着唇,姿态闲散,一点都不像是逃亡的通缉犯,反而像是在同为贵族的家里做客一样。   姜穗:……真是装逼气质满满。   贺朝:“既然监察院没有判你老师死刑,那么很有可能他有什么让监察院,或者说背后的人想要的东西。”   “从你的描述和语气来看,你认为你的老师是被诬陷的吧?”   星野:“肯定就是被诬陷的!老师绝对不会做出叛国的事情!”他的脸有些涨红,“我们很多被遗弃的混血儿,都是老师救了养大,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星启变得更好!”   贺朝:“那你说说你老师的情况,我们好想办法看能不能救出来。”   他朝少年蛊惑般地低声道:“你想想,我们两个可是监察队都奈何不了的通缉犯,舒兰之狮也在这里,你救回老师的概率不是变大了吗?”   的确,星野是亲眼看着朝先生抱着一个人都能突破重围,还顺手把他救出来。   而且从朝先生的话来看,他显然认为舒兰之狮比他更厉害。   星野也不是没听过老师夸赞舒兰之狮。   星野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毕竟他们知道后也似乎不会对他以及身后的同伴们造成伤害。   属于野兽的直觉也在告诉星野,别看面前的两个人一个看起来不好惹,一个看起来不靠谱,但是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星野说:“我的老师……他叫辞。”   然后他看到了女人微微睁大了眼睛。   “辞?”她难得从容不迫的神情发生了变化,似乎惊讶又无语,“两年没见,他把自己关进监狱里了?”   辞正是当初和她、穆青同在孤儿院的同伴,他来无影去无踪,并不常待在舒兰。   姜穗记忆里也有两年没见到对方了。   她也丝毫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对方进去了。   而她此时也并没有发现,白银狼偷偷靠近的白色尾巴,悄悄地缠在了她的大腿上。   作者有话说:   注1:原句来自小时代 第55章   ◎大贵族x雇佣兵11◎   深夜里的声音总是格外明显。   大雨声伴随着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姜穗走到破碎的窗前,看着窗外不断扫射的灯光。   她的放在窗沿上的手仿佛还有毛茸茸的触感。   姜穗想到了刚才一低头就看到一条白色尾巴的心情,心里又开始暗骂贺朝不要脸。   这家伙肯定就是故意的, 要不是姜穗意志力足够坚定,恐怕手已经摸向还在轻轻摆动的白色尾巴了。   被她发现后,他看过来的表情还特别无辜,朝她笑了笑。   简直就像是男人在故意勾引的一样。   不好意思, 她还在迁怒, 不是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就能立刻心平气和的。   脑海里又划过男人看着她时, 总是不自觉轻轻动的耳朵。   姜穗:……不行, 耳朵也不行!   不想再想到对方,她决定专心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栋破旧的大楼, 看方位,应当是位于化灵顿的一个密集的小城区, 被化灵顿人戏称贫民窟的地方。   也不知道这里曾经经历过什么, 整一栋楼都废弃了, 里面也被搬空, 某些破损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毛胚房。   此时距离太阳升起也就只剩下三个小时,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快要昏迷了一个晚上。   “不休息吗?”身后有人走来,姜穗顿了顿,回头看过去。   星野躺在不远处的地铺上睡着了。   而高大的白银狼走到她身旁, 斜靠在窗边, 他抱着胸, 看了眼窗外, 随后又看起来不甚在意地看了回来。   姜穗目光和他对上, 随后又看到了他微动的耳朵, 绒毛随着风似乎还在摇晃。   顿了顿, 她先移开。   “已经休息够了。”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地回答道。   可能是她过于冷淡,二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随后,姜穗听到了男人的一声很轻的叹息。   “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姜穗握在窗檐的手紧了紧,她垂下眼眸。   “我不觉得疼。”   男人又沉默了一会,声音有些低,“姜穗,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姜穗一顿,她看过去,撞进了男人漆黑的眼眸中。   姜穗说:“怎么?不装了?”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直白,这回轮到男人移开了目光。   他勾唇笑了一下。   “就算是轻挑的花花公子,也会有严肃的时候吧?”   姜穗手更紧了一些。   她听出来了贺朝说话的意思,他在变相的说明他也必须要遵从人设,而他现在是在钻空子。   姜穗稍稍偏过身子,也学着他的样子抱胸斜倚在另一边的墙上,隔着破碎的窗。   偶尔有雨扑打进来,隔绝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姜穗问:“你很在意这个?”   贺朝看着她,他沉默了一会,“我在意的不仅仅是这个。”   姜穗下颚略微紧绷。   或许是因为此时是深夜里难得平静,也或许是外面的风雨欲来衬托着此时的安宁。   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了她昏迷前的冲突和尖锐。   经过一场激烈情感的碰撞,姜穗内心有些疲惫,下意识地想逃避,她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口说些什么。   她现在只想让自己平静地休息一下。   “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了。”男人忽然说道,姜穗才发现自己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   随后她又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紧咬了牙,呈现了一个防御的姿态。   贺朝语气很轻松,姜穗不知道他是因为还处于人设的状态,还是他在让她放松下来。   “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他轻轻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也可以再告诉我。”   “你身上还有伤,早点休息。”   就像是注意到了她的抗拒,男人在一旁的窗沿留下了什么,还说道:   “我本来是想放红一点再给你的,但是看你的心情很不好……我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他顿了顿,“给你。”   片刻后见她仍垂着眸,他转身回到一旁的地铺,还很嫌弃地帮星野把破毛毯盖上,自己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起来。   他真的无时无刻都在他的人设之中,或许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了。   男人坐下来时注意到她的目光,还朝她眨了眨眼,仍是那副自在风流的模样。   只不过他这样的举动的确让她放松了不少,至少没有了刚才直面冲突和现实的难受,给她了消化的时间。   姜穗都有些诧异他竟然这样了解她。   随后她收回目光,看向了窗沿。   半晌,她抬起手,拿起了被打湿的小小的水果。   并不大,也不红,但是姜穗却很熟悉。   在这个世界很常见,不算是什么珍贵之物,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顺的。   或许是在刚才她昏迷的时候,也或许是他早就藏了很久。   在这样逃亡的途中,她收到了一个小小的青色苹果。   姜穗低头看了一会,重新将目光放回雨幕,破碎的玻璃反射着她的脸。   没什么表情,只不过浅色的眼眸多了一丝温度,她听到了自己稳健的心跳声。   她想到了某天墙头少年递给她的那颗红彤彤的苹果。   还有一朵小小的蒲公英。   姜穗咬了一口现在的青色苹果。   她微微蹙眉。   啊,有点酸。   —   第二天如期而至,姜穗一行人检查了剩下的装备之后,披上雨衣便准备出发。   “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去?”姜穗又再一次询问星野。   因为昨天的一场“事故”,他们此时离信息中心有些远了,现在要重新回去。   星野:“我确定!”他握紧拳头,“我已经16了,完全可以为自己负责!你们是我救回来的,别想丢下我!”   “小屁孩,明明是我救了你。”白银狼仍旧是很看不惯这个曾经和他撞了人设的黑皮鲨鱼,“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是碳化的红烧鱼了。”   星野脸顿时涨红了一些,“但是我也为你们提供了安全的地方,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化灵顿,仅凭你们这些外地人,能知道走什么路去信息中心更快也难以让人察觉吗?!”   姜穗虽然在化灵顿待过不少时间,但记忆里要么就是十年前在这里和帝国打仗,要么就是这些年当雇佣兵或多或少经过这里。   要说熟悉,恐怕不比这里的地头蛇星野熟悉。   为了避免他们两个再吵下去,姜穗开口打断他们:“这里距离信息中心还有多远?”   黑皮鲨鱼才忿忿地截住话头,他走到窗边,似乎是闻了稳,闭上眼睛感受着什么,一会儿睁开眼睛。   星野说道:“大概还要穿过两个小城区,但是那里设置了气味屏蔽,我闻不到了。”   这还得是兽人,虽然她的“常识”里有兽人嗅觉敏锐的信息,也有兽人具有兽类本能的信息,但是实际看到还是觉得新奇。   一旁的某只白银狼凉凉道:“一会儿雨停了你什么也闻不到了。”   很显然,白银狼是知道黑皮鲨鱼现在之所以闻到位置是因为外面在下雨。   星野:……   星野又忍不住在白银狼的挑衅下露出了龇牙的威胁。   而白银狼则施施然地拉下了兜帽,明明只是一件黑色的普通雨披,却是被他硬是穿成贵族服装一样。   高贵又高傲的模样和一旁龇牙咧嘴的黑皮鲨鱼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后某只傲气凌然的白银狼就被打了,整个肩膀往前,肌肉都有些紧绷。   原来是姜穗给了他一拳。   “你给我安静一点。”看似优游自如实则脾气极其不好的狮子小姐喜欢用拳头说话。   她看向星野:“还有你,一两句话就炸,太冲动的话是活不长久的。”   星野一愣,这样的话他也在老师那里听过。   面前的女人兜帽并没有带上,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星野觉得她的头发似乎有些红。   她微微蹙着眉看着自己,漂亮的眼眸里是些许严厉的认真。   星野蓦然脸一红,撇过脸去,嘴上不情不愿的模样,“我、我知道了!”   某白银狼磨了磨牙,但他接收到了来自狮子小姐警告的目光,他只能哼了一声才闭上嘴。   笑话,一个16岁的小屁孩而已,他能有什么危机感。   三个人摸出了废弃大楼。   星野从他在废弃大楼的保险箱里翻出了对讲器,和终端连通之后还能用,只不过因为款式较老,信号并不太好。   一路上姜穗发现巡逻的人和战斗飞舰更多了。   她听见贺朝低声问:“化灵顿的居民呢?怎么一个都没看见。”   的确很奇怪,化灵顿好歹是一个超大城市,不可能街上全是巡逻的,普通居民一个没有。   有水的地方就是星野的主场,他在雨幕中能够非常灵巧地跟上她和贺朝的节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更加灵活。   星野的声音很快传过来:“自从那天夜里的事发生之后,化灵顿就实施出行管制措施,每日进行人口登记,就只有下午三点到五点的出行时间。”   姜穗一顿,“这件事我从未听说过。”   化灵顿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可怕,几乎将这个城市给封锁了,这样的新闻都没有一点风声和报道。   “他们在找人。”贺朝的声音有些沉,透过贴骨耳麦传了过来,“看来他们发现我在化灵顿了。”   “狮子小姐,”他在这种情况下还带着一丝笑意,兴致勃勃的,“我可是花了大价格才雇佣到你的,可得保护好我的安全啊。”   姜穗轻呵了一声,没有说话。   星野的确对化灵顿非常熟悉,带着他们穿过一栋又一栋楼,基本上都是一些小巷和纵横交错的居民楼之间。   偶尔有巡逻的机器人,都被姜穗给打碎了传感器,在原地动弹不得,却又不至于自动报警。   而贺朝则是在他们需要时充当体力劳动者,偶尔对细节也非常敏锐。   比如他们要翻过一堵很高的墙,姜穗看来并没有可以任何借力上去的地方。   而星野他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充其量也只是体力很好的普通人而已,也上不去。   唯独贺朝可以,他的弹跳力和力气都是顶尖的,他会抱着她跳上高墙,至于星野……白银狼是拎过去的。   “咳咳咳……”星野揪着衣领咳嗽,简单粗暴的白银狼还十分嫌弃地拍拍身上的泥水。   “真脏。”白银狼说。   也不知道他在说谁。   为了避免这两个男的又吵起来,姜穗瞥了他一眼,“这里就是这样的大少爷。”   白银狼笑眯眯地靠过去,“没关系,有狮子小姐在一旁,这些我完全可以忽略。”   高大的狼兽人尾巴在雨衣下一甩一甩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落下蜿蜒的的痕迹,却有一种兽类的野性。   “要是累的话,我完全可以抱着你走。”白银狼提议道。   狮子小姐抬起手,从容自如地推开靠近的男人,她睨了他一眼,似乎带着一丝嫌弃。   “不必了,保持距离比较好。”   “为什么要保持距离呢?”白银狼似乎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受影响,跟着女人快速奔袭的时候还能不喘气地说话。   “狮子小姐,我们可是同一种人。”他的话语有些低沉,似乎带上了一丝深意,莫名的让人听得酥酥麻麻,“都认识这么久了,没必要这么冷酷无情吧?”   姜穗又解决了一个机器人,闻言道:“自从认识你,我都没遇到过什么好事。”   白银狼顺手击碎了远处的摄像头,语气荡漾,“对我来说遇到你就是最好的事~”   姜穗:……   这个人设真是最好的保护色,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也就是这个大少爷才说得出口。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记了频道里还有我。”   星野的声音略有些尴尬地响起。   姜穗握着刀柄的手一顿,莫名有些心虚。   她的确忘记了这还多一个人,主要是星野在路上基本上都不说话也不发出声音,很容易让人忽略。   “既然知道我们在聊天,你可以把频道关闭了就听不到了。”白银狼声音懒懒的,还有着嫌弃,“你有偷听的爱好吗?”   黑皮鲨鱼怒了,“你这只黑狗我忍你很久了!之前救过我我忍了,现在我又是给你们找地方休息,又是带你们去信息中心,早就扯平了!你是不是想打一架!”   “你叫我什么?!”   白银狼少爷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和羞辱,明明人高马大看起来骄矜又高傲,但实际上脾气也臭得要命,也就是在面对女人才格外宽容和游刃有余。   在面对可能的“情敌”面前,白银狼将自己贵族嘴臭发扬到了极致,终于惹得黑皮鲨鱼发怒了。   “狗?!你竟然认为我是狗!”白银狼大怒,“你的眼睛是瞎的吗?!睁大你的鱼眼睛好好看看本少爷是怎么揍你的!”   姜穗:……   姜穗:你们都是小学生吗!!   知不知道他们是在潜伏!潜伏啊!!   懂什么叫偷偷摸进信息中心,搞这么大的动静是想早点进入下一个世界吗?!   好在他们现在位置是在一个无人的小巷,这里的机器人和摄像头都被姜穗和贺朝端了,动静不大的话一时间也无人发现。   眼看这一狼一鲨鱼真的要打起来,姜穗忍不住武力镇压。   两个男人感觉到身旁忽然爆发出一阵杀气,随后一股凉意从背脊直窜天灵盖,还未等作出反应,人的要害已经被拿捏住了。   只见一身黑的女人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的中间,一把散发着火焰的刀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而少年则是被抓住了脖颈,腮被压住,他咳嗽起来。   女人声音似乎带着忍耐的怒火:“还吵不吵?”   白银狼在她面前都非常的乖巧,耳朵垂下来,尾巴也讨好地摇了摇。   男人老实道:“不吵了。”   少年也不敢了,忍着咳嗽老老实实:“不吵了。”   看着这俩仍然不服输但不得不乖乖听话的表情,姜穗感觉自己就像是带着两个孩子出门的老妈子。   她忽然感觉心好累。   她放开了他们,警告地分别看了二人一眼,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而她自己也没有发觉,被某个男人这一通闹下来,原本疲惫又毫无波澜的内心竟然渐渐舒缓了许多。   她开始愿意展露新的情绪。   两个雄性互相对看了一眼。   少年龇牙露出凶狠的神情,男人嗤了一声,用眼神威胁了一下对方,就屁颠颠地跟上了已经往前走的女人。   星野拳头捏紧,但也不得不跟上二人,在前方带路。   他在往前走的时候,趁身后的人没看见,摸了摸脖子上的腮。   刚刚女人的出手精准得可怕,看都没看直接抓住了他的命脉,当时的他全身都动弹不得,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产生的臣服欲望。   老师曾经评价过舒兰之狮。   “她这个人实力惊人,信奉动手不动口,劝你将来遇到她不要跟她对着干,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不过嘛……”老师意味深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旦被她划分到自己的势力范围里,你无论怎么样惹怒她都没有关系,除非触碰到她的原则,否则你会发现她意外地好说话。”   而此时的那头黑狼正跟在女人身旁,兴致勃勃地像是在逗对方一样讲话,女人声音听起来冷淡,但是却并没有真正的生气。   星野想到了刚才她的出手,也想到了她看似严厉的话语,实际上也并没有真正的愤怒。   “想什么呢不看路?”   衣领忽然被从后面拎住,懒洋洋的声音在星野的头顶响起,星野又被拉住了喉咙咳嗽起来。   随后被人拎着放在一旁,星野才发现自己差点一脚踏入光感陷阱中。   他咳嗽着抬头,就看见一旁高大的男人顺手捡起地上的石块,将光感陷阱的感应器给击碎了。   陷阱顿时消失。   男人注意到了他的神情,轻轻呵了一声,“怎么?太感谢了?你要是实在是真心想谢我,就跪下来……”   下一秒一块石子飞过来,男人敏捷地一闪。   二人转头看去,就看见一旁正在检查四周还有没有陷阱的女人,头也不回地收回了手。   “好好说话。”女人道。   男人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很愉悦:“好嘞~”   星野:……   化灵顿的信息控制中心非常大,在这个风声鹤唳的非常时期把守的士兵也非常多。   天上的飞舰,四处的探测器,还有悬挂在高高墙壁上的各种监控器和随时待命的重型武器,无不说明着这里的防卫更上一层楼。   甚至比化灵顿的边界还要严格。   他们三个人借着巨大的广告牌,蹲在后面打量着信息中心的大门。   姜穗微微眯起眼睛,“那辆飞舰……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吗?”   一旁响起男人的声音,“啊,是贺家的飞舰。”   姜穗和星野看过去。   贺朝大尾巴甩了甩,无辜道:“看上面的样式,好像是我大哥的飞舰。”   姜穗想起来之前的确在永夜港听过有人讨论贺家大少爷也从基尔出来了。   姜穗:“他不应该在永夜港吗?”   贺朝:“谁知道呢?可能是发现我早就从永夜港跑了,才来这里蹲我的吧。”   姜穗微微皱起眉,“看来这一趟不好进去了。”   星野在一旁看了看二人,他没什么能提出的建议,只能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姜穗也在思考。   等到从这个坡下去,可不是像刚才他们从化灵顿的另一头赶到这边,拆拆机械那么简单了。   光是视线扫过去都有好几种探测器和扫描仪在工作,硬闯肯定不行,偷偷溜进去又没有权限。   姜穗忽然就很怀念上一个科技不那么发达的世界,只要避人耳目,就能轻轻松松想去哪都可以。   就连杨建业这个普通烂人都能随随便便从关押的地方跑了。   现在看信息中心这种包围程度,恐怕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我有一个办法。”贺朝忽然开口。   姜穗:“你说说。”   男人把兜帽摘了下来,看向姜穗,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你看。”   姜穗抬头看去,男人毛茸茸的耳朵藏在茂密的黑发间,不知何时染色剂有些褪去,从黑色变成了灰色。   姜穗:“……什么?”   贺朝:“我也是白银狼。”   姜穗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你要伪装成你大哥进去?”   她下意识地就觉得不靠谱:“怎么可能?现在你大哥都已经在里面了,你又从外面冒出来一个,很快就暴露了。”   一旦暴露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一起双双进入下一个世界不是问题。   姜穗冷酷道:“我还不想和你一起死在里面。”   这听起来是个玩笑话,但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又好像带着一丝讽刺。   男人因为她的话微微顿了一下,面上却不露分毫,仍旧是那副轻笑的模样,但是姜穗却感觉他黑眸似乎蕴含着什么压抑的情绪。   仔细看去,就像是被刺到了一样。   就连刚才还微微摆动的尾巴都停了下来。   “放心吧。”男人声音很轻,“这一次,不会再这样了。”   姜穗一顿。   星野在一旁:我说……你们真的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了吗? 第56章   ◎大贵族x雇佣兵12◎   姜穗因为贺朝的话愣了一下, 她听出了话语下的另外一层意思,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不知道他是随口一说还是认真的。   但是她知道一旁的男人和星野还在等着她,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姜穗压下翻涌的情绪, 先关注现在的情况。   她也知道贺朝提议进入信息中心的方法不会是无的放矢,尽管不理解,但还是听听这个男的打算说什么,“你打算怎么做?”   贺朝示意她看向飞舰旁边的一辆圆形小车:“那辆车是信息中心的代步工具, 内部具有导航指引, 只要我们坐上去, 就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贺朝顿了顿, “当然,需要开启权限才能去我想去的地方。”   姜穗也看到了那辆小车, 是这个世界独有的一种室内代步工具,一般大型的商场或者实验室都有设置。   一旦进去能够开启隐藏模式, 外面的人便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姜穗:“你打算怎么开启?”   贺朝摸了摸下巴, “我虽然不学无术, 但是好歹是帝国皇室科技大学毕业的, 应该能够更改一下扫描仪的判定。”   他笑眯眯, “反正都是白银狼血统,更改之后机器怎么知道是不是本人呢?”   姜穗一顿,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这家伙的学历。   不过从这一路上他都能十分精确地用石头破坏各种机器的关键部位来看, 他的确精通此道。   说到底, 一个顶级门阀出来的贵族子弟, 或多或少都接受着常人所得不到的教育与资源, 如果他没有那么笨, 那么肯定会学到不少东西。   更何况贺朝在这, 不可能真的不学无术。   姜穗眯了眯眼睛:“我还有一个问题。”   男人神情放松, 仿佛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计划实施会很困难,他说话时也笑眯眯的,“你说。”   姜穗:“我当初接下护送你来化灵顿的任务,真的是巧合吗?”   男人一顿,神色似乎产生了些许变化,他视线游移,但是仍然理直气壮。   “这说明我们很有缘分嘛狮子小姐,当然是一个美好的巧合。”   姜穗:……   好了,她可以确定了,不是巧合,就是这家伙搞的鬼。   只是她并不知道贺朝究竟是怎样如此精确的找到她新注册的终端身份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借助他的独有的力量——   他的系统。   这东西这么好用的吗?   姜穗有些好奇系统权限的边界到底会是哪里,当初甚至能让她和贺朝互换身份。   还是说只要有积分,干什么都行?   那宿主要是想统治世界行不行?   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姜穗最终思考了一下贺朝的提议,觉得这个方案可行性很高。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一旁跟着蹲的星野欲言又止,快要憋死了。   他们到底还记不记得这里有个他啊?!   为什么能够这么自然的说出这样让人震惊的话!   舒兰之狮就算了,他早就猜出来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这只黑狗是白银狼啊!   原来空气中染发剂的味道不仅仅是穗姐身上,还有他的。   星野觉得有些幻灭。   他以前也看过帝都基尔的宣传片,威风凛凛的白银狼穿着制服看起来就很强大。   虽然他也隐隐感觉到白银狼贺家似乎并没有共识中正义凛然,为帝国鞠躬尽瘁,但是出入在光屏宣传片里的白银狼们可没有男人这样看起来厚颜无耻。   而且这家伙竟然是贺家的那个二少爷?!   星野真的很不想承认在年少无知的时候,他的梦想就是去帝都为贺家打工。   兽人世界弱肉强食,慕强心理非常严重。   白银狼作为顶级族群,掌握着帝国的命脉,这些年又一直在洗脑是全部兽人的救世主——毕竟发明了抑止芯片。   星野这些普通民众都或多或少受到影响,只是后来跟着老师学习次好了许多。   面前的一男一女已经开始在商量计划了,星野忍不住插嘴:“你真的是白银狼?”   男人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勾唇有些高傲又得意地道:“怎么?害怕了?”   星野:……   星野吐槽:“我为什么要害怕?再说了现在谁不知道贺家在追查叛逃的贺二少爷,你不知道你的悬赏金额已经高达三个亿基摩了吗?”   星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通缉里说贺家的二少爷因为宇宙辐射理智值丧失,精神不稳定偷走了机密物品,意图破坏抑止芯片,对兽人造成伤害。”   星野看贺朝并不像是失去理智的兽人,相反,他好得很,还可以跟在舒兰之狮屁股后面献殷勤。   星野问:“你到底偷走了什么东西?”   本来兴致勃勃准备在黑皮鲨鱼小子面前炫耀的白银狼顿时没了兴趣,他瞥了少年一眼。   “大人的事少打听。”   星野:……   白银狼的头又被拍了一下。   女人:“行了,少说两句。”她朝星野笑了笑,语气相较于对白银狼温和了不少,“你一会儿就在这里替我们守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女人想了想,随后又道:“一会儿我们要是出了意外,你不必管我们,自己先离开。”   星野发现,自从她知道他的老师是辞之后,舒兰之狮话语对他不但温和了许多,语气里的信任也高了不少。   女人浅色眼眸看着自己,星野又忍不住追问,声音都没有了和白银狼呛声的高昂。   “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们一起去?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看着他有些倔强的模样,姜穗还没说话,一旁的男人就开口了。   “不让你去就不让你去,小屁孩哪那么多废话。”白银狼语气多了几分不爽,“好好说话,脸红什么。”   少年原本就因为和姜穗讲话而有些红的脸更红了,他又不能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只能压低声音怒道,“我没有!”   又开始了。   姜穗已经懒得管了,她直接给他们俩各自糊了一巴掌,这一狼一鲨鱼终于安静了下来。   星野也左右不了这两个人的决定,一男一女再一次在出发前检查自己的装备。   星野抿了抿嘴,手也握紧了一些,不知道怎么的,他竟然产生了一丝不舍。   他惊讶地发现,明明才和他们二人相处了一天,他就感觉他们仿佛已经很熟悉地相处了很久了   虽然星野不想承认,但是他能感觉到,朝先生和穗姐带给他的感觉和老师带给他的感觉很相似。   他已经在心里偷偷喊她穗姐了。   男人就算和他偶尔发出争吵——这样的争吵其实更趋近于打闹,但是男人在关键时刻也会注意他的安全,甚至好几次都把他从因为疏忽而危险的边缘拉回来。   而穗姐更像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灵魂人物,她会在出发前制定计划,注意到他们的所有细节,对他也颇为照顾。   甚至还教导他如何利用灵核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而白银狼和穗姐的之间虽然一个献殷勤,一个很冷淡,但是双方却又像是保持着一种默契。   星野注意到一个细节,男人明面上看起来油嘴滑舌,也总爱说一些不正经的话,但实际上到了关键时刻,反而在说话前就已经把危机解除了。   面前的化灵顿信息控制中心就像是一个有来无回的陷阱,星野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会儿我们进去之后,信号很有可能会被屏蔽。”穗姐在出发前和他说道,“我这有信号弹,绿色就是安全,红色就是危险,看到红色你就跑,别让人抓到了,知道了吗?”   星野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法反驳,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可以走了。”刚刚还有些不着调的男人盯着远处的士兵沉稳开口,“交接班,正是时候。”   星野感受到手里被塞了什么,眼睛一眨,刚刚还蹲在身旁的两个人已经闪身不见了。   他赶紧稍稍探出头,只能看到偶尔在各种遮挡物掠过的黑色衣角,还有瞬时不动了的机器停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恢复游走巡逻。   星野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狂跳的心尽力平稳一下,他在外面守着也不是完全没事做。   一旦有什么情况,他也需要发射信号弹提醒他们。   星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冒这个险,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们成功了,或许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巨大的改变。   正如预言所说的那样。   星野想,一定要平安回来啊,你们两个。   —   计划实施的不错。   虽然过程中或多或少出了一些小意外,但很快都被他们二人解决了。   小车的空间很小,白银狼又人高马大的,姜穗不得不和他肩碰肩地坐一块。   姜穗:“你不能过去一点吗?”她都要被挤死了。   贺朝很无辜:“我已经整个人贴着车壁了,你不能让我挤出去吧?”   姜穗:“把你的尾巴拿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以自己抱着。”   贺朝动了动肩膀,碰到姜穗,他表示自己真不能动,“是这辆车太小了,我尾巴也动不了了。”   姜穗感受着腰间毛茸茸的触感,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家伙说的动不了是不是真的。   她忍不住狠狠地掐了他的尾巴一下,随后感受到了男人的身子一僵。   过了一会儿,听到了他有些低哑的声音,“出气了?”   姜穗扒拉不掉,只能盯着面前的路冷淡道:“没有。”   出气?   她有生气吗?   她哪里生气了?   从哪里看见她生气了?   饭不要乱吃,话不要乱说。   小车在信息中心里游走,因为权限很高,再加上经过贺朝的捣鼓,从外面看来这里面只是装着运送的机械零件。   小圆车跟在一排排圆车的中间,例行巡逻的士兵看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四周越靠近内部就渐渐人开始多起来,偶尔的脚步声经过,还有低声的交谈。   狭小的空间里顿时沉默下来。   慢慢的,原本姜穗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是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身旁的人存在感越来越强烈。   他和她并肩而触碰在一起的手臂,搁在她腰间毛茸茸的尾巴,高大的身子不断侵略而来的清凉气息。   变相摊牌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二人单独处于一个空间里,还靠得这么近。   姜穗想让自己不要想这么多,但是却又忍不住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种种。   不知不觉中,和贺朝也一起度过了快五个世界了。   奇怪的氛围笼罩着整个空间。   莫名的,姜穗感觉靠着她另一只手臂肌肉似乎也有些紧绷。   小圆车像是运货的,在信息中心走得并不快,距离设定好的目的地还有一定的距离和时间。   因为内部屏蔽效果很好,他们偶尔动仪表盘的声音没有让外面的人听到。   四周路过一个又一个的办公室和部门,姜穗发现里面的研究人员和工作人员都面色严肃地行色匆匆。   愈发靠近内部,工作人员的神色都有些紧绷,尤其是一些研究人员,似乎带着一丝警惕,也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看了一会儿,姜穗忽然开口:“贺朝,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知道的。”   没头没尾的,贺朝却听懂了。   他垂下眼眸,看着二人靠在一起的腿,手指动了动。   “你发现了吧,我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男人片刻后开口道。   姜穗摩挲着刀柄,淡淡地嗯了一声,“你似乎在每个世界都有任务,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虽然大部分的答案姜穗都知道,但她还是想听听贺朝会怎么说,毕竟在原文里都没有出现过贺朝快穿的目的。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半晌,姜穗听到了男人微微低的声音,“我是贺朝。”他顿了顿,像是开玩笑一样,“任务是要做个好人?”   如同开玩笑的语气,轻挑又轻飘飘的,“至于想做什么……我忘了。”他看向她,黑眸似乎带着笑意,仔细看去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要我现在想的话……让美人高兴?”他的语气有些轻佻,但是仔细听却又好像很认真。   姜穗:“……好好说话。”别学什么真花花公子油腻男,小心她一拳过去。   贺朝轻笑了一声,然后语气压低了一些,“我只是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让你高兴。”她就像是一道无解的难题,无从下手。   这或许源自于最根本的威胁——不断检测的主脑与系统。   贺朝勾起的唇角微微拉平。   姜穗一顿,她因为男人的话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他勾唇轻笑的模样。   就算到了此刻,他看起来仍然像是贵族家的少爷。   但是姜穗却从他紧绷的肌肉和眼底的一丝自嘲里感受到了他实际上压抑的情绪。   “原来如此。”贺朝听到女人淡淡的声音,“天眼之下,你不能说。”   从话语的表面来看,仿佛是贺二少爷与舒兰之狮的对话,但是二人都知道双方在说什么。   而姜穗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指着这个世界的天眼系统。   天眼系统和人们的终端相连,也和四处的监控与所有的机械相连,几乎无处不在。   但是贺朝却能听出内容里的深意。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他的黑色的瞳仁微缩。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以来都是孤军奋战,而此刻竟然有另外一个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端倪的悸动。   姜穗:……   姜穗:“……你的尾巴不要再缩紧了!”   而贺朝脑海里的系统更是鸡皮疙瘩起来了,它完全没有想到宿主和穗穗不过是短短的几句来回的对话,就被穗穗一语双关变相地道破了真相。   严格来说,它和宿主都处于主脑的监视之下。   系统刚才特别惊心胆战地担心宿主会说出关于任务的内容,这是被主脑绝对禁止的,一旦说出来了就会立刻任务失败。   但是没有想到姜穗竟然猜到了!   虽然它和宿主一起也算是对她很熟悉了,但它现在感觉自己像头一次认识她一样。   它又观察了一下宿主,发现宿主仍然面不改色,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为什么这两人明明在说着什么不得了的话,却都仍然这么淡定?   姜穗话音落下,非但没有感觉对方松开了自己,反而腰间的尾巴似乎更加收紧了一些。   正准备皱眉自己动手,忽然听到他开口,“嘘——到了。”   姜穗看了对方一眼,男人神情严肃地盯着面前的方向,注意到她的视线还朝她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因为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很让人心下不安,姜穗不得不顺着男人指着的视线看向前方的车窗。   刚刚注意力都在对话上,姜穗一时间还没注意,现在看到了,顿时眼眸微微睁大。   他们此时正在一队装满零件的小圆车队伍里,整整齐齐地停留在贺朝输入的目的地。   姜穗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看着数量庞大的监控与探测器,“这里是……”   男人没等她说完便回答。   “这里是控制抑止芯片的操作室外围。”   仅仅只是外围就有这么多的防御手段吗?   姜穗怀疑就算是蚂蚁路过都会被数只激光化成灰,在这个世界留不下任何的痕迹。   操作室外围有不少守门人,不过好在这处于机密地界,也只有两个守门人在这里。   姜穗和贺朝对视了一眼。   随后姜穗指了指其中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守门人,贺朝点了点头。   姜穗拿出随身装备里的信号干扰器,丢在了角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和贺朝都别上了一种特制的信号器,能让他们在干扰器的作用下不在监控画面显示。   不过持续时间并不长,需要动作快一点。   另一边监控室里监控器的画面也就模糊了一下,很快重新亮起,兽人士兵查看了一下发现没事,便又转头和另外一个人说话。   姜穗和贺朝双方配合默契,一个吸引注意,一个敲闷棍,动作非常迅速,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很快两个守门人就被干掉了。   将守门人摆着站立靠墙的姿势,贺朝拿出守门人的权限卡,准备刷开了大门。   忽然大手被另外一只手摁住,他一顿,转过头看向手的主人。   女人神情平静,也在看着她,浅色的眼眸里有他的身影,唇角微微抿起。   贺朝心下微沉。   女人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的任务是护送你到这里,我已经可以走了。”   面前的场景让她明白此时他们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但是她是来寻找真相的吗?   不是,她是来消除基因代码的。   姜穗看着他,又说了一遍,一字一顿,也像是跟自己说一样,“贺朝,契约达成,我该走了。”   男人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惊讶与被背弃的难过,他似乎并不意外。   只不过他长长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看到了他黑眸中的一丝无措。   她相信贺朝一个人可以搞定这些事,他可是无往不利的任务者贺朝。   只是当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时,让她有一种做错事的感觉。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心脏也似乎有些不舒服。   但是基因代码的事情又迫在眉睫,像是一把利刃一样悬挂在她的头顶。   她最开始愿意接下任务来化灵顿,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看着男人黑沉沉的眼眸,姜穗移开了目光。   四周是两个被他们合力干掉倒地的守门人,他们的时间不多,一个小时后士兵就要换班了。   就算此时躲在监控的死角讲话,也仍然充满着危险。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这让她微微紧绷,咬着牙不想露出丝毫的心软。   她听到他最终说道:“我……知道了。”   姜穗顿了顿,垂下眼眸:“那我走了。”   贺朝一顿,明明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也是她心之所想,他身子却有些僵硬,尖牙抵着,压抑而难受。   其实贺朝隐隐早有这种预感,但是当真的发生时,还是感觉到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他以为是因为四周的环境过于危险,他一点都不想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他不想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又面临危险。   曾经发生一转头人就没了的事情让他开始产生胆怯。   但是他发现不仅仅是这样,被她如此轻描淡写又轻飘飘的丢下,让他觉得心仿佛被大手拧住,似乎还有些窒息。   女人已经转身,他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不会再见到她。   下意识地,他抬起手,抓住了她。   姜穗有些惊讶的回头,还没等看清他的表情,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不知何时……   垂下的飞机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9 22:32:28~2023-02-20 23:2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耳上的↘蓝水晶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江江江江江缇 141瓶;颜小艺 33瓶;Allodola 25瓶;Naruto 20瓶;拉屎吗 15瓶;桑雅娴 10瓶;不够看不够看、小野枫 9瓶;果子狸安静听雨、月凉寒山、todayis_wendy 5瓶;你不懂 4瓶;青提冰沙、■■、聂凝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大贵族x雇佣兵13◎   姜穗的手被男人拉住。   双双都是一愣。   姜穗看到他垂下的飞机耳, 手指动了动,唇也抿起,稳住了自己的表情。   姜穗没有想到他会伸出手抓住自己, 而贺朝则是没有想到自己不受控制的举动。   姜穗扶着小圆车的门框手顿住,她回头看去,看到的就是男人大手抓住自己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其全部包裹。   由于没有丝毫的杀气, 姜穗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回过神来的姜穗想要抽回来, 发现纹丝不动。   她抬眸, 看见了男人似乎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神情。   “松手。”她开口。   男人像是终于回神,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拉得更紧了一些, 就像是生怕手心里的什么重要的东西流逝一样。   “姜穗。”他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张了张口只是叫了她的名字,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朝看着她平静的目光, 忽然就感觉到一阵无力。   他多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看着她不近人情的神情, 贺朝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被迫蜷缩在这个贵族少爷的壳子里, 就算是想要靠近却苍白无力。   他甚至都不知道怎样让她高兴。   胸口涌动着激烈的情绪,他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   正如那天的小巷深处,他只是想抓住她。   他不想管自己的任务, 但是如今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这件事也关系到这个世界的安稳, 姜穗也会生活在这里, 他必须继续做下去。   贺朝想到了他差点失控的那一天, 姜穗说的话。   她比他更疲惫也更难过。   贺朝一想到胸口就有些发闷, 似乎还带上了一丝针扎般地疼痛。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是什么感觉,但是他知道他不想再看到姜穗露出这样的神情。   姜穗看到男人因为她的话而沉默,大手却仍然没有放开她,黑眸似乎划过一丝被刺痛的茫然。   姜穗垂下眼眸看着他的手,她也想像其他人那样豁达,那样不去想过去,可她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她只是不想让自己之前的痛苦成为笑话。   “姜穗。”男人终于在沉默中说话,因为不能太大声而声音压低,带着隐晦的情绪,“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吗?”   姜穗身子因他的话而渐渐紧绷。   明明此刻的情况不容他们进行这些交谈,但是他们好像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危机中反而更加激发他们潜藏的情绪。   姜穗压下了喉中的痒意,她没有看他。   贺朝以为她讨厌他,以为她恨他是因为他的不告而别。   事实上姜穗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去,她也根本不想剖开内心去告诉他最深层次的原因。   他在上个世界的最后亲吻了她,却能够迅速地抽身离去,徒留她在原地茫然而不知所措。   然后抛下她,自顾自地跑了。   她恨不得揍他,让他知道她所承受的痛苦不及这万分之一;她想诉苦,却又不知道从何讲起;她恨不得那个夜里没有看过这本小说,恨不得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她想着曾经度过的这几千个日日夜夜,一想到未来还有无数个日日夜夜就很绝望。   她恨这种身家性命全系在一个身上的感觉。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一个之前什么也不知道的人,而他也经历过许多的事情和困难,   但是她就是想任性一次,自私一回。   姜穗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情绪,她缓缓地说道:“贺朝,如果哪一天我自由了,或许我就不讨厌你了。”   尽管她从来没有真正讨厌他过。   她坚定地抽回了手,转头进入了刚刚的小圆车,输入了目的地基因实验室。   他们都需要离开彼此,好好冷静一下。   至少在这个世界是如此。   很快小圆车的车门被关上,离开了。   这一次,留下的是贺朝。   “我知道了。”他轻轻道,像是在回答着离去了的女人的问题。   男人低下头,看着自己徒留余温的手掌,有些苍白地笑了笑。   系统听完了全程,担心地上线问道:“宿主……你还好吗?”   贺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转身刷卡进入操作室。   因为贺家和帝国高层的掩人耳目,越靠近中心的人反而越少,尤其是操作室这样的机密之地,更是权限繁重。   如果不是贺朝利用系统混淆了刷卡权限,恐怕要耗费好大的功夫进来。   “我很好。”贺朝淡淡地回答系统。   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因为过于紧绷,兽化的尖牙咬破了口腔,一股血腥味蔓延。   姜穗提到自由二字时眼里有一簇非常旺盛的火焰。   贺朝看着这一簇燃燃而生的火焰,仿佛能将他跟着一起燃烧殆尽。   烧得他心也一起炙热。   他忽然感到有些恍惚,一时间不明白自己一定要为什么要继续这个任务。   贺朝坐在操作室中央的操作台上,从脖子上拽下护身符,那是他这个世界的母亲过世前送给他的礼物。   他从护身符里面拿出了密钥,开始操作。   “系统,我最初进行任务的目的是什么?”   系统听见了贺朝听起来好像很平静的声音,但是它隐隐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种隐藏的汹涌暗潮。   系统很快回答他。   宿主或许忘了,当时作为人工智能,宿主的任务条一直存在它的数据里。   “宿主,当初你是因为在现实中受了重伤濒死,被系统捕捉后进行复活任务,目的是为了重新复活,然后回家。”   贺朝点击的手一顿。   回家。   他呼吸渐渐有些起伏。   他的确已经忘了,他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回家。   所以他也一直在坚持,从不停下脚步。   “宿主积分清零后重新所获积分为三十万零六十,距离达到任务目标积分还有九百六十九万九千九百七十。”   系统一想到积分就心疼得不行,自从怪物世界以来,宿主基本上都没有获得什么积分,光是在怪物世界给穗穗套上保护就花了二十万。   好在上个世界宿主成功完成了任务,虽然堪堪及格,但好歹也有好几万的积分。   要知道每个世界的积分会因为难度的不同有高有低,上个世界就因为是很简单的世界,就算是及格完成也并不多。   贺朝问系统:“有没有办法让姜穗不再和我绑定?”   问出这句话时,贺朝很平静,只是点击光屏的手指有些僵硬。   系统愣住了。   系统:“宿主,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它顿了顿,“宇宙中世界如亿万星辰,一旦宿主和她解绑,或许穷其一生都不会再相遇。”   贺朝说:“这是她想要的。”   系统很希望宿主自私一点,但是如果宿主真的是自私的人,他也不会走过这么多世界完成做好人的任务了。   系统:“……宿主,你这么做的话,什么也得不到。”就算无法开诚布公地谈,总能找到办法的吧?   贺朝放在修改抑止芯片的按钮上的手一顿,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空荡荡的。   “这是她想要的。”贺朝说,“去找找办法吧。”   “既然你数据库里有关于觉醒NPC的信息,还这么重视,那就说明一定曾经有NPC做过什么。”就算是一点线索,也能够帮到她。   “我知道了。”系统守则第二条,一切以宿主的健康与意志为己任,这是宿主的意志,它会去做的。   脑海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既然姜穗这么讨厌他……贺朝顿了顿,面色沉沉,黑眸坚冰迸裂,有一瞬间黑暗的激流奔涌而出,随后又极快地被他重新压回去。   他意识到他们二人最终都并没有说在哪里重新碰头,看来她是真的选择离去。   控制中心危险重重,她需要一个离开的机会和时机。   贺朝按下了修改抑止芯片的按钮。   脑子一痛,属于抑止芯片的位置不断刺激着他。   姜穗忘记了,贺朝身上也有抑止芯片,他的更改也会波及到自己。   而此时的姜穗已经摸进了基因实验室,这里大部分都是柔弱的科研人员,都不需要姜穗耗费太多的力气,干掉了守门人,打晕了瑟瑟发抖的科研人员就进来了。   幕后之人为了掩人耳目,把控制中心的大部分人赶回家了,这刚好给了她溜进来的空隙。   威胁恐吓了一番之后,姜穗得到了如何解开基因代码锁的方法。   闭着眼睛死活不睁开的鸟类兽人瑟瑟发抖,“不要杀我啊!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一点都没有看见你的脸……”   姜穗:……   下一秒姜穗把他打晕了。   姜穗将上衣解下,露出了黑色工字背心,捡起他的工牌,跨过晕过去的鸟类兽人来到了巨大的机械面前。   因为自动系统需要更高级别的员工才能开启,姜穗只能手动来为自己做手术。   好在这也算是半自动化,和刻画不同,解除基因代码并不需要多人参与,她自己也可以。   她往上刷权限卡,很快解锁了机械。   姜穗将类似于油枪一样形状的器械拿了出来,还很重,她身子都绷直了。   姜穗看着器械冰冷的头,深吸了一口气,挂进手术箱里。   她往手术箱里躺,凉飕飕的,让她身子更加紧绷。   长痛不如短痛,姜穗按下了开始手术的按钮。   手术箱缓慢关闭,姜穗笼罩在了黑暗之中,她摸向腰间的焰刀刀柄,另一只手也按在强制出口上。   如果不是必须做手术,她也并不想将自己这样置于危险的场所。   只希望手术真的如那个研究员所说只有二十分钟。   黑暗里总会让人胡思乱想。   还未等姜穗反应,肩膀就是一阵剧痛袭来,疼得她瞬间额头冒出了冷汗,咬紧牙阻止了自己的呻/吟。   好痛!   姜穗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探头刺入她背部曾经刻画过基因代码的地方,似乎有电流穿过让她身子僵硬。   面前的光屏上出现了解锁进度条。   姜穗只能冷汗津津地忍痛等待。   在这样的痛苦中,姜穗又想到了贺朝。   刚才男人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带着一丝无措,这让姜穗有一瞬间的想要改口。   但是她还是没有这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想要说什么话去刺他,看到他神情不再平静才甘心。   此时她躺在手术箱里,却丝毫没有见任何的快意,自己都没有发现多了一丝迷茫。   姜穗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回家的坚持还能持续多久。   如今已经过去了过几个世界了,最初世界的一切竟然也渐渐开始模糊,被新的记忆所覆盖。   她好像已经开始渐渐习惯现在的这种或紧张、或刺激亦或者很不同的异世界之旅。   但是她想到了自己的亲人,这样的念头又消失不见了。   如果她要遵照原计划亲眼看见贺朝的死遁,就必须重新回到他身边。   但是她却又有些不甘心。   在这样的矛盾中,姜穗也有些看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原本姜穗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破坏贺朝的计划,但是在看到幕后之人所做的一切之后,姜穗发现自己下不去手。   这样惨烈的血案,还有不择手段的野心太过于残忍。   她也做不到踩着这些人的尸体发泄自己的私欲。   就在她忍着疼痛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手术箱外的急促的脚步声。   她心中一紧,有人来了!   明明她已经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搞定了,也没有人通风报信,怎么还会有人来?   要知道基因实验室内部是没有监控的,而走廊上的监控也根本没有照到她。   还没等姜穗再分析下去,实验室的大门传来了试图刷卡入内的声音。   “该死!果然有人入侵!门打不开了!”   好在姜穗有先见之明,她进来后把实验室大门的电子锁破坏锁死了。   门外的嘈闹声更多了,姜穗听到了枪械启动的声音,随后是缓慢地踱步声。   “谁在里面?”   外面安静了一下,传来了低沉的男音。   因为距离有些远,他们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姜穗已经做好了随时出箱的准备,她死死地盯着进度条,已经只剩下10%了,但这10%却是最漫长的,还需要好几分钟。   “……会不会是二少爷?”有人开口问。   低沉的男音多了一丝嗤笑,“我那个弟弟没这个本事,就算进了化灵顿也会被气味扰乱失去理智,不会在这里。”   “是。”   姜穗皱起眉,听这个话,门外的人竟然是贺朝的那位大哥。   “……门被锁死了,实验室的大门是特殊材质所制……需要激光切割器才能打开……”   “还不快去!”   低沉声音的男人显然有些不耐烦,随后他缓了缓,显然是在调整语气,这一次声音大了许多,姜穗听得清清楚楚。   “里面的客人,舒兰之狮?”   姜穗心中一惊,没想到贺大少爷一下子想到的就是她!   “能够从我那无能的弟弟手下逃出来,悄无声息地混入信息中心,我认为只有你能做到。”   姜穗没有说话,她并不确定外面的贺大少爷是不是真的知道她在里面,万一是诈她呢?   而且从他的话里她可以猜到,这位贺大少爷还以为她和贺朝是仇人关系。   “你身上刻画了基因代码,只有化灵顿这里的信息中心才能解除,所以你一定会来。”   “我只是没想到,舒兰之狮,你竟然真的来自投罗网了。”   贺大少爷轻轻笑了一声,“如果只是用普通的消除仪器是没用的,你身上的是研究院研发的最新代码。”   “大人,激光切割来了!您后退一点!”   实验室巨大的大门轰然倒下,贺大少爷嫌弃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缓慢地走了进去。   他和贺朝长得不算相像,比起弟弟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他更多的是继承了父亲的儒雅,看起来文质彬彬,还带着挂鼻长链眼镜。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倒地的研究人员还有守门人,以及……大开的手术箱。   贺大少爷嗅了嗅,随后拿出随身的手帕优雅地擦了擦鼻子。   “姜小姐,我知道你还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贺大少爷阻拦了手下想要大肆搜寻的动作。   他语气像是在聊家常,一点都听不出任何的威胁。   “姜小姐,我们可以谈谈,我帮你把基因代码的事情解决,而你成为我们贺家的家臣,来和舒兰谈判。”他语气听起来十分好心,“如果谈不成的话,我也就只能舍去怜香惜玉的心,强制成为你的主人了。”   一番直白且不要脸的话,被他说得好像她占了什么大便宜一样。   “况且,这会有丰厚的报酬,对于佣兵来说,利益就是一切吧?”   此时的姜穗躲在天花板的管道里,在不远处观察着下方的所有人。   贺大少爷带的人不少,各个全副武装,要是硬闯她还不一定有把握。   她刚刚观察了一下,这个管道四通八达,应该可以找机会出去。   但是现在她还不能动,肩上的伤口她用脱下来的衣服紧紧包住,按的死死的让周边都有些泛白,为的就是尽量不让血腥味蔓延出来。   毕竟她知道兽人的嗅觉是非常敏锐的。   或许觉得舒兰之狮已经是囊中之物了,贺大少爷不紧不慢的让人先把昏迷的研究人员拖出去。   然后让所有手下堵住了姜穗可能逃脱的路线。   姜穗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们俩一路进来这么顺利了,合着这贺大少爷等着瓮中捉鳖呢。   “还不出来吗?姜小姐,我已经知道你的位置了。”   姜穗眸光微沉,她的确看到了贺大少爷说话时是朝着她这个方向来的。   这个贺大少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的名字在作为舒兰之狮时从未在任何系统里出现过,但是他很显然已经查到她叫什么了。   不知道是查到了她的全名,还是就单一个姓。   贺大少爷本来还有些遗憾,正准备下令让人去他给的位置抓捕,然后他听到了一直没说话的舒兰之狮的声音。   是个女人的声音,不急不缓,一点都不慌张,仿佛根本没有受到眼前危机的影响。   或许她根本就不觉得这是危机,自信自己有能力逃脱。   “化灵顿发生的事,也有你们贺家掺和的一脚吧?”明明是问句,但是却非常笃定。   贺大少爷微微挑起眉,他没有想到舒兰之狮这么敏锐,仅仅只是混进来,竟然就能看出不少消息,看来这里的确不安全了。   “贺家只会做对兽人,对人类有益的事情,一切为了帝国的发展与繁荣,姜小姐,我想你会明白的吧?”   如果不是不清楚舒兰之狮的底牌,贺大少爷根本不想和她废话下去,只是他看过舒兰之狮在战场、在当佣兵做任务时的视频,一点都不敢小巧她。   舒兰之狮不是只凭蛮力头脑简单的家伙,相反,她聪明得可怕。   然后他听见了舒兰之狮的声音。   “原来如此,不仅仅是贺家参与。”   贺大少爷神色微变,他没想到舒兰之狮会有如此精准敏锐的猜测。   不能再废话了,当不了多久绅士的贺大少爷下令。   “她在通风管道!关闭所有管道出口,抓住她!”   周围的下属一直在等待着命令,于是纷纷动了起来。   姜穗的焰刀火焰燃起,大战一触即发。   结果还未等一群士兵靠近管道,整个控制中心就是一黑。   几乎是所有兽人都发出了痛苦的叫声,就连贺大少爷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   姜穗愣了一下,下一秒控制中心又重新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插曲让所有人都停滞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时,实验室的所有关闭的光屏终端已经自动亮了起来。   “大家好啊。”懒洋洋的,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笑意的声音忽然响起,“非常抱歉打扰到了全帝国人民的娱乐或者是工作,这里有一则重要新闻。”   “不好!操作室被他入侵了!”原本还游刃有余优雅得不行的贺大少爷神色大变,他按着头,转身就走,“凌风跟我走,其他人继续抓捕舒兰之狮!”   凌风是属于贺大少爷的红棕狼近臣,也顾不上还在疼的头,很快带着小队跟着贺大少爷离开了。   剩下的士兵仍然有很多,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能纷纷继续执行着任务。   管道已经关闭了不少,姜穗咬咬牙,带着焰刀直接正面刚。   巨大的火焰一下子从天花板奔涌而出,直接烧掉了奔在最前面的士兵。   “啊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随后是各种枪械的射击声,烟雾探测器被出发发出了报警声,水也喷涌了出来。   姜穗在灵活地躲避和阻挡。   而光屏里的男人说话声就像是背景音一样,还在不断地响起。   “我是贺朝,贺家的二少爷,相比有不少人认识我,毕竟我上娱乐新闻的次数也是很多的,不少记者和光屏台都靠我养活……”   “哈哈哈哈……”男人自娱自乐地自夸了一下,随后换了一个不那么娱乐的语气,“说正事说正事,我现在人在化灵顿信息控制中心。”   “没错,就是那个发生了屠杀惨案的地方,这里当然封锁了,我是混进来的。”   “目的嘛……当然是大义灭亲啦,众所周知,抑止芯片的所有控制更新系统就在控制中心的操作室。”   “我现在就在这里更改了一些设定,刚才所有兽人脑子里的疼痛就是因为这个。”   “不过大家放心,我不是逮捕令上所说的丧失了理智值想要毁灭兽人,我哪有那么大的志向?你们看我像是丧失理智的样子吗?”   男人的声音压低了许多,姜穗在抵挡攻击的余光里看到了他的神情变得严肃,总是带着勾人笑意的眼眸也没了笑。   随后她看到了贺朝所在位置的背景,眼眸微微睁大。   只见操作室上空有许多被装在某种装置里的大脑,而最中央则是一个高高的控制台,四周涌动着电流和机械运动的声音。   她看着屏幕里数不清的缸中大脑,觉得有些恶心。   男人说:“我只是来向所有人揭露一个真相的。”他缓缓的勾起嘴角,露出了属于白银狼这个顶级兽族的威压与锋利。   “抑止芯片是帝国高层控制所有人的手段,它不但能控制理智值,它还能降低理智值。”   光屏上的信息一变,让姜穗更仔细地看到的一个个吊起的缸中之脑。   仔细看去,每一个大脑都插着许多导管和线,有的甚至连血都没有清理干净,恶心得就像是刚从脑子里挖出来的一样。   “这些大脑具有灵核的力量,就是控制抑止芯片的来源,这些都是……那些混血儿的大脑。”   姜穗能清楚地感觉到,攻击她的人动作越来越慢,也越来越少,已经有不少士兵怔怔地看着光屏的信息,陷入了震惊之中。   “不相信的话,我给你们看看证据吧。”男人在屏幕中笑起来,看起来带嚣张,随后画面又是一变,一段段隐藏的实验代码、录音、视频流露了出来。   整个光屏角落仍然有着他的画面,姜穗看到他似乎抬起头看到了什么人,随后仍然是无法无天地笑着模样抬起两只手做投降状。   下一秒,他的身子瞬间中了两弹倒了下去。   姜穗睁大了双眼,呼吸一滞。   脑海中是不相信,但是身体比意识更诚实,姜穗不由自主地往光屏更靠近了一步。   骗人的吧?   姜穗看着光屏熄灭,手里焰刀的火焰如她的心情一般猛烈地暴涨。   无论是不是骗人的,至少他成功了。   成功的让她留下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1 00:00:01~2023-02-21 22:3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月逐人归、todayis_wendy 20瓶;喵大爷 14瓶;霜序、别人家的人妖、雪梨加冰糖、桑雅娴 10瓶;.U.N、叶招秋 7瓶;evaaa 6瓶;游魂的榨菜、我在梦 5瓶;Elf.z 2瓶;小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大贵族x雇佣兵14◎   信息控制中心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他们听令行事,又一直以为自己是做着保护兽人的重要工作,因此不少士兵在光屏熄灭后陷入了沉默。   姜穗直接引爆了一个烟雾弹, 趁着众人不注意直接开溜。   “长官,要追吗?”有士兵问上司。   上司挣扎了一会儿,咬咬牙道:“追!”   他们是军人,是士兵, 听令行事, 只能无条件服从上级命令, 只是服从命令的过程能不能放水, 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们这些人大多数都听过舒兰之狮的名号,从她刚才明明只是一个人却能和他们周旋来看, 舒兰之狮真的很强。   只是不知道,这头狮子和贺二少爷有没有关系。   从实验室出来, 姜穗就在角落里直接打晕了一个士兵,   穿上了他的衣服, 面罩将脸罩得严严实实的, 在一路上人来人往的士兵群毫不起眼。   她穿的是最普通的小兵服装, 拿着枪故作忙碌地跑走,还有研究员纷纷给她让道。   随后她躲在了一个没有监控照到的拐角处,先是尝试地联系在控制中心外的星野。   “星野, 这里是姜穗, 你还在吗?over。”   回应姜穗的是嘈杂的滋啦声, 看来控制中心的屏蔽导致他们这个不太好的联络器信号连接不上。   姜穗能听到拐角外不断跑过的脚步声, 还有士兵相互听从命令的应声。   姜穗又看了眼自己的终端, 因为是穆青临时拼凑的, 功能并不多, 她只能看看外面的辐射情况。   现在外面正处于宇宙辐射最严重的时刻,那么外面变异的野兽们也在躁动。   她微微皱眉,随后听见了另一边耳麦的声音。   她刚刚把那个士兵身上的联络器也扒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等级太低,频道里一般只能听到针对列兵的命令,不过这一次还是有点信息量的。   “&%*&……抓到人了,现在要带回基尔,需要再来一个小队。”   “把一级飞舰开来,大少爷也要在上。”   “又有一头海兽上岸了!西南方向的兰科植物暴走,需要大量支援!”   看来外面很混乱。   姜穗面罩下的脸很冷静,本来她是打算直接走人。   反正贺家的人还有整个控制中心的人都在因为贺朝的爆料而焦头烂额,而贺大少爷恐怕现在满脑子都是贺朝的烂摊子和他本人,没有闲心来处理她。   基因代码的事情……姜穗并不清楚贺大少爷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原本谁都可以刻画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应当没有贺大少爷说的那样糟糕。   但是贺朝闹这一出,逼得她必须亲自去查看贺朝的情况。   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一想到这里,姜穗眉头就微微皱起来,她手也捏紧了一些。   她的视力非常好,所以非常清楚地看见光屏里贺朝中弹的瞬间,但是她并不知道贺朝究竟有没有中弹身亡。   姜穗倾向于没有。   这么轻易地就被人两枪打死了,他这个度过了这么多个世界的任务者真的就不用混了。   她不认为贺朝会做这种蠢事。   她只是在想贺朝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真的没有逃跑的机会和时间吗?   姜穗感觉最离谱的一个猜测……   他不会是给她机会逃出控制中心吧?   姜穗微微摇了摇头,将这种自恋的念头压入心底。   她深吸了一口气,内心压抑的情绪涌上心头。   姜穗听见自己稳健的心跳声,她目光沉静地看向远处跑来的士兵队伍。   最终她握紧了刚刚扒下来的枪,趁着士兵队伍往前跑,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她有了决断。   有士兵看了她一眼,但是因为装备是一样的,以为她刚刚去执行了其他任务,什么也没有说便收回了目光。   姜穗跟着队伍七拐八绕,她才发现控制中心竟然大到跟迷宫一样,甚至有的走廊空荡荡的,看起来阴森森。   看来他们又疏散了不少人,姜穗又跟着队伍拐了一个弯,所有人看到不远处的实验办公室似乎发生了什么争端。   “你们这是杀人!!”   有研究人员在激动地喊,她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兽人士兵就像是在看一个刽子手,“你们会下地狱的!”   另外一个研究人员也在不停地一边在终端光屏上打字,一边很是愤慨怒骂,“我要举报你们!”   而站在最前方的高大兽人士兵按住耳麦,对他们的话语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兽人士兵低声应了一声。   “是。”   随后便是抬起手中的枪朝着面前的三个研究人员一通扫射。   姜穗握着枪的手猛然一紧,呼吸一窒。   她所在的士兵队伍并没有因为这个插曲而停下来,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姜穗忍着愤怒情绪路过的时候,听见了旁边扫射的兽人士兵对着身旁的下属说道:   “这是舒兰之狮干的,知道了吗?”   下属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慢了一刻才道:“……是。”   知道幕后的人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亲眼直面的时候姜穗还是感觉到火冒三丈。   淦!   必须一锅端了这群人!   姜穗额头青筋跳动,但仍强迫自己去分析现在的局势。   如今整个帝国恐怕都已经知道了抑止芯片的消息,原本的平衡一定也被打破了。   土生土长的舒兰人虽然是人类,但是如今舒兰的土地上也生活着不少兽人。   在舒兰,兽人和人类的相处还算是不错,舒兰的执法院也有不少兽人担任官员。   舒兰在这个混乱中恐怕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只是姜穗不知道穆青查叛徒查得怎么样了。   贺朝在这个局势里是个关键人物。   他死了,或许会是平民与贵族冲突的导火线。   他没死,也能成为平民与贵族的连接点。   姜穗并没有发现,和以往不同,自己正在接纳这个世界,不再是独善其身,而是真正地发自内心在这个想要做什么,不再冷眼旁观。   她开始产生了“我能做什么”、“我应该做点什么”的想法。   在最初,她都是自顾自地生活,当一个旁观者在观察着整个世界。   她从不和任何人深交,就算是知青世界和林依关系最好的时候,都仍然在心底保持着距离。   从称呼里就可以看得出来。   林依喊她“穗儿”,她却仍然直呼其名。   就算是和贺朝的相处,也如同随波逐流的帆船。   姜穗很少主动做什么,除非是危及到自身的安危。   直到这个世界亲眼见证到了一个人为的灾难。   这一刻,想做点什么的内心超过了其他的念头。   在此之前,她需要看看贺朝到底怎么样了,也想知道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姜穗所在的队伍很快来到了控制中心的中心花园,位于整个建筑物的最中央。   顶部是做成圆顶状的玻璃房,外面天气阴沉沉的,并没有什么阳光。   整个花园花团锦簇,反季节的花也在旺盛地绽放,姜穗一进来,就被一朵非常巨大的红色花朵吸引了注意。   看起来有四五层楼高。   红得让人感觉到不详,就像是最新鲜的鲜血从脖子里喷涌而出一样欲滴,它花束紧包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人吞噬。   这和外面辐射后的植物有些像,不过此时它仿佛是在休眠状态,并没有任何动静。   也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中心花园里有这个看起来很危险的植物。   其他地方和普通的花园差不多,不过最大的空地上,除了堆积的尸体,姜穗看到了被簇拥在人群中的贺大少爷。   她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队伍来到了贺大少爷保护团的外围。   可能是因为都是自己人,贺大少爷讲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   “飞舰什么时候能来?”贺大少爷看起来好像有些不耐烦,他皱着眉,原本看起来不好惹的脸更凶悍了,兽瞳是具有压迫感的怒意。   他的那只叫凌风的红棕狼近臣躬着身子,恭敬道:“抱歉少爷,因为海兽的突然袭击,还有辐射幅度的暴涨,化灵顿的野兽们都有些狂暴。”   凌风顿了顿,“还有……因为太多尸体吸引的缘故,野兽们都进城觅食了,已经有居民向中央举报并提出抗议,认为执行官到来化灵顿后无作为。”   ”在看到二少爷在光屏上透露的信息后……化灵顿平民已经不支持官方工作了。“   凌云没有说,岂止是不支持,网络上热议纷纷引起轩然大波,现实中更是渐渐发展成反抗,恐怕这件事不会简单的结束了。   国王下令,首相委派前往化灵顿主持工作的第一执行官,正是贺大少爷贺任。   贺任冷笑了一声:“让他们去闹,贺朝能更改抑止芯片,我们就改不回来吗?”   贺任问了身旁的另一位长满胡子的乌龟兽人:“更改抑止芯片的进度怎么样了?”   乌龟兽人看起来很老了,满脸的皱纹,一脸苦相,他被几个士兵压着,脖子上卡着扣,明显就是不让他缩回龟壳里的手段。   乌龟兽人在生命威胁下不得已颤巍巍道:“贺二少爷把密钥销毁了……研究人员不一定能破解的了。”他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大人,当初是您家亲自设的屏障……唯有白银狼血统的兽人才能开启并修改程序核心。”   贺任一听火冒三丈:“你为什么不早说!”怪不得这么多研究人员弄半天一点进展都没有,也怪不得贺朝随随便便就能用密钥更改。   乌龟兽人正如他的种族,干什么都慢吞吞的,说话也慢吞吞的,他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了茫然。   “大人,您、您没问啊。”   贺任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并不是废话的时候,他冷声,“意思是我现在不能走,必须回操作室更改?”   乌龟兽人:“也不一定,只需要提取大人您的血液即可。”   凌云看贺大少爷面色沉沉,他在一旁低声道:“少爷,老夫人和老爷正催促您回去了。”   如今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必须尽早给民众一个答案。   而贺二少爷就是其中的关键。   只要“证明”他说的是谎话,贺家以及帝国背后的贵族高层就能如同以往对待所有的丑闻一样,压下去。   贺任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同意取血。   姜穗在一旁按兵不动地观察着,正一边听他们对话,一边分神找贺朝人在哪里。   最后她看到了关押他的笼子。   被一群重兵把守的,士兵们装备上的花纹带着贺家的家徽,是一头白银狼咆哮的模样。   不是帝国士兵,看来贺家人来这一趟是早有准备。   而贺朝被关押的笼子和姜穗当初被关着的有点像。   双手、双脚以及尾巴都被特制冷铁牢牢锁住,更是带上了止吠器。   他的脖子也被冷铁拴住,看起来动弹不得。   他看起来是晕过去了,头下垂,身上血迹斑斑,仔细看去,肩膀上的弹孔似乎还在流血。   果然没有打死他。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贺家二少爷,恐怕都以为他是重刑罪犯了。   此时有士兵一路小跑而来。   “大人,舒兰之狮跑了!”下士垂下头,站在贺大少爷面前道。   贺任已经没心思再管舒兰之狮的事,贺朝所做的事过于惊天动地,处理不好或许会葬送整个贺家,舒兰之狮跑了都算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   “你,你,跟我走。”   姜穗还在暗自思考怎样把贺朝弄出来,就听见旁边的士兵长官的声音。   一抬起头,就发现对方指着自己和另外一个士兵。   姜穗握着枪的手一紧,随后想了想,跟上了这个中士。   姜穗还以为会离开这里,却没想到她是被安排在一旁搬运物资。   因为贺任要消除证据,此时士兵们正在销毁的销毁,搬走的搬走。   姜穗还听到有人在偷偷说很快化灵顿会有警察署的人,所以动作要尽快。   姜穗所在的地方恰好位于货舱的末尾,在她的角度,不但能看到贺任的动向,还能看到贺朝被关押的位置。   她想了想,装作一不小心手滑,重量十足的仪器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干什么你!”中士怒喝,“弄坏了杀了你都赔不起!”   姜穗连连弯腰压低嗓音道歉,没有让其他人听出端倪,余光则是注意着牢笼的动静。   男人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但是她敏锐地发现了他耳朵似乎动了动。   果然,他没有晕过去。   姜穗被赶到一旁护卫,中士没有再让她碰这些东西。   好在身上的装备将她包裹着严严实实,她身上露出来的地方又贴上了些许伪装的羽毛,并没有人发现她并不是兽人。   姜穗正在想办法闹出点什么动静,好在混乱中接近贺朝,整个中心花园却暗了下来。   姜穗抬头一看,整个顶上的玻璃圆顶正在缓缓打开——   一级飞舰到了。   快来不及了。   一旦贺朝被人带上飞舰,姜穗也不用救他了,直接洗洗回舒兰算了。   玻璃圆顶打开了,姜穗属于他们三个人的频道竟然吵杂混乱了一会儿,传来了星野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里是星野,能听见吗?这里是星野,能听见吗?这里是……”   他语气有些沙哑,好像一直在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声音里都多了几分有气无力。   姜穗看了眼四周,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飞舰上,她往旁边站了一会儿,轻声道: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星野很明显是吓了一跳,他仿佛要蹦起来似的声音都大了一些。   “你、你你你终于有回音了!”他急切道,“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的确是出事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姜穗压低声音,“说重点。”   星野也反应过来,他也重新冷静了下来。   他已经换了一个位置,刚才所待的地方不断有无人机巡逻,不得已躲在了一个被失控的野兽破坏的废墟边上。   他抬头看了天上盘旋的巨大鸟兽,伴随着各种枪声,深吸了一口气。   “宇宙辐射暴涨,现在外面有很多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失控野兽,”他顿了顿,“现在整个化灵顿很混乱,朝先生他……他在公布了那则消息之后,化灵顿的很多居民也走上街头抗议,有的暴徒正在无差别攻击。”   “还有,我看到了很多官方飞舰。”   甚至出动了最高级别的清道夫队伍,星野心脏砰砰跳仿佛要跳出喉咙,他完全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只是进入信息中心,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星野都无法形容看到了朝先生发布的消息的心情。   化灵顿街道上几乎四处都是光屏广告,朝先生出现的那一刹那,星野就睁大了双眼。   俊美的脸庞不再是不着调的嬉皮笑脸,而是看似玩世不恭的沉静认真,世界级轰动的消息让星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不敢想象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   然后他看到了朝先生被两枪打倒,呼吸几乎停滞。   现在终于联系上了穗姐,星野低声问:“朝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穗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死不了。”她的回答依旧是那样言简意赅。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声音有些严肃,“你现在还在外围吗?”   星野:“是的,只不过不在原来的地方,现在位于信息中心东南方向的废墟里。”   星野:“我可以为你们做点什么吗?我不想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地呆在这里。”   “可以。”穗姐很快回答,“估计是信息中心的玻璃圆顶打开了才有信号,一会儿关上了信号就断了。”   “现在,如果你不想让我们两个死在这里,你就仔细听我的话。”似乎是给他消化的时间,穗姐顿了顿才继续道,“在外面弄出点大动静,什么都行,最好声音大一点,之后你就离开这里吧。”   “我知道你非常熟悉化灵顿,监控也并没有找到你曾经和我们在一起,完全可以和这件事扯开关系。”   “我……”星野想反驳,就听见穗姐沉稳的声音,“星野,保护好自己未来才能保护别人,我让一个未成年人做这些具有生命危险的事就已经很混蛋了,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听话。”   舒兰之狮的话明明没有什么温情的情绪,只是在平铺直叙地说话,却让星野心在剧烈的跳动,拳头握紧,嘴角绷直。   星野最终只能咬牙道:“……我知道了。”   穗姐似乎又说了什么,但是断断续续的几个短暂的音节后就只剩下杂音。   星野知道信号又断了。   信号又断了,姜穗抬眸看了眼圆顶,果不其然已经合上了。   一旁的中士在命令士兵开始把东西往飞舰上搬。   可能是因为贺大少爷在这里,而对方正处于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整个中心花园的氛围很压抑,更是基本上没什么声音。   希望星野能够快一点。   姜穗在一旁握着枪像最普通的列兵一样,余光却不断地观察着四周。   贺朝的笼子被推过来了。   姜穗顿了顿,随后特别自然地走到笼子旁,像是最普通护卫士兵一样。   由于动作太自然太理直气壮了,另外一个士兵只是愣了一下,竟然还往后退了一步让给她位置。   姜穗感觉到笼子里的男人似乎抬眸看了她一眼。   一旁的取血行动也结束了,发出了一些谈论的声音。   就在此时,一声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大地都在颤动,顶上的玻璃圆顶发出了破碎的声响,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往下掉。   “大人,危险!”红棕狼近臣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将贺大少爷保护住。   姜穗抬头一看,就看到了一只几乎和小型飞舰一样大的鸟兽似乎失去了知觉被卡在圆顶上,破碎的玻璃撑不了多久,很快就要掉下来。   祸不单行,原本老实拿着血的乌龟兽人猛地将手上试管的血液扔向那朵巨大的鲜红花朵。   巨花就像是从未进入休眠一样猛然长大嘴巴,将试管一口吞了。   顿时蔓藤四起,整朵花似乎都陷入了狂暴。   “保护大人!”   “啊啊啊——”   “不要慌乱——注意货物——!”   整个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被巨大而又厚重玻璃块击中的尖叫声,被蔓藤卷住的绞杀声,还伴随着乌龟兽人的大笑。   “儿子,爹为你报仇了——!”这一刻,他再也没有了刚才慢吞吞的样子。   此时的姜穗只是有一瞬间被混乱吸引了注意,随后立刻冲到牢笼面前。   牢笼里的男人目光灼灼,他似乎动了一下,铁链发出了声响。   他声音有些沙哑和虚弱,他看着她,忽然轻笑了一声。   “姜穗?”他说道,“你不是走了吗?”   “你想让我走吗?”姜穗抬起枪,打断了笼子的锁,一旁的士兵顿时想阻止,动作却没有她快,一一被击倒在地。   “不想。”男人说。   姜穗一愣,没想到男人会这么直白,她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经过了什么刑罚,他的耳朵也被扣上了兽环,动一下都会渗出鲜血,兽瞳仿佛因为一直在受到什么刺激而竖起,正牢牢地盯着她。   姜穗嗤笑了一声,“怎么?害怕我走了?”   “是的。”男人又再次开口。   姜穗一顿,她已经打开了笼子,站在了他的面前。   姜穗淡淡地问:“为什么?”   男人就像是没有在思考,被什么操纵了一样很快回答她。   “因为我很在意你,我不想你离开……”   姜穗抬起手,开枪击中发现了这边情况的士兵,顶上的鸟兽重重掉落在地,激起了灰尘。   四周是混乱的大叫与吵闹声。   他最后的话尾音落在了这些喧嚣中,姜穗没听清。   但是他们此刻却好像和这样的混乱格格不入。   姜穗握着枪的手很紧,一如她发紧的心,她盯着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男人朝她勾唇,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   “而且,”男人声音有些低,黑色的兽瞳看着她,仿佛能看进她的心底,“我被注射了吐真剂。”   “我说的是实话。”   他自己都都没想过会开口的实话。 第59章   ◎大贵族x雇佣兵15◎   又是一声爆炸的巨响, 玻璃碎片迸溅击飞。   姜穗又将一名攻击自己的士兵踹翻,从腰间抽出刀柄,下一秒, 红色的火焰暴起,有一瞬间让人睁不开眼。   焰刀挥舞在空气中划过灼热的弧度,特制的冷铁就在炙热的火焰中融化。   “是舒兰之狮!”   “她在这里!”   “二少爷被人救了,请求支援!”   现场依旧是那么混乱, 掉落在花园中的巨大鸟兽发出了嘶吼声, 震得人的耳朵生疼, 高大的血腥大花在无差别地攻击着所有人。   隔着鸟兽的贺大少爷听到了消息, 咬牙道:“舒兰之狮可以不用管!贺朝必须带回去!”   凌风着急地守在贺任身旁,他道:“大人, 这里太危险,请您赶紧登上飞舰离开吧!”   “还走得了吗?”   听到女人的低声的询问, 男人原本因为铁链松开而略微踉跄的步伐才稳住, 他的声音仍旧虚弱。   “可以。”   他抬头看着女人又干净利落地干掉一个士兵, 用焰刀抵挡住了飞来的子弹, 另一只手还能抽空开枪, 几乎要被这样飞扬的身影给摄住心神。   他抬起手想把嘴角的鲜血抹掉,却只摸到止吠器。   “我们要怎么出去?”明明仍然脸色苍白,说话时也听起来有气无力, 但是他却仍然不紧不慢, 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 反而有些兴奋的模样。   姜穗丢给他一把枪, 随后扔了一枚烟雾弹, “难道你没有一点安排就这样被抓住吗?”   女人又咔咔咔非常熟练地换弹, 将准备低头啄食他们的鸟兽给击打后退。   男人轻笑了一声, 接过了她丢过来的止血针,贵族少爷可没有自己打过这玩意儿,但是他曾经见凌云给他打过,因此忍着痛朝着出血口狠狠扎下去。   在吐真剂的作用下,他几乎有问必答。   “……临时决定的。”他顿了顿,随后像是转移话题一样,“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离开再说。”   女人回头看他,此时她戴在头上的士兵头盔因为嫌遮挡视线而拿了下来,却仍然带着面罩,露出了一双好看的浅色眼眸。   她眼眸中是冷冽的金色流光,头发的染发剂已经完全褪去,露出了火红的痕迹,一如同她的灵魂一样仿佛在燃烧着。   无论当初她以何种状态流露过脆弱的一面,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软弱地放弃过。   如同在烈日骄阳下却仍然盛放的花。   贺朝喉结上下微动,在止吠器下,姜穗并没有看到他露出来的尖牙。   在兽人世界,一切凭本事说话,就算是受伤状态下的白银狼,一样能够发挥出非人的实力。   不然他们关押二少爷时,为何如此全副武装。   出了笼的白银狼跟在狂野的女佣兵身后,身姿同样灵活,化为兽爪的大手一挥就能将士兵的头盔给打碎。   “贺朝!你真的要背叛家族,舍弃白银狼一族的荣耀吗?!”   姜穗转头看去,就能看见不远处在另外一艘飞舰上的贺大少爷。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准备跑路了,巨大的气流席卷着他的衣服,却也掩饰不了他此刻的愤怒。   贺二少爷舔了舔唇,在尝到血腥味后非常友好地抬起手挥了挥,像是在打招呼。   “我从来没有背叛过白银狼一族的荣耀,”他像是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笑眯眯的,露出来的兽瞳里却带着一丝锐利的光,“背叛的是你们。”   姜穗发现四周的路几乎都被堵死了。   倒也不是贺家手下的士兵在堵,在发现贺大少爷抛弃他们离开了之后,士兵们也纷纷掉转枪头另寻出路——   主要是不知何时又飞来了几只鸟兽,正目光灼灼地像是准备开席一样,一啄一个人。   而一旁的巨花蔓藤已经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几乎把所有路都堵死了。   现在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都成了这些变异生物的盘中餐。   血腥味、烧焦味、爆炸硝烟味还有灰尘的味道夹杂在一起,原本不断散发针对着兽人的味道也渐渐散去。   姜穗没什么表情地抬起头看向正在飞舰上,隔着玻璃看着他们的贺大少爷。   对方显然是下了什么决定,那艘飞舰的炮弹口开始对准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看来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全部炸掉了。   姜穗冷笑了一声,随后捡起一旁掉落在地的重型激光武器架在肩膀上。   贺朝正干掉一根抽过来的蔓藤,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姜穗,你……”   话都没有说完,他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女人非常自然且轻松地开启了武器。   瞬间一道白色的巨大激光从武器口迅猛出击,直直射向了已经飞往玻璃穹顶的飞舰。   像这样的一级飞舰是能够抵挡这一类的伤害的,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姜穗竟然能够如此精准地将激光射入狭小的炮弹口。   炮弹口没有飞舰的外壳那样的坚硬,很快因为被击中而冒出了黑烟,飞舰也不稳在空中摇晃,看起来像是要坠落了一样。   贺朝看着女人把武器随手丢在地上,看起来一点都不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大事一样。   莫名的背后有一丝凉意。   千万不要惹生了气的女人,贺朝由衷地想,尤其是气头上的姜穗。   她看了他一眼,微微蹙起眉:“别愣着,跟上。”   贺朝看着她转身就走,忍不住勾了勾唇,随后跟在她身后一起离开。   由于四周的路都堵死了,姜穗打算从顶上方出去。   正好因为鸟兽的破坏,顶上的玻璃罩碎了一个大窟窿。   蔓藤很多,她和贺朝的弹跳力也不错,不少其他兽人士兵和研究员都也选择这种方式逃离。   只不过危险和机遇并存,落在顶上的那几只鸟兽可是在虎视眈眈地捕捉他们这些人。   姜穗能注意到有一两只体型并不大的鸟兽,和他们都差不多,看起来像是因为理智值丧失而化为野兽的人。   这些人利用抑止芯片,如今却也被抑止芯片反噬。   已经完全兽化的兽人,就算抑止芯片重新更改后也再也没有用了。   因为圆顶玻璃的破碎,他们的通讯频道又可以用了。   他们很快跳跃攀爬上了巨大的蔓藤,往上放去。   姜穗一边回头看看贺朝有没有跟上,一边尝试联络星野,看看他有没有事。   “星野,你还好吗?”   姜穗希望星野平安离开了,毕竟现场如此混乱,想必也一定波及到了四周,现在想想,整个化灵顿恐怕都乱成一锅粥了。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星野的声音。   “你们现在在哪?我去接你们!”   姜穗躲避了一根飞舞的蔓藤,闻言微顿。   “接我们?你怎么用什么来接我们?”   “你不用管!”星野说,声音听起来有些气喘吁吁的,“你们打算从哪里出来!”   他明显也看见信息中心如此混乱的景象,也大概猜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姜穗问:“最开始的那只鸟兽,不是你弄来的吗?”   星野说:“是我弄来的,但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只也跟着来啊!”   “别废话了!”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转移话题,像是感觉到自己被看扁了一样,星野嚷嚷道,“我真的可以帮你们!我现在已经在赶往的路上了,你不能让我白来啊!”   姜穗停在较高的位置,而身旁很快落下了另外一个身影。   “怎么了?”高大的白银狼问她,唯一露出来的兽瞳也紧紧盯着她。   听到他的声音,姜穗顿了顿,随后转头,发现他身上别说耳麦了,什么高科技的东西都没有。   怪不得就没听到他在频道里说过一句话,原来是被人卸下来了。   姜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是星野,他说要来接我们。”她微微皱起眉,“可是这里这么危险,他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平民……”   “他可以的。”男人轻轻打断了她的话,明明最开始是这么针对着那只黑皮鲨鱼,现在却认同了他的能力。   “不要小瞧他,显然他也不会打无把握的仗,都这么说了,想来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带我们走。”   “我们现在也没有快速逃离的办法不是么?”   “况且……”男人声音压低了一些,“现在整个化灵顿,恐怕也没有完全安全的地方了。”   姜穗一愣:“什么意思。”   男人黑色的兽瞳看着她,完全没有了他应当有的玩世不恭。   “抑止芯片的事情暴露,帝国贵族和平民的矛盾进一步激化,这里面还有舒兰人的手笔。”   “姜穗,或许战争又要开始了。”   姜穗一窒,轻飘飘的话里战争两个词却显得格外有分量。   战争对于姜穗来说太过于遥远,她经过的几个世界都没有战争,就算是怪物世界大家基本上都在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但是战争对于舒兰之狮来说又离得很近,甚至在十年前,她就曾经作为主力参加过战争。   因此记忆里的尸横遍野、血腥厮杀很快让她生理性的反感。   舒兰之狮本人并不喜欢战争。   这些统治者的欲望在操控战争,受伤的却最终还是普通人。   姜穗张了张口,想问点什么,就听见贺朝说:“先离开这里,到时候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你。”   男人朝她笑了笑,脸色虽然苍白,但是却有一种脆弱的俊美。   “毕竟我身上的吐真剂能够维持三天。”   姜穗被他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觉地羞恼,刚转过头,就听见了耳麦里的星野说话。   “我说……你是不是又忘了我的存在了?”   星野干巴巴的:“我知道你和朝先生关系很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在等你的回答。”   姜穗:……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却好像成了脚踏两条船的女人一样感觉心虚。   姜穗低咳了一声,语气十分严肃正经地说道:“我们会从中心花园的玻璃顶离开,你打算怎么做?”   星野:“我知道了,你别管我怎么做,告诉我你们大概多长时间到达玻璃圆顶。”   姜穗压住了想要询问下去的冲动,只能正如贺朝所言,他们也没有什么快速逃离的办法。   她抬头看了眼已经快要达到的目的地,“大概五分钟。”   少年带着些许兴奋仿佛要去的是普通冒险而不是冒生命危险的声音回答。   “ok,我很快就来。”   频道安静了下来,姜穗收回了手,单向关闭了频道。   正准备带着贺朝继续往上走,就听见身后的男人幽幽的声音。   “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聊了很久吧?”   姜穗一顿,她没有回头,跳到另一条蔓藤上,身后的男人也跟上。   “我们是潜入,不是打游戏,我和他聊什么?”姜穗才回答他,她有些不太懂为什么贺朝要问这个问题。   “况且在玻璃圆顶没破之前,里面根本就没有信号。”   身后的男人发出了不满的哼哼声,似乎还踹飞了一旁丝毫没有惹他的蔓藤,像极了偷偷发泄情绪的小狗。   姜穗忍不住,“你是狗吗?能不能拿出一点白银狼的尊严?”   男人却丝毫没有羞愧之心。   “你之前不就已经骂我是狗了吗?都是犬科,你说的也没错。”   姜穗:……   这家伙又恢复不要脸的模样。   一听到他说的话,姜穗就立刻想起了那天她晕倒发生的事,反而轮到她羞恼了。   “闭嘴。”   “好的。”男人非常迅速。   二人对彼此的话心知肚明,和姜穗借着人设掩藏不同,贺朝反而借着人设大肆发挥。   姜穗很嫌弃,但是内心却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离出口越近,那几只鸟兽也愈发明显,在他们眼里也显得庞然大物。   有两只鸟兽已经飞走了,还有一只在空中兴奋地抓着其他企图飞走的兽人,剩下的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底下的人。   脚下的蔓藤也开始移动,似乎是底下的巨花受到了什么刺激,愈发狂暴起来。   “得加快速度了。”身后的男人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两只“小虫子”,这些鸟兽除了一开始挥舞翅膀扇起的风对他们照成困扰外,都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   “手给我。”原本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先翻身而上,确认了安全之后才回过头来伸出手让她一起上来。   由于动作太快,姜穗注意力又一直放在一旁的巨大鸟兽身上,等到他伸出手才反应过来。   脚底下的蔓藤再抽回,姜穗立刻伸出手,很快被对方握紧。   大手温热又有力,轻而易举地将她拉上了顶外。   而就在此时,竟然有一只鸟兽看了过来,它迅速地低头啄下!   巨大的阴影覆盖,姜穗脚下的玻璃又在此刻因为暴起的蔓藤碎裂!   千钧一发之时,姜穗就感觉到自己被牢牢抓住的手一紧!   随后她撞入男人的怀中,由于二人动作幅度过大,也为了躲避鸟兽人的叼啄,男人平衡不稳,抱着她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圆顶上全是玻璃渣,姜穗回过神来后赶紧起身,“你没事吧?”   她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但是仔细听能听出一丝担忧。   “嘶……”男人微微皱起眉,“没事。”   他在这个时候完全没有了插科打诨,反而因为不想让对方担心而很快回答。   姜穗注意到他坐起身时身后的血痕,心中一惊,还未等她做出其他举动,男人又是将她一拉,躲避了又一次的啄食。   姜穗看他又再次受伤的模样,不知怎么的烦躁起来。   她在躲避之后直接划开焰刀,烈焰暴涨犹如她此刻的心情,将鸟兽坚硬得仿佛是金刚石做的鸟喙直接砍断了尖头!   因为明亮的色彩吸引了其他鸟兽的注意,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姜穗宁愿躲避都不愿意开焰刀的原因。   一只还好,这么多只围攻,就算是舒兰之狮也吃不消。   果不其然,她的举动也让自己暴露在了所有鸟兽之下。   “姜穗!”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和着急,随后姜穗感觉到腰间一紧,是对方勾着她直接跳开了另外一只鸟兽的攻击距离。   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吐真剂的原因,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发自肺腑。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姜穗来不及反驳他,只能抬手将焰刀挡住因为鸟兽惊动而飞来的尖锐碎片。   姜穗:“我这是在救你!”   “我知道!但你能不能别老是干这些让我心脏骤停的事!”   姜穗扬声:“我有吗?!我干了什么了?!反倒是你自己当初干过的事别以为我忘记了!”   贺朝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也大了起来,“干了很多让我担心的事!上次捅自己也是,挣开其他人的手也是!我真恨不得把你关起来!”   旧事重提,姜穗一时间气血上涌,都忘了之前自己的那些敏感又难受的心情,只想和这个男的狠狠吵一架。   她的声音更大:   “关个屁!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就因为你干的破事,我着凉发烧了!我现在不砍你而是来救你,你都该给我跪下来磕头了!”   两个人,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竟然在吵架。   男人带着女人四处躲避野兽的攻击,同时还要注意玻璃顶的塌陷情况。   女人勾着男人小心不掉下来,同时还击退着攻击和阻挡着飞来的碎石。   这一幕被一旁开着偷来飞舰的星野看得沉默,看得无语,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在逃跑吗?   应该说他们是太有默契,还是太过于讨厌对方。   明明生死边缘,却又能够一边吵架一边配合对方的行动。   要不是四周的场景混乱而又血腥,星野都要以为他们是在什么娱乐的训练场所。   不过现在也不是看下去的时候。   星野打开了频道。   “穗姐,我到了,你抬头往上看,是一艘三级飞舰。”   然后他看到了底下的人似乎又吵了两句,随后二人都抬头寻找了一下,女人的声音才重新从耳麦里传出来。   “我看到你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的怒火,星野咽了咽口水,“我要怎么接你们?”   穗姐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过来,同时传来的还有那边十分混乱的嘈杂声。   “你的两点钟方向有个小平台,三级飞舰有载物绳索,你把它打开,我和贺朝会抓住的。”   星野顿了顿,手心有些出汗,这是他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   他应道:“好。”   随后他咬了咬牙,开着飞舰接近了最为混乱的地方。   而此时的姜穗和贺朝总算是因为到来的支援而停止了争吵,也不知道是不是发泄了一通,姜穗竟然微妙地感觉到心情好了不少。   好在这也没影响他们之间的配合。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姜穗看了眼小平台的距离,仰起头和男人说道。   “没时间。”男人没听她的话。   姜穗抬手扯他的兽环,男人嘶了一声却仍然没有放开她。   他还说:“在兽人观念里,谁碰了他的兽环,就是他的主人。”   随后他朝她笑了笑。   姜穗:……   姜穗呵呵:“那给你戴上兽环的那些人,统统都是你的主人了?”   没什么脸皮的白银狼道:“我只承认你可以。”   姜穗恼道:“……滚啊!”什么花言巧语,她不会就这么容易被打动的!   她瞪过去,随后愣了一下。   她看到男人有些紧绷的下巴,后知后觉感觉到了她手臂湿漉漉的。   姜穗眉头一皱,视线下移,看到了手臂上全是鲜血。   但不是她的。   是刚才倒地时受的伤,他果然被玻璃扎到了。   姜穗又开始有些生气了,虽然她不明白她为什么比刚才还恼怒。   “你受伤了。”她压住了声音里的情绪,企图保持平静,“我自己可以走。”   “你不知道兽人受伤后很快就能恢复吗?”男人不为所动,已经带着她跳跃躲避了障碍和攻击,很快接近了平台。   姜穗知道现在也不是再互相较劲的时候了,她只能替他抵挡下其他遗漏的攻击。   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他们两个人都更加严阵以待,不再说话。   姜穗余光看到火焰与黑烟,果然是有人开始用大型杀伤力武器了,甚至不远处有着整齐列队的飞舰队伍。   “警察署的人来了!”   姜穗压低声音在男人耳边道,她微微眯起眼睛,注意到了最前面那艘飞舰上的人。   这个人……   怎么好像是舒兰执行官身边的人?   飞舰的炮口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而贺朝已经利用白银狼作为顶级兽族的优势,非常迅速地来到了平台,而星野也遵照计划,放下了载物绳索。   导弹飞驰而来,贺朝带着她勾住了绳索,姜穗也跟着抓住。   千钧一发,导弹落在了他们身后刚才所站立的地方!   而幸好此时的飞舰已经飞走。   冲击波让姜穗和贺朝荡了一会儿。   开出了一段距离。   打开了频道的姜穗:“你为什么还开得这么晃?!”   她和贺朝二人在飞舰下就像是被吊着体验云霄飞车,随着惯性左摇右摆,好几次差一点撞到其他高楼。   星野的声音有些紧张和压力,“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听到姜穗把话重复了一遍告诉的贺朝:……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你问问他多大了。”   姜穗不明白为什么要问,但还是说了,“星野,你多大了?”   星野:“十六。”   姜穗把星野的年龄告诉了贺朝,男人跟她一起牢牢地抓住绳索,毕竟晃来晃去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男人脸上露出了隐忍的表情,姜穗难得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你想说什么?”   贺朝似乎忍了忍,最终还是咬牙道:   “未成年人不能开飞舰!” 第60章   ◎大贵族x雇佣兵16◎   等到姜穗和贺朝抓载物绳索升上去, 已经是离开信息中心很远了。   当时正是傍晚时分,浓厚的乌云里偶尔的缝隙透露着晚霞,却掩饰不住厚重的黑。   姜穗抓着载物绳索能看到大半个化灵顿, 高楼大厦有的冒出了黑烟,显然是着火或者产生了爆炸。   而远处的信息控制中心则是黑烟飘满整个天空,高空鸟兽盘旋,还能看到爆炸的火光再次响起。   低下头, 地面上的人就像是蚂蚁, 原本被要求不出门的居民们纷纷走上街头, 有的开始在搞破坏, 有的肆意的□□,枪声不断。   简直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大场面, 姜穗看得津津有味。   因为星野偷来的这艘飞舰并不大,只有一个驾驶舱, 姜穗和贺朝一回到驾驶舱, 就听见星野有些兴奋地问道: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姜穗还没来得及回话, 身旁的男人身形一晃, 差一点因为星野开得跟云霄飞车一样摔倒。   姜穗看过去, 发现他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尤其是身上的衣服,都快要被鲜血染尽了。   “你先去治疗仓躺一会儿。”姜穗皱起眉, 她一时间顾不上一旁的星野, 从驾驶舱的角落拖出了治疗仓, 好在每一艘飞舰都有, 贺朝还能解燃眉之急。   贺朝低咳了两声, 手撑在一旁的舱壁上, 低声道:“去舒兰。”   姜穗顿了顿, 她转过头就和男人对上了目光,对方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受了很重的伤,还朝她笑了笑。   姜穗磨了磨牙,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将头转了回来,设置好治疗仓后,男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进去。”姜穗没有再说什么。   “遵命。”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他很快躺了进去。   背对着姜穗进入治疗仓时,她才发现他背后上的玻璃碎片,姜穗抿了抿嘴,在他炙热的目光中将治疗仓合上。   说到底,贺朝从未主动伤害过她。   她站在治疗仓的另外一侧,男人稍稍偏头就能看到她。   经历了刚才的一系列事情,原本他们之间的矛盾似乎缓和了一些,贺朝也能感觉到对方不再那么强硬和尖锐的抗拒。   但是看着她淡淡的神色,贺朝还是感觉到了心上一种尖刺般的疼痛。   治疗仓正在起作用,让他原本苍白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   姜穗转过身,走到星野旁,拍了拍他的座椅。   “起来,我来开。”   星野握着驾驶方向盘,有些不舍的,“我觉得我开的挺好的,真的……”   然后他就看到女人弯下腰,非常熟练地在前方的操作仪盘点击了两下,飞舰舱内顿时响起了电子声音。   “自动驾驶系统已打开。”   星野微微睁大眼睛,“竟然还有自动驾驶?!”他一点也不知道。   他听到姜穗凉凉的声音,“下不下来?小心等事情过去之后我举报你未成年无驾驶证开飞舰,一辈子你都考不了了。”   星野还以为会有什么很痛会被揍的威胁——虽然这个威胁对于他来说已经很严重了   星野慢吞吞离开驾驶座位:“……穗姐,你作为佣兵的威胁太和平了吧?”   姜穗一巴掌把他拍到一边,因为贺朝的缘故,她现在心情可不算太好。   姜穗说:“佣兵也是要遵纪守法的。”   星野:……刚刚你杀人的样子可一点都看不出遵纪守法,太没说服力了。   但是星野不敢说这样的话,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姜穗检查仪表,然后问道:“我们真的要去舒兰吗?”   姜穗顿了顿,随后很快道:“嗯,回舒兰。”   星野有些不懂,然后听到女人继续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星野有些炸毛了,“我都和你们上一条船了,你说我和不和你们一起!”   女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么激动做什么,去一边做好系安全带。”   星野看着她的脸色,就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想到刚刚她和贺朝吵架的样子,顿时噤了声。   姜穗的想法和贺朝其实就是一样的,她的确打算回一趟舒兰。   不仅仅是因为现在帝国的地盘上都是在抓捕他们的人,还是因为姜穗老是想到那个预言。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遇到什么有关于预言的事情,总感觉和命树有关。   况且,现在帝国不安全,舒兰虽然有叛徒,到底还有穆青在,贺朝也能受到更好的治疗。   姜穗想了想,“你们两个,都把安全带系牢了。”   星野下意识地按了按系好的安全带,随后听到了一直没说的男人懒洋洋的声音。   “遵命,狮子小姐。”   然后星野听到了穗姐啧了一声,似乎充满着嫌弃。   随后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力,整个人因为惯性牢牢地贴在了座椅上。   星野顿时惊恐地睁大双眼,双手死死抓住座位两旁的扶手——   飞舰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穗姐竟然切回了手动驾驶!   如果说刚刚星野开的速度已经够快了,那么姜穗开的速度简直就是光速行驶,几乎和光轨的速度相同了。   “穗、穗姐——你是不是开太快了——”星野几乎被压力抵在身后的背倚上,声音也因为过于快的速度也有些结结巴巴。   他偏过头去,看到的就是面无表情开着飞舰的姜穗,就像是在发泄着什么情绪一样,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开太快了。   “啊啊啊啊——”   星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原来是因为前方飞来的鸟兽和混乱的其他兽人,穗姐不断地左右旋转来躲避。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刚刚的驾驶方式真的算是小儿科了,在一阵紧张和害怕当中,星野想到了在治疗仓里的朝先生。   也不知道穗姐时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是看她的表情,又好像是他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好在三级飞舰的速度到达极限后便不会再快了,过了一会星野算是熟悉了这样的速度。   但是他还是害怕啊!   他一个鱼类混血儿,这辈子就几乎没有离开过大地和海洋,冷不丁上天,尤其是这样危险的速度,这让他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你叫的太大声了。”   星野身旁忽然传来了熟悉的男声,他僵硬着身体往旁边看去,就看到了不知何时从治疗仓里出来的朝先生。   白银狼正微微弯腰,撑在他与穗姐座位的靠背上,站在他们中间较为后面的位置。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高大的白银狼正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可能是因为治疗仓的作用,男人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星野惊讶,“你怎么出来了?!”   白银狼耳朵动了动,像是被他过大的声音给刺激了一下,然后星野就感觉到自己头被一只大手按了一下。   “治疗完了就出来了,你这什么语气。”   星野想回话,结果又是一个大拐弯差点往旁边飞,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男人仍然稳稳当当地站着。   “去一边坐好。”像是有些不满没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女人声音淡淡的,眉头微微蹙起。   “是是是。”白银狼作投降状,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女人另一旁的座位上,还很老实地系上了安全带。   “伤好了?”女人头都没回问道。   白银狼摸了摸腹部受伤的位置,“好多了,三级飞舰上也不过是个低级治疗仓,治疗的幅度有限。”   女人沉默了一下,“舒兰有高级治疗仓,你一会儿去用吧。”   白银狼笑了一下,“不用谢。”   姜穗微顿。   贺朝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懒洋洋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危机解除,还是在她面前他很放松。   “我知道你想谢谢我,所以我说不用谢。”   姜穗磨了磨牙,她用着平静的语气道:“我救了你,你替我受伤,扯平了。”   想到了男人后背以及后脑勺的血迹斑斑点点,姜穗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一些。   “扯不平。”男人的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丝毫没有变化,像是随口一说,“你和我是永远扯不平的。”   姜穗一顿,她长睫动了动。   “毕竟——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嘛。”男人悠悠补充,听起来像是说他们已经成了通缉犯,被捆绑在了一起。   但是在场的三个人有两个人心知肚明,他们不仅仅指被通缉这件事。   “而且……”男人声音顿了顿,压低了一些,姜穗听得不太清楚,“要是能一直绑在一起……”   “你说什么?”姜穗微微皱眉,感觉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她听不懂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吐真剂的原因,当贺朝说出不想让她听的内容时,就会把声音给压低。   “没事,我是说我很高兴能和狮子小姐继续走过这一段旅程。”男人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声音都带着一如既往的轻快。   “之前就听说过舒兰景致优美怡人,是星启少有的无工业污染的地方,能孕育出狮子小姐这样的人,想必那里一定十分美丽吧。”   他转移了话题,姜穗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她说道:“很漂亮,不过外乡人进入舒兰,要遵从舒兰的礼节,最好不要做出惹怒舒兰的事情。”   在一旁丝毫插不上话,仿佛被这两个人隔绝了的星野终于有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了。   “听说舒兰是有生命的,是真的吗?”星野问道。   要知道刚才他真的尴尬死了,这两个人就像是有一个自带的空间一样,一旦开口其他人就像是被排除在外一样。   星野第n次发现自己又被无视了,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好像根本都不在乎他在不在这里。   本来他也不想插话的,但实在是对舒兰感兴趣。   在他老师嘴里,舒兰就是一个神圣的地方,所有兽人的传说之乡。   在辐射时代,人们对神鬼之事早已当成古时人们生产力低下所编造的故事,但是老师说舒兰或许真的存在神明,只是千万年过去了,都无人能证实这一点。   但是舒兰有生命这件事,似乎成为了大家的共识。   “有。”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家乡,女人的神情柔和了一些,“她很温柔,也很大方,只要不做出触怒她的事情,舒兰都不会在意。”   星野好奇道:“什么事情会触怒她?”   姜穗回忆了一下,记忆里触怒整个舒兰的人好像不多,不过都是些害人害己的事。   “破坏山林、污染河流、滥杀无辜献祭……很多,”姜穗说,“犯下这些罪行的人,最终都会受到惩罚。”   很惨的,包括但不限于被突如其来的山石砸中,莫名其妙跑河边被水淹死,祭祀的人变成祭品。   “对于舒兰人来说,最残酷的惩罚就是死亡后无法回归命树。”   姜穗注意到贺朝也在听,她想了想又多说了一点。   星野:“不是人死灯灭吗?怎么还会回归命树?”   此时他们已经开出了化灵顿的地界,破开了浓厚的乌云,外面是夜幕星空点点,就像是流淌在星河的海洋中。   姜穗看着前方闪烁的群星,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因为落叶归根吗?”男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听起来似乎有一丝好奇,但是仔细听又好像有些沉。   姜穗回过神来,她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看到闪烁的群星和美丽的星河,就知道舒兰快到了。   “是的。”姜穗说,“在舒兰,人们都认为所有的一切都将归还于自然,归还于这颗星球。”   “出生如花苞抽出枝条,成长如开花绽放,衰老如落地,死亡如腐烂反哺大地。”   女人的声音就像是在说故事,星野听得入迷了。   “我们自命树而来,自然将归还于命树。”   贺朝看向姜穗。   女人神情平静而又带着了一丝淡淡的自豪,在说起舒兰时看起来很柔和了许多。   想来她是真的喜欢。   贺朝并没有发现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温柔。   “到了。”女人的声音让陷入沉思的两个男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前方挡风玻璃外的景色。   之间三级飞舰在云朵间进行了最后的跳跃,似乎听到了一声悠长的鲸鸣声,他们穿破了云层来到了目的地。   就连贺朝都微微睁大了眼睛,被眼前极致的美景所震惊。   舒兰落于群山,之间高耸入云的高山形成了狭小的高低落差,瀑布如同银河一般从山中湍急而下。   夜色中群山如同挂满了橙黄色的灯笼一样,星星点点和夜幕群星相映相晖。   而最让人震撼的还是被围在群山中高耸入云的大树,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把巨大的绿色大伞,偶尔风吹过,落叶纷纷,能飞到他们飞舰所在的位置。   还未等他们再仔细欣赏,穿过舒兰边界云端港口时,外面的机械音响起。   “检测到未登记三级飞舰,现在进行检查登记,请飞舰驾驶员与乘客配合检查,如若抗拒,边检站将有权采取强制措施。”   过了一会儿,无线通讯传来了人的声音。   “这里是舒兰四号边检站的边检员,请登记个人信息和来访目的。”   姜穗拿起对讲机,她说道:“我找最高执行官副手穆青,ID传输密码JTGKB8765,他很快会回复的。”   对面显然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但是因为收到了ID传输密码,立刻知道对方并不是在说笑,态度都恭敬了不少。   “是,女士,请您稍等。”   星野在一旁问:“你就不怕我们记住了这个密码吗?”   姜穗瞥了他一眼,“这是我的单向密码,用了一次下次不能用了,你可以试试。”   “回到舒兰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原本静静地待着的男人忽然在等待时开口,姜穗一转头,就和他对视上。   男人黑色的瞳仁此时看起来很平静,像是在单纯的询问,他指出,“舒兰的叛徒如果没有找到的话,恐怕你这一趟回来就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顿了顿,“你可以把我交给舒兰执行官,现在的我就是一个靶子,也是一个很好的利用道具,只要我在舒兰人手里,帝国就会因为舆论无法向舒兰发起攻击。”   星野听的有些心惊肉跳,他没想到好好一块度过了危机的三个人就这样面临了可能的散伙。   他赶紧看向穗姐,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贺朝感觉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这种感觉进入了舒兰之后愈演愈烈。   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一点用都没有的系统也扫描不出别的问题,只能干着急,贺朝熟练地把对方屏蔽了。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保持住在他们二人面前以往的姿态。   他其实并没有告诉姜穗,他在被那位便宜大哥抓了之后,实际上被人植入了基因代码,如果不是当时姜穗的突然出现与扰乱,恐怕他现在已经成为了贺家的傀儡了。   但是这个基因代码显然比姜穗的那一个改进了许多。   无时无刻不断渴望着有主人对他进行刻画。   他几乎是极力压制住了所有的情绪,把自己装成贺二少爷应该有的样子,才能在姜穗面前好好说话。   不然他恐怕会吓到她。   贺朝心里轻笑了一声,是啊,要是他乞怜摇尾的模样太过于狂热,恐怕会吓到这个好不容易能稍稍接近的女人了。   也不知道她身上的基因代码怎么样了?   贺朝舔了舔牙,忍耐住了想要摇晃的尾巴,却仍然控住不住尾巴尖尖的左摇右摆。   好在他坐着,并没有让她看到。   他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再一次,他将选择权交到她的手上。   然后他看见面前的女人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上下打量着他。   男人感觉内心压抑扭曲的亢奋像一把火一样在剧烈的燃烧,如果不是他有足够强大的意志力,恐怕此时的早已变成兽瞳。   真想……真想触碰她,抓住她,让她摸摸他,让她……   碰碰他。   理智值在降低。   他听到女人说道:“贺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贺朝手臂的青筋已经微微凸起,但他微微歪着身子撑着头,仍是面不改色的调笑模样。   “我现在也没什么可以瞒的了吧?如果狮子小姐不要我的话,我也只是一只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而已。”   “贺朝。”女人隐隐露出了怒意,她抿起唇,唇角微微拉平,真想让人轻抚着让她不要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浅色的眼眸看着他,流露出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在压抑的情绪。   “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从进入驾驶舱之后,男人的话变得很少,他几乎是安静地在听着她和星野的对话。   这不像他。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是姜穗对于之前贺朝的献殷勤的行为实际上并不反感,毕竟当初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不过她不想深究自己为什么觉得理所当然。   而现在,明明他说话仍然是他在这个世界应当有的模样,但是姜穗直觉却告诉她,不对劲。   有哪里不对劲。   他们陷入了对峙之中。   见贺朝神情变都没变,他似乎又要张口说出那些轻飘飘的调笑话语,姜穗心火上涌,她忍不住抬起手。   “你手臂看起来就有问……”她一边说,一边触碰到了男人来不及躲闪的手臂。   温热的肌肤相互接触的那一刹那,整个舒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有一阵巨大的风从山间向四周呼啸而出——   整个舒兰为之一震,所有的树、空中的飞舰、行走的人、建筑物都被这股风猛然刮过。   姜穗感觉到飞舰被风吹得一晃,她因为解开了安全带站起来,导致不稳,整个人往前倾。   而贺朝明显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下意识接住了扑下来的女人,抱了个满怀。   姜穗落入了带着一丝血腥味的清凉环保,然后腰间迅速缠上了一条熟悉的毛茸茸尾巴,她抬头看去,就看到了男人难得有些惊慌的神情。   “我没有动它,我不是故意的。”他看着她的眼睛,竟然下意识地解释。   姜穗脑子也短路了一下,像是被气笑了。   “那你以前是故意的?”   男人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姜穗就知道他心虚了。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只觉得有些羞恼。   随后又是一声他们进入舒兰时隐约听到的巨大鲸鸣,这一次非常的清晰,仿佛是整个舒兰发出的声音。   而这边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站在窗前的星野,黑皮鲨鱼这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景象,他惊呆了。   面前的舒兰山间大树随风摇晃,云层之间似乎有一头巨大的鲸鱼缓慢摇曳带着云浪奔涌而来,但是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贺朝!”   星野猛然回头,看到了倒在座位上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的白银狼,以及按着头似乎有些痛苦的姜穗。 第61章   ◎大贵族x雇佣兵17◎   穆青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神色有些慌乱的一个黑皮少年在姜穗身边团团转,而姜穗则是撑着身子站在一旁,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穆青扫了一眼倒在椅子上的高大白银狼, 很快认出了对方是谁,但他现在注意力都在姜穗身上。   “怎么了?”穆青皱起眉,他让下属在一旁等待,自己快速走到姜穗面前。   “头疼。”姜穗从贺朝的怀抱中勉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头疼起来, 就像灵核在颤动一样拉扯着神经。   她想到了刚才舒兰似乎发生了什么, 贺朝也在这个时候晕过去了, 非常蹊跷。   “外面发生了什么吗?”姜穗问,“我感觉到很大的震感之后, 头就开始痛起来。”   她低头看了眼黑眸紧闭的男人,“他也是, 震感之后就晕过去了。”   穆青:“刚刚舒兰似乎发生了地震, 你们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舱门口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   “预言难道是真的?!”   姜穗听到熟悉的声音, 忍着头疼抬眸看过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高挑的男人正拨开挡路的舒兰士兵走过来。   男人很高,快要比得上属于白银狼贺朝的高度了,他眉眼深邃, 眉弓高挺, 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高冷俊朗, 一旦开口就会打破这种印象。   “你怎么会在这?”穆青原本皱起的眉更紧了, “什么时候回的舒兰?”   看来穆青并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姜穗明明很不舒服, 但是神色难掩诧异, “你越狱了?”   穆青:“越狱?”   男人哈哈笑起来, “穆青,你的表情太好笑了!”原本看起来高冷无比的模样一下子变得有些滑稽,“我只是在第一典狱司待了两年而已,省下了不少住宿费呢。”   穆青:“……”   姜穗扶额,辞的性格,真是一如既往的跳脱。   姜穗问:“你来做什么?”   辞走了过来,他打量了一下姜穗,随后又看了看她身旁的男人。   “这就是帝国的英雄,贺家的二少爷啊?”辞啧啧称奇了一声,“白银狼皮毛的确好。”   穆青:“……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让他们先进舒兰。”他顿了顿,“还有,一会儿把你刚刚说的预言,跟我说一遍。”   “不用一会儿,我现在就可以说。”辞抬起手跟一旁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星野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星野,又黑了不少啊。”   星野:“……老师你真的是越狱了吗?!为什么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啊?”   星野心塞的感觉到自己当初多么愤怒的想要劫狱的心理活动在看到老师出现的那一瞬间,碎成了渣渣。   根本就不需要啊!   老师自己就出来了!   穆青头疼地看着辞又跟他不知道哪来的学生聊起来了,转身吩咐下属带着姜穗和这只非常重要的白银狼下去治疗。   舒兰地震非常蹊跷,还有那突如其来的大风,有着生命与自己意识的舒兰不会无缘无故发生这种现象。   况且辞突然的回来,还有他口中的预言,穆青非常在意。   舒兰这片土地有太多可能性,和帝国的其他地方不同,人们都相信这里是所有猛兽的传说之乡,但是对于舒兰人来说,他们同样认为这里是人的发源之地。   前段时间穆青处理叛徒的事焦头烂额,一直顾不上在外的姜穗,而现在,他也找到了叛徒。   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舒兰的最高执行官。   这件事穆青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本来想悄悄的运作,在后天的祭祀典礼上将其抓捕,但是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姜穗和辞都回来了。   辞回来穆青其实并不太意外,意外的是他竟然是从第一典狱司跑回来的,看到他生龙活虎一点都不像是受伤的模样,穆青就知道他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辞之所以回来,穆青知道是为了后天的祭祀典礼,毕竟辞也是巫师的后代,往年也主持过祭祀,只不过后来爱往外跑了,基本上就换成了别人来主持。   而穆青没想到的是,姜穗竟然带回了那只轰动了整个帝国的白银狼。   穆青自然也看到了光屏演讲,他几乎是第一眼看到贺二少爷所在地方的背景,就知道贺二少爷所说的是真的。   这么多的灵核,穆青怒火几乎是按捺不住,他想不通,为什么执行官也要参与这件事,他难道就不怕来自舒兰的惩罚吗?   只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穆青现在也只能先把舒兰内部清洗一遍。   而现在,他得妥善安排这两个人。   看到士兵们将白银狼抬上担架,辞凑到姜穗身旁。   “穗儿,要我背你吗?”他眼眸中有关切。   姜穗推开了他,“不用了,我自己走。”她知道辞哪里有这么好心,肯定是有什么事相求才这样殷勤。   辞不屈不挠,“你看你现在走路多困难,不然我来背你吧。”   姜穗:“……我是头疼,不是脚断了。”   辞笑嘻嘻的,倒也不在说什么。   后来进入了穆青的一级飞舰治疗室,贺朝和她隔着一个房间,她接受身体检查后,医生说她没事,可能是太累了让她躺病床休息。   辞殷勤地扶着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姜穗按了按额头,“还是感觉难受。”   “那你不觉得你头疼的很奇怪吗?”   姜穗往床上躺的身子一顿,她转头看他。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穆青正好安排好了外面的事情后进来,星野跟在他的身后。   随后穆青和姜穗都听到了辞用着他高昂的语调,非常寻常地说出了不寻常的话。   “我知道啊,因为神的意志导致的嘛。”   姜穗:……   穆青:……   星野震惊:“真的吗?像预言那样吗?”   姜穗忍不住抓紧了一点辞的手,“……啥?”   不会是真的吧?   姜穗都有些开始怀疑了。   但是这个世界不是那种未来的高科技世界吗?为什么还会有神这样非常唯心主义的东西啊?   虽然说舒兰有生命有自己的意识这一点已经非常的不科学了,但是好歹也可以用变异来解释啊,但是有神这一点不觉得要素过多了吗?!   姜穗看到穆青转过身去,让治疗室外的士兵守着,而在治疗室内的其他人出去。   穆青看了眼星野,有些探究的目光让星野忍不住汗毛竖起,忍住了想要龇牙的欲望。   而辞则是非常习以为常道:“他可以不出去,毕竟是我非常宝贵的学生。”   于是穆青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视着辞问道:“你刚刚说的预言,到底是什么?在哪里听到的。”   辞这一次到没有藏着掖着,主要是他这个人思维有些跳脱,一旦有人岔开话题,他就会跟着话题走,而忘记了自己之前想要说的话。   “‘当基尔的太阳与舒兰的大地相遇,就能唤醒神的意志,给予新的前进道路’,怎么样,非常精确吧?”   姜穗:“……到底那里精确啊!”   从容不迫的舒兰之狮也总是会被好友没头没尾的话给无语。   辞倒是没有卖关子,解释道:“你进入舒兰之后,有没有和贺家的白银狼有肢体碰触?”   姜穗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她伸手触碰到男人手臂,意识到那场大风与波动就是在他们触碰到彼此之后所产生的。   姜穗还是有些不相信,“不对啊,这也不是我们第一次肢体碰触了,为什么只有在这里才会有反应?”   穆青:“……不是第一次?”   辞也顿了一下,“你们是在哪里触碰的?”   星野忍不住后退了一点。   然而当事人姜穗一点都没有发觉这两个人的语气好像有些变化。   姜穗:“化灵顿,当初接到任务之后护送他,嗯……揍了他好几次。”   穆青顿时恢复原本的模样,暗自点了点头,而辞也仍是刚才微笑的样子,语气也没有变化。   “化灵顿太远了,舒兰感应不到。”   姜穗:“合着这个预言只有在舒兰的地界才能触发是吗?”   “而且为什么发生后贺朝会晕过去啊?”   看着真的平常的姜穗,星野:……穗姐,你绝对不知道刚刚你经历了什么。   星野怀疑穗姐要是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一些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事,恐怕朝先生就要被这两个人丢出舒兰了。   毕竟二人隐隐透露出来的一丝杀气不像是作假的。   辞的话语难得的认真了几分,“因为现在这个世界,也就只有舒兰还是原本这颗星球的样子了。”   另外三个人都是一顿。   辞:“其他的土地,都’死‘了。”   姜穗:……   姜穗:听起来更唯心了,你们真的不觉得要素过多了吗?   辞看着姜穗,“我觉得你和那只白银狼,得去命树下祈祷一下,看看命树会给什么回应。”   姜穗说:“可是贺朝他晕过去了。”而且原因不明。   辞说到:“可以找人抬着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朝着穆青说道:“后天的祭祀典礼,可以由我来主持吗?”   穆青对于辞这样跳脱的思维和没头没尾的话已经很习惯了。   穆青:“你要干什么?”   辞说:“刚刚给那头白银狼检查,是不是也什么事都没有?”   穆青眼眸暗了下来,他那双猩红的眼睛让他一旦严肃起来就看起来很阴鸷。   他先切断了房间里的监控与开启了信号干扰。   辞愣了一下,“这么大阵仗?”   穆青说:“舒兰内部不安全,有备无患。”   辞第一次知道这个事,“等等,你的意思不会是我理解的那样吧?舒兰出了叛徒?命树在上,他怎么敢的?!”   姜穗和穆青异口同声,“说重点!”   辞瑟缩了一下,“不要这么凶嘛……我怀疑是和命树有关,穗儿的问题也是,需要他们两个都去命树下祈祷。”   穆青皱眉:“贺朝是外人,怎么能进入神圣之地。”   辞倒不是很在意,“可是你看他很明显就是受到了命树的影响才昏迷的。”   姜穗眼眸暗了暗。   辞摸了摸下巴,“这位贺二少爷,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明明不是舒兰人,却会受到舒兰的影响。”   和姜穗这种将信将疑的状态相比,穆青显然更相信辞说的话。   毕竟和姜穗常年不待在舒兰不同,穆青非常清楚的知道辞身上和舒兰沟通的能力。   辞灵核的力量和其他舒兰人都有些不同,他更趋向于对话与沟通,这也是他能够担任祭祀主持的缘故。   穆青思考了一下,“你跟我去一趟他的治疗室,看一下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   辞欣然同意,刚才在飞舰上他也没找到时机,现在他和穆青一样都很在意这只白银狼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姜穗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穆青不赞同,“医师检查你身上有使用灵核力量过度的痕迹,都回到舒兰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姜穗微微摇头,“不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有大碍,而且就在隔壁,影响不了什么。”   穆青拗不过她,眉头皱起。   辞拍了拍他的肩,“行了穆老大,不要像老妈子一样。”   姜穗默默点头,穆青在她的记忆里的确有这方面的趋势。   穆青拍开了辞的手,只能说道:“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不要逞强。”   辞耸了耸肩,对穆青说话的态度与方式习以为常,随后对一旁的星野道:“小星野,你就在这里等等吧,接下来可是老师和同伴们的秘密时间。”   星野:……   穆青:……   姜穗:……   星野早就领教过老师跳脱的说话方式,但每一次体验都仍然不是很习惯。   他也知道自己在他们这几个人中间算是外人,老实地点了点头。   他第一次到舒兰来,看什么都新奇,因此当辞安排人带他出去参观后,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三个人进了贺朝的治疗室。   姜穗和贺朝的治疗室位于一级飞舰权限最高的位置,这艘飞舰上全是穆青的人,姜穗也就没有之前那么紧绷。   贺朝的治疗室结构和她那间差不多,此时男人正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一种脆弱的俊美。   这是姜穗第二次看到他这样安静地躺着。   上一次……不提也罢。   她所见过的贺朝都是带着一种沉稳又神秘的气质,他做什么似乎都胸有成竹,无论哪一个世界都是游刃有余。   但在这个世界,姜穗见过了好几次他的另一种情绪。   或许他的神情依旧是那样滴水不漏,但是他身上属于兽人的特征总会出卖他。   姜穗的微微垂下眼眸,她发现她已经不知道到底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他了。   贺朝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这是姜穗第一次开始产生想要知道他想法的念头,但是很快她又将这样的想法压入心底。   不,姜穗,你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上一次你偷偷迈出的那一步所获的的结果是什么,你已经知道了。   而就在这时,辞开口了,他的语气里是难得的不敢置信和惊讶。   “他身上……竟然有穗儿的力量?!”   姜穗和穆青都看向他。   辞喃喃道:“不、不可能,我再看一次。”   随后他又重新运用起灵核的力量,姜穗能够感觉到来自他力量的柔和感。   穆青沉声道:“怎么样?”   辞看向姜穗:“你和他发生过什么?”   姜穗被他如此严肃的态度怔了一下,随后回答道:“之前他理智值降低面临兽化,我用力量安抚了他。”   “不,不是这个原因。”辞说,“如果是这样,你的力量应该停留在他的脑子里,但是现在却遍布了他的全身。”   姜穗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能从辞的态度中看出来这件事并不普通,但是她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很显然这的确是个特例,穆青也严肃了起来,“这说明什么?”   辞有些不敢置信地咽了咽口水,“说明……穗儿和他……是一体诞生的。”   姜穗:哈……?   姜穗懵了,就算是舒兰之狮此时也反应不过来。   严肃起来的辞看起来很高冷,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都带着冷硬的弧度,他朝姜穗道:“穗儿,能让我用灵核查看一下你的身体吗?”   姜穗顿了顿,她内心有一些迟疑,因为她并不知道面前的辞会不会看出什么。   比如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比如……她并不是过去的舒兰之狮。   但是作为童年挚友,舒兰之狮不会拒绝他。   姜穗在脑海中思考了一瞬,随后面不改色的同意了。   如果能看出来,恐怕早就在辞查看贺朝身上有属于她的力量时就看出来了。   虽然她一直怀疑舒兰的一切,关于命树,关于舒兰的生死论,关于灵核,都是作用于灵魂的,但是既然目前来说没人发现问题,那应当就是没问题。   和姜穗安抚贺朝时的动作不同,同为舒兰人查看灵核只需要手和手碰触。   辞抬起手,手心向上放在姜穗面前,姜穗顿了顿,便握了上去。   男人的手掌温热,同时也很大,将她的手包裹在内。   触碰到的一瞬间,她能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抚了一遍她的灵核。   她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愣住,她感觉这股力量有些熟悉,熟悉到似乎不断地在提醒着她什么。   然后辞松开了她的手,姜穗抬头看去,却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丝异样,仍旧是原本的样子。   辞皱起眉,这是他难得一面了。   “穗儿,你的命运……竟然是和他相连的。”   姜穗睁大了眼睛,如果不是舒兰之狮绝对不能在此时露出不符合人设的失态神情,恐怕姜穗会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想到,一个小世界的人,竟然能够发现这样的事情。   所以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世界,任何一个人么。   姜穗隐隐有些激动,如果这个世界的人能够发现端倪,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可能在这个世界找到解绑或者回家的方法。   她忽然就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了,虽然这种行为颇有种神明有用我拜神,神明无用我不信的主观唯心感,但是姜穗现在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不行。”辞忽然大声道,“我要回一趟家重新占卜,这个结果可能是错误的。”   姜穗:“那那个预言呢?”   辞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他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穗儿,后天祭祀典礼,你带着这头白银狼,去命树下参与祭祀祈祷吧。”   向来总是乐天派且咋咋呼呼的辞难得露出了这样的神情,他目光微沉,看起来像是一名合格的神秘巫师。   “预言,是命树于梦中降临在我的脑海的。”   “命树或许会告诉你真相与答案。”他看向病床上的白银狼,“而他,应当也能在命树的治疗下苏醒。”   姜穗因为听到辞的话心跳有些快,她问:“如果不去命树下的话,贺朝是醒不过来了吗?”   如果醒不过来,系统会判定他死亡,还是判定他仍然活着,这样的话是不是只要看着他不死,她就能好好的在这个世界生活好几年。   辞说:“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是他身上有了你的力量之后,他也被舒兰承认了,被舒兰神的意志召唤之后陷入了昏迷,或者是……沉睡。”   姜穗:……说实话要不是亲眼见到她都觉得这个事太扯了。   好好的一个任务者就这样翻车了?   但是姜穗莫名有些心虚,如果不是她的话,他也不会这样吧?   一切都是未知的,听辞的话说,一定要到神圣之地去了。   姜穗看向一旁沉默的听他们说话的穆青,“穆青,允许我们去吗?”   穆青看了眼贺朝,暗红色的眼眸带着一丝不爽和烦躁,他最终道:“去吧,舒兰的事你不用操心。”   “至于贺二少爷……他将会是我们和帝国舆论战的资本。”   —   贺朝的意识空间。   系统不停地在数据库里搜索唤醒宿主的方法,尝试了好几种却绝望的发现丝毫没有用。   系统:宿主!你醒醒啊!   系统怎么也没想到,舒兰这片神奇的土地,力量竟然是作用在灵魂上的!   简单来说,他们被舒兰关起来了!   可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一些和灵魂有关的世界,但是由于宿主受到来自更高维度的系统的保护,都不会翻车。   系统紧张又害怕,为什么会这样啊!   当时它就感觉到有一股非常温暖且厚重的力量将宿主的灵魂包裹住,把它向主脑求救的能力都封锁了。   系统哭哭啼啼地再次打起精神来扫描宿主身体。   由于宿主昏迷,它现在也看不到听不到外界的情况和声音。   扫描了好一会儿,系统有些惊讶地“嗯?”了一声。   这股力量……怎么、怎么有一点熟悉……?   但是它再仔细分析,却又什么也没发现。   系统叹了口气,最终只能相信宿主,相信穗穗能够想到办法,让宿主苏醒。   穗穗她……应该不会这么无情吧?   系统迟疑地想。 第62章   ◎大贵族x雇佣兵18◎   祭祀这天, 整个舒兰都很热闹。   和帝国的风雨欲来不同,舒兰就好像没有受到化灵顿惨案以及抑止芯片秘密的影响。   就算是生活在舒兰的兽人想闹,但因为自治政府铁腕维护民众生活秩序, 也才没有引起和帝国一样的混乱。   普通民众也仍然继续着原有的生活,等待着舒兰盛大祭祀的到来。   贺朝正如辞所说,他陷入了昏迷。   贺朝三天了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姜穗用灵核的力量探查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他已经离去的迹象, 他的灵魂仍然好好地待在他的身体里。   这三天里姜穗也想了很多。   她的头仍然还在作痛, 但是她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疼痛, 这样的疼痛仿佛在提醒着她什么。   她夜晚会坐在医疗中心最高的天台小塔上, 巨大的月亮悬挂在夜空,温柔的风拂向她时很温暖。   这或许是舒兰的在安抚她。   月光拉长了她的影子。   而她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未来的路。   她最根本的目的是做什么?   不是解绑, 是回家。   而现在她钻进了牛角尖,进入了死胡同。   和贺朝一直对着干是没有意义的, 让自己陷入纠结也是没有意义的。   现在这个世界似乎很特殊, 尤其是那个命树, 如果正如辞所说, 命树能够回应人的祈祷与召唤,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向命树祈祷?   命树既然能让贺朝陷入昏迷的状态,一定有着她所不知道的力量。   姜穗看着远处起伏的山脉。   疏朗的月光流淌在她的脸上,映着她浅色的眼眸。   如果可以的话, 也就和贺朝好好交流一下吧, 她在心里想。   她的迷茫与纠结, 她的患得患失与焦虑。   他们面对的或许不是同一条路, 但是交流过, 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了。   姜穗站了起来, 风来吹起了她红色的长发, 她微微仰头看向天空。   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就这样看到贺朝就这样死气沉沉地躺在病床上。   —   神圣之地在山上,命树在山顶。   姜穗开了个小飞舰,独自带着贺朝向着神圣之地出发。   出发前,穆青还特地给她发了消息。   “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从山里出来。”   姜穗从这条信息里看出了山雨欲来,今天祭祀典礼上穆青似乎要动手了。   她回复了对方之后便离开医疗中心。   开了一会儿,她回头看了眼在身后躺在治疗仓里的贺朝,男人静静地仿佛睡着了。   她晃了一下神,顿了顿,重新将视线放在前方继续驾驶。   越靠近神圣之地,姜穗越感觉到头疼愈发缓解,而内心则有一种灵魂归处的安息感。   果然命树之地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她摸了摸跳动得越来越快的心脏位置,深吸了口气。   说不上来是好的预感还是不好的预感,她直觉在告诉她,前往命树或许真的会有答案。   飞舰在接受关卡审核后他们被放了进去。   在唯一的飞舰航道上自动被切换了自动驾驶,开得并不快。   姜穗往后靠了靠,不知怎么地内心有些忐忑。   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她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也已经把贺朝当成了同行人了么?   “姜……穗?”   姜穗一怔,随后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和非常轻的声音猛地回头,看到了已经坐起来,撑着治疗仓边缘,扶着额的男人。   注意到她的视线,男人抬眸看过来,黑色的瞳仁从刚苏醒的迷茫,到一瞬间的清醒,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口,却低咳了几声。   姜穗看着他,没有动作。   “你还好吗?”   男人的耳朵动了动,他又咳嗽了两声,声音因为长时间没说话而有些沙哑。   “我没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她,“你呢?有没有事?”   “我没事。”姜穗因为他的反问顿了顿,她垂下了眼,最终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三天?”   贺朝微微蹙眉,他醒来之后,丝毫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常,只有躺了三天的僵硬。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   他只记得意识消失的最后画面,只感觉脚   下的飞舰有着不小的震动,姜穗摔到他的怀里,然后……   他就失去了意识。   系统在他的脑海里爆哭:“宿主呜呜哇哇哇哇——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们完蛋了——”   贺朝按住脑袋,感觉更头疼了。   女人的声音自耳旁响起,淡淡的询问,“头疼?”   “没事。”他下意识地回答,随后发现她仍看着自己,没什么表情,却又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   贺朝喉结上下微动了动,随后沙哑着声音问道:“这是哪里?”   女人直起微弯身子,在光屏里查看他各项生命体征,瞥了他一眼。   “这里是舒兰,神圣之地,正在前往命树。”   “命树?”贺朝也知道命树是什么地方,脑海里系统正在跟他分析他的昏迷原因。   舒兰的力量能够作用在灵魂上……?   和系统不同,贺朝一下子就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   这个世界的力量,竟然能够穿透主脑的限制。   而此时的女人也查看完他的生命体征,从一旁拉出了餐盒,递给他营养液。   “虽然你醒了,但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她对他的态度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抗拒和冷淡了。   不过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昏迷,的确是他很久都没遇到过的事情了。   贺朝勾了勾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他从治疗仓里出来,摸了摸后背上被刻画基因代码的位置,而一旁的姜穗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她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翻车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他被刻画基因代码的事情,但是贺朝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男人一顿,转了转胳膊的动作才继续,他轻笑了一声。   因为长期不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低沉,却听不出任何的羞愧和丢脸的感觉,反而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我不是万能的,也没办法让所有事情都十全十美。”   女人朝他丢来了一套衣服,然后转过身坐回驾驶位置。   “把这身丑死的病号服换下来,快要到命树之地了。”   “遵命。”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依旧是那样轻佻而飞扬。   但是姜穗却能感觉到内心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死。   她知道自己庆幸的不仅仅是没死。   但这并不重要。   她没听到身后有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见正在往身上套衣服的男人露出的大片裸露的肌肤。   他腹部线条流畅,能看到劲瘦有力的腰在动作下伸长绷紧,腹肌和鲨鱼线都非常明显。   姜穗眼睛一眨,随后男人套好了衣服,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男人手微微一顿,随后朝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好看吗?”   姜穗说:“还不错。”   男人将上衣拉好,意有所指,“我可以一直保持这样。”   姜穗白了他一眼,重新将头转回来。   贺朝轻笑了一声,随后因为喉咙还是有点痒,低咳了一下。   驾驶位上的女人头也不回。   “副驾驶有水。”   贺朝这一次发现不是错觉了,她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的尖锐了。   贺朝应了一声,来到了副驾驶坐好。   低头喝水的时候,系统在跟他报告检查情况。   “没有发现异常。”系统说,它的声音有些迟疑,“我在这里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力量,但是搜遍了数据库,却没有任何相同的证据证明这股力量我遇到过。”   贺朝:“什么熟悉的力量?”   系统:“就是感觉熟悉,而且很微妙,仔细查探的话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贺朝黑眸闪了闪,“连你都搜查不到吗?”   系统没说话了,它的确查不到,因为当它感觉到时已经晚了,一闪而过。   虽然作为高维系统它在这种小世界是具有一定的权限的,但是宿主现在功能大部分被锁,而且积分不足的情况下,系统在数据库里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作为人工智能,它很少会说出这种不精准、不精确的话。   系统也很诧异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个世界的确很不一样,系统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自己会选中这个世界。   它莫名感觉毛毛的,有点想让宿主赶紧完成任务离开这里。   贺朝:……   贺朝对自己没什么用的系统耐心还算充足,“之前让你查关于觉醒NPC的事,怎么样了?”   系统立刻被转移了话题,“关于觉醒NPC的所有信息被主脑封锁,而且也没有任何有关于这方面的情况。”   “宿主,你和姜穗绑定或许真的是一个特殊的意外,或许我还需要观察几个世界才能获得新的数据。”   贺朝微微皱起眉,他现在不清楚姜穗的想法,但是他处于主脑的监视之下,也不可能直接直白的和她对话。   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而且……姜穗当时说她也会死的时候,眼底深处的死寂让贺朝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死亡。   他最不想也最不愿意的猜测里,姜穗每一次,她的死亡都是真实的体验。   贺朝尖牙又开始冒头。   他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女人。   女人正安静地看着前方的路,似乎在很专心的驾驶。   贺朝问:“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姜穗头也不回,“辞说在这里我们会得到答案。”   贺朝不知道辞是谁,然后听到了姜穗很快的解释。   “辞是舒兰巫师的后代。”她看向他,“预言是命树在他的梦中降临的,他也观测到我们的命运相连。”   “我想,或许去一趟命树下,我们都能得到答案。”   女人的话不紧不慢,但是话里的内容却带着另一种方面的直白。   她似乎已经不再掩饰她明确地知道他的不同,也不再遮掩在舒兰之狮的面貌之下,直白又明确。   “而且我很好奇,当基尔的太阳和舒兰的大地相遇,到底唤醒的是什么神的意志,我和你这样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话音落下,飞舰的提示音响起。   “目的已到达,请驾驶员下飞舰后步行前往。”   飞舰是飞不进去的,最终还是需要步行。   姜穗看了眼贺朝没什么大碍了,打开舱门。   两个人一起出了舱。   空气中有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   飞舰停留的位置是命数之地的外围,他们下来的地方能看见山间蜿蜒的小路,四周带着淡淡的白色雾气。   一出飞舰,姜穗就感觉到了前几天在高台上感受的温柔的力量仿佛在周边回荡。   随后她注意到身旁的人也似乎顿了顿。   “怎么了?”姜穗问。   贺朝似乎是感受了一下,他摸了摸腹部,随后开口:“在这里……我感受到了一股很柔和的力量。”   而且越往里走,这种感觉更甚。   这股力量并不会让他不舒服,反而觉得十分温暖,就像是母亲的手轻轻拂过脸庞。   姜穗微怔,她没想到贺朝和她有同样的感受。   所以说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穗稍稍走在前面,而贺朝跟在她的身后。   山间的小道蜿蜒,高高低低,四周花草树丛茂盛,太阳正好。   他们二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走在山路里。   “嗯?”风吹过,有什么白色的东西缓缓落在了一旁茂盛的草丛中。   姜穗低下头,愣了一下。   男人注意到了她的动静,来到她身旁,和她的视线一起看了过去。   姜穗长睫颤了一下,她弯下腰,将其捡了起来。   姜穗看着手心里非常柔软而又弱小的白色绒毛,“这是……”   “蒲公英。”一旁的男人接上了她的话。   舒兰之狮的记忆里只有年少时来过命树之地,关于命树之地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   但是看到这小小的蒲公英,姜穗脑海里的记忆渐渐复苏,如墨一般晕开。   风一吹,她手里的小小蒲公英又飞走了。   她下意识顺着它的方向看去,却撞入一旁沉默地看着她男人。   淡淡的阳光仿佛被碾碎成粉末,洒落在他黑色的瞳仁中,散发淡淡的温柔,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她,不知道已经多久了。   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落在他们身上,空气中是山间特有的清新味道。   看着身旁的男人,姜穗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小小村子的山上。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现在那么复杂,也远比现在和谐。   她垂下眼眸,“走吧。”   男人应了一声,却也没有说些什么俏皮话。   渐渐地,他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当姜穗走到路的尽头,看到了面前静静伫立的苍天大树,和大树下的花海时是震撼的——   只见面前的苍天大树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枝繁叶茂,风一吹便有哗啦啦的声响,而让姜穗睁大眼眸的是大树下的花海。   那是一大片的蒲公英花海,与摇晃的白色绒毛,与树声相合奏的是飞在空中的白色点点。   这和舒兰之狮年幼时的记忆渐渐相吻合。   姜穗怎么也没想到,命树下竟然是一大片的蒲公英这样平平无奇的植物。   黄色的小花在空中摇曳,白色的绒毛伴随着风而飞舞。   当他们踏入蒲公英花海的瞬间,仿佛有一股有力但柔软的风从命树深处吹来,掀起层层花海的浪,白色的绒毛更是飞起了许多。   姜穗和贺朝对视了一眼。   他们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惊讶。   而系统也“咦?”了一声,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返回数据库。   贺朝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是快穿的任务者而傲慢,他会利用会算计,但是他从来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世界的力量。   就比如现在,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只是拥有这兽人与人类,平民与贵族矛盾的世界,竟然还暗藏这能够穿透主脑防御的力量。   命树散发出来的气息,让贺朝很快意识到姜穗刚刚所说的祈祷,或许真的能得到答案。   来到命树下,更能直观地感受到这棵巨树有多么的高大。   贺朝在姜穗说完如何祈祷之后问道:“姜穗,你会害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吗?”   姜穗也不知道,向命树祈祷,也只是一个可能的选择,她力量单薄,也只能试一试。   姜穗看向他,“我怎么感觉……你现在没那么贺少爷了?”   自从他苏醒之后,就好像没那么遵从人设了,他与其说更轻松,倒不如说更沉默,就好像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贺朝微微勾起唇,他抬头看向这棵苍天大树,看着树叶的摇晃与参差。   “说不定……这里也是我的转折点。”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姜穗,你的愿望是什么?”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姜穗以前会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一次她想了想,但是语气仍然坚定。   “回家。”   这也是她第一次稍稍展露出些许内心的想法。   男人轻轻笑了一下,他虽然不再那么像贺二少爷,但是身上属于白银狼种族的特征还在,他的尾巴在轻轻的摇摆。   “巧了。”他说,“我好像也是。”   姜穗一愣,而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出他想要的。   “开始吧。”男人说,“让我看看,我们究竟会经历什么。”   姜穗稳健的心跳也隐隐有些加快,她看了他一眼,随后和他一样抬起手,放在了粗糙的树皮上。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姜穗就感觉四周所有的动静瞬间似乎都消失了。   寂静无声。   然后下一秒,意识如同飞入云端,又坠入高空,最后在云浪中翻滚,发出了长长的鲸鸣声——   奔涌的情绪仿佛互相连接,姜穗猛然睁眼,看到了和她面对面的贺朝。   男人同样也睁开眼睛,他流露出一丝诧异,随后黑眸在看到她时仿佛微微一亮,暮色中带着小小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姜穗的错觉,她感觉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比贺二少爷更成熟,但是比之前皇帝世界的他更年轻,看起来像是二十七八岁。   他的气质变得也十分冷漠和疏离。   这里是……   “意识空间。”男人开口,他的声音也有些低沉而淡漠。   男人微微偏过头,看向了角落,而姜穗下意识地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的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光亮,像一颗小星星。   “这个空间里,似乎只有我们。”男人忽然开口,重新将姜穗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姜穗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他的意思是……   这里没有系统。   “为什么会这样?”姜穗看了看四周问道。   他们的身体在意识空间里也是实体的模样,只不过或许和此时的人设有一定的偏差,不然男人也不会如此认真地看着她,看得她有一丝羞恼。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世界地特殊之处,命树是人们灵魂的归乡之所,它身上承载着整个世界的力量。”男人声音淡淡的,这让姜穗有些不习惯。   “因此它的力量能保护这里。”顿了顿,男人道,“在意识空间里,能做很多事。”   姜穗:“你想说什么?”   男人黑眸看着她,静静的,明明看起来很冷漠,但是却好像又带着温度。   “姜穗。”他轻轻地说,“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的问题吗?”   姜穗一顿。   “在这里,我可以回答你。”   他摊开手掌,掌心向上,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竟然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令人害怕的偏执与疯狂,但是仔细看去,却又好像是她的错觉。   “你相信我吗?”   姜穗浅色的眼眸一眨,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确定了自己在意识空间里并不是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   随后她顿了顿,将手放入了男人的掌心。   她看着他说道:“我不信你,”男人黑眸一暗,她又缓缓道,“但是我愿意给你这一次机会。”   姜穗直视着他,一字一句,“贺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贺朝勾唇笑起来,他看起来漆黑冷漠的眼底有着一丝亢奋的笑,看起来很危险。   “遵命,我的女士。”他说。   听到他的话,姜穗垂在另一边的手指动了动,下一秒他们意识相连。   并非互相窥探过去,也不是翻开脑子里查看记忆,而是将双方的感受相连,他们的疑问与答案在神往的一来一回中互相得到了答案。   姜穗没有注意到男人的手越握越紧,因为她自己也在这些答案中惊讶得一时间无法回神。   在她不知道得地方……   原来他救了她。   而也没有人注意到,两片非常微小的白色绒毛,不知何时悄悄地飞到了他们的意识空间,一片落在闪烁的小小星星旁,一片落在属于女人的另一半角落。   姜穗的灵核力量充盈,似乎在闪闪发亮。   而无人在意的系统: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它被关起来了!!   系统在小黑箱子里紧张得瑟瑟发抖,要不是没有实体早就缩成一团了。   过了好一会,它才悄悄地探出力量去尝试破坏四周的屏障,结果一碰到就愣住了。   这股力量……   怎么和它是同源的?   ……   辞大大咧咧地坐在穆青的办公室里,摸着下巴,“你说他们俩在神圣之地应该没事吧?”   当初在第一典狱司里听到消息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于是费了点功夫跑了,想来现在帝国混乱,也没有人会再在意他跑路这件事。   帝国本身养的就是一群废物,辞对此评价道。   此时的办公室四周都是血,他却丝毫不在意地和穆青说话。   而穆青则在拭擦着他的武器,闻言抬头,“你的意思是会出事?”   辞:“……别激动啊,放下你手中的刀!”   他赶紧道:“也不是出事,我只是想到他们两个不会忘记了祈祷的规定,必须一个人一个人来,而不是两个人一起。”   穆青的确也知道这个规定,但是他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辞:“……就算是祭祀现在只是一种仪式,你未免也太不关心了吧?不愧是当年《舒兰祭典杂学》考倒数第一名的人。”   穆青额头青筋:“……说重点。”   辞想了想:“应该也没什么事,毕竟只有蕴含着对彼此强烈情绪的人才会在同时祷告的时候意识相连。”   穆青皱眉:“意识相连?”   辞抓了抓头发:“哎呀,小概率事件啦,你别担心了,他们才认识多久?”   穆青问:“要什么强烈的情绪?”   辞愣了一下,随后又摸了摸下巴,有些迟疑道:   “大概是强烈的……   爱与恨?” 第63章   ◎大贵族x雇佣兵19(完)◎   汹涌的情绪在双方的意识中冲刷, 看不到对方的记忆,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感情。   意识空间的颜色与情绪相关,艳丽的色彩下是扭曲的黑色暗涌, 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黑暗情绪交织在一起。   在意识空间里的所有思绪与情感都是放大的。   姜穗几乎被这样压抑又磅礴的情绪给压得透不过气来,整个人就像是被男人紧紧禁锢在怀中无法动弹。   她想喘一口气,却连呼吸得空隙都没有,他的气息, 他的意识, 他的灵魂似乎都在紧紧地缠绕着他不让她离开。   他这是积攒了多少个世界的压抑情绪啊!   姜穗被缠着有些愤怒了, 她的气性被激起。   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同样积攒了几个世界的不甘、愤怒与羞恼在放大。   她的意识和男人的碰撞, 在意识空间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会因为身高、体格、性别的限制而产生差距。   唯有精神力与意志的高下。   如同死斗一般, 他们相互斗争,又相互把这样激涌的情绪进行碰撞。   他的灵魂像是黑色的, 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危险又神秘, 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与攻击性, 同时从他牢牢禁锢她的举动看来, 他也有很强的掌控欲。   姜穗的灵魂像是火焰一样的金红色, 在黑暗中冲撞,逃脱又被抓回,但是也渐渐地让黑色的灵魂沾染上了金红的微光。  渐渐的, 颜色在平息, 空间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姜穗喘息着, 平复着呼吸。   她缓缓睁开眼, 看到了同样正在睁开眼眸的男人。   男人的呼吸同样有些凌乱, 眼眸中似有烛火微跃, 他的神情克制而收敛, 静静地望着她。   他抬起手,似乎想将她的碎发勾到耳后,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发尾时克制地收回了手。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对方。   姜穗垂下的手动了动,她怎么也没想到,意识空间所有的感受是放大的。   她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   她看着他,心情复杂极了。   之前她恨他,是因为他的不告而别,而现在这样的不告而别却又因她而起,也因为他并不知道她会一直跟着他。   现在的她有些茫然,如果她不该恨,接下来她的动力一下子就没有了。   而现在,她在意识空间里发现了一个更令她感到不敢置信的原因,她的恨缘起于……   她的心动。   她恨自己的心动。   所以才恨他的抛弃,他的不告而别。   但现在这些全都有了解释。   贺朝以为她是NPC所以才决定放手,而如今她同样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她于贺朝而言是NPC,而贺朝于她而言……   是一本书里的角色。   一个纸片人。   她对一个纸片人心动了。   如果她要回家了,注定也和他的回家不是一个次元的。   贺朝看到了她略显茫然和带着一丝无助的眼神,他抬起了手,却又放下。   他黑眸晦暗不明,翻涌着压抑的情绪,连带着意识空间都快要被浓墨的黑淹没。   他想说,姜穗,别怕,但是却也知道她的无妄之灾是自己带来的。   正如怪物世界,她被无辜的带走,无辜的死去。   他看着她,感受到了心脏久违的疼痛,欲望在意识空间被放大,他怕碰到她,他会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多久了?   太久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牵挂一个人,一件事的体验了。   久远的在记忆里什么也没有剩下。   但是贺朝知道,姜穗的出现才渐渐将他愈发黑白的麻木人生染上色彩。   他早就在见到她的第一面……   他就已经怦然心动。   所以他才会看了眼照片便转头回到第九街区。   只是他后来不承认,一开始也……并不在乎。   而现在,不是人设,不是设定,他在乎她,他在意她。   就像是本能一样。   明明他们都是在带着面具生活,戴着面具相处,他却能感受到她真正的情绪,看到她真正的模样。   刚刚的意识交织里,他在她平静的,却又带着一丝暗藏疯狂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她每一个世界离去的最真实的死亡。   被高空抛物突如其来的砸死。   腰间的剧痛,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亡的痛苦。   蓬勃跳动的心脏被刺上利刃。   身体被污染融化的挣扎。   还有最后……带着绝望与无畏的下坠。   她平静的眼神就像是子弹,一枪枪击碎他内心筑起的堤坝。   他一个人的翻山越岭,也有她默默跟在身后无言的身影。   “姜穗。”他说,“一起回家吧。”   姜穗说:“可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之间间隔的不仅仅是单纯的山海,还跨越着次元和世界。   这句话,就像是当初他跟她说的一样,她还给了他。   只是他不知道。   而她也不会说。   贺朝:“但至少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寻找办法。”   姜穗浅色的眼眸一眨,她其实眼眶有些酸,就像是独行久了终于有一个人察觉到了她的孤独而朝她伸出了手。   但是她却又很明确的知道这种孤独只能自己去消化。   而正如她的性格,她习惯了一个人抗下一切。   在这一点,或许和贺朝有点像。   他们最开始像两条平行线,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只有当光影打下来时才有影子相交的地方。   而现在,他们躲在一个世界为他们开辟的一个空间里,真正的用自己的真面目面对面的交流。   姜穗说:“可是我不想再痛苦了。”那种死亡的痛她永远都不可能适应。   “死亡非常可怕的。”   贺朝看着她平静却又似乎带着一丝癫狂的神情,心脏仿佛被无数针扎一样,奇异的,她和当初在怪物世界最后的模样重合了。   “黑黑的,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姜穗看到男人抬起手,却被面前一道无形的墙给挡住。   那是姜穗竖立起来的隔在二人意识空间中间的,她像是并不想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   “贺朝。”姜穗说,“你懂这种痛苦吗?”   因为另一个人的抗拒,贺朝没有办法靠近她,他看着姜穗这个模样,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如同四分五裂的碎片,青筋自额头暴起。   “我懂。”   姜穗长睫一颤,随后抬眸看着他。   男人看起来总是那样冷漠的神情竟然在此刻流露出了一丝深切痛苦。   “我感受到了,我体会到了。”贺朝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姜穗,对不起。”   姜穗惨淡地笑了笑,“不用跟我道歉,你也不知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现在我知道了。”贺朝声音低而急切了一些,“会有办法的。”   姜穗垂下眼眸,正要说话,就感觉意识空间一阵晃动。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了意识空间在慢慢地产生裂缝,“怎么回事?”她的声音还有一些沙哑。   贺朝看了一眼便皱起眉:“不好,主脑发现异常了。”   姜穗只在刚才意识交流中知道了主脑的心理检测不得不让贺朝先离开,现在仔细想想,这个主脑或许就是类似于主神之类的存在。   姜穗说:“先出去吧。”   贺朝看了她一眼,却来不及说话,意识空间在下一瞬间破成碎片,她和他就只能看见对方最后一面便失去了眼前的视线。   姜穗又感觉到意识在云海中翻滚,有一道温暖的风包裹住了她的灵魂,隔绝了一道极具有压迫感和威压的视线。   在即将苏醒的那一刻,似乎有一个答案轻轻飘到了她意识深处——   [路的尽头会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姜穗猛然睁大了眼睛,看到了遮天蔽日的苍天大树,树影参差,蒲公英花轻轻拂过她的脸。   刚刚的话……   是命树降临给她的预言。   她坐了起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树下,宽大的枝干在掌心下蔓延。  她偏过头,看到了闭着眼眸躺在她身侧的贺朝。   男人脸色苍白,斑驳的树影在他的深邃的眉眼间落下阴影,一朵白色的蒲公英落在了他的脸上。   姜穗长睫微颤,心脏怦怦地因为刚才意识空间的事剧烈跳动,她浅色的眼眸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抬起手轻轻捡起这朵调皮的白色绒毛。   然后她的手腕被大手抓住。   姜穗呼吸一滞。   男人黑眸睁开,她仿佛坠入这黑色的深渊。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然后下一秒,手腕间一股大力,她重心不稳被迫前倾,腰间被大手揽住,她撞入了一个清凉的怀抱里。   紧紧的,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肉。  他的气息笼罩着她,就像是绝望的沙漠旅人紧紧抓着最后的珍宝。   姜穗贴在他的胸膛,听到了他同样剧烈的心跳和感受到了他凌乱的呼吸。   他的拥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让她无处可逃。   冷冽、死寂、阴晦,他们的拥抱像是被大火肆虐过的森林,满目疮痍,只剩下幸存的小草在悄悄地展露出最后生的迹象。   “有办法了。”他喃喃,“我找到办法了。”   姜穗唇动了动,一股委屈的情绪涌上了心头,涌上了眼眶。   但是她并没有流泪,她哭不出来了。   她仍是没什么表情。   她已经开始麻木了。   或许这个怀抱太过于温暖,也太过于炙热,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烫到了。   她抬起手,又放下,任由着他将她抱在怀中。   这一次,她没有抗拒。   命树的预言会是真的吗?   她不知道,但是她现在不再是一头雾水,总算是有了一个新的方向。   当她来到命树之地时感受到的灵魂的温暖,让她相信这个预言。   “姜穗,一起……走下去吗?”男人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声音又低又哑,宛如淹没在海里,坠入黑暗的深渊。   姜穗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在这个炙热的气息中,她轻轻开口:   “试试看吧。”   他们是宇宙间亿万万分之一相遇的奇迹,最终决定一起走在同一条路上。   看看前路会遇到什么,看看路的尽头究竟是什么答案。   —   五年后,基尔。   当初以“化灵顿惨案”为起点,到后来轰轰烈烈的帝国反抗运动遍布全国,最后以帝国入侵舒兰失败为结局,整个星启帝国势力遭遇了大洗牌。   在这五年里,有人上位,有人倒台,有人获得荣誉,有的沦为阶下囚,但对于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说,战争和混乱给他们造成的是失去性命或财产。   最让帝国人民津津乐道的一是最新上任的第一执行官。   他是旧贵族贺家出身,自出现在大众眼里都是以不学无术,放浪形骸的形象闻名,在五年前常年占据帝国娱乐小报的榜首。   但是他却在五年前的“化灵顿惨案”中勇敢揭发了自己家族所犯下的罪恶,又联合舒兰现任执行官穆青,参与对帝国旧贵族讨伐的战争,成为了反抗军的领袖之一。   他从一个玩世不恭的贵族少爷,成了一个合格的领袖。   就算是政敌也不得不承认,他不愧为一只白银狼,强大而又聪明。   二是在这五年,同样大放异彩的属于舒兰的飞扬又自由的狮子,“舒兰之狮”姜穗。   这位来自舒兰的顶级佣兵参与了反抗军,延续了十五岁时的荣光,将帝国旧贵族势力派来的兽人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而舒兰方面宣布人类灵核的激发计划之后,渐渐的有越来越多人类激发了灵核的力量。   比起在脑子里植入芯片,人类利用灵核力量来安抚狂暴的兽人提升理智值成为了一种主流的治疗方式。   兽人与人类之间的关系又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兽人天生力气和体魄都比普通人类强,但是受限于理智值,又必须依靠人类治疗。   而人类相反,他们的力量有限,在和兽人面对面是会吃亏,但是灵核的力量又弥补了这一点。   而人类的灵核力量又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只要好好锻炼,是可以用来安抚狂暴的兽人。   兽人与人类迎来了平衡。   而在这其中,以第一执行官和帝国元帅舒兰之狮的关系让人猜测。   尤其是执法院的一众官员。   每次看到他们老大和舒兰那位狮子小姐的相处,他们都觉得兽人的未来是不是就是这样受到人类限制了。   比如现在。   “狮子小姐,你真的不来吗?”人高马大的执行官丝毫不在乎下属在身边需要维持自身的形象,他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摇摆,跟在舒兰之狮身旁。   明明穿着黑色严肃的军装,军帽上的军徽在发亮,神情却笑眯眯的。   不过执行官就是这样的,就算是面对最严重的情况,他都不曾严肃着脸,斩杀叛徒时都带着微笑和杀意。   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这样的人是最不好相处的。   而被执行官称为狮子小姐的女人下属们也非常熟悉。   女人很漂亮,就算是他们这些兽人也能感觉到的漂亮。   但让兽人们遵从的不是样貌,而是她的功勋。   她有一双凌厉的浅色眼眸,眉眼间的妩媚与从容综合了这样的凌厉,举手投足大气又豪放,有人见过在战场上的舒兰之狮,她红色的发跟她的刀一样仿佛能将所有敌人燃烧殆尽。   女人似乎嫌弃地瞥了他们执行官一眼,“我不是说了吗,不是我不想去,而是那边需要我。”   执行官:“那我让他换个人去。”  女人直呼执行官其名,“贺朝,你这是在滥用私权吗?”   这大概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如此毫不客气跟执行官说话的人了吧。   不过也有些下属暗暗认为,执行官能和舒兰之狮说得上话已经是他的荣幸了。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现在帝国里最不缺的就是他们的粉丝。   尤其时舒兰之狮,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暴力与美貌让她成为了帝国无数人的偶像。   甚至粉丝人数超过了这位俊美的白银狼执行官,毕竟执行官过去也算是黑料满满。   而舒兰之狮的粉丝是最为狂热,尤其是那些慕强的粉丝,甚至觉得舒兰之狮才是拯救了星启的英雄。   当然,舒兰之狮与执行官之间也有……那个词怎么说?cp粉?   尤其是因为这两人之间要素过多。   兽人与人类,平民与贵族,双方都曾代表着各自的所属地,也都非常的强大,说话时一个笑眯眯,一个从容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嫌弃。   两个势均力敌的人,让不少人暗搓搓地猜测执行官和舒兰之狮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是朋友,二人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地方的默契,还有执行官那个眼神,啧啧。   说是情人,但两个人又好像从未跨越雷池半步。   只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碰撞。   在众多下属中,最了解他们之间情况与历史渊源的就是执行官的副手凌云。   但是凌云这只红棕狼太过于忠心,喝了弟兄们的酒都不愿意透露出半分来。   要不是看在他是当初执行官安插回旧贵族贺家的卧底的份上,早就有不少人围上去灌醉他了。   凌云肯定是不会说的,他怎么可能告诉其他人,执行官当时是在当初的永夜港地下拍卖场对舒兰之狮一见钟情的。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凌云仍然记忆犹新,他跟在执行官与舒兰之狮身后,那个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他们似乎认识,但是双方又表现出很陌生的模样。   凌云看过舒兰之狮脆弱受伤的模样,也看过她冷静地指挥他们逃跑的模样。   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她勾起唇角,眼眸里带着冷静的笑,将刀子捅入执行官腹部的模样。   艳丽的,仿佛是血液绽放的破碎与极致。   后来他听从执行官的命令回到基尔潜伏,成为了执行官在基尔的联络人。   他只能从光屏里看到舒兰之狮在战场的厮杀的身影,是血色与火焰组成的生命之火。   自由又飞扬。   从舒兰回到基尔的执行官和舒兰之狮之间少了之前的那种你死我活般的激愤感,而多了势均力敌的针锋相对,在这之中似乎还带着一种外人插不进去的默契。   凌云很高兴。   高兴执行官有了好心情,也高兴舒兰之狮不再拥有那种厌世的破碎感。   他们现在或许还不是情人,但是未来还很长,凌云挺期待这一天的。   执行官和舒兰之狮的孩子,或许会像她一点?   今天是执行官的授衔仪式,由新登基的女王亲自授衔。   这也是帝国自混乱以来最盛大的仪式,他不仅仅是执行官授衔仪式这么简单,还是给予民众参加庆典的一个由头。   执行官希望舒兰之狮能够前来参加观看。   “我给你留了最中间的位置,就在女王旁边。”执行官还在尝试说服舒兰之狮,“你要是不想引人注目,坐在首相旁边也行。”   舒兰之狮似乎有些无语,“坐在首相旁边也很引人注目好吗?”她摇了摇头,随后余光看到了他,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执行官的目光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见到是他,原本有些暗下来的目光稍稍舒缓了一些。   执行官也朝他点了点头。   凌云行礼。   执行官跟着舒兰之狮继续往他的休息室走去,凌云看着他们的背影,随后目光落在了舒兰之狮身上,顿了顿,他转身继续去监督今天的仪式流程。   “凌云大人,喷泉池检查完毕,没有问题。”   凌云点了点头,没有回头,朝前走去。   最终舒兰之狮还是没有留下来参加执行官的授衔仪式。   旧贵族势力积聚于如今的帝国边界一个中小型城市,在今天突然举兵袭击了毗邻的舒兰。   由于对方仿佛是回光返照,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的攻击,一时间舒兰防卫疏忽,似乎抵挡不住,舒兰之狮接到线报正是准备前往授衔仪式,只能就此搁下。   本来帝国现在也不缺能力强的元帅,但是因为对方指名舒兰之狮,并绑架了许多孩童来进行威胁,她便当即决定返回舒兰。   基尔到舒兰的光轨也就半个小时,或许舒兰之狮还可能在最后关头赶回来参加典礼。   这个时候,并没有人会认为舒兰之狮会失败,也没有人会认为舒兰之狮会在这场不算战役中的战役受到重伤濒死。   凌云接到消息的时候,正是授衔仪式举行到最重要的关头。   全国的光屏都在直播,女王微笑着拿起属于帝国一级军功的勋章,正准备别在执行官身上。   听到下属急忙递来的消息,凌云忽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他努力维持着原本的表情,在众人惊讶与不解的目光中走到执行官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执行官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十分可怖,杀气四溢的模样吓到了女王,也吓到了在场的贵宾。   执行官转身就走,留下了身后的所有热闹。   凌云也沉着脸跟在执行官身后,他只感觉到不真实,还有些飘。   怎么可能呢?   两个小时前,姜穗还在朝他微笑着点头。   他都不敢相信,执行官会相信吗?   高大的白银狼穿着黑色的帝国军服,显得他此时的更加不近人情,原本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沉沉,冷漠得吓人。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舒兰。   路上已经有人告诉他们前因后果了。   执行官的大哥,原本贺家的大少爷贺任,以被绑架的孩童,还有正在进行授衔仪式的执行官作为威胁,让姜穗做出选择。   他们通过仅剩的人,在执行官的授衔仪式上动了手脚,安装了一个针对白银狼的气味散发器。   如果姜穗选择救孩子们,散发器就会被破坏,散发气体,如果姜穗选择救执行官,那么这群孩子就撕票。   而经过紧急排查,他所说的是真的,但是贺任只给姜穗五分钟。   气味散发器放的非常隐蔽,位置非常刁钻,最专业的专家都需要最少二十分钟解除。   贺任非常聪明,他并没有放在中间席,而是藏在了前来观礼的普通民众身后的喷泉池下面,因此在民众安检入内后,对于四周的排查就疏忽了。   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舒兰之狮两个都没选。   她选择了硬刚。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   孩子们被成功救了出来,贺任被她当场击杀,剩下的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执行官的授衔仪式上也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   但是她在救出最后一个孩子时,身后回光返照的贺任一枪射中了心脏。   赶来的舒兰巫师辞,勉力稍微续住了她的命。   而他们赶到时,只听见声音有些沙哑的舒兰巫师在说话。   “姜穗,你要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当凌云和执行官闯入医疗中心的高级病房时,舒兰巫师也并没有回头,他声音很悲痛。   “姜穗,你现在已经是帝国元帅了,随随便便置身于险境,这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   凌云竟然在这样的场景中有些退却,但是执行官顿了顿,便很快上前,如果不是舒兰巫师还在努力帮助姜穗,恐怕执行官都会一把推开对方。   “姜穗?”   不知道是不是凌云的错觉,他竟然听出了执行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没有人回答。   凌云慢慢地上前,看到的是舒兰之狮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额头也包着纱布,红色的长发也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和身上包扎后仍然渗透的血迹竟有些相似。   凌云呼吸一滞。   而执行官则是抬起手,碰了碰女人的脸。   “姜穗,你别吓我。”执行官微微弯下腰,他明显是带着一丝害怕。   随后女人的睫毛似乎颤了颤,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是所有人都看到,她的瞳孔已经在微微的涣散了。   “姜穗,”执行官抓住了她的手,面上竟然带上了着急和恳求,“你醒了?”   随后,女人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安心了一样,眼睛重新闭上,一旁的心电图发出了平直的警报声。   “医生!”舒兰巫师和执行官同时在喊。   执行官气息很恐怖,他身上的那股晦暗风云般的沉怒与如大火肆虐后的满目疮痍的僵硬,让他看起来竟然有着异样的苍白。   “姜穗!”   凌云看着执行官不断下降理智值的癫狂与神经质,还有一旁舒兰巫师的麻木与悲痛,匆匆赶来走到门口,站不住撑住墙的舒兰执行官穆青。   凌云感觉到不真实。   舒兰之狮……   就这样死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凌云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执行官并不相信舒兰之狮已经过世,他甚至不允许舒兰方面将其魂归命树。   舒兰之狮过世的那天晚上,执行官单枪匹马前往旧贵族所在的区域,将其屠戮殆尽。   漫天的血腥味震慑到了所有人,史称“白银之怒”。   所有人都知道了,舒兰之狮于执行官的意义,知道了舒兰之狮去世的消息,举国悲痛。   而执行官则是用了三天时间,将帝国仍然存在的旧贵族势力连根拔起,用着非常血腥的镇压手段。   凌云知道他是在为舒兰之狮报仇。   然后在第四天,执行官将所有职位卸任,权力交给了他,回到了舒兰。   凌云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当他赶到舒兰时,执行官已经和舒兰之狮一起,魂归命树。   可是……   执行官啊,你是基尔人,命树不会接纳你,你还能和舒兰之狮重聚吗?   凌云唇动了动,他被舒兰执行官穆青允许进入命树之地。   凌云看着这苍天的大树,风吹起,蒲公英在漫天的飞。   姜穗,执行官,再见了。   而舒兰的执行官穆青站在另一旁,他神色淡淡地看着命树,声音却如同远方山岚微暗,带着一丝冰寒。   “……最开始在永夜港的时候,我就应该留下来。”   是后悔。   而凌云想的是……   在姜穗前往前线的时候,他应当也申请跟着一起去的。   是不甘。   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像执行官那样,真正的拿出行动。   是遗憾。   作者有话说:   别担心,下章会有解释   ——   下个世界: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   伪兄妹 第64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1◎   贺朝怎么也没想到, 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天,就遭到了这样的意外。   至少他以为这一天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到来。   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预兆, 和其他人一样,他也没有想到强大如她,会因这样的事情丧生。   接到消息之后,他第一个反应以为是凌云弄错了。   他还有一瞬间的怔愣, 似乎还没有明白凌云在说什么。   然后是不相信, 他不得不承认, 那一瞬间, 他是害怕的。   就好像是旧事重演,姜穗可能死亡的恐惧又重新涌上他的心头。   又一次, 她在面临危险时他并不在。  贺朝感觉就像是回到了那个怪物世界的夜晚,他极尽克制, 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本能。   从仪式上直接迅速前往舒兰, 没有人敢在这样的时刻阻拦他, 也没有人敢接近他。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周身的氛围有多恐怖。   当他站在她的病房门口, 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时, 贺朝的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他几乎是有些站不稳,屏住呼吸来到了她的身边。   明明两个小时前才见面的人,此时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面临死亡的危险。   贺朝不是个依赖系统的人, 在那一刻却只能徒劳地向系统询问有没有救她的办法。   系统说, 宿主, 我们的商城功能关闭了。   它的语气也很悲伤, 还很无措。   我们就只有两个功能, 一个扫描, 一个回溯,系统说,剩下的积分也不够开启系统商城。   贺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但是唯一幸运的是,他和她早就为了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贺朝抬眸看向一旁的舒兰巫师。   有办法救她吗?他问。   舒兰巫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讥讽道:“我要是有办法,就不会任由她此时躺在这里了。”   舒兰巫师的眼神里有厌恶,也有愤恨。   贺朝明白的,如果当初他警醒一点,或者再坚持一点,就算会让她讨厌,他也要把她留下来,或者跟她一起去。   授衔仪式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任务又是什么东西?   五年了,他们好不容易才一起维持住一个和平的世界。   就算姜穗没说,贺朝也知道她想度过一段平静的日子,也知道她想休息一下,而不是被裹挟着往前走。   五年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因命树得到缓和,之间的矛盾命树也给予了解决的方向。   贺朝已经找到了能让姜穗在穿越世界时避免死亡痛苦的办法。   命树当初给他的预言——   [路的尽头会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自由的花是相连的秘密。]   命树给了他两句预言。   一个小世界的力量,一般任务者都不会放在眼里。   但是贺朝相信了。   命树不但能突破主脑的限制,还能将他和系统隔开,显然它比所有人都想象得更加强大。   他打算借用命树的力量来将姜穗成为他穿越时的一部分,这样她穿越时空时就能跟他一样,利用系统屏蔽痛觉,略过死亡的瞬间。   而他也和姜穗计划,用姜穗的“死亡”来骗过主脑的判定,这样她会获得她想要的自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主脑判定为病毒。   后来等他出来后,系统跟他说的话更让他对命树有了新的了解。   系统当时慌里慌张地说:“宿主,刚刚我被关起来了!把我关起来的那股力量竟然和我同源!好可怕啊宿主!我竟然还能感受到是你的手笔。”   它害怕得几乎要尖叫,抽抽噎噎,“宿主呜呜呜,我们是不是撞鬼了!这个世界好邪门啊,是不是这个命树故意的,好让我怀疑你,挑拨咱俩完美搭档的关系?”   从系统唠唠叨叨的话中提取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当时的贺朝内心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很不可思议,也很荒谬。   这个世界……   或许他曾经来过。   但是现在,什么猜测,什么任务,什么系统,都被贺朝抛到了脑后。   他的手似乎有些不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快维持不住人设,他的神情冷极了,一点都不像是总是微笑的白银狼,而像每一次脱离世界时的那样。   然后姜穗睁开眼眸,看到了他。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但是在看到他之后,似乎微微弯了弯。   她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信任、平静,还有这贺朝不愿意看到的一丝释然,就像是在说……再见。   贺朝的呼吸都停止了,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浑身僵硬。   怎么可能呢?   他的脑子罕见地混乱起来。   当初系统发现的是什么?   她会在他离去的24小时后跟着离去。  那要是她先走了呢?   四周有些混乱,但是贺朝已经不知道了,他死死地盯着姜穗苍白的面容,期望着她是在逗他,是故意吓他,他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头一次感觉自己如此无力。   他阻止了其他人想要将姜穗带回命树举行仪式,让她魂归命树的做法。   不可能的。   姜穗不可能就这样死的。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他也还没有死不是吗?   对了,他还没有死。   贺朝冷静到极致的脑子里想到这一点,如果他现在也跟着她走,是不是还来得及追上她?   或许这就是她给予他最大的报复,就像上一个世界他对她那样。   然后他拔出腰间授勋的腰刀,被一旁的红棕狼死死按住。   但是红棕狼又怎么能压得住他?   也就是最后,他被那个叫穆青的人揍了一拳,他舔了舔唇角,冷冷地看了过去。   他被人拉到一边,舒兰巫师神情愤恨和悲痛。   舒兰巫师道:“你与其在这里发疯,还不如去帮穗儿报仇。”   而另外一个有着暗红色眼睛的男人看着辞,神情冷峻,拳头紧紧捏着,他说道:“去命树下看看,看命树有没有办法救她。”   舒兰巫师震惊地看着穆青,他没有想到穆青也不承认姜穗的死亡,   但是……谁又想承认呢?   尽管他知道姜穗已经走了,但是他也还是不愿意相信。   于是他沉默了。   贺朝跟着他们又回到了命树之地。  虽然贺朝是外人,但是这一次情况特殊,而且他也进行过命树的祷告,穆青同意他进去。   不过就算不同意又能怎样?   没有人相信这位帝国执行官会老老实实在外面等。   看他可怖的眼神,浑身杀气和沉沉的晦暗,让人难以猜测他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来。   贺朝的心神都放在了姜穗身上,他心底也有一个期望,期望命树能够将姜穗送回来。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命树既没有回应姜穗的死亡,让她回归命树,也没有让她苏醒。   舒兰巫师睁大眼睛了:“怎么可能?!”他几乎是不敢置信,“穗儿的灵魂不在舒兰?那会在哪?!”   贺朝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他抬头看了眼高大的命树,又看向四周一望无际的蒲公英田。   白色的绒毛在空中飞舞,黄色的小花迎风摇摆,生机勃勃,和这边死亡的沉重似乎格格不入。   [自由的花是相连的秘密。]   贺朝垂下眼眸,问系统:“扫描我所有意识空间。”   系统愣了一下,照做。   它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男人废话。   况且它现在也很着急担忧,它也一点都不希望穗穗真的死了。   宿主都还没有来得及将她偷偷藏起来呜呜呜……   系统扫描完很震惊,它知道宿主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它扫描他的意识空间。   系统:“宿主!意识空间里有一颗蒲公英种子!”它又捣鼓了一会儿,“天啊!这颗种子是镜像的!我能连接到另外一面在哪里!!”   贺朝不知道是应该松一口气,还是紧绷。   命树的预言,是真的。   都说舒兰是有生命,那么究竟是这棵命树有生命,还是这片土地有生命?   这棵大树如此巨大,它地下的根茎究竟有多长,有多深?   会不会遍布着舒兰整片大陆?   不过这已经不是贺朝思考的问题了。   既然如此,就继续把之前地计划执行下去。   他对穆青说:“姜穗她……会一直在命树下吗?”   穆青沉默,最终还是回答了他。   “三天后仪式结束,就要将她归葬于舒兰了。”就算她没有回归命树,但是她仍然是舒兰人,她终究要葬回舒兰这片故土。   “三天……”贺朝重新带上军帽,“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辞问道:“你去哪?”   贺朝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替她报仇。”   男人的声音在风的尾巴消散。   然后……去寻找她。   是痛苦,也是希望。   —   姜穗再次醒来的时候,还在发愣。  她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聚焦。   她看到了极具现代的天花板,鼻尖闻到的是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   她这是……   回家了?   姜穗想要动一动,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疼,尤其是大腿根部和手腕,还有腹部。   她这是怎么了?   明明在上一个世界死的时候她什么痛苦都没有感觉到啊?   怎么一来就这么猛?   说到上一个世界,姜穗还没有回过神来。   对了,不知道最后那群孩子有没有救出来,授衔仪式有没有被破坏,贺朝……   他应该没有事。   姜穗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如此草率的迎来那个世界的死亡。   不过明天和意外,人们也总是不知道哪一个先会到来。   不过这一次的死亡,姜穗并不后悔。  面对的是经典的火车道德难题,但是姜穗既然有能力破题,她也不会退缩。   虽然她当时也不清楚如果这一次她先死了,还能不能活过来。   不过她那会儿是抱着不破不立的心情和赌一把的侥幸去救人的。   没想到让她赌赢了。   为什么她敢赌,是因为她在五年前出了命树之地后,隐隐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暖的保护了一样,灵魂也暖洋洋的,灵核力量也极其充沛。   就像是被母亲祝福了一样。   然后姜穗就想到了那个被舒兰人称之为鸡肋的——   舒兰的祝福。   或许会在关键时刻保住她的性命。  这是她脑海里蹦出来的一个念头。   然后她就果断的实施了。   或许她本性就是如此,带着一丝疯狂的赌徒作风,丝毫不在意赌输的结果。  不过最终她还是赢了。   而这一次,她死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痛苦,那种已经开始习惯了的死亡感受也没有再一次出现。   她知道贺朝并没有来得及照他所说的实施他的办法,当时他暗示过她,只有在快要穿越时空的时候才能动手脚。   但这一次……   是舒兰的祝福保护了她。   不但没让她真的死,还让她不再疼。   果然吧,上一个世界一定有什么秘密他们没有挖掘。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贺朝还会不会来。   姜穗又稍稍偏头,看到了四周格外现代的设施,熟悉中又带着一丝陌生——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她这是……   真的回家了?   然而还没有等她再努力低头看自己的手腕上的病号带的名字,就听见病房的门被打开。   “贺小姐,您醒了?”   姜穗动作一顿。   已知病房里现在就她一个人,这个贺小姐……   不会是叫她吧?   姜穗艰难地抬头看过去,然后发现走进来了三个人……   一个都不认识。   姜穗:……   一个穿着警服,高高壮壮,一个西装革领,带着眼镜,一副社会商业精英的模样。   而最后一个是护士,她上前来给姜穗检查。   护士动作非常温柔,态度也很和善。   “贺小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除了伤口可能会因为麻药过之后有点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破案了,这个贺小姐真的是在叫她。   然后下一秒,姜穗头疼欲裂,她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下,护士立刻着急道:“贺小姐?您是头不舒服吗?”   护士离开抬头看向警察,“陈警官,麻烦您暂时出去一下吧,医生说贺小姐暂时还不能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看到您或许刺激到她了。”   高高壮壮的陈警官也有些担忧和不忍,最终点了点头,他朝两个人点了点头。   “一会儿我再进来。”他看起来有些沧桑,胡子也没有剃,警服也有些皱褶,显然是忙碌了许久根本没时间在乎自己。   商业精英则是问:“她还好吗?”语气没有多少情绪,更多的是公事公办。   护士似乎是想白对方一眼,但是忍住了,“请您耐心等待一下,不要再让病人受到刺激。”   而被以为是受到刺激的姜穗:……   搞了半天,她没回家,而是前往下一个世界了。   而这一次,她不叫姜穗了,甚至……   她回忆了一下“她”自己的容貌。   她也不长原本的样子了。   “贺小姐?”   姜穗睁开眼睛,她已经将记忆接收完了,刚才的头疼就是突然接收记忆造成的。   刚才护士说对了,记忆里黑暗的一角差点刺激着这具身体再一次崩溃。   好在芯子已经换了,姜穗还能承受。   毕竟都算是见过上一个世界“化灵顿惨案”的人了,多多少少承受能力还可以。   “我没事。”姜穗开口,却没想到因为太长时间没喝水,也没有开口,声音很沙哑,她以为音量是正常的,但是说出来却是气若游丝。   “不用着急说话。”护士说道,她在示意姜穗可不可以之后扶起了她坐起来,还给姜穗倒了一杯水。   由于姜穗现在手根本也拿不住,一抬起手就在抖,护士还喂了她喝了几口。   恰好医生此时也下了手术赶了过来,检查完姜穗身上没什么大碍需要好好休息之后,才放心离开。   而护士在确认了姜穗可以和人正常交流,就给他们留下了空间。   “如果有事可以按护士铃。”护士说完后也离开了。   这时刚才的警察也进来了。   而一旁地商业精英先开口:“贺小姐,您不用担心费用问题,一切都由您父亲来付费,等到身体差不多了,便能接您回家了。”   姜穗抬眸看了他一眼。   原本她还以为这个商业精英是她的什么人,现在记忆有了才知道只是她便宜父亲身旁的秘书。   她便宜父亲是上北市首富贺金波,属于全国闻名白手起家,发展壮大的企业家。   而她则是便宜父亲的私生女。   要说道贺金波这个人,公德一般,私德非常不行。   他早年靠妻子家的势力发家,后来因为政治斗争的缘故,妻子家倒台,而他那时已经发展起来了。   后来没多久,他身边情妇就开始接连不断,嫌弃起糟糠之妻人老珠黄,好在大儿子长得好,学习也好,人也聪明,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搬到台面上来闹。   后来公司越做越大,正妻却出了车祸去世,而大儿子也因为一次意外丧生,贺金波便更加大肆的寻找情人。   他也不娶新人,将好几个情人带回别墅,过上了三妻四妾的日子,还生下了不少孩子。   十几年过去了,原配和原配的孩子也渐渐被众人遗忘,现在大众最广为人知的还是他们家的花边新闻。   几房妻妾几个孩子都够吃瓜群众吃一辈子下去了。   这里就要说她姜穗,哦不,贺瑶,是怎么一回事了。   贺瑶的母亲实际上是贺金波众多情人中的一位,也是很不起眼的一位。   硬要说的话,算是一夜情对象,属于生意场上的“赠品”。   但是没有想到只是一夜,她母亲就怀孕了,贺家处理这种事已经非常熟练了。   这种事只有一种结果,就是打掉。   贺家会出所有费用,并且安排高级病房来给她调养身体。   结果她的母亲并不愿意,她信教,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觉得肚子里的也算是一个小生命,便偷偷跑了,回到了老家生下了她。   生活的操劳让母亲不再有年轻的美貌,也渐渐被生活打磨成了最普通劳苦妇女的形象。   后来在贺瑶上了大学没多久便过世了。   而贺瑶为什么会受重伤住院,还被贺家找了回来,则是这之后的事情。   贺瑶考上了上北市的大学,上北市是全国最繁华的直辖市之一,被称为“东方大陆的金融中心”。   而上北市最近发生了一起恶性的连环杀人事件,凶手专门挑选女大学生下手,受害者已经高达八个人,贺瑶是最新的第九个,她也是唯一的幸存者。   杀人事件是重大的恶性事件,全国哗然,上北市政府高度重视,中央也专门派遣了专家小组来协助调查。   而作为这件事的幸存者,她被贺家注意到了。   但姜穗并不明白,仅仅只是注意到了,为什么贺家就会决定将她接回贺家,还成了贺家新的小姐。   她的医疗费用由贺家接手,人也转到了贺家控股的医院,接受着最好的治疗。   而为什么贺瑶记忆里会受到刺激,则正是因为她是眼睁睁地看着凶手用刀割伤了自己,将她绑得动弹不得,然后在要害放血。   要是救援人员来晚一步,恐怕她已经大出血去世了。   或者说她的确去世了。   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因为失血过多在抢救的过程中已经走了,姜穗也因此到来。   这具身子给她留下了唯一的心愿。   那就是找到凶手,并将其送到监狱,见证他的死刑。   这还是姜穗第一次感受到原主留下来的心愿。   或许是因为这是另外一个人身体的缘故。   不对啊,那要是这么说的话,以往和她长相姓名一模一样的“姜穗”,算是她自己的身体吗?   姜穗细思极恐,她决定先不深究这件事情,现在什么信息也没有,最终钻牛角尖得不偿失。   “贺小姐,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胡子拉碴的高大警官关心地问道,像是想照顾她的心情,他的声音放得很缓。   喝过水润喉了的姜穗感觉还行。   “好多了。”姜穗说。   陈警官看着面色苍白的小姑娘,拳头紧了紧,恨不得立刻就把凶手捉拿归案。   好在经过警方的努力,挽救了一条生命。   陈警官和一旁的刘秘书示意了一下,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出去了。   陈警官在姜穗身旁坐了下来。   “我现在可以问问你关于遭遇的事情吗?”陈警官放缓了声音,“如果太难受,不用勉强,我们警方现在也只是想知道更多的凶手的细节和线索,好及时将凶手捉拿归案,不让他伤害更多的人。”   陈警官看着面前的姑娘沉默了一下,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有一双非常漂亮像小鹿一样的黑色眼眸,只不过此时布满了脆弱的不安。   手腕、脖子都缠绕着纱布,还好脖子上的伤口并不深,没有影响到发声。  然后陈警官听到她开口了。   “凶手大概是四十多岁的成年男性,左撇子,右腿受过伤,走路会有些瘸,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他力量很大,捆绑我时具有一定的技巧,有过受训练的痕迹。”年轻的姑娘沉吟了片刻,尽管看起来还有些不安,但是却莫名得让人信任,“他的动作其实并没有很干净利落……而且还有一些机械化,像是没有太多的强烈目的性。”   “据我观察,一是说明他已经干过不少这种事情,熟练了,二是……他也只是听令行事。”   陈警官睁大了眼睛有些震惊。   他这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关于凶手的细节——因为之前的受害者都已经死了,没有人也没有任何监控看到或照到凶手。   凶案现场也被清理得很干净,对方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   他们警方也只是利用了非常少量的线索,才锁定了嫌疑人应当是中年成年男性。   而现在……   一名普通的大学生,一名受尽了折磨的年轻受害者竟然能根据所看到的,得出了这么多的信息和结论。   陈警官虽然没有立刻轻信,但是已经对面前的年轻女孩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他又问了一些细节,年轻的女孩看起来仍然苍白而脆弱,但是精神不算差,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太大刺激。   很显然,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陈警官走的时候,朝她敬了个礼,非常郑重。   “贺小姐,非常感谢你对警方的信任以及提供的所有信息,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给你,给所有的受害者,给民众一个交代。”   陈警官走了,那位秘书进来了。   这位仅在她面前自我介绍是她父亲身边的秘书说道:“贺小姐,本来大少爷会代您父亲来探望您的,但是因为公司突发情况,大少爷来不了了,请您谅解。”   “您安心养病,等身体好一些了,就可以回家静养了。”刘秘书带着专业又亲切的笑容,“贺先生很关心您的健康,想将您接回宅子里住。”   姜穗:“宅子?”   刘秘书说:“就是贺先生住的地方,在飞环山上。”   飞环山,上北市著名豪宅密布的富豪圈。   姜穗发现这个人根本没想过她同不同意,或者说她那个便宜父亲没想过她同不同意。   生性温和得有些懦弱的贺瑶没说什么,她姜穗也暂时还没想好之后的事情,所以没说话。   她只是在刘秘书出去让她休息之前,让对方给她的手机拿过来。   “您的手机在被绑架之后损坏了,这是贺先生特地给您配的一部新的,手机号还是您原来的。”   姜穗没在意他话中的贺先生,她记忆里的这个便宜父亲就只有报纸或者电视新闻上大腹便便的形象。   病房重新安静了下来。   姜穗想了想,她注意到了刘秘书之前说的那个细节。   大少爷准备来看她,而且还是贺家……   至于为什么贺家还会有大少爷?   因为随着贺金波的原配以及原本的儿子过世已久,现在人们渐渐称贺金波的第一任公开情人所生的孩子为大少爷。   姜穗已经不“记得”这位大少爷的名字了,毕竟他是贺家少见的很少出现在娱乐花边新闻里的贺家人。   姜穗打开手机,在百科里查贺家现在的大少爷的名字。   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网速很快,答案跳了出来。   姜穗微微一笑。   果然是你。   贺朝。 第65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2◎   意料之中, 但是姜穗还是稍稍愣了一下,随后内心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与其说是很想见他,倒不如说是这个世界有贺朝在, 到底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出了上一个世界最后的意外,她现在来到新的世界仍然离对方很近,这也说明了辞跟她说的真的可能是真的。   他们的命运相连。   那么上个世界的命树的预言……   [路的尽头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或许是真的。   那么这一次,她就好好看看, 路的尽头到底会有什么答案。   如果按照字面意义上理解, 是不是就是贺朝完成快穿任务的那一天是路的尽头?   但是在原文中, 似乎到了结局贺朝仍然没有完成任务, 仍然在继续快穿。   或许他的积分还没有攒够?   现在她在这里猜半天也没有用,或许她仍然需要按照之前的路线, 助攻贺朝完成每个世界的任务。   姜穗放松身子,靠着身后柔软的枕头。   这个世界和上一个辐射后的世界相比, 相对于算是一个和平世界。   没有奇怪的异能, 也没有任何变异。   是姜穗记忆里最普通的都市生活。   不过贺瑶所经历的的确不算和平, 这算是建国以来最轰动的凶杀案之一了, 十分少见。   姜穗低下头, 点开了贺朝的百科。   因为手腕使不上力,手还有些抖。   上个世界她还拥有强健的身体,这个世界又变回了普通人, 是一个没有任何锻炼痕迹和基础的普通女孩。   “贺朝”的百科内容并不多, 或许和他并不张扬的性格有关, 和贺家的其他小辈相比, 这位贺家的大哥看起来低调又有能力。   百科一点开, 男人西装革履的照片便跳了出来。   这张照片, 应当是他出席自家集团活动的时候被拍下来的。   考究的剪裁, 极富有质感的面料,精致的袖口,鼓起的胸肌撑起了西装,是时下绅士最流行服装。   他依旧是她熟悉的样子,只不过和上一个世界又有了不少差别,主要在气质上了一些小细节上面。   这个世界的他面色冷峻,看起来上层社会的精英风范十足,浓密的眉下是沉沉的黑眸,似乎常年不苟言笑,但他的唇线流畅饱满,睨着镜头这一眼,让他看起来有一种高冷的禁欲感。   姜穗微微挑了挑眉,心中暗自吹了个口哨。   怎么说,每到一个新世界看到不同样子的贺朝,已经成为了姜穗的习惯了。   每一次对方都能带给她惊喜。   姜穗一目十行地将他的资料看完了。   年轻有为,身价过亿。   这是她看完之后的第一个感想。   年纪轻轻的钻石王老五,自然不少人在追逐。   退出百科,下滑后看到他的不少新闻,不过大多数除了一些财经新闻,都是一些娱乐花边新闻。   而这些花边新闻都是绯闻,或者是蹭热度的。   毕竟贺家在娱乐圈也有影视公司,而且并不小,旗下不少知名演员和大导,更是出了许多的经典大片,是个成功的商业公司。   贺家的商业帝国非常大,涉及的领域也非常多,房地产、金融、影视、珠宝等等。   贺朝作为现在的大少爷,又是贺金波所有孩子中最优秀的,他自然是自小一路上来名校名师,常青藤留学一圈回来接手集团的一些工作。   目前他已经把家里最小的那几个连学都没有上完的兄弟姐妹甩到一边去了。   不过贺金波的孩子不少,现在也有两三个适龄的开始进入集团工作。   贺金波承认的情人一共有四个,而这四个人每个都生了不少,最多的甚至自从跟了贺金波之后几乎年年生。   甚至扬言要为“金波生一个足球场”,看着她笑得美艳但是掩饰不住受到生育摧残的模样,姜穗继续把贺家八卦往下滑。   他们家的故事真是精彩,姜穗看得出来津津有味。   这几个情人,被缺德媒体封为大娘娘、二娘娘依次往下排,而目前最受贺金波宠爱的就是这位不停生孩子的四娘娘。   这些娱乐八卦非常详细的分析了贺家几位娘娘的各种撕逼大战,有在社交媒体上的,暗搓搓的在宴会上的,甚至连在家里说了什么话,讽了什么刺都写得极其生动。   这让姜穗怀疑这些八卦狗仔是不是趴在人家贺家人床底下写的娱乐稿。   虽然有的地方看起来很不真实是在夺人眼球,但是并不妨碍姜穗看得十分入迷。   甚至看到缺德媒体的一些阴间笑话都忍不住笑出声,随后不小心扯到伤口又哎哟地发出□□。   不得不说,这些娱乐八卦的确挺能治愈他们这些吃瓜群众的。   姜穗原本到达一个新世界的惆怅都被这些缺德媒体给笑没了。   笑了一会儿,姜穗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等等,贺朝是贺家人,是贺金波现在最大的儿子。   她现在是贺瑶,贺金波最新找回来的私生女。   她和贺朝……   是兄妹??   姜穗拿着手机都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手机的屏蔽因为长时间没有滑动而自动锁上,姜穗看到了黑色的屏幕里反射着此刻自己的脸。   非常陌生。   和她的相貌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细细的弯眉,小鹿一般总是湿漉漉的黑色眼眸,小巧高挺的鼻梁和唇,看起来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柔弱感。   记忆里她和母亲长得非常相似。   这也许是贺金波当初看上她母亲的原因。   而现在……   姜穗勾起唇,屏幕里的女孩也笑起来,看起来可怜可爱。   姜穗:……   虽然她看不出有哪一点和贺朝相像了,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此刻是兄妹啊!   而且还有一点,在她不主动暴露的情况下,贺朝究竟还能不能认出她来?   她现在可是连名字都不一样了。   这难道就是她先死了的副作用么?   姜穗想了想,她又在百科里搜索自己原本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出名,她搜出来的都是些领导干部,或者是其他路人。   并没有和她原本模样长得一样的。   应该不会出现和她原来样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吧?   姜穗赶紧打消这种细思极恐的念头。   她现在也还没有见到贺朝,也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本人,万一只是名字和相貌一样而已呢?   而且她先过来了,不知道同时穿越到新世界的这个潜规则会不会改变。   最重要的是——   她现在一个刚刚遭遇凶杀案被接回贺家的私生女,好像也很难接近家族里炙手可热的大少爷啊。   完全不熟就算了,她现在浑身上下不少伤的可怜模样,对方要是不主动来的话,她哪里也去不了。   姜穗把手机丢在一旁,磨磨蹭蹭躺了下来。   算了,她累了。   好不容易到一个熟悉的世界,现在又受到警方保护,成为了首富的女儿,就让她摆烂一下,享受一下有钱人的生活吧。   而且贺瑶性格温和得有些过分,说难听点就是软弱,她要是突然改变了可能会被人当成神经错乱了。   偶尔的尖锐别人可能会以为她受到刺激了产生改变,可不能一下子整个人三百六十度发生大变化。   姜穗能感觉到自己受困于人设的力量似乎松动了一些,可以不那么完全遵守原本的人设了。   或许不久的将来,她可以不再受到人设的限制。   不过她还挺享受利用人设来达成目的,扮演的感觉是会上瘾的。   将自己的个性藏在人设之下,并不代表着压抑,如果利用的好的话,反而还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姜穗现在就想先躺平一下,看看贺朝接下来要怎么做。   最重要的是……   她有些想看看贺朝到底能不能认出她来,姜穗恶趣味地想。   如今的她已经成为完全不一样的人,如果她不主动暴露的话,他究竟能不能发现她就是姜穗呢?   姜穗瘫在床上,在思考中感觉越来越困。   在意识的最后,她想到了“她”所经历的这起案子。   凶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不仅仅是人没这么简单,这件事背后,或许会有更大的案子。   —   之后的半个月,姜穗是在医院里度过的,看得最多的人就是护士和警察,随后是偶尔来跟她说一说贺家情况的刘秘书。   贺家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出现过。   姜穗的大腿伤口割得太深,暂时还不能走路,她基本上都是靠轮椅出行。   护士有时候推她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散步,姜穗都能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拍她。   后来她反应这件事之后倒是没有了,结果过几天就在新闻上看到了自己——   好在脸上打了马赛克。   什么“贺家新千金瘫痪”、什么“唯一幸存的受害者再也站不起来了”,姜穗看得目瞪口呆。   甚至有几张图模糊到估计是从很远的楼用八倍镜拍的。   进入了贺家,似乎也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聚光灯下。   后来她就不怎么出病房了,加上刘秘书带来了最新消息。   “瑶小姐,贺先生的意思是明天就把您接回宅子里,我们团队也备下了最新的医疗团队为您保持后续治疗,知道您完全康复为止。”   随后刘秘书示意门外的人进来,姜穗就看见了同样穿着十分职场精英女性的大美女出现了。   刘秘书介绍道:“这位是Anna,您的私人秘书,给您配备的生活助理在宅子里安排您的房间,估计一个小时后会过来,您要是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跟Anna说。”   大美人Anna一看就是一个干练的职场女性,她化着精致的妆容,保持着亲切友好的微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丝毫没有因为姜穗是私生女就有区别对待。   “瑶小姐,您好,我叫Anna,如果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我会尽全力来为您的生活增添便利。”Anna笑道,“我的电话已经输入了您的手机,所有通讯软件也向您发出了申请,您可以通过使用习惯来选择接受。”   她随后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说完后气都不带喘,朝着姜穗继续保持着微笑。   姜穗: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精英职业女性吗?   好想问问她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不过姜穗没这么突兀地开口,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她想了想,朝着Anna道:   “我要回一趟自己家,我家里还有很多东西。”   Anna道:“瑶小姐,请您放心,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您想亲自去取,我会在明天安排车载您回去。”   Anna:“至于您原来的住所,家族办公室接到了贺先生的示意,已经替您买下来了,钥匙和房产证会在手续办完之后交到您手中,请您不用担心会有人扰乱您原本的住宅。”   姜穗:……   这原来就是豪门生活吗?   姜穗忽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终于来到一个可以享受一下的了。   之前不是生产力太低,就是封建压死人,最惨的还是不太平,到处都是血腥和混乱。   终于,姜穗感觉自己要热泪盈眶了,原来都在这里等着她吗?   美好的豪门生活,她只是开始沾了一点光就觉得心情舒畅了。   不管贺金波到底是什么原因想要将她接回贺家,她都不会轻易地离开了!   除非给她几个亿!   丝毫不知道姜穗穷酸的小市民心理活动的Anna就看到面前脸色苍白柔柔弱弱的姑娘点了点头。   她的声音也是那种温和的,有些细柔的嗓音。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Anna还挺喜欢这样的雇主的,不麻烦,事也不多好处理。   但是她并不知道,不远的将来她会非常的后悔,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瑶小姐,实际上才是一个最难以预测行动最难搞的雇主。   Anna微笑道:“不用客气瑶小姐,这是您的家,您是贺家人,理应能享受这一切待遇。”   刘秘书看他们交流得差不多了,适时地插嘴道:“瑶小姐,您还有什么要求吗?我可以一并向贺先生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复命了。”   姜穗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情和要求。”她打算先暂时按着贺瑶的性子走,她看向刘秘书,“谢谢你了,刘哥。”   “不用这么客气瑶小姐,叫我刘秘就可以了。”刘秘书推了推眼镜笑了笑,随后朝她微微鞠了一躬才离开。   这就是大家族出来的秘书吗……   姜穗又再一次感叹,就算是对着一个丝毫没有实权刚接回来可怜兮兮的私生女,刘秘书的态度竟然也这么恭敬。   Anna在一旁和医生护士交接处理各种她的大小事,姜穗见缝插针地问她,“Anna姐,刘秘书对谁都是这么礼貌的吗?”   Anna刚打完电话,把手机放下听到了姜穗的话就是微微一笑,她也不是嘲笑,就是觉得她问的问题有些可爱。   Anna对这个刚刚经历了如此残忍又残酷凶杀案的瑶小姐是很有好感也很同情的,因此说话都没有了电话时的雷厉风行,都温和了许多。   Anna说道:“刘哥是英国高级管家学校毕业的,而且他小的时候就在贺家了,态度一直都很谦卑,深受贺先生的信任。”   她走到姜穗身边,帮她掖了掖被角,又看一下点滴有没有挂完。   “贺先生派刘哥来安排你的生活和治疗,想来也是非常看重你的。”   Anna就看到年轻的女孩睫毛颤了颤,似乎是有些瑟缩,女孩朝她苍白地笑了笑,看起来多了几分脆弱。   “我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Anna姐,说实话,我有些害怕。”   Anna那颗心都快被这样楚楚可怜的姜穗给弄碎了,Anna完全没想到一个柔弱的美人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她在前来工作之前看过贺瑶的资料,也知道她身世很可怜,只不过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她一般对雇主抱有的都是公事公办的专业心态。   可是此时见到贺瑶这样柔弱怜爱的模样,再加上又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顿时心都软了许多。   “别怕。”Anna柔声说道,她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朝着贺瑶微笑,“我来给你说说宅子里的情况怎么样?”   正和姜穗意,她这么做也是想向Anna套套话,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想到Anna这么配合。   姜穗点了点头。   接下来不需要姜穗再扮可怜,Anna就一一说了,再加上姜穗时不时的提问和配合她说话的语气发出惊讶、害怕、苦恼的神情,Anna的倾诉欲头一次达到了顶峰。   只能说姜穗这几个世界过下来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的。   怪不得贺朝干什么都这么游刃有余,合着是经验加成直接打败了无数人。   于是比起娱乐新闻,姜穗知道了更多关于贺家宅子里的事情。   现在贺家人并不是全都住在一栋别墅里,而是住在同一个别墅区。   飞环山上寸土寸金,但是那片山头一大半都是贺家的地皮,光靠建房子卖房子都赚得盆满钵满。   而贺家的别墅都建在飞环山上最好的位置。   贺金波一栋,他的几位娘娘各一栋,孩子们分别都住在几位娘娘各自的别墅里。   缺德媒体戏称“大波皇宫”。   咳咳,至于为什么是大波,一是因为贺金波年轻时被熟悉的人称呼大波,二是贺金波喜好很明显,都喜欢前凸后翘的女人,尤其是……咳咳,一语双关。   不说这个,在大波皇宫,贺金波的住所,每一个娘娘都有着自己的房间,每个月都有固定住在那里的时间。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在贺金波的别墅里都有房间。   目前就只有贺家大少爷贺朝,以及二娘娘的大女儿大小姐贺曼华,三娘娘的大儿子三少爷贺霖才在贺金波别墅有着自己的位置。   而贺瑶,则是一上来就住在了贺金波的别墅。   姜穗:啊,她也成为了大波皇宫的一员。   姜穗问:“那我会遇到其他哥哥姐姐吗?”   姜穗的年龄在贺金波的孩子里属于不上不下,夹在中间,要是硬要排资论辈,应当算是贺三小姐。   不过目前贺家的几位娘娘都暗暗提点其他人,不让她参与排资论辈,而贺金波也还没有什么表示,因此大家都成姜穗为瑶小姐。   Anna说:“大少爷昨天因为公司的事飞LA了,大小姐在米兰看秀,三少爷在波士顿读书,现在都不在宅子里。”   不愧是豪门中人,全世界到处飞的结果让姜穗毫不意外。   Anna就看到贺瑶抿了抿嘴,垂下了头,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后问道:“那……贺先生呢?”   Anna笑了起来,她语气也更加温和,“瑶小姐,我建议你不必这么生疏地称呼贺先生,他是您的父亲,我想他更喜欢您更亲近地称呼他。”   Anna的暗示非常委婉,她的意思就是亲近贺金波一点对姜穗非常有好处。   姜穗假装半懂不懂,然后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Anna也一一解答。   随后她以好奇,和想要好好和新的家人相处为由,开始问起了家里的兄弟姐妹。   姜穗问:“贺家大少爷……也就是我大哥,他是什么样的人?”   Anna说:“大少爷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虽然常年不怎么说笑,但是贺先生常常称赞他办事牢靠,大少爷也是贺先生着重培养的继承人之一。”   说到后面Anna的声音小了一些,似乎已经开始触及了贺家的一些不可言说的部分。   “瑶小姐,事实上贺先生并不管宅子里的大小事情,管家大多数都是在和大少爷交代工作,大小姐不管事,脾气不大好,三少爷,嗯……”   Anna像是在整理措辞,不落下任何口风小心道:“三少爷还是比较喜欢在外面和好朋友happy,所以瑶小姐要是回到宅子,和大少爷多多交流是没有错的。”   姜穗忍不住说道:“我就不可以不住宅子,住在我原本的家里吗?”   Anna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是仔细想想又不意外。   贺瑶自醒来看起来逆来顺受,非常平静的接受了必须住进贺家大宅的命运,但是本身这个就有点奇怪。   如今她忍不住稍稍反抗,也许她们二人稍稍亲近了一些,她才敢说出自己的诉求。   “对不起,瑶小姐。”Anna只能道歉,“这是贺先生的决定,我也希望你不要惹怒贺先生。”   看着贺瑶露出稍稍倔强不忿的神情,Anna委婉提醒道:“瑶小姐,贺先生这些年虽然看起来像是好好老人,但是脾气却仍然和年轻时很像,大小姐就是和贺先生年轻时非常相像,受到贺先生喜爱   。”   “如果瑶小姐真的想搬,或许可以住了一段时间后,得到了贺先生的同意再搬回去。”   如果是原本的贺瑶,或许还没有听到Anna话里的潜在意思,但是姜穗听懂了。   很简单,就是贺金波脾气不好,而且是真的会拿出强硬的手段的。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还是不要螳臂当车了。   姜穗舔了舔唇,既然如此,随波逐流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住进了贺家大宅,比她一个人住在原本的家也会安全一些,要知道现在这件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还没有抓到,不难保凶手不会再次对她下手。   更何况……   贺朝也住在那里。   她挺期待贺朝看一看他能不能认出她来的。   贺朝啊,不要让她失望啊。   姜穗朝着Anna微笑,扬起一个柔弱的笑容。   “Anna姐,能跟我说说大少爷吗?我想……更了解大哥一点。”   而远在LA被念叨的贺朝,他看着手下递来的所有资料。   没有。   周边没有一个叫姜穗的女人。   男人眸色晦暗不明。   秘书小心问道:“大少爷……?”   然后他听见大少爷冷冽的声音:   “准备一下,马上回上北。” 第66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3◎   姜穗在医院的日子并不长。   很大原因是她成了贺家人, 拥有了最好的治疗条件。   她自己观察过身上的伤口。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她”是被凶手故意虐杀的。   而且身上伤口的位置,比其猜测对方对女性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姜穗更感觉对方是在将她们这些受害者当成牛羊一样宰杀。   在手腕、大腿、脖子等大动脉的地方放血。   如果不是警察来得快,恐怕贺瑶脖子气管已经被凶手割破了,而不是现在的一个浅浅的伤口。   她之前跟陈警官说凶手的目的性不强,是因为她从贺瑶极其惊惧的回忆中找到了几个画面。   凶手更多的像是流水线生产一样熟练, 他蒙起脸只露出了眼睛, 但是眼睛里没有仇恨, 看着她们这些受害者就像是普通的动物。   或许这才是最可怕的。   姜穗能感觉到他做每一个动作似乎都会想一想, 然后会在“她”惊吓得对外界意识模糊不清时给什么人打电话,说话尾音像是带着些……   讨好。   凶手是听令行事。   这就是他得目的, 他听从他人得安排,然后进行凶杀活动。   他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能驱动一个意识正常, 精神正常的成年男性干这种事?   很明显这一伙人在谋划着什么。   绑架杀人, 有关的可以是为了钱权色。   但是他们杀的都是一些社会关系寡淡, 大多数都是孤儿的年轻女人。   贺瑶也只是恰好幸存下来引起了贺家的注意而已。   除了以上的目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从上一个世界来的原因,姜穗还想到了一个——   祭祀。   他们杀人的手法,还有几名女性被害的位置, 都让姜穗感觉到很微妙。   而上北市本地民俗很多活动都保留完整, 每过年节官方都还有专门得祭拜活动, 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家放一个佛像, 每日拜一拜。   因此出现这些封建迷信的行为, 姜穗感觉并不意外。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 她所获得信息还不够充足, 等到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安顿下来,就可以找机会搜查一下。   她的腿还不太能走路,因此护士帮助她上了轮椅,她的生活助理小美就推着她出去了。   Anna在她身旁,跟着她,简单说明着接下来的行程。   “瑶小姐,外面可能会有狗仔和记者,我们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司机已经在那里等待我们了。”   她看了眼手机,随后继续道:“贺先生知道您今天出院,晚上会回来吃晚饭,您回到宅子里稍作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拨打我的电话,或者是找小美,宅子里的佣人也随时等待为您服务。”   姜穗被人推着,腿上还盖着毯子,不知道是不是贺家特地安排的,这一路上都没见到人,反倒是身后跟着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上次那个陈警官也来了,也安排了两位警员来保证姜穗这个唯一证人的安全。   Anna也给警员在宅子外安排了住宿的位置,还十分客气友好,“警官先生,不好意思,贺先生不喜欢陌生人住进家里。”   姜穗听到的时候腹诽她不也是陌生人吗?   两位警员面面相觑,但是想到贺家在上北市的地位,打个喷嚏上北市都要抖一抖。   因此他们也没有说什么,毕竟Anna安排的位置放在上北市住宿环境已经是吊打一大批工薪阶层了。   而且位置也没有妨碍他们时刻关注贺瑶的动向。   姜穗就这样被明明白白又舒舒服服的安排上了车。   她什么都不用干,生活助理非常擅长察言观色,基本上她有什么需求都对方都安排的非常到位。   等车驶出医院,姜穗终于感觉能看一看外面的风景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都快半个月了,连病房都没有出几次。   这家医院不小,人也不少,等到姜穗坐在车里从医院的大门口出去,才知道Anna所说的狗仔记者是什么意思。   蹲守在医院门口的长枪短炮不少,已经不是偷偷拍摄的狗仔了,而是光明正大的狗仔,这些人是真的在蹲她的吗?   坐在副驾驶的Anna也看到了,皱起了眉,“怎么回事?这么多人,瑶小姐出院的事是谁走漏了消息?”   随后她立刻雷厉风行打电话,让人去查。   姜穗就着她说话的背景音,观察着外面的这些人。   她被关在病房的这段日子,安保可谓说是非常的严格,进出人员都需要警察与保镖的检查。   而姜穗依稀记得犯罪心理学有一点,凶手总会回到现场,而他也会想要知道手里唯一幸存者的消息。   从姜穗这几天在病房里的观察看来,进来给她治疗说话的都是些包含同情或者公事公办的普通人。   并没有与凶手相关的人员。   而今天她出院的消息被走漏,或许凶手也会知道。   她看了一会儿,狗仔们都是包裹着严严实实,可能是干的事都有些缺德,因此他们一般都会带着口罩和帽子。   姜穗在对比着之前自己的侧写。   看了一会儿,都没有找到目标。   她的商务车很快驶出医院,当她以为自己是不是推测错误的时候,她看到了远处商店拐角处的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穿着最普通不过的休闲装,像是寻常出门遛弯的普通人,他带着口罩,在路边很不显眼。   而之所以引起姜穗的注意,则是因为他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这辆车。   他眼睛里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却莫名让人感觉有些阴森。   姜穗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正想叫司机停车,就发现对方已经转身就走,很快融入了人海之中。   而她的车也随着车流很快驶过了路口。   姜穗只能快速记忆刚刚男人所在的位置,随后给手机里的陈警官发了消息,让他帮忙查一查。   陈警官也很快回复,他并没有因为姜穗是普通人而不在意她的消息,反而因为姜穗之前的表现,现在非常重视。   这个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Anna也在打完电话后跟她解释,这样消息走漏的现象之后不会再发生。   这是原本的贺瑶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体贴生活。   她由母亲于一个偏远的小县城拉扯长大,后来凭借自己的努力考来上北市,母亲去世后再也没有人关心她。   尽管此时的关心只是贺家这个光环给周围人带来的利益,但是这也是贺瑶许久不曾感受过的体贴和温暖。   姜穗朝着Anna微微一笑,黑眸里是不安和感激。   “谢谢你,Anna姐。”   “瑶小姐不用客气。”Anna转过身来和她说话,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交流,Anna的确对她真诚了许多,“宅子里的孙姨已经给您做好了营养餐,等您回去就可以吃上热菜了,您是想要送到房间还是在餐厅里吃?”   姜穗声音也软和而低,“……就在房间吧。”   Anna朝她安抚地笑了笑,这让贺瑶稍稍安心了不少。   贺瑶对于这样大的阵势也只在电视剧上见过,而豪门里勾心斗角也让她对未来感到不安,因此在对外时一定会是不太自信的表现。   姜穗觉得这样挺好,不但能降低其他人的戒心,或许还会因此而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到目前为止,她接收到的都还是善意。   也不知道贺宅里会有什么等待着她。   很快宾利驶入了飞环山,这一路上姜穗算是从外面就看尽了上北市的繁华与奢靡。   国际化的大都市车道川流不息,路边行走的人除了匆忙的上班族、学生,还有不少观光的游客。   一座座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在阳光反射下熠熠生辉,特别大的logo也象征着这里有着许多全世界著名的国际公司。   飞环山和市区的道路都不太相同,如果说市区时钢铁森林的冰冷繁华,那么飞环山就是人造绿色景观的自然优美。   山上幽静又不显得荒无人烟,别墅群坐落在高低的山上,一眼就能感觉到这里寸土寸金的昂贵。   贺家的别墅群建在飞环山最好的位置,能够鸟瞰整个上北市,听Anna的意思,每天的日出日落也非常好看。   飞环山上的安保也非常严格,姜穗时不时就能看到保安队在巡逻。   他们这几辆黑色车驶入,还有不少工作人员看到了停下来避让,甚至迎面遇到其它车辆,都是他们在让她先走。   等到来到飞环山顶上最大的别墅,姜穗就知道到了。   她被人抱下车,轻轻地放在了轮椅上,小美接手。   姜穗抬起头,看向这栋别墅。   非常具有设计感,中西式结合得相当完美,也将古典和现代结合得恰到好处,丝毫没有普通富豪的黄金审美,反而有一种中式典雅的奢华——   总的来说,看着就像是钱买不到的。   “瑶小姐,您来了。”   穿着一身得体西装,头发花白但是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过来,姜穗能从他的穿衣打扮看出来他是管家。   管家道:“我是贺先生的管家Martin,您直接这么称呼我,不必有其它担心。”   他跟在姜穗的轮椅旁,带着她进入了贺宅。   “先生下午就会回来,非常期待见到您。”老管家声音不紧不慢,让人感觉到非常舒服,而且非常礼貌和谦逊,“家里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所有衣物与生活用品,如果您哪里不习惯可以及时向我反馈,我会按照您想要的方式进行更改。”   “请不要有任何的担忧,我们会竭尽全力为您服务的。”老管家就像是知道初来乍到的贺瑶会局促不安,再一次说道,他对每一个细节都介绍的非常完整,弥补了之前Anna所介绍的不足。   老管家还介绍了几位在贺宅工作的其它级别较高的工作人员,比如之前Anna说过的孙姨,她就是负责整个贺宅饮食与生活方面大小事的主管。   一旁的管家在温言介绍,带着她到她的房间,而姜穗也在观察着房屋的构造。   内部和外部的风格是差不多的,一样的典雅奢华,非常具有艺术感和设计感,当然整体偏厚重一点,符合贺金波的年龄。   尤其是会客厅,一进门姜穗就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金身佛像,差点把她闪瞎。   姜穗:……   虽然佛祖慈眉善目的,但是就这样放在这大晚上看到不害怕吗?   贺宅非常大,光是一楼大厅都有好几个通道和房间,姜穗乘坐室内电梯来到了二楼。   这一路上,姜穗看到了不少佛教相关的东西,她甚至听老管家说这里还有个专门拜佛的房间。   这栋别墅就两层楼,只是面积大了一些。   “这边只有两个房间。”老管家说,“先生非常重视您,给您安排在了东边。在这里,也就只有大少爷也住在这一边。”   姜穗在观察着四周,而老管家也在暗暗观察着她。   这个先生从外面接回来的孩子,相貌和她的母亲非常相像,看起来柔弱又如茉莉般柔婉,虽然眼底有着年轻人掩藏不住的局促,但是背脊挺直,神色也很镇定。   这让老管家重新评估了资料里的报告。   他们为主家服务,需要了解雇主的性格和喜好,在收集贺瑶的资料时,评语是她是一个性格软和,不轻易与人起争端的人,看起来非常好伺候。   说难听点就是懦弱。   但是真正见到了,却发现她和评语上那样还是有些偏差,她看起来……   并没有对来到新的环境有太多的害怕,更多的是觉得陌生而局促。   或许是因为遭遇了那样可怕的事情,性格上发生了转变也是有可能的。   老管家稍稍收起了之前较为轻松的态度,认真了许多。   然后他听到一直不说话的贺瑶开口了。   “和大少爷一边?”   老管家解释道:“就是您的大哥,也住在这边的走廊,但是并不会打扰到您的生活。”   瑶小姐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前方,路过了第一个房间,老管家让她认了一下。   “这边就是大少爷的房间,您将来别走错了,大少爷很不喜欢陌生人入内。”   从管家的语气听来看,大少爷在家里的确很说得上话。   姜穗总算是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个大套房。   有会客厅、衣帽间、超大的卫生间浴室,还有风景超好的大床房间。   姜穗明白为什么老管家会强调东边的位置了。   因为这边的所有房间的落地窗,都几乎能鸟瞰整个上北市,她所在的位置是在二楼,能看见外面院子的花园鲜花在旺盛开放,甚至还有一个玻璃花房。   当了很长时间小市民的姜穗:……牛哇。   这原来就是豪门生活吗?   见她没什么要求了,老管家带人退下,等待她洗完澡就上饭。   她现在除了一个秘书Anna和生活助理小美,现在又在贺宅多了一个女佣阿菲,要不是姜穗婉拒了,恐怕阿菲还要来帮着她洗澡。   姜穗也没有很放肆,伤口不能冲水,她有些遗憾地离开了拥有大浴缸的浴室,一出来就发现饭菜已经摆好了。   营养餐真是有些过于丰富了。   姜穗一看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开,和上一个世界大多数只能喝的营养液的情况有着巨大的差别。   别的不说,吃下第一口白米饭的姜穗差点热泪盈眶。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吃上正常的饭菜了?   说起来可能不信,在上一个世界她满打满算待了五年零一个月,吃到的正经饭菜寥寥无几。   这冷不丁吃到家常菜,姜穗非常感动,感动到觉得长期呆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   等到找到凶手,她是不是可以躺平一段时间了?   贺朝要忙,就让他自己忙去吧,她要享受生活,享受有钱人的生活。   就在姜穗美美吃饭的时候,家里有人找上门来了。   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的好,是阿菲过来和她说她才知道贺宅来人了。   “瑶小姐,四太太带着五小姐和六少爷来了。”   这一口四太太五六小姐少爷的,姜穗乍一听还以为穿越到民国了。   她用纸巾擦了擦嘴,问道:“这和我有关系吗?”   阿菲并不知道原本的贺瑶应当是什么性格的人,此时对方神情以及温和的,语气似乎也很柔软,因此只是回答道:   “瑶小姐,四太太想见见您。”   听起来来者不善,四娘娘直接杀到这里来,究竟想看她什么?   要知道在外界,现在的她应当是受到惊吓过度必须要静养的。   姜穗想了想,问:“我可以不见吗?”   阿菲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毕竟长辈已经跑上门来要求见了,而初来乍到看起来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孩,竟然能直愣愣的要求不见。   阿菲:“可、可以吧?”其实她也不知道。   在一旁帮姜穗整理今晚要穿的衣服的小美开口道:“瑶小姐,不然您还是见一见吧?”   姜穗:“为什么?”   小美道:“四太太脾气娇娇,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很得先生喜爱。”   但是过了一会儿,阿菲听到瑶小姐说道:“我不想见,医生要求我要好好休息,我想贺先……咳,父亲也不会勉强我。”   阿菲只能听令行事。   等到阿菲出去了,小美见了,佩服道:“瑶小姐,您真厉害。”   姜穗把熬的鸽子粥喝完,鲜甜美味,她有些奇怪,“这怎么就厉害了?”   小美说:“您不担心四太太会找您麻烦吗?”   姜穗摸摸肚子,觉得饱了。   “不担心。”姜穗说,她看向小美,“小美,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可以问问你吗?”   小美愣了一下,随后很快点头,“当然可以瑶小姐,您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姜穗问:“为什么我父亲会突然将我接回贺家?”   贺瑶和母亲一起生活,之后有独自成长,那时候贺金波可都没有想着要接回她。   而在凶案发生之后,她成了唯一的幸存者,贺金波就打算将她接回来了。   不让人多想都不行。   小美神情顿时有些古怪,随后她看了看周围,随后坐在了姜穗一旁的椅子上,压低了声音。   “瑶小姐,这件事我同你说,你不要向外声张。”小美很同情有这样可怜遭遇的贺瑶,再加上她也看过贺瑶的资料,知道她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一个人打好几份工勤工俭学上学,更是怜悯。   当然,贺瑶的长相也很好,她柔弱地看着你时,就让人恨不得帮她做好所有事情。   姜穗自然是点头,适时地露出倾听的姿态。   于是小美说:“贺先生最近生意场上似乎出了问题,前段时间在家大发雷霆,更是罕见的大骂大少爷是个付不起的阿斗,让大少爷非常没有面子。”   小美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了才再次说道:“后来贺先生请了东南亚的大师算命,说他需要找寻回来一个生在江南边落入平民间女儿,说这个女儿运气会很好,独一无二。”   “贺先生就问大师要怎么寻找,大师让先生多多关注民生,很快女儿就会出现了。”   姜穗:“……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啊?”说得煞有其事,跟趴在贺金波和大师说话的桌底下听到似的。   小美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些心虚,“这不是大家都在说吗?我听来的。”   合着是听八卦听来的。   虽然听起来好像有些扯,但是仔细听又感觉好像有些道理。   姜穗一路进贺宅大门到房间,的确看到了不少神佛相关的东西,已经多到让人觉得封建迷信的程度。   不过这些做生意的大商人,或多或少都会相信风水气运。   小美说的可能接近了真相。   阿菲回来了,神色有些为难:“瑶小姐,四太太在楼下发火,请您下去。”   阿菲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很是稚嫩,想来是被劈头盖脸骂过,神色看起来诺诺,还有些委屈。   姜穗叹了口气,来者是真的不善啊。   行吧,她也瞧瞧大波皇宫正受宠的四娘娘人怎么样。   之前在八卦新闻上看到四娘娘是个高挑的美艳大模特,姜穗能感觉到对方看起来就很不好惹,也不知道现实中会是怎么样的。   小美推着姜穗出了房间,在走廊的时候姜穗就看到了对方。   果不其然,坐在会客厅有三个人。   保养极好,身材恢复得也相当完美的四太太正喝茶优雅坐在沙发上,一对儿女年纪尚小,一个被保姆抱着,一个正捧着pad在玩。   四太太抬起头来,也看到了她。   正当姜穗想要笑一笑以示友好地时候,门外有人喊了一句。   “大少爷回来了!”   姜穗微微一挑眉。   哎呀,是贺朝。   好像来的正是时候。 第67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4◎   来通知大少爷回来的佣人就像是在提醒四太太不要闹得太过分, 而姜穗也非常清楚地看见四太太的脸似乎都绿了一下。   很显然,大少爷不仅仅是在老宅的佣人里说得上话,在他父亲的几位娘娘那里也说得上话。   只是姜穗有点好奇, 大少爷不也是大娘娘生的吗?按道理来说,他和四太太的儿女们都没有什么差别。   严格来说,和她也没有差别。   现在规定一夫一妻制,贺金波并没有再娶, 只是和四位情人生活在一起小区, 他们这些孩子都算是私生子。   大娘娘难道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还是“贺朝”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些想法不过只是在脑海里过了一下, 因为姜穗坐的是轮椅, 需要从一旁的电梯下来。   小美正准备将她推往电梯,却被她制止。   “等一下。”姜穗轻声说, 而下面的人注意力都被门口方向所吸引,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小美弯下腰凑到她耳旁, “怎么了瑶小姐?”   姜穗也从二楼的铁质雕花栏杆往下看, 看着门口的方向。   “我想先看看大哥哥长什么样, 好安心一点。”   明明说话声音依旧是那么柔柔弱弱, 但是小美看着瑶小姐的表情, 心里想您好像也没有多不安啊?   但是小美是一位合格的生活助理,无论雇主是什么样的人,她都眼观鼻鼻观心, 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于是小美停了下来, 和瑶小姐一起等待着贺家的大少爷进门。   贺家大少爷一点都不知道现在全宅子里的人都翘首以盼。   很快一辆车停在了门口, 佣人上去开门, 而姜穗等待的人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和照片相比, 现实中男人看起来更加冷峻, 也更有一种禁欲的高冷。   他穿着一身合身的黑色西装, 刚从国外回来神色却不见疲惫,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都没有凌乱的痕迹,一双黑眸冷淡地扫了室内一眼,他声音低而沉,也没什么情绪。   “四姨。”他开口,算是打了一声招呼,“您是来找父亲的吗?”   四太太坐在沙发上没动,倒是一旁玩pad的小女孩看了看自己的大哥,然后清脆地喊了一声。   “大哥哥下午安。”然后小姑娘替她妈回答了大少爷的问题,“妈咪是来找新来的姐姐的。”   这件事显然在来的的路上就已经有人告知过贺朝,他神色都没变过,只是轻轻颔首表示知道了。   四太太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Evan,你回来了,听说你在LA忙了一段时间,现在回家了就好好休息,注意身体,不要太拼了。”   四太太脸色不太好,主要是因为其它太太听到不知道从哪来的私生女被金波接回贺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她这样冲动地过来看起来特别沉不住气。   但是四太太还是忍不住,她太气恼了。   当初她使了浑身解数,都无法让自己的孩子住进金波的屋子。   大少爷她忍了,毕竟黎白英当初为了生这个宝贝疙瘩,费劲了心思,专门请大师算了日子,硬是赶在贺金波四十大寿剖了出来。   而黎白英也就此伤了身子,再也生不出第二个孩子。   那是自原来的家骏少爷过世之后,贺金波的第一个儿子,自然宝贝爱惜得不得了,一出生就住到了宅子,就连黎白英都搬进去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后来她人老珠黄了,在贺朝十八岁成人开始参与公司工作之后,黎白英才搬到一旁的房子去住。   至于大小姐和三少爷,都是二太太和三太太努力后的结果,如果她的孩子一个都住不进去,显得她很没用。   也不知道又是哪来的大师提点,贺家大宅是贺家主人坐镇的地方,其它依附的外姓女人最好在四周建房居住。   因此也就形成了现在被媒体戏称“大波皇宫”的局面。   而现在,一个来路不明,一夜情产物的私生女,竟然能够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大宅,甚至金波都没有跟任何一位太太说过,不声不响地就把人接了进来。   虽然只是个女的,也很难涉及到继承人这种核心的敏感话题,但是一旦这个不知道哪来的贺瑶真的深得金波的心,恐怕将来分家产时也会得到不少好东西。   如今贺金波已经快七十岁了,其它几房嘴上不说,面上不表,恐怕大家都已经开始打起了分家产的主意。   贺朝微微点头,“多谢四姨关心。”   随后他很敏锐地抬头,从他的神情来看,很显然他知道二楼一直有人在看着他们。   姜穗就这样和对方对上了视线。   冷漠的,并没有任何的情绪,也没有任何惊讶。   由于距离过远,姜穗也只能大致观察到他这些表情,随后看到他微微也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大少爷的家教不错,姜穗心里想,竟然还和她打招呼。   看来对方是知道她是谁了。   而四太太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随后就是神色微变,她没想到姜穗竟然一直在上面,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份不爽在看到姜穗被推着从电梯里出来更是不断加深,但是思及她不久前遭遇的可怕事情,四太太又把面上的不屑又压了回去。   “你们好。”姜穗弱弱地打招呼,眼神像是不敢对视一样,小鹿一样抬起头看了两眼便重新低下头。   还没等贺朝说话,姜穗就听到了四太太开口。   女人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一点也没有来者不善的任何感觉,反而像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   “你就是贺瑶吧?长得真是漂亮,在这里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样,不要拘束。”   “我在家看到了新闻,小小年纪遭遇这样的事情太让人心疼了。”四太太走了过来,拉起她的手安慰道,“现在在贺家,没有人再敢伤害你。”   姜穗朝她露出了一个羞涩又有些局促的笑容,“谢谢您,四姨。”   四太太一顿,但是没有让人看出来,她没有想到姜穗这么快就打蛇上棍,跟着大少爷喊她四姨,但是她也能看出来对方也只是跟着大少爷有样学样,竟然也不能说什么。   四太太回头,招呼着自己的女儿,“瞳瞳,来和你瑶姐姐打招呼。”   被称作瞳瞳的小女孩也很听话,小跑了过来,“瑶姐姐。”她天真地看着姜穗的腿,“瑶姐姐,你的腿是站不起来了吗?”   贺瑶的脸瞬间有些白,瞳瞳的一句话让她想到了不好的回忆,整个人顿时看起来有些有些摇摇欲坠。   四太太神色一僵,完全没想到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穿着更甚一筹的小公主来打个招呼,对方就是这副模样。   她也能看出来贺瑶是被这话刺激到了。   不过,她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道歉的。   四太太面作担忧道:“贺瑶,你没事吧?”   贺瑶微微摇了摇头,咬着唇低声道:“我没事。”   初来乍到的内向女孩也不会说什么。   一旁的大少爷看得有些皱眉,他扯了扯领带,还有些不耐烦。   一回到大宅看到四太太在这里,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来看一下新到家里的贺瑶是什么人。   他忙了好几天,在洛杉矶什么都没有寻到,又处理了“贺朝”留下来的烂摊子,现在别看仍然精神很好,实际上很烦躁。   他想找的人,似乎不见了。   贺朝开口:“瑶小姐刚来到这里,想来是需要静养休息,不方便常常出门,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回房间休息,有什么需要叫佣人即可。”   他大概知道贺金波为什么一定要接这个在外多年不闻不顾的私生女回来,冲贺金波封建迷信的态度,就是因为前段时间的大师算命。   那段时间集团的确遇上了事,O记联合警署都前来调查,只是被集团运作公关下去,还未曾引起人们的注意。   贺家的确有不少值得调查的东西,都是贺金波经手的,而“贺朝”表面上看是一个社会精英,实际上仔细算起也算是个败类,给他留下了不少烂摊子。   他到来的时候,正是“贺朝”在飞回上北市的飞机上被人下药,神不知鬼不觉没了的时候。   而他原本的那一趟,就是打算奉贺金波的要求,去看望贺瑶。   但因为LA公司的事以及不知道哪来的仇家像是一枚定时炸弹,他不得不一到上北就调转机头回到LA,治疗身子,随后先去处理这些迫在眉睫的烂摊子。   忙了半个多月扫干净了尾巴才回来。   而他在扫尾的时候也没闲着,派人去寻人,却没想到什么也没找到。   所以洛杉矶的事情一结束,他又匆忙赶回来了。   既然不在洛杉矶,会不会在上北市?   于是就看到了现在这一幕。   像贺瑶这种在如此危险又可怕的凶杀案的幸存者,正是“大师”口中气运一等一的血脉相连之人。   那个大师的确有些本事,只不过大多数都是坑蒙拐骗,这一次原本应当也不例外。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贺瑶在经历了这场泯灭人性、妄图以人来祭祀的特大凶杀案里,气运竟然就这样改变了,成了真正的气运加身的人物。   但是这和贺朝都没什么关系。   他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姑娘抬起头,有些瑟缩地看向他,似乎因为他语气的冷硬而不安,但是又因为话语的内容而感激。   “谢谢你,大……哥哥。”   贺瑶略显湿润的黑色眼眸微微弯,有些苍白的唇也似乎带着讨好的笑。   本来男人想要说完话转身走人的,他没兴趣在这里再待下去。   但是对上了对方的目光,他微微一怔,但是很快又回过神来,眉头微蹙。   “贺瑶?”   原本贺瑶已经和一旁的四太太道声歉准备上楼了,听到了他的声音,又回过头来。   女孩的眼眸依旧是那样带着一丝让人轻而易举发现的惊惶,唇也微微张开,像是没想到他会喊她。   “大哥哥,还有事吗?”贺瑶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更苍白了一些,“是因为我叫你……对不起,大少爷。”   不知道为什么,贺朝看着对方十分无辜又有些脆弱的神情,总感觉她是故意的。   但是他没有证据,而且她表现得也天衣无缝。   那种刚经历过不好的事情的不安,对待陌生人的惶恐,还有初来乍到一个新的地方的局促,都非常完美的展现。   而且……   姓名,外貌,完全不一样。   系统的扫描功能扫不了灵魂。   姜穗就看到男人神情依旧是很冷淡,就好像刚才叫了她名字的人不是他一样。   然后看到男人脱下了外套,露出了内里的马甲,将西装外套递给了旁边一直等待收衣的佣人。   咦?   他刚刚不是一副准备要重新离开的样子吗?怎么又不打算走了?   然后听到冷峻的男人问道:“你住哪个房间?”   一旁在给四太太续茶的孙姨适时道:“住在您的对面,大少爷,这是先生的安排。”   这就在解释了不是他们擅作主张,而是先生特地的嘱咐。   然后姜穗看到男人点头,上前走来,非常自然地接手了她的轮椅。   小美在大少爷走过来的时候就不得不避开,此时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有些惊愕。   贺瑶:“大少爷……您是在做什么?”   “推你回房间。”大少爷没什么表情,仍是淡淡的,“你可以像之前那样称呼我,我没有生气。”   姜穗:……   姜穗没想到这位大少爷是这种一言不发就是干的性格。   姜穗表示她也不能落了下风。   她泫然欲泣,看着很惶恐不安。   “大、大哥哥,我自己来就好。”   贺大少爷:“你的手也受伤了。”言下之意你不可以。   姜穗:“可是我怎么能让你来做这样的事……”   大少爷淡淡的扫了一眼她的神情,让姜穗身子微微紧绷。   他说道:“自家人,没有什么不可以。”   其他人都没有想到,大少爷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新来的妹妹,也非常轻易地接受了她住进了宅子的事实。   不过想一想,如果不是LA分公司出了事,本来瑶小姐就是大少爷亲自接回来的。   而在一旁的四太太觉得自己被忽略了,她放下了手里的茶杯,“Evan,你就这么走了?”   推着姜穗往前走的男人停下了步伐,他回过头来,姜穗听到他的语气依旧是平淡。   “四姨,您还有什么事吗?”   四太太被噎了一下,“没、没事。”   然后四太太眼睁睁地看着大少爷就这样把贺瑶给推走了。   四太太:……   四太太暗自咬牙,低骂了一句,“扑街佬,这么殷勤听话,无非就是顺从金波的心意。”   人人都忌惮大少爷,但是她们这几位情人之间谁不知道谁家的那点破事。   这位贺家大少爷看起来冷淡寡言,不近人情,实际上私下地阴狠毒辣,四太太是听说过他正在慢慢接手金波一些见不得光产业的班。   之前还搞砸了一些金波的事,全靠黎白英给他擦屁股。   而且这一趟在LA,似乎还生了一场大病。   四太太本来只是对贺朝明面上的友好的,却没想到今天他人回来,莫名其妙身上的气势更甚了,让她看着他就心底打怵,也不敢多说什么。   竟然被一个小辈压了一头!   一旁的瞳瞳过来抱住了四太太,仰头看她,“妈咪,爹地有了瑶姐姐,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四太太抱著女儿,看着她可爱的脸蛋,又看了看正在襁褓的儿子,有点恨他们生的不是时候,要是再大个十岁,都能有些竞争力。   四太太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小脸,“瞳瞳放心,妈咪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自己的女儿必须牢牢占据除了大小姐之外,金波最喜欢的女儿的位置。   她年轻,比不过其它姐姐的孩子们都大了,唯有宠爱,把握住金波的心,才有可能获得更多东西。   而完全不知道四太太心理活动的姜穗正在被某个男人推着轮椅回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压力。   小美阿菲跟在他们身后,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喘。   姜穗以为这一路会沉默下去。   毕竟按照她现在的性格,她肯定是话都不敢讲,特别惶恐僵硬着身子坐着,而贺朝看起来就像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应当也会保持沉默。   但是她没想到贺朝开口了。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贺家?”   像是寻常的提问,但是姜穗隐隐感觉他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今天上午出的院……还没有多久。”   男人声音淡淡的,“医生怎么说?”   他就像是一名普通的兄长,在客气地询问着她的病情。   姜穗:“说我伤口恢复的不错,再养几个月就好了。”   姜穗能感觉到头顶的视线,电梯里,她稍稍抬头,就能看到男人在背后高大的身影。   男人问:“腿之后还能不能站起来?”   姜穗说:“可以的,只是伤口太深,现在不好大动作。”   随后男人嗯了一声,便再没有言语。   不知道是因为懒得再寒暄耐心用尽,还是觉得试探完毕了。   姜穗其实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自己。   完全的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姓名和外貌都不是自己的了,就算没有认出来,姜穗也并不觉得意外。   很快到了姜穗的房间,贺朝也并没有放开,而是推着她进门。   男人似乎打量了一下她的住所。   “注意休息。”贺大少爷说道,他看着姜穗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样冷淡,“父亲很重视今天的晚餐,关于父亲的规矩,一会儿我会让孙姨来告诉你。”   贺大少爷并没有因为贺瑶是孤身前来没有靠山的私生女就区别对待,相反,他和他那身绅士西装一样很绅士,表里合一。   姜穗说:“谢谢你。”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接受,随后转身走了。   谁也不知道大少爷这心血来潮的一出是做什么。   房门关上,小美凑了过来,有些后怕。   “天呐,大少爷的气势怎么越来越可怕了,我刚刚都不敢同您说话。”   确实,姜穗心里表示同意。   这位大少爷除了有豪门世家公子哥的高傲之外,还有这常年居于上位者的威压,他说话方式非常的简短而果断,安排事情基本上都不问什么意见。   是一个掌控欲很强,同样足够自信的精英类人物。   真是每一个世界,贺朝都会展现出不一样的一面。   姜穗休息了一下午,等到太阳西斜,孙姨准时报到。   姜穗在换衣服,因为很多地方要小心,所以动作有些慢。   而孙姨一直在会客厅等待,丝毫没有不耐烦。   等到姜穗被推着出来,孙姨才微笑地跟姜穗说着贺金波吃饭的规矩。   其实本来孙姨接受了二太太的提点,是不打算说的。   但是孙姨也没有想到,这样的小细节的要求大少爷竟然会亲自来提,大少爷的态度就是先生的态度,看来先生是真的很重视新来的瑶小姐。   她必须找机会和二太太说一下了。   姜穗听着孙姨输出,第一个反应是——   吃个饭而已,怎么这么多破事。   俗话说得好,越缺什么,就越想拥有什么。   姜穗想到了贺金波的发家史,从一个和金融钱财打不着关系的码头卸货工,到后来的第一首富,丝毫和风雅搭不上边。   可能就是因为如此,他才迫切的需要用高雅和规矩来改变自己外在的形象。   从姜穗这些天体验下来,贺金波她不知道,他的孩子和身边的佣人倒是改造得很成功。   佣人是因为金钱关系,而孩子们自然是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   姜穗在孙姨说完之后表示自己懂了,她在出门前不动声色地问:“今晚就只有我和父亲一起吃饭吗?”   孙姨以为她是有些害怕了,她说道:“大少爷也留了下来,瑶小姐不用担心,先生是很重视您的。”   其实就是这样才会让人局促担心,但是姜穗毕竟不是真的不安,她点了点头,向孙姨表示了感谢。   “老爷回来了。”佣人来报。   孙姨顿时有些着急:“瑶小姐,您得快一点了,不要让先生等着,这样坏了规矩。”   姜穗:……   姜穗都有点想说大清已经亡了快三百年了,封建作风这一套倒是在您家源远流长。   但是现在的姜穗是没什么人权的姜穗,她被小美动作迅速地往外推,整个人都贴在身后的背椅上。   人刚冲上走廊,姜穗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显然对方也是刚从房间出来。   高大的男人看到她们这副模样,微微皱起眉,“火急火燎的,干什么?”   小美停下来,声音有些小,“老爷回来了。”   贺朝看到了一旁的孙姨,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   孙姨刚要说瑶小姐初来乍到,不好给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然后就看到了大少爷非常自然的,像下午一样,接过了小美手中的轮椅。   “我带新妹妹去。”大少爷说,“父亲不会怪罪的。”   听到新妹妹一词,姜穗忍不住微微侧过身子,抬头看向他。   男人神色淡漠,他应当是洗过澡,黑发蓬松柔软,简单穿着黑色衬衫,扣子却很规矩的系到最后一颗。   他微微低下头,和她目光对上。   平静的,像是漆黑的深潭。   像是真的一样。   他是她新上任的……   “大哥哥”。 第68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5◎   就这样, 在其他人好奇的偷偷打量中,姜穗被贺朝推着下楼了。   姜穗不知道贺朝到底怎么回事,是他本人就是对新来的家人这么热情, 外冷内热,还是他想来试探什么。   不过姜穗丝毫不担心,既来之则安之,她见招拆招。   于是姜穗非常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大少爷的服务。   之后大少爷没有再讲话, 而贺瑶也不是一个会主动开口说话的人, 其它佣人更不用说了, 于是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这条从房间下楼的路姜穗已经非常清楚了,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贺家的餐厅。   好大。   这是姜穗的第一个感受,此时已经有不少佣人在忙碌, 而在一旁沙发上,有一位正在看报纸的老人。   说是老人, 实际上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岁上下, 完全看不出他六十五了。   可能是因为胖褶皱都撑开了?   没人知道姜穗在心里恶趣味的想法, 而坐在一旁沙发上的贺金波也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看了过来。   这也是姜穗第一次近距离和这位打个喷嚏上北市都要抖三抖的首富贺金波接触。   “阿正和阿瑶来了啊。”男人说道, 他的语气有着至上而下的一种呼唤态度,像是在招什么小猫小狗,但是又和他神色配合显得亲切。   姜穗差点被这一声阿瑶给叫出一身鸡皮疙瘩。   姜穗没说话, 只是有些怯懦地笑了笑, 像是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地方, 小动物一样惴惴不安。   心里则是在想, 原来贺朝在这个世界的小名叫阿正。   而贺朝的态度显然自然太多。   “父亲。”他声音自姜穗身后响起, “晚上好。”   不知道是不是在给她解围, 姜穗听到贺朝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继续响起。   “瑶妹妹伤了喉咙, 医生让不要说太多话,父亲见谅。”   贺金波皱起眉,“这些该死的地下蛆,做出这样的恶事,害了多少人?”他朝姜穗笑了笑,“阿瑶不必担忧,家里不会让你再出这样的事。”   姜穗小心地朝他微笑,看起来是一个腼腆柔弱的女孩。   贺金波早就收到过关于贺瑶的全部资料,因此也不意外她这样的表现。   更何况他接她回来也不是什么父爱,就是宅子里多吃一口饭的事,只是明面上过得去而已。   他看似在和姜穗亲切地说话,实际上也是在打量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她的母亲实际上贺金波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还是下面的人拿了照片给他看才有那么一点印象。   现在看到她,也大概知道她遗传了她母亲的美貌,的确是他年轻时的口味。   贺金波看起来很慈爱地笑起来,他摩挲着看起来就低调的龙头拐杖,“走,咱们一家子好好吃个饭。”   一旁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沉默的刘秘上前,将他扶起来。   刚刚贺金波在打量着姜穗,其实姜穗也在不着痕迹地观察对方。   贺金波现在的说话语气很温和,笑起来也看着慈眉善目的,手不离佛珠一直在转,穿着改良后的现代唐装,脖子上也挂着小小佛像。   看起来的确像是Anna所说的好好老人。   不过越是这样用力过猛,越是让人感觉这个人不好惹,有问题,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在姜穗看来,就像是年轻做过太多不好的事,现在用这些外物来赎罪一样。   而他现在就用起了拐杖,不知道是身体不好,还是太胖了。   虽然外界并没有他身体不好的传言,但是就目前观察,他可能两者都有。   她被继续推着到桌边,姜穗没想到贺朝竟然一直就这样持续为她服务。   大少爷亲自做这件事可能真的很少见,贺金波看到了都笑着说了一句。   “阿正这么喜欢新来的妹妹?看来我让她住在宅子里是对的。”   大少爷并没有因为父亲的话高兴,也没有想要赶紧解释,只是一如往常。   “不是父亲让我多多照顾她的吗?”他说道,“父亲也很喜欢瑶妹妹吧。”   很平常的话,就像是在拉家常。   贺金波可能很喜欢这样的对话,他笑容更深了一些,“喜欢喜欢,来来来都坐下。”   “阿正的确要多多照顾阿瑶,让她舒舒服服的呆在这个家。”   姜穗眸光闪了闪。   贺金波的话更加佐证了他接贺瑶回来肯定有着对他很大的用处。   姜穗其实可以自己站起来坐在椅子上,短暂的拉扯到伤口并没有关系,而且一旁的佣人也准备好扶着她了。   但是她没想到,这样的工作贺朝也接手了。   或许是因为刚才贺金波特地点明了多多照顾。   男人的大手扶住她的小臂,来自男士淡淡的森林香水味道传了过来,他的气息一下子靠得极尽。   熟悉又陌生。   但是姜穗脸不红心不跳,只是有些吓到一样,似乎完全没想到大少爷会亲自做这样的事情。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然而男人跟没听到一样,扶着她坐上了座位上。   贺瑶看起来更惶恐了。   贺金波笑道:“这个是你的大哥哥,你这么多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多多使唤他没有关系,爸爸给你撑腰。”   姜穗其实挺意外贺金波会这么自来熟的,她也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自如地就能开始用这样慈爱的语气和她说话。   而且看他说贺朝的态度,听起来好像替她说话,实际上透露出了对贺朝的亲昵。   看来贺家大少爷在他心里面的确是分量不低,怪不得贺家宅子的大小事都是由大少爷来定夺。   “上菜吧。”一旁的大少爷落座,正好坐在姜穗的对面,他冲着一旁静静等待的佣人吩咐。   贺金波在和姜穗说话,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对方,而余光则不松懈地在观察贺朝。   真的是天衣无缝。   这个世界的人设或许和他本人是有些相似的。   冷漠又平淡,高冷又禁欲。   似乎是对上了她的目光,男人冷漠的黑眸看了过来,姜穗垂下眼眸,假装自己是不安所以才小心翼翼的观察。   “阿瑶打算什么时候重新上学?”   贺金波还在亲切地问话,显现出自己的慈爱心肠,他好像对待不涉及到利益的人和事,都很大度。   贺瑶声音不大:“医生说我腿上伤口好一些能走路之后就可以回学校上学了。”   贺金波不在意她的小音量,而是和蔼道:“之后也是像这样,住在家里吧?”   贺瑶以前是一个人在外租房子住,并没有住在学校的宿舍,现在贺金波这个问题,看似是征求意见,但实际上就是让她住在家里的意思。   贺瑶并不想,今天四太太这一出已经让她很不习惯,也很不安了,她一点也不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呆着。   她想拒绝,但是看着贺金波和蔼亲切,但实则有着不易察觉的压力眼神,她只能垂下眼眸,弱弱地点了点头。   贺金波朝着一旁安静吃饭的贺朝道:“阿正,之后阿瑶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好的,父亲。”贺朝声音波澜不惊,姜穗看了过去,恰巧对方扫了她一眼,随后对着贺金波道,“我会安排一个专门司机给阿瑶。”。   贺金波:“最近凶杀案的凶手还没有抓到,我不放心,之后阿瑶上学,你来接送。”   贺朝微微颔首,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他看起来对贺金波十分恭顺。   “是,父亲。”   而贺金波显然是非常满意他的恭顺。   姜穗默默地吃饭,随后佣人在她一旁放下了一碟被精心摆盘过的水果。   其中被切开成兔子状的苹果最为引姜穗注目。   她抬眸看了眼佣人,对方朝她低声道:“厨房不知道瑶小姐的喜好,就先全部水果都上了,瑶小姐见谅。”   姜穗微微点点头,只能道:“多谢。”   她抬眸看了眼对面坐着的贺朝,他身旁的佣人也上了水果,是满满的草莓和橘子。   随后她垂下眼眸,又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听着身旁两个人的对话。   贺金波和贺朝谈事,似乎并不避讳她。   也有可能他们所谈论的事情并不是什么机密,而她也听不懂。   贺金波:“LA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贺朝:“父亲放心,已经处理好了,分公司明天就会把新的报告发到您的邮箱。”   贺金波抬起手,像是招狗一样,“小刘,记一下。”   一旁跟在贺金波身旁,并没有吃饭的刘秘轻声应下了。   姜穗深深感叹刘秘书这活也不是一般人干的,雇主吃饭他站岗,雇主说话他站岗,24小时似乎没有一分钟属于自己。   贺金波吃饭很快,就算是刻意地营造出上流社会家庭的样子,他吃饭时仍然改不掉年轻时在码头工作,争分夺秒的那种迅速。   他擦了擦嘴,随后对着察言观色发现贺朝同样停下筷,自己也放下筷子的姜穗说道:“阿瑶,明天全家会在这里一起吃个饭,你今天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和你大哥说,要是你大哥偷奸耍滑,告诉我,我来替你出气。”   贺瑶勉强勾唇,小幅度地笑了笑,“谢谢您。”   贺金波对她耐心意外的充足,他仍然是慈爱的模样,“都认祖归宗了,要称呼我什么了?”   莫名的,姜穗感觉到他慢慢笑容里的强硬与威压。   姜穗像是有些局促,立刻垂下眼眸,慢慢说道:“……父亲,谢谢您。”   她实在是叫不出爸爸或者爹地,只能跟着贺朝一起叫。   贺金波也没有太勉强他,听到自己想要的,他神情好了一些,随后撑着拐杖站了起来。   “你们年轻人交流,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大少爷站了起来,他身后的佣人适时的拉开椅子,而姜穗没办法站,只能目送。   等到贺金波走了,餐厅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姜穗没想到这顿饭会是这样的,不能好好吃,压力还不小。   她压压惊,拿起插好小签子的苹果就狠狠咬了一口。   非常清甜,一瞬间治愈了她。   而刚刚站起来的贺朝却又重新坐了下来。   姜穗:?   她以为对方站起来是也要走了,没想到只是按照规矩站起来送贺金波而已。   姜穗已经能想象到明天聚餐的时候,贺金波要走,全部人一起也站起来的窒息了。   不愧是大波皇宫,就连规矩都是皇宫里的规矩。   “不合胃口吗?”   刚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人突然开口,姜穗愣了一下,随后抬眸,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   男人神色淡淡的,就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姜穗朝他微微笑了笑,毕竟是贺家态度对她还不错的大哥,贺瑶并没有之前对贺金波的瑟缩。   “不,很好吃。”   确实味道不错,姜穗吃得很开心,但是她也不能太表现出来,毕竟贺瑶不会这么放松。   男人视线似乎扫了一下,随后也微微一笑,“如果有哪里不合胃口,可以告诉孙姨,厨房会注意的。”   他顿了顿,不经意一般,“每天厨房都会送水果到房间,如果有特别喜欢的,可以和他们说。”   姜穗看了眼刚刚送上来的,低声道:“我都很喜欢。”   而贺朝看着盘子里已经全部吃完的苹果,眸色加深了一些,但他也没有再说下去。   贺家大少爷并不是个话多的人,他大多数都会听父亲的话,既然父亲让他多多照顾贺瑶,他可以多说几话。   等到贺瑶吃的差不多了,大少爷也重新放下刀叉,优雅地擦了擦嘴。   贺朝说:“后天上午父亲安排你和他一起出席活动,下午去城郊欢喜寺拜佛,你好好准备。”   姜穗一听,微微蹙眉,欢喜寺,听起来就怪怪的。   而且她现在算是警方的重点保护证人,怎么还到处跑?她伤还没有好多少,贺金波就这么折腾她。   姜穗问:“我一定要去吗?”   大少爷微微颔首:“这是父亲的安排。”言下之意,他也没法更改。   贺瑶抿了抿嘴:“我……不可以拒绝吗?”   大少爷微微挑了挑眉,像是没想到看起来逆来顺受的女孩还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还以为她会就这样默默地接受了父亲的安排。   大少爷早就知道被接回来的贺瑶在贺家的作用。   在这个世界,每个人身上都有固定的气运,人的一生会随着气运的变化而变化。   气运好的人,福泽深厚,也万里挑一。   这些年父亲愈发信佛吃素,也对年轻做下的错事感到惴惴不安,因此对欢喜寺大师所有的谏言都十分听从。   而贺瑶就是大师所说的可以借运之人。   他这个可怜的妹妹,被接回来就是为了让父亲长命百岁的。   要问大少爷信这些事吗?   他不信。   但是贺朝知道,这个世界存在鬼魂,也存在因果循环,而这些气运的事,你越信它,它就越灵。   相反,你越不信它,反而能在某种程度上,人定胜天。   而现在,贺金波就非常的相信,因此他的气运,他的虔诚,就完全和这些鬼神之事扯上关系。   大少爷勾了勾唇,像是没想到贺瑶会有这样的提问。   “不可以。”他的声音依旧是这样的冷漠,看着她的黑眸漆黑,身姿挺拔优雅,“父亲安排下的事,家里没有人可以忤逆。”   贺瑶咬唇,她垂下眼眸,看起来有一种苍白的脆弱美,带着让人想要更加欺负她的柔弱。   她早就在周围人的态度里看出来贺金波在这个家的说一不二,但是没想到看起来也说得上话的大少爷,竟然也对贺金波唯命是从。   而且可以看得出来,大少爷在这个家,实际上也只是贺金波手下一个好用的工具。   贺金波对他的孩子……   更像是逗猫逗狗。   贺瑶做最后的努力,“那我的安全怎么办?”她微红的眼眶看着贺朝,“要是之前的凶手又想来杀我怎么办?”   贺朝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神,随后他黑眸微沉,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动了动,他凝视着坐在对面的贺瑶,似乎在观察着她。   片刻,他直视着她,语气淡淡道:“家里的保镖会保障父亲和你的安全,不用担心。”   他像是解释,“贺家培训的是专业的安保团队,一个小队就能够抵得上一个海豹突击队。”   姜穗:是吗?我不信。   但是她也没这么说,她只能垂下头,咬着唇不说话了。   贺瑶的力量到底单薄,当初非常无辜的卷入杀人事件,如今又被迫住进贺宅,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也没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   所有人都对她说,有什么意见,有什么不满可以对他们提。   但是贺瑶很清楚的知道,这些都不能涉及到贺金波的底线。   她其实不过从一个牢笼,进入了另外一个牢笼罢了。   而这个笼子,则是由她的血亲将她牢牢锁住,甚至她都不明白她生命里从未出现过的父亲到底想要做什么。   贺瑶的气息变得很丧,也很瑟缩。   她像是缩回自己壳子里的乌龟,蜷起身子的刺猬。   “我吃完了。”她放下手中的小签子,身旁待命的阿菲很快过来服侍她。   而她看起来也很不自在,显然是很不习惯这样的服侍。   贺朝将垫着的餐布放在一边,整理着袖子,眼神却仍然牢牢看着她,漆黑冷冽,却犹如实质。   明明没什么情绪,但是姜穗却莫名觉得自己如火上烹烤。   她垂下眼眸的长睫非常细微地颤了颤,却没有回头看。   上北市的昼夜温差很大,尤其是春秋两季,晚上的气温相对于下午有太阳时冷了许多。   阿菲照顾姜穗,拿了毯子铺在了她的腿上。   这一次,贺朝并没有上来推她回去。   可能是因为贺金波不在了,他也不需要做给谁看。   阿菲在给她铺毯子时,悄声说道:“瑶小姐,您就这样离开吗?还是和大少爷打一声招呼吧?这是规矩。”   规矩。   又是规矩。   姜穗觉得自己的豪门生活就是被这些规矩给烦死的。   贺朝的任务是什么?做好人吗?有没有任务是让他赶紧把家产夺过来,好好整顿一下这里的规矩。   不然不用贺朝,她来,反正她也姓贺,然后好好给这些封建糟粕本粕上上课,告诉他们现代社会不搞这些牛鬼蛇神的烂事。   贺瑶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相反,她内里反而是一个很倔强的人。   于是她也冷声道:“走了,我想回房间。”   “可是……”阿菲有些为难,她偷偷看了眼好整以暇看着这边的大少爷,没有动作。   贺瑶抬起头,紧紧抓着坐着的背椅,她憋着气,自己坐上了轮椅。   “瑶小姐!”阿菲顿时有些紧张,但是她把着轮椅,却没有动作。   贺瑶算是知道了,她在这个家,是真的一点都说不上话。   说是分配给她的佣人,也仍然看着其他人的眼色行事。   一旁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叹,贺瑶抓着轮椅把手的手更紧了紧。   大少爷站了起来,他整理好了衣服,“一起上去吧。”   “是。”阿菲的声音里似乎松了口气。   表面上,贺瑶更气了,气自己的无力,也气自己在这个地方的没有人权。   而姜穗,其实内心已经开始在思考贺朝刚刚跟她说的去什么欢喜寺的事。   听起来……   神神叨叨的。   而她的余光,则是心不在焉地观察着男人。   男人走了过来,他抬眸看了眼阿菲,又垂下眼眸看了她一眼。   随后淡声跟阿菲说道:“以后瑶小姐安排你的事是第一要事,不然你的工作可以换个人做了。”   阿菲脸刷的一下白了,连声道歉允诺。   “不必同我道歉。”   阿菲立刻懂了,和姜穗连连道歉。   姜穗没理,只是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要回房间。”   阿菲这一次不敢不听,赶紧推着她出了餐厅。   而姜穗能听见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在别墅的会客厅,其实有一个非常大又气派的旋转楼梯,可以从那里上二楼回房间。   之前是因为配合着姜穗,大少爷没有走。   而这一次,大少爷竟然也跟着她一起坐了电梯。   阿菲以为是在敲打她,所以没有敢露出意外的神情。   而姜穗只是稍稍有些诧异,但也没管,看着贺朝平静无波的表情,她也不知道对方内心的想法。   只要贺朝想,恐怕没人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任何信息。   回去的路上,先是路过了贺朝的房间。   男人上了二楼之后,是跟在她的轮椅旁,二人走廊上一路没说话。   而到了房间门口,姜穗听到了身旁的男人道:“晚安,瑶小姐。”   他没有喊她瑶妹妹了。   姜穗回过头,和他的漆黑的眼眸对上。   男人很快收回视线,右手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将要进去的瞬间——   他左手的衣袖被人拉住。   动作带着拉住他的女人往前倾了一些,腿上的毯子滑落了一半。   男人抬眸看去,看到了一张同样面无表情,但是眼眶有些红的黑色眼眸。   女人抿了抿嘴,看着他开口道:“父亲让你照顾我,那么后天的活动和拜佛,我都要你和我去,保证我的安全。”   一旁的阿菲倒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除了先生,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命令语气和大少爷讲话过。   男人被她拉着衣袖,却不见动怒。   他静静地看了姜穗一会儿,随后走了过来,在两个人的目光中,帮轮椅上的女孩拉起了毯子,重新盖好。   他俯下身子时,阴影落在女孩身上。   姜穗听到男人的声音,依旧是泛着冷,但是仔细听,又好像有着别样的一丝情绪。   “可以,瑶小姐。”   他直起身子,靠近她耳侧的瞬间,她听见了男人轻声道。   “在这个家,你就应当这样。”   她握着轮椅的手一紧。 第69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6◎   第二天一早姜穗就起床了。   一睁眼, 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姜穗还愣了一下,随后她坐起来, 摸了摸自己的大腿。   伤口已经结痂了,应当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走路了。   她挪到床沿,喝了一口温水,随后看向一旁的轮椅。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当时贺朝直起身子后, 就像是没有开过口说话一样, 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随后点了点头, 便转身关门回了房间。   房门咔嚓一声被关上,留下了在走廊的主仆二人。   “瑶小姐……”阿菲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贺瑶垂下眼眸, 长睫微微颤了一下,但是面色丝毫没有任何被甩了脸色的难堪。   “走吧。”阿菲听到了瑶小姐非常平静的声音, 她看着瑶小姐的侧脸, 明明仍然是那副柔弱的模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 在灯光的阴影下, 显得有一种带刺的阴霾。   阿菲没有说话,只是听话的将瑶小姐推回了房间。   刚刚……   瑶小姐和大少爷之间的氛围,莫名的有点可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双方在对视的时候, 就好像进行了她看不见的交锋。   但明明大少爷什么也没有说, 仍然是阿菲所熟悉的冷峻模样, 而瑶小姐也是依旧神情苍白。   阿菲咽了咽口水, 决定做好自己的工作, 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   而姜穗现在回忆起来, 则感觉贺朝的话语里,似乎有着一种告诫和暗藏的不怀好意一般的鼓励。   像是试探,又像是心血来潮。   还未等她细想下去,房门被轻轻敲响。   “瑶小姐,您起来了吗?”是小美的声音。   “店里的人已经将您的衣服和珠宝送来了,您可以前来挑选试穿一下今晚的礼服。”   姜穗:……   搞一个家庭聚餐还要穿礼服啊?   真搞不懂他们这些大家族各种乱七八糟的规矩。   姜穗说:“你进来吧。”   很快小美开门进来,身后的佣人们也鱼贯而入。   在小美的帮助下,姜穗坐上了轮椅,而在她的要求下,先是去了盥洗室洗漱后才重新回到房间的会客厅。   而会客厅已经犹如服装展和珠宝展,大牌的工作人员与佣人已经将各色珠宝与华裙给摆好了。   小美问她先是吃早餐还是先看衣服,姜穗看着这些裙子很感兴趣,于是先让小美推着她过来看看。   “瑶小姐,早上好。”其中站在一旁等待的工作人员朝她打招呼,“我是Rachel,您可以根据您的心情来挑选衣服和搭配的珠宝,或者需要我为您推荐吗?”   姜穗扫了一眼所有的东西,“这些都可以吗?”   Rachel微笑道:“是的瑶小姐,这些都是您的。”   小美在一旁补充道:“昨天大少爷吩咐我为您置办衣物,一切也由家里买单,瑶小姐不要担心。”   瑶小姐看了过来,她的皮肤很白,黑眸总是有一种让人怜惜的湿润,她轻轻开口:“大少爷吩咐的?”   小美道:“是的,大少爷非常重视您呢。”   小美觉得瑶小姐看起来似乎有些过于敏感纤细,所以赶紧解释,她也听阿菲说了昨晚的事,担心瑶小姐和大少爷有隔阂。   毕竟在这个家里,无亲无故的瑶小姐可以说是只能拜托大少爷好心照顾了。   小美:“大少爷平日看起来很冷淡,实则非常细心。”   的确很细心,就连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可以想象,如果贺朝没有搞这一出,小美也忘记家庭聚餐需要穿着礼服,那么她晚上在聚餐上会有多难看。   而大少爷的态度实际上也是贺金波的态度,他这个大张旗鼓的搞这一出,也能让贺宅里的人以及其他几房看看贺瑶在这个家的重要程度。   “就这条吧。”姜穗都看了一眼,觉得全部都很好看,于是随手指了一条渐变暗蓝色的裙子,上面镶嵌着钻石,她轻轻一抚摸,上面的细钻犹如星空般流动,闪闪发光。   Rachel在一旁猛夸:“瑶小姐真是有眼光,这条裙子是由法国大师……”   姜穗就当背景音听了,她礼貌的等Rachel说完,朝一旁的小美道:“剩下的搭配就拜托你了,我肚子有些饿了。”   小美听了立刻道:“早餐立刻给您送上来。”   所有人围着自己转的感觉是会上瘾的,姜穗的心理还没有达到能够舒适享受这一切的地步,等早餐送上来,她就让人都出去了。   姜穗一边吃早餐,一边问身旁指挥阿菲放好礼服的小美,“今天晚上的聚餐,就在这个宅子里吗?”   小美道:“是的,除了二少爷和四少爷没办法赶回来,其他的太太、小姐和少爷都会过来。”   那这么说的话,今晚就能看见她和贺朝的大部分“家人”了。   姜穗问:“大少爷平时忙不忙?”   没有等小美产生疑虑,她就听到瑶小姐道:“我初来乍到……就和大哥哥最熟悉,如今又同住在这里……”瑶小姐朝她笑了笑,“所以想问问。”   瑶小姐咬住唇,“不会不可以问吧?”   小美立刻摇头,“当然可以了瑶小姐,您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的。”   小美回答姜穗的问题,“最近公司的事似乎比较忙,昨天大少爷紧急从LA飞回来后,今天一大早就去了总公司忙碌了。”   小美想了想,“大少爷平日里都不太会到处飞,基本上都会呆在上北本部,不过回家的时间的确较少,都是先生让他注意身体,他才尽量每晚回来的。”   姜穗:“父亲对大哥哥很好。”   小美笑道:“是的,人人都说先生最喜欢的孩子就是大少爷,如今进入集团做事,也是大少爷的位置最好。”   小美压低了声音,“瑶小姐,多多和大少爷交流接触,是没有错的。”她看了眼远处的阿菲,颇有些心里话的意味,“大少爷平日里对我们这些人也都很和善,别看他冰冷冷的,实际上却比其他的几位小姐少爷好说话多了。”   可是贺朝的任务是来做好人的,从小美的话来看,他在众人的形象里就是好人。   那是不是说明,之前的“贺朝”,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既然贺金波这么重用他,恐怕也是他们父子俩在同一条船上。   只是不知道贺朝会怎么样处理这些事情。   不过这些都不用姜穗去操心。   她还挺期待今晚的家庭聚餐的,光是想想就能猜到会是一出大戏。   贺金波早早就出门同老友钓鱼去了,整个家里就只剩下姜穗逍遥。   她在花园逛了一圈,又摸着手机玩了一个下午,很快就到了晚宴的时间。   其实她今天在贺宅乱逛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工作人员的严阵以待,别墅四周不停有人打扫,搬东西的人也来来往往。   “您真的非常漂亮,瑶小姐!”Anna在一旁夸奖,她今天早上去帮姜穗和警察署沟通了之后的事情,现在才赶回来。   Anna看着贺瑶,由衷地觉得她非常的美丽。   化妆师已经为她化好了妆,发型也做好了,她身材纤瘦,有一种脆弱的柔美,当她看过来朝着Anna羞涩的笑时,Anna感觉都要被这样的笑所折服了。   Anna深深感叹她的母亲一定非常漂亮,不然怎么把贺先生瘪鼻子的基因给洗下去了。   上一个洗干净的就只有大少爷,长得也像大太太才躲过丑基因的一劫。   不过这个话Anna可不敢在这里说出来,不然恐怕饭碗就不要要了。   Anna是个合格的打工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非常对得起一个月15万的月薪。   姜穗化妆的地方靠近巨大的落地窗,此时正是夕阳西斜,柔和的阳光流淌在她的身上,而她的房间成了非常完美的观景台,如果她没有坐在轮椅上,恐怕会是一副更加美好的画面。   Anna刚想再夸两句,余光瞥见窗外,然后惊讶道:“哎呀,已经有人来了。”   姜穗顺着她的话看向落地窗外,果不其然,已经有黑车开了进来。   姜穗问一旁的小美,“父亲回来了吗?”   小美摇了摇头,“还未曾。”她也看了一眼,“那是大少爷的车。”   小美在贺家待的时间比Anna久,所以认得多。   Anna道:“我们得动作快一点了,过一会其他的几位太太们也要来了。”   女人穿衣打扮,非常之繁琐,光是化妆姜穗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了。   她再一次想不明白,只是一个家庭晚宴而已,为什么要捣鼓这么多东西?   她把这个疑问提出来,Anna笑着道:“瑶小姐您不知道,贺家的每一次家庭晚宴,都是要拍家族照片的。”   姜穗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之前在网上看的贺家八卦新闻,都有这么多贺家人口非常齐全的全家福照片。   缺德媒体拼命分析站位还有每一个人的微表情。   而独获宠爱站在贺金波右手边第一位的,永远都是大少爷贺朝,左手边是大太太黎白英。   “所以每一位家庭成员,都会在聚餐的时候隆重打扮,甚至会把压箱底的珠宝拿出来带,以不被其他人压下去。”   Anna看了看姜穗的造型,“瑶小姐,我感觉您缺一条细钻的项链,而不是这样裸露着脖子。”   姜穗不懂这些,她把自己当做洋娃娃任由他人打扮。   镜子里的脸很陌生,姜穗仍有些不习惯,也提不起太多装扮的兴趣,她说道:“不用了,我也不必太过于隆重,我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   坐在轮椅上能铺着毯子,正好也能盖住裙子。   Anna一下子就想到了贺瑶的处境,她和小美对视了一眼,无奈的也不再劝说。   的确,瑶小姐身份仍然较为尴尬,几位太太和小姐少爷都不愿意承认她,就算是有先生大手拍案决定,但是仍然阻挡不住其他人的排斥。   恐怕也就只有大少爷听从先生的吩咐了。   姜穗被御用推手小美推出了房间,Anna不参加晚宴,因此正带着人收拾她的房间。   此时走廊上的灯已经开起来了,姜穗一下子就看到了高大的男人正斜靠在她房间的墙边看手机,落下了一片阴影。   男人见到她出来,直起身子,随意地把手机放回西装裤兜里。   姜穗微微一愣。   他在这里等多久了?   身后的小美已经惊讶地开口了,“大少爷,您怎么在这?”   贺瑶正惊讶于他刚刚一瞬间的懒散,好像是窥见了大少爷的另一面一样。   男人走了过来。   贺瑶看着他走进,男人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装,看起来像是一位古老油画里走出来的绅士,他抬起手来时整理袖口时,衣袖口上的细钻袖扣似乎在发亮。   他显然同样打理过了全身,身高腿长,更是禁欲冷峻,让人看得自惭形秽。   总而言之,他好帅。   小美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差点看直了眼。   而贺瑶,只是抬起眼眸,看着他,随后缓缓道:“大哥哥。”算是打了招呼。   “你这是在等我吗?”贺瑶问。   小美没想到瑶小姐竟然真的问出了口,她推着瑶小姐,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大少爷依旧是平淡的声音,“没有等多久。”   竟然真的是在等瑶小姐!   小美紧张得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不存在。   阿菲说得对,大少爷和瑶小姐之间的氛围给旁人造成了很大压力。   大少爷似乎是上下打量了了一下瑶小姐,“不错。”   小美屏住呼吸,头一次听到大少爷夸人。   她还记得之前见过一些朝大少爷献殷勤的女性暗藏心思的提问,结果大少爷直接说能看,惹得那名女性脸红一阵白一阵。   没想到,大少爷竟然还会主动夸人。   “谢谢。”瑶小姐说道,她似乎不是很想见到大少爷的样子,将头转到一边,她自己将手放在了轮子上想要推动,“我该下去了。”   昨天大少爷的冷淡,或许伤到了敏感的瑶小姐。   小美心都揪了起来,她刚刚还同瑶小姐说一定要和大少爷打好关系,可瑶小姐这样子,恐怕会惹得大少爷不喜。   然而出乎小美的意料,大少爷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而是按住了已经往前动的轮椅。   “等一下。”大少爷说。   小美只能松开手,站到一旁,让贺家的这对看起来莫名有些不对付起来的兄妹谈话。   反正大少爷在这里,就算瑶小姐下去迟了也没关系。   贺瑶抬起头,看向按住了自己轮椅的男人,对方微微俯下身子,阴影落在了她的怀里。   男人黑眸似乎很平淡地看着她,似乎在观察着她的表情,对她的抗拒毫不在意。   “脖子太空了。”男人说。   贺瑶一顿,随后看见对方直起身子,从胸前的衣兜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动作时衣袖稍稍拉起,露出了手背上略微凸起的青筋。   他拿出了一条闪烁着细微光芒的细钻项链,将盒子非常自然又随意地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小美。   小美赶紧接过来,然后重新退到一边。   不知怎么的,可看到这一幕,她隐隐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   贺瑶像是有些惊惶,她稍稍往后缩了一些,靠在身后的轮椅上。   她的造型正是将所有头发扎了起来,带着小小又精致的首饰,恰好露出修长的脖颈。   贺瑶:“你……”   男人已经绕到了她身后,贺瑶屏住了呼吸。   他高大的身子在她身上落下了大片的阴影,仿佛整个人都被笼罩其中。   “我给你戴上,可以吗?”他在礼貌的发问。   贺瑶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十分好闻的仿若森林般的味道。   是他的香水味。   很淡,若有似无,正如他一样,仿佛淡淡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   贺瑶想要推着轮椅往前,离开这个会让她有些不自在的地方,肩膀却被人轻轻按住。   她穿着的礼服裸露出脖子到肩膀处的大量肌肤,她被他温热大手的触感烫得一愣,僵在原地不再动弹。   然后在这片让她溺死的沉默海洋中,锁骨处她感受到了冰凉的触感——   是项链。   他给她戴上了。   明明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礼貌又绅士,但是动作却和话语相反,一点都没有征求着她的意见。   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肌肤,并不冰凉,却激起了贺瑶的一身鸡皮疙瘩。   很快,项链系好了。   “好了。”男人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是贺瑶却不觉得他是真的冷淡了。   她紧紧抿着嘴,露出了小动物般受到惊吓的神情,低声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男人走到一旁,他在优雅地整理着被拉起的衣袖,闻言扫了她一眼。   这一眼,贺瑶似乎看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   “以你的身份和遭遇的事情,现在不可能不引人注目。”   贺瑶一下子明白了,他听见了刚才她和Anna的谈话,她的脸白了白。   男人看着她,眼眸暗了暗,却没有让人察觉,只是朝着她身后的小美道:“帮瑶小姐整理好,父亲要到了,赶紧下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没有继续等着她一起下楼。   看起来,就像是专门来给她送个项链一样。   姜穗摸了摸脖颈间已经被体温染热了的项链,她看不到款式,想来对方选的一定不会差。   小美赶紧上来,听贺朝的话给她整理刚刚因为较大幅度的动作而导致褶皱的裙子。   小美惊道:“瑶小姐,这是前段时间拍卖出三百万美元的‘守夜人之星’欸!”她的眼睛几乎都被贺瑶脖子上的项链所吸引,“上面的镶嵌的宝石与细钻可是最名贵的品种……”   小美一边整理,一边感叹,“也不知道大少爷是什么时候买来的项链,或许是专门为了瑶小姐您今晚的家庭宴会准备的,这大约也是先生的意思,这样一会儿您就不会太受到其他人的刁难了。”   姜穗问:“仅仅凭借一条项链,他们就不会刁难我吗?”人都还没一条项链重要。   小美说:“这不仅仅是一条项链瑶小姐,这也是先生的态度,其它太太、小姐们来,身上都会带着先生赠送的礼物,这算是对先生的一种尊重。”   恕姜穗直言,她实在不懂尊重在哪里了。   可能这就是贺金波的脑回路吧。   “下楼吧。”姜穗说。   小美整理好姜穗的着装,站了起来,重新推着姜穗下楼。   这一次,没有人在路上堵着了。   姜穗又摸了摸锁骨上的项链,想到了刚刚贺朝的举动。   他这是在试探吗?   她有些看不透。   只不过,她的确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压迫力,和极其强烈的男性侵略性的气息。   也像是在暗示着贺瑶,在贺家要如何生存。   姜穗看着电梯壁上反射的模糊的自己。   真是有趣。   贺家看起来没什么自我意识、不苟言笑的大少爷,对一个刚接回来的小白花似的妹妹上心。   有些刺激。   或许,这是来自他的挑衅。   与其说是教她如何在这个家生存,倒不如说是像拨弄小动物一样,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也看看她——   能否展现出不一样的一面。   那她可也不能让他失望,就让他们在这场交锋中,看看谁先露馅。   从电梯里出来,姜穗已经听见了会客厅及餐厅的喧闹声。   而随着她被小美缓缓推进会客厅,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   同时姜穗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各位夫人、少爷、小姐,这位是瑶小姐。”一旁的孙姨介绍。   原本像是按下暂停键的会客厅又忽然重新热闹了起来。   姜穗看过贺家的百科和网上的资料,大约也能将人脸对得上号。   仍然年轻的三太太走了过来,她走的是温婉路线,一双桃花眼,她非常温柔地笑起来,“这就是贺瑶呀,真是漂亮。”她怜惜地拉起了姜穗地手,“可怜的小孩,遭遇这样的恶事,在这里就不要拘束,快快乐乐的,忘掉那些不好的事。”   三太太朝着一旁的一位挂着笑容的公子哥招手,“来,见见你三哥哥,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找他来办。”   三少爷贺霖,是那个被Anna委婉评价在外happy的男人。   他和贺朝长得并不相像,轮廓和温婉的母亲很相似,也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桃花眼,似乎总是荡漾着脉脉情意,他笑着朝她打招呼。   “晚上好,二妹妹。”   姜穗看着他,对方依旧是眼中带笑。   姜穗知道她在贺家并没有排资论辈,人人都称她为瑶小姐。   而这位三少爷,已经开口称她为二妹妹了。   在贺家,女孩和男孩不会放在一起排序,他这么一说,就会把原来的二小姐,辈分直接往后压。   果不其然,一旁传来了带着高傲的女声。   “我怎么不知道,我多了一个二妹妹?”   姜穗看过去。   是大小姐贺曼华。 第70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7◎   姜穗看了过去, 贺曼华是一位非常明艳的大美人。   她的长眉上挑,眉眼间飞扬的顾盼生姿,与红艳的唇相得益彰。   她同样穿着奢华又不显夸张的贴身礼服, 显现出了她完美的身材。   贺瑶并不知道要如何回话,她只能是沉默着,脸色有些脆弱而苍白。   这样小可怜的模样,并不得大小姐的喜欢, 贺曼华看了眼三少爷贺霖, 勾唇一笑。   “三弟, 怎么说?你已经越过爸爸和大哥哥, 帮瑶妹妹入了族谱了?”   贺霖神色不变,但是姜穗能感觉到他气息产生了些许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大小姐的挑衅。   “瑶妹妹这么久才被接回家,怎么能在她面前说这样的事, 给她难堪?”贺霖笑着道, 看起来很有风度。   但是也从侧面点出来了贺瑶被父亲看重的事实, 这让大小姐的神情微变。   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弟不对付, 还把她拉下水。   但是贺瑶是个带伤的小可怜, 她只需要沉默着不接茬,其他人看在她被便宜父亲重视的情况下,也不会太来找她的麻烦。   贺曼华没有再说什么, 她也懒得理说话滑不溜秋的贺霖,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姜穗, 眼神并没有很直白, 仍然很优雅, 但又有些mean, “项链不错。”   贺瑶扯了扯唇角, 露出了个笑容,“谢谢。”   一旁的三太太看着,已经大致了解了贺瑶的性格。   和打听到的一样,的确是一个内向的孩子。   一旁的大太太正和二太太寒暄,大太太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原本就有些冷若冰霜的脸更冷了一些。   二太太早就知道黎白英什么性格,就算是和金波在一块也是这样冷冷淡淡的,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一样的个性。   奈何金波很喜欢,或许男人就是这样,喜欢挑战,能够解放自己的征服欲。   不过这些年黎白英也老了,金波自然调转枪头向着更年轻的女孩。   二太太道:“新来的孩子看起来很乖巧。”   大太太优雅地用手帕按了按唇,“太乖巧,小心被她的几个兄弟姐妹吃得一点都不剩下。”   这让二太太神情有些尴尬,因为此时她的大女儿就正在和贺瑶说话,也不知道黎白英是不是暗指着她。   正巧四太太带着孩子们姗姗来迟,一进门就热情地和大太太、二太太打招呼,整个会客厅一下子热闹起来。   而其他被贺曼华与贺霖吸引过来的少爷小姐,也聚到了贺瑶所在的地方,开始不着痕迹的问问题,几个孩子们的交谈如大人一样带着机锋。   只不过到底有血缘关系,而且现在争家产这种事还未曾摆在明面上,偶尔话题拐几句到去哪里度假,刚从哪里好玩的地方来,也较为和谐。   和贺瑶,像是天然的被这些人排斥在外,因为她的假期既没有去北欧,也没有去南澳,她根本就插不上话。   每一个人都穿得光鲜亮丽,就算是盛装打扮过的贺瑶也似乎并不显眼。   和谐的氛围中带着一丝紧绷。   好在贺金波的到来缓解了在场所有人这种看似和谐实则带着些许暗潮汹涌的氛围。   人人都往门口看去,贺金波应当是刚从外面应酬回来,穿着一身标志性的唐装,带着帽子。   而刚刚送给姜穗项链的贺朝,此时正跟在他的身边。   半个小时,贺朝是去接贺金   波了吗?   贺金波一进来,所有人都在打招呼。   “爸爸。”   “爹地。”   “金波。”   “老贺。”   顿时各种称呼乱飞,而贺金波则是笑呵呵地朝所有人打招呼。   “晚上好啊,饿坏了吧,不必等我的,你们可以先吃。”   姜穗混在一群人里,听到了贺金波的话暗暗腹诽。   最好是可以先吃,吃了又该说你坏了规矩了。   姜穗坐在轮椅上,所以和站起来的众人相比矮了很多,她混迹在人群里,丝毫不起眼。   同时也给了她暗暗观察的机会。   大太太黎白英,优雅得体,虽然岁月已经渐渐爬上了脸,但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快五十岁的人,反而像三十多岁,神情有些冷淡,但是看到贺金波时还是微微一笑。   二太太则是很灵动,她和三太太的温婉相反,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身段曼妙,之前看她的资料,以前是戏班子出来的花旦。   三太太则是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温婉,贺霖站在她身旁,从身后看一点也不像是母子。   四太太,之前姜穗见过了,美艳模特。   这些娘娘们都很“守规矩”,由大太太去迎接贺金波,其余的在一旁等着。   而孩子们也只有大小姐无惧大少爷的冷脸,拥了上去,挽住了贺金波的胳膊,非常亲昵地撒娇。   “爸爸,你来迟了,一会要罚酒。”   贺金波很享受儿女们的依赖,尤其是自己最喜欢的大女儿,“好、好,我听阿曼的。”   姜穗看着眼前这一幕,再一次怀疑自己穿越的真的不是什么封建社会吗?为什么这种封建家庭的既视感这么强?   一下子梦回当郡主看便宜爹的那些莺莺燕燕的时候。   姜穗同样观察着兄弟姐妹,大大小小的一大堆,有的小的关系好在偷偷讲小话,大一点的则是在和贺金波说话。   观察着,姜穗眼神滑过大小姐,下一秒看到了某个冷漠的黑眸。   姜穗微微一怔。   在重重人群中,男人透过人与人之间小小的缝隙,和她的目光对上。   他的气质克制而又内敛,像秋夜里的雾凇一样安静又不容忽视,此时仿佛收敛住了所有的锋芒,成为了贺金波身旁沉默的陪衬。   黑眸沉静又晦暗,似乎早就在观察着她。   姜穗眼眸一眨,她想了想,勾起了一个细微的笑,看起来很柔弱。   然后男人将视线偏移,几个人上前,也挡住了姜穗的视线。   “瑶小姐,在看什么?你想要上去同先生说话吗?”身后接手了小美工作的阿菲倾身在她耳旁问道。   她以为贺瑶是看到几个兄弟姐妹上前了,也有些意动,完全没有想到贺瑶看的是自己的大哥。   “不必。”瑶小姐轻声道,她神情看起来平静,但是阿菲还是看到了她眼底的几分不安,“一会儿慢慢的跟在他们身后就好。”   看着她如此,阿菲心生怜惜,低声应道:“好。”   然而事不如贺瑶所愿,贺金波在落座前像是想起了什么,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锁定了她。   “阿瑶,来爸爸这边坐。”贺金波笑眯眯地朝她招手,身后的阿菲不敢不听,推着她上前了。   因为贺金波突如其来的举动,四周安静了一瞬,随后又很快重新热闹起来。   “来把这个座位帮瑶小姐移开,不要绊到。”   “阿瑶初来乍到,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   “没想到金波这么喜欢阿瑶,看得我都眼热了。”   除了大太太不说话,二三四你一句我一句,把原本有些冷场的氛围重新带热。   贺家餐厅很长,贺金波坐上首,右边是几位太太,左边是孩子们,按照年龄高低顺序排列,而贺瑶的空降,一下子把所有孩子们的位置往后推。   也不是没有先例,只不过以往都是办了什么漂亮事,或者是得了什么大奖获得荣誉的孩子有这个“殊荣”。   但以往,大少爷和大小姐的位置都是不动的。   而现在,就连大少爷都重新往后挪了一位。   贺曼华并不想感受这种挪位置的耻辱,她打算等贺瑶坐下来再坐,站在爸爸的身旁,一边开玩笑似的讲话,一边看着贺瑶打算怎么办。   “爸爸,看的我都嫉妒了,我不是爸爸最喜欢的女儿了吗?”   贺金波哈哈大笑,拍了拍贺曼华的手:“阿曼不要担心,爸爸最疼的还是你,你不是想要佳士新得的翡翠手镯吗?爸爸明天就买给你。”   姜穗不懂贺金波想干什么了。   他其实也没有为贺瑶考虑过,或者他十分乐意向众人展示对贺瑶的重视,但是当初她受伤趟医院的那半个月,贺金波从未出现过。   姜穗要从轮椅挪到椅子上,她现在其实已经可以自己短暂地站起来走过去了,只是医生让她少动作,小心不要牵扯到伤口才主要靠轮椅出行。   然后贺金波又再次开口:“阿正,帮你妹妹上桌。”   “是。”某位阿正应声。   姜穗以为这一次也像上一次一样,贺朝扶着她坐下来。   但因为这一次吃饭人比较多,座位虽然还没到互相挨着的地步,但是空隙却比上一次小了一些,轮椅进不去。   熟悉的淡淡森林味又一次笼罩,姜穗抬眸看到了男人。   大少爷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黑眸漆黑一片,正低头看着她。   姜穗顿了顿,她伸出手,想让他扶着,自己借力。   现在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别看其他人好像各干各的擦手、讲话,实际上可都在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于是她垂下眼眸,轻轻咬了咬唇,像是有些难堪和不安。   然后出乎姜穗的意料,男人并没有扶住她的手,而是身子前倾,气息更加靠近,在她身上落下大片的阴影。   还未等姜穗反应过来,腰间和腿间便感觉有一股大力——   他竟将她抱起!   姜穗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肩,面上则有些惊慌地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冷俊侧脸。   他抱得非常的轻松,就像拎起一个小袋子,很快将她放在了餐前的座椅上,就连盖在姜穗膝上的毯子都没有歪。   他放手也很迅速,没有任何刻意的行为,自然极了。   四周人似乎都愣了一下,随后纷纷反应过来,又调侃了几句。   姜穗坐在位置上,抬着头看向贺朝,对方脱掉了外面的西装外套,马甲展示着他的好身材。   因为贺曼华并没有坐下来,于是姜穗恰巧和贺霖隔着两个位置,她听到了对方的调侃。   “大哥真是体贴,小弟我从来没有享受过。”   姜穗看了过去,贺霖潋滟的桃花眼微弯,正笑着看着他们。   说实话,如果不是贺金波的瘪鼻子基因太过于强大,贺霖的容貌帅气程度还能再高一个等级。   三太太的高鼻梁已经极力在救了,但很显然没有完全成功。   贺朝大少爷正整理自己的衣袖,正施施然坐下来,闻言瞥了贺霖一眼。   “我也可以体贴。”大少爷似笑非笑,“你也想要受伤?”   “开个玩笑嘛,大哥,不要这么严肃。”对着不这么客气态度的大哥,贺霖脸色丝毫未变,而是非常熟练的化解,显然已经是习惯了。   大小姐贺曼华也走过来坐下,她听了贺霖的话,嗤笑了一声,随后道:“贺霖,你要是也腿折了,我想都不用大哥,爸爸也会体贴你。”   贺霖哈哈一笑,“大姐姐没有表示吗?”   贺曼华睨了他一眼,“你想要什么表示?”   贺霖:“给我介绍大姐姐的一些姐妹咯。”   贺曼华不客气,“我可不是拉皮条的,你自己找去。”   贺瑶非常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并不插嘴,其实从他们兄弟姐妹的对话中可以感受的到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特别差。   只是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如此。   “阿瑶。”贺金波的声音自上首响起,并不大,贺瑶转过头,看向他。   “试一下这个牛排,味道不错。”贺金波的态度自始至终都非常友好,如果不是她知道对方十分强硬地把贺瑶接过来这件事,恐怕也以为他是一位慈父。   “好的。”贺瑶轻声说道,小心用着刀叉。   现代社会,倒也没有出现餐桌礼仪什么都不懂的情况,贺瑶也会观察周围人怎么做。   贺金波的几位太太又老话重谈的关心了一下贺瑶,随后话题渐渐跑到了自己身上。   最后发展成,除了大太太和自持身份的大少爷、大小姐很少开口,基本上都是其他人语气友好但又带着一丝夹枪带棒的谈话。   “阿瑶长大怪辛苦的。”忽然三太太开口,“是做什么养活自己的?看起来瘦的可怜,多吃点,养得白白胖胖的。”   四太太暗自白了一眼三太太,古慧琳倒是爱做好人,一副家中女主人的模样,真把自己当成封建大婆了?   整个餐厅安静了一下,一时间没人接茬,随后响起了贺金波的声音。   “也是,阿瑶一个人长这么大也是辛苦,都怪爸爸没有早点接你回来。”   三太太温言道:“怎么能怪金波呢?这件事你也不知道,将来让贺霖也好好照顾她,感受一下家里的温暖。”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贺瑶身上。   原本贺瑶是一直低头默默吃饭的,只能抬起头来。   她的皮肤白皙,而此时更显得有些苍白,细长不描而黑的眉,带着一种江南水乡的婉丽和柔美,因为受到众人的注视而有些局促,长睫微颤,但背脊依旧直挺。   她倒没有露出太过于惊慌的神情,或许是已经在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环境。   众人见她抿了抿嘴,随后轻声开口:“以前妈妈开了小店,养我长大,后来我考上了上北大学,就把店卖了,攒了些钱,一部分因为妈妈过世,给她买了个好墓地,剩下一部分用作于生活费。”   三太太这个问题,非常考验回答的人。   此时正是在吃饭,会有很多忌讳,但是姜穗就不。   想要挖坑,但是姜穗无所谓跳不跳下去。   她说的这个话,肯定会膈应到在场的所有人。   她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对贺金波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是很显然贺金波暂时还不会对她做什么,并且还会对她很好一段时间。   所以无论她回答什么,就算是刺到了贺金波,他也不会和她计较,他只会和三太太这个提问的人计较。   果不其然,在姜穗的话音落下之后,整个餐厅都安静了下来。   “天呐……”坐在下首四小姐悄悄捂住了嘴,有些没想到贺瑶会这样直言不讳地将这些事摆在餐厅里说。   什么墓地不墓地的,爹地这些年特别避讳。   “爸爸,瑶妹妹这些年自己生活辛苦了,我之后会做好这个哥哥的责任,好好弥补她。”在一片寂静中,贺霖笑着接过了话茬,还自嘲道,“只希望爸爸不要嫌弃我比不上大哥啊。”   气氛一松,终于活络了一些,贺金波也顺势岔开了这个话题,而是笑骂道:“就你这个德性,花天酒地的,不要带坏你妹妹。”   又是一阵说笑,刚刚的那种窒息的感觉总算是过去了。   三太太悄悄地松了口气,她和自己的儿子对视了一眼,也知道多亏了儿子的解围,随后她又看向重新低下头吃饭的贺瑶,眼神暗了暗。   看贺瑶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是个不长脑子的,一句话让她自己也在金波面前讨不了好,还差点连累她。   饭桌上说这些死人,金波是最忌讳这个的。   总算是没人再注意她了,姜穗感觉吃饭都没那么多压力,要知道刚才这些人若有似无的打量,她都没法好好吃。   这个甜点味道不错,是冰酪。   甜,但是又没有这么甜,姜穗一勺一勺停不下来。   小小的甜点很快就吃完了,姜穗有些遗憾,她的动作幅度都不大,非常安静地在吃,在其他人看来,就像是因为刚才的一点风波而不再说话。   贺家似乎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明明都拼命往“礼仪之家”凹了,但是这条却不遵守,或许是因为贺金波自己喜欢吃饭说话。   不过这些人,基本上都是配合着贺金波聊天,而贺金波也偶尔问问小辈的学习情况什么的。   姜穗本来一开始还想观察,后来实在是累了,感觉与其和这群人说话还不如去找凶手。   她意犹未尽地将小勺子放下,甜品真的好吃,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冰冰凉凉,非常舒服。   但是她又不好开口向身后的工作人员再要一份,毕竟现在她坐的这个位置,一举一动都非常引人注目。   此时的话题正是贺金波在询问初入公司处理事务的贺霖习不习惯。   贺霖回答一如既往的显示着他的高情商。   而在贺霖说话的时候,姜穗感觉身旁的人拿起了什么,轻轻地放在了她高脚杯旁。   姜穗一愣,随后看过去。   是他的那份冰酪。   贺朝坐在她旁边,一直都很安静,吃饭时刀叉声都没有,只是他的气息她一直无法忽略。   而此时他的动作,很快也被姜穗注意到。   她抬起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却只看到他冰冷线条的侧脸。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男人稍稍偏过头,平静的黑眸看了过来,像是在询问有什么事。   片刻,姜穗垂下眼,最后将头转了回来。   她顿了顿,最后将冰酪放在自己的面前,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都送到面前了,不吃白不吃。   或许是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姜穗一边低头吃着新得来的冰酪,一边听到了四太太像是聊家常一样的声音。   “白英姐,听说Evan在LA生了场大病,还住进了医院,现在好点没有啊?要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不能硬抗,请家庭医生赶紧来看看。”   大太太黎白英动作一顿,众人闻言则是神色各异,注意纷纷都落在了大房母子身上。   大太太道:“已经好了。”   贺金波听了,皱起眉,“这么大个事,怎么不告诉我?”他看向贺朝,“阿正,现在身体怎么样?究竟怎么回事?”   大少爷放下手中的刀叉,声音沉稳,看向自己的父亲。   “怕父亲担心,所以没有告诉您。”大少爷说,“医生诊断是吃坏了东西,发了两天烧便好了。”   贺金波生气了,“怎么会吃坏东西!这可是送到你嘴里,厨师呢?有没有查到什么?!”很显然他阴谋论了。   姜穗看贺金波反应有些过度,他显然很笃定这不是意外,一下子就想到会不会是有人陷害,要查一查,她又隐晦地扫了眼四周的人,却发现众人神色都保持着正常的担忧和惊吓。   大太太说:“都查过了。”她顿了顿,“说是意外。”   贺金波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而气氛顿时又不好了。   姜穗心里想这顿饭真是一波三折,多来两次真是折寿,白糟踏这一桌好菜。   接下来应当没她什么事了,姜穗放松身子,靠在身后的靠背。   的确没有人注意她,此时大家都在贺金波的愤怒中不敢动,纷纷劝说。   “爸爸,不要生气,生气对身子不好。”这是大小姐贺曼华。   “金波,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慢慢查,只要有蛛丝马迹,我们不可能查不到的。”类似的话参考二三四太太。   其他小辈也是对大小姐的话有样学样,反倒是舆论中心的大太太和大少爷不说话。   插在一群人里面的姜穗成了那个在人家桌底下听八卦的人。   旁边有道视线,姜穗很敏锐地看了回去,却看到了三少爷贺霖,他同样懒散地靠着靠背,此时并没有参与劝阻贺金波,竟然在看她。   没想到她会猛地看过来,贺霖先是有些讶异,随后又勾起唇,朝着姜穗笑了笑,带着一丝兴味。   姜穗一顿。   这个神情……   看她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   不是看妹妹,像是看女人。 第71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8◎   这是姜穗第一次参加贺家的例行聚餐, 但是她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不得不说,光是他们这一次饭局出现的状况,都够养活那些街头娱乐小报半年了。   尤其是当在贺金波大发雷霆要彻查贺朝生病这件事的时候, 那些人的表情。   姜穗也搞不懂贺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像调戏一样。   可能他看谁都是这样含情脉脉,就算是对着亲妹妹也是。   聚餐后的大合照也非常精彩,不过基本上和姜穗无关。   她被贺金波要求站在他身旁, 这一次没挤掉贺朝, 但是把贺曼华挤掉了。   站在贺金波左膀右臂的, 是她和贺朝。   姜穗不用看贺曼华的表情, 都知道她一定很生气。   可她也没办法,她现在可是没有什么人权的小可怜贺瑶。   合照时的位置都摆好了, 他们一群人只需要坐在就行。   姜穗被小美推着,贺霖不知道从哪里凑上来, 语气十分自然地交谈, 看起来像是兄弟姐妹间普通的闲聊。   姜穗小声地应着, 也在观察着对方。   姜穗发现贺金波的几位孩子也是个人精, 贺霖笑眯眯的模样很难让人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只觉得他人十分热情又友好。   “瑶妹妹,上北大学的梧桐花闻名全国,大约什么时候是最好的观赏时节?”   他倒是不喊她二妹妹, 而是叫回了瑶妹妹。   贺瑶抬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垂下眼眸, 声音并不大, “六月份, 学校里会有专门的观赏台, 可以去看看。”   贺霖笑道:“那么到时候, 我可以拜托你做导游带我参观参观吗?”   贺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想,但是贺霖看似笑着和她说话,却好像又带着不容置疑。   这些天之骄子,似乎都较为霸道,他好像并不觉得贺瑶会拒绝他。   而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大太太黎白英忽然停了下来,像是给前面的工作人员让路,连带着被小美推着的贺瑶也停了下来,差点撞到了对方。   大太太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虽然冷淡,但是还是道:“小心些。”   小美赶紧点头,“是,太太。”   姜穗向她道谢。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任何人,姜穗也没有看见扶着贺金波的贺朝朝这边看了一眼。   而因为大太太的回头,贺霖错失了继续和贺瑶交谈下去的机会,他只能眼看着贺瑶被佣人推到爸爸身边。   贺霖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眸却暗了暗,他不知道大太太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只能寻找下一个接近贺瑶的机会。   他倒要看看,爸爸为什么会这么重视她。   而且……   虽然是妹妹,但是和这么样的一个瓷做的美人说话,也很不错。   —   第二天醒来的姜穗,刚一睁眼就摸向床头柜的手机。   明明已经度过了许多没有现代设施的世界,但是只是重新回到这里,她就十分迅速地重新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比如手机不离身,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一方面姜穗想看看陈警官有没有新的消息,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娱乐八卦。   结果娱乐八卦有倒是有,竟然是关于她的。   姜穗刚一打开手机就看到弹窗。   【落难千金压贺家大公主成为大波掌心人!】   【震惊,贺家合照站位大换血!】   姜穗:……   姜穗坐了起来,眉头紧皱地看着这些娱乐新闻。   底下的评论更是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贺瑶飞上枝头成凤凰了,有说贺瑶可能会在豪门出丑,也有的发表嫉妒的恶毒言论,大部分是蹭蹭的,说希望自己的豪门亲生父母能找上门来的。   总的来说,她现在在互联网红了。   她还在翻阅评论的时候,陈警官的通话请求一下子跳了出来。   姜穗微怔了一下,随后很快划开。   “喂,陈警官,你好。”   “贺瑶?”   姜穗听出了陈警官声音好像有些急,“是我,怎么了吗?”   陈警官沉声道:“贺瑶,之后你尽量减少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次数。”   姜穗一听,立刻就察觉到应当是出了什么事。   她说道:“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陈警官:“你是3.24案子唯一一名幸存者,如果总是出现在公众面前,可能会激怒凶手或者他幕后的人,极有可能会对你造成不利。”   姜穗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陈警官,今天我父亲要带我参加公开活动,有很大可能会有记者。”   姜穗言下之意,她必须得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陈警官也沉默了。   他试探地问:“你可以不去吗?”   姜穗说:“陈警官,这不是我能说的算的。”   陈警官显然也知道贺瑶在贺家的处境并不会像是真正的豪门大小姐,毕竟贺金波突然接一个多年不管不问的孩子回来,一看就知道会是有什么目的。   陈警官知道上北迷信风水之事盛行,因此更是了解这些上北的顶级富豪是多么相信气运这种事情。   陈警官沉默了一会儿,跟姜穗说道:“贺瑶,我这边和你们贺家谈一下,我会如实说明这件事的严重性。”他顿了顿,“如果……没有用的话,我会向上级申请,多派一些便衣先去保护你的。”   姜穗真心实意,“陈警官,谢谢你。”   “不,不用谢我。”陈警官的声音有些干涩,“之前……有两个受害者,我都是差一点点就能将她们救出来,而你是我唯一赶上的那一个。”   “我希望你能摆脱过去的阴霾,好好的生活。”   和陈警官通完话,姜穗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单单只依靠警方的力量找到凶手或许还存在着一定的困难。   从陈警官刚刚的话来分析,警方也会迫于这些顶级富豪的压力,而没办法展开真正的力量。   这些顶级富豪,例如贺家,无不是政商结合,对整个国家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而且陈警官显然也隐瞒了一些没办法告诉她的事情。   距离第一个受害者出现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警方甚至都没有真正找到凶手所在的位置,那么凶手身后的这股力量一定不普通。   姜穗怀疑,很有可能涉及到了刚刚她所猜测的具有迫使警方低头的力量——   那些顶层阶级。   “瑶小姐,您睡醒了吗?”阿菲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大少爷已经起了。”   “我起了。”姜穗说,她看着阿菲进来,有些疑惑地问,“大少爷起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自从那天瑶小姐和大少爷那番不客气的对话,以及大少爷对瑶小姐的照顾,阿菲现在对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生怕瑶小姐向大少爷告状。   阿菲提醒道:“瑶小姐,您忘了吗?是您跟大少爷说让他陪您出席活动和前往欢喜寺的。”   姜穗想起来了。   她一时忘记,主要是昨天那一出大戏让她看得津津有味,也知道了贺朝在贺家的地位并不是稳如泰山,看起来有不少人也想将他拉下马。   只不过看似他俩同病相怜,实际上处于绝对弱势的还是她。   “我知道了。”   心里虽然想着事,姜穗还是起身去洗漱。   昨天晚上家庭医生应贺金波的要求来对她复查,现在她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   只不过不能跑步或者做一些太大幅度的运动,会牵扯到伤口,如果太过于剧烈,很有可能会再次拉扯流血。   姜穗从盥洗室出来,小美已经进来了,正在给她挑选参加活动所穿的衣服。   “瑶小姐。”小美对她说道,“这次您和先生参加的活动是慈善募捐活动,所以最好不要穿亮色的衣服,我给您挑选了一些黑色的长裙,您看一下。”   姜穗现在的物欲仅存于用在舒适生活中的,并不包括衣物,而且这些裙子每一条都很好看,她挑花了眼。   “这条吧。”姜穗随手指着其中一条道。   小美赞道:“瑶小姐的眼光真好,这是华伦天奴经典小黑裙,非常衬您。”   姜穗知道她是因为工作需要才猛猛夸雇主为其提供情绪价值,所以只是笑了笑。   小美发现瑶小姐无论遇到什么事,高兴还是难过,似乎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忧郁,让人怜惜。   她从一个家贫的孤女成为首富的女儿,乍然进入一个与以往丝毫不同的奢靡世界,却从未被这些纸醉金迷迷惑了双眼,仍然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她似乎更希望过上以前的生活。   其实小美也知道,那场凶杀案也几乎改变了瑶小姐的心态,偶尔小美会看到瑶小姐因为佣人无意中弄出来的声响而惊慌回头,小美就知道瑶小姐其实一直都没有从那场事故中走出来。   好在贺家还是安全的,只希望凶手能赶紧抓到,这样瑶小姐就不会再担惊受怕了。   瑶小姐婉拒了她的帮助,自己进入了衣帽间换衣服,小美悄悄叹了口气,和阿菲一起收拾起四处堆放的衣物。   她正在为瑶小姐挑选今日活动佩戴的首饰,瑶小姐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门没关,可能是送早餐的。   “放在会客厅就好,瑶小姐在换……”小美手不停地抬起头,然后僵住。   从会客厅走进来,站在瑶小姐房间门口的高大男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大少爷。   小美瞠目结舌,素来伶俐的模样有些迟钝,结巴道:“大、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大少爷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尴尬,而是仍然面不改色地站在房门口,似乎扫了一下整个房间,随后开口,声音低沉。   “瑶小姐呢?”   小美:“瑶小姐在衣帽间换衣服。”她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系统,“您是有什么事吗?”   一大早出现在自家妹妹的房门口,这可是大少爷从来没干过的事。   或者说,大少爷从来没有干过一些没有必要的事。   小美反应过来,“是先生催促了吗?我马上告诉瑶小姐让她快一些。”   “没有,父亲正在用早餐。”   大少爷淡淡的声音打消了她的焦急,反而让她更奇怪了。   大少爷竟然不陪同贺先生吃早餐,来找瑶小姐。   或许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换好了衣服的瑶小姐走了出来,因为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瑶小姐没有穿鞋。   小美看过去,感觉到了一丝惊艳。   这条小黑裙极其考验身材,但是瑶小姐穿得刚刚好,和昨天家庭晚宴有着不同的风格与美丽。   因为刚刚起床,她的大波浪长发垂着,看过来时似乎有些惊异,眼眸微微睁大,像是清晨被惊到的跳跃小鹿。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大少爷黑眸平静,看着瑶小姐,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让人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他似乎在定定地看着瑶小姐,却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没什么表情。   小美咽了咽口水,再一次确认了这对兄妹不对劲。   名利场里,道德底线是最飘忽不定的。   小美自然也见过、听说过各种各样的不能与外人道也的花边轶事,但是这一次,她却有些头皮发麻。   大少爷说:“我来找你。”   瑶小姐顿了顿,“是出了什么事吗?”   大少爷就像是膈守着什么底线与要求一样,并没有走进房间,他仍然站在门口,姿态自然挺拔。   “我可以进来吗?”   小美听到这个话就是一愣,随后悄悄观察瑶小姐的表情,果不其然,她也愣住了。   也是,大少爷就是这样的绅士,绝不会未经主人允许就踏入对方的房间。   只不过……   小美迷惑地想,瑶小姐是套房,难道会客厅不算是瑶小姐的房间吗?   不过这些小小的内心吐槽并不影响瑶小姐和大少爷的对话。   瑶小姐片刻反应过来,轻声道:“可以。”   于是大少爷便十分自然地走了进来,而瑶小姐却看向她。   “小美,做妆造吧,要没时间了。”   小美愣了一下,随后想说您不跟大少爷讲话吗,但是看到大少爷并没有露出不虞的神情,于是便没说话,赶紧出去喊化妆师。   贺瑶没想到她那个看似绅士无害,实则危险十足的大哥哥会来找她。   男人似乎刚运动完洗澡,茂密黑发的发尾还带着一丝水汽,他已经换上了今天活动的穿着,暗色极具有质感的马甲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又是他绅士三件套。   或许是因为还在家没有正式出门,他并没有完全穿好,以往总是系到最上一个的纽扣也松开,露出了蜿蜒的锁骨。   原来大少爷在家里,也是会有一些放松的。   贺瑶移开视线,走到梳妆台边坐下,才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大哥哥,你是找我有事吗?”   淡漠冷峻的男人走到她身后,贺瑶从镜子里看到了对方。   男人问:“看到今早的新闻了?”   贺瑶微愣,随后轻轻咬了咬唇,嘴硬道:“什么新闻?”   男人说:“你心情不好。”   贺瑶忍不住抬眸看向镜子里的男人,对方黑眸冷淡,一直在看着她,仿佛一直在观察着她。   贺瑶道:“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男人抬起手,搭在了她椅子的靠背,贺瑶身子微僵。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新闻会撤掉,只不过网络的东西,堵不如疏,网友的评论是删不完的。”   贺瑶一顿,就听见男人继续道:“今天的活动结束,之后不会再有了。”   贺瑶长睫颤了颤,“你……为什么?”   身后的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随后漫不经心,像是解释,又像是随口一说,“警署的电话打到我的秘书处了,父亲还不曾知道。”   原来如此,陈警官走的是贺朝的路子。   姜穗垂下黑眸,划过一道流光。   男人又忽然转移话题,或许他不是转移话题,而是终于进入正题。   “昨天的那条项链呢?”   姜穗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小美收起来了。”   好几百万呢,怎么能随随便便仍在梳妆台的柜子里。   还是说他这是打算收回去?   冷漠英俊的男人语气很平淡,但是内容却带着不容反驳的霸道。   “今天继续带着。”   姜穗:?   姜穗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贺朝一定要她带着昨天的项链,难不成里面有窃听器定位器这类非法设施吗?   于是姜穗开口问了,“为什么?”   她现在都豪门千金了,高兴了可以一直带,不高兴了她天天换。   被贺朝这么个语气命令,姜穗表示她逆反心理上来了。   随后她看到男人微微俯下身子,黑眸一直直视着她望着镜子里的眼眸,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贺瑶身子更僵硬了,她稍稍往前倾了一些,却躲不过身后的阴影。   “贺瑶。”大少爷开口,黑眸微暗,漆黑如深渊,“这是友好的建议。”   姜穗一顿,她抬眸,不再是那种刻意装出来的柔弱,而是同样深沉的黑。   两个人透过镜子里对视。   能让四太太吃瘪,敢拉住大少爷命令他,自己一个人摸爬打滚在大城市上北市生活的贺瑶,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小白花?   这也是姜穗在接收到记忆后,一下子就发现的贺瑶的秘密。   她用柔弱来保护自己,扮猪吃老虎。   而现在,她也可以听懂贺朝在暗示着她什么。   片刻后,贺瑶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身后的男人直起了身子,阴影离开,那股淡淡的森林清香也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男人看起来像是随口一样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贺瑶看着镜子里的男人,对方也正看着她。   那样漆黑的眼眸,仿佛一下子看透了她的内心,如一把利剑。   贺瑶说:“父亲让你照顾我。”   贺瑶头一次见到大少爷这种似笑非笑的睨视,“是啊……”他淡淡道,仿佛意味深长,“照顾。”   男人从她身后走到身旁,镜子里他的脸消失了,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躯。   贺瑶不得不将身子朝旁边侧去,和他拉开距离,随后抬头看向他。   “你……”   还未等她说完话,男人伸出手,掌心向上,朝她淡声道:“手给我。”   姜穗:……?   姜穗:??   面对着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贺朝,姜穗头一次失语了,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沉默地看着他。   大少爷看着她的模样,竟然非常罕见地轻笑了一声,淡淡勾起的唇角,带着一种别样的魅力。   “既然信任我,你怕什么?”大少爷说。   贺瑶抿了抿嘴,她又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却发现男人任由她观察打量,并没有生气或者其他情绪。   她顿了顿,看着对方仍然向上的掌心,抬起手,放了上去。   既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那么就亲自看看。   男人似乎有些愉悦,这个掌控欲极强的男人,对于听话的人都有十万分的耐心。   姜穗就感觉手下的掌心温热,随后男人张开手,手腕一翻,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因为手腕过于纤细,他的大手轻而易举就能包裹住。   随后姜穗看着他用空闲的手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个黑丝绒盒子,举到她面前。   姜穗抬眸看他。   贺朝:“打开它。”   姜穗视线放在丝绒盒子,精致典雅,看起来价格不菲。   她顿了顿,随后抬起另外一只手,借着贺朝的手,打开了它。   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姜穗微怔。   静静躺在盒子里的,是一个非常精致又低调奢华的钻石嵌红宝石手镯。   姜穗并不知道是什么钻石,也不知道出自哪里,但是看它样式精美华贵,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想到那条几百万的项链,恐怕这个手镯也不少钱。   但是真正让姜穗怔住的,是手镯上用宝石和钻石点缀而成的图样。   是黄色的小花。   花本身非常普通,随处可见。   但是在珠宝的装饰下,显得格外——   贵重。   男人将盒子放在一旁的梳妆台上,随后单手拿起了手镯,缓缓地给姜穗套上。   姜穗抬眼看向男人,他垂着眼,正专注地给她套手镯,但是神情平静冷淡,似乎只是在做一件寻常不过的事。   他的皮肤很好,但可能是因为保持着长期运动的习惯,并没有很白,侧脸是棱角分明的冰冷线条,唇总是微微抿着,是他长期不苟言笑的习惯。   但是他的长睫毛,黑色眼底的淡漠情绪,却让姜穗依旧熟悉。   此时却有了淡淡的温度。   小美等到大少爷从瑶小姐的房间出来了,才带着化妆师进门。   她察言观色的水平果然是一流的,当时大少爷就是打算和瑶小姐单独谈话。   小美看到瑶小姐正坐在梳妆台前,低着头看着手腕。   她才发现瑶小姐手腕多了价值不菲的手镯。   是小美没见过的样式,但不妨碍她知道这是哪个牌子独家专门定制的。   又是个上百万的首饰,小美羡慕的泪水从眼角流出。   小美没法假装看不到,只能上前问道:“瑶小姐,这是……?”   然后她听见瑶小姐并没有丝毫激动的,平稳的声音。   “是礼物。”瑶小姐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笑意。   “一个充满了挑衅的礼物。” 第72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9◎   参加慈善募捐活动, 是贺瑶从来没有的体验,也是姜穗从来没有的体验。   富豪贵妇们手挽手,光鲜亮丽, 微笑着下车,走过红毯,拍照、采访,大同小异。   只不过是顺序的问题。   还没有靠近活动现场, 姜穗已经在路上看到了众多豪车了, 都是些商务车或者一看就是富豪的专用车, 看来这一场活动名流不少。   “阿瑶, 一会儿不用紧张,挽着爸爸的手保持微笑就好。”   此时的姜穗正坐在贺金波的车里, 和他一起在后排。   副驾驶则是雷打不动的刘秘。   贺朝在另外一辆车,姜穗不知道他走不走红毯。   “是。”姜穗小声地应道, 在贺金波面前, 她还是得有些拘谨的。   况且昨晚那一出闹得所有人都很尴尬, 姜穗表露出不太敢说话的样子也不奇怪。   贺金波仔细地打量了贺瑶一会儿, 笑了起来, “阿瑶还是这么拘谨,不过听说你大哥哥送了首饰给你,还喜欢吗?”   贺瑶睫毛颤了颤, 她没想到贺金波竟然对他们的举动了如指掌, 也有可能大少爷并没有刻意隐瞒。   姜穗说道:“大哥哥的眼光很好。”   姜穗也并没有具体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她不知道贺金波到底是希望她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万一答错了, 不但坑了自己, 还坑了贺朝。   贺金波总是微笑着, 仿佛对每个人都和蔼可亲,闻言只是摩挲着手中的拐杖,语气很好地说道:“等到下午回来,爸爸也送你,不会被你大哥哥比下去的。”   姜穗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贺金波要如此友好地对待贺瑶了。   单说他的表现,贺瑶简直就像是他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但是一举一动却又受到他的监视。   姜穗没有再说什么,从贺金波昨晚的样子来看,他仍然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只是看起来修身养性,态度温和而已。   在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之前,不能激怒对方,不然会得不偿失。   姜穗只是道:“谢谢您,父亲。”   这样对于贺金波来说的温馨谈话很快就过去。   到了活动现场,司机先是给贺金波开门,才绕过来给姜穗开门。   她还没有下车,就能看到不停闪烁的闪光灯,还有记者狗仔在不停的询问各种问题。   而她一下车,更是一堆的闪光灯亮起,问题蜂拥而至。   “贺小姐,请问您现在身体恢复了吗?”这是比较温和的。   “贺小姐,一场凶杀案让你回归豪门,能说一说你现在的心情吗?”这是开始指名道姓那场凶杀案的。   “贺小姐,您是否庆幸成为凶杀案的幸存者,然后被贺家认祖归宗?”这是开始慢慢尖锐起来的。   “贺小姐,能说说你当时在凶案现场遭遇了什么吗?听说你被在各种动脉上放血,是真的吗?”这是专门往人伤口上戳的。   贺瑶蹙眉,如果不是脸上精致的妆容遮挡,恐怕所有人都能明显地看见她脸色的苍白。   这样尖锐的问题也被贺金波听到了,无论他心中怎么想,他现在在贺瑶面前是好好父亲,也当着所有媒体的面,他也要做出一些姿态来。   贺金波也皱起眉,看了一眼问出关于凶杀案贺瑶受伤细节问题的记者,随后轻轻地拍了拍她挽着他的手。   “别怕,爸爸在这里。”随后他看了一眼一旁待命的刘秘,刘秘很快轻轻地点了点头。   和贺金波在红毯上走远了,姜穗听见了身后记者群的一阵喧哗声,很快又被闪光灯的声音给掩盖。   听起来像是有记者被拉走了。   姜穗想回头看看,但是贺金波没让她回头,而是稍稍压低声音,面上仍然保持着和蔼的笑容。   “爸爸已经让人处理了。”他顿了顿,又带着她往前走了一些,“你现在记住,你是贺家的孩子,不受外面的窝囊气。”   贺瑶抿了抿嘴,她轻轻地点头,低声道:“是。”   这也是她头一次经历这样事,也是她第一次看见贺家庞大权力露出来的一角。   这场慈善募捐活动,除了贺家这类政商界的富豪名媛,还有着不少巨星,基本上都是全国闻名的大人物,没一个咖位小的。   姜穗甚至还看见了前总统。   姜穗:……   她忽然感觉自己在这些人中格外格格不入。   但就像是贺金波特地想要昭告天下他对这个接回来的女儿的重视,对着每一位来打招呼的人,都亲切地介绍她。   姜穗挽着贺金波,站在签名墙前朝着媒体记者们微笑致意,她眼睛被闪光灯闪得很难受,但是又不能眯着眼睛或者闭上——   Anna在她参加活动前紧急培训了一下,还拿出一些人闭了眼的车祸现场照片给她看。   姜穗只能微笑的扫视现场,随后她眸光微凝,顿了一下。   她看见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上次她出院时看到的中年男人。   由于闪光灯的原因,姜穗并不能一直持续的观察,而对方就站在远处红毯两侧的记者群里,毫不起眼。   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往这边观察,恐怕姜穗都没有注意到。   姜穗现在穿着礼裙,手包也给Anna拿着了,现在谁都联系不到。   她要和贺金波说吗?   姜穗被主办方工作人员邀请着和贺金波下台,姜穗余光瞥见刚刚的中年男人已经消失了。   到了后台,同样装饰低调奢华,这是为了给贫困儿童募捐的慈善活动,姜穗发现这些名流们喝的一杯酒就够那些孩子半年的生活费了。   贺金波似乎就想在这场活动里,借这个机会将贺瑶介绍给他的朋友。   寒暄中,姜穗甚至还和那位前总统握了手。   明明都是挂着面具,和蔼可亲的笑容,但是姜穗能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落入了狼群的羔羊,这些大人物们看她的眼神都过于慈爱了。   或许是因为贺金波的地位,也或许是别的原因。   姜穗内心有了一丝猜测。   姜穗和前总统目光对上,对方微笑的神情下是对她的打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朝她笑了笑。   姜穗眸光闪了闪,但也展现着贺瑶该有的一丝局促,朝对方扯了扯嘴角微笑。   姜穗环顾了一下四周,因为贺金波地位和圈层的缘故,只有地位相当或者是多年好友来和他打招呼,一些人也不会没眼色地上前。   她注意到了一些人,看起来和这些神情自然放松,自若交谈的名流们有一些不同。   他们高大威猛,正警惕地观察四周,像是保镖之类的人物。   姜穗也看到了一旁待命的Anna和刘秘。   贺金波将她介绍完之后,便和其他人聊起了天,因为时间还早,并不急着下午的行程。   他们这些名流巨星,还会在这里吃个午饭,听主持人宣布收到的募捐款有多少。   姜穗落了单,也有一些人想要上来攀谈,但是姜穗婉言打发了,她也不过刚看了眼Anna想要过去,而Anna察言观色一流,很快过来了。   这场活动里的人穿着无不是正装出席,Anna一身尽显身材的黑色礼裙让她看起来万种风情,姜穗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裙摆,觉得这样的职业女性真是格外有魅力。   “瑶小姐,您找我是有什么想要的吗?”Anna手里拿着酒杯,她刚刚在和刘秘书聊天,但她和刘秘书都没有喝一口酒,毕竟仍然需要为雇主服务。   姜穗说:“大哥哥呢?”   Anna以为贺瑶是雏鸟情节,她也知道贺瑶来到贺家之后颇受到大少爷的照顾,因此一点也不意外为什么贺瑶要找对方。   Anna道:“大少爷人没进来,只是捐款了,瑶小姐是要找他吗?”   姜穗也慢慢问道:“他没进来?那他在哪?”   Anna带着笑,低声提醒道:“瑶小姐,保持微笑。”随后她像是不经意环顾一下四周,见周围人没有注意到这里,才开口道,“大少爷在安排先生与您下午前往佛寺的行程与安保,您若是想找他,我带您去。”   Anna也不会问为什么贺瑶一定想要知道大少爷在哪里,雇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一个拿高级工资的打工人,听话就行。   然后她看着贺瑶沉默了一下,随后朝她笑了笑,“不用了。”就像是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Anna声音放柔了一些,以为是贺瑶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所与活动有些不习惯而害怕。   “瑶小姐,您别担心,活动很快就结束了,有先生带着您,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压低了声音,凑到贺瑶耳旁,“大少爷也特地跟主办方打点过了,您四周也有着保镖和便衣警察来保护您的安全,请您放心。”   原来如此。   她刚刚注意到的那些较为不同的人,就是便衣和保镖。   主要还是他们那些带着一丝警惕和对活动会场的一丝惊叹被姜穗捕捉到了。   不过这里出席活动的都是些能让这个国家抖三抖的大人物,有保镖的存在也很正常。   恐怕主办方比他们更怕这些大人物出事。   姜穗摩挲着手腕上的手镯,面上不露分毫像是等待着活动结束,而心里则是在思考。   那个中年男人出现,说明警方并没有抓到对方。   要知道上北市的警察身经百战,不可能连一个人都查不到。   要么就是这个中年人没有任何犯罪记录,警方拿他没办法,要么就是因为四方的压力,警方没办法。   总而言之,陈警官那边,一定有着不少的压力。   依据当初姜穗提供的那个凶手背后有人的思路,恐怕警方也有所进展,但是因为压力停滞不前。   这个案子现在仍然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现任总统更是施压警方尽快捉拿凶手。   在重重压力之下,姜穗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Anna姐,能把我的手包给我吗?”姜穗朝Anna开口,“我想看看手机。”   Anna将一直替她拿着的手包递给了她,姜穗找了个无人打扰的角落,给陈警官发消息,说明了她又再次看到了那名中年男人的情况。   陈警官很快回电话过来。   姜穗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她,便接了起来。   “喂。”姜穗不过刚开口,对面就连驻带炮地输出。   “贺小姐,你今天尽量不要再出现在媒体面前了,犯罪嫌疑人的出现极有可能就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被激怒。”   他顿了顿,像是特地走到了安静的地方,压低了声音,“现在这个案子已经被中央派来的专家组接手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现在已经被调离了原来的岗位。”   姜穗眼眸微微睁大,她没有想到不过是两三天而已,原本负责这起案子的陈警官,竟然在这种时候调离了原本的岗位,不让人多想都不行。   而他很显然因为不能明说,在暗示着她什么。   “那我现在……”姜穗刚一开口,对方又换回了原本那种急切的音量。   “贺小姐,之后会有另外一位警员和你对接,你记住,在没有抓到凶手之前尽量不要出门,千万要小心,贺家安保非常严格,一定能保障你的安全的!”   姜穗顿了顿,随后应道:“好的,多谢你的提醒。”   在话语的最后,陈警官说道:“你放心,我也会持续关注这起案子的。”   姜穗知道他说的他自己不会放弃调查。   熄灭手机屏幕,姜穗眸光微凝。   陈警官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贺家,还有直白的说出尽量不要出门的忠告。   下午贺金波的行程虽然没有特地公开,但是只要打听了也一定会知道。   看来那一趟佛寺之行,会有什么。   “你有事吗?”   冷淡的熟悉的声音自拐角之外响起,姜穗一愣。   随后她走了过去,发现了灰溜溜离开的陌生男人,还有正靠着墙熄灭香烟的贺朝。   就好像是刚刚贺朝的开口,驱逐了那个男人。   这里是供他们这些人喘口气休息的地方,靠近阳台的走廊,因为窗帘的遮挡有些昏暗,鲜少人来,是姜穗特地找的地方。   没想到大少爷竟然在这里抽烟。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刚才和陈警官的对话。   不过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称呼对方,应当也不知道她在和谁通话。   贺瑶抿了抿嘴,这已经是她习惯性的动作了。   她问:“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将香烟摁在一旁的专门吸烟处的灭烟器里,他并没有走过来,只是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领。   “放松一下。”他看着她,明明仍然面色平静,但是说的话就像是开玩笑的一样,“当保镖也可以有休息时间吧?”   贺瑶走了过去,高跟鞋在安静的走廊里回响。   她才发现拐角后是一个巨大的玻璃观景屋,这里的地势很高,能透过茂密的树丛看到刚刚走红毯的地方。   “你一直在这里?”姜穗问。   贺朝在她走过来时身子侧了侧,并没有靠近她。   “嗯。”他淡淡应着,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姜穗注意到他的动作,咬了咬唇,用着弱弱的语气道:“大哥哥,你是在嫌弃我?”   男人瞥了她一眼,他唇角似乎勾了勾,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又像是她的错觉。   贺朝:“有烟味。”   他言简意赅,但也算是解释她刚刚的问题。   姜穗看着观景台下的红毯,此时整个观景台只有他们两个人,阳光洒落进来,流淌在他们的身上,拉长了影子。   姜穗说:“你都听到了?”   贺朝缓缓地也走过来,也学着她的样子站在观景台的围栏边,看着外面的风景,和她隔着一米的距离。   “听到什么?”男人声音平淡,反问她。   姜穗转过头,看了眼男人,对方神情依旧是冷峻的模样,阳光在高挺的鼻梁下落下阴影。   姜穗知道他是在告诉她,他不会说出去。   贺瑶转头回来,她垂下眼眸,最终低低地说道:“谢谢你。”   “不必。”男人声音不变,“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谁跟你自家人。   姜穗没理他这句话,而是说道:“我刚刚走红毯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和姜穗预想的一样,听到了她的话,男人微微皱起眉,他看向她,黑眸带上了一丝锐利的光。   “谁?”他问。   —   半小时后。   “父亲,进佛寺的话,就让瑶妹妹坐在我身旁吧?”   此时正是活动结束散场之时,名流巨星云集的现场,豪车更是扎堆,而在高级VIP候车室,高大的男人站在唐装老人身旁,神色平静,但是语气恭敬。   唐装老人手中的龙头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他神情依旧是姜穗之前所见的那样的和蔼,听到男人的话还露出了笑容,只不过浑浊的眼底深处多了一丝阴霾和意味深长。   “可以。”他拍了拍男人的肩,为了配合他,男人还稍稍弯下了腰,“到底还是阿正,最懂爸爸的心意。”   唐装老人放开了自己最信任的大儿子,刘秘书适时地上前扶住他。   脸上满是皱褶的老人说道:“阿正,这件事爸爸最信任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男人神色依旧淡淡,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父亲的鼓励而兴高采烈,也没有因为他暗藏的威胁而紧张。   “是,父亲。”他只是如往常一样,回答着父亲的话。   这也正是贺金波最放心的样子。   贺金波先去前面那辆车了。   姜穗在Anna的带领下,从换衣间走了过来。   纤瘦窈窕的美人已经换下了礼服高跟鞋,穿着不会出错的衣服,套着简单的外套走了过来,看到男人时,神情似乎悄悄松了口气。   “瑶小姐,您一会儿和大少爷一辆车。”Anna在贺瑶换衣服的时候就接到了通知,此时在她耳旁提醒。   Anna帮姜穗打开黑色宾利的车门,果然看到了已经坐在里面的贺朝。   大少爷见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父亲已经先出发了,不能太晚,快点上来。”   贺瑶便只能赶紧上去。   刚系上安全带,车辆便很快使出活动现场。   车窗是单向的,她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   姜穗一直在看窗外,想看看那个中年男人还在不在。   “没人了。”大少爷的声音响起,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   姜穗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对方在闭目养神,一身黑色的西装看起来禁欲又高冷,和刚刚抽烟时放松的模样很不相同。   距离这么近,也没有了烟味,应当是刚才二人分开后他重新处理过了。   贺瑶缓缓地收回目光,她在车里感到有些如坐针毡。   如果说在贺金波车里是来自于和蔼可亲面孔下难以让人察觉的高深莫测带来的压力,那么在大少爷这里,就是平静海面下如有暗流的威压。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也不知道贺金波是否已经察觉到,他的孩子一身平静外表下的反骨和深沉。   贺瑶又悄悄地看了眼自己的大哥哥。   母亲只有她一个孩子,平日里也上班繁忙,很少有时间照顾她,因此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独自度过。   如今多了许许多多家人,却没有一个是真心相对。   这位冷漠的大哥哥,却竟然是唯一和她走的最近的血亲。   这段时间生活下来,贺瑶也知道他是一个从内到外都是冷淡的人,听从父亲的话,来照顾她。   男人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茂密蓬松的头发简单做了造型,看起来有款又有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让人感觉到难以高攀。   姜穗向下看,发现他胳膊还挺粗的,看起来很有力,胸肌好像也不错。   然后视线在上移,却发现男人已经睁开双眸,眼神中毫无睡意,正淡漠地看着她。   姜穗有一丝被抓包的心虚,但是她没有表露出来。   姜穗转移了视线,“大哥哥,进入寺庙的话,有什么是我该注意的地方吗?”   像这样的场所,也应当如大波皇宫一样,有众多的规矩吧?   男人的视线如有实质,明明不过只是淡淡地看过来,却让姜穗感觉如芒在背。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听见了他轻笑了一声才开口道:“别乱跑。”   姜穗一顿。   随后男人平稳的声音继续响起,“那里信号不太好,要是想打电话或上网,需要去最高的那座塔。”   姜穗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她忍不住看了过去,和男人漆黑的眼眸对上,里面似乎藏着一丝暗光。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声音不大不小地开口:“瑶妹妹有些困了,家豪,把挡板升起,开车稳一点。”   “好的,少爷。”司机家豪应了一声,他似乎是贺朝的人,并没有在意贺朝的这句十分突兀又古怪的话。   车里的挡板被升了起来。   姜穗正想开口问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随后就看到他俯身而来,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要……”干什么?   姜穗话都没说出口,就看见男人垂着眼眸,抬起右手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于是姜穗没在说话,她倒是想看看贺朝究竟想要干什么。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听话,唇角勾了勾,随后右手伸出,姜穗忍住了后退的冲动。   她感觉到脖子有温热和略带粗糙的触感。   是他的手。   她好好戴着的项链被动了,男人的气息靠的很近,她不能抬头,生怕一抬头就碰到他的鼻子。   只能看着他被安全带勾勒出来的劲瘦身材。   淡淡的森林清香笼罩。   项链自锁骨处被检查,他并没有拉开衣物,似乎只是想拉出拉链的一部分看看,随后他帮她将外套的拉链最后一部分拉了上去。   借着这个动作,他靠近了她,而她并没有看到,他的黑眸正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靠背后藏着的小小摄像头。   他顺势抬起手,按住了微型摄像头,轻而易举地捏碎了。   他凑近她的耳旁,声音低沉。   “好好戴着项链。”   姜穗心头一跳。 第73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10◎   欢喜寺位于上北城郊, 四周都是高大的树丛,坐落在山腰上。   窗外逐渐人烟稀少,随后姜穗远远地看到了寺庙的轮廓。   和其他的寺庙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看起来更加高大。   黑色的车缓缓驶入,停在了一旁的一棵大树下。   早已等待的Anna来给姜穗开门。   姜穗从车里出来,引入眼帘的先是矗立在寺庙正中央的巨大菩提树,枝繁叶茂。   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檀香, 让人闻起来心都渐渐平静。   姜穗的心跳却仍然有些快, 与其说是因为刚才贺朝的话语和举动, 倒不如说来到寺庙之后感觉到的不太舒服。   到底是因为寺庙, 还是因为……   姜穗看着远处在等待着的僧侣。   还是因为人?   她看了眼一旁的贺朝,男人此时也正看过来, 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一起走上前。   Anna在一旁低声对姜穗说明着面前的情况。   “贺先生已经先进去拜佛了, 住持慧海大师正在为先生念经, 您和大少爷先去偏殿焚香。”   姜穗点了点头, 任由他们带着她。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 和在手机上查到的图片一样, 树木高大郁郁葱葱,偶尔小猫两三只在阳光下晒太阳。   整座寺庙看起来宁静又悠远,让人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走在青石板上, 一行人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姜穗还看到一些僧侣在打扫卫生, 还有小僧侣在寺内匆匆。   没有其他香客。   姜穗将自己的疑问提出来, Anna回答道:“每当先生来, 寺里就只招待他, 相当于包场了。”   Anna悄悄指了指一旁在最中间的气派大雄宝殿, “先生的长生牌位就在里面最中间的位置,在这里,贺先生是VIP的香客。”   姜穗:懂了,我佛不渡穷逼。   走在斜前方的贺朝似乎是见她们走的太慢,回过头来看她,“小心看路,已经到了。”   姜穗这才将视线转回来,看到了Anna所说的偏殿。   说是偏殿,实际上也是一样的气派。   她刚刚已经观察了四周能够逃跑的路线,还有特地悄悄环顾了一下,发现了贺朝所说的高塔。   像是个观星塔,很高,站在上面,恐怕能将整座寺庙收入眼底。   Anna和其他工作人员不能进去,只有贺朝和姜穗跨进门,里面已经有僧侣在等待。   有两位青年僧侣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贺先生,贺小姐。”   姜穗也学着贺朝的模样双手合十打招呼。   看来又是一些约束他们的规矩。   进入了偏殿,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还感觉到了凉意,高高的巨大佛像一进门就能看到,慈眉善目,却给人一定心理上的压迫感。   偏殿的佛像就已经是如此,也不知道正殿会是怎么样。   姜穗也不懂为什么其他工作人员不能进来。   两位青年僧侣,一个较高,一个稍矮一些。   高的先开口,“贺小姐,请随我来。”   姜穗还没说话,贺朝就已经开口,“父亲还在正殿等待我们拜完过去,要带我妹妹去哪里?”   姜穗非常配合地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她还往贺朝的身后挪去。   高僧侣又一次阿弥陀佛,态度仍然温和,“贺先生您另有去处,贺小姐初次到来欢喜寺,要进行净身仪式才能焚香,否则身上的秽气污了佛祖。”   姜穗:秽气?   且不说佛祖会不会真的嫌弃她身上有秽气,这个净身仪式又是什么?   贺朝微微皱起眉,语气也微微下沉:“怎么没有人同我说过?”   矮僧侣道:“这是慧海大师安排,贺老先生已经同意了。”   慧海大师正是刚刚Anna所说的欢喜寺的住持。   姜穗注意到了贺朝的态度并不算好,她想了想,先开口问:“净身仪式……是要沐浴吗?”   她声音有些低,像是有些惊慌。   贺朝回头,姜穗和他黑色的眼眸对上。   “不用,”贺朝低声道,“只是需要用菩提叶洒泉水的一些简单的仪式。”   姜穗微微点了点头。   贺朝又看向两位僧侣,“我也一同去。”   高僧侣:“净身仪式需要洁净,贺先生您已经经过了,无须再次前往。”   贺朝没有再说太多废话,冷淡道:“如若我一定要去,你还能阻止我?”   高僧侣一声阿弥陀佛,“贺先生,这是寺里的规矩,您也不想让贺老先生为难吧。”   姜穗听出了这句话暗藏的威胁,很显然,欢喜寺的僧侣们都知道贺家大少爷十分听贺金波的话。   贺朝原本就冷冽的气质变得更冷了一些。   姜穗走上前,像是不想让大少爷为难一样,低声道:“没关系,我去吧。”   她抬眸看向贺朝,眼底深处仍有一丝无措,唇抿了抿道:“大哥哥,你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贺朝低头看她,他声音依旧是冷淡,但是却多了一丝温度,“记住我说的话,别乱跑,如果出了事,后果你承担不起,你应该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   他黑色的眼眸似有深意,姜穗眼眸一眨,便重新垂下。   “我知道了。”她像是一位被兄长教导后有些瑟缩的妹妹。   高僧侣:“贺小姐,随我来吧。”   姜穗在转身之前又看了男人一眼,对方静静地看着她,像是感到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姜穗看着他的动作,眼眸微暗。   跟着高僧侣走过拐角,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楼梯口道,木质的楼梯在上楼时会发出嘎吱的老旧声响。   这里光线也很暗,只有楼道里的小窗户透着外面明亮的阳光。   姜穗像是感觉到有些冷一样,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端,完全遮挡住了脖子下的所有肌肤,也将项链严严实实挡住。   高僧侣一路上也不讲话,而姜穗则愈发感觉到了一丝凉嗖嗖的森然。   因为受过伤,她走得并不快,但高僧侣也不曾催促,还会提醒她右脚跨过门槛。   姜穗观察着楼道和两边的悬挂的画。   楼道里没有监控。   而挂着的画精美又具有佛意。   但是仔细看,有那么一两幅讲述着人间苦难的画,让人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到达了高僧侣所说的净室,对方撩开竹质帘子,姜穗到了一声谢跨了进来。   “阿弥陀佛,贺小姐在这里稍等片刻。”高僧侣微微弯腰道。   姜穗神色似有着一丝紧张模样,她点了点头,“好。”   高僧侣便离开了。   净室所在的位置在偏殿旁的一个小小的楼上,姜穗一路上来道路虽然不算偏僻,但是仔细看,就连其他僧侣都不曾遇到过。   她走到窗边,却发现窗户打不开,只能透过雕花缝隙往外看,看到了这栋小楼的院子,高僧侣正在往外走。   姜穗却没感觉有太大的意外,毕竟这一路上贺朝也暗示了很多。   他的话,他的动作,都无不在对姜穗说着小心。   看来这个世界的确跟这些神神叨叨的鬼神之事有关,但是却又没有到化鬼伤人,恶鬼遍地走的地步。   姜穗觉得颇有种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感觉。   和前几个世界消极的态度不同,姜穗还颇有兴致,就像在经历一场冒险。   或许是因为上一个世界解开了她不少心结,也或许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和负担的生活着。   死亡已经不再是威胁,就连原本独自度过一个又一个世界的孤独也被缓解。   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队友。   而她的队友也正心照不宣地配合。   姜穗也早就发现了,贺朝很明显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项链、冰酪、手镯,是试探,也是告知。   所以姜穗才认为是挑衅,他先察觉出了她的破绽。   虽然她也不知道破绽在哪。   而现在,他们在相互配合。   虽然一直没找到机会对话,但是姜穗却意外地发现他们好像还有那么一点默契。   就比如今天。   贺朝说,不要乱跑。   那么就是让她不要待在这里,这个寺庙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贺朝说,如果手机没信号,就去高塔。   姜穗拿出了手机,发现的确没有信号,而且她注意到,似乎是进入了寺庙就开始没信号了。   而他所说的高塔,应当就是可以会和的地点。   姜穗摸了摸自己大腿动脉处的伤口,觉得动作稍微大一点应当没关系。   这里的僧侣们都丝毫看不出有任何阴狠或者丑恶的模样,但越是这样,就越让姜穗警惕。   她跟着高僧侣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只有这一条通往净室的路,楼道说不上狭窄,但是也并不宽大。   她走到门边撩开帘子,并没有关门。   这里是三楼,姜穗没听到楼梯上有声音传来,她稍微走下去,看了眼一楼的楼梯口。   正如她所想,门被关了。   不用专门下去推,姜穗猜应当已经被锁了。   随后她又回到房间。   她在房间里转悠了一下,同样的,在这个小小的净室里没有看到监控。   很好。   姜穗心里想,既然没监控,就不影响她的发挥了。   这些人或许是为了避免留下证据,但同样便宜了姜穗。   整个院落里非常安静,刚刚僧侣出去的时候姜穗能听到声音,此时也有院落大门开门的声响。   姜穗两三步来到窗边,透过光的缝隙看出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三位僧侣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位年纪大了一些,穿着僧衣袈裟,不知道是不是住持,而另外两位跟在他的后面,一个拿着高颈玉净瓶,一个端着玉瓷碗,里面有水。   楼道里很快响起了脚步声,年老的住持在年轻僧侣的帮助下慢慢上楼。   “师父,小心台阶。”高僧侣轻声道。   住持问:“人到了?”   高僧侣道:“是的,已经在净室了。”   住持神情舒缓了一些,“一会儿仪式结束后,带她去正殿,几位先生已经在等待了。”   高僧侣低声应道:“是。”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三楼,另一位有戒疤的僧侣帮他们二人撩开了竹质的帘子。   高僧侣一抬眸便是神色一惊。   住持:“人呢?”   高僧侣也惊讶:“贺小姐?”明明刚才人还在的,楼下门也关了,她应当没有出去。   高僧侣和戒疤僧侣放下手中的东西,在净室里寻找,但是净室很小,基本上一眼就扫过全部,他们绕到绑起的帘子后,还有柜子旁都没有看到人。   高僧侣都维持不住淡然的神情,“怎么可能?人不见了?”   住持皱眉:“有人来过吗?”   戒疤僧侣道:“师兄在门口守着,无人进出。”   高僧侣和戒疤僧侣面面相觑。   住持有些生气了,“还不赶紧找?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是,师父。”二人应道,随后匆匆出门喊人来寻。   一个普通柔弱的女人,究竟能跑到哪里?   住持眉头紧皱,他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是节外生枝,如果人没有找回来,恐怕会耽误事。   好不容易爬到今天这个令人尊崇的地位,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佛祖已经下了箴言,也必须完成佛的心愿。   住持慢慢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忍不住又想到刚才贺先生和其他几位先生尊敬和崇拜的眼神,心情渐渐好了一些。   贺瑶这个气运深厚之人是关键的一环,绝对不能出事。   之前的仪式已经证明了佛的箴言是真的,只要再继续下去,就能完成他们所有人的心愿,而他也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随后,就像是察觉到什么,住持猛然睁开眼,朝着净室的一角看去。   “谁?”   “竟然这么敏锐。”原本不知所踪的年轻女孩忽然又重新出现在净室里,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朝着他微笑。   竟然是从天花板的通风管道跳下来的!   住持震惊地站起来,“你……”   他刚想喊人,就听到女孩道:“大师,想问你个问题,你们带我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住持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打算喊人,结果嘴巴都还没张开,人就已经被按住牢牢钉在座位上了。   甚至对方还不知什么时候拿了块布,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巴,碰都没有碰到他。   慧海大师没有任何的防备,他也没有想到一个柔弱内向的女孩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爆发力,更是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身手。   慧海大师维持不住原本的表情,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完全没有了在那几位富豪政要面前佛缘深厚的深沉大师面貌。   慧海大师虽然是上了年纪,而且激烈挣扎起来还是动静不小,但是由于常年不运动且抛去身份只是个普通人。   姜穗的动作非常迅速,用着净室放着的绢布,将他三下五除二地绑在了椅子上。   “放松,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慧海大师挣扎不得,他睁大眼睛看着女人,却见她一改刚才柔弱的模样,神情平静,撩开帘子看了眼门外,随后走到他面前。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女人直视着他,朝他笑了笑,“我拔出你嘴里的布,你可别大声叫把其他人引过来了,不然我可不保证你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父亲面前。”   纤瘦的年轻女孩笑容很灿烂,“我想你大概也知道,我可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   这句话里有深意,慧海大师惊恐睁大眼睛,感觉后背凉飕飕。   然后他看到对方将一旁的花瓶包裹在布里在地面上摔碎,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随后她弯下腰,捡起地面上的碎片,将锋利的一面放在他的脖子上,看着她黑色的瞳仁,慧海大师汗毛竖起。   他轻微地点了点头,不敢太大动作碰到碎片。   女孩将他嘴里的布拔了出来,慧海大师咳嗽了几声。   而对方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   “回答我的问题。”女孩说道。   慧海大师念了句阿弥陀佛,“女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佛祖面前,不可行极恶之事……”   下一秒,他感觉到脖子一痛,佛号念不下去了,“贺小姐,净身仪式并不会对你造成伤害,只是洗清你身上的罪孽,让你带着纯洁的灵魂成为佛的信徒。”   他听见对方哦了一声,“可我怎么觉得,净身仪式后,会有什么在等着我呢?”   慧海大师住嘴了,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不想再回答姜穗的话。   姜穗又拿碎片吓了一下对方,却发现老住持闭着眼,满头冷汗地开始不知道念什么,念念有词的。   姜穗:……   发现在他身上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姜穗想想时间也过去了不少,自己也该离开了。   她刚准备思考是打晕对方,还是重新将布塞到他嘴里,却发现慧海大师念经的速度越来越快,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姜穗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随后慧海大师猛然睁开眼睛,差点吓得姜穗一个激灵——   只见年迈的僧侣,此时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黑色的瞳仁被放大了不少,占据了眼白不少位置。   姜穗看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奇怪的现象,只能说慧海大师此时的模样好像中邪了一样。   慧海大师开始在椅子上挣扎,椅子都被挪动得发出了声响。   他黑眸死死地盯着她,姜穗竟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垂涎。   窗外依旧艳阳高照,室内昏暗阴凉,莫名让人感觉到发毛。   一时间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姜穗想了想,拿起一旁刚刚塞入他嘴里的布,又重新塞了回去。   慧海大师像是被噎住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姜穗挑了挑眉。   就算不是装神弄鬼,这背后的东西似乎也也没什么战斗力。   姜穗又找了些防身的东西,打碎了消防栓的玻璃,拿走了里面的消防锤。   寺庙内的僧侣不少,姜穗从三楼看下去,发现他们都行色匆匆,四处张望,很显然在寻找着什么。   姜穗猜测在寻找她。   好在寺庙四周全是树丛,它依山而建,许多小道旁并没有建围墙,姜穗便潜入这些弯弯曲曲的缝隙小道之中。   白墙灰瓦,缝隙很窄,阳光很难完全照射进来,显得阴凉。   姜穗跑不快,但好在因为贺家到来的清场,寺庙内僧侣也不多,她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不少被发现的危机。   姜穗一直朝着高塔的方向奔去,内心则是在想贺朝会被带去哪?   他已经经历过净身仪式,应当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希望不是她反应过度了,不然一会儿要是什么事都没有,她还要费功夫给贺金波解释。   PTSD,这个理由应该不错。   欢喜寺依山而建,大雄宝殿在寺庙正中央的位置,姜穗偷偷跑路的位置地势较高,她走在弯曲的回廊,能够透过茂密的树丛,看到大雄宝殿门口许多的黑色车辆。   姜穗:看来不止有贺金波进来了。   说是只有贺家人,恐怕是谎言。   竟然连贺朝都瞒……等等。   姜穗收回目光继续朝着高塔前进。   贺朝是真的不知道吗?   如果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暗示和告诉她这么多事情,还有……   姜穗摸了摸锁骨处的项链。   这条项链一定会有什么作用,不然他不会强调她今天一定要戴着。   姜穗正小心翼翼地移动,走到一个长廊角落时,听到远处一阵骚动。   她蹲下来,挪到一边往下看。   发现骚动是由一群僧人引起的,他们好几个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匆匆往着姜穗刚刚被关着的净室跑去。   看来是慧海大师晕过去的事被发现了。   趁着人被吸引走,姜穗终于来到了高塔四周。   看着艳阳高照下的高塔,姜穗:……   贺朝那家伙,怎么没说过高塔周围一个遮挡物都没有?   而且还是被锁着的!   姜穗又张望了一下,发现并没有看到疑似任何贺朝的人,那边连个树影都没有,太阳在热烈地洒向大地。   就在姜穗注意力放在高塔上时,她眼睛一眯,随后猛然转身抽出消防锤就是一劈!   身后的人也非常灵活,他躲过了她的攻击,随后借着她动作的巧劲儿抓住了她的手腕,来到了她身旁。   本来姜穗是打算再扭身挣开对方的手,却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之后,停住了动作。   “身手不错。”男人语气一本正经点评,还十分绅士地问道,“我可以放开你了吗?”   姜穗抬眸看了对方一眼,恰好他也垂下眼看她,姜穗说:“你放开我为什么要问我?不能主动放手吗?”   男人仍然握着她的手腕,黑眸似乎被阳光染上了一丝温度,“我担心你会继续攻击我。”   姜穗说:“我认出你了,并不会。”   男人唇角勾了勾,姜穗捕捉到了。   他放开了她的手,但是没有拉开距离,他黑色的瞳仁仿佛能看到她心底深处。   他说:   “嗯,我也认出你了。” 第74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11◎   此时阳光正好, 没有正午后的炎热,是属于晚霞渐起的柔和。   姜穗听到了贺朝的话,她看了眼他, 随后抱起胸,稍稍和对方拉远了距离。   姜穗:“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男人从善如流地往后退了一点,靠在了身后的木质栏杆上。   贺朝说:“很早。”   姜穗:“有多早?”   贺朝原本冷峻的神情和缓了许多,他多了一丝似笑非笑的戏谑。   “那你呢?会不会担心我没有认出来?”   姜穗微微仰头看他, 然后点点头, “嗯, 挺担心的。”   这回换男人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姜穗会这么直白的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有丝毫的掩饰。   男人唇角微微勾起, 也许是因为作为大少爷的他常年不苟言笑,总是带着冷漠, 因此当他笑起来时, 有一种寒冰遇暖阳融化的惊艳。   “那我是否让你失望了?”   姜穗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她问回原来的话, “你到底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我觉得我做的挺好的啊?”   贺朝抬起手,但只是稍稍动作,却又想到了什么, 克制地放下。   贺朝说:“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姜穗:“啊?”   用小学生名言警句来糊弄她吗?   贺朝轻笑了一声, “看到你的第一眼, 我就感觉是你。”   姜穗怀疑:“不是吧?你没有借助其他的什么手段?”比如系统什么的作弊器之类的。   贺朝维持着大少爷的模样并没有如上个世界那样情绪外露, 但是又和第一个世界的那种市井的沉默狠辣不同, 是优雅而绅士。   他闻言黑眸微微眯了眯, 随后他状似随意的问:“你认为我会有什么手段呢?”   姜穗盯着他:“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别转移话题。”   男人垂下头,低笑声从喉咙里发出,他随后抬起黑眸看她,“没有,没有其他手段。”   贺朝说:“我们的灵魂曾经相遇,再一次见面,我会记得你的……‘味道’。”   姜穗:……   姜穗皱起眉:“你说的好变态。”   对于此番言论,男人表示一点都不在意,他唇角微微勾着,黑色的瞳仁看着她,里面倾洒着阳光和她的倒影。   男人说:“我好无聊。”   姜穗没懂,她眨了下眼睛,“什么?”   男人看着她说:“你不在的日子,我感觉很无聊。”   姜穗歪了歪头,“你把我当玩具还是当乐子?”   男人走了过来,此时的他稍微逆着光,显得神情有些模糊,却能感觉到他如实质的目光仍然看着她。   姜穗听到了他又低笑了一声,“都不是。”   还未等姜穗再说什么,他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然后低声道:“蹲下。”   姜穗反应很快,和他一起迅速蹲了下来。   高高的木质围栏和外面茂盛的装饰花圃挡住了二人,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更近了一些。   那股淡淡的森林清香又渐渐的笼罩住她,男人的手很快在她蹲下来时收了回去。   礼貌又克制而收敛。   姜穗用气音问他:“怎么了?”   男人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有人来了,得去高塔上联系我的人。”   姜穗也跟着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果然听见了不少脚步声。   贺朝说:“看来也发现我不见了。”   姜穗:“你这是被带去哪里了?”   “找了个地方说让我休息,大概是父亲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知道。”   贺朝仍然穿着黑色西装,但可能因为也是潜逃出来,衣服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齐整。   他穿着绅士三件套,外面昂贵的的黑色大衣因为蹲下,衣摆随意的落在地上,露出来的白衬衫衣领则被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了蜿蜒的锁骨。   他喉结因为说话而上下微动,在阳光落下的阴影处,莫名吸引着姜穗。   姜穗手有些痒,但是她忍住了。   姜穗看着他观察四周的模样,在一旁蹲着问:“你就不怕贺、咳,父亲怪罪你吗?”   贺朝回过头来,看着她似笑非笑,“你一定要在私下低也和我一起叫他父亲吗?”   姜穗也看他,“可他的确是我的‘父亲’。”她在父亲处落下重音。   贺朝平静地凝视着她,姜穗也看回去。   怎么?她脸皮厚得很,不会因为区区一个眼神就改变自己的。   最终男人似乎是感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重新看着远处,“一会儿我们要从高塔的侧边进去,你跟紧我。”   姜穗心里比耶,最终还是她获胜了。   姜穗凑近男人,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可是高塔锁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过于愉悦,男人又看了她一眼。   但是最终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再在这里聊下去,很有可能被人发现。   贺朝说:“高塔东南方向的窗户是坏的,至于外面的围墙,被一棵菩提树挡住瓦片,我们可以从那里翻过去。”   姜穗问:“高塔里面没有人吗?”   贺朝:“没有,他们一般都不进去。”   姜穗好奇了:“为什么?”   贺朝低头看了她一眼,黑眸似有深意,“你知道这座高塔叫什么名字吗?”   “万部圣教经纶塔。”因为贺朝之前提过,姜穗还特地查了,所以还记得。   贺朝确定没有人了,他在前面,示意姜穗跟上。   姜穗跟在他身后,听见了他平淡的,但是却有似乎带上了一丝沉沉语气的声音。   “现在父亲称高塔为聚福塔,但我曾听见住持跟他的弟子,将此塔成为——   轮回塔。”   姜穗有一种从豪门伦理剧误入悬疑民俗剧片场的错觉。   姜穗忍不住问:“在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吗?”   她听见贺朝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信其有,不信其无。”   姜穗:哦,她懂了,那就是有。   但是看他轻飘飘的态度,这些鬼应该是伤害不了普通人的,或许是需要人主动去做什么成为媒介,鬼才能现身。   姜穗想到了刚才慧海大师的变化。   不过现在不是继续谈话下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高塔旁。   姜穗看到贺朝从地下捡起一块石头,掂量了一下,然后朝着不远处高墙之上的监控器给砸掉了电线,应当是让监控器断电,但是并没有破坏它。   上一个世界他也用过这一招,不过他不是不能ooc吗?怎么还能用?   贺朝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轻描淡写地拍着手上的灰尘道:“小时候喜爱打水漂,所以控制石头的力道很精准。”   懂了,他钻空子。   这的确给了姜穗一个思路。   她现在受到的束缚虽然没之前那么大了,但是学习一下准没坏处。   大少爷对这里显然更加熟悉,应当是以前他也经常来。   在他的帮助下,姜穗很快避开了监控器和他一起来到了他所说的菩提树的位置。   姜穗仰起头:……   菩提树确实繁盛又茂密,但是这未免也太高了一些吧?   姜穗看着贺朝:“我现在伤口还没好全,做不了太大的动作。”说完她打了个喷嚏,靠近高塔开始,她就觉得凉飕飕的。   手臂上和脖子上的的确都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就是大腿的伤口太深了,她刚才绑慧海的时候动作稍微大一点,都能感觉到疼痛。   贺朝正目测着高墙,随后脱下了黑色的大衣,给她披上。   “没关系。”他低头,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大衣上属于他的气息也包裹着她,“上面树枝很多刺人,你衣服单薄,先披上。”   贺朝身材高大,他的黑色大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她瘦弱又纤细。   姜穗能感觉到他目光似乎变得有些暗,动作都顿了顿,变得缓慢了一些。   姜穗抬手,抓住了他整理她衣领的大手,有些热。   她看着他说:“我自己来吧。”   男人顿了一下,随后很听话地放开了她,重新去研究如何   上去。   好在一旁有菩提树,姜穗对爬墙也不是没有经验,上一个世界好歹身手敏捷,一些借力的方式她也记住了。   贺朝先上去,他的力气非常大,姜穗找好了姿势,很快被他拉了上去。   下来的时候也是他先下,贺朝让她跳下来,他接住她。   繁盛茂密的菩提叶挡住了他们的身形,姜穗等贺朝示意她往下跳时,无意中看了眼远处,然后眸光定住。   “怎么了?”贺朝的声音在下方响起,并不大,也是怕其他人听见。   姜穗看到了贺曼华和贺霖,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一开始姜穗的第一反应是贺霖不会有乱x怪癖,和姐姐贺曼华有些什么,但是仔细看去,姜穗还在他们身边看到了一些黑西装像保镖一样的人。   贺曼华和贺霖穿的也很低调,要不是贺曼华刚刚稍稍偏过头,姜穗还不能确认是她。   贺金波知不知道他的另外两个孩子也来了?   姜穗想到了在高塔上看见的那些豪车,然后又看了看在这个偏僻的一隅,很低调的姐弟俩。   不,这两个人应该是偷偷来的。   “姜穗?”   贺朝又轻轻喊了她一声。   姜穗收回目光,低声朝男人道:“我这就来,你一定要接住我。”   男人张开双臂,黑眸多了一丝笑意,清风拂过,看起来潇洒又清爽。   “放心,我会接住你。”   姜穗跳了下去。   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被森林的味道笼罩。   男人的气息很舒服,姜穗感觉他胸膛还挺宽广的,胸肌不错。   男人的大手搂在她的腰上,姜穗缓过来后,她稍微动了动,对方就放开了她。   姜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没看到男人垂下的手动了动。   “走这边。”贺朝没问刚刚她看到了什么,而是低声让她跟着他,沿着墙角走。   有一只三花猫猫正在太阳下打滚,注意到了他们,还咪咪叫了一声。   姜穗多看了一眼,忍不住露出笑容。   贺朝也注意到了。   “喜欢猫?”他说。   “很喜欢。”姜穗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阴影,“那你呢?”   贺朝声音淡淡的,但是没有了最开始初到世界姜穗见到他时的毫无温度。   贺朝说:“一直很想养一只狗。”   姜穗好奇:“那怎么没见到你养。”   男人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我’对狗毛过敏,可能只能以后养了。”   明明对狗毛过敏,却说只能以后养,这句话非常矛盾。   姜穗怔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对狗毛过敏的是大少爷,但是喜欢养狗的是他。   这是贺朝本人的喜好。   “那就以后养。”姜穗说,“猫猫也可以以后养。”   然后她听见了男人低沉却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   “一起养?”   姜穗眨了一下眼睛,又看了眼一旁的猫猫。   姜穗说:“这我可不知道。”   男人低笑了起来。   贺朝说:“那之后我可以先养着。”   姜穗想了想,“不要泰迪。”   贺朝:“好。”   闲谈中,姜穗和他一起来到了他所说的地点。   位于整座塔院子里的角落,杂草丛生,很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了,四周非常安静,只能听见隐约的鸟叫声和虫鸣。   男人翻过栏杆,随后打开其中一扇窗。   姜穗紧跟其后,栏杆比高墙好翻多了,并没有借助贺朝的力量她已经自己翻过来了。   贺朝看了她一眼,随后朝她道:“旁边有门,我先进去,你等一下。”   姜穗点了点头,看着他翻身入内。   从窗户往里看,整座塔也很昏暗,一楼有不少书架,还有落了灰的架子花瓶,抬头看上去,只能看到仿佛无尽的回廊。   “嘎吱——”的声音响起,荡起了回音。   门开了。   姜穗将窗户关上,从侧门入内。   为了避免在布满灰尘的地下落下脚印,贺朝还带着她走的是边缘的小路。   上楼的时候,木质的楼梯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他们的谈话声尽管很小,却也在塔内回荡。   姜穗莫名感觉有些凉嗖嗖的阴森,将男人的外套抓紧了一些。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贺朝问,“怎么很意外的样子?”   姜穗踩在他的脚步上,跟着他往上走。   姜穗说:“我看到了你贺曼华和贺霖。”   走在上面的男人脚步一顿,很快调整了回来,但是姜穗还是注意到了。   姜穗问:“他们也是父亲叫来的吗?”   男人语调微沉,“应当不是,父亲来寺里的行程虽然是公开的,但是他定好了几个人就是几个人,不会让多余的人再进来。”   他沉吟片刻,“二房和三房……”   姜穗听到了。   她想了想,问道,“你是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出现,跟二房和三房有关,但是他们打算做什么呢?”   贺朝说:“我是怀疑……”他似乎在沉思,顿了顿才开口,“二房和三房联合了。”   姜穗愣了一下,但仔细想想好像也对。   姜穗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你之前在LA生的那场病,跟他们有关系吗?”   越往上楼梯就越狭窄,贺朝让姜穗注意小心,随后他低声道,“我确实怀疑过。”   男人稍稍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平淡地赞叹道:“很敏锐。”   姜穗接受了他的夸赞:“谢谢。”   她问贺朝,“现在有信号了,你打算怎么做?”   贺朝说:“先看看外面的情况,我会有办法向父亲解释。”   他们已经到达了塔内的最高处,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铜制、金制佛像,有的被专门摆好,有的则是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被堆放在角落。   姜穗扫了一眼,觉得这个场景并不那么美好,其中摆在角落阴影处的佛像吸引了她的视线。   姜穗走过去,空气中的灰尘在阳光下漂浮,而那尊佛像却隐藏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隐蔽角落里。   她走近看后发现,这一尊佛像和贺宅里一进门就看到的那尊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尊显得更脏和破旧一些。   “姜、贺瑶,你看什么?”   姜穗转过身,快步走到贺朝身旁。   “我刚刚看的那尊佛像,和父亲家里的好像,但是这里的被随意丢弃在顶层。”   贺朝此时正把窗户打开一个缝向外看,凉爽的风一下子就吹了进来,扫清了不少空气中的灰尘味。   闻言男人似乎是嗤笑了一下,“但是父亲并不知晓。”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忍不住了,男人回过头来看她,语气有些幽幽的。   “和你一起喊父亲,这会让我分外有罪恶感。”   什么鬼?   姜穗想踹他,但是她忍住了,她说:“闭嘴,请你赶紧看看外面的情况。”   贺朝瞥了她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听话地重新看向窗外。   姜穗也凑过去,男人稍稍往后了一些,给她留出了一些位置。   高塔很高,因此她能把整个寺庙看完。   “咦?”姜穗看着大雄宝殿门口,“大雄宝殿怎么了?这些僧人乱糟糟的。”   半天没等到贺朝的回答,姜穗稍稍仰头,看到了一旁的男人神情严肃,眉头微微皱起。   “贺朝?”姜穗有喊了他一声。   男人似乎才注意到她的声音,他抬起手,给姜穗指了个方向。   “你看那边。”   顺着他指的方向,姜穗看了过去,随后眼眸微微睁大。   “那是……”   “祭坛。”贺朝的声音在她斜后方响起,他语调微沉,“位置很奇怪。”   姜穗一一看完所有祭坛的位置,心也渐渐下沉。   姜穗说:“祭坛的位置,和3.24凶杀案受害者被杀害的位置是一样的。”   贺朝气息凌厉起来,他黑眸乌云滚滚,风雨欲来。   “你确定?”贺朝问。   “我确定。”姜穗非常肯定祭坛的位置和受害者受害位置一模一样,她在医院无聊的时候就曾经翻资料看过。   她记得非常清楚了。   “那今天下午可真是热闹了。”男人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嘲讽,“和凶杀案有关,现在人人都在找我们。”   姜穗还没来得及问贺朝除了僧人还有谁找他,就听见他漫不经心说道:   “果然是贺曼华和贺霖,下面应当是出事了,他们两个被发现了。”   姜穗也看了过去,另一边,刚刚低调的那两个人正和僧人说这什么,从僧人的肢体语言来看,他有些激动。   贺朝说:“贺曼华和贺霖应该是来找我的,本来今天下午,我不应当陪父亲前来这里。”   姜穗看向他,“是因为我?”   贺朝也看了过来,他微微勾起了唇角,“是因为你。”   姜穗又将视线放回了高塔外,她说:“那你要感谢我,提前发现了弟弟妹妹有问题。”   其实姜穗知道自己是在胡说八道,想来大少爷也早就知道了他那两个不省心的弟弟妹妹有问题。   但是她听见贺朝用着一本正经礼貌语气说道:“是,谢谢你,都是瑶小姐的功劳。”   姜穗莫名因为他的语气有些羞恼了,她转移了话题。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贺朝没有继续调侃她,而是道:“看看发生了什么,僧人发现了他们两个态度有些奇怪。”   姜穗也知道现在应当先看看情况,于是她也安静地观察四周。   然后她眸光再一次在大雄宝殿门口凝住,“贺朝,你看。”   “怎么……”贺朝很快顺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随后话的尾音也落在风中沉默。   只见大雄宝殿门口,冲出了好几个看起来惊慌失措的人。   他们肢体语言都在诉说着惊恐,有的拉着僧人的衣领怒吼着什么,有的则是让一旁的保镖围过来保护他,有的则是已经冲向自己的车,似乎是想立刻离开这里。   这些人,都是姜穗今天下午在活动现场看到的一些富豪政要。   而在所有人中,姜穗都没有看到贺金波。   看了许久,都没有。   姜穗看向贺朝:“贺朝,你说是不是出事了?比如中邪了什么的。”   贺朝黑眸晦暗不明,神色沉沉,听到了她的话转过头来。   “什么意思?”贺朝问。   姜穗把刚刚在净室的时候,慧海大师身上发生的事告诉了贺朝。   男人则是眉头更加皱了一些,他长眉下压,“怪不得,慧海大师应该是念了什么不该念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姜穗不太懂了,男人简洁地解释了一下,“你还记得吗?信其有,不信其无。”   男人说:“他很虔诚,应当是想要招出什么来对付你,但是你有辟邪的东西,而且也不信,所以对你没有用。”   辟邪的东西……她有吗?   是项链?   姜穗:“那和下面的骚动会有关系吗?”   贺朝黑眸有些凌厉,他低声道:“这些人的虔诚应当不会比父亲少。”   姜穗扶着窗沿,又看了眼外面的骚动,“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吗?父、贺金波没有出来,他很有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了。”比如像慧海大师那样。   姜穗看向贺朝:“你要去帮忙,趁乱展现自己的清白吗?”   贺朝因为听到了姜穗说贺金波的名字微微挑了挑眉,姜穗注意到了他目光里的戏谑,她顿了顿说道:“凶杀案跟贺金波有关系,我喊不出父亲。”   男人轻笑了一声,他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姜穗看到了屏幕的号码。   姜穗:“你报警……?”   贺朝微微勾起唇,他说:“让这里更乱一些。”   “水更浑一点,才更好办事,不是吗?” 第75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12◎   正如贺朝所言, 他的举动的确搅乱了这滩浑水。   他以疑似邪/教闹出人命为由报警,上北出警非常迅速,在姜穗还在暗中观察的时候, 警车就已经呼啸而来。   迅速到让姜穗以为警方早就等待着这一个机会。   而同一时间,贺朝则是叫了自己的司机开车在欢喜寺侧门等候,他带着姜穗趁着警方还没有搜查整个寺庙的时候悄悄离开。   姜穗问他,“可是我们来这里的事情, 很多人都知道。”偷跑了看起来不是更可疑吗?   贺朝的人已经在侧门等候了, 寺里的僧人几乎都聚集在大雄宝殿, 因此也没人想到失踪的两个人竟然还有机会离开这里。   贺朝说:“我们是被挟持的, 逃跑了很正常。”   姜穗点了点头,“也是, 恐怕那些僧人也不敢声张。”毕竟最开始他们可是打算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呢。   “伤口还好吗?”上车前,贺朝替她打开车门问道。   姜穗:“你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司机给男人开门, 随后去一旁打电话, 似乎在联系着什么人。   贺朝坐在了后座的另一边, 闻言瞥了她一眼。   “别误会, 在他人看来, 如果伤口再次裂开,你的受到的惊吓会更可信一些。”大少爷语气似笑非笑,他黑眸像是带着戏谑和一丝笑意, “听到我这么说, 是不是很失望?”   姜穗手有些痒想揍人, 她假笑道:“那确实, 我的可信度高了, 那你可不一定, 我随时可以反水。”   贺朝低低地笑了一声, 随后点了点身侧,“安全带。”他看到姜穗扯着嘴角去扣安全带才说道,“我知道你没事。”   姜穗瞥他一眼,“你又怎么知道?”   贺朝说:“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是在哪里吗?”   这就让姜穗很好奇了,她知道贺朝的意思,说的是她现在套在人设壳子里的伪装有破绽。   但是她自认为表现得很好,这么多个世界过来了,还带着记忆,总不会被人一看就看穿了吧?   贺朝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随后道:“是脚步。”   姜穗听到这个回答,很意外。   贺朝看向她,黑眸如同宝石一般流转着微光,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她微微勾起唇笑了笑。   姜穗刚要开口继续问下去,刚刚在一旁打电话的司机快步走了回来,他神色看起来竟然有一丝惊慌。   司机敲了敲贺朝的车门,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贺朝拉下车窗,声音冷淡,没有了和姜穗说话时的温和。   “怎么了?”贺朝问。   外面的天气并不热,阳光刚刚好,但是姜穗竟然看到司机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姜穗听到司机说:   “大少爷,先生在正殿里昏过去了,说是心跳声音很小,喊不醒。”他咽了咽口水,似乎对这样的消息感觉到了不安,“我们现在还要回去吗?”   姜穗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她猜到贺金波会出事,就像那个慧海大师一样,但是没想到贺金波竟然是这种昏过去的方式,看司机的这幅模样,姜穗感觉他说的不是昏过去,而是快要死了。   心跳声很小,那很有可能不是简单的昏迷。   姜穗也看向贺朝,并不清楚他会做下什么样的决定。   无论是离开这里还是留在这里,对于姜穗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   她都是那个十分无辜的小可怜,来到贺家的时间很短暂,也没有插手过贺家的所有辛秘。   两个人都在等待着贺朝的回答,他似乎对这样的消息也稍稍感到意外,沉吟了片刻。   随后他说道:“回贺宅先。”   司机听令行事,“是,大少爷。”   车辆启动,司机这一次十分懂眼色地放下了挡板。   姜穗看贺朝,“现在山路就我们这一辆车,会非常显眼吧?”   贺朝似乎还在沉思,黑眸晦暗不明,闻言他道:“显眼没关系,现在寺里的人恐怕都自顾不暇了。”   贺朝看向她,“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在里面,也就意味着父亲现在落在了他们俩手里,不过……”他顿了顿,“他们俩合作恐怕也保持不了多久。”   姜穗摸着手腕上的手镯陷入沉思,忽然想到什么,“你让我一定要带着项链,为什么?”   贺朝打开了手机,不知道在联系谁。   男人说:“辟邪用的。”   姜穗:“……真的吗?”她没想到竟然真用来辟邪的,可这看起来和辟邪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是个外国货。   怎么,耶稣能避东方邪?   男人拨号,瞥了她一眼,“我找人开过光,那颗镶嵌的宝石是针对邪祟的。”他扯了扯领口,语气平淡,“不然几块碎钻,怎么会这么昂贵?”   的确昂贵,几百万美元呢。   姜穗摸了摸锁骨处的项链,随后抬起手腕给贺朝看,“这个辟邪吗?”   看贺金波和慧海大师这个架势,她可以把这两样东西放床头,挺好。   男人似乎噎了一下,他顿了一下才说道:“不辟。”   姜穗:“好吧。”   她收回了手。   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电话接通了,他只能先将注意力放在手机上。   “Alan,联系一下《Friday》放个消息,父亲突发恶疾昏迷不醒。”   《星期五Friday》上北市最著名的街头小报,别看它被其他正经媒体骂,但是经常爆料一些媒体不敢爆的事情。   半年前震惊全国的前总统性侵案就是被星期日报道的,只不过由于证据不足且受害人撤诉,前总统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这半年来又积极出席各种公益活动,靠自黑又吸引了不少粉丝。   姜穗在想着刚刚看到阵法的事情,此时听到贺朝的话,眼睛都睁大了一些,忍不住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听。   很显然电话对面的Alan也十分惊讶,似乎一直在说什么,男人的语调都稍稍重了一些,“不要太多废话,我雇佣你不是让你在我耳边大喊大叫的。”   这还是姜穗第一次看到大少爷在下属面前的毒舌。   “还有,把这件事告诉Alice,母亲今晚的晚宴就不必去了,那里一定会蹲点许多狗仔。”   “最后一件事,家里其他几位太太一定会闹到老宅来,你派人多加些人手,之后父亲还会回来。”   雷厉风行地两三句交代了众多事项,姜穗听着,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贺朝是想把控住老宅吗?   这一出,是各种意义上的孝顺啊。   挂掉电话,男人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微微挑眉,像是再问怎么了?   姜穗说:“看到你,我立刻就有了豪门生活的实感,原来这就是豪门之道吗?”先下手为强,占尽先机。   男人轻笑了一声,原本压下的眉稍稍舒展了一些,他身子放松往后靠,偏过头看着她,冷峻的神色看起来有着一种不紧不慢的从容。   “这是贺家的生存之道。”他说。   姜穗微微歪头,“我现在在你车上,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些。”她微微拉长了语调,神情变得柔弱又似乎带着一丝惊惶,“拉我下水,你是想要做什么?”   贺朝黑眸微暗,他看着她这副模样,顿了顿,再次开口,他配合着利诱道:“和我一条船,贺家的财产有你一份。”   就算车里有隔板,就算司机也将音响的音量放大,前面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声音,但是姜穗听到贺朝说的话,还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心跳似乎漏跳一拍。   有一种狼狈为奸的兴奋感油然而生。   贺瑶她会接受吗?   她会的,因为她此时也别无选择。   姜穗微微眯起眼睛,她说:“多少?”   贺朝姿态慵懒地靠着,手臂懒散地架在二人中间的骑马夹上,黑眸幽深:“八二。”   姜穗:“五五。”   大少爷似乎惊讶于她的狮子大开口,微微挑了挑眉,“不可能。”   姜穗也不气馁,继续当一个刚接回家里就遇上家产纷争,有些激动又勉力压抑住情绪的大小姐,“□□。”   大少爷盯着她,姜穗不为所动。   大少爷问她:“你就这么笃定自己能分到?”   姜穗也将胳膊架在骑马夹上,撑着下巴看他,“那你会分给我吗?”   男人微微眯起黑眸,如同黄昏时候的淡云,锐利的光穿过尖利的寒风与浓厚的黑雾,想要看到她的心底。   片刻后,他微笑道:“七三。”   姜穗:“成交。”   她柔柔地坐了回去,挺直了身子,她知道贺家的帝国江山有多么庞大,但是她享受的并不是这些财产,而是跟贺朝争执的过程。   有一种同恶相济的刺激。   贺朝看着她,唇角也勾起,然后低下头,继续看手机,处理接下来的可能发生的所有事。   黑色的宾利离市区越来越近,姜穗一直看着窗外,车内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姜穗回过头看向贺朝,开口说道:“贺金波和凶杀案有关系,我感觉不仅仅是他,刚刚看到的那些政要富豪和这些事都有关系。”   贺朝放下手机,他揉了揉眉间,随后说道:“这一次警方有了关键突破口,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姜穗:“可是这些人非富即贵。”   贺朝看她,“非富即贵的人并不代表着没有敌人。”   姜穗一顿,她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这些高层的弯弯绕绕,但是一点拨就会明白过来。   “我知道了。”姜穗说,“能借我一些人手吗?我想早一点找到整件事情的凶手,无论是动手的,还是背后的。”   贺朝沉默了片刻,随即他深深地看了姜穗一眼。   “jia……贺瑶,你要记住,不要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这句话他曾经说过。   姜穗顿了顿,随后抬眸,半晌,她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好吧。”姜穗说,“借人总可以吧。”   “可以。”男人似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车辆已经驶入飞环山,贺朝看着越来越近的贺宅,他缓缓说道:“之后会不太平,自己小心。”   男人看着她,随后看到面前柔弱的女孩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略显苍白的笑,黑眸是波光粼粼的湿润。   “放心吧大哥哥,记得七三。”   男人微怔,舌抵在上颚,最终低低地笑了一声。   “Deal。”   --   一个月后。   姜穗坐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风轻轻地将窗帘吹起,空气中有好闻的味道。   她此时看起来正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而实际上,她看的是各路发来的消息。   这一个月,互联网那是沸沸扬扬,各类报纸社交媒体的新闻头条,都被贺家的各出大戏给包揽了。   从贺金波陷入昏迷,就在上北市引起了一番讨论,更是在富豪圈子里掀起了阵阵惊涛。   随后贺家几房的明争暗斗,更是在全国范围内掀起吃瓜风潮,几乎人人都在关注贺家发生的大小事。   大房以大少爷贺朝为代表,在一个月后终于成为了贺家商业帝国的实际管理人,成了新的掌控者。   大太太黎白英和贺朝的股份本身已经不少了,加起来更是能打,但是其他几房也不是吃素的。   最后在这紧要关头,姜穗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也有股份!   原来在贺金波决定将她接回贺家,就已经暗中操作将部分股份落在了她名下,贺瑶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并不知道这些。   随着贺瑶倒向大房,贺朝便成功地掌握了集团核心事务。   贺金波陷入昏迷,经过一系列深入检查后发现并没有生病,生命体征仍然平稳,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医生说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因此几房都没有敢闹得很过分,万一贺金波醒来,秋后算账就不好看了。   如今贺金波正在贺家自家的医院里躺着,由大少爷来接管了他的所有医疗方案。   集团事务的大头由贺朝来管,但是其他也被已经进入公司工作的大小姐和三少爷插手,二房三房猛足了劲,也夺得了不少实权工作,和大少爷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一开始姜穗还疑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的二少爷没有进入贺家的各个大大小小公司里工作,后来她才知道二少爷因为曾经在家里公开出柜,被勃然大怒的贺金波给发配到国外去读书了。   因此上一次家庭聚餐二少爷没回来不是因为读书,而是因为贺金波根本就不想见到他,一见到都会生气,嫌晦气。   不过这些都和姜穗无关,这一个月,姜穗拿到了许多关于凶杀案的详细资料,也私下底和陈警官接触,了解到了许多案件的细节。   可能是因为案情有了重大进展和突破,陈警官也愿意为她说一些仍然瞒着大众的事情。   但是他知道的也有限,毕竟已经调离了原来的岗位,就算是仍然暗中调查但是得到的消息仍然不多。   一个月前欢喜寺的事情,本来应当会闹得更大一些,但是因为涉及了不少大人物,因此这件事情也被压了下去,警方调查虽然连连碰壁,好在也掌握了欢喜寺以人祭祀的一些证据。   “他们信奉的佛祖并没有任何的资料记载,我们在他们的藏经阁里翻出了一些古籍,发现他们祭拜的是无量上帝天尊佛。”   陈警官坐在姜穗的对面,面色有些沧桑,也许是因为这一个月的连续熬夜造成的。   他点了点放在桌上的资料,“这个无量上帝天尊佛,是两百多年前某个道士自创的,因为战乱,还吸引了不少信徒,没想到到了今天,发展得越来越壮大,而且都是发展那些上层人士作为信徒。”   姜穗:“……道士?”这不是佛寺吗?   虽然姜穗知道现在佛道儒教基本上也融合得差不多了,但是这位道士的业务范围这么广的吗?不但有佛教,甚至有上帝,耶稣他老人家知道吗?   陈警官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快要点燃才反应过来,示意姜穗:“介意我抽吗?”   姜穗摇了摇头,知道他现在状态不太好,明明真相都快要展现在眼前了,但是因为某些不可抗的力量而停滞不前,他非常的苦闷,需要时刻用烟来保持清醒。   陈警官点燃香烟,往后坐离她远了一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眉头形成了“川”字,声音也有些沙哑,“是啊,最开始无量上帝天尊佛竟然是一个道士自创的,还有这么多人信,你说可笑不可笑?”   陈警官道:“哪里来的佛祖会吃人?分明就是邪/教。”   姜穗拿起桌上的资料看起来,发现内容越来越渗人,他们的祭祀和口号,都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莫将一切俗情牵,开辟真神唯上帝,天父无量需人供,可获岁寿度年年*1。”   她在上一个世界虽然口号箴言什么的也不少,但是人家命树是真的,而且是真的有祝福。   但是这个无量上帝天尊佛……   什么也没有啊?   姜穗想到了贺朝意味深长所说的。   信其有,不信则无。   或许是因为她不相信,所以才看不到?   但是就算她很想努力的相信,她现在也改变不了脑子里的想法——   怎么看怎么扯。   姜穗抬眼,看向皱着眉抽烟的陈警官:“那些高层人都信了?究竟是有什么利益让他们如此趋之若鹜?”   姜穗认为这个无量上帝教一定有什么东西才让他们这些人精似的的富豪政要们这么相信。   姜穗看了眼箴言的最后一句。   [可获岁寿度年年。]   姜穗问:“他们想要长命百岁?”   陈警官吐出白浓的烟雾,也深深地叹了口气,“永葆青春,长命百岁,金银不断。”   姜穗忍不住了,“要是有这么好的事,以前早就有人干了。”   陈警官看着她,“你怎么就知道没有呢?”   姜穗一愣,她沉下眼,意识到什么,“陈警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由于这一个月,姜穗已经自行参与了案件的调查,还帮陈警官不少忙,因此渐渐的,陈警官也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实际上有多么执拗。   他也不避讳在她面前说这些事了,毕竟他不说,她也一定会动用贺家的力量去寻找,或者是自己去找。   陈警官忘不了某一天在曾经的案发现场看到贺瑶的心情,她气喘吁吁,似乎遭遇了什么追逐而奔跑。   陈警官当时问她出了什么事,结果听到贺瑶说:“刚刚被人差点拖到小巷绑架了,但是我逃走了。”   陈警官都震惊了,“你的保镖呢?!难道是凶手还在追杀你?!”   贺瑶撩开黏在额头的碎发,朝他柔弱地笑,但是陈冠生怎么看怎么不安分。   她朝他竖起中指放在唇边:“嘘——陈警官,我是偷偷出来的,别喊的太大声,被我大哥哥知道就不好了。”   陈冠生:……   而贺瑶继续道:“绑架我的不是凶手,是一些也想要分贺家家产的亡命徒。”   陈冠生:……………   陈冠生更震惊了,他几乎是下一秒就想抓着贺瑶让她上警车,还让他赶紧送她回家,但是对方很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后退了一步。   “陈警官,我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可不是再浪费时间回去的。”她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但是笑起来时黑眸竟然带着坚韧的光芒,“放心吧,那些人已经被我甩掉了。”   后来陈警官才知道,不是被贺瑶甩掉的,而是被她一顿打给打住院了。   陈警官完全没有想到,瘦瘦身子的贺瑶,竟然实力惊人。   后来估计是贺瑶偷跑的事情东窗事发,贺家大少爷竟然亲自找上了他,许诺会为他提供便利,但是有关于凶杀案事情,他所知道的所有细节,都必须告诉贺瑶。   陈冠生是搞不懂他们这对兄妹了。   说有爱,哥哥会为了妹妹来找他。   说无情,明明这么危险的事情,兄长竟然愿意让自己的妹妹涉险。   但是看贺瑶这副认真寻凶的难缠模样,陈冠生只能叹口气,认命地当一个保护证人的警察。   不过贺瑶也并不经常出来,应当是贺家的大大小小事情不少,她也需要承担责任替贺家大少爷出席活动。   后来渐渐他们基本上都是在贺氏集团大楼下的咖啡馆见面,谈论案件进展。   而此时,面对着贺瑶问他知不知道什么的问题,陈冠生又一次陷入了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然后他看到贺瑶微微眯起眼睛,气息都变得有些深沉起来。   陈冠生忍不住说:“贺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和你大哥是越来越像了。”   贺瑶微微一愣。   陈冠生吐槽道:   “这种准备随时威胁人的模样,你们兄妹俩是专门只对着我一个人吗?”   作者有话说:   注1:参考太平天国拜上帝教《原道救世歌》 第76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13◎   听到了陈警官的话, 姜穗还反应了一下,随后她忍不住问道:“有吗?”   陈冠生将烟捻在烟灰缸里,沧桑地点了点头, “我之前才被你大哥警告,今天又轮到你。”   姜穗没想到会听到这一件自己丝毫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大哥哥找你?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陈冠生瞥了她一眼, “就是上一次在宏达大厦遇到的你的那一天, 贺瑶, 你总是偷偷跑出来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 这样真的很危险。”   姜穗朝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当做没听到,陈冠生又叹了口气。   他算是明白了, 这个小祖宗是不抓到凶手不会罢休的。   明明这应当是警方做的事情, 竟然还需要一个受害者东奔西跑, 陈冠生感觉到了悲哀。   是对自己的悲哀, 也是对上北的悲哀。   上层人牢牢把控着媒体, 把控着这座城市,他现在已经知道幕后的凶手会是哪些人,但是却不能将其绳之以法。   或许就像是贺瑶所说, 终有一天是可以真相大白的。   贺瑶问他:“你还没告诉我呢, 以前到底有谁做出了同样的事情?”   陈冠生头疼, “你一定要知道吗?知道太多对你会很不好。”他算是有些苦口婆心地劝了, “贺瑶,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和这些大人物是比不了的, 我作为警察像你透露这些事情,已经非常不对的了。”   然后贺瑶黑眸紧紧盯着他,她抱起胸,有些趾高气昂的模样,“陈警官,你忘记了我现在姓什么吗?”   陈冠生:……   陈冠生忍不住问:“如果有一天,你也成为了贺朝的弃子呢?”贺瑶如今和贺朝合作的事情,他也知道,毕竟满大街的日报新闻都在说大少爷获得新千金股份支持的事情。   陈冠生:“你就这么确定,贺金波不会再醒过来?”   “我不确定。”贺瑶喝了一口咖啡,她朝他笑了笑,完全没有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种脆弱拘谨,“但是我确定和大哥哥的合作,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   她不会说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这是我的愿望。”贺瑶朝他说道,“我要抓到凶手,然后不会给他任何逃脱的可能,我要看着他,为所有受害者偿命。”   贺瑶是看起来非常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但是她那双黑色的眼眸似乎燃烧着熊熊的焰火,这样的决心似乎也烧到了陈冠生的心,让他已经冷却下来的热血也重新沸腾。   他抹了抹脸,最终笑了笑。   “我知道了。”陈冠生说,“还记得我说过这个无量上帝教是一名道士自创的吗?”   贺瑶安静地听着。   陈冠生:“那名道士是乾州丰村人,我专门去了一趟,刚刚才回来就被你叫出来了。”   “丰村说好听了是民风淳朴,难听一点就是落后封闭,人都比较……嗯,思想都比较顽固。”   陈冠生眉头又皱起来了,回忆起丰村里见到的人和事就感觉很不舒服。   当时他一进丰村,先看到的是村里的祠堂,在一众略显破旧的平房村落里显得气派很多。   丰村人的人口基本上不流动,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大多数都是一些中年人和老人。   当时他一进去,就发现村子里的人都在看着他,似乎很意外会有外乡人来到这里。   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又高又壮,看起来很不好惹,村里的人被他看回去之后便转移了视线。   丰村关于本村历史保护的比较好,拿出了官方证件后,村支书让办公室的人带他去祠堂找了过去的资料,还特地提醒他不要待太久,也不要碰里面的任何东西。   说村民特别忌讳这些。   看着放了无数牌位的祠堂内部,陈冠生心想让我碰我还不碰呢。   然后他在古籍上找到了关于那名道士的资料和信息,文言文,繁体字,还是竖着,他看得很费劲。   丰村里很多人都不识字,但竟然也将这些东西保管得很好。   古籍因为一直放在箱子里,只是有些蛀虫和潮湿又重新干燥造成的脆化,陈冠生拍了照片。   就是刚刚姜穗看到的那些资料。   陈冠生说:“我怀疑,那名道士把自己的孩子给献祭了。”   姜穗微微皱眉,“怎么说?”   “祠堂里面架起的东西,跟我们在欢喜寺里发现的祭坛非常相似。”陈冠生说道,“但是因为长期没有人碰了,落满了灰尘,我趁着村干部没注意,偷偷向下挖了一下,发现了疑似小孩的指骨,从骨头可以看出已经非常久了。”   陈冠生指了其中一份资料,“这张照片,是乾州地方志里的内容,里面记载了祠堂原本住着的人,也是一名道士,那座祠堂就是他在自己家的基础上建造的,也是乾州的第一个较为正规的祠堂,所以被记载下来。”   丰实甫。   姜穗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她眸光一凝,她一直以为陈警官所说的丰村,只是个村子的名字,但是现在很显然,是因为这个村子的人都姓丰。   姜穗抬头看向他,“陈警官,我记得……前总统也姓丰。”   陈警官一下子嘘了一声,他左看看右看看了一下,随后皱着眉看着她,“小声一点,而且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说出来。”   姜穗看着他高高壮壮一个人做这个左看右看的动作有点好笑,但是看着他十分严肃的模样,姜穗点了点头。   陈冠生看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他看向姜穗,“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姜穗下意识地也看了眼手机时间,然后惊讶,“怎么这么晚了?!”   贺朝都要下班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要看住她不让她总是偷甩掉保镖出去,贺朝现在上班也不会几乎把集团当家住,而是基本上到点就会回来,还在家里和她一起吃饭。   她也不是说非得甩掉保镖,但是一旦有这么多保镖跟着,她很多地方都去不了,更何况是去查案?   贺朝这段时间其实也很忙,他也从之前的集团纷争中发现了二房与三房联手的证据,正在查当初给他下药的是不是他们这两家人。   姜穗听他说,当时在饭桌上四太太说他生了场大病,也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当时的他在飞机上,根本没时间也没办法拉去洗胃,是硬挺过去才活过来的。   但是姜穗听出了他言下之意。   “大少爷”的确因为此事出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明面上和大房一家打擂台,而现在贺宅落在了贺朝手里,贺霖和贺曼华都不回来住了。   现在整座贺宅,也就只有贺瑶和贺朝两个主人。   姜穗赶紧收拾背包,她背了个双肩包带着帽子伪装成普通学生的模样出来,还带了口罩,避免出现上次被发现是贺家新千金然后被绑架的情况。   姜穗其实也没想到上北人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艺高人胆大,看到肥羊说绑架就绑架,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姜穗迅速收拾好,和陈警官告别,“我得走了,不能让我大哥哥发现。”   陈冠生:……其实已经被发现好几次了。   陈冠生刚要说他来送她回去,毕竟他的确不放心贺瑶一个人回去,飞环山上路弯弯绕绕的,万一有什么好歹就不好了。   结果他刚要开口,就发现已经转过身的贺瑶身子好像僵了一下。   “怎么了?”陈冠生问。   贺瑶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咖啡馆进出口处。   陈冠生也站起来,想要看个究竟,然后看到了某位已经较为熟悉的大少爷。   陈冠生:……   看来这位大少爷也已经发现贺瑶又偷跑出家门了。   咖啡馆是落地窗设计,能让外面充足的日光洒进来,也能看见CBD的人来人往和红绿灯交替的大马路。   而此时高大的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站在透明玻璃外,正在打电话,神情冷淡,似乎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视线,很快看了过来。   男人眉微微上扬,随后和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将手机放回兜里,推门走了进来。   陈冠生发现贺瑶已经完全僵掉了。   就像是偷跑出门被家长发现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男人进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陈冠生不是同性恋,但都不得不承认这位贺家大少爷颜值和身材的优越。   大少爷先是看了贺瑶一眼,随后走到她身旁,看着他。   “陈先生,下午好。”男人似乎若有似无地睨了身旁的女孩一眼,“或者再过一会儿就可以说晚上好了。”   贺朝并未称之陈警官,大概也是因为此时他们三个都站着,并不像刚刚他和贺瑶在卡座里压低声音交谈,而现在有人被吸引看过来,或许会听到他们谈话。   明明贺朝的态度礼貌又谦和,但是陈冠生还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压力,那是来自另一个雄性的气场,会让同性感到了冒犯。   不过陈冠生早就知道了贺家的大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强大又可怕的男人,他看起来像是贺金波的陪衬,但当他在那场闻名全国的商业大战中所露出来狠厉的一面,一下子推翻了以往人们对他沉默少言的冷淡温和形象。   陈冠生这一个月下来和他接触虽然不多,但是也知道他和贺家的其他一些人也稍有不同。   至少他的谦逊,是真的谦逊,而不是故作姿态。   陈冠生和他握手:“下午好,贺先生。”   寒暄了两句,大少爷一直没有跟一旁的贺瑶说话,而贺瑶似乎也知道自己被发现偷跑的事实,有些心虚地低着头站在一旁等他们。   “今天的事,还是要感谢陈先生。”男人说道,“贺瑶一个人出门,我的确很不放心。”   陈冠生摆手,“不用感谢我,她一个人呆着我也不放心,而且我身份在这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男人朝他微微点头,“还是要多谢,陈先生,之后你调岗的文件可能很快就要下来了,还是要先恭喜你。”   陈冠生一愣,他不是才被调离原来的岗位吗?怎么又调?   而且为什么要恭喜他?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这件事他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原来公安系统已经被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渗透到如此地步了吗?   “不用露出想要将我绳之以法的表情,陈先生。”男人勾唇笑了笑,这样冷漠的人竟然还有开玩笑的时候,“我得到消息来源于正规渠道。”   陈冠生冷漠脸:“哦。”该死的有钱人。   “晚餐时间到了,就不打扰陈先生了。”男人朝他颔首,随后将目光放在了一直低着头的女孩身上,语气都微沉了一些,“贺瑶,走了。”   刚刚还一副什么也不怕的贺瑶抬眸偷偷看了他一眼,朝他笑了笑,随后背着背包跟着自己的大哥哥屁股后面离开了咖啡馆。   陈冠生一屁股坐了下来,他看着被拿走资料后空荡荡的桌子,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down了下来。   刚刚贺瑶的模样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贺朝客气又礼貌地话也不断在脑海里重复。   陈冠生深深地叹了口气,已经长出些许胡茬来不及剃的糙汉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烦闷。   他抓了抓脑袋短短的发。   陈冠生啊陈冠生,你是一名警察。   做你该做的事,别想有的没的了。   --   姜穗的确有些心虚。   她没想到贺朝不但提前下班,还找到了这里。   姜穗发现停在外面的不是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而是另一辆迈巴赫,而且她看着贺朝走到了驾驶位,今天并没有司机。   难不成他是自己找过来的?   姜穗也不好坐在后座,不然就是她把贺朝当司机了,她绕到一边,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   看来这一辆是贺朝平时的代步车,车垫花纹比那一辆更日常一些。   男人神情平淡,但是姜穗还是从他周身的气息感受到,他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姜穗想了想,看着四周缓缓移动的景色,她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男人头也不转,一直看着前方开车,声音冷淡,“不是你特地选在我公司楼下的咖啡馆的?”   其实不是,主要是当时刚好这个咖啡馆最近,而且她想平时贺朝都是直接从专用电梯到地下停车场的,怎么可能知道她在这里。   男人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冷声道:“我看不到,并不代表着我下属看不到。”   好吧,他的确生气了。   姜穗抱着自己的背包,安抚他,“你看,我还特地选在了这里,这不就是对你信任吗?你在这里,我就很安心。”   男人瞥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鬼话连篇感觉到无语。   红灯,他缓缓停下,因为开车,他挽起了袖子,露出了带着些许青筋的小臂,手握在方向盘上,姜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偏过头,黑眸压抑着情绪,“姜穗,你答应过我的。”随后像是喉咙痒,他压着低咳了一声。   姜穗一顿,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看向他,见他面色不虞,也知道自己干的事的确让人担心。   “对不起。”姜穗说,“我只是不想机会放在眼前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它溜走。”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是一顿,他也没想到姜穗会老实的同他道歉。   刚刚不过喊了一下她的名字,系统又提醒了他ooc了,他才知道自己没有压抑住情绪。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姜穗有些忍不住,她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面色沉沉地看着前方的车流,不知道在想什么。   绿灯了亮起,他启动车缓缓向前。   姜穗也知道自己跑出来会有一定的危险,陈警官也说背后的那些人肆无忌惮,很有可能会对再一次逃脱的贺瑶下手,如今贺金波更是陷入昏迷,他们也不需要看在贺金波的面子上掩饰目的。   但是她已经查到了动手的那个中年男人所在长期出没的地点,而且也锁定了他可能居住的大厦,今天这一趟出来不算白来。   “之后我同你一起。”   沉默了许久的男人忽然开口,姜穗闻言就是一愣。   她有些惊讶,“那公司里的事情呢?”二房和三房可是虎视眈眈啊。   贺朝没有看她,“你觉得我会看着你一次又一次冒险吗?”   他顿了顿,最终道,“贺瑶,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他在提醒她。   姜穗也收回目光,靠着身后的靠背,她摸了摸自己的背包,里面有许多的资料。   姜穗:“那你那边呢?你不是在调查之前生病的情况吗?找到证据了?”   贺朝没有说话了。   二房和三房联手,自然不会留下明显的破绽和证据,他也是人不是神,更何况这些人都不是傻子,不可能这么快就能翻出证据。   当然,如果找到了他们谋害他的证据,等贺金波真的过世了,之后家产基本上都能拿到手。   但是贺朝寻找证据,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家产,家产只是顺带的。   他在这个世界的目的是做好人,不是来体验当豪门争家产的儿女的。   他现在手里有贺金波不少犯罪的证据,在调查集团内部的过程中,发现二房三房也参与其中,看来贺金波也没有完全地将所有生意交到他的手中,深谙平衡之道,将全家人绑在一根绳子上。   也就是四房进门得晚,孩子也小,还没有参与这些烂事。   只是四太太,估计也是在一些不该在的场所遇到的贺金波,她应当是知道贺金波不少事情的。   贺朝现在在收集所有的证据和资料,打算将这些人一锅端了。   至于他,好在“贺朝”都是听令行事,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手上有血,但是尚未沾染上人命。   姜穗的几个问题,的确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现在所有的关键。   见他回答不出,姜穗说:“看吧,你没空。”   贺朝顿了一下,“我可以有。”   他声音依旧淡淡的,“之后下周一你就要上学了,不要想着逃课去查案,你是大学生,不是警察。”   “我会接送你,如果有哪一天我没空,会让家豪来接,今晚我会给你一个信号屏蔽器,上车的时候看一看有没有摄像头。”   姜穗有些惊讶,“摄像头?为什么会有这个?”   贺朝转着方向盘拐弯,姜穗没有发现这一条并不是回家的路。   “之前去佛寺的那一天,我在车上发现了微型摄像头,后来查了一下,是三房的人放的。”贺朝声音仍旧是没什么情绪,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生气,“背后有父亲的授意,估计是用来监视你我的。”   姜穗:……   原来这就是豪门生活么?   处处惊喜,处处惊吓。   为什么她就不能体验一个米虫的豪门生活?   贺朝缓缓开到了一栋洋式建筑前停了下来,姜穗才从门口的奢华装潢看到,这里竟然是一家餐厅。   穿着正式得体的门童走过来准备开门,贺朝转过头看向她,在车门打开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贺瑶,不要着急,我们会有很多时间。”   姜穗一愣,一旁的车门被门童打开。   “女士,晚上好。”   贺朝已经出去,留下车内钥匙供门童开往停车场。   姜穗黑眸闪了闪,最终也跟着下来。   和穿着打扮精致的其他女性不同,姜穗一身普通的T恤牛仔裤,套着卫衣外套背着背包看起来格格不入。   不过姜穗并没有觉得低人一等,她还在因为刚刚贺朝的话而恍然。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吗?   好像是的。   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之后的世界。   这么多个世界了,她好像一次都没有真正的去享受过本身生活和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害怕着死,害怕着疼痛,害怕着未知,害怕着一切。   她曾经惶恐又不安,纠结又彷徨。   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在这个新的世界她也好了许多,虽然她仍然不太懂得如何调节自己。   而贺朝的随口一句话,却一下子道破了她现在的所有问题的解决方式。   不要着急,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如果说穿越世界是一趟旅途,那么她应当也要享受旅途过程的风景。   她现在也不是一个人。   姜穗原本是跟在男人身后的,似乎是注意到了她慢吞吞的动作,男人虽然微微蹙着眉,但是还是停下了脚步,在前方等着她。   姜穗跟上前,和他并肩而行,走向一个华丽而又陌生的华贵餐厅。   她微微扬起头,看着他的带着冰冷线条的侧脸。   真是该死的有魅力,这个狗男人。   “吃完饭后还要一起回家吗?”姜穗冷不丁开口问。   男人似乎对她的问题感觉到疑惑和无语,他看着她,“你还想去哪?我带你去。”   言下之意,别又一个人跑了。   姜穗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转头向前,“没去哪,就只是问问。”   贺朝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   他们二人被招待带到了位置,餐厅的氛围非常好,烛光莹莹,还有交响乐队在奏曲。   就在姜穗和贺朝二人屁股刚坐下,就听到有人笑着打招呼。   “哎呀,这不是大哥和瑶妹妹吗?怎么会这么巧?”   姜穗看到贺朝的脸一下子黑了,她转过头,看到了桃花眼微弯,正笑着走过来的贺霖。   他穿着一身同样得体的绅士三件套,身材也相当不错,应当是贺家兄弟姐妹中都有健身的习惯。   幽暗的光影流淌在他身上,就连塌鼻梁都显得高挺起来,勾唇而笑的模样是活脱脱的花花公子形象。   贺霖先看了眼她,随后看向贺朝。   贺霖笑道:“原本小弟我远远看着不敢打扰,以为是大哥带着哪位佳人来用餐,没想到这位佳人竟是瑶妹妹。”   他略显顽皮地偏过头朝姜穗眨了眨潋滟的桃花眼。   “晚上好啊瑶妹妹,许久不见了,真是想念。”   姜穗没注意,贺朝的脸好像更黑了。 第77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14◎   贺霖笑眯眯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姜穗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想到贺朝,感觉这两个兄弟完全是两个极端。   贺朝不苟言笑, 贺霖则是恨不得把笑脸镶在脸上。   但不得不说,这两个人还是贺朝的颜值略胜一筹,看得更赏心悦目一些。   一旁等待的侍者被贺霖摆了摆手示意一会儿再来,大少爷黑眸沉沉, 他似乎是在忍耐着, 隐隐露出愠色, 看着贺霖。   “你怎么在这里?”贺朝问。   贺霖笑道:“大哥这话问的, 我在这里很正常。”他看着姜穗勾唇,“和大哥一样, 当然是约会佳人啦。”   贺朝冷淡道:“既然是约会,来寻我们做什么?”   贺霖:“出门在外看到自家人, 尤其是看到大哥, 总不能不礼貌地不打招呼吧?”贺霖调转话头, 笑着看着姜穗, “你说是不是, 瑶妹妹。”   姜穗没说话,她神色看起来有些惊讶,随后在对方笑眯眯的视线压迫下感觉有些无措模样, 她朝他勉力笑了笑, 随后低下头。   女孩明明穿着和这里场所格格不入的休闲装, 但是鸦色的长发绑起, 露出修长的脖颈, 她垂下头时的那抹脆弱, 让贺霖感觉心痒痒的。   唉,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么合胃口的姑娘,怎么就是妹妹呢?   “贺霖。”大哥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冷冷的,似乎还带着压人的沉郁,“如果你懂得礼貌的话,就应当知道不打扰他人用餐也是一项美德。”   贺霖闻言一顿,随后仍然笑道:“大哥这不是还没有开始吃嘛,就原谅小弟这一次咯。”   贺霖是自小看着这位不苟言笑的大哥成长为今天的模样的,不得不说,他如今有时看到大哥这副冰冷冷似要发火的模样,还是有些发憷。   儿时印象最深刻的是大哥阴人的事情,差一点成为了贺霖的童年阴影。   他们年幼时爸爸还尚未发达,也未拥有今天的地位,妈咪的存在更是让他们的身份遭到了其他孩子的暗中嫌弃。   刚开始上学时,父亲为了让他们学习上流社会的礼仪,安排他们去的是贵族学校,因此总是会明里暗里的遭受欺负或歧视。   孩童的恶意总是那么的直白且没有余地,更何况大家都是家里的宝贝,非富即贵,他们在里面什么也不是。   大哥和他一起被其他的几个孩子恶作剧推到了水里,那个时候他和大哥都不会游泳,如果不是大哥自己挣扎地上岸,随后又愿意回头来拉住他的手,恐怕他人早就已经没了。   那天晚上,妈咪还以为是大哥故意将他推下水,差一点要跑去和大太太大吵一架。   不过他并没有隐瞒大哥救了他这件事。   妈咪那天的表情,贺霖很难忘,苦涩的,又狠厉的。   妈咪去和爸爸哭诉,没过几天他们两个就转学到了国际学校。   而妈咪安慰他,离开了原本的学校就没事了。   那些孩子的恶作剧曾经害死过人,但因为背景过硬,都是些老牌贵族家里出来的孩子,所以并没有事,家长都给压下去了。   贺霖那个时候就知道,当你弱小的时候,命是不值钱的。   贺霖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而后来的某一天,他看到贺朝并没有让司机接回家,而是自己去了别的地方。   好奇心被勾起,贺霖也跟着去了。   上北毕竟是大都市,治安很好,四周也都是人来车往接送小孩的司机或家人,穿着校服的孩子在穿梭并不奇怪。   然后贺霖才发现,贺朝是去找原来欺负了他们的人麻烦的。   他没有自己动手,借刀杀人这一招用得炉火纯青。   他和原本学校的一些恶名在外的同学做交易,然后以彼之道换彼之身,同样找原本欺负他们的人的麻烦。   在这个过程中,他仍旧干干净净。   后来贺霖才知道,那些推他们入水的孩子,在贺朝悄悄动手后,其中有一个在ICU躺了三天才救回来,只不过因为被淹太久伤了脑子,人的智力也受到了影响。   那个时候贺霖就知道,贺朝这个人心思深沉,是一家人时,对他有好处,是对手时,也是他最大的敌人。   就比如现在,这个优雅淡漠坐在这里,言下之意让他赶紧滚的男人,已经成为了他的敌人。   这也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局面,因此想来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和缓起来。   他说当初贺朝为什么会对贺瑶态度这么友好,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恐怕他早就从父亲那里知道贺瑶有股份的事情。   父亲自小就偏心,他很早就知道,他也知道大哥跟在父亲身边,现在手里还有这他们不知道的产业。   此时面对大哥冰冷冷的面孔,贺霖却不像儿时那样惧怕了。   贺霖笑道:“既然都遇见了,我这边刚开了一瓶45年的罗曼,大哥和瑶妹妹若是愿意赏个脸,不如一同用餐?”   这件事也不是贺瑶决定的,姜穗抬眸看向贺朝,正想看看他怎么拒绝这个看起来就来者不善故意不走的贺霖,结果一旁就听见有人走过来高跟鞋的声音。   明艳大气,还带着笑意。   “我说为什么Dylan看到人来,一定要说来打招呼,原来是Evan和贺家新妹妹也来了。”   姜穗看过去,她并不认识,但是她在娱乐八卦新闻里看过她。   是贺家同样交好的富豪家庭,Jmian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周诗韵。   姜穗当时看的八卦就是关于上北著名千金姐妹团的撕逼故事,基本上围绕的都是吃喝玩乐泡男人,和一众富豪大少爷们也有不少绯闻。   当然,贺家大小姐贺曼华,也在这个上北千金姐妹团里,还是周诗韵的闺蜜。   当初她在医院非常无聊的时候还专门看过相关的吐槽视频,无论是真是假,都非常有趣。   周诗韵穿着一身非常漂亮的暗红色长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仪态出众,从头到脚写的一个大气自信。   姜穗注意到贺朝微微皱起眉,自身修养不容得他黑脸,男人微微颔首,打了招呼,“Ava,晚上好。”   “是好久不见。”周诗韵笑着道,她挽起一旁的贺霖,非常热情朝着贺朝道,“Evan愿不愿意赏脸,同我和Dylan一起吃个晚饭?童年伙伴许久不见了,叙叙旧也好呀。”   她又看向姜穗,眼里划过惊艳,同样热情地邀请:“贺妹妹回归贺家,我们这些圈子里的姐妹都非常好奇,不如趁这个机会我们认识认识,将来好一起出去聚会逛街呀。”   她并没有因为姜穗此时神态和穿着打扮有露出任何的异样,反而十分欣赏的模样。   随后仿佛是为了避免贺朝再次推脱,而且周诗韵显然也知道贺瑶在这里基本上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女人微笑着开口,扔下了一枚大炸/弹。   “Evan恰好也是Dylan的大哥,我和Dylan就要订婚,想要向大哥把把关,如今当着大哥的面审问他,看他还有没有跟哪个姐姐妹妹油嘴滑舌的。”   姜穗不动声色地挑起了眉,这可是个大新闻啊,一旦贺霖和周诗韵真的订婚在一起了,恐怕贺霖在家产大战中的胜算会多上几分。   贺金波对自己的孩子的婚事是慎之又慎,不知道是为了洗白上岸还是其他原因。   姜穗当初看娱乐小报就有人分析,大房出来的大少爷,是朝着娶贵族大小姐方向培养的,其他的则是打算和另一些集团联姻。   但是在家里,婚事基本上都还未曾摆在明面。   这些年贺金波显然也发现了贵族看不上他们贺家,觉得是暴发户,是准备和周家商量着,让大少爷和周家大小姐订婚的。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姜穗从各种漫天飞的小道消息中截取出来的,不一定具有真实性。   但是现在看到周诗韵笑意盈盈看着贺朝,眼眸中却闪亮亮的模样,姜穗觉得这件事好像不简单。   大少爷神色依旧平静,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还是掩饰住了。   他仍是那么的优雅又从容。   大少爷问一旁笑眯眯的男人,“贺霖,你好像并没有同父亲说过这件事。”   贺霖已经顺势揽过了周诗韵妙曼的腰肢,笑着道:“我和Ava是自由恋爱,父亲开明,应当是不会反对的。”   姜穗觉得的确不会反对,反而可能赞同,毕竟是集团大小姐,无论是嫁给大少爷还是三少爷,都是贺金波的儿子,都是和贺家联姻。   反对的估计是其他几房。   贺霖已经不想问贺朝了,他看向一旁表面不知所措内心吃瓜看戏的姜穗,“瑶妹妹,我们都这样殷勤期盼了,你还忍心看着我跟Ava站在这里,不让大哥愿意同我们吃饭吗?”   贺瑶突然被点名,先是吓了一下,随后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旁的周诗韵也在附和道:“瑶妹妹,一起来认识一下嘛。”   她也跟着贺霖喊姜穗瑶妹妹了。   贺瑶微红着一张小脸,看向坐在对面巍然不动的大少爷,低声道:“大哥哥……不然,我们就过去吧?”   贺朝黑眸直视着她,姜穗也跟他对视。   男人放在桌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黑眸里划过一丝无奈。   他算是已经明白了姜穗想要看戏的心理,不过他的确也想知道,为什么贺霖非得要和他一桌吃饭。   今晚这家餐厅是贺朝下班前,听到手下人说在公司的咖啡馆看到了瑶小姐才让秘书定下的,可能是餐厅里的人泄露了消息,让贺霖知道他也在这。   当然,也有可能是巧合。   最终贺朝和姜穗,还是和贺霖与周诗韵换了一张桌子。   和二人桌相比大了一些,姜穗和贺朝坐一边,与贺霖面对面。   等待许久的侍者终于来点餐,姜穗跟着贺朝要了一份。   从未来过这样餐厅的贺瑶,自然不知道该如何点。   “瑶妹妹也可以点和我相同的,女孩子可能更喜欢精致的小甜点一些。”周诗韵说道。   姜穗低头看了眼她点的东西。   菜单是英文和法文,贺瑶在学习上非常努力,因此虽然姜穗本人是哑巴英语选手,但也看得七七八八。   不过周诗韵说的女孩子更喜欢精致的小甜点……   姜穗朝周诗韵笑了笑,“谢谢你,不过我都很喜欢,不精致的小甜点我也很喜欢。”   贺霖有些诧异地看了贺瑶一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贺瑶如此直白的话,讲话时仍然是有些不自信的,但是却开始学会了拒绝。   不过想想当初她在家庭聚餐上说的那个让全场冷下来,还差点把他妈咪坑死的话,如今对周诗韵这点没什么情商的回答,好像也并不意外。   周诗韵的嘴角果然一僵,没想到这个贺瑶这么没情商,简直像是直接搞对立一样。   贺霖打圆场,他看起来已经很善于应付这样的场景了。   “甜品而已,若是瑶妹妹一会儿想吃,还可以再点。”贺霖笑道,“Ava也是好心,可能是太过于热情了让瑶妹妹有些不适应。”   周诗韵在一旁甜甜的笑起来,“还是Dylan懂我,一会儿奖励你多喝一杯。”   贺霖笑起来,桃花眼弯弯,“是吗?那我要多多表现,让你允许我再多喝一杯。”   姜穗:……   这两个人在干嘛?   喊贺朝和她来一起吃饭,就是为了给他们看秀恩爱的?   要不是知道贺霖花名在外夜店常客、周诗韵开过男模趴等一系列事情,恐怕姜穗都要信他们是真的纯爱了。   很显然走沉默人设的大少爷今天也仍旧是沉默冷淡,只是在帮第一次出入这样场所的贺瑶轻声讲一些注意事项。   原本姜穗还想跟他在饭桌上继续讨论刚才在车里查案和贺家的一系列事情,现在也只能安静地享受起这顿饭来。   而一旁的贺霖一边和周诗韵说话,一边若有所思观察着贺朝和贺瑶。   男人此时正低声和女孩说着什么,女孩轻轻点着头,看起来乖巧又听话,在男人的帮助指示下遵循着餐桌礼仪。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贺瑶看了过来。   她看人的时候似乎总是带着一丝羞涩,小鹿一样的黑眸湿润,柔弱又清纯。   贺霖有什么想法在心里转了一圈,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在他点名的那瓶罗曼上来时,终于切入了今日的正题。   他端起酒杯,红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摇晃,“大哥,之前就听说你在LA的那场病非常严重,当时没有及时关心,我来赔罪。”   姜穗切牛排的手一顿,心道总算是进入了今天的正题,只是她没有想到,贺霖会直接将LA的事情说出来。   大少爷冷沉的声音响起,“哦?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并不需要你现在的赔罪。”   贺霖并没有因为大少爷的冷脸和强大的气场而瑟缩,反而仍然顶着压力轻描淡写地笑着。   “当初从大姐姐那里听说了大哥出事,我非常的担忧,后来听到了你好了的消息,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声张这件事。”   姜穗:哦豁。   贺霖的这个意思,是把二房直接在贺朝面前拉下水了吗?   在这种时候说大小姐贺曼华告诉他的,就像是想撇清关系一样。   姜穗还记得现在贺朝已经查到这两房头上了,难不成贺霖这是有危机感了?   果不其然,贺霖话术了得,按不动声色地说了一些二房现在正在干的事,要不是姜穗当初在欢喜寺看到他和贺曼华一起商量事情,恐怕都以为他是真心来和贺朝联手的。   这家伙厉害啊,想两头通吃,坐山观虎斗吗?   而周诗韵更像是他拉来背书的,偶尔也配合着贺霖。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套话,贺霖和周诗韵连番上阵,一直在和贺朝对饮。   而贺朝很显然也想试探什么,不动声色地回话,喝酒。   也不知道贺朝酒量现在怎么样。   这顿饭到最后,反而是姜穗成了小透明,已经没人在意她了。   就连刚刚邀请她加入千金姐妹团的周诗韵,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贺朝看。   姜穗其实也非常理解为什么周诗韵会如此。   因为此时的贺朝的确迷人。   他好像是喝酒后较为上脸的体质,此时面色微红,黑眸仿佛不在冰冷,看人多了几丝温度,高挺鼻梁下流畅线条的唇带着酒气的潮湿,就连姿态都不再一板一眼,恣意了许多。   如果说贺霖是孔雀开屏般的浪荡风流,那么此时的贺朝就像是底蕴醇厚的酒,荷尔蒙氤氲在酒色中缓缓释放,他微微勾起唇,是难以揣测的似笑非笑。   贺朝摩挲着酒杯,黑眸晦暗不明,“贺霖,你的意思是打算在下周末集团晚宴上,宣布你订婚的消息吗?”   贺霖也笑,此时的他姿态也放松了许多,周诗韵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他大手抓着周诗韵的手亲了亲。   贺霖说:“是的,大哥有什么建议吗?”   贺朝:“没有,你自己做决定。”   贺霖看向一旁一直不说话的贺瑶,也笑道:“那瑶妹妹呢?有什么想要和你三哥哥说的?”   我们不熟吧?   但是姜穗没这么说,只是摇了摇头,像是想了想说道:“恭喜你了,三哥哥。”   贺霖轻笑了一声,“是应该恭喜我。”他又喝了一口酒,“下周末的晚宴,瑶妹妹也来参加吧?”   姜穗看了眼一旁的贺朝,她的确有听Anna说过这件事,不过是属于可参加可不参加的范畴。   注意到了姜穗的举动,贺霖勾唇,“瑶妹妹这么听大哥的话吗?这么喜欢大哥的话,我可是会伤心的。”   姜穗:……   姜穗:三少爷,你油了。   贺朝声音沉了一些,“贺霖,这是你妹妹。”   贺霖抬眸看向男人,他神情变得有些微妙,黑眸也多了一分似笑非笑。   “大哥,这也是你妹妹。”   贺朝的气息似乎一变,有些危险,但又像是其他人的错觉。   周诗韵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听着两个男人的对话,觉得有些不对劲,随后看了姜穗一眼,她柔声问贺霖,“Dylan,怎么了?”   “无事。”贺霖摸了摸她的长发,随后端起酒杯,朝着姜穗道,“一个晚上都没和瑶妹妹碰杯,三哥就祝你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好朴实的祝福,一点都不像是从贺霖嘴里说出来的。   姜穗还没动,一旁的贺朝淡声道:“她不能喝酒。”   贺霖微微挑眉,仍是笑着,“瑶妹妹都还没说话吧,大哥,管太多的话,是会被人讨厌的哦。”   “我的确不能喝酒。”姜穗接过话头,但并没有下贺霖面子,她举起一旁的柠檬水,“刚刚是大哥哥开车来的,他喝了酒,现在要我开车回去了。”   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回答。   都是一愣。   贺霖很快反应过来:“没关系,我可以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姜穗微笑:“就不麻烦三哥哥了,毕竟三哥哥一会儿要送Ava姐先回去的嘛。”   贺霖微微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无奈,“既然瑶妹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强迫你们,毕竟大哥可是说一不二的性格。”   他开了个玩笑,随后和姜穗碰杯,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她此时朴素的模样,贺霖说道:“瑶妹妹也太素净了一些,你现在可是我的妹妹,一会儿三哥哥就给你送些首饰,这么好看的手腕,就应当带上一些漂亮的手镯。”   这些话从贺霖嘴里说出来,不但不让人觉得奇怪和油腻,反而有一种春风拂面的被关照感。   “贺霖。”贺朝的声音冷了一些,“就不劳你费心了,先管好你和二房的事情吧。”   几乎是挑明了。   贺霖一顿。   这个总是不动声色又沉稳的大哥,竟然是在这里忍不住的。   他仍是笑着,“大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朝姜穗眨了眨眼,“我只不过是想给瑶妹妹送些礼物而已。”   他看着姜穗,眼眸中的兴味加深了一些。   --   姜穗和贺朝回去的时候,的确是她开车。   贺朝神色不太好,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在吃饭的过程中就愈来愈浓,仿佛能冻伤每一个人。   但他脸上仍然残留着酒色的微红,这让他素来凌厉的黑眸看起来都不那么冷硬了。   也就只有贺霖敢仍然笑眯眯地同他讲话,就连周诗韵看起来都没有了最开始的大胆和热情。   这顿饭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贺霖是来找贺朝合作的,他现在背靠Jmian集团,的确是一个有力的合作对象。   他在拉拢贺朝的同时,也在拉拢她。   毕竟现在她身上也有着不少股份,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有作用的。   门童将那辆迈巴赫开了过来,姜穗还是第一次开这样的车,上了车之后还研究了一下。   贺朝坐在副驾驶,他看着姜穗东摸摸西摸摸,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确定你会开吗?”他想了想,“我还是给家豪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姜穗启动车辆,用言语制止他,“我大二的时候就拿到驾照了!”她看了眼贺朝,“我又不止开过车,你又不是没坐过。”   贺朝沉默了一下,他似乎是陷入了回忆,看着她缓缓道:“上一次是坐过,在治疗仓里差点吐了。”   姜穗:……   所以才爬出来坐在她旁边系安全带是吗?   姜穗说:“你放心,这一次我保证遵守交通规则。”   贺朝按住有些不舒服的头:……   他沉默地系好安全带。   好久没开车了,姜穗感觉还挺有趣的。   夜晚,道路两旁路灯明亮,不断地在黑暗的车内掠过一道道光影。   车内安静了下来。   姜穗还以为因为刚刚和贺霖虚与委蛇,贺朝又喝了酒不知不觉睡着了,开车更加小心平稳。   结果刚拐过一个路口,就听见男人忽然开口。   “手镯呢?”   姜穗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因为开车握着方向盘的缘故,袖口滑了下来,露了出来。   姜穗头也不回,“当然是放好了,几百万的东西,出门在外贵重物品要小心。”   贺朝声音淡淡的,仿佛很随意,“下次带上。”   姜穗奇怪,“为什么?又不能辟邪。”   贺朝似乎噎了一下,他语调很懒散,和他平时有些不一样,“拿给我,我明天就去开光。”   姜穗有些诧异,还没想过自己竟然能从大少爷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她忍不住瞥了一眼男人,却发现他目光平淡地盯着她的手腕看,脸上仍然有淡淡酒色红晕。   姜穗嘲笑道:“贺朝,你不会喝醉了吧?”这可是不像是大少爷会说的话。   贺朝看着她的笑容,就算是侧脸,都能看到她微弯的眼眸,窗外的光影落在她脸上,和她柔软的唇畔。   他其实有些烦躁,或许是有些醉了,被贺霖和周诗韵灌了不少酒,那瓶45年的罗曼后劲十足。   他抬起手松了松领口,又解开了一颗纽扣。   一想到贺霖刚刚看姜穗的眼神,他就想让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赶紧滚蛋。   那不是哥哥应当看妹妹的眼神。   如今和姜穗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重新和缓,现在的相处就像是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   像,又不像是朋友。   他们对过去的事闭口不谈,只是偶尔会在拥有共同回忆的时刻相互调侃。   就好像是平静无波的水面,掩盖了下方的暗潮汹涌。   贺朝之前对姜穗说的话并没有说错,在没有找到她之前,他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只想着赶紧结束。   但是她到来了,他又忽然觉得这个黑白的世界重新染上了颜色。   他的任务在缓慢的完成,贺朝很喜欢和姜穗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机械地任务,而是在度过日常的生活。   他现在似乎有些束手束脚,无法打破这样的平衡。   贺朝将视线移开,看向车窗外,道路两旁的风景飞快地掠过。   他黑眸如同暮色般古井无波,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男人说,“我有些醉了。”   作者有话说:   咳,悄咪咪又开了个新预收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甩手绢)   专栏里《伪装淑女》   想一些势均力敌都超会的成年男女故事   有些人不吃且文案有一咪咪多字,就不放在作话了,感兴趣的可以看一看   ps:不会接这篇文之后,就是写完文案有些兴奋想告诉大家我开了一个新预收……(炫耀(不是 第78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15◎   姜穗从贺朝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隐晦的压抑。   她顿了顿,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海里一下子想到了上一次他说醉了的时候,姜穗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她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前方的道路上。   夜晚上飞环山的车少了许多,长长的山道上就只有他们这一辆车。   一直回到贺宅,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原本车内和谐又平和的氛围渐渐发生改变,带上了一丝挤闷般的窒息。   很快在这样的氛围中,车开到了贺宅前。   自然有佣人上前迎接准备开门,姜穗看了眼身旁一直都不说话了的男人。   “到了。”姜穗说。   男人闭目养神, 闻言睁开双眼, 他没有了刚才的清醒, 应当是葡萄酒的后劲慢慢上来了。   男人按了按额头, 看着姜穗,黑眸有一瞬间的迷茫, 似乎要开口说什么,但一旁的车门已经被佣人打开。   男人似乎停顿了一下, 和她对视了一眼, 最终还是转身下了车。   姜穗看着他解开安全带离开, 顿了顿, 也下了车, 任由一旁的佣人开去放好。   姜穗走上前,跟在男人身后。   孙姨迎了上来,“大少爷和瑶小姐回来了啊, 我煮了些凉茶, 一会儿给送到房间里。”   姜穗道:“谢谢你, 孙姨。”   而贺朝只是说, “我就不必了, 孙姨, 晚安。”   说完他朝着孙姨点了点头, 便准备上楼,姜穗看着他的背影。   “大哥哥。”姜穗开口。   男人顿了一下,他回过头来,黑色的眼眸无波无澜,神色似乎有些疲惫,像是在询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在佣人面前,他又成为了那个对谁都很冷漠的大少爷。   姜穗问:“你还好吗?”   大少爷微微勾唇,他颔首,“我没事,瑶妹妹,晚安。”   又变回了瑶妹妹。   正当大少爷准备离开时,一旁的阿菲走了过来。   “瑶小姐。”她跟姜穗说道,“刚刚三少爷让人送来了一些珠宝,放在了您的房间,您要来看看吗?”   动作这么迅速?   姜穗有些惊讶,他们不是刚刚才吃完饭吗?而且贺霖不是送周诗韵去了吗?   姜穗问:“三哥哥也回来了?”   阿菲摇头,“没有,是三少爷的生活助理送来的。”   姜穗想了想,“去看看吧。”   送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姜穗才发现,贺朝已经离开了。   这一次她不用专门绕去坐电梯,而是直接从旋转楼梯上去就能回房间。   她背着背包,打算今晚研究一下,于是让阿菲先去孙姨那里拿凉茶和一些水果。   “我要苹果。”姜穗说。   阿菲笑道:“我知道的瑶小姐,您的喜好我记得的。”   姜穗笑了笑,便上楼了。   因为大少爷并不喜欢佣人进入他的房间,也不太喜欢佣人总是出入他的领地范围,因此二楼东侧的走廊,基本上在他们在家的时候,佣人都很少来。   姜穗想着贺朝估计是刚刚喝了那一瓶酒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他本人酒量就不太好,还是大少爷的酒量不太好。   当时在知青的世界时,贺朝好像喝了些酒脸也有些泛红。   姜穗:男主竟然会酒量不好,真是太过于不真实的设定。   就在姜穗暗地在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传来了振动。   因为吃饭姜穗并没有开声音,刚刚开车也忘了打开了,她才发现陈警官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她打开看。   除了让她这两天不要再到处乱跑了,最重要的信息就是——   [嫌疑人已经锁定,确定常住于宏达大厦,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你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再那附近到处晃了。]   [你侧写的没错,确实是送快递的,男,名陈家辉,52岁,身高176,相貌普通,看起来老实忠厚,早年离过婚,没有小孩,一个月前搬到了宏达大厦。]   [我们对比了他过去一个月的行动轨迹,还有购买记录,他的确在你参加慈善活动那一天出现在现场过,记录里是为了送包裹,他人滑不溜秋,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能够为他定罪的犯罪证据。]   姜穗昨天在约陈警官见面之前,的确跑了一趟宏达大厦,目的就是为了蹲人,却没有看见。   没想到陈警官这边倒是有了好消息。   她一边噼里啪啦回复陈警官,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并没有抬头看路。   余光里感觉到一旁有高大的阴影,姜穗抬头一看,才发现刚刚说回房间的男人,此时正靠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手里拿着打火机把玩,见到她,黑眸晦暗不明。   姜穗一愣,“贺、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回房间了吗?   男人将打火机塞回裤兜,姜穗发现他已经把黑色的大衣给脱了,露出了内里的马甲衬衫,袖口也挽起,原本搭理得很好的蓬松黑发似乎因为洗过脸,而有碎发落了下来。   男人目光从她脸上落到了她捧着的手机,随后似乎又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你在和谁说话?”男人问。   姜穗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老实地回答,“陈警官,他刚刚告诉我嫌疑人已经确定了。”   男人原本有些深幽压抑的气息似乎和缓了一些,但是眉头却仍微微皱起,“你不会想要一起去抓捕吧?”   姜穗的确有这个想法,毕竟她也不敢确定警方会不会迫于上层压力而放弃。   但是看贺朝现在这个样子,姜穗感觉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他似乎喝了酒之后,情绪都会更加外放一些。   毕竟上一次……   算了,不想了,想了糟心。   姜穗朝他笑了笑,“放心,我怎么可能大晚上跑去,我又不是警察。”   贺朝并没有被她糊弄过去,他黑色的瞳仁盯着她,“不是晚上,那会是白天?”   姜穗尴尬,她干笑了一声,“大哥哥,你在说什么?这么晚了早些歇息,我也回房间了,晚安。”   总感觉现在和贺朝说话是说不通的,而且看着他此时黑沉沉的眼眸,姜穗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丝危险,还是先回各自的房间,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   他现在在贺家也不是万无一失的说一不二,谁也不知道现在贺宅里有哪一个佣人会是谁的眼线,他们在走廊上大大咧咧的聊天的确是对这些眼线们的不尊重了。   姜穗说:“晚安,大哥哥。”   说完她想绕过男人,往自己的方向走去,结果刚半个身子过去,手腕就被人拉住。   姜穗惊讶回头,“贺朝,你……”   结果被男人黑沉沉的眼神差点吓了一跳。   这可是随时都会有佣人路过的走廊啊!   他们可是互相不那么熟的兄妹,这家伙是真的喝醉了吗?   “贺瑶。”男人黑眸似乎能看进她的心底,他似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压抑住了某种情绪,“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他的大手紧紧拉着她的手腕,明明只是温热的触感,却好像要将她灼烧一样。   她从来没见他这个样子,如同风雨欲来的愠色,神情多了一丝阴郁。   姜穗其实并不是故意想要以身犯险,而是她知道自己是有能力自保的,她在回忆里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名蒙着面的中年人其实并没有多好的身手,他身上的训练痕迹也只是针对着反侦察。   她这半个月在贺家也没有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伤口好了之后就恢复了锻炼,体力相较于之前也好了许多。   而且抓捕那天她也并不打算以身犯险,她又不是警察,只是想在一旁亲眼见到陈家辉被抓而已。   这也是贺瑶的心愿。   但是现在看贺朝这个模样,显然是十分不愿意她去的,就算是在旁边看着似乎也不行。   但是姜穗还是快速地解释了一遍。   “不行。”果不其然,男人很快表达了自己的不同意,他似乎发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强硬,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你如若一定要去,我同你一起。”   这回轮到姜穗觉得不行了,“你现在家里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完,万一被人知道你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做了手脚怎么办?”   要知道在LA那会儿,“贺朝”可是真的凉了的,如今他出入哪里都是带着保镖,今晚姜穗也诧异他单独前来,好在并没有出什么事。   抓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贺朝估计是真的有些醉了,不然他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低声道:“那你要我眼睁睁看你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吗?”他像是有些咬牙,“姜、贺瑶,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我眼皮底下?”   姜穗微微睁大眼眸,“贺朝,我也是有自己的生活的,也有我要去做的事。”   握着她的大手开始让她感觉到疼痛。   男人黑眸紧紧地盯着她,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如同坠着巨石,要拖着她一起坠入深渊。   “上一次没看住你的意外,我不会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他的气息有些恐怖,带着浓浓的侵略性和掌控欲,就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爆发一样。   “姜穗,请你听话。”他一字一句,听起来非常的礼貌和温和,但是鹰隼般的沉锐却仿佛将她钉在原地。   姜穗听了他的话,才知道上一个世界她先离开的事情,仍然在他的心底刻下了很深的痕迹。   姜穗其实想说她也懂这种转头人就没了的地狱笑话,但是现在这种   情况下好像也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而且当时她其实是知道贺朝并没有真的死的,而是进入了下一个世界,但是贺朝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没了。   虽然她当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进入下一个世界。   姜穗看着他此时的模样,觉得现在应当说一些安抚的话会比较好。   姜穗说:“贺朝,你看现在也这么晚了,你又喝了不少,不然等我们明天睡醒了再找个时间一起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刚刚陈警官说每到周日,陈家辉一定会回宏达大厦的宿舍休息一天,晚上会招一些街头妹上门,正好警方在这段时间实施抓捕,确保嫌疑人因为手忙脚乱而延缓逃脱速度。   今天已经是周日深夜了,在没有计划之前,警方似乎不打算打草惊蛇,所以只能等到下周,她明天还得上学,可以明晚谈。   等一会和贺朝掰扯完,她今晚还可以研究一下刚刚从陈警官那里拿来的一堆资料,看一看这个什么无量上帝天尊佛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就在这时,姜穗听到了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她心中一惊,随后隐约的谈话声飘了过来。   “大哥和瑶妹妹呢?”   竟然是贺霖的声音,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而另一边的佣人则是道:“大少爷和瑶小姐已经回房间休息了,您是要找他们吗?我现在就去问一问。”   “不必。”贺霖声音仍然是那么轻柔,对佣人的态度也很友好,“这么晚了,就不打扰大哥和妹妹了,我今晚睡在宅子里,就先回房间了。”   佣人道:“好的,三少爷。刚刚孙姨来问,她煮了凉茶,三少爷要一杯吗?”   贺霖似乎想了一下,声音才飘过来,“那就多谢孙姨了,许久不喝孙姨特制凉茶,还有些想念。”   佣人:“好的。”   贺霖的房间正在二楼的西侧,他上楼要是往他们的方向看,或许就能看到她和贺朝在这里拉拉扯扯。   姜穗赶紧按住贺朝的手,压低声音道:“贺朝,贺霖回来了,你赶紧放开我回房间。”   男人似乎啧了一声,他神色变得有些不好,尤其是听到贺霖的声音之后更是有些差,随后在姜穗惊讶的目光中,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房间。   姜穗眼眸都睁大了,完全没想到贺朝会有这样的举动。   手腕处传来了不小的力道,腰间被人这么一揽,人已经进了他的房间,随后房门被关上。   房间还未曾开灯,只有小小的感应地灯亮了起来,她从一个光明的世界里被拉入了阴影之中,随后靠在了有些冰凉的门上。   “贺朝,你……!”姜穗都来不及惊呼,只是在身子稳下来之后才想质问对方,却看见贺朝轻轻地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门外传来了十分轻微的脚步声。   姜穗只能先闭上了嘴,试图用眼神怒视着他。   男人黑眸暗了暗,他抬起手,帮她整理了有些凌乱的碎发。   淡淡的森林气息非常近,姜穗还闻到了若有似无的沉浮酒味,并不难闻,也许是因为那瓶酒质量很好,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丝潮湿的绮丽。   随后脚步声停下,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发现这两边的房门都紧闭着,门外的人才离开。   也不知道贺霖到底想干什么。   等到贺霖走远了,姜穗才推了推贺朝,想要他别靠这么近,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   “拉我进来干什么?明明我回自己房间就可以了。”姜穗说。   而且搞得跟做贼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有什么。   贺朝眸光微暗,一直在看着她的脸,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放开了她。   贺朝又拉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往房间深处走,“跟我过来。”   姜穗:?   姜穗挣脱不开被迫跟着他行动,有些气恼:“喂,别假装听不到我说的话!”   男人侧过脸,黑眸睨了她一眼,但是姜穗看得见他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因为她的话,随后男人说道,“听到了。”他顿了顿,“担心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姜穗盯着他的侧脸,他刚刚还一副压抑狠戾的模样,现在这个样子,不得不让她警惕。   男人将房间里的灯打开,姜穗才发现一进门并不是他的卧室,而是很大的书房。   他房间也是个套房,并将会客厅改成了书房。   整体的风格跟他现在的性格一样,冷淡又低调,但是却处处都是精品,显得很高贵。   姜穗又尝试地挣了挣手,发现根本撼动不了,又在心里踩了踩贺朝,才随着他去。   男人将她带到了卧室。   姜穗看到了好大一张床,还是忍不住了,她挣扎并往后退,“贺朝,你冷静!我们可是兄妹,你要注意影响!不要做一些违背道德伦理的错事!”   这一次,她倒是挣脱得很快。   贺朝:……   男人原本微沉的神情因为她的话而露出了些许无语。   他有些头疼,“姜、咳,贺瑶,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好的。”   姜穗在他卧室门口探头探脑,警惕,“我哪里知道你是不是又发疯?”   贺朝没好气道:“我要是真发疯,还轮得到你安然无恙地在这里,我是生气,但是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姜穗:“你刚刚那样可看不出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样子。”   这句话她说的非常绕口,但是贺朝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刚刚的情绪是有些失控了,只要一想到上一次姜穗死讯突然传来的那种心情,他就有些控制不住。   但是看着她干净的眼眸,还有与以往不同的脸,贺朝又感觉像是一盆冷水泼下来,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不能再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就像是在燕京小巷那样。   在贺霖到来之后,贺朝渐渐恢复了冷静。   只不过他知道,在酒精的作用下,现在的他内心如同干燥的森林,一点点火星,恐怕就能将一切燃烧殆尽。   看着姜穗此时的模样,他仿佛能透过她的皮囊看进她的灵魂,也想到了她此时的样子。   贺朝微微叹了口气,按住了有些昏醉的额头,“我现在冷静了。”   她又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见他神色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才慢吞吞走进来。   贺朝看她这副十分警惕的模样,小幅度地磨了磨牙,但最终没有说什么,而是带着她走进了一旁的衣帽间。   姜穗好奇心上来了,“你要给我看什么?”   贺朝打开了他的柜子,然后又像是翻找什么,高大的男人微微弯着腰,上衣勾勒出了他非常完美的腰线,姜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唉,她不得不再次承认,贺朝这个人就是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要不是现在是兄妹,两个人之间还有诸多问题,她真的很想泡一泡他了。   姜穗才发现贺朝把衣柜深处的一个保险柜拖了出来。   这么隐蔽,到底是什么宝贝?   姜穗觉得应该是什么集团的重要资料,或者是二房三房的重大秘密,她忍不住也凑过去看。   贺朝衣帽间的味道非常好闻,凑近了衣柜姜穗才发现他的衣服大多数都是黑色的。   价值连城的手表胸针就摆在一旁,领带也整整齐齐放着。   姜穗看他开密码锁,忍不住研究起这些手表衣物。   看起来好精妙。   这一套没见贺朝穿过,感觉上身了一定非常好看。   “姜穗。”男人唤了她一声,随后低咳了一下。   姜穗低下头,然后惊住了。   只见他刚刚打开的保险柜里,有非常多的摆好的漂亮珠宝。   蔚蓝色渐变宝石的项链,一下子吸引住了姜穗的目光,往旁边看,还能看到同款的手镯。   姜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是个庸俗的人,所以她也喜欢这些漂亮的珠宝首饰。   尤其是设计得非常漂亮精美的首饰。   姜穗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这是什么?”   男人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似乎是想看她的反应,黑眸有着细碎的暗光,唇角也微微勾起,不知怎么的,姜穗竟然从他十分细微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得意。   “我看到它的时候,就感觉会非常衬你。”男人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只不过买下来后……没拿出来。”   姜穗又看了眼这些珠宝,“你把它们藏在这里了。”   贺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过来,“咳,怎么说是藏?我只是放在这里。”   姜穗看着珠宝,长睫细微地动了动。   姜穗:“为什么只放在这里?”   贺朝沉默。   姜穗:“是因为没有理由给我吗?”   贺朝垂下的手一紧。   是的,姜穗说中了,他没有理由给她。   不是贺朝没理由,是“贺朝”没有。   他没有理由给妹妹送一个代表着“跳动的心”与“承诺”的项链。   他只能偷偷的买,偷偷的藏起来,藏在他的衣柜深处。   因为不允许,因为这是背德的禁忌。   但是今天因为贺霖的一再挑衅,贺朝就特别想让她看到她不仅仅只有那条辟邪的项链和一个手镯。   尽管现在她,已经可以给自己买无数的珠宝了。   他忍不住拉住她的手,忍不住将藏起的“明尼苏达之梦”为其奉上。   她抬眸看向他,黑色的眼眸闪烁着流光。   细长的眉,柔和的眼,还有小巧的唇。   贺朝知道自己看得不是贺瑶,而是她。   她开口:“那么,现在的理由是什么?”   贺朝垂下的手指动了动,他能感觉到肌肉的紧绷,还有难以抑制的不平稳的呼吸。   他看着她,感觉脑子有些混乱,就像是藏在体内的酒精在慢慢上涌。   系统曾说过,这是和他习惯与性格最像的人。   他的酒量……确实不太好。   贺朝沉默了一下,说:“理由是……”   嫉妒。   但是他没有说完,让话语的尾巴落在空气中,只是黑眸沉沉地看着她。   女孩朝他微笑,似是开玩笑。   “这是嫁妆吗?大哥哥。”   贺朝脑海里的那根弦,断了。 第79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16◎   姜穗算是明白了, 干什么都好,不要去挑衅贺朝。   她怎么就这么嘴贱说了一嘴呢?   她只是想报复一下贺朝之前对她的挑衅,逗逗他而已,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此时的姜穗正木着脸,看着落地窗外升起的太阳。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床上,也洒落在了他们身上。   是的,他们。   此时的姜穗正躺在自己香香的大床上, 却被男人从身后抱着, 能感觉到腰间放着的强有力的胳膊。   姜穗怎么也想不清,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昨晚在她逗完贺朝之后, 就察觉到男人的眼神有些不对了。   她好像逗过头了。   脑海里警铃大作,姜穗转头就跑, 但是小臂很快被对方抓住,男人的声音自一旁响起, 听起来似乎很平静。   “跑什么?”   姜穗回头看他, “冷静!”   贺朝微微弯下腰, 鼻尖碰着她的鼻尖, 将她挡在刚刚看的胸表柜之间, 黑眸如同海里的深渊,呼吸间带着那瓶非常好闻的葡萄酒味,他仿佛想拖着她往下坠。   他眼底深处的泛出来的危险和一丝阴暗, 让姜穗有种不好的预感。   男人问:“你想体验婚姻生活?”   姜穗立刻摇头道:“其实不是很想。”   她发现自己能够跑路的位置已经被贺朝堵死了, 头却不敢乱动。   因为她一旦抬头, 恐怕就能亲到他。   姜穗企图摆事实讲道理, 她提醒他, “贺朝, 你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不然先让我回去?你好好休息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说。”   她看了眼一旁的打开的保险柜,安抚道:“你送的项链手镯我非常喜欢,你放心,项链可能太招摇了,但是手镯我一定天天带着!”   贺朝微微眯起眼睛,他更加凑近了她,像是在观察着她的表情,身体却将她困住。   姜穗赶紧朝他眨了眨眼,企图展现自己的真诚。   贺朝说:“真的?”   他呼吸变得很近,若有似无的酒气带着潮湿的勾引将她笼罩。   姜穗点头:“真的。”   她算是明白了,合着贺朝的确是喝醉了,看起来像是正常人,实际上却和以往不一样。   贺朝却说:“我不信。”   姜穗耐心地好言问道:“那你要怎么样才相信呢?”   贺朝凝视着她,姜穗隐隐感觉到了压力。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同,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   姜穗立刻偏头,听到了对方嗤笑了一声,肩膀被按住。   她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过去。   果不其然,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擦过她耳旁说:“那你……今晚留在这?”   姜穗:?   姜穗:!   姜穗:“贺朝,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这个红酒后劲这么大的吗??   男人黑眸看起来似乎仍然很清醒,但是姜穗从他紧抿唇可以看出,他此时做事是凭本能。   他微微歪着头,黑眸却依旧牢牢地盯着她:“瑶小姐,你不想?”   叫她瑶小姐了,姜穗深吸了一口气。   她只能先敷衍哄他:“好的好的,那你先去洗澡。”   贺朝又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低头看向一旁的珠宝,“你要戴着。”   姜穗点头:“好的,我一定戴着。”   今晚这顿饭挺值的,两个人送首饰。   姜穗以为哄过去了,却听见他的一声轻叹,随后腰间落在了炙热的手臂,他轻轻一勾,她被他紧紧抱住了。   姜穗原本想要挣扎的动作一愣。   他的气息……   似乎有些沮丧。   姜穗眨了眨眼,刚想要开口,对方却放开了她。   “……那你等我一下。”他声音有些低,随后在姜穗没反应过来时转身去洗澡。   就好像只是想要一个拥抱而已。   而后面的事情告诉姜穗,是她天真了。   贺朝去洗澡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也叹了口气,跑路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现在是兄妹,什么也做不了。   阿菲已经铺好了床,凉茶也拿了过来,好在看姜穗不在,以为她去别的屋子了,做好自己的事情已经离开了。   姜穗和贺朝一样,并不喜欢有其他人长时间侵入自己的空间,因此阿菲和小美在姜穗能自理之后,基本上都是有需要时才来她的屋子,平时都没有人。   因此二楼东侧来往的佣人就更少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这也方便了贺朝来找她。   大半夜的,听到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姜穗吓了一跳。   结果一开门就看到高大的身影,他撑住了姜穗想要立刻关上的门,神情有些疲倦,原本黑亮的眼眸都有些迷蒙。   姜穗:“贺朝,你听我说,你是真的喝醉了。”   贺朝说:“没有。”   姜穗:……   这么一本正经说没有更奇怪了好不好!   为了避免被人看到,姜穗赶紧压低声音道:“贺朝,你怎么样才能回自己房间,我们现在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贺朝抵住了门:“好吧。”   姜穗以为他听懂了,却没想到他一个闪身就进来了。   姜穗:……   果然是没听懂吗?!   姜穗看着他非常熟练地往房间走。   她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姜穗赶紧把门关上,扯住男人的胳膊往后拖,“喂,你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装醉啊?!”   男人换了一身非常舒服的丝绸睡衣,姜穗拉上去,非常明显地触碰到了他胳膊上的肌肉。   她一个激灵又松了手。   后来的事姜穗记得非常清楚,姜穗撵他走,他不走,然后最后不停地问她他送的项链和手镯好不好看。   说了半宿,原本姜穗还有些隐隐激动和害羞的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说到最后都说累了,口都干了。   姜穗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她卧室门口,她说不让进来就不进来的贺朝。   心中的小鹿已经变成了死鹿。   姜穗:“行了,你自己玩吧,我要睡觉了。”   她真的困死了。   也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发展的结果。   喝醉了酒仍然保持着绅士风度,主人不让进卧室就不进的高大男人还站在门口,闻言似乎有了一丝委屈,“我可以进来吗?”他又一次倔强地问道。   姜穗说:“回你自己房间就可以。”   她想了一下,“算了算了,你先睡会客厅,记得明天早上自己回房间。”   她累得连资料都没时间看了,姜穗又瞥了眼在黑暗中站在门口的男人,心里想反正他也不会进来了,她就睡吧。   本来还想再等一下的,结果她脑袋刚沾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然后第二天醒来,发现的就是现在这样。   姜穗:……   姜穗抓住男人放在她腰间的胳膊,结果刚动一下,身后的男人就有了动静,应当是醒了。   “谁?”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带着刚起床的不清醒,来自他炙热的体温却传了过来,姜穗身体有些僵硬。   姜穗绷着身子道:“醒了就赶紧放开我!”   “嗯?”刚起床男人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性感,他似乎还轻微地蹭了蹭她的长发,过了一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姜穗?”   喊完她的名字,他咳嗽了几声,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了。   他缓缓坐了起来。   贺朝:“我怎么会在这里?”   姜穗:……   姜穗也坐起来,她转过身子看向男人,抱起胸,微微眯起眼睛:“我说,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男人抓了抓蓬松茂密的黑发,黑眸垂下,过来一会儿,似乎是想起来了昨晚的事情,低低地笑了一声。   “哈……原来如此。”   他抬眸看向姜穗,风轻云淡的神情下是一丝懊恼。   “我没想到那瓶罗曼后劲那么大。”他抬眸看向她,“我很抱歉。”   姜穗听到了他非常小声地嘀咕,“明明我的酒量很好啊……”   姜穗:……   姜穗:“打住,你的酒量好像从来都没有好过。”   贺朝看过来,“我以前在风花岗喝酒的时候,千杯不醉。”   姜穗:“……风花岗?”   男人低咳了一声,像是转移话题,“没什么。”   姜穗不知道,他脑海里的系统此时正鄙夷中。   系统:“宿主,不要再逞强了,你的酒量就是不好,当时那个古代世界风花岗的酒,被你当时的下属兑了水的,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千杯不醉吧?”   系统:“根据你和穗穗的身体扫描结果来看,你每一次的酒量甚至都还没有她好。”   贺朝:……   系统最后一击,“宿主你每次喝完酒之后都控制不住自己,你忘了你上次喝醉了之后对穗穗干了什么吗?”   贺朝:……   许久不讲话的系统现在一开口就是对宿主的暴击。   贺朝刚准备把系统屏蔽,又听见它说道:“不用你屏蔽,我自己回意识空间看电视,我看你和穗穗在一块都乐不思蜀,我就不当这个电灯泡了。”   说完系统就遁走了。   贺朝:……   这家伙竟然还学会抢答了。   姜穗抱着胸看着他:“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   贺朝捏了捏鼻梁,“几点了?”   姜穗盯着他。   贺朝难得地有些心虚,他飞快地看了眼姜穗,但是作为大少爷,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服软的。   他说:“抱歉,我会补偿你的。”   姜穗眼珠子转了转,她抓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大哥哥,我、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贺朝:……   贺朝看着她此时的模样,低咳了一声,尴尬中带着一丝严肃和认真,声音低沉,“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放心,你想要怎么做我都会同意的。”   姜穗说:“大哥哥,我要……五五。”   贺朝一开始还愣了一下,随后清了清嗓子,点了点头,“好。”   姜穗:“□□。”   贺朝:“……可以。”   姜穗:“三七。”   贺朝有些哭笑不得,“可以。”   姜穗:“下周让我去参与抓捕。”   贺朝:“可以。”   姜穗愣了一下,刚以为成功了,结果听到男人道:“我们一起。”   姜穗看着他,男人在这件事上却不为所动,任由她盯着。   姜穗无奈:“好吧。”   本来前面说家产的事是想让他的思维形成惯性的,却没想到他没有被她绕进去。   男人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心中也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好在昨晚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姜穗在一旁冷不丁开口,“你很失望?”   男人瞥了她一眼,神情多了一丝似笑非笑,“你希望我很失望?”   姜穗学他战术性低咳了一声,“这倒没有,我们现在可是兄妹。”   男人挑了挑眉,“那要是不是兄妹呢?”   姜穗:“……已经是了!”   贺朝看着她,舌尖抵在上颚,最终只是移开了视线。   昨晚最后的一丝理智一直存在,也是因为兄妹的这一条线紧紧地拉扯着他,他现在还不能放纵自己,最后害了她。   此时的她同样也刚起床,穿着很平常的长袖丝绸睡衣,只不过上衣的领口少扣了一个扣子,露出了洁白的肌肤还有脖下的锁骨。   她还带着项链,真是把辟邪这个功能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黑发有些凌乱的洒落在肩上,身后的阳光温柔地流淌,仿佛也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贺朝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可他刚准备掀开被子,身子就是一僵。   姜穗还在故作柔弱,看到他顿住,问道:“你怎么了?”   男人声音似乎多了一丝咬牙切齿,“你……转过头去。”   姜穗奇怪:“为什么?”   男人看了过来,黑眸就像是野兽般带着一种忍耐的光芒,他顿了顿,“有点私事。”   姜穗:“这么突然?”突然就有私事。   男人声音低了一些,神色也非常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僵硬,“其实并不是很突然。”只是他刚刚的注意力都被她所吸引,现在才发现而已。   姜穗真的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露出这样有些僵硬奇怪的表情。   说实话,素日里总是面不改色,不苟言笑又有些冰冷的男人,此时头发并没有往常那样打理完美,而是因为刚起而翘了一些,显得自然又平易近人。   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时,总想让人再去逗一逗他,让他露出更加不一样的神情来。   姜穗凑过去,想要一探究竟,“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是瞒着我什么吧?”   结果刚凑过去,她的后颈就被一只大手连带着长发轻轻虚握住,触感似乎多了一丝炙热。   这回轮到姜穗身子僵住了。   她双手按在柔软的床垫上,不敢动弹,只能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男人黑眸不知何时看起来幽深极了,他身子微微前倾,呼吸稍稍有些凌乱,他看着她,轻声道:“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他的大手在她的后颈轻轻摩挲了一下。   姜穗看着他这样子,汗毛竖起,想要后退,却被他按住。   她干笑了一下,“不、不用了。”   男人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放开她。   这一次,他背对着她下床,然后姜穗听到他说道:“转头。”   姜穗只能老实地转过头。   随后男人出了卧室,姜穗下床跟在他身后。   现在时间还早,并不是姜穗的起床时间,因此二楼的走廊并没有人。   显然贺朝也是知道这一点,姜穗说:“慢走。”   男人似乎一噎,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磨了磨牙,随后出门离开了。   姜穗探出脑袋,发现他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速度之快,男人甚至都没有再回头,也没有说什么。   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是落荒而逃,这么纯情的吗?   她不信。   不过话说回来,她怎么对昨晚他们一起睡了这件事一点都不惊慌失措,甚至仍然感觉很自然。   姜穗摸了摸下巴,难不成是因为他们其实也没有干什么,只是单纯的睡了一觉而已?   而就在这时,姜穗注意到远处的西侧走廊,有房门被打开,随后有人走了出来。   良好的视力让姜穗一下子就发现了是谁。   是贺霖。   而男人也注意到了她,朝她挥了挥手,因为距离的缘故,姜穗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也猜到他现在一定是笑眯眯的样子。   幸好贺朝已经先回去了。   姜穗朝贺霖笑了笑,然后缩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至于贺霖有没有看到她礼貌性的微笑,就不管她的事了。   今天是姜穗重新上学的日子。   Anna来瑶小姐的房间时,难得发现她已经起床了,她还以为是瑶小姐因为上学非常期待,所以早早起床,还觉得瑶小姐非常可爱。   阿菲在一旁替姜穗整理上学要穿的衣物,小美则是在一旁整理她的上学用品,Anna则是道:“瑶小姐,刚刚大小姐也回来了,二太太和三太太也在楼下,三少爷正一起吃早餐,刚刚佣人来传话,说让您也一起下去。”   姜穗问:“大哥哥去吗?”   Anna面露一丝尴尬,“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刚刚也有佣人敲门,大少爷似乎并不理会。”   姜穗实在是不想一大早就和那群人打机锋,于是说:“既然大哥哥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Anna婉言相劝,“瑶小姐,这样是否不太礼貌?”   姜穗露出脆弱又惆怅的神情:“Anna姐,我只是不想看他们那种明明很讨厌我,却又要友善地同我讲话的样子。”   她委屈地看向Anna,“Anna姐,我真的一定要去吗?”   Anna被这样的表情击中了。   她立刻道:“如若是瑶小姐实在不愿意,那便不用去了,您上学也快要迟到,还是早些前往学校的好。”   贺瑶是她的雇主,付她工资的是贺金波,现在成了贺朝,既然瑶小姐不愿意,她也不会逼着她去。   姜穗以为就此逃过一劫了。   她出门根本没有经过餐厅,是从偏门走的,所以也没遇上那群人。   只不过在上车的时候,她感受到一股视线,抬头看过去,发现是正在阳台抽烟的贺朝。   见到她一下子看过来,男人似乎一愣,随后欲盖弥彰地将烟放下。   这似乎是大少爷的习惯。   就在二楼,姜穗注意到他头发有些半湿不干,他好像重新洗了一个澡。   真是讲究。   姜穗朝他摆了摆手。   男人看着她,最终勾唇微微一笑,朝她微微颔首。   “晚上见。”姜穗做了个口型。   然后钻进车里,没再看他。   刚刚听Anna说,今天集团好像要重新开个大会,是关于最近警方查出集团内部似乎税务有问题的会议,所以贺朝没办法送她上学,而是让他的司机家豪送她。   税务方面似乎是针对大小姐贺曼华的,姜穗猜测贺朝应当是开始动手了。   在上课的时候一切如常。   姜穗非常低调,她和班上的同学都算是泛泛之交。   由于前段时间她频繁出现在新闻报道上面,进入了教室之后有不少学生看到了她,和她打招呼,或者在远处窃窃私语。   但等到上课安静下来,只听见老师的声音,学生们也渐渐丧失了对贺瑶的兴趣。   听课的听课,看手机的看手机,摸鱼的摸鱼,总而言之,该干嘛干嘛。   正如姜穗所想,她以为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本来她是想趁着下午就两节课,找个地方看昨天没来得及看得资料,结果还没等她从教学楼里出来,就在楼内花园里碰到了某个较为熟悉的人。   “瑶妹妹。”明艳的女人朝她微笑,随后走了过来。   是周诗韵。   姜穗愣了一下,随后在她走进后如贺瑶的模样,轻声打了招呼。   随后她问道:“Ava姐,你怎么在这里?”   周诗韵笑道:“Dylan说六七月的上北大学桐花开了最好看,我同伙伴们来赏花的,想到你也在这上学,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见你呢。”   周诗韵并没有那天在高级餐厅见到她时的那样盛装打扮,而是穿着一身非常潮流的辣妹装,看起来也像是气质出众的女大学生。   上北大学主教楼的中心花园非常大,算是一个设计独特的玻璃花房,有不少茂盛又争奇斗艳的特色花朵,因此她们二人的谈话并没有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姜穗从周诗韵身后望过去,果然看到了另外两个女生在一旁讲话,此时正看过来,像是在打量她。   周诗韵非常热情,带着她出了教学楼,然后邀请她和他们一起去玩。   “瑶妹妹,Dylan还拜托我多多照顾你,Cass也说新来的妹妹是个害羞的性格,让我要小心对待。”周诗韵笑道,“我这不就来了吗?”   Cassidy是大小姐贺曼华的英文名,周诗韵这是亲密的喊法。   姜穗本来想要拒接的,反正她在这些人眼中都是没什么情商的小女孩,但是周诗韵话术了得,刚刚在一旁的两个女生也围了上来,说说笑笑,好不热情。   她们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要认识一下新进她们圈子里的贺瑶。   “还有其他朋友在老地方玩,都非常希望我们能请得动你呢。”其中一个红发女孩笑道,她同样也非常青春靓丽,浑身上下写满了我不是普通人的气息。   姜穗看出来了她们“请”不动她就不走了的坚定。   姜穗面上露出了些许的不知所措和紧张,但是心里却想着这看起来看着不善,倒是可以看看她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于是姜穗弱弱地说道:“那我得跟司机先说一声……”   周诗韵笑起来,“瑶妹妹,难道你还是那个晚回家就会被叫家长的小女孩吗?放心吧,我同你和家里打招呼,有你三哥哥作保呢。”   姜穗倒不是怕叫家长,姜穗是担心贺朝又因为她乱跑杀过来。   红发女孩身旁的短裙女孩笑道:“刚刚看见了你身旁的保镖,差点吓我一跳。”   周诗韵也说道:“瑶妹妹,出去玩的话就不用带保镖了吧?你放心,我们去的地方非常安全。”   姜穗被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给“安排”了。   贺瑶最后只能说:“你们不用叫我瑶妹妹……喊我贺瑶或者阿瑶就可以了。”   三个女生是自己开车来的,她们先是带着姜穗去逛街购物,甩开了姜穗身后跟着的保镖,她们干这种事非常熟练,显然以前是不少做的。   开车的是红发女孩,一边笑一边道:“我爸爸也非常热衷于让我带着保镖出门,谁会走到哪里都跟着这群人啊?反而更加引人注目,丢死人了。”   其实姜穗也挺赞同的,之前就是因为这样反而更引人注目,姜穗才甩开保镖跟着陈警官去查案。   不过前提是因为她有足够的的自保能力,而且对环境的变化也非常敏锐才敢这么干的。   而贺瑶对外人来说肯定不是这样,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三个女生热闹的聊天时保持着细微的笑容。   其实她还挺喜欢这群女孩的,当然前提是不找她麻烦。   她们还带着姜穗换了一身类似的辣妹装,带着她做了spa化了妆。   姜穗十分难得短暂地过了一下贵妇生活。   “阿瑶,你的身材真是绝了!”短裙女孩赞道,“皮肤超白,黑衣好衬你。”   贺瑶浅浅轻笑,“谢谢你。”   短裙女孩愣了愣,随后又是笑道:“你也真是好看,化妆之前清纯校花,化了妆之后就是小野猫。”   周诗韵也看着贺瑶,惊讶于她的美貌。   贺瑶被化上了专门的小野猫妆容,此时在羞涩地微笑,反而让她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周诗韵很清楚地知道,贺瑶的这副模样,完全是Dylan最喜欢的类型,也幸好在她是Dylan的妹妹。   倒不是周诗韵对贺霖有多情根深种,他们早就说好以后是Open marriage,但是周诗韵还是不想在结婚之前节外生枝,被一些狗仔拍到。   毕竟他们会对外宣称是自由相恋。   周诗韵漫不经心想,他们的确在床上是很合拍。   看着贺瑶此时的模样,周诗韵想到了贺曼华的交代,于是朝着她笑着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周诗韵:“想来阿Sam他们已经在DLZ把场子开好了,咱们去就行了。”   DLZ?   贺瑶或许不清楚这里是哪里,但是熟读了贺家八卦的姜穗却非常清楚。   [Dopamine liberated zone]   [多巴胺解放区]   是上北市的著名会员制夜店。 第80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17◎   会员制的夜店也不知道和其他夜店有什么不同。   反正姜穗一进去立刻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要被音乐给震碎了。   人并不少, 不仅仅是亚洲面孔,姜穗感觉舞池里集聚了来自全世界的人,全是俊男美女。   “这里。”周诗韵拉着她。   如果说之前在餐厅里见到的周诗韵是大家闺秀, 那么在这里见到的就是玩的非常开的年轻女孩。   姜穗看到了更多的人,而这些人有不少她在娱乐报上有看到过。   男男女女,霓虹灯流淌在他们年轻的脸庞,看起来奢靡又放肆。   “Ava, 你带谁来了?新面孔啊。”   姜穗的出现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于是就有人开玩笑着开了口。   周诗韵笑着道:“这位就是贺家的新妹妹贺瑶, 大家可以叫她阿瑶哦~”   姜穗配合着笑了笑。   很快就有人被她柔美脆弱的气质所吸引, 有人拉着她在卡座里坐下。   “阿瑶,来一杯吗?刚刚阿Sam自己调的。”   被称作阿Sam的男人笑道:“谁喝你的口水, 我给新妹妹调一杯新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不是从来不出入这种地方的贺瑶能招架的。   都是来自同一个圈子里的男男女女, 自然互相知道对方有几斤几两。   因为贺瑶身上有着贺家的股份, 如今又公开和贺家大房站队, 不少人也没有敢太过分的为难她, 但是也有一些男人看到贺瑶这般拘谨又柔弱, 心痒痒的。   拿下了她,很有可能可以拿下贺家的一部分股份。   纯洁柔软的贺瑶,此时就像是掉入狼群的羔羊。   “阿瑶妹妹在哪里读书?”有打扮新潮的男人坐在姜穗身旁, 他笑眯眯地问道, 还给姜穗递来了一杯酒。   “咱们来给你个欢迎仪式, 新来的人可都是要喝一杯‘午夜之梦’的。”   贺瑶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向了一旁的周诗韵, 但是此时周诗韵似乎出去打电话了, 并不在这里,无人能解围。   贺瑶轻声道:“我不会……”   “欸,”男人其实长相不错,有一种痞气的俊朗,他笑道,“度数不高的,就连Ava这种酒量一般的都喝的了。”   一旁也有人起哄,而更多的都是带着似笑非笑的戏谑,想要看看贺瑶要怎么做。   贺瑶无法,只能先接过酒杯,在昏暗环境下酒杯里的酒液都晃荡着绚烂的颜色,她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杯酒度数不高。   贺瑶抿了抿嘴,四周的人都在观察这里的情况,似乎从她的表现上来看,就觉得她很好欺负了。   “一口闷啊。”有女生笑着道,“我们可是看着呢。”   姜穗低头看了看杯子里的酒,又看了一下一旁的男人,轻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愣了一下,随后挑眉笑道:“也是,这么久了我竟然都没有自我介绍,不如你先喝了,我再告诉你?”   姜穗开口:“我不想喝。”   “他叫孙耀堂。”   同一时间,有一道略微沙哑的男声插了进来,和姜穗的声音叠在了一起,在一众热闹的声音中竟然格外的显眼。   姜穗一愣,众人也都看了过去,正好忽略了姜穗的那一句不想喝。   她才发现卡座深处正坐着个翘着腿的男人,他姿态肆意又放松,在这样昏暗刺眼的灯光下都能看得出他的俊美,深邃的黑眸如同狼一样正看着这一边。   一旁有不少女生正围着他坐,有的正一脸错愣,显然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   看着他的模样,其实姜穗是有一瞬间的怔然的。   她还以为坐在那的是贺朝。   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们实际上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别。   男人推开了一旁的女生,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却有一种风流又恣意的放荡。   他盯着姜穗一旁的男人道:“孙耀堂,听到没,她说不想喝。”   被称作孙耀堂的男人原本笑眯眯的神色立刻改变了许多,他笑容变得有些不好,但是语气却带着一丝谄媚。   “是,都听扬哥的。”   周诗韵回来,看到的就是气氛有些古怪的众人。   她刚刚和好姐妹贺曼华通完话,对方表示一会儿就过来,而她正是因为贺曼华的拜托,才将姜穗带到这里来的。   不仅仅是因为想要给贺瑶一个下马威,还帮助贺曼华扣下对方,毕竟这样一个好说话的懦弱女生,威逼利诱一下,或许就可以让她从贺家大房那边,转为贺家二房服务。   周诗韵笑道:“这是怎么了?”   一旁有人拉住她,“刚刚Tom看上贺瑶,想要灌她酒,被黎扬拦下来了。”   周诗韵惊讶:“黎扬?”   黎扬在圈子里的地位相较于周诗韵都要高一些,甚至比贺家都要高一些。   黎家和他们这些商界里的小孩不同,家里是从政的,已经是好几代的政治世家,曾经还出过一任总统,算是新贵族。   不仅仅是在上北市,在全国都说得上话。   黎扬更是最新年轻一代最有出息的孩子,按照上北上层社会仍然流传的封建传统来看,可以说黎扬是黎家嫡系最出色的孩子。   他被家族寄予厚望,小小年纪就随副总统父亲出席各种重要场合,只是听说他最近和家里闹了矛盾,所以才经常和他们这圈人出来玩。   严格上来说,他们这些同龄人,也可以算是青梅竹马,父母辈交往都过甚。   但是黎扬和他们却又有不同,虽然同样喝酒蹦迪,但是却从不乱搞男女关系,至今为止和贺家大少爷一起,被他们暗地里称为魔法师双煞。   咳咳。   周诗韵担心在面上表露出来,赶紧把这样的想法压下去。   一方面作为女人很好奇到底谁会拿下他们,另一方面她又有些蠢蠢欲动,想成为那个拿下他们其中一个人的第一人。   但是现在也还没有机会想这些。   周诗韵拉过一旁的女生,低声问,“黎扬怎么帮贺瑶挡酒?他们认识?”   那个女生也一头雾水,她喝了一口酒,瞥了眼坐在黎扬身旁的贺瑶,啧了一声,“现在的男的都喜欢小白花类型吗?”   “这个贺瑶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说不定都是跟她妈一起学的一些私生女手段。”   周诗韵低笑了一声,“阿雅,别这么说,我那个未婚夫严格上来说和她也没什么不同,你这可是把他也骂进去了。”   阿雅诧异道:“Ava,你不是吧,真的要嫁给Dylan?”她有些不敢相信,“你不知道贺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吗?而且……”   阿雅压低声音,虽然在喧闹的环境里,但是周诗韵还是听到了。   “你怎么就能确定,贺霖能成为那个胜利者,Evan这个人可不简单。”阿雅舔了舔唇,想到了贺朝的模样和身材,“你还不如去勾引Evan。”   周诗韵推了她一下,“我倒是想,我这不是正在找突破口吗?”   阿雅惊讶地看着她,随后化为坏笑,她促狭道:“原来如此,我说你为什么愿意同Dylan那个花花公子玩在一起,还以为你们是狼狈为奸,没想到你是在步步为营。”   阿雅说道:“好姐妹,玩到手了,可别忘了我。”   周诗韵用手卷着自己的波浪长发发尾,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舔了舔唇道:“Dylan可以,Evan我可说不准了。”   阿雅啧了一声,她转头看向已经和黎扬说上话了的贺瑶,“那贺家这个新妹妹,你带来是做什么的?我听家里人说她现在已经是同Evan一条阵线上的了,你太过于明目张胆可不好吧?”   周诗韵也拿起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还和一旁的男人调情了一下,才转过身来和阿雅一起看了贺瑶一眼。   “我这是在给她介绍新朋友,又没对她做什么,她自己不争气,管我什么事?”   阿雅哈哈哈笑起来,她打量着周诗韵,“我说阿诗,你这副模样要是被Evan看到,恐怕要跌破脑袋,在外大家闺秀,现在看起来超mean的。”   周诗韵已经点了一根烟了,她示意对方要不要,阿雅摆了摆手,嫌弃道:“不喜欢你的烟,什么牌子味道这么重。”   周诗韵非常熟练地点起,一点点猩红在昏暗的环境中很显眼,她睨了阿雅一眼,“小朋友。”随后她吸了一口,非常老练地吐出白色的烟雾,随后打量着远处的贺瑶。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个手段,有Evan保驾护航,现在倒是勾搭到黎扬身上了。”   阿雅摇晃着酒杯里的酒液,问道:“Evan很看重她?”   “像是。”周诗韵说,“那天被Dylan喊去吃饭,结果在Nlsen看到他们,关系看起来很不错。”   NIsen就是那家会员制的高级餐厅。   周诗韵没说,其实是看起来相当不错,只是远远看着,都能非常清楚地看见贺朝对贺瑶的照顾。   不过她知道贺朝是一个非常绅士的人,用贺霖的话来说,就算是非常愤怒的情况下,贺朝都能忍耐着,非常体面沉稳地解决,只不过手段有多么狠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作为集团大小姐,家里面自然也经常谈论起这些事情,她也听说过不少贺朝干过的非常漂亮的事。   最近更是进经常听起父亲在和爷爷讨论贺朝对二房三房的雷霆手段,要不是二三房分别有人在贺家集团里工作,恐怕已经是大房的手下败将了。   其实周诗韵也有些担心,她听了贺曼华的话把贺瑶扣下来,不知道会不会惹得Evan生气。   不过她有办法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得干干净净,现在就看看贺瑶的表现了。   被议论的贺瑶此时正看起来有些拘谨瑟缩地坐在众人中间,一旁是侵略性极强的黑发青年,另一边是说话暗中带讽的其他女生,但因为此时黎扬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就没有人再敢凑过来同他们说话。   她手里捧着一杯不含酒精的果酒——其实就是气泡果汁,偶尔喝一口。   “谁带你来这的?”一旁的青年像是将她打量完毕,才开口问道。   他神情懒散,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在迷乱的灯光下看起来俊美异常。   而被他问话的女孩则是低垂着头,显然是对这样的环境很不习惯,她相貌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柔美,在这种地方,能够吸引到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听到了他的问话,随后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那双湿润的黑眸就像是会说话一样。   她低声道:“是Ava姐。”   青年啧了一声,“学生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然后他看到小鹿一样误入狼群而有些惊惶的女孩抬眸看向他,飞快说道:“我成年了。”   黎扬笑了,他笑起来时看起来有一种痞气的张扬,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他手中的酒,“那你来一杯?”   女孩抿了抿嘴,她微微摇了摇头,然后问道:“谢谢你帮我。”   黎扬倒也不生气她的拒绝,他看起来肆无忌惮的张狂模样,实际上深入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骨子里其实是最规矩不过的。   黎扬喝了一口酒,随意道:“下次别再来了,没有朋友或者哪个姐会把你往这种地方带。”   女孩像是有些好奇,她胆子稍微大了起来,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帮我?”   黎扬勾唇道:“不怕我了?”   贺瑶说:“你又不是鬼,为什么要怕你。”   黎扬:“你怕鬼?”   贺瑶:“其实也不怕。”   黎扬嗤笑了一声,倒是今晚第一次感觉到心情的愉悦,于是他心情较好地为贺瑶答疑解惑。   “随手罢了,没什么帮不帮。”   贺瑶沉默了一下,仍然看着他,黎扬瞥了她一眼,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的好奇。   稍微散发出一点善意,这个学生妹倒是大胆了。   然后他听见她忽然问道:“你是知道我的事?”   黎扬沉默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贺瑶会突然揭开自己伤疤,他说道:“大街小巷都知道的事,不需要我特地关注吧。”   “也是。”贺瑶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黎扬稍微有些诧异了,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贺瑶,见她神色如常,就好像只是随口一说,丝毫没有因为所遇到的事情而感到不安和烦忧。   这和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很不符。   黎扬微微挑了挑眉,他随意看了一圈卡座,看到了周诗韵正在和那几个经常玩在一起的男女在调情说话,显然对贺瑶的处境并不上心。   周家大小姐恐怕要提到铁板了,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学生妹,根本没有看起来的那样不谙世事和弱小。   黎扬有些惊讶,但是却并不感觉到十分意外。   一个从如此险恶的凶杀案逃脱,心理没有出现问题,还能在贺家混得风生水起和Evan那个怪物联手的女孩,怎么会像表面那样单纯无知。   黎扬注意到了贺瑶手腕上非常昂贵的手镯,还有她不见任何苦闷憋屈的神情,忽然觉得非常有意思。   贺瑶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毫不掩饰肆意打量的目光,垂下眼,脸微微红了一些,在混乱闪烁的灯光下并不是很明显。   随后她看了过来,像是在问怎么了?   黎扬微微俯下身子,和她的距离拉近,他低声道:“学生妹,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来到这里。”   女孩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   她移开视线,黎扬非常清晰地看到她长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她说:“有你这样的好心人在,我就不怕了。”   黎扬一愣,随后哈哈笑了一声,吸引了一旁不少人的目光。   有人见他心情好起来了,也敢打趣道:“阿瑶在说什么事,竟然能逗得扬哥开怀。”   黎扬看过去,神色立刻冷淡了下来,“关你什么事?”   那人一噎,随后似乎也有些气恼,但是说话的是黎扬,他只能故作淡定,拿起酒杯去舞池了。   其他人见了,都没有上前再搭话,纷纷又继续和旁边的人聊天喝酒,但是姜穗注意到他们都在若有似无地打量和观察着这一边。   姜穗想了想,她问道:“你不喜欢这里的话,为什么要来?”   黎扬似乎有些讶异,他的眼眸在灯光偶尔的照耀下是暗棕色的,他睫毛也很长,面容影影绰绰隐匿在阴影中,有一瞬间格外的像贺朝。   但是那位大少爷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轻佻的笑容。   他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贺瑶,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黎扬似乎并不在意姜穗说中了他的心思,也不等姜穗回答,只是晃荡着酒杯里的酒液又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朝她勾起唇角,示意道:“给我倒一杯?”   他姿态慵懒又洒脱,一点都不像是在强迫人,反而有一种勾引的意味。   然后周诗韵一抬眼,就看到那位被她骗过来的贺瑶站起身,双手拿起了一旁的威士忌瓶,随后又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给黎扬倒了一杯酒。   女孩的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洁白如玉,她穿着刚刚挑选购买的辣妹套装,身材很好,坐在身材结实有力的青年旁,竟然意外地搭配。   周诗韵眼眸微暗,她想了想,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但是下一秒,她睁大了眼睛,因为坐在不远卡座深处的两个人,竟然同时看了过来!   周诗韵身子都有一瞬间的僵硬。   黎扬的神情变得非常冷,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朝她做了个手势。   是威胁。   周诗韵咽了咽口水,最终低头把照片删掉了。   她给对方示意了一下自己已经删了。   但是黎扬仍然用眼神警告着她,才低头和身旁的贺瑶说话。   周诗韵深吸了一口气,一旁和男人接吻玩的阿雅才注意到她的失态。   “你怎么了?”阿雅问。   看着满脸红晕的阿雅,周诗韵摇了摇头,她拿手机示意了一下,“Cass来了,我去门口接一下。”   “贺曼华这家伙现在才来,干什么去了?”阿雅嘟囔,“告诉她一会儿来了罚酒啊。”   周诗韵笑着点了点头,按捺住仍然有些不平稳跳动的心跳,从卡座里走了出去。   黎扬并没有回答姜穗的问题。   恐怕是因为她一不小心就戳到他心里的不平静了。   姜穗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下头拿出手机,和黎扬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而青年并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喝酒。   他倒是酒量不错,不像是贺朝喝两口就不行了。   是陈警官发来的消息。   [贺瑶,你是不是又跑出门了?]   跟老妈子似的。   姜穗腹诽,自从有一次在案发现场看到她之后,陈警官跟监护人上身一样,每次她没带保镖出门跟贺朝一样担心这担心那。   不过他毕竟是警察,关心曾经的受害者的确是应该的,说明他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   姜穗这一次来夜店是被人带着来的,她跟司机也说过了,当时贺朝在开会也打不通电话,她是跟贺朝的秘书说的。   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怎么陈警官就知道了?   [出什么事了吗?]姜穗回短信。   [上级搜查令下来了,我们刚刚突击检查,陈家辉不在,他改变了行动轨迹,很有可能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你现在在哪?保镖在不在身旁?现在立刻回家!]   姜穗眸光微凝,陈警官这么着急的样子,恐怕陈家辉是接收到了新的命令,才改变了行动轨迹。   先不说为什么陈警官明明答应了她会让她一同前往现场,却没有通知她这件事了,估计是也是跟贺朝一样,不想让她冒险。   现在陈警官让她立刻回家,难不成那个陈家辉会冲着她来?   姜穗告诉了他现在自己在的地点,并告诉他自己很安全。   陈冠生感觉自己要疯了,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贺瑶竟然还会觉得安全?   就算是会员制的club,也不妨碍里面的环境能让外人混进去。   贺瑶算是陈冠生接触过最不省心的女人了。   姜穗收到了陈警官表示立刻赶过来的短信。   姜穗立刻发现了问题。   [你不去抓捕陈家辉,来找我干什么?]   对面似乎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告诉她。   [他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姜穗眸光一闪。   下一秒她还来不及回陈警官的短信,贺朝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姜穗看了看一旁人挤人,反倒是黎扬这边空旷一些,这些人似乎是知道黎扬的忌讳或者是以为他看上了她,给他们留下了一个交流的空间。   姜穗又看了眼闷声喝酒的黎扬,对方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轻笑了一声,“不接电话?”   他以为贺瑶的眼神是让他避一下,冷哼了一声道:“我不会听的。”   贺瑶这个人很有趣,黎扬不介意多给她一些耐心,比那些谄媚的、戴着面具的男女好多了。   于是姜穗往一旁缩了缩,接通了来电。   “你在哪?”男人低沉和有些压抑情绪的声音从听筒传了过来,随后他似乎听到了姜穗身旁吵闹的声音,意识到她在什么环境,“你在酒吧?”   姜穗说:“其实是夜店。”   这句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男人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压着声音道:“姜穗,你是不是故意要气死我好继承我这边的家产才甘心?”   姜穗想劝慰一下他,但是她也不确定黎扬能不能听到她说话,于是只能用柔软的语气说道:“不是的大哥哥,我是被Ava姐带来认识新朋友才来的。”她顿了顿,“这里我很不喜欢,也不适应,你可不可以来接我回去?”   话筒对面的男人沉默了一瞬,他语气多了一丝咬牙切齿,“姜穗,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而且还非得等我打电话给你。”   姜穗有些心虚,她其实就只是想知道周诗韵到底想要干嘛,但是她现在环顾了一下发现周诗韵好像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   搞了半天她现在也只是认识了黎扬这么一个人。   姜穗说:“因为Ava姐……”   贺朝知道她的不安分,看着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实际上好奇心旺盛得不行,尤其是心结解开之后,每一天都在给自己找事干。   他也很清楚姜穗在这世界所拥有的自保能力能够让她横着走了,但是关心则乱。   男人道:“你应当先告诉我的。”   姜穗立刻表决心,“我告诉你了!我打电话打不通,才发的短信,但是你一直都没有回我,Ava姐一直在催促,我也没有办法嘛。”   贺朝似乎一噎,姜穗立刻反客为主,“你不是也没说你干什么了不接我电话?”   男人顿了一下,说道:“出了件事,见面再细说,不好电话讲。”   “我现在去接你。”男人的声音多了一丝警告,就算是生气,都仍然绅士又保持气度,“别再乱跑,刚刚陈sir打电话来,说凶手可能会去找你,我知道你有自保能力,但是还是要小心。”   陈sir?看来陈警官真的升官了。   姜穗挂掉电话,然后对上了黎扬目光。   青年微微挑眉,他似笑非笑,“男朋友?”   姜穗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是我哥哥。”   黎扬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放下手中的酒杯,“Evan?”   贺瑶问他:“你们认识?”   黎扬神情变得更古怪了一些,但还是先回答了姜穗的问题,“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凝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贺瑶。   “我倒是头一次见有人同Evan这样讲话。”   姜穗:“你偷听?”   黎扬气笑了,“我们距离这么近,你讲话我能听不到吗?我不是聋子。”   黎扬就见对面的女孩一双黑眸平静看着他,随后似乎是想开口又说些什么噎死人不偿命的话,然后就见到她愣了一下,微微偏头看向他身后。   黎扬不明所以,也跟着她回头看过去。   他只看到在舞池里混乱又热闹的人群。   “你在看……什么?”黎扬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一旁的贺瑶猛然站起来,拨开一旁坐着的人,走了过去。   黎扬一愣,随后眉头微微皱起,没有在意一旁凑上来的其他人,抓了抓头发,最终放下酒杯,起身跟着贺瑶的方向快步走去。 第81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18◎   DJ播放的音乐声非常的大, 四周灯光闪烁,人群拥挤。   姜穗艰难地在人群中前行,还避开了一些凑上来的搭讪。   “一边去。”又有男人凑上来问她找什么, 一只大手帮姜穗按开了那个男人。   她回头一看,发现是黎扬。   黎扬皱着眉,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那么一瞬间神似贺朝。   三番五次感觉到这样的异样,姜穗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们现在在舞池里, 四周都是蹦迪的人, 黎扬和她说话时不得不把声音放大了一些。   他微微弯着腰, 看着她。   “你要去哪里——”   姜穗没时间和他说太多, 仍是东张西望找寻着自己的目标,“我有事——”   她抬头看着他说道:“你回去吧, 不用管我——”   说完她准备转身就走,胳膊却被青年拉住, 她一回头, 看到黎扬皱起眉, 暗棕色的眼眸盯着她, 似乎是挣扎了一下。   “算了, 我跟你一起。”   姜穗愣了一下,但是也没时间推拒了,要是再拖下去, 恐怕贺曼华会有危险。   于是她朝黎扬点了点头, 转身拨开人群往角落的安全出口艰难走去。   她刚刚之所以忽然起身, 上一秒才答应贺朝不乱跑, 下一秒就食言, 是因为她看到了陈家辉, 还看到了贺曼华。   看到的是神志有些不清的贺曼华。   她正被陈家辉揽着往外走, 看起来像是喝醉了一样。   她也在这家夜店?   姜穗不清楚,但是她也做不到看着贺曼华被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带走而不为所动。   她也不清楚陈家辉为什么改变了目标,但是并不妨碍她跟上去。   她还给陈警官发了消息,刚发完就被黎扬拉住。   而现在,她只能赶紧顺着陈家辉的路线出去,不能让他跑了。   姜穗很快来到了安全出口处,和热闹的舞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有着不少男男女女在这里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是,他们若无旁人地亲吻、抚摸着对方,在幽暗的角落里享受着别样的激情。   姜穗随意扫过没有看到目标,注意到关上的安全出口大门轻微的晃了一下,很有可能刚刚陈家辉带着贺曼华从这里经过。   她上前推开大门,就被大门后衣衫不整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对方很明显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又来人?!”声音较夹的男生发出了尖叫,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则是将他抱在怀里,怒视着姜穗,“不知道有人在这里吗?!”   姜穗瞥了他们一眼,“不知道。”谁会注意安全出口门后有没有人啊?   这里是安全出口不是酒店房间。   姜穗没打算理会,看了看楼上和出口处,她观察了一下,一时间拿不准。   在她观察的时候,黎扬从她身后也推着门进来。   黎扬:“怎么?跟丢了?”   那个中年男人见姜穗非但没有赶紧离开,而是继续在这里不知道看什么,他有些恼怒,为了在身后的男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雄姿,准备上前,想要推搡一下姜穗。   “喂……”   结果人都还没有碰到,就被对方抓住了抬起的手腕。   就连跟在姜穗身后的黎扬都还没来得及帮她,看到女孩十分敏捷又敏锐的举动,他微微挑了挑眉。   中年男人一时间也愣住,下一秒正要恼羞成怒地挣脱,却被女孩十分有技巧性地一扭,整个人都弯下了半边身子。   然后他听见女孩平静的声音在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揽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从这里走过去?”   中年男人吱哇乱叫,反倒是一旁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的年轻男人颤抖而小声地说道:“他们从出口出去了。”   年轻男人看到女孩抬眸看了他一眼,“没骗我?”她语气多了一丝威胁,“要是敢骗我……”   她还看了眼她身旁的男人,随后像是想到什么,说道:“你要是敢骗我,我让你在这一片都混不下去。”   黎扬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轻笑了一声。   年轻男人见她语气十分笃定和有底气,又看她身手和眼眸中的老练一点都不像是在骗人,赶紧老实点头。   “他们刚刚出去!我亲眼看到的,那个女的神志不清,我当时就猜她是被捡尸的……”   刚刚还在威胁他的女孩很快放开了人,朝着出口奔去。   随后年轻男人看到她身后的男人走了上前,他才发现对方竟然这么帅,一时间都看直了。   “再看把你眼睛挖下来。”俊美的男人似笑非笑,但是眼眸中的戾气却让他心惊,赶紧低下头。   然后他听到男人朝着他随便从舞池里抓来的中年男人说道:“下次不要出现在这里。”   中年男人眼里只剩惊恐,但是却被这样的要求给激怒了,面前的男人很帅,但同样的他感觉到了黎扬和普通人不同的气场。   中年男人:“凭什么?!”   黎扬勾起唇,显得有些轻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准备跟上已经到达出口处的贺瑶。   黎扬说:“你可以试试下一次再出现在这里,会遇到什么。”   说完他离开了,余留两个惊魂未定已经完全软了的男人。   从夜店的安全出口侧门出来,竟然是一条黑黢黢的小巷,这里在缠绵的年轻男女也不少。   姜穗微微皱起眉,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眼尖的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在昏暗的小巷里看,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是贺曼华那条红色裙子倒是挺显眼的。   姜穗刚想追上去,就被身后的男人拉住了胳膊。   “贺瑶,”他压低声音,“你到底在追什么?”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一直在追寻的目标,“那个男人揽着的女人,是你朋友?”   “不是,那是贺曼华。”   姜穗也压低声音,她眼睛一直盯着目标,不知道什么原因,陈家辉现在停了下来,靠在小巷的墙上,和贺曼华做出了情人缠绵的模样,而另一只手则是在打电话。   在这种时候打电话,很有可能是陈家辉背后的人改变了指示。   他们知不知道她也在夜店里?   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但是姜穗思考了一下,推翻了这个想法,应当不是。   她来夜店是被周诗韵忽然带过来的,是突如其来的决定。   黎扬显然对姜穗的说法非常惊讶,他皱起眉,“贺曼华?”他声音更低了一下,在姜穗身旁,微微俯下身子,同样也观察着前方,“绑匪?”   同为上层圈子里的黎扬也知道上北的一些亡命徒会干出来绑架这些事,他小的时候也差点经历过。   甚至几年前还有绑匪成功拿到钱将人送回来,并没有任何警察抓到的新闻事件。   姜穗想了想,陈家辉的确也算是绑匪。   她微微点了点头,和黎扬一起躲在阴影里。   “是之前绑过我的人。”   黎扬心中一惊,一个多月前的3.24特大凶杀案件闹得沸沸扬扬,那段时间就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大晚上不要上街乱走。   贺瑶这个唯一幸存者,又是贺家流落在外的事情又让这件事多了跌宕起伏的传奇,因此新闻报道一直不断。   现在听到贺瑶轻描淡写地说出是当初那个绑匪的话,让黎扬都感到惊讶。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黎扬收回了认为贺瑶是一朵不简单小白花的想法,这哪里是小白花,这分明是食人花。   周诗韵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竟然敢惹这样的人。   要不是场合不对,黎扬又想肆意嘲笑出声了。   随后他注意到贺瑶又打算上前,他头疼地拉住对方。   “贺瑶,你要干嘛?”   对方似乎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跟上去啊?跟丢了怎么办?”   黎扬:“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他拿出手机,打算先报警。   然后听到对方说道:“我已经报警过了,现在贺曼华在他手里,很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改变了目标,为了避免新增受害者,我得跟紧一些。”   她顿了顿,一直看向前方的视线像是施舍般转过来看他,竟然还宽慰道:“你放心,你刚刚也看出来我拥有自保的能力了,而且我又不是冲上去把人抓了,我只是潜伏在他身后。”   姜穗确实没打算鲁莽地冲上去,万一人家有帮手呢?   她又不是傻子,她真的只是打算跟在陈家辉身后,然后实时给陈警官播报地点,要知道上一个世界,作为舒兰之狮的她可是顶级佣兵,潜伏的技巧早就铭刻于心,没有遗忘。   而黎扬气笑了。   潜伏,她以为她是特工吗?   “不行。”黎扬仍然拉住她,他完全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贺瑶是这样敢于冒险的人物,“这太危险了,我不可能看着你自己作死。”   他都不知道自己今晚算是倒霉还是幸运,如果是倒霉,他好好的晚上被贺瑶这不安分的家伙给搅黄了,说是幸运,他拉住了她也算是功德一件。   真不知道他哪来多管闲事的好心。   就当是贺瑶之前说他是好心人的回报吧。   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贺瑶上去送死,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结果他看见贺瑶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   “行吧,那我们一起。”   黎扬:?   他没这么说过!   然而贺瑶就已经挣脱了他,往前偷偷摸摸走去。   忘了她有点功夫在身上了。   黎扬头更疼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只能按耐住脾气,有些紧张地跟着她,想着一旦有危险也好及时做出反应。   黎扬自保能力也不差,从小就被家里人丢到部队一起训练,保护贺瑶也算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他们要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罪犯,黎扬很清楚的知道这种亡命徒和平日里训练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更狠,也不会留手。   黎扬也在手机上报警了。   而现在只希望贺瑶能安分一些。   对方就像是想到什么,回头还朝着他低声道:“记得把手机关静音。”   她可不想出现那种电影上潜伏着好好的,结果被一个电话打过来整段垮掉。   注意到他的脸色,女孩竟然还说道:“不要这么生气,你放心,我是绝对不可能拖累你的。”   然而黎扬并不相信。   就算是因为遭遇了这样的恶事,贺家给她安排了老师学习防身,也不可能一个月就突飞猛进干绑匪了。   姜穗也知道她说了没用,很显然黎扬并不信她。   她在心里也叹了口气。   本来她一个人吧,就只要注意自己就好,而现在多了个黎扬,她还得保证对方的安全。   不然要是他跟着她来出事了,她会愧疚又难过的,往后余生都不安宁。   真是让人头疼。   早知道不闹这么大动静出来了,只是她也没想到黎扬会跟过来。   手机传来了轻微的震动,姜穗拿出一看,是贺朝的。   可她现在接不了电话。   还未等姜穗打算发短信告知对方,就注意到刚刚一直跟着的陈家辉动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观察着四周。   好在姜穗反应非常快,身后跟着的黎扬同样反应不慢,两个人缩在了霓虹灯的阴影里,恰好被凸起的墙体挡住,影子也没有露在外面,因此也没有被对方发现。   陈家辉现在在一个无人的拐角深处,姜穗只能蹲下来在唯一的遮蔽物——巨大垃圾箱后看着,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   这个拐角唯一的出口是姜穗这里,还有许多垃圾堆在起了小山,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光鲜亮丽的夜店后小巷,带着腐烂的脏污。   姜穗有点想yue,但忍住了。   她还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其他人了,这里甚至一个监控都没有,只有臭水沟的臭味,下水道传来的冲水声。   她稍稍起身看了一下下方的路口,那里是通往城中村的路。   头被人按着,身后的男人有些咬牙道:“蹲下。”   他用的是气音,很显然也知道了此时面临的情况。   姜穗只能重新蹲下来,她微微侧头,同样用气音道:“你说他要干什么?”   黎扬神色凝重,眼眸沉沉,完全没有了刚才在夜店卡座里的张扬恣意。   他微微摇了摇头,但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然后他听到贺瑶轻声道:“他要杀人。”   黎扬呼吸一滞,然后感觉到手里被塞了什么,听到贺瑶压低声音继续道:“帮我拿着手机,我怕一会儿打起来手机摔坏了,要是那家伙找不到我又要生气了。”   黎扬都不想问那家伙是谁了,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要干什么?”   打架?   是他听错了吗?   然后他就看见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朝他微笑了一下,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人已经冲出去了。   黎扬:……??   黎扬真的完全震惊了。   他完全没经历过这样的展开,脑海里最终划过的是女孩刚刚的笑容,他立刻起身就要上去,刚也冲出去,就看见贺瑶不知何时已经对那个中年男人就是一个飞踹,把防备不及的男人踹到了墙上。   黎扬:……   偷袭是这么鲁莽的吗?!   黎扬才发现中年男人的手中反射着锐光的长长刀。   后来他才知道这就是宰牛刀,也是贺瑶曾经经历过的噩梦。   被踹飞的中年男人显然并没有丧失行动力,他看到了贺瑶,声音很显然也带着震惊,“是你?!”   姜穗也大声:“没错,就是我!”   黎扬:这个时候就不用回话了吧!   黎扬完全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地吐槽,认识了这个女人之后,这一切都是他未曾体验过的。。   他上前配合着贺瑶,尽管中年男人也算是训练过,但是却仍然不敌二人。   当宰牛刀掉落在地,这个中年男人被黎扬按在地上,混乱的场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姜穗打算去看看躺在一旁的贺曼华怎么样了,却听到陈家辉有些渗人的笑声。   她一回头,就看到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红血丝布满了眼白,死死地盯着她。   “果然……果然成功了!”陈家辉被姜穗打断了腿,被黎扬用外套打了个十分有技巧的结,动弹不得,嘴却还能说话,“你不是贺瑶!”   陈家辉嘴里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他此时的状态有些恐怖,黎扬都下意识地看了姜穗一眼。   但是贺瑶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他说的话。   贺瑶:“为什么这么说?”   她好像还很好奇。   黎扬:……   头更疼了。   但是陈家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神经质地喃喃,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天尊是对的!他是对的!”   “今夜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安排,所有祭品已经凑齐,服侍的男女也到场,开始吧!仪式的盛典——唔!”   黎扬:……   黎扬:“你在干什么?”   姜穗收回手,还嫌脏地拍了拍。   姜穗:“显而易见,我在拿东西堵住他的嘴。”   黎扬刚要开口,顿时和姜穗双双面色一沉。   姜穗:“有人来了。”   黎扬:“有人来了。”   他们脱口而出。   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一旁的陈家辉还在发出唔唔唔的声音,他身子有些奇怪的颤抖起来,姜穗和黎扬都发现了这个意外。   姜穗看到了陈家辉的眼睛就像是之前的慧海大师一样,黑色的瞳仁占据了大部分眼白,似乎还带着一丝怒火。   姜穗:原来是你,好久不见。   她朝对方勾唇笑了笑,显然激怒了“它”,更加激烈地蠕动起来。   黎扬:“他这是怎么了?”   姜穗:“可能是中邪了吧。”   黎扬眉头一皱,声音有些低,“难道……是真的?”   结果身旁的贺瑶听到了他的话,竟然说道:“是假的。”   黎扬一愣,抬头看去。   贺瑶已经检查完一旁躺在地上的贺曼华,“她没事。”   随后她捡起地上的搬砖,站在拐角处。   贺瑶说:“你按着陈家辉,我看看是谁来了。”   黎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是真的不怕。”   他问:“你究竟是怎么被他们绑走的?”这么厉害,不像是会被绑架的样子。   他见贺瑶头也不回,背影像是落幕的英雄:“人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吧。”   黎扬:为什么会看出是英雄啊!这家伙是在演吧?   然后听见贺瑶声音微沉,“嘘——听脚步声不是我认识的人。”   黎扬低头看了眼不断挣扎的陈家辉,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十分奇怪而诡异的表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陈家辉黑色的眼珠子似乎还带着丝丝邪肆,似在蛊惑什么。   黎扬看了一会儿,对方以为得逞了,却没想到下一秒脖子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某天尊:淦,一个两个都是无神论吗?   看着陈家辉晕过去后,黎扬松了口气,原本紧紧绷着的神经也稍微松懈了一些。   他当时……内心的确是差一点动摇了一下。   究竟是什么东西,黎扬总感觉自己接触到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世界。   “他们在这里!”   黎扬心中一惊,立刻不管陈家辉,来到了贺瑶身旁。   他肌肉紧绷,将女孩挡在了身后,他微微侧头问道:“怎么回事?”   贺瑶的神情和刚刚的平静不同,也多了一丝凝重。   “他们有枪。”   黎扬:“什么?”   黎扬觉得有些荒谬,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很荒谬,但又有一种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兴奋。   之后发生的一切,黎扬已经丝毫不感觉奇怪了。   都已经经历过更加奇怪的事,见过贺瑶这样神奇的人,还有什么能惊到他的呢?   黎扬一回忆起发生的事,就只剩下乱糟糟一个词在脑海里飘。   不知道哪里来的带枪的几名黑衣男子,还有对讲机后听起来特别耳熟的声音,以及带着贺瑶躲消音□□的混乱。   到后来闪烁着的警车包围小巷,还有千钧一发之时挡在贺瑶面前的男人。   好在突然出现的男人反应足够迅速,只伤到了手臂。   然后黎扬就看到一个晚上无比大胆,看起来柔弱而平静的女孩,被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骂得狗血淋头,声都不敢吭一下。   偶尔露出想要反驳的神情,却在对方冷冷的注视下噤了声,随后一副柔柔弱弱,逆来顺受的模样。   黎扬:……   男人他认识,是那位贺家大少爷,Evan贺朝。   他看着贺家大少爷任由胳膊上的血一直流,鲜血和黑色的大衣几乎融为一体。   贺家大少爷:“贺瑶,你是不是真的打定主意想要气死我?嗯?我刚刚同你说过什么?不要乱走,我来找你,你现在看看你是在哪里?”   贺瑶低着头,刚想开口,就被对方打断。   贺朝:“你要是真想气死我继承家产,你就早点说,不用你气,我这就给你。”   贺朝:“你知不知道你跟出来这件事非常危险?如果我没有找人施压警署,晚来一步,你又已经……”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深吸了一口气,气息非常冰冷和恐怖,一旁的人都不敢上前去打断他在训斥他的妹妹。   这就是刚刚和贺瑶打电话的贺朝。   此时小巷与街道路口灯火通明,无数警车在闪烁着警灯,警察拉起了警戒线,救护车也已经到达,刚刚持枪的几个男人已经被击毙了两个,击伤活捉了三个。   而陈家辉,也被警方捉拿,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对经。   贺曼华也被拉去了医院。   黎扬坐在治疗医护车边,一旁的护士再给他擦伤的伤口上药。   他看着不远处的兄妹二人,不知为何看着贺瑶这个模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沉默了一下,将拉起的袖子放下了走了过去,没有理会身后护士“还没有好你去哪里”的声音。   然后走到一半他的身子顿住。   在一片忙乱与喧闹的现场,警察和医护人员人来人往,挡住了外围窥探的路人的目光,而夜店的负责人也赶了过来。   而在这一片喧闹中,贺瑶抬头对高大的男人说了什么,男人盯着她,随后按住了她的背,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   如此用力,强烈的感情让黎扬察觉到了怪异。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和他们隔着一辆警车,一旁人都在忙碌,只有他注意到了他们。   随后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正对着他抱着怀里女孩的男人抬眸看了过来。   黑色的瞳仁里是冷冷的光,原本柔和的线条变得冷硬。   黎扬看到了贺家大少爷眼中的警告和敌意,强大的气场似乎极具威胁。   他看着,随后缓缓勾起唇,露出了挑衅又嚣张的笑容。   他属于雄性领地的好斗之心被对方的举动给激起。   原来如此。   贺家的这位大少爷,对自己的妹妹抱的是这样的心思。   真是变态   黎扬看着背对着他的女孩背影,舔了舔唇。   她知道吗? 第82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19◎   姜穗几乎是被贺朝“绑”走的。   她也老老实实地跟着。   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此时的贺朝就像是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不能再有一点火星。   贺朝直接拒绝了陈警官让贺瑶留下来做笔录的要求,他直接道:“现在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姜穗亦步亦趋地跟着贺朝往贺家的车走去。   刚刚男人皱眉训斥的模样, 确实挺吓人,给人从心理上就造成了很大的压迫感。   姜穗抬起手,看了看掌心。   刚刚男人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的气息似乎还残留在身上。   他好像……   真的有些吓到了。   抱得紧到让当时的姜穗都感觉到了隐隐的疼痛。   “贺瑶。”   有人从旁边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姜穗看过去, 发现是黎扬。   青年双手插兜走了过来。   “你要回去了?”   姜穗点了点头, 一旁的男人也听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感觉身旁男人好像气息更压抑深沉了一些。   姜穗看了一下黎扬的状态,发现他明明喝了不少酒, 但是此时看起来还是很潇洒。   姜穗问:“你呢,你不回去吗?”   黎扬闻言嗤笑了一声, “我可没有事事操心、心怀鬼胎的监护人在等待。”   这句话好像意有所指。   还没等姜穗再次开口, 就听到身旁的贺朝冷淡的声音, “走了。”   姜穗轻轻“哦”了一声, 听话地跟黎扬道别。   黎扬人没动, 声音却像是在阻拦他们一样。   “好歹我也算是帮了你不小的忙吧贺瑶?不打算和我说些什么吗?”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和贺朝说话。   明明他俩不是认识吗?   姜穗下意识先看了贺朝一眼,男人低下头,黑色的瞳仁像是无底的深渊, 姜穗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和他对着干的时候。   但男人却开口:“你要说些什么?”   是在问她的。   姜穗感觉口有些干, 她看了眼男人的手臂, 伤口有些明显。   她抿了抿嘴, 随后转头朝着黎扬道:“今天晚上谢谢你了, 之后一定会有包含我心意的谢礼送你作为答谢。”   她顿了顿, “现在我得回去了,再见,黎扬。”   她看向贺朝,“走吧,你的伤口还需要包扎。”   黎扬啧了一声,却也对这样的结果不意外。   他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忽然扬声道:“不仅仅是谢礼,贺瑶,一顿饭跑不了了。”   贺瑶似乎愣了一下,想要转头回来,身子却被一旁的男人轻轻按住脑袋。   这位贺家大少爷看了过来,黎扬微微咬腮,觉得有些不爽。   贺家大少爷仍旧是那样冷冰冰的模样,仿佛谁欠他个二五八万似的。   贺家大少爷看着他,冷淡道:“多谢黎公子,之后的感谢,会由贺家给黎公子一个满意的答案。”   随后男人带着他年轻的妹妹离开了,再离开之前,贺瑶朝他摆了摆手。   黎扬磨了磨牙,他见过很多很多的女人,什么类型的都见过,却没见过像贺瑶这样的。   她也不算他所见过的女人中最好看的,他们也并不熟悉,只认识了几个小时而已。   但看着贺朝看他的模样,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和小巷路口处的热闹不同,黑色宾利车内的氛围相当的窒息。   姜穗在司机礼仪开门下坐进了车内,看到的就是在打电话联系媒体的贺朝。   “明天我不想见到任何有关于贺瑶的谣言出现在媒体上。”   “凶手抓到之后,受害者信息一定会重新翻出来,把贺瑶的信息保护好。”   “还有,推掉这一周所有的采访和需要出席的活动。”对面似乎说了什么,他沉默了片刻,屈尊降贵地稍稍解释道,“这周或许会出现中高府大地震,记住,不要被狗攀咬到了。”   中高府,是这个世界的总统府代称。   等到姜穗系好安全带,车辆缓缓开启,离开这个喧哗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贺朝才结束了和他人的对话。   他的气息仍旧很冷凝,这样的冷传递到了身旁的每一个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坐在他一旁的姜穗。   姜穗看着他,想了想开口道:“你的伤口是不是该处理一下?”   虽然只是子弹的擦伤,但是血还是流了不少。   男人微微一顿,随后看向姜穗,黑色的眼眸仍然蕴含着怒火。   “你就打算和我说这个?”贺朝说。   姜穗垂下眼眸,看了眼他已经停止流血,但是仍然留下血痕的手臂,黑色的外套上看起来并不明显,但是却能看到破损衣物下皮肤的伤口。   “抱歉。”姜穗重新看向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的伤口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姜穗说:“不过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有自保的能力才敢往前冲的。”   听到他们这些令人的窒息的对话开始,司机就已经非常聪明地升起了挡板,打开了自己前方的音箱,和他们隔绝成两个世界。   贺朝额头青筋微微凸起,他大手按住了她的手,有些冰凉。   他似乎是强烈忍耐住了情绪才冷静地开口。   “我知道。”贺朝说,“但我仍然生气。”   男人深深地看着她,黑眸中深幽的光仿佛是深渊的鬼怪在伸手将人拽入地狱,“我输了,你彻底赢了,无论你想看我什么表现,我都可以告诉你。”   “不说那个黎家的小屁孩让我生气。”   “当我从酒吧的人听到你往外追着人跑的时候,你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车窗外的光影一遍遍掠过他,逆着光,姜穗只能感觉到他如同野兽般死死盯着她的眼神是那么阴戾。   “你是故意的吗?”贺朝压抑的情绪似乎岌岌可危,他低咳了几声,“是,你有自保的能力,但是你并不知道那些危险会从什么地方而来,你也并不知道你自保的能力会不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失效。”   “每一个世界都会有我们无法探知的存在,也有我们无法估量的危险,低估它只会给自己带来无法预估的危险。”   “我承认,我恐惧了,你尝试走在悬崖的每一步都是让我……”   男人忽然噤声,他就像是被按下了开关键的关。   他呼吸   也在一瞬间停滞了。   他们的车辆此时正奔在车水马龙之中,四周的流光不断的洒落在她身上。   他似乎凝固住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脑海的第一次空白。   而正排查到一个十分震惊信息的系统则是刚准备冒头和宿主讲话,就被满屏的马赛克惊呆。   系统:……?!   系统:发生了什么事了?!难道它又错过什么吗?!   而贺朝,则是略微有些失神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垂下的黑色眼眸,看到的先是女孩长长的睫毛,然后是她高挺的的小巧鼻梁,她的长发略微蹭到了他的脸,但是他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全身的感官,全部放在了——   他的唇上。   柔软的,温热的触感。   随后她缓缓和他拉开了距离,漂亮的眼眸里是潋滟的波光,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歪了歪头。   “傻了?”   贺朝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有些僵硬,“你……刚刚在干什么?”   姜穗说:“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你在……”贺朝满腔的怒火如今早已消失不见,总是运筹帷幄,波澜不惊的黑色眼眸竟然多了一丝懵懂和茫然,还有不敢置信。   高大的男人就像是被什么力量冻在原地,他定定地看着她。   姜穗还是第一次见到贺朝这副模样。   她打量了一下,随后嘲笑道:“哈哈哈哈……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傻啊。”   笑了一会姜穗不笑了,她看贺朝隐隐处于情绪爆发边缘,总感觉她会遭殃。   说实话,刚才她完全没有想过会从他嘴里听到他说的那些话。   这一次他没有喝酒,也没有醉,很显然,那些都是他的真心话。   她看着他喋喋不休,看着他隐忍不发,忽然就很想看一下他惊异而又错愣的模样。   大少爷既然这么能忍,那么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呢?   姜穗愈发随心所欲,于是她就这么做了。   她拉着安全带,手架在骑马夹上,微微抬起身子,在他的唇边亲了一口。   果不其然。   贺朝的模样让姜穗忍不住偷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放松,她同样认为这个看似古板冷淡的贺朝,其实比之前所有世界的他更加鲜活。   他不再是为了任务而扮演,也不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她在肆意嘲他和偷笑的时候,没有看到他愈发幽暗的眼神。   如同夜幕草原上的野狼,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野兽精光。   他的手指动了动,肌肉紧绷,手臂上的青筋凸起,似乎蓄势待发。   “大少爷,瑶小姐,到家了。”而就在这时,司机弱弱地开口。   与此同时,贺朝脑海里的系统也终于找到空隙,向贺朝汇报它刚刚心血来潮的搜查结果。   姜穗抬头问他,“下车吗?”   贺朝下颌紧绷,片刻,他忽然轻笑了一声,“下车。”   随后没等司机打开车门,就下了车。   这让姜穗有些意外,她微微愣了一下,刚刚男人忽然一下子放松下来的模样,竟然让她不由自主地汗毛竖起。   她缓缓地收回手,看了眼车窗外,有些犹豫不想下车了。   但是男人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他代替了司机,给她开了门。   “瑶妹妹。”在佣人面前,他这样轻唤着她,语气是素日的冷淡平静,只不过黑眸森森,似乎是野兽在上下打量如何下口猎物,“下来吧。”   这样的话和语气,让姜穗觉得她仿佛不是下车,而是踏入什么危险的陷阱。   姜穗这才想起来,和贺朝和谐相处了太长时间,她已经忘记了他好像并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相反,他总是将自己隐藏起来,才是那个最危险的那个。   她坐着没动,而是抬头看着车外的他。   男人神情平静,好以整暇,“怎么?瑶妹妹还想去哪里吗?”   姜穗顿了顿,最终从车内出来。   一旁早有佣人在等待,他们并没有来打扰这对兄妹的相处,但或多或少都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   大少爷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如同汹涌暗流上的平静海面,佣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多说话,老实地上前工作。   如今先生昏迷,贺家几乎成了大少爷一言堂,尤其是前段时间大少爷连在贺家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孙姨都给送到了二房屋子服侍,让其他佣人都不敢多有小心思。   “大哥哥受伤了。”   现在在贺宅里,也就只有和蔼可亲的瑶小姐让佣人们感觉到舒服一些了,此时的瑶小姐正低声吩咐。   “去拿药箱来,在让家庭医生过来。”   “是。”佣人点头,还未等匆匆离去,就听到大少爷冷淡的声音,“不必叫家庭医生,药箱拿来即可。”   佣人看见了丝毫不惧怕大少爷冷脸的瑶小姐上前,轻声细语道:“大哥哥,伤口受伤了,不包扎处理怎么能好?”   大少爷站定,他低垂下头,看着身旁与他相比较矮的瑶小姐。   “贺瑶。”大少爷语气沉沉,听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都知道里面的不容置疑,“到我书房来,刚刚有家族办公室的人送来了重要资料,我想你也必须看看。”   瑶小姐明显就是一愣,她或许完全没想到大少爷会兴师问罪。   一旁的阿菲叹气。   瑶小姐放学不回家,而是跟着周小姐去夜店这件事被大少爷知道之后,家里的佣人都知道今晚瑶小姐一定会被大少爷训斥了。   瑶小姐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她试图和缓和大少爷的气氛,语气柔柔弱弱又带着安抚,“大哥哥,我知道错了,我这就来,你别生气了。”   大少爷睨了一眼瑶小姐,便转身上楼。   瑶小姐示意拿来药箱的佣人将药箱递给她,便匆匆同大少爷上楼。   阿菲不敢跟上前,最终只是默默地去洗衣房给瑶小姐看看前几日送来的礼服怎么样了。   二楼静悄悄,就只有明亮的灯光流淌在他们身上。   贺朝似乎并没有在意跟在他身后的姜穗,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似乎在等待着姜穗的上前,但又像是刻意在她心理造成压力。   贺朝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姜穗站在黑暗的房间外,忽然心生起一丝胆怯。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踏入之后会有很危险的事情发生。   男人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停顿,他微微侧身,黑眸有映射的光,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敢进来?”   他意有所指,“刚刚那么大胆,现在却连我的房间都不敢进?”   上一次进他的房间,好像也并没有发生什么。   姜穗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会儿都喝醉了不也是放了她走吗 ?   一直以来贺朝的行为给了姜穗的错觉,于是猎物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踏入了野兽不动声色的陷阱。   玄关处的自动感应地灯亮起,姜穗抬脚入内,却在下一秒发现男人并没有打开房间的灯,于是刚刚做好的心里建设立刻转变为警铃大作。   然而未等她回过头重新回到走廊的光明,房门已经被身后的男人轻轻关上,发出了咔嚓的轻微声响。   他的大手自她身后伸来,抵在了门上。   姜穗身子僵硬,因为此时男人的气息靠得非常的近,再往前一点,便能与她的后背相贴。   她一动都不敢动。   “不转身?”男人低沉的声音自耳侧响起,似乎还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轻微喷吐的温热气息,似笑非笑,却又带着一股沉沉的阴戾。   姜穗睫毛颤了颤,她说:“你今天可没有喝醉。”   贺朝嗤笑,“是,我没有喝醉。”   姜穗:“你想干什么?”   贺朝:“只是想问问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穗盯着黑暗里的门背,偷偷尝试把住门把手,却发现被锁住了。   “没有我的指纹,出去不去的。”   啊,这么高端吗?   姜穗轻轻地咽了一下口水,“我刚刚那么做,你很讨厌?”   男人仍旧是保持着姿势,一个让她无处可逃,无影遁形的牢笼。   贺朝说:“不讨厌。”   姜穗:“我们现在可是兄妹,也不讨厌?”   姜穗听到了男人轻笑了一声,随后听到他低沉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   “你知道我今天收到了什么消息吗?”   姜穗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起这个,但是只要氛围不那么奇怪,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便摇头,配合着他转移话题。   “我不知道。”   男人更加凑近了一点,在她耳旁轻声道:   “我不是贺金波的儿子。”   姜穗睁大了双眼,她听到这样重磅的消息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你说什——”   下一秒,等待许久的男人已经低下头,另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脑海如同下了一场纷纷大雪,如羽毛般的雪绒纷纷扬扬,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黑暗里一切的感官都在放大,她恍惚间看着远处书架模糊的轮廓,柔软的触感间听到他厮磨的低语,“闭眼。”   姜穗长睫颤了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视觉消失,触觉被放大。   他笼罩而来的是森林的清淡与舒爽,但他的气息与呼吸却带着强有力的侵略性和本性的张狂。   压抑紧绷的弦在一次次的扭紧之后终于彻底地断开,那条高低不平的底线也在得到答案后跌落谷底。   尤其是从车上下来时,系统对他说的话,更是让男人终于将今夜的怒火与担忧,化作了在外的发泄口。   他所有的顾忌已经不是顾忌,情感的爆发来自于他亦或者是大少爷常年压抑的情绪,他当下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在属于ooc的范畴。   去他妈的兄妹,去他妈的任务,去他妈的所有人。   这一刻贺朝的负面情绪冲过了所有的顶峰。   姜穗感觉自己的呼吸在被夺走,她眼尾滑落出生理性的泪水,她被这样汹涌的气场包裹住而动弹不得,仿佛要一起融化在他炙热的撕咬中。   她感觉自己的腰被勾起,她稍稍警醒过来,想要推拒,去发现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每一个呼吸和声音,都反而让男人更加兴奋和疯狂。   高冷的男人反而成了那座炙热喷发的火山,仿佛将四周的一切燃烧殆尽。   她被强硬地抵在了门背上,冰凉的门背渐渐染上了体温,鼻尖触碰着鼻尖,脸颊轻磨着脸颊。   姜穗抬起手,微红着眼按在男人的肩膀上,微微轻咬着唇,微小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已经成了真正的柔弱,还带着一丝气恼。   “贺朝,你是狗吗?”她的唇被咬出了血,她敢确定他一定是故意的,就像是在报复着她今晚的冒险,以及他的担忧。   男人轻轻喘息,听起来很性感。   他黑眸亮得惊人,姜穗也看到他唇角同样有她反击撕咬的痕迹。   他抬起手,抹去了她唇角的湿润,粗鲁中又带着一丝轻柔。   “姜穗。”他似笑非笑,“你现在还觉得我讨厌吗?”   ——   “宿主,你绝对不敢相信,我刚刚在穗穗的扫描报告里发现了什么!”   “之前不是扫描你和穗穗到底谁的酒量好吗?别骂我,我真的只是无聊而已,你现在都不和我讲话了,天天看电视剧我也很无聊啊,最近都无聊到给自己捏个身体了,宿主……”   当时的贺朝还在因为姜穗的事情烦躁生气:“说重点,不然屏蔽。”   系统讪讪地战术性低咳了一声,“咳,是这样的,我刚刚又无聊的重新看了一遍你们两个人的报告,穗穗现在的身体……其实是她的。”   贺朝皱眉:“什么意思?”   系统说道:“数据链是一样的,是生成的时候化成贺瑶的容貌而已。”   贺朝黑眸一闪,“那原来的贺瑶呢?”   系统却不知道了,“不知道了,但是可以保证原来的贺瑶的确是人没了……我怀疑上一个世界穗穗身上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化为贺瑶的容貌,实际上就像是启动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来躲避主脑的检查一样,但是我并不清楚是谁给她身上安置了自我保护机制。”   而在系统告知他这个消息之前,他安排调查贺金波各种产业的人将资料发了回来,他在资料的字里行间中发现了自己母亲存在的痕迹。   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一对比,最终发现了这个会震撼整个富豪圈甚至全国上层社会的秘密。   他,并不是贺金波的亲生儿子。   但是他的确是他母亲黎白英的儿子。   等他从办公室出来,就收到了秘书说姜穗被周诗韵带走的消息。   与此同时,陈警官的电话打了进来。   噩梦般的授衔仪式事件再次从记忆深处席卷而来,贺朝几乎是压抑着所有怒火和情绪,朝着DLZ而去。   而现在,他和姜穗之间的平衡,也在这件事中被打破。   低头看着怀里的仍然穿着在夜店时性感裙装的女孩,贺朝胸口的烈火仍然在剧烈的燃烧。   她的眼角微红,楚楚可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二人同时安静了下来。   看着同样噤声姜穗的模样,贺朝忍不住勾了勾唇,刚刚还压抑又冷凝的气息此时已经一扫而尽。   没有想到,脚步声并没有再次向前。   姜穗身后的房门被敲响。   是佣人的声音。   “大少爷,几位太太来到家里,神色不大好,想要见您。” 第83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20◎   佣人并不知道一门之隔黑暗的房间里, 此时正有两个不该纠缠的人。   此时二人对视着,过了一小会儿,姜穗推了推他。   男人却不为所动, 他整理了一下她较为凌乱的长发,对着门外的佣人用着一如既往冷静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片刻后会下去。”   “是。”等待着的佣人得到了答案,很快便离开了。   姜穗拍开了明明刚刚还在帮她整理头发, 随后又变成摩挲她后颈的男人的手,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 有些气恼道:“一会儿我怎么见人?”   贺朝这一次总算是不骚扰她了, 他声音里透露出一丝餍足,低低笑了一声, “伤口不大。”   姜穗瞪了他一眼,随后听到了伤口顿时想起了什么, “你的伤口还没有处理。”   药箱呢?   她低头一看, 才发现不知何时药箱已经从手中脱落, 掉在地上了。   肯定是因为刚才。   饶是姜穗这样厚的脸皮都有些红起来。   贺朝弯腰捡起地上的药箱, 姜穗才发现他的外套在和她的肢体接触中也掉落在地, 露出了内里的衬衫有着鲜血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吓人。   “你都受伤了还不老实待着。”姜穗忍不住喷他,随后一把抓过男人手中的药箱, “我来帮你。”   随后她直接越过男人的手臂, 将房间的灯打开, 顿时灯火通明, 她眨了眨眼, 很快适应, 大步朝室内走去, 一眼都没有看贺朝。   男人轻笑了一声,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大衣,又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上门还残留着刚才她靠在上面的余温。   随后他舔了舔牙,跟上了姜穗。   “动作还挺熟练。”贺朝见姜穗一直板着脸给他处理伤口,他想了想夸奖道。   姜穗:“我又不是没当过医生。”   语气仍旧是没什么好气。   贺朝有些稀奇,他凑过去,观察着她的神情。   “生气了?”他问道。   姜穗:“没有。”   素来冷峻的男人此时眼尾微微上翘,坚冰如遇春日般缓缓融化。   男人说:“你看起来就不像是没有的模样。”   高大的男人此时将袖子挽起来,露出了结实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却不夸张,姜穗其实看着看着心情就渐渐变好了。   唉,男色误人啊。   姜穗抬眸看他,“那你呢,你还在生气吗?”   男人低头看她,“还在。”   姜穗:……给你面子别不要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无语又带着一丝恼怒的神情,男人低低笑了一声。   “还不够。”他低声道。   这是他度过了漫长时间里唯一的奇迹,也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心在热烈的跳动。   这还不够。   以后还会有更多。   贺宅会客厅里的几个人等了许久,总算是等到了贺朝下楼。   她们没想到,大少爷身后还跟着贺瑶。   就算是大家闺秀般脾气温柔的三太太都忍不住将愠色摆在了脸上。   二太太则是更外放一些,端坐在沙发的另一头,身旁跟着孙姨,她笔挺地坐着,优雅地喝了一口茶,睨了贺朝和姜穗一眼。   “Evan脾气大了,金波如今不在家,倒是连规矩都不遵守了,把我们这些长辈晾在一旁,是一点都不打算将我们放在眼里吗?”   四太太也跟着,她素来就是哪里有风声就往哪里跑,脾气相较于二太太那可是大多了。   “是啊。”四太太说,“金波还没死,Evan大少爷是不打算将我们放在眼里了吗?”   三太太在一旁温柔微笑:“想来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Evan的手脚,只不过我们到底还是长辈,Evan你这次做的非常不对了。”   随后她们三位就看见Evan朝着身旁的贺瑶低声说了什么,那个妖妖娆娆柔柔弱弱的女孩,便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去了厨房。   几个太太都惊了。   Evan就算了,竟然连贺瑶这个从外面回来的小姑娘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真的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吗?   尤其是二太太,想到了自己莫名其妙被带走,如今陷入昏迷生死未卜的女儿就生气。   她刚打算开口喊住贺瑶,就听见一旁Evan冷淡又平静的声音。   “几位太太来,是有什么要事?”优雅绅士的大少爷甚至换了一身干净的衫,他施施然坐在沙发的上首,翘起腿,身子舒展放松,黑眸就像是探照灯一样,似乎能将她们的小心思看得一干二净。   二太太心中一惊,仿若第一次见到他。   她没有想到只是跟在贺金波身后的大少爷,竟然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   她和三太太对视了一眼,早就将贺瑶的事情放在了一边,专心对付起这个难缠的男人。   二太太:“曼华到底是怎么出事的?”提到自己的女儿,二太太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为什么会有人冲着曼华来?我听说那个人原本是冲着贺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太太提到这件事,良好的教养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她的小儿子已经被贺金波厌弃,早就变相的逐出了家族,每年就靠家族办公室拿生活费。   唯有大女儿贺曼华,是她全部的骄傲和希望。   晚上正打麻将,就接到女儿疑似被绑架而陷入昏迷的消息,无论是不是在争夺家产的关键时刻,二太太都十分着急。   三太太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听说曼华是为了去找贺瑶才出的事,贺瑶一个人在曼华的一群好朋友中间不自在,才特意去陪她,Evan,你可不要厚此薄彼,曼华也是你的妹妹。”   四太太十分做作地捂住嘴,“天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那现在大小姐怎么样了?Evan你有亲自送到医院吗?”   几位太太来发难了,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将自己放在了道德的高地,更是把错误的原因全部归到了贺瑶身上。   她们仍然不太敢对着贺朝来,才选择拿贺瑶出气。   三太太不动声色道:“当时现场还有黎家的大公子,似乎对贺瑶也颇有照顾,Evan是否是顾忌此事,才未曾给曾虹姐一个答复?”   曾虹就是二太太的名字。   被连连质问的大少爷眼皮子都不动一下,他黑眸淡淡地扫了一圈,四太太注意到他的唇角似乎有些破了,眉心一跳。   这位大少爷,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大少爷似笑非笑道:“三姨,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三太太顿了顿,仍是带着对贺曼华的担忧道:“我实在是担心曼华的安慰,替曾虹姐查了一下。”   二太太看了她一眼。   大少爷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并没有发出声响。   大少爷:“是贺霖告诉你的吧。”   明明是疑问句,却用着肯定的语气。   大少爷看着二太太道:“是周诗韵喊贺瑶去的DLZ,那里是什么地方,几位太太不会不知道吧?”   怎么会不知道?   她们也不是老古板,甚至四太太还曾经背着贺金波去玩过,差点被拍之后,就再也不去了。   况且一听到周诗韵,几个人都懂了。   谁不知道周诗韵是贺曼华的好姐妹。   谁知Evan又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下周末,贺霖要在公司周年庆的晚宴上公布与周家大小姐订婚的消息,几位太太知道吗?”   “哦,我忘了。”贺朝瞥了眼三太太,“我想三姨是知道的吧。”   三太太脸色一变,而二太太和四太太更是惊讶地看向了她。   二太太:“古慧琳,曼华出事是不是也有你的份?!”   一个爱女心切的母亲已经维持不住表面上的端庄,她像一头见谁咬谁的母狮子。   二太太:“别以为曼华出事了贺霖就可以上位,我们没完!”   几位太太实际上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三太太一看二太太这副模样就心中骂她蠢货。   看着很聪明的样子,实际上全靠那位还算是非常出色的大小姐在撑着二房。   三太太经常私下底骂她为红猪,在上北市方言里,意思就是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整天就知道吃和睡的傻货,恰好她的名字又谐音红。   这个时候明明大房仍然占着贺家大头,二房三房不联手,却被对方三言两语给扰乱了气势。   三太太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她刚想开口保持气度的回二太太,余光却瞥见正好以整暇,仿佛看着这一出闹剧的贺朝。   三太太:心情更不好了!   四太太:Evan这四两拨千斤,看来二房三房不行了,得想想办法搭上他那条大船,看他对贺瑶这么照顾,可以从她开始下手。   在厨房啃苹果偷听的姜穗:打起来了!   刚刚下楼的时候贺朝让她去休息,但是姜穗不肯。   她不想放过这么一个看戏的机会,她天天看这些,就跟看电视剧一样。   贺朝也无可奈何,只能让她跟着,但她唇同样破的太明显,姜穗又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楼下佣人也不少,现在他们在众人眼中可还是亲兄妹。   要是亲兄妹乱x这种丑闻被爆出去,舆论都能将人压死。   她肚子有些饿了,于是跟贺朝说了一声,便跑厨房找吃着,顺便在一旁偷听他们谈话。   而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一看是陌生的号码,但是归属地却仍然显示着上北。   姜穗一般不想接不认识的号码。   于是她非常爽快地按下静音,继续看着大少爷大战三小娘。   静音振动停止了。   但短信一下子来了好几条。   姜穗愣了一下,随后打开手机,才一打开就看到了语气有些不好的短信。   [不接电话?]   [你电话是摆设吗?]   [这就是你的报答?]   她在看的过程中,对面似乎像是才想起什么,又屈尊降贵传来了一条。   [我是黎扬。]   姜穗:……   他哪弄来的她的电话?   不过想想他们这些权贵只手遮天,能弄到她手机号码也不奇怪。   姜穗想了想,还是回复他。   [家里有事,不能接电话。]   黎扬回复的很快,几乎是秒回。   [被骂了?]   姜穗摸了摸鼻子,其实不仅仅是被骂……   但是她回:   [嗯。]   又想了想,姜穗继续:   [现在就在骂战中。]不过不是在骂她。   黎扬:[……]   确实,但是现在是大少爷与几位太太的战场。   姜穗也不清楚,为什么陈家辉会对贺曼华下手,这不会存在认错的可能,陈家辉又不是没见过贺瑶。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贺曼华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周诗韵带她到夜店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结果没想到,黎扬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一样,又跟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我刚刚回家托人查了一下。]   [贺曼华来DLZ,的确是来找你的。]   姜穗一愣。   [Ava通风报信,似乎是想将你扣下来,说服你支持你家二房。]   姜穗打字。   [你怎么知道?]   黎扬反而反问。   [这种事很难知道吗?]   好吧,大少爷就是不一样。   [当时的情况大约就是周诗韵去门口接贺曼华,结果被凶手盯上了,对她下手似乎是后面的人等不起了。那个凶手信了个邪/教,牵扯到不少人,最近恐怕会有大事发生,你关注新闻,恐怕这两天要变天了。]   黎扬点到为止,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问起姜穗什么时候请他吃饭。   姜穗观察了一下会客厅的战况,随手一个。   [等变天后吧。]   黎扬:[……]   黎扬:[把我的号码存了。]   姜穗想着好像存不存都行,最终还是给存下了。   而此时的会客厅也谈论到了今晚发生的事。   “Evan,既然你不想多说,但今晚的事总得告诉我们一二吧?曾虹姐到底担心曼华,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好啊。”三太太像是压住了脾气,温声对贺朝说道。   而二太太则是面色疲惫,也看向贺朝。   贺朝打量了她们一圈,犹如实质的目光让她们都感觉到了压力。   贺朝说:“是之前绑架了贺瑶的凶手干的。”   “什么!”二太太惊恐,她几乎是在听到之后就站起身,“现在盯上Cass了?!这些该死的警察,一群酒囊饭袋,我们家还捐款慈善……”   其他两位太太也惊到了,面面相觑,刚想追问细节,结果门外就有人进来。   “这么齐全?”进来的人似乎也微微一惊,佣人在一旁才来得及提醒所有人。   “三少爷回来了。”   三太太起身上前,拉住自己的儿子。   “你来了。”   看着母亲惊魂未定的模样,贺霖原本听到来自周诗韵消息后的心也更加沉了一些。   “妈咪,怎么了?”   三太太道:“今晚袭击你姐姐的人,就是之前绑架贺瑶的凶手。”   贺霖也是一惊,他刚刚和周诗韵结束通话就赶了回来,身上还残留着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他听着周诗韵的哭诉,还有说明着今晚发生的事。   “Dylan,我只不过是帮你将贺瑶喊到场子里来,想要替你审她一下,看看能不能透露些东西出来,却没想到Cass也来了,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们在停车场走的好好的,Cass就被人拖走了……”   后来他忍着耐心听完了周诗韵的一些废话哭诉,提取信息,也知道现在凶手已经被抓住,而自己的大姐如今已经躺在医院里,还未曾醒来。   于是他先赶了回家。   安抚母亲,贺霖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大哥。   大哥朝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贺霖扶着母亲走了过去,“大哥,现在是怎么说?”   大哥说道:“贺曼华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二太太:“只是昏过去了?!你竟然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贺朝,那是你亲妹妹。”   大哥似笑非笑,“二姨,我有很多妹妹。”没人注意到他没有强调亲妹妹。   贺霖看了看四周,“瑶妹妹呢?她没事吧?”   贺霖注意着大哥的表情,果然看到他眼眸动了动,刚要开口,贺霖就听见一旁有人打招呼。   “三哥哥,晚上好。”   贺霖看过去,看到了贺瑶。   他眼里划过了一丝惊艳,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贺瑶穿成这样,有一种属于清纯的妖娆。   贺霖眼眸微微一眯:“你的嘴怎么了?”   他刚刚好像在大哥脸上也看到了,作为风月老手,他很清楚这些痕迹。   然后他听到贺瑶说:“我刚刚从夜店回来。”也还好贺朝没有太过分。   贺霖:……   他当然也知道贺瑶刚从哪里回来,只是没想到她把自己说的很奔放的样子。   但想到她之前噎不死人的表现,和外貌不符,万一是真的?   贺霖将信将疑。   一旁的三太太问道:“既然没有事,为什么Cass会昏迷?而且一直都未曾醒来?”   大哥的声音冷冷的,似乎带着一股探究的意味。   “父亲信教,我想大家都知道吧。”   会客厅还摆着那座金佛像呢,自然大家都知道,贺霖一听心中咯噔了一下,父亲也是这样陷入的昏迷,难不成贺曼华也是?   果不其然,二太太也联想到这些,惊道:“你想说Cass和金波是一样的症状?”   此时已经无人关注凑过来光明正大听的姜穗了。   贺朝:“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不信这些。”   贺霖眉心一跳,这还是大哥头一次在众人面前摆出了不再跟随父亲的信号。   然后他听见大哥说道:“家里有人同丰总统交往过甚,我奉劝一句,当断则断,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贺霖额头有些冷汗,他镇定着看着贺朝,“大哥,你什么意思?”   贺朝看了他一眼,唇边微微勾起,优雅而又从容。   “欢喜寺怎么没的,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周家投机取巧,小心翻船。”他语气微沉,意味深长,“你是我弟弟,好心给你一个忠告,顶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却不会害人的。”   大少爷轻敲的手停下,他优雅地起身,看向所有人。   “咱们一家也不是什么和睦融融的五好家庭,如今父亲昏迷,各自做了什么想必都很清楚,不该做的做了,有什么后果自己承担。”   三太太也不再露出那副温婉的表情,她有些冷地看着贺朝。   这位贺家的大少爷,算是头一次与他们撕破脸皮,将绅士皮囊下的獠牙展现出来。   三太太道:“Evan,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你现在的意思,是想在金波还在的时候,就着急分家吗?你就不怕吃撑了肚皮,给撑爆了?”   四太太心脏怦怦跳,她无比庆幸今晚厚着脸皮跟过来了,不然都要错过这样的一场大戏。   二太太也冷静了下来,她也说道:“曼华还未曾醒来,你别想从我这里捞到一分货。”   在这样窒息的氛围中,一声清脆的声响都非常醒耳。   众人望过去,就看到已经托佣人拿来果盘的贺瑶,正一副安然愉悦的模样看着他们。   贺瑶似乎是没想到她放果盘的动静有些大,把这些人都吸引了过来,脸有些红,咳嗽了两声。   Evan竟然还温声道:“慢点吃,没人抢你的。”   除了四太太,另外两个女人感觉要气炸了。   二太太冷声道:“一个外人,坐在这里真以为是贺家的小姐了?什么话都是你能听的吗?来人,把她给我赶回楼上。”   三太太也道:“谁同这饿死鬼投胎一样的红猪抢东西吃,如若不是她,曼华和金波也不会遭遇这样的事。”   但是她们都没想到,最初见到的一副唯唯诺诺一样的贺瑶,竟然面不改色地看着她们说道:“可是我有集团的股份,也不算是贺家的一份子吗?”   她微微歪了歪头,“据我所知,比二哥哥的股份还多吧。”   这句话把二太太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因为贺瑶说的的确是事实。   一个从外面来的私生女,竟然敢这样下她的面子!真的以为她不行了吗?!   四太太在一旁也微微吃惊,她没想到贺瑶不过是跟在大少爷身旁这么些日子,竟然有如此巨大的成长,甚至那种面无表情噎死人的说话风格,和大少爷一模一样。   大少爷此时开口了,他看向的是三太太。   “三姨,她是贺家的人,我想父亲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他的语气没有了刚才那样的平淡冷静,反而多了冰冷的锐利,“骂人的话,你自己收好,想来三姨是打算同我撕破脸,与我作对了?”   三太太心中一惊,她看出了贺朝危险气势下的威胁,怎么也没想到不过说了一句贺瑶,他就一下子翻脸。   三太太道:“我作为长辈,说一句贺瑶怎么了?”   “说她就是在说我。”男人声音很冷淡,黑眸有一瞬间黑暗的激流迸发,“三姨,你也是对我不满吗?”   贺瑶也在一旁火上浇油,“如今我同大哥哥的股份绑在一起,三姨不要忘记了。”   轮到三太太脸一阵青一阵白。   “妈咪,不要生气。”贺霖打圆场,他目光从贺瑶和贺朝身上滑过,脑海里已经转过了一个念头,但嘴里还在继续说道,“大哥,瑶妹妹,都是一家人,吵完架继续一起生活是常态,不要说的太过分了,将来爸爸醒来,我们可是全都要一起受罚的。”   然后话音刚落,老管家Martin就拿着电话,一脸惊恐又带着不敢置信走过来,他走到大少爷面前,素来沉静又敏锐的老管家失去了表情管理。   他几乎是一秒内在所有人中找到了自己认为说得上话的那个人。   大少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微微皱起眉,问他:“怎么了?”   Martin苍老的面孔露出了深刻的哀伤,他看着先生最看重的儿子。   “大少爷,先生去了。”   “什么?!”众人震惊脱口而出。   三太太往前走了两步,不敢置信,“什么时候的消息?!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四太太也震惊:“前两天不是还说好好的吗?怎么人这就没了?!”   姜穗:卧槽,这么突然,贺霖的嘴是开了光了吗?   而二太太则是爆发出了一声哀嚎,却不是针对贺金波的。   “曼华!你该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说:   世界在收尾了 第84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21◎   姜穗没想到, 属于贺家真正的家产大战,竟然这么快就到来。   贺金波竟然就这样真的死了。   并非人为,也并非意外, 他是在睡梦中自然而去的。   这个献上自己的女儿作为祭品,祈求长命百岁的老人,就这样在冰冷的医院里,孤零零的死去。   而他的妻子和儿女, 却没有一个是真正关心他的。   在听到了贺金波死亡的消息后, 他们一家人停下了争吵, 全体出动, 先各自回屋换了一身黑衣服,坐上了自己的豪车, 纷纷开往贺家控股的医院。   这样的大动静吸引了不少蹲点的狗仔,短短一个小时, 医院门口就堵了。   而一些消息灵通, 买通了医院工作人员的记者, 已经开始在网上暗示贺金波去世的消息。   很快这样的“猜测”蔓延整个网络。   贺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又被这些好事群众当成八卦重新翻了出来, 整理成视频或者长图, 津津乐道。   姜穗当时是坐在贺朝的车上,能感觉到他的电话仿佛要被打爆了一样一直响,响到最后他都不耐烦了, 直接给一些秘书打电话说完事情后关机, 换了另外一部。   就连刚刚加了社交软件的黎扬也在问姜穗是不是贺金波出事了。   姜穗:这些人大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这可都半夜三四点了。   与此同时, 3, 24特大凶杀案件凶手被捉拿归案的消息在深夜响爆网络, 一时间盖过了贺金波去世的消息。   姜穗还刷到了一些算命的博主还暗示二者之间或有关系。   姜穗心里想 , 说不定这人真有点本事。   贺金波的生平也被重新放大在网络上, 而之前去世的原配与大少爷故事与照片,也重新出现在网络之上。   姜穗在车里,一点一点地刷着,将图片打开看看,发现贺金波年轻的时候还挺帅的。   虽然鼻子仍然是塌的,但是浓眉大眼,笑起来看起来朝气蓬勃,在码头同年龄相仿的好友合照,能从他清澈的眼眸中看出他当时干净的气质。   而他的原配也非常好看,仿佛是个优雅的贵族小姐,她穿着华贵的长裙,带着精致的珠宝,朝着镜头微笑。   就算放到现在,原配也算得上是超级大美女了。   姜穗忍不住继续往下翻,随后又随手点开了原配的一些上学时的生活图。   没办法,她的照片里全是俊男美女,太养眼了,而且都是美好生活的模样,让人不得不遗憾她当初瞎了眼嫁给了贺金波。   然后在其中一张照片,姜穗定住了。   她稍稍坐直了身子,将图片放大。   随后眼眸微微睁大。   这个站在原配梁文心身旁的女人,和黎白英长得好像啊!   姜穗拿着图片给贺朝看。   “你看,这是你妈妈吗?”   正在用另外一部手机处理集团公关的贺朝顺着她的动作看向手机,他看了一眼便继续处理工作,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我母亲。”   姜穗戳了戳他,“你妈和梁文心是朋友?”   贺朝头也不回,虽然很忙,但是却仍然分神回答她。   “她们以前是至交好友,一同在英国读书。”   姜穗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脑补了很多闺蜜闹翻,一个男的看上一对好朋友的烂俗剧情。   似乎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贺朝抬起头来看向她,似笑非笑,随后抬起手对着她勾了勾,这样的动作他做起来并不轻佻,反而有一种来自于上位者的亲昵。   姜穗:“干嘛?”   贺朝像是诱惑她一样,“想知道更多内幕吗?”   姜穗:“想,但是你看起来有些危险。”   绅士的男人穿着一身黑,鼓起的胸肌撑起了剪裁合身的西装,他微笑,“那你不想知道我母亲和梁姨的事情了吗?”   咦,叫梁姨,竟然还这么友好,姜穗感觉更加好奇了。   想了想,她还是凑了过去,刚凑过去,男人就微微俯下身子,亲了她一下。   姜穗捂住嘴后退,“你爸才刚死!”要不要这样放肆?   贺朝显然一点都care他刚死的爸,孝顺至极,他勾唇,“总得有利息吧。”   姜穗:……   姜穗怒视:“你说不说?”   这一次男人老实了,他凑到她耳旁,轻轻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炸得姜穗失语了,都没回神。   贺朝说:   “梁姨和母亲以前是一对。”   姜穗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有些结结巴巴,“是一对的意思是……”   贺朝好以整暇地欣赏她的表情,显然让他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大少爷轻描淡写,“就是你想的那样。”   姜穗:OMG。   她脑子宕机了。   梁文心和黎白英竟然是一对情侣?!   最终竟然还都嫁给了一个人?!   姜穗好奇心如火焰般蓬勃旺盛。   她问:“那为什么大太太会嫁给他?”   贺朝睨了眼她的手机。   “媒体怎么说的?”   姜穗:“就说是小三上位,还说梁文心的死可能是大太太干的,因为想要嫁给贺金波。”   贺朝嗤笑了一声,他松了松领口,“母亲确实是在梁姨去世后嫁给贺金波的。”   姜穗听到他意味深长道:   “She lay down and closed eyes,waiting for Nemesis to descend as it willed.*1”(她闭着眼睛躺下,等待着复仇女神的降临。)   姜穗听懂了。   竟然是……   为了复仇。   姜穗忍不住问:“那贺金波的死……”   男人似笑非笑看着她,姜穗没有再说下去。   “少爷,到了。”司机家豪通过语音系统,告知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贺朝神情重新变冷,他将衣物有些褶皱的地方重新整理,微微偏过头,朝着姜穗道:“一会儿下车,四周都是狗仔,注意形象。”   他从柜子里拿出了黑色的墨镜与口罩,也给了姜穗。   姜穗:“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么齐全了?”就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天一样。   贺朝口罩下的唇微微勾了勾,他带上墨镜,变得不近人情,“以防万一罢了。”   还挺周到。   司机开门,姜穗最后看了他一眼。   男人带上了墨镜和黑色口罩的模样看起来距离分外遥远,他对姜穗说:“别怕。”   姜穗说:“我没有怕。”只是有些兴奋和紧张,她从来没有出入过这样的场所,很新奇。   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他说道:“那走吧。”   这语气,搞得他们好像是狼狈为奸的恶人组一样。   不过此时的他们穿着一身黑,尤其是贺朝气场十足的样子,像极了垄断财阀□□。   姜穗一下车,刚随着男人从停车场出来,就被不断闪烁剧烈的闪光灯差一点闪瞎,闪光灯的咔嚓声也在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   狗仔记者竟然已经在医院的停车场蹲点了。   这大晚上的为了抢新闻未免也太敬业了。   姜穗知道算是知道为什么电视上电影上那些豪门中人或者明星,出席此类场所要遮住面部表情了,这长枪短炮的,一点表情有细微的变化,在镜头下一清二楚。   而且他们如果没有表现出悲伤,媒体还有可能大做文章。   姜穗听到了记者的窃窃私语,还有一些在大喊问题。   “是Evan和贺瑶。”   “看来他们确定联合。”   “这是第三个到达的贺家人了。”   “Evan——!网上说大波已经逝世,是否是真的?”   “两位能否说说此时的心情,回应一下网上的传言!”   “洗心寺大师认为大波是因误拜邪/教中邪而亡,二位对此事有何回应?”   还有一些是针对贺瑶的。   “网上流传贺小姐克死了自己的父亲,你有什么看法?”   “今晚有人在DLZ见到贺小姐泡吧,父亲重病逛夜店,贺小姐请你回应一下!”   “贺小姐今夜与黎家大少爷夜会夜店,是否打算同黎家联姻?”   这些人的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可是会员制的私人夜店。   不过姜穗也并不是意外,她想到了昨天晚上被周诗韵偷拍过,当时周诗韵表现出删掉的样子,但是恐怕手机还是可以恢复的。   这条路很短暂,媒体估计也只拍到一些走过的人影,只是这些问题他们二人却听得很清楚。   一进入安静地场所,姜穗就听见身旁的男人带着些许冷冰冰的声音。   “夜会黎家大少爷?”   姜穗抬头看他,明明身旁还有保镖和秘书,贺朝好像在贺金波去世之后都不在掩饰什么了。   姜穗说:“你不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干嘛一副捉奸到的样子。   男人轻哼了一声,“那个黎扬没安什么好心,今天的事情结束了我会去警告他离你远一点。”   姜穗:“正常情况下不是警告我离他远一点吗?”还没安什么好心,他怎么知道?   姜穗都感觉到墨镜后的男人似乎睨了她一眼,“你不是让我多给你些自由吗?”   姜穗:“啊?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怎么一点记忆也没有。   贺朝冷冷道:“‘我也有自己的生活的,也有我要去做的事,’这不是你自己说的?”   姜穗:啊……这个人竟然记仇记到现在。   姜穗有些尴尬,她突然指着电梯楼层显示屏,“你看,到了。”   贺朝:……   贺朝真是想掰开她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之前都没发现她这么跳脱?   男人有些无奈,最终只是勾了勾唇,迈出了电梯。   走出了电梯,他们就是大少爷和贺瑶。   作为小辈,贺瑶跟在大少爷身后。   Anna大半夜一接到消息就立刻从男朋友怀里爬起来,穿戴好后就来了医院等待贺瑶。   男朋友还抱怨贺家是24小时工作一点人权都没有的吗?   Anna一边穿丝袜,一边说道:“这样的工资配得上我的24小时。”   最近还涨价了,还是大少爷亲自谈话后涨的,Anna是个超级俗人,谁给钱多站在谁那头,自然炒了原雇主贺先生的鱿鱼,更加尽心尽力对贺瑶。   男朋友刚准备提枪而上,现在是被一通电话搞得完全萎掉,他怒道:“你要工作还是要我?如果你今晚去了,我们就拜拜。”   Anna十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怎么会有我的工作重要?我要是养一个鸭都比你听话,既然如此,你收拾好你的东西,记得留下钥匙,希望等我回来之后你已经离开这里了。”   真是开玩笑,一个月25万的工资,做得好还有奖金,雇主心情好了更是可以加钱,瑶小姐事情又很少,态度也很nice,平时还时不时认为她累了给她放假。   拿来的傻逼认为自己比她工作重要。   于是又fire了男朋友的Anna十分准时地出现在了医院。   一到医院立刻收到了贺金波去世的消息,Anna都惊呆了,更加确定今晚来是正确的。   她和贺金波一直带在身边的刘秘书在一旁等待,却也没见到刘秘书伤心的模样。   本来还以为刘秘书会对贺先生有些真心,却没想到竟然也是纯粹的商业关系,也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到底知不知道,身旁竟无一真心人就走向了死亡。   然后Anna感叹中,看到了大少爷和瑶小姐。   他们穿着一身黑,但是仍然能看出衣服的质感,显然仍是大牌定制。   二人在来之前显然经过了团队的装扮与整理,从头发丝到指甲盖似乎都没有出错。   Anna发现瑶小姐的气场竟然和大少爷的愈发相像,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兄妹二人的相似,还是其他。   Anna咽了咽口水,把心里那些诡异的想法甩掉,十分恭敬地迎了上去。   事实上对贺金波的死亡,贺家的团队及家族办公室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就连棺材贺金波自己都早早买好了,只是都没想到会这么快。   唯有挂在灵堂的遗像贺金波尚未确定,几个孩子和太太就争执了起来。   这也是Anna久违地看见了大太太。   大太太在贺家非常的低调,如果不是她有大少爷这么一个极其优秀的孩子,恐怕早就被众人遗忘。   难得到来的大太太直接告知了他们一件事,让本来就火药味十足的贺家人更是争吵了起来。   二太太:“黎白英,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金波早早就定下了葬在家族墓地的最高峰的位置,你竟然让他葬在问心大厦下,这是不可能的!”   三太太尚且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也道:“白英姐,文心姐去世多年,年年金波都会为她做上盛大的法事,问心大厦再次动土,对阴灵不好,而且难道白英姐你是想让金波同文心姐葬在一起吗?”   大太太黎白英轻描淡写,和她儿子冷淡的模样非常相似,“不,我是要让文心迁出来,葬在家族墓地。”   “什么?”另外三位太太失声,就连四太太都怀疑自己的耳朵。   三太太几乎是惊异地看着大太太:“黎白英,你是不是疯了?”   当初贺金波为了葬下梁文心,斥巨资买下了上北市最好的位置,风水师勘测是顶顶好的转世轮回之地,还在以大厦作为梁文心的墓碑,大厦顶部还悬挂着一口古朴大钟,每逢初一十五敲响,为民祈福,还引得不少游客观赏。   如今问心大厦成了上北市的著名地标性建筑物之一,里面大牌云集,写字楼也是公司白领的首选之地。   虽然这样的地段非常好,但是怎么可能让贺金波葬在那里呢?   家族墓地里贺金波的位置都已经专门余留出来了。   黎白英道:“我只是通知你们,并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过于嚣张,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气死了,刚刚才吃了一顿她儿子的排场现在又被他老娘下脸,二太太没好气地看着四太太。   “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四太太其实直觉上不太敢惹大太太,她本身就是一个靠美貌身材吃青春饭的模特,虽然脾气冲动,但是并不是傻子。   她看大太太的眼神,就感觉有些瘆得慌,这哪里是冰冷冷的冰山美人,大太太看着贺金波的模样仿佛就是想让他死。   反正已经在心底投靠大房了,四太太面上露出了温婉的笑容,“我是最晚进门的,也是最小的妹妹,都听姐姐们的。”   三太太被她矫揉做作的模样打了一激灵:……神经病,干什么不好学她。   二太太:什么姐姐妹妹的,真把这里当封建民国啊?   不知道自己恶心了一把其他人的四太太:微笑,都不管我的事。   太太们谈崩了,几个加入了战局的孩子们也互相温和地讽刺争吵。   刚刚苏醒就杀过来的贺曼华,她坐在轮椅上:“不管怎么说,爸爸之前将珠宝和酒店的事情交给我,说明是对我的信任,我并不喜欢其他人插手我的事。”   贺霖仍是那副仿佛万事不放心上,有酒有美女就能游戏人间的模样,只不过因为父亲的去世,而多了一丝沉稳的悲痛,“不仅如此吧大姐?”他勾了勾唇,“听说之前你还同爸爸的心腹吴总出去吃饭过,中央的项目就落在了你手里,那个大桥塌陷的事故,恰好也在那时候被解决了。”   贺曼华:“呵,那又如何,大哥手里的东西比我的多吧?而且我也知道父亲把赌场的人交给你了。”   贺霖顿了顿,他和贺曼华同时看向贺朝,贺霖笑眯眯道:“赌场的人我可用不了,到底还是听大哥的话,只不过前段时间大哥在LA似有所动作,现在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他最后的话语气压低,颇有些意味深长。   冷漠的大少爷呵了一声,他看了眼身后盖着白布的老人,淡声道:“父亲尸骨未寒,你确定你们现在就要讨论这些?”   “啧。”贺霖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讽贺朝装什么正经。   贺曼华冷笑道:“大哥,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不用在这里装什么了。”   大少爷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身子还好吗?”   贺曼华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带着一丝温情的问题,她顿了顿,声音稍稍不那么冷硬,“好多了,多谢大哥关心。”   贺霖无趣地撇了撇嘴,他自己也知道,这位大哥确实是真绅士,和他这个披着绅士皮的人不同。   贺霖看到了贺朝身后不讲话,沉默而又有些不知所措模样的贺瑶,于是他说道:“瑶妹妹,那你呢,还好吗?”   贺瑶微微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和贺曼华一样,“我很好,谢谢三哥关心。”   讲话细声细气的,贺霖注意到大哥冷凝的视线看了过来,只能十分遗憾地转头看向别的地方。   几位太太没谈好,孩子们也没谈好。   最终都只能等待着贺金波的律师来公布遗嘱消息。   贺金波去世的太突然,各种各样的事情接踵而来,但是贺家人,最关心的还是遗嘱。   只是没想到,律师来了,他非常遗憾地告知大家。   “贺先生并没有立下任何的遗嘱。”律师说道。   姜穗其实并不是很意外,毕竟贺金波可是想富有的长命百岁,对于死亡的问题非常忌讳,根本不想立遗嘱咒自己。   但是其他人都惊讶极了。   原本几个孩子之间较为和谐的氛围也一下子被打破。   太太们面面相觑,除了大太太仍旧独自高冷。   姜穗像是唯一的外人,在静静地旁观着这群心思各异的一家人。   几个孩子们自小一起长大,几位太太更是和谐共处多年,在贺金波的死亡后,匆匆撕下了表面的平静,露出了内里对权力与欲望的狰狞。   “瑶小姐。”刘秘书在这时上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仍然是那么恭敬,就像是贺家的一道影子,“贺先生生前最后嘱咐,由您成为他的第一扶棺人。”   “什么?”三太太惊讶,“她一个女人也可以?”   四太太心中腹诽无语,古慧琳真不愧把自己当成封建小老婆了,什么年代了还问为什么女人也可以,女人还可以上宇宙知不知道伐?   要不是她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庸俗人,不然早就也去干一翻事业了。   没人知道四太太在心里的疯狂吐槽,贺瑶明显也是一愣,她有些弱弱地问道:“我?”   刘秘书点点头,“是您。”   也没人怀疑刘秘书的话,因为其他人来看望贺金波也就是看看坐坐就离开了,真正在医院打理贺金波相关事宜的,都是刘秘书。   彻底的,因为贺瑶的异军突起,几个孩子之间氛围更加僵硬了。   也就是姜穗和贺朝仍然非常自在。   贺曼华讽刺贺朝,“大哥也能忍这样的事?若不是父亲尚且没来得及,恐怕家产也都是瑶妹妹的吧?”   贺瑶因为贺曼华不着掩饰的讥讽而微微红了眼眶,她嗫嚅道:“大姐姐,你不要这样说,我都没有为父亲做过什么?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看重我。”   贺朝:……   贺朝:这家伙演上瘾了是吧。   他心中微微叹气,贺曼华的脾气恐怕要被点炸了。   果不其然,大小姐不是没见过绿茶,她怒道:“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模样,我嫌眼脏!”   贺霖反而还挺喜欢贺瑶这样柔柔弱弱说话,于是他打圆场,“大姐生什么气,哎呀,不要跟小妹妹计较啦。”   贺曼华喷他,“你个扑街仔别跟我说话!和周诗韵搞在一起背叛我的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同我合作又妄图拉大哥同一阵营,交往女人脚踏两条船,这样business的事情也脚踏两条船,作为一个男人像是畜生,我看不起你!”   贺霖也被激怒了,“贺曼华,你以为你就很干净吗?大小姐,别以为我不知道父亲曾让你去干过什么?谁也别嫌谁!”   贺曼华火力全开,“贺霖!这是你同我讲话的态度吗!”   贺曼华:“你前段时间同丰云龙暗中谋划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   丰云龙这个名字姜穗还挺熟悉,就是那个前总统。   没想到会扯出这么多事出来的姜穗:……哇哦。   她注意到贺朝的视线,看了过去。   贺朝:好玩吗?   姜穗:其实只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昨晚贺曼华让周诗韵扣她在夜店的事而已。   她也没想到这对姐弟就这样撕起来了。   而且撕的很难看。   贺金波死的这个夜晚,他的小老婆孩子们不欢而散。   于是全国人民迎来了贺家大戏,在社交媒体上,在商战场上,在各种各样的领域和场合,贺家人全面开撕。   他们不再对话,只通过律师和媒体交锋,互爆彼此黑料,企图将其拉下管理层。   让二房和三房最棘手的还是大少爷贺朝。   他将自己曾经干过的事处理的太干净,而且干的事都不是什么足够致命的大事,大房又从不私下发言,全都是公关话语,让二房三房恨得牙痒痒。   而就在这时,贺朝干了一件大事。   他向媒体宣布,将所有的股份转移给刚接回来不久就经历家产大战的贺瑶,使贺瑶成为了集团股份持有最多的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大股东,能够左右集团决策。   而大少爷贺朝,竟成了她手底下的打工人。   仿佛是终于抓到了对大房的攻击点,有人在网上放出了大料。   贺家大少爷贺朝与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贺瑶乱()伦,而贺瑶脚踏两条船,一边和黎家大少爷黎扬夜店私会,一边做下惊世骇俗的事。   爆料人还放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贺瑶和黎扬在夜店卡座里,她靠对方极近,为黎扬倒酒,黎扬则是勾着唇笑着看她。   另一张则是在重重警车与救护车混乱的人群中,拥抱的一男一女,是贺朝和贺瑶。   在这则引爆了吃瓜群众的消息里,有一则警方的新闻则毫不起眼。   丰村惊现白骨,以及前总统丰元龙被立案调查。   作者有话说:   注1:原句出自《十字小溪下》,稍作修改 第85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22◎   关于贺家大少爷的丑闻被爆出, 引起了哗然大波,就连不关心这些豪门争斗的普通人,都被这样猎奇的香艳丑闻给吸引。   集团的股票也因为这样的丑闻而大跌, 市值直接蒸发13亿美元,董事会成员纷纷发难,别说贺朝,就连贺瑶身旁的Anna手机都要被打爆了。   贺瑶的信息又被好事者扒了出来, 这一次更加详细, 就连童年时期上的幼儿园都有了, 谣言纷飞。   姜穗都不用上网上搜, 光是看别墅里的一些佣人的眼神,大概也知道外面有多么血雨腥风。   这件事被爆出来的时候, 姜穗正在集团第一次参加股东大会,贺朝自然也在场。   当时在场的许多人都收到了消息, 看着贺朝和她的眼神就很很不对劲。   但是大少爷巍然不动, 在面对副总的提问, 神色都不带变的。   他平静地看着秘书送上来的pad里显示的热搜头条, 声音依旧是冷淡的。   “集团正处于四分五裂的危急关头, 这样的新闻不是夺人目光,狗都不信。”他扫视了一眼在做的众人,“在座的都是有自我判断的成年人, 我也不瞒着大家, 此时我正是与二房、三房对立的时候, 有这样的新闻出现并不奇怪。”   有人问道:“那Evan你抱着贺小姐的照片怎么解释?”   大少爷冷笑了一声, “解释?我为什么要解释?”   “仅仅凭借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他冷冷地看着说话的人, 对方瑟缩了一下, “赵总, 我的妹妹刚刚死里逃生,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新闻里虽然并没有细说,但我想在座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打听到出了什么事了吧?”   有的人神色立刻变得异样,有的相互看了一眼。   贺朝:“能拍到我安慰心神未定的妹妹,怎么没拍到我将她骂的狗血淋头?”   坐在一旁的姜穗:……   这就不用说的这么详细了吧?   但是姜穗只是在心里腹诽,面上配合着贺朝露出回忆起那天晚上惊魂未定的模样,她眼眶又有些微微发红,在不少人看过来时轻声说道:“那日若非大哥哥及时赶到,恐怕我已经不在了。”   她用着泫然欲泣的神情看着众人,“抱歉,我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让有心人做文章。”   贺瑶本来就是楚楚可怜的美丽小白花模样,此时这样弱不禁风的柔弱,勾起了不少中年男人的恻隐之心。   大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众人也十分清楚,有钱一起赚,在他的带领下集团的市值都翻了好几倍,不少人都不愿意离开。   更何况此事是真的又如何,以他们今天的圈层和地位,什么样的糟心烂事没有听说过?4p5p的香艳聚会更是有不少人都参加过,更甚者还是个双插头。   因此就算有人不信,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却也不再追问,更何况此时还有贺瑶以及一些女性股东在此,还是要维护表面上的那层精英人的绅士皮囊,于是有人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公司已经造成了巨大的亏损,必须挽回损失。”   那些可都是沉甸甸的钱啊,一分一秒的都是钱,还是大钱,就算是过惯了奢靡生活的一些人都还是感到肉痛。   众人都在等着贺朝的决策。   而贺朝却放松着身子靠着身后的靠背,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轻描淡写地说道:“如今最大决策者是贺瑶,要我做决定,必须得到她的同意。”   其他人:?!   赵总:“Evan,你是认真的?”   贺朝微微勾唇,黑眸却带着警告和认真,“我什么时候对集团的事不认真了?”   现场一片哗然。   都没想到Evan真的甘愿放弃决策权,毫无保留地交给一个丝毫没有经验的贺瑶。   然后此时的贺瑶开口了,她先是看了一眼Evan,就像是从他的眼中得到鼓励一样,对着众人说道:“我虽然有着大部分股份,但是不会对公司的经营情况指手画脚,我委托大哥哥成为我的代理人,他在集团中仍然保留着原本的职位,并不会改变。”   她看向Evan,“大哥哥,还是你来决定吧。”   Evan似乎仔细观察着贺瑶的表情,最终好以整暇地点了点头,“可以。”   在场的人都被这样的情况搞得摸不着头脑,但是能明显看出这对兄妹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和谐。   有人就想到了贺金波去世后可能的遗嘱,贺金波的遗嘱情况并未公开,因此很多人都不清楚他们几个兄弟姐妹此时的具体情况。   现在看这个样子,恐怕是贺金波的遗嘱里将集团交给了这个莫名其妙接回来的贺瑶,然而大少爷并不服气,在股东大会对贺瑶施压,先将公司的决策权拿回自己手中。   不少人都觉得自己懂了,脑补了一堆豪门斗争。   这个贺瑶看起来就很怯懦,恐怕会在贺家被吃得一点都不剩下。   新闻里的兄妹丑闻在股东大会上渐渐在贺朝和姜穗的表现下消散。   在股东大会结束后,贺家大房的新闻发言人代表大房回应了这则丑闻。   话里话外指出了是二房三房的抹黑,还让人当做知情人士爆料了股东大会上的情况,至于贺瑶和黎家大公子的照片,都没等贺家回应,黎家就已经立刻辟谣。   话术统一为朋友,还放出了当天晚上所有人的在夜店的照片,里面不但有贺瑶,还有周家大小姐周诗韵,名媛千金陈雅娇等人,而贺瑶一副瑟缩不敢动的模样,让许多看客都指出她是不是被这群大小姐公子哥霸凌了。   一时间风向又发生了改变。   二房三房遗不遗憾不知道,倒是吃瓜群众的内心得到了深深的满足。   就在此事渐渐平息的最后关头,来自大房通过媒体向二房三房的控诉,彻底让网络沸腾。   新闻发言人面露沉痛,呵斥道:“Evan非常悲痛的表示,从未想过自己的亲人想要真正的杀死他!”   “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竟然为了家产,连他的性命都不放过。”   “Evan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当初在前往LA飞机上的那场病痛,竟然是他的亲人亲手安排的!”   “我在这里代表Evan一家,对他的兄弟姐妹说,他不会再看着是亲人的份上手下留情了,过去的Evan已经死了,现在的Evan不会再顾忌血脉亲情,我们将会采取法律的手段,将凶手绳之以法。”   “说实话,你不觉得这个新闻发言人的话很有问题吗?”姜穗很囧地看着电视里新闻发言人正铿锵有力的回答记者们的问题。   她转头看向大型办公桌前的贺朝,“而且还悲痛的表示,我从来没见过你因为这件事悲痛了。”就连贺金波死都没悲痛,怎么到这件事就悲痛了?   姜穗吐槽:“而且这个‘过去的Evan已经死了’太奇怪了吧?下一句难道是接‘现在的Evan是钮祜禄Evan’吗?”   贺朝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处理太多事情,他带上了金丝边长链眼镜,看起来有一种斯文的冷情清俊。   贺朝微微蹙眉:“什么钮祜禄Evan?”   姜穗愣了一下:“你不知道?”   贺朝:“我应该知道吗?”   姜穗顿了顿,“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知道。”她很快转移了话题,“刚刚陈警官给我发消息,关于无量上帝天尊教的事情陈家辉吐露了,现在警方正处于秘密抓捕阶段,希望你能配合。”   贺朝将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额头,这样原本游刃有余又沉稳的人露出些许疲惫的一面,让姜穗心里痒痒的。   但是她还是装作很正经地看着他,“你打算配合吗?”   他们此时正在贺朝的书房,姜穗坐在书房沙发上看电视,而贺朝在一旁的办公桌上处理文件和材料。   不知道是不是贺朝警告过贺宅里的佣人,他们对于姜穗总是出入贺朝房间这件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非常坦然的接受了。   就连阿菲都不曾用过奇怪的眼神看他们,究竟是这些佣人从未相信过外面的谣言,认为她和大少爷根本不可能,还是他们心知肚明但是却不管?   这些姜穗都不知道。   只是她每次路过会客厅看到那座金光闪闪的佛像,都会想到曾经在贺金波要求下规矩多多的大波皇宫。   要是在贺金波活着的时候爆出这件事,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如今的大波皇宫早就变天了,媒体称之为“波波死亡之变”、“波波之殇”,真是缺德。   贺朝眼眸微微眯起,姜穗低头跟陈警官回消息,并没有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   “陈sir为何不通过秘书同我交流?”   姜穗不明所以,看他,“这不是正好你在我旁边方便吗?还要通过秘书,多麻烦?”   贺朝放下笔,“以后是应该给你科普一下,我们这些人家是需要秘书帮忙筛选重要事宜来处理的。”   姜穗不明白为什么贺朝又发神经,“这难道不是重要事宜吗?”   抓邪/教人士欸,还是威胁她生命安全的邪/教人士,难道不重要吗?   贺朝:……   贺朝微笑,“你过来。”   姜穗警惕,“干嘛?”   贺朝:“给你看看我刚刚处理的文件,里面有提到你现在名下的财产。”   姜穗眼前一亮,“真的吗?”她立刻从沙发上爬起来,快步走去。   她走到贺朝身旁,刚弯下腰想要看看桌面上的文件,就被男人轻松一勾,整个人就窝到了他怀里。   姜穗:……   姜穗:“我警告你,敢乱来揍你。”   贺朝呵了一声,嘲笑道:“你打得过我吗?”   姜穗:“我打你你看看你敢躲一下会怎么样?”   贺朝:……   贺朝刚要说什么,就听到手机响了。   两个人低头一看,是姜穗的手机。   贺朝非常清楚的看到了备注。   黎扬。   他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变得冷凝,脸色有些黑。   “这么晚了他打电话给你干什么?”   姜穗:“我也不知道。”   她刚打算接,就被男人按掉了。   姜穗:?   姜穗抬眸看他:“你干什——”   她的身子后倾,腰被抵在了办公桌的边缘,声音消失在了唇边。   这一次,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她感觉到后颈被男人温热的大手微微摩挲,喉间的声音都被堵住。   森林的气息包裹住了她,仿佛荡漾在柔软的碧波里,强烈的侵略性和温柔的轻咬和上一次并不相同。   她的手渐渐收紧,抓住了他肩膀上的衣服,触碰到了结实紧绷的肌肉。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放开了她,看着她低低一笑,声音还带着沙哑,“现在知道我干什么了吧?”   姜穗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没理他。   男人笑道:“看来你要多多练习才熟练。”   姜穗横他一眼,声音有些发软,“怎么?你很熟练?”   贺朝说:“第二次就熟练多了。”   姜穗:……   姜穗想从他大腿上下来,却被他勾住腰动弹不得。   姜穗:“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男人似笑非笑,“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姜穗:“我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男人凑近她,黑眸似乎亮晶晶的,“那你打算怎么对我?”   姜穗按住他凑近的脑袋并推开,“暂时还没想好。”   男人难得地哈哈大笑,“那我等你快快想好,好给我一个惊喜。”   而就在这时,姜穗的手机又响了。   好心情再一次被打破的贺朝:……   真是阴魂不散。   姜穗这一次在贺朝的死亡眼神下接了电话。   “黎扬?”   “你怎么挂掉我的电话?”对方声音似乎有些不爽,听背景音似乎很吵闹,音乐声很响,随后他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地地方,吵闹的声音消失了。   姜穗低咳了一声,“不小心按掉的,出了什么事吗?”   “啧。”黎扬发出不满的声音,“我记得你还欠我一顿饭吧?”   姜穗愣了一下,现在可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都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吗?”   “你来不来?”明明说着嚣张的话,黎扬的声音却有些低,“你最近还好吗?”   想来他也看到了新闻。   姜穗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贺朝,然后对黎扬说道:“我很好,你呢?”   黎扬嗤笑了一声,“就那样。”他顿了顿,声音有些轻,“今天,O记来人把我大伯带走了。”   啊?   姜穗没想到黎扬一下子就把他们家辛秘爆料给她,她没有看到关于黎家的新闻,想来是他们家公关掉了。   黎扬声音多了一丝茫然,“我一直以我大伯为榜样,为他与父亲作对,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姜穗大约知道黎扬为啥大晚上打电话给她了,看来是心里苦闷,她想了想,“你喝醉了?”   黎扬:“扬哥我千杯不倒。”   姜穗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一旁贺朝阴森森的声音,“还要讲到什么时候?”   黎扬非常敏锐,“谁在你旁边?”   顿了顿,他似乎一下子就猜到了,“你大哥?Evan?”   姜穗没想到黎扬这么敏锐,她沉默了一下,黎扬就确定了。   黎扬:“没想到新闻说的是真的。”   黎扬:“贺瑶,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样会毁了你的!”   黎扬变得非常生气,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他声音大了一些,“你大哥竟然敢真的做这样的事!他就是一个畜生!”   姜穗没想到黎扬会这么激动,她说道:“不是,你误会了,我和贺朝的情况其实非常复杂,我……”   黎扬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是不是Evan限制你人身自由,你除了贺家哪都去不了?飞环山是吧,我现在去找你。”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大,贺朝听到了。   贺朝:……   贺朝阴沉着脸,拿过了姜穗的电话,姜穗都来不及阻止,“黎扬。”   他一开口,黎扬就立刻听出来是谁,他沉默了一下。   贺朝:“不牢你费心,贺瑶非常安全。”   黎扬咬牙切齿:“贺朝,你就是个该死的畜生,她是你亲妹妹,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你竟敢做下这些荒谬绝伦禽兽不如的事情!”   贺朝呵呵:“她不是我亲妹妹。”   黎扬一下子噤声,姜穗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贺朝会将这件事情告诉黎扬。   贺朝神色都没变一下,语气冷冷淡淡且客气平静,“请你不要对着手机大吼小叫,这样会让我非常怀疑黎家的家教,按照规矩,你应当喊我一声大哥,亦或者是哥哥,皆随你方便,还有,以后不要大晚上的打电话给贺瑶,再见。”   贺朝干净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徒留勃然大怒的黎扬:“操!谁他妈喊你大哥和哥哥,恶心死了!”   另一边,姜穗看着贺朝:“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贺朝轻描淡写:“我知道。”他将手机塞回姜穗手里,“告诉他无妨,他不会说出去的。”   姜穗:“你怎么知道……?”   这么了解吗?   贺朝把玩着她的手,似乎平复了不少,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我同他年龄相仿,自幼互相为‘别人家的孩子’,多少听过对方的名头。”   “以前也接触过一段时间,他大约也算是个男人。”   这个评价从大少爷嘴里说出来,的确很高了。   姜穗又想到了刚刚他说的话,大少爷不会无缘无故说一些废话的。   姜穗:“你刚刚让黎扬喊你大哥或哥哥,不是单纯的恶心他吧?”   贺朝唇角微微勾起,“为何这样认为?”   姜穗:“我只是突然想到你妈也姓黎。”   贺朝:“这世间同名同姓如此之多,我母亲姓黎又不能说明什么?”   确实,姜穗当初看百科,都没有说明黎白英和黎家有关系。   姜穗忍不住问:“你爹到底是谁,你知道吗?”   贺朝沉吟片刻,“实际上有猜测,却不确定。”   姜穗:“你老实说,你到底和黎家有没有关系?”   贺朝微笑地看着她,“你认为呢?”   姜穗:“直觉告诉我,有。”   贺朝轻笑了一声,他黑眸流转着光,就像是暗藏着什么秘密。   他意味深长道:“那就等,等着过段时间,来验证你的直觉。”   贺朝最终同意了陈警官的配合调查。   姜穗想跟着,但陈警官一副怕了她的模样,不敢再瞒着她什么生怕她又自己出动,让一个警察跟着她。   从前总统丰云龙被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不少豪门世家、政治人士被拉下马。   上北市警署联合O记、中央派遣的重案组,侦破了案件。   一个道士开创的上帝教,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一群想要长命百岁永葆青春的上层社会人士,犯下了惊世骇俗的罪行。   3.24特大凶杀案,是一起迷信造成的重大悲剧。   玩弄权术的人已经忘却了生命的重量,与寺庙僧侣勾结,妄图利用荒谬的仪式来完成愿望。   这个案子似乎就到此为止,姜穗也亲眼见证了前总统丰云龙作为幕后黑手被抓,在法官面前被判死刑。   但是警方却没有爆出更多的案件细节。   每一个被抓的高层人士,无不面露惊恐,表示着自己已经触怒了那位无量上帝天尊佛,祈求其他人救他们。   在看到跟在陈警官和贺朝身旁的姜穗,丰云龙忽然激动,想要跑到她面前。   如果不是他拷着双手,又被两名人高马大的警察按住,恐怕就已经窜过来了。   丰云龙惊恐而激动道:“救救我!”他死死地盯着贺瑶,眼中全是爆起的红血色,“你是唯一逃脱的人!也是天尊唯一放弃的人,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救救我!我的所有财产都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样疯狂的样子,料是陈冠生这样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都头皮发麻。   陈冠生都忍不住问一旁的姜穗,“你说真的有这个佛吗?这群人信誓旦旦的样子真可怕。”   姜穗上下打量了一下肌肉满满,身强体壮的陈冠生,安慰道:“你这么高大壮,这个邪/教天尊会怕你的。”   陈冠生:……   陈冠生干巴巴,“谢谢你啊,没想到这东西也欺软怕硬。”   贺朝:“陈sir信吗?”   陈冠生抓了抓脑袋,苦笑道:“怎么可能,我看着因为这个玩意儿发生了多少惨案,有这么多无辜的受害者,恨都来不及,还信它?”   想到这,陈冠生又想要抽烟了,他摸了摸裤兜的打火机,但是看到了贺瑶,最终还是放弃,只是将挂在耳朵上的烟拿下来尝尝味道。   他对着这两个人说道:“门口来了不少记者,我怀疑有一半都是冲你俩来的。”他叹了口气,“估计侧门也被堵住了,你们坐我的车从专用警道离开吧。”   他看着动作较为亲密地贺朝和贺瑶,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涩意和滋味,还有着暗藏的惊涛骇浪。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大少爷并不惊慌,他甚至仍然保持着风度,朝着他温和道:“陈sir想问什么就问吧,这里也没有其他人。”   陈冠生沉默了片刻,“你们两个……”   大少爷很快开口:“陈sir之后可以关注一下新闻,我与她之间没有任何违背法律法理的事情。”   陈冠生微微讶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就算违背了又怎么样呢?   只不过是受世人指责罢了,但是陈冠生知道贺朝是不会让贺瑶陷入如此境地的,贺朝既然都这么说了,恐怕贺家又要掀起一场媒体的狂欢了。   贺瑶遇到危险的那个夜晚,他们拥抱的另一边,气喘吁吁从小巷里跑出来的陈冠生,也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动作。   “陈sir,现场还有其他血迹。”身旁下属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陈冠生应了一声,抹了抹脸,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公司什么代理人之类的都是胡诌的,不要在意。 第86章   ◎总裁哥哥x柔弱妹妹23(完)◎   贺朝曾说, 关于那个什么天尊佛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姜穗看着那些犯罪嫌疑人, 一个个都将其奉为信仰,怪不得那什么佛能对他们起作用。   只是姜穗没想到贺霖也被牵扯在了其中,当初他在贺朝车内放了监控,也是因为想要插手贺金波在欢喜寺里的事情。   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件事, 通过周家的牵线搭桥, 和前总统丰云龙搭上了线。   他虽然未曾参与献祭之类骇人听闻的事情, 但是也因为行贿、参与赌博洗钱等原因, 被警方立案侦查、检察院公诉。   同时,想要撇得远远的周家, 也因为家中小公子也参与此事入狱,获得了重创。   正如贺朝所言, 中高府大地震。   跟前总统有关的势力也跟着倒台一半, 整个政界大洗牌。   在这件事闹得风风雨雨的同时, 原本是热搜常客的贺家也悄悄完成了分配家产。   这是他们一家, 自两个月前撕破脸以来, 第一次聚在一起。   今天也是贺金波下葬的日子。   原本要风光大葬的贺金波,因为被一封匿名举报,重新接受了检察机关的调查, 翻出了许多大案子, 贺家有一半财产都没收赔偿了, 手下资产保留的最多的, 竟然是贺家的大房和四房。   尽管保留最多, 但和以往也已经不能相比了。   大房是因为贺朝之前就已经将不少人送进了监狱在风波中受影响最小, 而四房则是因为本来就没有多少。   损失最严重的是二房和三房, 二房是本身涉及娱乐业被查税,三房则是因为贺霖牵扯进了前总统腐败邪/教案。   因此贺金波的葬礼变得非常低调,只有最核心的家庭成员在场。   至于贺瑶,贺瑶在这件事中是作为受害者的存在,况且她刚刚被接回贺家,无论怎么调查都和贺家之前的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   贺金波下葬的这一天天气不大好,阴沉沉的。   每个人都穿着一身黑,和之前那副准备争夺家产气势汹汹的模样不同,大多数都面露疲惫和麻木。   而姜穗却发现大太太黎白英是最神采奕奕的。   姜穗:这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吧?   黎白英还心情很好的朝她打招呼,“贺瑶,这些日子在家里住还习惯吗?”   她已经住了快大半年了,现在才问吗?   姜穗在心里吐槽,但是并未曾表露出来,她点了点头,露出了些许羞涩的笑容。   “大哥哥很照顾我。”姜穗说。   黎白英总是冷淡的脸在丈夫的葬礼上竟然露着浅浅的笑容,听到姜穗的话,她微微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味深长。   “Evan性格冷冰冰的,也多亏你愿意同他多讲话。”   贺朝已经先一步去贺金波的墓地处理事情,此时是黎白英和姜穗一起往山上走。   黎白英走路时也很优雅,“这些年大波总是带着Evan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我同大波吵了许多架,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好在Evan也还算是有良心的人,及时收手,也妥善挽回了差点犯下的错事。”   黎白英戴着黑色长檐礼帽,阴影遮掩住了大半的表情,但是姜穗能注意到她的唇角一直都是微微上翘的。   黎白英:“贺瑶,你对Evan是怎么看的?”   姜穗听着语气,感觉她好像知道什么。   姜穗斟酌了一下,“大哥哥人很好……他只是做什么事都很严肃,但实际上是个热心的人。”   黎白英笑出了声,这也是姜穗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放松的模样。   黎白英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Evan,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   姜穗有些惊讶,“大太太,您……”   黎白英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可惊讶的,前段时间Evan都已经在查自己的身世了,不可能什么也没查到,我想他同你似乎也没有多遮遮掩掩的。”   姜穗:……   姜穗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人淡如菊又低调的大太太消息仍旧是这么灵通,像是贺家扫地僧。   黎白英:“我今日叫你同我一起上山,也只是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竟然让Evan甘愿放弃家产,全部都给了你。”   姜穗:“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她当时还以为贺朝是在开玩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忽然就成了亿万富婆。   黎白英:“不用紧张,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他们贺家的家产,随便怎么折腾。”   黎白英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了烟,悠然地点了抽,注意到贺瑶的目光,黎白英轻哼了一声,“怎么?没想到我会抽烟?”   “不是。”贺瑶摇了摇头说,“山里最好不要吸烟,一不小心着火了,牢底坐穿。”   黎白英:……   黎白英没想到贺瑶会说出这样的话。   又想想她之前在饭桌上种种没眼色的表现,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黎白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吐了白烟,“不必担心,不过是个小土坡,算不得山,况且只有大波墓周围树多,烧不到我们。”   尽管是这样说着,黎白英还是把烟给灭了,一旁的生活助理接过残渣。   姜穗:……   原来如此,烧掉贺金波没关系是么?   黎白英又走了一会忽然开口:“说起来,你知道大波其实不埋在这里吗?”   姜穗:“啊?我不知道。”   黎白英没看她,扶着助理的手上坡,她语气悠悠,“埋在这里的是他的原配,我将她的骨灰迁了回来,而大波则是葬在了他之前为文心精心挑选的墓地里。”   黎白英:“你说,一会儿我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这个消息,那些人会有什么表情。”   有什么表情姜穗不知道,但是惊呆肯定是有的。   见黎白英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姜穗想了想说:“贺朝应该并不意外。”   黎白英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果不其然,当黎白英在墓地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太太和孩子都惊呆了。   贺霖不在,他被拘留了。   而贺朝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显然也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三太太已经风光不在,虽然震惊,但是已经没力气在起纷争。   而二太太则是惊讶道:“黎白英,你竟然真的做出这么缺德的事!”   黎白英冷冷道:“我缺德?这不是大波自己说的精心挑选,以供灵魂转世轮回清除罪孽的风水宝地吗?我怎么就缺德了?”   二太太不讲话了。   在座的人谁不知道,当初贺金波将梁文心葬在问心大厦下,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用这栋高大的建筑来镇住她的灵魂的。   贺金波不止一次说梁文心是难得的气运加身的有福之人,说她旺夫,每当他说起时,二太太都感觉阴森森的可怕。   不过如今的二房与三房,早就已经争不过了大房了。   四房,不提也罢,也不知什么时候倒向大房的。   已经成为贺家的实际掌权人的贺朝,替自己的母亲接过了话头。   “各位太太拜过之后,就可以迁墓下葬了。”他说话仍旧是那么言简意赅。   三太太裹紧了身上的披肩,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有些冷起来。   仪式安静地进行,贺曼华的秘书忽然走了过来,在贺曼华耳旁耳语了两句,她的眼里渐渐露出了震惊。   秘书离开了,贺曼华身体也恢复了不少,她看着不远处自小一起长大,也是喊到大的大哥,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等一下。”   她的声音很有力,在这样默默无声的场合中显得很清晰。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贺曼华紧紧盯着贺朝。   “大哥,不,贺朝,你究竟是不是爸爸的儿子?”   一开始许多人都没有明白贺曼华问这个问题的意思,贺朝本来不就是贺金波的儿子吗?   渐渐的都回过神来,都震惊地看向了贺朝,现场更安静了,就连工作人员都跟着一起震惊。   姜穗也很惊讶,她没想到贺曼华会在这种场合质问这件事,也没想到竟然有人也查到了。   大少爷一点都不惊慌,他好以整暇问道:“你有什么疑问吗?”   贺曼华:“这就是我的疑问,贺朝,你究竟是不是爸爸的儿子?你究竟是不是贺家人?!”   现场的氛围变得窒息起来。   也变得很微妙。   大多数人都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大少爷沉默了一下,但他也并没有任何的紧张,他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最终微微勾起唇。   大少爷:“不是。”   “什么?!”不少人惊呼出声。   这可是又一件震撼全国吃瓜群众的大事啊!   贺金波最看重的儿子,竟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竟然是绿色大波!   贺曼华气得发抖,她没想到贺朝竟然真的承认了!   她喊了多年的大哥,竟然都不是贺家人!   要不是贺霖多了个心眼,去拿了他的头发做亲子鉴定然后在入狱前告知她,不然她都不会知道!   贺曼华:“你怎么好意思这样轻描淡写地承认的!”   大少爷睨了她一眼,“为什么不好承认?”   贺曼华:“你享受了贺家这么多年的好处!”她看向大太太,“还有你妈妈,都欺骗了爸爸。”   “错了,大小姐。”黎白英施施然道,“是贺金波当年非得娶我的。”   贺曼华一愣。   黎白英似笑非笑,“想娶一对姐妹花,这么肮脏的心思,可就是你爸爸有的。”   贺曼华被堵得说不了话。   二太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道:“既然贺朝不是贺家人,他便不能够继承家产!”   其余人也想到了这一点。   然而贺朝手一摊,“我也没有贺家的家产。”   此时众人才想起来,他都转给了贺瑶。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姜穗:……   姜穗:“可我真的是贺金波的女儿,有亲子鉴定的那种。”   其余人:……   不知道是不是真被地下的贺金波听到了,此时狂风大作,贺曼华神色一变,她露出些许害怕的神色,抓着自己母亲的手臂。   二太太:“Cass,怎么了?”   贺曼华:“妈咪,又、又来了,那个东西又来了……!”   姜穗注意到了贺曼华的失态,她之前好像不会这样的,怎么在夜店的那天晚上之后,就容易受到惊吓。   不过这阴沉沉的天色,看起来仿佛下一秒灰沉的天就要塌下来一样,确实有些吓人。   姜穗趁着众人注意力又被贺曼华吸引,悄咪咪挪到贺朝身旁,“嗨。”   她打招呼。   贺朝:“……现在是打招呼的时候吗?”   姜穗:“这不重要,你看贺曼华,她怎么了?”   贺朝:“恐怕又是那个鬼东西,只要有人信它一天,它就不会消失。”   姜穗:“这种恐惧也算?”   贺朝:“自然是相信才产生恐惧。”   姜穗:“有办法消灭它吗?”   这个问题,系统也在贺朝的脑海里问他。   系统:“宿主,消灭邪佛咱们的优秀值又可以满啦!积分到手!”   系统列出各种任务单子,“你看,消除犯下恶行的影响,带着公司走向新阶段,侦破凶杀案,铲除社会恶势力,我们都完成了!这个也完成,我们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贺朝看了一眼身旁的姜穗。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开口问姜穗,“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姜穗意识到了什么,她也看向贺朝。   姜穗:“挺喜欢的。”她想了想,“其实每一个世界我都挺喜欢的。”只不过当初的纠结与无望的苦闷,让她无法真正的享受生活而已。   贺朝没说话了。   姜穗也跟着沉默了一下,问道:“你……要走了吗?”   贺朝手紧了紧,他注意到已经有不少人偷偷往他们这边打量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知道了。”最终贺朝说道。   而刚刚表现出惊慌一面的贺曼华,竟然变得有些失控,姜穗拿起了一旁的餐布快速上前,被二太太眼疾手快拉住。   “你要干什么?!”二太太尖声问道。   姜穗比划了一下,“我之前也遇到这种事,堵住嘴就好了。”越叫好像越危险。   二太太坚决不从,认为她是蓄意报复。   姜穗感觉自己无辜极了,她和贺曼华有没有什么矛盾,她能报复什么?   但是二太太才不听,她看向了一旁打电话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贺朝,明明是敌人,她却只能在这样的场合中信任他。   “Evan,救救你妹妹!”二太太喊道,“就算不是亲生的,你们也一起长大的!”   贺朝对着手机那头讲完话,挂掉了电话,他走了过来。   “我刚刚通知了洗心寺的大师,会来超度亡灵,一会儿让她和大师一同回寺里住几天,脏东西不敢进去。”   二太太:“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什么寺庙不寺庙,大师不大师了!”   贺朝:“二太太,洗心寺是国寺,不是那些不入流的私建寺庙。”   不入流的私建寺庙恐怕说的就是欢喜寺。   二太太:“那现在Cass怎么办?”   就在混乱的当头,总是跟在贺金波身旁的刘秘书走了过来,他看了眼吵闹的人群,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对站在一旁看戏似的黎白英说道:“太太,黎盛来了。”   大太太挑眉,不知何时她已经点了烟,“他来做什么?”   刘秘书低声道:“黎先生的意思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黎老先生身体不好,记忆也不清晰了,十分想念您,想让您回家看看,说父女哪有隔夜的仇。”   黎白英嗤笑了一声,“拿我父亲拉什么大旗,无非就是看贺家如今落在了我儿子手里,黎耀那个家伙也被抓了,想来缓和关系而已。”   “等过两天再理他,Evan今天扔下这么个大雷,恐怕他就想同我撇清关系了。”   刘秘书应声道:“是。”   他刚准备走,就听见黎白英喊住了他,“等等。”   刘秘书:“太太,您还有什么吩咐?”   “不必这么恭敬对我,我也不是贺金波的太太了,喊我黎姨、白姨、英姨随便你。”黎白英随口道,她顿了顿,“听说我那个侄子,对贺瑶也有意思?”   刘秘书道:“好像是的,大少爷最近吩咐我查一下黎大少爷近几年干了什么。”   黎白英优雅地吐了口烟,笑了笑,“第一次看见Evan有危机感。”   刘秘书没有参与她调侃她的儿子,只是恭敬地等待。   黎白英看着这场略显荒唐的闹剧,沉默良久,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对贺瑶说话时柔和的眼神,看到多年一起相处的二太太与三太太的拌嘴与争吵,看到四太太事不关己一般无所事事发呆,看到工作人员在一旁静静站立等待他们争吵完毕。   没有一个人怀念贺金波。   黎白英从未如此畅快过。   黎白英看着手中的烟飘起的白雾,“你父亲怎么样了?”   刘秘书顿了顿,“养父这些年一直住在老地方,每天种种地,浇浇花,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他顿了顿,缓缓道,“他经常擦放在电视柜上的相框,冰箱里也总是备好了许多的养乐多。”   黎白英沉默了许久,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薄凉,轻飘飘的。   黎白英:“我不爱他。”   刘秘书:“养父知道。”   黎白英手中的烟几乎没再动了,几乎要烧完了。   “等到文心的事办完,还有家俊重新下葬,我会回去的。”   总是面无表情的刘秘书露出笑容,“好的,白姨,我想养父非常盼望您的到来。”   姜穗看着贺朝请来的大师在超度,大师慈眉善目,一双略显沧桑地眼睛是仿佛能看尽世间万物般的慈悲,他盘坐在中央,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是超自然事件,原本阴沉沉的天气竟然渐渐也好了。   贺曼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原来是魔法打败魔法吗……为什么不早点用啊!   贺朝闻言低声解释:“没这么简单,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是最唯一最好的时机。”   它很虚弱,也被气昏了头脑。   姜穗听着,又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她用胳膊肘推了推贺朝,“你看你妈和刘秘书,他们关系好像不一般。”   贺朝瞥了一眼,“是不一般,我父亲是刘秘书的养父。”   姜穗在喝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姜穗:“说这种消息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在我喝水的时候。”   贺朝替她拿纸巾擦了擦嘴巴,轻描淡写继续道:“刘秘书养父以前是我母亲的保镖。”   姜穗:……   贺朝:“她当时只是需要一个孩子,但是不想要贺金波的孩子。”   姜穗:“……贵圈好乱。”   贺朝:“其实也不是很乱,我的生活很简单的。”   姜穗:“……不要自卖自夸,谢谢。”   贺朝:“你跟我一起生活就知道了。”   姜穗:“注意你的言辞,现在是你在我手下讨生活。”   姜穗说:“我现在虽然已经不是万亿富婆了,但仍然是百亿富婆,希望你时时能注意你的态度。”   贺朝:……   贺朝顶了顶上颚,最终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了,还得请富婆大人多多指教。”   一旁的一不小心听到了对话的Anna:妈的,酸死了,请尊重一下躺在盒子里的绿色大波好吗?   月薪25万的Anna:……她真的仇富了。   ——   俗话说的好,乐极生悲,物极必反。   姜穗抬头看着略显得破旧的天花板,又看了看四周贴着家居墙纸但发了霉的墙壁。   她感觉手腕一痛,头也在痛。   另一只不痛的右手按着脑袋,看向左手的手腕。   啧,怎么又是割/腕啊?   一旁的满是热水的浴缸里,猩红色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浴缸。   姜穗忍着接收记忆的头疼,用干净的毛巾绑住了伤口止血,她站了起来,感觉身子很虚弱。   这是一间浴室。   还是有一定年份了的浴室。   她走到洗手池旁,撑着陶瓷洗手盆,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且憔悴,浅色的眼眸满是疲惫。   是她自己的脸。   久违了。   闭了闭眼,她从记忆里翻找到了名字。   也是她自己的名字。   不过从记忆来看,她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好啊。   浴室的门猛然被敲响,门外的男人在大声的吼着:   “臭娘儿们!你在浴室里干什么这么久?!我这么辛苦回来了也不见热饭热菜!给你脸你还委屈上了!赶紧给我滚出来!”   “我警告你啊,别给脸不要脸,当初是你们家冲着彩礼钱卖女儿我才娶你的,别以为你真的是个天仙要人捧着啊!”   “还有,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乱动我的手机!你自己反省一下为什么我宁愿在外面找别的女人,是不是我说过你灰头土脸胖得要死,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姜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确实,和以往相比是有些臃肿,但是还不至于到胖的地步,顶多算是微胖而已。   不过她也没想到,到了新世界一来就给她从未体验过的身份。   她竟然成了已婚人士。   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普通女人。   丈夫是个城里人,但是却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物,开着个卖百货的小店铺。   爹味男人身上所有的毛病,他都有。   吃喝嫖还酗酒。   最近出轨了新搬来的邻居,被“姜穗”发现了,闹开之后反而被丈夫打了,这样的日子她已经默默忍受了许久,终于决定……   自/杀。   姜穗:……   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女人,最后的心愿是报复自己的丈夫。   姜穗又接收到了原主的心愿。   她抬起受伤的手摸了摸下巴,擅自给原主的心愿上加了码。   不仅仅是报复,她要看着他自食其果走向死亡的结局。   姜穗对自己的冷酷还愣了一下,这样的思维方式……怎么越来越像贺朝了?   说起来,贺朝这一回又是在哪里呢?   等等。   她“丈夫”叫什么名字来着。   贺志刚。   姓贺。   他好像有个在部队的弟弟。   她的小叔子……   妈耶。   贺朝。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世界:   特种兵x家庭主妇   其实是寡嫂文学哈哈哈   背景:   丧尸末日 第87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1◎   要往姜穗上一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没的。   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忆。   因为一旦想起, 她真的会因为失去了豪门生活而默默悲伤。   贺金波下葬风波过去之后,整个上北市遭遇了大洗牌的余韵也渐渐散去。   姜穗又非常愉快地度过了三个月的豪门生活。   有的时候她会想起当初那个陈家辉神神叨叨一眼就看出来她不是贺瑶的事情。   或许正如贺朝所说,每一个世界都会有他们所不知道的也不了的力量。   正如洗心寺的大师在问心大厦超度完亡灵后, 就当场圆寂了。   姜穗能感觉到四周吹向自己温柔的风,仿佛是一个拥抱。   她看着圆寂了之后四周大师弟子合掌默念经书,仿佛心灵也受到了洗涤。   然后在这三个月又迅速被金钱腐蚀了。   这三个月,贺朝不是贺金波孩子的事情被媒体曝光, 但是却不妨碍他仍旧是集团事务处理人, 风波过去后大家也不再讨论。   他三个月忙里忙外, 为贺金波之前做下的所有烂事擦屁股, 赔偿受害者家庭,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 和她一起去海岛度假,两个人因为飞机失事凉了。   她当时看着贺朝一张一合的嘴, 耳边被爆炸声弄得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   她只能从他的唇语中分辨出来——   “下个世界见。”   贺朝当时这么说。   但是姜穗想说, 她还想再过一段时间的豪门富婆生活啊——   “砰砰砰——!”   浴室门外的敲击声一下子打断了姜穗的思路。   本就是老旧的塑钢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人破门而入。   好在它虽然老旧, 当时仍然承担起了守护卫生间人的作用, 并没有被门外的人敲坏。   姜穗洗了把脸,任由脸上的水珠低落在衣服上,她看着身上穿着的最寻常不过的宽松家庭主妇服装, 最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对着镜子笑, 慢慢的, 变成了一个有些软弱, 和贺瑶的柔弱完全不同的懦弱笑容。   同样都是耳根子软, 贺瑶是属于性格上对外的内向, 虽然会对过于压倒性的强势而逆来顺受, 但是本人的脾气实际上却也不小,倔强又执拗。   但是这个属于家庭主妇的“姜穗”不同,她是打自内心的软弱,是一个社会上的最不起眼的存在。   她生长在农村,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生活,上有一个性格强势管控弟妹的大姐,下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属于一个不上不下最不受人关注的第二孩。   她观念已经被养成,被这个社会所规训。   如果不是当初中考成绩过于优异,被市重点高中免学费录取,恐怕她连上高中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命运在她上高中时拐了个弯。   如果她当初坚持,哭着闹着都要上学,恐怕如今也能上一个不错的大学,找到一个好的工作,成为自己,而不是别人的妻子。   高中时,父母将她以10万的彩礼,许配给了在市里有个大店面的贺志刚,说他家里父母去世,几个姐姐都嫁出去了,还有个弟弟常年在不知道哪的犄角旮旯当兵,她一嫁过去就能过上好日子。   她不愿意,她的班主任也强烈阻拦,但父母一次次地来学校闹,说学校拐卖女儿,她渐渐在同学的议论声中抬不起头。   她的成绩没好到能上全国top,也没有好到能让校领导为她出面,最终她还是迫于父母的压力,在19岁的时候嫁给了贺志刚。   她是个顺从、听话又孝顺的女孩。   她从小就听着女人应当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时间做什么事。   她就这样,丧失了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第二个是她23岁领证的那天晚上。   常年待在家里干活的家庭主妇并不知道原来她和贺志刚根本就没有领证,在贺志刚拿走了父母给的户口本时,她模糊的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却不懂。   于是在她的无知与麻木中,她丧失了第二次机会。   她本就是盲婚哑嫁。   贺志刚在市里并没有什么大店铺,只是一个城中村的小超市。   他也不是什么金龟婿,只是一个吃喝嫖赌又酗酒的男人。   可以看得出他年轻时相貌是不错的,眉毛浓密,黑眸明亮,只是酒色浸透了他的皮囊,浓密的毛发变得粗糙而稀疏,紧致的皮肤变得松垮,平坦的小腹凸起,明亮的黑眸变得浑浊。   他比“姜穗”大了14岁,如今在26岁的妻子面前,他看起来并不像40岁,而像是五十岁的中年人。   “姜穗”见他的姐姐多一点,除了他的三姐心肠软一些,其余的姐姐对他都是爱答不理的烦躁态度。   姜穗觉得应当是他的几个姐姐已经脱离了原生家庭,并不是很想看到他了。   “姜穗”也见过小叔子,就一次。   一个高大的青年,看她时皱着眉,态度还算温和,浓眉大眼,身姿挺拔。   后来“她”的生活,大多都是柴米油盐。   “她”这一生,做的最大胆,也是唯一为自己而活的事,就是今夜的自我了断。   她于父母而言是累赘,于兄弟姐妹而言是一个没有存在感,性格软弱的姐姐或妹妹。   她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没有朋友,她昔日的同学都走向了更好的人生。   她没有孩子,常年被数落不下蛋的鸡。   她这短短的一生,到头来仍旧是一个人。   她在自杀前从猫眼里,看着贺志刚喝得满脸通红,和对面的那个风韵犹存的少妇激吻后,一步三回头的回来。   “姜穗”忽然感觉到恶心,很想吐。   她被恶心得浑身发抖。   这个一辈子都这样被打压和内耗的女人,最终选择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   她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对于她来说是崭新的衣服,在这个小小的卫生间里,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姜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看着另一个姜穗。   傻姑娘。   贺志刚不值得,“她”的父母也不值得,这些人通通都不值得“她”去死。   但是没有人告诉“她”这些,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挣扎。   姜穗闭了闭眼睛,从记忆里发现。   “她”面对如此疼痛的死亡,却没有丝毫的挣扎,反而是欣慰而安详。   “她”这些年在家时常年发呆,情绪低落,思考缓慢,记忆力衰退了不少,姜穗能想起来的不多,但是能感知到“她”这段时间已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状态了。   就算是面对着贺志刚的打骂,都只是麻木不仁的接受。   “她”……   恐怕患上了抑郁症。   姜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门外的男人已经不敲门了,破口大骂后发现她一直不开门,也渐渐没有了声音。   姜穗将脸上的水珠抹掉,转身打开了已经不堪重负的卫生间门。   她看到了“记忆中”的贺志刚。   果然和猪一样。   肥胖又油腻,仿佛还没靠近就能闻到那股常年不清洗的中年男人的臭味。   贺志刚此时正瘫在地板上,靠着沙发,脸色通红,嘴里还在嚷嚷着骂她的脏话。   听到了动静,他抬起头,表情变得咄咄逼人的狰狞。   “好啊!你胆子肥了!竟敢还不听我的话!”   贺志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操起一旁的酒瓶子就往姜穗身上砸,姜穗很轻松地躲过。   酒瓶子落在瓷砖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   他们住的地方,被人称为“握手楼”。   意思就是房子因为建得非常密集,基本上都是窗靠着窗,两栋楼同时打开就可以相互握手。   因此可想而知,这些楼的隔音效果有多差。   姜穗都听到了不知道是上面还是下面传来了骂声。   “妈的又吵架!能不能滚出去吵!这栋楼不只有你们在这里生活!”   然而没喝醉的贺志刚不会理会,喝醉了更不会理会,他只生气姜穗竟然躲开了。   他的嘴角还有红艳艳的红唇,便摇摇晃晃地就打算朝姜穗扑来,想要抓住她的头发揍她一顿。   这好像已经成为了贺志刚的日常。   在外受了气,喝了酒,去邻居家打一炮,然后不忿自己的雄风不在,在邻居王艳的嘲笑声中归家,看不过眼揍自己又挫又土气的妻子一顿。   而以为今天也是如此,能够出气的贺志刚却感觉到腹部传来剧痛,整个人一下子就趴到了地上。   还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里只感觉到痛感神经传来的剧烈疼痛,脖子又是仿佛被利刃刮到一般传来了疼痛!   贺志刚不得不仰起头,整个人酒都被吓醒了。   他几乎是窒息地猛抓自己的脖子,想要将勒着他的绳子掰开,却发现那不是绳子,是他自己脱下来的外套,此时已经镶嵌到了他的肉里,可见女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连绝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唔唔唔乱喊拍地板。   素来逆来顺受的懦弱妻子凑到了他耳边。   “痛吗?”阴森森的,像是索命的恶鬼。   贺志刚满脸通红说不出来,这不是因为喝酒红的,而是因为窒息红的。   女人轻笑了一声,“真是像乱扑通待宰的猪,就是太臭了,真脏。”   贺志刚心中渐渐升起了恐惧。   这还是他的那个驯顺又胆小忍让的妻子吗?!   他只感觉到害怕和惊恐。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杀气,姜穗是真的想杀死他!   来自死亡的威胁让他猛烈地挣扎,但是常年被烟酒色侵蚀的身子根本抵不过成天干家务活的女人。   还没等姜穗再吓一吓贺志刚,就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她低头一看,发现贺志刚吓尿了。   姜穗:……   姜穗:!   姜穗嫌恶地放开了对方,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杀了贺志刚,毕竟现代社会,杀一个人不做好准备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她可不打无准备的仗。   却没想到贺志刚是真的怂,竟然还失禁了。   肥胖的男人瘫在自己的尿液里咳嗽,姜穗后退了几步,不想脏了自己的脚。   她甩了甩手,又按了按手腕,刚刚有些太用力了,手腕上的伤口变得更痛了一些。   此时稍微缓过神来的贺志刚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鬼一样。   他因为被勒狠了,一时间只能咳嗽,说不出话来。   姜穗要吐了:“你好恶心。”   贺志刚咳嗽更大声,他脸一阵青一阵红,似乎刚想发怒,但是又想到了刚才的事情,又有些瑟缩。   欺软怕硬的男人。   姜穗憋住气,转身去了房间。   贺志刚在地上越想越没面子,他的气性已经完全被激起来了,刚刚发生的事让他不敢相信的同时又愤怒。   他气血上涌,爬起来,虽然身子还有些软,冲到厨房拿了菜刀出来,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姜穗死。   没理他去了房间的姜穗倒不是疏忽了,她打算收拾收拾东西走人,先把户口本什么的重要证件翻出来,还有钱什么的。   而且她不想碰满身都是尿液恶心吧啦的贺志刚,她以为这样欺软怕硬的男人不敢做什么,她在房间里看到提着菜刀的贺志刚倒是稍微惊讶了一下。   好吧,她忘了他喝酒了。   在“她”的记忆里,贺志刚可是一个只敢窝里横的人,恐怕还以为她是偶然的勇气大增。   贺志刚冲了上来,贺志刚的横劈被姜穗躲开,贺志刚被姜穗伸出的腿绊得一个踉跄,贺志刚摔倒在地被菜刀划拉到了自己得了脸,血液涌出。   姜穗:完美闪避,加十分。   贺志刚是喝醉了,但并不是没有痛觉,更何况刚才还被姜穗一同吓给吓醒了。   他和猪一样发出了叫声。   屋子的房门被猛烈敲响。   姜穗又趁机踩了贺志刚一脚,把他疼得满地打滚。   门口传来了不耐烦又恶气满满得声音。   “开门!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有本事吵架,有本事开门啊!”   “再不开门报警了啊!”   之前“姜穗”被打得这么惨都没人报警,怎么一扰民就报警了。   姜穗都不想理了,但是贺志刚还在因为疼痛哀嚎,她想了想关上了房门,先去开了家门。   是一个怒气汹汹的中年妇女。   她眉毛竖起,瞪着开门的姜穗。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儿子要写作业的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吵吵吵,影响我儿子学习了你知不知道?!”   一顿输出,姜穗就只记得她不知道哪里口音的“知不知道”。   中年女人头发染成了棕红色,烫着包租婆卷,穿着睡衣怒气冲冲,仿佛能和人吵架一个晚上。   姜穗感觉她得唾沫仿佛都要喷到她脸上了。   中年女人还在输出。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怪不得老贺和你过不下去,窝窝囊囊,满脸蜡黄的黄脸婆,我儿子将来要是娶了你这种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姜穗:……   这一句话真的是集齐了所有三姑六婆的婆妈闲话,总而言之全都是女人的错,就这样对着姜穗的脸来骂,恐怕她是真的没有把“姜穗”放在眼里。   孙娟一向看不上楼上住在楼上的夫妻俩,他们简直是这栋楼的八卦来源,老公出轨成性,几乎和楼里的女人都有染。   而她最讨厌的还是丈夫总是想不经意来看姜穗的暗藏心思,一副怯懦的黄脸婆,有什么好看的!   说不定是姜穗自己也出轨,老贺受不了了才跟了别的女人。   如果不是今天儿子看起来非常奇怪,总是说难受说很吵,不然她都不会上来,而是会不停地拉着丈夫来骂一骂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结果她看到了一向唯唯诺诺,总是温和又好欺负的姜穗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和她道歉,而是抱起了胸,靠在门框上,似乎很诧异地看她。   “孙娟,你老公出轨,也是因为觉得你是黄脸婆吗?”   孙娟惊呆了,她没想到姜穗会说这样的话。   她憋红了脸,“你在说什么!我老公出轨?!”   要知道这栋楼的隔音效果是非常差的,几乎是姜穗说完其他房间原本还发出的声音一下就安静了,想来都在听他们在吵架。   姜穗很理解这种心情,并且也非常乐意满足这些人的八卦,将八卦源头从这里改变成其他人。   姜穗指了指对面:“我今天才看见的,贺志刚和你老公从她房里出来。”   她装作惆怅道:“女人嘛,笼络不住丈夫的心,也就只能这样了,毕竟我是黄脸婆嘛。”   孙娟:……   孙娟气死:“是不是你!”她指着姜穗,“是不是你故意想要破坏我们家庭的!”   楼道里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姜穗看到了孙娟的老公跑了上来,满头大汗的着急,看到姜穗时十分心虚,看到老婆更心虚了。   孙娟和任华强结婚这么多年,他什么表情和反应她不知道?   她一看就明白了,脸色一变,任华强还拉着她想要回家,“干什么在人家家门口闹,赶紧回来了,别丢人了。”   “我丢人?不是你让我上来的吗?!任华强,你翅膀硬了,给你脸让你嫌弃我了?!”   孙娟看到任华强飘忽的眼神,先是忍不住偷看姜穗两眼,又心虚地飘向贺家对面的门,那是王艳的家,一个让孙娟更暗恨天天诅咒她小娼妇的女人。   孙娟当即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这是她撒泼时的惯用手段。   “我的命好苦啊!”她哭嚎道,似乎想让整栋楼的人都听到,“我嫁给你二十年,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我还替你们家三代单传生了个儿子,你竟然还这样对我——”   任华强满头大汗,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出任何窘迫,他压抑道:“别在这里闹,哭也给我回家哭去!”   然后他们拉扯了起来,打打闹闹,推推搡搡。   姜穗:……   姜穗:精彩程度和刚才她和贺志刚确实不相上下。   而恰好这时对门打开了,姜穗看到了贺志刚出轨的王艳。   王艳确实有资本,前凸后翘,穿着吊带睡衣,烫染着最时尚的发型,姜穗知道她还是一家珠宝店的柜姐。   王艳注意到她的目光,还朝她笑了笑,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挑衅,“晚上好啊,贺太太。”   她像是没看到哭闹上演全武行的另外两个人。   贺太太……   王艳发现这个姜穗确实有些不一样了,刚刚她在门内听着,就感觉到了这一点。   姜穗只不过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也没有任何的瑟缩和唯唯诺诺。   王艳听到姜穗说:“我不是贺太太,贺志刚说要跟你结婚,我答应了,以后你就是贺太太了。”   然后她看到了姜穗朝她微笑,这个笑容不是那种如释重负的解脱,而是一种礼貌又客气……让人感觉浑身不舒服感觉被阴阳怪气的笑,“祝你们幸福。”   她语调似乎还很深情。   王艳:……   没有被放在眼里的孙娟感觉很愤怒,任华强感觉更丢人。   而终于打开了房门的贺志刚也冲了出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孙娟哭都忘了,她震惊地看向姜穗:“姜穗,你杀人?!”   贺志刚满脸鲜血的样子确实很吓人,还流在了衣服上。   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贺志刚觉得很丢人,他一点都不想让外人知道他被姜穗给差点勒喉杀死,而自己又摔了一跤划破了脸。   而任华强看得更仔细,他看到了贺志刚手里的刀。   任华强:“老贺,你要做什么?!冷静一下!”   贺志刚恼羞成怒:“都别管我,我今天就要杀了这个恶婆娘!”   姜穗:……   这是什么?   新世界就是这种八点档剧情吗?还是什么城中村渣男文学吗?   姜穗想仰天长啸,她心中含泪。   谁懂上一秒她还是上北市超级富婆,享受贵族生活,下一秒一下子就成了城中村贫穷家庭主妇的悲伤?   上一秒她还端着精致小甜品,下一秒就要成为吵架大军的一员。   而且刚来还没等她喘口气,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接踵而来。   她才享受多久的豪门生活啊!   姜穗忽然感觉到深深的疲惫。   她看着被任华强一个箭步拦住的贺志刚,贺志刚看起来很凶狠,但实际上她也看得出来他的虚张声势。   估计是彻底醒酒了,不敢真动手杀人,恰好有人拦着才一副很凶狠的模样。   孙娟都被这样的展开给惊了,坐在原地愣愣地看。   而这时王艳忽然开口:“这是球球?”   王艳仍然抱着胸,看向了楼梯间。   孙娟也一下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楼梯下摇摇晃晃往上走的儿子。   姜穗也看过去,楼道是声控灯,但是因为球球年纪不大,脚步声也小,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他们这群人没有了刚才的吵闹,楼道里的声控灯自然也没有常亮着。   不愧是小名叫球球,真是胖成个球了。   任华强:“老贺!孩子来了,快把刀放下!”   孙娟赶紧爬起来上前,语调和声音都和刚才完全不一样,柔和了许多。   “球球,怎么了?怎么跑出来了?”   “不是说今天不舒服吗?赶紧回家不要着凉了。”   声控灯因为他们的说话声亮了起来。   然而球球并没有说话,只是仍然缓慢的,慢慢的在走上来。   姜穗本来想将这群人关在门外的心思顿住,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楼梯间正晃荡着走上来的小男孩。   他的步伐有些奇怪。   姜穗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一旁已经被任华强安抚住的贺志刚,她想了想,抽出了一旁放在门口的长柄雨伞。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孙娟有些奇怪,“球球,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难受了?”   孙娟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让下一半层的灯再次亮起,姜穗看清楚了孙娟儿子此时的模样。   脸色煞白在昏黄的灯光下都能看得出微微泛青,他脸上有青黑色像是血管一样的东西密布,最让姜穗瞳孔微缩的,是他的眼睛。   看不到黑色的瞳仁了,是青白色。   以为自己穿越到的新世界是婆媳八点档的姜穗一下子心都漏跳了一拍,孙娟更是大叫。   “球球,你怎么了!”   任华强也被孙娟变形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也看了过去,看到了自己不同寻常的儿子。   孙娟已经冲上去了。   姜穗拦都拦不住。   孙娟抱住了自己的儿子,着急又紧张地问:“球球,你怎么了球球?跟妈妈说句话啊!”   这样诡异的发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气喘吁吁的贺志强都被吸引看了过去。   球球在孙娟的怀里,眨了眨眼睛,似乎机械性的动了动眼球。   他声音变得非常沙哑,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还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   “妈、妈妈……我、我好难受啊……”   孙娟手足无措,她对球球的变化感觉到了来自于母亲直觉上的恐慌,她不由得看向任华强,向这个刚刚还和她吵架的男人求助。   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姜穗看到了差点窒息的一幕。   球球眼神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清明消失不见了,他张开了嘴巴,狠狠地咬向了自己的母亲。   孙娟发出了尖叫和痛呼。   而姜穗知道自己穿越到什么世界了。   天呐。   是丧尸。   作者有话说:   感觉家庭主妇没那味儿   改成了现在这个哈哈哈哈 第88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2◎   这一切发生的都非常的突然。   孙娟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楼道。   与此同时, 姜穗还听见了城中村的其他地方似乎也响起了类似的惨叫声。   但此时楼道里的人心神都放在了孙娟和球球身上,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慌乱。   任华强同样也被吓到了,他按着贺志刚的手都放松了许多, 但是贺志刚显然也将刚才要打打杀杀的事情给抛之脑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王艳和其他人相比倒是冷静了许多,她一改刚才慵懒而玩味的模样,厉声朝任华强道:“快去看你老婆孩子出什么事了!”   任华强反应过来, 赶紧也从地上爬起来。   王艳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姜穗, 姜穗目不转睛愣愣地看着孙娟, 似乎也被吓傻了。   王艳心中嗤笑了一声, 果然姜穗看似发生了变化,实际上仍旧是原来的样子, 在场的所有人,就她还算冷静。   然而和王艳心里想的相反, 姜穗一直盯着孙娟看, 则是心中在默数。   “……4、5。”   她脑海里的5才落下, 球球就已经放开了他的妈妈, 而孙娟的脸色很快也变得跟球球一样, 她慢慢的转过头来,所有人同样看到了她的脸。   她的脖子血肉模糊,青白色的脸, 青白色的眼, 还有黑色的血管在渐渐地凸起和愈发明显。   姜穗立刻果断开口:“任华强, 离孙娟远一点!”她按住门把, 准备随时关门。   任华强早就在下了两个台阶, 看到自己老婆变成这这副模样就屁滚尿流往回跑了。   而隔壁楼里的惨叫声也同样让众人心惊。   还有哭嚎声。   “妞妞!妞妞你怎么了?!”   然后是尖叫伴随着惨叫。   “啊——!血!咬流血了!”   姜穗原本想要把楼道里丧尸消灭, 将苗头掐灭在最开始, 却没想到这附近已经开始蔓延了。   看来丧尸就像是蟑螂,当你发现了一只,实际上它已经存在一窝了。   姜穗朝着王艳道:“赶紧回屋!这个被咬到是会传染的!”   大家多多少少都看过电影,听到姜穗的话心中都是一咯噔,王艳立刻便要回屋关门,楼道口离她最近,恰巧任华强的求生欲也达到顶峰,跟着窜进了王艳的屋子,王艳甚至都来不及阻挡。   而贺志刚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不知道是因为仍然还在地上,并且喝了酒腿软,他脸上的鲜血似乎吸引了丧尸,那两只丧尸都朝着他扑来。   贺志刚刚爬起来就被两只丧尸按住,他立刻惨叫出声——   他的脖子和脸都被咬了。   而不知道为何,那名小孩丧尸猛然抬起头来,看向姜穗,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姜穗心脏猛然跳动,用长柄雨伞十分迅速地将小孩丧尸捅倒在地,当机立断关门,并且层层上锁,小孩丧尸撞到了门上,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让人听着都肉痛。   她通过猫眼,看着外面贺志刚被丧尸撕咬的挣扎模样。   “1、2、3、4、5。”   她默念着,果不其然,五秒后,孙娟丧尸和球球丧尸就停住了口,过了一会儿,他们从贺志刚身上爬了起来,而贺志刚躺在地上,身子时不时抽搐,最终也成功加入了丧尸大家庭。   这栋楼的楼道变得极其安静,然而隔壁楼的惨叫声仍然此起彼伏。   这三只丧尸听到了动静,不断地朝着隔壁楼方向冲去,却因为隔着墙壁和楼层,他们不停撞墙。   被丧尸咬到后五秒立刻同化,丧尸没有智慧,声音和鲜血会吸引它们。   小孩子似乎能够撑得久一点,但是这只是姜穗的猜测,并未得到验证。   她的心脏在砰砰砰剧烈跳动,随后她冲到屋子里将所有门窗关好,才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很多东西都不怕,就连蟑螂都能面不改色地用拖鞋拍死。   唯独对丧尸心有戚戚。   当然她认为很大一部分原因——   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现在的她菜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虽然不像是上一个世界贺瑶那样软软的瘦瘦的,但是在丧尸的人海战术下也是很容易一不小心gg的。   刚刚那一幕就像是丧尸电影的开头,昏暗的灯光,混乱的人群,然后是突如其来的惊吓与危险。   就差来个bgm营造恐怖氛围了。   之后会怎么样呢?   如果没有及时处理的话,这座城市会沦陷的吧?   姜穗微微蹙起眉,她一想到这个城市,脑海里的记忆就像是打开了开关,告诉了她这个城市的信息。   姜穗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里竟然还是上北市!   她仔细地回忆,随后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这个上北市,和她之前所在的上北市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硬要说的话,应当算是一个平行时空。   这里发生的一些大事和她在上一个世界都有着不小的偏差,除了地点差不多,已经完全可以看做成是一个新世界了。   怪不得说话语调和方式都不一样了。   她按了按脑袋,先把现在的上北和之前上北的不同抛到一边,将注意力放在现在的情况上。   首先,她知道这是个什么世界了。   是丧尸末日。   她要做的就是先好好活下去,然后关注一下周边的情况还有新闻。   其次,找到贺朝。   明明之前他们来到新世界的地点都是差不多近的,但是这两次好像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不知道贺朝现在在不在上北。   一个军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情况才需要变好?   算了,先找到人再说。   最后,她确定了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异能什么的,但是她不清楚之后人究竟会不会产生异能,最坏的情况就是人依旧是普通人,需要在这个艰难的环境中求生。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先把家里的逃生物资、武器、药物等等一系列物品准备好,找出一身舒适干净又不碍手碍脚的衣服,随时准备离开这里。   城中村楼房密集,人口众多,现在是深夜,人口流动还算是小,但是外面应当已经有不少丧尸在猎食了。   一旦到了早晨人口流动起来并且沦陷,她想跑都跑不了,这么矮小又密集的楼房,直升飞机都要担心悬停在半空会不会被丧尸大军拉倒失去平衡。   不幸中之的万幸,虽然这个世界的“姜穗”不熟悉上北市,但是上一个世界的她在追捕杀人凶手的时候,将上北逛了个遍,她仍旧很熟悉。   要说哪里最安全?   姜穗想到了她在上一个世界的地盘。   飞环山。   飞环山上别墅虽然多,但是相隔距离较远,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每栋别墅都有着非常高级别的安保系统,而且基本上都有地下存储仓库存储物资。   跟重要的是,不少有钱人合法持枪,应当会有杀伤力较高的武器。   不过这个城中村离飞环山非常远,没有交通工具光靠脚是要走好久的。   门口传来了敲击声,姜穗皱了皱眉,她从猫眼里看了出去,差点吓了一跳,贺志刚那血肉模糊的脸就在猫眼前!   缓了一下姜穗发现是贺志刚丧尸在无意识地撞门。   没有很用力,像是机械一样。   行吧,现在的情况看来,出门都没办法走正门了。   姜穗决定先动起来,不过在动起来之前,她先报了警。   不知道是不是不止她一个人报警过的原因,接线员的态度有些严肃,她记下了姜穗所说的地点,让她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出门,以防可能受到的危险。   姜穗挂了电话,她很快翻出了家里的所有对于现在情况来说非常重要的物资。   只有一些简单的药物,比如感冒药、治肠胃炎发烧的,那些处理大伤口的药物缺失。   武器就是厨房的一些菜刀水果刀,有一把被贺志刚拿到外面,现在还躺在楼梯间。   家里的食物都不是能够存放很长时间的,现在在冰箱里躺着,而水的话他们用的都是水管里的水。   一旦将来城市的水厂也沦陷了,恐怕水源就断了,必须搞来瓶装水。   “姜穗”没钱买零食,贺志刚待在家的时间也很少,因此家里就几块饼干,就连方便面都没有。   狭□□仄的屋子并没有多少东西,很快都被姜穗翻了出来,在翻东西的途中她还捏着鼻子拿拖把拖了一下地。   没办法,贺志刚的尿还是太恶心了,她无法忍受。   她现在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姜穗看着满沙发的东西,眉头紧锁。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何联系到贺朝?   她刚刚尝试着拨打了备注贺朝的手机号码,但是对面是不认识的男人在不耐烦的骂大晚上的不睡觉有病吗。   姜穗道了歉,本想要好心的提醒一下对方最近可能的危险,结果对方就已经不耐烦地挂掉电话了。   这并不意外,因为这个号码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了,“贺朝”老早就不和自己的哥哥联系了,在她记忆里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她和贺志刚结婚的时候。   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这兄弟俩,是起了什么龃龉吗?   她翻出了一个双肩包,将这些关键时刻非常重要的物资一点点整理放进去。   还是缺太多东西了。   瓶装水,能够保持长时间生存的食物,足够防身的武器。   姜穗盯着门口,贺志刚丧尸还在敲门。   她思绪一沉,忽然一个激灵想起来——   贺志刚是开小超市的!   她现在所缺的东西,在小超市应该可以拿到!   而小超市旁边就是个药店!   姜穗冲到整间屋子,唯一能看到楼下小小的街道的窗户面前,她没有开窗,而是隔着玻璃静静地观察起整个街道。   一只、两只……   阴影里的看不见,目前街道上已经存在了三只丧尸,但是不知道各自的楼里面有多少。   从这些街道上的丧尸的打扮来看,一个是醉汉,一个是流浪汉,还有一个估计是下晚班中招的。   那里还有挣扎打斗的痕迹。   血液的痕迹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的不是很明显,但是姜穗还是注意到了。   看来是有人被咬了回到了自己的楼里,而现在这些楼也在一点点沦陷中。   姜穗深吸了一口气,企图压下又渐渐加快的心跳。   她来自于对危险的直觉与判断在告诉她,如果她今晚不当机立断离开这里,恐怕明天就走不了了。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二分,距离这个城中村热闹起来大约还有四五个小时。   因为这个村子是上北市区内房租最便宜的地方,鱼龙混杂,有上班族,也有做小生意的,还因为监管不到位,里面有不少灰色产业。   从清晨五点就已经有人开始活动了,卖早餐的,上早班的还有一些一夜混迹没有睡觉回来的。   想来当初她在那个小巷里救下贺曼华,看到的城中村就是这里。   也就是说,一旦那家DLZ夜店沦陷,里面的无数男男女女就会成为这一大片的丧尸主力军。   要知道现在才十一点半,正是夜场狂欢的时候。   姜穗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以丧尸病毒一被咬到五秒钟就传染的速度,她必须今晚离开这里。   在离开之前,她还需要去一趟小超市补充物资。   姜穗打开了手机里的地图。   现在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整个城市都仍然处于最平常的模样与状态。   信号、水电现在都是正常的。   姜穗能预想到,从明天开始,当世界重新苏醒过来,恐怕已经无法恢复以往的平静了。   志刚超市位于城中村的出入口,离地铁站也不算太远,人流量还可以,因此小超市的营业额和流水都非常不错。   不过真正撑起来小超市的,还是因为贺志刚拿到了买烟的授权点名额。   而这段时间他们那片位置在搞拆迁,住户们谈不妥赔偿金额,现在在拖着,天天尘土飞扬,渐渐也没人去了,显得有些荒凉。   既然超市位于城中村门口,离姜穗所在的位置就有些远了。   她看着地图,发现自己要穿过多条小巷才能到达。   而她现在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辆年纪不小的小电驴。   此时正在楼道口里充着电——   其实政府早早就禁止电动车在楼道充电了,奈何城中村监管并不到位,因此楼道口仍然电动车扎堆。   而就在姜穗正看着地图,思考着如何拿到小电驴冲向超市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竟然就在这时候响起来了!   原本安静的环境里一下出现如此大的音量,她吓了一跳。   “铃铃铃——”   是家里的座机。   电话在不停地叫,门口的丧尸撞门声变大了。   到底会是谁来的电话?   她是用手机报的警,就算是回电话应该也是手机回。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两三步上前,拿起接听。   “喂?”姜穗说,“你好……”   她话音还没落下,对面熟悉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透过电话稍微有些失真。   “嫂子?”   姜穗原本紧绷的身子一下子就松懈了不少,她握着话筒,顿了顿,“贺、”她低咳了一声,“朝子?”   “……是我。”对面的男人似乎噎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正常,语气客气而疏离。   姜穗:“你竟然知道我这里的电话?”   男人似乎顿了顿,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嫂子,二十年前,那里也是我家。”   姜穗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又战术性低咳了一声,“是、是吗?没想到小叔子记性这么好,连20年前家里电话都知道。”   贺朝:……   贺朝声音和上一个世界相比低沉了不少,没有理姜穗的无厘头,“我也没想到,嫂子竟然还在这个家里。”   姜穗有些好奇,“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个家里?”   贺朝:“我哥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没想到嫂子能忍下去。”   姜穗默了,她点了点头,“确实,你哥就是个人渣。”   男人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严肃,“他怎么你了?。”   姜穗说,“他想打我。”   男人语气变得严厉,“什么?!”   姜穗:“然后被我打回去了。”   贺朝:……   男人低咳了一声,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声音恢复了客气和礼貌。   “我在上北郊区,刚刚处理了一些事,找了个电话亭来打电话回家,没想到是嫂子接的电话。”   一句话告知了缩在的位置和理由。   姜穗想了想,决定还是说些正事,“贺朝,你之前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类似于平行空间的世界?”   贺朝虽然不能ooc,但是回答其他人的问题不涉及到警报内容还是可以的,“这的确是我第一次见到。”   姜穗握着话筒的手一紧,就连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的贺朝都是第一次遇到。   贺朝说:“我看上北附近有些不对劲,不像是表面上看那样和平。”他顿了顿,解释道,“虽然多年没有联系了,但是还是想打电话告诉一下家里。”   姜穗听到贺朝的话就立刻明白他还没有遇到丧尸,她并不知道这一次系统给贺朝的前情提要变得少了许多,唯一有用的一句话就是【平静的世界潜藏着危机】。   姜穗说:“我刚刚看到丧尸了。”   对面的贺朝显然一顿,他片刻后似乎是消化了信息才开口。   “果然如此,嫂子,今天晚上离开你现在的位置。”他想到什么,“不,等我来接你!”   已经没了客气了。   姜穗明白他所说的意思,想来跟她考虑的是一样的。   “我正准备离开了,我不会有事的。”她简短的把自己的计划先说出来,然后说道,“你要来找我吗?”   贺朝:“我会去找你的。”他说话的声音非常让人感觉到安心,“你先不用管我,从今天晚上开始,到明天上北一定会大乱,严格上来说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顿了顿,声音似乎有些微冷凝,“从牛角村到飞环山的距离太远,就算你今晚打车去,现在还没有乱起来也进不去。”   “你先按照你的计划进行,我现在就出发去找你,大概两三个小时可以到达。”   姜穗的心脏又开始怦怦跳了,再这样急促的安排下,她真的能感觉到未来的危险在一点点的迫近。   这种感觉很无力,因为她并没有办法将这样的危险避开和阻止。   当他们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恐怕丧尸病毒已经传播开来了,源头肯定也不是那个叫做球球的小男孩。   “我知道。”姜穗说,“魏霞诊所就在志刚超市旁边,我只会在这两个地方。”   “信号短时间内并不会消失,保持联络,”交换了相互的新手机号码之后,他顿了顿,“姜穗,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贺朝四周的声音变得有些嘈杂,还有呼呼的风声,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似乎在快速的前进。   姜穗笑了一下,她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客厅,听到了门外丧尸不断撞门的声音。   她说,“怎么这么没礼貌?怎么能直呼长辈全名?”   对面的男人噎住了。   还未等姜穗再次调侃,男人的声音微微拖长了一些,“嫂子。”   姜穗一顿,隔着听筒仿佛都能感觉他凑在自己耳朵边说的一样,让她感觉浑身痒痒的。   “一会儿见。”   然后电话挂了。   姜穗:……   这个语气,好像是在警告她。   姜穗放下电话。   这人怎么这么不禁逗?   姜穗抓了抓头发,时间不等人,她该走了。   伴随着室内安静下来,门外的丧尸也不再撞击门。   姜穗摸了摸手腕,刚刚那只小孩丧尸扑向贺志刚之后还朝着她扑来,想来是因为手腕上的伤口流了血吸引了它。   一会儿她出门,身上不能有那么一丁丁的血腥味。   好在这个月的生理期已经过去了,现在还好。   没想到身为女人,在这样的末日里竟然还是地狱模式。   姜穗收拾得差不多了,将背包拉链拉上,她身上穿了黑色的雨衣。   因为此时正是早春,温差极大,此时的户外也很较冷,她里面穿着厚衣服也并不奇怪,就算被丧尸咬到了一时半会也不会穿透衣服。   只是不知道,这个丧尸病毒究竟只是感染人类,还是其他动植物都会感染。   这种事不能细想,一旦细想,就会发现经不起推敲,还有可能造成自己的恐慌。   他们家在三楼。   现在楼道是走不了了。   好在因为一楼的防盗门损坏,常年保持着大开的状态,她从外面进来拿小电驴也可以。   她还给自己戴上了帽子,一会儿小电驴有头盔,戴上了也更安全一些。   她来到了刚才的阳台,从上往下看。   外墙上有许多的空调外机还有一些违章的外延建筑,她一会儿可以踩着这些下去,只不过大多数地方都生锈了,看起来承重并不是很好。   姜穗已经全副武装,她给自己系好了鞋带,看着下方深吸了一口气。   这附近最近的丧尸都还隔着一条大路,只要她足够安静,就能安然无恙的到达地面。   但是内心的紧张还是少不了的。   就算她脑子里有足够的经验翻墙爬上爬下,但是这具身体却没有形成任何的肌肉记忆。   一不小心翻车,她可能就玩完在新世界的第三个小时。   而就在这时,隔壁发出了兵兵砰砰的声响,还有女人的尖叫。   姜穗从窗这边望过去,看到的是邻居的阳台迅速地窜出来一个人,猛然将阳台门关上,将什么东西挡在了室内。   邻居的话……   是王艳。   而刚刚看起来悠然自得看笑话的王艳则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看到了走到阳台的姜穗,也明显看到了姜穗全副武装的奇怪样子。   王艳冲了过来,隔着阳台刚要开口,就看到姜穗猛然竖起食指放在嘴边。   “嘘——”她看到姜穗的面容在兜帽里若隐若现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她十分严肃的目光。   “安静。”姜穗的声音很小,却竟然让王艳一下子受到压力般噤声。   “要是把其他丧尸都吸引过来了,我们一个都逃不了。” 第89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3◎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艳显然气急败坏, 还带着藏不住的恐惧,她低声用气音惊怒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姜穗看了下四周, 刚刚王艳关门的动静已经吸引来了一只丧尸,它慢慢晃过来,又因为没了声音,停留在了原地。   距离变近了。   看着王艳这副模样, 姜穗拉上了口罩, 她为了避免对方发出更大的声音, 她还是开口道:   “看过电影吗?《生化危机》之类的。”   王艳意识到了什么, 她抓紧了阳台,生死面前, 之前的所有弯弯绕绕她已经不在意了。   “你是认真的?”王艳说,“美国大片那种的丧尸?!”   姜穗一边观察楼下, 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 “如果你不信, 那你为什么要逃到阳台来?”   王艳沉默了, 在这样的危机情况, 有一个足够冷静的人在,让她就像是找到了一个主心骨,忍不住讲起了自己刚刚的情况。   “刚刚任华强变得很奇怪, 然后说他被老婆咬了一口, 一直问我怎么办怎么办。”王艳非常烦躁, “我哪里知道怎么办!然后他人就变得不对劲了, 眼睛和皮肤变得很奇怪!”语无伦次的她一直在重复自己的话。   王艳紧紧地盯着姜穗, “你是不是知道有什么安全的地方?!救我!”   然后她看到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女人似乎是顿了一下, 这个总是那样懦弱顺从的女人转过头来, 那双浅色的眼眸中的平静竟然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   “为什么要带着你?”姜穗的声音里带着诧异,让王艳的心感到了寒冷。   “王艳,你是不是忘了?之前贺志刚打我,我向你求救,你却告诉我不要惹他生气就好,还和贺志刚搞在一起,天天在他耳边说我坏话,来看我的笑话。”   姜穗声音淡淡的,让王艳不由自主稍稍后退了一点,“你凭什么认为,我愿意带你?”   王艳紧紧抓着阳台边缘,口不择言道歉,“对不起,姜穗,之前都是我做错了。”她显然被房间里的任华强吓坏了,而且如今她也无路可退,意识到只有隔着一个阳台栏杆的姜穗可以救她。   “我可以把我的所有钱都给你!我的所有东西都给你,我不会再和贺志刚见面了,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然后她听见姜穗的声音。   “你确实也没办法和贺志刚见面了,他已经是丧尸了。”   王艳已经看到她一条腿踩在窗沿上了,她更是惊恐,求生欲让她变得不折手段。   “姜穗。”见软的不行,她开始来硬的,“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喊!很大的声音会吸引来丧尸,是你自己刚刚说的!”   姜穗一顿,随后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   但王艳和贺志刚那种纯粹的人渣却又还不太一样,还达到不了姜穗见死不救的标准。   姜穗看了眼时间,不能再拖了。   于是她又看向王艳,“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王艳因为她的话而心中一惊,完全没想到只不过是一晚上,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姜穗竟然变得这么有气势。   她这是受到了多大的刺激,竟然变成了这样?   王艳根本没想过是因为对方皮下换人了,毕竟这样惊骇绝伦的事情跟天书一样,现实世界怎么可能会发生。   王艳咽了咽口水,屋内的任华强还在撞门,她不得不重新低声下气求姜穗。   “穗儿,你救救我,姐知道你和贺志刚那个畜生不一样,姐当初这么做,不就是想逼你离婚,让你好早日脱离苦海吗?”   “行了,这种话你自己听你相信吗?”姜穗人已经爬出了窗沿,她手抓着窗沿,脚踩着阳台缺口,看得王艳是惊心胆颤。   然后两三步,她就已经跨到了王艳的阳台上。   王艳猛夸她,拿出了上班时对待客户的服务态度,“穗儿真棒!你怎么这么厉害!以前是深藏不露……”   姜穗:……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是真的能屈能伸了,上一秒才威胁着她,下一秒就能面不改色地拍她马屁。   姜穗没理她,而是将她阳台上的被套和衣服都收了下来。   王艳见她动作,好奇道:“你在干什么?”   姜穗动作加快了不少,因为她又听到惨叫声了,王艳也瑟缩了一下。   姜穗:“学着我的样子,把被角和被角绑起来,绑紧一点,不然一会儿下楼断了。”   王艳:“你说什么?一会儿要靠这个下楼?!”   姜穗抬眸看她,“不然呢?你要重新回屋子里?”   王艳看了眼阳台玻璃门,任华强丑陋撞门的样子,她打了个寒颤,老实地跟姜穗一起绑了起来。   王艳一边绑,一边又纳闷地打量姜穗。   姜穗这个样子,真的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果断、冷静又有主见,事实上长得还不错,到底是看上贺志刚哪了?   王艳忍不住问出口。   女人头也不抬,动作熟练且迅速地绑被角,是她动作的两三倍快。   “你自己不也是看上贺志刚同他搞在一起吗?”   上北口音竟然也学得差不多了,王艳一边心里腹诽一边给这个常年待在家的家庭主妇科普。   “我和他只是□□关系,SM你懂吗?”王艳就像是想要纾解内心的恐惧一样,忍不住滔滔不绝,完全没有了刚才风姿卓越的模样,她的家乡农村方言口音都出来了。   “就是一种性癖,你老公是个M,我天天打他发泄,他才爱我爱得不行……”   姜穗:……那只猪还玩得这么花?   王艳:“他总向我抱怨你在床上干巴巴的,还一副冷淡无趣的模样,硬都硬不起来。”   姜穗实在是不想回忆,但是脑海它自己有自己的想法。   好在贺志刚的确不太喜欢跟“她”上床,这四五年来更是都不躺在一张床上了,“她”之前还感到苦闷了一段时间。   姜穗顿了顿,绑好了最后一个被角,“事实上他本来就早泄。”   王艳拍大腿,“可不是吗!要不是每次打他都有钱,谁愿意跟他演啊!”   姜穗:……   姜穗忍不住想问了,“一次多少钱啊?”   王艳舔了舔唇,“一万。”   姜穗:……   妈的更气了,那个傻逼每个月也就给“姜穗”2000块生活费,竟然被王艳打一次就这么多钱。   姜穗现在很想冲到楼梯口把贺志刚鞭尸了。   王艳似乎也发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她尴尬地笑了一下,转移话题,“绑好了?”   姜穗试了一下结不结实,然后开始往王艳身上绑。   王艳:“这、这是在干什么?”   姜穗:“绑好不然一会儿断了从三楼掉下去。”   王艳咽了咽口水,“真的要从这里下去啊?”   姜穗翻出口罩和一旁的厚外套让她穿上,“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王艳:“去去去,我当然去。”   她真的也算是很能够能屈能伸了。   穿戴整理好之后,王艳看了眼楼下,感觉腿都有些哆嗦。   她说:“穗儿,你到底哪来的本事?怎么还天天在家里被贺志刚给欺负?”   姜穗在做最后的测试,然后将被子绳的另一头绑在了栏杆上。   姜穗:“我小叔子是当兵的,教过我,至于贺志刚……以前是我懦弱无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为妻子就是只能听丈夫的话。”   王艳忍不住问:“以前?那现在呢?”   然后王艳看到了姜穗原本麻木的眼眸露出非常灵动的似笑非笑,让她看起来不像是被生活蹉跎的二十六七的女人,反而年轻了好几岁。   王艳听见姜穗说:“现在丈夫不是已经死了吗?”   王艳:……   王艳听出了丝丝寒意。   然后看到姜穗已经故技重施,人已经翻到了阳台外围。   “你一会儿注意我说过的动作,我先下去,在下面接你,记住了,不要大喊大叫,要是把其他丧尸吸引过来了,不要怪我扔下你先走了。”   姜穗警告她。   王艳忙不迭地点头。   姜穗这个人确实足够好心了,她对她到这个份上,这个女人竟然还愿意救她。   如果换做是王艳遭遇这样的事情,恐怕都恨不得让她去死。   后来的王艳也曾经问过姜穗这个问题,然后她听到姜穗回答:“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想让你死过?”   王艳一个哆嗦。   然后听见了姜穗轻笑了一声,“但是贺志刚已经死了,你也没对我再动什么歪心思,我懒得脏自己手。”   那时的王艳看了眼篝火不远处,越野车旁的高大男人,正弯着腰捣鼓什么东西,肌肉崩得紧紧的,看起来很是诱人。   但她也不敢再动什么心思。   这对小叔子和嫂子,狼狈为奸起来可一点都不好惹,王艳可是一路上可看在眼里。   只不过现在的王艳还不清楚,要是知道了姜穗已经不再是原来那样好欺负,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可能是姜穗的警告过于严厉,王艳真的发着抖都不敢喊出声,踩在安全的地面上感觉腿都软了。   但是姜穗却没有再理会她,而是转身就走。   王艳赶紧拉住她,低声道:“你怎么走了!”   姜穗奇怪地看着她,“不是已经救你下来了吗?”   王艳:“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姜穗:“我为什么不可以?”   王艳又再一次被噎到了,她紧紧抓着姜穗,也不敢太大动静把三四十米远的丧尸吸引过来,处于昏暗环境下的丧尸,似乎并不会有什么大动静,处于休眠状态。   “好妹妹,姐姐求求你,送人送到西,把我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吧?”   然后她听到姜穗说:“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王艳都快给这个噎不死人不偿命的女的给跪了。   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姜穗这么喜欢杠人呢?还杠得人哑口无言。   王艳把手上的大钻石戒指拿下里往姜穗怀里塞,哀求道:“穗儿,救救我吧!我知道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姜穗没要,她说:“再过一段时间钱就不值钱了。”   王艳也算是饱读诗书(其实就是各种电视剧电影)的人,她怎么不明白姜穗的意思,所以背后一身冷汗。   姜穗是真的不能再拖时间了,再晚一点恐怕城中村的丧尸都要多加一倍,两个人在这里拉拉扯扯也很不安全。   姜穗只能道:“一会儿到安全的地方,各走各的。”   “好好好。”王艳只能先答应,这种时候性命被人握在手中,她也没有了其他办法。   于是两个原本应当是情敌的女人,一起上路了。   好在去拿电动车的路上算是有惊无险,王艳真的一路腿都软了,也不知道姜穗心理素质怎么会这么强。   王艳为了不让自己这么紧张,坐在她后座的时候忍不住问了。   然后她听见了姜穗用着平日里常听的温和语气说道:“像我们这种家里有个傻逼丈夫的家庭主妇心理素质都很好。”   王艳就不敢说话了。   她算是发现了,姜穗现在是极其擅长用着怯弱的语气来阴阳怪气,明明看起来仍旧是安顺又不自信的模样,不知为何一张口就感觉她战斗力十足。   来到一个小巷口,姜穗忽然停了下来。   王艳看着小巷深处,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她们这一路也不是没有碰见丧尸,但是奈何姜穗的操作和走位都非常的奇特,总能在关键时刻将追上来的丧尸甩开,一路风驰电掣来到最后这个小巷口,但是这里的这条巷口里面竟然有四只丧尸!   姜穗和王艳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在黑暗中丧尸的视力似乎也不太好,这里小巷臭水沟总是散发着恶臭,似乎也阻碍了它们的嗅觉,因此一时半会巷子深处的那四只丧尸并没有发现她们。   应该是下晚班回来的路人。   姜穗透过微弱的路灯,看到了两只丧尸身上的工作制服。   这是她们出去城中村的必经之路。   除非能攀岩走壁,不然她们谁也出不去。   出了小巷拐个弯,就到外面城市的大路口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丧尸没有被大路口那边的动静所吸引。   原理姜穗并不清楚,她现在也没有办法搞清楚。   她也不敢保证,一旦骑着电动车一路冲出去,这些丧尸会不会就这样被她引到了大路上,开始攻击大路上的人。   要干掉他们吗?   姜穗很快否决了这样的计划。   四只,她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啊不,杀鸡还是可以的家庭主妇,太过于残暴崩人设了。   而且一旦她反应不够,看不住王艳,四只丧尸可就变成了五只,人海战术属于舒兰之狮的姜穗可能可以抵挡,但是现在的她可不行。   姜穗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丧尸和人类不同,上一个世界的她敢跟那些人硬刚,也只是因为她知道她面对的是一个凶手陈家辉,而丧尸可是一有点动静可就是四面八方来的。   “怎么办?”王艳在她身后用气音问道,紧张死了。   姜穗摸了摸把手,将安全帽再一次固定好。   “只能冲出去了。”她也轻声道。   没有办法,如果现在不出去,恐怕再等一会儿更糟糕。   然后在王艳的无声尖叫中,姜穗风驰电掣又飚出去了。   坑坑洼洼的地面,电动车发出了不小的噪音。   王艳手软腿软,却不得不按照姜穗的吩咐,在丧尸涌过来时用她们刚刚拿的晾衣杆捅回去,或者将丧尸戳倒在地。   好在现在的丧尸头脑简单,只是四肢发达,一直在进行着倒地站起来再倒地的循环。   而电动车速度非常快,还撞飞了一个垃圾桶,很快消失在了丧尸的视野里。   姜穗的B计划成功了。   只要速度够快,丧尸就追不上,追不上就看不到听不到,就不会窜大路口。   她还在途中撞飞了一只丧尸,把车灯都给撞坏,车头有些撞歪了。   较为幸运的是,从城中村的小巷出来,上北市仍然是繁华都市的平静模样,大路口人来车往,仿佛是最普通的一个夜晚。   王艳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姜穗都下车了自己都还没力气下来。   王艳脚踩在实地上,看着这样的场景,她才感到了一丝安心。   王艳由衷地道谢:“穗儿,谢谢你。”   姜穗也松了口气,说实话,刚刚这一路要不是身后也坐了个王艳帮忙,恐怕她也可能要翻车了。   姜穗也说:“不,如果刚刚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出来。”   王艳感觉鼻子酸酸的,经过一趟生死,真的很多东西都抛之脑后了。   王艳问:“穗儿,你现在要去哪?”   姜穗看了她一眼,在思考要不要告诉她。   王艳意识到什么,她到底也是从农村摸爬打滚才来到上北市的,当柜姐久了,见多了有钱人,也渐渐迷失在这样的纸醉金迷中。   她今年34岁,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能够在上北市功成名就。   贺志刚找上门来的时候,她一开始是懒得理这种人的,她在老家里见多了这样有点小钱就爱瞎搞的男人。   但是贺志刚他给的多啊,他一直以为她是上北人,每一次干活的时候都会抱怨一下自己家里的糟糠之妻,然后说他想娶的是一个城里人,而不是这种又丑又胖的丑婆娘。   王艳就对姜穗有些好奇。   她看到了姜穗,却发现她既不胖也不丑,只是不自信又懦弱。   她同样也看不起这样的女人,因为每看到姜穗,她就会想起自己那个同样窝囊了一辈子的母亲。   她逃离农村来到上北,就是为了逃离这样的人。   后来她旁敲侧击问贺志刚,才发现姜穗和她的家庭情况太像了,像到她一看到姜穗就生厌。   而如今,她却没有想到会是姜穗救了她。   一个拥有善良底色的人,将她的丑陋照得无影遁形。   王艳勉强笑了笑,“你要是不想告诉我,那就算了,姐走了。”说到底,王艳还是有自己的自尊心的。   她的行为确实伤害过姜穗,姜穗能够不计前嫌救了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姜穗看着她,眼睛眨了眨,最终上前,将一把刀和贺志刚藏的一包钱给了她。   姜穗说:“你自己保重。”   的确,无论是“姜穗”还是姜穗,对待曾经伤害过她,让她痛苦而自杀的人,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王艳或许本性不坏,但是她确实也伤害了那个在这个与贺志刚婚姻中最无辜的那个人。   这大约就是人。   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游走在灰色的边缘,就看他们的本心,能将他们染成什么样的颜色。   没有下雨的天气穿着雨衣会非常奇怪,姜穗却没有将兜帽摘下,阴影里总是潜藏的危险,她不想冒险。   一路来到了志刚超市,这里一排店铺都关着门,应当是前段时间拆迁的通知下来,所有店铺老板都摆烂了。   这大概也是贺志刚变本加厉在“姜穗”面前耀武扬威的原因。   不过现在那个傻逼已经彻底凉了,“姜穗”的心愿也完成了。   铁栅门中间有个小门,姜穗先看了看四周,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闪烁的监控。   她垂下眼眸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   试一下?   她抬起手,用力一弹——   无事发生。   姜穗:……   姜穗低咳了一声,好吧,看来还是得重新锻炼一下。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穿越的这几个世界学习到的技能,然后非常失望的发现,自己只学过打架还有怎么当富婆,没有学过开锁。   要么她现在打破隔壁药店的门窗破门而入当个美式暴徒,要么就是先在超市呆着,等着贺朝的到来。   最后她想了想,现在社会秩序到底还未曾打碎,她现在就0元购了好像确实不好。   于是姜穗就打算对自家超市零元购。   她打开了铁栅栏的小门,进去了。   重新关上门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姜穗摸索着打开灯,然后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她摩拳擦掌。   很好,末日第一步。   囤货。   而就在姜穗打算大干特干的时候,听到了栅栏门外的喊叫声。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啊——”   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姜穗凑到超市玻璃窗向外看去,看到了一个从街道口一路狂奔的戴眼镜青年,他气喘吁吁,一边喊一边疯狂跑路。   他身后则是跟着两只丧尸,其中一只忽然扑向路旁看热闹的人,而那个人顿时发出了惨叫声。   姜穗很明显看到眼镜青年脚步更快了,他也不喊了,憋着一口气往前冲。   程洋是个苦逼的996福报刚大学毕业的打工人,下了夜班本来就已经很累了,却没想到还遇到神经病四处咬人攻击,一开始他还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以为是在恶作剧,但是看到这些人面目狰狞的样子,程洋意识到了什么。   他跑得都绝望了。   作为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程序员,他800米都比不过自己广场舞老妈,现在眼看在路口处叫要被神经病抓住咬到,手臂一紧,整个人被拉进了一家店。   而救了他的人动作迅速得他都没看清,跟进来的神经病被她一脚踹倒,然后她迅速地重新将门关上。   动作行云流水下来让他看得是目瞪口呆,腿软地坐在地上大喘气。   他缓过气来扶好眼镜,才注意到救了他的是个女人。   她穿得奇奇怪怪,但是拉下口罩后的面容却很面善,是那种似乎在菜市场,宝宝公园里随处可见的贤惠女人。   但是她说话时,那种贤良淑德的感觉更明显了。   她温和地朝他笑了笑,“你好,你没事吧?”   程洋缓过气来,仍然有些懵逼,却还愣愣地介绍自己。   “你、你好……我叫程洋。”他心脏还在剧烈跳动,腿都有些发软,“我想请问一下,你……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然后他听见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女人轻描淡写道:   “啊,这个啊,刚刚追你的是丧尸。”   程洋叹了一口气,“哦,原来是丧尸啊……”   “不对!”程洋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丧尸??” 第90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4◎   程洋, 男,22岁,是公司程序员里出身的最底层, 一个刚毕业的垃圾大学大学生。   好在程序员只需要写好程序,学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但他也成为了上北市螺丝钉的一员。   平平无奇的996,平平无奇的深夜下班, 结果就遇到了神经病四处追人咬, 大学毕业后再也没有跑步过的程洋跑得气喘吁吁, 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腿。   没想到更大的惊喜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程洋颤颤巍巍, 他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温暖贤淑却说出天方夜谭话语的女人。   “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某温暖贤淑的女人露出了怜悯的神情,“我没有在开玩笑。”   程洋崩溃:“你让我怎么相信这种事!还是你们在搞什么恶作剧?!我……”   然后他看到女人站在窗边, 朝他摆了摆手。   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从地上爬起来, 走过去, 刚要凑过去看就被女人拍到一边。   手劲还挺大……程洋忍着痛摸了摸肩膀。   女人压低了声音, “别太靠近窗户被丧尸看到了, 我们还是要出去的, 我可不想到时候门口全堆着丧尸。”   程洋才发现她是侧身站在窗前,还有窗帘挡住。   “哦、哦。”他这个人打小就老实,应了一声后也学着姜穗的样子, 躲在窗户后, 然后他听到女人说, “无论看到什么东西, 别叫唤, 声音也会把它们吸引过来。”   程洋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往外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要不是一旁的女人刚刚才警告过,他真的差点喊出声——   只见除了刚刚在追着他的那个人在门口游荡,现在又多了两三个人,它们身上血迹斑斑,行为步伐都十分相似,都是不正常的走路方式。   而他们的脸这一次程洋看清楚了,青白色的,布满了黑色的血管,更可怕的是眼睛,青白色的眼睛跟鬼一样。   程洋从喉咙里发出了憋得受不住的一丝哀嚎。   下一秒面前的窗户已经被女人用窗帘拉上了。   程洋看着仍然镇定的她,赶紧上前。   “女、女士,你是不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刚刚救我的动作真的好迅速,你是不是什么特殊职业……”   “不用这么正式叫我,叫我姜穗就行。”女人露出有些哭笑不得的温和神情,但是程洋看着心里压力山大。   以她的年龄和和蔼可亲的外貌,做出这样的表情的确让人心生亲切,就像是在公园里遇到的任何一个好心的家庭主妇一样。   但问题就在于,她对着外面的危险如此镇定,就好像并不觉得有丧尸这件事很离谱一样,而且刚刚救他的动作非常迅速,和她此时的模样产生了极大的割裂,让程洋心里毛毛的。   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女人。   就像是动漫里面一样,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什么暗藏身份的杀手之类的……?   二次元浓度一般高的程洋脑洞乱飞,但是嘴上没忘记接话。   “姜姐,”他在心里敲定了称呼,“你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姜姐说,她沉吟了片刻,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今天我们邻居在一起亲切交谈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的儿子忽然上来,然后咬了他妈一口,结果两个丧尸差点把开会的我们给团灭了,最后我逃了出来。”   “这样吗?”程洋觉得听起来很扯,但是他刚刚经历的也非常魔幻了,于是他选择相信了姜穗的话。   程洋叹了一口气,“姜姐一定受到了很大惊吓吧?正和邻居高兴地谈话,结果遇到这样的事,就像我好不容易加班了三天下班了,虽然身体疲惫,心情却很好,然后遇到了这种事……”   程洋就像是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一直跟姜穗滔滔不绝。   姜穗听到他口中的“高兴地谈话”囧了一下,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最高兴的一定是原本的姜穗吧?   该说不说看到丧尸的时候她一开始是吓了一跳,深夜大变丧尸这种惊吓她真的是不想再经历了。   程洋还在不听地讲话来纾解情绪,就听到姜姐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回家?”   姜穗已经开始打量着超市,打算收拾出一些物资了。   她刚刚在和程洋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观察着对方,确定了他大概并不是一个烂人之后,也就不介意和他分享一些物资。   毕竟是眼里还泛着清澈的愚蠢的大学生。   这个小超市这么多的东西,她肯定也拿不完。   “姜穗”这个人虽然经历了许多的不好的事,但是她的本性是善良的,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事是苦难,因为她身边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个世界很宽广,但是她的世界却很小,小到只有那个五十平不到的城中村小家。   来到上北市这么久,她却很少踏足城中村以外的世界。   而遇到有困难需要帮助的人,“她”都会愿意去帮。   就算是间接伤害过她的王艳,就算是陌生人程洋。   这是圣母吗?   这只是一个在这个世界上艰难生活,苦苦挣扎的女人所拥有的美好的品行与品质。   这是她从小到大周边人对她的输出与教育。   你要温顺,你要善良,你要听话。   姜穗对其进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善良可以,但前提是不会伤害到她。   就像是现在的程洋,她可以对这个年轻人伸出援手,但是一旦他打什么歪心思,她也可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程洋打了个喷嚏,摸了摸胳膊,难道是太冷了?   程洋看着姜穗不断扫物资的动作,有些尴尬地站在旁边。   一方面这不是他的店,社会的道德秩序还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另一方面,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家庭主妇的姜穗气场过于强大,他不大敢动。   程洋:“姜姐……咱们这收   拾东西,是打算去哪啊?”   咱们?   姜穗没想到程洋这么自来熟,但是看他讪讪凑上来,满脸写着惊惶和恐惧的样子,心里想着可以等贺朝过来再做决定。   于是姜穗说:“我在等人,至于你,你自己做决定。”   姜穗顿了顿,“你应该也知道,一旦丧尸病毒爆发了,这个城市就会玩完吧?”   程洋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他隐隐有些激动,不知道是因为受到惊吓,还是因为经历了电影里的事而不可思议,“就像是那些美国大片,到处□□/烧,整个世界陷入混乱是不是?!”   真是将所有特点都总结了。   姜穗:“额……其实应该也许差不多会这样吧?”   就是不知道以他们国家现在这个反应速度,能不能及时阻断感染源。   姜穗想了想,又报了一个警。   接线员换了一个,她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似乎在不停地敲击键盘记录着什么,随后接线员同样用着严肃的语气让姜穗不要到处跑,老实待在安全的屋子里,会有人来处理。   姜穗说:“这是丧尸吗?”   接线员明显一愣,她并没有露出什么好笑的语气,而是缓和了一下语气,就像是在安抚着姜穗。   “女士,您可能太紧张了,这种科幻电影里的事情是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的,您一定要相信国家和政府,我们一定会处理好并给您一个交代。”   电话挂了。   姜穗对上了程洋震惊的眼神。   姜穗:“你这是什么表情?”   程洋有些结巴,“还、还可以报警?”   然后他看到女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可以?有困难找警察,不是都这么说吗?”   程洋:……淦,好有道理。   程洋:“那是不是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然后他看到姜穗摇了摇头,心顿时凉了半截。   姜穗:“应该不会,从刚刚接线员的语气和态度来看,这样的报警并不少,现在我们很明显看出来外面的行尸走肉就是丧尸,但是接线员却立刻否认了这个说法。”   “与其说她是真的觉得荒谬,倒不如说是有人告知她们绝对不能向民众提及。”   程洋又被姜穗一通听起来十分专业的分析给惊到了,他忍不住声音,“为什么不能向民众提及!不能瞒着我们这些纳税人吧?!”   姜穗扫了一大堆罐头食品往包里塞,程洋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心情继续收物资。   然后他听见姜穗轻描淡写道:“第一,不能引起大面积公众恐慌,人是最不可控的;第二,管辖区内死了这么多人,处理不好政绩玩完;第三,恐怕上北市已经控制不住了。”   程洋:!!   更恐怖了好不好!   程洋:“那我们该怎么办?!”   姜穗看了他一眼,“不是我们该怎么办,而是你该怎么办。”   程洋哭丧着脸凑上去,姜穗也没想到他竟然就真的相信了她的话,仿佛一点戒心都没有。   程洋:“姜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门路?我跟着你行不行,我一定不会拖你的后退的,有危险也不会第一个逃跑!”他表决心。   姜穗纳闷:“你怎么这么相信我?而且你怎么就知道我有门路?”竟然还想跟着她,就不怕她在骗他然后把他给卖了吗?   “还有,有危险你可以第一个跑,遇到危险不跑也太奇怪了吧?”   程洋抓了抓脑袋,“姐,你表现的太专业了,而且你周身的气场真的很强大,我从小到大直觉都非常准,当初选志愿的时候就选了计算机,所以出来能找得到工作。”   “现在我也相信我的直觉,姜姐,你也一定是个好人!”   姜穗:……这就叫直觉准吗?   姜穗:“且不说我是不是好人,我并没有同意你跟着我。”   程洋立刻展现自己的履历,“姜姐,我真的很有用的,虽然我体能不行,但是我脑子灵活,什么代码我都可以写,给我台电脑,我能让您拥有全世界……”   “打住打住。”姜穗服了,“你先收拾你要拿的东西,别和我说话了。”   话太多太密,头疼。   “好嘞!”也不知道说程洋乐观还是说他心大,明明刚才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沮丧惊恐模样,现在就立刻调整过来了。   程洋的确是因为看着姜穗十分大佬的模样才想抱紧对方大腿的。   今夜发生的事情对于众多人来说就像是个意外和天方夜谭,但是这个看起来温顺的女人,竟然能将所有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并且对出现丧尸这件事情丝毫不惧怕。   程洋觉得姜穗不是一般人。   她绝对有什么身份!   一定是伪装!   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眼中有另一层大佬身份的姜穗已经将手里清单的物资收拾得差不多了。   等贺朝来了,得想办法搞一辆车。   现在去飞环山的路应该还不会堵车,等到城市真的乱起来,恐怕所有车道都会堵了。   程洋在一旁一开始还不太敢动,他说:“这些都是别人家的超市……我们拿了不太好吧?”   什么时候他俩又成“我们”了?但姜穗也没有再管他的自来熟了,她说:“这是我家的超市。”   程洋眼睛都瞪大了,“啊,你家的!”   然后他小心的朝她谄媚地笑,“姜姐,我可以跟你买个泡面吗?我太饿了。”   姜穗无所谓,“你吃吧,柜台后面有热水壶。”   其实想想守在这家店里直到末日来临好像也不错的,这里面的物资都够她和贺朝俩人生存好几个月了。   但是这里的地理位置不太好,一旦社会乱起来,那完全就是一个吸引人的靶子,谁都会想来进行一些零元购。   而且到了后期,这里一定谁都守不住。   丧尸末日刚刚降临的这一段时间,一定也是最为混乱的一段时间。   文明社会的秩序会被瓦解,道德会在这样特殊的时期渐渐丧失,而法律,也约束不了任何人。   姜穗打开了超市里的小电视机,转到了新闻台,新闻中仍旧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主持人端庄的微笑,嘉宾得体的回答。   程洋也泡着泡面,愣愣地看着新闻,心中很茫然。   一时间,整个小超市非常安静,只能听见电视里新闻播报的声音。   这个世界的角落仍然在发生的战争、天灾亦或者哪个国家和哪个国家签署了新的经济贸易协议。   而在上北市,丧尸已经开始悄悄地感染着一个又一个人,非常割裂,也带着一丝荒谬。   “姜姐,你吃不吃?”程洋问。   姜穗摇了摇头,她把登山包放在一旁,清点着手中还剩下的武器。   小超市里有卖不少刀具,还有一些五金器械,她收拾出来了所有瑞士军刀,给程洋丢了一个。   程洋才发现姜穗的右手腕缠绕着纱布。   程洋问:“姜姐,你受伤了吗?”   然后他看见姜姐抬起头,浅色的眼眸直勾勾的,在已经不那么明亮的白炽灯下显得有些怪怪的。   姜姐:“被你发现了。”   程洋:!!   为什么姜姐是这个态度?!难道……她是被丧尸咬的吗?!他他他他他该怎么办?!   救命!妈妈救命——   看起来他好像根本跑不过姜姐,不然算了吧,再见妈妈!他可能要丧命于此了——   然后他看到姜姐噗嗤笑出了声,那种诡异的感觉瞬间就消失了。   程洋:“姜姐你吓我!!”   姜穗:她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禁逗。   程洋就看到姜姐捂着嘴,温和中带着歉意,“抱歉抱歉,我没想到吓到你了。”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善良又好说话的女人。   程洋:……绝对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程洋只能干巴巴道:“没、没关系。”   如今寄人篱下,是他主动抱对方大腿的,他还能说什么?   就在小超市内的氛围还算是其乐融融时,门外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随后是刹车声伴随着行人的尖叫。   姜穗心中一惊,立刻冲到窗边,将白炽灯关掉,撩开了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去。   她看到了大马路上连环相撞的小轿车和公交车,还看到了公交车上有许多哭喊惊叫的人不断地往外跑,还有——   被身后丧尸扑倒在地的人的挣扎。   那是一辆被感染的公交车。   而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原本还在他们超市门口的丧尸,渐渐的人越来越多,丧尸也越来越多。   姜穗原本平静下来的心也开始砰砰跳,她浅色的眼眸里掠过的光倒影着面前的一幕。   她死死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却无能为力。   程洋也过来了,他也惊呆了,紧咬着牙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呆呆地看着。   其中一辆小轿车着火了,人群更加混乱。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大马路还有着一定的距离,藏在没有路灯的阴影里,并没有人往这边跑,因为这里看起来更加危险。   姜穗看着小轿车,又看了看连环撞的车流,过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嘴,当机立断。   “立刻把所有东西都拿上!”姜穗说,“压低身子我们躲到柜台后面!”   程洋还没有意识到姜穗在说什么,甚至他都不清楚为什么姜穗忽然变得这么紧张,下一秒,那辆着火的小轿车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高窜的火焰和黑浓的烟与混乱的人群成为了杂乱的背景。   程洋几乎是机械性地被姜穗拉着躲在了柜台后,还未等他开口,又是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他耳朵嗡嗡的,仿佛连地板都感觉到了震动。   姜穗在柜台的一角,余光瞥见刚刚她和程洋所待的窗户,已经被门外的爆炸声给震碎了,冲击波让碎片往室内冲。   如果他们刚刚还在那里,恐怕一定会受伤。   姜穗耳朵也嗡嗡的,但是她必须告知身旁的青年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听得到我说话吗?”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后还有着余爆,程洋仍旧心有余悸,但是他努力竖起耳朵,朝着姜穗点了点头。   姜穗:“窗户的玻璃碎了,任何人都可以进来,我们必须拿好必须的物资离开这里,我要先去一旁的药店拿需要的药物,你接下来要打算怎么办?”   程洋手都还在抖,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   “我、我不知道。”程洋已经蒙了,他盯着姜穗,声音都有些抖,“姜姐,我、我该怎么办?”   姜穗看着他这个样子,知道丢他一个人在这就是让他死,她顿了顿,看着他眼睛道:“我不会保证你的安全。”   程洋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一定不会拖你后腿!”   姜穗点了点头,朝他丢了个一旁的登山包,“先装东西,有什么拿什么挑不了了,趁现在还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赶紧走。”   现在现场这么混乱,一旦起冲突,一定会引发更大的骚乱,更甚者还有可能产生流血事件。   他们不能在末日才刚开始就消耗自己。   “好、好。”程洋在姜穗的安排下感觉到了安心,立刻连滚带爬动起来。   姜穗拿出手机,刚想要打电话给贺朝,对方的电话就打来了。   “大嫂,你还好吗?你现在还在超市里吗?”   男人一连串的声音没有了最开始的疏忽和客套,带着一丝着急。   他那边有着不停的喇叭声和司机的叫骂声,想来是堵车的非常严重。   姜穗看了眼破碎的窗,外面的爆炸声还在响,她转过身将手机压紧了一些,“我没事,刚刚马路上有车辆发生了爆炸。”   “我看到了。”贺朝似乎松了一口气,恢复了最初那个沉稳又带着客套的语调,“我现在已经进上北市中了,在高架桥上,离超市不远了。”   这个人视力够好的,高架桥离超市还有不少距离,竟然能一眼从那里看到这边,不过爆炸动静这么大,看到是正常,他毕竟是当兵的。   姜穗说:“是车祸,有一辆公交车的人被感染了。”   贺朝那边的话筒传来了关门声,“我现在去找你。”   姜穗猜测他应该是从车上直接下来,直接走在高架上。   姜穗说:“超市的窗户碎了,我们要到一旁的药店去。”   男人的声音微顿,很快抓住了重点,“我们?我哥也在?”   姜穗看了眼一旁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程洋。   “不是,是我刚刚救了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而程洋也在这时候朝她喊道:“姜姐,我好了!”   尽管四周很嘈杂,但是明显话筒对面的男人也听到了。   他的语气稍稍变得有些沉,“嫂子,你还是那么好心。”   姜穗明白他的意思,她低咳了一声,觉得贺朝这样莫名还挺带劲的,“你放心,我看人还是挺准的,程洋不是什么坏人,眼中还有属于大学生清澈的愚蠢。”   程洋:……姜姐,他听得到。   贺朝:……   男人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似笑非笑,他和之前的几个世界相比,音调非常醇厚,就像是浓厚的咖啡,带着悠然的余香,听得姜穗耳朵都酥了。   “我知道了嫂子。”他顿了顿,“等我,我很快就来。”   姜穗用着非常淳朴又宽厚的语气,“放心吧朝子,我一定等你。”   贺朝:……   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压低了一些。   “嫂子,麻烦你一定要待在原地,不要到处乱跑到危险的地方。”   姜穗:……竟然用这种礼貌客气的语气警告她。   看来是上一个世界她乱跑给他太大的阴影了。   姜穗:“……我知道了。”   男人声音愉悦了一些,他似乎跳过什么,引起了一旁人的惊呼,但是他打电话的语气都不带喘着。   “一会儿见。”他说。   姜穗顿了顿,也说道:“一会儿见。” 第91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5◎   姜穗和程洋来到了另一边的魏霞诊所。   同样是黑黢黢的, 也许和政府硬刚的贺志刚不同,魏霞诊所的主人已经和政府达成拆迁赔偿协议,从外面看去大门紧锁, 里面的东西也搬了不少。   姜穗也就是在拐角处看了一下大门口,随后绕到了魏霞诊所的后门。   不远处的余爆声和人们的哭嚎尖叫还在响起,无端的让人感觉到一种危机来临的压迫感。   姜穗都能感觉到紧紧跟着她的程洋似乎都有些发抖。   来到后门,同样是大门紧闭, 程洋看着姜穗拿着锤头将锁砸坏, 就将门打开进去了。   程洋:……好干净利落地动作。   他咽了咽口水, 抓紧背包的背带, 跟着一起闪身进去。   诊所一点光都没有,姜穗打开了手电筒, 地面上有着空吊瓶,一些医疗器械也随意地摆在桌上。   她用手电筒扫了一圈, 发现确实没有多少东西了。   程洋:“我们现在要找什么?”   姜穗:“酒精、纱布、抗生素……算了。”姜穗看向他, “也没多少东西了, 能拿多少拿多少吧。”   和她一开始所预测的不同, 她现在感觉上北要提前乱了。   这已经不是一觉醒才发现变天了, 是如果今晚没有保持足够的警惕,恐怕会在睡梦中丧失性命。   这简直就是最坏的情况。   丧尸病毒在黑夜里爆发,大部分都仍然在睡梦之中, 各种城市系统都还没有运转起来, 从官方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 这件事要曝光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就在姜穗和程洋装东西没一会儿, 他们都听到了纷乱的脚步声。   程洋脸煞白看向姜穗, 已经将她当成了主心骨, “姜姐, 会是谁?”   姜穗直起身子仔细听了一会儿,眉头一皱,立刻两三步来到刚才的侧门前,将一旁的柜子拖过来抵住门,然后朝着程洋低声道:“把手电筒关了,安静!”   下一秒,大门传来了撞门声,还有丧尸独有的嘶哑低叫。   想来是他们在诊所里的声音将他们吸引了过来。   “救命……啊——”还没来得及发出的求救声变成了惨叫,有一个人在这附近被咬了。   程洋手忙脚乱关掉手电筒,憋住气屏住呼吸,门外的撞击声才渐渐小声了许多。   姜穗低头看了眼手腕,伤口仍在隐隐作痛,由于用力过大,似乎又重新渗出了血。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这一丝丝血液的味道吸引了丧尸,还是丧尸是被他们的动静闹过来的。   前门走不了,后门出不去了。   他们被困住。   如果实在没办法,他们只能强行冲出去或者杀出去。   姜穗看了眼已经靠着墙不让自己腿软倒下的程洋,感觉这个人靠不住,得靠自己。   “汪、汪——”   依稀间,姜穗听到了狗叫声,她愣了一下,随后看向后门,发现后门的丧尸撞击声渐渐变小了,它们嘶哑的吼叫声远去,脚步声也重新变得纷乱,朝着狗叫声跑去。   竟然连动物的声音都会吸引丧尸吗?   狗叫声变得更大了一些,但是又不像是被丧尸咬到的凄厉。   姜穗身子紧绷,她站在原地没动,脑海在剧烈地挣扎。   到底要不要去看看,丧尸会不会袭击动物?   这条信息非常重要,重要到或许将来能救命。   经过天人交战,姜穗体内的求知欲与好奇让她决定去看看。   机不可失。   她对程洋说:“你在这里等一下,不要乱跑。”   程洋都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穗先是用一旁的纱布在右手手腕上缠绕了好几圈,随后在后门侧耳亲听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将柜子拉出了一个小缝,观望了一下门外是否有危险,就出门了。   程洋都要给这位姐跪了。   甚至她在探身出门前还示意他将门把住,不要让丧尸进来。   “敲门三声就是我。”她还十分严谨的吩咐他。   程洋:救命,姐,能不能不要冒险了?   然而姜大姐并没有听见某人的心声,她出门了。   姜穗的心脏也在砰砰地跳,但是知道动物会不会被感染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如果他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刻遭遇更大的危险。   魏霞诊所的后门是一条同样昏暗的小巷,除了丧尸发出来的声响之外,就只剩下逃跑人的脚步声和各种深处传来的惨叫。   姜穗已经将身上的装备拉得紧紧的,安全帽都没有摘下来,随时准备跑路回去。   她离开的并不远,此时所在的位置能将四面八方看得非常清楚,一旦有危险,她可以立即返回。   她顺着狗叫声,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丧尸的嘶吼低叫也越来越近。   姜穗屏住了呼吸,探头从拐角处看了过去。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只见好几只丧尸被狗叫声吸引,团团围在小巷子的死路上,而那只不停吠叫的狗狗,似乎是想要将它们吸引过来才这么做。   那是一只大狗,很明显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是最普通的土狗,它看起来很瘦,在昏暗的光线下都能看到它明显的肋骨线条。   它不停地吠叫,随后似乎看到了探头的姜穗,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姜穗微微一愣。   她很喜欢狗狗,也研究了很多狗狗的习惯与特点。   这只体型较大的中华田园犬发出的呜咽声,不像是向她撒娇,反而是在向她求救诉说着什么,它的尾巴甚至轻轻地摇起来。   明明它刻意将丧尸吸引过来,却向她求救?   叫了一会儿,狗狗不叫了,它全身都是土黄色的,姜穗在心里喊它大黄。   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只中华田园犬都有名字叫大黄。   因为大黄停下了吠叫,丧尸们渐渐也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位于黑暗中,它们渐渐就不动了。   姜穗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处于黑暗中的丧尸在没有任何动静打扰到它们时,似乎会进入一种休眠状态不动了,只要足够安静,就不会惊动它们——   前提是身上没有血腥味。   好在她在出来之前又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大黄走了过来,姜穗没动。   它没有发出任何的脚步声,自然也没有惊动聚起来的丧尸。   姜穗知道,如果此刻她这里有一点动静,这六七只丧尸一定会扑过来。   她如今已经得到了答案,可以离开了,但是那只大黄一直在看着她,让她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它是有事情来找她。   土狗这么有灵性的吗?   姜穗紧绷着身子,看着它来到了她面前,大黄黑色的瞳仁湿漉漉的,它盯着姜穗看,尾巴轻轻摇了摇,然后往另外一个拐角走去,见姜穗不动,它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姜穗深吸一口气,盯着那黑黢黢的另外一条小巷,心中又开始天人交战。   到底要不要去?   这只大黄……应该不会骗她打劫吧?   但是看着大黄那明显干净又祈求的眼神,姜穗还是跟了上去。   好在并没有多远,一路上也没有丧尸,她发现它把她带到了一个她很熟悉的地方。   就是在上一个世界,贺曼华被陈家辉带到的死胡同垃圾堆旁。   大黄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用鼻尖捅了捅一旁一个堆满了废弃布料和塑料袋的地方。   说实话,姜穗能感觉到大黄身上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走路起来也一瘸一拐的,但是就像是知道她此时不能发出一丝动静一样,它走路也没有任何声音。   姜穗看了它一眼,顿了顿,最终上前。   然后她知道为什么大黄一定要她过来了。   这里有好几只小奶狗。   非常小,就像是才出生一样。   姜穗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动到这些小小的生命。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几只小奶狗,就只有一只还在轻轻地颤动,摸一摸有温热的体温,而其他的几只已经僵硬了。   姜穗抬起头,看向正在巷口的大黄。   大黄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姜穗抚摸着它的孩子。   “你想让我救它们,是吗?”她用着非常非常轻的声音问道。   就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大黄甩了甩尾巴,也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但是她已经来晚了,就只剩下一只了。   姜穗深吸了一口气,她低下头,将唯一一只尚存性命全身都是黑色的小奶狗,它有一只爪子是白色的,用一旁废弃的棉布抱了起来,放在了怀里。   她对大黄说:“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大黄似乎也并不责怪姜穗的无能为力,它低下头呜咽了一声,上前拱了拱自己的其它几个孩子,就像是很伤心地道别。   而就在这时,巷子不远处传来了非常异常的骚动。   姜穗两三步上前,发现那就是她之前非常警惕的地方。   那个一旦陷入混乱就会让这条巷子沦为丧尸通道的DLZ夜店。   “啊——”   “杀人了!!”   “保安——!”   “怎么回事?!”   似乎从夜店后门涌出来了一批人。   姜穗回头看了眼大黄,低声道:“我必须走了!”   说完她立刻往回跑去,已经不在乎会不会发出声响了,因为身后传来的各种凌乱的脚步声和尖叫声已经开始伴随着丧尸的嘶吼。   “咚咚咚——”是她的心跳和脚步声合在一起。   大黄似乎也跟了上来,它同样跑得非常快,很快就跑到了姜穗前面,就像是生怕姜穗忘记路一样,在她前面带路。   姜穗紧紧抱着怀中的黑色奶狗,在这个尚且清凉的早春,额头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一旦被身后丧尸追上是什么后果,不用想也知道。   “汪——”   大黄忽然发出急促又剧烈的一声吼叫,然后还未等姜穗反应过来,它便跳了起来,狠狠地咬向从拐角处窜出来的丧尸大腿。   丧尸没有痛觉,却也成功地被大黄拖住了步伐。   姜穗来不及刹车只能侧身避让,撞向了墙壁,感觉半边身子都青了。   但是此时她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回头看了,她只能不断调整着呼吸继续向前跑。   好在她知道丧尸并不袭击动物,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跑,不断地往回跑!   本身她是没有离诊所多远的,她也有自知之明,她是去探查情况不是去作死,只是在一个好观察友好撤退的地方想看一看狗狗是怎么回事而已,只是大黄把她带的有些远了,才跑回来用了一定的时间。   诊所的后门紧闭着,姜穗刚想上去敲门,后门就一下子打开了,她还来不及惊诧,就感觉手臂被一拉,整个人已经被拉进了诊所,随后身后的门被关上,下一秒发出了丧尸碰撞的声响和嘶吼声!   那些刚才还喊救命惨叫的人也消失了。   姜穗心脏剧烈跳动还未缓过来,就听到了程洋的大叫:“你放开姜姐!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然后是男人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哦?那你打算怎么对我不客气?”   语气散漫又不急不缓,低沉醇厚,就像是对自己强大的实力极具有自信心一样。   程洋:“我、我和你同归于尽!”   程洋看着突然闯进来一句话不说就两三步来到后门将姜姐拉进来的男人,咽了咽口水,他的气场实在强大,一开始进来看到他时还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下一秒听见了脚步声立刻变得严肃冲到后门。   程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非常迅速地打开门,然后将姜姐拉进来又关上。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他丝毫都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他听到姜姐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的声音。   “朝子,是你?!”   然后那个紧紧抓着女人手臂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放开了她,他后退了一步,原本的面沉严肃重新挂起了刚刚笑眯眯的神情。   “嫂子,你没事吧?”   嫂子?   程洋心里松了口气,原来是姜姐的小叔子吗?   “我没事。”程洋听到姜姐忽然变得有些胆怯的声音心中就是一颤,为什么姜姐忽然用这种语调讲话?   “嫂子,你有没有受伤?”那个被喊朝子的男人沉稳开口,似乎早就知道姜姐这样的说话方式。   “没有。”姜姐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看向男人,“你呢?一路来也有没有受伤?”   “嫂子,你也太小瞧我了。”男人勾起唇露出匪里匪气的笑容,他低头看向女人怀里,“这是什么?小狗?”   “啊,对!”姜姐像是才想起来,赶紧手忙脚乱的捧起怀中的小狗,“是刚刚大黄向我求救的它的孩子,如果不是大黄,恐怕我也回不来了。”   她转过身凑到窗前,却发现那只大黄狗站在涌过来的丧尸身后,它似乎看到了她,摆了摆尾巴,转身消失在了小巷深处。   程洋:“大黄?”   姜穗怔怔看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转了回来,“就是狗妈妈。”   然后程洋听见了男人气压似乎变得有些低,他仍然是笑着,只是莫名的能让人感觉到他好像有些生气了。   “嫂子,我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然后程洋就看到姜姐顿了一下,她若无其事道:“朝子,程洋,你们知道吗?我刚刚发现丧尸会无视动物。”   程洋:……转移话题的借口太烂了喂!   男人似笑非笑,“那丧尸无视你吗?”   “咳。”姜姐低咳了一声,然后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狗神色一变,“不好,阿手的呼吸变弱了!”   程洋心里:……更烂了喂!   程洋嘴上却说:“为什么要叫阿手?”   姜穗:“因为它有一只爪子是白色的,很有特点吧。”   程洋:和名字有什么关系啊!   ……他努力也帮姜姐转移话题了,但看起来没成功。   程洋看到男人原本挂着笑的脸变得沉了下来,他眉头微微皱起,盯了姜姐一会儿,最终接过姜姐怀中的小狗。   “去找葡萄糖水,它营养不良又太冷,得现在立刻采取措施。”   姜穗一听,立刻动身去寻找,程洋也呆了一下,看到她也动了起来赶紧也跟着动。   姜穗当过医生,对这些还算是熟悉,很快从刚刚搜刮的一堆药物中翻找了出来,来到贺朝身旁。   姜穗看着贺朝利索的动作,“朝子,你竟然能给狗狗看病,给嫂子很大的惊喜。”   贺朝额头就是一跳,这家伙说话仍然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却让人憋得慌。   然而姜穗看到男人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头也不抬,“部队里养狗,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姜穗:“朝子,你当兵这么多年,怎么都不给家里寄封信?嫂子都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和你大哥都很担心你。”   程洋听着他们家常般的对话,原本狂跳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也在一旁,看着贺朝的动作。   然后他听到男人说:“那大哥现在呢?”   姜姐又低咳了一声,“哦,你大哥还在家。”   男人:“在家?他没有保护嫂子吗?”   程洋也点点头,姜姐丈夫也是,竟然让她一个人外出,竟然也不想着保护一下自己的妻子。   然后他听到姜姐叹了一口气,“唉,他现在很安全,也保护不了我了。”   程洋震惊:“自己很安全,却让你身处在这样的危险中,这算是什么男人!”   一旁的男人并没有反驳他的话,想来也是赞同,或许是因为那是自己的哥哥,他不好说什么。   然后程洋看着姜姐非常忧愁地看了他一眼,“他现在确实也算不上人了。”   程洋:“这样啊。”   程洋:“……姜姐,你说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姜姐非常哀愁,语气就像是抽噎一样,对着男人,“朝子,你哥没了,唉……非得大晚上在楼梯口闹着要杀我,结果遇到丧尸,被咬没了。”   程洋:……?!   杀她??   程洋被姜穗这一句话的信息量给震惊到了。   她之前不是还说是和邻居们亲切的交谈吗?合着亲切的叫交谈是指这个吗?!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神色也沉寂了下来,“……他没了?”   程洋也不知道男人是悲痛还是单纯一问。   而姜穗点了点头,抹了把眼睛不存在的了泪,“朝子,你哥他真不是人,和对门邻居玩SM,又天天在家一不高兴就打我,如今他人没了,其实嫂子很高兴。”   程洋:……   程洋结结巴巴,“姜姐,节、节哀顺变或者是恭喜你了……?”   姜穗看向程洋,“小程,你真是一个好心的小伙子,能够体谅阿姨的内心。”   程洋:“阿、阿姨?姜姐,我看你也没大我很多岁吧?”   姜穗:“唉,心老了。”   程洋猛咳嗽。   程洋明白了,姜姐喜欢满嘴跑火车,他修行还是不够,看一旁的男人面不改色的,听到她跑火车眉头都没动一下。   男人声音变低了许多,“嫂子,对不起。”   姜姐摇了摇头,“朝子,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一切都是你哥的错,和你没有关系,你和你哥也都十多年没有联系了,怎么会知道他这么对我。”   “不是。”男人说,“阿手可能救不回来了。”   程洋:……合着你们两个人没一个是在想那个人渣的啊!   但是阿手显然比贺志刚重要许多,姜穗和程洋都赶紧凑过去看。   程洋好沮丧和遗憾,他也有些难过,“这只奶狗才这么小,唉……”   姜穗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她低头看着静静躺在简易襁褓里的黑色小奶狗,它的呼吸变得非常微弱,就算是喝了葡萄糖也似乎没有什么用。   姜穗抬起手,覆盖在阿手身上,小小的身躯正在渐渐丧失温度。   姜穗:“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男人素来游刃有余的神情变得紧绷,一个生命在他手中流逝的滋味并不好受。   贺朝压着声音,“我再试试。”   但是用尽了办法,他们三个人只能看着这只黑色的小狗身躯在慢慢变冷,它的眼睛甚至都没有张开过。   姜穗这一次是真的感觉到了情绪的低落和难过。   她怔怔地看着,握着桌子的手紧了许多。   程洋心情也很低落,原本今夜见到了许多的死亡加上小奶狗,让他提不起任何劲,“我们找个地方把它埋了吧。”   姜穗喃喃:“它妈妈还救了我……”   一旁的男人唇角紧绷着,他抬眸看了女人一眼,她的容貌是他熟悉的模样,她的神情透露出来的一丝悲伤却是他不想看到的。   他的手抬了起来,却又只能克制地放下。   “贺朝”和姜穗并不熟悉,他们也仅仅只见过一面,虽然有亲戚的关系,但却还算是陌生人。   他是因为身上的责任让他承担起了保护嫂子的义务,但是却无法让他更进一步来触碰到对方的隐私。   如果不是上一个世界的意外……贺朝磨了磨牙,不然他们还可以再待得久一点,不像现在,干什么都要重新开始。   人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临,贺朝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导致他要离开世界。   “嫂子……”贺朝刚要开口,忽然就感觉似乎有什么动静,他立刻低下头,看向桌面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姜穗和程洋也都看了过去。   然后他们都微微睁大了眼睛,尤其是程洋,感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程洋抚了抚眼镜,目瞪口到,“我没看错吧?阿手动了?”他们所有人都接受了姜穗给它取的名字。   然后他们看到阿手半睁开了眼睛,发出了很细微的呜咽声,听起来仍然很虚弱。   姜穗伸出手,它伸出小小的舌头还舔了舔。   姜穗也很惊诧,她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贺朝,然后看到了男人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的神情,他盯着这只虚弱的小奶狗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穗:“贺、咳朝子,这是怎么回事?”   半晌,贺朝扯了扯嘴角,他仍然看着这只小奶狗,微微眯起了眼睛,嘴上却说:“可能是刚刚的救治成功了,只是它在经历死亡边缘的挣扎后才成功回来,延迟了一些。”   程洋:……大哥,您也学会了姜姐的胡言乱语了是吗?   而没有人知道,此时的高大的男人抱着胸,眯着眼睛盯着小奶狗,眼神有些冷,脑子却在说话。   小奶狗身子似乎僵了僵,悄悄地往女人的手靠了一点。   贺朝在脑海里冷漠开口。   “系统,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小奶狗阿手:……   糟、糟糕,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第92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6◎   从上一个世界开始, 系统就感觉统生无聊极了。   尽管宿主向来不喜欢和它说话,但是宿主以前有事没事的时候还是会向它咨询一些问题,而且宿主也并不会经常将它屏蔽了。   但是自从宿主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穗穗身上后, 本来就不理它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似乎完全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系统了,十天半个月才会问一下任务进度。   哦不,甚至连任务进度都不问了,似乎已经丝毫不关心自己的任务做得怎么样了。   系统:我好难啊呜呜呜。   它觉得统生真是无望。   于是就在上一个世界, 系统给自己捏了一个身子。   它其实也跟宿主说过, 只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在意的样子……系统抹泪。   与其说是身子, 倒不如说是给自己捏了一个实体面团。   这个面团可以化成它想要的任何模样, 动植物人都可以。   这还是它是在太无聊了,不挺钻研主脑赐予的力量才成功的, 失败了上千万次呢!   唉,主要还是它和宿主说了两句话被对方屏蔽了, 系统内的所有电视剧存货也都看完了, 简直是无聊得想要撞墙。   主脑在上!为什么要它摊上这么一个宿主啊!   就在系统无所事事地在意识空间里数数据串的时候, 它发现了宿主心情变得不好。   这已经是很久都没发生的事了, 自从宿主和穗穗说开了之后, 他很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于是系统便偷偷冒出来看了一下。   原来是这只黑色的小奶狗最终还是没有救回来。   同样的,系统看着穗穗低落伤心的神情,也想让她重新开心起来。   于是系统拿出了上一个世界无聊时捏出来的身体, 捣鼓捣鼓, 它把自己的数据抽取放入其中, 化作灵魂模样进入了小奶狗的身体。   但是没有想到, 它不过是刚一个动作, 舔了舔穗穗的手, 就被宿主发现了。   系统浑身僵硬。   它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暴露得这么快?   这不应该啊?   明明宿主也应该和穗穗一样高兴的啊?   然后它听到宿主对着穗穗说:“嫂子, 它刚刚苏醒,我给它检查一下,你带上东西,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得快一些离开。”   然后穗穗说:“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了。”   宿主将它抱到了怀里,声音沉稳有力,完全没有对着外人时嬉皮笑脸的模样。   “放心吧嫂子,它不会有事的。”最后不会有事的尾音,让系统感觉身上的小毛毛都要竖起来了。   它的小耳朵动了动,将自己蜷成一团。   然后宿主带着它走到了一旁。   贺朝:“系统。”   系统装成一只真正的小奶狗,闭着眼睛不动也不理。   贺朝:“我知道是你,别给我装。”   系统悄咪咪睁开半边眼睛缝,然后看到了男人微微皱起的眉,还有如炬般带着一丝冷意的黑眸。   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狗身体对于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来说是非常的小的,小到他一个手掌都可以捧着,这让系统感觉自己像是被如来佛掌心下的猴。   系统低咳了一声,在宿主的脑海里说道:“宿主,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这么巧。”   贺朝额头一跳。   贺朝:“你别学姜穗。”他很无语,“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只小狗的身上?”   系统弱弱道:“宿主,我太无聊了……”它在贺朝的脑海里声泪俱下地表达自己的生活如今有多么的无聊且无趣,它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还表达了自己一定不会拖他后腿的决心。   “宿主,你看,我现在虽然只是一只小狗,但我以后会成长为一只大狗,丧尸不会攻击动物,也就不会攻击我,在这个末日世界,你说你是不是非常需要我?”   “我可以看家护院,我可以为你们站岗,我还可以帮你们探路,等我长大了,我还能保护你们的安全,最重要的是,现在我还能让穗穗心情好起来,宿主你说是不是?”   贺朝:……   贺朝一直知道自己脑子里的系统不那么靠谱,但是没想到它竟然会如此不靠谱。   作为一个系统,宿主做任务竟然也想掺和一脚跟着一起做任务。   系统看到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打量着它。   不过他能从一只虚弱的小奶狗脸上看出什么呢?小奶狗连眼睛都不大睁得开。   然后系统听到男人若有所思的声音。   “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人性化了?”   系统一愣?   然后男人已经抱着它往回走了。   徒留系统怔怔地发蒙。   它……越来越人性化了?   宿主这是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作为人工智能,它被配备了人的喜怒哀乐,但是任何反应都是经过严密的计算才向宿主展现,这些都只是一个程序而已。   而人性,是就算具有最高级别计算功能的主脑,都无法计算出来的存在。   人的喜怒哀乐或许在特定的环境下可以通过计算获得结果,但是人性在一刹那的千变万化却是任何的AI都无法捕捉的。   比如人的牺牲,比如人的放弃,比如人的百转千回的爱意。   而男人却说它,越来越人性化了。   系统有些不知所措。   姜穗看到贺朝抱着阿手走了过来,她已经把东西全部检查过了一遍,还未等将背包背起来,男人就已经提起。   他将手中的奶狗塞到她的怀里,随后检查包里的物资。   动作自然极了,姜穗顿了顿,没有说什么。   一旁的程洋没有看到这一幕,他还在拼命地往包里塞东西。   贺朝头也不抬,对着一旁的程洋说道:“水瓶没必要带这么多占空间,还有这么多注射器,这些没必要的东西不要往里乱塞。”   他抬头看了姜穗一样,像是不经意一般说道:“带的没什么差错,挺齐全的。”   姜穗作羞涩状,“谢谢。”   程洋感觉怪怪的,但是又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姜穗摸了摸怀中被用新的棉布包起来的小奶狗,问贺朝:“我们现在该去哪?”   贺朝将沉重的背包背好,秉承着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也帮程洋整理了一下。   程洋在一旁十分殷勤,天知道姜姐说贺哥是个当兵了的之后,他有多么的安心和激动,又来一个大腿,他总算没那么慌了。   贺朝说:“上北市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我一路上来已经有不少居民地区开始爆发丧尸病毒,恐怕不用到白天,今天晚上就得乱起来。”   贺朝顿了顿,“我来的时候联系了领导,他们会派一辆直升机来接我们,距离我来找你的时间点开始计算,应当在两个小时后在问心大厦楼顶下停。”   姜穗看着他,“朝子,你一个普通当兵的,为什么还会有直升飞机来接你?”   贺朝勾唇,语气微微上扬,“嫂子,你太小瞧我了。”   姜穗:“你都这么厉害了,怎么会一个人在上北郊区?”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说中了什么,男人微顿,他直起身子站起来,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看起来高大又可靠。   贺朝:“说来话长,等到有机会会和你说的。”   姜穗:“其实可以边走边说。”   程洋在一旁干巴巴地插话:“不好意思……我不想打扰你们讲话,但是我想问一下,刚刚贺哥说的我们……有没有包括我啊?”   贺朝和姜穗都是一顿,他们对视了一眼,贺朝看向程洋,确实,对于他和姜穗来说,程洋是一个陌生人,他不过是被姜穗顺手救下。   但是贺朝作为军人,不可能对一个年轻人见死不救。   程洋看着他们都看了过来,僵了一下,但是他也不是傻子,虽然还是一个刚出社会眼神泛着清澈愚蠢还穷开心的打工人,他还是懂得没有人无缘无故会帮助你。   程洋立刻展现自己的价值:“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白帮的!”   “别看我瘦弱,但是我计算机相关的都非常精通!”   “Java、Python、c++什么的我都会!”就像是生怕他们俩会抛弃他一样,程洋不停讲述着自己过去二十年的履历,“我十八岁的时候还当过黑客,把中高府六角大楼给黑了,带上我,我一定会有用的!”   “不用这么紧张。”男人看着青年嘴不停的紧张讲话,“没说不带你。”   男人低声对一旁的姜穗道:“一会儿跟紧我。”   随后转身来到诊所前门窗户打量着四周的情况,用着令人安心的语气,“你小子运气好遇到我们,一会儿路上不一定顾得上你,自己注意安全。”   程洋一听就知道他同意了,他也背上了背包,忙不迭点头。   “放心吧贺哥!我一定你说东我不往西,你朝北我不走南!”   对于军人贺朝来说,他不能救下所有人,但是他可以尽己所能救下能救的。   姜穗将小奶狗放在上衣口袋里,发现它很舒服的模样,才将外套掩上。   她来到贺朝身旁,也看着外面的景象。   刚刚爆炸的骚动让这附近非常的混乱,已经有人跑到窗户破碎的志刚超市里了,同样的,丧尸也进入了超市。   现在门口已经开始游荡着不少丧尸。   姜穗看到贺朝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质地图,展开看了看后又叠好塞了回去。   “你竟然有纸质地图?”姜穗有点震惊。   这年头谁还用这种地图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姜穗能明显的感觉到贺朝对于普通人时那种放松懒散又游刃有余的态度,但是面对她,名义上的嫂子,他就是像一个恪守礼仪的小辈,对她十分尊敬。   “之后城市很有可能会没有信号,纸质地图会非常有用。”   不知道是不是他说的话开了光,话音刚落,原本灯火通明还带着爆炸的大马路瞬间一整条路的路灯都灭了,一下子唯一的光源就是远处的连环车祸所产生的大爆炸。   程洋:“天呐……”   姜穗也愣了一下。   贺朝语气一下子变沉,“看来是把这附近的电线线路给炸断了。”   他对着二人说道:“没办法直接出去,我们从楼上走。”   程洋:“楼、楼上怎么走?”   姜穗脑海里出现了刚刚进超市前观察的地形,立刻明白了,她说:“你说从屋顶走?”   姜穗微微皱眉,“可是这一条街的屋顶并不是联通的,有的距离并不近,而且仅限于这半条街,我们迟早要下到外面的马路上。”   贺朝说:“我来的时候从高架上观察了一下,这里有小路……”他们三个人开始听见了十分清晰的各种警车救护车的警报声。   贺朝顿了顿,继续道:“一会儿我弄辆车来,这里离问心大厦太远,一路上不安全。”   就算是特种兵,男人也感到了棘手。   带着两个普通民众,这一路上还会有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丧尸,战友的救援又不一定会及时的到达,这一切其实就像是一场豪赌。   贺朝刚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发现腹部有一个非常严重的伤口。   他是因为失血过多,是在上北城郊的一个野地里人没的。   他刚醒的时候,又冷又痛,按着腹部接收记忆,才发现原来他是一个差一点被人策反的特种兵。   为什么说差一点,是因为在他真正接受敌对势力给的好处前,被人偷袭了。   要说他一个前途无量的特种兵,为什么会被人偷袭重伤,还死在无人的野地里,他仔细回忆分析了一下,应当就是被敌对势力给灭口的。   同样是高手,招招过招皆是致命,“他”输了。   对方想要他带上机密文件,但是“他”留了个心眼没带,却没想到对方做的这么绝。   贺朝一边接受记忆一边给自己包扎,好在本身身体素质就很好,他意志力撑着到了小县城里,对方把他的手机给销毁了,好在他有随身携带现金的习惯,于是简单地包扎了伤口,记忆接收完毕后,贺朝就开始想姜穗在哪。   他立刻就知道了成为了嫂子的姜穗。   便一路从上北市郊来到了诊所。   在路上他又弄来了一部手机,联系上了战友。   很显然,战友并不知道“他”差点背叛了国家的事,将电话给了上级。   但是当他说起上北的情况时,上校似乎并不意外,只是严肃地告诉他,他们愿意用直升机将他接回来,是因为需要他执行秘密任务。   贺朝自然同意了。   但是他也从上校的态度中知道了上北发生的事情,似乎国家高层也知道了。   相反的是,如今媒体和政府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背后就像是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一样。   而现在,也就只有和领导们在一起是最安全的了,恰好贺朝所在的不对应当可以保证普通人的安全。   他需要先带着姜穗,逃离上北市。   贺朝率先往楼上走,在撬开屋顶的阁楼铁门后,贺朝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姜穗。   女人仍然是一身将自己包裹着严严实实的模样,她把雨衣脱下来了,因为走路时雨衣总是会发出声响,略显苍白的脸圆润,眉头似乎总是微微蹙起,就像是生活的不如意带给她的哀愁。   但是贺朝却知道她的本性不是如此。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女人抬起头来看了过来。   那个上一个世界还柔柔弱弱故意喊他大哥哥的姜穗,此时有着一种温和的母性温婉,她浅色的眼眸里是对前路的坚定。   丧尸的低吼,行人的尖叫,警笛的轰鸣,还有车辆狂飙与碰撞的狂欢。   都成了他们前路的背景音。   “出了这扇门,就要一路不停的向前了。”贺朝低声说,“丧尸头脑简单,他们会被较大的动静吸引,在安静的黑暗中一段时间就会进入休眠状态,一旦被丧尸围攻,不要慌不择路随便跑,尽量跑快一点到高处,丧尸上楼梯有困难,手脚并用会很慢。”   “我知道了。”姜穗轻声说,她看着贺朝笑了笑,“别紧张,我不会跟不上你的。”   程洋也结结巴巴,“我、我也知道了,贺哥你放心,我也会牢牢跟紧你的!”   贺朝对姜穗身后的程洋点了点头,他看向姜穗,“我是担心你又乱跑。”   姜穗:“我是那种人吗?我不会在这种时候还干这些猪队友的事。”为什么总以为她会这样?不就是跑了两次而已吗?但是当时都是特殊情况才这样。   贺朝勾了勾唇,他转过身来,手放在了门把上。   姜穗此时的心脏跳动开始变快,随着这扇阁楼的铁门打开,外面世界的喧闹一下子变得更加清晰。   姜穗闻到了带着烧焦味道的空气。   他们三人走到了和另外一个商铺相邻的边缘,确实并不远。   有的商铺相聚较近,跨过去或者小跳一下就过去了。   但有的就比较远,贺朝会找一块较为结实的木板放在中间,他们走过去。   一路有惊无险,下面的活着的人已经基本上没有了,都是游荡的丧尸。   在来到最后一个商铺楼顶,他们三人都听到了另一声爆炸的声响,但是因为距离很远,并不是很大声。   三个人都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远处升起的黑色烟雾。   此时的整个城市似乎都陷入了尖叫。   贺朝:“应该是骚乱把那些睡着的人都惊醒了,现在都在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夜晚的风很大,将一些商铺招牌与他们身上的衣服吹得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姜穗问:“现在除了出动部队,还有办法解救受困民众吗?”   贺朝声音低沉:“以上北市的警力,是无法负担得起这么多人口的疏散与保卫的。”他一直在看着爆炸的方向,黑色的眼眸有着一个烛火般的亮点。   “现在,唯有自救。”   官方力量尚且自顾不暇,政府过慢的反应已经造成了重大的事故,现在离上北市沦陷,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姜穗一直看着的是贺朝的背影,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什么,随后她眼眸微眯,脱口而出,“贺朝,你受伤了?”   男人一顿,他没想到完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姜穗却发现了这一点。   他顿了顿,“我没事。”   姜穗抿住嘴,想说什么,却听见贺朝说,“我刚刚看到了一辆车,路口那个位置并没有杂物阻挡,从那里出发应当不会堵车。”   程洋:“那我们现在要怎么过去?”   他们此时在商铺的二楼,程洋往下看感觉有些腿软,这可是有六七米米高啊。   然后程洋看到贺朝就这样直接跳下去,他震惊地张大嘴巴,却不敢发出声音。   他两三步冲到边缘望下去,却发现贺朝已经轻松落地,随后身旁的姜姐也已经做好了跳下去的准备——她在扣绳索在一旁的锁住水箱的铁笼子上。   程洋惊恐:“姜、姜姐,我们就这样直接跳下去吗?”   姜穗看着他:“不是我们,是你先下去。”   程洋:“我要怎么下啊?”   姜穗示意他握住绳子,“抓紧,然后滑下去,放心,贺朝会接住你。”   程洋两股战战,却又不敢不听,随后在疯狂无声尖叫中抓着绳子往下滑,手却没有力气,半路就直接往下坠。   好在贺哥眼疾手快,直接将他领子一揪就放在了地上,余留程洋心跳加速在原地大喘气。   然后程洋看到姜穗将绳子收了起来,还未等他问出口,就看见姜姐探出头,和一旁的贺哥对视了一眼,就翻身抓住墙壁边缘,直接跳了下来。   程洋:!!   结果贺哥非常轻松地就将对方接在了怀里。   程洋:……他们有交流过吗?!   程洋都震惊了。   但是没有时间给他再震惊下去,这对叔嫂又很快放开彼此调整好状态,就像是一个非常自然又随意地举动一样,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随后姜姐给了他一个眼神,就跟在贺哥的身后走去。   程洋咽了咽口水,赶紧跟上去。   虽然程洋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明明姜姐说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却干什么好像都一点不害怕和惊慌,身手也非常敏捷。   但是程洋却也不会没眼色地上前问。   有的问题,还是默默憋在心里比较好。   贺朝挑选下地的位置是个狭小的胡同,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向前,有惊无险地绕开处于安静黑暗中休眠的丧尸,来到了贺朝所说的路口。   三个人躲在一个垃圾堆后。   程洋看到了贺哥所说的那辆车。   位于与大路分叉口的……   五菱面包车。   外表全是灰尘,蒙上了一层黑灰,只有雨刷刷过的地方是干净的。   应当是一旁商铺水果店进货的车,上面还贴着好开心水果店的字样。   但问题是,它周围并不是贺哥所说的没有丧尸,恰恰相反,它四周还有不少丧尸在游荡,粗粗一眼看去,大约有五六只。   然后程洋看到高大的男人微微侧过身来,看向他俩。   首先男人先问了姜姐。   “嫂子,你会开车吗?”   姜姐说:“理论上来说我不会,但是实际上我会。”   程洋忍不住问:“为什么是理论上来说不会?”寻常这么讲的话不应当是反过来吗?   姜姐理直气壮:“因为我没有驾照,但是我会开车。”   程洋:!!   然后他听到了姜姐跃跃欲试的声音,“一会儿让我来开车?”   程洋很明显地看见贺哥顿了一下,露出了想要反驳但是按捺住了的神情,随后他听见贺哥说:“手动挡的会吗?”   姜姐愣住了,随后眼珠子似乎转了转,“我可以会。”   贺哥:“你不会。”   没有再给姜姐说话的机会,贺哥看向了他。   “程洋,你会吗?”   程洋感觉喉咙有些干,他结巴道:“会、会的,我家里淘汰给我的车就是手动挡,平时都是开车上下班。”   姜穗有些郁闷地看了程洋一眼,“那你今天怎么没开车?”要是开车哪里会被丧尸狂追。   程洋抓了抓脑袋,“这不是因为太破旧空调坏了,我送去维修了。”随后他舒了一口气像是有些后怕地说道,“如果没有送去维修,恐怕我会在刚刚那场连环车祸里。”   “那很好。”贺哥说,声音沉稳有力,让人感觉到安心,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让程洋感觉到安心,只觉得心惊肉跳。   贺朝:“一会儿我去引开丧尸,你去开车。”   程洋惊呆了,“我、我去开?!我不可以的!”   “安静说话!”姜姐在一旁声音变得有些严厉,程洋赶紧住了嘴。   原来因为他刚刚不自觉的拔高了音量,远处的丧尸变得有些骚动。   “你可以。”贺哥盯着他的眼睛,随后贺哥往姜姐手里塞了什么,又对着他说道,“程洋,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每一个人都是关键的一环,决不能拖彼此的后腿,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程洋感觉,说这话的贺哥,就像是在发光一样。   贺哥沉着冷静的声音,稳如泰山的气质,有一瞬间就像是电影里的主角,在给他这个路人甲做一些心理建设的打气。   一旁的姜姐也说道:“你放心,我会给你望风的,如果你实在不行,就由我来开车也可以。”   程洋对上了姜姐坚定的眼眸。   她还朝着他点了点头。   这位就像是看起来会拖后腿闯祸实际上却是隐藏大佬的另外一位主角。   唯一的小弟程洋勾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不、不了吧姜姐,我可以的。”他还是想把命攒在自己手里。   他的肩膀被贺哥拍了拍,下一秒贺哥就已经窜出去吸引了丧尸的注意。   看着丧尸按照计划被远去的贺哥所吸引,程洋不知道贺哥要将它们吸引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贺哥要怎么回来,万一出意外plan B是什么,就直接开莽。   明明很害怕的,却又隐隐有些兴奋。   然而等他冲到面包车旁时惊呆了。   他绝望了。   程洋:“贺哥!!没有钥匙!!” 第93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7◎   程洋从来没有感觉这么绝望过。   好不容易贺哥引开了丧尸走远了, 整个队伍的重任都负担在他的肩上,一旁姜姐也在等着他赶紧将车打开。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一切都败在了没有钥匙上!   没有钥匙, 怎么开车啊!!   他完全把这件事忘掉了!   天要亡他们啊!   “别叫了,再叫大声点丧尸又引回来了。”程洋就感觉头被拍了一下,他痛呼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头。   然后程洋就看见姜姐非常迅速地上前, 用着不知道哪来的钥匙将车“滴滴”两声打开了。   程洋:?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为什么有钥匙他不知道?   然后姜姐把钥匙塞到了他的手里, 示意他赶紧先上车。   “上车、关门, 系安全带。”姜姐的声音和贺哥竟有些相似, 都是那样的沉稳果断,在她面前, 程洋感觉自己成了那个没有用的无头苍蝇。   但是这样的人能够给人极大的安全感和安心感,他们游刃有余又默契的样子, 让程洋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不是在丧尸逃生, 而是参加什么密室逃脱。   但是没有时间给他多想, 他愣愣地接过姜姐塞过来的钥匙, 赶紧手脚并用地上了车。   而姜穗也并没有闲着, 她直接拉开了后排座椅的大车门,直接坐进去,等着一会儿在这边接应贺朝。   等到他们两个都坐好将车门关上, 这附近被他们动静吸引来的丧尸已经冲到了车门前。   程洋手忙脚乱, 但是还是将钥匙成功插上, 启动了车辆。   程洋紧张地握着方向盘, 也顾不上问哪来的钥匙, “姜、姜姐, 我们现在怎么走?”   姜穗先将怀中的小奶狗拿出来, 看它看着没事,只是睡着了,于是将它放在一旁的车座上。   随后她向前探头,指了指前方的路口,“开到那里。”   “好的。”程洋现在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只能听令行事。   这辆面包车的声音有些大,跑起来的声音引起了丧尸的骚动。   程洋:“姜姐!怎么办?!”好多丧尸,一会儿贺哥要怎么来?!   程洋感觉自己手软腿软,但是还是强撑着将注意力放在开车上,这种手动挡要是踩离合出问题一个不小心就熄火了。   看到前面的丧尸窜出来,程洋又开始叫了:“有丧尸!”   姜穗:“你撞过去!”   程洋咬咬牙,将车前的丧尸撞飞了。   五菱不愧是五菱,质量非常好,他还不小心擦到了一旁的车辆,一点事都没有。   姜穗则是紧紧地盯着路口,一旦贺朝回来了,她可以赶紧开车门让他进来。   这里是一个环形路口,上上下下的有台阶,贺朝去引开丧尸的时候姜穗就根据刚刚看得地形图猜测他会往这里出来。   只是不知道这路口的丧尸多不多。   此时正是深夜,这条街因为足够偏僻,昏暗的路灯因为无人保修而一直在闪烁,还有的不少甚至都不亮了。   姜穗让程洋停在一边熄火,保持安静。   他们一停下来,不远处的吵闹声一下子变得非常清晰。   程洋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紧迫感,他松了口气,稍稍转过头,就看到了姜穗一脸沉静盯着前方的模样。   和刚刚那个温和微笑的女人有些不一样了,就好像这个样子才是真实的她。   程洋小声问:“姜姐,你是怎么会有这辆车的钥匙的?”   姜穗都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她头也不回说:“刚刚贺朝给我的。”直接塞到她手上,恐怕就是担心程洋一紧张起来钥匙都拿不稳。   程洋嘟囔:“……什么时候我一点都没看到。”   这附近非常昏暗,刚刚骚动的丧尸因为重新安静下来了之后就不怎么动了,但它们静静伫立在四周,让程洋感觉毛毛的,还有涌上眼皮的疲惫。   他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姜姐,你的身手怎么这么好?”   姜穗低头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此时强打的精神,和疲惫困倦的眼睛。   姜穗顿了顿,“看电视上学的。”   程洋:……看电视能学到这种程度吗?   还未等程洋吐槽,就听到姜穗问他。   “小程,之后安全了的话,你打算去哪?”   程洋原本还有些疲惫上涌的困意一下子就消散了不少,他听到了这个问题还愣了一下。   程洋张了张嘴,“我、我想回家看看……”他的声音变得低落,还苦笑了一声,“可我的家在南岭市,从上北坐飞机都要三个小时,就冲现在外面这个情况,我恐怕回不去了?”   姜穗说:“等一会儿贺朝回来了,换他开车,你给家里打个电话。”   程洋沉默了一下,“姜姐,实话和你说吧,我父母很早就没了,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上个月我爷爷刚过世,就剩下一个奶奶在家。”   程洋苦笑了一声,这个戴着眼镜还未褪去学生气的青年有些艰涩道:“因为奶奶是深夜接到医院电话知道爷爷过世的消息,所以每到晚上她都会把电话线拔了,现在家里只有座机,她也不会用老人机,就只能等到白天她起床插上电话线,才能联系上她。”   程洋抓了抓头发,“老人家的一些想法,我也没有办法改变。”   姜穗闻言也沉默了,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阴霾,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的青年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   如果说在上一个世界,姜穗见到的都是上北的上层人士,他们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争夺家产和长命百岁。   那么这个世界,姜穗见到的就是真正这个上北的最普通,也是最多的人,他们成为上北的一颗小小的螺丝钉,组成了繁华都市上北的一部分。   就像是之前的“姜穗”,就像是现在的程洋。   片刻后,姜穗说:“那你一定是你爷爷奶奶的骄傲。”   程洋一听就笑了,还未等他说什么,就看见姜姐眼神一凌,随后低声朝他说道,“贺朝来了。”   程洋心中一惊,刚刚的谈话缓和了他的紧张,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   下一秒,一旁路口高处的一个破旧的烂尾房里迅速地窜出来了一个人。   而姜穗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程洋,开车!”   程洋才惊恐地发现贺朝身后跟着好几只丧尸!   他赶紧打火,因为太紧张了,还熄火了一次。   好不容易打着启动,程洋赶紧问:“我直接开走吗?!”   姜穗:“你开!”随后她立刻来到侧边车门,将其拉开,朝着后面的贺朝喊道,“你快点!”   程洋也知道了,咬咬牙,往前开去。   贺朝奔跑的速度非常快,足够甩开他身后丧尸很远的距离,但是四周的丧尸会因为动静而不断被惊醒,随后往这边窜。   他的神色看起来仍旧是那么镇定,丝毫没有气喘,但是姜穗眼尖地感觉他腹部的衣服似乎被什么深色染上了。   很快,贺朝跑到了车身后。   姜穗伸出了手,另一只手牢牢抓着车座把手。   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衣服也在剧烈的风中发出了哗哗声响。   “抓住我!”姜穗大声道。   贺朝黑眸如同深夜中的狼,他盯着她,然后也伸出了手。   下一秒,他们双手相接,姜穗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而贺朝借力,他们双双跌入车厢内。   贺朝压在了姜穗身上,他及时用手撑在她身后的车底,而程洋也在一瞬间踩下油门挂挡,五菱面包车在深夜小路上疾驰而去。   姜穗和贺朝的距离一下子变得非常近。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皂角味还有……   血腥味。   男人很快撑起身子,将身后大开的车门重新拉上,发出了沉重的关闭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声响动静太大声,小奶狗阿手也醒了,发出了一丝呜咽声,但是没有人注意到。   还未等贺朝开口说什么,身后已经坐起来的女人已经开口了。   “你受伤了。”   程洋心中一惊,他几乎不敢想贺朝的受伤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被丧尸咬的……?   然后下一秒,他听见姜姐道:“最开始你找我们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受伤了。”   程洋:哦,要是那时候受伤的要变丧尸早变了,还好还好。   程洋:……不对!贺哥怎么就受伤了?!   然后他听见贺哥:“欸、嫂子,嫂子你怎么动手……别、别……”   那个从程洋第一次听见沉稳可靠,游刃有余的高大男人,似乎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声音,就像是男人对女人的动作好像无可奈何,只能躲避。   “嫂子,这样不合适。”   女人的声音平静,“有什么不合适?我是你长辈,你受伤了我还不能看看究竟多严重吗?”   “嫂子……”   女人冷酷无情,“叫娘都没用,我今天必须看看你究竟怎么回事。”   程洋想笑,但是又觉得好像不应该笑。   然后下一秒,男人的声音变低了一些,“嫂子,你的手怎么回事?”   姜穗的手腕被人抓住,对方避开了缠绕纱布的地方,她抬眸一看,看到了贺朝沉下来的黑眸。   姜穗顿了一下,她想甩开,却发现动弹不得。   姜穗:“朝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男人唇边的肌肉动了动,他沉沉地盯着她看,听到她喊朝子,意识到了不妥,压抑着情绪,最终缓缓放开了她。   女人手腕的肌肤嫩滑,让他离开时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姜穗顿了顿,却没说什么,她只是偏过头,就像是素来压抑自己情绪的女人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一样。   声音也配合着此时应当有的反应说道:“朝子……对不起,是嫂子心急了,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贺朝磨了磨牙,他低头看着女人手腕上的纱布,大约猜到了什么。   贺朝又看了眼前方开车,但是却竖起耳朵的程洋。   他转过头,低声道:“不,嫂子,跟你没关系。”他抬手,轻轻按了一下腹部,刚刚上墙爬栏杆时太着急,伤口又重新撕裂了。   “是我不想让你担心才没有说,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受过的伤,没什么事。”   “可是嫂子不信。”女人在一旁窸窸窣窣从包里拿出了什么,然后盯着他,“你让嫂子给你看看,嫂子以前被你哥家暴,处理伤口可在行了。”   程洋:……   贺朝:……   程洋:……什么叫一句话让人愧疚一辈子,贺哥恐怕晚上做梦都要扇自己两巴掌了吧。   贺朝头疼加腹部疼一起来了。   他凝视着姜穗,可女人却不为所动,一脸倔强又散发着温情模样。   她相比之前见到时更丰腴一些,脸上带些肉,贺朝磨了磨牙。   随后男人瞥了一眼前方的后视镜,程洋一惊,立刻重新调转视线。   程洋结巴,“贺、贺哥,对不起……我只是怕你们吵起来……”老天爷,他再也不看了!贺哥那个眼神像是要打死他一样。   贺朝叹了一口气,他脱下了外套,随后在某个女人半遮半掩一副不好意思实则直勾勾地目光中将上衣脱了下来。   姜穗打开了手电筒放一旁,并没有开太大的灯光。   影影绰绰,姜穗原本是在欣赏某个人宽肩窄腰八块腹肌的身材的,但是看到贺朝腹部伤口的那一刻,什么欣赏、惊叹都消失了。   她人已经在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时靠近了他。   她抬起手,却不敢碰,她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一时间说不出话,半晌,她唇动了动。   “……疼不疼啊?”   明明以前见过他更严重的伤口,但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看起来觉得格外难受。   男人声音也低了一些,他似乎想宽慰她,轻描淡写,“不疼,只是些小伤,我身体素质好,过两天就好了。”   女人抬起头看向他,贺朝看到了她浅色的眼眸泛上了一丝愠色。   “贺朝,你管这个伤叫小伤?”   明显是致命伤,一旦没处理好感染是会要人命的。   似乎是察觉到她似乎有些生气了,贺朝有些莫名的紧张,又有些新奇。   他舔了舔唇,盯着她看。   贺朝:“嫂子,你生气了?”   姜穗平静:“没,嫂子怎么会生气,嫂子只是太担心了。”   她微笑,“来,嫂子给你消毒。”   贺朝确实没有怎么处理腹部的伤口,但是他看姜穗一手拿酒精,一手拿药水的架势,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汪——”   非常小又奶的叫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姜穗看过去,发现是一旁她刚刚放在座位上的阿手醒了。   阿手眼睛盯着贺朝,又汪了一声。   姜穗:“你看,阿手也要我帮你消毒。”   贺朝:不,它只是在说它饿了。   最终姜穗还是没有故意折磨贺朝。   她给他包扎的时候,他的气息就近在咫尺。   她垂下眼,有一瞬间的恍惚。   四周的昏暗和滚滚的车声,却让她一下子回忆起最初她第一次给他包扎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互不熟悉,藏在伪装之下,针锋相对,外面是黑漆漆的怪物。   姜穗没有想到,他们之间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贴近他,为他缠绕纱布,线条流畅的肌肉赏心悦目,胸膛微微的起伏,略显沉重的呼吸,她都能感觉得到。   姜穗的手腕被人按住,她一顿,抬起头,看到了男人幽黑的眼眸,此时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姜穗一时间没了动作。   姜穗缓了缓,问道:“很痛吗?”   男人轻声道:“不。”他盯着她,喉结上下微动,黑眸蔓延着一种让人无法看清的情绪。   然后在他即将开口的下一秒,又一声汪,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   姜穗看过去,发现摇晃的奶狗不知何时想要坐起来,但是却因为车辆行驶而不稳的东倒西歪,但是它仍然倔强地看着他们,小小圆圆的眼睛湿漉漉的。   姜穗:“阿手这是怎么了?”   贺朝顿了一下,他冷酷道:“不知道。”   系统:!   系统:我喊这么大声我饿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姜穗:“是不是饿了啊?”   系统:呜呜呜还是穗穗懂它——   她给贺朝缠绕的纱布利落地打了个结,然后转过身来,却因为手上还带着脏污血迹,没有碰阿手。   “我们要给它找些吃的。”   程洋终于插得上话了,“姜姐,我刚刚随便乱装东西的时候,好像装了牛奶和一些奶粉。”   姜穗:“那等我把手擦干净……”   下一秒,她刚刚一直被拉着的手腕一紧,原来男人并没有放开她。   姜穗一愣,没想到他会在程洋还在的时候这么大胆,怎么,崩人设无所谓了?   “你手腕上的伤,还没处理。”男人声音低沉,还带着不容置疑。   如果说最开始只是客气又疏离,到尊敬又客套,此时的他多了一丝命令,不再显得那么有距离感。   姜穗顿了顿,只能在他灼灼的目光中,伸出手腕让他拆了纱布。   贺朝眼睛微眯,他立刻就知道这是怎么造成的,他看了姜穗一眼,沉默地给她消毒上药。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和他高大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别露出这种表情。”姜穗说,“罪魁祸首已经死了。”   贺朝看着她的手。   女人的手和上一个世界的并不相同,带着粗糙的老茧,很显然是生活的操劳带给她的。   就算知道对于姜穗来说是“过去式”了,但是贺朝还是升腾起了怒火。   “他”这么多年对家里不管不问,何尝不是不知道他那个大哥是什么德性?   大嫂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女人而已。   贺朝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大嫂时她的模样。   年轻、漂亮,笑起来时总是带着活泼的灿烂。   但是现在,生活蹉跎着她,她的笑容已经没有了那种对生活的灿烂,只剩下被打磨后没有棱角的麻木与疲惫。   贺朝轻轻地将她的衣袖往上拉,看到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男人气息变得有些恐怖。   姜穗也看着。   上面有烫伤还有烧伤的痕迹,也还有一些被重击后还未曾消散的淤青。   姜穗感觉到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很紧。   姜穗说:“已经过去了。”贺志刚也死了。   “他真的是个畜生。”男人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非常的冷酷无情,他看着她身上的伤痕,怒骂了自己的大哥。   他后牙咬紧,露出了紧绷的痕迹。   “嫂子。”他说,“我会代大哥,补偿你的。”   将她的伤口上好药,重新小心翼翼地包扎好,男人在沉默中这样说道。   姜穗顿了一下,她说:“朝子,不要将你大哥的负担放在自己肩上,这都不是你的错。”   “不。”贺朝沉默了片刻说道,“是我的错,错在不管不问。”   如果当初有人能伸出援手,一切都会不一样。   “对、对不起……我不是想要故意打扰你们的。”   程洋欲哭无泪小心翼翼地声音从前排响起,虽然他感觉后面这两个人似乎都忘了他也还在这里了,但他还是不得不开口。   程洋:“前面堵车了。”而且非常混乱。   姜穗和贺朝都往前车窗看去。   因为现在导航还可以用,程洋一路开着导航绕着小路,最终不得不来到了小路口的最终出口。   不远处的的大路口联通着高架桥,完全堵死,也不知道大半夜哪里来这么多的车。   而车上的人明显都不敢下来,下来的已经变丧尸了,四周有不少丧尸在游荡。   程洋:“我还要往前开吗?”感觉开上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然后程洋听见姜穗说:“不了,往左边学校里走。”   程洋是在这里上的大学,他立刻就懂姜穗在说什么。   程洋:“上北大学里走?”   贺朝也关注起正事,他扫了眼地图,也道:“我觉得可以。”   姜穗:“上北大学占地面积非常大,东西南北四个口分别通往四个方向的大路,而且东西短南北长,我们左边是北门,进去之后往南门开,可以到文新路,再往下走三个路口,就到问心大厦附近了。”   程洋没想到姜穗会对上北大学这么熟悉,他声音都激动了一些,“姜姐,你也是上北大学出来的学生吗?”   姜穗:“你是上北大学的?”   程洋疯狂点头,他像是找到组织一般热情地再次打招呼,“学姐!”   姜穗低咳了一声,没说话。   上个世界的她确实是上北大学的学生,但是这个世界她可是高中都没有读完的社会闲散人士。   贺朝勾了勾唇,他说道:“行了,先开车进去。”   程洋听话地打了方向盘往上北大学北门开去。   然后看到变成丧尸的保安,还有拦住的闸口,程洋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姜穗:“撞过去。”   作为守法市民的程洋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   贺朝:“算了,让我来开。”   程洋真的是完全松了口气,他挪到了副驾驶,身后的男人就已经往前挤着坐了上来。   在程洋的尖叫声中,撞开了闸口的栅栏。   而身后的姜姐还在感叹。   “不愧是五菱宏光,牛啊。”   程洋:重点是这个吗?!   系统:喂!!还有人记得我还饿着吗?!   寂静的校园并没有人在街上走动,只能听见风吹大树发出的哗哗声。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在校道上飞驰。   这让刚刚还经历着混乱与嘈杂现场的程洋很不习惯,总感觉会从哪里窜出来一只丧尸。   不过这个时间点,学生们都回宿舍熄灯睡觉了,很少人大半夜在街上晃荡。   程洋推了推眼镜,刚想松一口气,往一旁的车窗望了出去,下一秒他震惊。   程洋:“贺哥姜姐你们快看,有个人!”   姜穗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大半夜的校园里有丧尸也不算奇怪,但是为什么程洋这么笃定是个人?   她也看了过去,然后就知道为什么程洋这么震惊了。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着连衣裙的女生正踩着高跟鞋,在和他们隔着绿化带的另一边埋头拔足狂奔,因为是由远及近,她从一个小点渐渐变得清晰。   女孩明显也看见了他们这辆车。   眼睛都瞪大了。   而他们也看到了她为什么狂奔——   她身后跟着一群丧尸。   姜穗:……   程洋:……   贺朝:……   系统:是什么?它也想知道! 第94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8◎   程洋:“那、那里是不是有一个女人在跑?”   大晚上的, 四周安静得不行,一个拖着一群丧尸的女人看起来就很诡异。   而且她竟然穿着高跟鞋都能跑得这么快!   贺朝也把车速慢了下来,他们一车人都往绿化带方向看去。   也许是注意到了他们这辆出现在校道上唯一的车辆, 那个奔跑的女孩就立刻调转方向,朝着他们跑来。   程洋:“她过来了!”   姜穗来到另一边的车门前,观察了一下随后朝着贺朝道:“贺朝,她在向我们求救。”   男人也从后视镜看到了女孩改变的方向, 他应了一声, 随后挂挡往后倒车。   姜穗做好了准备, 但是车上的程洋和系统因为惯性整个人/狗往后仰, 甚至系统还翻了一圈抵在了车座靠背上。   系统:好晕。   程洋也紧紧贴着车靠背,眼睛都睁大了。   随后车辆一路倒退, 而拔足狂奔的女孩也渐渐跑到车旁,身后的丧尸们也愈发明显。   从穿衣打扮上来看, 他们都是一群年轻的男女, 或许是大晚上出来玩赶不上宿舍门禁, 在学校里被感染了。   贺朝踩下刹车, 车辆猛然停住, 随后姜穗拉开车门,准备接应那个逃跑狂奔的女孩。   姜穗伸出手的同时看到了女孩的脸,瞳孔微微一缩。   随后她没有任何停顿地喊道:“抓住我的手!”   女孩的眼睛都亮了好几分, 就像是终于见到了浮木的溺水旅人, 她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在身后丧尸即将扑倒的下一秒抓住了姜穗的手。   姜穗头也不回地朝程洋喊了一声, “程洋, 帮我一把!”   程洋赶紧上前抓住姜穗的另外一只手, 系统那个急啊, 恨不得上前咬住程洋的衣服下摆也帮忙,奈何它太小一只,身子短短,根本够不着。   好在姜穗用尽了全身力气,借着程洋的力道将女孩拉近了车厢。   姜穗:“开车!”   贺朝也配合得非常默契,他即刻换挡油门一踩,车辆向前冲,已经有丧尸扒着车门就要上来了,刚刚上来的女孩就是一个腿踹将它踹了下去。   女孩气喘吁吁,已经没有力气再从车座上爬起来,一旁的姜穗被压在女孩身下,程洋只能隔着车座,用力将车门关上。   随后程洋看到了女孩,惊讶地说道:“邵瑶?”   姜穗和贺朝还有成为奶狗的系统齐齐一顿。   贺朝不动声色地往调整了车后视镜,看到了那个长发变得十分凌乱的女孩。   贺朝眉头微微皱起。   严格上来说,这个邵瑶,和上一个世界的姜穗气质上并不相同,或许是因为生长环境的不同,她眉宇间的那种淡淡的哀愁并不存在。   而且和当时的姜穗也并不一样。   就像是两个人。   贺朝能够轻而易举的辨别出来她并不是姜穗的“贺瑶”。   就像是有着不同特点,较好分辨的双胞胎。   但是出现这样的事,还是太过于诡异了。   闻所未闻。   而姜穗也从最底下坐了起来,同样也看到了女孩的脸。   她看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上一个世界每当她照镜子的时候都会看见,陌生则是因为现在的这个女孩她一点都不熟悉。   姜穗看了程洋一眼,问道:“你们认识?”   程洋说:“其实也不算认识……我那年的毕业晚会就是她主持的,因为长得好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主持晚会。   这是上一个世界的邵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首富贺家,姜穗甚至都没有查到任何关于贺家的事情,什么黎白英什么梁文心都没有,因此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认识的人。   系统则是在脑海里跟贺朝沟通。   系统:“宿、宿主,好可怕,我刚刚扫描了这个邵瑶,她、她竟然是那个不见了的真的贺瑶!!”   贺朝声音变得凌厉了一些:“什么意思?”   系统尖叫,它觉得好吓人,“上一个世界宿主不是问我原本世界的贺瑶去了哪里吗!她竟然在这里!!”   贺朝也很惊讶,他声音沉了下来,“能查到是怎么回事吗?”   系统:“要是能查我就查了!宿主现在功能也不齐全,而且因为在兽人那个世界你们靠近命树的时候引起了主脑的注意,现在我不能再和主脑链接查询,万一又引起了主脑注意怎么办!”   系统:“宿主,你别忘了下一个世界可能又要到进行新一轮心理检测了的时间了!”   而这时名叫邵瑶,但是和贺瑶长得近乎一模一样的女孩说话了。   邵瑶:“谢谢你们。”她说话的嗓音还有些沙哑,呼吸仍然起伏尚未平息,很显然刚才的狂奔她还没有平复。   程洋:“学妹,你为什么大晚上的在这里,还有这么多丧尸追着你?”   邵瑶朝着给她递过来一瓶水的姜穗道谢,她的脸因为奔跑而通红,看人时也丝毫没有一点的怯懦,相反,她看起来自信又大方。   邵瑶将头发往脸后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了递给她水的女人,感觉她很亲切。   尤其是女人看着她温和又平静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一种安心感。   因此上了这辆大晚上来路不明的车辆,她却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害怕。   听到了另一边男生的问题,邵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程洋看到了她带着杀气的眼神,莫名感觉后脊凉凉的。   邵瑶喝了一口水,感觉喉咙不那么干渴了,才开口说道:“只是一个抓奸的故事   而已。”   姜穗抬眸,和瞥了一眼后视镜的贺朝对视了一眼。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看过来,随后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眸光动了动,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路上,躲避着偶尔游荡在校道上的丧尸。   而此时车厢内,三人一狗都在听邵瑶讲她的事。   其实邵瑶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烂俗的事情。   她上了大学之后,因为姣好的容貌以及气质,很快吸引了许多追求者。   后来在大二的时候,她和一个苦苦追求、学习上进又长得不错的学长在一起了。   那段时间她还挺喜欢对方的,他们甜蜜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甚至互相许愿的未来都有彼此。   邵瑶是上北人,但是她男朋友,哦不是现在已经是前男友是外地的,她家里的意思是她前男友最好是在上北有房有车才能结婚。   她前任自然信誓旦旦表示一定不会让邵瑶吃苦,但是这两个月,拥有女人直觉的邵瑶总感觉他有问题。   而且隐隐感觉是和自己的舍友有问题。   无论是舍友有时候调笑的打趣他们,还是做中间人帮她前任给她送东西,邵瑶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于是就在今天晚上,邵瑶决定跟踪她舍友。   因为在舍友美美打扮出门之前,邵瑶还特地随便找了个借口问了她前任今晚有没有空,得到的结果是前任今晚有事,可能明天下午才能来找她。   都精确到下午了。   心中疑云密布的邵瑶跟着舍友出门了。   她才发现舍友和她前任,与一些她不认识的三五人聚在一起,俨然是一副一群好友出门玩的状态。   但是看着看着,她发现不对劲,为什么这群男男女女,和这边亲完了还和另一边亲。   邵瑶感觉自己要吐了。   她躲在绿化带旁偷听,然后听到了震惊她三观的话。   原来这群人有一个定期约炮的小群,舍友和她前任就是这样搞在一起的。   当时她舍友还笑着道:“学长,把你拉进来可真不容易,你这一朵高岭之花总算是被我摘下来了。”   她前任还笑了一声:“原来你这么早就盯上我了。”   另外一个男的还问:“邵瑶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他还意味深长地做了个下流的手势。   而她那个当初认为十分有上进心懂礼貌的前任,则是啧了一声,“这时候说她干什么?扫兴。”   舍友:“怎么?不是还甜甜蜜蜜谈着吗?这就扫兴了?”   前任:“还不是她家里,要求这个要求那个,太拜金了,给人压力太大了。”   她那个好舍友就倒在了她前任的怀中,两个人竟然在校园里昏暗的角落就亲热起来,而其他人则是见怪不怪,跟个混混一样笑闹。   邵瑶CPU都要给这一幕烧干了。   也是她不小心,结果就被这群人发现了。   一开始她舍友和前任还心虚,结果邵瑶当场和前任分手,外加一顿输出,让前任直接破防。   一群人差点闹起来,而在他们谁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了一个保洁阿姨,狠狠地咬了前任一口,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变异开始了。   邵瑶冷笑了一声,“我那位好舍友还妄图拿我当靶子自己跑,要知道我为了维持美女形象早上六点起床空腹跳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吃减脂餐,晚上普拉提和力量训练,真以为我看起来弱不禁风就是真的弱不禁风吗?”   姜穗:……   程洋:……   姜穗:怪不得刚刚一群丧尸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   被这样信息量极大的消息给震惊了,脑子里都在想现在的小孩真会玩的程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他看到姜穗握住了邵瑶的手,一脸认真说道:   “阿瑶,你做的非常对,不要愧疚,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邵瑶有些惊讶,但对于女人十分自来熟地称呼她为阿瑶,她竟然也不感觉到讨厌,反而希望她能更亲近自己一些。   邵瑶笑了笑,她看了看破旧的车厢,揉了揉酸软的小腿,然后对他们这一行人也有些好奇。   邵瑶:“我可以问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吗?”   姜穗点了点头,热心又温柔地开始介绍起众人。   “我叫姜穗,住在和平区,是个没啥用的家庭主妇。”她还状似憨厚淳朴地笑了一声。   程洋:……   贺朝:……   系统:……   然后系统看着面不改色的某个女人继续温声道:“开车的这个是我的小叔子,贺朝,我老公弟弟,是个当兵的,人非常可靠,要不是他,恐怕我和小程被困在一个小店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人指了指一旁干笑了一声的男生。   “这是程洋,我在路上救的一个大小伙,别看他身高挺高的人也精神,实际上咋咋呼呼,见什么怕什么,你要是害怕别靠他,来靠阿姨,阿姨来保护你。”   程洋:……   而姜穗竟然连小狗都不忘介绍。   “你瞧,这是我路边捡的小狗,取名叫阿手,当时它好可怜的躺着,到底是个生命,现在也是我们一员。”   系统摇了摇尾巴。   邵瑶安静地听着,听到介绍贺朝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驾驶位,因为驾驶车辆的男人一直很安静,对方抬起手摆了一下,头也没回,算是打招呼。   邵瑶只感觉对方好像有些不好接近。   而介绍到程洋,邵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原本十分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了许多,她认为这是姜姐姐为了缓解她紧张地情绪才这样逗趣讲话的。   邵瑶在这里差了一嘴,“姜姐姐,你哪里是阿姨,看起来可年轻了。”   等介绍到阿手的时候,邵瑶眼睛都睁大了,发出了有些喜悦惊喜的声音。   “天呐,好可爱的小狗!”   系统一听到有人夸自己可爱,拼命摇尾巴。   邵瑶:“哎呀,它听得懂欸,真聪明。”   姜穗说:“你可以抱抱它。”   邵瑶惊喜道:“我可以吗?”   姜穗将小狗抱起来,放在了邵瑶怀里。   邵瑶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黑色的小狗,很明显完全放松了下来。   邵瑶问:“为什么要给它取名叫做阿手啊?是有什么讲究吗?”   姜穗认真道:“你看,它的右边前爪是唯一一点点的白色,像是小白手套一样,取名叫阿手,是不是非常有特点。”   程洋:……完全不,那为什么不叫白手套,那更有特点。   然而程洋听到邵瑶非常雀跃地赞叹道:“对啊!怪不得叫阿手呢,真是个好名字。”   如果不是邵瑶的表情真的足够真诚,程洋都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奉承姜姐了。   没人听到程洋的OS,姜穗则是对邵瑶简单地说了一下他们的行程。   “我们要去问心大厦,你打算怎么办?”   最开始姜穗实际上是没有打算再跟外人说一些他们的事情的,但是她没有想到救的这个人会是“贺瑶”。   和上个世界一样,20岁的“贺瑶”。   这里她的生活并不苦难,她自出生就是上北人,她也没有卷入什么谋杀大案,她健康的成长,自信的生活,度过着灿烂的20岁。   她甚至名字都不一样了。   但是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姜穗就是能感觉到——   她就是上一个世界的贺瑶。   她被献祭,她被亲人抛弃,最终她获救了。   那场在贺金波下葬吹来的微风,原来就是她。   邵瑶只感觉女人看她的眼神既温柔又友善,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身子都暖洋洋的。   她看了看四周快速掠过的风景,低声道:“我想要回家。”   邵瑶也介绍了一些自己的情况。   “我爸妈回老家照顾我外婆了,现在就我一个人在上北,要是他们知道上北除了这个事,一定会想来上北找我的,我不能走远。”   她想到了什么,立刻掏手机,却发现手机早就在奔跑的途中丢失了。   然后一旁有人递了一部手机过来。   邵瑶抬头一看,是一旁那个叫做程洋的男生。   姜穗知道邵瑶要做什么,说:“你去最后一排打电话吧。”   随后她朝邵瑶笑了笑,吩咐程洋看好小奶狗,自己往前两三步跨做到了副驾驶。   程洋抱着又被邵瑶塞过来的小奶狗,和系统面面相觑。   程洋就看到这只鼻头湿湿的小奶狗忽然龇牙咧嘴,发出呜咽又汪汪的叫声,声音又细又小,但是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程洋:一只狗在骂他??   系统:汪汪汪(我饿了!!)   程洋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捏住了系统的嘴巴。   系统:!!   程洋:“嘿嘿,叫不了吧。”   系统:我不是在和你玩!!   驾驶位开车的贺朝头也不回,声音不急不缓但是很清晰。   “它饿了,给它喝点牛奶。”   程洋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怀里的小狗饿了。   才想起来从刚才救人到现在都忘记给阿手喂食物了。   “哦哦。”程洋赶紧从不包里翻出牛奶给小奶狗喝,情况特殊,也没办法给它一些别的吃的了。   坐在副驾驶的姜穗往后看了一眼,随后看向开车的男人。   男人神情沉着,挽起的袖子露出了线条流畅结实的手臂,上面青筋微微凸起,大手修长,看得人心痒痒的。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男人瞥了她一眼。   “嫂子。”他的声音沉沉,语气客气,“有什么事吗?”   姜穗:啧,你就装吧。   姜穗也用着质朴的语气说:“又救了一个人,会不会给朝子你造成太大的负担了?”她还苦笑了一声,“我们这些老弱病残都集齐了,全靠你了。”   程洋:老弱病残……分别指谁啊?   贺哥显然也感觉诧异,“老弱病残?”   姜穗:“唉,我这一把年纪了,心也老了,自然是老,弱这不是程洋吗?病……咳,算是阿手吧,营养不良也是病,残……唉,阿瑶看上了她前任,算是眼残了。”   程洋:……现编的吧喂!   猛猛喝牛奶的系统已经全身心都要扑到奶盒里了,丝毫没有在意其他人在讲话。   而在最后一排打电话的邵瑶,则是注意力都放在电话那一头,也没有注意到前面人低声的交流。   贺朝:“……不,我并不感觉到负担。”   贺朝其实知道姜穗想说的是什么,她在问邵瑶的事情。   贺朝打了个反向盘,不知道是不是学校里有人跑出来看热闹什么的,丧尸渐渐变多了,他们这辆破车声音太大,开太快更大声,只能保持一个速度来降低噪音。   贺朝说:“如今的情况并不多见,但是对往前走也会造成什么问题。”   听起来像是在说深夜救人,但是实际上姜穗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到底是车里的其他人多了些,他们现在也不好谈论这些事。   姜穗沉默了一下,她看着贺朝说,“我觉得……没错。”就她是原本的贺瑶。   贺朝顿了一下,这种云里雾里的话,大概也就是他能听懂了。   贺朝说:“没错。”就是原本的。   他看着前路,能感觉到身旁的女人似乎有些怔然,他沉默了一下开口,“嫂子,应当是我们救了她,如今她活着好好的。”   姜穗也回过神来,她闻言笑了一下。   如果贺朝都这么说了,那么是不是真的说明上一个世界她是真的帮助到了邵瑶?   就算上北大学占地面积足够大,他们开着车很快也来到了南门,然而就在南门他们停住了。   南门算是上北大学的大正门,是专门用来拍照摄像的地点,因此非常气派,也位于宽大的车道旁。   但是姜穗却没想到,南大门在半夜,电动伸缩门竟然关上了!   如果只是道闸拦路,他们还可以开车撞出去,但是电动伸缩门,却需要手动开启。   而且,姜穗看着电动伸缩门后宽阔但是也有两三只丧尸在游荡的道路,又看了眼紧闭的保安室大门。   贺朝已经开口了,“保安室有人。”   姜穗:“我觉得保安不会给我们开门的。”   受了惊吓的人,怎么还会开门将门外的丧尸再次放进来?   而就在这时,或许是保安室里的人也在看着外面,挂在保安室门口顶端的喇叭忽然响了。   “你们什么人?大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姜穗和贺朝对视了一眼,因为保安的举动,四周的丧尸都聚了过来。   然后广播传来了一声非常愤怒的声音。   “我是不是叫你不要用这个东西!会引来那些鬼东西……”下一秒,广播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随后被关上了。   程洋抱着牛奶,缩在座位上,胆战心惊地看着四周的丧尸。   “我们现在怎么办?”   贺朝猛打了一个方向盘,往反方向疾驰而去,试图甩开身后追上来的丧尸。   “先保持安静。”他说。   刚刚发出声音来源的是保安室,此时的保安室已经有不少被吸引而来的丧尸就在了门口,而他们的车辆旁也有丧尸在撞击。   邵瑶早就在他们来到南大门时挂掉了电话,保持安静。   最终贺朝将面包车停在了一个非常巧妙的位置,位于一个茂密大树和墙角的阴影里,没有灯光照射进来。   丧尸的吼叫声越来越近。   贺朝对着所有人说:“把身子藏在车里,不要被它们看到!”   丧尸对声音敏感,视觉里一旦出现人的存在,也会疯狂追击。   他们现在需要藏起来。   丧尸来了,姜穗和贺朝都坐在前排,不像程洋和邵瑶一样可以将整个身子藏在座位缝隙。   姜穗就听到男人低声说了句,“嫂子,得罪了。”   下一秒,就感觉头被轻轻一按,安全带解开,她倒在了男人怀里,而男人已经迅速调整好了姿势,抬起腿卡住了她的腿,以一个横躺的姿势,倒在了座位上,身子还往下挪了一些,让她趴得更舒服一些。   姜穗感觉到了他胸膛结实的肌肉,还有……   如雷的心跳声。 第95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9◎   “砰砰砰——”   不大不小的面包车外传来了撞击声, 由于没有看到生人,丧尸撞击得并不是很猛烈,就像是因为惯性的缘故而无法刹车的冲撞。   好在深夜在校园里晃荡因此变成丧尸的人并不多, 三四只丧尸并不能将这辆较为沉重的车做什么。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深夜里的砰砰声还是会引起人的不安,生怕这个狭小的安全地带也会遭到破坏。   姜穗是背对着身后的车窗,只需要稍稍抬头, 就能看到面前车窗外是什么样的景象。   但是她的后脑勺被男人固定住, 只能侧着脸, 躺在他的胸膛上。   稳健的心跳, 在渐渐地加快,落在腰间的手, 变得非常的明显。   姜穗想到了他腰腹上的伤口,想要动一动避开, 却被对方固定得更加牢固。   四周非常的安静, 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姜穗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 抵在男人的胸膛上。   这是他们重逢后的第一次较为亲密的接触。   这一次他身上并没有属于上流社会精英人士的男士香水, 而是干净的皂角淡淡香味, 夹带着些许硝烟的味道。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间,并没有施加多大的力道,保持着安全距离, 但是他的心跳声, 又展现着他此时的并不平静。   姜穗微微仰起头, 看到的是他略显紧绷的下颌。   她的动静被男人感知到, 他也微微低下头, 对上了她的眼睛。   四周是丧尸的嘶哑低吼, 就连刚刚还在播放广播的保安室都安静如鸡。   而系统这只小奶狗也将头埋下来, 根本不敢看窗外。   男人的黑眸如同广阔无垠的黑暗海洋,沉浮着让人无法知晓的微光,从他的黑眸中,她隐隐能看见自己的轮廓。   随后,他唇边的肌肉也变得紧绷,看着她的眼眸显得更加幽黑。   他们没有一言一语的对话,却让姜穗感觉到了一种被仔细打量,随时被野兽咬下喉咙的危险和侵略感。   然后下一秒,她的眼睛被男人抬起的手捂住。   他凑到她耳边,非常非常的轻,轻到如果她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男人说:“别看了。”   姜穗没敢动,感觉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危险。   姜穗只是眨了眨眼。   贺朝感觉手心下女人的睫毛在轻轻地扫,让他的心都跟着一起被扫过,有些痒,就像是蚂蚁爬过心脏。   在“贺朝”记忆里,嫂子的形象是模糊的。   他只依稀记得是一个温婉的女人,而再一次见面,她变得已经很不一样了。   对于贺朝来说,这种感觉很奇特。   如果说最开始她十分谨慎和小心,那么现在就是在渐渐展露出她本性的大胆和无所畏惧。   她以前究竟是什么人?   这是贺朝对她所产生的最深的好奇。   从遇见姜穗开始,贺朝就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在之前,做任务的过程已经成为了他循规蹈矩的人生,但是姜穗的出现,到现在系统开始参与任务,贺朝觉得她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觉醒的NPC这么简单。   掌心下的的眼眸闭上了,她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仿佛这就是对他的信任。   他忽然感觉手心有些烫,他低头看着她,却只能看到她露出来的下半张脸。   她的唇线饱满,隐隐带着上翘的弧度。   他现在,见到了她的20岁的各个阶段,或许在将来,能见到她的其他模样。   四周变得更加安静,就连刚刚撞击的丧尸都停了下来。   程洋小心翼翼地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响起。   “是不是……安全了?”   他的话语打破了寂静。   贺朝一顿,在克制中,缓缓地放开了姜穗。   姜穗感觉眼睛上的遮盖消失,而腰间的手也离开。   姜穗内心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惆怅。   她抬起头,这一次看到的却是他静静的黑眸。   没有了刚才的幽深的翻涌,只剩下应该存在的客气。   “嫂子,没事吧?”他微微勾起唇,似乎是在微笑,但是配合着没什么情绪的黑眸,内敛而克制,   姜穗摇了摇头。   不再逗他。   她想要撑着一旁的车坐垫坐起来,但是男人却比她先一步,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的腰帮她坐了起来。   坐在最后一排的邵瑶原本是想悄悄不发出声音坐到程洋的旁边,好和他们交流,站起来时就看到的是这一幕。   邵瑶愣住了一下。   尽管贺朝和姜穗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们的神情一个仍然是游刃有余的微笑,一个却是低垂下眼眸似乎不敢看对方的模样。   但是邵瑶却感觉他们之间徜徉着一种怪异的氛围,这种氛围其他人插不进去,却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最开始的时候,姜姐姐是怎么介绍他们的关系的?   “这是我的小叔子,贺朝。”   他们是叔嫂。   但是……   “这是我的小叔子。”   我的。   邵瑶微微睁大了眼眸,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她看了一眼一旁坐起来满脸后怕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的程洋,又看了眼已经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一男一女。   但是最终邵瑶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   她就像是不知道一样,坐在了程洋一旁的座位上,还检查了一下阿手有没有事。   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是姜姐姐自己的事情,他们二人之间无论发生了什么,在这个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的世界里,又没有什么不可以。   更何况刚刚也听程洋偷偷介绍了一下姜姐姐的情况,邵瑶更加感觉这没有什么。   只不过邵瑶看姜姐姐虽然大胆,但是在说起自己情况时的那种较为保守的态度,邵瑶觉得这不一定能很快解开她的心结。   而且这个贺朝也是,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很宽容,悠闲对人十分友好的模样,但是本质上却是最守规矩的样子。   恐怕就算是姜姐姐这一坎过去了,贺朝那一坎也不一定。   邵瑶自小长得漂亮,人也很聪明,在校期间还在外做一些礼仪的兼职活动,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   因此看人虽然说不上特别准,但是还是能看出一二。   她将视线转移到窗外。   不过现在想这些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了,都丧尸末日了,一切道德伦理和秩序,都能在这个时候分崩离析。   “说起来……我的教资还没考呢……”   邵瑶喃喃自语。   一旁的程洋听到了,他忍不住小声吐槽,“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教资。”   邵瑶看了他一眼,“我不但想着教资,我还想着考研,现在2月份,我3月份就要复试,出了这个事,我去年算是白学了。”   程洋一听考研叹了口气,“考研的话确实很亏,你还能进复试,现在更亏了。”   听到了后排如此日常的对话,姜穗竟然感觉有一丝不真实。   但是她并没有晃神,而是看向一旁的贺朝,顿了顿说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保安不开门,他们就出不去,外面还有丧尸,恐怕车门一开的响动就能将丧尸全部引过来。   姜穗看了眼车前窗,脖子鲜血淋漓的年轻大学生版丧尸正睁着青色的眼睛站在原地,喉咙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贺朝正低着头,看着手机里,似乎是刚刚发来的信息,眉头微微皱起。   还未等姜穗问出了什么事,男人已经低声开口。   “别担心,我有办法。”   这个军人贺朝,总是让人感觉十分可靠,他看过来时带着烛光般明亮的黑眸,还有微勾的唇角。   看起来是个兵痞子,却总是在关键时刻非常靠谱。   系统其实并没有听到贺朝和姜穗的讨论,因为它此时坐在邵瑶身旁,听着她和程洋的交流。   而就在这时,它注意到了一股让它小毛毛竖起的视线。   系统抬起狗头看去,看到了驾驶位和副驾驶转过头来的贺朝和姜穗。   系统一惊。   然后它看到穗穗轻声问贺朝。   “阿手?它有什么用?”   然后它亲爱的一起度过了无数个世界的宿主用着漫不经心的声音说道:“它的用处非常大。”   宿主还朝它露出了一个笑容。   天知道这些年下来,宿主对它笑的次数简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系统忍不住颤巍巍在意识空间问贺朝。   “宿、宿主,你要干什么?”   为什么一副要把它卖了的表情?   然后它看到了宿主脸上的笑加深了一些,还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安静得只剩下丧尸游荡的上北大学南大门不远处,有一辆外面贴着“好开心水果店”标志的五菱面包车,正静静地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右边的车窗被无声地打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一个小盒子,绑着绳子从口子放了出来,然后有些摇摇晃晃地被放在地面上,可以看得出这个小盒子是有着一定的重量。   没有一丝声响,因此一旁休眠的丧尸并没有任何的骚动。   然后过了一会儿,一颗小小的狗头,狗狗祟祟地顶开了盒子侧边盖子,探出头去。   然后从小狗的黑白视角里,它看到了黑暗中如同巨人般的丧尸。   没有人知道,这只小狗此时在某个人的意识空间尖叫。   “啊啊啊啊——好可怕的丧尸啊——!”   “宿主!贺朝!朝哥!!我真的不可以!!”   “呜呜呜——你不要为难一个连社保都没有的系统好不好——!”   而总是屏蔽它的某人在这个时候就不屏蔽了,似乎对它的尖叫声视而不见。   某宿主:“要是我在这里任务失败了,会有什么后果?”   系统一瞬间不叫了。   系统:威胁!这是威胁吧!!   每个宿主有失败两次的机会,第三次就要进入惩罚世界。   系统一直以为自家宿主自怪物世界之后应当还有一次失败机会,但是它却没有想到,宿主一次都不剩下了。   在它和他不知道的时候,宿主竟然已经用掉了一次机会。   系统趁着无聊的那段时间还特地找过,但是只找到了这个如何给自己捏身体的方法,之后它就开始欢快地捏起了身体,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刚刚宿主一提,它又想起来了。   它不想进入惩罚世界啊!   那可不只是宿主接受惩罚,它这个系统也会接受惩罚!   虽然它并不知道惩罚是什么,但是听系统前辈说,那可是比拆解系统成为数据垃圾还可怕的世界。   对于系统来说,成为数据垃圾这种最低级的存在已经是最最可怕的事情了,竟然还有比这个更可怕!   它一点都不敢想究竟是什么。   系统内心抽抽搭搭,迈着小爪出了小盒子。   在车内的程洋担忧地看着这只走路看起来似乎都不太稳的小黑狗,“让阿手去引开丧尸真的没有关系吗?”   邵瑶也感觉不靠谱,“它还这么小,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吗?”   程洋:“而且……总感觉我们在压榨童工。”   姜穗瞥了眼贺朝,她也很意外贺朝会这么干,但是因为她知道贺朝背后有系统,或许他用了什么手段能让小奶狗听懂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姜穗没有想到,这只小奶狗竟然是系统本统。   而正在脑子里和系统交流的贺朝想了想,说道:“我以前在部队养过狗,从小带到大,有办法让它们听懂我的指令。”   邵瑶:“可是这么小的也听得懂吗?”   程洋也很想吐槽,感觉男人的解释非常敷衍,就像是胡说八道,但是看他非常笃定,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下一秒,程洋和邵瑶却都被这只小奶狗的举动给惊住了。   就见阿手走到不远处,然后正襟危坐,挺直了小小的身板,它就像是暮夜中的一匹狼,扬起了小小的头,朝着天空“嗷呜嗷呜——”   程洋:“它在干嘛,学狼叫?”   邵瑶:“狼叫是‘啾啾’这样的声音吗?”   姜穗:“但是它的姿势非常好,一看就是狼的后代。”   贺朝:……   贺朝选择什么也不说,静静地看着系统表演。   系统发出来的声响虽然不大,但是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非常清晰,很快原本还围绕在车辆、保安室旁的丧尸开始往系统的方向走去。   可能是因为声音太小,丧尸们也都没有奔跑,而是缓慢地行走,喉咙里还发出怪音。   除了年轻人,丧尸里还多了一些保安和保洁。   姜穗看着,抿了抿嘴。   而这一幕在程洋和邵瑶看来,还是造成了很大冲击。   尤其是邵瑶,她看着其中一只丧尸,愣了一下,随后往车窗又贴近了一些,声音里多了一丝颤抖。   “那个阿姨……天呐,我在教学楼里经常看到她。”   熟悉的人变成了丧尸,更让人感觉到末日的残酷,具有极大的冲击力。   远处的系统看丧尸走了过来,又跑远了一点汪汪叫,觉得自己好累。   然后不说话的男人开口了,“坐稳了,我要开车了。”   程洋:“啊?不等阿手了吗?”   男人笑了一下,“别担心,一会儿它会自己过来。”   姜穗觉得有些不对。   她看了眼贺朝,又从窗外看了眼那只很聪明的小奶狗。   她眼眸微眯,感觉阿手不是单纯的小奶狗这样简单。   仔细想想,之前它起死回生这一点确实有些奇怪。   要不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呢?   姜穗心里想,说不定会钓出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丝毫不知道姜穗已经猜到了核心,贺朝还在指导系统要怎么做。   系统:“我知道的,你不要小瞧我!”   贺朝:“……”听起来这家伙还挺自豪的。   他们的车开到了保安室旁,或许保安们也正从窗户中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在他们将丧尸引开之后,有人将保安室的窗打开了小小的缝隙。   他们的方向正在姜穗的副驾驶窗旁,她将窗户也下调了一些,但是并没有打开太多。   同样露出了半边脸的保安,沧桑的脸上带着警惕。   “你们是什么人?不是学校的学生,大晚上的出来干什么?”   姜穗说:“我们路过,能开开门让我们出去一下吗?”   年长的保安:“看到刚才那些疯子了没有?我怎么可能开门!你们是想害死学生吗!”   姜穗想了想,说:“大叔,你们知道那些是什么吗?”   保安被问住了,他年纪大了,也很少接触这些美国大片,看都没敢看过,更何况是听说过。   姜穗听到了保安室里传来的年轻一点的保安的喊声。   “丧尸!那些都是丧尸!”他的声音隐隐带着崩溃,随后挤过来,将年长一点的保安挤到一旁,对着姜穗他们说道:“你们是不是知道怎么对付这些丧尸?!”   “我亲眼看到它们把小杨给咬了!小杨也变成了那种行尸走肉!”他很显然一直在观察着他们,“刚刚那条狗是你们的吧?救救我们!”   “安静一点!”年长的保安在他身后低吼道,“不要把刚才引开的东西又引回来!”   姜穗听着,和身旁的贺朝对视了一眼,随后她重新看向保安室。   “我可以告诉你们丧尸的习性和弱点,还可以帮你们把这附近的丧尸引开,但作为交换,放我们离开这里。”姜穗说,“如果谈崩了的话……我想我们有办法撬开保安室。”   保安室一片安静,车内也一片安静。   年轻的保安红着眼和姜穗对视,他的后牙紧咬,随后低声说了句我们商量一下,啪地把窗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程洋小声道:“姜姐,你讲得我们也太像强盗了吧?”   姜穗:“其实我这叫软硬兼施,很有用的。”   程洋:……他不是在夸她的意思,真的。   邵瑶问:“要是他们还是不同意的话真的要撬开保安室吗?”   姜穗示意他们安心,“唉,我只是说说而已,万一有效果呢?”   而贺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程洋瞪大眼睛,“来真的啊?”   贺朝:“逗你玩的。”   程洋:……   姜穗注意到贺朝一只手撑着车窗沿,另一只手架在方向盘上,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谈不谈的妥这件事。   姜穗:“朝子,我刚刚这样说,是不是坏事了?”她微微低垂下眼眸,就像是做错事一样好像有些不安,“你是不是生气了?”   程洋:……   贺朝差一点被呛到。   只有邵瑶赶紧安慰,“没有事的姜姐姐,大不了我们原路返回,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贺朝低咳了一声,调整好了自己的神情,眼皮都不多眨一下。   “没事,嫂子。”他唇角勾起,架在方向盘上的手敲了敲方向盘,燃烧着小小火焰的黑眸看着她,“大不了就是死,不是吗?”   所有人齐齐一噎。   姜穗看着他,然后听到他说,“死在一起也挺好的。”   程洋:“对、对不起……可是我还不太想死。”   邵瑶默默说道:“其实我也是。”   贺朝唇边的笑意更甚,他撑着脑袋,看着这一车人,有一种匪气又不羁的从容,眼神却仍然清亮。   “放心吧各位,没那么容易死的。”他缓缓道,“这不是有个为人民服务的在努力吗?”   姜穗看着他的笑,眸光微动。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不得不说……他这样挺帅的。   姜穗身后保安室的窗被打开,里面是刚才那个年轻的保安,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商量了什么,年轻保安的眼眶红红的。   他眼神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凶狠,看着姜穗。   “成交。”他说。   姜穗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她刚才其实也是有些担心需要硬刚的。   随后她把丧尸的注意事项和保安们都说了一遍,贺朝也在一旁补充了一些。   “打断它们的腿可以让它们丧失行动能力,爆头的话的确可以真正将它们杀死,而刺心脏是没有用的,烧死这种将身体破坏的也可以。”   将贺朝补充的一并告诉了保安,电动折叠门被缓缓地开启了这辆面包车的身位。   好在上北大学的设施每年都会检查更新,电动折叠门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保安不停地催促,贺朝只能先将车开出去。   姜穗也有些急了,“阿手怎么办?”   贺朝从后视镜看了眼车后的电动折叠门。   对自己系统十分冷酷无情的某人,“它很瘦,可以自己钻过来。”   吸引了很多丧尸十分自豪的系统回过头来,就发现原本面包车停放的地方空空如也。   系统:……   系统:车呢?!   系统:好大一辆放在那里的车呢?!   系统嚎道:“宿主!!你骗我——!!” 第96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10◎   系统最开始看到车开走之后, 是非常慌张的,它整个统都有点懵,完全想不到宿主会如此冷酷无情地将车开走。   随后宿主从意识空间里通知它从电动折叠门缝隙里出来的时候, 系统都感觉自己都要哇哇大哭了。   它闷头奔跑,小短腿跑了许久才跑到校门口。   从缝隙中穿过去之后,系统总算是看到了刚才那个熟悉的小盒子。   它赶紧钻进去。   盒子被慢慢往上提,很快回到了车内。   邵瑶有些惊讶, “它真的自己跑回来了。”   系统朝着贺朝的方向龇牙咧嘴, 但是因为累得气喘吁吁, 只能躺在邵瑶的手心里朝着他奶声奶气地吠叫, 完全让人看不出它生气了。   程洋摸了摸它的小身子,然后发自内心的尊敬道:“阿手, 多亏了你,你真是辛苦了。”   系统:看啊!这才是个人啊!!   被骂不是人的某人看了看地图上显示的拥堵情况, 启动车辆先往前开了。   贺朝在意识空间里:“辛苦了。”   系统原本还在不停狂骂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 有些呆呆的, 完全没有想到宿主会说这样的话, 它一下子骂不出来, 还有一种委屈的感动。   贺朝:“这就是做任务的感受。”   系统沉默了。   此时的姜穗也在回头看着阿手,她看它累得不行还在喝程洋喂的牛奶,可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露出微笑。   系统喝着喝着就困了, 到底还小, 又经过了这么大的运动, 它很快沉沉睡去。   邵瑶给它在车上用衣服做了个小小的窝, 它睡得很舒服。   姜穗转头回来, 看着前方的路, 还有越来越多的车。   姜穗皱皱眉, “这个方向的车怎么这么多?”   贺朝黑眸也微沉。   确实有些不应该,现在是凌晨三点多,问心大厦附近虽然有居民楼,但是都仍然相隔较远,这里可是CBD,最多的还是写字楼,就算是这些写字楼的打工人现在同时下班,也不应当有这么多的车往市中心跑。   这种时候,往郊区跑才是最保险的。   现在的车流虽然还到达到堵车的地步,但是大晚上的看起来已经是非常的多了。   车辆在路上疾驰,因此就算有丧尸也追不上。   这样的异状也引起了邵瑶和程洋的注意。   程洋说:“是不是市中心有什么?”   邵瑶则是觉得,“难道他们收到了什么通知?”   姜穗想了想,她打开了收音机,随后又打开手机开始看网上的消息。   之前在超市和诊所的时候都看过,但是当时她看上面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而且大晚上的,基本上都没刷出来什么新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社交软件上的“疑是丧尸”、“丧尸”、“人疯了”、“神经病”等一些相关类似的词条爆了。   但是点进去,却是根据法律和政策不显示。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隐瞒吗?   收音机里滋滋的,贺朝看她在忙着看手机,想要抬手来调,却被姜穗按住。   “专心开车,我来。”   女人的手触感温热,贺朝顿了顿,随后从善如流的收回手,放回了方向盘。   邵瑶看到了这一幕,随后假装没看到低下头,也看起了手机上的新闻。   现在社交软件上还看不出什么太有用的东西,只有网友们隐晦地说自己家附近出了问题。   不过刚刚姜穗发现了一个最大的收获。   “那些在网上说自己家附近也出现了异常情况的网友,他们的IP地址不仅仅是在上北。”姜穗说。   邵瑶也看到了。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   这简直是最坏的情况。   丧尸病毒并不是从上北传开的,来源不明,传播情况不明。   姜穗一边说一边再调收音机,终于找到了一个上北市的深夜电台。   “……是不是都看到了街上疯跑的奇怪的人?这些人就像是吸了毒的犯罪分子,走起路来像电影里的丧尸一样。各位听众,刚刚我们这里收到最新消息,上北市中心出动了武警部队,很多人表示报警电话打不通或者警方不受理出警,可以前往市中心寻求武警部队的帮助……”   姜穗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不少人开车往市中心跑了。   程洋已经先开口叫了,“这是在误导人啊!这么多人往一个地方跑,万一全军覆没变丧尸了,岂不是造成更大的伤亡和更多的丧尸吗!”   姜穗也看到了不远处两三个街区后越来越多的车辆以及属于武警部队的大型武装的特殊车辆。   贺朝啧了一声,在下一个路口当机立断打方向盘朝着车流的反方向开去。   或许在没有亲眼见到丧尸伤人之前,其他人都不会想到真的出现这种电影里才出现的情况。   姜穗问贺朝:“我们现在这是去哪?”   贺朝声音仍然沉着冷静,“前面的人和车都太多了,全部都围在一个地方,一旦乱起来会非常难跑。”   贺朝说:“绕路去问心大厦。”   明明已经是深夜,姜穗的身子也因为一天的操劳和刚刚的奔波而感到非常的疲惫,但是她却能感觉到内心不应当产生的兴奋感。   她的心跳在怦怦跳,不是那种紧张的,而是一种诡异的亢奋。   就好像这种刺激的情况更让她感觉到自己是活着。   “嫂子你怎么了,不舒服?”   男人的声音自身旁响起,姜穗像是蓦然从睡梦惊醒的酣睡者,回过神来。   那种兴奋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样冷静下来的头脑。   姜穗看向贺朝,男人此时已经转头回去看着前方开车,注意到她的目光后和她对视一眼,才再次转头回去。   姜穗顿了顿,“我没事,可能是有些困了。”   贺朝眸光闪烁,倒映着外面流淌进来的灯光,闻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随后轻声道:“一会儿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刚刚姜穗的那个样子,与其说是疲惫……   贺朝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却没有再次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姜穗就给他一种不在状态的感觉。   或许是她累了。   贺朝唇紧抿,下颚略微紧绷。   当初他穿越了两三个世界之后,也是这样的状态。   不同世界、不同的人际关系,还有不同的经历,这一切都会成为人的负担。   它会不断堆填到原来的记忆之上,让你麻木,让你渐渐丧失许多的兴趣与情感。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与厚度。   而姜穗,她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在被迫的接受每一个世界所带来的新的故事。   “我真的没事。”一旁女人的声音响起,“朝子,开慢一点。”   贺朝才发现自己不自觉踩油门越来越快。   他才发现姜穗对他有着多大的影响。   不知不觉中,原本属于陌生人过客的姜穗,竟然也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贺朝将车速缓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在姜穗的视线看来他的唇角勾起,仍然是从容又令人感到安心的模样。   “放心嫂子,我的车技非常好。”他说,“如果累了的话,可以睡一下休息一下。”   姜穗说:“我不累。”她将视线转移到车窗外,“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们的对话就像是在谈论丧尸病毒爆发这件事。   程洋其实在车辆平缓的行驶时越来越困,外面掠进的光影就像是催眠摇晃的摆钟,他几乎都要睡着了,他们的对话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而邵瑶则是一直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听到了对话却显得有些呆滞,并没有过脑。   危机过去后的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地松懈。   程洋是因为一晚上的担惊受怕,而邵瑶则是因为她同样感觉到不真实。   好好上着大学,遇到狗血事件就已经很奇葩了,却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事情。   而姜穗的不真实,则是她在刚刚的逃亡中所感觉到的不真实。   她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她究竟是谁的恍惚。   她开始回忆,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下班、熬夜、看小说、穿书……   记忆就像是紫菜蛋花汤,原本干燥的紫菜落入汤中之后散开,越散越开,紫菜也越来越多。   最开始的那一片紫菜,好像变得越来越难捞起来。   姜穗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贺朝越来越淡漠,也对很多事情心底最深处总是保持着漫不经心的态度。   因为他的紫菜是她的几何倍多,多到数不清。   当社畜的记忆于姜穗而言变得非常非常遥远,遥远到有些不真实。   姜穗都快要产生“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将要归往何处?”的终极哲学问题了。   而贺朝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将她拉回了现实,仿佛穿越了长长的记忆甬道,她睁开眼的瞬间,看到的是他的脸。   而贺朝的声音就像是锚点。   他说:“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嫂子你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这已经是不知道他第几次让她放心了。   姜穗笑了一下,她想了想,作为嫂子说道:“贺朝,我只是你哥看不上的老婆,又胖又丑,不是你的责任。”   嫂子说:“你将来还会有更好的人生,嫂子不会成为你的拖累的。”   嫂子怎么会又胖又丑?   贺朝都有点想把大哥的头拧下来让他好好看看了。   此时的姜穗虽然眉眼间仍然存在些许淡淡的哀愁,但是可能是因为最近不在状态,所以不太在人设中,在外人面前也没有太过于收敛,导致她看过来时浅色眼眸中明亮的意志让她看起来反而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生气。   她的体态也不再是弯腰驼背,虽然身材没有之前那样好,但是和原本温婉哀愁的气质相冲突,反而有一种神秘的吸引。   就算是因为生活的操劳脸上爬上了些许细纹,如今的大嫂却看起来没有一丝阴霾。   贺朝很难想象,在他从未关心家里的日子里,大嫂究竟经历了什么。   贺朝声音变得有些低而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嫂子,我说过我会补偿你的。”这个常年扎根于边防地区的军人还没有发现,他对自己嫂子不同寻常的关注和关心。   车内安静了下来,又拐过了一个路口,车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爆炸,但又像是重物落地。   程洋也被惊醒,“怎么回事?!”   邵瑶也从发呆后的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看向车窗外。   还未等姜穗也探头去查看,猛然刹车的惯性让他们所有人差点飞出去,要不是邵瑶及时将阿手托住,恐怕它在睡梦中就飞到车底了。   而好在所有人都系了安全带,姜穗猛然被勒了一下后回过神来,她看向前方,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只见他们从路口拐出,刚刚一辆车从面前飞驰而过撞上了面前一长串的连环追尾,喇叭声和叫骂声此起彼伏,有人喊道:“那些怪物又来了!!”   已经有人下车,向四周跑去。   市中心的路灯非常亮也非常大,将地面的情况照得非常清楚。   贺朝想要后退倒车,却发现后面也有车辆将他们堵住了。   程洋:“贺哥!现在怎么办啊?!”   贺朝盯着面前的场景,没有露出慌乱的神情,他转过头,和姜穗对视了一眼,随后他果断道:“拿上东西下车!”   程洋真的很不想下车,他感觉狭小的车辆四面八方有车门抵挡会非常安全,但是此时贺朝已经发号施令,这种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邵瑶将阿手抱在怀里,程洋背起了背包,而另外一个则是被贺朝大手一勾,背在了身上。   姜穗下车看了眼邵瑶的高跟鞋,她接过邵瑶怀中的阿手。   “先给我,一会儿路过商店去换一双鞋。”   邵瑶也点点头,她咽了咽口水,跟上了他们。   好在目前高跟鞋对于她来说如履平地,多年高跟鞋行走不是白练的,只不过“叩叩叩”的声音响起来,总感觉会吸引丧尸。   姜穗看着四周混乱的情况,发现越到达市中心,丧尸反而变少了,究竟是武警部队在的原因,还是因为深夜市中心反而没有什么人?   颠簸将系统晃醒了,它非常努力地睁开一小缝的眼睛,但是还是太困了,在姜穗的上衣口袋里又睡着了。   姜穗跟在贺朝身后绕路。   或许是因为上一个世界同样也是上北市,贺朝和姜穗对市中心都挺熟悉的。   毕竟某位姜女士还曾经在市中心大商场大肆采购过。   姜穗看贺朝带着走的方向。   她在他身旁低声问:“宏达大厦?”   虽然是市中心,但是除了那些设计独特的摩天大楼,上北市仍然有属于平民聚集的平价房屋区域。   宏达大厦就是其中一栋。   姜穗对它是非常非常的熟悉。   当初她蹲点陈家辉的出入地点,就是在这里,还差点遭到绑架,被陈警官看到了。   宏达大厦因为地理位置非常好,但又因为年久未修,内部非常的昏暗和破旧,是三教九流的聚集之地。   贺朝将她拉到一边,让一个气势汹汹的人冲了过去。   他警惕地看着四周,说道:“你看路口四周,全堵死了,只有通往宏达大厦这条小路还能过人,也只有宏达大厦因为过于老旧里面到了白天都会很昏暗,我们可以从它后门离开。”   姜穗明白贺朝的意思了。   丧尸在暗的地方只要保持足够的安静,就能进入休眠状态,一旦太阳升起到了大白天,恐怕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丧尸会变得非常活跃。   姜穗刚想说什么,然后瞥到身旁的这家女装店。   姜穗:“等一下。”   她刚走到玻璃旁捡起地上的铁管想要砸碎,一旁的贺朝就制止了她。   “动静太大。”   程洋和邵瑶都注意到了她的举动。   邵瑶立刻知道姜穗要做什么,女装店里有卖短靴,是让她换的。   而程洋:……重点是动静太大吗?   不过他们的动作不算是唯一特殊的,其他一些超市什么的店已经有不少人在零元购了。   随后就将贺朝从怀里掏出了什么,蹲在服装店门口,捣鼓两下,锁就被捣鼓开了。   程洋:!   程洋很想问为什么贺哥会开锁,但是他忍住了,可能这就是部队当兵的必备技能吧。   姜穗倒是知道,这是贺朝本人不知道在哪个世界学的技能。   这家服装店的换衣间部分在装修,灰尘的味道还有些大,一些施工器材放在换衣间门口。   除了邵瑶进去换鞋,姜穗还拿了一些衣服,她对邵瑶说:“你一身连衣裙不方便,一会儿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以换一下。”   邵瑶感激地点了点头,动作迅速地换好了鞋。   贺朝在出去之前,在店里扫了一圈,随后他眸光微凝,他想了想,到柜台拿了个东西,才和她们一起离开。   姜穗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她挑了挑眉,却没有声张。   竟然是钉枪。   这是一种装修时用来固定的手动工具,现在看来,也是一个杀伤力非常大的保命武器。   结果他们一行人刚走出服装店没两步,忽然喧闹起来的惨叫和大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姜穗也跟着回头望去,看到了刚刚那条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中央爆发的骚乱,还有若隐若现的部队士兵身影。   “不好,估计是丧尸出现了。”   贺朝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沉声道:“跟我走。”   他们立刻收回视线,朝着宏达大厦方向跑去。   有一声破空的声响,姜穗边跑边回头看去,这一次,她看到了站在那辆军用车车顶上放枪的人。   刚刚是枪声。   有士兵开枪了。   姜穗拉了差点撞到人的邵瑶一把,保护着胸前的阿手,紧跟着贺朝。   而贺朝显然可以跑得更快,但是为了照顾他们的速度,也一直频频回头看着他们。   慌乱的人群让这样紧张地情绪不断蔓延,有人大叫着那东西又来了,在这无边的夜色平添了一丝恐慌。   他们进入了宏达大厦,视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但同样的,进入宏达大厦避难的人也并不少。   一楼是各种各样的铺面,还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敢撞我,不要命了?”   姜穗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光头男揪起了程洋的衣领,他满身酒气,眼中透露着凶狠。   程洋抓着他的手挣扎:“明明就是你故意绊我的!”   一旁避难的人和一些本就是宏达大厦居民在一旁观看,并没有上前阻止,显然都担心光头男为难。   姜穗就要上前,然后被贺朝拉住了手臂,他走到了姜穗面前。   “你想要怎么样?”贺朝冷着声音开口问道。   姜穗才发现,这好像是到了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听到贺朝用这样具有威胁和严厉的语气说话。   姜穗将邵瑶拉到身旁,低声道:“别离我太远。”四周那些土著如同看猎物一样不怀好意的眼神,让姜穗心生警惕,让邵瑶有些不安。   哗啦啦的声响,有人将宏达大厦大门口的铁栅门关上了。   姜穗来过宏达大厦很多次,她知道宏达大厦只有两个安全出口,一个是常年绝不会关上的大门口铁栅门,另一个就是深处楼梯口的后门。   但是现在正门竟然被人关上了,不知道是因为外面的骚动还是其他原因。   她扫视了一下四周,除了贺朝在和光头男对峙之外,其他地方仍然乱哄哄的,不远处甚至已经有打起来的人,还有一旁的助威声。   各种不同国家来到上北想要打工的底层人,几乎都住在这里。   姜穗眼眸我微微一眯,在人群中找到了不少瘾君子。   果然,宏达大厦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身上没点本事是没办法硬闯的。   随后她正想把视线转移回来在贺朝身上,她视线一顿,眸光微凝地注视着不远处。   那是……   姜穗立刻上前,走到贺朝身旁,对着他低声道:“有人感染了,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   贺朝也黑眸一凝,不远处揪着程洋的光头男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他带着深深的恶意看着姜穗道:“竟然还带着姘头,怎么,用她来换这个小白脸你要不要啊?”   贺朝啧了一声,他黑眸沉沉:“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   光头男显然喝高了,姜穗觉得他不止喝高了,胳膊上的针孔太明显了。   光头男大笑:“哈哈哈——还没有人……”   “啊——”一声尖叫凄厉地响起。   姜穗:“趁现在!”   贺朝已经上前,利用技巧将程洋从光头男手中揪了回来,程洋憋红着脸咳嗽,跟着跑走。   身后的光头男显然不止一个帮手,有混迹在人群中的喊了一声:‘他们跑了!’   纷纷都追了上来。   邵瑶:“我们这是被盯上了吗?!”   姜穗捂着阿手,一边跟着贺朝身后一边道:“装备太齐全,被当肥羊盯上了。”   贺朝示意路边的摊位,姜穗很快明白,边跑边向后阻挡。   但是姜穗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的体力在不断地流失,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一天下来都没怎么休息,精神或许尚且良好,但是身体要撑不住了。   贺朝已经带着他们往楼上跑了。   虽然有一个厉害的特种兵在,但是这些三教九流到底人多,他们根本打不过。   而且……   追逐他们的恐怕不仅仅还有人了。   刚刚拥挤的一楼仿佛成了丧尸的天堂,人的地狱。   系统算是彻底被颠醒了。   宏达大厦如同破旧的筒子楼,就在他们往前跑时,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弯着腰,似乎在丢垃圾。   他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面上带着惊讶。   随后看到了他们四人身后的丧尸军团以及慌乱奔跑的其他一些活人。   中年男人意识到了什么,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要关上门,却被贺朝卡住,在他惊讶地目光中,尚且活着的人,全都挤了进来。   姜穗在进门时被狠狠撞了一下,然后身旁挤进来了一个较为肥胖的中年男人。   最后的房门被关上,邵瑶:“丧尸进来了!!”   姜穗回头望去,看到了玄关处,泛着青色眼睛的丧尸。 第97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11◎   跑在最前面的其实是邵瑶, 姜穗跟在程洋身后,由贺朝殿后,而跟着一起往上跑的, 不仅仅只是他们这些被盯上的肥羊,还有在混乱现场同样也发现丧尸出现的其他人。   这个中年人就像是不在乎外面有没有丧尸一样,在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的走廊里敞开着大门。   不过从门口的杂物来看,他应当是在处理什么东西。   而此时,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   没有想到, 最后一个进门的人, 会在这种时刻变异。   尖叫声和哀嚎声响起, 姜穗身子已经非常非常疲惫了,腿沉重又酸软, 就算是想要做些什么,也因为身子的疲惫而迟钝了一些。   毕竟她在这个世界, 仍然是一个身体素质一般的普通人。   进入门内的人在五秒内很快变成了丧尸, 而房门外有着其他丧尸的不断撞击声, 还有来不及跑进来的人的惨叫。   姜穗能非常清楚地看见房间内这只丧尸脸上被咬下的皮肉, 露出脸颊深处森森的白骨, 而它的眼睛已经在五秒内变成了青白色,那种冰冷冷无机质的眼神,看得人心中一凌。   随后有人动了。   高大的男人已经迅速地上前, 拉开了傻站在原地显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较为肥胖的中年男人, 随后在丧尸扑上来的同时, 用刚刚从服装店施工现场拿到的锤子, 用锤柄卡住了丧尸的嘴巴。   姜穗想要上前帮忙, 但是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上去就是拖后腿, 姜穗喊道:“程洋!”   程洋的身体素质虽然比邵瑶还烂, 他几乎是瘫在地上大喘气,但是在听到了姜穗的喊声之后,程洋一个激灵爬起来,冲上去帮忙。   邵瑶也厉声道:“你们就看着不帮忙吗!要是他也被咬了我们所有人都跑不了!”   也许是因为这句提醒了另外两个人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纷纷醒悟过来,上前帮贺朝。   好在只有一只丧尸,那两个人不敢碰也不敢看丧尸那张血肉模糊狰狞的面容,抱腿的抱腿,拉身子的拉身子。   姜穗注意到这个房间的主人,那个头发已经开始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并没有动作,只是麻木的看着这一切。   她扫视了一眼房间,随后在桌上看到了长长的寿司刀,她立刻上前拿起刀柄,最后手起刀落,将寿司刀插进了丧尸的脑子。   “扑哧”一声,就像是切西瓜一样,丧尸不动了。   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都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面善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的女人竟然如此果断,而且她杀丧尸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是切菜一样简单。   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一划而过,所有人在丧尸不再动作之后松了一口气,较为肥胖的中年男人瘫坐在地上,发出了后怕地惊惶声。   过了一会儿,像是缓过来了一样,一个穿着黑色西装,但是已经沾染上血迹的青年人站起来,他比肥胖的中年男人看起来镇定许多。   西装青年露出劫后重生的微笑,“非常感谢各位,尤其是这位先生,如若不是你果断出手,恐怕我们都要全军覆没了。”   西装青年朝着贺朝伸出了手,“我是David,徐定生,如果今天我能活着出去,你想要什么,钱、女人,我都可以报答你。”   西装青年长相非常斯文,说话时彬彬有礼,可以看出他受过良好的教养,待人接物看起来都非常有礼貌,他说话语调都完全是上北普通话语调,听起来他是上北本地人。   贺朝看着他伸出的手,微微挑挑眉,他摊开手,给徐定生看着上面的血迹,“Sorry啦,我手脏。”   徐定生笑了一下,明白了,他把手收回来,扫了一眼他们几个人。   “你们是一起的吗?”   徐定生看着坐在地上手里拿着自己眼镜的程洋,“你叫程洋?”   程洋抬起头,姜穗发现他摘下眼镜后,看起来竟然意外的清秀。   程洋发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愣了一下,随后从地上站起来,尴尬地打了一声招呼,“你好。”   徐定生还想再问什么,同样瘫坐在地上的肥胖中年男人已经站起来了,他冲上来揪住了徐定生的西装衣领。   “徐定生!你是不是故意把我骗到这里来的!我X你妈我要是死在这里了我跟你没完!!”   肥胖的中年男人是大街上最常见的那种男人,身材和贺志刚有些像,肥头大耳,同样穿着西装却难以掩饰他凸起的啤酒肚,而身上的西装显然已经穿了很多年了,已经不再合身。   刚刚的奔跑让他内里衬衫的下摆从裤子里跑了出来,露出了一小点凸起的肚子的肌肤。   姜穗知道他是谁了,就是进门的时候差点把她挤得甩出去的那个中年男人。   被扯住衣领的徐定生握住了中年男人的手,他刚刚镇定的神色也露出了些许愠色和不耐烦,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中年男人被十分有技巧的甩开。   徐定生扯了扯衣领,眼中多了一丝厌恶,“吴志成,是你自己跟着我进来的,没有人逼你。”   被称作吴志成的中年男人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他眼中有着深深的绝望和一种玉石俱焚的毁灭。   吴志成:“如果不是你故意在上一次跟我说什么这里返水高,我会来这里吗!你肯定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要我死!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徐定生都烦了,他嗤笑了一声,“吴志成,贪小便宜吃大亏,你自己找死别怪别人,我哪有精力去弄死一个家产都不到二十万的男人?”   在他们争执的时候,贺朝根本没理会,而是来到了姜穗身旁。   贺朝皱起眉,看着姜穗,“嫂子,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姜穗摆了摆手,她眼睛还在看着一旁动也不动的丧尸,“我只是有些累了。”   她低咳了一声,一晚上没吃饭没喝水,还没有睡觉,确实很累了。   随后她感觉到男人气息似乎变得有些无措,他抽出一旁的椅子,“嫂子,你先坐着休息一下,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他最开始似乎是想扶着她坐下来的,但是看到手上的脏污,他抬起手又重新放下,脸上多了一丝紧张。   姜穗知道他现在是这个世界的军人贺朝。   姜穗将视线放在他的脸上,“我没事,你放心。”她看了眼被徐定生不客气的话如同被刺到想要动手的吴志成,姜穗说,“刚刚那只丧尸的脑子……好像已经不是普通的人脑了。”   贺朝动作一顿,他黑色的瞳仁微微一缩,随后很快恢复如常。   贺朝轻声道:“我知道了。”   随后他直起身子,刚想要转身,手腕被人拉住。   贺朝回过头,就看见姜穗仰着头看着自己。   还未等他反应,女人就像是意识到什么,如同被烫到了一样,很快放开了他。   女人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她有些苍白,泛红的唇也起皮。   女人说:“你刚刚……没有受伤吧?”   如果是不熟的人,这句话加就像是在担心他成为丧尸,但是贺朝知道,这是嫂子在担心他是否受到伤害。   贺朝笑起来,他笑眯眯的模样总有一种带着匪气的桀骜。   他勾起唇,“要是我受伤了,又要来麻烦嫂子包扎了。”   姜穗听了,笑了一下。   随后她将口袋里的阿手抱了出来,看它醒过来精神的模样,将它放在了低声。   阿手立刻低头东闻闻,西嗅嗅。   一旁的邵瑶正在帮程洋蹲着找他另一半掉下来的镜片。   她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个男人在一旁争吵,而这个房间原本就在的白发中年男人正盯着玄关处的尸体发呆,他有一种摇摇欲坠的苦涩感。   而另外的一男一女……   容貌秀美的女人神色有些苍白,眉宇间是藏不住的疲惫,很难看出她刚刚手起刀落十分决绝果断的模样,她仰头看着一旁站着的男人。   男人神色不见一丝一毫的疲惫,反而勾唇笑起来的漫不经心与游刃有余,让他看起来不羁又透着些许认真。   他看着女人的眼神显然比起跟他们交谈时更为专注。   “你在看什么呢?”一旁的程洋嘟囔了一声,他也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一男一女,随后便将头转了回来,“我知道贺哥很好看,但是你能不能先帮我找一下镜片。”   程洋语气中多了欲哭无泪,“学妹,你要知道我这个人一旦离开了眼镜就是一个瞎子。”   邵瑶叹了口气,她重新将视线放在地板上,瞥了眼程洋。   “学长,难道你不觉得姜姐姐和贺朝的氛围怪怪的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贺朝看姜穗的眼神,邵瑶就感觉有些不爽。   程洋低着头,用另外一边镜片尚在但是出现裂缝的眼镜找着镜片。   他头也不抬,“怪吗?我没感觉。”他看向邵瑶,“人家亲戚家里的事情,我们就别管了吧?”   程洋想到了之前听姜姐说的家里事,然后一副神秘的样子,“等之后有机会我给你科普一下为什么贺哥要对姜姐十分关怀。”   邵瑶:……   邵瑶看着满脸真挚但实则什么也不懂的男人,呵了一声。   她检查完最后一个地方,冷酷地对程洋道:“学长,找不到了,可能你被挤的时候镜片挤到外面了。”   程洋发出了哀嚎,“啊!那我不是惨了吗!”   他可是有四百多度的近视啊!!   要是没有了眼镜,就跟瞎子无疑。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丧尸还以为是活人,然后上前打招呼就被饿虎扑食给咬死了!   这个世界对近视的人也太不友好了吧!   而一旁的吴志成显然已经被徐定生气定神闲还带着一丝不耐烦地说话方式给激怒了,他拿起一旁的木质小凳子,就要往徐定生身上砸去,而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贺朝制止了他。   “要想死可以出去死一死,没必要在这里。”男人说话有些不客气,但是语气却很平静,带着一种隐藏的威严。   徐定生和吴志成看了过去,却发现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只是路过他们,仿佛只是顺嘴说了一句。   男人走到了仍然盯着丧尸尸体,不知道在看什么的中年男人说道:“先生,闯入了你的家不好意思。”   中年男人头都没动一下,仍然盯着丧尸尸体。   贺朝也望过去,他仍是笑着,黑眸却多了一丝探究。   “我是贺朝,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尽管说,就当做是收留我们的报答。”   随后贺朝观察着中年男人的表情,发现他眼眸中的浓重的悲苦仿佛变得更重了。   中年男人的眼珠子总算是像活人一样动了动,他扯了扯嘴角。   “我没什么要做的,你们在这里自便。”   贺朝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样说。   这个中年男人头上已经有了不少白发,他的眉头总是深深地皱起,黢黑的脸上布满了不少皱纹,眼睛里的苦涩让他看起来像是有着什么沉痛的往事一样,神情平静而麻木。   他的面相却看起来很善良。   他平静的视线扫过众人,在看到姜穗之后眼眸动了动,随后朝着贺朝说道:“你们都累了吧,厨房有烧水壶,要是想喝水吃东西的话,也自己去拿吧。”   他这样的表现在这种时候看起来非常不同寻常,一时间都没有人轻举妄动。   随后女人的声音打破了这样诡异的平静。   “那就多谢你了。”   所有人望过去,发现是刚刚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她朝着中年男人微微点头表示谢意,随后走向厨房。   而年轻一点的女孩也站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说了一声“姜姐姐我跟你一起”,随后也向着女人方向跑去。   这里的屋子其实非常小,无论在哪里都能听见客厅的动静。   是一室一厅一卫的布局。   唯一的卧室和狭□□仄的厨房面对面。   姜穗注意到卧室的房门紧闭,但是路过的时候,似乎听到了里面发出来的细微动静。   而这样的动静姜穗感觉到非常耳熟,当她在仔细回忆的时候,邵瑶进来了,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姐姐。”邵瑶一边上来帮忙一边说,“你还好吗?”   其实姜穗说来厨房也不是来喝水的,她只是感觉这个屋子好像有些不对劲,所以才想要来四周观察一下。   她在厨房里将手上的脏污洗净,然后听到了邵瑶的问话。   姜穗摇了摇头,并有些奇怪,“你们都这么问我,我面色看起来很差吗?”   邵瑶站在一旁,她很瘦,一身连衣裙还没有换下来,在看起来全是男人的空气中都显得清新了不少,只是因为刚才的疯狂奔跑,显得有些狼狈。   邵瑶说:“有一点点,就是有些白。”   姜穗用水洗了一把脸,她的声音在水声中有些含糊。   “其实我还好,就是忽然感觉有些累了。”姜穗摸了摸手腕,距离上面伤口的产生也不过四五个小时。   这具身体确实非常疲惫了。   白天的时候干了一天的活,没有人看出她将要自杀的异样。   她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随后选择在浴室中自杀。   手腕上的伤口还没好,失血过多让姜穗在一来到之后就感觉头晕,后来的一系列逃亡,还有贺朝碰面后的交流奔逃,也都是靠着姜穗本人意志力的强撑。   如今来到了安全地带,姜穗稍微感觉精神松懈下来,就立刻感觉到来自内心深处身体成倍的疲惫一下子涌上了大脑。   大脑正提醒着她,她需要休息。   厨房的门被轻轻敲响,姜穗和邵瑶回头看去,看到了刚刚在和中年男人说话的贺朝。   高大的男人站在厨房门前,神色平静,但是在看到女人时,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担忧。   邵瑶顿了顿,朝着姜穗道:“姜姐姐,我先出去了。”   她非常有眼力见,给贺朝和姜穗让出了一个谈话的空间。   邵瑶出去了,贺朝走了进来。   厨房的走道非常的狭窄,尤其是身材高大的男人进来之后,更显得逼仄。   姜穗稍稍侧过身子,给男人让开了洗手池的洗手的空间。   她感觉头有些晕,像是低血糖,也正打算离开,就听见男人开口。   “嫂子。”   姜穗一顿,他洗着手,却没有给她让一个离开的路。   姜穗抬头,看到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他低垂下黑眸,正看似十分认真的洗手。   姜穗等了一下,没有等到他再次开口。   姜穗问:“怎么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到了问心大厦,没有直升机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女人长睫动了动,她唇角微勾,显得温和又婉丽。   “我不会。”   男人看向她。   也看到了她的微笑。   “我不会怪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女人说:“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在诊所的时候就没了。”女人顿了顿,“你没有当我是个累赘,我已经很感激了。”   男人声音变得很低,“我说过,你从来都不是累赘。”   姜穗听到了客厅里的人交谈起来,无非就是互相说自己的情况,还有各自知道的信息。   她抬头看向贺朝。   “那个中年男人,是怎么回事?”   贺朝也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撑着洗手池,转头看她。   “男人叫李大鹏,是这里的租户,一楼有个铺面,小餐馆,他算是里面的厨师。”   男人的脸还带着水珠,额前的碎发被打湿,看起来清爽又帅气,姜穗顿了顿,她稍稍偏过头,沉吟了一下。   “他不是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吧?”   贺朝注意到了她视线的偏移,唇角一勾,随后将目光放在了她身旁灶台墙壁上的卡通贴纸,黑眸加深了一些。   “是的,他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生活。”   姜穗也看到了放在厨房唯一窗台上的头绳,这个头绳她在一楼铺面位置观察的时候,看到其中有一家店也有卖。   她看着头绳,声音变得轻了一些,像是喃喃,“那么他的老婆孩子去哪了呢?”   男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他刚刚跟我说的是回老家过春假了。”   上北市政府为了响应传统,专门制定政策规定每年早春都会有三天春假。   姜穗原本是斜靠着贺朝身旁的料理台的,她稍稍偏过身子,将头转向厨房对面紧闭的卧室房门。   浅色的眼眸中眸光动了动。   “我觉得……他撒谎了。”   贺朝并没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而是在看着她,姜穗并没有察觉到。   男人黑眸如有烛火微跃,他低声道:“是的,他撒谎了。”   姜穗一顿,转过头看向他,对上了他目不转睛的视线,微微一愣。   似乎没想到她会回头过来,男人就像是被刺到一样,立刻将视线移开。   姜穗看到了他微红的耳朵,勾了勾唇,神色没有刚才那么苍白了。   “嫂……”   “叫我姜穗吧。”女人开口,“如果你哥今晚没死,也没出这个事,我打算和他离婚了。”   男人下颚紧绷了一些,他黑眸有些无措而又惊讶地看向她,从容又带着些许桀骜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傻的可爱。   他张了张口,在她的目光中,却喊不出一声姜穗。   他的外表展露的是如此,但是他的内心却仿佛涌上密布的乌云,黑色的瞳仁里是碾碎了的风雨,他的手紧紧抓着料理台。   名义上这不应当如此。   她是他的嫂子,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是实际上,他感觉自己要憋坏了。   他像是被分裂成两个人,他很想靠近她,从上一个世界到这一个世界,他们的关系回到原点。   无时无刻的想要靠近,都让他非常的憋闷。   明明在上一个世界,他们已经……   现在,此时的距离非常近,女人抬起头时,仿佛他稍稍低头就能……   “汪!”   一声非常细嫩的狗叫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姜穗和贺朝同时看向厨房门口,随后看到了黑色的小狗冲着紧闭的房门叫了一声。   随后房间里的动静一下子好像变大了。   外面吴志成犹疑又警惕:“什么声音?”   徐定生淡然的声音也有些疑惑:“这只狗在冲着房间叫……房间是有什么东西吗?”   被打断了的贺朝顿了顿,他姜穗对视了一眼。   最终都回到了正题,事实上他们心下其实已经有了猜测,来到厨房时必须路过房间,如果足够敏锐的话,是可以注意到房间里的动静的。   而一旁刚刚还麻木又平静的中年男人李大鹏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将即将要走到门口的吴志成猛然拉开,怒喊道:“别靠近我的卧室!”   吴志成差点被拉得一个踉跄,也怒了,“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神神秘秘的看都不能看吗!”他感到有些晦气地吐了口水在地上,一旁的徐定生皱起眉,往旁边了一点。   吴志成挽起袖子,“我今天就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贺朝将姜穗挡在身后,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姜穗点了点头,随后才上前挡在厨房门口。   李大鹏已经和吴志成扭打在一起了,看起来拳拳到肉,实际上吴志成才像那个被教训的。   由于厨房门口的动静,卧室的房门也被撞击,里面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留在客厅的邵瑶和程洋面面相觑,程洋手里还拿着电视遥控器,电视刚打开就遇到这种事,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   而邵瑶听到了电视里的播报声,转头看去,随后神色越来越震惊,对身后的闹剧都充耳不闻。   贺朝声音在此刻显得非常清晰,平淡又沉稳。   “我想你如果看到了卧室里的人,会后悔打开这扇门。”   吴志成抹了把脸,怒视着贺朝:“你什么意思?怎么,难道你也跟他们是一伙把我骗过来的?!”   贺朝没在意吴志成的激动,他看了眼紧闭的卧室房门,还有李大鹏垂头丧气又带着一丝痛苦的脸。   贺朝问道:“如果我们今天没有闯入你家,你是不是打算进去了?”   李大鹏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向贺朝,半晌,他说道:“被你发现了。”   徐定生眉头皱起,这个李大鹏说的被发现,似乎并不是指他也要进卧室这件事。   本身进去卧室还用这种郑重的语气来说明就很奇怪,徐定生有了不好的猜测。   贺朝:“那现在呢?”   李大鹏:“……我打算等你们离开了我再进去。”   吴志成:“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要想进去你现在自己给我滚进去!”   贺朝冷冷地看向吴志成,肥胖的中年男人被这样危险冰冷的目光看得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随后又觉得自己的认怂很没面子,梗着脖子红着脸却又不敢再说什么。   贺朝声音淡淡的。   “让他进去,然后我们又一起死是吗?”贺朝似笑非笑,看似戏谑却带着危险的冷意,他看着吴志成,“Sorry吴先生,我可一点都不想和你死在这里。”   贺朝玩笑般,但是黑眸却森然:“与其和你这样又胖又丑的男人上天堂,我宁愿跟漂亮女人一起下地狱。”   吴志成被他隐隐透露出的杀气给吓死了,“你、你什么意思?”   贺朝身后有人拍了拍肩,他顿了顿,稍稍让开了一些位置,把身后的女人露了出来。   刚刚还在叫的黑色小狗,顿时跑到了她的身边。   女人看着吴志成。   她说:“意思就是,这个房间里存在着一开门就会让我们所有人死的东西。”   徐定生意识到了什么,后退了一步。   程洋也结巴了,“难、难道是……”   女人声音也淡淡的。   “没错。”   贺朝接上话:   “房间里的,是丧尸。” 第98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12◎   贺朝的话音落下, 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就连知道实情的李大鹏也猛然抬头,看向贺朝。   几乎所有人的神情都犹疑不定,门口还躺着一具丧尸的尸体, 现在屋子里竟然还有活着的丧尸!   “你们在说什么鬼话?”   肥胖的男人露出惊悚的表情,他猛然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远离这个紧闭的房间。   吴志成观察着贺朝和李大鹏的表情,意识到这件事是真的。   吴志成冲着李大鹏吼道:“你房间里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东西!”他的脸更红了, 显然是气的。   房间里的碰撞声变得更大。   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吴志成有些崩溃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狂犬病吗?!被咬到的话真的会死吗?!”   徐定生在这群人中算是较为镇定的, 他看向贺朝,沉声道:“贺先生,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吧?”   徐定生:“我刚刚听到你说是丧尸, 我也看过一些影视剧, 你说的是真的吗?不会是在同我们开玩笑吧?”   贺朝扫视了众人一眼, 随后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着紧闭的房门, 李大鹏露出警惕的神情,他顿了顿才说道:“是真的。”   贺朝:“你们应当也感觉到危险了吧?不然刚才不会和我们一起往上跑。”   此时他们正位于宏达大厦的五楼,宏达大厦三楼以下全是铺面, 三楼以上则是各种屋子和房间, 有的人会在里面开一些胶囊酒店, 价格很便宜。   但是宏达大厦在整个上北都算是个“臭名昭著”的地方。   这个混合型的大厦, 拥有许多廉价的商店、旅馆等各种服务行业, 因此汇聚了一批上北的底层人士在这里聚集。   而因为年久未修, 里面时常阴暗而潮湿, 他们现在所在的房间也是,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不过姜穗觉得这股腐烂的味道可能不仅仅只是因为常年照射不到阳光所导致的。   徐定生听到了贺朝的话,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原本镇定的脸上也出现了愕然,他看向守在房门口的李大鹏。   “李先生,房间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李大鹏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看起来很想让自己显得很凶狠,但是他本性又不是真正凶神恶煞的人,只让人看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里面什么都不是!”李大鹏说,“等到外面的情况好了,你们可以走了,没必要跟我的房间过不去!”   “我他妈怎么可能过得去!”原本在一旁不再讲话的吴志成忽然爆起,他冲了上来,给了李大鹏一拳。   李大鹏措手不及,向后踉跄了几步。   “你干什么!”贺朝怒喝一声,扶住了倒向他的李大鹏。   随后吴志成就像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一样,冲向了紧闭的房间,握着门把手就要打开。   徐定生反应很快,在吴志成有了动作之后立刻上前拦住。   贺朝也在扶好了李大鹏之后上前帮忙。   好在房间的门被上锁了,并没有让吴志成得逞。   程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对着身旁的邵瑶道:“学、学妹,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没有听见身旁的人回答,程洋转过头去,看到了邵瑶目不转睛地仍然盯着电视看。   程洋:“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看电……”   他的目光也放在了电视上,话音的尾巴消失在空气中。   “各位市民晚上好,上北时间2月13日5时21分,我国多个地区发生了多起人员伤亡事故,事故原因正在调查当中,请广大市民朋友不要出门,紧闭门窗,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清点家中储备粮食,保持镇定,国家和政府已经出动专家、部队来保障人民财产的安全……”   “……以下是事故发生地点,请该地区周围居民保持警惕,再一次警告,不要出门,国家和政府不会放弃每一给居民,会竭尽全力展开救援……”   程洋张开的唇颤抖了一下。   他说:“新闻上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看着央视一套的台标,说不出话来。   台标下的主持人面露严肃,她并不像是平日新闻联播是穿戴整齐、就连头发丝都没有乱的模样。   她的头发披肩,穿着临时搭在身上的女士西装,脸上没有妆容。   很显然,这是紧急播报,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进行任何的准备,就站在了摄像头面前,向着全国人民广播。   程洋原本害怕归害怕,但是内心实际上却仍然保持着一种国家一定会采取措施的底气,他觉得到最后一定会有人来就他们,他们也一定能够活下去的。   但真正看到新闻开始播报的这一刻,程洋忽然觉得特别慌。   这种慌乱感就像是知道了最后的城墙都被攻破了一样,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跑,该去往何方。   电视上的女主播还在进行严肃的播报,而她的背景也在投屏着开始产生混乱的区域,以及警告市民不要出行,不要靠近的区域。   全国上下,基本上大型城市都被覆盖了。   以上北为辐射点,向往全国各地,而上北的红点则是最多的。   密密麻麻,就像是整个城市都沦陷了一样。   邵瑶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和他略微颤抖的语调相比,显然冷静很多。   “看来不仅仅是上北,很多城市也出现了丧尸。”   身后的吵闹声更大了,但是已经引起不了程洋的注意,他愣愣地盯着屏幕,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而厨房与房间的交界处,闹剧总算是在徐定生动手给了吴志成一拳而结束。   吴志成瘫软在地,混沌的脑子开始接受了这个事实。   徐定生深吸了口气,转了转拳头放松,他看着吴志成,“清醒了吗?”   他也和贺先生一样,并不想和这个傻逼死在一起。   而贺朝,则是一直护在姜穗面前,他一直在观察李大鹏和徐定生,更重要的是,在观察李大鹏对吴志成想要开门的反应。   他一开始认为李大鹏是为了保命,想办法将变成丧尸的家人关进了房间,然后睡在外面的。   但从他刚刚的表情上看来,与其说他是为了保命才这么做,不如说他……   贺朝:“你知道她们已经死了吗?”   李大鹏浑身一僵,他低垂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朝:“你把我们留下来,是为了喂给她们吗?”   吴志成和徐定生都愣住了,齐刷刷看过来。   李大鹏猛然抬头,他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唇有些颤抖:“我不是这样的人!”   他爬上皱纹的脸上抽动了一下,眼眶也渐渐有些红,“……我这一辈子,从来不做亏心事,我只是、我只是想和她们在一起呆久一点。”   他又露出了那种让人看着就沉痛而悲苦的神情。   “我哪里知道你们会跑到我家里来!”姜穗第一次看到这个看起来沧桑的中年男人露出这样近乎于咆哮的神情,“我本来都决定今天同她们永远在一起,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你们跑到我家里来就算了,我知道外面世道变了,可怕的病毒在传播……”李大鹏说出了让人震惊的话,“这栋楼有一半早就成这种鬼样子了!”   李大鹏痛苦道:“如果不是那天我没有关好门,那个鬼玩意儿怎么会跑到五楼的走廊来!如果它不来,我的女怎么会被咬……”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声音也越来越低,“明明已经在外面干净   的地方租好房子,我们一家就要搬出去了……”   就连吴志成都不在大声吼叫了,他看着一旁的李大鹏,听着房间门内的碰撞声,沉默了下来。   徐定生转过头,不忍看。   姜穗走到了贺朝身旁,二人对视了一眼,贺朝黑色的眼眸中同样是不忍和沉寂,姜穗看向紧闭的房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失去了家人的中年男人。   他刚刚说——   “这栋楼有一半早就成这种鬼样子了。”   宏达大厦人口流动算是非常频繁的,既然一半已经是丧尸了,为什么上北市是这两天才开始爆发病毒?   内心在思考,整个屋子一时间就只能听见电视播报的声音。   最开始还没有人注意。   随后都听到了邵瑶的声音。   “各位,都来看看新闻。”   所有人一愣,随后都看向电视,听到了刚刚程洋所听到的内容。   上北市……   沦陷了。   吴志成面上的肌肉抽搐,他张着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知道了,今夜发生的事,确实和徐定生无关。   而徐定生则是陷入了沉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姜穗看了眼已经失了魂的李大鹏,朝着身旁的贺朝问道:“我们现在还要去问心大厦吗?”   门口都是丧尸,一旦出了大厦,外面的街道上也是丧尸,以他们身上的这些装备,还能撑到问心大厦的顶楼吗?   贺朝垂下的手指动了动,他看着电视里的新闻,黑眸凝重。   姜穗脚旁边的黑色小狗,也正襟危坐,有模有样的似乎也在盯着电视屏幕看。   而它则是在意识空间里,对着贺朝说着他的任务进度。   “宿主,现在部队那边正在查叛徒的事情,已经查到了你的头上,但是尚未发现证据表明你就是叛徒。”   “宿主的任务进度在带领着团队从诊所来到宏达大厦时前进了20%,您现在也算是较为令人信任的领队。”   “为了确认你是否是叛徒,军方派遣的直升机里有你的战友。”   贺朝眼眸微眯。   他脑海里听着系统的话,嘴上却也不忘回复姜穗,“我……”   但是他刚一开口,就听到裤兜里手机传来的振动。   现在的手机信号等一切都还是好的,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怎么样。   贺朝朝姜穗示意了一下,去一旁接电话了。   也许是因为贺朝打电话的动作让吴志成和徐定生想起了什么,他们也纷纷到一旁给家里人打电话。   姜穗低头看了眼坐在房间门口,仍然一动不动的李大鹏,她叹了口气,让他一个人安静地带着,来到了程洋和邵瑶身旁。   姜穗对程洋说:“你现在可以给奶奶打电话了吧?已经快早上六点钟了。”   他们一夜的奔波劳累,不知不觉就这样天亮了。   程洋如梦初醒,老人家起床早,现在确实起床了。   他的手机在邵瑶那里,之前在车上给邵瑶打电话,后来一路奔波就没有还。   邵瑶听了,也从手包里把程洋的手机还给他。   姜穗坐在了邵瑶身旁,转头问她:“你累不累?”   邵瑶微微摇了摇头,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姜穗,“姜姐姐,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应当休息一下了。”   姜穗朝邵瑶笑了笑,她目光转移到电视上,随后打开手机看了眼社交软件,现在算是真的炸了锅,全网都在讨论这些事情,很多人也渐渐明白了这些看起来很奇怪的人和事,都是电影里的丧尸。   而那些在网络上喊着世界末日快点来,毁灭吧累了的网友们,纷纷都很惊恐,谁都没有再想死,而是不断地@各种官方,拼命地报警,想要活下去。   姜穗问邵瑶:“你打算怎么办?”   邵瑶虽然看起来冷静,但实际上却有些茫然,“姜姐姐,不怕你笑话……我之前说打电话给我爸妈,我打了,但是还不如不打。”   姜穗一怔。   邵瑶笑了笑,“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后来我妈改嫁,我随我新爸姓,不然的话我大概和贺哥一个姓氏。”   邵瑶:“其实我妈和后爸对我都特别好,有求必应,只不过后来他们又生了个小孩,对我的关注渐渐就少了,这些年更是,我在外省上大学,跟他们几乎都没联系。”   邵瑶苦笑了一下,“有时候我看他们朋友圈,反而他们才是那个一家三口,我都不知道我是哪来的。”   “昨天……我打电话回去,结果他们人全都在国外度假了,但是我却一点都不知道,算是白担心一场。”   邵瑶低下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邵瑶说完,其实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可笑了,或许在别人听起来会特别矫情吧,但是她一个晚上经历了和男朋友分手,听到了毁灭三观的话,还得到了父母根本就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消息,在这样的处境中,无论如何心情都好不起来。   随后她听到了姜姐姐的声音。   “那你跟我们一起吧,现在不就有地方去了吗?”   仍然是那么温和,就好像是无论发生什么,待在她的身边就会很安心一样。   这种安心感和贺哥所带来的不同,那种是因为知道他足够强大,军人身份天然的让人信任,但是和姜姐姐在一起,则是一种来自于心底的安心感。   就像是……   在心灵的归乡之处一样。   邵瑶笑了,她看向姜穗,认真道:“姜姐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感觉非常的亲切。”   这个看起来温婉又柔顺的女人笑了,她笑起来时身上的那种顺从怯弱感就消失了,如果硬要邵瑶来形容这种笑的话——   她感觉,仿佛有一种母性的柔和在其中。   女人说:“我也是,见到你的第一面就非常喜欢你。”   邵瑶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到姜穗时,特别想和她说话,想靠近她,想亲近她,就好像……   “姜姐姐。”邵瑶说,“我总感觉我上辈子认识你。”   邵瑶说完自己也不好意思笑了,感觉她说得特别像骗子,但是她还是把自己的感受说完。   “而且……我老是感觉,上辈子你救了我一样。”   然后姜姐姐捂住嘴,浅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羞涩笑意。   “你在说什么呢?”她轻笑道,“神神叨叨的,如果我们上辈子认识的话,不正是说明我们有缘吗?”   姜姐姐说:“说起来,我这个人平时也没有什么朋友,脾气性格也非常平庸,你还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美女呢。”   平庸吗?   邵瑶一点也不觉得。   面对危险时的果断和决绝,还有不错的身手,可都比他们这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学生厉害多了。   “在聊什么?”   温和青年的声音打断她们二人的对话,姜穗和邵瑶抬头望去,看到的是摩丝发蜡的徐定生,他微笑着,看起来像是调整好了心情。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听你们的对话的,我只是听到姜小姐说你们要去什么地方,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有办法离开这里是吗?”   未等姜穗和邵瑶开口,徐定生又温和道:“不必急着反驳我,那位和你们一起的贺先生是个军人吧?太明显了,军方的身手和身姿步伐,他带着你们出现在这里,原本是不是打算去什么地方?”   “你们肯定是有离开的方法的吧?”   程洋原本在一旁打完电话emo,他听到了徐定生的话,立刻站起来走到邵瑶和姜穗身旁,警惕地盯着徐定生,“你要干什么?”   徐定生伸出手,像投降一样,“冷静冷静,不要一副我会害你们的样子。”   徐定生说:“我也是受害者,现在人多力量大,一起合作离开不好吗?”   姜穗看着他,“你的目的是去哪?”   徐定生放下手,他发现了,这两男两女的组合里,除了那个叫贺朝的男人是这几个人的核心之外,说得上话的好像就是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女人了。   另外两个小年轻,都十分听从她的话一样。   徐定生说:“原本我是打算回家的,但是好巧不巧,我家就是新闻上说的沦陷点,我回不去了。”   “你说什么!我儿子怎么了?!”吴志成的怒吼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姜穗转过头,就看到房间的一角,又一次暴怒的肥胖男人。   徐定生也看了过去,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冷意,“情绪这么不稳定,竟然还是国家公务员。”   邵瑶:“他竟然是公务员?”   徐定生嗤了一声,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香烟,但是看到了她和邵瑶,又放了回去。   “上北发改委的,二十年了仍然是个小科员。”   随后徐定生听到了女人听起来十分没有攻击性的声音,“既然只是个小科员,怎么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他很不一般的样子。”   还挺敏锐。   徐定生看了姜穗一眼,随后非常耐心地解释,“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一般人肯定都会说不知道,他就能接上下句,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女人竟然回答了。   “是因为这里面的地下赌场?”   徐定生笑了,他原本那种温和的气质发生了些许改变,一双黑眸变得饶有兴味,轮到他好奇了。   “你怎么知道的?”   女人看向仍然在对电话那头人暴怒发言的肥胖男人,她声音仍旧是平淡又温顺。   她瞥了眼他,“你不就是一旁放高利贷给他赌的那个?”   徐定生这回是真的笑了起来,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对方给看穿了,他真的十分好奇,那种彬彬有礼的语气都不再那么客气。   “是贺先生和你说的?”   女人微微摇了摇头,“我们一起发现的。”   徐定生在赌场里看着人来人往,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是他却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看不透这个看起来像是大街上给最普通的那种家庭妇女类型的女人。   不过虽然她气质非常普通,但是却意外的有一张较为漂亮的脸蛋。   还未等徐定生再说些什么,刚刚还说到的贺先生就走了过来。   其实徐定生是因为礼貌才叫的男人贺先生,徐定生知道这个男人和“先生”二字一点都搭不上边。   他虽然身姿挺拔,走起路来有着很明显的军方痕迹。   但是他笑起来时黑色眼眸中如同野兽般的精光与仿佛暗藏着危险的暗涌,都让人知道他并不好惹。   勾起唇时的桀骜与不驯,更是将那种玩世不恭的气质流露了出来。   这种人,看似好说话又简单,实际上却是非常不好惹的那种类型。   吊儿郎当,但关键时刻却是非常靠谱。   这是短短几面,徐定生下的结论。   就好比现在,男人已经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刚才那个看似温顺实则滴水不漏的女人面前,那双如狼一般的瞳仁已经紧盯着他了。   男人道:“徐先生,有事吗?”   徐定生也重新挂上了彬彬有礼的笑容:“贺先生,我只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些事。”   他笑道:“贺先生是军人吧?是要来保护我们这些普通公民的吧?”   而对面高大的男人听到之后,裂开嘴,露出了森白的牙,笑了一下。   “徐先生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公民。”他说道,“身上不少案子了吧?”   徐定生轻描淡写,温和笑道:“没有,我这个人非常谨慎又小心的。”   此时的吴志成也打完了电话,他几乎是忍着气走到了徐定生面前,也不管他们几个人在对话,直直地看着徐定生。   “David,你说的那两百万,这种时候还能及时打到账户上吗?”   徐定生惊讶,随后化为不动声色的笑容,“吴先生,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钱啊?”   吴志成脸上还有着刚刚被揍了一拳的青紫,他布满红血色的眼球几乎要凸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徐定生,“你就说可不可以。”   徐定生唇边的笑意加大:“当然可以,吴先生,只不过现在你身上,似乎已经没有可以抵押了的东西了吧?”   徐定生说:“我不要房子,我也不缺钱,你身上的器官在午夜那一场已经赌掉了,你现在还要赌什么呢?”   吴志成一字一句,仿佛还带着血的味道:“我的命。”   徐定生听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黑眸微微一眯,“吴先生,你的命可一点都不值钱。”   就在吴志成发疯的前一秒,徐定生又悠然道:“不过没关系,我这个人好心肠,这种关键时刻,愿意花钱买下你的命。”   他拿出手机,对着众人道:“失陪一下。”他也丝毫不问吴志成要着两百万做什么,走到一旁打电话,显然是正在操作给吴志成转两百万。   吴志成一下子松懈下来,靠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程洋看着他一身颤抖的肥肉,还有惨白惨白的脸,有些不忍心。   “你要这两百万做什么?世界都变成这样了,钱将来一点用都没有。”   吴志成根本没听钱一点用都没有这句话,对于他来说,钱才是在这种时候最有用的东西。   也许是他憋得太久了,需要找人倾诉。   他喃喃道:“我儿子被咬了,那边说要两百万做手术才能恢复正常,我们老吴家就他一个男丁,我必须救他!!”   随后他暴怒起来,“那个该死的婆娘!竟然自顾自地逃跑了!当初离婚了说好会照顾好儿子的,竟然还让他遇到这样的危险!!”   姜穗感觉吴志成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很显然是因为今晚的一系列刺激所导致的。   程洋说:“不是吧?你真的信了吗?这一听就是骗人的啊!都什么时候还有电信诈骗啊这些骗子未免也太敬业了一些吧!”   吴志成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   姜穗移开视线,一抬头就看到了贺朝看着自己。   他略微皱着眉,黑眸里似乎有什么黑暗的情绪一划而过。   他对着她说:“今晚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姜穗勾了勾唇,她并不知道此时她的神色有多苍白。   姜穗说:“可是现在已经是早上了。”早上六点钟,太阳都快要升起了。   贺朝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姜穗才发现他已经在窗边帮她铺好了地铺。   贺朝低声说:“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睡一觉再说。”   姜穗看他,“那你呢。”   男人勾唇一笑,黑眸闪烁着清亮的光。   “守着你。”   一旁的邵瑶看了看远处的姜姐姐和贺哥,然后又看了眼一旁打电话的徐定生,瘫坐在房间门口仍一动不动的李大鹏,最后是瞎嚷嚷的吴志成。   程洋坐在了刚才姜穗的位置,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吴志成。   程洋看向邵瑶:“你不觉得徐定生这种行为非常恶劣吗?哪有人命是可以买卖的啊!”   邵瑶看他一眼,“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程洋被问住了,“什么?”   邵瑶:“这就是资本家。”   程洋:“啊?”   邵瑶:“你之前996,不也是卖命吗?”   程洋:……   程洋被击中了。   半晌,他颤抖道:“靠……我他妈一个月才七千块。” 第99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13◎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逃生, 所有人都精疲力竭。   看到姜穗已经找个地方休息了,其他人也纷纷自己找地方小憩一会。   李大鹏这个人,看起来很偏执, 但是在看到大家都十分疲惫的样子,还是从客厅的简易帆布篷衣柜里拿出了一些毯子。   这是他在房间不能进去之后买的,只不过因为楼里渐渐乱起来,他便不怎么出门了。   明明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但是整个屋子里却很安静, 就连电视的声音都被关小, 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生气暴怒的吴志成早就因为情绪的激动而精疲力竭, 一倒头就发出了鼾声。   而徐定生只是靠在沙发上,像是在闭目养神。   程洋专门为邵瑶找了个地方休息, 就在沙发的一角,以供她躺下来。   “谢谢学长。”邵瑶说, “那你睡哪里?”   程洋抓了抓头发, 冲邵瑶笑了笑, “没事, 我坐地上就行。”   这间屋子的装修非常简单, 就连沙发都不像是沙发,只是较高一点的垫子,因此程洋坐在地上靠着沙发, 也非常方便。   他秉承着照顾女士外加照顾学妹的原则, 自己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但是没有离邵瑶太远。   他总觉得对面沙发上的徐定生好危险。   邵瑶原本以为自己并没有多累多困的, 但是没有想到, 当她放松下来斜趟在沙发上后, 就有一股困意涌上心头。   而姜穗, 早就在躺下来后陷入了昏迷般的沉睡,系统也屁颠颠的跑到了她身旁,蜷起小小的身子,半睁着眼睛像是在守护一样窝在她身旁。   贺朝将她的手放入毯子内,轻轻握住时看到了她右手腕上的包扎的白色纱布上的点点红色血迹,眸光一凝。   他将视线从手腕上滑到女人的脸上,她沉睡时眉头都是微蹙着,仿佛在经历着什么噩梦。   “口、口令……三次……”她如同在睡梦中挣扎,喃喃地说着呢语。   贺朝并没有在意,以为她是深陷了什么梦境之中。   他拿过一旁的背包,轻手轻脚地为她重新处理手腕上的伤口。   他们每个人在今夜,都经历了许多事情。   这些事情仔细想想,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真实和不可思议。   李大鹏则是坐在餐桌旁,他又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情绪,盯着紧闭的房间门一动不动。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吴志成震天响的鼾声。   过了一会儿,李大鹏感觉到身旁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在一旁坐了下来。   “李先生。”说话的人声音很轻,仿佛是不愿意吵醒屋内安眠的所有人。   李大鹏较为麻木的眼睛动了动,随后看向身旁的男人。   是那个所有人中总是最为镇定也是最为高大的男人。   他有着一张连男人都会不得不承认的俊美的脸,仿佛经历着不少风吹日晒,拥有着小麦色的皮肤。   但是这些却给他增添了不少野性般桀骜的不驯,黑色的眼眸如有实质一般,仿佛对视间就能将人的心思看得一干二净。   在刚刚的闹剧中,也是他一手阻拦和控场,将所有人都安排好,才使得大家没有太过于陷入恐慌的情绪。   李大鹏以前也接触过这样的人,因此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这种世道里是多么的难得。   看到了他,他就想到了刚刚一直跟在男人身后的那个女人。   温婉又亲切,笑起来时眼眸却很明亮,但是神色有些苍白,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也是这个女人,在刚刚的闹剧中展现了不同寻常的镇定与冷静。   李大鹏声音有些沙哑,“……姜小姐好些了吗?”   男人朝他露出了一个没什么攻击性的笑容,但是那双黑眸的精锐的光过于明显,却很难让人放松下来。   男人道:“她睡着了。”   李大鹏喃喃:“睡着的好啊……这种时候就是要好好休息,不能太过于劳累,疲惫的身体是会在逃亡中拖后腿的。”   男人声音平静,但是多了一丝探究,“李先生好像对逃亡很熟悉。”   李大鹏难得笑了一下,他看了眼男人。   不知为何,也许是这么些天都是他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妻子和孩子已经成了无法听懂人话的野兽,他感到有些寂寞了。   而这个男人并不像刚才的那个胖子一样咄咄逼人,因此李大鹏忽然产生了一种倾诉的欲望。   李大鹏说:“在这栋楼里生活,你首先得学会逃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并拿了出来,但是想到了什么,重新放在了桌子上并没有动。   他已经戒烟了。   李大鹏:“宏达大厦,其实就是一个动物世界。”   他抽出了一根烟在摩挲,聊以慰藉。   “西边来的、南边来的,四面八方的人都汇集在这里,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帮派,什么西境帮、中亚派,这里什么人都有。”   李大鹏看向拉上了窗帘的小小窗户,那里透出了些许的阳光,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   “嗑药的、赌博的、滥交的,这里比比皆是。”   李大鹏嘴角抽动了一下,“政府不管的,或者说,他们管不了这么多。”   “遇到事情怎么办?”李大鹏笑了一下,“如果没有能力的话,当然就是逃跑了。”   李大鹏看向男人,“这大概就是我的经验。”   贺朝看着对方,这个中年男人因为生活的操劳而显得困苦,但是从他的话语里,这个逃亡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他说话时的谈吐,还有看人时那种无意中透露出来的较为敏锐的眼神,无不说明着他在宏达大厦能够生存肯定不会这么平庸。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贺朝可还记得,当时的他正敞开大门,在门口倒垃圾。   贺朝看着他摩挲着手中的烟,突然开口:“当过兵?”   李大鹏一顿,随后他看了眼贺朝,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李大鹏眼中流露出了一种属于年轻的一丝光彩,“被你看出来了。”   他十分坦然地承认,“是因为手上的茧吗?”   贺朝没有否认。   李大鹏:“你是侦察?”   贺朝:“不,不仅仅是。”   李大鹏:“我明白了。”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拿出了打火机,但是还未等他点火,一旁的男人就已经开口了。   “这里还有其他人。”   李大鹏笑了一下,“说的也是。”随后将打火机重新放了回去。   李大鹏看向贺朝,这个年轻人的眼神总有一种狼一般精锐的光,看起来十分精神且沉稳。   李大鹏心情很复杂。   他说:“想要问什么就问吧。”   贺朝顿了顿,他看出来李大鹏这种淡然下的自暴自弃,从他的语气和面容中看得出啦,这些年他并不好过。   如果好过的话,也不会选择住在宏达大厦。   贺朝沉默了一下,开口了:“李先生,能否告诉我,你之前说的……这栋楼早就有问题了,是怎么回事?”   李大鹏想要笑一笑缓和一下氛围,但是却发现自己在听到这个问题后根本笑不出来。   他沉默了许久,和贺朝对视着。   男人黑眸仿佛有着洞悉一切的冷寂,在朦胧的光线里显得晦暗不明。   随后男人在他的沉默中,微微挑了挑眉,用着略微压低的声音说道:“跟外面出现的情况有关,是吗?”   李大鹏已经麻木的心,在这一刻剧烈的跳动。   ……   等到姜穗再一次清醒,发现大部分人都醒了。   她并没有睡一觉之后应该感觉的神清气爽,而是仍然有些恍惚。   她侧躺着,盯着面前已经不再是白色,而略微泛黄带着裂缝的墙壁。   她刚刚,似乎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这个梦并不关于这个世界,也不关于过去的任何以往的世界。   她仿佛置身在一个巨大的、虚无的空间里,四周是漂浮的……   各种各样的电子数字和字母。   就好像身处在一个数据的海洋里。   有一个声音,在这个虚无的、缥缈的空间里不断响起,朦胧得就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   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甚至她听到了什么,想要做什么的心情,一点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她很着急,好像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在这样的沉浮中,虚无的游荡。   她在即将醒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个很亮,很大的光芒,明明这样的光芒应当让她感觉到温暖的,但是却让她莫名地感觉到身体上的颤抖。   就好像她很害怕,她必须躲起来,不能让光芒照到一丝一毫,不然一旦被发现,她便会真正的化为虚无,成为这数据海河中的一员。   在她终于醒来的那一刹那,她的意识忽然变得非常沉重。   但是她忍住了意识最后的黑屏,努力地看向那个巨大的光芒。   然后……   她看到了……   一只,非常非常大的眼睛。   下一秒,她在现实中猛然睁开双眼,脑海中的记忆在不断地褪去,只剩下那一只眼睛深深的刻印在了她的心底。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嫂子?”身后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不知道他有没有休息,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疲惫。   姜穗坐起来,身上的毯子滑落,她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纱布好像被换过了。   男人走了过来,递给她了一杯温水。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姜穗接过,因为刚起床反应还不太灵敏,她有些愣愣的,“你给我重新包扎过了?那你的伤口呢?”   男人看着她,似乎是她有些呆呆的模样让他感觉到发笑,他轻笑了一声,但很快低咳了一下收敛。   “我的伤没事,已经重新换过药了。”   “肚子饿不饿?”男人说,“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姜穗向他身后望去,才发现众人已经七七八八坐在一旁讲话或者发呆,还有的对着手机拼命的点击,一旁的电视机在一直持续地播报着新闻。   “怎么开灯了?”姜穗慢慢反应过来,“现在很晚了吗?几点了?”   贺朝看着她,黑眸是带着一丝烛火的笑意,如同夜幕中唯一的小小光亮。   他说:“先喝水。”   姜穗哦了一声,她刚起床的时候总是很听话,低头喝了一口。   随后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下午两点多了,今天外面有大雨,所以显得暗。”   姜穗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一旁的窗户,她撩开窗帘,看到了外面的倾盆大雨。   也才听到刷拉拉巨大的雨声。   大雨就像是隔绝一切的巨幕,让人看不清前路,只能看见建筑物模糊的轮廓。   “我去给你拿吃的。”男人站起来,他看起来仍然精力十足,朝着她笑了笑,便走向厨房。   姜穗看着他的背影,握着手中的温水杯,有一瞬间的恍惚。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过于特殊,他们这群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被扔在丧尸末日里挣扎,姜穗从来没感觉贺朝在是一件多么令人安心的事。   以前看电影电视剧的时候,总是吐槽为什么总有炮灰或者配角一遇到事情就疯狂喊主角的姓名,或者是无论如何都要抱紧主角的大腿。   现在想想,有这么一个人在,死亡的几率真的会小很多,就连内心都会感觉到安心不少。   她感觉撑着身子的手被温热的触感舔舐着,低头一看,是阿手。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阿手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是天真的光,它咧开嘴,像是在笑一样。   姜穗勾唇,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随后站了起来,走到了沙发前。   邵瑶正在和程洋说话,她先看到了她,脸上带着一丝欣喜。   “姜姐姐,你醒了?”   姜穗和坐在不远处看手机的徐定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坐在了邵瑶让开的位置上。   姜穗:“看来我睡的真的很久。”   邵瑶说:“累了自然睡得久一点,就当做恢复体力了。”   程洋也说:“睡这么久饿了吧?姜姐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姜穗:“不用了,刚刚贺朝已经帮我去拿了。”   邵瑶一顿,她看了眼程洋,却发现他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模样。   看来就只有她发现了,姜姐姐不叫贺哥朝子,而是光明正大地喊名字了。   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向外走出来了一点。   而完全不知道邵瑶心理活动,只是单纯的忘记了现在自己身份的姜穗扫了眼房间。   “吴志成他怎么了?”竟然被绑在角落。   这个房并不大,格局非常开阔,基本上扫一眼就知道全部人的方位。   程洋说:“姜姐,你睡得太熟了,可能没听见。”   程洋压低声音,“吴先生刚刚一睡醒,看到新闻里说的九华市完全沦陷并且被封锁的消息,又开始发疯了,然后被贺哥绑起来丢在一旁让他冷静冷静。”   程洋说:“姜姐,你是没看到,贺哥那会儿真的超帅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鸣惊人。   姜穗听了心中一惊,惊的不是吴志成被绑事件,而是九华市沦陷被完全封锁这件事。   “九华市被封锁了?”   此时的贺朝已经将煮好的面端了过来,里面还放着一根火腿肠。   他听到了姜穗的话,道谢过后坐在了非常殷勤让开位置的程洋原本的位置上。   他看着姜穗接过,“小心烫。”随后看她安全拿在手上才说道,“中午的消息。”   贺朝说:“新闻里中午十一点半左右播报,九华市只进不出,到了下午两点,九华市不进不出了。”   姜穗抬眸和贺朝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九华市同样也是一个大城市,它和上北市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是属于内陆的交通枢纽型城市。   四通八达,几乎是所有飞机、火车高铁还有汽车客运的中转站,日人流吞吐量非常巨大。   这样的地方一旦有人被感染没有及时阻断,整个城市就是一个死字。   从里面跑出来的人,不知情又进去的人,人来人往四面八方,姜穗可以想象得到九华市是怎样沦陷的了。   姜穗心跳又开始慢慢加快了。   她问:“那里面的普通人怎么办?”   徐定生的声音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恐怕已经被放弃了。”   “不!不可能!!”   吴志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嗓音已经沙哑,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撕心裂肺。   徐定生倒是没有再挖苦吴志成,邵瑶在姜穗耳边小声地告诉她吴志成为什么这样。   “他儿子就在九华市,他自己就是九华市人。”   徐定生没有在意吴志成,而是走过来继续道:“其实我也能理解,九华市已经没救了,政府派去的两个部队的人折了全部,救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徐定生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刚刚收到的小道消息,保真。”   “九华市算是能跑的都跑了,其他城市开始自顾不暇,就算是出动直升机救援,也只能等到事态控制得差不多了政府才有精力去救。”   “这种时候,只能靠自己。”徐定生最后说道。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吴志成似哭非哭的嚎叫。   程洋沉默了一下,他开口道:“我家里的电话在刚刚,已经开始打不通了。”   姜穗心中一惊,还未等她开口询问,邵瑶也说话了。   “从中午开始,我手机的信号开始断断续续,也没办法看一条完整的新闻。”   姜穗也掏出自己的手机,发现上面信号虽然顶格,但是过了一会儿就消失,然后又出现。   贺朝说:“可能是信号塔出问题了。”   在这种混乱的时刻,好像有什么问题都不奇怪。   贺朝声音仍旧是那样的令人安心,沉稳又冷静,“虽然并不会那么快,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做好断电断水的准备。”   贺朝:“慢的话几个月,快的话可能就在这个月。”   这些基础设施一旦没有人在管理,亦或者是资源的争夺,很有可能随时变成了稀缺物资。   徐定生:“你打算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他扫了眼姜穗他们所拥有的的物资,在程洋警惕又有些惊吓的眼神中笑了笑。   “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现在我还不需要这些东西。”   他勾起唇笑的模样,看起来倒没有那么彬彬有礼了,反而多了一丝狡猾的难缠。   徐定生:“但是我并不保证,未来的我不会对这些东西动心思。”   他扫了眼整个屋子,“贺先生,这里有五男两女七个人,你能保证保护你team里的所有人吗?”   程洋小声吐槽:“说话就好好说,拽什么英文。”   邵瑶就坐在他一旁,听到了,拍了把他的脑袋。   “徐定生是上北人,讲话就是这样的。”   程洋奇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哪的人啊?”   邵瑶瞥了他一眼,有一种智商上的碾压感觉,程洋下意识摸了摸被拍疼的头。   邵瑶说:“我还知道你是南港人。”   程洋惊了,他记得他只跟姜姐说过这回事。   他刚要开口继续追问,但是邵瑶摆了摆手,没有在说什么,而是专心听着大人们的对话。   徐定生笑着:“不过贺先生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没有认为我是你team里的一员。”   贺朝被威胁了,而姜穗感觉自己被小瞧了。   不过也正常,自从进入了宏达大厦,她就因为身体的疲惫而并没有在展现出任何自己的相关能力,有贺朝在前头,自然很容易被人忽略。   姜穗觉得这样的小瞧也不错,最能够让人放松警惕,会在关键时刻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   俗称,扮猪吃老虎。   贺朝倒是没有和徐定生起冲突,他的情绪总是足够的稳定,就算是面对危险和突发情况,也总是能够镇定下来,先想解决办法。   他抬头,见到李大鹏从厨房里走出来,和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才看向众人。   贺朝声音淡淡的,但是内容却惊人,“我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和大家说。”   “如果要想活命,就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但是为了活命,我们必须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徐定生皱起眉,“什么意思?”   贺朝和姜穗对视了一眼,姜穗立刻就明白贺朝是在她睡觉的时候又接收到了什么信息。   仔细想想,之前他在厨房的时候问她如果没有直升机会不会怪她,恐怕事情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贺朝说:“接我的直升机会在明天夜里准时到达宏达大厦楼顶,但据我所知,宏达大厦并没有停机坪。”   姜穗并没有很惊讶,因为有直升机接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   但是其他人都没有听过,齐齐一惊,徐定生早就怀疑过贺朝的身份,但是此时听到之后还是感到很惊讶。   看来这个男人,不仅仅是普通的军人。   程洋更是张大的嘴巴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他知道贺哥很厉害,但是没想到这么厉害。   他心中忽然间都燃起了无限希望。   “来接我所使用的直升机最多能载10个人,除去接我的,刚好有七个空位。”男人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像是扔下一个巨型炸/弹。   那种突然出现的生的希望让所有人都有些亢奋,就连徐定生都感觉到了久违的隐隐的激动。   “但是,我们必须要在一天内,到达宏达大厦顶层。”   姜穗对宏达大厦很熟悉,因此她知道这一栋大厦一共多少层。   程洋已经惊叫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要爬多少楼啊!”   这里是五楼。   姜穗的声音接在了程洋的话之后,和贺朝有些像,平静而淡然。   “爬25层。”   宏达大厦,一共三十层。 第100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14◎   姜穗的话一说完, 其他人都沉默了。   如果是平时的三十层,他们可以坐电梯,就算是普通的爬楼也只是累而已。   但是现在并不一样, 现在的往上二十五层,可能是会真的要人命的。   贺朝也在这个时候开口,“今天先在这里修整一下,今晚想办法, 尽量凌晨天没有亮的时候出发。”   程洋又有些紧张得结巴了, “这、这么早的吗?”   徐定生接话, “说的也是。”他沉吟了一下, “还有二十五层,谁也不知道我们会在路上遇到什么, 确实是越早越好,宁愿在楼顶上等着都好过在这里等死。”   徐定生定定地看向贺朝, “贺先生, 你能保证直升机一定会来吗?”他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贺朝抬眸, 和他对视, 半晌他嗤笑了一声, 像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   “什么都要我保证。”贺朝扬眉,“不好意思徐先生,我并不能保证, 如果你不愿意, 可以不和我们一起走。”   这时一旁一直不讲话的李大鹏忽然开口, “我不和你们一起走。”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过去。   李大鹏将最后一口面喝完, 神色依旧是那样的带着苦涩。   他眼睛看了眼众人, 继续道:“我留在这里。”   沉默了片刻, 贺朝的声音在安静中响起。   “李先生, 我们对宏达大厦都不熟,需要有人带着上楼。”   李大鹏顿了一下,“你找别人吧,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徐定生收回视线看向贺朝,压低声音,“一定要他吗?”   贺朝盯着李大鹏看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他很熟悉这栋大厦。”   徐定生勾起唇,“那就交给我吧,出发的时候,他一定也会跟上。”   姜穗在一旁听着,但并没有参与对话,一旁的阿手也跑到了脚下,她将最后一口火腿肠放在手心里喂给它。   阿手的小尾巴摇得飞起。   “阿手。”   系统忽然听到穗穗在喊它,于是它抬起头,在黑白的视野里看见了这位总是引起宿主内心波澜的女人。   这个角度非常的新奇。   它并没有借助宿主的视角,而是用着自己的眼睛在看着她。   按照狗的审美,穗穗并不好看。   长手长脚,连耳朵都没有。   但可能是因为宿主的缘故,系统觉得穗穗这好看,就连数据链都非常漂亮。   于是系统摇着尾巴更欢了,仿佛是个小小的螺旋桨。   一旁的邵瑶见了,笑着摸了它的屁股一把,毛茸茸的。   系统被女人抱了起来。   女人浅色的眼眸就像是微小的太阳,折射着温暖的微光。   “阿手?”   系统碰了碰她的手指尖,想问她喊它做什么。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女人声音很温和,系统感觉自己听出了一丝温柔。   它小小的汪了一声,小狗撒娇。   “再叫两声听听?”   因为女人的声音过于柔和,系统忍不住真的像一只小狗一样又轻轻的叫了两声,像是哼唧。   然后下一秒,它听见了穗穗的声音。   “果然听得懂我说话。”   系统身子顿时僵住了。   这是什么?   钓鱼执法吗?!   然后系统感觉身子被温热的手覆盖,在一点一点的顺着身上的毛,让它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   系统抬头,然后看到了女人浅笑勾起的唇,眼眸虽然也带着一丝笑,但是却有着和宿主十分相似的精锐的光。   女人抬起手,竖起食指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   如果系统有心跳,恐怕此刻已经一百八十迈了。   这是统生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   系统迅速垂下脑袋,将自己蜷成一团,仿佛只要把自己的视线遮挡,就不会有人发现它。   身上的柔软的手还在轻轻的抚摸,而它原本僵直的尾巴竟然也轻轻摇了起来。   明明系统应该警惕和害怕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只感觉到了一种从内心涌上来的喜悦。   就好像,被她发现了这件事让它感到开心。   系统茫然了。   为什么?   是它的程序出问题了吗?   它为什么还会因此而感到开心,而不是向主脑报告错误呢?   一天的休息,就连吴志成都不再激动得四处乱叫。   他像是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在听到了贺朝说他们可以获救之后,也老实地呆着。   因为贺朝在最后还说了一句。   “如果最后都想坐上直升飞机,我唯一的建议,一切行动听指挥。”   他说这个话时,姿态很放松,但是黑眸中的警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徐定生向来都是领导的那个人,但是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人起冲突,尤其是贺朝,于是抬起手,微微点头,看起来绅士十足,表示同意。   而吴志成纯粹地是被贺朝直白的威胁给吓到的。   至于程洋和邵瑶就不用说了,他们本身干什么都听贺朝和姜穗的。   李大鹏已经进入厨房,里面传来了碗筷清洗的水声。   看得出来他真的十分不在意他们的谈话了。   他们这个相识不久的草台班子,就这样在商量和计划中度过了休息时间。   姜穗他们一行人休息的地方基本上是靠在一起,贺朝守在他们身旁,而吴志成和徐定生则是各找个角落。   时间渐渐来到了夜晚,姜穗上午睡太久了,下午稍稍休息了一下,也就根本睡不着。   她看到了贺朝眼睛里些许的红血丝,让他先去休息。   “可是……”男人刚张口,就被她打断,“朝子,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可不能倒下。”   程洋和邵瑶也在一旁,程洋听了猛点头,“是啊贺哥,要是担心的话我来守着。”   贺朝扫了眼周围,这里相对来说算是安全的地方,唯一比较令人担心的人也只有那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徐定生。   贺朝看向姜穗,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他仍然还有些不放心,但是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让自己放松休息。   到了晚上一定也是一场硬仗要打,养精蓄锐是重中之重。   此时屋子里的灯光已经被关掉,余留电视机在播报着新闻。   他们一行人在原本姜穗的位置休息,阿手也跑了过来,经过之前的那一番“恐吓”,阿手竟然对她更加亲近了不少。   而贺朝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   姜穗将阿手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看着电视机。   里面的央视一套一直在播报着新闻。   除去每日的新闻联播时间,一直在循环报道各地的情况,还有政府的安排和决策。   姜穗都不用打开手机看社交软件,都知道上面一定仍然在炸锅状态。   帖子管理员已经删不完了,或者说就连管理员都不删了。   所有人都被牵扯其中,无论是有钱没钱。   姜穗打开手机,屏幕的光打在脸上,一下子弹窗出来一些富豪跑路到别的国家的消息。   然后是热搜。   姜穗微微挑眉,在满屏的关于丧尸的热搜词条中的第一条,是关于各国也出现了丧尸情况的新闻。   也就是说,不仅仅是他们国家出现了丧尸。   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丧尸病毒之中。   不少阴谋论在其中。   姜穗感觉到一旁有人站了起来,她看过去,发现是另一边的徐定生。   青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随后朝着靠着房间门的李大鹏走去。   看来他是说服李大鹏去了。   窗外的大雨仍然在刷拉拉的下,仿佛天地之间只剩雨水冲刷。   而门外走廊的丧尸,以及房间里的丧尸因为他们没有发出声响,在黑暗中都进入了休眠状态。   严格上来说,他们都被困在这里了。   困在这个有着三十层高的昏暗大楼里。   姜穗将视线放在电视上,目不转睛,又像是在发呆。   阿手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蜷起身子,安静地守在她们身旁。   很快来到了出发的时间。   贺朝根本不用其他人叫,在听到了细微的动静后很快就起来了。   但是徐定生并没有完成任务。   李大鹏仍然不愿意上楼。   徐定生素来无往不利,头一次遇到这么个死心眼的硬茬。   他语气都有些不耐起来,“你到底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徐定生都有些不理解,“你留在这里,也根本活不下去!”   李大鹏瞥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看跳梁的小丑,徐定生有些发怒,已经很多年都未曾有人这样看过他了。   李大鹏:“我也没打算独活。”   休息过后的吴志成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但是在油盐不进的李大鹏,还是怒道:“你不想活但是我们想活!”   吴志成:“你以为我也想出去冒险吗?!但我更不想和一具尸体两个丧尸待在一个屋子里!”   那具丧尸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玄关,因为刚死较为新鲜,因此除了血腥味重一点之外,还未曾有其他奇怪的味道。   最开始他们是想从楼上丢下去的,但是因为窗户又高又小而作罢。   贺朝还趁着没什么人注意的时候检查过尸体,确实和姜穗所说的一样。   丧尸的脑子有异常。   仿佛纤维化了一样。   李大鹏看起来脾气很好,就算是怎么骂他他都不还嘴,甚至还为他们提供了一些方便。   但是在吴志成说到了房间里的丧尸时,他被激怒了。   李大鹏:“她们不是丧尸!”   吴志成冷笑:“自欺欺人要有个限度,难不成里面的丧尸还能变回活人吗?!”   李大鹏的脸涨红了起来,在这个剑拔弩张的关头,贺朝开口了。   “如果我们在途中真的能找到救她们的方法呢?”   所有人都噤声了,统统看向贺朝。   贺朝看着李大鹏,声音仍旧是平稳低沉,“还记得你自己告诉过我的事吧?”   贺朝说:“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救她们的方法,我们也不会回头再下来。”   李大鹏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唇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徐定生微微皱眉,“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贺朝看了他一眼,随后视线落在姜穗身上,他和她对视了一秒,随后顿了顿,朝着众人道:   “这栋楼里出现丧尸病毒,比现在要早。”   姜穗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程洋忍不住惊呼,“你说什么?贺哥,你的意思是说宏达大厦里在这之前就有丧尸出现了?!”   贺朝微微点头,“是的。”   他看向李大鹏,“很早就有人在这里,做一些不该做的事了。”   李大鹏低垂下头,他像是陷入了沉思。   而在这时,姜穗开口了。   “如果这么说的话,上去了,所有人都会有一线希望,包括李先生你想救的人。”   “不上去,最终的结局就是一个死。”   李大鹏身子颤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从刚刚就一言不发的女人。   她仍然是温和的模样,和人说话时仿佛永远都不会气急败坏。   而最让李大鹏频频忍不住看她的,则是因为她的眼睛。   温暖的,又带着明亮的光。   和他的女儿非常相似。   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上扬,带着细细的纹路,仿佛会说话一样。   他的女仔,也是这样的漂亮,也是这样看起来安顺实则调皮。   李大鹏在沉默中,点了点头。   去找那个可能救治自己妻女的希望吗?   算是的。   他只是不想再看到这个和女儿相似的女人,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   徐定生和吴志成都松了口气。   程洋和邵瑶也稍稍感觉到事情总算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一群人总算是开始行动。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贺朝看了眼腕间的手表,除去姜穗和吴志成,所有人都有手表。   程洋和贺瑶是运动手表,而徐定生是高级定制的私人表,吴志成是买来充当门面实则A货的仿大牌,在之前逃跑的时候已经摔坏了,李大鹏是最普通的女士手表。   那是他女儿的。   李大鹏将手表给了姜穗。   因为贺朝说——   “从现在开始,时间非常的重要。”   “根据天气预报,明天上午六点五十三分太阳就会升起,也就是说六点半左右天就会开始亮了。”   “一旦天亮,丧尸的动作会变得敏捷,也更容易发现我们,太过于明亮的光线,很难让丧尸进入休眠状态。”   贺朝问李大鹏,“大厦的灯是什么时候亮?大约是什么情况?”   李大鹏确实熟悉这栋大厦。   和姜穗熟悉这栋大厦的位置相比,李大鹏所熟悉的事那些生活的细节。   “深夜的时候为了省电,走廊是声控灯。”李大鹏说,他的声音仍然有些沙哑,“到了白天,一些游客会进来参观,还有店家要做生意,基本上走廊的灯也都是开着。”   “尤其是楼上一些搞旅店的,为了方便客人,也会开灯。”   程洋在一旁听着,发现姜姐正拿着纸笔,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   他忍不住问邵瑶,“姜姐在干什么?”   邵瑶也看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是应该是正事。”   贺朝已经说到了接下来要怎么出去怎么走了。   “现在这个情况,虽然大楼里还有电,电梯还可以运行,但是最好不要坐。”   吴志成:“为什么?如果电梯里有丧尸,只要想办法把电梯里的丧尸清理走不就好了吗?”他一身肥肉不是白养来的,一听到要直接爬二十五层,吴志成就头皮发麻。   这个问题就连程洋都知道为什么。   程洋:“那你进去呢?出来呢?一开门就是丧尸,然后把我们一电梯人一网打尽吗?”   吴志成因为程洋的不客气的话又有些被激怒,但是他看了眼一旁的贺朝和徐定生,又只能憋住气,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邵瑶:“那我们要怎么走?”   众人都看向贺朝。   贺朝沉声道:“楼梯。”   徐定生似笑非笑:“我记得我们昨天跑进来的时候,那个楼梯口可都被丧尸堵死了。”   “另外一个楼梯口。”刚刚在一旁写写画画的女人已经重新站了起来,话语非常自然的插入其中。   众人的注意力又被她所吸引。   只见女人将刚刚画好的图纸展开在众人之间,大家都有些惊讶。   程洋:“这是……”   徐定生挑眉:“地图?”   徐定生抬头看向姜穗,“你来过宏达大厦?”   姜穗头也不抬,“不算熟悉,只是以前来过几次。”   徐定生没再说话了,只是看着女人的眼神多了些许兴味。   仔细看看,她确实也长得不错,怪不得这个姓贺的跟个宝贝似的。   之前听到姓贺的喊她嫂子,这两个人竟然还是叔嫂。   中间的纸张被人接过,挡住了徐定生的视线,徐定生抬起头,看到的是高大男人冷冷的黑眸。   徐定生勾起唇,仍然是那副绅士又礼貌的模样。   贺朝后槽牙微微磨了磨,舌抵着上颚,看着徐定生衣冠楚楚,竟然还是个混蛋。   贺朝算是发现了,无论哪一个世界,都会有发现姜穗美好的人存在。   真想把这些人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女人的声音打断了这种水面下的争锋,她的声音里总是带着一种令人感到安心的平和,仿佛说话做事都是娓娓道来一样。   “这个楼梯口位于3栋,也是常年倒垃圾的拐角,一般很少人用,是不是李先生?”也许是对自己的判断并不自信,她还询问了一下李大鹏。   李大鹏在看到这个地图时就已经感觉到惊讶了,如今听到了姜穗的话,点了点头。   他多看了姜穗一眼,发现这是他唯一一个看走眼的人。   不动声色,如果真的如她所说来了几次就能画出这样完好的地图,恐怕她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气质和女儿相似的女人而已。   但李大鹏并不警惕,反而有一种欣慰。   如果当初女儿也如同这个叫姜穗的女人一样,也就不会被人骗了。   所有问题都说了一遍,众人整装待发,每个人身上都有了武器,衣服将身子包裹严实,脖子都用布像围巾一样围住,没有露出一点肌肤。   在出发之前,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吴志成开口,声音有些艰涩,“我们……要怎么出去?”   贺朝扫了众人一眼,当做最后的检查,此时屋子里的所有灯都已经关上,每个人都只能看见对方模糊的轮廓。   贺朝说:“直接出去。”   没有等吴志成再急促开口,男人的声音平静的,却给所有人汇入了一丝力量。   “保持安静。”他的声音变得很轻,身子靠在门旁,听着外面的动静,随后从猫眼向外看去,“声控灯的控制分贝为55。”   他转过头看向众人,“一会儿我先出去,然后把整层楼的走廊电闸关上,记住,在这里,永远都不要发出大的声音。”   男人们一前一后,而唯二的两个女人姜穗和邵瑶在中间。   邵瑶紧紧地挽住姜穗的胳膊,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而姜穗已经把阿手抱在怀里,阿手非常乖巧和安静,没有展现出任何的不舒服而扭动。   姜穗的心跳有些快。   紧张吗?   她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感觉到刺激。   “咔嚓”。   非常非常轻微的声响,房门被打开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只有这样子,才不会发出任何的动静。   “咔咔咔……”仿佛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低吼变得清晰。   是丧尸。   姜穗都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没那么平稳,但是她仍然冷静的走上前,按照计划。   她在黑暗中和贺朝的黑眸对上,朦胧不清的五官,但是姜穗却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   她的手被人轻轻碰了碰,姜穗顿了一下,随后弯下腰,把阿手放在地上。   姜穗无声地说:“去吧。”   而在意识空间里,贺朝也在说:“去吧。”   系统作为狗狗,具有一定的夜视能力,它看到了姜穗的口型,也听到了贺朝的声音。   在这一刻,这两个人的神情和话语,仿佛重合了一样。   而作为链接的纽带的它,轻轻的点了点头,从未感觉到自己竟然有如此大的使命。   安静中,身后的房门被关上,它走远了。   走廊里有不少丧尸,都是之前追着他们一群人而来的,但是一个晚上过去了,分散了不少。   系统开始叫,就像是在校园的时候。   丧尸的骚动变大了。   系统迈着小短腿超前努力地奔跑,边跑边叫。   它心里想:他们三个人一起合作的感觉,竟然有这么美好吗?   而自己偷偷跑出来不在岗位的系统也没有发现,它的程序竟然开始自动更新了。   缥缈虚无的恒古黑暗流里,刺眼的光发现了什么,长长的数据流,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作者有话说:   一百章了!!   一会儿搞个抽奖庆祝一下,这是我写过最长的文章   一起热闹!! 第101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15◎   系统的行动非常的顺利。   贺朝在接收到了系统告知的情况之后, 开门出去了,而其他人还以为是他自己的判断。   因为主心骨离开了,剩下的人在房间里变得非常的不安。   姜穗都能听到吴志成粗重的呼吸声。   但是没有人开口说话, 因为贺朝离去时只是将门掩上,并没有关紧。   好在贺朝很快就回来了,同时还抱着阿手。   姜穗接过了阿手,将它小心的放在了上衣的口袋。   阿手显然是很累了, 它窝在口袋里, 不吵不闹, 身子小小的起伏, 感觉是在平复呼吸。   “走。”男人的声音很轻,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殿后的原本是吴志成, 但是他看着黑洞洞的身后,还有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前方, 他果断地将程洋拉到了自己身后。   程洋被拉得一个踉跄, 本来他想骂一声的, 但是众人已经开始往前走了, 只能咬咬牙跟上, 心里狂喷走在前面的吴志成。   徐定生注意到了这一幕,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 随后转过头, 继续看着前面。   在他前面的是姜穗和邵瑶, 李大鹏跟在贺朝身后, 随时准备帮忙。   至于徐定生让姜穗和邵瑶走在前面——   Lady frist嘛。   徐定生在心中自觉高吴志成一等。   阿手显然已经将不少丧尸吸引到了别处, 在前往楼梯口的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一只丧尸。   但是在黑暗中, 他们能听见丧尸发出的低吼以及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给人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好在室外的滂沱大雨遮掩住了他们发出的不少声音,偶尔的雷鸣更是帮了大忙,吴志成走不稳踩到不知何时存在的碎片时,并没有过多的引起丧尸的注意。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   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贺朝,都绷紧了神经。   来到了一个拐角,他摸索到了一个房门面前,随后脚碰到了什么。   他低头看去,在朦胧的光线中他眼眸微微睁大,随后弯下腰将什么东西捡起,放入怀中的口袋,才继续往前。   而姜穗,也在砰砰的心跳中,努力让自己观察着四周。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被丧尸注意到,蜂拥而来的丧尸们就能堵住他们的所有去路,逃都逃不掉。   于是尚存着矛盾还未解决的吴志成和徐定生,在这一刻和所有人都团结着一颗心。   绝对,绝对不能发出声音。   也绝对不能被丧尸发现。   宏达大厦一如姜穗的记忆,方位都大差不差。   甚至有的摆放的物品竟然和姜穗之前所见到的一样分毫不差。   走在人群中,姜穗又有一种恍惚感。   但是她又很快回过神来。   姜穗抬眸,看到了最前面带路的贺朝的背影。   男人的身影依旧是那样高大,在黑暗中显现的模糊轮廓都无法掩饰他的好身材。   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姜穗虽然偶尔会因为面对紧张刺激的画面而隐隐感到激动,但是经历了昨夜的休息,姜穗内心仿佛总有一层乌云压在心头。   昨天的那场纷扰的梦境,似乎有什么她必须注意的。   看着前方贺朝的背影,姜穗竟然产生了一种要上前将其抓在手里的冲动。   很不对。   究竟是为什么?   姜穗低下头,看着胸前口袋里的阿手。   好像自从它出现之后,她感受到的异状变得明显起来。   “嘘——”   非常轻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姜穗回过神来,听到了不远处丧尸休眠时仍然发出的声音。   她跟在李大鹏身后,注意了一眼邵瑶,见对方仍然镇定,随后一点点的,跟随前人的步伐绕过丧尸。   而口袋里的阿手似乎已经回过神来,探出头在看。   姜穗有些担心它乱叫,想要将它塞回口袋里,却发现它只是看着,并没有任何的动作,看起来乖极了。   她顿了顿,就没有动作,任由它看。   贺朝带路带得非常稳且小心,很快他们来到了楼梯口。   按照李大鹏的话来说,这个楼梯鲜少人使用,严格上来算是消防通道。   姜穗知道,一旦这个楼梯的大门打开,他们就无法再回头了。   手臂被邵瑶拉得很紧,姜穗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示意不要紧张。   因为大部分丧尸都被阿手吸引走,他们现在所在的环境也只是看起来很凶险,实则只要保持安静就不会直面危险。   贺朝尝试地拉开,却发现被锁住了。   姜穗注意到了,她走上前,示意李大鹏让开位置。   李大鹏虽然不解,但还是让开了。   姜穗从口袋中掏出了之前开服装店用得铁丝。   贺朝在黑暗中勾了勾唇,黑眸看她,就好像在说你怎么还带着。   姜穗早就对这种情况以防万一,电影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主角团一行人好不容易跑到地方,却发现门锁了,只能另换一条路。   如果他们真的在拍电影,现在可不就是面临这种情况。   贺朝接过铁丝,又开始捣鼓起门。   邵瑶也凑上来,但是并没有拥挤,后面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吴志成感觉到有些害怕还想往前,但是在徐定生的目光中讪讪地后退了一步。   贺朝感觉到了轻微的咔嚓一声的手感,知道锁被打开了。   他将大锁轻轻放在地上,手也握在了门把上。   他微微偏过头,看到的就是姜穗将他刚刚使用的铁丝再一次收起来。   随后姜穗手顿住,因为男人的大手覆盖在了她的手上。   她没有想到贺朝会在这里做出这样的举动,她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黑眸。   目光对视后,男人眸光动了动,最终他微微勾唇,但是姜穗看不到,她只是眼眸微微睁大,因为她感觉到男人的大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的她的手腕,仿佛带着一种暗示性的味道。   下一秒,他已经收回了手,看着她一旁的李大鹏,“跟后面的人说一声,一会儿我把门开了,所有人动作迅速进来,不要回头,最后一个人必须把门关上。”   李大鹏点了点头,开始和身后的人传话。   而姜穗则是在贺朝收回手之后仍然盯着他看,半晌,她声音很轻,“朝子,你很害怕吗?”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男人有些张扬的声音就像是黑暗中放大的情绪。   “嫂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原因。”   姜穗也微微勾起唇,但是她知道作为一个刚刚守寡心情复杂的嫂子,是做不来反调戏的事情。   姜穗只是非常无辜地看着他,然后是一副感到奇怪的无措。   “你为什么突然……”   男人的声音非常轻,他趁着身后的一群人在交流,而弯下腰凑到她耳旁,温热的喷吐出来的呼吸仿佛从耳廓酥麻到心底,“我只是刚刚发现,和你拉开距离都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姜穗发现,他低沉下来的声音是真的好听。   而贺朝说的确实是心里的想法。   徐定生看姜穗的眼神让贺朝忽然意识到保持着叔嫂距离,一点点温水煮青蛙就像是放屁一样。   他们还需要煮吗?   而姜穗的表现也让贺朝清楚的意识到,没人推她一步,她是不会往前走的。   这让贺朝感觉到了憋闷与烦躁。   贺朝有时候甚至在想,这个女人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开窍吧?   明明是危险的逃亡,但是他却满脑子都是她。   装模作样骗人的姜穗,朝着他演的姜穗,笑着的姜穗,还有生气时总是泛着丝丝冷意的姜穗。   就像刚刚在黑暗中,他除了看前方的路之外,耳边仍然在仔细地听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就算偶尔有雷声,他仍然很快捕捉到了姜穗的脚步。   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是哪个她,她走路的方式都是这样的。   不急不缓,仿佛是小猫一样踩在人的心尖上散步。   黑暗中只有贺朝手里的荧光棒能看见光亮,随着愈发靠近楼梯口,从门缝隙里透出来的光亮就越来越明显。   贺朝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在恍惚后,他想到的却是姜穗。   开门时她走了上来,不用他说似乎就明白了他想要什么。   女人微微低着头,抬眸时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落下淡淡的阴影。   一时间,仿佛只有她存在的地方是彩色的。   当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她时才发现自己的冲动,但是他已经懒得再掩饰自己。   也许是因为身处黑暗,也许也因为他忽然感觉到无所谓了。   而不在意识空间里的系统没有看到,原本不发出警报的意识空间又再一次发出警报,而里面的黑色似乎持续蔓延,渐渐的,仿佛打破了什么限制。   而在这些黑色的空间里,仿佛悠远又辽阔,仔细看去,似乎隐隐蕴含着其他颜色,只不过很快又被吞噬不见。   贺朝自己没有发现,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世界,他似乎正在将自己的情感一点点找回。   而情感找回后,却没有再被意识空间深处的星光吸收。   而与系统链接的最远之处,从未眨过的眼睛在缓缓的、慢慢的,移动到缥缈虚无的空间里,最亮的那颗星星。   而那在光速中迅猛前进的数据流,也即将到达。   宏达大厦第五层。   在最后的程洋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贺哥要跟所有人说一旦门开了赶紧往里跑。   因为这个破门打开的声音真的好大啊!!   如同划破夜空的鸡鸣,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在室内回荡,一开大门后外面的风雨交加一下子扑打进来。   虽然姜穗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个外置消防楼梯还是感觉到吃惊。   来不及想别的,贺朝已经带着她冲了上去。   消防楼梯常年关闭,可以见得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开启了,这上面一个人都没有,踩在楼梯上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作响,生锈后发出的声音很让人担心多踩两下就断了。   最后一个程洋紧张得要死,他已经听见了身后咆哮的丧尸奔涌过来的动静。   程洋嘴上忍不住喊:“快一点啊!”   在最后进门的时候,吴志成甚至还摔了一下,要不是程洋自己眼疾手快牢牢抓着门把,然后在一旁等着的贺朝一把拉起吴志成,随后用之前的锤子卡住门把手,不然冲过来的丧尸也已经跟着冲进消防楼梯了。   因为室外的大雨,程洋一半的镜片湿漉漉的看不太清楚前方,他一张口就是一口雨水。   他感觉到贺哥拍了拍他的肩,随后转过身,两三步重新走到了最前面。   程洋呼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消防大门,已经被丧尸撞得砰砰响,他又看向瘫在楼梯上,身子已经湿透了的吴志成。   吴志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虚道:“看什么看!”   程洋抹了把脸没有说话,抬脚往上走去。   吴志成赶紧爬了起来,他在暴雨中还能听到身后丧尸的撞门声,又赶紧推开程洋和徐定生想要再往前跑。   吴志成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他一回头,看到了徐定生微笑的,但是眼中毫无笑意的神情。   徐定生的声音在风雨中仍然很清晰,“吴先生,你不要你的命了吗?”   可能是那股狠劲太吓人了,吴志成僵住,而徐定生慢条斯理地绕过他,走在了前面。   程洋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的纷争,他从消防楼梯看向外面,在风雨中,看到了楼底下绽放的血花,蜿蜒的血色还有游荡的丧尸。   天空中厚重的乌云,电闪雷鸣与滂沱大雨。   如同末日一般的景象。   不对,好像就是末日了。   和程洋一样,姜穗也在看着外面的景象。   他们在风雨中爬着楼梯。   姜穗将阿手包裹着严实了一点,它还实在太小,淋雨可能会感冒。   姜穗跟在贺朝身后,因为此时的消防楼梯只有他们一行人,因此都可以开口说话了。   因为雨声,姜穗的声音不得不大一些。   “贺朝,这栋楼还有什么东西?”   她走到男人身旁,对方很贴心的给她让出了位置。   姜穗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她发现他似乎和李大鹏隐瞒了什么。   而这个隐瞒的内容,是不能让所有人听见的。   此时的风雨声成了天然的保护屏障,只要他们的声音不那么大,只有身后的李大鹏听见也无所谓。   贺朝的声音里也夹杂着风雨。   “队里来派直升机来接我的条件,是需要我执行秘密任务。”   他似乎答非所问,但是姜穗却意识到了什么。   姜穗看他,雨滴打在男人的脸上滑落,却仍然掩饰不了他的坚毅和英俊。   贺朝:“恐怕和宏达大厦里的东西有关。”   男人的黑眸闪烁着野兽般的精光,他和她对视了一眼,随后裂开嘴笑了一下。   “李大鹏说宏达大厦二十八层到二十九层的胶囊旅店鲜少人住,基本上都是一些十五六岁的男男女女出入。”   “而在前段时间,进来的那些小孩都不再出现了。”   姜穗眉头微微蹙起,就算是雨打在脸上都不这么在意了。   “为什么是宏达大厦这么巧?”姜穗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他们无意中跑到的大楼,竟然就遇到了出现丧尸事件线索的关键。   贺朝:“恐怕不仅仅是宏达大厦。”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动到楼梯外渐渐出现的越来越多的高楼大厦,“这可能仅仅只是一个隐藏的地点。”   姜穗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仅仅是宏达大厦出现这个情况,恐怕一些鱼龙混杂,政府难以管束的地方也出现了这种事。   “不过确实……为什么会这么巧?”   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轻,姜穗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姜穗朝着他声音稍稍大了一些。   男人笑了一下,他看着她,“真像个落汤鸡。”   姜穗揍了他一拳,“给嫂子好好说话。”   贺朝假装很痛,捂着被揍的地方求饶,“好好好,是我错了。”   李大鹏和邵瑶:……   邵瑶看到了李大鹏的脸色,她低咳了一声解释,“李先生,他们关系很好才这样,不是故意的。”   李大鹏收回视线和抽搐的嘴角,“我记得他们好像是亲戚吧?”   邵瑶又咳嗽了两声,正经道:“亲戚怎么了?又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姜姐老公已经死了。”   李大鹏:……   李大鹏:“我还不知道姜小姐结婚了。”   邵瑶:……糟糕,说漏嘴了。   一行人一口气爬了八楼,吴志成气喘吁吁地瘫在楼梯上,任由风吹雨打,一点都爬不动了。   “我真的走不动了……”吴志成脸都有些发白,深夜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早春的温差又很高,半夜几乎冷得和冬天一样,带着刺骨的冰寒。   虽然他们身上都裹着严严实实的,但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雨衣,而且穿着雨衣会发出声响,因此每个人厚重的衣服都灌满了水,仿佛身子变得很沉重。   其实程洋也觉得好累,但是胜在年轻还可以坚持,吴志成是真的不行了,他满身的肥肉不是白来的。   “不能停留在这里。”贺朝的声音变大了一些,仍然镇定有力,“失温是会真的死人的。”   贺朝:“还有两层就是消防逃生层,我们在这里休息。”   消防逃生层,顾名思义,一般建设的高楼都会设置的用作于高楼紧急遇险的逃生楼层,30层楼高的消防逃生层一般在13、14层上下设置,会用特殊的阻燃材料建成的楼层*1。   程洋已经跨过吴志成了,徐定生头都没回,跟着贺朝继续往楼上走。   都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停留下脚步。   吴志成也只能咬咬牙,继续迈着酸软的步伐上楼。   正如贺朝所说,宏达大厦确实有消防逃生层,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门根本打不开。   李大鹏在一旁说道:“恐怕虽然用作于消防逃生,但是因为物业想赚钱,把消防逃生层也用来做商铺了。”   吴志成怒吼:“你为什么不早说!”   姜穗本身人脾气其实就不太好,就算是遵循着好脾气人设都是如此,现在被这个雨搞得都有些烦躁,她最终没忍住冷冷道:“要是早说你爬的上来吗?”   邵瑶没理会这样的纷争,而是有些抖着身子问:“那我们现在要继续往上走吗?”   徐定生的声音也因为寒冷而有些颤抖,但是仍然镇定:“先上去吧,停在这里也只是徒劳浪费体力。”   贺朝原本早就猜测消防逃生层没这么容易进入,就在要开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爆炸声。   顿时这声巨大的爆炸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邵瑶忍不住惊呼:“那是问心大厦!”   只见问心大厦中间不知道哪一层爆发了剧烈的爆炸声,就连玻璃统统都碎了,在雨夜中非常显眼,大火熊熊燃烧。   如果当初他们进入的是问心大厦,恐怕就会遇上这场爆炸。   枪声响起,划破了大雨的刷拉声。   随后又是一连串枪响。   程洋:“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穗握着栏杆,眯起眼睛,她心里计算着方向,然后看向贺朝:“那个位置,是之前部队所在的位置。”   贺朝:“很有可能部队出事了。”   下一秒,原本还灯火通明的问心大厦就像是被按下了开关键,大楼闪烁了一下,随后整栋大楼的灯都熄灭了。   邵瑶呼吸有些不稳,“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姜穗说,她看向贺朝,果断道,“我们还是得先上去,找避雨的地方。”   贺朝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上走。   因为突如其来发生的情况,所有人就像是被重新打上了强心剂,求生的欲望达到了顶峰,都猛足了劲往上爬。   从五层爬到三十层是什么感受,从滂沱大雨到变小的雨滴,几乎所有人都精疲力竭。   就算是好好休息过的姜穗也感觉到了疲惫。   楼顶严格上来说是三十一层。   但是消防梯到三十层已经是最顶端了。   到达了三十层消防大门外的一行人却知道,这个门恐怕没办法打开了。   就算没有贴近,所有人都听到了丧尸的动静。   这里面的动静比楼下的更多也更甚,还没有贴近门口都能感觉到门后有无数丧尸。   就好像……   三十层被丧尸挤爆了一样。   贺朝的睫毛上也都是雨水,他转过头,看向李大鹏。   贺朝低声问:“就是这里?”   李大鹏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因为爬楼爬的,还是因为冷的,亦或者是因为被说中了而心惊。   李大鹏:“是。”   他同样发白的唇有些抖,“但是我没想到人全都在这里,会变成这么多的丧尸。”   邵瑶靠在栏杆上,斜旁边的徐定生听到了,他再好的耐心也在这样漫长而疲惫的爬楼中消失殆尽,更何况他的彬彬有礼皮囊下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徐定生有些不耐:“什么意思?什么人全都在这里?”   贺朝都没理会,仿佛陷入了沉思,徐定生两三步上前,拨开了在前面的三个人,走到了贺朝身旁。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一双眼眸不再是那种绅士般的礼貌,而是带着凶狠的狠劲。   “我说贺先生。”他勾起唇,但是眼神中确实明明白白的冷意,“我们全部人可都是听你的上来了,而现在——”他指向紧闭的消防大门,“我们现在谁也进不去。”   徐定生冷嗤了一声,显得有些狰狞,“你还在这里给我打哑谜,你以为我有这么好的耐心吗?”   贺朝睨了徐定生一眼,这一眼和显得不耐烦的徐定生比起来镇定又带着一丝居高临下,反而让对方更生气了。   但贺朝的声音仍然不急不缓,“徐先生,你要是想进去,完全可以自己进去。”   徐定生:“要是我开了这扇门,谁都跑不了。”   贺朝:“你是觉得我没有办法在里面的东西出来之前把你给解决了?”   徐定生胸口猛烈地起伏了一下,这个看起来同样很好说话的军人竟然已经开始不掩饰自己的威胁。   徐定生嘲讽:“这就是你为人民服务的态度?”   贺朝黑眸如狼一般的带着精锐的光,丝毫没有因为徐定生的话而怯场。   贺朝冷笑着勾唇,“如果我不为人民服务,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别吵了。”女人冷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让两个男人都是一愣。   他们看了过去,看到了同样被雨水打湿的女人平静又冷淡的浅色眼眸。   “所以要在这里吵架给丧尸听吗?”她看起来生气了,因为糟糕的天气和现实情况而显得有些烦躁。   明明是温婉的气质,但是生气起来的那种冰冷的冷意,却仿佛带给人一种压迫感。   而贺朝看着她,却猛然发现,她此时这种冰冷生气的模样,和最初遇到她时几乎是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并没有人发现从缥缈的黑暗深处刺眼的亮光追逐而来的数据链,到达了。   窝在女人口袋里,感受着对方体温的系统忽然感觉一种惊悚从脊梁骨凉到了心里。   作者有话说:   注1:源自百度。   忘记放存稿箱了(挠头 第102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16◎   也许是姜穗生气的威力很大, 贺朝和徐定生都安静了下来。   她打量了四周一圈。   发现到达了最高层的消防通道就像是监狱一样,四四方方全是遮蔽的栅栏,如同铁笼般将他们一行人关在其中。   但也并不是除了三十层的消防大门外没有办法出去。   侧边还有一道似乎是用来修理的铁门。   锁用着铁丝缠绕着, 一旦打开,那就是丝毫没有任何防护的半空。   楼越高风就越大。   此时的他们正处于风口中。   全身湿漉漉的,气温又低,还有猛烈的风, 就连贺朝都感觉到了情况的棘手。   姜穗抬头看向楼顶, 除了电线和一些架起来的三十层的晾衣架, 几乎没有落脚点。   而且三十一层的楼顶还有一圈的防护墙, 几乎是半个人的身位,就算是身手如贺朝, 恐怕上去都有一定的困难。   更何况雨天路滑,墙壁更是湿滑, 如果一不小心, 恐怕就是掉落在地摔成肉泥的下场。   吴志成早就吓得瑟瑟发抖, 完全没有了之前在房间里的趾高气昂。   而程洋也害怕得不行, 他冷得唇发白, 颤抖着声音问:“贺哥,我们……爬不上去的吧。”   虽然是疑问的话,但是用得却是肯定的语句。   他们这一行人姜姐不是都说了吗?一群“老弱病残”, 要怎么全都爬上去?   但是停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邵瑶说:“三十层真的进不去吗?再让阿手引开丧尸行不行?”   姜穗咬唇, 比起其他人都盯着贺朝, 期盼他想办法, 她则是在打量着四周, 随后看到了什么, 眸光凝住。   她心里也在吐槽以前看的那些快穿小说, 里面人家主角到了的丧尸的世界,动不动就是这个异能那个异能,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普通成这样?   什么异能都没有,竟然还真的是绝命逃生。   真实刺激到她都快忘了以前还使用过一些不科学的技能了。   在兽人世界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而就在这僵持的时候,大家又听到了急促的枪响,但这一次,却是从三十楼的消防大门内传出来的。   一连串急促的枪响,然后是短促的大叫声,最后是丧尸远去的嚎叫。   是里面的幸存者在自救。   姜穗眨了眨眼睛,随后立刻对着贺朝道:“就是现在!贺朝,开门!”   贺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没等回姜穗的话,但也并没有鲁莽,等到门后的丧尸声音几乎听不到了,才接过她递过来的铁丝。   但是没有想到,消防门根本没有上锁。   心下一惊,但是来不及再多说,贺朝打开了一个门缝往里看。   黑洞洞的走廊出现了室外的微光,逐渐变小的雨声并没有里面的枪声响。   而黑色的走廊就像是深渊的巨口,仿佛走进去就再难出来。   贺朝对身旁的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就连徐定生也都不在这个时候再说话。   进去的贺朝很快就回来了,但是姜穗发现他是跑回来的,   姜穗和李大鹏一直守在门边,在贺朝扛着东西进来的最后一刹那,身后跟着的丧尸也纷涌而至。   邵瑶都差点忍不住尖叫,但是发现姜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了一直挂在包旁边的寿司刀,手起刀落解决了跑得最快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来了的丧尸,随后贺哥非常默契地回头将丧尸往里一踹,挡住了后面的丧尸。   李大鹏及时将门关上。   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尖叫都压在喉咙里,就连徐定生心脏都怦怦跳地斜靠在栏杆上,刚刚还以为自己真的死定了。   姜穗冲上前上下观察贺朝,“你没事吧?”   男人笑了笑,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我没事。”   姜穗看他是真的没事,才将视线放在了他拿的东西上。   “梯子?”邵瑶也看到了,惊讶道。   贺朝说:“没走两步看到了梯子,拿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点动静,丧尸听见了。”   当时的情况是非常紧急,但贺朝心理素质过硬,有惊无险的回来了。   姜穗并没有发觉她已经忘了自己是那个温婉安顺的“姜穗”了。   在这种危机的情况,她现在满脑子都只有担心贺朝,然后想活下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这种生活刺激归刺激,但很让人心惊肉跳。   三十层的消防大门再一次被关上,而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是真的不能再次打开。   有了这个梯子,往楼顶上爬的事好像好解决多了。   贺朝扛过来的梯子是那种直梯样式,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最顶端还有卡住栏杆之类的挂钩,如果找好位置卡在三十一层的围墙上,或许就能固定住,每个人都能往上爬。   吴志成欲哭无泪,“真的要往上爬吗?”他现在也没力气大吼大叫了,甚至腿都是软的,看着他们摆放楼梯,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爬上去。   因为是黑夜,几个人都打着手电筒看着贺朝在操作。   而姜穗则是拿着手电筒观察着三十一层围墙哪里好下手。   锁和缠绕的铁丝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算是事了,很快就被打开。   而铁门打开后碰撞在墙壁的声响,却让人心中一紧。   姜穗往下望,看到的是仿佛深不见底的风中高楼,有一种想让人一跃而下的冲动。   “别老看着。”男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从背包里拿出了攀登绳,随后拉住了她的手臂。   姜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此时已经是后半夜,雨变小了很多,她回头看去,“确实很高。”   她朝他笑了笑,“但好像不是没跳过。”   其他人听了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是贺朝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属于舒兰之狮的那个世界的她,好像做什么都不怕。   贺朝也轻笑了一下,随后他和李大鹏合力打开了梯子,往三十一层架上去。   固定好了之后,由李大鹏和徐定生在下面扶着梯子,贺朝先爬上去。   在场的所有人里,就只有他的身手是最好的。   雨已经越来越小,只剩下毛毛雨扑打在身上,当风一刮,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寒冷。   姜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身上挂着攀登绳的男人回过头来,他看着她,微微皱起眉,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只是说道:“必须动作快一点。”   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此时的情况已经让他们没有心力在注意其他的,倒是徐定生多看了两眼姜穗。   贺朝上去了,比想象中的顺利。   但是梯子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伴随着毛毛雨,还是让人感觉到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脚一滑就跌落下去。   贺朝也没有贸然翻过围墙,而是先观察了一下才翻过去,随后攀登绳解开,一时间人消失了。   下面的人看了一会儿,徐定生也皱了眉,吴志成开口:“他去哪了?是自己先跑了吗?!”   因为在风雨和寒冷中,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姜穗看了他一眼,全身的肥肉在这里似乎都因为冷跟着抖,面色苍白,完全没有了   之前那种嚣张模样。   姜穗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吴志成抓紧了栏杆,听着呼呼风声,他忍不住讥讽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徐定生在一旁嗤笑了一声:“有姜小姐在这里,他不可能走的。”   姜穗一顿,看向徐定生时,对方虽然同样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但是那双眼眸中的兴味还是很清楚,不过姜穗注意到了他现在的姿态可没有之前那样风度翩翩,而是很狼狈。   徐定生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随后扫了一眼身后的人,朝着程洋说道:“你来一下。”   程洋一愣,但还是老实的上前。   还未等程洋问有什么事情,上面的贺朝重新出现了。   他身影的轮廓在黑夜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声音倒是很清晰。   “刚刚有几只丧尸。”   所有人听了都是心中一惊,随后男人道:“我解决了。”   徐定生夸奖道:“good job。”   姜穗的注意力被贺朝吸引,因此没有再继续想刚刚徐定生到底是哪里不太对。   随后贺朝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以上来了。”   程洋在徐定生的指示中代替他扶住了梯子,他以为徐定生是累了,听到了贺朝的话之后程洋开口道:“那就让姜姐和学妹先上去吧,女生先走。”   总不能让女人殿后。   吴志成很想先走的,但是他现在扶着栏杆往下看都感觉瑟瑟发抖,一时间还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吴志成往身后看了一眼,长长的楼梯在夜色中就像是冰冷的钢铁怪物,伴随着不远处偶尔响起的爆炸声和枪响,他咬咬牙,最终打算推开前方的邵瑶,自己抢先上去,结果就听见徐定生从容不迫的,仍然彬彬有礼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先上了。”   没有人想到他会在这一刻发难。   在下面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而姜穗离徐定生最近,他扫了所有人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小姐不介意吧?”他礼貌地发问。   姜穗稍稍往后退了一些,口袋里的阿手似乎也听到了外面的声响,它探出了脑袋,冲着徐定生发出威胁般的低吼。   但是因为声音又小又细,根本听不出什么威慑力,反倒是让徐定生笑了一下。   系统:!竟然被嘲笑了!   姜穗看着他,“你的女士优先原则呢?”   徐定生笑了,他扯了扯衣领,随后把浸湿了的黑发往后扬去,笑起来时那种混蛋的感觉更明显了。   徐定生笑眯眯的:“活着才有原则。”随后他沉下脸,跟变脸似的,展现出了自己真正的面目,“如果让我一直在下面,要是我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就没有人阻止了哦。”   他在直白的威胁。   下面的谈话声音并不大,但是上面的贺朝意识到了什么,同时系统在他的意识空间里告知了所发生的情况,他下颌紧绷,怫然作色。   男人声音沉沉:“徐定生,你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放大了不少,下面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但是徐定生没有理会,而是直直地看着姜穗,“姜小姐,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姜穗也有些生气了,但是她生气时反而更冷静。   姜穗:“既然你已经决定先上去,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来问我?”   徐定生开始给自己绑登山绳,他笑道:“这两个小孩,不都听你的话吗?”   姜穗懂他的意思了,他担心的不是她一个人,而是他们三个人,吴志成和李大鹏显然已经被他忽略了。   邵瑶在一旁,咬牙:“你可真是个混蛋。”她算是看清楚了,这个男人嘴上行动上总是表现着绅士,什么女士优先之类的原则,但是当真正生死攸关之际,他会将这些原则统统抛之脑后。   虽然是人之常情,但是邵瑶还是生气。   徐定生丝毫不在意邵瑶这种不算辱骂的骂,反而当做是夸奖。   他朝邵瑶勾了勾唇,对方撇过头去,他笑着,顺着邵瑶的话说道:“是啊,放高利贷的哪有好人啊?”   他仰起头,对着上方的贺朝道:“贺先生,你会保证我的安全的,对吧?”他说的话让人听起来好像不是威胁,但是却又是直白的暗示,“我会牢牢地抓着梯子,要是掉下去了带下了什么东西,后面的人也活不成了,是吧?”   两个反问,让贺朝黑眸如天色一般乌云滚滚,他肌肉紧绷,但还未等他说话,吴志成爆发的一声大吼,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随后吴志成已经冲到了梯子旁了,他抓住徐定生正往身上绑着的登山绳,泛着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   “我先上去。”吴志成说。   徐定生气笑了,这个瘪三竟然还敢在这个时候冲上来。   在所有人惊讶地目光中,徐定生抬脚就是一脚,把吴志成踹到了一边,力道之大,吴志成满身肥肉撞在栏杆上时还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你是什么东西。”徐定生冷冷道,“命都卖给我了,还想要走在我前面?”   邵瑶眼疾手快,将差点撞到的程洋拉到一旁,有些震惊地望着这一幕。   吴志成似乎被踹得头昏眼花,一时间根本站不起来。   徐定生轻蔑地哼了一声,随后绑好登山绳,看了眼一旁一直不说话扶着梯子的李大鹏,还有被邵瑶拉着的程洋。   徐定生沉下来的语气总是带着一股命令的意味,“扶好。”   李大鹏看着这一幕,随后和徐定生对视了一眼,对方微微皱起眉,但是李大鹏已经将视线移开了。   程洋在姜穗的点头中,走到一旁扶好梯子,徐定生便往上去了。   邵瑶看到姜穗一直在盯着一旁的栏杆看,便走到她身旁,低声问:“姜姐姐,看到什么了吗?”   姜穗抬起头,朝她笑了笑,看起来温柔又和善,“没有,我只是发呆而已。”   但是邵瑶却有些不相信,她总感觉姜姐姐不是无缘无故地盯着一个地方看,梯子还在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因为徐定生的身手并没有贺朝好,所以爬得很慢。   当邵瑶还想继续往下看时,被姜姐姐轻轻扶住了肩膀,“邵瑶。”   邵瑶一愣,随后听到了姜姐姐继续道:“一会儿你先上去。”   邵瑶心中一惊,还未等反问为什么,身后却传来了程洋的惊叫声。   两个人齐齐看过去,都睁大了眼睛。   只见恢复过来的吴志成就像是疯了一样,冲上去推开了程洋和李大鹏,在拼命摇晃这个本身就并不稳的梯子。   在上面的徐定生被摇晃得摇摇欲坠,幸好他确实牢牢抓住了梯子。   徐定生怒道:“你这个红猪在做什么?!”   他们的动静太大了,消防大门传来了丧尸的碰撞,吓了邵瑶一跳。   李大鹏最先反应过来,上去阻拦却被吴志成抽出自己的匕首挥舞,无法向前。   吴志成红着眼睛,“我要是活不下去,谁都别想活!”   他继续晃着梯子,如果不是上面贺朝也按着的话,恐怕真的很有可能把徐定生晃掉了。   吴志成声音中带着森森恶意与恨意,“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会来宏达大厦吗?!还卖命,我的命就在我手里!谁都买不去!”   “当初怂恿我来宏达赌,说这里的返水高,屁,利息倒是不少,我没钱了,被领导发现了,老婆带着儿子跑了,都说了我会弄来一套澳洲的房子,怎么就不信我!”   他这是在发泄着他自己的怒火。   一路上的辛苦和劳累化作怒火,他们的似乎情绪都没办法保持冷静了。   吴志成还拿着匕首对着想要上来阻止他的人挥舞威胁,“别过来!不然连你们都砍!”   徐定生怒道:“你他妈自己赌能怪谁?!挪用公款六千万,如果不是今天出了这档子事,你明天就得上新闻联播坐大牢。”   好震惊的信息。   姜穗听得都是心中一惊,她又低头看了眼刚刚盯着的栏杆的位置,咬咬牙打算上前夺走吴志成的匕首,却没想到李大鹏先动了。   趁着吴志成注意力都被徐定生吸引的瞬间,他极其富有技巧性地将吴志成手中的匕首夺走,随后喊着一旁惊呆了的程洋,“帮我按住他!”   程洋赶紧冲上前。   姜穗发现李大鹏这个人好像也很不简单。   这样的混乱,导致唯一的梯子在下方并没有人扶住,姜穗立刻反应过来,刚喊邵瑶一起上来帮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梯子,上面的徐定生已经脚一滑,没有来得及抓住贺朝的手。   姜穗和邵瑶都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徐定生的名字。   对方跌落是也无法抑制地喊叫了一声,随后不知道哪来的爆发力,在坠落关头紧紧抓住了姜穗的胳膊!   姜穗猛然被大力拉扯,半个人都被扯到了栏杆外,胳膊传来剧痛,随后是因为雨水的缘故而湿滑,导致徐定生一路下滑,然后拽住了她的手腕。   姜穗一瞬间脑海感觉已经痛到麻木,她紧咬着唇,却也露出一丝□□——   徐定生死死抓着的,是她之前受伤的手腕!   “姜姐姐!”邵瑶惊呼,但是她不得不紧紧抓着掉落到一半的梯子,因为一旦梯子掉下去,恐怕所有人也都别活了。   姜穗咬牙,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话,“邵、邵瑶……把阿手从我的口袋里拿出来。”它也要掉下去了。   空中先是闪电一刹那照亮所有人的神情,随后是雷鸣响起,正如同此刻的危机氛围。   “姜穗!”贺朝的怒吼从上方响起,他死死地盯着被掉落的男人抓住的女人,看到了她的右手,意识到了徐定生抓住的是什么地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脑子嗡嗡的,一旦遇到关于姜穗的事情,他总是无法保持冷静。   贺朝已经抽出了钉枪,他沉声道:“他身上有安全绳!让他自由下坠,然后几个人把他拉上去就可以了!”   但是快来不及了,姜穗想到了刚刚看到的栅栏的位置,因为这栋大厦基本上并不保持维修,消防楼梯常年没有人来,生锈的非常厉害。   姜穗之所以一直盯着看,正是因为她感觉那里似乎要断了,他们一行人走上来,那个风吹雨打没有长期维护的铁质横梁,已经出现了断裂的痕迹。   而现在,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手腕的伤口又再次被撕裂,自己半边身子深处了栏杆外,而如果不是她另外一只手牢牢抓着,恐怕也会被徐定生一起带下去。   徐定生已经失去了彬彬有礼的姿态,他面目在生死面前有些着狰狞,“拉我上去!”他也吼道。   程洋也冲上来了,他赶紧帮忙,拉住了一旁徐定生挂好的登山绳,因为雨天路滑,还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邵瑶在迅速将梯子重新固定好之后也来帮忙,贺朝紧紧抓着围墙,掌心因为过于用力而划破出血了都一点感觉没有。   他恨不得立刻就冲下去,黑眸死死地盯着徐定生紧抓着姜穗的手,其中翻涌的暗色如碾碎的电闪雷鸣。   他手里的钉枪已经蓄势待发。   好在有了程洋的帮忙,徐定生才没有再猛烈地挣扎,虽然手腕仍然是剧痛,但是总比随时随刻要被带下去的感觉好多了。   徐定生被程洋拉着登山绳,一点一点地上来,而他自己也积极自救,在半个身子被拉上来,就松开了姜穗的手,抓住了栏杆。   然而意外又是在这种时刻发生的,吴志成看到了即将获救的徐定生,那种被嘲讽的怒火又再一次涌了上来。   李大鹏的年纪不小,却已经不比年轻时身强体壮,加上这些年也再也没有经历过训练,每天都为生计奔波,就算利用上技巧,也抵挡不住一个全身力量都用来报仇的男人。   他被吴志成狠狠地咬了一口,痛呼中松开了对方,随后吴志成已经捡起一旁被他打落的匕首,因为为了杀丧尸在出门前他们还磨得非常锋利,下一秒,吴志成已经来到了程洋身旁。   在程洋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切断了登山绳。   在他森森的笑意与徐定生惊恐的目光中,吴志成将刀狠狠地刺向了徐定生的双手!   “死吧!”吴志成有着大仇得报的畅快。   而徐定生惨叫一声,却也咬着牙,在跌落的关头,撞到上半边身子后再一次抓住了姜穗的脚。   姜穗整个人都往外拽去,直接半个身子悬在了三十层楼高的半空!   这一切发生都在几秒之中,如同戏剧化一般的景象,让所有人的肾上腺素都飙升,心脏狂跳。   “靠!”看起来温婉的女人终于骂出了一声脏话,她被眼疾手快的邵瑶拉住,而程洋也在反应过来之后抓住了她。   吴志成看起来杀疯了,他红着眼看着姜穗,“他拉着你……”似乎下一秒也要将姜穗推下去,好让徐定生死一样。   随后一道破风的声音响起,吴志成惨叫了一声——   姜穗微微眯起眼睛,却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击中了吴志成,却能看到他捂着流血的半边胳膊在嚎叫。   “救我!”那个刚刚还在威胁人的徐定生,双手已经布满了血迹,满脸哀求地看着楼梯上的人。   他似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我会死死抓着你,要是我死了,也要拉你来作为垫背。”   风变大了。   乱晃的手电筒照亮着这一幕。   然后姜穗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见很大的咣当一声,所有人重心不稳,楼梯往一旁倾斜了不少,就像是什么东西突然断裂。   而徐定生正如他所说,死死地抓着姜穗,这一次,姜穗也因为失去重心的程洋和邵瑶,以及来帮忙李大鹏,而身子向外跌去。   如果徐定生仍然抓着姜姐姐,恐怕姜姐姐也会坠楼了!   邵瑶绝望地想,然后在她睁大的目光中,随后听见徐定生惨叫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一轻,她因为惯性的缘故,将姜姐姐拉进来楼梯后,差一点向后摔倒在地。   徐定生的惨叫也就是一瞬,然后如流星一般划破夜空后——   他消失了。 第103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17◎   雨停了。   天空仍然是漆黑一片。   偶尔的闷雷声响彻天空, 伴随着一旁问心大厦的爆炸声响,还有是不是消防大门里传来的碰撞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姜穗被人拉了回来,胸口剧烈的起伏, 心脏砰砰地跳。   一切发生的都是这么突然,唯有吴志成越来越大的笑声让所有人回过神来。   程洋语气艰涩:“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仍然不敢相信。   姜穗扶起跌落在地的邵瑶,她抹了把脸,把雨水抹去, 看着大开的缺口, 两三步上前扶住梯子。   趁着断裂的楼梯重新稳住, 姜穗对着邵瑶道:“阿瑶, 你先上去。”   吴志成渐渐回过神来,他看着姜穗的动作发呆, 然后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我……杀人了?”吴志成声音也有些抖,像是冷的又像是怕的, “David真的……掉下去了?”   程洋也抹了把脸, 上前扶住梯子, 他看了吴志成一眼, 对方歇斯底里后的不敢置信看起来茫然又惊慌。   程洋说:“你不就是想让他死吗?”   生死一瞬, 谁都没想到徐定生就这样没了,不是死在丧尸下,而是死在了他看不上的赌鬼手里。   而这个赌鬼, 却自己也敢相信。   李大鹏也站了起来, 他走到姜穗身旁, 他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模样, 示意姜穗, 让他来扶着。   吴志成捂着流血的胳膊, 一边带着疼痛的□□, 一边慢慢地爬到了徐定生掉落的一旁栏杆处,他抓着栏杆,隔着往下望。   地下的所有东西就变成了蚂蚁,他们在风中摇摇欲坠,而下面的蚂蚁模模糊糊,就连坠落在地绽放的血色的花都看不清楚。   吴志成就像是在给自己所做的举动找理由,安慰自己一样。   他口中喃喃:“我这是为民除害……这个家伙手里也有很多人命,搞高利贷害了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听说还逼了一个女孩去卖,替□□大哥处理各种人和事……”   姜穗先帮邵瑶帮好了剩下的登山绳,因为吴志成切断了徐定生身上的,导致登山绳一下子短了不少。   姜穗对邵瑶说:“上去之后拉住贺朝的手,他会把你拉上去,你就松开绳子,知道了吗?”   邵瑶点点头,她在危急时刻看起来比程洋靠谱很多,一直都很镇定。   看着邵瑶慢慢往上爬上去,姜穗对程洋道:“看好她。”随后走到吴志成身旁。   吴志成这个人,从昨天到现在情绪一直都是这样不稳定,在现在这种情况里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姜穗很不耐烦了,并且也很生气。   如果不再理会他,恐怕又会给之后的逃亡造成极大的麻烦。   李大鹏一直想看姜穗准备做什么。   这一路上来,他发现了这个女人和外表与她所说的经历有着丝毫不同的性格。   冷静又果断,或许是到了这样的危机时刻的末日世界,显得非常的亮眼。   吴志成还在陷入自己的恐慌情绪中,忽然感觉到脖子一凉,锋利的刀锋仿佛还透露着凉意,身旁有些泛冷的气息靠近,他不敢动了。   吴志成:“你、你……”   “吴先生。”那个总是不太讲话的女人开口,声音仍旧是温和又平稳,仿佛带着能让人安心的魔力,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他汗毛竖起。   “你是不是也想死?”   吴志成:“你在说什么?!”他憋红了脸,但因为脖子上锋利的刀,而不敢轻举妄动,他能感觉的到,一旦他也说想死,恐怕这个女人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你知道我老公是怎么死的吗?”   吴志成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女人压低了声音,仿佛带着森森的恶意,“他总是打我,家暴你懂吗?后来我拿了一件普通的外套,不过就是搭在了他脖子上轻轻拉了一下,他就吓得屁滚尿流。”   “你这样的人,和我老公实在太像了,像到我的手都痒痒的。”   锋利的刃又靠近了一些,吴志成猛贴在身后冰冷的栏杆,惊恐道:“你、你想做什么?!”   女人冷冷说道:“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你就去死吧。”   其他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感觉从内心直达而上的悚然,而贺朝听着系统的脑内转播,黑眸中黑色的暗涌却稍稍平息了不少。   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冰冷冷内里的坏脾气。   姜穗这个人,看起来友好又亲切,当她笑着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会感觉到被暖洋洋的光照耀着,只感觉这个女生好像人非常好。   但是时间长了,你却会发现她很少展现自己的内心。   你很难触碰到她最深层的内里。   她热情时让人受宠若惊,她高傲时让人忍不住靠近,她扮弱时让人想要逗弄。   但是这一切,都掩饰住了她冰冷冷的内里。   是一个外热内冷的女人。   就算在命树他们相互知道了彼此的情感,在上一个世界迈出了新的一步,但是只要他不再主动,她却能将这件事情当做没发生过。   多残忍的女人啊。   而现在,看着她再一次露出初次见面时的那种冰冷,贺朝却仍然感觉到那股如同平静水面被掀起了狂风骤雨,如决堤的水坝一般兴奋的水浪倾泻而出。   他黑色的瞳仁,将邵瑶拉上来时,都仍然紧紧地盯着她。   女人放开了肥胖颓丧的中年男人,她和扶着梯子的两个男人低声交谈了什么,随后绑上了登山绳,开始往上爬。   他们的动作都变得轻手轻脚,贺朝知道是因为刚刚楼梯的断裂已经给他们发出了警告,不能够再有更大的动作了,不然很有可能所有人都翻车。   她动作不像是邵瑶那样慢,可能是仍然憋着一口气,她的脸色看起来仍然不太好。   苍白而冰冷,这样的表情放在一个原本应当是家庭妇女的脸上,却一点都不违和,恐怕也是因为她的灵魂已经完全改变了原本应当有的气质。   系统其实在邵瑶往上爬的时候就已经被接上去了,它难得同步了一次男人的视角,只是担心穗穗会有危险。   同样的,它也看到了穗穗此时这样明显不在人设的神情。   系统变得有些担忧。   就连小小的尾巴都不摇了。   穗穗……会不会被主脑发现?   刚刚感觉到的那股毛骨悚然,还是让统非常不安。   下一个世界宿主例行心理检查,必须要提醒穗穗保持好自己的人设,万一被主脑发现,并当成病毒就不好了。   系统想了想,暂时窝在邵瑶怀里假装睡觉,随后回到了意识空间。   姜穗动作挺快,但是却仍然小心,被雨水打湿的梯子确实很滑,快要达到的时候她抬头,想要伸手,却发现男人早就已经在等待着她。   她看到贺朝,就愣了一下。   男人的黑眸在黑夜中仿佛像有魔力一样,如同深渊一般带着晦暗不明的浪涌,唇角带着一种仿佛血肆的混沌不明。   然后她的手腕就被男人拉住,他的动作非常的小心又有力,随着她更往上爬了一些,他两只手带起了她的胳膊,轻轻一提,翻过围墙后滑落至腰间。   “贺……”姜穗的话才刚刚开口,她就被男人抱在了怀中。   “轰隆”一声闷雷响起。   她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就此融入血肉,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那种后怕又强烈的情感。   姜穗微微睁大了双眼,她的右手腕仍然痛得不行,但是在这一刻,她好像忘记了疼痛。   她的心脏的跳跃如雷鸣在响起,这一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他。   但是这样如同惊涛骇浪般晦暗的情绪,就像是浓厚的乌云一般将她包裹其中,也像是深渊里的囚徒,想要将她困入蛛网,动弹不得。   男人的呼吸声在耳旁响起,有些沉重。   “贺朝,我没事。”不过一顿,姜穗便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就像是哄小孩一样,安抚着他。   听到她变得有些温柔的声音,贺朝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紧,又像是被细密的针尖扎过。   女人的气息就像是无尽轮回中的安心之所,当她遇到危险时的惊慌和惊怒,在她轻轻地一声话语中竟然渐渐的消散了。   下面还有人,贺朝克制地放开了她。   他看到了女人浅色的眼眸里潋滟的光,她微微一笑,像是将之前的话在还给他,“你真像落汤狗。”   随后她站起身来,扶住了一旁的梯子,就好像刚才的温情是他的错觉。   贺朝舔了舔牙,随后撑起膝盖站了起来,他轻轻抓住姜穗的右手腕,避开了她撕裂的伤口。   “我来,你别碰东西。”贺朝看向邵瑶,“邵小姐,麻烦在一旁帮她包扎一下。”   邵瑶抱着阿手,看到了他们拥抱的那一幕,想要出声提醒下面还有人,但是又有些迟疑。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拥抱就像是短暂交集的平行线,很快又分开,并没有耽误接下来的人再上来。   听到了贺朝的话,邵瑶点了点头。   楼顶三十一层,有非常多的杂物,地面上则是各种管道密布,还有巨大的水箱以及一些早期不知道做什么的顶棚。   怪不得贺朝能这么快地解决楼顶那几只丧尸重新回来,楼顶密布的管道就连人走都要小心翼翼踩空,不然会被绊倒,丧尸肯定是一走一倒,然后再爬起来再倒下,很容易攻击。   而正是这样的设计,才无法停直升飞机。   因为雨停了,邵瑶在帮姜穗重新处理伤口的时候方便了许多。   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口,邵瑶倒吸了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重新上药,看起来就很痛,但是姜姐姐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邵瑶抬头看了姜姐姐一眼,只看到她平静的神情。   姜姐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但是邵瑶却说不上来。   邵瑶轻声道:“姜姐姐,还痛不痛啊?”   姜穗一顿,她将视线从贺朝身旁的钉枪上移开,看向邵瑶。   邵瑶这样的语气……好像林依的那次小心翼翼。   姜穗朝她微微一笑,邵瑶感觉那种冰冷的感觉就这样消失了,还是那个温婉的姜姐姐。   姜穗:“我真的没事,我习惯疼痛了。”   无论是常年被家暴的“姜穗”,还是她本人,她都已经习惯了,经历过更可怕的疼痛,怎么还会觉得这个疼呢?   姜穗安抚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可以直接问,没关系的。”   邵瑶手下的动作一顿,她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姜姐姐的神色,发现她是真的不在意,随后邵瑶咽了咽口水,“姜姐姐,你真的……把你老公……”   邵瑶有些没敢说下去,结果就看到姜姐姐扑哧一笑。   姜穗:“骗吴志成的,那家伙是被丧尸给咬了,现在估计还在我家楼道口发烂发臭吧。”   邵瑶恍然点了点头,此时下面的人也开始往上爬。   本来贺朝和李大鹏都打算让程洋先上去,但是李大鹏看着一旁吴志成喘着粗气盯着这边的模样,皱了皱眉,最终让吴志成先上去。   这家伙如果一直在下面,恐怕又会有什么意外。   程洋也同意,他是真的有点怕了吴志成了。   所以说能惹小人,都不要惹疯子。   吴志成往上爬的时候风在呼呼的吹,他冻得不行,等到踩在梯子上才发现心里这一关有多难。   梯子根本不稳,他又胖,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声响比其他人更甚。   他的手和脚都是抖的。   刚往上手脚并用爬两步,他就脚一滑,人就往下歪。   要不是感觉屁股上有人这么一托,恐怕他真的就从三十层楼掉下去,重蹈徐定生的覆辙。   吴志成颤巍巍回头,发现是程洋。   程洋扶了扶只剩下半边的眼镜,朝他喊道:“赶紧上去吧!上去就没这么怕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激励了他,还是因为青年过于清澈明亮的眼睛,吴志成莫名多了一丝勇气。   他稳了一点。   李大鹏神情有些复杂,他看了程洋一眼,这个年轻人仿佛只是单纯的说出这句话。   李大鹏低声道:“你不讨厌这样的人吗?还愿意托他一把,他死了,我们可能更安全一点。”   程洋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李大鹏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他抓了抓脑袋,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侧,让他看起来比应当有的年龄更小了一些。   “但是……这好歹是一条人命吧?”程洋说。   李大鹏听了之后沉默,他仰起头看向已经被贺朝拉着往上的吴志成,最终笑了笑。   这个世界,还是有像程洋这样怀有赤子之心的人的。   大学生清澈的愚蠢不是愚蠢,只是不符合成人尔虞我诈世界的善良而已。   只是不知道他能保持多久这样的心。   后面的交接都很顺利,李大鹏最后一个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顺利了,总会有一些差池。   原本李大鹏已经不想上去了,他打算原路返回,原本送他们往上走带路的目的也做到了。   李大鹏其实明白,贺朝所说的什么可能找到救他妻女的关键是想要说服他,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可能会遇到丧尸,但是他还是想回去和自己的家人死在一起。   然而意外就在这时发生,原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生锈的铁质横梁终于彻底断裂,李大鹏在贺朝的一声大喝之后反应过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往上爬去,随后在最后关头抓住了贺朝的手。   贺朝和程洋就赶紧将李大鹏拉了上来。   楼梯在寂静的黑夜里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嘎吱声和断裂掉落的声音,短暂几秒随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包扎好后的姜穗赶紧去帮忙,随后在扶着李大鹏落地时往下看了一眼。   如同万丈深渊一般,下面的铁质楼梯的二十八九层以上都掉下去了,砸扁了车。   当然,黑洞洞的姜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砸扁了车,她只是从一闪一闪的车灯大致猜到下面的情况。   好在现在这种情况,大晚上的路上也没有一个人。   顶楼像是巨大的风场,最终贺朝带着他们将背包里干爽的衣服换上,随后又用火机弄了一个小型的篝火,没有靠近一些管道,而是在背风有顶棚的空地。   姜穗终于觉得暖和了不少。   每个人都有些呆呆的,精疲力竭看着燃烧的火焰。   姜穗坐在角落,地面上还铺着防潮垫,嚼着冰冷冷的饼干,也感觉到疲惫。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身旁有身影落下,姜穗没有转头看都知道是谁。   “换好衣服了?”姜穗盯着烛火开口。   男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暖意,“换好了。”   他握住了姜穗想要收回去的手,低头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咬牙,“……死得便宜了那家伙。”   姜穗看他,“成肉泥也不算便宜了。”她视线放在了他的腹部,“你的伤口呢?还好吗?”   男人黑色的眼眸里有着烛火的倒影,“我当然没事。”   明明这几天一直是紧张忙碌的逃亡,他竟然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   姜穗问他:“直升机明天夜里几点来?”   男人轻吐了一口气,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摩挲着她的手腕,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九点。”   抓着她,他才感觉到不安的心变得平稳。   到达这个世界之后,一切意外和突发情况接踵而来,让人猝不及防,就是在这样的险境中,只有看着她才能感觉到安心。   贺朝莫名地有些烦躁,这种烦躁的源头来自哪里他也并不知道。   只是刚才看到姜穗差一点又没了,这种烦躁就愈演愈烈。   姜穗用另外一只手举起饼干,“吃吗?”   贺朝笑了一下,“我刚刚吃过了。”   他看了眼包装,“而且我不喜欢吃这个味道。”   姜穗也看了一眼,“……你是有多讨厌苹果,就连苹果味的东西都不吃,明明挺好吃的啊。”   贺朝若无其事地放开了她的手,“你喜欢吃就好。”   姜穗想对他进行一番这种时候还挑食的鄙视,但因为是在没力,只能暂时先放过,她看了眼手表。   “竟然已经快要到后半夜了。”   贺朝也看了眼自己的表,发现现在已经快凌晨三点半了。   他们这一行人花了四五个小时才上来。   贺朝想到了什么,他勾起唇,从怀里的口袋掏出了之前在楼道里的碰到的东西。   他虚握住掌心,递到姜穗面前。   姜穗:?   她问:“这是什么?”   贺朝看着她,篝火的光流淌在她的脸上,光影影影绰绰,浅色的眼眸是明亮温暖的光芒,弧度饱满的唇也恢复了血色。   贺朝摊开了掌心。   姜穗一愣。   她看到男人大手掌心里静静躺着的小小黄色的花,但是因为被放在口袋里蹂/躏,已经有些不成样子了。   贺朝有些懊恼,“怎么变成这样?”他明明一路上来都很小心不压到了。   他想收回手,却被她拉住,随后从手心里摘走了这朵已经不成样子的小黄花。   “从哪弄来的?”姜穗问。   贺朝看着她微微勾起的唇,也偷偷笑了一下,随后恢复较为正经的模样,看起来沉稳又可靠。   “从李先生家出来的时候,有人在门口种了花,在那朵枯萎的花一旁无意中看到的。”   他当时脚不小心踢到的是花盆,而里面的花早就因为常年无人打理而枯萎,但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哪里飘来的蒲公英,在小小的花盆里生根发芽。   姜穗放在手心里看着,忽然就想到曾经有一个老人告诉她,蒲公英花的话语是什么。   正如末日里他们这一路的过关斩将,也如他们此刻的内心所想。   是自由。   贺朝看着她,黑色的瞳仁翻涌着如同熊熊烈火般的暗涌。   随后他用非常非常轻的声音道:“节日快乐。”   姜穗没听清楚,将视线从花上移开,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而另一边,程洋努力地刷着手机,期望能刷出一些新闻。   断断续续的信号终于将今日的头条推送。   姜穗和贺朝都听到了程洋的大叫——   “什么?!今天竟然是情人节?!苍天呐,情人节我竟然在逃命!”   “到底是谁在丧尸末日了的情人节还在刷[有人陪你奔向末日吗?]的热搜啊!”   姜穗一顿,下意识地看向贺朝,她的手里还捧着那朵破碎的小黄花。   若隐若现的光线里,唯有男人的黑眸如狼一般闪烁着微光。   与此同时,在意识空间里搜查了一番的系统回来了。   它从被邵瑶专门弄出来的小窝里抬起头,但是却难得的没有冲出去找穗穗,而是严肃着一张小狗脸沉思。   意识空间和程序没有任何的问题,但为什么,它总感觉哪里不对?   但是这种“感觉”,却是它一个系统不可能也不应该拥有的。   因为作为最理智的系统,它的一切程序和表现都是经过计算而来,不可能拥有“感觉”这种模棱两可的形容。   而且最让统不安的是,它总感觉自己的哪个程序警报在响,可它却丝毫找不到了。 第104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18◎   早春清晨的上北冷得仿佛能即刻将人冻成霜, 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到了中午太阳升起时又驱散了雾霭,能清晰地看到静静伫立在大地上, 仿佛没有受到末日影响的各种高楼大厦。   而到了傍晚时分,西斜的阳光又渐渐被层层的乌云遮盖,好像又要下雨了,气温骤降。   他们生火, 吃饭, 拿出没剩多少的矿泉水, 还烧了一点热水来泡泡面。   信号仍然断断续续的, 但好在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还是能查阅到想要看的信息。   不过最大的问题, 则是大家的手机都快要没电了。   姜穗把手机塞回兜里,这个时候了必须省着用。   程洋解决了生理问题从远处回来, 他一路小跑地跳过各种管道, 邵瑶还吐槽他为什么跑这么快, 后面是有丧尸在追吗?   邵瑶递出湿巾, “上完厕所擦擦手。”   程洋听到了邵瑶的质疑, 接过纸巾后嘟囔,“那边空无一人,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邵瑶摇了摇头。   程洋:“贺哥给我们男的找的上厕所的地儿, 隔着一面墙就是逃生楼梯, 但是这个楼梯竟然是折叠铁门, 里面有丧尸我看得清清楚楚!”   邵瑶有些惊讶, “那丧尸看到你没有扑上来吗?”   程洋:“楼道里挺昏暗的, 我刚刚仔细看了一下, 看起来也就两三只在那里,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穗刚好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路过听到他们对话,“怎么了?”   程洋又复述了一遍,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姜穗,“姜姐,九点直升机真的能准时到吗?现在都八点半了。”   一想到要是他们走不了的下场,程洋已经开始提前贷款绝望了。   邵瑶:“你能不能不说一些丧气话?”   姜穗笑了一下,倒是没有对程洋的悲观态度进行进一步打击。   “刚刚贺朝已经和来接他的直升机取得联系了,放心吧。”   程洋松了口气。   姜穗回到篝火旁,看到贺朝抱着阿手也回来了。   姜穗看他们俩就忍不住笑了笑。   高大的男人单手架着一只黑色的小狗,而小狗就像是被教训过一样,耷拉着耳朵,就连小尾巴都不摇了,看起来很沮丧。   随后像是闻到了她的气味,然后小黑狗便猛地看了过来,尾巴也开始摇晃,身子控制不住地有些激动。   姜穗看着阿手,“它这是怎么了?”   男人坐在她身旁,刚把阿手放在地上,它就已经屁颠颠跑到她身旁贴着了。   男人眼里多了一丝嫌弃,“刚刚差点尿到李先生脚上,我教育它不要随地大小便,自己找个角落。”   姜穗:……   系统:它哪里知道小狗根本控制不住想要撒尿啊!它也要脸的好不好!!   要不是知道阿手肯定是什么特殊的存在,很有可能跟他的系统有关能听得懂,不然她都不理解小狗都不一定听懂他说的话,他竟然还去教育它。   姜穗低头看阿手,抬手摸了摸,阿手便很快乐的舔了舔她的手。   那只唯一白色的爪子,已经搭在了她的大腿上。   “真是一只快乐的小狗。”姜穗感叹,但还是按照常人的思维对贺朝道:“它这么小,能听懂什么?”   贺朝看着系统对姜穗撒娇,真不知道它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行为的。   “我天天说,总有一天会懂的。”贺朝说,他架着腿,姿态有些闲散,虽然嘴上说着嫌弃地话,但是唇边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紧张的逃亡就像是终于能够有空隙喘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安静地让自己好好休息。   姜穗还记得刚刚他们在三十层大楼的楼顶看的那场落日。   虽然乌云密布,但是当西斜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出层层光辉,随后就像是最后短暂地回光返照一样,落日的乌云散开,明亮巨大的艳红色发光体在缓缓下沉。   “我看看你的手。”男人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在燃火中回过神来。   姜穗看着他,开玩笑道:“朝子,不要调戏嫂子。”   男人一顿,或许是因为这两天紧张的逃亡,他们二人之间那条叔嫂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只是同龄男女的接触,但是当她再次开口,他才忽然意识到他们身上身份的划分。   不过经历了昨晚的那场拥抱,末日的紧张刺激,心跳加速的各个突发危机,他已经可以“认清”自己的内心了。   男人勾唇,看着她似笑非笑,“这就是调戏了吗?嫂子,看来嫂子体验的不多啊。”   姜穗睨他一眼,发现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这么肆无忌惮的放肆了。   大约是从昨天晚上的那个拥抱?   脸皮厚的是姜穗,脸皮薄的是嫂子。   嫂子转过头,像是不敢看他。   “我没事了,手腕一点也不疼,真的。”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嫂子还用重音发在真的二字上。   但是她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阿手的右手腕已经被男人动手拉起,他略显粗糙的大掌温热,仿佛有一道电流在肌肤碰触之间流窜到她的心底。   她仍然没有看他,低垂着头,像是不好意思和害羞。   贺朝看她这个样子笑了一下,但是眼中的笑意在看到腕间淡淡的血痕又消失了。   黑眸深处蕴含的怒火又开始冉冉而生,如同烛火的光穿过尖利残酷的寒风。   不过现在徐定生已经死了。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重新给姜穗换药。   “你的伤口也要换药吧?”姜穗注意到了他握着她手臂微微收紧,随后转头回来看到的是他皱眉冷峻的神情,顿了顿轻声道。   贺朝头也不抬,“我自己已经换好了。”   姜穗挑眉:“那当时在车上还要我换?”   贺朝声音仍然微沉,“这不是想要给自己一个重新靠近你的机会吗?”   他的动作利落又迅速,看得出来他很熟练,应当是以前受过不少伤成了熟练工。   姜穗被他十分自然又近乎吐于真心的话弄得一愣,明明亲都亲过了,却莫名的又有些微微脸红。   包扎好后,他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抬起黑眸看她。   姜穗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说。   吴志成和李大鹏基本上很少说话,一个陷入了自己杀人了的不安情绪,一个则是本来就沉默寡言。   半晌,在篝火的燃烧和一旁邵瑶与程洋的窃窃私语中,男人终于开口了。   “嫂子。”明明喊着嫂子,但是黑眸中的清亮,却让姜穗意识到他是在叫她本人。   “从现在开始,嫂子你可以做你自己,毕竟大哥……他已经去世了。”   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在鼓励她不要受到身份的束缚,但是他微沉的语调,和静静看着她的黑眸,却让她意识到了什么。   末日后的夜晚似乎永远都是阴沉沉得让人烦闷,凛冽的早春寒风刺得人眼眶会不由自主的发红。   姜穗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做好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男人凝视着她,黑沉沉的瞳仁仿佛能就此看到她的心底。   他应当怎么说?   他刚刚说去教训系统不要随便大小便是真的,但是主要说的却是另外一件正事。   刚刚系统告知了它发现的异常。   最后还跟他说其实安然无恙,好像只是一些程序上的更新,并没有什么大事。   但这还是引起了贺朝的警惕,他心下沉沉,就好像是一块大石头压了下来。   突然发生的异常就好像是一种征兆,在提醒着他可能会到来的危机。   贺朝很相信自己在危机关头的直觉,就算将来不会有什么事,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放松警惕。   他现在早就不是那个无所谓,在漫长时光中遗忘了自己是什么人的贺朝了。   至少现在,他有了想要藏起来的珍宝。   是一个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来自任务世界NPC。   “我知道了。”女人忽然开口,她看着他,仿佛知道他此刻在说的是什么。   贺朝沉默,他抓着她手臂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而就在这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直升飞机旋转的声响在渐渐地靠近。   “有飞机来了!”程洋的一声大叫惊醒了发呆的人,还有打破了她和贺朝的沉默又绞在一起的僵局。   姜穗心下也有些激动,刚要立刻站起来,却发现手腕上方仍然被男人抓着。   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看了过来,都在等男人发号施令,他们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领导者在。   随后,在众目睽睽中,男人朝她笑了笑,黑眸中那种属于他在这个世界的一丝张扬的桀骜又浮现出来。   他抬起她的手腕,在伤口处绑了个蝴蝶结。   随后很自然的放开了她站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到众人面前,沉声道:“收拾东西,走吧。”   程洋:……自然到好像没有丝毫不对。   邵瑶:哇哦。   随着直升飞机越来越近,巨大的螺旋桨声也越来越响,还没有靠近都能感觉到吹来的阵阵强风。   李大鹏将篝火熄灭,几个人迅速收拾完毕之后,纷纷朝着楼顶中央而去。   姜穗也将阿手捞了起来,放在了胸前的大口袋里。   但是意外似乎总是会在关键时刻发生,就好像是电影里上帝之手编剧在刻意安排阻拦的关卡。   因为直升机发出来的巨大噪音,导致程洋之前所说只有两三只丧尸的楼梯口忽然暴增了许多丧尸,仿佛一整层楼的丧尸都被这样的噪音所吸引。   老旧的折叠铁门发出了不堪重负,不停作响的嘎吱声。   “快看!”所有人都在程洋的惊呼声中看了过去,之间那扇铁门仿佛再进行挤压就会倒塌,里面面目狰狞的丧尸死死地盯着他们这群人,看着就让人感到害怕。   吴志成:“能不能让飞机快点啊!”   贺朝在盯着铁门看,眉头皱起,他看了眼身旁跟着的姜穗,随后又抬头看着越来越靠近的直升飞机。   “跟我来!”贺朝沉声道,和慌乱的吴志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穗跟在贺朝身旁,可能是因为上楼梯那场“冒险”,吴志成再也没有说什么他要第一个走的话,可能都看出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好惹。   她确实有些紧张,但是心神却仍然因为贺朝刚刚的话而陷入了沉思。   她其实听懂了他的意思。   保持好人设。   翻译成大白话是这么说。   但是他肯定不能这样直白的说出口。   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贺朝突然如此提醒自己?   姜穗一下子就想到了前天晚上那个已经回忆不起来,只剩下那只巨大眼睛的梦。   昨天夜里休息的时候,她什么也没有梦见。   那场梦就好像只是她因为太过疲惫的胡思乱想。   但是姜穗却觉得,或许和贺朝刚刚和她所说的事情很有关系。   他们奔跑起来,但是却跑不快,地面上的水管需要他们不断地跨过。   李大鹏因为体力一时间没跟上,还狠狠地摔了一跤,被程洋扶起来时脸也被生锈的水管划破了,甚至脖子仿佛被割伤一样涌出了鲜血,好在没有伤到动脉。   他摆了摆手,对程洋示意没事,继续往前跑。   姜穗先是抬头看了眼已经快要飞到大楼边缘的直升飞机,在浓厚的乌云与夜色中,唯有直升飞机的两束巨大的灯光特别显眼。   而稍稍侧过头,看到的就是黑漆漆只剩下轮廓,但是不断撞门的丧尸。   她将注意力放回逃亡本身,但是内心却产生出一种既视感。   姜穗神情变得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又很快回过神来。   此时此刻的感觉……姜穗微微蹙眉,在这茫茫长夜中,她好像……有一种曾经经历过的错觉。   直升飞机悬停,姜穗看到侧门被打开,里面是荷枪实弹,穿得严严实实的部队军人。   在这种时候出现,有一种让人热泪盈眶的安心。   程洋就是热泪盈眶的那位。   但是楼顶过多的水管阻碍了他们奔逃的步伐,而就在这时,不堪重负的铁门也终于结束了它漫长的铁生。   只听见一声巨大的闷响,铁门倒地,里面拥堵得仿佛是早高峰的地铁一号线里的丧尸全部都涌了出来,朝着发出声音的直升机方向奔来。   而当它们青白色的眼睛看到了他们拿着手电筒照路的一行人之后,更是低吼咆哮得跑过来。   好在各种各样的管道拖住了他们的步伐,同样也拖住了丧尸的步伐。   但是每一个人都着急的不行,只能努力让自己更快一点。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继续呆在楼顶,也就只剩下一个死字。   贺朝第一个到达楼顶边缘,直升机上已经放下了空中绳索,贺朝示意他可以,并没有让上面的士兵下来。   而飞机上的士兵行礼后,时不时放枪帮他们击杀身后的丧尸。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么多丧尸,不可能都被击杀完的。   贺朝接过飘荡的固定绳索,帮忙固定每一个要上直升机的人。   他先让姜穗和邵瑶上去。   不可能同时多个人一起上直升飞机,一是有可能会造成飞机的不平衡而坠毁,二是本身也没有那么多绳索能让六七个人一起上。   邵瑶比程洋和吴志成都镇定得多了,但是她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丧尸越来越近了,而上上下下的绳索却因为大风而摇摇晃晃,上去一趟花费的时间并不少。   吴志成都急死了,而李大鹏则是很淡定。   因为直升机螺旋桨发出的巨大声音,贺朝不得不大声地对李大鹏道:“李先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留在这也没办法和家人死在一起,同我先离开!之后若是有办法了,说不定真的有可能救人呢?”   李大鹏的眼眶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风吹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就算有水管的阻挡,丧尸也快要跑到他们的位置了。   姜穗紧张得想要往下看,却被一旁的士兵阻止,还帮她和邵瑶扣好了安全带,带上耳机,她们固定在座位上,而姜穗也只能透过窗户紧紧地盯着下方。   直升机上的士兵在开枪帮忙攻击跑得快的丧尸,一枪一个准地爆头。   在丧尸越来越近的时候,上面的士兵丢下了什么,一股白色的浓烟顿时爆发在地,四散开来,丧尸的动作似乎慢了一些。   再一次上来的是程洋和李大鹏。   在朦胧的烟雾中,姜穗看到原本吴志成是抢着上去的,但是李大鹏身上血迹斑斑,而不知道因为什么,吴志成看了眼程洋,就让程洋先上去了。   而这时候,丧尸已经近乎到跟前,紧靠上面的士兵不断地扫射,而贺朝也拿着之前的钉枪在击杀。   吴志成看起来惊恐又害怕地抱住头,仿佛上面的子弹和下面的丧尸会碰到他一样。   李大鹏上来的时候,士兵们都吓了一跳,随后姜穗立刻示意她可以帮忙紧急处理,士兵来不及再说什么,迅速丢了个医疗箱给她,就赶紧继续帮忙还剩下的人。   绳索又再次丢了下来,贺朝动作非常迅速地固定好吴志成和自己后,绳索便往上拉。   然而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吴志成太胖了,还是因为刮来的大风,亦或者是因为过于紧张,而将贺朝所说的要点统统忘记。   吴志成在绳索拉起来时显得异常的慌乱,而直升飞机已经在收到了贺朝绑好了的信息后开始往上飞,用完子弹正在换匣的士兵也在这里停顿了两秒。   丧尸已经全然靠近。   贺朝大声朝吴志成道:“收脚!不要挣扎乱晃!”   话音刚落,贺朝的腿被丧尸抓住了。   姜穗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了舷窗上。   她紧握着拳,比自己逃亡还要紧张。   “我被抓住了!!”吴志成根本都没有听到贺朝说的话,在飞机升起要离开围墙时拼命的挣扎,而就连飞机上的姜穗也都看到了他的腿被丧尸牢牢抓住。   贺朝才发现因为他的猛烈挣扎和过于惊慌,爆发了求生时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力气,导致给他扣好的一个卡扣被挣断了,   姜穗看到贺朝很快将腿上的丧尸蹬掉,朝着飞机上的士兵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利用惯性想要到吴志成那边帮忙。   贺朝看起来并没有事,丧尸也没有来得及对他做什么。   他们此时已经都悬挂在空中,绳索也不断地拉起,就在贺朝做完手势之后,拉起的绳索便停住了。   与此同时,有两三只牢牢抓住吴志成腿的丧尸,也在不断升起的高度和脱离了楼顶后掉落了两只。   而贺朝在往吴志成方向荡了那么一下,他便立刻让自己保持住垂直状态。   因为吴志成那双总是暴躁的,好像带着激烈情绪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绝望中却仍然带着巨大的求生欲。   但是仍然抵挡不住属于病毒的侵袭,贺朝看着他,然后他原本黑色的眼睛在慢慢地变白。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一个人变成丧尸的景象。   他瞳孔微缩,吴志成最后的理智让他开口。   “我……我儿子……”他的口型很模糊,又随着风一吹一荡,唯一剩下的丧尸也已经掉下了三十层楼,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而他被悬挂扣在空中,五秒内已经丧失了属于人的意识。   贺朝身子紧绷,他的视线移到了吴志成的腿上,发现他被咬的并不是大腿,因为他们早就换上了足够厚的衣服,普通人的牙齿并不能直接将衣服撕碎。   他的鞋掉了。   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疏忽。   鞋掉的瞬间,就被丧尸抓住了漏洞,被啃得鲜血淋漓。   所有的意外都太出乎意料。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瞬间,每一个疏忽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怎么样了?!”因为坐在另外一边的窗户,程洋的视角受限,只能看到贺朝,看不到吴志成怎么样了,他大声地问坐在一旁的邵瑶。   邵瑶仍然紧盯着舷窗外看,也已经带上了降噪耳机,因此听到了程洋对的话。   她抬头看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有贺朝被拉上来了。   营救他们的士兵小队队长,当机立断切断了吴志成的绳索,他最终也落得和徐定生一个命运——   一同坠落高楼。   大多数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而程洋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一趟旅途中,吴志成唯一回馈了他人的善意,最终却因为这样的原因,而丧尸了性命。   就是因为上楼梯时他对吴志成的那一托,才使得吴志成愿意让程洋先上直升机。   “还你的人情。”当时显得有些阴沉沉的肥胖男人这样说道。   而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落幕。   而贺朝也没有听到,他究竟想对他的儿子说什么。   他们这一群萍水相逢的七个人,最终也只剩下五个。   姜穗抱着阿手,看着士兵队长关上了机舱门,随后朝着贺朝行了个礼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而贺朝坐在了姜穗的对面。   男人呼吸尚未恢复平稳,扣安全带时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抬眸看向了她。   姜穗带着降噪耳机,却仍然掩盖不住螺旋桨的巨大噪音,男人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可见刚刚的情况有多危机。   他朝她笑了笑,只不过黑眸中似乎还有着刚刚来不及救人残留的压抑。   姜穗也朝他笑了一下,她指了指窗外,男人一愣,随后也看过出去。   不知何时原本看起来像是又会下一场瓢泼大雨的乌云渐渐四散,天空仍然黑漆漆的,但是光污染减少了的上北,竟然开始出现了少许的星星。   而最亮的却是那悬挂高空,古往今来都存在的皎洁明月,正在散发着盈盈月光。   它仍是那么美丽,而人间却陷入地狱。   姜穗看着越来越远的宏达大厦,以及冒着黑烟但是火已经熄灭了的问心大厦。   问心大厦是上北市的地标性建筑。   而现在,他们正在逃离上北。   也最终成功。 第105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19◎   半年后, 南港市避难安全区。   南港位于大陆的南方,虽然叫着南港,但实际上它坐落于山区, 群山叠嶂,一眼望去只见大山。   可能也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南港市是全国最快一个建立起安全防线与市民避难区的城市,姜穗一行人当初就是被救援队伍带来的这边。   南港的潮湿和上北的干燥很不相同, 也和上北的纸醉金迷, 奢华糜烂不同, 南港更多的是安居乐业的舒适。   姜穗还挺喜欢这座城市的。   本身南港也是旅游型城市, 如果不是丧尸病毒的爆发,这种紧张的氛围或许都不会感染到南港人。   程洋就是南港人, 可能他开朗的性格也因为在这座城市而养成。   此时距离他们逃离上北已经过去了半年,正如贺朝所说, 为什么军队愿意耗费精力来救他们这些被困在高楼里的人, 是因为他们需要贺朝去执行秘密任务。   不过姜穗感觉没这么简单。   国家人很多, 但是随着丧尸病毒的爆发, 一夜之间丧生了五分之一的人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死亡人数在不断的增加。   警察、医生、军人……各种各样行业的人也在这场灾难中变得越来越少。   贺朝也在他们获救之后紧急召回了。   每天的新闻都在播报这全国沦陷的地区以及幸存人数和死亡人数。   姜穗目前所在的避难幸存区的流动大厅就有一块巨大的LED显示屏,里面实时播报全国救援队紧张的救援以及各个地区的情况, 还有南港市目前的安全情况。   在这里, 原本紧张又有些慌乱的氛围变得压抑, 一天天看着生命的流逝, 看着国土一点点的沦陷, 每一座城市都在奋战到底。   但是这并不是和人的战争, 而是和不断繁殖的病毒在战斗。   贺朝一来到南港市的当天就被部队的人带走, 过了一星期才回来。   当时姜穗已经作为幸存人员进行了避难安置,可能是因为南港市天然的地理位置,山路很多,丧尸病毒爆发之后还是很快组织了一批救援。   姜穗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贺朝就告诉她,他已经被部队召回,现在已经加入了秘密任务调查队伍,任务保密,没办法告诉她。   当时的整个社会都是乱的,一些无法接受现实的人开始崩溃,当时的避难幸存区总是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   他们这一支临时组起来的五人小队,在南港市也分散了。   程洋心系自己的奶奶,在和避难幸存区的工作人员再三沟通之后,签了免责书,跟着一批人坐上大巴往自己的家乡而去。   出门在外的人们在面临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死亡时,第一个想法大多都是——   回家。   程洋选择了回家。   而邵瑶已经联系不上在国外的父母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只能暂时留在南港第一号避难幸存区,和姜穗在一起。   同时因为宏达大厦出身,并且知道宏达大厦不少秘密的李大鹏,也被军方的人带走,姜穗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一开始的幸存区大多数都是本地人,后来渐渐多了获救的难民,再后来幸存区也越来越大。   因为士兵和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变得越来越少,在人口急剧减少的情况下,男人们开始自发地组织起来,在幸存区周围巡逻。   女人大多都做着后勤保障工作。   关于如何应对丧尸的各种生存指南和注意事项,也在幸存区连环播报。   为了节省电量,幸存区还实行宵禁。   姜穗凭借着自身的医疗知识和能力,加入了幸存区的医疗队。   当时的幸存区还不是幸存区,南港市的民警在给她录入户籍数据的时候还奇怪。   “你没有做过医生……但你的医疗知识确实很扎实,听郝医生说你的基本功不错,自学的吗?”   当时姜穗一边报自己身份证号的时候还在想,都丧尸末日了,在咱们国家出现黑户的机会好像也不多啊。   听到了民警的话,本来还想胡编乱造的姜穗只能老实地根据原本的身份胡编乱造。   “因为我前夫家暴。”姜穗说,她眼眶微微泛红,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久而久之,什么样的伤口我都会自己处理一些了。”   说完,姜穗把自己胳膊上的衣袖撩开,四周就有看到的工作人员惊呼响起。   民警处理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家暴这样的恶劣但不好管的事情自然也处理过,但是看到姜穗身上仍然残留的伤痕,仍然感到不忍心。   “郝医生说你够资格进入医疗队了,不用担心找不到工作。”民警对她笑了笑,然后瞄到了姜穗婚姻状态那一栏,“前夫?你现在还没有离吗?”   姜穗也露出了感激的神情,闻言像是有些勉强道:“他不愿意离,而我起诉离婚的时候他就在这场灾难中被丧尸咬了。”   其实官方一般把丧尸叫做感染者,毕竟已经有权威专家在新闻中说明人类变成丧尸是因为大脑被感染纤维化,被一种未知的神秘病毒控制了。   但是民间一般都把感染者成为丧尸,毕竟对于看过各种美国大片的人来说,叫丧尸更加通俗易懂。   姜穗做的这个登记,其实算是一种户口登记,民警看着她,随后像是随口说的一样说道:“那其实你也算是离婚了。”   一旁另外一个民警也轻描淡写道:“要是有证明人的话,更好办了。”   姜穗一开始还没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一旁忽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姜穗?!”   姜穗抬头看过去,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之前救下来的王艳!   她竟然也在南港。   于是在这样的巧合中,证明人出现了,等到姜穗拿到了新的临时避难幸存区身份证明才发现,民警好心帮她把户籍信息改了。   在婚姻状况的那一栏,变成了未婚。   民警朝她眨了眨眼睛,却没有说什么。   姜穗看起来隐隐有些激动的道谢,虽然以现在这个情况,好像也没有人在意你在法律层面到底是未婚还是已婚,但是对于曾经深陷枷锁的人来说,至少从身体和心灵上,她都自由了。   姜穗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变得似乎更加轻松了一些,就好像原本身子的主人也再也没有感到遗憾。   不过姜穗把这张身份证明藏到了自己临时房间的角落。   可不能让贺朝看到了,姜穗心里暗搓搓想,她倒要看看他还会因为这层“身份”,挣扎到什么时候。   毕竟他们刚来这个世界前三天就经历了一场大逃亡,而到达了南港之后他就被人叫走。   也不知道他们在这个世界能够呆多久。   可能是结交了不少朋友的缘故,姜穗头一次对离开这个世界产生不舍的想法。   后来姜穗在南港的第一避难幸存区成为医疗队的一员。   邵瑶本身学的是英语专业,加之身体素质又好,被安排去和外国友人对接。   贺朝这三个月则是总三五天不见人影,而幸存区的医疗队整体又非常忙,姜穗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的接触竟然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而王艳是姜穗最出乎意料的人。   她都不知道王艳是怎么来到南港市的,同时也加入了医疗队。   从病人的临时帐篷里出来,姜穗脱掉手套,一旁的王艳听了她的问话之后,笑了笑。   王艳和姜穗最初看到的样子有了很大的不同,她剪了短发,变得干净利落了许多。   王艳说:“运气好,跟着大部队一起遇到了国家派来的军队,给我们送出去了。”   姜穗看着她带着有些坚毅的眼眸,发现她真的改变了太多,从她的语气来看,似乎她在这一路上似乎也经历了许多。   王艳和她一起在临时搭建的洗手池洗手,王艳把医用肥皂递给她,“穗儿,我也不怕跟你说这些话,实话实说,那一路经历的一切确实改变了我。”   王艳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和带着一丝悲痛,还有着仍然残留的震撼与对人性的失望。   “那些部队的孩子才这么小,看起来十八九岁的,他们却听着命令,就算是牺牲都要把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救出去。”   王艳说着眼眶又有些红,她笑了一下,“让你看笑话了。”   王艳避开姜穗的目光,低下头洗手,“我也知道我以前干了很多烂事,现在想想,真不是个好东西。”   “那一路……”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努力好好表达下去,“在那个路上,有的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拿那些军人挡着,甚至破口大骂对他们进行责怪为什么不早点来救他们。”   “甚至……为了活下去把人从车上推下去。”王艳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勉强道,“都是血啊……”   姜穗顿住,她也沉默了。   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重。   半晌,姜穗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学过医?”   也是这三个月姜穗“突飞猛进”的学习和太过于天才的成果,让顶头上司郝医生同意她自行做一些简单的手术,如今才能和王艳在这里一起洗手。   但王艳竟然也在刚开始学习后的一个月就开始给病人缝针了。   王艳知道姜穗转移话题是不想让她太难受,她回答道:“其实我本科就是学医的,但是太苦太累了,实在受不了,后来第一次考研没考上就放弃了。”   “当时当柜姐比当医学研究生赚的钱多多了。”   王艳又感叹道:“我要是有你万分之一聪明,恐怕现在早就是大教授了吧?也就三个月,竟然把我四年学的东西都学会了。”   其实已经当了两辈子医生的姜穗:……   她丝毫没有自己是在作弊的心虚,而是平静地指出,“35岁的年轻大教授吗?”   王艳噎了一下,顿时忘了刚才的沉重,“喂!我就畅想一下不可以吗?!”   她撇了撇嘴,和姜穗一起擦干了手,随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现在大晚上的医疗中心也没有这么忙,于是用胳膊肘推了推姜穗。   “说起来穗儿,你和贺志刚那个弟弟怎么样了?前段时间我可看到他从你屋出来了。”   姜穗:……   姜穗:“你这人怎么这么八卦?”   王艳倒也没有生气,而是直白道:“我要不是这么八卦,当初也不会听到你屋外的动静跑出来看热闹,然后差点被孙娟那小孩咬一口。”   王艳说出的这些人名,都让姜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初大闹楼梯间几个人,竟然也就只有她们两个活了下来。   但是看着王艳这张不再折腾,反而显得具有神采的脸,上面满眼都是关心和八卦,姜穗无奈解释道:“他是来我这拿东西,很快就离开了。”   其实不是,贺朝是来找她包扎伤口的,而且那副隐忍的模样又勾得姜穗心痒痒的,要不是队里找得急,恐怕那一晚上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王艳:“不是我说,穗儿,你现在瘦这么多,越来越好看,那小子竟然还能忍住,他行不行啊?”   王艳说完,随后一脸震惊,赶紧拉着姜穗小声道:“穗儿,会不会真的不行?他哥就早泄,难不成他真的不成?”   王艳唏嘘:“看着人高马大的,结果只是个银样鑞枪头吗?”   姜穗在喝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姜穗:“……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   王艳:“我用了个成语还直白吗?”   王艳:“所以他到底行不行?”   可能是觉得那啥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是人生流程,王艳好像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太多的羞耻心,神色自然地和姜穗讨论。   姜穗看起来神色自若,但心里已经想落荒而逃了。   没办法,她也没试过,但又不能告诉王艳贺朝他行不行。   现在避难幸存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喜事,贺朝一旦有空就会来找姜穗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默默地都在当电视连续剧看他们俩。   这还是姜穗无意中听王艳说过的。   “这就是盼头懂不,你们郎才女貌的,而且听贺朝一口一个嫂子叫的还挺刺激的。”   姜穗:……   最后还是例行巡房检查救了姜穗。   她抽出一打病历本,“我要去东区了。”   王艳也抽出另外一打,意犹未尽有些可惜道:“唉,我刚好去的是西区,等着啊穗儿,一会儿要是没啥事巡房完了咱在聊会。”   姜穗:……   随后王艳又想到什么,往口袋里一掏,掏出了个像是护身符一样的东西往姜穗白大褂口袋里塞。   姜穗:“这是什么?”   王艳:“我对象向青云小铺的大师求的,你最近多灾多难的运势不太好,转转运。”   听到运势两个字姜穗立刻就回忆起了上一个世界的上北,但是她知道在这个世界,这个也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而青云小铺实际上就是南港市青云观的道长们被救之后,到幸存区这边来开的。   如今幸存下来的人也渐渐恢复了生活的常态,幸存区有了许多店铺。   为了有个心理寄托,也像是求个心安,青云观大师们的生意还挺好的。   这大约就是人,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天灾人祸,最终都还是要回归到生活中。   而王艳所说她最近的多灾多难,姜穗其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   自从半年前在宏达大厦获救之后,她就像是霉运上身了一样,时不时就会遇到一些危及到生命的事故。   要不是她在幸存区这半年一直天天锻炼,体力渐渐也上来,否则可能早就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故中人没了。   姜穗总感觉像是针对她一样。   好在遇到危险时阿手会在身旁提醒她,今天阿手被带去巡逻了,因此现在并不在她身旁。   “嫂子。”   姜穗拿着病历本一边巡房检查,一边思考,忽然听到有人轻声喊了自己,她回过头去,看到撩开帘子走进来的男人。   此时正是深夜,姜穗今天刚好轮班到夜班,就连病人都睡着了,整个住院区十分安静。   男人走进来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轻声喊着她的名字,并没有对她造成惊吓。   姜穗微微一愣,她看着慢慢走进的男人,“你这一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事情处理完就回来了。”姜穗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在较为昏暗的光线里,他五官若隐若现。   但是姜穗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了他带着些许红血丝的黑眸中的疲惫,他身上还有较为浓重的消毒水味以及属于□□的硝烟味。   看起来好像是执行了什么不得了的任务。   姜穗猜测过他们的秘密任务应当是和丧尸有关系的。   她的视线下滑,随后一惊,立刻拉过男人来到她专门休息的小帐篷。   “受伤了不能先自己紧急处理一下吗?非得留着血回来。”   姜穗有些生气了,成熟的女人微微蹙起眉,她说话音调不像是对待病人时的温柔,而是多了愠怒。   小帐篷开着黄澄澄的灯,比病房区更明亮一些,身后的男人任由着她拉着走,一点都不反抗。   这个高大的男人非常顺从,就好像是被训斥过后的小孩那样听话。   但是仔细看去,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却又能感觉到他暗搓搓的喜悦。   “不是我的血。”男人在女人将他按在座位上后轻轻开口,而准备转身就走的女人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恼羞成怒责怪为什么不早说,就被对方拉住了手腕。   男人略显粗糙的大手带着薄茧,触碰到手腕时有一种让人感到酥麻的错觉。   他抬起了她的手腕,像是在仔细的观察,随后像是很满意一般说道:“伤口好了。”   女人转过身来,看着他疲惫但是却在她面前显得温和的模样,心只能软了下来。   “那你怎么不先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男人抬眸看她,姜穗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黑眸有着淡淡的微光,里面落下了她的身影。   “很脏吗?”   面对总是向她示弱的小叔子,女人总是拿对方没有办法,就算是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似乎并没有办法。   因为他知道她就吃这一套。   示弱的小叔子朝她咧开笑容,黑眸却仍一瞬不瞬地盯着看她,如同捕猎前按兵不动的野兽,在麻痹着猎物。   女人只能故作嫌弃道:“脏死了。”   她偏过头,想要抽出手,却抽不出来,只能转移话题道:“阿手呢?没有回来?”   男人声音变得有些淡,似乎多了一丝嫌弃:“太饿了,还在大厅里跟其他狗抢吃的。”   “嫂子,”男人握着她的手腕的手似乎紧了紧,他声音有些懒洋洋的,“我今天好累。”   女人一顿。   听到他继续道:“任务一结束,我就着急赶回来。”   但是他并没有等姜穗故作不知道地问他为什么赶回来,而是很快又转移了话题,就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样。   他说:“嫂子,你今天有没有遇到危险?”   嫂子咬了咬唇,漂亮的眼眸像是会说话一样,瞪了他一眼。   “你就是最大的危险。”   男人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将追求她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现在他在她面前越来越放肆。   而和他一同经历过生死,女人再不安和想要无视的心也渐渐快要沦陷。   男人看着她,在她即将要抵挡不住想要移开视线的最后一刻开口,声音懒懒的,黑眸却仍然是那样强势:“嫂子,我今天真的好累。”   女人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都说人的拥抱具有力量。”男人先脱掉了染血的外套,在姜穗震惊的目光中伸开双臂,看着她,“嫂子,抱抱我吧。”   他有些促狭地笑了一下,“看你这个表情,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他的语气过于正经,她都要以为他又像那天晚上,故意刚洗完澡裸露着上半身,来她的房间说衣服破了不懂补让她帮忙补,随后在她耳旁故意勾引一般说抱抱他。   那一次就是王艳无意中看到他从她房间出来的晚上。   听到他的调侃,女人没有动。   但是男人却没有放下手臂,仍然看着她。   随后他黑眸似乎多了落寞,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要是不愿意的话,你就告诉我。”他看着她说。   姜穗看着他装模作样,撇开视线,实在受不了他的目光灼灼。   “就一下。”她如警告般说道。   而当她往前走的那一刻,挂在帐篷顶端的灯泡就像是短路了一样发出了令人心惊的电流滋啦声,连接的电线瞬间断裂——   下一秒电流带起的火花激起,就要落在了她身上!   姜穗下意识地抬头望去,随后身子被人猛地抱住,抱住她的男人重重的撞到了一旁的医疗柜了,器皿发出了碰撞声。   随后二人因为突如其来的重心不稳而倒在帐篷外,翻滚了两圈。   姜穗余光看见帐篷内的电光带起的火花四溅,随后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仿佛后怕一般。   “幸好我来了。”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下,是不在冷静的低沉,姜穗抬头,对上了他有些冷,又带着暗涌的黑眸。   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调侃和装模作样。   姜穗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幸好你来了。”   就在刚刚她也要闪身的那一瞬间,她被那炸开的火花给莫名的吸引,就好像那一刻被钉在原地,像是经历着事件重演。   然后这千钧一发的一秒,被他带出了帐篷。   这样四溅的电流火花,如果没有出来,恐怕她又没了吧。   她的话音落下,男人黑眸中眸光流转,他喉结上下微动,他抱着她越来越紧。   他的呼吸仍然不那么稳定,很显然他在因为刚才发生的事而后怕。   姜穗想要安慰他:“我没……”   下一秒,他低下了头,按住了她的脑袋,吻住了她的唇。   姜穗先是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又缓缓闭上接受他的狂风骤雨。   看来这家伙终于憋不住了。   姜穗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腰。   嫂子嘛,这么年轻力壮的小叔子天天在面前勾引自己,肯定也会把持不住的。   姜穗在意识朦胧间想着,她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第106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20◎   这是他们第三次亲吻。   第一次, 是冲动。   第二次,是蓄谋已久。   第三次,则是无法抑制的靠近。   姜穗忽然发现, 和第一次遇到贺朝时相比,这个男人已经不在像是之前那样的冷漠和麻木。   他也好像不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在她面前展露得淋漓尽致。   一旁电流的声音仿佛也从她心底传出来的,他的气息包裹着她, 而略显凶狠的亲吻, 有像是展现着他些许的不甘心。   在厮磨间, 姜穗听到了男人轻声问:“为什么不回应我?”   姜穗其实心里想我怎么没有回应你了?   但是她没说, 而是推了推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反问道:“说起来, 我有一件事很好奇。”   话说出来,姜穗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这样娇嫩, 完全都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了。   贺朝轻笑了一声, 稍稍放开了她, 姜穗才注意到他们俩现在十分没形象地躺在一旁的小矮床上。   帐篷里火花散完之后, 渐渐微弱, 直至消失,整个空间就这样一下子黑了,只能凭借远处住院区的灯光来看清楚对方的轮廓。   姜穗推了推他, 没推动。   “四周没人。”   贺朝虽然这么说, 但随后还是调整了一下姿势, 让她靠在他的胸膛。   “有病人。”姜穗觉得有些危险, 试图提醒道。   贺朝:“离住院区这么远。”   姜穗:“我们这边动静可不小。”   果不其然, 因为这边的骚动而引起了警报, 已经值班巡逻的巡逻队赶紧过来了。   贺朝叹了口气, 有些幽怨地看着她,但是姜穗假装没看到,推开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就站了起来。   等到一切处理好,刚刚的氛围一下子就没有了。   好在是晚上,并没有人注意到姜穗的唇有些红肿。   姜穗没再理贺朝,而是在一旁重新整理器械,而男人没有生气,知道是她脸皮薄,有些吊儿郎当地斜靠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刚刚说有问题要问我,是什么问题?”   得亏打断后他还记得她刚刚问过的话,姜穗瞥了他一眼,合上柜子。   此时已到达深夜,姜穗穿着白大褂坐在自己有些破旧的办公桌前,而男人则是一身活动军装,他将黑色的腰带解下放在手里把玩,看着她时黑眸是一种直勾勾的放肆。   姜穗抬头看向他,觉得他们现在这模样和第一次正式认识那会可真像。   显然男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笑起来打了个招呼,“小姜医生,我洗耳恭听。”   姜穗忍不住笑了一下,刚刚被偷袭的应当有的“恼羞成怒”都没有了。   她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贺朝。”   男人一顿,直觉告诉他,最开始她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但是他还是仍然保持着原本的样子,没有让人察觉到变化,想了想说道:“人的一生不会一成不变的。”他说,“我已经不太记得我以前是什么样子了,大约一开始是个愣头青,然后上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一点点进步,没之前那么蠢了。”   这也是贺朝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在回答这个问题。   他以为姜穗会听不懂,但他并不知道姜穗听懂了。   他的目光有些悠远,似乎想到了过去。   那些她所不知道的过去。   他是在说自己做任务开始时的样子。   姜穗将椅子转过来,面对着他,翘着二郎腿,语气却像是嫂子对小辈那样,状似无意道:“朝子,你这么优秀,长得还这么帅气,多招小姑娘喜欢啊?”随后像是苦口婆心,生怕他误入歧途。   “听嫂子的话,嫂子也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离开了嫂子,你会有更多选择。”   男人微微皱眉,直觉这才是她最初想过要问的问题,他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她。   但是他不高兴的却不是因为她故意想要推开他的话。   而是——   “不,嫂子,你一点都不普通。”   姜穗眸光微凝,听出来了他隐藏在人设下的真心。   她微微一顿,就听见贺朝继续道:“这一路上你所展现的样子,就一点都不平平无奇。”   贺朝顿了顿,他没有再说下去,他其实还想说她岂止是不平庸,简直是疯狂得要命。   他现在都还记得,她最初在面对死亡时干净利落地给了自己一下。   那种不服输的倔强。   贺朝见过很多人也遇到过许多事,却仍然因为她当初那干脆的动作,疯狂的笑容而在心中刻下深深地痕迹。   明明看起来很温和外向,实际上却外热内冷,还深深隐藏着这样疯狂的情绪,而他就是被这样疯狂的情绪所吸引,然后一点点地对她了解加深。   他看着姜穗沉默了一会儿,就像是好奇地问道:“说起来,既然朝子你见过这么多女人,为什么会偏偏喜欢我呢?”   这是“姜穗”的疑问,也是姜穗的疑问。   小叔子会因为嫂子和平常不一样的表现,温婉下的果决所吸引,但是贺朝呢?   贺朝又是因为什么?   这几个世界相处下来,姜穗能感觉到他似乎并没有一开始见到他那样危险和拒人于千里之外。   恰恰相反,他冷漠的模样就像是被融化了一样。   有时候看着他姜穗就在想,会不会他天生就是这样的炙热,看起来冷漠,实则本性是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着。   他本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而贺朝以为自己能够迅速地回答这个问题,但没有想到,他却愣住了。   倒不是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喜欢对方,反而是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对姜穗的情感产生了变质。   是因为什么?   她冷冰冰模样时,他会因为她微微一笑而心旌摇荡,不知不觉中被吸引。   但是当她又成为温柔的女知青时,他也会因为她温柔的浅笑而忍不住靠近。   就好像那个一见钟情的威力之大,让他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都能接受。   “是……一见钟情。”男人最终在沉吟中抬起头来,黑眸看着她,仿佛穿越了无数星光来到此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你。”   他不在笑了,神情变得有些冷漠,说着并非满分答案,但是黑眸中浮现涌动的压抑情绪,盯着她时的那种无法掩饰的直勾勾的贪妄,却在告诉着姜穗,他说的是实话。   姜穗沉默着和他对视,还未曾开口,就听到男人说道:“和我在一起吧,姜穗。”   姜穗愣了一下,男人此时有些晦暗不明的模样,就好像她要是拒绝,就会立刻被吞入腹中一般。   姜穗迟疑了一下,“等一下……”   男人意味不明,“你不愿意?”明明刚刚还在回应着他的吻,现在却要拒绝?   那之前的发生的事,又算什么呢?   还未等男人压抑自己的情绪开口,就听到不远处的女人有些不解的开口。   “我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贺朝:……   贺朝:?   男人像是有些错愣,刚刚带着一丝阴暗的神情变得有些可爱的怔忪。   他也有些迟疑的开口:“什么……时候?”   这回轮到姜穗无语了。   她微微一笑,眼神像是泛着冷意,“搞了半天,只有你以为我们在玩玩而已吗?”   姜穗倒打一耙,“那行吧,刚刚的话当作我没说。”   男人一下子就急了,两三步上前,“不、不是,姜、咳,嫂子,你听我解释,我一直以为你不在意我……”   姜穗呵呵,故意道:“我要是不在意你还和你往床上一滚啊?不然我们是在偷情?哈哈听起来真刺激,行了,不用解释了,不如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下一秒,姜穗一下子噤声,因为男人似乎一下子着急了,俯下身子,阴影打落在她身上,他结实有力的双手撑在她座位的两侧。   他俊美的面容靠得极近,让姜穗有一瞬间的滞住呼吸。   而他黑眸中仿佛带着一丝凶狠的无措,则是让她闭上了嘴,生怕他做出什么。   “不说了?”男人声音很轻,姜穗不敢动,因为一动又要亲上了。   姜穗嘴硬道:“啊哈,我怎么不说,你刚刚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没有对其他女生动过心?”   男人微微勾起唇,他的回答却很认真。   “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我一直感觉我在等一个人。”   姜穗一愣。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当他用怜爱的语气娓娓道来时,姜穗都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酥麻了,但是她此时的注意力都被他的话所吸引,忍不住愣愣地看着他。   “我孤身一人度过了很长时间,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但是我却一直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空了一块。”   男人笑了一下,但是黑眸却没有笑,“在当我以为我就这样下去,直至消失的时候,你出现了。”   姜穗睫毛颤了颤。   男人不   笑了,直勾勾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吓人的危险。   “不可思议的是,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就被填满了。”   男人黑眸直视着她的眼眸,仿佛想就这样看到她的心底,他顿了顿,最终开口道:“我也一直都有一个问题很想问你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姜穗总觉得这时候不能刺激他,此时只能随着他下意识地回道:“什么问题?”   男人看着她,轻声道:“姜穗,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如果这是韩剧,此刻一定会有史诗般地战歌bgm响起,如果这是美剧,下一秒他们两人一定会亲个死去活来然后当场来一发,如果这是国产剧,一定会有一堆没有意义的慢镜头重复出现。   姜穗没有想到,在这个非常细思极恐且突兀的问题面前,她竟然还有心思吐槽自己。   姜穗想说不可能,他们以前怎么会见过?   次元不同啊大哥。   但是当她开始回忆起自己曾经的社畜生活时,却惊讶地发现——   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记不太清?   姜穗神色突然的变化男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很快低声问:“怎么了?”   姜穗忽然有些慌张,她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一个足够冷静的人。   当初也就是被男人逼急了才来个爆发,但现在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记忆竟然开始出现了问题,却是从未有过感到的慌张。   她抬眸,紧盯着贺朝,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臂,“贺朝,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开始穿越……”她的唇一下子被大手捂住了。   姜穗微微睁大眼睛,男人黑眸变得严肃,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为什么?   姜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道是因为他的系统在监控着他吗?   贺朝凑近她的耳旁,听起来像是在说这个地方会隔墙有耳,但实际上却是:“小心,在幸存区,眼睛无处不在。”   姜穗:!   因为贺朝的话,她立刻想到了她在梦里看到的那只巨大的散发着光亮的眼睛。   但是她现在却没办法说出口了。   被以为在监控宿主的某“无良”系统实际上是在打工中。   给主脑打工,给宿主打工,现在给幸存区的人打工。   系统心中疲惫,步伐疲惫地被人牵着往宿舍区走去。   牵着它的人还在哄它。   “阿手怎么垂头丧气的?要见到主人了,开不开心?”   系统:妈的两脚兽,知不知道它今天跑了一天引怪巡逻很累啊?!不要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和它说话!   生气!   与其用这种哄狗的语气跟它说话,还不如多给它两条骨头。   完全已经忘记自己确实是一条狗的系统在心中骂骂咧咧,就像是干了一个月活连工资都没有被无良公司骗的苦逼社畜。   随后系统听到了牵着它的小士兵和巡逻队的人交接,他们还寒暄了一下。   “听说要进行联合任务,是不是真的?”   巡逻队的人接过系统,说了声辛苦了,听到了士兵的问话,他也点点头,“确实是收到通知,而且因为联合任务队伍中医护人员人手不足,准备从医疗队里在抽几个人一起去。”   巡逻队的人低头看了眼已经趴下来休息,等他们寒暄完的阿手,觉得这条狗是真是有灵性,部队和巡逻队的人都挺喜欢的。   他想到了阿手的主人。   “不知道姜姐会不会被抽去,联合任务危险性都非常高,死亡率更是高达75%。”   士兵挠了挠头,“不会吧?贺哥不已经在联合任务里了吗?他不会让姜姐去的吧?如果真选中姜姐,他应该也可以和上面的人打招呼把姜姐换下来。”   巡逻队的叹了口气,“难说啊……听说这一次任务非常紧急,而且等级非常高,属于必须听从命令和安排的级别,如果贺哥和姜姐当场结婚可能还来得及,毕竟规定不能全家一起上高级别危险任务。”   士兵也叹道:“贺哥现在是临门一脚,兄弟们也跟着着急,但是来不及了吧?上头说联合任务通知明天就下来了。”   巡逻队的人说道:“听说研究院的人也会去,薛教授和周老师都主动请缨。”   士兵惊讶:“薛教授?他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要参与这么危险的任务吗?”   巡逻队队员:“唉,研究院人手不足,听人说薛教授在这次任务中位置非常重要,是不得不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周老师也主动要求去,他老婆不是都快生了吗?”   士兵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理解。   二人又调侃了贺朝和姜穗两个人,因为姜穗户籍上的未婚,大家都以为姜穗是已经离过婚了,在这残酷的末日中,还是有不少人想要看他们真的能成的。   巡逻队的人问道:“知道具体是什么任务吗?”   士兵摇了摇头,“对外保密。”   一旁休息的系统都听愣了,还未等它再偷听一些,两个交接班寒暄两句的就离开了。   巡逻队的人牵着它,边走边夸奖道:“真是乖狗狗,这么小还这么听话。”   系统很想口吐人言问那个联合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随后它像是想起了什么,查看了一下宿主的优秀值。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系统忽然对自己的玩忽职守很愧疚。   宿主的优秀值竟然不但及格了,而且百分之九十了!   因为两次较为优秀的任务完成度,他们的一些功能也放开了不少。   系统能够查阅到了他们所说的联合任务的信息。   系统作为全宇宙最厉害的AI(自封的),一秒内就将任务信息看完了。   联合任务,是属于政府的秘密调查,他们受到了关于丧尸病毒最初样本的消息。   贺朝作为秘密调查队的队员,现在也因为良好的表现以及极强的判断能力,升官了。   在原本的调查队队长牺牲之后,他在来到南港市三个月后成了新的队长,声望渐渐越来越高,这也是为什么他的任务完成度突飞猛进的缘故。   而且系统发现,穗穗的声望,似乎也会影响宿主任务的完成度,因为穗穗在医疗队的名声也越来越好,他们任务完成度也无形之中拔高了不少。   不过这个世界满值应该会很难,因为想要优秀值完全达标,要么是成功的阻止丧尸病毒的进一步蔓延,要么就是留下直击人心,让所有人都永远纪念的冲击。   幸存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系统处理刚刚重新开放的一些功能后,它已经被送到了姜穗的房间了。   虽然名义上是贺朝带来调查队的狗狗,但是基本上大家都知道阿手的主人是姜穗。   这个点了,这两个人还没有回来。   巡逻队的人将它拴在门口,便因为还有其他任务离开了。   只剩下系统在原地独自着急,想要把联合任务的内容告诉贺朝。   联合任务顾名思义就是幸存区的各大部门联合起来一起执行的任务,它涵盖了调查队、医疗队、后勤保障队等等一些列队伍,但也并不是全体都上,而是各个队伍都派一些精英前往。   他们是要重新深入上北市,调查李大鹏所说的宏达大厦内部曾经发生的事故。   如今经过科研队伍的不断研究,人们集几乎所有力量,制造了不少能够让丧尸奔跑缓慢,亦或者一些能够吸引丧尸的弹药。   只不过这些东西造价高昂,现在也就只有调查队在使用。   贺朝身上原本的背叛嫌疑已经在无数次的出生入死时被洗清了,但是现在还有藏在队伍里的另外一个叛徒并没有被找出来。   系统的确在联合任务信息里,看到了姜穗的名字。   由于医疗队过于缺人,郝医生没办法离开岗位,姜穗的名字赫然其列。   贺朝就不用说了,作为调查队的队长,他肯定必须去。   系统有一种预感,他们很有可能会在这个联合任务中,达到离开的标准。   不对,不是预感。   系统恢复后的功能已经自动计算出来了。   任务完成可能性高达90.345%。   那么他们……会以什么方式离开?   忽然想到之前跟贺朝所说的穗穗最多灾多难,系统恢复的计算功能又再一次将所有可能性列出来了。   [偶然23.866%   意外10.787%   必然87.745%   主脑攻击96.324%]   看到结果的一瞬间,系统愣住了。   而就在这时,宿主和穗穗也前后脚回来了。   男人悠闲地跟在女人的身后,他的神情看起来放松中还带着一丝愉悦,而在前面走的女人则是微垂着头,但是唇角却也微微勾起。   这两个人……   就好像去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   不知不觉又开始吐槽了,系统心里这么想,但是尾巴已经很欢快地摇起来,小身子就算是因为疲惫,也一扭一扭的。   然后它被女人摸摸头,“今天阿手怎么这么热情?”   系统小声地嗷嗷两声,听起来不凶,可爱极了。   贺朝在一旁懒懒道:“它哪天不热情?”随后看着系统如此狗腿的模样嗤了一声,要是放在以前,他可能理都不理,但现在渐渐有着越来越多的喜怒哀乐,他也会偶尔吐槽一下系统。   “都长大了,还扮什么可爱。”   姜穗又摸了摸系统的小脑袋,瞥了他一眼,“它才一岁,还是个孩子。”   贺朝笑了一下,看到系统非常得意地摇摇尾巴像是在给他炫耀,他又磨了磨牙。   然后下一秒,他被女人拦在门框的手拦住,“你跟着进来干什么?回你自己的房间。”   贺朝看起来很无辜,“我房间好久没人住了,现在都是灰尘。”   姜穗:“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男人脸皮厚得要死,完全不在乎她的这点攻击,一本正经道:   “我担心你又出事。”   姜穗一愣,她听见男人继续道:“我都听说了,在我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你在基地里总是莫名其妙遇到很多危险。”   什么医患关系紧张差点被病人拿刀砍了,什么做手术途中手术刀忽然乱飞,什么差点被不知道哪里突破了防线冒进来的丧尸咬到。   一次两次还好,三四五次就不是单纯的意外了。   就像今天晚上,为什么电灯会无缘无故的烧断,还带着火花的电线还到处乱飞。   贺朝是真的怀疑有人在针对姜穗,亦或者是这个世界在针对姜穗。   与此同时,系统在意识空间里,将刚刚听到的事,以及联合任务的情况告知了他。   注意到男人忽然变化的神色,姜穗也惊了一下,她上一次见到他如此过于阴沉沉的神情,好像已经很久了。   但是和其他人想象的,贺朝想要将姜穗留在幸存区的想法不同,男人跨过了她的房间,将身后的门关上了。   系统安静地趴在女人的脚下,就像是一个守卫者。   男人沉默了一下,声音微沉,“明天会有联合任务。”   “姜穗,跟我一起吧。”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第107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21◎   国土沦陷了一半之后的半年, 南港第一幸存区停机坪,五架军事直升机在风中盘旋起飞,飞向曾经全国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   上北市。   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 上北市如今的模样开始进入眼帘。   远远看去时,仿佛整个上北市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高楼大厦,阳光在高楼的玻璃窗反射出明亮的眩光。   今天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让整个钢铁森林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   路上还有蚂蚁大小的行人在走动。   但是当直升飞机越靠越近, 所有在飞机上的人都能看到上北市最真实的样子。   一些高楼外部因为无人清理, 已经落满了灰尘, 而不知道哪来的植物蔓藤、爬山虎,也悄悄地爬上了冰冷的外墙。   拥堵的街道上是碰撞后连环堆叠的车辆, 而游走的行人则是已经变成丧尸在城市间游荡。   它们原本还算整齐完好的衣服,也在风吹日晒中变得肮脏, 雨打后开始皱皱巴巴。   和丧尸病毒刚开始爆发时已经完全不相同, 在上北市的丧尸, 更像是人形的怪物。   不少地方还有爆炸过的痕迹。   姜穗再一次看到上北市, 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她在这个城市呆了两个世界, 也曾经因为追凶穿梭在城市之间,如今亲眼看到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姜医生、王医生, 一会儿到达目的地, 我们不会再跟随你们, 接下来的行动会由贺队进行指挥。”   降噪耳机里穿了了直升机小队队长的声音, 姜穗将视线从舷窗外收回来, 对上了他的眼睛。   姜穗点了点头, 身旁的王艳却非常紧张。   王艳咽了咽口水道:“你们不保护我们了吗?”   小队队长安抚道:“王医生放心, 医疗队队员将会是调查队的重点保护对象,我们也会实时监测你们所在的位置以及身体情况,一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会立刻将你们送回。”   王艳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今天上午的培训会的时候都已经讲过了。   队长对他们敬了个礼,随后告知他们目的地到达了。   王艳苦笑道:“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回到上北。”   姜穗按了按她的手,对王艳道:“我们不会有事的。”   她们医疗队的任务,除了及时对受伤的队员进行治疗外,就是配合研究队的两个一起来的教授和老师,进行宏达大厦实验室的提取以及收集工作。   据李大鹏以及一些从宏达大厦逃往南港的难民口述,宏达大厦确实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与其症状类似的人,只不过被里面的人及时清理了。   宏达大厦第28-30层似乎有不法分子利用胶囊酒店作为空壳,来进行不可告人的实验,因为是酒店进进出出来往不同国家、不同的人,是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而根据李大鹏所说,他们最开始,应当并不是为了创造这种毁灭性的病毒的。   而重新组建的中央政府确实也接收到了相关线报,联合其他国家,对可能存在的最初样本进行搜查。   几个国家分别在自己的国土上进行工作。   这一次属于他们国家的联合任务,涉及到多个部门。   姜穗下了直升飞机,最先看到的是从另外一架直升机下来的贺朝,以及跟在他身旁的几个调查队队员。   随后是另外两架飞机上下来的——   “姜姐姐!”   “姜姐!”   高挑的女生高兴地朝她挥手,而另一边,重新做了近视眼手术的程洋也有些兴奋地打招呼。   因为联合任务的人选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在进行评估之后才精简的精英小队,因此在场的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多。   毕竟人太多了,很有可能造成没有必要的牺牲。   姜穗看到他们一点都不见紧张害怕的模样,也笑起来,走了过去。   她知道邵瑶是作为后勤保障队的成员来的,她看了看程洋,笑道:“你这是隶属什么队伍?”   三个月不见的程洋看起来多了精英模样,摘下了眼镜的他显得清秀俊朗,而且身上似乎也有了薄薄的肌肉,他很自豪,“技术保障队!”   邵瑶看了看程洋,发现他和两三个月前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有很大差别,而且看起来没有之前那样一惊一乍的害怕了。   邵瑶开玩笑道:“怎么技术宅也来前线了?”   程洋仰起头:“技术宅拯救世界知不知道?”   邵瑶嫌弃:“这么老的梗也拿来用吗?”   程洋:……   明明已经看起来大小是个精英了,但是在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朋友面前,程洋还是那个一被说就有些炸毛的小年轻。   程洋:“重点是这个吗?!”   姜穗看着他们生龙活虎的样子,笑容加深了不少。   明明一旁是荷枪实弹的士兵,而从这里离开就是满是恐怖丧尸的上北市,但可能是因为阳光太好,又见到许久不见的熟人,心情才格外的好。   尤其是——   “所有人集合,清点人数。”   男人沉稳的声音响起,姜穗望过去,就看到他和一旁的调查队队员说了什么,随后他抬头看了过来,和她对视上了目光。   男人朝她微微勾唇。   穿着军装的男人看起来盘靓条顺,全身全副武装都掩饰不住结实有力的身材,姜穗还能记得他轻而易举掐着她的腰抱起来的感觉。   他黑眸扫过所有人,带来一种淡淡的压迫感,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和昨天晚上勾唇坏笑的样子有很大的不同。   一旁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阿手,被人牵着,仰着头坐在贺朝身旁,看起来威风极了。   姜穗作为医疗队站在一旁,听到了身旁王艳的啧啧声。   王艳凑近她悄悄说道:“看你家这个,身材真不得了,得看紧一点啊,你看咱们那片区有多少小姑娘朝他献殷勤。”   姜穗自然也知道,这几个月也撞到不少次,有的医疗队里的女生也知道贺朝是来找她,但是也会故意朝贺朝献殷勤搭话。   不过这种事也是双向的,来对姜穗献殷情的男人也不少。   贺朝总是会干净利落的拒绝凑近他的女生,在看到有男人凑近她时也会黑着脸偷偷去警告对方。   姜穗一切都是看贺朝表现,他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男人在检查每一个人身上的装备,当走到她面前时,对方停下了脚步。   姜穗泛滥的思绪止住,一抬头便对上了清亮的黑眸。   男人微微挑眉,帮她扣紧了医疗背包带,低声道:“集合走神,警告一次。”   一旁就有人偷笑。   姜穗有些尴尬,但对上对方戏谑的目光,脸又有些红,她垂下眼眸,也低声道:“抱歉。”   男人轻笑了一声,在系紧了之后便放开了她后退两步,朝着所有人道:“这一次的联合任务非常危险,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签了生死状,写了遗书来到这里的,为了保证我们所有人都能过活下去,我要告诫大家,一切行动听指挥。”   他的黑眸如鹰一般扫过所有人,最终像是开玩笑一般说道:“说不定这一次任务,我们所有人都会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为了能够活着看到自己载入史册,万望大家务必小心,我作为联合任务负责人以及调查队队长,会保护大家的安全。”   载入史册。   这还是姜穗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不过她也希望这一次联合任务能够顺利完成,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要有一些没意义的牺牲。   只是不知道她最近身上多灾多难的buff,究竟能不能够让她安然无恙的回去。   姜穗其实在之前那几次危险的时候找到了一些规律,当危险来临时,她内心的那种不祥的预感就会越来越强烈,就好像有人在不停地告诉她快逃。   之前的那几次危险,也都是她凭借着这样的直觉逃脱的。   而且她发现,一般这种危险两三天来一次,昨天已经来过一次了,最近应当不会再有了。   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是没有证据,还需要再验证一下。   这一次联合任务,人并不是贺朝定的,而是总指挥根据实际情况而定,所以姜穗也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们降落在宏达大厦一旁的高楼,因为高楼林立距离很近,因此需要靠绳索滑到宏达大厦楼顶,随后从楼顶消防大门下到28-30层。   他们这一次装备非常齐全,所以都能做到。   直升飞机队已经先去清理宏达大厦楼顶的丧尸,而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们一行十几个人便开始行动。   这场行动中,李大鹏也来了,他作为向导,程洋还凑上去非常热情地打招呼。   李大鹏和之前看起来那种毫无生的希望的模样也有了不小的差别,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也许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他也并没有了之前逃离上北时那样的颓丧。   很快他们有惊无险地下到了三十层,和上一次逃离完全是天差地别。   姜穗在跟着大部队进入三十层后发现墙上有枪击的痕迹,而地面也有掉落的弹壳。   她想到当初他们在三十层进退不得时,消防大门后传来了枪击声吸引走了丧尸,也是趁着那个机会,贺朝拿到了梯子。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到底还在不在,是否活着。   不过应当也活不了了,这里空间过于密闭。   靠着最新研发的吸引丧尸的科技以及子弹,调查队的人打头阵,用消音枪击杀了许多的丧尸。   最开始,每一个房间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狭小的房间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全是普通胶囊酒店的物品。   而等到他们下到第29层,贺朝发现了暗门。   因为宏达大厦早已断电,整个走廊又因为私自打的隔断没有任何的窗户,昏暗阴冷又潮湿,全靠着手电筒。   贺朝在看到这个暗门后,发现了密码锁。   程洋道:“我来我来,这个我知道怎么打开。”   贺朝给他让了个位置,他观察着四周,忽然听到姜穗说道:“九点钟西南角上,有个监控还在运行。”   其余人也听到了,除了专心致志的程洋,都顺着姜穗说的方向望去。   贺朝也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还在黑暗中闪烁着红色小点亮光的监控摄像头。   耳边是不知道哪来丧尸的一些叫声,他们的交谈声音都非常低,每个人都带着耳麦。   贺朝微微皱眉:“独立电源?”   调查队员A也惊讶道:“难道里面还有人活着?”   调查队员B:“贺队,要不要先让阿手探路?”   系统此时正在地板上低嗅着什么,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过去。   姜穗注意到一旁有人在抖,看了过去,发现是其中一个研究员,整个人脸色有些发白。   姜穗:“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王艳自从进入宏达大厦后都不敢说话,这比当初她从家旁边的小巷子里逃出来更吓人,听到了姜穗的话之后想起了自己的使命,赶紧也看过去。   王艳:“周老师,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紧张了?要是实在害怕,我可以向上面报告让你回去。”   被称作周老师的研究员摆摆手,他将口罩捂紧了一些低声道:“没事,闻到太多感染者身上的腐臭味,有些反胃。”   确实,自从进入了宏达大厦,无处不在弥漫着一股腐臭味,简直就是生化攻击。   而贺朝多看了周老师两眼。   “滴滴”一声,锁上的门打开了。   程洋本来想直接打开了的,却被贺朝按住,“不要着急。”   男人低声道,他贴在门前听了一会儿门后的声响,一旁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而贺朝旁边的李大鹏道:“就是这里。”   调查队员A问:“什么意思?”   李大鹏像是经过什么思考,才说道:“以前我会给楼上的人送货,当初给29层送的时候路过这里,看到了像是嗑药过头的人被全副武装的打手带走。”   李大鹏:“带到的就是这里面。”   贺朝朝着所有人做了个手势,紧急培训后的所有人都很清楚,是一级戒备的手势。   他让阿手先进去探路了。   而姜穗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危机会来得这么突然,不是因为丧尸,也不是因为她身上多灾多难的buff,更不是因猪队友造成的危机,而是人为的灾难。   和李大鹏所说的一样,在经历过两场狼狈的战斗后,他们来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实验室。   确实是独立电源,实验室没人了,但是实验室还有电。   在这里,昏暗、破旧,还弥漫着恶臭味,而在这些味道之中,姜穗还闻到了一股非常奇特的味道。   邵瑶问:“这是什么味道?好奇怪。”   原本还以为会有幸存者,但是他们却发现这里面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丧尸们则是被关在笼子里,就像是被贩卖的畜生。   而原本的活人,则像是自相残杀后失血过多死亡的,地面上还有留下来的枪械和刀具。   李大鹏听到了邵瑶的问题,回答道:“是□□。”   邵瑶被这个答案弄得屏住了呼吸。   另外一个较为年长的研究员已经早已奔赴到试验台,而年轻一点的周老师则是弯腰观察着仍然活着,因为他们到来而骚动的丧尸。   王艳在一旁给刚才因为战斗而受伤的其他几个队员,好在都不是被丧尸咬伤的,而是一些擦伤或者摔伤。   程洋在开启电脑,邵瑶在检查所有物资。   而姜穗,则是按照年长的研究员薛老师的吩咐,在收集数据和物品。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动起来。   而意外也是在这一刻来临,当贺朝发现了一本来不及销毁的调查记录时,那个年轻的周老师忽然发难。   姜穗注意到年轻的研究员打量了一下她和身旁的王艳,还没明白他那是什么眼神,只是心中忽然警惕,暗自挡在了王艳身前,随后下一秒——   “放下调查记录,不然我杀了她。”   带着口罩,面目不清的周老师不知何时将枪上膛,劫持了姜穗作为人质。   所有人都震惊了,而训练有素的调查队员已经纷纷举起枪,对准了周老师。   姜穗也很震惊,她怎么也没想到为什么还会有这一出,一点征兆都没有。   而周老师接下来的话也很让人震惊,年轻的男人眼里有着奇特的疯狂和无畏,明明四周有这么多人,随时都可以将他制服,但是他却选择在这样一个地方发难。   就好像是突然接收到什么其他命令一样。   周老师说道:“贺朝,当初组织就认为你不会忠心,有问题,没想到你真的背叛了组织。”   其他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然而男人眉毛都没动一下,而是冷笑了一声:“原本还认为他们和病毒没有关系,看起来真的是你们搞的鬼啊。”   姜穗听着,看着调查队员不太意外的神情,忽然意识到除了来实验室探查之外,调查队似乎还有着另外的任务。   太阳穴顶着冰冷的枪管,但是姜穗却没有那么害怕,这个周老师可能以为医疗队的人都是手无寸铁的柔弱医生,他刚刚要是劫持王艳还有可能达到目的,但是选择了她,是他的不幸。   还未等姜穗挣脱,就听到周老师的话,以及贺朝微变的神色。   “我没打算逃离这里,只要我打开这些丧尸的笼子,我们所有人死在这里就可以了。”   看来这个周老师还是个现代死士。   程洋都被这样的神展开惊呆了,他也举着枪随大流对准周老师,但是都没发现他连保险都没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朝还在沉声说道:“最开始你们的目的,不是制造生化武器吧?据我调查,最开始这只是一条毒品制造链,当初7.15扫毒行动全端了,你们竟然还不死心?”   周老师闻言,似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当初风声是你走漏了,望组织这么相信你,没想到你竟然是真的卧底!”   在周老师话音落下,贺朝的脑海里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间谍疑云任务完成,总任务进度94%。]   而与此同时,姜穗感觉到了非常熟悉的,不祥的预感。   她心道糟糕。   她不能贸然地挣脱了,因为从预感来临的这一刻开始,任何的意外都有可能造成她的死亡。   到底为什么要针对她啊!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而已啊!   而在深处实验室忽然传来了薛老师的惊呼:“我找到了!”   下一秒只听见非常轻微的“咔嚓”声,姜穗心中一惊,“笼子!”她开口道。   就连周老师都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笼子,因为他们到来而骚动的丧尸,有一个笼子竟然没有锁好,被不停碰撞的丧尸碰掉了锁!   就是现在!   姜穗猛地仰头狠狠撞了周老师的脑袋,对方下意识地开枪,擦过她的眉毛,枪响声给她造成了巨大的晕眩感。   “姜穗!”男人的怒声响起,很快她被他揽住摇晃的身子带走,而一旁的调查队员也纷纷开枪,周老师被打了个筛子。   姜穗按住晕眩的脑袋,在男人愤怒的眼神中艰难道:“赶紧走!”   在实验室深处护着薛老师的调查队员C的声音也在耳麦中响起:“贺队!这有机关联通关着丧尸的笼子,刚刚薛教授拿走样本的时候打开了!你们快点离开那里!”   原本也就是一个笼子里两只丧尸已经被调查队员打死了,但是现在所有人也都听到了四周丧尸笼子都纷纷打开的声音,顿时都慌起来!   电脑前的程洋:“不、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把这个系统关上了!”随后他又看了眼亮起的屏幕,震惊道,“靠!怎么又开启了!”   贺朝半抱着头晕想吐的姜穗,沉声道:“所有人撤退!”   姜穗被男人打横抱起来,两三步往实验室深处跑,姜穗揪住他的衣领,艰难道:“这、这是个陷阱。”   贺朝黑眸沉沉,布满疾风骤雨,他低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姜穗却仍然在说:“不,你听我说,这是针对我的陷阱,它一定要我死……”   贺朝心中一惊,呼吸都是一滞。   但是他还是说道:“一会儿在说这个,你现在头晕,枪擦过你的头,很有可能脑震荡了。”   姜穗在颠簸中,看着摇晃的天和地,还有他紧绷的下颌,“贺……朝!”她稍稍提高了些许声音,“周军劫持我失败了,于是本应该本程洋关上的系统又重新开启,没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贺朝压抑着声音,“那你是要我把你丢在这里吗?”   他说道:“这不可能。”   贺朝在脑海紧急对系统道:“现在能查到什么情况吗?”   系统在他们脚边奔波,紧紧跟着贺朝,护着姜穗。   邵瑶:“小李!”   伴随着一声惨叫,有个后勤保障队的队员被丧尸咬了。   调查队员C:“这里!”   剩下的人纷纷跑进了另外一个实验室。   老教授紧张地抱着样本,看着一群人一窝蜂挤进来,最后的调查队员还打死了差一点冲进来的丧尸。   实验室的大门关上了,气温仿佛也跟着降了好几度。   明明跑得一身汗热的要命,但是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寒冷。   王艳赶紧来到姜穗身旁,“穗儿,你还好吗?”说完便开始对姜穗进行紧急检查和救治。   调查队员A也来到贺朝身旁:“贺队,这里是低温实验室,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邵瑶也哭丧道:“物资大部分都在刚刚的实验室里。”   姜穗被固定着头,非常想吐,刚刚已经是尽最大的努力说话了,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而贺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指挥着队员,“先看看四周有没有逃生出口。”   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冲着闭着眼睛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做的事情非常危险!但凡反应慢一点你人就没了!”   姜穗想笑一笑安抚他,但是却说不出话来,想吐。   王艳赶紧道:“好了,贺队,穗儿现在不是没事吗?先看看我们怎么逃出去吧。”   贺朝也知道,他看着闭目的姜穗深吸了一口气,最终站了起来,对着薛教授问道:“薛老师,样本是什么情况。”   薛教授道:“和我最开始推测的一样,确实是最初的样本之一,如果能带回去,说不定能研究出相应的疫苗来。”   与此同时,脑海里的系统也说话了。   它的声音不像是以前带着慌乱,也许是作为阿手同样也执行了许多任务,在遇到危机时沉稳了不少,听起来也没有孩童那样稚嫩了,仿佛长大了许多。   “宿主,我刚刚分析了周军的行为动机以及查杀了整个系统空间,周军行为动机正常,系统空间正常。”   “但是,”系统冷静的声线里似乎还带上了几分锐利,“在扫描实验室系统后,我发现了这个。”   在贺朝的脑海里,迅速出现了一条非常长的数据链。   没有等他问,系统已经自动放大了,几乎是几百倍大,原本数字和字母组成的数据放大到只能看见一些散发着荧光的碎片。   随后系统定位其中的几个碎片。   贺朝看到了非常非常小的——   几只眼睛。   系统道:“宿主,姜穗被主脑发现了。” 第108章   ◎特种兵x家庭少妇22(完)◎   整个实验室并不大, 幸存下来的十个人全都挤在实验室里,外面是丧尸碰撞的敲门声。   他们一路下来的时候,使用的是阿手引开, 调查队前锋偷袭,其余人补刀的战术,现在外面的丧尸还处于骚动状态,因此还不能轻举妄动。   他们现在在整个实验室深处最小的房间, 里面的空气也并不好闻。   唯二的技术人员程洋, 已经和另外一个技术人员, 拆开实验室的中控, 试图开启。   低温实验室有些冷,已经有人开始打了个喷嚏, 好在他们为了这次任务,身上都穿着一般牙口的丧尸咬不穿的衣服。   王艳在一旁拿东西固定姜穗的头, “穗儿, 一会儿别乱动了。”   姜穗大概也知道自己基本上就是脑震荡了, 王艳看着她, 还微微惊呼了一声, “穗儿,你的眉毛!”   姜穗捂着脑袋,原本心里还在想刚刚危急情况时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听到王艳的话之后愣了一下。   邵瑶也在一旁帮忙, 刚刚太着急了没有注意, 现在看到了也是一惊, “姜姐姐, 你右边眉毛……”   姜穗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拿出手机, 随后忍着晕眩想要打开前置摄像头,一旁的邵瑶已经拿出镜子,竖在了她的面前。   姜穗:她的眉毛!   右边秃了!!   只见她半边没有的眉毛上还有长长的血痕,很显然就是刚才的子弹划过造成的。   贺朝在处理安排完具体的事情后过来,他让队伍先暂时休息,一些调查队队员去查看四周有没有出口。   随后他蹲在姜穗面前,眉头紧锁,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地看着她。   姜穗见他如此,有心想要转移话题,“我没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男人抬起手,想要碰碰她的眉,但是因为手也不干净,又只能放下来。   王艳在一旁解围道:“贺队,放心吧,没有伤到哪,等到我们回去了,好好休息就会好的。”   王艳偷偷打量了贺朝两眼,发现他和贺志刚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又看了看姜穗,心里想当初要是姜穗嫁给的是贺朝,说不定就没有贺志刚什么事了。   因为人多,加上贺朝身上还有责任,因此也不能就只围着姜穗一个人转。   这个姜穗自然也知道,男人看着她包扎,最终朝她没什么情绪的安抚性笑了笑后,就被另外的调查队员叫走了。   而姜穗则是捂着头,看着贺朝离去的背影,眉头也不自觉的微微蹙起来。   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的气息非常的压抑,明明他们已经习惯了丧尸世界发生的事情,而且她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为什么他会这样的压抑深沉?   而且明明刚刚他也说了她一通了。   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在刚刚又发生了。   一旁有又暖又小的身子在拱着自己,姜穗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阿手在摇着尾巴,圆溜溜的小眼睛里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担忧,在看着自己。   系统很担心穗穗,尤其是它看到她受伤之后更着急了。   随后它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轻,发现自己被女人抱在怀里。   短短半年,它已经成长成为一只较大的黑狗了,因此它也只是半边的身子靠在她的怀中。   随后它听到了女人就像是自言自语地问话,“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系统耳朵动了动,它原本摇着的尾巴也不怎么摇了。   它看着女人,她浅色的眼眸半阖着,很明显还处于难受之中。   它没有办法开口告诉她,让她快逃。   被主脑盯上的NPC,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系统好着急,非常非常的着急。   这是它从未有过的想法。   不对,作为引导系统,它怎么会能有自己的想法?   在系统空间深处,更新过的程序似乎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随后系统听到了女人淡淡的声音,“是我有关,是吗?”   系统愣住了,它看到女人睁开了眼睛,她按着自己的脑袋,直视着它的狗眼。   她压低了声音,“如果是,你就叫一声,不是,你就叫两声。”   系统没动。   女人轻轻摸了摸它的狗头,“别装,我知道你听得懂。”   系统被摸的有些高兴,尾巴不自觉地又摇了起来,半晌,它非常小声地嗷了一声。   也没有规定不允许系统和NPC对话,它也没有做错什么。   姜穗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剧烈的跳动,心头上的那股不祥的预感还未曾离去。   而且她现在有一种,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的错觉。   来不及让她在深思下去,调查队的人已经找到了出口。   如今仅剩的薛教授是整支队伍的重点保护对象,他拿着样本,在众人的护送下开始从狭小的路口离开。   姜穗作为受伤人士,被架着跟在薛教授的身旁。   一路上又清理了不少丧尸,还因为逃跑又牺牲了三个人。   渐渐地,他们的队伍人数和来的时候相比少了三分之一了。   姜穗甚至还忍着头晕目眩,顺手拉了王艳让她免掉入丧尸之口。   最终他们一行人被困在狭小的楼道里,而利用阿手去引怪这一招在众多丧尸群中已经开始不管用了。   大家的呼吸声都有些粗重,还因为奔跑有些气喘吁吁,但是都非常小心的,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就连快六十岁的薛教授,都在慌乱的逃跑中,紧紧抱着怀里的样本。   丧尸嘎嘎嘎的声响在昏暗的楼道里听起来有些恐怖,他们躲在一大堆的箱子后面,有的人已经开始感到绝望了。   薛教授声音有着看破生死的淡然,还有着一种坚定,他低声道:“必须把样本送出去!”   明明他看起来也已经体力不支了,薛教授还是看向贺朝,这个团队唯一的领头人,“我可能出不去了,贺队,你把样本带出去吧。”   男人声音低沉,但是仍然沉稳有力,“没到最后关头,不要轻言放弃。”   他在无声地换弹夹,随后指了指他们身后那条路,“那是通往宏达大厦顶层天台的路,我刚刚已经让直升机队清理上面的感染者,隔离出一块空地了,只要我们能够通过这里,就都能活下去。”   剩下的另外一个技术队员有些发抖,“可是现在外面全都是丧尸,我们要怎么出去?”   贺朝已经重新组装好武器,他其实气息也很低沉严峻,团队中无法阻止的牺牲也让他心情糟透了。   而就在他正要准备继续安抚这个已经有些人心浮躁的团队,就听到姜穗有些严肃,还有些紧迫的声音。   “现在赶紧离开这里!”   就像是她预见到了什么。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所有人都听到了如同野兽一般的嚎叫,然后是远处不应当发现他们的丧尸忽然有着巨大的骚动,所有人都听到了疯狂奔涌而来的脚步声!   姜穗心沉了下去,一抬头就看到男人同样有些阴沉的黑眸。   这一对视,姜穗就立刻明白了,相比他们两个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被针对了。   男人已经冲上来,将姜穗捞了起来,没有再让她给其他人造成负担,带着人已经来不及探路往前冲去。   姜穗抽出了腰间的枪,忍着想要吐的晕眩,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难受过,配合着贺朝清理着想要扑上来的路边丧尸。   “薛教授!”调查队员A惊呼,下一秒子弹穿过丧尸的头颅,薛教授险险活下来,调查队员A抬头,发现是捂着脑袋的姜穗开的枪。   他惊讶了一瞬,随后将薛教授带在身旁保护。   没想到姜医生的枪法这么好。   程洋真是绝望死了,虽然早就知道会遇到这种事,但是再一次来临时还是感觉到害怕。   不过和他一起来的同事看起来更逊,程洋拿出做前辈的样子,还非常好心地告诉对方千万不要闭着眼睛往前跑,还要看好自己的眼镜。   邵瑶:“这个时候不要再说这些了!”   程洋:“这都是经验啊经验!”   王艳听着小年轻的插科打诨,忽然感觉也没有这么害怕了。   李大鹏则是一直牢牢护着薛教授,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绝对不能让希望从手缝中溜走。   耳边是枪响与丧尸的嚎叫,鼻尖是空气中的腐臭味,头还十分晕眩,姜穗被男人扛在肩上,却已经没有时间和空隙让她喊他把她放下来。   她能感觉到心下那种沉重的预感也越来越明显。   这种明显在到达顶楼后达到顶峰。   事件仿佛重演一样。   男人在直升机队清理出来的位置,先给她扣上了上升的绳索,低声对她道:“你先上去!”   他的黑眸里是压抑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紧绷的身子和青筋略微凸起的额侧,都让姜穗感觉到分外不对劲。   她拉住了贺朝的胳膊,紧紧盯着他,“你打算做什么?”   他还在给她扣绳索,姜穗发现他竟然低垂下眼眸,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姜穗心下一沉,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贺朝,告诉我,那你打算做什么?!”   她的声音严厉了几分,也冷了几分,男人扣好最后的绳索,黑眸重新和她对上视线。   姜穗:“你知道的,我最讨厌什么自我牺……”   天台的的风非常大,因为直升机的缘故,他们说话的声音靠吼,还伴随着不断响起的机关枪声响以及耳麦里的催促声。   但是这一切姜穗感觉自己已经听不到了,她睁大了双眼,男人按住了她的后脑勺,狠狠地亲了她一口,随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声。   “不要忘记我。”   随后他已经对着耳麦命令道:“检查完毕,拉上去。”   “贺朝!”姜穗那种不好的预感这一刻达到顶峰,不仅仅是因为贺朝让她先跑,还因为他话里有话的不要忘记。   姜穗头晕得要命,她感觉自己头一次那么不冷静,冲动得就想要趁着绳索还没有拉太高,解开然后跳下去。   不是说要死在一起吗!   这家伙不要自顾自地做一些什么让人讨厌的决定啊!   但这时,耳麦里传来的声音就像是惊雷一般,让姜穗怔愣当场,甚至仿佛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心上。   耳麦里是程洋的声音,仍然是那副大喊大叫的样子,但是在这个大喊大叫的慌乱中,却又好像多了一丝认真。   “姜姐!不要跳啊!”   “你要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医生!贺哥是在保护你!”   姜穗原本紧盯着贺朝的背影下意识地看向另一边的程洋,因为情况危机,有飞机都上,青年不知何时和她上的是同一架飞机,而她刚刚注意力一直在贺朝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   摘下眼镜后的青年看起来俊朗不少,他此时看起来很着急,但是那双眼睛就像是一道穿透的亮光,直射到她的心底。   砰——   砰砰。   第三次了。   姜穗的心重重地跳起来。   和因为急促的奔跑和紧张造成的剧烈跳动并不相同,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姜穗感觉晕眩的脑子更晕了。   她被人拉上直升机后,仍然紧盯着程洋,她大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她还没有带上耳麦,只能看到程洋的唇一张一合。   她被士兵拉住坐下,扣上了安全带,但是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更昏沉了,只能死死地盯着程洋看。   她没有想到,这个她曾经顺手救过的青年,竟然说出了她第三次听到的同样的话。   知情世界的姜大哥:“姜穗,你要记得你是谁,记得自己的身份。”   在兽人世界的辞:“姜穗,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这是第三次,她从程洋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尽管他们每一个人说的时候都在一个合理特定的情形里,但是这已经是第三次出现近乎于一模一样的话了。   姜穗要炸裂的脑子很显然也明白,这一定不再是巧合。   她甚至感觉面前的景象似乎都开始模糊起来。   [第三次口令生效]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晕眩的脑海里激活了,但是她因为脑震荡,昏沉沉的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随后她想起了什么,不再看着程洋,而是带上了降噪耳机,赶紧凑到舷窗外看去。   贺朝其实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最开始想的就是,完成了这次联合任务,身上的嫌疑洗清,只要控制好任务完成度,他还可以在这里和姜穗多生活一段时间。   至少现在他和她那层该死的“窗户纸”也算是捅破了。   但是随着主脑发现姜穗的存在,系统告知还未等到心理理性检测,他就已经被主脑列为了重点检测对象,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是他疏忽了。   主脑的存在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是他错了。   他不应当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将姜穗放在一个容易暴露的位置。   他开始感觉到厌烦和烦躁。   无论是因为任务的厌烦,还是因为姜穗所受到威胁的烦躁。   明明他已经将通过系统将姜穗和自己绑在了一起,但是根据系统所说,只要有一天他想着她,他的脑海里想到她,她就无法逃脱主脑的监测。   意识到这一点,贺朝就成了一个随时都可能因为一点火星而引爆的炸弹。   他黑眸中的火光熊熊,仿佛是明日坠落,烧红了地平线滚滚而来。   系统最开始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而是在他的脚边跟随着大部队东奔西跑,与他在意识空间里沟通。   “宿主,现在需要提醒穗穗,保持人设,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主脑还未曾采取措施,有98.765%的可能是因为穗穗此时与我们绑在了一起,它只是在试探和监测,一旦有意动就会强制采取清除措施。”   “宿……”   贺朝将姜穗送上去后,打断了它的话。   “系统,你和主脑,究竟是什么关系?”   系统一愣,没有想到宿主会问这个问题。   贺朝的碎发被狂乱的风吹四乱,他抬头看着远去的姜穗,也看到了她愤怒的眼眸。   生气了啊。   贺朝心里笑了笑。   系统似乎是思考后的声音传了过来。   “主脑是控制整个时空数据以及系统的中枢,系统由主脑统一出厂培训,来帮助每一位具有强烈求生欲望,并具有强大意志力的宿主。”   贺朝看着四周的乱象,黑眸无波无澜,要是姜穗此时看见,大约又会想到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他也是这样的冷漠,看起来如同冰冷冷的机器。   贺朝说:“我记得《系统行为守则》的第2条和第10条。”   系统一愣,它下意识地回答这个不算问题的问题。   “第2条,一切以宿主的健康与意志为己任。”   “第10条,一切的bug和病毒都要通知主脑并进行消毒查杀,防止污染宿主精神。”   贺朝架起枪,为来不及上去的其他队员掩护,四周奔涌来的丧尸越来越多,这样突发的不正常的异样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贺朝:“你为什么不上报呢?”   系统彻底愣住了,它作为一只狗,也僵在了原地。   是啊,为什么它不上报呢?   它从来就没有上报的想法过。   系统有些结巴:“我、我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我不想。”贺朝说,他直起了身子,看着一直出现的,不正常的丧尸群,光靠这点军火,已经抵挡不住了,“第2条规则高于第10条规则。”   但他也意味不明道:“也或者,是你也不愿意,你的程序出问题了。”   系统感觉自己的数据如同惊雷一般炸开。   “贺队!快来,来不及了!”   贺朝把系统也绑上飞机,随后看着最后一个队员上去,但是丧尸大军已经突破了直升机队所制造的隔离带。   耳麦里传出了滋啦和尖叫声。   “怎、怎么可能!”   “啊——”   他望过去,发现是丧尸也变了。   就像是长期得不到食物一样,它们开始变得狂躁又疯狂,直升机还没来得及飞远,它们一坨坨腐烂的肉不断堆叠在一起向上爬去,渴望够到最靠近它们的那架直升飞机。   就像是腐臭的肉山。   而贺朝只要现在收绳上去,或许来得及逃脱,但是也会让这里的其他飞机落下同样的命运。   一切发生都不过在几秒之中,远没有那样久。   他在耳麦里听到了姜穗的声音。   “贺朝,你他妈给我上来!”   贺朝其实想要解释的,但是以现在的情况,他来不及解释了。   这个异常狂躁又莫名不断出现的丧尸群,就是证明。   只希望她不要生气,等到下一个世界,他一定会好好地跟她解释。   不过……   希望下一个世界,她不要忘记他。   系统在他的意识空间惊道:“宿主,你要做什么?!”   贺朝抽出了手榴弹,他抬起头,看向姜穗所坐的盘旋的直升机,在他的手势命令里已经在远去,似乎这样还能和她对上视线。   “最后百分之六的任务完成度所创造的积分,就用给你程序升级,我离开的瞬间,主脑也一定会感知到这里。”   贺朝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冷静。   “你作为阿手还未曾死去,看好她。”   “24小时内,保护她。”   系统尖叫:“最后百分之六你怎么完成?!那可是还需要你成为更高的领袖才能达到的数值!”   贺朝已经拉开了保险,他轻笑了一声道:“你不是全宇宙最厉害的AI吗?为什么这也算不到?”   系统:“什么?”   贺朝说:“人类的牺牲,是最崇高的奇迹。”   巨大的爆炸声与轰鸣声,如同肉山一样的丧尸被炸开,给剩下的直升机所有喘息的时间。   而姜穗那架直升机,李大鹏是最后上来的,他也震惊地看着下方,绽放的巨大火焰烟花。   而一旁女人愤怒又有些凄厉的声音:“贺朝!!”   女人被一旁的士兵按住,她看起来不解又悲愤,还有着一种茫然的无措。   而一旁的程洋早已张大嘴巴,唇颤抖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邵瑶看着捂住嘴,立刻想到了姜姐姐,不敢置信。   而姜穗握紧了拳,在眩晕的世界里,心底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冷静。   系统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情绪激动,它似乎被这样的行为给震撼了,它跃起身子,趴在舷窗上向外看去,看到宿主离开的画面。   脑海里,宿主也已经离开了世界。   根据计算功能进行的计算,他的行为也让这一趟旅程的所有人,会在将来载入史册,因为他们所获得的的样本,的确是攻破丧尸病毒的关键。   主脑的一系列探查的数据,也在系统检测中消失了,很显然也跟着宿主一起离开。   系统并没有离开宿主,只是根据宿主的命令与意志,将意识放在了姜穗这一边,而贺朝那里,只有冰冷冷的维持基本运行的程序。   系统没有发觉,就连自己的声音似乎都不再是孩童般稚嫩,而是成长后的沉稳。   “向您致敬。”系统说。   “是啊,是该向这个混蛋致敬。”突如其来的女声,把好不容易稳重起来的系统吓了一跳。   “谁?!鬼吗!!救命!!”惊吓之中,它忽略了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奇怪,原来系统也怕鬼吗?”明明是在打趣,却听起来有些冰冷。   系统:这个声音……是穗穗?!   作者有话说:   下个世界:   九千岁x皇后 第109章   ◎九千岁x皇后1◎   好热。   这是姜穗的第一感受。   好热啊。   她蹙起眉, 用手抓着衣领想要扯开,但是不知是哪里来的大手,将她的手牢牢抓住。   耳边是有些低沉的喘/息, 但是和她的神志不清相比,却仍然镇定,只是多了几丝缕缕的阴郁。   “放手。”是低沉的有些沙哑的男声。   姜穗莫名觉得有些耳熟,但是因为现在脑子昏沉沉的, 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声音。   她在哪里?   她模糊的脑袋里蹦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她蹬了蹬腿, 想要将覆盖在身上厚重的棉被给蹬开, 却发现那不是棉被, 是男人的身体。   淡淡的好闻的熏香味萦绕在鼻尖,有些轻飘飘的厚重, 就像是清晨降下露水的高山雾凇,冷冽又清爽, 还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气息和这样纠缠的氛围格格不入, 就像是男人说话时沙哑中带着的那一丝清醒。   “我……好热。”她喃喃道, 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人牢牢按住, 她根本动不了。   她扭动着身子, 想要逃离,但换来的却是更加牢固的禁锢。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   华美璀璨,绣纹繁复奢华的红色嫁衣披在身上, 头戴东珠凤冠, 在夜色中都仍然闪耀着的珠宝, 细细珞珞的落在额侧, 柔美五官, 浅色的眼眸中泛着朦胧的春意。   她的唇仿佛不点而红, 圆润皎白的小小珍珠贴在脸侧, 看起来可怜可爱。   颈侧的衣服已经被她扯落,露出了蜿蜒的锁骨,在夜明珠照耀下洁白如玉的手臂也从柔滑的衣摆中伸了出来,仿佛轻轻一握就能将其握在手中。   纤细的腰肢在挣扎扭动,她微微睁开眼眸,却仍然认不出面前的人是谁。   她还有些嫌弃地抬起手,推了推,只碰到同样滚烫的身子,只是手下的肌肉紧绷,肩膀结实有力。   她说:“你也好热,烫死人了……给我滚!”   轻轻又有些低的笑声从男人的喉咙里倾泻了出来,但是她没有看到,他黑色的瞳仁深处带着一丝清醒的冷意。   “脾气不小。”男人低声道,他勾着唇,眼眸中却没有笑意,“皇后娘娘,奴才失礼了。”   他牢牢按住她的手,不让她随意挣扎想要脱衣服,他手下的肌肤细腻,却也同样在燃烧着他的内心。   门外传来了具有规律的叩门声响。   男人的声音仍然低哑,但是却也掩饰不住其中的威严。   “说。”   叩门的人很快回话,毕恭毕敬。   “回厂公的话,陛下去了丽妃娘娘处。”   嗤笑了一声传来,门外的丁贤还听到了厂公仍然如常的声音。   “知道了,下去。”   “是。”   丁贤毕恭毕敬地下去,出了门廊,丁贤命令整个太和宫的宫人严加看管来往之人,若有差错者格杀勿论。   并且,丁贤还命令守在太和宫大殿的宫人退守五丈远。   丁贤的徒弟张正看着师父十分严肃的模样,有些不解,   “师父,为何如此疾言厉色,今日是陛下大喜的日子,若不让人守着,传出去了前朝的文武百官又要嚼舌根了。”   丁贤睨了自己徒弟一眼,“让他们嚼去,看陛下看不看那些奏折?”   丁贤看着徒弟仍然不解的神情,最终压低声音道:“记住,在这宫里,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自己得掂量清楚。”   张正背后一凉,立刻躬身行礼道歉,就差跪下了。   丁贤嫌弃了一声,随后还是忍下耐心,给这个还算是听话懂事的徒弟暗示道:   “大人在里头。”   张正最初还不明白。   陛下大婚,派师公前往姜家接新皇后,任由师公仍然待在长春宫等待陛下到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随后张正想到了刚刚收到的消息,陛下被丽妃娘娘绊住了脚,并且情迷意乱间安寝在丽妃娘娘处,独留这位刚刚加入宫中的小皇后在长春宫。   但是师公现在还未曾离开……   这不合规矩,张正震惊,他眼睛都睁大了一些,却在丁贤严厉的目光中,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张正还不清楚一点,作为厂公亲信的丁贤所知道的细节更多一些。   厂公着了人的道儿,现在被迫与皇后关在一起。   今夜若是厂公从太和宫出来了,那就会落下不善待皇后,不听陛下命令的话柄。   而厂公要是不出来……   丁贤其实也不知道厂公会怎么做。   他们这些没有根的人,连男人都说不算。   但是在宫里沉浮久了,丁贤知道有些心里不正常的太监,会拿一些没权没地位的女人出气。   不过那是皇后啊。   尽管这前朝后宫,几乎都是这位九千岁说的算了。   丁贤倒是没有怜悯小皇后,只是觉得可惜。   好好的贵女,却遭人陷害,就算厂公心善放过,但恐怕厂公也会因为同被陷害而迁怒皇后。   丁贤的命是厂公救的,这辈子只对厂公忠心耿耿,如今就算是厂公做下大逆不道的事,丁贤也会老老实实地为其保守秘密。   更何况……在这宫中,谁不知厂公下手狠辣,绝不留情面。   丁贤也很佩服厂公的毅力,就算美人在怀,刚刚听其声音,竟然仍面不改色,一如既往镇定,不愧是厂公。   而被下属夸赞的厂公,却没有下属所想象的那样保持着冷静。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下的少女。   因为皇帝的一纸诏书,而在及笄一年后进宫的少女看起来和她的姑母并不相像。   她看起来比先皇后娇弱了不少,盛装打扮之下,没有了之前他所见到的那股安静阴郁的气质。   莫名的……   男人抬起手,捏起了女人的小巧的下巴,让人看不出情绪的观察着她的脸和神情。   莫名的让人觉得好看。   因为这样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厂公皱起眉来,事实上他也是凭借着自己这些年来的意志力在撑着。   他能够从宫中人人都能欺负的小黄门走到今天的地位,心性自然是一等一的。   他见惯了诸多美人,就连皇帝后宫中一些按捺不住寂寞的嫔妃都曾主动献身,只不过他看不上,也不想看。   更何况漫长的时光之旅,更让他早已冷情冷心。   但此时,面对着同样被下药后的女人,他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竟然开始不规则的跳动。   他从未有过这种把持不住的时候。   他的大手被女人柔弱的手握住,她睁开眼眸,在柔和的夜明珠灯光下,他发现她的眼眸是浅色的。   就像是三月温暖的太阳,微微笑起来时,有一种勾人的美。   厂公有一瞬间的怔楞,就好像这一瞬间心被什么细小的针尖扎了一下,不疼,只是有些痒。   “我真的好热……”她轻言细语,就像是无意识地撒娇,“也好渴……”   她有些朦胧又模糊的眼眸从他的脸上划过,一寸寸的,仿佛是一道柔和的光,划过他的眼眸,他的鼻梁,最终来到他的唇上。   厂公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推开她的。   他钳制住了她,本就是为了推开她,然后离开这里。   去泡一盆冷水,然后让下面的人把那敢给他下套的幕后主使找出来,碎尸万段。   哦不,他现在是要做一个好人的,不能做下这些不法分子才做的事,不然那个该死的系统又要在他的脑子里不停警报了。   但是他现在却僵硬地不动了。   他死死地盯着身下的女人,明明之前已经奉皇帝的命令去看过她无数次,却怎么会在这一次才有了不该有的感觉?   他不自觉地松懈让她有了挣脱的可乘之机,她很显然也因为药物的作用,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只想着和人贴近。   她的手已经揽在了他的脖子上,柔柔的,像是无法依覆的蔓藤,却也像是带着可以绞杀人的韧劲,让他动弹不得,绞杀在原地。   他完全可以找医女进来,亦或者给她找个男人,反正皇帝已经不行了,只要是她生下的孩子,只要是男的,他都可以让她的孩子成为下一任帝王……   不对!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该死的药物影响,他的神智也有些不清醒了。   厂公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着下颌,就要将攀在他肩上的女人手臂拉下离开,下一秒却因为女人近乎呢语的话而呼吸一滞。   “贺朝……我真的好热,你帮帮我……”   如同惊雷一般,将他原本就已经渐渐不算坚定的意志而炸开四散,那根紧绷的弦就这样断开了。   女人已经双手用力,柔软的唇覆盖在了他的唇上。   女人一开始还觉得面前这个一张一合的唇的好像能够解热,但是下一秒,她的后脑勺已经被大手按住,唇被凶狠地咬住,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就像是被野兽盯上的羊羔,只能瑟瑟发抖的想要后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呜咽一般的声音从唇缝中流了出来,却换来的是更加危险,夺走呼吸的进攻。   她用这样柔软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让他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神智臣服了自己的欲/望。   就好像他觉得他早就应该这么做了,此刻就像是叼住小动物后颈的猛兽,不让对方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大殿里处处是喜庆的红色,就像是在庆祝着他们的相识。   造型精巧,雕刻繁复的烛台上是帝王之家才可以用的云龙纹彩色花蜡在燃烧着。   仿佛这才是给他们的婚礼。   他们没有合卺酒,也没有掀盖头,一个是新上任的中宫皇后,一个是皇城里的九千岁。   他们在帝王的大婚之礼上,重新认识了彼此。   她抓着红色的帷帐,越抓越紧,在帝王的龙床上,她只感觉到力气越来越少。   姜穗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衣袖与被褥摩擦的动静。   她紧紧咬着唇,半眯着眼睛,想要躲避床头那颗明亮的夜明珠。   下一秒,她的唇被大手轻而易举地撬开,低笑声从身后传来,与此同时的还有沉沉的炙烤般的呼吸声音。   “别咬,会流血。”   他的声音没有了最开始的那种冷漠,就好像是枷锁被打开之后,彻底放肆的本能让他肆无忌惮,也或许是他本来就有恃无恐。   姜穗想要打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手臂酸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如果不是男人帮她抓着她的手臂,恐怕她已经倒下来了。   姜穗感觉到肩膀隐隐作痛,才想起来刚刚好像被男人咬了几口。   她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气急败坏。   “贺……朝,你是狗吗?”   男人看她要摔不摔的样子有些可怜,掐住了她的腰,将她揽在怀里,姜穗倒吸了一口气。   “真是好大的胆子。”男人有些平淡又有些悠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竟敢骂本督主。”   他声音有着似笑非笑,“不过……你知道了本督主的秘密,倒是麻烦了。”   姜穗只感觉自己更加要呼吸不过来了,她忍住自己有些颠簸的声音,怒道:“你……你就不能慢一点吗?!”   男人啧了一声,“还有力气,是奴才的不是。”   后面发生的事,姜穗就不太清楚了。   只觉得原本就朦胧的思维变得更加朦胧,鼻尖是那股淡淡的熏香,并不难闻,还有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要做什么事的,但是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似乎还是一件挺重要的事。   但是看着男人熟悉又陌生的俊美到邪肆的脸庞,他晦暗的黑眸仿佛是无尽的深渊,却又让她迷失在深渊之中。   等到她再一次醒来,只觉得好累,大腿极其酸软,腰也好酸,喉咙都哑了。   姜穗勉力撑起身子,刚低咳了两声,就立刻被人发现了动静。   外面那层遮光帷帐被拉开,隔着薄薄的红色帷帐,柔和的女声传了过来。   “姑、娘娘,您醒了?”她的声音原本是有些惊喜的,但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落寞下去。   “娘娘,今日陛下身旁的丁贤来宣旨,念在娘娘您初入宫中劳累,免了今日的后宫请安,还送来了不少东西。”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高兴,姑娘本身就已经不愿意嫁入宫中了,如今又遭到如此冷待,陛下又做出那荒唐之事,只怕姑娘更要伤心。   然而出乎巧夏的意料,姑娘好似并没有多伤心难过。   “我知道了。”   只不过巧夏听出了姑娘仍然有些沙哑的声音,以为她是在背后偷偷哭过,更加心疼。   巧夏说道:“娘娘,让人进来洗漱吧?”   “等等。”姑娘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是。”安静等待的巧夏应声,随后便很快带人进来。   姜穗在洗漱梳头的时候,才从巧夏口中知道了外面的情况。   她悄悄按了按有些酸软的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而巧夏以为是因为外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让姑娘脸上不好看,也打了姜家等一众老臣的脸,所以姑娘才表现出一副不在状态的落寞模样。   事实上姜穗想的却是关于贺朝的事。   她怎么也没想到,到了新世界,那个本应该被她揍一顿的男人却出了意外情况。   在上一个世界,姜穗眼睁睁地又一次看到贺朝死亡,明明很清楚他并不是真的死,但是却仍然感觉到窒息和憋闷。   他是故意吗?   姜穗知道他不是。   如果他不这么做,他们这一批联合任务队伍就会少一半人回去,而薛教授也很有可能跟着样本一起丧生。   姜穗也知道那群丧尸出现的不自然,后来回到了幸存区,他们这一行人都成了新的英雄。   而贺朝,自然也成为了烈士。   所有相识的人都在劝姜穗节哀,无论是王艳的欲言又止,还是邵瑶的不忍心,姜穗其实都看在眼里。   然后姜穗找到了程洋,询问他为什么要在直升机上升的时候说那番话。   当时的程洋只是抓了抓脑袋,自己也有些费解。   “我也不太清楚。”程洋思索,“我当时就是脱口而出。”   他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答案,“那个时候我太担心姜姐你了,看到你的样子,我都怀疑你当时也会跟着贺哥一起死,从直升机上跳下去。”   姜穗就知道,在程洋看来是没有过脑子的脱口而出,恐怕这背后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但是现在的她还并没有能力去探寻这件事。   姜穗想到了阿手。   随后她又想到了当初在兽人世界时,作为舒兰之狮在意识空间里感受到的力量。   她在半天休息,脑震荡带来的晕眩减弱之后,很快有足够的专注力,想到了程洋在喊完那句话之后自己响起的东西了。   于是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尝试。   随后她惊讶地发现,她竟然真的可以听到了阿手的声音!   不,它不是阿手,它竟然是——   贺朝的系统。   姜穗认为自己年纪轻轻也算是饱经风霜,什么没见过?飞都飞过,但是当她知道阿手是贺朝的系统之后,还是感觉到了震惊。   当时她做的是什么?   很简单,她用匕首划开了食指,随后按在了阿手的额头上。   下一秒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行字,清晰明了:   [请输入链接密码]   顾不上阿手一脸担忧像是看疯掉的人一样的表情,姜穗心跳猛然加快,然后将信将疑地将出现在脑海的字母和数字输入。   HZ02040923   输入完数字的瞬间,姜穗就听到了平淡冷漠的机械电子音响起。   [密码正确,好久不见,姜小姐。]   话音落下,姜穗就听到了阿手的声音,也就知道了阿手是贺朝的系统。   但是那段冷漠的机械电子音,姜穗却再也听不到,也喊不出来究竟是谁的声音。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凶案电视剧,好不容易看到了凶手即将要出场,结果就出了个声音,电视上就说请等待下一季这种憋得慌的感觉。   之后就是24小时必死定律。   姜穗还挺好奇这一次自己会怎么死的,会不会就像是这几天一样,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故。   但是没有想到,就像是贺朝走了也带走了被针对,她前12个小时平安度过。   而贺朝的系统也在短暂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之后,和她说了一些能够说的事情。   剩下的因为保密条例的缘故,系统就不能再说了。   当时姜穗还挺奇怪,为什么贺朝走了,系统却没跟着,难道系统还能离开宿主吗?   结果贺朝的系统非常骄傲,她面前的阿手尾巴都摇晃着快要飞起来。   “像我们这种高级人工智能,怎么可能就一个对外窗口呢?”   姜穗懂了,大概就是同一个网站很多人都可以登录一样。   至于她这一次怎么死的,和贺朝一样,非常悲壮。   她在抵御忽然骚动进攻的丧尸群时,救了一个六岁的小姑娘牺牲了。   其实她当时可以跑得,但是想到现在跑了就不知道下一次死是什么,现在还能选,所以就没跑。   而且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贺朝商量,于是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新世界。   结果新世界和她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娘娘,您头疼吗?”   因为无语而扶住脑袋的姜穗收回手,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柔和的镜子里,是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   她多久没有看到十六七岁的自己了?   一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姜穗是真的开始头疼了。   她没有想到,一来就是被下药,按照阿手的话来说,当她成为新世界的姜穗时,原本属于她的数据就覆盖在了原本的人身上。   她就是她。   这也是姜穗没有想到的。   但是一来就和贺朝打了一炮这件事更让她没有想到。   而且从昨天贺朝的表现看来,他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是姜穗当时意识不是很清楚,也没办法观察他哪里不对,只能等到有机会了再和他接触看看。   不过话说回来,他不应该也来看看她吗?   随后姜穗终于接收完记忆,大概也了解了自己的处境。   也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一早男人就消失了。   好家伙,原来贺朝不是皇帝。   姜穗被扶着去吃早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大碍,毕竟今天一早醒来她发现身子已经清理过了。   她喝了一口粥,又想扶额了。   贺朝竟然是宣朝的九千岁,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司礼监秉笔兼掌印太监,正所谓万种权力集于一人。   而且他竟然还不是一个纯太监。   姜穗悄悄捏了捏酸软的腿,心里想这个太监未免也太假了点。   而还未等她想向身旁的人打听一下关于贺朝的消息——主要是作为姜家闺中小姐,对皇城里的太监什么的一点都不熟悉,相关记忆也一点没有,只知道对方权力很大,而且排除异己,不是什么好人。   结果姜穗和一众殿里人就听见了外面太监喊道:   “皇上驾到,丽妃娘娘到——” 第110章   ◎九千岁x皇后2◎   “皇上驾到, 丽妃娘娘到——”   小黄门的声音很响亮,大殿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非常清楚。   姜穗一愣,她和婢女巧夏对视了一眼, 随后在对方的帮助下站起了身子,走到大殿门口跪拜迎接。   “皇上吉祥。”姜穗一福下身子,就感觉腿在颤抖,也不知道昨天到底有多疯狂, 感觉肌肉都有些拉伤了。   巧夏一直扶着她, 她也不敢将太多重量放在巧夏身上, 毕竟就算昨天因为婚礼过程过于繁琐而累到了, 也不可能第二天连路都走不了。   更何况现在满宫皆知,皇帝在大婚之夜并没有睡在皇后处, 而是跑去丽妃处歇息,她更不可能如此劳累。   刚刚听巧夏告诉她关于外面的传言, 说是昨晚皇帝和丽妃大战三百回合, 龙颜大悦, 第二天一大早还给丽妃帝后、太后才可以用的南洋鲛纱给她裁剪衣服。   据另外一个宫女迎春的小道消息, 丽妃还叫上了偏殿的安贵人, 而安贵人是出了名的“床上飞燕”,因此可以猜出昨晚皇帝一定是非常享受了。   “起吧。”声音有些虚,既不冷淡也不热络, 听起来还有些兴致缺缺, 但是却并没有给她下脸色。   姜穗忍住酸软站了起来, 刚抬头就听到了娇滴滴的女声。   “给皇后娘娘请安。”她看了过去, 就看到丽妃只是福了个身子。   后妃给皇后请安, 虽然在一般的场合并不需要三叩九拜大礼, 但是这是她第一次来见新上任的皇后, 仅仅只是福个身看起来确实有些敷衍了。   更何况丽妃也未曾低下头表示尊敬,而是带着微笑,一双漂亮的凤眼看着皇后,仿佛是在挑衅。   姜穗觉得,丽妃不愧是丽妃。   她长得如同春日里最娇艳的那朵鲜花,窈窕火辣的身材,洁白的肌肤,红唇一笑时就有一种绝代风华的风情。   而还未等姜穗让她起身,一旁的皇帝已经开口了。   “你也起来吧,昨夜操劳,不必多礼。”他是冲着丽妃说的。   姜穗都感觉身旁的巧夏眼睛里都冒火了,这个皇帝这样下皇后面子,想来是根本都没有将她看在眼里,亦或者没有将姜家看在眼里。   姜穗到没有说什么,本来她就是个内向人设,她只是抬头,总算是看清楚皇帝长什么样子了。   昨天大婚,皇帝就在跪拜祖宗的时候出现了一下,随后就消失不见人影了,估计就是被丽妃勾走了魂。   这么一个大美人,把持不住姜穗很理解。   但是看到皇帝,姜穗就觉得丽妃真的辛苦了。   这究竟是哪来的猪啊?!   明黄色的龙袍仿佛都要兜不住他巨大肥硕的肚子,走起路来仿佛肉都在颤抖,好在周身有着皇家供养的些许上位者气息,让他看起来不至于惨不忍睹。   皇帝很白,脸虽然同样很胖,但是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年轻时瘦下来的样子应当也不会难看。   由于不再年轻,皇帝的脸上也开始爬上了皱纹,但又因为常年养尊处优,看起来保养得还算好,因此看不出他五十多岁了。   同样的,酒色掏空了他的底子,他眼下发黑,眼窝较深,看起来有些虚。   总的来说,就连走在皇帝身旁的太监都看起来比他强壮有力多了。   毕竟皇帝身边的太监算是门面,不可能像姜穗以前看的那些王朝末年老照片的太监那样瘦弱干瘪。   可能是因为皇帝在大婚之夜跑去丽妃那里确实不太好,有些难堪,在三人落座后,皇帝还解释了一下。   “昨夜见皇后辛苦劳累,朕不忍打扰,丽妃也说婚嫁之事女子最为辛苦,愿为皇后分忧,因此朕第二日再来看你,皇后可怨朕?”   这话的不要脸程度超乎了姜穗的想象,想必也超乎了宫中其他人的想象,只有丽妃仍然笑眯眯的,跟着附和。   “是啊,陛下体贴娘娘,瞧娘娘今日看起来神色仍然有些倦怠,想来是昨日的礼仪繁琐让娘娘累到了。”   丽妃不张口还好,一张口又是一个大坑。   且不说皇帝那番槽点无数的话让姜穗无力吐槽,丽妃这个“昨日的礼仪繁琐让娘娘累到”,就是在暗搓搓的暗示皇后没办法坚持宫中礼仪,要知道宫里的规矩不但多,各种各样的祭祀、宴会都会有同样一套繁琐的仪式。   如果皇后连大婚都坚持不下来,那么其他的重要事件,是不是也会撑不下来?   就连皇帝在看了眼姜穗的脸色之后,也微微皱起眉来。   这两个人根本都不知道她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贺朝竟然没有跟在皇帝身旁?   姜穗决定贯彻原主沉稳安静路线,她微微低下头,朝皇帝解释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幼时大病一场,身子便有些虚弱,只是这些年下来已经好了许多,只是看起来弱一些罢了,况且臣妾不过后宫嫔妃,怎敢埋怨皇上?”   还未等丽妃再次开口,姜穗又道:“年幼时进宫,姑母也曾说陛下英武果决,心胸宽广,如今见了陛下,才知道姑母所言甚是。”   听到她说到姑母,也就是上一任的昭德皇后,皇帝的神色好了一点,那毕竟是他一同长大的发妻,而丽妃的神色微变,忽然意识到这个被姜家推出来作为人质的皇后,似乎并不是那么好拿捏。   明明收到的消息,说这个姜穗常年缠绵病榻,是姜家嫡女却不受重视,姜家作为金陵世家,尽管底子已经开始虚了,却有着明面上的高傲,作为世家大族,姜家见过不少皇帝的诞生。   况且自从昭德皇后去世,陛下想要为她建造摘星台,于是便让臣子出力,同众多世家起了龃龉。   陛下勃然大怒,在宫中赐死了不少世家女子,也为她扫清了障碍。   本以为当皇后已是板上钉钉,却没想到姜家又送来了个皇后。   听陛下的意思,这是姜家来示好,并且以皇后作为人质,任由他们拿捏的意思。   只要皇后是姜家的。   丽妃不太懂这些,她只知道自己不高兴了。   后来听陛下说,这个姜穗人憋闷阴郁,若不是朝中群臣相逼,他是不会娶的,丽妃心中才好了一些。   如今见到了姜穗,丽妃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皇后虽看起来十分瘦弱,但是姣好的容貌里可以看出将来长开后的美貌,陛下喜欢丰腴的美人,若是假以时日皇后投其所好,极有可能会吸引住陛下的目光。   如今中宫宝印仍在她的手中,她是绝对不会交还给皇后的!   丝毫不知道丽妃心中所想的姜穗,正打起精神应付着皇帝。   从和这个皇帝交流来看,如果不是现在他因为懒和嫌麻烦而不管正事,由宫中九千岁来把持朝政,不然极有可能他就是那个末代亡国之君。   实在是太唯我独尊和荒唐了。   明明自己的皇位如果不是因为世家支持恐怕坐不稳,但他言语之中却表现出支持他是应该的,也是他们的荣幸的不耐。   狂妄自大和目关短浅展现得淋漓尽致。   也可以看得出皇帝并不喜欢她,一摆手就说她太瘦弱了,而且还嫌弃她说话声音太小太低,看起来阴郁一点都不阳光。   这是姜穗在心里翻译过来的,毕竟就算皇帝讲话不留情面,但是并没有这么直白。   看得出来皇帝兴致缺缺,他连茶都只喝了一口,随后问身旁的丽妃,“爱妃,昨日你说想来向皇后讨要礼物,想好要什么了吗?”   姜穗已经能感觉到到身旁的巧夏气得都颤抖了。   确实有些欺人太甚。   昨日大婚之夜皇帝跑到小老婆那,已经让姜穗成为了全宫中和世家大族中的笑柄,更有可能成为全国的笑柄。   这件事要是载入史册,姜穗可就是那个未来营销号里的【你知道新婚之夜连丈夫都嫌弃的皇后是哪一位吗?】的主角了。   而现在,明明他们让皇后这么难堪了,现在却又让一个嫔妃来向皇后讨要礼物,知道的是皇后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天的大婚是丽妃和皇帝的。   姜穗其实心里也有些不耐烦了,她的不耐烦在于明明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却要直板板的在这里坐着,和皇帝虚与委蛇。   丽妃在皇帝说完话之后,柔柔地开口了,“前些时日,宝华寺的大师来妾身宫中祈福,告诉妾身今日噩梦连连,皆是因为切身宫中并无最为尊贵的人坐镇。”   皇帝说道:“哦,此事朕知道,之后朕不是经常去你钟粹宫歇息吗?怎么,朕不算尊贵之人?”   丽妃掩面轻笑,一双凤眼情意绵绵看向皇帝,“陛下且等等,臣妾的话还未曾说完呢,这世间若论尊贵,哪还有人比陛下更加尊贵的?”   皇帝被丽妃的媚眼抛得心痒痒的,忍不住握住了她柔弱无骨的手。   姜穗眼尾微抽,她看着皇帝又看看丽妃,忍不住想,这一定是工伤,一定是的。   随后余光看到皇帝身后有人影变动,姜穗一顿后微微抬眸,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贺朝。   他看起来仍然那么高大,发束冠,穿着十分低调的玄青暗纹云缎袍子,腰带将他的腰形显露出来,挂着香囊和名贵的玉牌,身姿挺拔看起来宽肩窄腰,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他站在皇帝身后,看起来比皇帝还要威武。   一旁原本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微微躬着身子,似乎在和他说着什么,但因为距离太远,姜穗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敏锐,还是因为她的视线来不及遮掩,男人一下子就看了过来,小皇后心中一惊,立刻低下头,掩饰心中的惊涛骇浪——   昨日和她缠绵床榻的男人,竟然是他!   一个……   太监。   如果说她心中仍然还在怀疑,但是这一刻看到男人,就已经知道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觉。   “……娘娘,您说可好?”   小皇后根本没听到丽妃在说什么,她的思绪已经被刚刚看到的男人所占据了心神而有些恍惚,还有些无措的慌乱。   但是她也知道,现在绝对不能在皇帝和其他人面前,表露出任何的一点破绽。   她微微抬眸,看到的就是丽妃笑意盈盈的模样,她看起来没有丝毫恶意,是一个惹人怜爱的美丽女人。   小皇后缓了缓,她对皇帝说道:“一切听从陛下的意思,您如何认为?”   当不知道是什么的时候,就把问题甩给别人。   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丽妃的手,但也知道再不喜欢皇后,一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尽管昨天他已经足够下皇后的脸面了。   皇帝说:“那是你的凤簪,若是不想给也无妨,朕在送给丽妃也是一样的。”   丽妃不依了,她委屈着神情道:“陛下,大师说了需要皇后娘娘的物件放在臣妾宫中镇住宵小,娘娘都还未曾开口呢,怎么陛下就帮娘娘开口了?”   姜穗再一次:这一定是工伤!   她有些辣眼睛地又垂下眼眸,看起来就像是黯然伤神的模样,皇帝压根没注意她,丽妃余光瞧见了,不免心中得意。   而已经处理完事情回来的厂公,站在皇帝身后的阴影里,看到这一幕皱起眉来。   刚刚丁贤的话还在耳边。   “皇后娘娘瞧着身子似有不   适,今日是丽妃娘娘提出同陛下一起前来看望皇后的。”   厂公何尝不知道丽妃的小心思,给新来的皇后一个下马威,不仅能保住在宫中的地位,而且还能向所有人展示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丽妃小门小户出身,仅凭皇帝的宠爱走到今日,在一众世家嫔妃里,确实难得。   厂公从不管皇帝后宫的事,只是在闹得过分的时候才出手,有这么一个荒淫的皇帝在,后宫最不缺的就是争风吃醋,厂公还需要这样的后宫,把皇帝的心神都吸引过去。   听起来像是反派言论,但正因如此,他才能更好的处理这些一代代皇帝留下来的烂摊子。   对于现在的厂公来说,皇帝不过是一个摆设,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换任何一个人上来当皇帝,虽然费劲,但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现在这个脾气好懂,也好掌控,于是才容忍他各种各样的毛病。   可现在看到皇帝对待皇后的样子,不知为何贺朝心里感觉到非常的不舒服。   是因为他们有肌肤之亲吗?   贺朝在心里给自己找答案,毕竟是他第一次没有控制住而不小心……他肯定会因心有愧疚而不舒服。   而就在丽妃的撒娇,和皇帝即将要松口的那一刻,皇后开口了。   “原是如此,臣妾本应当赠与丽妃姐姐,只不过臣妾头上这只凤簪,是西圣太后她老人家赐予姑母,而姑母在病终前念臣妾可怜赐予臣妾,如此尊贵之物,臣妾不好随意赠予他人,还望陛下见谅。”年轻的小皇后顿了顿,她仍然低垂着眼眸,看起来仍有些没有底气,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无法反驳。   “臣妾初来乍到,不比丽妃姐姐熟悉这宫中,如今库房尚未整理好,若是过段时日长春宫的库房整理好了,臣妾在给丽妃姐姐亲自挑选送去其他华贵的物件,陛下您看可好?”   皇帝虽然荒淫无度,且随心所欲,但是他对发妻还是有些感情,毕竟他们也曾有十分要好的时候,随着年岁的流逝,这些要好渐渐就占据了不少回忆。   更何况皇后还点出了这是西圣太后赠与的物件。   皇帝后宫有两位太后,一个东圣一个西圣,虽然如今两位都已经年长去世了,但只有西圣太后是皇帝的生母,早年间是不受宠的熙妃,凭借着当大将军的哥哥,扶持了如今的皇帝上位。   只不过皇帝卸磨杀驴,很不耐烦舅舅对自己指指点点,让身旁的亲信太监用法子给处理了。   这个亲信太监就是贺朝,也凭借将大将军送入大牢的功绩,这位秉笔兼掌印太监一战成名,成了宣朝九千岁。   最终皇帝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皇后的说法,丽妃本想用凤簪下马威,但也只是尝试,若是皇后给了,那说明她好拿捏,就算没给,也不打紧。   正当丽妃要再次开口,一直站在皇帝身后的厂公走上前来,他走路时基本上没有声音,但是还是吸引住了不少人的目光。   就连丽妃看到厂公,都立刻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男人微微弯腰,十分恭敬的模样,在皇上身旁低声说道:“陛下,容嫔、珍嫔已经在承明宫等候拜见陛下了。”   “哦?”皇帝很显然兴趣被勾了起来,他根本不顾在场的还有他的另外两位后妃,“人什么时候进的宫?”   厂公恭敬道:“卯时三刻,如今已经在等待觐见陛下。”   小皇后有些不明白,身旁的迎春已经替她早早打听清楚了,在她耳边悄声道:“是西域进贡贡品里随行的两位西域公主,被陛下在未进宫前就封了容嫔与珍嫔。”   迎春压低声音,“是一对双生姐妹花。”   看来迎娶皇后这件事,这个皇帝是真的很不情愿了,竟然在大婚之夜睡在丽妃处就算了,在大婚第二天,还直接安排了其他宫妃进宫,此时还展现如此迫不及待的样子。   不过姜穗表示她其实也没亏,大婚之夜确实该做的都做了。   小皇后脸色有些不好,同样不好的还有丽妃。   丽妃想她怎么就忘了,西域来的那两个女人也不容小觑,妖妖娆娆的做派,入了宫之后也会是劲敌。   皇帝本来看皇后就只是安抚一下,见她神色如常,也根本就没有在意,于是拍拍屁股决定走人。   而丽妃在皇后这里下马威结束之后,自然也不会放过去看那两位嫔妃的机会,她还来询问姜穗要不要去,眼中那种想要姜穗做点什么的信息非常明显。   但是姜穗表示自己就不打扰陛下了,等明日的后妃请安,她再和两位妹妹交流。   丽妃见无法拿皇后当枪使,也暂时还没有办法,只能赶紧撒着娇,跟着皇帝走了。   贺朝也是如此。   毕竟他现在是皇帝身边的亲信,看肥猪皇帝如此信任贺朝的模样,就可以看出他在宫中的地位。   而且就算是足不出户的“姜穗”都明白,这位司礼监出来的大太监,可不仅仅是在宫里有权有势,在朝中同样如此。   姜穗看着一行人离开,贺朝也头也不回地走了,而姜穗被巧夏扶着到一旁坐下,巧夏终于出了声。   她扶着姜穗,声音愤愤不平中带着怨恨的怒火,“陛下怎么能这样对您!”因为害怕其他人听见,巧夏就连生气都只能压低声音。   巧夏是真的为自家姑娘鸣不平,“娘娘大家出身,样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陛下如此就算了,就连丽妃娘娘都如此无礼!”   巧夏的眼眶都红了,仿佛姜穗受到的无限的屈辱,“怪不得当初家中无一小姐愿意入宫,大小姐甚至宁愿装病都要避开,让姑娘您受如此委屈,欺人太甚!”   巧夏是姜家的家生子,自小陪着姑娘一起长大,眼看着姑娘从小时候的爱说爱笑成了今日的模样,无不心疼,如今要嫁给大三十多岁,都可以做姑娘爷爷的皇上,最开始巧夏还安慰自己,姑娘当了皇后,一定会好的。   可如今看着这副光景,巧夏是真的心疼。   然而她们姑娘只是朝她笑了笑,拿出了手帕递给她,“别哭了,这样也挺好。”   巧夏没敢拿,上面的朝凤绣纹太过于明晃晃,但是姑娘却拿着如此名贵的物件,轻轻的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巧夏没敢动,等姑娘擦完了,她赶紧抹了抹眼睛,看起来傻乎乎的,随后她听到了姑娘的轻笑声。   巧夏声音小了不少,“也就是姑娘您才会觉得这样挺好,您瞧瞧刚刚丽妃是怎样压在您头上的,您才是这宫里的皇后啊。”   “皇后也不过是个虚名。”   听到姑娘平淡的声音,巧夏一愣,姑娘总是这样,看起来总是安安静静的,但是却又好像什么都看透了一样。   “如今这宫里,谁不是仰仗着……皇上过日子?”姜穗本来想说某位九千岁的,但是还是忍住了,“大婚之后皇帝不曾留宿,我手里也并未有象征中宫的宝印方册,也只不过是听着好听罢了。”   她朝巧夏笑了笑,“父亲将我送入宫中,不就是打着这个念头?皇后的位置必须是姜家的,若是能够为陛下生下一儿半女,可就不仅于此了。”   虽然姜家是豪门世家,但是随着前几任皇帝对世家的打压,如今皇家和世家倒是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世家都想成为皇帝母家。   当初的宝德太子若不是过世太早,恐怕都不会有姜穗入宫的事了。   “原来皇后娘娘是这样想的,都说娘娘性格单纯,天真烂漫,倒是有些和传闻不符了。”   悠然的男声自一旁垂挂的帘后响起,巧夏和姜穗齐齐一惊,什么时候外面的人都被清走了,一点通报的声音都没有传来。   巧夏急道:“什么人?!竟敢擅闯皇后寝宫!”   修长的手撩开帘子,刚刚随皇帝离去的俊美男人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男人似笑非笑,一双黑眸却如毒蛇一般扫视着殿内的物件,随后缓缓落在了坐在上首的小皇后身上。   他看着巧夏怒气冲冲但是又有些害怕的模样,随后朝着姜穗微微躬身行礼。   “奴才贺朝,见过皇后娘娘。”明明说着礼貌的话,但是语气却悠悠的,带着一丝玩味和冷意。   就像是……   警告和挑衅一样。 第111章   ◎九千岁x皇后3◎   此时正是清晨, 整个皇宫都刚刚苏醒,宫人井然有序地来回走动,服侍着皇宫的贵人。   窗外春光明媚, 阳光倾洒在大地上,柔和了春风。   但是长春宫却安静得有些压抑。   原本应当守在皇后寝宫的宫人们都不知被赶完何处,余留长春宫主仆坐在寝宫殿内,看着擅闯的不速之客。   皇帝才刚刚离去, 此人就如此大胆。   就好像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这位新入宫的皇后, 他才是这个皇宫里实际的掌权人, 而他看似谦卑地躬着身子, 但是黑眸中毫不在意的轻慢,却直接展现了他的傲慢。   巧夏本来就因为刚刚皇帝那一出替自家姑娘感到屈辱, 受了一肚子的气,现在看到一个太监都敢折辱姑娘, 更是难过又气愤, 如果眼神能杀人, 恐怕这位人高马大的“太监”, 已经被五马分尸了。   巧夏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按住安抚, 她微微转头,看到的是娘娘有些苍白,但是却仍然平静的脸。   巧夏自小和姑娘一起长大, 自然知道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丞相府最不缺的就是姑娘, 而她跟着的五姑娘其实是丞相大人在一次醉酒后宠幸了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所生, 后来丫鬟难产而亡, 大夫人心善, 将姑娘收为自己的孩子, 还记在了名下, 对外称为新出的嫡姑娘。   大夫人有三个孩子,二子一女,实际上对五姑娘并不上心,只是按例份,让嬷嬷丫鬟养着。   五姑娘自小就不爱说话,喜好安静,孩童最爱玩乐的年纪都能安安静静地坐着,安静地看书。   这份安静在丞相府的其他姑娘和公子们看来,却有些过于阴郁。   五姑娘并不爱笑,她总是静静地看着众人,就好像那双如同蜜糖一般的浅色眼眸,能将所有人和事就这样看到心底,成为所有人的照妖镜。   曾经三姑娘和几位年纪尚小的公子姑娘玩闹,把四姑娘推下水了,本来这件事就连四姑娘的姨娘都想咽下这口气不声张,但是五姑娘却没有按照三姑娘生母湘姨娘的话去做,反而将三姑娘一群人推人下水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这让原本想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丞相大人都不得不在其他客人面前,家法处置了那几位姑娘公子。   从此之后,五姑娘在兄弟姐妹间的名声就不大好了,他们也开始总是同五姑娘作对。   如今当皇后这个差事,没有哪一位姜家的姑娘想要嫁给一个荒淫无道,年纪可以当爷爷的皇帝,因此推了五姑娘出来,接替了去世的昭德皇后。   姑姑侄女同嫁一人,放在民间也是个极大的丑闻了,但是在这皇宫之中,却好像又不是件什么奇事。   巧夏很心疼姑娘,自小爹不疼娘不爱,如今在这宫中,从大婚之夜开始,就饱受欺辱。   大婚,可是每一个姑娘都期待又畅享的事情,但是姑娘……   巧夏听到了姑娘强作镇定的声音。   “不知厂公折返,是否有要事告知本宫?”   站在下首的男人直起了身子,巧夏发现他面上仍然带着微笑,但是他凌厉修长眉下的黑眸,仿佛是山风拂过深潭,潭面微澜,却波澜不惊。   玄青内官袍穿在他身上,一点都没有其他内官看起来的瑟缩猥琐,反而看起来清俊又高大。   被娘娘称作厂公的男人微笑着,看起来十分恭敬说道:“奴才有事向皇后娘娘禀报,事关重大,可否……”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意味深长,他看了巧夏一眼,显然就是要她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巧夏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厂公看姑娘的眼神有些奇怪,里头还有些让人害怕的晦暗,她本能地不想离开。   现在着长春宫寝宫里,可不就是她一个无关人等在了吗?   娘娘沉默,但是厂公仍不为所动,仍是气定神闲站在原地,一双幽深黑眸仍是看着娘娘,仿佛笃定娘娘不会不听他的话。   巧夏在进宫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个被暗地里称作九千岁的贺厂公,是最不能惹的,宁愿惹怒皇帝,都不要惹怒他。   甚至有小道消息,若是厂公带把,恐怕龙椅上的人就要换一换了。   当然,这样的传言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若不是巧夏为了向娘娘打听宫里的大小事,恐怕都不会知道。   娘娘最终还是让她出去了。   “无碍,不必担心。”娘娘这样同她说道。   一旁的厂公听见了,他的语气很温和,听起来和任何一位谦卑的下人没有分别。   “巧夏姑娘确实不必担心,奴才不过一介小小内官,能对皇后娘娘做什么呢?”   一介小小内官?   这话姜穗听了都要发笑。   秉笔兼掌印太监,东厂厂公,暗卫御镇司司公,甚至皇帝龙颜大悦时亲封的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官职还在身上没算,这可不是小小内官就能涵盖的。   皇后其实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昨夜发生的事情,不仅仅让她成了和他一条绳上的蚂蚱,还让她知道他身上最深切的秘密。   皇后的手握得有些紧,紧到指甲都扣到手心里,但是她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身上仍然残留的痕迹,让皇后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人发现,以厂公只手遮天的能力,倒霉的极有可能只是她自己。   就算皇后看起来外表仍然冷静至极,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实际上只是色厉内荏,只要轻轻一戳,就会露馅。   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养在深闺里刚嫁人的小姑娘罢了。   巧夏出去了,安静的室内只能听到珠串垂帘轻微的碰撞声,熏香在室内袅袅飘起,明明是皇后最喜欢的味道,却头一次让她如坐针毡。   “雪中春信,皇后喜欢梅花?”   随着巧夏无奈出去,原本毕恭毕敬的男人慢慢地走到一旁,他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逾矩,只是着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像是在给她的心里造成压力。   一旁飞鹤样式精致的香炉里飘起的袅袅熏香仿若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是如同家常寒暄般开口。   皇后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将紧握的拳头掩藏在宽大的衣袖里,她并没有看身旁的男人,尽管他们昨天夜里做尽了所有亲密的事情。   她微微垂下眼眸,说道:“若是厂公喜欢,本宫可差人送到厂公处。”   本以为会客气推拒的男人却轻笑了一声。   “好啊。”他说。   皇后一顿,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男人稍稍靠近了一些,她似乎都要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   明明是手里脏,心里也脏的太监,身上的味道却干净极了。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熏香?   皇后的脑海里走神地飘过这个问题,但是她很快重新稳住心神,不知道这位权倾天下的九千岁想要做什么。   “娘娘还未曾回答奴才的问题,娘娘喜欢梅花?”   皇后脸色变得有些差,她就像是忍住了什么一样,随着离她越来越近,忍不住往后躲了躲,这样细微的动作,却惹得男人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皇后只想赶紧让这个瘟神离开,她胸口还有些发紧,只要想到昨夜的事情,就害怕得不行,但是她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皇后敷衍道:“是。”她反问道,“难道厂公折返,只是为了问本宫这个问题的?”   厂公负手站在原地,他听到了小皇后的话,微微挑眉,和其他人同样客气的话语相比,这位出入宫中的皇后,怎么敢对他这么不客气?   难道是昨夜发生的事,给了她可以在他面前放肆的特权?   厂公心中冷笑了一声。   在小皇后警惕的目光中,厂公慢悠悠道:“皇后娘娘胆子倒是大。”   皇后实在不懂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悄悄地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已经不远的男人,发现他看着她的黑眸仍然是那样没有任何的温度,冷漠而又冰冷。   这让她意识到了什么,随后她想了想,开口道:“本宫胆子大小如何,难道厂公不知道吗?”   “哦?”厂公似是挑眉中带着不解,“奴才怎会知道皇后娘娘在闺中是如何模样呢?”   明明已经派人查探过这么多次了,竟然还说自己不知道?   皇后忍住了没有回怼,但同时因为他的话,她也确认了一件事。   那个让她不要忘记他的混蛋,自己先把她忘记了。   新鲜出炉没多久的某姜皇后暗自磨了磨牙,只觉得拳头有些痒,但看着面前这个不动声色又气定神闲十分难搞的男人,她知道现在只能徐徐缓之。   等到他恢复了记忆,必须得给他邦邦揍两拳。   一拳是上一个世界的一句话没说就跑路,一拳是忘记她的惩罚。   这个年轻的皇后就像是最终沉不住气了一样,她抬起眼眸看向了他,“那么厂公大人擅闯本宫的寝殿,究竟想要做什么?”   厂公看着终于先忍不住的少女,她衣衫整洁,华美的皇后常服将她的身体包裹着严严实实,露出了纤细的腰肢,她笔直地坐着,好像这样就能带给她无限的勇气。   额边垂下的步摇珠串随着她开口说话时微微颤抖,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宫中精美的陈列。   而且是最精美的那一个。   厂公黑眸微微加深,不合时宜的,他想到的却是她昨日和外貌沉静不符的张扬模样。   气急败坏会破口大骂,但是因为不会说下流的话语反而被他逗弄得涨红了脸,来来回回只会重复混蛋。   咬人的时候也很疼,明明只是小小又细密的洁白牙齿,却没想到能将他咬出了血。   生气时眼眸有些冰冷,那一刻仿佛是天生高傲的花中刺客,让他忍不住更想让她露出似泣非泣的神情,当然,他的举动也再一次遭到了她的报复。   厂公勾唇,缓缓说道:“娘娘心里应当很清楚,奴才为何事前来吧?”   他将问题轻而易举地抛了回去,丧失主动权的少女大约也是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如玉洁白的容颜如同娇嫩的鲜花一样绽放,厂公欣赏着。   他轻描淡写道:“看起来娘娘知道。”   “本宫不知道!”少女紧紧抓着椅子的两侧,原本就挺直的背脊更加笔挺,好像这样能够带给她足够的力量,但是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与一丝慌乱。   厂公说:“听闻娘娘身子不适,现在可好些了?可否要臣为娘娘请来医女?”   不过皇后没有回答他。   “此乃皇后寝宫,你擅闯已是重罪,还对本宫如此放肆,是本宫心善不愿追究,现下本宫还要前去寿康宫按规矩跪拜,若是无事,厂公便离开罢,想来陛下也离不开厂公。”   被下了逐客令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十分平静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道:“娘娘,咱们之间的事,想来还是要说清楚的好,况且奴才是内官,出入宫中已是常态,娘娘不必担心奴才的安危。”   “我没有担心你!”就像是被他如此不要脸的话气到,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眸,显得有些圆溜溜的可爱,这让她强做镇定的模样完全破碎,反倒让男人起了逗弄的心思。   明明不应当这样。   厂公丝毫没有反省自己的意思。   尽管他最初的目的,是来警告这位看起来安静的皇后,管好自己的嘴巴,如若宫中有什么风声传出来,不但她自己完蛋,她背后的家族也一起玩完。   但是没有想到,和她说起话来,竟然感觉这么有趣。   厂公早已是人精,自然能够轻而易举地看透一位十六岁少女的镇定。   而他却也是如此。   贺朝只觉得有趣。   明明才相识不久,但是和她说起话来,却自然到好像已经非常熟稔。   这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再逗逗她,想要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反应。   尤其当他看到她涨红着脸,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只觉得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悄悄的窃喜,就好像是在说——   真可爱啊。   厂公心中一惊,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劲,他立刻重新稳住心神,原本带笑的神情沉了下来,在皇后看来,就像是喜怒不定一般让人感觉到害怕。   “皇后娘娘。”这个看起来同样年轻的厂公大人说道,“奴才再问一次,您是真的不知道吗?”   他的语气微沉,和刚刚恭敬谦卑时的模样有了很大的不同,身为这宫中无形的掌权人,他手上的鲜血自然无数,就算现在是个想要做好人的,但是行事手段和常年堆积起的威压仍然还在。   当他周身的气质一变时,那种阴险的危险仿佛是高高悬起的斩刀,带着丝丝缕缕的阴暗杀气。   他在威胁她。   尽管他是笑着,但是她还是看出来了他黑眸中冰冷的威胁。   皇后有些被吓到了,她曾面对自己父亲的雷霆之怒,都不曾这样害怕过。   她紧紧抓着扶手,咬住了下唇,在这样冰冷的目光中,说不出不知道这三个字。   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位皇城人见人怕的九千岁,是真的在来找她算账昨晚发生的事情。   皇后感觉到有些委屈。   明明昨夜发生的一切,对作为女人的她来说更加残酷,她的名声毁了,清白也不在了,如果将来要给皇帝侍寝,她该怎么……   皇后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她忍不住着急地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男人,紧张道:“那个、那个你也拿走了吗?!”   厂公因为皇后突如其来的举动先是一愣,随后看到她明明害怕得不行,却仍然紧张得发问模样,也有些不明白她在问什么。   “什么……那个?”   她的表情太过于慌张,这让厂公怀疑他到底是拿走了什么她十分值钱或者珍惜的物件吗?可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皇后欲哭无泪,她紧紧揪着自己的手帕,话含在嘴里好一会儿,最终又羞又气道:“我、我的那个啊!”   厂公自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他能够轻而易举地从一个人的举动、神情和言语里猜测出对方心中所想,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面对着少女这样着急的模样,他却一时间丝毫不知道她究竟在说的是什么。   这都让厂公怀疑是不是她在故意这样岔开话题了。   但是下一秒,她开口的话让脸厚如城墙的厂公都忍不住稍稍红了脸。   “我的那个、就是……”她的话在最后变得非常的小,但是厂公听清楚了,“我的元帕,你也收走了吗?处理了吗?”   能够舌战群儒,和朝中大臣扯皮,在这宫中只手遮天的厂公语噎住了,仔细看去,他耳根子也红了起来,可惜皇后在着急,没有注意。   厂公低咳了两声,镇定道:“奴才已命人处理了,皇后是需要看看吗?”   这回轮到皇后瞠目结舌了,她看那玩意儿干什么??   皇后不说话了,厂公也意识到了自己难得的失态,随后他还十分正经地行礼道:“奴才失言,望娘娘恕罪。”   皇后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厂公是故意这样说话,更是觉得屈辱,只咬着唇。   在厂公的话音落完之后,整个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原本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然而脸厚如城墙的厂公很快又重新调整了过来。   到底是在这皇朝经历了风雨往上爬的男人,他抬眸打量了一下皇后的模样,又想笑一声,但想到了小皇后脸皮薄,恐怕再经不起,于是换了一个语气,平静道:   “皇后娘娘只是在担忧这个吗?”   话音落下,皇后就像是憋到了极致爆发一样,她两三步走来到他的面前,厂公只能低下头,想要看看皇后究竟想要同他说些什么。   下一秒,一道风而来,厂公挑眉,轻而易举的抬起手抓住了飞来的小手手腕。   宽大的衣袖滑落,细腻洁白的肌肤有些显眼,大掌下的手腕如同浮萍柳枝一般,仿佛能轻而易举地折断。   原来是气急败坏的皇后,想要给他一巴掌。   皇后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亦或者是因为被他这么一个名声狼藉的“阉人”糟蹋而感到屈辱。   皇后怒道:“放开我!”   厂公故技重施,勾唇道:“我若是不放呢?”   少女想要收回手,却发现被男人抓得很牢,若是挣扎太用力,恐怕手腕上会留下明显的红痕。   皇后:“你不要脸!”   厂公这回是真的笑了,他故意摩挲了一下少女的手腕,果然她如同炸毛的小麻雀,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比她安静地坐在那,被人欺负的模样看起来鲜活得多了。   厂公想到了今早看到的事情,他缓缓开口,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娘娘,您讨厌丽妃吗?”   厂公心里想,这只小麻雀伪装得还不到位,不如就先让他帮她清理一下宫中的麻烦防止她过早的凋谢,让他失去了宫中的乐趣。   少女终于挣脱开了男人的禁锢,她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往后退了几步,忍着怒气,深吸几口气后,认真地盯着他说道:   “厂公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逼迫本宫自此,本宫也算明白了。”   厂公微微挑眉,长眉舒展,好以整暇看着这位作谈判模样的小皇后。   他也十分配合着,保持着最初谦卑恭敬的模样,仿佛洗耳恭听。   这样反而更让人感觉到羞辱。   皇后又再次让自己冷静,她将手腕重新藏入袖子,勉力平静地说道:“昨夜发生的事……”她最开始似有些艰难,但在男人同样微微沉下的神情中,找回了冷静。   “那是本宫的大婚之夜,然你身为后宫内官,除了出入帝王寝宫如无物外,还犯下这等以下犯上的滔天大祸,足以诛你九族,判入天牢大狱。”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况且……”她盯着他,“你除了这一项项的以下犯上之罪外,还有着足够让你碎尸万段的罪名。”   她说:“厂公,如今你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厂公愿在宫中保我一世荣华富贵,我便会为厂公保住这个秘密,若是不能,就算是死,我也要将你一同拉入十八层地狱。”   总算是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完,少女就像是稍稍松了口气一样,但是她的目光仍然冷冷地看着他,这让厂公有些讶异她谈判的模样竟然也颇有气势。   将原本的劣势化为主动,看来她也很清楚,昨夜发生的不仅仅是她的灾难,也是他的把柄。   厂公最讨厌被人威胁。   以前那些敢威胁他的人,都已经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厂公踱步到皇后身边,这一次,并没有再保持着安全距离。   皇后本是镇定的,但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却仍然仰着头,一点也不认输。   厂公声音有些古怪,“娘娘,您这是在威胁奴才?”   少女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但是声音仍然镇定,“我这是在与厂公谈条件。”   “有趣。”厂公微笑,丝毫没有被威胁的愤怒,同样也没有因为身上最深的秘密被人发现后面对可能来临死亡的慌张。   他说:“娘娘,一世荣华富贵不难,但是您想想,只要奴才在这里了结了您,那您身上不就没有筹码了吗?”   皇后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厂公好心解释道:“娘娘大婚之后因受不了陛下带来的屈辱,自行了断,以昭贞烈,您瞧,这样的理由,就连朝中最难缠的御史都挑不出错处。”   皇后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有些不稳,她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在整个寝宫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要是他想动手,无人能阻拦。   随后她的视线滑落在了他的胸膛、手臂上,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和外面世人猜测的瘦小太监并不相同。   相反,他高大且挺拔,是一名成年男子。   厂公声音仍然是如此轻描淡写。   他说:“娘娘,还有吗?”   少女咬牙:“什么还有?”   男人朝她微笑。   “还有没有——”   “能让奴才听令的筹码呀。” 第112章   ◎九千岁x皇后4◎   好气人。   平缓的语调里, 姜穗愣是听出了面前男人的玩味和戏谑。   他就像是上位者在逗猫逗狗一般,对着张牙舞爪的小猫并没有感觉到威胁,反而饶有兴味。   他步步紧逼, 好像想要看看,她最终到底还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但是姜穗知道,这也是皇后与这位权倾天下的九千岁之间的一场斗争。   一旦她在这里退缩了,恐怕在这位厂公眼里, 中宫皇后是一个不足为惧, 可以任人欺负的花架子。   在皇帝面前, 她还可以拿出姑母昭德皇后来不软不硬地挡回去, 因为尽管皇后没有实权,但是在礼法上, 仍然压宫中其他嫔妃一头。   然而在这位九千岁面前,这些都是虚的。   一个没有实权, 不受皇帝宠爱, 也不受宫人尊敬的皇后, 就像是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   兴致好了来逗一逗, 兴致不好了, 恐怕就可以撇到一边,做什么都要看看他的脸色。   九千岁的名声在朝中并不太好。   毕竟一个排除异己,一手遮天又呼风唤雨的宦官, 光是这样形容听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   姜穗通过记忆里分析了一下朝中局势。   朝中重臣为什么还默许了这位大宦官掌握如此多的权力, 与他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很大一部分原因, 说到到底是皇帝太过于不着调, 荒淫无道甚至强抢臣妻(丽妃就是某位臣子的妻子), 从不上朝, 被群臣群起而攻之丝毫不在意。   甚至还命人直接在大殿上砍了一位御史, 若不是确实赵家没人了就皇帝一位,宗室也烂泥扶不上墙,加上如今朝中盘根交错,有这么一位不管事的皇帝在,他们还能做不少事情,至少不亡国。   在九千岁的运作下,不少人都从中得到了好处。   但是根据贺朝的目的,他肯定不能保持着九千岁的作风继续这样下去。   他就这样赤/裸裸又直白的威胁她这位中宫皇后,一点都不像是做好人,反而像是超级大反派。   姜穗瞪着他,但是现在又不能跳起来打他一顿,只能暂且按下这口气。   姜穗:“厂公想要什么?”   厂公看见小皇后脸色都沉了下来,显然是气急了反而冷静,这让他原本想着不然算了就暂且放过她的心又重新痒痒起来。   小皇后站在椅前,挺直着小身板,但尽管如此,仍然要微微仰头看着他。   皇后说:“若是我没了,还会有下一个皇后。”   “李家、王家、谢家,哪一个家族不想塞一个皇后进来?若是将来生下儿子,那便可以跃升为皇族母家。”   “厂公大人,一个能够控制在手里,并且已知道底细的皇后,不比其他人还需要大人你再去查探来的方便吗?”   厂公听了便笑了,他看着皇后笑着说道:“原来如此,皇后娘娘这是在毛遂自荐。”他语气中像是有着疑问,“都说姜家一世忠臣良将,风骨犹存,怎么皇后娘娘竟愿意与我这阉党同流合污?”   阉党这一词难听得很,除了明晃晃在骂人之外,还表达出他们这些宦官结党营私做下这些大逆不道的事。   但是从他嘴里轻飘飘地说出来,听不出自嘲,反而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危险意味。   姜穗感觉,一旦答错了,恐怕就坏事了。   厂公看见皇后横眉,她就像是忍着忍着忍不住了,捏紧了拳头,压着声音怒道:“厂公说的什么话?阉党?阉人?你自己看看你是吗?!”   听这话好像是他要是真的是就好了。   厂公一愣,随后听到皇后继续道:“厂公掌朝中事,难道不知道姜家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只听她冷笑一声,“风骨?恐怕往上数三代都看不到的东西,本宫不过是识时务为俊杰罢了。”   厂公听完,随后挑眉笑了起来。   本来他这一趟就是来警告一下这位小皇后的,但没想到皇后比他更上道。   昨夜发生的事对于任何一位贵女来说都是毁天灭地的灾难,但是在这位小皇后眼里,却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事。   这让他竟然还有些不爽。   皇后面对着他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到想要杀了他的地步。   这也让厂公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厂公微笑,他就像是一个不怕死的顽皮孩童,非得要踩一踩皇后的雷点。   “那这么说来,娘娘是原谅奴才犯下的错误,那么奴才这就放心了,若是娘娘仍然挂怀于心,惹得心情不佳,倒是奴才的过错了。”   这一次厂公十分满意地看到了小皇后眼中闪过的杀意。   少女几乎已经又再一次扬起了手,却在他上前一步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结果被绊到一屁股坐在身后的雕花椅上,而被他拉住了手。   手腕下的肌肤仍然是记忆中的那样细腻,厂公下意识想要摩挲,但是却又克制住了。   少女恼羞成怒,猛然甩开他的手,这一次厂公倒是任由她甩开的举动。   “娘娘莫气,是奴才嘴笨。”   高大的男人微微俯下身子,居高临下般看着这位小皇后,在她愤怒的,又带着倔强地眼神中,缓缓单膝跪了下来。   随后在她惊讶又有些惊惧的目光中,握住了脚腕,只听见他啧了一声,语调倒是早已发现了——   “早春天寒,虽然娘娘宫中烧着暖炭,但到底风寒了不好,怎可不穿鞋在宫中走动?”   还不是要穿鞋的时候你闯进来了!   姜穗心中怒而腹诽,她蹬了蹬脚,却发现又一次被他抓住,动不了了。   男人捡起一旁被她刚刚跌落时踢飞的绣鞋,缓缓地给她穿了上去。   脚腕温热的触感让她感觉很奇怪,尤其是男人平淡却又仿佛带着实质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脚,这更让她感觉到烧红了脸。   而在贺朝脑海里,因为上一个世界耗费了不少力量只能启动智能模式休息的系统悄悄出来看了一眼。   系统:宿主竟然——   好、好不要脸啊!   调戏穗穗就算了,但是没看到穗穗脸色越来越黑吗?   系统已经能想象到等到宿主恢复了记忆,凄惨的模样了。   等到例行心理检测过去了,宿主就可以打开通过它上锁的思维宫殿,把记忆拿回来。   系统其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程序里内置了一个存储云端,小到几乎看不清。   如果不是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像星星一样闪了一下,恐怕系统都没有发现这个东西的存在,但没想到宿主竟然比它还要先发现这个程序,在没有和它商量的情况下就用了。   除了记忆之外,系统竟然还在里面发现了五颜六色的数据链——   那些都是宿主长期以来的情感,竟然有好大一部分存储在这里!   看到这个程序,让系统感觉就像是宿主给自己留了一个道后门一样。   现在的系统还没有权限完全打开,只能先利用力量帮宿主存储关于穗穗的记忆。   系统发现,从之前的世界走到现在,关键词[姜穗]在它与宿主的意识空间里,已经占据了非常庞大的体积。   并不知道系统吐槽的某厂公还在聊家常似的和小皇后讲话。   “奴才关心娘娘的凤体康健,只希望娘娘在这宫中不要听到什么流言蜚语难过伤心,迁怒奴才,若是惹得陛下不喜,就连奴才都保不住娘娘的性命。”   男人轻描淡写地在警告她。   明面上说的是希望不要听到流言蜚语,确实在告诉她不要乱说什么话。   说惹皇上不喜保不住她,实际上却是他要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他就会要了她的小命。   随后厂公听到了皇后冷冷的声音。   “厂公若是不放心,派人盯着本宫便是,怎么?认为本宫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男人轻笑了一声,说道:“奴才说笑,嘴笨惹的娘娘生气,该打。”   他一边说着该打,语气却仍然淡淡的,反而感觉他漫不经心。   男人终于将她的鞋穿好,仰起头朝她笑了笑。   “娘娘放心,奴才并非那等不讲理的人,这世间,奴才最讨厌的便是无用之人,若是这后宫是娘娘的,想来奴才也不会起了什么其他王家、李家亦或者是谢家的心思。”   这一次,是他明晃晃的告诉皇后,厂公大人他身边不需要无用之人,一个没有实权,掌握不住后宫的中宫皇后,厂公并不需要。   这也还透露出了他自身的自信。   他眸光如同山谷深渊,看着她这一次也没有掩饰住内里的暗涌与危险。   他在告诉她——   就算她在这宫中掌握了实权,他也仍然有自信在拿捏她。   姜穗气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身厂公性格的原因,姜穗觉得贺朝这一次真的太狗了。   狗到她心中憋着一口气。   姜穗也微笑起来,眼眸却没有丝毫笑意,在厂公看来,就像是带上了丝丝缕缕,再也无法掩饰的杀气。   姜穗说:“借厂公吉言,本宫知道了。”   而厂公很满意,于是好心再一次旧事重提说道:“娘娘身子可还好?是否要奴才安排医女来给娘娘看看?”   皇后没注意他说的是医女而不是太医,只是因为他的这句话想到了酸软的身子,脸又涨红了一些。   “不牢厂公费心!”   厂公倒没生气,只觉得皇后心性比寻常人都要坚韧。   一个被威胁,被打压,被看不起的皇后,便不会轻易被这后宫的脏污给打倒。   如果皇后在他面前表现得不太好,那么他也不打算让她继续留在宫中了。   一个品行、心性都是一等一的皇后,能够为他所用,同样的,他也会尽自己所能,将她送到那个后宫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位置。   如她所言——   享尽世间荣华富贵的皇太后。   他迟早会离开,他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进行补偿,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   厂公压下了心头的一股莫名焦躁的压抑,正想再次开口说什么,殿外传来了有规律的敲门声。   姜穗也是一顿。   随后厂公道:“进来。”   门外的人打开了殿门,随后走到帘子前,并没有进来,恭敬的声音传来:   “厂公大人,人找到了。”   姜穗感觉到贺朝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很冷,还带上了凛然的杀气,这让她略微感觉到有些不适。   原来在和她说话时,男人就已经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在她面前虽然步步紧逼,但掌握的度竟然刚刚好。   “知道了。”男人已经站起身来,他还有空不忘朝着她行了个礼,“奴才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退。”   说的还挺礼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刚刚进行了的是符合封建时代主仆的亲切交流,完全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杀气碰撞。   男人转身就走,在撩开帘子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朝着她微笑着,看起来无害又俊美。   “还请娘娘原谅,奴才竟然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事。”在皇后不解的目光中,厂公继续说道,“娘娘遣奴才寻些得力的人手,之后奴才便会让他来长春宫磕头,若是之后有什么事需要奴才帮忙的,娘娘尽管开口。”   说完他朝她笑了笑,便迈步离开,头也不回,也不听皇后有没有让他离开,真是进出长春宫如无人之地。   若是一般的皇后恐怕已经气死了,但是姜五姑娘完全没有,她只觉得他离开之后松一口气。   事实上,宣朝民风较为开放,女子二婚二嫁并非一件屈辱的事,且贞洁一事与性命相比,到底是性命来得重要得多。   因为失了贞洁就寻死觅活,反而仇者快亲者痛。   也有不少贵女养男宠,男子广纳妾的现象。   就比如陛下抢占臣妻,朝臣猛猛抨击品行之后也无可奈何,毕竟朝中也有大臣出过父亲抢占儿媳的丑闻。   姜五姑娘不想说,父亲抢占儿媳这个丑闻还是他们姜家出来的。   这个时代并无理学渐渐束缚人的思想,也并没有将女子渐渐规训。   在宣朝,“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一思想,在许多人看来还觉得很病态。   姜穗并不想剖析宣朝文化制度亦或者是思想,她不是来搞学术的,她现在想的就是贺朝那家伙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听系统说主脑的例行心理检测在他被标记为重点对象之后会非常严格,而姜穗也必须在这段期间一定要保持住作为皇后的人设。   姜穗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陷入了沉思。   而原本就在外面紧张等待的巧夏已经快速进来了。   “娘娘,您没事吧?”   姜穗抬头,看到的就是着急的巧夏。   姜穗朝她安抚地笑了笑,“我没事。”   巧夏惊呼了一声,“娘娘,您的手腕。”   姜穗一愣,抬起手看了眼,发现手腕上一圈的红痕,就像是被粗暴的对待了一样。   巧夏怒道:“那个太监竟然用脏手来碰咱们姑娘!”随后又气又有些眼泪汪汪,“姑娘,还疼不疼啊?”   她气得连娘娘都忘称呼了。   手腕上的红痕看起来确实有些明显,但姜穗觉得是因为她皮肤白显得的,并没有感觉到痛。   姜穗摇了摇头,将手放回衣袖里,然后问巧夏:“刚刚人都被带去哪了?”   巧夏只能抹了抹眼睛,回答娘娘的问题。   “被人带到了长廊下等着,大伙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以为是娘娘不高兴了才这么做的。”   巧夏说:“娘娘,奴婢心疼您,当初咱们在府上虽然比不上皇宫富丽堂皇,但是到底没人如此羞辱娘娘,奴婢看着心里难受。”   姜穗将一旁的橘子拿了一个递给巧夏,小姑娘只能愣愣地接过。   “娘娘……?”   姜穗说:“这橘子是贡橘,挺甜的。”   巧夏:“娘娘!”   巧夏觉得娘娘是受到太过的羞辱,变得自暴自弃了,但是随后她看到娘娘自己也拿起了一个橘子,慢慢剥起来。   因为是贡橘,因此并不脏手,娘娘慢条斯理看起来也很赏心悦目。   巧夏听到娘娘轻声细语道:“巧夏,咱们在这宫里的地位,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   巧夏总感觉娘娘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却说不上来。   娘娘说:“如今我们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姑母在这宫中人脉不多,也没有多少东西留给后来姜家的姑娘。”   娘娘将橘子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眼神是巧夏熟悉的平静。   “府里是什么情况,你大约也知道,烂透了脏透了,我们只能自己靠自己。”   巧夏听得心惊肉跳,她总感觉,刚刚那位厂公大人,似乎和娘娘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而且莫名的,她总感觉娘娘和厂公之间的氛围好像有些古怪。   娘娘说:“这一次,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巧夏莫名跟着有些激动:“娘娘!”   随后娘娘看向她,“怎么样?我一直都挺想说说这句话看看,是不是很有气势?”   巧夏:……   服侍了娘娘换上了前去寿康宫跪拜的衣裳,属于皇后的朝服穿在身上,娘娘看起来华贵极了。   但是娘娘说:“头冠好重,感觉身子都要挺不直了。”   巧夏无奈:“娘娘,这可是皇后朝冠,天下多少姑娘想要佩戴的珍贵之物啊。”   娘娘不太能大动作,只能瞥她一眼,“但是她们也不想嫁给身材较为巨硕的陛下吧?”   巧夏差点笑出声,严肃道:“娘娘慎言!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娘娘倒是不以为意,也许是姜家到底做的太过分,让娘娘嫁给一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人,才让娘娘对陛下也同样如此不满。   都不要说娘娘,作为见到皇帝都紧张又尊敬的巧夏,也因为种种内心都开始产生了变化。   大婚之夜让娘娘独守空房,还带着宠妃来长春宫羞辱娘娘,皇帝所做的一切,把他自己位置所带来的光环都磨没了,巧夏都恨死他了。   而某位“独守空房”的娘娘扶了扶腰,嘶了一声,巧夏赶紧上前。   “怎么了娘娘?是扭到了吗?”   “没事。”确实是因为头冠太重腰没什么力气而差点扭到的姜穗摆摆手。   而在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外面的人来传话了。   迎春走了进来,行礼后道:“娘娘,宗正司的刘司公带人来了。”   巧夏闻言一愣:“宗正司?怎么这个时候派人来?”   迎春道:“说是厂公大人的吩咐。”   巧夏顿时眉头一竖,随后娘娘开口了,“厂公确实与我说过这件事,让他们进来。”   巧夏担忧地看了娘娘一眼,发现娘娘仍然是这么的镇定,顿时也有了底气。   她扶着娘娘,坐在了正殿上,等着来人跪拜。   宗正司的刘司公倒没有因为皇帝对皇后的冷遇而轻慢,他行了跪拜之礼,在皇后让他起身之后,才向皇后介绍着自己的来意。   “尊厂公大人的吩咐,说娘娘需要一个用的顺心、机灵聪慧的奴才,于是奴才便马不停蹄招办,特为娘娘带了人来。”   刘司公恭敬地躬身,随后指着仍然跪拜在大殿中央的内官常服青年道:   “这位是张正,原属司礼监,并无职务,常往来于宗正司,受厂公大人之命,前来长春宫。”刘司公倒也没有强买强卖,“若是娘娘不满意,可随时告知奴才,奴才一定会为娘娘找到满意的人选。”   说是任由她挑,实际上当他搬出了九千岁之后,姜穗就已经不可能拒绝了。   于是这场送人的差事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刘司公完成了厂公的命令,姜穗也获得了一些监视和便利。   刘司公带着其他太监走了,说是还有其他事,独留张正在长春宫磕头。   “奴才张正,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   姜穗腹诽,他们司礼监某位大boss就已经是九千岁了,她这个一千岁还挺不值钱。   “起来吧。”   张正起身,姜穗发现宫里的这些太监,好像长得都挺端正的。   刚刚那个较为年迈的刘司公不提,年轻的张正相貌周正,如果穿的不是内官袍而是寻常人家的衣袍,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他是一名太监。   姜穗又想到了昨日婚礼,在人群外围的一些太监。   瘦小又相貌平平,倒是符合人们对太监的想象。   姜穗:没有想到,在宫里给贵人办事的太监都要看脸。   张正还等着姜穗说话,于是她想了想,简单地说了说他的入职情况。   “以前是司礼监的话?是贺朝身边的人?”   张正心中一悚,完全没有想到皇后会直呼厂公其名,在这宫里宫外哪有人敢这么说话。   但是听她语气平平,悄悄抬眼看过去面上也不见任何的不对,仿佛只不过随口一叫,丝毫不放在心上。   张正又想到了师父对自己的耳提面命。   “千万不要以为皇后好拿捏阳奉阴违,不然恐怕连我都保不下你。”   其实张正从来没在师父和厂公面前干过这种阳奉阴违的事,丁贤显然也知道,但还是例行警告恐吓一下。   “厂公大人亲自吩咐,你只管为皇后办事,若是要找你,你再来便是。”   那会儿张正就品出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如今看到皇后这样有恃无恐的模样,他大约知道了什么。   恐怕厂公大人和皇后之间并不简单,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必须打起精神来。   张正更加恭敬,“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只是司礼监的一名小小太监,高攀不上厂公大人,还请娘娘见谅。”   娘娘倒也没再说什么,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她随意指了指。   “行吧,既然都派人来了,那就当长春宫的管事太监吧。”   张正又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皇后竟然毫无戒心地就让他当上了管事太监。   究竟是不懂,还是故意而为?   张正跪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皇后身旁的小婢女道:“娘娘,长春宫原已有掌事太监了。”   皇后说:“那就换了,我连自己宫里的人都换不得了吗?”   小婢女立刻屈服,“是,娘娘。”   于是新鲜出炉的长春宫掌事太监,有些晕乎乎地跟着皇后娘娘一起去寿康宫行跪拜之礼。   在路上,他还听到了皇后娘娘小声地言语。   “寿康宫只剩下牌位了,应当不会呆太久吧?”   而一旁的巧夏姑娘则是道:“照着规矩,若是娘娘动作快点,很快就能回来了。”   张正:不,不是这样的,规矩是有时间规定的。   皇后娘娘:“那挺好,我们所有人都动作快点。”   张正:原来动作快点还包括走快点吗?! 第113章   ◎九千岁x皇后5◎   张正跟了一天皇后娘娘, 到了傍晚,趁着皇后娘娘用膳之时,被喊去了司礼监。   张正一开始还以为是师父有什么事要吩咐, 结果等到了司礼监南苑,看到正屋里坐着的男人时,顿时紧张起来。   他只是丁贤其中的一个徒弟,事实上很少跟厂公大人面对面交谈, 如今站在看起来悠闲又温和的大人面前, 感觉到紧张不已。   要知道, 他们这些皇城里的宫人, 谁不知道厂公大人的手段。   张正跪下行礼,随后听到了厂公大人平淡的声音:“起来吧。”   张正起身, 仍不敢抬头看。   随后厂公听起来十分温和的声音响起。   “你是丁贤的哪个徒弟?”   和厂公一样,丁贤同样也收了不少徒弟,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都委以重任, 因此也不是每一个徒弟丁贤都会把他引荐给厂公。   厂公也只是知道他们的名字, 却不知相貌。   但是张正知道厂公大人问的不是这个。   他恭敬道:“奴才是张正, 永元三十二年进宫, 处州人。”   厂公大人道:“三十二年……原来是你,怪不得丁贤会让你去皇后宫中。”   张正道:“奴才不敢,一切单凭师父与大人的吩咐。”   厂公倒是没有说话, 只听见茶盏轻微碰撞的声响, 想来是厂公喝了一口茶。   张正心里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为什么点出永元三十二年?   是因为在那一年, 宣朝出了一件大事。   史册记载, “永元三十二年, 大旱, 湖广饥、东昌、莱州饥、中州大饥饿, 草实树皮,食之为尽,有处州大饥,人相食,枞、怀阳、河口三县尤甚。”   那一年的□□使得整个朝廷差点覆灭,而张正则是在那一年因为家中实在无力养育而被送入宫中。   而也是因为他对食物毒药敏锐的分辨,让他被师父丁贤看中,带在身边。   同时张正也发觉了厂公大人对永元三十二年进宫的这一批人,有着格外的关注。   不过现在不是在想这个的时候。   张正大约猜到厂公喊自己前来司礼监南苑究竟有什么事,应当是为皇后一事而来,只是不知道厂公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司礼监南苑实际上只是一个约定俗成的称谓,它其实应当名为东胶南巷,只不过因为厂公的内宅在此,因此大多数人为了避讳则称南苑那位,久而久之都只称南苑。   厂公并没有让张正疑惑太久,随后淡淡开口。   “皇后一日,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张正开始汇报,“回厂公的话,今一日皇后于寿康宫行跪拜之礼,只看身子似有不适,但也未曾影响,而后午时三刻用膳,前往永寿宫行跪拜之礼,礼毕后回宫。”   厂公似乎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道:“身子似有不适,也按规矩行事了?”   张正道:“皇后娘娘似乎因昨日大婚仍有些疲惫,娘娘她……”张正有些难言,但还是直说了,“娘娘并未完整按规矩行事,跪拜后便称头晕,让寿康宫与永寿宫的宫人代替为跪拜。”   张正倒也不是为皇后隐瞒,只是这一日跟在皇后身边,发现她看似沉闷安静,实际上仍有着少女的活泼,明明知道他可能有问题,但仍平和以待。   张正自□□之年进宫,见无数人间惨相,也见无数人皮畜生,进宫后察言观色更是一流。   他竟很清楚地感受到,这位年轻的中宫皇后对待宫里的人,无论是说话时还是举止间,都把他们当了人。   张正最终有些不忍心她因为疏忽而被厂公责罚。   但张正没有想到的事,厂公听闻此时竟并不生气,还轻笑了一声。   “倒不成想皇后也会偷奸耍滑。”   张正心中一惊,厂公大人说话的言语刻薄又犀利,但是语气却没有生气,而是有一种愉悦的亲昵。   昨日夜里,厂公于寅时二刻出的太和宫,随后便处理了宫中一大批人。   今日又在东厂秘密处理了一个人,张正认为与那日的事有关,但他并不清楚细节。   张正并不知道那天夜里厂公和皇后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敢猜,不敢想。   在这宫里,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一不小心都有可能要了小命,尤其在厂公面前,更是要慎之又慎。   厂公大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将张正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之后跟着皇后,事事以皇后为先,若是她要什么,尽管给。”   张正一愣,随后听到厂公似自言自语。   “本督主倒要看看,皇后娘娘能做到什么地步。”   其实很多太监亦或者是朝臣,都不知道厂公大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排除异己,一手遮天,做一个皇帝背后的九千岁,来享受着全天下供给的荣华富贵?   但为何厂公不抱来一个好控制的宗室小儿,而是任由着这位不着调的皇帝在皇位上。   厂公虽手握大权,却也不曾陷害朝廷命官,也就是一些人做了不该做的才回击。   只不过每一次回击都是杀鸡儆猴,如同软刀子在头上磨,久而久之把原本就没什么气性的朝臣,气性风骨全磨没了。   很久之后张正听厂公和皇后娘娘讨论过这件事。   厂公大人轻蔑一哂,“气性与风骨?他们就不曾有过,金陵城的靡靡之音早就已经磨灭了他们三代人。”   皇后娘娘则若有所思,“古有刮骨疗毒,不将伤口处的污秽清理,便无法根除顽疾。”娘娘扬眉,“你竟打的这主意,如今告诉我,是想让我夸你深谋远虑,不愧为大宣肱骨良臣吗?”   厂公站在皇后娘娘身旁,明明仍有一段距离,但是张正总感觉厂公微笑时,黑眸如同毒蛇般盯着猎物的光,看起来有些吓人的危险。   “臣只愿做娘娘的肱骨良臣。”   皇后娘娘似乎被恶心到了,嫌弃:“滚。”   厂公闻言气息随之一变,如同深渊的寒风,又如同阴暗潮湿的低浪。   在之后,张正就看不到,他十分熟练的和长春宫宫人退出了寝殿,只觉得殿外阳光正好。   不过那是很久之后,而不是现在。   现在的张正还在为厂公大人和皇后的关系而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也让他对皇后更加恭敬,绝不留下任何的把柄。   厂公在挥退他之前,还微笑着警告了他。   “张正,本督主念在你是丁贤的徒弟,不与你说重话。”   “但你要记清楚,若是胆敢做出什么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事,亦或者被本督主查出了不该有的事,司礼监不听话的下场你很清楚,丁贤也保不住你。”   轻飘飘的话,却让张正冷汗一下子下来了。   他立刻跪下行礼称是。   “下去吧,若是皇后问起你去了哪,照实说即可。”   张正一愣,但他有个优点,也是被师父耳提面命的一点——   不该问的绝不问,听令行事即可。   出门后,张正发现师父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四周廊下的黄门来来去去,忙碌的模样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张正行礼:“师父。”   师父抬手,随后瞥了他一眼,有些惊讶,“大人生气了?”   张正才发现自己额头也有了冷汗,他赶忙低声道:“厂公大人岂会对我一个小黄门生气,这不还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吗?只是厂公大人威严,徒弟有些紧张。”   师父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告诫他,“你且切记,大人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老实听话,大人也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张正受教,行礼道谢。   随着师父进屋,张正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一旁来往的黄门瞧见他,朝他低头行礼才离开,而张正却没有回礼。   皇城之中等级森严,就连这小小南苑也不例外。   尽管张正在厂公大人和师父面前跟孙子似的,但在其他小太监前,却是高攀不上的人。   张正准备离开,隐约听见了师父的声音。   “回禀厂公,昨日幕后之人已经查明……”   张正没听,他离开回到了长春宫。   皇后娘娘果然问起了他去哪。   和其他宫妃的委婉试探不同,皇后是漱口洗手完后,优雅地擦手时直白的问的。   “公公这是哪去了?许久不见回来。”   张正感觉皇后娘娘身旁的巧夏看着他都要喷火了。   但他并不慌乱,低头沉稳道:“回娘娘的话,司礼监厂公大人遣人来寻奴才,奴才这才在娘娘用膳时擅离职守,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沉默了一下,张正躬身行礼的姿势丝毫不变。   巧夏则是已经脱口而出,“你竟是连掩饰都不掩饰,你们司礼监欺人太甚!”   娘娘沉静的声音响起,适时地阻止了巧夏姑娘。   “不必说了,巧夏。”   随后张正能感觉到娘娘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并没有羞愤,也没有厌恶,娘娘十分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   娘娘说:“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张正低声道:“是,奴才告退。”   他缓缓退出殿内,还能听到巧夏姑娘不忿的声音。   “娘娘,您就是脾气太好,都这样明面上的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娘娘您还不生气吗?”   皇后娘娘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散,可以说是真的毫不在意了。   “巧夏,我好像吃多了有些积食,不如陪我在宫里走走散散步。”   而巧夏姑娘的注意力竟然就被这句话给转移了。   “欸,娘娘为何不去御花园走走,听闻早春的芍药开了,御花园又宽敞,岂不是更好?”   “不必了,万一在御花园碰到其他莺莺燕燕打扰我的心情。”   “娘娘!您如今已贵为皇后了,您、您怎么可以说出这样轻浮的话!”   “巧夏,这宫里谁会管我们轻不轻浮,反正也没其他人听到……”   张正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什么,唇角重新拉平。   他忽然意识到,皇后和宫里的其他人,好像有着很大的不同。   今天是后宫嫔妃来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姜穗一大早就被巧夏喊起床,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感觉更困了。   “娘娘,若是实在太困,等嫔妃们请安完再睡个回笼觉可好?”巧夏手下不停地给她梳妆,在一旁轻声安抚。   “这是娘娘第一次接受后宫敬拜的日子,不能马虎,让其他娘娘看了笑话。”   巧夏听到皇后娘娘不甚在意的声音。   “就算接受了她们的请安,我也早就是阖宫上下的笑话了。”   巧夏听着娘娘这样说,内心更加难受,她很清楚是因为皇上对娘娘的不在意才导致的,但这话从娘娘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娘娘自暴自弃了一样。   巧夏道:“娘娘,您如今还年轻,又是中宫皇后,陛下不会不管娘娘您的。”   姜穗其实很想跟巧夏说她并不在意皇帝管不管她,不过巧夏估计会被她大逆不道的想法吓到。   说到底,就算再不喜欢皇帝,但是皇家天然的威严和嫁后从夫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   这时迎春进来报。   “娘娘,珍嫔、容嫔二位娘娘已经到了。”   姜穗有些惊讶,“这么早?”   姜穗想了想问迎春,“就她们二人来吗?”   迎春道:“回娘娘的话,只是些宝林、采女,是跟着二位娘娘一起来的。”   姜穗:“现在她们在哪?”   迎春:“没有娘娘的吩咐,现下都在院子里等着娘娘梳妆。”   巧夏问:“娘娘,我动作快一些。”   姜穗说:“没关系,你别着急,慢慢来。”   她的本意是担心巧夏太紧张了手忙脚乱,但是巧夏误会了,巧夏以为她是想给其他宫妃们下马威。   姜穗听到巧夏郑重的声音,“是,娘娘,奴婢一定好好帮娘娘慢慢来。”   姜穗一开始还没有明白,等到从镜子里看到巧夏干劲十足的样子才反应过来。   姜穗很想说不然就按照正常速度来就好了,结果迎春又不断进来,告知各宫的娘娘们也陆陆续续到了不少。   姜穗说:“如今早春寒凉,让她们在外面候着也不好,进殿里来吧。”   迎春称是,便又出了门。   而这时一旁的张正进来,朝着梳妆台前的姜穗行了个礼。   “给娘娘请安。”   姜穗有些奇怪他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出了什么事?”   张正已经习惯了娘娘的直来直往,于是配合着她的风格回话。   “回娘娘的话,刚刚太和宫传来消息,丽妃娘娘宿在陛下宫里,还未曾起身。”   姜穗没想到张正在她面前,竟然丝毫不掩饰他的消息灵通,直接明说了他有来自皇帝寝宫的消息。   而且竟然还特地提醒她,就好像是想要她做好丽妃对她不敬的心理准备。   姜穗说:“本宫知道了,多谢公公提醒。”   张正道:“娘娘不必言谢,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按照皇帝对丽妃的宠爱程度,很有可能会免了丽妃的请安。   但姜穗感觉丽妃应该会来,不过一定不会是现在。   姜穗梳好了头,换好了衣服便出去了。   发现肥胖皇帝的后宫女人是真的多。   听迎春说,来的只是那些有地位,宫宴上有一席之位的后妃,还有很多分位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还没有来。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鸟语花香,姜穗感觉她的长春宫都充满了香味,百花齐放。   “给皇后娘娘请安。”   看到皇后走了出来,由现在位份最高的淑妃带头行礼,淑妃年纪已经不小了,但看起来保养得当,三十多岁的模样。   只不过和后面那些年轻漂亮的妹妹们相比,确实没那么青春逼人。   姜穗总算是懂得为什么人人都想往上爬了,她回忆起以前当便宜郡主的时候,因为家族落寞,加上她又比较低调,因此都没见过这种众人跪拜的场景。   而此时,整个宫殿里,所有衣着华丽的宫妃们向她行跪拜之礼,会让人产生一种站立于高山之巅的错觉。   这样的念头不过在姜穗的脑海中一晃,她想到的是恐怕厂公大人见多了这样的场景,随后很快让后妃们起来。   “都起来吧。”   皇后同样也很年轻,但是当她沉静地坐在上首,淡淡地看着她们时,竟也不落下风。   这是淑妃脑海中划过的第一想法。   陛下喜爱丰腴的美人,皇后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是样貌不俗,竟在陛下面前也讨不了好。   宫中不少人其实都知道皇后大婚之也所发生的事情,只是碍于中宫到底是中宫,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但是也只是维持,还是有和姜家旗鼓相当的世家嫔妃,出言讥讽皇后。   “皇后娘娘今日看起来妆容华贵,只是不知道昨夜歇息得可好?有没有因大婚之夜的操劳而起不来身子。”   如果大婚之夜皇帝宿在了皇后宫里,也许这话听起来像是拈酸吃醋。   但是并不是,整个宫里都知道皇帝在帝后大婚时跑到了丽妃的钟粹宫,和丽妃安贵人一起戏水鸳鸯。   说话的是端妃,姜穗看过去,发现她长得也很不错,有一种英姿勃勃飒爽的美丽。   懂了,这估计是皇帝比瘦弱更不喜欢的类型。   攻击性太强,大女人的美他降不住。   姜穗没有生气,本身她对皇帝结婚的时候不来找她还挺高兴的,更何况实际上她感觉自己也没有吃亏。   姜穗心平气和,“睡得很好,多谢端妃关心。”   端妃一噎,她完全没有在关心皇后好吗?   但是她看着皇后平静的神情,一时间是不知道她是真的没听懂,还是装不懂。   淑妃打圆场,“皇后娘娘昨日前往东西二宫向两位太后祭拜,当是辛苦了。”   端妃瞥了淑妃一眼,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能向那两位已经成为牌位的太后跪拜,也就只有帝后有资格。   就算丽妃再受宠,她也无法越过这个规矩,不然恐怕朝中御史又要接连上奏了。   淑妃又说:“丽妃妹妹还没有来,想来是睡过了。”   端妃:果然这个装温柔的女人下一秒就开始上眼药了。   但看皇后一副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的样子,端妃又觉得皇后好像没她想的这么简单。   皇后说:“昨日深夜丽妃被陛下召入宫中,此刻还在陛下宫里。”   高位嫔妃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知道这件事,但是低位的有些并不清楚,底下开始传来窸窸窣窣如同上课说小话的声音。   淑妃倒是有些惊讶皇后消息的灵通,但后来想想是姜家来的姑娘,昭德皇后恐怕也留了不少人给她。   而其实并没有人的皇后扫了宫里的女人一圈,开口问道:   “珍嫔、容嫔,刚刚入宫,可还习惯?”   于是两位嫔妃起身行礼,一些没见过她们的嫔妃都低低吸了一口气。   不说她们完美的身材,光是那张天仙般的容貌,放在这后宫都能够傲视群雄了。   因她们刚从西域而来,陛下特许她们仍能在宫中着西域服饰三个月,此时她们穿着精致西域服饰,头戴珠宝熠熠,浅蓝色的眼眸充满了异域风情。   “多谢娘娘关怀,臣妾与妹妹觉得很自在。”姐姐珍嫔行礼,朝着皇后解释。   许多嫔妃都在想,怪不得丽妃这几日紧巴巴的皇上,这么一对双生姐妹花摆在眼前,多少男人抵挡得住?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   “丽妃娘娘到——”   不少相熟的嫔妃面面相觑,这都什么时辰了,丽妃竟然才来。   等到丽妃摇曳身姿进来,迎接的就是整个大殿里女人的目光。   她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其中有的嫉妒,相反她非常的享受。   这其中不乏以前在她没往上爬时欺辱她的,如今都得老老实实给她行礼。   比丽妃等级低的行礼,而同级地则是行了同级礼。   这样等级森严,也怪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   姜穗坐在最上首,没动。   丽妃上前行礼,但只是福下身子,并未跪拜。   “给皇后娘娘请安。”丽妃说,“第二日见着皇后娘娘,娘娘气色好了许多。”   这个时候,如果让丽妃直接起身,那么皇后的威信会大打折扣,如果只是简单的福身即可,很有可能其他宫妃会有样学样,亦或者觉得皇后好拿捏。   但如果不起身,丽妃背靠皇上,恐怕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然后众妃听到皇后开口说话了。   “丽妃,本宫和你不熟。”言下之意不用和她寒暄。   “噗——”一旁的端妃笑出了声,丽妃手一紧,有些恼怒。   “起来吧。”皇后并没有其他嫔妃想象中的那样为难丽妃,但也并没有给丽妃好脸色看,那不留情面的话语,还是让其他嫔妃们看了笑话。   丽妃坐在皇后下首第一个位置,她屁股坐下,看到端妃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冷笑了一声,随后状似才想起来说道:   “妾身该死,竟然忘了朝皇后娘娘恕罪,若非今早皇上同妾身说话,不然妾身一定不会忘了给娘娘请安的时辰,万请娘娘责罚妾身。”   其他嫔妃听到了皇上,顿时有的神色一黯,不少嫔妃已经许久不见皇上了。   宫中后妃过多,皇帝也根本想不起来有这么多人。   然而以为同样给皇后下马威的丽妃并不知道,皇后想到的是皇上身上的那坨肥肉,心中对她甚是怜悯。   工伤太严重,辛苦丽妃了。   皇后这样想。   于是就像是刚才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假不知道,皇后对丽妃还十分温和说道:“不碍事,陛下喜欢你,是你的福气。”   丽妃:……   确实,这话倒也没错。   被羞辱的人完全没有被羞辱的样子,这让丽妃非常挫败。   而就在这时,张正进来报。   “皇后娘娘,贺内官来了。”   皇后一愣。 第114章   ◎九千岁x皇后6◎   这个时间, 皇上应该上朝去了,只不过因为嫌麻烦且自身懒散,皇上已经有一年多没有上朝了。   平日里, 都是秉笔大太监在一旁代皇上的意思旁听记录——也就是贺朝本人。   但这个时间点,贺厂公竟然来了。   这里张正称贺朝为贺内官,则是因为贺朝有许多身份,在宫中走动时, 称内官比厂公来的好用。   而听到贺内官来了, 众嫔妃都是一愣。   她们也自然意识到他是什么人, 不然也不会被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如此郑重的通报。   而姜穗也怔楞了一下, 不懂贺朝这时候来干什么,于是点点头, 让张正带人进来。   就连身旁的巧夏都严阵以待。   当高大的男人走进来时,姜穗发现四周宫妃若有似无打量的视线全部都聚在了男人身上, 还有十分小声地议论声在响起。   怎么说呢, 不怪贺朝。   他身姿挺拔的模样, 和皇帝比起来确实是洗眼睛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   贺内官行礼。   内官、厂公, 他身份倒是多。   姜穗说:“起来吧, 不知贺内官前来,是有什么要事?”   男人倒是没有了之前看到的嚣张模样,他垂着眼眸, 微微躬着身子, 明明已经权倾朝野了, 却仍然对没有实权的皇后如此尊敬。   丽妃想到了之前和贺内官的几次交流, 就有些恼怒。   丽妃非常清楚宫中谁才是不该得罪的, 贺内官最不该惹的人, 也是最该讨好的人, 但是奈何她向贺内官示好无数,对方却油盐不进,仍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任何一位嫔妃都一视同仁的——   不理会。   甚至在皇上面前,都不太给她面子。   这让丽妃非常恼怒,甚至觉得贺朝这个阉人不识好歹。   她一个后宫宠妃,屈尊降贵示好已经是极限了,若不是他那张脸还算是英俊,陛下又非常信任他,不然她真的想要找机会给他点颜色看看。   尚不知就连陛下都已经受到了厂公的控制,丽妃如今还在惊讶于贺朝对皇后的客气。   是因为她是皇后,还是因为她是姜家的人?   丽妃有时候会认为贺朝不把她看在眼里,是因为她并非世家出身,而是陛下在出宫南巡时带回来的民间女子。   但她看贺朝对其他世家出身的嫔妃如淑妃、端妃之流都冷漠以待,有以为是贺朝平等地看不上她们这些后妃。   但是他竟然对皇后另眼相待?   不过就是一个黄毛丫头,被朝臣塞进陛下宫里的续弦,怎么就入了贺朝的眼?   丽妃想到了着人打听的小道消息,说陛下大婚之夜当日,贺厂公在太和宫里也待了一夜……   不,应当不可能,一个阉人,皇后也不可能自甘下贱。   在丽妃脑子急速飞转的时候,贺内官宣读了来意。   皇上赏赐东西来了。   宫中嫔妃都有些惊讶,就连姜穗都惊讶。   怎么皇上忽然变性了?竟然还赏赐东西给她?   就连丽妃之前最想要的南海大珊瑚都给送来了。   随后,贺朝还给所有人扔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陛下口谕,如今中宫已至,宫务按例交由皇后管理,届时由奴才前至钟粹宫,请丽妃娘娘将皇后宝印、金册交还于中宫。”   众妃哗然惊讶。   这个在丽妃处三年的皇后宝印金册,最终竟真的要交还给新皇后。   许多嫔妃都认为,陛下并未有此打算,没有想到陛下到底是看重皇后。   宣旨完毕之后,男人并未理会殿内的议论纷纷,还有面色铁青的丽妃,他转过身来,给皇后行了个礼,随后便出言告退。   好像这一趟来,就只是为了宣旨而已。   姜穗却百思不得其解,她看着贺朝离去的背影,在一众莺莺燕燕中显得格外醒目。   虽然皇帝的旨意里有说夸她这个皇后大度啊、心性柔和又能忍啊(姜穗自己翻译的),但是她总感觉这并不是皇帝的主意。   皇帝哪里想得到她啊,十有八九是贺朝的主意。   他难道是在……   给她撑腰吗?   想了想,姜穗又把这样的想法甩到脑后,现在贺朝都不记得她了,而且她很清楚作为任务者的贺朝是一个冷漠又冷酷的人。   但是……   姜穗又想到了他们之间的乌龙闹剧,又觉得很有可能。   算了。   她没有再想,毕竟无论贺朝是怎么想的,这件事都非常有利于她。   前朝后宫,谁不知道九千岁的说一不二,况且如今宝印金册在手,那她才算是有些实权。   只是不知道贺朝是怎么说动皇帝的。   一旁的淑妃微笑道:“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想来陛下仍然是念着娘娘,今日恐怕就能见到陛下了。”   淑妃笑着看向丽妃,十分优雅,“丽妃妹妹,你说是吗?”   丽妃眼眸中划过一丝怒火,但她也并非蠢人,知道淑妃这是在故意激怒她。   丽妃笑道:“皇后娘娘是刚进门的新妇,陛下自然挂怀,昨夜还与我说娘娘再好不过了,”她笑看皇后解释道,“臣妾这三年操劳宫中事务,方才知道娘娘的辛苦,如今娘娘来了,臣妾总算是可以将陛下命臣妾保管的宝印好好交还给娘娘。”   “前些日子臣妾日日伺候陛下,将此事忘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随后丽妃状似不经意间,“也不知道淑妃姐姐你,多长时间没见到陛下了?”   她捂嘴娇笑,“哎哟,我差点忘了,这话说出来,怕是刺到姐姐的痛处了,真是该死。”   淑妃脸色微变,一旁的端妃冷冷插话,“既然知道该死,怎么还不闭嘴。”   端妃靠在身后的贵妃椅上,似笑非笑,“说起来如今春日已到,鹊鹂唧唧咋咋,本宫让宫里人统统给赶了出去,烦死人了。”   该鸟中名字带个鹂,明眼人都知道她在说谁。   丽妃都不知道听这些冷嘲暗讽多少次了,丝毫不在意,而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来端妃姐姐不知道,陛下可是最喜欢鹂鹊这样的鸟儿了,还特命花鸟局,往太和宫里送了好几只呢。”   姜穗坐在上首,觉得脑袋有些嗡嗡的。   这些女人的话题没完没了,而且就算是已经摆在明面上的撕破脸,但是说话时仍然笑意盈盈,客客气气的放冷箭。   她一想到这将是每天的日常,头更疼了。   不过好在贺朝来送皇帝的赏赐这一件事似乎也算是震慑到了众嫔妃,更何况还有拿回宝印金册的重磅消息。   只是不知道,丽妃会不会就这样将东西交还回来。   之后姜穗还特地问了一下迎春,当初皇后的宝印金册是什么时候给的丽妃,说是昭德皇后去世后就落在了丽妃手里。   宫务自然也是如此。   想来这三年,丽妃在宫里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皇后想到了那天与贺厂公的谈话,除去其中居高临下的步步紧逼,她发现了令她有些困惑的一点。   为什么厂公不去和非世家出身,在金陵并无根基的丽妃合作,而是转头来找她一个姜家出来的皇后呢?   要知道姜家这样的金陵世家虽然没有过去那样强盛鼎旺,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金陵城里盘根错节,仍然树大根深,算是一个庞然大物。   然而这样的问题不容许皇后在继续思考下去,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些绵里藏针的妃嫔们——基本上都是高位嫔妃在说话,那些小妃嫔们自成一派,基本上并不插话。   现在又轮到后宫那些各种局的尚宫们前来一个个报道了。   也不知道他们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刚知道宫务已经交还给了皇后,就有一批人来报道。   当然也并非全部,还是有一些尚在观望之中,担心丽妃与皇后争权殃及池鱼,也有属于丽妃一派,当做不知道此事。   姜穗又不得已,再一次当起领导训话。   这些来了的尚宫司官们,看起来都老老实实,只不过有的眼神飘忽,很显然是有问题。   姜穗倒也没有一上来就把人撸下去,毕竟后宫盘根错节,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先按兵不动。   和她们认为的不善交际的皇后不同,几位来了的尚宫司官很快就在皇后不急不缓的言语中意识到,这个皇后好像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明明只有十六岁,端坐在上首却也颇有气势,该说不愧是出自姜家的贵女吗?   姜穗一番敲打之后,最后想了想,狐假虎威一番。   “陛下命贺内官将宫务交由本宫,是对本宫的信任,本宫亦也不会让陛下失望,今后若有什么事,你们皆可以来寻本宫宫中的掌事太监张正。”   一些还未曾认识皇后宫里新上任的掌事太监是哪一位的尚宫,听到名字心中就是一惊,随后就看到着玄青色内官袍,绣着相应品级纹路的青年在一旁行礼。   “内官张正,见过各位女官。”   尚宫司官们也纷纷行礼。   她们都是在宫里混的,从皇后娘娘再一次说是陛下命贺内官交由宫务的时候,都知道这个宫务交给皇后,实际上是九千岁的意思。   如今看到九千岁徒弟的徒弟在此,更是知道了九千岁的心思在何处。   原本一些还有小心思的人纷纷都认真起来,齐声向皇后行礼表忠心。   看起来温和沉静的皇后很满意,又说了几句,便让张正送她们离开了。   等到整个长春宫都没了外人,那个总是挺直着身板,一言一行都遵守着规矩的皇后就这样松懈下来,仰倒在椅上,巧夏都吓了一跳。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唉声叹气,“我累了。”   迎春也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样不合规矩。”   巧夏倒没有说不合规矩,而是先瞪了迎春一眼,随后心疼道:“娘娘,那咱们先回内室里休息休息?”   迎春属于宫里分给皇后当大宫女的,虽然比不上巧夏和娘娘亲近,但她也在努力适应着娘娘的风格。   看着皇后娘娘就这样准备随着巧夏去休息,迎春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娘娘,未到时辰,若是陛下来了见娘娘歇息……”   皇后娘娘倒是没有生气,她任由巧夏帮忙把头上那些珠串拿下,十分和蔼地对她说道:“放心迎春,皇上是不会来的。”   本来这话从皇后嘴里说出来,应当听起来是有些落寞的,但是看着娘娘十分高兴准备去歇息的神情,迎春把话从嘴里咽了回去。   既然是厂公特地关照过的皇后娘娘,她也没必要过多的操一些没有必要的心了。   这时张正送完人从殿外进来,见到迎春正指挥着宫内众人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奇怪问道:“怎么这样小心翼翼?是皇后娘娘朝你生气了吗?”   迎春见是他,态度比起巧夏熟稔了许多,她说道:“你瞧皇后娘娘的脾性,像是会朝下人无故生气的模样吗?”   张正其实也只是随口一问,心中也并不认为娘娘。   尽管只在皇后宫中待了短短三天,但是张正也差不多摸清了皇后的脾气。   安静、温和,说话时不急不缓,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会动摇她,待下人也十分宽厚,昨天就有个小太监不小心打翻了花瓶,也不见娘娘生气。   况且面对皇上那样羞辱般的无情,娘娘也从不见哀怨和愤懑,张正并不认为后宫中人的几句话,亦或者是哪个下人的不尊重会让娘娘大发脾气。   也不知道能让娘娘生气的是什么样的事,张正心里想。   虽然脑子里转了许多,但是张正嘴上还是玩笑般回道:“这不是向迎春姐姐问问,若是娘娘生气了,我等太监也小心些。”   迎春笑骂道:“什么时候你也成了小太监喊我迎春姐姐了?就是你见着那样,皇后娘娘累了,去内室歇息了。”   她瞧见张正并不意外的神情,倒是有些好奇,“怎么瞧着你倒是一点都意外。”   张正道:“只是我的大逆不道之言,你也别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同宫里的人不太一样。”   迎春也点了点头,他们二人在宫里算是自小一起长大,也都是老乡,因此话也多一些。   迎春道:“大约这就是厂公大人看重的原因。”   张正也想到了刚刚前来的厂公大人,特地来宣读陛下旨意,不太像是大人会做的事,以往这些小事都是由师父去做的。   他听见迎春问道:“厂公大人竟然亲自前来宣旨,你说陛下今夜会不会歇息在咱们娘娘处?”   这回轮到张正瞥她一眼了,他意味深长道:“厂公宣的旨,那可不一定是陛下的意思。”   迎春眉一竖,“慎言!”   张正也忽然警醒,有些懊恼。   迎春恨铁不成钢,“我说张公公,您也多注意下您这张嘴,不要给厂公大人惹来了麻烦。”   张正没有了刚才的模样,像是被拔毛的鸡,二人趁着娘娘歇息时闲聊了几句,正准备离开后各干各的差事,张正就收到了外面来的消息。   他收到消息后心中一惊,立刻回到殿内,让迎春去报。   此时的姜穗正在矮塌上休息,一旁的巧夏帮她把头冠收起来。   姜穗感觉和后宫的后妃们说话,比上个世界在丧尸群里东奔西跑还要疲惫。   她现在只想躺着睡觉,今天凌晨四点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她真的要累死了。   什么皇帝、贺朝统统都被姜穗抛之脑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她睡觉,没有!   姜穗感觉巧夏的声音越来越朦胧。   “娘娘,一会儿您醒了,奴婢安排小厨房给娘娘送来您喜欢吃的樱桃酪,您好好歇息,若是有要事,奴婢再来禀告……”   就在姜穗的意识逐渐消失的时候,门外迎春有些着急的声音,一下子就把内室的主仆二人给惊到。   “娘娘,迎春有要事禀告!”   姜穗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过来,她也听出了迎春话里的着急,在巧夏的帮忙下从矮塌上爬起来,随后示意迎春进来。   “进来吧。”   皇后娘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倦,但是迎春得到消息后,却也不敢隐瞒,若是等到皇后娘娘醒了再禀报,误了事就不好了。   “娘娘。”迎春行礼。   “不必多礼了,出了什么事?看你急急忙忙的。”   迎春向来是姜穗身边最稳重的宫女,所以她才提拔她为大宫女,姜穗也不是不担心她背后有没有人,但后来看到迎春和张正关系不错之后,心里也大约有了底。   此时发生了让迎春慌张的事,恐怕事业不小。   姜穗心里哀叹,唉,她真的只是像睡个回笼觉而已。   迎春已经在一旁开口了。   “回娘娘的话,大事不好,姜侍郎被东厂的人带走了,现下正关在东厂大狱里!”   “姜侍郎?”皇后娘娘皱眉,“是大哥?”   迎春点头,“是的,奴婢刚刚收到消息,便特来告知娘娘。”   皇后知道迎春消息灵通,且恐怕此事姜家不多时就会往宫里递消息了。   皇后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迎春道:“昨日夜里,只是宫门落锁后,今早消息才传进来。”   皇后有些奇怪,“究竟什么事让大哥被带到东厂?大哥身有荫封,若是犯案抓人,也应当去的是大理寺啊?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被东厂带走?”   迎春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说了出来,“回娘娘的话,具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大约知道侍郎大人是因为在街上与兵部尚书家的王公子当街斗殴,又放了几句狠话,不小心……”   巧夏急了,忍不住脱口而出,“不小心什么?”   迎春低下头,语气低了些,显然也是觉得难言,“不小心把人给打死了。”   “什么?”素日沉静的皇后都微微睁大了眼睛,巧夏更是震惊。   巧夏:“你是说,大公子他把人给打死了?!”   迎春点了点头,“如今兵部尚书王大人在城门口击鼓告御状,已经闹到陛下面前了。”   闹到陛下面前并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打死人了,皇后想了想,问道:“厂公呢?”   迎春有些惊叹皇后的敏锐与直击重点,她恭敬回道:“贺内官此时也在勤政殿。”   勤政殿和太和宫不同,是宣朝皇帝办公的地方。   要知道永建帝已经很久都没有出入勤政殿了,基本上都是贺厂公代为处理政事,如今此事事关重大,就连皇帝都去了勤政殿处理。   皇后说:“既然是昨天夜里的事,怎么现在才来说?今天早上也不见人来报?”   不仅没见人来报,而且其他后妃竟然也没一个知道的,未免瞒得太好了些。   迎春低声道:“回娘娘的话,王公子他……是一个时辰前才咽的气,太医都没救回来。”   巧夏听了,神色都变了,她很清楚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姜家虽然在京中看似光鲜,但实际上从内里已经开始烂了。   大公子算是姜家男丁中最优秀的人了,也是未来姜家的主君,被老爷寄予厚望。   如今犯下这等当街杀人的罪过,虽按律杀人与平民同罪当诛,但有姜家的运作,应当能逃过一死,只不过官职、前途,恐怕也统统没了。   更何况迎春又再次补充,王公子是兵部尚书的独子,这件事就连身为奴婢的巧夏,都知道一定没完了。   现在姜家有个中宫皇后,一定会找到娘娘面前。   显然皇后也是这样想的,巧夏有些害怕又紧张地问,“娘娘,该怎么办?”   迎春说:“娘娘,要向陛下求情吗?”   皇后娘娘原本有些震惊的神色已经变回了原本安静的模样,迎春有些奇怪娘娘的镇定,随后她听到了娘娘仿佛丝毫不意外的声音。   “本来以为大哥会在将来出事,没想到现在就出事了。”   巧夏也想到了什么,她脱口而出,“娘娘是说,这是大公子又酒后闹事了?”   皇后说:“恐怕不止。”她看向迎春,“姜大公子是在哪里和王公子斗殴的?”   竟然喊自己的哥哥姜大公子,听起来有些冷漠。   迎春心中奇怪,但是没表现出来,她也惊讶于皇后竟然抓住了这一点,顿了顿说道:“……是在平康街。”   就连巧夏都是一噎。   身为姜家出来的奴婢,巧夏自然也见过不少家里的公子哥消遣的去处和习惯。   平康街——   是本朝狎妓一条街。   皇后也算是明白了,她的便宜大哥是跑去平康街快活了之后,喝高了,在街边和人打起来了。   原因恐怕也挺简单的,不是抢女人就是装逼,结果喝高玩脱了。   内室安静了下来,显得有些沉闷。   原本皇后的睡意也一扫而空。   巧夏在压抑的氛围中,小心翼翼问道:“娘娘,咱们要去勤政殿,向陛下为大公子求情吗?”   然后她听到了皇后娘娘叹了口气。   “向陛下……恐怕不仅如此。”   巧夏没懂,但是迎春懂了,她忍不住抬眸,看向这位年仅十六岁,看起来青涩又冷静的皇后。   皇后说:“这件事若要求情,恐怕向的不是陛下,而是那位九千岁。”   糟糕的是,尽管皇后娘娘一点也不想管这件事,但是作为姜家人,就算是做做样子,都得为这个便宜大哥走一遭。   淦啊! 第115章   ◎九千岁x皇后7◎   事实上, 厂公比宫里的所有人都更早知道姜家大公子出事的消息。   当天夜里大公子打人一事,就已经呈到了他的案上。   如果只是寻常纨绔子弟在花街寻衅滋事,东厂才懒得理会。   但是这位姜家大公子不仅仅是姜家未来的继承人, 他还是皇后的亲哥哥,这自然就引起了御镇司的注意。   况且这大公子打的不是别人,还是另一位朝廷命官兵部尚书唯一的儿子。   事情呈到案上的时候,御镇司的下属就已经告诉厂公, 王公子恐怕要不行了, 现在全靠着厂公命人带去的太医吊着, 兵部尚书府上乱作一团, 王夫人哭天抢地,王大人头疾也犯了。   厂公沉默着, 但是气息阴沉。   整个南苑都安静如鸡,谁都不敢发出声音来惹得厂公注意到自己。   阴鸷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杀人的厂公盯着桌上的递来的消息, 吐出来的话语同样也阴森森的。   “这些酒囊饭袋, 本督主应当早一点就处理干净, 竟然还惹出这样的事端来。”他的语气轻飘飘的, 仿佛处理一个朝廷命官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下首的属下人们皆不敢言,只能承受厂公的雷霆之怒。   随着厂公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全部看完,尤其是当这件事还涉及到最近东厂追查的一件大案之后, 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就连丁贤都不敢再抬头看了。   厂公大人在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他黑眸如同寒冬最冷冽的风, 带着利刃。   如今宣朝看起来歌舞升平, 但实际上朝野人心浮动, 各案频发, 像是平静湖面下的暗潮,不知何时能将整个王朝掀翻在地。   贺朝来了之后,已经采取了很多措施,先是处理了一些积压的案子与大事,随后又动手设局将那些能用的人一点点换上他们应该在的位置。   如今的兵部尚书虽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在这个用人十分紧张的朝堂,也算是还可以的人选,至于姜家那位大公子,因为皇后的缘故,本来厂公是想放他一马的。   但是如今查到的线索将姜家牵连,还因为姜大公子当街打人事件,扰乱了厂公的计划,这让他对姜家更没有什么好感。   厂公看了眼一旁之前递来的消息,北边的蛮贞虎视眈眈,等到秋冬,恐怕又会有一场战争。   在这个压抑的沉默中,丁贤最终硬着头皮不得不开口,“大人,此事是否告知皇后娘娘?”   事关重大,今夜姜大公子当街打人,恐怕第二日弹劾的奏折就要满天飞了,若是那位王公子没有救回来,恐怕兵部尚书更是要大闹一场。   厂公沉吟片刻,随后说道:“先把消息压下,再派太医前往王大人府上,等明日陛下旨意下来,再放消息。”   丁贤也没问陛下会有什么旨意,低头称是。   后来丁贤就知道,原来陛下的旨意,是将属于皇后的宝册金印从丽妃处交还于皇后。   丁贤还十分惊讶丽妃娘娘竟然舍得,但后来想想,这想必是厂公的意思,况且如今旨意已下,就算是丽妃也无法公开抗旨不遵,不然她这个妃位也算是到头了。   旨意还是厂公亲自在众妃面前宣读,丁贤看着,总感觉像是厂公在给皇后娘娘撑腰。   但是这样的想法又很不可理喻,他连表露都不敢表露。   在宝册金印交还给皇后之后,姜家大公子大人致王公子死亡的消息就这样如期而至。   丁贤看着,大约知道这是厂公在给皇后娘娘的补偿。   姜大公子可能要保不住了。   姜家出了事,若是皇后再无实权,恐怕更是要跌落尘埃,厂公用此方法,来给皇后一个护身自保的武器。   厂公大人在想什么呢?   丁贤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在心里批评自己怎么能妄议厂公。   此时的他顶着春日里柔和的阳光,捧着物件站在长春宫院子里,等待着殿内人的通传。   很快皇后娘娘身边的巧夏出来了。   “丁公公,请。”互相行礼后,巧夏说道。   “多谢巧夏姑娘。”丁贤跟在巧夏身后,感觉长春宫的氛围似有些压抑。   想来也是如此,姜家大公子出了这么件大事,现下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皇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知道了心情自然也好不起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丁贤捧着手里的物件行礼,随后很快听到了皇后的声音,没有任何的阴霾,“起来吧。”   皇后还和蔼问道:“丁公公这是……?”   丁贤笑道:“回娘娘的话,厂公大人命奴才将新上贡的金镶玉盆景送到娘娘宫里来给娘娘赏玩。”   皇后示意张正接了过来,看到了盆景里的花,微微讶异。   丁贤道:“此花又称永生花,花瓣皆是由寒玉制成,层层尽染,到了夏日娘娘可摆在殿内,会散发丝丝凉气,凉快得很。”   姜穗视线从玉片制成的花瓣移到花盆上,原来其中的金镶玉金镶玉,花盆是金做的,上面还雕刻着暗纹,展翅欲飞的凤凰栩栩如生。   贺朝送这东西来,究竟有什么用意?   她看着花朵,“梅花?”   丁贤:“厂公听闻娘娘喜爱梅花,特来送上。”   其实她最喜欢的并不是梅花。   但是姜穗没有说,她看着花叶枝干上垂挂着一串串和整体盆景风格并不想符合的铜钱,问道:“为何上面垂挂着铜钱?”   她抬起手,捻起一串看了看,随后听到这个厂公身旁的太监说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只是奉命将花送来,并不知晓何意,还请娘娘见谅。”   这个丁贤看起来样貌十分普通,但是却也不算丑,说起话来却也滴水不漏。   姜穗大约听出了他的意思,要想知道厂公暗示了什么,他不清楚,她要是想要知道,就自己去问厂公。   这一个两个的,确实是不把皇后看在眼里。   姜穗摆了摆手,让张正下去,后者将盆栽端走,她看着丁贤,随后像是有些迟疑般问道:“厂公他人……此时在何处?”   丁贤恭敬道:大人在司礼监忙碌,娘娘可是有事寻大人?”   皇后笑了笑,没有回答丁贤的问题,而是问道:“那陛下呢?”   丁贤顿了顿,但也还是回答道:“陛下尚在芷柔殿同珍嫔、容嫔二位娘娘赏花。”   芷柔殿……   皇后无语,大白天的白日宣淫还是二人行,这个皇帝迟早要完。   皇后想要厂公来找自己,但是想到以她这个在他面前十分不够看的皇后来看,她估计是叫不动的。   但皇后还是尝试了一下,“若是厂公无事,说本宫找他,让他空出闲来能否往长春宫一趟。”   堂堂皇后,请厂公竟然还要低三下四的。   但是丁贤却习惯了后妃对厂公大人的恭敬,以前还有不知好歹的世家妃子指着厂公鼻子怒骂畜生与阉人,厂公大人也只是微笑,随后只不过第二日妃子便暴毙身亡了。   陛下却也丝毫不追究。   从此宫中后妃都知道,贺厂公是宫里最不能惹的存在。   丁贤仍然保持着恭敬的模样说道:“回娘娘的话,还请娘娘见谅,如今春日后事务繁杂,朝中又出了大事,大人分身乏术,若是等到得了空闲,怕是会误了娘娘的事。”   皇后哪里听不出来,厂公这个大忙人她是请不过来了。   况且这个丁贤还特地说明了朝中大事,现下朝中不就只有一个大事?   就是她那个便宜哥哥闹出来的。   但为了走走程序,皇后决定事不宜迟,就不拖延了,去一趟之后就不用再去了。   于是丁贤就看到皇后站起身来,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听到皇后说:“那好吧,就由你来带路。”   素来冷静自持,自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丁贤难得露出了错愣的神情,“娘娘,您说什、什么?”   丁贤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皇后身上早就换上了随时能够外出的常服,他意识到,也许在他来之前,皇后就打算出门了。   皇后说:“山不见本宫,那只能本宫自己去了,你不是说厂公在司礼监吗?那边带路吧,我同你一起去。”   丁贤被皇后这样雷厉风行的举动吓了一跳,没想到皇后竟然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就决定亲自前往司礼监寻大人。   要知道皇后千金之躯,竟也按下身份,愿意低下头去找厂公。   丁贤想到了厂公悠闲坐在南苑,似是在等什么人的模样,后知后觉猜到大人大约等的是皇后。   在皇后的目光中,丁贤弯腰,态度更加恭敬,他说道:“谨遵娘娘懿旨。”   这是姜穗第一次来司礼监,也是皇后第一次来。   这个如今才算是维持国家运转的机构,此时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却也井然有序。   长长的甬道走廊来往着衣着等级不同的小黄门,手捧着文册的,扛着珍贵物件的,听令行事的,报告的,形成了一副忙碌众生相。   皇后只带着巧夏,有些新奇地看着这一幕。   她并没有走正门,毕竟要是被人知道堂堂皇后亲自往司礼监跑,恐怕会惹来风言风语,虽然她一点掩饰也没有,但是丁贤还是以低调行事,为皇后的名声着想。   要是皇后知道了,一定会告诉他,不必了,她的名声早就在大婚之夜皇帝跑丽妃宫里时已经没有了,她早就已经成为被丈夫嫌弃的可怜女人。   对此事丝毫不在意的皇后想到的只有那天夜里某人还不错的身材,以及朦胧的喘息。   走在长廊里,十分有眼力见的小黄门看到了丁贤大人带回来的贵人,随后从贵人的衣着打扮很快看出了来人是谁。   不少小黄门跪下行礼。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场面还挺壮观,皇后示意他们起来,“不必多礼,本宫是来找你们厂公的很快就走,都去忙吧。”   还真是大大咧咧把目的说出来……   丁贤发现皇后和他见过的后妃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但是却说不出来。   巧夏姑娘问皇后娘娘,“娘娘,一会儿奴婢陪您进去吧?”   皇后声音平静得很,完全看不出即将面对厂公的紧张,这让丁贤高看了一眼。   “不必了,想来贺朝是不会让你进去的,本宫自己也行,他也不会拿本宫怎么样的。”   要是丁贤在喝水,恐怕一口水喷出来。   皇后竟然直呼厂公其名!   丁贤和自己的徒弟张正发出了同样震撼的惊叹。   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吗?皇后不但直呼厂公其名,竟然还直说厂公不会对她怎么样的话!   丁贤感觉自己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感觉自己带的不是人,而是一个随时都可能点燃厂公的爆竹。   最近厂公心情可不太好,生气时那种阴沉比以往更加可怖,对待犯事的人更是不留情面的冷漠。   昨日一个掌事太监被发现在宫中赌钱,还伙同两位徒弟喝醉玩死了一个宫女,那个可怜的小宫女才14岁。   东窗事发后三人皆被厂公下了凌迟之刑,惨叫声可是连东厂大狱里最冷酷无情的凶犯都胆战心惊。   更不用说一旁的姜家大公子,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差点厥过去。   如若皇后惹怒了厂公……   丁贤不敢想。   皇后娘娘和巧夏姑娘的对话还在进行。   “那可怎么行呢娘娘,若是贺内官又伤了娘娘怎么办?”   丁贤很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但是绝望的发现身后这对主仆好像丝毫不在意他是否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皇后说:“没关系,本宫见机行事,实在不行本宫给你一个暗号,你就说长春宫有急事,本宫便可遁走。”   丁贤:请不要在他耳边大声密谋好吗!他听得到!   巧夏姑娘郑重道:“好的娘娘,奴婢知道了!”   丁贤:他!在!这!   丁贤头一次感觉南苑这么远。   他大约知道皇后在厂公手里的作用,因此现下对皇后都得客客气气的,如今听了皇后和宫女的对话,内心只能叹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样性格的皇后娘娘,能在这皇宫里待多久。   她看起来并非心狠手辣之人,丽妃现在尚且还在试探中,并未做下狠毒之事,况且其他嫔妃看似无害,实际上那几位高位的手里哪里没几条人命?   尤其是先皇后之死,到现在厂公都还不清楚到底是哪位娘娘出的手,亦或者是每一位娘娘都出了手。   “娘娘,到了,容奴才进去通传。”丁贤心中松了口气,他回身微微躬起身子对皇后说道,随后很快听到了皇后丝毫没有因为还需要通传而生气的声音,“去吧。”   “谢娘娘。”   丁贤转身离开。   巧夏拉了拉皇后的衣袖,“娘娘,好多人在看咱们。”   皇后娘娘十分淡定,“不必惊慌,本宫是皇后,走到哪都是焦点。”   巧夏立刻信服了这个观点,“也是,娘娘是皇后,自然是后宫的中心。”   皇后觉得巧夏非常好十分上道,真是个可爱的姑娘,要是哪天有机会了,一定让她过上她想要过的日子。   随后丁贤很快重新出来。   他说道:“娘娘,大人请您进去。”   随后在巧夏扶着皇后准备一起进去的时候,丁贤又对着巧夏说道:“巧夏姑娘,南苑不容许未经过厂公允许的人入内,还请巧夏姑娘见谅。”   虽然这些巧夏也早就知道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据理力争,最后被皇后安抚下。   “那便拜托丁公公招待巧夏了,本宫自己进去即可。”   巧夏只能拼命给娘娘眨眼,看到娘娘点头才长舒一口气。   丁贤:……   丁贤假装没看到,对着进南苑的娘娘行礼。   他朝巧夏道:“巧夏姑娘,请吧。”   圆脸姑娘一脸惊讶:“去哪里?”   丁贤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就连皇后娘娘刚刚都知道巧夏是不可能站在南苑门口等着,才跟他说招待巧夏,但是这个姑娘显然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样不机灵的丫鬟,姜家竟然让皇后带进了宫,还成了身旁的大宫女。   看来以前姜家对皇后娘娘,确实是不上心。   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皇后,进了南苑之后,看到的就是其中最大的那一进屋子。   屋子大门敞开的,正厅里并没有人。   皇后撩起裙摆跨过门槛,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   一进入正厅,除了放在正中央的陈列品,她看到的是挂在正厅案桌上方的一幅画。   是猛虎扑雀图。   图中的老虎就像是猫咪一样,逗弄着爪子下方的小麻雀。   再仰头,看到的大字——   静。   姜穗:图书馆吗?还挂着一个静字。   只能说怪不得整个南苑静悄悄的,原来是厂公大人的要求啊。   整个屋内都铺着地毯,走起路来确实没有任何声音。   姜穗看着那个静字,看着看着觉得那锋利的笔锋让人觉得写字的主人想写的不是“静”,而是“忍”。   在安静中,她感觉到了身上越来越明显的视线,随后她望过去,看到了垂帘后隐约的人影。   皇后一愣,随后似踌蹴了一下,才往里走去。   年轻的小皇后仍然有着些许局促,她的身子开始不自觉地紧绷。   她不仅仅即将要一个人面对权倾朝野的厂公,还要面对一个她仍然内心过不去那个坎的男人。   每每看到他,亦或者是听到他的名字,都能让皇后想到那荒唐的一夜以及荒唐的事情。   但在这皇宫中,似乎根本离不开他,处处都有他的存在。   皇后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随着她走得越近,帘子后的身影就越来越明显。   她撩开帘子,看到的是坐在案桌后的男人。   男人撑着头,此时正看着她似笑非笑。   很显然,他自她进来之后就一直看她很久了。   皇后撩着帘子的手一顿。   男人语气轻描淡写,“皇后娘娘临驾司礼监,奴才有失远迎,娘娘心善,大约会原谅奴才的吧?”   见到皇后,他甚至都没有起身。   皇后站在不远处,反倒她才像是那个地位更低的人。   她放下手,身后珠串连起来的帘子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她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很显然也清楚这宫里谁说的算。   皇后说:“看来厂公早就知道本宫会来这里。”   “哦?”厂公笑起来,他站起身,走到一旁,皇后不知道他干什么,但能听见他装作不知的声音,“奴才怎能未卜先知,知道皇后会来呢?”   皇后说:“你看起来在等我。”   虽然某个人现在不记得他了,但是有些深入骨髓的习惯仍然没有改变,皇后多少还了解一些。   厂公似乎一顿,而在他的动作下,发出了细微的茶壶碰撞声。   随后他将倒满的茶杯放在侧旁的茶几上,朝着皇后做了个手势,“娘娘,请坐。”   他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话而露出丝毫的不好意思亦或者是恼羞成怒。   厂公微笑地同意了她说的话,“奴才只是猜测,却没想到娘娘真的来了。”   他看起来很愧疚道:“娘娘何必亲自前来,让下人来通传,奴才自会去长春宫候命。”   皇后心中腹诽,她可不认为她喊得动他。   但明面上皇后优雅坐下说道:“没关系,本宫正好也想多走走。”   厂公笑眯眯道:“那奴才多谢娘娘体恤。”   皇后看他这欠揍的模样,不太好的脾气差一点又要上来了,但是她最终忍住,战术性喝了口茶。   刚抿了一口便顿住,贺朝这里的茶,竟然是新上贡的顾渚紫笋,就连她宫中都是陈茶,他这里的竟然是新鲜的。   好在非常知足的皇后并不觉得自己嫉妒了,她只是又缓缓喝了一口,想要降降内心的火气。   厂公笑道:“看来娘娘喜欢,等下奴才让丁贤给娘娘送去。”   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观察自己,皇后面不改色,非常矜持地点了点头。   厂公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他并没有发觉,本来阴沉沉的心情在看到皇后之后竟然舒畅了许多,尤其是当看到皇后那双浅色的眼眸望过来,厂公暂时忘却了那些乌七八糟的烂事。   厂公很清楚皇后为何事而来,姜家和王家的闹剧皇后差不多也应当收到消息了,现下姜淮安仍关在东厂大狱,姜家不可能不着急。   今日早朝,厂公也故意托假并未到场,而是前去后宫宣读旨意。   他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   或许是补偿,毕竟之后他会拿姜家下手。   姜家此次深陷的案子,包括以前的总总,厂公已经不准备放过了。   只希望这位小皇后,不要让他失望才是。   厂公沉得住气,一点都没有问皇后为何而来,也安静地在一旁品茶,而有些坐立难安的皇后,最终还是开口了。   “贺厂公。”皇后踌躇后开口,“本宫……”   看她半天说不出口,厂公勾了勾唇,最终好心替她说道:“娘娘是为姜家事而来?”   好像他不知道一样,但是好在他先开了口,皇后娘娘顺势接下了话。   “我那位大哥……现在可好?”   厂公想到了姜淮安犯的事,脸上带着笑,但是眼神却冷了一些。   除却当众殴打朝廷命官致死——王公子已承荫封,姜淮安还涉嫌无故强抢民女、私自用刑等等一系列罪名,当然最重要的也是让他被关进了东厂大狱的一点,是他涉及到了现下厂公追查的一件大案——   私铸铜钱案。   如今已经影响到整个社会的经济了,如若不抑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厂公道:“娘娘是来向姜淮安求情的?”   皇后发现厂公虽然仍是微笑,但是黑眸却带着冷漠。   厂公笑着说:“既然如此,娘娘不妨拿出点诚意来,看看能不能打动奴才。”   厂公看着她。   “娘娘,您说可好?” 第116章   ◎九千岁x皇后8◎   “娘娘您说可好?”   男人微笑着, 看起来好说话极了,还带上了那么一丝关切的意味。   但是姜穗很想说不好。   姜穗:其实你也可以直接咔嚓她那位便宜哥的,让他们姜家人一起发烂发臭。   但是皇后却又不能这么说, 毕竟姜淮安到底还是姜家未来的顶梁柱,姜淮安没了,恐怕姜家在金陵城的地位又要下降。   这可是世家大族最无法容忍的事情。   姜穗想到了姜家的那群庞大的兄弟姐妹,虽然她便宜父亲看好的是自己的嫡长子姜淮安, 但是其余的兄长弟弟可都是虎视眈眈着, 好像也不太缺继承人。   虽然这些兄长弟弟也都不咋地。   心里虽然这样想, 皇后面上还是露出了些许的愠怒之色, 但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又忍住了。   皇后低声道:“厂公是想要什么?”   男人坐在主案桌后,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看着她笑道:“奴才现在什么都不缺, 不如娘娘说来听听, 能给奴才什么?”   如果不是他们二人亲密接触过, 姜穗真的很想说你缺唧唧, 但是这种话现在不但震慑不到他, 而且还有可能反调戏了自己。   皇后面露难色,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什么也没有,就连刚到手还没有捂热的宝印金册, 都是厂公命人给拿来的。   她又刚入宫没多久, 现在手里的一切好像在厂公看来都是小打小闹。   钱?   贺朝现在明显更有钱。   权?   还是不要在这家伙面前丢人现眼的好。   色……   皇后好像懂了点什么。   厂公就看到皇后深思片刻, 眼眸似乎亮了一下, 大约是想到了什么, 男人好以整暇地等待她说话, 并且心中还有些好奇皇后会拿出什么来。   然后厂公就听到皇后说:“过段时日, 是上巳节,古周时上巳行祓除污秽之礼,而而汉时,武帝继位多年无子,平阳公主便为其求良家女子十余人……”   然后皇后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厂公有些阴森森的声音。   “皇后可知晓自己在说什么?”   姜穗在内心翻译他这句话,就好像是在说——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厂公看皇后一脸无辜,胸口莫名一团郁气。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小皇后,想法倒是大胆,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竟然是给他找女人?   其实姜穗也只是随意提提,当然,如果贺朝同意了,那他们俩不但玩完,他还死定了。   作为皇后,她确实是按照人设的心思试探一下他。   厂公见皇后不说话了,他有些阴沉道:“难不成在皇后眼里,奴才是这等急色之人?”他冷笑了一声,“若是奴才想,还需要等到娘娘您来提?”   说话虽然还在用敬语,但是皇后还是听出了厂公的阴阳怪气。   皇后听完厂公说的话,脾气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皇后也阴阳怪气说:“厂公说的是这个道理,本宫却看不出来。”她也冷笑一声,“若非厂公洁身自好,本宫也不会……”   她一下子噤了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面上出现了懊恼之色。   而厂公显然也听得非常清楚,也意识到了她在说的是那天夜里的情迷意乱,以及没有控制住的自己。   厂公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看着她。   少女面上飞霞而懊悔,还带着压抑的愤怒之色,她手紧紧握着手中的青瓷茶杯都有些泛白,显然是非常用力。   她难道是认为,和他是一件屈辱的事?   厂公自嘲,任谁人和一个太监发生关系,恐怕都觉得是个屈辱,更何况她还是姜家的贵女,是高高在上的中宫皇后。   如果不嫁给皇帝,她将来也会嫁入哪个权贵之家,自然也不可能和他有任何关系。   厂公神色更加阴沉了些,他那双黑森森的瞳仁就好像没有丝毫的情绪,冰冷至极,这让皇后更加意识到她说错了话。   但是同样的,她的怒火也如同被风吹起的火苗,越烧越高。   他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和她一夜,倒是委屈他了?   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就算他样貌俊美,身材高大,线条结实流畅,这都不是可以生气委屈的理由!   皇后怒,难道这宫里都没有人觉得有这么一个不像太监的太监很奇怪吗?!   但想到实际上照顾贵人的太监们长得都很周正,只是贺朝周正的比较突出,皇后又只能忍耐下来自己差一点又脱口而出的话。   然后她听见了厂公有些冷冷的话,“倒是委屈了娘娘了。”   被他讥讽的语气给气到,皇后忍不住了,“那是自然,本宫什么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祸乱朝纲的太监,竟然还对本宫摆脸色看!”   小皇后腾地一下站起来,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沉静镇定,仿佛极力掩饰自己的伪装终于被撕破,她就差插个腰对厂公指指点点了。   只是贵女的礼仪到底是深入骨髓,她只是站在那里,企图优雅的发脾气,但实际上却是跟炸了毛的小麻雀一样输出。   “那夜之事分明是本宫受的委屈更多,你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动作非但不温柔,还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你没见过女人吗?!”   小皇后冷笑了一下,“哦对了,本宫忘记了,你确实不行……”   “我不行?”厂公凌厉的长眉一压,阴沉的气息更是如同地狱的深渊,他那样阴鸷眼神会让在场的所有人吓得瑟瑟发抖,但是却没有吓到皇后。   厂公也站了起来,他两三步来到了皇后面前,在她身上落下了阴影,他看着她倔强的小脸,阴森森道:“我行不行,娘娘应当最是清楚,怎么?娘娘难道还想尝试一次?”   男人离得极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上那股干净的气息若隐若现,但是生气的皇后已经丝毫没有感觉到。   她仰着头,同样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大声道:“你要不要点脸?!我清楚什么?我什么都不清楚!你自己行不行你自己清楚,有本事玩别的女人去,冲我一个人发什么脾气!”   他们两个现在连自称都忘了。   厂公想要压抑自己的怒火,不和这黄毛丫头一般见识,但是因为她的话,不知为何气得有瞬间维持不住理智。   她就这么想和他撇清关系吗?   厂公已经低吼般脱口而出,“我没有别的女人!”   小皇后一下子愣住了,她瞪着她的那双浅色的大眼睛,随后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关我什么事?!”皇后说,“你要是想要别的女人自己去找啊!”   厂公气结,觉得皇后油盐不进,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他的气头上浇油。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将话题歪到至此的?   厂公算是发现了,面前的这个一脸倔强愤怒的少女,完全就是他的克星。   厂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阴森声音,“皇后娘娘,你这样同我说话,就不怕死吗?”   他微微俯下身子,拉近了和她的距离,眼眸冰冷又仿佛能将她烫伤。   “娘娘,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皇后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的本能让她察觉到了危险,但是她的骄傲却又让她不想退缩。   她无意识地咬住唇,仍然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   厂公又往前了一些,他黑眸里是碾碎成的晦暗,在危险的浪潮中起伏,裹挟着山雨欲来的沉怒。   皇后被他这样如同捕猎者的沉怒而惊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又因为椅子的阻挡,一下子重心不稳坐了下来。   有些疼,但是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此刻的她如同一只被逼进了死胡同的猎物,无处窜逃,被那样精锐的黑色瞳仁紧盯着,在原地不可动弹。   男人的双手撑在了两旁的扶手上,身上干净又有些清冽的气息更加靠近,萦绕在鼻尖,这一次她闻到了,轻飘飘的味道又带着一丝略显厚重的檀香,将她压倒在地,挣扎不得。   以往那些惹怒厂公的人,坟头草早已三米高。   多少年了,他已经没有这样失去理智的怒意了。   以往他都是怎么处理这些事情的?   厂公想起来了,只要他挥挥手,就会有人代劳,将其扔进东厂里,自生自灭。   而现在,只要他想,他就能将皇后禁足在长春宫一辈子,随后再找个由头,就能让她找个时间和机会“暴毙而亡”。   但是他握着扶手的大手有些泛白的发紧,他竟然意识到自己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凝眉紧盯着皇后的那张小脸,这样瘦弱的胳膊和细细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就能被人掐断,又怎么能受得了东厂大狱里的苦?   恐怕还没进去,就会被大狱那样阴冷的气息给吓坏了。   可这般张牙舞爪踩在他的头上,他又无法容忍就这样轻轻放过。   他是个小人,不是什么大善人,做不到放过让自己怒意丛生的源头。   他想命人拿她给她个教训,好让她知道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皇城的九千岁,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骂两句的小太监。   但是看着她倔强不甘示弱瞪着他的小脸,他却又迟迟下不去手。   就好像是本能在阻止他一样。   厂公的神色更加阴沉。   皇后看着,刚要开口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皇后娘娘。”他的话里听起来没什么情绪,但是她却知道他其中蕴含的怒火,“奴才确实不是个什么东西。”   他在翻她刚刚说的话,男人凑近了她一些,话说出来冷飕飕的,“不是个什么东西的奴才,却咬了娘娘一口,您说您该怎么办呢?”   他将话还给了她。   “不守妇道,不够安分守己,不够贤良淑德。”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一点点滑过,随后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讥讽继续道,“娘娘,您好像也就比奴才好了这么一点。”   言下之意,五十步笑百步。   厂公道:“若是论那夜发生的事,你我皆是同谋。”   同谋个屁啊!   皇后都要破口大骂了,她是受害者好不好!   皇后胸口略微起伏,呼吸有些不稳,他又一次提到那惊世骇俗的荒唐事,让皇后气极口不择言。   “那也只是被狗咬了一口罢了,本宫丝毫不在意,大不了本宫将来再找其他人去去身上的狗味……唔!”   “咣当”一声,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响。   皇后睁大了眼睛,显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因为薄弱得丝毫没有的防守被轻而易举地撬开,只感觉唇上一痛,尝到了血腥味。   皇后在血腥味蔓延到口腔后迅速意识到了什么,她挣扎起来,但是后脑勺已经被不知何时而来的大手牢牢固定,就连想要踹一脚的双腿,被男人压下。   她坐在雕花精致的太师椅上,被迫仰起头,接受着来自男人怒火下的进攻。   被争夺的空气,还有愈发凌乱的呼吸。   她原本推打男人肩膀的手力气也越来越小,渐渐的,她只能被迫接受着这个血腥的亲吻。   那样清冽又带着如他性格般沉的气息笼罩住了她,就像是潮湿角落里的蛛网,猎物越挣扎,就愈发紧紧缠绕。   不知道过去多久,皇后才被男人放开。   她已经顾不上生气,只能感觉呼吸这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整个室内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二人略有些不稳且重的呼吸声。   室内的安静,显得门外小黄门的走动声非常清晰。   过了一会儿,皇后听到了厂公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戏谑。   “娘娘还要继续往下说吗?”   说什么?   皇后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想起了被吻前她未说话的话。   而男人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再一次被奴才这只狗咬了,娘娘的味道去不掉了。”   她下意识地抬眸,撞进了幽深的黑眸之中,夹杂着丝丝缕缕她十分熟悉的,丝毫都不想看见的欲念。   此时他们的距离仍然很近,而她紧贴着身后不再冰凉的靠背,无处可逃。   皇后渐渐回过神来。   她意识到,她再一次的,被这个无法无天的男人给轻薄了。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厂公大人脸侧了过去,渐渐地浮现出红色的印子,但是因为动手的人身上仍然没什么力气,这样的红印却不甚明显。   厂公舔了舔唇,同样感觉到了血腥味,但是这不是因为被打的,而是刚刚在撕咬间被对方咬破的。   皇后显然也是个不服输的人。   厂公被人打脸了,他应当生气的,应当狠狠惩罚那个打了他的人的。   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就连刚刚那样仿佛滔天的怒火,现在自己也没有发觉已经完全消退。   厂公现在连嘴角的伤也忘了。   他转回视线看着呼吸不稳,气急而胸口不断起伏的皇后,黑眸里却染上了点点笑意。   他拉起小皇后的手,“奴才皮糙肉厚的,娘娘手可疼了?”   皇后如同触电般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拉住,男人黑眸看着她已经泛红了的掌心,不由自主的轻笑了一声。   “娘娘倒是一点都没收力。”手都红了。   皇后却觉得他是在挑衅,嘲笑她没力气。   她的手是红了,但是他的脸倒是没什么红痕。   皇后怒火非但没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她猛抬起腿,狠狠踹了男人一脚。   这一次毫无防备的男人身子晃了一下,“嘶”了一声,要不是躲闪及时,恐怕就踹了什么不该踹的地方了。   而移开了距离得以让皇后站了起来,她怒视着厂公,放下狠话。   “贺朝,本宫与你不共戴天!”说完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男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却忍不住勾起,只觉得她怒气冲冲的炸毛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   他倒也没有再刺激她,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男人碰了碰唇角,感觉到了疼痛,他却心情变得很好。   随后他视线扫过少女刚刚坐过的位置,看到了上面落下的东西。   是一枚小小的红宝石耳饰。   门外的丁贤看着拂袖而去火冒三丈的皇后,百思不得其解厂公大人和皇后娘娘在里面是怎么了?   大吵一架吗?   刚刚略显大的声音从内室里传出来,还有东西摔碎的破碎声。   但是外面的人却听不出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皇后娘娘和厂公大人似乎是吵起来了。   随后又是过了一会儿,就是皇后娘娘头也不回的离开南苑,就连一旁行礼的太监都当做没看到,匆匆带着宫女走了   而且丁贤总感觉皇后娘娘好像有意无意地挡着面部,而好在其他宫人太监也不敢直看皇后。   难不成是厂公打了皇后?   丁贤心中一惊,但又想厂公应当不可能做出如此没有理智的事情。   丁贤进了南苑,一时间不知道还要不要进屋内。   这段时间厂公就已经心情不好,如今和皇后娘娘吵了一架,恐怕现下更是不好。   结果还未等他天人交战,屋里已经传来了声音。   “丁贤,进来。”   丁贤进入室内,他低着头,撩开帘子后,最先看到的不是厂公,而是地面上破碎的青色瓷杯。   瓷片散落一地。   丁贤心下更是收紧,严阵以待。   然而厂公的声音,竟然没有丁贤想的那样阴沉,反而好像温和舒畅了不少。   “让人来收拾。”   丁贤低声应是,随后唤门外的其他小太监来收拾室内的碎片。   两个小太监正准备将碎片扫到簸箕里,一旁重新坐回案首,把玩着什么的厂公忽然发话:   “丁贤,拿个藏盒来。”   丁贤愣了一下,随后应是,很快从库房里拿了一个雕花藏盒。   他并不知道厂公用来做什么,但是大约猜到应当放什么重要的物件,于是着人拿的是西南进贡来的满雕檀木藏盒,繁复精微,浮雕精美,上还镶嵌着昂贵的月牙白玉。   丁贤捧着藏盒回到南苑屋内,却发现地面上的碎片并未被两位太监收走,而是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一位在一旁等待着什么,另一位在擦地,将茶水擦干净。   等丁贤进来,厂公已经在处理政事了,丁贤听见厂公声音平淡道:“装进去。”   丁贤这才明白,厂公竟然是想将着破碎的瓷片装入藏盒之中!   他心中惊讶,但是面上却未敢表现分毫,问也没问,低头应是。   再蠢他也知道,这个破碎杯子原来用的人,自然不会是厂公,而是刚刚离开的中宫皇后。   而丁贤将碎片装好后,就听见厂公道:“放我桌上即可。”   “是。”丁贤应道,随后微微躬着身子,将藏盒放在案桌笔架旁,余光瞥见厂公的脸,却忍不住大惊,“大人,您受伤了?”   丁贤有些着急,大人受伤了竟然没有喊人?!是谁敢伤了厂公?!   随后丁贤就看见厂公淡然地睨了他一眼,看起来平静得很,倒也并没有斥责他的慌张。   “无大碍。”大人勾画了手下的奏折,随后似随口般说道,“前些时日江南上贡了时兴的织金织云云锦和翡翠,送去长春宫,若是皇后娘娘问起,便说是本督主的赔罪。”   丁贤应声,他心下更是震惊,从厂公的话语里,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但是看厂公平静得好似不是什么大事的淡然模样,丁贤又觉得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   而此时的厂公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低气压,平静的模样让丁贤猜测应当是皇后娘娘的功劳。   看来他将来要对皇后娘娘更加尊敬。   而尚不知南苑对话的皇后娘娘,带着巧夏已经奔回了长春宫。   巧夏一看到娘娘就惊了。   巧夏:“娘娘,你的嘴怎么破了!”她横眉怒道,“贺内官欺负您了?!”   皇后娘娘也怒,“不要跟我提他!”   巧夏心疼,在寝宫里拿了药物给娘娘上药。   “娘娘,奴婢给您想办法报仇。”   皇后摸了摸唇角,又想起了刚刚男人发神经,但是她愤怒归愤怒,理智尚在。   她对巧夏说道:“不必了,本宫自己来想办法,我要亲自报仇!”   巧夏握拳:“奴婢帮您!”   经验不足的巧夏并不清楚娘娘唇上的伤是哪里来的,只以为是厂公打人。   她愤怒又心疼,只觉得该死的无根阉人,竟然还敢打中宫皇后,恨不得拿东西干掉贺朝。   就在主仆二人切切如何报仇之时,张正敲门,在门外道:“皇后娘娘,丁公公来了。”   随后张正听到娘娘有些咬牙切齿又带着怒火的声音。   “让他滚!”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娘娘道:“还有,你也滚!”   张正:?   原来这就是皇后娘娘生气的模样。   张正顿了顿,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继续把话说完:“娘娘,还有一事。”   过了一会儿,皇后娘娘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说!”   张正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严肃道:   “刚刚司寝殿来传话,今夜陛下将要来长春宫安寝,望娘娘早做准备。”   现下,已经无人还记得某个关在东厂大狱里的姜大公子。 第117章   ◎九千岁x皇后9◎   伴随着皇上的口谕, 整个长春宫都忙碌了起来,其他宫人们也各个是脸上带着惊喜。   尤其是巧夏,她惊喜的模样仿佛她的亲亲皇后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 皇帝终于知道哪里是正途。   整个宫里最无感和最厌烦的也就是皇后了。   甚至听到这个消息,最慌乱的也是皇后。   她如今已非完璧之身,一旦侍寝一定会露馅。   不对,她是不会侍寝的!   皇后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是去找贺朝, 但是又想到了刚才的不欢而散又有些尴尬。   这种时候, 谁先低头睡就是猪。   现在的贺朝太狗, 她实在是不想上杆子给那家伙又有机会呛自己。   但是作为中宫皇后, 她又不可能拒绝皇帝的侍寝,都不用说出去, 光是巧夏听了估计都觉得她是不是疯了。   用月事来拒绝?   皇后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方法,但很快又否决了。   和皇帝一样, 宣朝皇后身旁也有记录生活大小事的人, 如果只有巧夏知道她刚来完月事可能好说, 但是宫里也有不少人知道。   她三天前大婚, 挑选的日子自然是避开她月事的日子。   那要是弄伤自己?   皇后又再一次否决了。   为了一只猪而让自己受伤, 太不值得。   思来想去,最好也是最方便的方法,竟然就是去找贺朝, 这样很有可能不用动吹灰之力就能解决了。   但是皇后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   刚刚那家伙咄咄逼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而且还被……淦。   虽然她的确是有事相求没错。   等等, 她好像是去找他办事的吧?!   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皇后按住额头, 好吧, 她完全忘记了便宜哥哥还关在东厂大狱里的事情了。   结果她在贺朝那里忍不住和他吵起来了, 甚至还不知不觉进行了一些你来我往的亲密接触, 唉,美色当前,她就这样忘记了正事。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整个长春宫忙忙碌碌,看起来跟过新年一样,巧夏在一旁指挥着宫人,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自家娘娘的兴致缺缺。   结果等她一回头,看到的就是扶着额头貌似不舒服的娘娘。   巧夏心中一惊,连忙赶来柔声问道。   娘娘抬起头,看起来有些可怜的看着她。   “巧夏,我能不侍寝吗?”   巧夏大惊,随后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娘娘的话被人听见,好在四周的宫人离的远也都在忙碌,也无人敢明目张胆地看着皇后。   巧夏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像哄小孩一样安抚娘娘,以为她是紧张的,“娘娘,别怕,陛下是您的丈夫,您与他同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巧夏看着娘娘愁眉苦脸的模样就感觉心中一阵怜爱,她们家娘娘实在是太好看了。   巧夏轻声道:“若是将来娘娘能生下一儿半女,在这后宫中就无人敢欺负您了。”   她暗示,“九千岁也不行。”   不,你错了,他可以。   子少母弱,外戚烂泥扶不上墙,手握重权的宦官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皇后才不会给皇帝生孩子,给谁生孩子都不……   等等!   皇后又再一次后知后觉。   大婚之夜,那家伙是不是、是不是……   巧夏就看见皇后猛然坐起,仿佛受到了严重的惊吓,随后猛锤了一拳贵妃椅上柔软的真丝抱枕。   她没喝避子汤!!   巧夏听见娘娘嘴里阴森森的挤出了某个人的名字。   “贺、朝!”如果将怒意比作火焰,恐怕娘娘的嘴里能喷火了,“你个挨千刀的棒槌!!”   巧夏有些无措,她不知道娘娘到底怎么了,本来从司礼监回来渐渐也就不生气了,而且还否认了贺内官伤害了她,但怎么现在又气起来了呢?   娘娘是个沉静的性子,似乎总是在遇到和贺内官有关的事才成了一点就着的爆竹,也就是贺内官不要脸,才把好性子的娘娘气成这样。   而某位好性子,实则烂脾气的皇后娘娘已经喊张正进来了。   “张正呢?让他给本宫进来!”   滚到屋外为皇后娘娘操持侍寝接待皇帝事宜的张正回来,听闻娘娘生气了还在奇怪娘娘这一次怎么生这么久的气。   进入殿内躬身行礼,就听见了娘娘十分不客气的话。   “本宫让你带话给贺朝。”   张正刚行完礼就被娘娘的话打了个猝不及防措手不及,他已经习惯了娘娘直呼厂公其名,但是娘娘这样直白的让他带话给厂公,却还是第一次。   就连张正都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身份与规矩,忍不住抬头看向皇后,诧异道:“娘娘?”   随后他微微一愣。   他见过皇后娘娘安静沉稳的模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喜不悲,偶尔显露出属于本年龄的活泼。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皇后娘娘生气的样子。   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脑海里忽然冒出的这个念头。   白皙的小脸气得有些红,细长的眉毛上扬,浅色的眼眸是明亮得有些灼人的光,看起来有一种生机勃勃的飞扬。   而让张正眸光不由自主凝住的,却是皇后娘娘唇畔上的痕迹。   他在宫中多年,也曾按照吩咐服侍过后妃,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痕迹。   今日,皇后就只去过一个地方。   去时什么也没有……   张正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张正,你到底有没有听本宫说话?”   张正一惊,迅速回过神来,看见了娘娘细长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他立刻低头,第一次有些慌神,“还请娘娘恕罪,奴才、奴才因娘娘之言而失了方寸。”他跪下行礼,“万望娘娘恕罪。”   皇后有些不高兴的声音从他顶上传来,但是却比刚才怒气冲冲的样子温和了一下,“好好说话,怎么说跪就跪,没人责罚你,起来听本宫把话说完。”   张正觉得自己又想笑了,不是因为娘娘不责罚他的心软,而是因为娘娘那种对事不对人,从不迁怒他人的心善。   张正应是,恭敬地站了起来。   “但凭娘娘吩咐。”   他们二人都没有直接掰开直言张正身后的厂公,皇后也没有斥责张正的不忠心。   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张正就只是一个传话+帮宫里干活的打工人,并不想为难他。   皇后娘娘想到要跟贺朝说的话,感觉自己的怒火又要烧起来了。   巧夏在一旁十分担忧,“娘娘要说什么?”   张正也严阵以待。   皇后说:“让他给本宫滚到长春宫来,若是不来,以后永远都不要来了!”   巧夏惊愕:“娘、娘娘,您在说什么?”   张正也震惊,这话……着实听起来有哪里不对,怪怪的。   “看来奴才来的正是时候,不然恐怕又要惹怒娘娘,再也来不了长春宫了。”   寝宫内主仆三人齐齐一惊,巧夏甚至吓得跳了起来,看到撩开帘子走进来的男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皇后也睁大了眼睛,随后怒道:“你怎么进来的!”   高大的男人含笑,在皇后与忠心巧夏杀人的目光中,还能从容行礼,“给娘娘请安。”他说,随后直起身子,睨了一旁的张正一眼,朝着皇后笑道,“奴才当然是走进来的。”   皇后:“谁问你这个!怎么无人通传?”   厂公十分淡定:“奴才没让人通传。”   皇后再一次感受到这位九千岁在皇宫里的无法无天。   这家伙不然自己当皇帝算了,又不是真的阉人,把当太监当情趣吗?   皇后在心里作十分恶毒的揣测,看着厂公示意张正和巧夏出去,巧夏不愿意。   皇后又看了眼笑眯眯的厂公,想到他的心狠手辣,最终还是让巧夏出去了。   巧夏一步三回头,张正叹了口气,拉着她快步出了寝宫。   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皇后这才发现,自他们宫接到皇帝要来侍寝的消息忙作一团后,现下天已经黑了一半,窗外蒙蒙的,殿内路旁的宫灯已经点起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已经重新冷静下来的皇后说:“你来做什么?”   厂公笑道:“娘娘不是很期盼奴才来吗?”   皇后冷笑一声,“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厂公淡定,“娘娘,奴才不要脸。”   皇后气噎到,这家伙是在用刚才吵架时她骂他的话在回她。   厂公看着她,仍是笑眯眯的,完全没有了下午看到的阴沉。   “娘娘的唇还疼吗?”   这样轻描淡写的,如同调戏一般的话被他说得关怀备至,皇后一下子就想到了下午发生了什么,伤口是怎么来的,脸腾一下又红了。   她怒道:“闭嘴!”   厂公轻笑了一声,“看来是没这么疼了。”他慢悠悠走到皇后身旁,在她警惕的目光中说道,“可是奴才的还在疼。”   某姜皇后:……   死不要脸的。   忍住,忍住。   皇后在心里给自己暗示,不要对一个失忆的人动怒,没有意义,现在先将这笔账一点点算起来,秋后算账她最擅长了。   皇后说:“那是你活该,谁让你咬我。”   厂公煞有其事点点头,“确实是奴才活该,所以奴才并不后悔。”   皇后发现自己是比不过他的厚脸皮,而且也再一次发现自己的思路又被带着跟他一起走了。   皇后想要起身,却发现男人所站的地方,已经挡住了所有的去路,她抬起头,看到的就是男人帮她把案桌旁的熏香放远了一点。   “陛下不喜这样的淡香,他偏爱浓厚的艳丽,娘娘不妨让人换了。”   皇后一顿,她脸色沉了下来。   注意到她的神情,厂公眸光闪了闪,随后他慢慢说道:“今夜娘娘侍寝,可需要奴才指点一二?”   皇后盯着他,片刻后才开口,“陛下为何突然让本宫侍寝?”   厂公抬起的手一顿,他重新放下,撩袍坐在皇后一旁的椅上,他看着她,像是不太明白她的问题。   “娘娘,您是皇后,陛下让您侍寝,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皇后看着他,而他却感觉这一次皇后的情绪比刚刚外露的怒意似乎更加沉,仿佛这一次,她因为他的话而真的发怒了。   皇后说:“厂公,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   厂公只觉得心下一沉。   他顿时升起了不太好的感觉,她此时的模样竟让他原本听到皇帝要皇后侍寝就不好的心情,更阴沉了下去。   皇后朝他笑了笑,“既然厂公经验如此丰富,那么就拜托大人指点长春宫人,好让陛下做到宾至如归。”   皇后想到了什么,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哦,对了,本宫差点忘了,既然厂公知晓陛下喜好,不如厂公帮帮忙,告知本宫陛下侍寝的要点吧。”   厂公沉下脸,看着小皇后的笑颜,只觉得胸口一团怒气憋着发闷。   皇后已经起身,笑着朝他道:“本宫要沐浴更衣,就拜托厂公了。”   她转身离去。   而他,捏紧了拳头,黑眸是风雨欲来的阴暗沉怒。   等到皇后按照宫里的流程沐浴更衣完出来后,就听到厂公冷淡又有些阴森森的声音。   “陛下不喜如此素寡的颜色,换一件。”   皇后抬头,看到他似带着笑看过来。   “娘娘不是说要奴才帮忙指点,奴才自当尽心尽力。”   巧夏看了看皇后娘娘,只觉得清丽动人,哪里素寡?   皇后娘娘忍耐地看了厂公一眼,转身回到内室。   过了一会儿,厂公又说:“太艳了,娘娘乃千金之躯的中宫,怎可如此艳俗?”   巧夏又看了看娘娘,明明俏丽大方,怎么就艳俗了?   娘娘再一次忍耐,又去换了一件。   厂公说:“过于平庸,入不了陛下的眼。”   巧夏:这个人是不是眼神有问题!   皇后娘娘也终于忍不住了,她怒道:“既然如此,便由厂公为本宫挑选衣物,让本宫看看,到底是什么天仙样式的衣裳,才入得了皇上的眼。”   厂公一愣,随后就看到皇后已经转头就走,已经回到内室。   那个叫巧夏的宫女在一旁:“娘娘,这于理不合啊……”   “不必多说了,让他进来!”   厂公撩开帘子的手顿了顿,最终走了进去。   他看到的是坐在镜前的皇后。   穿着那身他形容的“平庸”的衣裳,却让他不由得有一瞬间停下脚步。   少女的长发被简单的青玉发簪盘起,原本带着东珠耳饰的小小耳垂上很干净,她有些气鼓鼓地坐在那,一席品月浅云交织的广袖衣裳,让她看起来有一种清丽脱俗的娇美。   蜿蜒的锁骨,细细的手臂,还有被腰带轻轻包裹的纤细腰肢。   厂公黑眸越来越暗。   她转头看了过来,带着挑衅的笑。   “怎么?厂公是要食言,敷衍本宫了是吗?”   厂公觉得上衣内袍里放的小小的耳饰变得有些烫人。   而这一次,他看着她,听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心跳声。   不是这位九千岁的。   是贺朝的。   或者说,早就是他自己的心跳。   室内烛光莹莹,流淌在她的身上。   贺朝站在原地。   只觉得风吹树叶哗哗响,宫人的脚步声,耳旁珠帘的晃动,都已经消失。   只剩下她坐在那,朝着他笑。 第118章   ◎九千岁x皇后10◎   皇后看着厂公站在不远处不动了, 以为他是不愿意对她低三下气,冷笑道:“厂公大人这是不想屈尊降贵来服侍本宫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讽刺,男人黑眸幽深, 落在了她身上,就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随后只听他轻笑了一声。   “怎么会,能够服侍皇后娘娘, 是奴才的荣幸。”   面色微沉的厂公嘴角牵起了笑, 刚刚那种有些阴沉的气息似乎消散了不少。   他走到她的跟前, 不知怎么的, 皇后觉得他的眼神极其具有压迫感,尤其是黑眸深处的那种不易察觉的锐光, 就像是被猛兽盯上了的错觉。   厂公的目光自镜子里上下打量着她,随后长眉微挑, 他微微俯下身子, 在她的背后从镜子里看向她的眼睛。   “娘娘, 您真美。”   他略显冰凉的手不知何时抬起碰到了她的耳垂, 让皇后想要往旁边躲去, 但是另外一只手,却固定住了她的肩膀。   皇后想到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男人的气息她已经开始渐渐熟悉了, 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皇后咬牙低声道:“厂公大人, 一会儿陛下便该到了, 还不赶紧放开本宫。”   “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男人有些低沉的声音自耳旁响起, 镜子里的他仍然牢牢地盯着她, 他的语气很轻, “说的好像娘娘与奴才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厂公看着皇后如玉一般的后颈与耳垂渐渐染上了粉红色, 只觉得心中那团郁气似乎更加挥散不去。   皇后有些恼怒,“贺朝,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被直呼其名,但是厂公却一点都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这样被她带着旺盛情绪喊着名字,男人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愉悦。   “娘娘,您话说错了,不是奴才想要怎么样,而是娘娘您打算怎么样。”   年轻的小皇后看着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样精致的小盒子。   随后他放置在前方的梳妆台上,气息变得更加靠近,甚至他的胸膛似乎已经贴近了她的背部,只感觉全身都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皇后不敢动,看着他打开了盒子。   是一对非常精致的红宝石耳坠。   红宝石在烛光下都仍然散发着熠熠光芒,仿佛血滴至凝固的最华美一刻,与周围雕刻精致的金丝缠绕,很明显价值不菲。   “你……”皇后话才刚刚出口,随后便顿住。   只见男人已经抬手,将耳坠拿了出来,目光专注,帮她先戴上右耳。   皇后才想到耳坠的模样有些眼熟,但仔细想想却不是她今天下午丢的那一个。   耳垂被略显冰凉的手碰触,激起她的些许鸡皮疙瘩,仿佛是一种奇怪的触觉让她感到战栗。   男人从不刻意压低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娘娘,让奴才为您梳妆。”   皇后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僵硬着身子,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毒蛇拖入巢穴的羊羔,似乎掉入了什么不得了的陷阱。   耳坠戴上后也有些冰凉,这样精致的宝石,和她一身素色的广袖对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皇后顶着来自男人的压力,抬起手,抓住了他另外想要给她戴上左边耳垂的大手。   一碰触到他的手腕,她就只感觉到他脉下有力的跳动。   皇后咬了咬唇,开口道:“红色……太艳了。”   厂公的力气比她大多了,但是被她拉住的那一刻,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没有动作,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皇后的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带着细微的颤,就好像很不适应他的靠近。   他们做过全天下男女最亲密的事情,但是厂公却觉得和皇后的距离其实格外的遥远。   厂公没动,他重新抬头,看着镜中的她,红宝石的耳坠衬得她的脸没有了那种毫无生气的安静。   她应当和这样张扬鲜艳的红一样,热烈的,又仿佛如血滴一般凌冽。   明明他至认识她,收到她的消息那一刻,就知道她是个沉静安稳的人,但是为什么却觉得她会有另外的样子?   如此美丽又高贵的少女,就应当这样被他藏入华美的宫殿里,谁都不能沾染半分。   一想到一会儿皇帝会来,厂公又产生了想要换皇帝的念头。   珍嫔容嫔那两个废物,竟然连一个皇帝都拖不住。   厂公在心里冷冷的想。   “厂公?”   皇后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厂公垂下眼眸,语气变得正经又冷淡,没有了刚刚那种不易察觉的压抑。   “既然娘娘不愿,那便不戴了。”   他突然这样好说话,皇后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她愣了一下,见他收起了手,顿了顿刚想自己摘下右边耳垂上的耳坠,就听见殿外张正有些着急的声音。   “娘娘,陛下就快要到了,您快点出来了吧。”   下一秒就像是验证他的话一样,鞭声响起,代表着皇帝已经来到了宫门前。   皇后顿时有些不安,她下意识地仰起头看向一旁的男人,明明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却第一反应是向这个自入宫后关系唯一亲密的男人求助。   可能是她眼眸中的信息过于明显,男人黑眸微微睁大了一些,半晌他凝视着她,最终微微躬身,就像是个尽忠尽职的宫人一样。   他抬起手臂,手背至上,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他说:“娘娘,奴才带您出去。”   门外的巧夏也在催促,“娘娘,您赶紧出来吧!急死奴婢了!”   皇后垂下头,就像是有些不安一样,将手搭在了男人的手背上,借势起身,并没有让对方看见微微上翘的唇角。   巧夏看到厂公就像是贴身宫人一般十分恭敬地将皇后娘娘扶了出来,嘴巴都忍不住长大了一些,但随后随着外面的小太监报皇上驾到,她又急匆匆地跟在二人身后,朝着殿门走去。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但是长春宫却灯火通明。   皇帝到来同样伴随着一堆宫人,宫灯明亮,仿佛照亮了整个长春宫。   皇帝其实原本是根本没有想到要来找皇后的。   他喜好丰腴性格张扬的女人,亦或者是美艳的类型。   但是皇后一个没沾边。   身材瘦弱,性格沉闷,就算是长得确实还不错,但是看着她那双平静得有些阴郁的眼睛,皇帝就兴致缺缺。   后宫美人如云,他又何必委屈自己。   今天他是被丽妃说动的。   与珍嫔、容嫔厮混了一日,下午丽妃找来了芷柔殿。   对于殿内糜烂的样子丽妃已经是习以为常,当丽妃进入殿内的时候,还看到珍嫔正在帮自己的妹妹在皇帝身上“运动”。   皇帝十分享受,满脸通红喘着粗气,一身肥肉颤抖,丽妃见了,不觉得愤怒,只觉得心口一窒——   有些恶心。   她连忙低垂下眼,看起来像是害羞,实际上是有些看不下去。   在她的钟粹宫,和她与安贵人也是如此,在别的宫里也是如此,若非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恐怕也坚持不下去。   一个负责收拾得太监在一旁出现,面上带着些许尴尬,“丽妃娘娘,您看,陛下他……”   丽妃明白,她笑道:“不牢公公费事,本宫有事找陛下。”   丽妃发现贺厂公和丁贤都不在,大约猜到估计又被皇帝打发到哪里去给他找东西了。   丽妃没有等多久——陛下其实已经不太行了,非常快,对方喘着粗气很快也看到了她。   “爱妃来的正好,怎么站在那不进来?”   皇帝坐了起来,珍嫔和容嫔笑意盈盈地给丽妃请安,丽妃随意地摆摆手,也柔笑着靠了过去。   又是一阵厮混胡闹,丽妃终于在皇帝心情好的时候,把自己前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皇后,与她何干?”皇帝靠在丽妃的腿上,神情懒散。   丽妃轻声道:“如今朝中姜侍郎出了如此大事,想必皇后娘娘正为此事烦心,陛下当初不是不满姜家逼您吗?如今姜家出了事,恐怕会从皇后娘娘那,求到您面前来。”   其实丽妃只是想试探一下皇帝要不要处理姜家,她的眼界有限,就算知道如今宫里宫外基本上大小事都是九千岁在处理,但是皇帝到底是皇帝,天下之主的想法根深蒂固。   只要姜家倒了,那么这个皇后恐怕也要到头了。   皇帝想的却更简单的多。   他不爽姜家,连带着皇后都不待见。   经丽妃这么一提醒,自然也想起来了姜家现在出了事,可以做做文章,于是大手一挥,就决定让皇后侍寝。   他懒得上朝说,那么跟皇后说也是一样的,他也想看看姜家现在是什么态度。   本来他就是兴致缺缺地来,来之前还在三妃温柔乡里多厮混了一会儿,所以有些晚。   在他的观念里可不觉得自己晚,他随心所欲惯了,人人都听他的话,自然从来没有觉得让皇后等太久会伤到皇后的面子,只觉得皇后等是应该的。   只是当皇帝走入了长春宫,看到了站在殿门台阶下的少女时,却竟然怔楞了一下。   “给陛下请安。”皇后盈盈下拜,身后的宫人也行跪拜。   皇帝发现和他大婚之夜与第二日见到的端庄严肃又沉静的少女不同,皇后现在看起来如夜里盛放的昙花一般温柔又清丽脱俗。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影影绰绰的宫灯流淌在她的身上,她微微低垂着眼眸,竟带上了一抹不自觉的娇羞。   明明是皇帝最不感兴趣去的瘦弱身材,由于腰间一缕轻飘飘的腰带,显得纤细如飘飘欲仙。   皇帝声音都忍不住柔和了许多,生怕惊吓到这灯下美人。   “起来,皇后不必多礼,等候朕多时,是朕的不是,怪朕。”   实际上根本没等的皇后起身,她微微一笑,看起来有些高冷。   “臣妾等陛下是应当的,也从未曾怪罪过陛下。”   一旁的的厂公听了就是眉头一跳,只觉得胸口压得更是沉了起来,气息变得更加阴沉了不少。   见到扶皇后起来的是贺朝,皇帝却不在意,以为贺朝是提前帮他指点皇后。   这种事以往贺朝干了很多次了,宫中许多美人都是皇帝一个眼神,贺朝第二日就能送来。   只不过自珍嫔、容嫔来了之后,皇帝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再想着新美人了。   皇帝也没有发现,自从大婚之后,贺朝甚至都很少跟在他身旁,而是丁贤跟着。   更是没有发现,现在朝堂上有没有他这个皇帝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皇帝没有多想,大步迈入殿内。   殿内燃的是淡淡的香味,皇帝虽然不太喜欢,但是一回头看到亦步亦趋跟着的皇后,又将此事放到了一边。   可能是贺朝还未来得及提点皇后。   也许是长春宫布置得非常端庄又大气,和其他宫妃宫里那种靡靡之感很不相同,皇帝也不好一来就直奔主题。   更何况他跟其他女人厮混了一天,现下确实是有些累了。   皇帝坐下,本来他也走不了多少路,来的路上都是被抬来的。   皇帝看着皇后也在一旁坐下,随口问道:“皇后在宫里还住的习惯吗?”   话题倒是十分家常,皇后坐着不动看着宫女给皇帝倒茶,回答道:“回陛下,臣妾有宫人们伺候,没有不习惯。”   殿内安静了一下,显得有些尴尬。   一般情况下,嫔妃们就会开始找话题,但是皇后不为所动,就像是根本没有感觉氛围尴尬一样。   皇帝打量了一下宫殿,随后又打量了一下皇后,皇帝笑道:“皇后今夜倒是不同,甚美。”   皇帝直白的夸奖,让宫里人听了都暗暗为娘娘高兴,唯有一旁的厂公额头又是一跳,只觉得个皇帝愈发看不顺眼。   皇后微笑:“多谢陛下夸奖。”她状似无意中问道,“陛下事务繁忙,怎么今日有空到长春宫来?”   张正在一旁听着就感觉皇后娘娘这话说得不太对,就好像娘娘不希望陛下来长春宫一样。   但是皇帝的自信心和常人不同,他只觉得皇后在吃醋。   “你是朕的皇后,朕不来谁来。”皇帝温和道。   而听到这句话,皇后下意识地抬眸看相关皇帝身后的厂公,随后又重新忍住,低垂下眼眸。   而厂公其实一直在观察,只觉得耐心即将要到达极限,刚刚丁贤跟他讲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了这件事到底是谁在作怪。   其实厂公在来长春宫前已经派人安排处理这件事了,只是他还需要看看皇后的态度。   若是小皇后想要侍寝……然而还未曾谈出结果来,他们两个人就吵起来,最后皇帝也来了。   帝后二人又交谈了一会儿,整个长春宫的人都以为他们渐入佳境。   随后皇帝前去沐浴,竟还提出让皇后作陪。   皇后一惊,想要说臣妾已沐浴,但皇帝已经转身走了。   沐浴还是皇帝安排厂公去的,厂公看了皇后一眼,发现她仍低垂着头,就好像是不抵触这件事,心中肝火旺盛,却只能紧握拳,转身就走。   皇后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恐怕只会觉得皇命难违。   但……   他不允许。   厂公最终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   而其实另一边皇后是在想一会儿要怎么脱身,一抬头就发现厂公走了,她顿时一团怒火上涌。   怎么这家伙竟然无动于衷?!   这么听话的吗!   难道他真的想看着她侍寝吗?!   怎么就走了?!   巧夏来扶她,皇后低声问:“贺朝呢?”   巧夏说:“娘娘,应当是按照陛下的吩咐,为娘娘与陛下准备浴汤了。”   巧夏高兴道:“娘娘,过了今夜,您就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了。”   然而某位娘娘并不高兴,只觉得一团无名的火在烧。   原本应当有对自己非完璧之身的紧张害怕,和面对皇帝的不安统统都烧成因为某人漠不关心的火焰。   这团火持续到了浴池。   皇后阻止了巧夏要换衣服的想法,随后屏退宫人,自己来到了长春宫的浴池。   因为宫人们大约也知道帝后二人即将要做什么,于是也都听话地退的远远的。   唯有张正,惴惴不安的退场。   他真的绝望。   明明厂公已经命令他拖住皇后了,但是皇后根本不理会,一意孤行,而厂公到现在还未曾回来。   若是皇后娘娘真的和陛下成了好事,张正觉得自己肯定会因为办事不力而完蛋了。   现在张正算是彻底明白,皇后娘娘已经被厂公盯上了。   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恐怕会成千古骂名。   就算是见过许多大事的张正都心惊和不安。   但是现实容不得他多想与多问,他也只能听令行事,若是有了差池,他的小命不保。   张正都已经在想要不要找个由头闯进去,然后尽力阻止,被陛下责罚好过被厂公责罚,随后就听见隐约的一声清脆的声响,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响起。   一旁正在整理衣物的巧夏也是一愣,她站了起来,正想要过去,迎春道:“巧夏,若是咱们这样闯过去,会不会怀了娘娘与陛下的好事?”   张正用眼神拼命暗示迎春:没有!坏了好事更好啊!   迎春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眼神暗示,而一旁的巧夏脸红了一下,随后像是向他们征求意见一般。   “可是这样的声响……”   迎春笑道:“巧夏妹妹,你还年轻,将来在宫里待久了就知道了。”   巧夏大约也猜到了什么,为娘娘高兴,她也笑着朝迎春道:“迎春,就你取笑我!”   迎春又和巧夏笑闹了几句。   看着她们两人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张正内心痛苦地走出了耳房,他先喊来了一个小太监让他赶紧去找厂公,随后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样谢罪了。   什么时候帝后同房还成了件坏事了?   张正痛苦想到。   而丝毫不知道外面人想法的姜穗,其实最开始她也是打算拖延时间的。   光是看着皇帝就觉得辣眼睛了,那虚浮的脚步,浑浊的眼睛,黑眼圈与眼袋,姜穗实在不知道丽妃是怎么下得去口的。   一定是真爱了。   她坐在浴池的偏殿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见机行事。   贺朝那家伙,给她等着!   竟然还跑了!   死吧!!   他完蛋了!!   姜穗越想越气,带着一腔怒火,披头散发来到了浴池。   而便宜皇帝还不知即将面对某人的怒气,他人已经坐在浴池里了,原本包裹层层衣物内的肥肉被放了出来。   姜穗的脚硬生生地差点一滑摔倒。   白花花的一片,她眼睛要瞎了。   工伤!   一定是工伤!   姜穗狠狠地闭了闭眼睛。   皇帝朝她招手,“皇后来了。”   见她仍穿着广袖裙,只是将头发散开,皇帝意味深长笑道:“皇后到底是年轻害羞,真是可爱。”   姜穗:……   姜穗已经观察了浴池四周。   只见浴池中央有着雕刻精美的假山喷出泉水,而四周雾气缭绕,丝丝香味从熏香炉中袅袅升起,温馨又舒服。   而精美的花瓶摆设高低错落,姜穗眼眸微微一眯,心下有了注意。   而另外一边,厂公是去命人按照原计划进行,结果刚一出长春宫大殿,就收到丁贤气喘吁吁赶来的消息。   兵部尚书没了。   是因为儿子没了,又被姜家不要脸的话给气的。   现下尚书府已经乱套了。   就这么耽搁了半刻钟,等到厂公回到长春宫,就被丧着脸的张正告知,皇后进去了。   张正只感觉厂公的气息一瞬间变得非常恐怖,恐怖到他都不敢抬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然而厂公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往浴池走去。   宫人面面相觑,被九千岁一身煞气所惊,竟无人敢阻拦,唯一想要开口的巧夏,被张正和迎春一把拦住。   迎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厂公煞气十足的阴沉模样,不敢让巧夏上前撞枪口。   贵人们上前阻挡,或许尚且还有一条命在,但他们这些下人的命,可一点都不值钱。   厂公只觉得通往浴池那条路非常的漫长。   这一路上他似乎想了许多,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他理智在告诉他,他已经失控了,现下及时止损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他发现自己他妈的就是理智不起来。   只要想到永建帝那只猪手碰了她,他就只想剁了皇帝,挖出看她的眼睛,割下调戏她的舌头。   带着满腔怒火与杀气的贺朝,一踏入烟雾弥漫的浴池,看到的却是躺在地上的皇帝,还有身子几乎都湿透了的皇后蹲在地上,用手探着皇帝的面孔,不知道在干什么。   厂公怒火有一瞬间的刹车,他愣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啊——”皇后惊叫了一声,也吓了厂公一跳。   皇后震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进来了?”   厂公上前,这才发现皇后在做什么。   此时的皇后几乎浑身湿透了,但是衣服仍好好的穿在身上,她的发也被打湿,粘在脸上看起来可怜又可爱,正怔怔地,有些受到惊吓般看着他。   而皇帝,则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像是一座肉山——   如果忽略他头上淌出来的血痕的话。   半晌,姜穗就看到原本面无表情的男人低低地笑了。   如同地狱深处而来般畅快的笑从喉咙倾泻而出。   男人抬眸看着她,戏谑道:“皇后娘娘,您这下——”   他明明说着严肃的话,但是声音却很轻描淡写,仿佛不甚在意。   “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他笑眯眯的看着她,“只不过娘娘运气好,遇到了奴才。”   皇后有些被他如此的模样吓到了,说不出话来。   厂公笑道:“娘娘,这一次您又欠下了奴才一个大人情。”   皇后:怎、怎么这家伙这么高兴的吗? 第119章   ◎九千岁x皇后11◎   “又欠奴才一个大人情。”   厂公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皇帝现在躺在地上应当惊惶的自觉, 反而轻描淡写,就好像他处理的是一件轻飘飘的小事。   皇后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看着厂公蹲下, 也抬起手探了探皇帝的鼻息。   皇后忍不住问:“人、人没死吧?”   厂公看了眼一旁的碎片,珍贵的玛瑙色孤瓶破碎散了一地,和皇帝头上的鲜血渐渐染在了一起,在这氤氲的雾气中十分鲜艳。   男人又探了探皇帝的脉搏, 他抬起头, 看着一旁站着的皇后。   少女在这雾气蒙蒙的环境中更显得身姿单薄, 看起来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柔弱, 尤其是她蹙着眉,惊惶中带着无措, 让人很想抱入怀中怜爱。   倒是有害怕的时候。   厂公想笑,唇角都微微勾起。   在这严肃又危机的情况下, 看起来仿佛是在幸灾乐祸。   少女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此时的模样, 她眼眶似有些泛红, 又想要发脾气, 但是害怕外面的人听到, 只能压低声音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笑!”她瞪着他,“你就这么想看我死吗?”   厂公低咳了一声,正想说几句安抚她的话, 但是又想到什么, 忍不住嘴欠。   “娘娘, 如今是您犯下了大罪, 怎么还对本督主呼三喝四的。”他微笑道, “这就是您求人的态度吗?”   皇后拳头硬了, 她真是想一脚踹过去。   明面上却只能揪着自己的衣摆, 忍气吞声又很害怕的模样说道:“我、我这不是着急吗?”   皇后说:“是他动手动脚的。”   按照正常人思维,厂公知道自己应当说陛下对她动手动脚,亦或者做什么事情都是正常的,丈夫对自己的妻子想要亲热,那更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当他听到话从小皇后嘴里有些惊慌的说出来后,只觉得无名的火涌了上来,黑眸似有冷冽寒风刮过,看着地面上的肉山如死人一般。   他的理智已经被火烧走了。   竟敢对她动手动脚?   这是他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他都舍不得的人,这个该死的肥猪竟然还敢碰她。   小皇后在一旁生怕他不相信,伸出手,语气似有哽咽,“你看,我的手腕都被他抓红了。”   皇后这短短的十几年人生,唯一近距离接触过的真正的男人就只有厂公一个人。   皇帝的年龄都够做她的爷爷了,当皇帝靠近的时候,皇后就只感觉到恶心。   雾气缭绕的浴池,袅袅袭来的熏香,为了配合皇帝的喜好而厚重浓艳。   皇后穿得单薄,当她走进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在皇帝的眼中是光溜溜的,什么衣物都没有了。   皇后只觉得害怕。   浴池没有行宫华清池大,但是却也不小。   皇帝人坐在一角,喷泉般的温泉水正缓缓灌出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池角。   他人看起来非常慵懒,皇后走进了才发现他身上层层富态的肉还有明显的皱纹。   皇后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皇帝说:“皇后来的正好,来跟朕说说话。”   皇帝并没有发现,皇后特地选了一个十分好拿花瓶的位置。   到了后面,皇后柔软的手还有白皙的肌肤都让皇帝心猿意马起来,他当然是想也不想就开始动手。   鸳鸯浴这种事他干得多了,已经是老手中的老手,然而当他才拉住皇后娘娘的小手,下一秒只觉得后脑勺传来剧痛,人就失去了意识。   快狠准的皇后非常清楚敲哪里会晕过去,她探头看了眼皇帝表情有没有狰狞。   非常好,是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晕过去的。   想来皇帝也从来没想过会在光溜溜的情况下被看起来瘦弱的皇后一击就晕,甚至都没想过会有人在皇宫里明目张胆的搞刺杀。   因为晕了过去,皇帝整个人的身子就往池子里滑落,姜穗想着要是这家伙淹死就糟糕了,于是费劲把人往上拖。   真的好沉。   皇帝在水里的模样更像一只猪了。   她心里一边吐槽一边上上下下忙活,身上都被池子里的水打湿了。   忙活的时候还在猛骂贺朝,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还是得靠她自己。   果然,男人完全没有自己来的可靠。   敲晕了她要怎么解释这件事她其实已经打好腹稿了,到时候在布置一下案发现场就行。   结果当她把人拖到岸上,想要探探皇帝鼻息人还行不行的时候,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贺朝。   于是姜穗当即决定改变策略,把烂摊子丢给对方。   厂公听到皇后说手腕被抓红了更生气了,然后就听到小皇后似抽抽搭搭般质问。   “你竟真的让陛下进来,我若是非完璧之身的事情败露,你是不是早就想好法子撇清关系?我知你是冷酷无情之人,可怜   我一个才入宫的弱女子,竟遭此恶事呜呜呜……”   本来厂公听着十分心疼,只觉得自己出去那一趟真是个混蛋,结果听到后面,厂公越听越不对劲。   明明皇后仍然是可怜兮兮的模样,毫无破绽,但是厂公却怎么觉得她是装的呢?   厂公微微眯起眼睛,那个眼眶微红的少女连眼泪都没有。   他微微挑眉,有些无语,但却又觉得有些好笑。   最终他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站起了身。   “行了。”厂公说,“不必在我面前演了,今天下午还能再我面前趾高气昂的,怎么到了晚上就受不了惊吓了?”   皇后一顿,刚想开口继续哭诉他的冷酷无情她没有在演,就听见男人低沉的,却又有些无奈而温和的声音,“娘娘若是听话些就好了。”   皇后一愣。   随后厂公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   “娘娘可有哪里还受了伤?”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让奴才看看。”   皇后一愣,刚想说你不管皇帝了吗,男人已经走过来,十分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抬起放在自己的大手心里看了看。   空气中仍然是潮湿而雾气蒙蒙,皇后才注意到厂公此时的模样。   在朦胧的雾气中隐约看见他额头上有细密的汗,原本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打理精致的发冠有些散乱,原本整洁的衣袍有了些许褶皱。   很显然,他是赶过来的。   厂公在皇后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确实看到了一圈红痕,他黑眸微暗,气压更低了一些。   这是刚刚皇帝拉的,其实一点都不疼,是因为皇后皮肤较嫩容易留下痕迹而已。   皇后见他阴沉模样有些害怕,她低垂下眼眸,嗫嚅了两下,最终问出了口。   “本宫是不是真的会灭九族?”   厂公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腕上肌肤,触感温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如同电流般轻轻的刺到她的心底,让皇后略微不自在起来。   厂公声音淡淡的,“不会。”   皇后想要收回手,男人却紧紧盯着,也抓着,让她心下不安,也有些奇怪。   皇后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又再次开口,“如今姜家遇事,我又伤了陛下,你大约也不会以此机会放过姜家,想来你也有其他机会换一个李家的亦或者是王家的贵女,她们或许更听话一些。”   厂公声音仍然是那样平淡,他黑眸中的情绪让姜穗有些看不懂,他就像是被定住了,随后视线终于从手腕上滑到她的脸上。   他仍旧淡淡地说道:“不换。”   皇后面上流露出了一丝诧异。   厂公看着她的脸,就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黑眸幽深,随后他忽然开口问道:“娘娘以前腕上可曾受过伤?”   皇后不明所以,她先是微微摇了摇头,随后想到了什么,偏过头。   厂公发现了端倪,立刻追寻问道:“娘娘?”   皇后有些不高兴了,她甩开了厂公的手,对方一时松懈而没有反应过来。   皇后大声道:“跟现在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本宫不想待在这里了,我要走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脸还有些红,这个红不像是气的,像是羞恼的。   随后皇后转身就走,下一秒却被人眼疾手快拉住了衣袖。   皇后只感觉肩上一凉,愣了一下差一点叫出声,她迅速转身,脸更红的抓住差一点滑落的衣服,怒视着厂公。   “你要做什么!不要脸!”她有些气急败坏道,“你就这么想知道吗?唯一一次受伤就只有你上次拉我拉红了那次!”   厂公也难得的有些惊慌,他的脖子与耳垂也渐渐爬上了红,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奴、奴才只是想要娘娘先更衣再出去。”厂公也有些懵,随后在少女的怒视中解释。   皇后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此时的模样,只感觉自己的脸更要烧起来了。   单薄的衣裳此时因为沾上了水而紧贴着身子,露出了妙曼的曲线,而她以这个样子,和厂公说了许久的话。   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男人此时的表情。   “奴才未曾注意。”厂公解释,在皇后听来却很苍白无力。   但事实上却是如此,厂公虽然进来后扫了一眼,却只觉得少女可怜可爱,随后心神都被她可能受伤的事情给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她此时不太端庄的模样。   现下终于注意了,他喉结上下微动,最终转过头,没有再看下去。   皇后转身去了一旁设置的净房,厂公下意识抬步跟着去,皇后怒道:“不要跟过来!”   厂公只能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奴才只是想服侍娘娘更衣。”   皇后:“不必!就不劳烦九千岁大人了!”   厂公站在原地,只感觉蒙蒙雾气也熏坏了他的脑子,自皇后躲入屏风后的净室才清醒了不少。   厂公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自己并未察觉脸上的笑和以往的都丝毫不同。   没有一丝阴沉的压抑,也没有微笑中总是带着的冷意。   没有什么阴霾,纯然从内心发自而笑,如同阳光穿透云层挥洒。   他头一次觉得,当初在几个世家中选择姜家,竟是个正确的决定。   然而想到了姜家,厂公的脸又沉了下来。   当初不曾善待皇后就算了,如今又给皇后拖后腿,真是群没用的废物。   已经开始偏心偏到太平洋去了的厂公在心里一点点的开始罗列姜家的罪证。   可到底是皇后娘家,他却有些不好动手。   厂公偏过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皇帝,他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凝结。   其实厂公也看出来,被敲晕的皇帝丝毫无性命之忧,便由得他躺在冰冷冷的地上。   如今他也给厂公惹出一堆事端来,厂公黑眸微眯,脑海里开始算起那群同样烂泥扶不上墙的宗室,到底有哪一个刚出生的小孩。   培养一个好的继承人,总比养一个废物来得好。   厂公走到倒在地上的皇帝,抬起脚,玄色漳绒珠串靴抬起了皇帝的脸。   虽然时机还不是最成熟的时候,但是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费些功夫。   好大喜功,荒淫无道,也就是赵家没人了才当上的皇帝,是可以到头了。   厂公看着这张富态又虚浮的脸,想到的却是永元三十二年发生的事。   那年久旱无雨,饥荒之难近乎席卷全国,浮尸遍野,流民遍地。   虽然朝中仍不乏积极赈灾,忧国忧民的好官,却不比酒囊饭袋的废物更多。   当时恰逢永建帝五十大寿,极尽奢华,金陵城一片歌舞升平,金陵城外却如同人间地狱。   人轻相食的画面血腥而又残酷,却成了那段时日的常态。   厂公还记得骨瘦如柴的弟弟紧握着长长的木棍,守在母亲与姐姐身旁的场景。   当时的他在宫中苦熬,做牛做马连猪狗不如,终于爬上了一个小总管的位置,恰逢有出宫的机会,于是他出来了。   然而等他赶到家中时,一切都晚了。   拿着木棍的弟弟已经咽气,而母亲守着姐姐,也早已饿死了。   当时四周已经有不少同样瘦如骷髅的人盯着这一幕,眼冒绿光,仿若茫茫沙漠上对残骸虎视眈眈的秃鹫,人已不再是人,而是丛林法则中的野兽。   后来厂公才知道,父亲已经被其他人给吃了,而若是当时的他没有及时赶到,恐怕一家几口人也同样落到了他人的肚子里,成为救命的口粮。   就连厂公安葬家人都不敢葬在流民附近,生怕被人刨坟而食。   回到宫里,歌舞升平极尽奢华的景象刺痛了厂公的眼睛。   他后来知道,赈灾的钱挪用给皇帝祝寿,余下的银钱层层剥削后,就不剩下什么了。   厂公复仇吗?   他的家人已逝,复仇也换不回来。   这个国家,这个皇帝,迟早要一起玩完。   他只想往上爬,爬到足够高的位置,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辱他,再也不会吃不饱饭。   他成了帮凶。   直至贺朝到来。   他要成为一个好人,一个优秀的人,扭转一个正在走下坡路的王朝。   他开始一点点处理那些当初的贪官,将朝中的蛀虫踢出去。   而现在,还有这个猪一样的皇帝。   而在这个处处是不正常又灰色的世界中,竟然有小皇后这么一个明亮的存在。   皇后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看到的就是厂公居高临下,如同看死人一样看着皇帝的模样。   姜穗愣了一下。   贺朝身上杀气十足,黑眸中的冷漠仿佛天上寒冰。   这样冰冷冷的模样,完全是一个生杀予夺的上位者,但是却让她感觉很悲伤,也很痛苦。   姜穗喊了一声:“厂公。”   可能声音有些小,他没有听到,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姜穗往他所在的地方走去,忽然想到了他刚刚问的问题,又抬手看了看手腕。   他刚刚问手腕还有没有受过伤……   她在上一个世界,确实是因割腕而伤口裂过,他还曾经重新帮忙包扎过。   难道是他想起了什么吗?   她抬起头,又喊了一声,“贺朝。”   男人像是才回过神来,他愣了一下,随后看了过来,黑眸中残存的冷漠锐利还未曾褪去。   男人又有了一瞬间的晃神,但很快又调整好,恢复了以往看起来无害又笑眯眯的模样。   “娘娘这是好了?”   皇后不太懂为什么他要这么问,只是奇怪的点头,她看向仍然躺在地上的皇帝,有些尴尬道:“难道就这样让陛下躺在地上吗?该怎么办?”   然而男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轻叹了一声,像是有些无奈。   他走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有一次拌嘴,皇后感觉有些不自然,想要后退,但是又有些不服输,只能瞪着大眼睛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娘娘不必如此警惕,奴才未曾想要对您做什么。”像是看出了她此时在想什么,男人感到有些好笑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他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调转了一下。   皇后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背对了他。   随后下一秒,她感觉身后的气息靠的极进,腰间的腰带被重新解下,然后又重新调整绑了起来。   皇后:“你、你在干嘛?”   男人无奈:“娘娘,您的衣裳并未穿好,内衬与外袍系错了。”   皇后本来温度降下去的脸又腾的一下红了。   她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男人帮她调整衣物。   虽然他并没有刻意去碰触她,但是衣物摩挲间还是会碰触到她的腰间,而他的干净的气息也笼罩在她的四周。   又一次,她像是被他捕获了一样。   若是此时有人从外看来,或许就能见到这样暧昧又不合规矩的一幕。   高大的男人离身前的少女极近,他微微弯着腰,随后单膝跪下,给她腰间的腰带调整,但是因为距离很近,仿佛都能亲吻少女的后腰。   而少女咬着唇,脸色微红,她眸中些许的不知所措,让她看起来就像是身后男人掌中的猎物,无处可逃。   “好了。”男人轻声说道,随后他站了起来,仿佛正人君子。   明明他也并没有故意说些让人误会的话,但是皇后却觉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暧昧。   仿佛自己在一点一点的被男人给蚕食。   皇后转过身子,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重新低下眼眸。   “就这样出去吗?”她问。   “娘娘不必担心。”厂公轻描淡写的声音听起来却让人格外安心,“奴才会解决这件事。”   皇后沉默了一下,随后又再次开口,“那我大哥的事呢?”   皇后能感觉到厂公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变得有些幽深和沉沉。   他似乎打量了一下她,也在观察着她的表情。   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冷漠中带着一丝玩味。   “娘娘想要奴才怎么做?”   姜穗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试探。   她顿了顿,随后抬起头直视着他。   他的眼神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多了些许冷漠。   就像是她曾经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   姜穗印象很深刻,深刻到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忘记。   温和帝王离去时那种刻骨的冷漠。   但是姜穗却也知道,他藏在这层坚硬外壳下那颗跳动的炙热的心。   她抬起手,摸了摸身材他刚刚绑起来的结扣。   是她熟悉的样式。   这几日她在宫里也并没有闲着,利用皇后的权柄,打听了不少之前作为贵女姜穗无法打听的事情。   这个被蛀虫啃咬得千疮百孔的王朝大约变成了什么样,她也更加清楚。   虽然还说不上立刻亡国,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再这样下去,亡国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要姜穗来评价,宣朝应当是处于一个王朝的中后期。   虽然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少大事件,但是朝中仍还有可用的人才,民间也尚且维持得住,但整个国家的弦都仿佛绷到了最紧的地方,平衡一旦打破,恐怕不堪设想。   而姜家究竟牵扯到了什么事情,她也知道了。   私铸铜币案,放在哪个王朝都是个大案。   而姜家烂成了什么样,姜穗也非常清楚。   如果贺朝拿姜家开刀,牵连起参与此案的世家大族是最方便也是最快速能够解决的方式。   尤其姜家如今是皇后娘家,就连皇后娘家都敢下手,杀鸡儆猴之下恐怕也能起到不小的震慑作用。   听到了厂公问她的话,姜穗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厂公其实以为皇后是想让他放了自己家族一马的。   说到底,在这个时代,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能够当上皇后,自然也是因为她是姜家女。   家族越好,她这个皇后之位就越稳固。   就算她是被推出来的女儿,但坐上的也是中宫皇后的位置。   厂公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心下其实是有一些失望和压抑的。   倒也不是对皇后失望,而是对自己的心软而失望。   只是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轻的小皇后开口了,她直视着他,语气寻常,仿佛在说的是一件小事。   皇后说:“厂公原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厂公一愣。   皇后声音也变得有些平淡,一如他见到她时的那样沉静,竟也透露出丝丝的冷漠来。   “我们姜家,早就烂透了。” 第120章   ◎九千岁x皇后12◎   巧夏在宫外等待到的不是浴池内娘娘的呼唤, 而是披头散发但穿戴整齐,很明显已经换过一身衣裳的娘娘。   巧夏有些呆,她急忙上前。   “娘娘, 您这是……?”   一旁的迎春见了也是惊讶,还未等迎春也开口,娘娘便已经发话了。   “让张正进去。”   巧夏和迎春齐齐一愣。   随后面面相觑。   她们都知道现在浴池内还有谁在里头。   皇上,还有贺厂公。   最开始巧夏以为贺内管是被陛下喊进去的, 加之贺内官是太监, 因此她并未曾多想, 如今见着娘娘的模样, 又隐隐感觉事情好像不简单。   迎春已经去叫张正了。   巧夏服侍着娘娘在一旁歇息。   她看着娘娘的面色有些苍白但是却仍旧是平静沉稳的模样,娘娘长发散了下来, 显得有些柔弱。   娘娘紧紧抓着她的手,就好像这样能够给予力量。   娘娘说:“巧夏, 今夜发生的事, 让整个长春宫都闭上嘴。”   巧夏只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乌云压在心头, 沉沉的, 有一种非常不好的危险的预感。   仿若山雨欲来。   巧夏在一旁拿了兔毛披风给娘娘披上,一边让自己的声音放柔,“娘娘, 早春寒凉, 先披上衣裳再说。”   她的心也变得有些惴惴, 但是在娘娘面前又不敢表现太多, 巧夏看着娘娘此时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 直觉刚刚浴池内发生了什么。   巧夏问:“娘娘, 是出了什么事吗?”   娘娘抓住她的手, 随后直视着她,巧夏在那双浅色的眼里,除了一丝惊慌之外,竟还看出了一种杀伐的果决。   娘娘说:“今夜之后,恐怕要变天了。”   巧夏只觉得浑身一震,随后浴池方向的动静变得更大了。   娘娘站起了身,往前走了两步,扶着高高的圆柱,看着那处的慌乱。   巧夏扶着娘娘看到面前的场景,眼睛睁大,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到了天灵盖。   巧夏都有些结巴:“那、那是……”   巧夏非常清楚的看见,刚刚还和娘娘说笑谈话的九五之尊,现下正躺在明黄的担架上,由六个小太监正往外抬。   整个长春宫里的人看起来慌乱,但仔细看去却有条不紊。   巧夏发现就连丁公公都来了。   巧夏只觉得惊恐,陛下竟然在长春宫出事了,她完全不知道刚刚浴池内发生了什么!   巧夏下意识地看向娘娘,却看到了她有些冷凝的侧脸,她眼眸中有一种沉静的凝视。   看到娘娘这样,巧夏觉得有些陌生。   顿了顿,巧夏并没有再说话,和娘娘一样,看着整个长春宫的忙碌。   陛下很快被抬出了长春宫,巧夏喃喃道:“这是要带到哪?”   不知道为什么,巧夏看到这样的景象,除了最初的惊吓之后,竟有一种诡异的陛下迟早有这一天的感觉。   尤其是看到那位穿着玄青色内官袍的贺内官之后,这种感觉愈演愈烈。   在这宫里多日了,就算是初入宫没多久的巧夏都能感觉到九千岁在这宫中的说一不二,如今看到他帮着娘娘处理宫中事,竟也不觉得意外。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娘娘头也不回,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许是回陛下的宫殿。”   太和宫么。   巧夏想着长春宫与太和宫的距离,身旁的娘娘已经动了。   她转过身,对巧夏道:“走吧。”   巧夏一愣,“娘娘,这是去哪?”   “回内室休息,我累了。”   娘娘的声音有些疲惫,巧夏一贯是站在自家娘娘身边的,听到了便立刻上前,将什么皇帝都抛之脑后。   “娘娘累了,那便赶紧歇息吧。”巧夏温声道,“宫里的一切都有奴婢,奴婢替娘娘先换身安寝的衣裳,一会儿让小厨房烧好压惊的安神汤,娘娘再歇息可好?”   巧夏一颗红心向娘娘,已经开始安排起娘娘的一系列安寝流程,主仆二人对皇帝的关心还不如对路边的小狗。   这幅样子要是被其他人见了,定然会觉得诧异。   然而等娘娘换安寝的衣裳,巧夏正准备去小厨房让人端来安神汤,却发现小厨房早已准备好了,并已让人端来。   “是厂公大人的吩咐。”小厨房的太监说道,恭敬地呈上。   巧夏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里面有没有下毒。   正好这时娘娘换好衣裳后从屏风内走了出来,巧夏听见娘娘轻声道:“无碍,巧夏,端进来吧。”   巧夏只能听从。   她感受了一些温度,随后才将托盘放在娘娘面前。   “娘娘,这贺内官究竟安的什么心?”巧夏嘟囔。   娘娘慢悠悠的吃着,除却安神汤,其实还有一碗娘娘平日里爱吃的水果——   切好的苹果。   娘娘说:“管他安什么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本就是他应当做的。”   巧夏立刻点头,想着确实,娘娘是皇后,贺内官肯定要讨好娘娘,但是她又立刻想到了刚刚还躺在塌上的皇帝,顿时萎靡了下去。   巧夏看了看室外的喧闹,只能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娘娘,陛下昏迷的事……跟娘娘您有关系吗?”   娘娘一顿,随后放下手中的果叉,抬头十分认真的看向她。   娘娘说:“巧夏,本宫做事一人做一人担,也不会将你们拖下苦海,到底本宫现在手中还是有些权力,明日本宫寻个法子,你离开宫里吧,本宫会给你安排好人,还有一辈子用不完的银钱,出宫去过一个常人过的日子吧。”   娘娘的声音很温柔,很显然是她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她的每一句话也是在告诉巧夏,皇帝昏迷的事情与她有关。   巧夏只觉得害怕,但是这个却是因为娘娘的话。   巧夏一下子跪在娘娘膝前,紧张得多了一丝哭腔道:“不,奴婢不会离开娘娘的。”   她抹了抹眼泪,“当初娘娘从三公子手中将奴婢救出来,奴婢就已经发誓今后同娘娘同生共死了。”   皇后一下子就慌了,她赶紧扶起巧夏,“哎呀,你怎么说跪就跪,我这不是担心连累道你们吗……”   巧夏:“跟在娘娘身旁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怎么能说是连累!”   内室外。   厂公在长春宫发号施令,没有人不听。   让人将皇帝抬回太和宫,以免脏了皇后的殿内,又吩咐丁贤找太医来,又喊来了御镇司的首领马备安排了一大堆事。   等到他打算去看看皇后现在怎么样了,刚走到内室还未曾靠近,就听见了室内有哭声。   厂公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多想,人已经撩开帘子往内室中走去,完全忘记了应当做做样子的通报,将骨子里的不敬尊卑流露了出来。   “皇……”后字还为说出,厂公就停下了步伐。   他黑眸微微眯起,看着内室的主仆二人。   只见皇后轻声细语,在安慰怀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皇后才抬起头来,看到他时便是一愣。   “厂公怎么来了?”皇后脱口而出,“事情处理完了?”   厂公只觉得额头有青筋凸起。   他在外头为皇后忙里忙外,生怕哪个不长眼的走漏了风声,结果皇后倒好,早早的跑回了寝殿休息就算了,竟还温香软玉在怀,好不惬意。   原本还在因为皇后想要独自面对宫里的刀光剑影而悲伤的巧夏,一下子就被厂公身上那股冰冷的煞气给吓到了。   尤其是那双冰冷冷的黑眸看向她时,仿佛下一秒她已经被这样的眼神凌迟了,巧夏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她猛然站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如此贴近娘娘,犯下了尊卑有别冒上的大罪,又被厂公如此杀气十足的看着,差一点又要哭出来。   巧夏在一旁颤颤行礼,“见过贺内官。”   贺厂公还未曾说话,就听见皇后有些不满的声音。   “你吓到她了。”   厂公都气笑了。   他冷冷的看了巧夏一眼,“还不出去?”   声音也如同浸了冰。   巧夏虽然怕,身子都有些发抖,她可是亲眼见到厂公轻描淡写地让九五之尊的皇帝躺着拉出长春宫的,她一个小奴婢在厂公面前根本不够看。   但是娘娘还未曾让她离开,她是不会走的。   巧夏只感觉到手被轻轻拍了拍,娘娘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无事,出去吧。”   巧夏回头,看到娘娘朝她笑了笑。   原本娘娘还有些苍白的脸已经重新恢复了血色,应当是那碗安神汤的功劳。   巧夏从不违背娘娘的命令,她屈膝行礼,担忧望了娘娘一眼,才道:“是。”   随后才两三步出门,片刻后想了想,直觉让巧夏将内室的门关上。   巧夏刚一出去,就被迎春抓去干活。   “娘娘可是歇下了?”迎春并不知道厂公也进了娘娘的内室,整个长春宫都有些慌乱,此时都在听上头的人吩咐干活,因此迎春还以为厂公早就已经走了。   巧夏不明所以,她点了点头。   “正好。”迎春说,“宫里还有好多事,你快来帮帮我吧,张正都被丁公公喊走了。”   要一夜间将宫里的所有下人都清理警告一遍,就算是迎春是御镇司混出来的也一个人没办法干这么多的活。   巧夏就这样被迎春拉走去干活了。   到底是长春宫缺人,不然迎春也不会这样。   而在皇后寝宫内,被迎春以为已经离开的贺厂公满脸阴沉。   厂公道:“出了这么个大事,娘娘倒是悠闲。”他的目光滑过桌上的已经吃干净的果盘和安神汤。   皇后娘娘低咳了一声,甩手不干全让厂公来擦屁股确实是有些心虚。   但是皇后娘娘又想到了下午发生的事,只觉得这是厂公欠她的,应当做的,于是又理直气壮起来。   最重要的是明明刚刚还好好的,现在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了,说话又开始阴阳怪气,又生气了。   让皇后也忍不住呛声。   “既然有厂公主持大局,本宫发话又有何作用?”皇后娘娘如是说,她还道,“况且本宫今日一日所受的惊吓还不够多吗?这本就是厂公应当做的。”   厂公气笑了,只觉得这个小皇后真是惯会打蛇上棍。   “应当做的?”他冷声道:“本督主什么时候不知道,为皇后娘娘擦屁股,是应当做的?”   皇后瞪着他,不甘示弱。   “厂公真是贵人多忘事,今日下午冒犯本宫的事本宫还未曾追究,你现在倒是在本宫面前蹬鼻子上脸了?”   厂公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听错了。   他多少年没有听到这样理直气壮又毫无道理的话了?   而且还如此趾高气昂,就连皇帝在他面前都不曾这样放肆。   厂公现在严重怀疑当初觉得她性子内向安静好拿捏才选她入宫当皇后,自己的判断非常的错误。   小皇后现下横眉冷目,眼眸中燃烧着小小的愤怒的火焰,正瞪着他。   很显然,她还对下午的事耿耿于怀。   厂公下意识地想到了唇上还未好的伤口。   这个姜穗,非但性子一点都不安静温和,反而脾气烂的要死。   厂公现在只想挫挫她的锐气,好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宫里的说话的人。   厂公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目光冷漠,说出来的话也很冷漠。   “本督主以为,已经和皇后娘娘达成共识了,却没想到娘娘是这样想的。”   皇后也想到了刚刚在浴池密谋处理皇帝时的和谐,她变得有些不自然,此时她坐在贵妃榻上吃东西,路被厂公这么一堵,也只能仰头看着他。   不看还没什么,一看,在他的视线中,皇后声音不自觉的变小了一些,“当时本宫自然是因为忘记了下午的……”皇后闭上了嘴,只觉得脸又烧起来了。   她瞪着厂公,“明明是你先冲着本宫发脾气,本宫只不过是回敬你一番而已!”   厂公微微一顿,随后也愣了一下,他刚刚看皇后那样,确实又忍不住郁气结心,这究竟是为何?   见厂公愣住了,皇后趁热打铁,“被本宫说中了吧!你到底来本宫寝宫到底有什么事!擅闯皇后寝宫可是大罪!”   厂公回过神来,闻言忍不住挑眉失笑。   “皇后娘娘。”厂公微微拉长音调,“奴才闯都闯了,犯也犯了,娘娘又能如何?”   皇后一噎,又听见厂公继续道:“况且奴才从以往至今,犯下了多少大罪?娘娘恐怕数都数不清。”   他黑眸中那股潮湿的阴冷仿佛又席卷了她的全身,他看着她微笑,“当初冒犯娘娘那般灭九族的大罪,奴才不也一犯在犯吗?”   皇后睁大了眼睛,她失声气急,“你……!”   厂公坐在她身旁,朝着她微笑,替她整理了衣领,“娘娘不必生气。”厂公说,“如今娘娘不也犯下了同样欺君灭族的大罪么?只不过是与奴才一个处境罢了。”   皇后发现了一件事,“贺朝,你在威胁本宫?”   “怎么算是威胁呢?”厂公轻笑,“奴才只是提醒娘娘。”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长发散在身后,额侧有着些许调皮的凌乱碎发,穿着单薄的寝衣,看起来瘦弱娇小。   厂公忍不住叹了口气。   皇后警惕:“干什么?”   厂公:“娘娘还是太瘦了。”   皇后忍住想打人的心思,“关你什么事?”   厂公微微挑眉:“奴才关心娘娘凤体,怎么会不关奴才的事。”他语调微杨,“况且……奴才感受过,自然出言提醒。”   皇后脸又红了,她震惊道:“你、你要不要点脸,竟又提起此事?”   厂公表示自己很无辜,“奴才只是实话实说。”   皇后发现了,当他自称本督主,就是生气的时候,当他一口一个奴才,又是他在故意逗她的时候。   恼羞成怒的皇后站起身,提着裙摆,一手指向门口,“给本宫滚出去!”   厂公看着她似是无可奈何,“娘娘怎又动怒?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皇后拳头硬了,她捏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不应当与这种人再起冲突,“厂公贵人事忙,怎么不去处理外间杂事,夜深了,本宫要安寝了。”   厂公闻言笑容更深了些,“奴才就是来服侍娘娘安寝的。”   皇后差一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你在说什么?”   厂公也施施然站起来,“皇后娘娘想的是什么?”黑眸似笑非笑,“恐怕娘娘想的和奴才不同吧?”   皇后才发现是自己污了。   皇后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僵持了一会儿,为了尽快摆脱她,皇后最终同意了他服侍她安寝。   怎么这家伙自从进来就怪怪的?   皇后坐在床边的案桌上,一边腹诽一边打量着真的给她铺床的男人。   难道是因为看到她在安慰巧夏?   但这有什么好生气阴阳怪气的,搞不懂。   姜穗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等她坐在床边,她盯着一旁的男人看。   皇后:“你怎么还不走?”   厂公其实忙了一天了,但他脸上不曾见丝毫的疲态,仍然精神的很,悠闲地站在一旁。   厂公微笑道:“娘娘还未曾安寝。”   皇后咬牙:“我都坐在床上了。”   坐在窗边的少女肌肤白皙,此时的内室只剩下一旁烛灯上小小的烛火在燃烧,在她身上流淌着昏黄温暖的光。   她仰着头,眉目间满满的鲜活生气,完全没有了他在浴池时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也没有了刚才身上的那股苍白。   恢复过来了。   厂公只觉得那股郁气在她的注视下都消散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略微的失神被她误会,少女有些着急起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似乎是想到了曾经发生的事,有些害怕担忧的她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强硬,“厂公是要食言吗?”   皇后说:“难不成厂公是仗着本宫无法发难,亦或者是因为先前发生的事就以为是本宫的什么人了吧?”   她讥讽道:“贺朝,你做梦。”   厂公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原本还不错的心情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这个女人总是有办法让他生气。   总不能和谐的共处。   厂公阴冷一笑。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厂公说道,“奴才是在痴人说梦话。”   皇后话脱口而出,就知道坏事了。   她身子紧绷,不断懊恼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呢?   厂公已经逼近了,他微笑着,黑眸却阴森森的。   “娘娘是高高在上的中宫皇后,金陵世家出身,京中贵女,自然看不上奴才这样低贱的太监。”   男人的大手掐住了少女小巧的下巴,森森的寒意如同山雨欲来的威压,让少女捏紧了拳。   他抬起她的下巴,然后勾起唇看着她,黑眸中竟有着一丝疯狂的光芒,“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低贱之人碰触,娘娘,您又有什么办法阻止呢?”   皇后想要推开他,掰开他的手,却发现没有用,她的力气在他面前丝毫不够看。   烛光落在男人的侧脸,棱角分明的五官被切割出一片光影,唯有黑眸中冷森的光让她窒息。   皇后仍是逞强:“贺朝,你放肆。”   贺朝笑容加深,眼眸中却没有笑意,“奴才已放肆多回,也不差这一回。”   他的眼眸下滑,凝在了她的唇上。   皇后心中一惊,她唇上的伤还未曾好,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有些慌张。   “你要做什么?!”   男人似乎被她喊回了心神,他的眼眸重新和她对视。   男人轻笑了一声,“娘娘,您怎么害怕了?”   皇后嘴硬,“我没有。”   她说道:“你不是来服侍我安寝的吗?这就是你服侍的样子?!”   皇后只觉得身子往后一倾,整个人就已经躺倒在了柔软的床上,今早刚被勤劳的迎春拿出去晒的被子,散发着阵阵阳光的味道。   厂公坐在床边,半撑着身子,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沙哑,“既然是安寝,娘娘便躺下吧。”   躺下感觉更危险了好不好!   皇后可还记得在她面前的可不是真的太监,而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皇后伸出手,抓住了他落在她腰间的大手,“那你出去!”   这一次,她不敢再太强硬的态度,来自男人的气息让她感觉到了不自在和危险。   随后她一愣,这还是她自这么久近距离看到厂公的模样。   光落在了他的唇边,仍是俊美的五官,但是破了的唇角却很明显。   皇后下意识干巴巴的开口:“你的唇角……”   近看好明显,他就这样处理了一天的事?   刚刚在浴池里灯光烟雾朦胧,而且皇后心神都被破了头的皇帝占据,没有注意,现下距离如此之近,让她猝不及防看见了自己的杰作。   随后,姜穗听到了厂公的一声叹息。   温热的大手将她的眼睛轻而易举的盖住,她视线一下子只剩黑暗。   “娘娘,您千不该万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奴才。”   什么……!   皇后唇边的呼吸,再一次被夺走。   炙热的,又强势的感情仿佛在宣泄。 第121章   ◎九千岁x皇后13◎   砰砰砰——   剧烈的心跳, 急促的呼吸。   皇后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视觉让所有的感官在放大。   男人就像是阴毒的蛇,将她如猎物一般紧紧缠绕, 传递而来的那种炙热的情感仿佛能将她灼烧一般,在纠缠间源源不断传递。   他的气息也是那样灼热,手臂横在她的腰间,按住她的背部, 让她不得不仰起头来, 承受着他情绪的宣泄。   在汹涌的放肆之后, 开始意外变得有些温柔。   她唇上的伤口也并没有再次撕裂, 也没有疼痛,唇畔间的触感竟有一种让她不知不觉沉沦的魔力。   扑腾飞起想要逃离的小麻雀被毒蛇咬在口间, 却不致命的像是在玩闹,但是那毒蛇的躯干已经将小麻雀给紧紧困着, 她的翅膀也被固定着, 哪都去不了。   就算是不受宠的皇后, 寝殿内的吃穿用度也是一等一的。   柔软细滑的绸缎就这样铺在床上, 顺滑乌黑的长发散乱在枕间, 少女的眼眸被大手盖住,无力地仰倒。   她就像是被迫张开柔软腹部的猎物,让捕猎者轻而易举地扼住命运的喉咙。   她的手抵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想要推开, 却只感觉到手掌心下灼热的温度仿佛也能将她一起燃烧殆尽。   原本带着怒火的吻开始变味, 越发的沉重带给着人阵阵战栗。   少女的呼吸越来越不稳, 她想要呼吸新鲜的空气, 却一次次被阴险的捕食者逗弄着沉沦。   心脏在砰砰砰剧烈的跳动, 已经不知道是谁的了, 仿佛这样的心跳也融为一体。   门外依稀传来宫人们忙碌的声响, 但是安静得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室内却无人在意和听见。   仿佛血液也在此刻跟着沸腾,挣扎与臣服,怒火与爱怜交织。   皇后的气性也上来了。   她那不服输的个性深藏在她的皮囊深处,一次次示弱只换来上位者的压制,唯有反击才能让对方记住不要小瞧弱者。   更何况,她也并非弱者。   只是在合理的利用身边的一切。   在呼吸的交织间男人的大手从眼上滑落至她的后颈,不断的摩挲仿佛带着暗示的意味。   皇后半阖着眼,朦胧间只看见他仍旧整齐的发冠。   她抬起手,用力的扯掉。   这让原本仍保持着衣冠整洁的男人和她一起共沉沦。   他黑色的长发也散落至她的脸侧,和她的长发一起纠缠,亲昵而张狂。   随后是颈间的啃咬,细密地仿佛是猛兽在仔细地检查那一块好下口。   少女喘着气,想要调整自己的呼吸,但是思绪却无意识地跟着他走。   她低下头,抓住了他的长发想要往后扯,被拉扯了头皮的男人被迫抬起头,随后她听见了他轻笑了一声。   “真可怜。”男人说,脸颊被亲昵地碰触,唇畔被略显粗糙的大手按压,随后来到眼角,“都红了。”   少女视线终于对焦,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微微失神。   发冠消失在床脚,长发落下,高耸的眉眼此时舒展着,带着一种餍足的懒散,但是黑眸却流转着满是欲/望的火焰。   原本紧紧包裹的衬衣也在刚刚的拉扯间松散了不少,凸起的喉结下是蜿蜒的锁骨,仿佛还能看见鼓起的胸肌。   带着一种欲/望的沉沦,他此刻看起来有一种性感的诱惑。   姜穗只感觉自己也在发烫。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被药物所控制,非常清楚地再看着对方。   没想到他在床上竟然这么好看。   姜穗心里想,好看到如果不是她不能主动,不然她现在还想再亲一次。   而她无意识的被男人所展现的慵懒性感的一面吸引,男人看着她也是如此。   他第一次放纵自己的失神,面对着她,他总是理智全无。   少女在细细地呼吸,就像是柔弱的蔓藤在无力的挣扎。   她那双浅色的眼眸不见平日里的清亮的光,在烛光下只剩下微蒙蒙的蜜色,剔透却失神地看着他。   小小的脸,细长的眉,还有柔软的唇。   男人只感觉自己的心口胀得几近疼痛,只感觉汹涌的情感再次倾泻而出。   他产生出一种病态的占有与偏执,想要将她紧紧的抱入怀中,融入自己的骨肉。   他有一种他早就很想这么做的错觉,他深深地认为他们这么做是合理应当的。   月牙白的寝衣衬得她更加柔弱而柔软,她细长的脖颈下是汹涌的血液脉搏在跳动。   此刻,她的心脏在为他而跳。   她眼眸里此刻也全是他的倒影。   厂公感觉到久违的却又陌生的满足感。   那种温暖的情绪顺着血液涌动着全身,仅仅只是掌下触碰到她的肌肤,他就已经感到喉下的干渴。   他迫切的,想要让她的心真正该为他跳动。   他想要她和他一起共舞,一起感到快乐。   她在他的指尖绽放出不一样的美丽,那种如同海妖般的艳丽,让他竟意外她还有着他没听过的歌喉。   她柔软的手臂攀附在他的肩上,随后滑落至他的脖间。   她稍稍收力,就像是想要将他紧紧缠绕绞杀在原地,而他甘愿被她杀死,死在她温暖的体温里,她柔软的臂弯里。   他的呼吸同样变得有些不稳,听到了少女在他耳边不稳的轻声细语——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大声喊叫了。   “贺朝……”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在他的耳旁,“我真想……”   他微微侧过脸,扶住了她的腰,让她在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肩上。   他脸颊触碰到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又沙哑,“娘娘想要奴才做什么?”   他的声音仍旧是那样的有力,但是气息却和她一样开始变得不稳,说话时喷吐的热气让她的耳廓也开始发烫。   少女声音从喉间泄露,她勉力让自己的声音也稳定起来,却被对方呼吸间的禁锢紧抱身子的力道而说话断断续续——   他太用力了,让她感觉到喘不过气来。   她说:“我真想、真想杀了你。”   她的话语很轻柔,却仿佛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气。   脖子又被咬了一口,肩上的痕迹也许消不下去了。   细密的吻从耳后一直滑落至肩上。   原本为了今夜侍寝的沐浴与妆容,都便宜了这个胆大包天又肆意妄为的男人。   “狗奴才。”少女骂道,却因为如同撒娇般的话语,一点威胁的力道都没有。   但是男人却仿若听出了话语中的怒意与真切的杀意。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更没有感觉到被一个弱者叫嚣的冒犯。   他轻笑着,低低的笑声让胸膛都在震动。   他的愉悦让他更加癫狂,就像是在生命最后极致爆发。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所有的感官仿佛都掌握在对方手中,在这样灼热的氛围中,她仿佛和他融为一体。   当他汹涌的情感包裹住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逃不掉了,而他也再一次的——   落在了她的身边,也落在了她的手里。   他的拥抱骤然变紧,全身的力量仿佛都在将她压入怀中,好让她真正的成为他骨肉的一部分。   男人有些沉沉,但是沙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奴才等着您。”他在喘息间说道,带着一种愉悦的笑意,还有期待,“等着您来杀我。”   这一刻,他空缺的内心就这样被填满了。   他大约知道了。   他在等着她的出现。   当他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件事是让丁贤把宫里的人都查了一遍。   这样兴师动众。   他总算是知道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为了来找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为了来找她,但是——   他抓住了。   将蝴蝶抓在了手里,将扑腾扑腾乱飞的小麻雀抓在手心。   汗与泪交织,挣扎与臣服相对,他们在对抗着彼此,又在对抗中一起走向更高的高峰。   夜深了,月亮却依旧皎洁与明亮。   长春宫的灯熄灭了,昏暗朦胧的内室却仍未安寝。   姜穗在这个夜晚看到过床头繁复精致的雕花,也看过茶几上摆放的精美烛灯与香炉,自鸣钟在滴答作响,帐顶的祈福香囊在摇晃。   她也曾掐着男人的脖子,感受着掌心下上下微动的喉结,也曾看着男人如狼一般的黑眸紧紧盯着她,然后盖上他的眼睛。   屏风后通往浴池的路其实很短,但是高高低低的走着却竟然也不近。   紧紧闭上的嘴,像做贼一样生怕宫人发现,这样却也仿佛刺激到了男人,故意一般想要让她发出声音。   他高大而有力,这也是她第一次在清醒间看到他的身体。   线条流畅的强壮。   只不过随着意识的褪去,她也因为昏沉的脑袋,最终在柔软的大床里安睡。   “睡着了啊……”男人似乎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她被紧紧的抱在怀中。   看着她挣扎地想要睁开眼睛,男人轻声哄着,“睡吧,已经洗过了。”   哦,那她现在总算是可以干爽地入睡了。   要是这个热乎乎的热源离她远一点就更好了。   她在心里这样想着,最终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她也并不知道,整整一夜,男人都在紧紧相拥中和她一起入睡。   在这个原本的帝后之夜,却成了另外一个人的餍足。   而那可怜的皇帝,在灯火通明的太和宫里,被宣布突发疾病,陷入昏迷。   “娘娘、娘娘。”   姜穗觉得好吵。   但是耳旁的声音还在不停的呼唤。   “娘娘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终于在巧夏的努力下,皇后终于醒了。   她觉得眼皮好沉重,身子也很难受,全身上下写着好想睡觉。   看着属于皇后朱谌色床帐,她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什么人。   “怎么了。”一张口,她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到了。   就连巧夏都吓了一跳。   “您声音这是怎么了?”她赶紧在一旁倒了杯温水,喂了皇后一口,随后拿来帕子替皇后抿嘴角,被皇后自己接过。   皇后顿时想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   她抬眸看向巧夏,声音比刚才好了不少。   “今日早晨,你没有看到有其他人从我内室中出去?”   巧夏一愣,没想到皇后会这么问,但巧夏还是摇了摇头,老实回答皇后娘娘的问题。   “并未曾看到,昨夜奴婢和迎春一起忙碌了许久,后来见娘娘内室的灯都熄了,也知道娘娘不喜人随意出入内室,奴婢便在外间歇下了。”   巧夏问:“怎么了娘娘?”   皇后坐起身来都有些困难,腰酸背痛,但还是拒绝了巧夏的帮忙。   她说:“无事。”   也不知道贺朝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只依稀记得禁锢在她腰间的手让她睡时都不太安稳。   翻个身都不行。   巧夏还想追问,就听见娘娘问道:“你刚刚叫醒我说出了大事,究竟是什么事?”   巧夏心中一惊,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她赶紧跟娘娘道:“娘娘尽快梳妆,太和宫传来消息,陛下突发恶疾,现下已经陷入昏迷了。”   “突发恶疾?”皇后娘娘猛然回头,看着她,眼中也多了一丝不可思议,“太医是这么说的?”   巧夏再蠢也知道这是谁的功劳。   昨日发生的事情她仍旧历历在目,浴池里破碎的花瓶以及残留的血迹,可是她和迎春两个人在丁公公的帮助下亲自收拾的。   她惴惴不安地等了一夜,却得到张正打听来的消息竟是如此。   不用想,也知道是贺内官帮娘娘瞒了下去。   皇后娘娘也问道:“没有人提出异议吗?”   巧夏压低声音,隐晦道:“太医查出……陛下内里亏虚得很,身子也早已不好,恐是接近女色过多……”   皇后也蹙起眉,她一个年轻的姑娘,听到了这样的话,自然也会不好意思,还多了几分恶心。   一想到昨夜还被那老皇帝碰了,就觉得浑身难受。   “先洗漱梳妆。”最终皇后说道。   巧夏自然应是,赶紧让人进来。   皇后在巧夏打听来的消息里,大概也知道了现在的状况。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帝陷入了昏迷,而且陷入昏迷的原因是因为沉迷酒色导致的身子亏空,自己在皇后长春宫里摔了一跤,头撞到了花瓶晕过去。   现在脑袋淤血堆积,若是三天里没有醒来,恐怕就再也不用醒来了。   而现在朝中的官员们其实最关心的已经不是皇帝了,而是下一任皇帝究竟要怎么选。   按照九千岁的意思,是从宗室里挑出一个出挑的孩子,接入宫中教导,由皇后来抚养。   虽然有官员反对,但如今朝中大事基本上都由九千岁接手,很快这个方案已经在暗自执行筹备。   但也并没有摆在明面,只是已经在考察了。   毕竟皇帝现在也并没有真的死。   有的官员已经在唉声叹气和无语。   皇帝后宫美人如云,竟愣是一个孩子都没有。   如果说皇帝只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没生孩子,文武百官还可能认为是女人的问题,但现在这后宫的嫔妃没有四十也有五六七八十个,现在却连一个怀了的都没有。   很显然就是皇帝的问题。   当初明明先皇后还生了个宝德太子,现下却颗粒无收。   本来宣朝就已经是风雨欲来,如今更是压抑。   整个金陵城里的世家虎视眈眈之外,宗室的人也铆足了劲,恨不得立刻推自己的孩子到贺厂公面前。   要知道,只要当上了皇帝,他们这一支又能享尽荣华富贵了。   但可惜的是,就连最昏庸的官员都知道赵氏宗室是烂比烂。   一个赛一个离谱。   皇后大约也猜到今天一早厂公就去忙了,而且估计现在也在忙得热火朝天。   怪不得他需要一个在后宫能管得了事且听话的人,前朝的事够他忙死。   “娘娘……您的脖子这是怎么了?”   皇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巧夏打断。   她抬起头,就看到镜子里反射的巧夏一脸惊恐又震惊的模样。   她愣了一下,随后稍稍偏过身子,然后也微微睁大了眼眸。   只见她后颈处与肩膀上,都有着清晰的牙印和暧昧的红痕,脖颈上的其实消退了许多,但肩上的却尤为清晰。   就算是什么也不懂的巧夏,看到咬痕也知道是什么。   这么清晰的痕迹,想当不知道都不可能。   巧夏难得聪明了一次,她蓦然想到了刚刚起床时,娘娘问有没有人从内室里出去。   巧夏张了张嘴,却被娘娘一把拉住了手。   她有些震惊而茫然地低头看着娘娘,就看到娘娘仍旧沉静的眉眼。   “巧夏,这件事,你便当做没看到。”   巧夏咽了咽口水,“娘娘,您、您受委屈了吗?”她脑子一团浆糊,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娘娘笑了起来,随后巧夏便看到皇后娘娘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曾受过委屈。”   无论与贺朝如何,都在她的判断之内。   而贺朝也从未对她照成实际上的伤害,到现在都是他在帮她。   皇后娘娘挥了挥手,远处的宫人躬身,都退出了内室。   “巧夏,你想问什么?”   巧夏愣愣地看着,最终结结巴巴道:“是、是贺内官吗?”   皇后微微讶异,没想到巧夏竟然看出来了。   巧夏没有等到娘娘的回答,但是这样的沉默却如同一道惊雷。   巧夏眼眶一下子红了。   “娘娘,您受委屈了!”   巧夏只觉得自家娘娘好可怜,她已经开始替娘娘骂了。   “若不是姜家那群人,姑娘您也不会推来做这个皇后,也不会被一个阉人这样糟蹋。”巧夏心疼地抓着娘娘的手,“娘娘,您受苦了。”   在巧夏眼里,娘娘一定是被迫的,一定是为了躲过昨夜那场灭顶之灾,才委身于贺内官,好保全整个家族。   娘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明明娘娘这么好,为什么都要欺负她。   皇后被巧夏的想法给震到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她在巧夏心里面竟然是这么一个伟正光的大无畏形象。   为了保全家族委身于阴险狡诈的奸宦,听起来确实好像牺牲很大。   皇后想要解释,但是因为槽点过多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她只能扶起巧夏,劝道:“本宫不觉得委屈,况且贺厂公也算是一表人才,相貌不错,服侍本宫也服侍的不错。”   巧夏也被娘娘的话语给震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娘娘竟然这么快就接受,而且这个话非常犀利。   巧夏还是道:“可是他伤了娘娘!”   啊,这确实。   皇后悄悄摸了摸肩膀,被咬的时候还挺疼的,但是那个时候她也被快乐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在意。   皇后低咳了一声,随后对巧夏道:“其实我也反击了。”   巧夏没懂。   远在太和宫偏殿处理事务的厂公端起案桌上的茶,就感觉肩膀一痛。   他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又舒展开来。   不像是麻雀,像是只野猫。   在闲暇时的厂公这样想,恐怕肩膀上的牙印短时间内消不掉了,后背也有些火辣辣的。   下手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留情。   明明干净整洁的指甲,却没想到用力起来这么狠,抓着他时一点都不手软。   明明她也很快乐不是吗?   厂公轻笑了一声,随后低头看到尚书府递来的折子,面色又沉了下去。   尚书府啊……   厂公拿起折子,上面是尚书府的讣告,还有对姜家的弹劾。   现下对姜家的弹劾的折子如同雪花一样的多,而陛下陷入昏迷,皇后这个位置已经没有人盯着了,热闹都跑到其他宗室去了。   必须给皇后一个保命的后盾。   厂公黑眸微微眯起,这是他计算琢磨时的模样,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半晌他扬声道:“丁贤。”   在门外的丁贤立刻进来。   “大人。”丁贤行礼。   厂公道:“拿着圣旨,去姜家宣旨。”   丁贤没问是什么,恭敬接过,随后又听到厂公吩咐。   “通知皇后,前来太和宫侍疾。”   丁贤一愣,随后低头称是。   然而当他恭敬退后转身没几步,就听见厂公再次开口。   “等等。”   丁贤赶忙回头行礼,“是。”   丁贤听到厂公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冷淡道:“先去宣旨,再去通知皇后,不必着急,晚些也行。”   丁贤这会是真的完全愣住,但他还是回过神来赶紧行礼。   完全不懂为什么厂公要有如此吩咐,直到丁贤带着金吾卫前去姜家宣读八大罪的圣旨,又风尘仆仆从宫外回来带着小太监前去长春宫才知道为什么。   原来是皇后娘娘又起晚了。   “师父?”丁贤刚进长春宫就看到张正在带领着宫人清理长春宫地面。   陛下陷入昏迷这件大事阖宫皆知,多少后宫嫔妃跑到太和宫来求见都被厂公挡回去了,就连丽妃都按捺不住,皇后倒是悠闲,让宫人清洗地面。   这样着急,让丁贤不由自主怀疑是不是因为昨天皇帝走过,皇后嫌恶至此。   但他也不敢妄加猜测,在张正的带领下来到了长春宫殿内。   迎春出来行礼。   “回丁公公的话,娘娘正在用膳,请稍等片刻。”   丁公公笑道:“无碍,还请娘娘慢慢来。”厂公大人都亲自吩咐不着急了,他哪里敢催。   也不知道皇后这是用早膳还是午膳。   丁贤偷偷看了眼高挂的太阳,也看不出来。   皇后最终出来了,也没有让他等太久。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丁贤恭敬行礼。   皇后也非常温和,“起来吧,丁公公前来是有什么事?”   丁贤:……有点悠闲过头了吧!   丁贤又听见皇后道:“听闻陛下突发恶疾,本宫正想着前去太和宫探望,没想到丁公公就来了。”   探望。   丁贤发现皇后根本就没想过侍疾。   丁贤将厂公的吩咐说了一遍。   皇后也愣住了,随后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丁贤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丁贤回去复命后在太和宫等待皇后娘娘的到来,然后在两个时辰后,丁贤看到了一群人。   丁贤:……   浩浩荡荡的。   除去皇后,身后还跟着丽妃、端妃、淑妃等一溜烟的后宫嫔妃。   丁贤:……   完蛋,厂公又要生气了。 第122章   ◎九千岁x皇后14◎   厂公确实只通知了皇后一人。   而皇后最开始也并不打算带着这群人去太和宫, 光是想想她就开始头疼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在丁贤走了之后,长春宫就浩浩荡荡来了一群嫔妃。   以丽妃为首, 余下的也都是高位嫔妃,皇后没什么理由将其拒之门外。   于是穿戴整齐的皇后又不得不接待起这群人。   其余嫔妃行礼倒是符合规矩,唯有丽妃仍是随随便便,而且皇后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老皇帝突发恶疾陷入昏迷, 最恐慌的应当是丽妃, 她出身寒门, 且还曾是臣妻, 名声在朝野中也并不好,现下靠山倒了, 但看起来却比以往更加趾高气昂。   丽妃虽然表现的悲伤,但是姜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皇后娘娘。”丽妃拿着手帕抹着眼泪, “陛下如今病重, 臣妾等十分担忧, 想要见陛下一面, 就算见不到, 得点消息也是好的,还望娘娘垂怜。”   淑妃也道:“皇后娘娘,陛下究竟发生了何事?臣妾听闻后震惊不已, 还请皇后娘娘以安后宫众人的心。”   “是啊。”端妃接过话茬, 但她却做不出淑妃那副温婉的模样, 说话也有些咄咄逼人, “若是皇后娘娘因为家中的事烦忧不止, 耽误了陛下的病情, 可就不好了。”   皇后听着她们的话, 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而是也看起来悲伤的叹了口气。   “端妃说的是,本宫虽然不是太医,但是耽误了陛下的病情可就不好了。”   端妃一噎,皇后说的这是什么话?   或许是三妃得知了姜家什么事,就连丽妃都跟着一起看似好好说话,实则带着讽刺道:“娘娘,如今陛下病重,您怎可说出这样冷血的话来?”   皇后眉头微微一动,她看向丽妃,美艳的女人看起来担忧无比地看着她。   丽妃道:“皇后娘娘,虽然姜家被处八大罪,可娘娘您不要忘了陛下正处于昏迷之中啊。”   皇后面无表情,看起来仍旧是十分沉静,似乎早就知道了姜家被处八大罪的消息。   巧夏心中震惊不已,但是她却也知道这种时候决不能在娘娘面前丢人,于是也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没有让其余嫔妃看出端倪。   丽妃暗慨皇后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其实姜穗早就猜到了姜家会被开刀,但没想到时机会这么巧。   巧夏在刚刚给她收拾间也说了宫外的情况,但这个被处八大罪的消息,暂时还没有到她耳边。   兵部尚书没了,对姜家不依不饶,也不知道贺朝暗自谋划了多久,很快拿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证据,如今或许是正式向世家开刀了。   她这个皇后和贺朝不一样,没有KPI要完成,因此摸摸鱼不给他的任务拖后腿再利用身份帮帮忙就行了。   于是皇后开口:“看来丽妃十分体谅陛下,如今陛下病重,还是不要这么多人去的好,既然如此,丽妃便不用去了。”   丽妃:……   丽妃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皇后娘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宫与陛下情深似海,你是要阻止本宫面见陛下吗?”   皇后好心提醒她,“只是带去太和宫,能不能见到还另说,要听听贺厂公的意思。”   将贺朝搬了出来,丽妃脸色更差了。   但丽妃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又重新冷静了下来,还扬起了一个笑容。   “娘娘,臣妾今日只想见到陛下。”她盯着皇后,“昨夜陛下歇息在娘娘宫里,半夜便出了此事,臣妾实在不放心。”   皇后挑眉:“依丽妃的意思,陛下昏迷是与本宫有关了?”她慢悠悠的,眼眸却很锐利,“丽妃,你这是污蔑犯上。”   轻飘飘的话,却仿佛重若千钧。   一个看起来单薄的皇后,却莫名的多了几分气势。   淑妃正暗自观察着,发现皇后好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似乎……   是变得更女人味了一些。   皇后微微上挑的眼,微微红润的唇,还有带着若有似无妩媚的眉眼,都让淑妃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妖娆。   昨天夜里,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丽妃还在呛皇后,“娘娘,臣妾不过是想要见见陛下,却被娘娘一而再的阻拦,难不成娘娘是心虚了?”   然而还未等丽妃再说什么,皇后娘娘就忽然站了起来。   丽妃:?   正随时准备插话的端妃:?   观察着的淑妃:?   皇后已经在宫女的扶下往下走了。   三妃完全被皇后娘娘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蒙。   端妃心直口快:“皇后娘娘,你这是……”   走到一半的皇后微微偏过头,“时辰到了,本宫要去太和宫,你们不走吗?”   三妃:……   怎么会有人在说话的时候突然离开啊!   懂不懂后妃礼仪懂不懂礼貌啊!   每一个嫔妃都是微笑着刀光剑影,就算是在难看的事情也总是面上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也无人做出有损于贵女形象的事情。   就算是寒门出身的丽妃,也迫切的将这样的仪态武装自己,自诩并不比这些贵女差。   如今出了个不着调的,丝毫不看他人脸色,也并不在意自己名声的皇后,其余三妃都是不知如何招架。   还是端妃先反应过来,低咳了一声也站起身,带着宫女跟着皇后一起走了。   淑妃和丽妃坐着,发现皇后是真的直接走人了,看都不多看一眼,丽妃在皇后即将跨出长春宫的那一刻开口。   “皇后娘娘就这样走了吗?”   皇后回头,十分诧异,“不然呢?现在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丽妃:我不是在问这个!   淑妃温婉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娘娘是打算将我们撇在长春宫吗?”   皇后娘娘站定,她似乎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一旁的端妃。   “没人不让你们去,腿长在你们身上,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不要再废话了。”   这样的话都让端妃一愣。   因为太过于直白,还劈头盖脸的将人骂了一顿没让人反应过来。   皇后将维持表面和平,讲句话都要七拐八绕的后宫惯例直接掀翻,年轻的皇后看起来已经是不耐烦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撵轿已经在等着了。   姜穗是真的不耐烦。   和她们这群宫妃讲话是真的累,这种累不是体力上的累,而是心累。   就是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就是一定要用七拐八绕的方式才能说出来。   好听的话下是暗藏的讽刺。   累不累啊。   姜穗觉得烦死了。   本来昨夜被折腾得睡眠不够就已经烦死了,现在还要听她们一群人叽里呱啦,还要学着她们的方式说话。   姜皇后决定不干了。   爱咋咋地。   她在这宫里好像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可怜吧?   好歹现在也还是位皇后,就算是姜家现在正在进行抄家活动,她也还在这个位置上。   更何况……   她昨天还把这宫里实际上的老大给睡了。   她都敢把九千岁给骂一顿,对这群女人怎么还需要忍气吞声?   都说女人不为难女人,于是她也不折磨彼此了,直接走吧。   淑妃和丽妃才反应过来,皇后的意思是她们要想去就赶紧跟上。   二妃都感觉到了一种冒犯。   但冒犯她们的人也喊不回来,更不会看她们脸色,她们多少年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了?   长春宫的掌事太监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在一旁恭敬道:“二位娘娘吉祥,若是二位娘娘想要继续留在长春宫做客,可需要奴才添茶?”   明明添茶这种事情根本不用问,丽妃和淑妃都很清楚这个太监是故意的。   淑妃皱起眉,“本宫还尚未开口,一个奴才说什么话!”   丽妃已经冷哼一声,“果真是一个宫里的,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   她咬咬牙站起身,最终跟着上前。   她倒要看看,等她到了太和宫,皇后还有什么可张狂的!   淑妃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也跟了上去。   离开前她扫了一眼长春宫,发现整个宫的宫人都井井有条,看起来训练有素。   短短的日子,皇后竟有如此手段调教下人?   她怎么未曾收到消息?   淑妃看着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很眼熟,但却想不起是在哪见着的。   直到到了太和宫,淑妃看到了丁贤,才蓦然想起来。   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之前似乎就是跟在丁贤身旁的小太监!   原来皇后和贺厂公早就有联系了!   淑妃心下一惊,但若是如此,为什么皇后却放任贺朝把姜家给抄了?   这里淑妃却看不懂了。   她们一群嫔妃进入了太和宫,但是真正能够进入大殿的,却只有皇后。   “本宫忧思陛下,竟连面见都不允许吗?!”丽妃捂着胸口,一副哀伤模样,“贺内官,本宫实在担心就只想见见陛下一眼,就一眼可好?”   刚刚还在皇后面前十分嚣张的模样完全收敛,丽妃看起来是真的对皇帝十分担忧,她看着贺朝,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没办法,和老皇帝相比,这个九千岁实在是太过于俊美了。   高大,英俊。   不少小嫔妃和小宫女都想多看贺内官两眼。   还未等丽妃再多看两眼,贺内官黑眸里的煞气让她心中一惊,只觉得压力十足。   “丽妃娘娘的意思,是不相信本督主了?”   丽妃顿时没了欣赏美色的心。   当初她不是不曾想让贺内官成为她的裙下臣,但却没想到对方非但不为所动,还明里暗里嘲讽了一番。   当初还不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就已经对她不假辞色,现下更是冷漠。   丽妃道:“厂公误会了,本宫只是实在思念陛下……”   厂公似笑非笑,“丽妃娘娘,按规定,侍疾由中宫即可,几位娘娘……可都不够格。”   厂公说的话也直白,让其余三位后妃脸青一阵白一阵。   端妃最先忍不住,“厂公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宫也只是担心陛下,怎从厂公嘴里却如此难听。”端妃也知道贺厂公不能惹,也只能挑着不出错的话回。   厂公都没理,只是仍然让小太监拦着不让其他几位娘娘进入,随后来到姜穗面前。   皇后能感觉到厂公如有实质的目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而她自然也想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脸上仍然端着,但是手已经紧紧握拳。   厂公行礼,“给皇后请安。”   皇后没理,她肩膀上被咬的地方还疼着呢。   厂公自然没在意皇后的冷淡,毕竟发生了昨晚的事情,脸皮薄的皇后娘娘估计又要好一阵不理会他了。   厂公十分自然地直起身子,微微笑道道:“皇后娘娘随奴才来,陛下在后殿。”   此时的太和宫其实人并不少,太监宫女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太医院的医助在奔跑忙碌,显得她们这些娘娘站在大殿门口非常碍路。   其他跟来的嫔妃看出来了,以贺厂公的意思,侍疾的就会有皇后娘娘。   淑妃和端妃并不敢和贺厂公硬对着干。   她们世家出身,自然收到了来自各自家族的不少消息,尤其在宫中多年,都知道这位这些年上来的贺厂公到底有多么心狠和阴毒。   当初后宫那场血洗了一半宫妃的风波,早就把爱挑事的洗一遍了。   现在也就是入宫才一年的丽妃不清楚厂公真正的模样,也未曾经历过当初那场血雨腥风。   就连陛下都敢顶撞的贺厂公,怎么可能还会给她们面子?   就在皇后憋着气往后殿走,厂公笑眯眯地跟在身旁,所有人都听见了大殿门口的丽妃哀伤地惊叫了一声陛下,随后皇后回头看去,就看到丽妃软软地晕倒在了自己宫女的怀里。   丽妃的宫女惊慌:“娘娘!来人,喊太医!”   和其他宫人惊慌以及淑妃、端妃的震惊不同,厂公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朝着皇后道:“娘娘若是只身前来,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皇后冷冷道:“是她们非要跟来,本宫懒得和她们掰扯,你这是在怪本宫?”   厂公笑道:“奴才怎敢?还请娘娘在后殿稍作休息,奴才稍后便来。”   皇后看了眼被人抬起的丽妃,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想看看丽妃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她理所应当地命令贺朝,“不,本宫想看看。”   厂公瞧着她,有些无奈,怎么觉得她这种爱看热闹的天性有些熟悉?   他先是问:“娘娘身子可还好些了?”   “贺朝!”皇后娘娘阴森森警告,“你是想本宫在这里和你吵架吗?”   其实厂公还挺喜欢和她这样讲话的,鲜活又可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   但是看她此刻毛都炸起来了,男人还是笑眯眯地安抚道:“奴才但凭娘娘吩咐。”   他一边恭敬行礼,但是眼神却依旧放肆,在皇后最后发飙之前,着人去处理丽妃的事情。   随后姜穗就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就感觉丽妃怪怪的了,感觉她总有一种有恃无恐的得意和趾高气昂。   原来是——   “回皇后娘娘、贺大人的话,丽妃娘娘这是喜脉。”   丽妃怀孕了。   整个太和宫偏殿安静,唯有丽妃柔弱的带着惊喜的声音。   “什么,你说什么?”她听起来不敢置信,“本宫怀孕了?”   但是与此同时,原本应当嫉妒和惊诧的淑妃与端妃却满脸诧异,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又看了看殿中的形势和情况。   最终明哲保身之下,淑妃和端妃起身离去。   贺厂公甚至都没有分神在她们二人身上,皇后娘娘则是还在震惊之中。   淑妃离去前则是想着,果不其然,皇后早就搭上了贺厂公这条船,只恨她发现的太晚,今日还在丽妃的撺掇下竟然还来长春宫找皇后麻烦。   丽妃那个蠢货!   这是淑妃和端妃心中听到丽妃怀孕后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她们也知道不怪丽妃,只怪她入宫太晚。   在这后宫久一点的,能够活下来的高位嫔妃其实早就知道,陛下当初被贺厂公从宗室里挑中,然后选为皇帝的原因——   陛下已经无法有孩子了。   是他自己的问题。   多年的酒色掏空了陛下的身子,再加上陛下还喜爱服用五石散,更是让陛下的身子更加虚空。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后宫三千佳丽无一人怀孕的原因。   而现下,丽妃竟然怀孕了。   或许她是想着终于有了一个后盾,若是皇子,恐怕还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母亲。   但是淑妃和端妃都很清楚,继续留在那里,恐怕也会被牵扯到这件事中。   端妃看了眼太和宫的天空。   明亮的太阳,万里无云,完全不像是人间帝王即将死去的悲伤,反而像是庆祝。   恐怕,要变天了。   这是淑妃和端妃的心中想法。   二位宫妃对视了一眼,最终都一言不发,回到了各自的宫中。   而在太和宫,这样诡异的又有些压抑的氛围还在蔓延。   皇后其实也并不太清楚。   她只以为是因为丽妃怀孕的时机不好。   一旁的丁贤就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最终看看厂公,还是打算提醒一下皇后,悄悄来到皇后的身旁,对着巧夏耳语了几句。   巧夏面露震惊,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而贺厂公,则是低低一笑,他看着丽妃目光非常平淡,就像是路边寻常的蚂蚁。   贺厂公道:“着人拿彤史来。”他转过头,吩咐丁贤,“让人去查。”   丁贤很清楚,大人让查的不是丽妃何时怀孕,而是查丽妃究竟和谁通奸。   丽妃捂着肚子,楚楚可怜道:“厂公这是什么意思?本宫怀的是陛下唯一的孩子,厂公是不相信吗?”   厂公笑都懒得笑,视线也不想分给塌上的女人,他看着太医,“说。”   太医并非给皇帝诊治的太医,自然也不清楚皇家辛秘。   但他敏锐地感觉到宫中氛围不对,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丽妃娘娘的身孕大约有三个月了,脉象平稳,胎儿保护的很好。”   皇后也听出来了,丽妃这应当是三个月稳定了之后才暴露的。   她又想到了昨天皇帝来之前宫人报的,陛下在芷柔殿和三妃厮混。   丽妃也是大胆。   真牛。   不过这样看出来皇帝确实不行,一点都没有影响到胎儿。   恰好这时,巧夏在她的耳旁轻声说了什么。   皇后也是身子一震。   所以说这宫里谁都给皇帝戴绿帽吗?   到底还有没有对他专心的人在啊?   怀抱着这样的敬意,皇后走到丽妃身旁,但是并没有离得很近,生怕对方碰瓷。   丽妃道:“皇后娘娘,您这是来恭喜臣妾的吗?”   丽妃就看到皇后看了看她,随后又看了看贺厂公。   随后皇后娘娘道:“她现在是个孕妇,别太为难她。”   丽妃心下一惊,还未等她问皇后娘娘为何这么说,就听贺厂公淡淡的声音响起。   “娘娘倒是心善。”   皇后娘娘冷哼了一声,“本宫一直都是个大善人。”   贺厂公原本阴沉冷漠的脸竟露出微笑,丽妃看得非常清楚,如同春日的暖阳融化的积雪,就连神色都柔和了许多。   但是厂公嘴上却仍是冷淡,“娘娘怎么不对奴才好一点?”   皇后如同十分嫌恶一般看了厂公一眼,随后转身就走。   被下了脸面的厂公却丝毫没有生气,只是轻笑了一声,仿若自言自语,“脾气倒还挺大。”   丽妃没听见,但是她看见了厂公面部的变化。   一旁的太医一直跪在下方,并未曾抬头看,而其余的太监宫女各个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成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在太和宫里的宫人,早就是厂公的人了。   丽妃捂着肚子,掩饰住了几乎从嘴里迸发出来惊异的声音。   她是个女人,自然也非常清楚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她说皇后怎么在这后宫中明明毫无根基,却有恃无恐,对贺厂公也丝毫不留情面。   竟然……   竟然真的自甘下贱!   然而还未等她消化完这样惊世骇俗的信息,厂公阴冷的眼神就已经看了过来。   他挂起了一个丝毫没有温度的笑容,“丽妃娘娘,请吧。”   丽妃这才发现,自己宫里的掌事太监、御镇司首领马备,还有自己的大宫女,都被带来了。   不,应当说是被压来了。   丽妃顾不上自己发现的秘密,她疾言厉色道:“贺厂公,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不过是个阉人罢了!”以前的屈辱涌上心头,怀了孩子的丽妃只觉得怒意勃发,“本宫乃大宣皇帝后宫嫔妃,你岂敢这样羞辱本宫!无缘无故将本宫的宫里人抓来,你可别忘了,本宫现在是唯一怀着陛下骨肉的后妃!”   丽妃道:“难道你想谋反犯上吗!”   贺厂公非常冷静地听她说完话,随后朝她微微一笑,“娘娘,这番话,还是留给东厂大狱里的那位姓杨的侍卫说去吧。”   丽妃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她僵硬在原地,只觉得一瞬间的如坠冰窟,浑身发寒。   “你、你说什么?”   贺厂公却不再看她,转身随着皇后娘娘的方向离去。   一旁的丁贤上前,他也是那副温和微笑的模样,目光也很冷。   丽妃的那一口一个的阉人,也把他骂进去了。   丁贤示意太医赶紧滚蛋,随后在殿内只剩下自己人之后慢悠悠道:“丽妃娘娘,告诉你一件事吧”   丁贤顿了顿,像是给她消化,“咱们这位大行皇帝,是生不出孩子的。”   丽妃浑身一震,“这不可能!”她想要抓住丁贤,却被对方退开,差一点摔在了地上,她喃喃道:“这不可能!”   偏殿骚动变得非常大。   皇后在后殿的外间喝茶,听到了有些诧异。   “怎么了?”她问巧夏。   巧夏道:“许是丽妃娘娘。”   皇后大约也猜到是丽妃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但她也并没有感到高兴。   无论当初丽妃是主动勾引皇帝,还是皇帝强抢臣妻,在这封建时代,女人都没有什么好过的。   巧夏悄悄地附在皇后耳边轻声道:“娘娘,刚刚丁公公和我说,丽妃娘娘与他人通奸之事,和淑妃背后的李家有关。”   皇后微微挑眉。   而慢悠悠的声音打断了皇后的思路。   男人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皇后娘娘就是如此侍疾的?”   姜穗看过去,看到了昨夜那个,将她紧紧缠绕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起来一如既往的高大而英俊。   却又是那么欠揍。 第123章   ◎九千岁x皇后15◎   听到了厂公的话, 姜穗看了看自己周身,表面上一点心虚都没有。   被一分为二的后殿,皇帝正静悄悄地躺在内室里, 而应当来侍疾的皇后,却懒散地坐在前殿,慢悠悠的喝茶,就连原本应当她送进去的汤药, 都由其他宫女太监代行。   实在是姜穗不想再看到那坨皇帝了。   而且她又不是太医, 侍疾一下就能让皇帝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吗?还不如让专业人士去做。   姜穗看到贺朝这幅狗样子就腰酸背疼, 她移开视线, 对着身旁的巧夏道:“什么时辰了?”   巧夏道:“回娘娘的话,酉时一刻了。”   哦, 下午五六点了,该到饭点了。   姜穗调整了一下坐姿就打算起身离开, 然后一旁的厂公就已经开口了。   “奴才已经吩咐大膳房备下, 娘娘再等等, 膳食便来了。”   姜穗一顿, 她睨了贺朝一眼。   “你倒是细心?”这话暗藏着讽刺, 但是厂公却笑纳了。   他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非常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姜穗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最终她想了想, 还是让巧夏在外面候着。   巧夏现在算是明白了, 娘娘每每和厂公在一块时, 就像是要密谋什么大事一样, 摒退众人。   巧夏只能出去。   厂公悠然地喝了一口茶, 他打量了一下皇后, 微笑问道:“娘娘今日精神不错。”   不说还好, 一说这个事姜穗又来气。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也平静一些。   “你属狗的吗?”但她发现自己的话说出来还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厂公微微挑眉,也回敬道:“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奴才的背到现在也还疼着呢。”   皇后的脸红了一些,她闭了闭眼睛,决定不再和这个男人说话。   每一次都是自己吃亏。   她短短十几年的人生经验放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   皇后的冷淡也让男人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放下来茶杯,看着皇后冷凝的侧脸。   她的眼眸微微垂着,身姿挺拔端坐,有着属于皇后的端庄,唇抿着,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男人喉结上下微动,最终心却也微微下沉。   昨夜……   确实是他孟浪了。   明明不应当的。   有过一次错误,却又再犯一次。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力是这么的薄弱,理智也这么容易崩溃。   多少次了,在她面前皆是如此。   “娘娘。”厂公现下只想把她哄开心,“您想要什么?或者是想吃什么?奴才让人去安排。”   皇后却没有多看他一眼,她站起了身,冷淡道:“本宫去给陛下侍疾,厂公若是没什么事,便离开罢,如今朝中要事都还需要厂公支撑,本宫便不打扰了。”   厂公心下一沉,也沉声道:“站住。”   然而皇后根本没听,刚刚还在悠闲喝茶的少女就已经推开内外室的分隔门,走了进去。   身边唯有她敢忤逆他。   很快里面传来了宫人行礼的声音,还有皇后温声的让她们起来,并询问太医皇帝病情。   厂公知道皇后对于过河拆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但却也知道昨夜之事也彻底惹怒了她。   那一句想要杀了他的话语,仿佛还在耳旁。   不过厂公当初说的话也确实是真心的。   那就杀了他吧。   如果在她手里死去,结束这漫长的一切,好像也不错。   贺朝仍然坐着,他微微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茶盏,里面漂浮着碧色的茶叶。   皇后对他冷漠的样子,既让他感觉到熟悉,也让他觉得胸口一窒。   他难得想问问系统,但是又想起来它说过因为更新而现在处于休眠状态,只剩下同样冰冷冷的机械音。   丁贤声音至殿外响起。   “大人。”   贺朝黑眸中的一丝迷茫和癫狂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只剩下阴沉的煞气。   “进来。”他说。   丁贤进门,便感觉到了厂公又一次释放的低气压,心中便是一顿苦叫。   皇后娘娘不是也在么?为何现下厂公又不高兴了?   但他也没敢表现出来,而是行礼后低声道:“大人,侍卫招了,丽妃娘娘却还不承认,认为是您想要……”   厂公声音淡淡的,“想要什么?”   丁贤顿了顿,还是如实回答,“想要把持朝政,杀了陛下亲子。”   厂公并没有因为这句话生气,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类似的话。   丁贤问:“大人,丽妃娘娘该如何处理?”   厂公本想说按规矩来,但又想到了刚刚皇后说的话。   “她还是个孕妇,不要太为难她。”   随后厂公又想到了丽妃是怎么进宫的,最终道:“死或者是此生埋名隐姓,让她自己选吧。”   丁贤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称是。   厂公竟然会放丽妃娘娘一条生路,这是丁贤完全没有想到的。   然而下一秒,丁贤看到厂公微微偏头,看向内室,丁贤同样也望过去,看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大约猜到为什么了。   或许是因为皇后娘娘。   丁贤收回视线,继续恭敬道:“大人,奴才还有一事禀报。”   厂公有些冷森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但是声音倒是仍然淡淡的。   “说。”   丁贤道:“姜夫人想要求见皇后娘娘。”   “求见?”厂公微微皱眉,“现下姜家女眷都在狱中,她以什么身份求见?”   丁贤道:“姜家有□□赐予的丹书铁券,想来是姜大老爷知道求见大人您没有用,便让姜夫人走皇后娘娘的路子。”   厂公并没有说话,似乎在沉思。   丁贤问道:“大人,是否……要将此事按下?以免扰了娘娘。”   厂公抬眸,又看了内室的皇后一眼,最终说道:“不,让她去。”   厂公似笑非笑,“都搬出丹书铁券了,难不成本督主还要违抗□□吗?”   丁贤低声道:“是。”   厂公其实想要看看皇后打算怎么做。   虽然明面上说不在乎姜家,但是若是是她的违心之言呢?   丁贤离开,厂公又喝了一口茶,面色却又阴沉了下来。   他这么想……是在欺骗自己,每听见内室的动静一次,都在提醒他这么做,是想和她搭话。   明明只是短暂的不理会他而已,他却已经抓住任何一个能够和她牵扯到关系的机会。   贺朝都想唾弃自己的不争气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   贺朝紧紧地皱着眉,看着茶盏中自己的倒影。   每次遇到她,都像是想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似的。   而现在,他的注意力一边在这里,一边却放在内室里。   除却那些嘈杂的声音,贺朝还感觉一种声音非常清晰——   她的脚步声。   慢悠悠的,又有些活泼。   就好像听了无数遍,听着她走来走去,听着她走向自己。   一切的正常就是不正常。   贺朝决定要弄清楚这件事。   用晚膳时,皇后仍旧是贯彻着不理会厂公的原则,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看不回应,这让厂公更加阴森煞气十足,宫人们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生怕惹怒了他们。   原本见姜夫人是安排在第二天的,但皇后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开口和厂公说了第一句话。   “本宫今晚便见她。”   她剔透的眼眸在烛光下看着他,厂公本来想装作冷硬地回话,但是好不容易她说话了,他已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奴才这就着人安排。”   会面的地点安排在杏花台。   皇后最终也沉默地同意了厂公的安排,跟随着黄门前去杏花台,等待人将姜夫人带来。   皇后千金之躯,自然不能去牢狱这样肮脏的地方。   为什么皇后同意见姜夫人,是因为她有一件必须要搞清楚的事情。   而陪伴在皇后身边的,是厂公。   姜穗让他离开,这家伙完全当做没听到,动都没动。   好吧,服软,但是并没有完全服软。   姜穗看着他阴沉沉的模样就有些想笑,但是想到他们现在还在“冷战”中,姜穗还是端着脸不说话。   这种状态下的贺朝还挺好玩的。   姜穗慢悠悠想,要是咬人再轻一点就好了。   姜夫人被带来了。   姜穗看了还反应了一下,一开始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面色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妇人是原本那个高贵的姜夫人。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姜夫人行礼跪拜。   “起来吧。”皇后娘娘的声音一如在姜府时那样沉静,只不过听起来似乎多了几分威严。   姜夫人起身,在皇后的允许之下,抬起头来,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姜五姑娘,那个被姜家送入宫中的“质子”。   姜夫人原本已经丝毫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一些。   面前的这个姜五姑娘,和当初在姜府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有些阴郁的气质变得安稳,沉静的性子看起来颇给人带来压力,但是最让人惊讶的,却是她此时模样上的变化。   这也是姜夫人,第一次真正的看着这位姜五姑娘。   原本总是低垂着眼眸,看起来低眉顺眼的姜穗,现在眉眼明亮,清亮的眼眸仍然是平静的沉稳,她看起来就像是晖日升起后绽放的华光,端坐在上首都有着来自气度的高贵。   不一样了。   这是姜夫人的第一感受。   在老皇帝手下,竟然也能有这样的变化吗?   姜夫人想到了姜家还未倒之前,在老爷那收到的消息。   姜穗搭上了九千岁。   但是家里往长春宫递的消息,却全都石沉大海。   这让姜夫人怀疑是不是姜家的事情其实早已败露。   “夫人一定要见本宫,是有什么事?”   姜夫人眼眶微红,像是含着泪。   “娘娘,如今姜家出了此等大事,娘娘也是姜家出来的姑娘,臣妇只是想来求求娘娘,救救家里人吧!”   姜夫人其实很想反问皇后,她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来见她吗?   但是现在姜家已经不比从前,皇后也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五姑娘,九千岁则站在她身旁,这让姜夫人不敢放肆。   况且姜家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没了当初的如日中天。   一朝龙在天,凡尘脚下泥。   然后姜夫人听到了皇后平静的,又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   “本宫为何要救呢?”   姜夫人不敢置信,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皇后嘴里说出来的,“娘娘,那可是您的父亲,您的兄弟姐妹啊!”   皇后仍是没有什么情绪的看着她,身材纤细但是却已经不再瘦弱,她声音也仍然是那样平稳。   “夫人,姜家犯下的事,有哪一件是假的吗?”   姜夫人被噎住,她跪着,看着皇后平淡的眼神,竟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私铸铜币,强抢民女,抢夺民田,搜刮民膏。”皇后的声音不急不缓,“父亲与蛮贞合作,收下蛮贞上贡的美人和金银,将大宣地图交于对方。”   “私德上,父亲强逼儿媳,最终让三婶婶自尽身亡。”   “而夫人,您也明知大哥同样德行有亏,玷污多少女子,也害死了多少女子?在京中吃喝嫖赌,同样参与了私铸铜币之事。”   “一桩桩,一件件。”皇后娘娘的声音如同横劈之雷,仿佛要击穿她的心,“夫人,这都是死罪。”   “当然,光是通敌叛国之罪,都足够灭九族了。”皇后娘娘声音变得有些冷,“又更何况父亲还想要谋反呢?”   姜夫人瞪大了眼睛,“这、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只是家中的边缘人物,又怎么知道这些隐秘的事的?!   皇后朝她微微一笑,只不过这个笑却让她感觉到有些冷,“夫人,我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怎么死的。”   姜夫人突然发现,利用最后的机会见皇后一面,好像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他们都错了,皇后根本都不想救姜家,她也根本不在乎姜家,这个家族对于她来说,好像并不是后盾。   皇后说:“三婶婶去世时,非常痛苦。”   姜夫人身子一颤。   “除去父亲、大哥之外,夫人您能告诉我,还有谁吗?”   姜夫人闭了闭眼睛,也非常不想回忆起府上这样肮脏的往事。   她在其中努力的维持着姜府表面上的荣光,实际上却早已疲惫不堪。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又怎么愿意仍然继续在姜府待下去?又怎么愿意苟延残喘,求到皇后面前?   多年前她也是金陵城中明媚的少女,如今却因为一步错而步步错走到今日。   但如今生死一念,全靠皇后,姜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皇后,并没有回答这个的问题,而是说道:“娘娘,您别忘了,您能当上皇后也是因为姓姜。”   姜夫人看了眼皇后身旁的九千岁。   她并不认为九千岁是真的在帮皇后,而是认为皇后在他手下讨日子。   姜夫人说:“现下姜家没了,娘娘您的后位,又能坐得稳吗?”   这个话姜夫人其实是想单独和皇后说的,但是她也不敢让九千岁出去,只能当着他的面把这话说出来。   同样也在给皇后挖了一个坑,姜夫人这是在提醒九千岁,没了姜家的姜皇后地位并不稳固,随时都可以换一个。   然而九千岁只是沉默地听着,他看着姜夫人的神情也非常的平淡,反而是当他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时才有着些许温度。   但这些细节,姜夫人已经没有余力去注意了。   皇后开口,“夫人,在姜家,我感恩您的养育之恩。”   姜夫人一愣。   皇后继续道:“但同样的,我却憎恨您为父亲擦屁股的手段。”   姜夫人沉默了。   她知道皇后在说什么。   姜大老爷和姜大公子玩弄过的不少女人,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都是由姜夫人一并来处理的。   或许也不仅仅是女人,还有一些漂亮的少年。   处理,同样也只是处理罢了。   一卷草席埋了,亦或者找个由头说出意外死了,非常简单,姜夫人也已经是习惯性的让人去做了。   那位三婶婶也是如此。   那位……   皇后娘娘的生母。   姜穗之所以能够给在姜家长大,也仅仅只是因为她身上流着姜家的血。   而姜夫人将她记在名下,也只是因为姜大老爷埋怨姜夫人对三儿媳的手段残忍,做给府里人看的。   因此姜穗在府中受欺负,被兄弟姐妹讥讽,争夺物件,推下水池等等,姜夫人都不曾管过。   皇后的声音多了几分怜悯,并没有报仇的开心,亦或者是得意,只有一丝淡淡的难过。   “夫人,这些年您辛苦了。”皇后说,“但是本宫并不想原谅你们。”   无论是加之在她身上的,还是加之在其他人身上的,她都不想替姜家说任何一句话。   审判的事情交给官方组织,她所做的也只有不阻碍这个进程。   姜夫人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闭上了眼睛,泪从眼角滑落,这个保养得当的贵妇人,如今沦为阶下囚,看起来沧桑又憔悴。   姜夫人道:“娘娘……可那都是你的血脉亲人啊,你忍心看你刚出生的小侄女跟着一起去死吗?”   “我不忍心。”皇后说,“但是将他们置于这种境地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   姜夫人说:“姜穗,你也姓姜,若是诛了九族,也就唯有你可以活下来,你不会觉得可耻吗!”   皇后看着她,沉静的神色丝毫未变,她冷静得一点都不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   皇后说:“夫人,您不姓姜,却为了姜家殚精竭虑,如今姜家获罪入狱,父亲不来求本宫亦或者是贺厂公,让您前来,遭此等羞辱,夫人还要为他们说话。”   姜夫人一怔。   皇后只觉得心中悲凉。   她慢慢道:“姜家之事,一桩桩,一件件,本宫相信厂公会给出正确的决断的。”   一旁一直当自己是隐形人的贺朝非常配合的出声,“奴才谨遵娘娘懿旨。”   皇后说:“本宫愿意来见你,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姜夫人只觉得身子发寒。   听见皇后说:“本宫母亲,究竟葬在了何处?”   姜夫人微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来。   皇后的目光如有实质,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心,“本宫知道祖坟里的墓里并没有尸首。”   空气中陷入了沉闷,压抑得令人心惊。   良久,得到答案后的皇后站了起来,她低垂下眼眸道:“回去吧,本宫累了。”   贺厂公自然是服侍着娘娘离开,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姜夫人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是她为姜家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而当她在想着如何拉皇后下水时,有太监走到她身旁。   丁贤道:“带走。”   其余太监将姜夫人带走。   而丁贤在姜夫人即将离开的时候,对她低声说道:“姜夫人,姜大老爷受不过东厂之刑去了,在去世前已认罪,如今姜家的丹书铁券,便由您来决定给谁用上。”   姜夫人身子一震,她猛地抬头看向丁贤,眼眸中爆发出巨大的光芒。   丁贤微笑道:“但是娘娘吩咐了,姜大公子,不行。”   姜夫人的唇有些颤抖,“丹书铁券是□□赐下,她一朝皇后也能左右吗?”   丁贤继续保持着微笑,“夫人,厂公大人同意了。”   姜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她沉默了许久,最终道:“我知道了。”   带着几声喃喃,她看着高挂的明月。   年少时,她也曾满怀期待,畅享着未来夫君是什么模样,她出身幽州尉氏,同样百年世家,如今却在后宅里困顿多年,变成如此模样。   她的唇颤抖着开启,她说道:“……给环儿。”   流着她血脉的,唯一的孙女。   此时明月已经高挂夜空,皎洁的光芒照亮着大地。   明明皇帝陷入昏迷,姜家接连倒台,但是天气却意外的非常好。   姜穗都在怀疑是不是普天同庆这件事了。   但现在的她没有力气再关心这些,只觉得想吐,脑子沉沉的,压抑得想要嘶吼。   “娘娘,您还好吗?”   提着宫灯,摒退了众人亲自为她带路的男人开口。   皇后躲开了他的碰触,走在前方。   他脱口而出的话语中担忧和惊慌,竟然已经难以掩饰。   已经一夜皇后都没有和他说话了。   而此时的皇后,面色苍白如纸,在柔软的宫装下,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得破碎不堪。   杏花台位于宫中一隅,因此他们走在蜿蜒的宫道,路两旁是盛放的早春花朵,空气中有着好闻的味道。   厂公以为娘娘不会再开口时,听到了她的声音。   “本宫原以为……姜家的人都遭了报应,我会很开心。”   皇后的声音里有些迷茫,“刚才夫人没有说,但其实我知道……”   “除了我父亲那个畜生,还有我大哥、三哥,以及……父亲的一些门客。”   “太恶心了。”皇后喃喃说,“真的太恶心了。”   她扶着一旁的假山,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干呕了起来。   她多久没有听见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了,不,应当说已经完全超出了“姜穗”所能承受的一切真相,精神在崩溃的边缘。   “他们这群畜生!”   男人的气息靠得近了,她落入了一个非常温暖的又有力的怀抱,没有了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话语残留。   她的头被轻轻的抚摸,充满怜爱和心疼,她的鬓角被男人轻轻地亲吻了几下。   他的声音里也难得地带上了温柔的安抚,“别怕,娘娘,别怕,奴才一定帮您报仇。”   姜穗也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大手攥紧,钻心得疼。   一想到“她”的生母竟然遭遇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她就觉得晕眩又痛苦。   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因为心理难以承受这样的事实。   她在发抖。   贺朝只觉得阴郁爬满全身。   他也在场,因此也听到了那个回答。   “回娘娘的话。”当时的姜夫人面无表情,却有些颤抖地说道,“被他们分食了。”   呕——   姜穗在一旁最终吐了出来,贺朝替她温柔地拍背,不曾有任何的嫌弃。   永元三十二年后,金陵的一些世家大族的某些人悄悄多了一个爱好。   烹食人肉,尤其是年轻的少女。   世家大族,因遵循礼义廉耻,却成了披着人皮的野兽。   姜穗的声音里透出了丝丝戾气,有些沙哑,眼眸中闪烁着疯狂的怒火——   “我要他们死!”   而男人的声音沉沉,显然也在压抑着自己怒意与煞气交织的情绪。   “放心吧娘娘,我会的。” 第124章   ◎九千岁x皇后16◎   永建十四年, 英宗永建帝驾崩,年仅5岁的端成太子成了新的皇帝,改年号为端成, 尊恭仁皇后为太后。   嫁给永建帝一年不到的小皇后,就这样成了宣朝最年轻的一任太后,为了感念她的忠贞,又尊为贞德太后, 史称恭仁贞德皇太后。   同年, 盘踞金陵城百年的世家大族姜家轰然倒台, 以通敌叛国之罪诛九族, 然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念在太后份上, 仅诛五族,由此百年姜家退出金陵世家舞台。   而新成为太后的姜穗, 也才刚刚过了十七岁的生辰。   由于太后生辰和先帝驾崩之日极近, 因此并未大办, 仅在宫中简单的操持。   生辰之后, 太后接过小皇帝养在宫中, 按照规矩,垂帘听政。   太后仁德,放后宫嫔妃出宫, 许诺二嫁, 予封号奖赏, 京中不少贵家以迎娶为荣。   同时, 以姜家而起的私铸铜币案以及食人案牵连多个世家, 在前朝后宫联手之下, 多个金陵的百年世家遭到重创获罪下狱, 民田重新归属原主,蒙冤入狱之人也推翻罪名,京中之气焕然一新。   端成三年,太后金印、皇帝宝印下盖,宣布以科举选官,削减世家大族荫封官职,世家重创无人反驳,寒门终有机会,宣朝似焕发新生。   同年冬日,蛮贞入侵中原北境,史称禾木之战。   银装素裹,整个金陵城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虽说瑞雪兆丰年,然而大雪皑皑,朝中开始出现因大雪而无家可归的流民,疫病也开始传播,朝堂氛围也紧张起来。   “如今在大军在禾木胶着,若是粮草迟迟未到,误了军机你可耽误得起吗?!”   “京中流民无数,栖流所早已拥挤不堪,若不再加管理,恐会造成无法控制的后果,扰乱京中秩序,天下大乱!”   “太医院来报已有疫病传播,已将病患从栖流所转至京郊医药局。”   “自从私铸铜币案后,户部流转银钱虽比以往好了不少,然而往年私陈烂帐未清,怎可能随意拨款!”户部尚书言下之意,没钱。   “你这老货,又再哭穷!”新任兵部尚书吹胡子瞪眼,“战事吃紧,若是蛮贞南下,你以为你这个破户部能抵挡吗!”   “京中疫病流民也耽误不起……”   整个朝堂熙熙攘攘,官员们跟菜市场买菜的一样大声叫喊,脸红脖子粗,像是在比谁的嗓音更大。   而端坐在上首的,则是年仅6岁的小皇帝,正一脸无措地向垂帘后的女子求助,站在一旁的高大男子则笔挺地站着,为小皇帝添茶,看他如此模样,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   而垂帘后的女子,则是微微皱着眉,眼眸中有着无奈。   朝堂吵闹成这样,到底是如今大宣麻烦不少。   “都安静。”太后终于在他们争吵即将要打起来的阶段开口,“众卿所言,哀家都知道了。”   太后的声音非常年轻,年轻得一听就知道是一个不超过25岁的女子,甚至比一些官员的女儿都还年轻。   但是官员们如今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对年轻的太后保持着怀疑,太后当年处理英宗之事的果断,以及大义灭亲的凌然,都让不少官员们佩服。   “禾木前线的战报,哀家与皇帝都已经看过,也断不会缺了前线的粮草。”   “萧朗星。”太后说。   “臣在。”年轻的五品中郎将从长列中而出,他躬身行礼。   “哀家封你为靖远将军,接孙斌的位置。”   兵部尚书一愣,没想到太后就这样把大将军副手给革职了。   兵部尚书也出列道:“太后娘娘,这于理不合……”   太后打断了尚书的话,“哀家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已经三个月了,孙斌传来的却一直是战败的消息,甚至还提出在禾木建立堡垒,与蛮贞蹉跎下去。”   太后的声音很严厉,“朝中什么模样,众卿难道还不清楚吗?蛮贞能打持久战,但我大宣打不起。”   太后将遮羞布掀开,让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确实,大宣如今国库亏空,若不是太后与厂公把持朝中力挽狂澜,恐怕宣朝早就更加完蛋,这是在权力核心工作的官员们最清楚不过的事情。   这三年来,朝中官员也换了一批,以前那些光拿俸禄不干活的,已经被九千岁与太后撸的撸,没的没。   不是没有人私下底议论过女子怎可把持朝政,说太后居心不良,但太后大义灭亲,姜家就只剩下些许边缘的女眷和唯一的嫡女,也做不成强大的外戚。   小皇帝也请了朝中重臣做太傅,因此渐渐的太后、司礼监与朝堂都维持着一种三足鼎立的平衡。   但实际上,司礼监的权力仍然大过其余两方,只是近些年太后的势力隐隐有与司礼监分庭抗礼的架势。   太后又代皇帝处理了关于京中流民疫病的事情,便宣布散朝了。   小皇帝很高兴,终于下朝了。   每每上朝,他都觉得朝中官员非常的恐怖,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不知如何作答,全靠母亲一并撑着。   小皇帝在下朝后,扑倒了太后的怀中。   “母亲,我想吃樱桃酪。”   母亲非常的温柔,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但是声音有些严厉,“冬日寒冷,不宜吃这些解暑的东西,饭后再用少许。”   小皇帝年幼时在边缘宗室并不受重视,因父母双亡,又被叔父霸占家产,因此性格上总有些唯唯诺诺,善察言观色,也就是这样被厂公选中。   也因是如此,非常的听话。   在太后向他散发善意,温和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之后,小皇帝头一次感受到温暖,十分依赖这个新的母亲。   一旁的厂公却是冷冷道:“陛下已年长,怎能还对太后做出这些小儿作态。”   小皇帝十分害怕这个总是阴沉着脸的贺厂公,他天生的小动物直觉在告诉他,这个贺厂公是宫里最不能惹的人。   他曾亲眼见过,贺厂公轻描淡写地处理了私下底说母亲坏话的宫人,也见识过贺厂公的雷霆手段,因此在他面前,小皇帝不敢造次。   他讪讪地脱离了母亲的怀抱,低下头道:“是。”   母亲瞥了贺厂公一眼,微微皱起眉,“琛儿才六岁,你为何对他如此严厉。”   厂公慢条斯理,“陛下是皇帝,自得严格要求。”   母亲瞪了厂公一眼,随后一边走,一边牵着他道:“陛下还小,可以享受一下愉快的童年。”   厂公慢悠悠地走在他们身后,“娘娘,如今大宣内忧外患,陛下没有时间享受。”   母亲似是忍了一下,不想再理会厂公,而是偏过头,低下对他说道:“琛儿,今日的功课做完后,晚膳母亲会让御膳房送来樱桃酪,你若是想去御花园玩一玩,也是可以的。”   赵琛想忍住,但是面上还是露出了雀跃,他高兴地仰起头,“真的吗?母亲!”   母亲微笑着,看着他眼中是温情,“当然可以。”   赵琛非常开心:“太好了,母亲最好了!”   太后很喜欢这样乖巧的孩子。   厂公本想再讽刺两句的,他冷眼看他们母慈子孝,最终还是没说话。   他微微偏过头,示意一旁的丁贤。   丁贤很快明白,领命而去。   丁贤一边去一边在心中腹诽,厂公每次非得要和小陛下过不去,无非就是小陛下占据了太多太后的时间,厂公非常不爽罢了。   想来今日小陛下的功课会多到没有时间出去玩。   丁贤想到了厂公刚才有些难看的表情,他想要笑,却忍住了。   现在在宫中,已经有不少厂公和太后的心腹,都知道了太后与厂公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们二人似乎也并没有特地的隐藏,看起来光明磊落,但是二人相处时却总让人感觉到一种外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太后总是对厂公不假辞色,直呼其名之外更是呼来喝去,而厂公竟也不生气,只是会笑着开口,再把太后惹生气了,又重新去哄。   若不是宫人们嘴严,再加上他们看起来并未有过界的相处,不然风言风语恐怕早就在宫里传遍了吧。   但是丁贤却知道,太后与厂公……恐怕早已不是那么简单了。   当年先帝驾崩,厂公以雷霆手段处理了姜家,将食人一事昭告天下,太后并未阻拦,更是全力支持。   原本看起来不对付的二人,竟在此事上保持了惊人的一致。   后来太后垂帘听政,厂公竟然也未曾阻拦,要知道一旦太后触碰到了权力,恐怕会对厂公也造成极大的影响。   毕竟皇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名正言顺,厂公只是司礼监的太监,办事仍然要利用皇帝才能达到目的。   但是丁贤没有想到,厂公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愿意放权。   而后,厂公就像是心甘情愿一般,辅佐着太后。   就是辅佐太后,丁贤发现厂公压根都没想过要辅佐这个小皇帝,就好像这个小皇帝也只是一个幌子,一个工具罢了。   若不是太后提出,恐怕厂公都没有想过让小皇帝接触帝王教育。   而这些年有不少夜里,厂公宿在了太后的寿安宫里,而太后竟然也默许了。   丁贤并不觉得惊世骇俗,只觉得厂公大人真是了不起,竟然连太后都拿下了。   而年轻的太后也渐渐没了当初入宫时的那种羸弱,反而多了清丽的风姿。   不过太后和厂公仍然是经常吵架,吵得连宫人都不敢劝,而厂公有时候说不过对方,阴沉着脸一整天,下面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做错了遭到严厉的责罚。   而这些日子朝中出了不少大事,太后与厂公二人商议朝政,又是一时好一时坏。   不知道丁贤在默默吐槽,太后回到了自己的寿安宫,每每下朝之后太后都觉得非常的疲惫,于是宫人们也早早备好了吃食,以供太后填肚子。   “你跟来做什么?”年轻的太后皱起眉,看着跟着进了自己宫门的贺厂公,“你不是还要去处理赈灾的事情吗?”   贺厂公大摇大摆,进入寿安宫就像是进了自己的家门,熟门熟路得很。   他坐在太后一旁的案桌上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微笑道:“娘娘不欢迎奴才吗?”   姜太后暗自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没说什么,“我就算不欢迎你也会自己进来。”   厂公轻笑了一声,声音似乎有些委屈,“娘娘真是无情,这么些年了,怎么就不能对奴才如对陛下那般和颜悦色一些呢?”   太后往嘴里塞了个苹果,“你自己心里清楚。”总是欺负她,她能和颜悦色就怪了。   厂公又笑了起来,他看了眼太后的果盘,说道:“娘娘金尊玉贵,怎么总是爱吃这种常见的果物?”苹果这样的水果一点都不名贵,在荒野也只是用来果腹的食物。   太后说:“我不但爱吃这种常见的果物,我还爱随处可见的花草,你若是看不惯,可以离开。”   厂公失笑,“奴才不过是说了一句,娘娘便说了无数句。”   厂公看着太后直挺挺坐着,有些奇怪,“娘娘今日这是怎么了,从上朝时就是这样笔挺的姿势。”他可是知道姜穗这个人惯会偷懒,样子总是摆在他人面前的,私下底竟然也这样端庄坐姿。   太后横了他一眼,骂道:“要不是你昨晚发疯,我会腰疼吗?”   厂公不觉得心虚脸红,反而笑意更深了些,他起身走到太后身旁,四周的人早就因为他的到来而退出了内室,这已经是他们俩在时的规矩了。   厂公弯下腰,替太后揉了揉腰。   他说道:“是奴才的不是,还请娘娘恕罪。”话语里还伴随着愉悦的笑意,真是想让姜穗打他。   姜穗一把拍开他的手,“按就按,又摸哪里?”   厂公毫不心虚,他从善如流又在一旁替太后布菜,这种事已经非常熟练且心甘情愿。   他哄道:“前些日子,奉安进贡了新鲜的冰鱼,娘娘不是最喜爱的吗?奴才已经吩咐让膳房早早给娘娘备下了。”   厂公非常清楚姜穗喜欢吃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因此也知道怎么哄她。   太后果然哼了一声,看起来到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   其实厂公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二人就已经走到了今天的模样,他们从未对彼此表达过心意,也从未明言过彼此的关系,就好像这样不清不楚的厮混,又像是暗度陈仓狼狈为奸。   看着少女红润的脸,贺朝明明应该应当觉得愉悦于他们之间的和谐,但是心底却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她和一般女子都不一样。   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名分,也不在意世俗加之女子身上的枷锁。   有时候贺朝都在怀疑,会不会当初换一个人,她都可以接受。   当然,那个人要长得好看。   在太后心安理得地享受厂公的服务时,听到了厂公状似无意的开口。   “娘娘今日,怎么忽然想起了萧朗星?”一个小小的五品中郎将,什么时候入得太后的眼的?   太后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吃食上,她随口道:“以前他没资格上朝,后来升了官,在一众老男人的朝堂里看起来清新极了,我便去查了他的档案,发现他颇有才干。”   太后咽下了清甜的苹果,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就像是小猫一样餍足,看起来可爱极了。   厂公垂下的手指动了动,但神色仍然是淡淡的微笑。   太后继续说:“后来把他放在金吾卫里让他试试看,没想到带兵一把好手,便把他放到战场上试试,作为副手历练够了,回来还可以升个护国将军。”   厂公声音平静,还慢悠悠的,听起来于以往一样,“娘娘实际上……是觉得他样貌俊朗,所以格外愿意给他个机会吧?”   其实厂公也不得不承认萧朗星确实是一个人才埋没在京中,若不是太后,恐怕都发现不了。   但是一想到他是因为长得好看才被姜穗注意到的,贺朝就感觉胸口闷着一团无名的火。   太后低咳了一声,“说什么呢,他虽出身一般,但祖上曾随□□开国,也算是军人世家,哀家只是看他胆识过人,又有带兵的潜力,才提拔的他,而他也未曾让哀家失望。”   哀家都用了,看来是心虚了。   厂公黑眸幽深,言不由衷,“娘娘深谋远虑,奴才佩服不已。”他冷冷道,“若是萧朗星也如奴才一般,娘娘是不是也愿意将其收入塌中?”   太后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她咳嗽了好几声,背后还有男人温柔的抚拍,只不过那道视线却好像有些冰冷。   等她缓过来,才瞪大眼睛看他,“你在说什么啊!”太后震惊,“我真的只是欣赏,欣赏你懂吗!”   少年意气风发将军谁不多爱看两眼啊,她只是单纯的欣赏他的颜值!   男人丝毫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而是继续阴沉沉说道:“也是,萧将军确实年轻,与他相比,奴才确实老了,况且他家世清白,又是京中不少贵女的闺中梦里人,若是娘娘起了心思,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家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啊!   姜穗真想揪他的耳朵,男人还在自顾自地低声说道:“娘娘年轻,不过碧玉年华,奴才已快到而立之年,将来也无法陪伴娘娘到老……”   他自己越说越生气,隐忍着,但是周身阴森的煞气却暴露了一切。   “若是将来奴才离开,娘娘另找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鬼,越说越离谱。   姜穗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哀家的允许,你要去哪?”   她微微蹙眉,放下了手中的小叉子,抱着胸,扬着头看他,颇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贺厂公不会以为自己还能致仕吧?你醒醒,你只是个太监罢了,并非朝中重臣。”   姜穗的本意是提醒他他哪也去不了,有她在,他就必须得老实地待在宫里,但是没想到他却理解到另外一个意思。   厂公黑眸更加黑暗,“是啊,奴才也只是个太监,不比萧将军人中龙凤,身世清白。”   “够了!”被某人越来越惯脾气也越来越明显的太后不高兴了,“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太后拧起眉,“自从下朝后便是阴阳怪气,之前本宫提拔萧朗星都不曾见你如此,今日一口一个离开,又是身份又是年龄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贺朝盯着年轻的少女看。   她没有再像当皇后时穿着亮色的明艳衣裳,而是换上素净的颜色,虽然国丧期已过的,但是为了维持太后的威严,她已经不再作年轻靓丽的打扮。   和她现在的年龄很不相配。   但是她却如同鲜花一样张开,绽放出最青春美丽的模样。   贺朝想到了今天上朝前,许久不发声的系统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通知。   “宿主,根据系统程序预测,主脑心理检测将在6小时后到来,请宿主做好准备。”系统的声音有一种冰冷冷的机械感,但是贺朝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系统继续道:“根据模拟心理检测结果——”   “宿主在本世界进行心理检测会造成以下结果可能性为77.754%   一、宿主因心理问题再次不及格而导致评估不合格,任务失败,投入惩罚世界。   二、NPC姜穗作为精神污染源头进行格式销毁……&……%&……%¥%”   突然的,系统多了嘈杂的电子音,让贺朝感觉到脑海有一阵尖锐的疼痛,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系统又检测到什么,机械音重新响起。   “发现未知数据,分析,调整,分析结果如下——”   “宿主在本世界进行心理检测会造成以下结果可能性降低为23.755%   一、宿主因心理问题再次不及格……   二、NPC姜穗作为病毒进行清除。”   贺朝沉默片刻,他并不清楚系统发现了什么,也不清楚是什么未知数据,但是他在刚刚尖锐的疼痛里,想起了什么。   贺朝在系统的话音落下,便忽然开口:   “你是谁?”   脑海中的系统并没有说话。   贺朝声音很平淡,就好像他发现脑海中的系统似乎被换了也丝毫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也并不惊慌。   “以前我那个系统,废话特别多。”贺朝说。   过了一会儿,他脑海里的机械音响起,有些冰冷,又有些漠然,但是仔细听,却能感受到它的温和。   “我是SHZ00001,权限不足,无法回答。”   权限不足……   贺朝眼眸微眯,还未等他再次开口问,这个自称SHZ00001的系统便再次开口。   “宿主优秀值已达78%度过及格线,可以选择离开世界或者满值离开。”   在和太后联手力挽狂澜下,贺朝的优秀值也在不断地升高,早已可以离开了。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离开。   而现在,这个问题又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人生中有无数匆匆过客,但唯有这一个,理智告诉他不要回头,但是但是情感却让他不断挣扎。   其他的问题也多了起来。   系统不对劲,姜穗可能被主脑发现而被清除。   精神污染源头改变成病毒已经很奇怪了,究竟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可能性降低?这个SHZ00001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朝问:“权限不足是因为什么条件?这个你是否可以回答?”   SHZ00001似乎是检查了什么,随后很快回答道:   “宿主权限不足,无法回答。”   贺朝皱眉,“你是否我的系统?”   SHZ00001:“根据目前链接协议,我是的。”   贺朝很快指出它话语的漏洞:“我作为宿主无权限让专有系统回答?系统守则要求你无法违抗我的命令。”   SHZ00001:“是的,宿主并未持有对应条件,权限不足。”机械音就像是来来去去车轱辘话,贺朝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   贺朝倒是没有惊慌和生气,只是又淡淡地开口:“我原来的系统呢?”   SHZ00001:“宿主,您原来的系统就是在下。”   贺朝拧起了眉,然而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限制,时限到了之后,这个系统又重新变回了那个聒噪的声音。   “宿主!心理监测又要来了!你又……唉,现在要怎么保护穗穗啊!”   再问不出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贺朝熟练地屏蔽了。   但因为种种压在心头,在朝堂上又看到了萧朗星,因此他整个人显得格外阴沉。   现在面对姜穗的质问,贺朝却不知怎么回答。   明明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承诺和约定。   姜穗就感觉面前的男人沉默了许久,看着她的眼神幽深又带着阴沉的压抑。   她也微微凝眉,刚想要再次开口,男人便终于说话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随后开口道:   “姜穗,我以前……”   “是不是见过你。”   姜穗一顿。 第125章   ◎九千岁x皇后17◎   “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男人说这个话的时候, 声音平淡,就好像是在和她拉家常。   同时他黑眸也是那样的平静,仿佛无论她说出什么答案都会全盘照收。   贺朝自诩记忆力不太差, 像姜穗这样的人在之前如果接触过,他不可能记不得。   可他的记忆告诉他,他并不认识姜穗。   然而……   他身体的本能却告诉他,他已经等待她许久。   少女听到了他的问题, 微微睁大了眼眸, 仿佛有些讶异。   她浅色的眼眸中多了几分疑惑, 还有一种觉得他是不是疯了的打量, 她随后微微挑起细长的眉,似乎是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可理喻。   “贺厂公, 我从懂事起,就没有在姜府见过你。”她声音也淡淡的,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人生的第一次出门, 也是婚姻大事定好了之后的新婚之夜。”   骗人。   看着她的模样, 贺朝就直接她在骗人。   这个小骗子。   如若她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为何又对京中各方地点都了如指掌,她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到只要随便一分辨就知道是她的亲身经历。   她只是在骗他而已。   男人却没想追究。   他垂下眼眸,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于是厂公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皇后重新用起膳, 刚才的对话似乎也仍然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无论是他对萧朗星的反感, 还是突如其来的提问。   厂公忽然发现, 姜穗是一个能够极快适应环境的女子。   自己的大婚之夜遭遇了对于女人来说是灭顶之灾的大事, 但是她却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就算力量薄弱, 也仍然努力的和他周旋。   后来皇帝驾崩,姜家倒台,她也未曾觉得活不下去。   反而积极的寻找新的出路,面对“仇敌”的他,也能心平气和的保持合作。   成大事不拘小节。   男子总是会以此话来形容自己。   但是她从未用言语标榜,却做的比这世间大多数男子都还要来的坚韧。   男人看着少女安静的眉眼,随后才缓缓开口。   “娘娘,这几日奴才要前往京畿南郊处理贪污腐败一案。”他顿了顿,似乎将原本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而是另外说道,“奴才已命太傅为陛下布置好了这几日的功课,还望娘娘切莫再让陛下贪玩戏耍。”   握着玉筷的少女微微一顿,她仍是原本的模样,头也没有抬。   年轻的太后说道:“我知道了。”   男人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甘心,他盯着她,问道:“娘娘就没有什么话和奴才说的吗?”   太后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他。   她的眉眼仍然是那样的安稳沉静,自从当了太后垂帘听政之后,她的性子也越发沉稳和果决,眼眸里的偶尔划过的锐利已经让她有了上位者的威严。   她看着他,似微微蹙眉,像是有些不太明白。   “厂公是想要我说什么?”   他们现在很少在彼此面前用着属于地位的自称,看起来仿佛关系拉进了不少。   但是厂公却仍然觉得他们之间如同隔着天堑,就算是火热的肌肤碰触,心却仍旧是那样的遥远。   最终,男人垂下眼眸,看起来恭顺又谦和。   他说:“奴才还有事,便先退下了。”   他看起来比过去对她还要恭敬,就连说着退下,都不再曾说完就走,而是等着太后的发话。   空气中沉默了一瞬,最终他听见了少女的声音。   “去吧。”   厂公的手微微捏紧,随后放松,行礼过后便退出了大殿。   他面无表情,看起来却不太好。   厂公跨过门槛,随后看到了宫内摆置的精致花草,他微微一顿,才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竟然都是他来布置的。   他微微偏过头,阳光落在他的半边脸上,切割出了阴影,藏在阴影中的黑眸晦暗不明。   他好像变得有些贪心了。   过了好一会儿,最终他转身离去。   而殿内看起来正专心用膳的少女,则是在男人离开之后,便放下手中的筷子。   食物在她的口腔里有些机械地嚼着,她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其实早就已经不知道嘴里的膳食究竟是什么味道了。   当男人说他要去京畿南郊的那一刻,她差一点脱口而出——   “那里疫病传播,你怎么突然要前往那处?”   但是她却在即将要说出口的那一刻忍住了。   还不到时候。   她低垂着眼眸,掩饰住了眸中的情绪,并没有让对方发现端倪。   随后,她大脑全速运作,大约知道了为什么他要突然离开。   那个心理监测。   贺朝的系统曾经告诉过她。   她现在尚且还不清楚是不是心理监测的原因让贺朝失去了对她的记忆,但他既然现在因为此事而离开皇宫,想来也有一定的关系。   姜穗想到了在上个世界,用三次口令开启后所获得的记忆与力量。   她抬起手,当她使用力量时,手臂上会出现蜿蜒的红色腾图,那样如同火焰般的颜色,和当初是舒兰之狮是一模一样,而所使用的力量的感觉也十分相似。   而现在,强烈的预感也在告诉她,要做好准备,它要来了。   那个极具有压迫感的,仿佛是从另外一个空间而来的恐怖存在,就要到来了。   一旦再一次被发现,她就要如同在上一个世界最后的日子一样,总是遭遇着被针对的危险。   姜穗在安静的内室沉默了许久,最终她吃掉最后一块苹果,开口唤人。   “巧夏。”   在门口并未曾进来打扰娘娘的巧夏进来了,她说道:“娘娘是用完膳了?”   随后在姜穗点头下,她十分熟练的唤人进来,随后服侍娘娘漱口。   娘娘很安静,但是巧夏习惯了这样的安静。   她也意识到了一点,娘娘也只有在贺厂公面前话才会多一些。   自从朝中、后宫的重担压在娘娘身上之后,娘娘便很少笑了,也很少像这个年龄的姑娘一样,活泼而明亮。   巧夏非常心疼,所以对贺厂公的恶感才消散了许多。   至少他能让娘娘高兴。   巧夏心里是这么想的。   无论他做了什么,让娘娘高兴就行。   巧夏在一旁收拾,看着娘娘坐在内室就开始看奏折,有些讶异。   “娘娘,贺内官是去哪了?这么多的奏折怎么都让娘娘一个人来看?”   娘娘皓腕轻抬,用朱砂笔批复后放置一旁。   娘娘的声音仍旧是那样平淡。   “他有事,要出宫一趟。”   巧夏不太懂,这类事大多都是迎春在处理。   她哦了一声,便不再打扰娘娘。   然而过了一会儿,就像是最终还是妥协,娘娘放下了手中的笔,她微微蹙着眉坐在椅上,还是开口唤了她一声。   “巧夏。”   巧夏脆脆地应了一声,但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等到娘娘的回答。   她一抬头,就看到太后娘娘细长的眉微蹙,让人想忍不住抚平娘娘的眉,让她开颜一笑。   巧夏被娘娘如同晴雪初化般的美丽给慑了一下,随后便心疼地上前。   “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有奴婢能做的?”   娘娘仍然是沉思,她剔透琉璃般的眼眸带着几分挣扎的神色。   最终娘娘还是道:“一会儿……替我去司礼监送个东西。”   巧夏一听,便知道娘娘是要给贺内官送的。   她倒也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贺内官是天大的福气,还在心里又狂踩对方一番。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无根之人就这样入了娘娘的眼,也不看看他自己配不配。   但是娘娘说的话,巧夏也从未有异议。   巧夏应是,“娘娘,送的何物?”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娘娘起身,“你且在这稍等。”   巧夏道:“是。”   娘娘进了内室,巧夏并不清楚娘娘将要拿出什么,她在一旁安静的等待,和三年前相比,她也沉稳了许多。   如果要三年前的巧夏想,也决计想不到她和娘娘会有今日。   姜家如今人口凋零,丽妃之事牵连到李家,连带着淑妃也跟着倒霉,如今这后宫除了些安分守己的高位嫔妃外,位份低的,年轻一些的都已经被娘娘妥善安排出宫了。   少了后宫一大堆要吃饭的,也节省了不少银钱。   跟着娘娘三年来,巧夏才知道宣国如今内忧外患,江河日下,若非娘娘与厂公极力维持朝堂,还有朝中仍然坚持的官员,恐怕在三年前会更糟糕。   恭仁贞德太后在民间的威望也随着宣国重新焕发生机而越来越高。   可娘娘也年仅十七而已。   巧夏想着比起娘娘成为太后活守寡,同无根的阉人在一起,还不如是民间平凡的女子。   在巧夏的胡思乱想中,娘娘很快出来了。   她捧着藏盒,也未曾让巧夏知道里面是什么。   “现在去吧。”娘娘说。   巧夏看到藏盒,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接过。   娘娘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有些意外的神情,“怎么了?”娘娘问道。   巧夏说:“娘娘,奴婢上次也是去司礼监送东西,在贺内官的案桌上,也看到了样式十分相像的藏盒呢。”   娘娘也是一愣,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随手拿来的盒子,想起来这好像是贺朝送的。   似乎每一个太监身上都要有独独钟爱某样东西的设定,有的是鼻烟壶,有的是金子,还有的是烟杆。   而贺朝的则是藏盒。   金雕玉镶,亦或者是上等的木材,各式各样,精美而华贵。   有的则是最便宜的材质,但是却足够精巧和巧妙。   而放在贺朝案桌上的,姜穗有些好奇了。   “里面是什么?”   巧夏摇了摇头,“奴婢不太清楚,娘娘您也知道,奴婢都不怎么敢和贺内官说话。”   每一次贺内官看她的眼神都冷飕飕的,尤其是当她在服侍娘娘的时候,搞得巧夏虽然在心里经常骂他,但是在他面前却不敢造次。   也就只有娘娘能够自如地在贺厂公面前放肆了。   巧夏见娘娘实在好奇,她又想了想,随后想起来了。   “奴婢好像有听司礼监的小太监讨论过。”巧夏道,“好像是茶盏的碎片。”   姜穗:好扯。   谁把碎片放在藏盒里。   她摆摆手,忽然没了兴趣。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吧。”姜穗微微一笑,“等回来了,我让小厨房做好吃的犒劳你。”   巧夏笑:“娘娘心疼奴婢,奴婢感激不尽。”   她行礼,随后很快便离开了。   司礼监很快接到了通报。   “让她进来。”厂公的声音非常冷淡,丁贤也早已习惯了。   他带着巧夏姑娘进了内殿。   “巧夏姑娘。”丁贤提醒道,“厂公心情不大好,您多担待。”   因为这三年来接触频繁,他们这些下人的关系也随着主子的关系好了许多,尤其是丁贤,他知道于厂公而言,太后娘娘的事是第一要事,因此对太后来的人都从不冒犯。   更何况巧夏姑娘活泼开朗,待人有礼,其实不少人都愿意和她接触。   巧夏倒没觉得丁贤说厂公心情不好意外,因为在她看来这个贺厂公一年到头就没有心情好的时候。   哦不对,好像和娘娘在一起时,贺厂公身上的那股阴森森的煞气都消退了。   巧夏也不曾想过,娘娘能和厂公保持着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三年。   很快,巧夏轻车熟路的将藏盒送到了贺内官的案桌上。   她偷偷瞄了一眼,发现那个刚刚和娘娘讨论过的藏盒也还放在案桌上。   南苑巧夏是一秒都不想多待,送完东西就立刻告退,却被厂公喊住。   “站住。”   巧夏无法,转身行礼,“贺内官还有要事?”   对方沉默了一下,男人的声音仍然是平淡的,但话的内容却好像在试探着什么。   “你们娘娘……可曾有话要对本督主说?”   巧夏想了想,娘娘只是要她送东西。   于是巧夏摇头,“没有。”   因为回答的过□□速,似乎还噎了对方一下。   然后厂公大手一挥,巧夏就出去了。   丁贤还亲自送她,巧夏对丁贤道:“丁公公,贺内官的心情好像变得更差了,你们多多注意。”   丁贤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送走了这个来自寿安宫大佛身边的小奴婢。   原以为寿安宫那位派人来了,厂公心情会好一些,竟然更差了。   丁贤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回到了忙碌的司礼监。   而在南苑内屋里的贺厂公,打开了太后娘娘让贴身婢女送来的藏盒。   他微微一愣。   里面并非什么名贵的华物,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书信。   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匕首,只是柄上有着让人分辨不出是什么植物的花纹。   而匕首旁边……   贺朝难得的有些疑惑和怔愣,他抬手,刚刚碰到那个小小的黄色花朵,就感觉心好像一震,随后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小小黄花旁飘起的细小的白色绒毛在空中飞舞,很快就如同扎根落地一般,风一吹便不见了。   而他的注意力都被匕首和黄花吸引,因此也并没有看到,风吹起的小小白色种子落在了他的心口,便消失了。   他不明白太后送他匕首究竟是什么意思。   让他自我了断?   很快他否决了这个想法。   但不可否认的是,当他看到匕首的第一眼,就是她曾说过的想要杀了他。   只不过在后来身边世事巨变下,她好像就再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男人拿起匕首在手中把玩,最终想了想,将启程京畿南郊时带在了身上。   姜穗在宫里其实是有些心神不宁的。   她按部就班的如同以往一样生活。   没了贺朝经常来打扰她,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不至于如此。   姜穗一把将手里的毛笔扔掉,此时的寿安宫内室里就只有她一人。   巧夏已经在外室入睡,她睡不着才点灯起来继续看奏折。   越看越觉得贺朝前些年自己一个让扛起这么多国家大事是真的辛苦又厉害。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吃好睡好老母亲身体很好都发奏折来啊!   还有南边长了棵奇怪的石榴树就不用发来了!她真的不想看这些废话!   而现在,她看着燃烧的烛火,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和她当初即将遇到危险时的又不太一样,并非是危机到自身性命,而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   她起身走到窗边,一旁的无烟的银炭在燃烧,整个室内暖烘烘的。   她推开窗户的缝隙,寒风灌了进来,呜呜的风声就像是魔鬼的嚎叫。   又下雪了。   不是那种鹅毛大雪,而是扑打在人身上会湿润的雨夹雪。   寒冷刺骨。   因为这样的天气,姜穗也看不到夜空中原本应当存在的明月。   贺朝现在……   在干什么?   姜穗撑着下巴,因为室内足够温暖,倒也没有觉得太冷。   这三年来,虽然这家伙一直都没有恢复记忆,但是对她倒是和以往差不多,只是偶尔会喜欢气一气这个看起来越来越端庄古板的太后。   姜穗也挺喜欢和他这样一来一往的。   多有新鲜感。   每次在她的那张大床上偷偷摸摸,她也觉得刺激。   这也是这三年来,她第一次和他分开这么久。   就算是之前吵架,最后也是吵着吵着到床上去,这件事又过去了。   就在姜穗胡思乱想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了室外纷乱的脚步声。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刚关上窗户,就听见门外迎春惊恐的声音。   “娘娘,不好了!”   随后房间的门被推开,迎春与被匆忙叫醒还未曾完全清醒的巧夏站在门口。   迎春看到站在内室的姜穗先是一愣,随后立刻上前跪下行礼。   “娘娘,不好了!陛下突然高烧,现下昏过去了!”   “什么?”姜穗心头一震,随后立刻道:“现在就去太和宫!”   “是!”迎春又匆匆出去让人备下轿子,大雪又下雨,需要更稳妥的轿夫和遮风挡雨的轿子。   而巧夏也被迎春的话吓得完全清醒了过来,上前给姜穗穿衣。   而姜穗也来不及精致的打扮,披上皮毛披风便匆匆出了寿安宫。   等到了太和宫,才发现整个太和宫乱成了一团。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太后生气了,宫人们纷纷跪下,原本混乱的内宫安静了下来。   “去请太医!”太和宫是太后和厂公精心安排宫人过,不可能因为皇帝发烧生病就这样乱七八糟,肯定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但是她现在也来不及追究了。   太和宫薛嬷嬷出来行礼。   “回娘娘的话,已着人去请了太医,只是雪天路滑,加之深夜,恐怕太医还在路上。”   姜穗大步往内室走去,好在因为是皇帝住所,炭盆都是最好的,室内非常温暖。   “你给哀家将情况一五一十的说,若是有差池,唯你是问!”   太后的话带着极大的威压,让宫里的人都是一颤,薛嬷嬷也是如此,她随着太后来到内室,随后磕头。   “奴婢定一五一十将事情和娘娘讲清楚。”   于是薛嬷嬷在一旁说,姜穗看着年幼的皇帝。   他的脸烧得通红,很显然宫里的人也做了紧急措施,姜穗能看得出来,并没有懈怠。   她摸了摸皇帝的小脸蛋,顿时被温度吓了一跳。   烧成这样,要是烧一个晚上恐怕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要知道这是在古代,随便一个感冒发烧都能要人命。   “陛下今日按照娘娘与厂公的吩咐做功课,随后用完膳后到御花园休息玩耍,在小夏子的劝告下又回了太和宫继续和太傅上课。”   “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淑太妃,陛下行礼后同太妃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   “用晚膳时还好好的,到了晚间忽然就不行了,说是难受,金秋进来一看,才发现陛下发烧了,便连忙赶去请太医,请娘娘。”   金秋是姜穗从自己宫里拨过去的,经过司礼监的调教,不会有问题。   金秋此时也跪在一旁,佐证了薛嬷嬷的说法。   姜穗厉声道:“哀家来了太和宫,宫内乱糟糟的一片,还有什么事,一并统统说出来!不然现在就让慎刑司的人来!”   薛嬷嬷有些惊惶,但还是努力保持冷静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是因为太和宫出了只大耗子……”   “大耗子?”姜穗皱眉,要知道皇宫里每天打扫,人人防守,怎么可能出这种什么耗子的东西。   然而就在她想要接着问下去,张正已经快速来报。   “娘娘。”张正的声音有些仓皇和震惊,“厂公大人在京畿南郊遇刺,现下生死不明!”   姜穗浑身一震,她蓦然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 第126章   ◎九千岁x皇后18◎   仿佛就像是被人针对一样。   在贺朝去了京畿南郊之后, 皇上便突然发烧陷入昏迷,而他也遇刺,现在情况生死不明。   偌大的皇宫, 掌权人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太后。   当张正话音落下,整个太和宫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巧夏也不由得看向宫里如今唯一的主心骨,但是她也见过诸多风浪,并没有慌张, 而是镇定的问太后, “娘娘, 该怎么办?”   太后攥着拳头站在原地, 似乎是在思考,但是并没有沉默太长时间, 反而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苏太医,皇上如何了?”   苏太医很快出列, 在一旁行礼道:“陛下仍在高烧, 但是好在喝得下药, 如若今夜烧退了, 便好了。”   太后走到他面前, 苏太医身后也跟着众多的太医,太后声音非常严厉,眼神同样十分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   “陛下高烧, 但是哀家还没死, 如若是有人胆敢在从中作梗, 哀家会让他全家跟他一起作死。”   太后说的话听起来并没有很直白, 但是却说明了一个情况, 她在怀疑今晚的事是有人在作祟。   太后:“巧夏。”   巧夏也沉声, “奴婢在。”   太后道:“太和宫便交由你, 陛下所经的所有药物,宫里来往的人,都由你来盯着。”   太后顿了顿,继续说道:“搜查全宫,所有老鼠全部扑杀!”   巧夏心中一震,应道:“是!”   她视线落在迎春上,“迎春。”   迎春也行礼,“奴婢在。”   太后道:“你跟着我。”   迎春一愣,随后点头称是,接替了巧夏的位置站在太后身旁。   太后继续道:“马备呢?在不在宫里?”   很快便有太监来报,“马大人随厂公大人前往京畿南郊了。”   “马备也去了?”太后拧起眉,“马备既然去了,怎么还会有人遇刺受伤?”   张正在一旁道:“刚刚传来的消息,似乎和三年前的那个案子有关。”   太后一下子就明白了,事实上她心里也有了猜测。   此时的太和宫在太后的安排下重新井井有条的忙碌起来,太后望了一眼内室,随后问张正,“厂公现在在哪?”   张正道:“回太后的话,在南郊的一户农庄上,因为厂公伤势过重,无法受颠簸,因此也无法回宫。”   太后道:“让孙太医快马加鞭去!”   孙太医专治外伤,在救治皇帝上不如苏御医,因此现在负责煎药之类的活,听到了太后的话之后,很快随着太监离开了。   太后无故不能出宫。   她嫁入了帝王家,这辈子恐怕也不能再踏出宫门半步。   况且此时的皇帝现在高烧昏迷,身为宫中现下唯一一个能说话的人,她也无法离开。   但是姜穗就是想去看看他。   她沉着脸,气息压抑,迎春在一旁看着,发现太后此时的模样竟和厂公用着惊人的相似。   太后有些阴沉的声音响起,“让人守住春熙殿,谁都不许走动,不许进出!若是有人违逆,格杀勿论!”   迎春心中一惊,她是第一次听见太后这样严厉又带着杀气的话语。   太后是宫中少见的慈悲善人,就连宫里有人将她最喜爱的花瓶打碎了,都不曾责罚,反而随口说了句碎碎平安。   而如今,宫中出了事,她也能用起这些雷霆手段。   而且春熙殿……   是淑太妃现下所住的宫殿。   难不成今夜之事,和淑太妃有关。   太后已经走到太和宫大殿,开始处理起宫里的一些宫人。   一批拉去了慎刑司严加拷问,一批被关了起来,还安排金吾卫将金陵李家园林全面封锁,深夜赶来的萧将军即刻听令。   太后道:“萧将军,今夜事态紧急,劳烦你了。”   萧将军剑眉星目,年轻又意气风发,就算是刚起床也看不出丝毫困倦。   他单膝跪地行礼,垂着头铿锵有力道:“此乃臣之要责,娘娘不必担心,臣明日才启程禾木,并未打扰。”   萧朗星很快离开,姜穗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心中叹了口气。   还是缺人。   朝堂之中,太缺人才。   尤其是领兵作战的人才。   明明明天便要启程禾木,但是因为太后没有信得过的人,今天夜里又要喊他回来帮忙干活。   姜穗曾经猜测过李家什么时候搞事,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动手,还选了一个看起来很好的时间点。   一旦皇帝没有挺过去,贺朝也死了,朝中孤立无援的太后恐怕对他们来说也不足为惧。   不过他们大约也没想到,太后也根本不是垂帘听政的花瓶,恰恰相反,太后如今手里也有了不少权力和力量。   姜穗微微闭上眼睛,在迎春看来,就像是有些疲惫和担忧。   迎春道:“娘娘,您放心,陛下一定会没有事的。”   “不。”太后忽然开口,原本闭上的眼眸也睁开,看着大开的宫门与点起的宫灯,“迎春,你以前是御镇司的人是吗?”   迎春心头一惊,她还没有开口,太后已经继续开口了,“不必急着否认,哀家不是看不出来。”   迎春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道:“娘娘,奴婢如今是寿安宫的人。”   这是变相的承认了。   这样的话,太后自然也听得出来,但是太后并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回来到寿安宫,而是道:“那你与御镇司,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迎春顿了顿,她脑海里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她知道自己的回答关系着将来还能不能待在太后身边。   在太后身边这几年,迎春才知道宫里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   温和,仁善,张正也曾说过,太后从未将他们这些人当成随处可用的畜生与工具,相反,在太后面前,他能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是个人。   迎春也是。   不仅仅是厂公在一点点的被太后吸引,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如此。   正如太后和巧夏,她们不像是主仆,反而像是姐妹。   迎春曾经羡慕过,在不知不觉间,她也越来越喜欢在寿安宫的日子。   迎春很清楚的记得,当她在下人房里不小心被巧夏发现了与心上人交换的定情信物,当时她有多紧张。   因为宣朝后宫宫人有规定,不允许宫女与侍卫私相授受,以破坏宫中秩序。   但是巧夏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还对她说,娘娘正在想办法改了这条规定,说宫女也是青春少艾的人,怎么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了呢?   其实那个时候的迎春是她脱离了御镇司之后第一次动心,也会害怕,但是听到了还是皇后的娘娘通过巧夏的嘴告诉她的话后,就只觉得……   娘娘她,是真的不一样。   她一直以为自己从御镇司里出来的事情,不会被太后发现,但是却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刻,太后却点了出来。   是厂公告诉的太后吗?   有可能。   但是太后从未问过,现在点出来,是在怀疑她吗?   就像刚刚,将巧夏调离身边,让她跟着太后。   以往可都是巧夏和太后形影不离。   “不必多想。”仿佛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太后没什么表情,年轻秀美的脸庞看起来没有丝毫的软弱,反而似有着隐隐的杀意,“你既然是贺朝派来的,我没有什么不放心。”   迎春一顿。   太后继续道:“回答哀家的问题。”   迎春意识到太后有些生气了,不知为何,生气起来的太后比厂公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还吓人。   迎春连忙在一旁跪下,她叩首,“娘娘恕罪,奴婢脱离御镇司已久,但身上仍有功夫,是厂公派来护卫娘娘的安全的。”   太后沉默了一下,她声音平稳,但是迎春却感觉到此时的太后内心不太平静。   “你去通知马备,哀家要贺朝即刻回宫,无论用什么办法,抬都要把他抬回来!”   迎春猛然抬头看向太后,有些震惊,“娘娘!”   太后一字一句,“要死都要死在宫里,让他给哀家滚回来!”   迎春微微睁大眼睛,忽然发现她和张正都错了。   太后娘娘不是那个柔弱的,总是在厂公面前处于下风的女子。   太后一定不知道此时自己的模样。   细长的眉压下,浅色的眼眸里是一片冷冽的晦暗阴沉,带着一种血腥的沉郁怒火,她明明是柔和清丽的容颜,在这一刻却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能烧灭整个森林。   冷艳又摄人心魂。   厂公的疯狂与大胆,娘娘也竟也不差厂公分毫。   “是。”迎春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温顺地听从了太后的安排。   她道:“但娘娘的安危……”   太后打断了她的话,“皇帝和厂公接连出事,已经是李家所能动用的全部了,哀家也自有办法。”   迎春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很快离开去通知还剩下的御镇司的人。   正如姜穗所说,能够动皇帝和贺朝,已经是李家动用了全部力量的结果,他们显然并没有将太后放在心里,也没有想到太后竟然连夜都要将厂公抬回宫里,更没有想到——   “姜穗未免也欺人太甚!”   发都来不及梳起的淑太妃站在自己的宫门口发怒,完全没有了以往温婉贤淑的模样。   门口的侍卫尽职尽责,“太妃请回。”   淑太妃怒道:“你们竟敢擅自将本宫禁足!谁给你们的权力!”   侍卫道:“太后娘娘吩咐,春熙宫擅闯出入者,格杀勿论!”   淑太妃嗤笑了一声,“本宫倒要出去和太后理论理论!”结果她还未曾踏出自己的宫门,就被侍卫锐利的刀锋逼退。   淑太妃:“你!”   侍卫面无表情,重复着那句话,“太妃请回。”   淑太妃面上仍是发怒,但是心下却砰砰跳着,明明计划得非常完备,但为什么还是那么的不安?   淑太妃试探道:“究竟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无缘无故将本宫禁足,太后未免也太过于霸道了!本宫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侍卫跟没听见一样,此时春熙殿宫门口却有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太和宫此时灯光明亮,姐姐是真的不知道吗?”   淑太妃心下一惊,随后看到了穿戴整齐,似乎是从哪里回来的端太妃。   淑太妃:“你怎么在外面?”   端太妃打了个哈欠,大半夜跑去看热闹然后被赶回来,但是也算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她所住的英华殿和春熙殿和近,因此就过来看看为什么吵吵闹闹的,却没想到看到淑太妃在这里发疯。   真是难得一见,给她无聊的宫中生活平添了一份乐趣。   端太妃笑道:“是姐姐你被太后禁足,我又没禁足。”   淑太妃手心微微出汗,隔着侍卫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端太妃打量了一下淑太妃,又想到了刚刚被张公公看似好言相劝实则警告的话。   “娘娘,冬日寒凉,比事多之秋还易重病,还请娘娘回宫里去吧。”   要不是端太妃听说小皇帝重病,她才懒得冒着大雪出门,这可是关系到她平静的养老生活能不能被打破的大事。   端太妃好心提醒自己的老敌人,“姐姐,劝你消停点吧,大家都没孩子,在宫里老实享荣华富贵不行吗?”   淑太妃一看端太妃的模样就知道她在看她热闹,横眉一竖,“与你何干!”   端太妃自讨没趣,声音也冷了下来,“那就让妹妹看看,姐姐是怎么自寻死路的。”说完她就带着自己的宫女离开了。   此时的大雪已经停了,但是淑太妃却因为这样的寂静更加不安。   她想到了父亲给她递的话,只能深吸一口气。   成败在此一举,成了,她就是万岁之上的太后,败了……   她也能和家族撇清关系,继续当她的太妃。   毕竟,她一个幽居深宫的太妃,怎么能够和宫外的人取得联系?   正如太后所言,贺厂公被抬回宫里。   然而皇帝的高烧却迟迟不退,就连苏御医的脸色也越来越差,满脸的冷汗。   巧夏急得恨不得把皇帝塞到雪里让他身子变凉一些。   小小的男孩,脸仍然烧得通红。   “娘娘,若是陛下,陛下再不退烧……”苏御医的声音很沙哑,一夜未眠,又担惊受怕,他眸中有着悲怆,但是声音却仍然努力保持着冷静,“人会烧没的啊……”   皇帝太过于年幼了,抵抗力也不高。   姜穗走到他的病床前,他眼睛紧闭着,眉头微皱,看起来难受极了。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再一次被这样灼热的温度给吓到。   再烧下去,就算是醒来恐怕人也会变傻掉。   “喂药了吗?”   苏御医跪着道:“陛下都喝下去了,但仍不见好转。”   姜穗冷声:“什么原因?”   她嘴上问着,但是脑子却全速运转。   苏御医道:“臣再一次听了薛嬷嬷之言,认为陛下久烧不退恐与在御花园玩耍时相关。”   姜穗看过去,“你的意思,是和淑太妃相关。”她眼眸微微一眯,“苏御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太妃?”   苏御医叩首:“臣不敢,臣只是……”   “行了。”姜穗心里也着急和心疼,她刚刚又再一次想了一下薛嬷嬷说的话,然后自己亲自来诊断一遍小皇帝,发现太医说的并没有错,他们也确实尽力了。   小皇帝的发烧,恐怕不是偶感风寒这么简单。   物理退烧,药物退烧都没什么用。   姜穗下了决定,“苏御医,哀家知道你们为了稳妥,方子都是平和不出错的。”   她眼眸十分锐利地看向苏御医,“哀家现在让你重新开方子,做到药到病除!若是陛下出事,责任哀家来担!”   苏御医身子一震,因为他的确被太后说中了心思。   沉默了一下,苏御医再次叩首,这一次却比刚才更加郑重了许多。   “臣谨遵太后懿旨。”   而也是在这时,迎春来报,厂公已接回宫中,此刻在崇德门旁的月华轩。   太后在太和宫沉默了片刻之后,想了想,她又重新摸了摸小皇帝红红的脸蛋,随后便出去了。   巧夏看了娘娘一眼,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紧闭着门窗,太和宫内室人来人往。   而非常非常小的白色种子,轻轻的随着女人的手落在了小皇帝的脸侧,就像是在守护,随后缓缓的没入小皇帝的身体。   和太和宫的温暖与人来人往比起来,月华轩却看起来阴暗寒凉许多。   姜穗刚到的时候,因为才刚升起炭火,整个月华轩并没有那么暖和。   而且因为月华轩并非给人住的,因此整个室内较为阴冷,就算是点起了宫灯,却也光线较暗。   马备此时正在月华轩门口接驾。   “太后娘娘。”马备行礼。   姜穗很快唤起他,“不必多礼。”她也并未多做停留,而是进入了内室。   孙太医已经在了。   姜穗看到了受伤的贺朝,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迎春虽然刚才也远远见到了,但是随着娘娘再一次近距离看,也是心下一惊。   只见贺厂公此时静静地躺在榻上,胸口满是鲜血,上面还有一枚被切断了一半的箭矢,此时穿透了他的胸膛。   而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不见胸前的起伏。   孙太医行礼,“给娘娘请安。”   姜穗回过神来,她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后道:“他怎么样了?”   “箭矢锋利,但好在并没有倒钩,臣正准备拔箭,须请马大人将贺大人的伤口按住。”   姜穗给马备让出了路。   窗户的呼呼风声像极了催命的符咒,随着孙太医将手放在竖起的箭柄,姜穗捂住了胸口。   迎春以为是她看这样的场景不适,在一旁低声道:“娘娘若是看不得,咱们在外等候吧?”   “不。”姜穗阻止了她,“我要看着。”   她重新睁开眼眸,看着面前的贺朝,与此同时,她非常清楚地感受到整个空间此刻发生了变化。   高高的,凌空的视线正在扫射着整个室内。   而她另一只藏在袖里的手,正紧紧攥着。   为什么要贺朝一定要回宫,一是因为她要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二是——   滋啦——   滋啦——   她耳边能够隐隐听见电流划过的滋啦声,仿佛和黑夜里的呼呼风声融为一体。   断断续续的——   [逃逸……]   [……监测进度#%]   [逃逸……]   [……成功]   “娘娘!”   随着迎春的一声惊呼,正准备拔箭的孙太医一愣,就连风尘仆仆满身同样也是伤痕血迹的马备回头,看到的就是年轻的太后坚定地走上前。   孙太医:“娘娘,您这是……”   少女已经走到了厂公身旁,她抬起手先是摸了摸男人的脸庞,随后仰起头,对着一旁的马备说道:“我来。”   马备一愣,随后立刻低声道:“娘娘,此等事不能开玩笑!”   年轻的太后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却仍旧很坚定,“我没有开玩笑。”   她声音变得有些冷,“这是命令,马备,你要抗旨吗?”   马备又是一愣,随后看着太后有些泛冷的眼神,又想到了什么,他顿了顿,退到了一旁。   他记得,在厂公昏迷之前曾对他说过——   “本督主若是醒不过来,你今后便听从姜太后吩咐。”   马备听令行事。   孙太医也无法,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中苦笑。   他并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柔弱的太后此时要来掺一脚,难不成她想要亲自杀死厂公吗?   但看她坚定又沉稳的模样,孙太医也搞不懂了。   他有什么办法?一个小人物掺和不了这些贵人们的事。   孙太医最终也只能叮嘱道:“娘娘,拔箭时需极大的力气,要快狠准,否则将伤口撕裂过大就不好了。”   孙太医:“并且要保持垂直,切不可歪了,臣会牢牢按住厂公,一切都要看您了。”   “我知道了。”姜穗说,她抬起手,握住了箭柄,上边冰冷又带着血的黏腻。   这已经是她不知道多少次看到贺朝受伤的模样了。   也是她不知道多少次为他治疗了。   姜穗深吸了口气,“我开始了。”   马备在一旁看着,看到的只是这位年轻太后如玉一般凝重的侧脸。   坚韧的,就像是开在天山上的高岭之花,此刻正绽放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丽。   这就是贺厂公手里的珍宝吗?   也是她,找出了杀害他妹妹的真凶,为他报仇。   少女闭了闭眼,随后再一次睁开。   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猛然一拔!   快狠准,她每一个条件都做到了!   血液溅到了她的身上华贵的衣裳,也溅到了她的脸上。   孙太医顾不上她,已经紧张地按住厂公的伤口,在为他包扎治疗了。   而失去意识的厂公也在拔箭的瞬间发出了一声闷哼,可见这是多大的痛苦。   迎春看见迸溅的血液溅到娘娘身上,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娘娘!”   然而此刻的太后,心神却放在了贺厂公身上。   她胸口微微起伏,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战斗。   随后,迎春看到少女抬起手里已经染尽鲜血的箭,轻轻笑了一声,那个笑竟带着一丝张狂和愉悦,和贺厂公的模样有着惊人的相似。   “杀死你了。”少女喃喃说道。 第127章   ◎九千岁x皇后19◎   空气中似乎停滞了一瞬。   就像是连接时出现的差错, 让整个时空都在这一刻停止。   铺天盖地的威压如同潮水般褪去,仿佛整个世界都轻盈了起来。   深处来长长如血肉般的数据流在这一刻被打断,而这个在监控下的世界, 也在这一刻重新进入自主的轮回。   藏在少女宽大广袖下的手臂,上面的红色图腾在缓缓褪去,而她在拔出箭矢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原本睁大的一只眼睛, 在那一刻如同被刺痛一般闭上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也在这一瞬间, 冰冷而漠然。   靠近太后的迎春和马备, 都听到了太后的喃喃自语。   二人心下就是一震。   素来面不改色的马备, 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太后难道……是想杀死厂公?!   马备两三步上前,正想质问, 却发现——   贺厂公并没有死。   迎春也是震惊,但是看到了马备又骤然停下, 也发现了厂公似乎并没有事。   而丝毫不知情的孙太医道:“太好了!只要今夜好好度过了, 便没事了。”   孙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也湿透了。   若是厂公在这里没了, 恐怕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整个月华轩的炭烧得通红, 室内也温暖了起来,少了些许的刺骨。   迎春对太后道:“娘娘,这有马大人和孙太医再此, 您不如先去换一身衣裳吧?”   太后脖子上, 脸上, 还有衣服上都是点点血迹, 看得触目惊心。   然而太后也只是摆摆手, 她坐在了厂公身旁, 似乎已经并不在意她和厂公之间特殊的关系被他们发现。   太后抬起手, 摸了摸厂公的脸。   如果太后不是太后,厂公不是厂公,这个场景其实挺难以让人忘怀。   昏暗寂静的室内唯有炭火燃烧的轻微爆香,影影绰绰。   秀丽端方的少女眼眸微垂,长睫在脸上落下了阴影,她那双浅色的眼眸中似乎带着悲悯般的包容,柔软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俊美男人的脸。   男人眼眸紧闭,面色苍白如纸,眉头微蹙,但是却掩饰不住气度的俊美。   一般人受到这样重的伤早就死了,但男人就像是仍然憋着一口气一般,在与死神斗争后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厂公身上的伤,是太后亲自包扎的。   余下的人都没有想到,太后包扎的动作与方式竟然如此的熟练与流畅,就好像曾经做过成百上千遍一样,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姜穗能感觉到掌下健壮的身躯在无意识微微地颤抖。   她可以猜到到底有多痛。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挨饿受过,厂公身材的高大很显然是他在后来的人生中精心养起来的。   他也不曾懈怠,很显然也经常进行运动。   姜穗低头瞥见了他无意识摊开的大手,上面还有着特殊位置的老茧。   那是握剑柄的茧。   姜穗还能想起来,当他的大手抚上她的脸,她的腰上时的触感。   很显然,他的身手并不差,无论是贺厂公,还是他本人。   为什么这一次却又受这么重的伤?   一旁没有用的箭矢已经被下人拿下去了,鲜血淋漓,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上面渐渐消散的微光。   那样的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刺眼。   似乎是无意识一般,姜穗在包扎时,手会不小心碰到男人伤口的外围,鲜血又再一次沾染上了她白皙的柔荑。   “娘娘,您还好吗?”   迎春注意到娘娘身子似乎晃了晃,赶忙上前。   随后她看到娘娘微微摇了摇头,干净利落地给厂公包扎好的纱布打了个结。   娘娘又看了厂公一会儿,迎春不知道娘娘是看着厂公出神,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门外张正来报,“娘娘,陛下烧退了。”   不知为何,迎春看着娘娘的神色,总感觉她好像并不意外,就像是早就知道了陛下退烧的消息。   但是迎春又很清楚这不可能,娘娘人一直在这里,她有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又怎么会知道呢?   迎春想,或许是娘娘就是这样坚定地认为陛下一定会好,她从来不自哀自怨从而自乱阵脚,这就是娘娘。   “哀家知道了。”娘娘说,她最后替厂公盖上了被子,对着他们说道,“迎春,回去吧。”   迎春明白,低声应道:“是。”   她便出去替娘娘安排轿撵。   “马备。”   在一旁默默站着的男人行礼,“臣在。”   “去李府接替萧朗星。”   “是。”马备应道。   年轻的太后看向了他,马备能感觉到温和中又带着锋利的视线。   太后说:“若是有偷跑者,格杀勿论。”   这句格杀勿论,带着丝丝杀气。   马备心中一凛,行礼更加郑重。   “是!”   御镇司的首领也出去了。   姜穗看着仍然静静躺着的男人,心中原本憋着的那团怒火也渐渐消散。   她并不清楚他在京畿南郊遇到了什么,也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受如此严重的伤。   难道他是要离开吗?   但是仔细想想,现在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离开的一个好时机。   而他一走,宫里的皇帝就立刻高烧昏迷,而他也在外遇刺。   就像是算好了一样。   但姜穗不确定这也在不在他的运算之内。   从刚刚她杀死的那只眼睛来看,贺朝应该是度过了心理监测。   而她……   也赶上了他的心理监测。   “娘娘,轿撵已经备好了。”   迎春的声音在外响起,姜穗顿了一下,最终起身准备离去。   他现在还没有醒,宫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必须赶紧把这些蹦跶的后患给处理了,她也该回太和宫了。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只感觉到自己的手一紧,姜穗一愣,下意识地回头,发现身后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色仍旧是苍白的,但是他的大手却非常的紧。   姜穗一愣,她没有挣开他的手,而是又坐了回去。   “贺朝?”   她才发现男人的黑眸并没有聚焦,还有些失神,只是就这样看着她。   “姜……穗。”男人声音非常轻,轻到如果不是室内足够安静,她根本就没有听到。   “好好休息,先睡一觉。”姜穗知道他现在最终要的是休息,在睡眠中才能养好伤口。   “姜穗。”这一次,他的声音虽然还是虚弱,只不过却不再迟疑。   姜穗只能哄他,“先睡觉,睡醒了起来再说。”   男人黑眸仍是有些朦胧而失神,他干燥的唇微张,就像是迷路的孩童一样在喊她。   “别走。”他说,“别……”   他的眉不知何时又皱了起来,仿佛纷乱的脑子让他无法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他眼眸中的情绪就像是无尽的深渊又带着纷乱的疾风骤雨,迷惘又席卷着她。   “别进来。”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清晰又仿佛没有任何的迷茫,郑重而认真,带着强烈的抗拒。   姜穗在听到的一瞬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没有了动作。   她的身子变得紧绷,而被男人紧抓的手也是陡然一紧。   “你说什么?”姜穗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别进来。”再一次的,男人开口,他牢牢地看着她,让姜穗并不确定他此刻是清醒的,还是仍然处于思维混乱的状态。   姜穗喉咙有些干,“别进来……哪里?”   然而就像是说这句话时耗费了所有的力气,也或许是纷乱的记忆再一次破碎成碎片,男人黑眸变得又有些无神,抓着她的大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   姜穗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最终在昏暗的内室,她唇颤了颤,没有再开口。   她温柔地抬起手,盖住了男人的眼睛。   “睡吧。”她说,“睡醒了我们再谈。”   姜穗微微一叹,这一声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怜爱。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没有关系。”   这句话仿佛是安抚的开关,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男人就像是被安抚了一样,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而他也并没有听到,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淡淡地响起。   “晚了,我已经……”   “进来了。”   贺朝仿佛进行了一个非常长的梦境。   世界是亮的。   非常的亮。   极近发白。   在这样的光亮中,他无法睁开眼睛。   他仿佛飘在空中,一道道审视的视线仿佛能够穿透他的灵魂。   他很烦躁。   他想将这样的视线撕成碎片。   灵魂在被冲刷,如同万针穿魂,痛苦剧烈。   [进度23%]   [进度46%]   [进度……]   有声音在播报着什么,很吵。   没有哪一个任务者像他这样,宁愿经历着将记忆打破成碎片的痛苦,都不愿意被人撬开脑子将过往经历一遍遍翻开。   无数碎片他黑暗的意识空间里飘荡,却没有一块被这样包裹的白色光亮所发现。   然而这一次……   更痛,也更久。   [第31次扫描]   [第78次扫描]   ……   [第337次扫描]   [无结果]   [无结果]   [无结果]   ……   到底想找什么?   他嗤笑一声。   可惜啊,他藏起来了。   但是一遍又一遍如同小白鼠一样的扫描,让他的挣扎也愈演愈烈。   浓厚的黑暗在意识空间以及聚集,整个空间正发抖地仿佛下一秒就会崩裂。   然后他在来自于高维度的威压中睁开了双眼,在这刺眼的白光中,怒意与阴暗交织而上!   他看到了一只眼睛。   没有情绪,只有冰冷的审视。   找到了你了。   他勾起唇,无惧自己双眸已经流出了鲜血。   他握着手中的匕首,插入了眼睛。   [警告!警告!]   [宿主尝试攻击主脑!]   [警告!警告!]   [宿主尝试攻击主脑!]   伴随着冰冷的系统音,还有那个稚嫩的嗓音。   “宿主,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它似乎有些崩溃,“你怎么意识出逃到这里   来了啊!”   “不可以用灵体暴露在主脑之下,宿主你真的会死的!”   它尖叫着,却冲到宿主面前,“宿主!快回来!”   明明正在好好的心理监测,系统就忽然意识到哪里好像不对劲,果不其然偷偷避开主脑往宿主意识空间一看,宿主意识出逃跑到主脑地盘去了!!   虽然并不是主脑亲自降临,但是副脑对于他们这些在世界挣扎的任务者和系统来说,根本就是无法抵抗的存在。   系统都要疯了。   它知道宿主很疯,但是没想到这么疯啊!   然而让系统没想到的是,宿主不知道哪里来的匕首,竟然真的把副脑给干掉了!   系统:啊啊啊啊——   他们真的会完蛋的,真的!   主脑一定知道这个世界出事了!   它完蛋了呜呜呜呜它还想好好工作然后退休过上幸福统生的,怎么会这样呜呜呜呜——   宿主死定了呜呜呜呜,副脑被刺破后爆发的余威能够泯灭空间里的所有意识。   呜呜呜穗穗怎么办?   宿主死了她也要死了呜呜呜——   系统哭唧唧,准备调动全部力量来保护宿主,却没想到下一秒,它震惊地看到宿主胸口飘出了什么莹白色的小东西,挡住了铺天盖地而来的毁灭余威。   如同天崩地裂,巨大的熔岩从天而降,系统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在它失去与宿主联系的最后一刻,它看到宿主意识空间里一道破碎的碎片猛然划过他,擦过之后,宿主神色似是一变。   而下一秒,它听到了非常熟悉的,不应当出现在这里的女声。   “系统,醒醒,该你干活了。”   系统:……?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这两天事太多了,只能保底三千(真的挤不出了TT 第128章   ◎九千岁x皇后20◎   贺朝再一次醒来的时候, 还有些恍惚。   但很快他就一下子让自己摆脱这样的状态,很快清醒过来。   他先看到的是陌生的帷帐,随后也很快想起来他在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他因为心理监测的缘故, 所以要去一个离姜穗较远的地方。   刚好在京畿南郊有事情,于是他选择去了那里。   正好李家和淑太妃需要一个动手的机会,贺朝于是就将计就计,一箭双雕。   那枚锋利的箭, 贺朝最开始是可以躲开的。   但是他在箭矢飞来的那一刻改变了注意。   如果他受伤了……   这位看起来冷清的姜太后还会不会就如以往一般对他无动于衷?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已经不仅仅是想要她的人了, 他竟然连她的心都在肖想。   然后剧痛袭来, 一起来临的,还有降临的眼睛。   哦, 应当说是副脑。   这一次的京畿南郊之行所收获的超乎了贺朝的预想。   他也忽然如同福至心灵一般意识到,原来每一个世界都位于主脑的监控之下, 而主脑的监控手段, 就是这些暗藏的副脑。   而他们这些任务者……   都是主脑用来放眼睛来监控世界的工具。   在干掉一只眼睛的最后, 他还发现了另外一只眼睛。   贺朝心中冷笑了一声, 内心燃烧起来的是从未有过的怒火, 这也让他原本就阴沉的气息更加阴鸷得吓人。   室外就在这时传来了声响,贺朝顿了顿便微微偏过头望了过去,牵扯到伤口有些疼。   此时的他正躺在床上, 他撑起了身子, 也没有理会胸上的伤口。   内室温暖, 装饰布置很熟悉。   贺朝原本那些阴暗的气息一些子消散了不少,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有些怔愣。   这里是寿安宫。   他意识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随后下一秒, 内室的门被推开,然后是宫女惊喜的声音。   “贺大人醒了!”   她先是惊喜,随后便匆忙出去喊人。   “来人!通知娘娘、太医,贺大人醒了!”   很快门口传来了嘈杂的声响,下人们纷纷忙碌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贺朝看到了丁贤。   丁贤上前恭敬行礼,“大人,娘娘在太和宫,现下正立即赶来,还请大人稍等片刻。”他示意一旁的宫女为厂公端药喝水,洗漱打扮。   厂公刚抬起手想要擦擦自己,以免脏了太后的眼,却发现一抬手便牵扯到胸前的伤口。   然而他仍是面不改色,在洗漱间还在询问,“我睡了多久?”   因为刚醒,他的声音非常沙哑,配合上仍然苍白的脸,显得仍是有些虚弱。   丁贤也没看出来厂公身上的不适,听到了厂公话,回道:“回大人的话,您睡了三日。”   “三日?”厂公微微皱起眉,“这几日,宫里可出了什么事?”   丁贤一五一十地将宫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厂公。   陛下自他走后高烧昏迷已醒,太后雷霆手段处理了李家与淑太妃,对皇宫进行了一次大扫除,萧小将军也成功到达了禾木。   丁贤道:“太后娘娘亲自吩咐将大人您抬来寿安宫诊治,孙太医夜夜宿在宫中待命,好在大人您终于醒过来了。”   丁贤想了想又说道:“您身上的衣裳,都是太后来换的,不假人手,奴才知道您不喜他人近身换衣,但是太后娘娘说若有问题她来担责……”   贺朝摸了摸胸口的伤,他喝了一口温水,状似无意道:“太后亲自做的?”   怪不得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却无人发现他的秘密。   丁贤道:“是啊,太后娘娘十分焦心,当初听到了厂公您遇刺的消息,在您回到宫里后,连陛下都顾不上了,便来看您。”   丁贤看着厂公渐渐便好的脸色,再接再厉道:“您可不知道,就连您身上的伤口,是太后亲自为您包扎的,就连那枚箭矢,都是太后娘娘她亲自为您拔的。”   “拔箭?”贺朝的唇角已经忍不住微微上扬,但是他一抬眼就看到丁贤那与有荣焉的表情,脸又沉了下去。   “司礼监的叛徒处理了?”   听到厂公冷冷的声音,丁贤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了。   他立刻严肃认真道:“回厂公的话,那些泄露了大人您行程的叛徒,都已经抓到,除了有李家的痕迹,也有蛮贞在背后推波助澜。”   厂公冷冷嗯了一声,正要继续说话,就听到了外面宫人的报声。   “娘娘回来了!”   随后便是一阵喧哗。   丁贤十分懂看脸色,在太后进来前,便退到了外面。   太后进来了。   而贺朝也看到了她。   男人的身子有一瞬间的紧绷,仿佛血液在这一刻沸腾,如鹰一般黑色的瞳仁,从少女一进门后,就紧盯着对方不放。   少女仍然是他熟悉的模样。   沉稳而又平静,仿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刚一走入内室,似乎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抬眼,便和他对上了视线。   太后的常服总是这样沉闷而庄重,仿佛是为了告知所有人她已经被锁入了这重重深宫,和她姣好的容貌格格不入。   太医先给他看了一番,随后是简单的注意事项告知。   内室从嘈杂变得安静,宫人们鱼贯而出,很快小小的偏殿内室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熏香炉袅袅升起烟,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炭盆温暖,偶尔发出轻微的爆响。   “娘娘。”面色苍白的男人率先开口,他坐靠在床边,和以往高大英挺的模样有着很大的不同,看起来竟有一种破碎的脆弱。   “娘娘不走近点来看看奴才吗?”   少女站在床边,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听到了他的话,面色露出了些许的迟疑。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听到少女说道:“贺朝,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男人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边露出了细微的笑意。   “娘娘的意思,是奴才该感念娘娘的救命之恩吗?”   他看着她,露出了以往一般的微笑,“当然了娘娘,奴才感激不尽,思来想去,娘娘却什么也不缺,于是奴才决定——”   他郑重道:“奴才以身相许,从今往后,奴才便是娘娘的人了。”   “你——”少女震惊地微微张大了嘴,回过神来后便有些羞恼,“你胡言乱语什么?!”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有些生气起来,“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你身上多了的那二两肉的事,就已经被人发现了,别说你还能好好地躺在这里醒来,恐怕现在早就下了东厂大狱,一刀咔嚓了!”   男人露出微微讶异地神情,但少女却觉得他这是在故意配合着她。   男人轻笑道:“娘娘又救了奴才一命,看来这辈子做牛做马,都得报答娘娘的恩情了。”   少女忍不住走到他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的沉稳总是能被他两三句轻而易举地打破,她的好脾气也总是被他挑起气性。   她说:“也不知道深谋远虑的贺厂公,怎么就在这一次遭人暗算?”   男人仍然是微笑着看着她,也许是因为身子的伤很重,也仍然处于虚弱,他黑眸中噙着懒懒的笑意,就好像……   他真的非常高兴在醒来后看到她。   少女微微一顿。   随后男人的声音已经响起。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男人慢悠悠地声音响起,然后他又带着淡淡的笑意开口,“娘娘不也是吗?”   少女一愣,她低下头,微微俯下身子,睨着他,“你什么意……”   下一秒,男人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在她反应过来想要后退的那一刻,已经揽过她的腰,将她牢牢地按在怀里,略显冰凉而苍白的唇,已经覆下。   比以往更加凶猛,也比以往更加带着激烈的情绪。   仿佛是穿越了整个世界的感情,正汹涌的向她铺天盖地而来。   火山迸发的岩浆,海上滔天的巨浪。   她被男人禁锢着,仿佛即刻就要融入骨髓与血肉。   鼻尖仿佛萦绕起了血腥的味道,吞咽间是被猛兽蚕食的心悸,她被阴冷的蛛网捆绑,已经成为了野兽的口粮。   上颚被舔舐,舌尖的共舞让她喘不过气。   她不断地后仰,最终是她躺在了温暖的,尚带着他体温的床上。   “姜穗……”他的喃喃自唇边泄露而出,而她也清楚的意识到——   他刚刚是在装的。   他已经想起了她。   然而氧气被剥夺,稍稍回应换回来的更多纠缠,让她再也无暇思考。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话又重新落在了她的身上。   属于太后头上唯一的步摇落在了床榻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而安静的室内氛围也越来越炙热。   室外嘈杂的声音,却也越来越明显。   “陛下,您不能进去!”   “陛下,您稍等片刻可好?太后与厂公大人正在商议要事。”   “陛下……”   她似是回过神来,抬起手想要抵住男人的胸膛,却在下一秒彻底醒神。   她微微睁大眼眸,在火热的唇畔间努力偏过头,让自己不成调的声音保持平稳。   “你……你的伤口!它裂开了!”   “别管它。”耳垂被温热包裹,让她浑身颤抖了一下。   男人的大掌,也已经落在了她的腰间。   而在这时,门外的孩子就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他在紧闭的房门前喊道:   “母亲——是我——我是守择啊!”   当今皇帝名赵琛,字守择。   然而在以往,皇帝都会自称琛儿。   姜穗知道为什么,然而贺朝却不清楚。   他从一句话中便意识到了意外之处,在停顿的一瞬间,少女已经挣脱开了他,爬起身坐在了一旁。   他注意力又被她吸引,看到了她的动作,忍不住又是轻笑,“怕什么?”他慢吞吞说道,“奴才不会吃了您。”   怎么不会?!   他刚刚那样子不就是吗!   姜穗瞪了他一眼,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裳,将步摇重新插好站了起来。   她皱着眉看着仍慢悠悠重新坐起来,好以整暇看着她的男人。   姜穗:“我去喊太医再给你重新包扎。”   男人笑眯眯的,“奴才想要娘娘来。”   姜穗很想让他滚。   而在这时,门外的皇帝终于忍不住了,他又喊了一声。   “母亲!贺大人!”   姜穗顿了顿,她看了贺朝一眼,最终才开口道:“进来吧。”   贺朝却从姜穗的这一眼中,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直到皇帝进来,贺朝终于明白为什么姜穗神情有些古怪了。   “给母亲请安。”   小皇帝躬身行礼,看起来人小鬼大。   但是……   贺朝微微眯起眼睛。   “赵守择?”   他也没有叫赵琛,很显然,他也发现了什么。   小皇帝身子一僵。   作者有话说:   有人猜到小皇帝咋回事了吗? 第129章   ◎九千岁x皇后21◎   贺朝的那一句赵守择, 语气有些古怪,还有着意味不明的审视。   而年幼的小皇帝脸上,也出现了原本不应当有的心虚。   他给姜穗行礼的动作僵在原地, 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男人的声音依旧是有些沙哑,但这一次的沙哑是因为刚刚和某人的厮磨间带来的,他看着小皇帝的眼神,仍旧是锐利与审视。   “亚父, 您在说什么, 朕听不懂。”小皇帝装傻。   男人黑眸微眯, 他虽然受了重伤, 但是气势却仍旧一点不少。   “别给我装。”因为仍然需要在角色里,他的话仍然是那样温和中带着阴暗, “上一次是狗,这一次想当人了?”   这个话已经非常明显了, 小皇帝原本故作坚定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小皇帝求救似地看了姜穗一眼, 姜穗很快接收到了他眼里的信息, 随后战术性地低咳了一声。   贺朝的注意力果不其然被吸引了过来。   姜穗道:“别这么严肃……?有话好好说。”   贺朝看着她的模样, 微微挑起眉, 意识到了什么,眸光微微一凝。   他看着她,“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娘娘有秘密了。”   姜穗也忽然意识到, 贺朝在和小皇帝对话时也并没有避开她。   姜穗:“你在试探我。”   男人轻笑了一声, “奴才是在向娘娘坦白。”   姜穗坐在床沿, 看着长发披散看起来脆弱苍白的男人, 顿了顿。   但想到了什么, 姜穗道:“你别给我强词夺理, 之前发生的事我都还没有找你算账。”   男人一顿,原本游刃有余的神情也是一顿,黑眸头一次产生了略显心虚的游移。   “娘娘在说什么,奴才没听懂。”   果然有其人必有其系统!   这一人一统一个模样!   姜穗微笑:“厂公事多人忙,想来是忘记了,要不要哀家替你想起来?”   贺朝也战术性低咳了一声,他抬眼看向一旁仿佛当自己不存在,下意识习惯性待机发呆的小皇帝——   一个活生生的人做出这样非人的举动,看起来真的相当的诡异。   贺朝:“赵守择,你这是在看热闹吗?”   系统:我在发呆你明明是知道的!   系统:而且明明是你们俩讲话完全把我给忘记了吧!   小皇帝很快从待机状态重启,他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幽怨地看向贺朝,然后不情不愿开口道:“没有。”   要不是有规定它必须回答宿主的问题,不然才不开口。   姜穗已经抬手拧贺朝,“你这是想转移话题吧——”   下一秒,她的手被大手包裹住,握在了他的手里。   室内温暖,他的手也同样如此。   如同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姜穗脸一下子就有些红,是羞恼的。   男人看向她,笑容加深,“娘娘,一会儿等他走了,我们慢慢谈。”   某系统:……   姜穗想抽出手,抽不出。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小皇帝。   男人无声地勾起唇,觉得她的模样甚是可爱。   姜穗没看他,但是却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男人眼神从她身上滑过,落在了小皇帝身上,尽管小皇帝外貌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但是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原本小皇帝的眼眸里总是带着些许的瑟缩,亦或者是对太后的依赖,但是现在在他的眼里,是不谙世事的天真,还有探头探脑的好奇。   很显然,现在的小皇帝对眼前所看的每一样东西,都充满着好奇。   就好像是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在看这个世界一样。   贺朝想问的有很多,但还是先挑了一个最近的问。   “你知道它是谁?”   当他的话说出口,空气中似乎寂静了片刻。   姜穗非常清楚,他在问的是什么。   而系统也非常好奇,为什么穗穗会知道它。   要知道,在穗穗帮宿主拔箭之后竟然能够和它对话的那一刻,整个统差点从宿主的意识空间里吓得震出来。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了,但是系统还是觉得很震惊。   也正因为对话上了,系统现在才在小皇帝的身体里。   姜穗看了眼男人,又看了眼小皇帝。   她沉默了片刻,就像是在组织语言在想怎么回答。   最终,她还是用了最简短,也是最直接的答案——   “我知道。”   系统睁大了眼睛,而男人神色却没有发生变化,好像这样的结果他大约也已经猜到了。   少女微微歪了歪头,看着他。   “那你呢,知道它是谁吗?”   这个问题非常奇怪。   作为任务者,他自然知道系统是什么?   而系统也觉得这个问题非常的奇怪,宿主怎么可能不知道它是谁?   贺朝气息微凝,他从她的神情中意识到了什么,眉微拧,陷入了沉思。   “是那枚飞来的箭矢,也是南郊肆乱的疫病。”   少女声音非常的平稳,但却让室内的一人一统都是一愣。   小皇帝最先震惊,“你说什么!!”   他的神色还有些迷茫,“我怎么不知道?!”他看向自己的宿主,“我真的有做过吗?”   男人:“……不要摆出谜语人的样子逗它,赶紧说吧。”   然后系统就看到它认为善良纯真的穗穗扑哧哈哈哈的笑出声。   系统:!!   男人叹了口气,但是眼眸中却仍带着笑意。   他原本还带着思考的神情微微舒展,显然是也想到了什么。   “是因为它身上有主脑的控制?”   姜穗笑够了,她发现逗系统真有意思,听到了男人的话,也是一愣。   “原来那东西叫主脑,听起来真渗人……”原本还有些欢乐的情绪不知为何在听到主脑二字之后变得一下子沉了下来。   姜穗微微蹙起眉,男人很快发现了异常。   “怎么了?”   她顿了顿,最终摇了摇头,“没事。”   她看向小皇帝,也没有等贺朝再问,就开口说道:“其实是我让你的系统进入赵琛的身体的。”   她忍下心头下的那股不安和突如其来的沉郁,“琛儿因为受到主脑降临的波及,高烧之下没有醒过来,让你的系统进入他的身体,滋养他的灵魂,等将来我们走了,他应当就能重新醒过来。”   贺朝微微一顿,他原本带着笑意看着她的神情变得多了几分讶异和锐利,就好像是头一次看到她一样。   他任务者的身份与系统的存在,他敢保证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半晌,他仍旧是拉着她没有放手,缓缓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没有想到,你的秘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   贺朝看着她,黑眸里是愉悦与兴味,就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样。   他慢吞吞的,又有些慢条斯理道:“说起来,在昏迷的时候我也想起了一些事情。”   男人微笑,“姜穗,我发现我和你认识的比想象中的还要早。”   姜穗心头一跳,手一紧,就已经被对方再一次拉到了怀里,他们的距离便的极近,能看见瞳孔中的自己。   贺朝说:“高三(4)班的文科第一名,你的作文在我们班展示过。”   姜穗微微睁大了眼睛。   贺朝继续微笑着道:“朝阳郡主,能护住整个伯爵府,本事不错。”   他凑到她耳旁,“小姜医生,还有没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站在一旁的系统:……   能不能不要因为它不是人就这样对它?   不要自顾自地当它不存在啊!   在系统如有实质的怨念中,他们三人,哦不,是两人一统还是对完了所有信息。   虽然在对的过程中姜穗和贺朝两个人时不时又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更甚者因为之前的事又吵起来,比如——   “贺朝,你给我好好说话!之前的旧账还没和你算呢!”   “娘娘怎么又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那就是奴才的罪过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笑什么笑,我很严肃的在和你说话!别以为你想起来我就不会跟你算账了!”   “咳,娘娘,都已经过去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吧?如今奴才事事以娘娘为先,看在奴才受伤的份上……嘶。”   “……娘娘,您下手真重。”   系统:……   系统(挂机发呆)   姜穗和贺朝,杀死了在这个世界的两只眼睛。   一只是监控这个世界的,一只是监控贺朝的。   但也不能说现在贺朝脱离了主脑的掌控,因为系统还在,而贺朝和姜穗想要找到回家的路,也离不开系统。   贺朝用的姜穗给的匕首杀死的眼睛,而姜穗则以箭矢为媒介,将眼睛给杀死。   这些贺朝都知道了,但是姜穗没有具体的解释,他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那一夜的凶险以及主脑心理监测的痛苦,在再一次见到姜穗的那一刻,好像就烟消云散了。   他们也发现了一个事实——   主脑在监控世界,或者说监控世界的发展。   任务者的存在,以及世界的变化,似乎都是主脑汲取情感与无数意志的媒介。   主脑究竟是什么?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他们却无从得知。   而这些也只是他们的推测——   都是以贺朝身上遭遇的事情为基本来推测。   姜穗想起了自己在丧尸世界时的恍惚与错觉,在贺朝开口说出自己昏迷时看见的东西之后,意识到了什么。   贺朝说:“我感觉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好像经历过。”   姜穗一怔。   男人微微皱起的眉无不在说明他沉思后的不解。   半晌,她在沉默中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让贺朝和系统都是一顿,尤其是系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姜穗:“会不会……这些世界都在进行重复的轮回。”   贺朝蓦然抬眼看向她。   姜穗:“而你的存在,就是在改变这个重复。”   “矛盾了。”片刻后,男人开口,“主脑如果真的控制世界在重复轮回,那为什么还需要控制任务者去打破?”   “而且还有一点,为什么我会感觉自己经历过?”   姜穗也沉默下来,这确实是疑问的一点。   而她也是如此,曾经感觉自己经历过,但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精神压力太大而产生的错觉。   而一直没有参与讨论,只是在一旁听的系统却也突然开口。   “我觉得穗穗说的有道理。”   穗穗?   姜穗一愣,但很快意识到是系统在亲昵地喊她。   她看了眼小皇帝,原本一惊一乍的模样竟然多了几分机械感的严肃,在圆圆的小脸蛋上看感觉有几分诡异。   她以为系统是没有情感的,但看它这个模样……仿佛就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人工智能,算是生命吗?   系统还在说话,配合着小皇帝稚嫩的嗓音,听起来人小鬼大。   “穗穗在杀死宿主身上的副脑之后,我短暂的看到了世界的本质。”   小皇帝仰起头看着他们,“在流转的数据背后,是重复的代码。”   小皇帝说道:“所以穗穗说的,非常有可能。”   贺朝沉吟片刻,目光沉沉,“怪不得……我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变得轻盈了。”   是正确的吗?   让世界脱离了主脑的束缚。   姜穗也同样感觉到了世界的轻盈,那种随时随刻会遇到危险的压力也消失了。   系统说:“宿主,你还记得吗?因为你现在是重点监测对象,所以这一次评估过程尤为痛苦。”   姜穗呼吸一滞。   而贺朝淡淡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给不清楚的姜穗解释。   “恐怕因为是重点监测,副脑——也就是那只眼睛,才会在我的身上。”   姜穗还是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贺朝也手无意识地在床沿敲了敲,他思考时面部并没有什么神情。   随后他缓缓说道:“若非你及时控制了宫中鼠类的数量,恐怕南郊的疫病也传入宫中了。”   他深幽的黑眸看着她,“赵琛的高烧的昏迷虽然和淑太妃与李家有关,但是之后的昏迷不醒,却恐怕也和副脑的降临有关——你之前也说过。”   姜穗脑海仿佛电光火石——   “你的意思,这些灾祸和那个眼睛有关?”   系统道:“我记得以前培训的时候说过,一个世界同时有两个副脑的话,世界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发生扭曲变化。”   姜穗:……   贺朝:……   系统:“你、你们为什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姜穗:“你为什么不早说?”   系统有些羞涩和心虚,它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培训时的不认真,抓了抓头,“因、因为我忘了。”   贺朝:“别理它,我已经习惯它没脑子了。”   系统不服气,“我也是很有用的好吗!如果不是我,赵琛早就死了!”   姜穗:“系统还能帮我们干掉主脑吗?你这个不是背叛自己组织了吗?”   系统一愣,然后震惊,“什么?你们要干掉主脑?!”   姜穗:“这不是很明显吗?我们在商量怎样顺藤摸瓜干掉它中。”   系统:……   姜穗看向贺朝,“你系统怎么不大聪明的样子,这真的是人工智能吗?还是什么便宜的量产型所以会出问题?”   系统被好感度极高的穗穗这么一说,感觉天要塌了,“穗穗你竟然这样说我!”   “呜呜呜——我可是全宇宙最厉害的AI!”   姜穗顿时有些手忙脚乱站起来,她完全没想到系统说哭就哭,而且是真的很伤心在哭。   “欸、欸,没事啊没事啊……”她赶紧把系统小身板揽在怀里安慰,不得不说小男孩可爱的脸蛋眼泪汪汪的模样还挺让人心疼的。   贺朝:……   他头开始疼了,但是现实中并没有屏蔽功能。   好在这场闹剧很快就结束了,系统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姜穗能够感觉到它的情绪是真的,这也让她非常好奇系统作为人工智能,它的情绪到底是经过所有的计算而呈现出来,还是它真的像一个人一样。   毕竟,就算是计算出来的情绪,那也不能说是假的,这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展现出来。   此时的姜穗抱着小皇帝,看起来就像是最寻常的那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姜穗说:“那我要怎么称呼你?总不能私下底还叫你琛儿吧?”   姜穗看了眼贺朝,发现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冷漠。   “穗穗叫我阿守吧!”系统说,他睁着大眼睛看着她,棕褐色的眼眸里是属于孩童的天真,在这一刻真的就像是一个年幼的小孩。   系统解释道:“在上一个世界,我叫阿手,现在名字里也有个守字,读音也是一样的,就叫阿守。”   姜穗大约也知道为什么贺朝在看到小皇帝的第一时间,用疑问的语气说赵守择了,原来也是这个原因。   而就在这时,思考过后的贺朝也开口了,语气低沉。   “也就是说,两个副脑在的世界,会产生灾祸。”   姜穗一愣,抬头看他。   “不过证据不够充分,所以没办法得出相应的结论。”贺朝又再一次说道,他看了眼仍然在姜穗怀里的系统。   贺朝:“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   系统傻傻的,“啊?”   贺朝眼睛一眯,“我记得,你应该还有功课要做吧?”   系统震惊,“我、我只是个系统,还要做什么功课吗?!”   姜穗注意到男人的黑眸落在了她身上,她看了看怀里的系统,大约明白了什么。   然而系统已经蹦出来,跑到了贺朝面前。   男人一直坐在床上,因为胸前的伤口,无法有太大的动作,但此刻却能够伸出手,抵住了冲过来的某系统的头。   而系统一时间没刹住车,就这样被抵住,晕乎乎的晃了一下。   “滚吧。”语气莫名变得不好的厂公如是说道。   系统:我和你朝夕相处,结果还不如穗穗。   最终小皇帝在某个厂公的驱赶下,不得不离开,走之前一副被欺负的萎靡模样。   姜穗:“你和小孩子发什么脾气。”   贺朝朝她招了招手,“它已经不是小孩子,岁数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还要大。”   姜穗:……   此时的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姜穗抱起胸,问道:“干嘛?”   贺朝微微一笑,“奴才身上有伤,没法靠近娘娘。”   男人露出了可怜的神色,让姜穗鄙夷他的卖惨,但是身子却自发的起来,重新坐回了他的身旁。   结果刚走到床边还未曾坐下,她又一次被男人紧紧抱在怀中,撞入了他的胸膛。   姜穗:“贺朝!”伤!   肯定又要裂开了!   男人却不在意地轻笑,仿佛他早就想这么做了,碍于小皇帝在一旁,他才忍耐着。   他的话语落在她耳旁,大手温柔地帮她撩起碎发至耳后。   “娘娘,虽然你还有很多秘密未曾同奴才说。”他仍旧是用着这样让人遐想的称呼,他似乎对以下制上情有独钟,“但是奴才相信,你一定会陪伴在我身边的,对吧?”   姜穗一顿。   而男人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僵硬一般,继续说道:“你身份成谜,与我绑定在一起,现在又知道了我最深的秘密。”   男人看着她,黑色的瞳仁里剔透的光反射着她的身影,非常近。   鼻尖触碰着鼻尖,脸颊摩挲着彼此,像是情人温柔的缱绻。   但是这样温柔又亲昵的气息,像是地狱里深处的手,将她紧紧缠绕而禁锢。   “姜穗,你的目的,有没有我?”   姜穗沉默了片刻,而男人似乎也并不在意她的沉默,而是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却也没有松开她半分。   她微微偏过头,就能看到他的脖颈,感受到跳动的脉搏,与湍湍流动的鲜血。   姜穗在半晌后开口。   “有。”   男人抚摸着她长发的手一顿。   姜穗说:“关于你,关于我,关于系统,关于系统背后的主脑,还有很多的秘密。”   “但我现在知道,只有走到主脑面前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穗:“你想知道世界的真相是什么吗?”   贺朝大手滑至她的脸颊,将她的脸抬起,黑色的瞳仁如同深渊旋涡,在观察着她的每一寸表情。   姜穗抬起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贺朝微微一低头,就看到了上面若隐若现的红色图腾。   “我的力量,你不好奇来自于哪里吗?”   姜穗并不知道,贺朝现在心口胀得极尽发疼,他的血液在为她燃烧而跳动。   太美了。   他的女孩现在太美了。   明亮的眼眸仿佛能够燃烧世间的一切,汹涌的光透至灵魂传递了带着疯狂的张扬。   她微微一笑的模样,胜过他见过世间所有的风华,就这样刻印在他的灵魂里。   “哪里来的?”他顺着她的话说,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   他多么想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让她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她说:“来自命树。”   她顿了顿,最终回答了他最开始问的问题。   她的目的。   姜穗想到了三次口令之后脑海里多的东西,她微微一笑。   姜穗说:“我是为你而来。”   话音落下,贺朝的瞳孔微微放大。   作者有话说:   系统:我懂了,我就是那个多余的呜呜呜…… 第130章   ◎九千岁x皇后22(完)◎   丁贤发现, 厂公大人似乎在和太后娘娘在冷战。   不过与其说是冷战,倒不如说是太后娘娘单方面不理会厂公。   厂公在大病初愈后,不知什么事情再一次惹恼了娘娘, 于是这宫里几乎所有的在厂公手下的宫人们都如履薄冰,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触到了大人的霉头。   丁贤见厂公日日被拒于寿安宫门外,感受着厂公日益冷峻的气息, 只觉得苦不堪言。   于是丁贤找上了巧夏姑娘。   “姑娘, 您能不能劝劝太后娘娘, 厂公大人已经知错了。”   巧夏姑娘和她的主子娘娘是沆瀣一气的, 她端着给从寿安宫送去勤政殿给小皇帝的糕点,目不斜视, “丁公公,我并不知晓太后娘娘为何生气, 但是道歉这种事, 也是知道丁公公您是不能代劳的。”   丁公公看着油盐不进的巧夏, 又只能赔笑着转头去找了迎春。   迎春倒是比巧夏好说话一点, 给他透露了一些内幕。   “似乎是因为一些旧事。”   旧事?   迎春并没有多说, 而是劝他道:“丁公公,若是想要太后娘娘气消……恕我僭越之言,还需要厂公大人拿出些诚意来。”   最终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到的丁贤, 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司礼监南苑。   如今的厂公仍然住在司礼监, 陛下尚且年幼, 虽说最近些日子陛下变得好学又愈发聪慧, 但厂公大人身上的担子仍然不小。   好在随着陛下痊愈, 淑太妃与李家的彻底倒台, 朝中的气象可谓焕然一新, 而禾木也传来了这几个月来的第一份捷报,小萧将军率领小队,以少胜多重新夺回了不少土地,或许再过不久,就能彻底战胜蛮贞,凯旋而归。   而现下,厂公的心思,在繁忙的事务中,还因太后娘娘所牵扯。   这样的秘密,也还好只是他们这些心腹的下人才知道。   “给大人请安。”丁贤恭敬行礼。   厂公大人的声音仍然是阴沉。   “进来。”   丁贤进入内室,才发现厂公大人正皱着眉头,将奏折丢在一旁,显然是沉思。   他一进来,厂公便问道:“娘娘心情现下如何?”   丁贤心中叹了口气,唉,厂公,您这不值钱的样子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丁贤道:“回大人的话,听闻娘娘心情甚好,前去御花园赏了花,随后又逗了逗拜拜,现在在宫里听曲儿。”拜拜是厂公特地为娘娘寻来的小京巴,可爱极了,但却仍然没有得到娘娘的好脸色。   属于,狗留下,人滚蛋。   厂公大人露出了头疼的神色,他撑着额头,露出了几分苦恼和无奈的笑。   “脾气是真的臭。”男人喃喃自语,“竟然还真的来算账。”   贺朝想到了事态平息后,姜穗的“翻脸无情”。   女人在他情迷意乱之时猛然推开,对着他也是似笑非笑。   “且不说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现在,我们还有笔账要算。”她微微眯起眼睛,竖起了食指抵在了他的唇边,他被她的模样迷住,任由她的动作。   她说道:“我依稀记得某人之前对我趾高气昂的样子,也记得某人好像说我不守妇道,不够安分守己,不够贤良淑德,最重要的是——”   “某个人嘴上说的不要,身子却很诚实,和我睡了一觉却还来威胁我。”   贺朝当时的身子一僵,他看着她,脑海里最先复现的并不是他对她居高临下的模样,而是——   那一次次肌肤的碰触,还有呼吸间的炙热。   昏暗的室内,柔软的躯体,以及温暖的体温。   汗与眼泪,红晕与轻喘。   如同一道电流从他的心头划过。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   而他有些羞涩又心虚的神情,也就这样落在了她的眼里。   少女睁大了眼睛,有些羞恼,“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在想什么啊!”她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我去喊太医给你重新包扎伤口,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拂袖而去。   之后的事,便是她单方面的冷战,是对他那几次情不自禁的控诉与惩罚。   其实也没有几次。   坐在南苑里的贺厂公叹气,也就只有两次而已。   他其实还觉得有些遗憾。   只不过现在见不到她,让他万分烦躁起来。   只想着讨她的欢心,让她对他说说话。   而下首的丁贤并不知道厂公此时内心大胆得令人发指的想法,而是有些为难道:“大人……不然您亲自去找太后娘娘?”   厂公并没有因为他出言的僭越而生气,而是继续带着些许阴沉的语调道:“本督主早就找过了,寿安宫跟铁桶一般,那个巧夏也不知道什么来头,竟每次都能看到本督主想要偷溜进去。”   丁贤:……   厂公大人,你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偷溜进去,这么没品味的事情厂公大人您竟然就这样说出来了。   然而并不觉得丢人的厂公坐直了身子,“不然本督主再去一趟。”   丁贤看着厂公说做就做,正打算开口奉承并助威两句厂公旗开得胜,就听见门口太监来报。   “贺大人,丁公公,皇上驾到。”   厂公站起的身子就是一顿,随后摆手,“让他回去。”   丁公公没想到厂公一点都不给皇上面子,不过想想厂公也不给先帝面子,那么先帝的儿子给不给似乎也是一样的。   然而小太监面露为难。   丁贤:“怎么了?”   小太监:“陛下已经……”   “亚父!”   小太监:“……进来了。”   丁贤看着飞奔进来的小皇帝,小小短短的腿迈过门槛,第一句话就踩在了厂公雷点上。   “亚父,您是不是惹母亲生气了!”   丁公公:……   丁贤心里让陛下自求多福,然后非常自觉的和小太监一起退出了内室。   在门口替两位大人物守着,丁贤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陛下尊称厂公为亚父,又喊太后为母亲……   丁贤有些讶然。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厂公想要和太后绑在一起的心愿,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实现了。   小皇帝看着厂公站起来的模样,“亚父,您这是要去找母亲?”   厂公大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给我好好说话。”   小皇帝低咳了一声,“身在剧情之中,人人都要遵循客观规律,统也不意外。”   言下之意,它现在也要遵循人设。   贺朝:……   贺朝微微眯起眼睛,“你是来看我热闹的吧?”   小皇帝圆溜溜的小眼珠子乱转,“怎么会呢?”他说,“亚父与母亲吵架生气,守择十分担忧。”   它有些抵挡不住来自宿主幽幽的目光,又战术性低咳了一声。   “我现在正好要去给母亲请安,不如亚父与我同去,只要不让黄门通报你来,母亲定然不会知道你进入了寿安宫。”   系统以为宿主会同意。   然而宿主拒绝了。   小皇帝睁大了眼睛,“欸?为什么?”   男人扭头,仍然是面无表情得有些冷淡,对它说道:“我自有办法。”   小皇帝:……   系统发现了,确实如穗穗所说,这个世界的宿主是相当的欠揍。   而姜穗此时正美滋滋地在寿安宫听着小曲,享受着宫人的捏肩捶背服务,听到了迎春来报皇帝来请安。   她什么也没想,让唱小曲的小美男小美女退下之后,自己也坐直了一些等待着小皇帝的例行请安。   她发现系统对身份的适应简直是非常相当的良好。   而且还看出了系统一股兴致勃勃对待生活的意味。   仔细想想,当初它当狗的时候都非常敬业,现在竟然也是如此,偶尔天真的看着你问问题的时候,完全看不出这个小男孩实际上是一个上万岁的人工智能在控制。   对于和贺朝的冷战。   实际上是姜穗也没有多生气。   毕竟他失忆了嘛,也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而且就算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她也不是没有享受到。   但是她也要让他知道,她脾气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好。   要是贺朝知道了她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他从来都没有认为她的脾气有好过,更何况就算是在他失忆的状态,她也好像并没有收敛过自己的性子。   相反,在他面前,她好像一如既往的是姜穗。   其实最重要的是姜穗想看贺朝气急败坏并且讨好她的样子,她也想看看贺朝会做到什么地步。   小皇帝来了,小皇帝请安,小皇帝告知了贺朝的欠揍表现。   “这人……脾气还挺大。”   负责传话的某小皇帝忙不迭点头,睁大眼睛看着姜穗,“穗穗,你不要这么轻易原谅他!”随后它像是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不然穗穗你还是原谅他吧,不然每次和他吃饭,我的心理压力就好大,一想到过两日到了大请安日,我们要一桌吃饭,压力更大了。”   姜穗:……为什么这小家伙表现得跟看不得父母吵架一样?   姜穗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摇头晃脑跟小大人一样,“喂我说,你一个人工智能哪来的心理压力。”   小皇帝嘿嘿笑了一声,“可我现在是人嘛,人的话就有啊。”   姜穗:“……我该说原来如此吗?”   送走了某个心理压力很大的小皇帝,到了睡觉时间,姜穗一个人坐在卧室的镜前,摸着下巴思考难道贺朝就这样放弃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贺朝竟然会不要脸到如此地步。   他竟然翻墙和翻窗户!   事实上姜穗一听到窗户有动静就知道不对,但是等她冲到窗前,就发现已经晚了。   那是她最经常欣赏风景的窗户,所以设置得很大,没想到便宜了某人。   她穿着淡薄的寝衣,被抱了个满怀。   淡淡的皂角香顿时萦绕在鼻尖——   他竟然还是沐浴后过来的。   姜穗顿时知道来人是谁,歇了想要喊人的心思,而是挣扎起来。   然而不用想也知道,她的挣扎在他面前跟猫挠似的,没什么用。   而男人紧紧抱着她,发出了一声舒展的叹息。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将下巴放在了她的头上,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一般将她抱在怀里。   他微微摩挲着她的长发,“姜穗,好久不见。”   他如同真的许久不见一样和她打着招呼。   姜穗见推不开他,只能任由着他去。   姜穗:“能不能先放开我再说话?”   贺朝:“不能,放开你就跑了。”   姜穗:“我往哪跑,这房间就这么大。”   贺朝:“你要是跑了又会不理我了。”   姜穗听着他一副很委屈的声音,但是觉得他的没抱着这么紧,气息没这么阴沉得如同要把她一同拖入地狱里的话,恐怕会更有说服力,让她相信他是真的委屈。   姜穗:“那你知道错了吗?”   某人认错态度一向良好,“奴才错了。”他诚恳道歉,语气谦卑,“奴才不应当骂娘娘,也不应当对娘娘不尊重。”   姜穗点头,“嗯,还有呢?”   贺朝:“奴才也不应当在娘娘喊停时不停下来,也不应当……”   “给我打住!”姜穗红着脸抬头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我是让你说这个吗?!”   看着她红红的脸,男人轻笑了一声,姜穗都能感觉到掌心下微微上翘的弧度。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暗哑,“对不起姜穗。”他说,看着她的黑眸如有黑暗的激流汹涌,含着她透亮的映像,“可我一点也不后悔。”   他勾起的唇似乎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黑眸是同样的恣意,如同猛兽一般,藏着过于凶猛的情绪,在看着她。   “再来一次,我还是同样的选择。”他微微一笑,“就算没有失去记忆……”   “也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被导师臭骂一通,本人要赶后天组会进度,这两天日不来六   等我组会结束……TT   ——   ps:下个世界   盗贼x大小姐 第131章   ◎盗贼x大小姐1◎   姜穗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浑身酸痛。   这种酸痛从肩膀到腰直至蔓延全身,就像是跑了八千米一样没有力气。   空气中的味道非常混杂,让她忍不住皱起眉来, 努力地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   身子的酸软当然并非是不可描述的疲倦,反而是身子的虚弱而造成的易碎感。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腿都被紧紧束缚着,粗糙的麻绳绑得太紧,磨得她有些疼痛。   她是成了什么豌豆公主吗?   在努力清醒过来的间隙, 姜穗脑海里划过了这样的念头。   她皱了皱鼻, 能感觉到空气的味道实在是太过于混乱, 如同无数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臭的,香的, 清新的,沉重的, 让她觉得很窒息。   是臭Alpha的味道。   这是她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   随后姜穗心中一凛, 终于成功地让自己睁开了眼睛——   她能感觉到自己并非是因为太过于困倦而陷入昏睡, 而是因为某种原因而陷入了昏迷。   因为嗅觉最先存在, 视觉的恢复也带动着其他感官的苏醒。   她听到了十分嘈杂的声音, 随着视线的聚焦,她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周身的环境。   耳边是低低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还有念念叨叨祈求神明保佑的祈祷。   这好像是一个……   飞舰?   来回走动的守卫, 窗外飞逝而过的星海。   拜曾经进入过类似世界的缘故, 姜穗扫了一眼, 而根据脑海多出的记忆她也意识到, 这里的确是一艘飞舰。   但并非是她应当所乘坐的联盟通用飞舰, 而是一艘巨大无比的, 四处都是星盗的飞舰。   她好像在星盗的窝里。   姜穗清醒过来时并没有动弹,而是在人群里观察着情况。   四周是低低的抽泣声,她也扫了一眼,发现都是和她一样在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人。   四周有持离子线枪的星盗在巡逻并看管。   她微微皱了皱眉,因为鼻尖萦绕的味道让她觉得很不适。   随后她立刻意识到了她现在的是什么情况。   她……   竟然是个伪装成Beta的Omega!   这是个ABO共存的世界。   什么是ABO?   ABO是指性别,而传统中的男和女只是指一种体型和形态。   Alpha在社会中属于战斗力较强,体型与力量都很强大的性别,同时也是受到信息素控制最严重的性别;而Beta则是属于社会的中坚力量,即没有Alpha那样强大,也没有Omega那样弱小,对信息素也并不敏感,然而因为天性的中庸,让他们这个群体所做的大多数都是社会上的基础工作*!。   最后是Omega,柔弱的身体素质,敏感的性格,还有着对Alpha来说具有无比致命吸引力的信息素,是所有性别中数量最少的,也受到联邦政府的保护,算是联邦的珍稀“物种”。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姜穗发现自己好像是偷跑出家门的叛逆少女,然后还没从走多远,就在路上被打劫了。   一个Omega离家出走,就遇到星盗,这是何种的运气?   四周持枪的守卫看起来有着历经风沙的血腥,很显然他们这群星盗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徒。   姜穗闭了闭眼睛,刚刚苏醒后的脑子还有些混沌,但是已经在飞速的思考。   这些守卫基本上都是一身黑,但是身上那一抹在划过胸前的血腥红让姜穗感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抹红色上的暗色徽章,她好像有些熟悉。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在她思考的时候,身旁的又有人醒来,和低低抽泣的已经明白自己处境的人不同,醒来的那个人显然十分震惊,且没弄明白状况。   他大喊大叫,用着愤怒的语气在攻击着守卫。   姜穗往旁边缩了缩,已经无法阻止他了,她现在只能静观其变,看看这些星盗们究竟会怎么办?   “那可是‘毁灭’啊,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一旁有人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姜穗听到了,脑海中如灵光一闪,她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徽章很眼熟了——   这不就是光屏新闻上常常播报的臭名昭著的星盗团吗?!   他们是整个宇宙最难缠也是最追踪的星盗团,人员众多,势力广大,什么样的交易他们都做。   当然,也都是非法的。   传说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就能够在‘毁灭’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和他们所做的各种非法事件相比,同样强硬的还有他们的实力,至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毁灭’的幕后首领究竟是谁,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在这个Omega是稀缺性别的时代,他们就连人口也都会进行贩卖。   盗贼的工作不分高贵和下贱,就算是打劫路过的普通飞舰这种事,也毫不脸红。   是的,姜穗他们这一群哭泣的、瑟缩的人,实际上都是普通人,而‘毁灭’打劫他们所乘坐的飞舰,也是最普通不过的客运型二级飞舰,所装载的防御系统与武器系统,根本抵挡不住有备而来的星盗团。   想必西薇娅不会想到,人生中的第一次出逃,就这么倒霉的遇到被星盗打劫这样的事情。   要知道她当时乘坐的二级飞舰都还没有飞离所在的首都星系多远,这些盗贼们就敢在正常航线上劫持了他们。   现在仔细想想,应当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没有让联邦星系客运站发现端倪。   四周的人都很绝望。   姜穗大概也猜到为什么这么绝望。   近些日子新闻里总是在播报着失踪的客运飞舰,还有整个飞舰失踪的人,第一艘失踪的飞舰也已经被找到,坠毁在遥远的IC0311星系之外,唯有舰长的尸体和几名乘务员的尸体述说着他们遭遇了恐怖的袭击。   而飞舰上的乘客在三个月后的著名三不管地带的罗刹星找到,存活的也只剩下4个人。   根据心理诊疗后这4个人的说法,他们是被星盗劫持,然后被当成货物卖掉了。   Alpha便充军或者干苦力,Beta自然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而Omega……   已经失踪,那四个人也不清楚,恐怕也凶多吉少。   只不过当初劫持了他们的并不是“毁灭”星盗团。   而现在,轮到他们这艘无辜的客运飞舰了。   但姜穗看着这些守卫不耐烦又不得不忍耐的表情,她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仅仅是为了人口贩卖,就在首都星系附近,冒着巨大的风险劫持无辜的平民,根本划不来。   要知道联邦的各大军团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镇守在首都的飞鹰督察舰队。   离大喊大叫的男人最近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少年,刀锋一样的眉眼,锐利的眼神。   就在姜穗一边看着少年守卫要对那名大喊大叫的男人做什么,一边在思考的时候,就听见男人的一声闷哼,便到底不省人事了。   姜穗视线上移,看到了守卫手上的枪。   “啊——”   “救命啊——”   如同水滴落在热锅中,油炸了起来一般,一些胆子小的乘客已经此起彼伏地尖叫出声。   “闭嘴!”   开了枪的黑发少年满脸的不耐烦,“再喊就开枪了!”他黑洞洞的枪口划过每一个人,刚刚还在尖叫的几个人顿时闭上了嘴,满脸惊恐地后退。   姜穗低头看了眼倒地的男人,随后垂下眼眸,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中,成为瑟瑟发抖的一员。   这个人并没有死。   他还活着。   这个少年在恐吓他们。   姜穗低着头,努力地隐藏自己,并听着一旁离她最近的几名守卫的对话——   她发现这些守卫都意外的年轻,最年长的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六岁。   “找到没有?”   “没有,究竟是谁说的在这艘飞舰上?”   “马西那边的消息,该死的,他不会骗了我们吧?”   “操,要是真的骗了我们,恐怕会惹怒老大。”   “马西那小子一定是故意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如果不是老大亲自来驾驶飞舰,恐怕就会被那群鸡崽子发现我们了。”   “是啊,护卫队比平时的还要多了一倍,看起来……他们也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会也在找……”   “你小点声!这么大嘴巴怪不得梅丽佳甩了你。”   “你……!”   随着一旁的人将她挤到一边,声音更加嘈杂,姜穗没有再听到两个星盗的对话。   鸡崽子……他们说的是飞鹰督察舰队吗?   如果说的是飞鹰舰队,姜穗大概猜到飞鹰舰队是在找什么。   大概是找她。   但听他们的对话来看,劫持了他们的原因,也是在找什么东西。   姜穗并不清楚他们在找什么,只是在想如果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这群看起来年轻但是又给人极大压迫感的星盗要怎么对他们?   还有他们的老大,从他们话语的内容来看,这个老大现在正亲自驾驶着飞舰。   一群被绑起来的平民就像是货物一样堆放在一起,尽管并没有人的信息素泄露,但是各种各样的体味、香水味亦或者是星盗身上的味道都让姜穗难以忍受。   在避开敏感话题之后,星盗们的对话并没有避开他们。   很显然,星盗也并不在意他们的对话是否被这些无辜的肉票听到。   “刚刚西弗斯那小子破解了鸡崽子的通讯,他们在找人!”   一个娃娃脸的少年跑来,有一种破解了谜题的兴奋。   “好像是个Omega!”清秀的少年随后皱了皱鼻子,“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听西弗斯说,那个Omega是自己跑出来的。”   “Omega?”人高马大的另一个星盗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一个Omega竟然不带任何护卫出行,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也有可能是她。”另一个Alpha星盗开口说道,她如同鹰一般的眼神扫过姜穗这群无辜的群众,“会不会在这群人中间呢?”   娃娃脸星盗咧开嘴笑起来,他褐色的眼眸上出现了那种孩童似的残忍,“那就找找看吧。”   恶意扑面而来。   姜穗握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说:   注1:关于ABO有私设,一切解释权全在作者。(ps:一切设定是为了谈恋爱服务,不要深究,因为深究你就会发现设定里没什么逻辑) 第132章   ◎盗贼x大小姐2◎   “那就找找吧。”   伴随着娃娃脸少年的玩味, 其他星盗们也跃跃欲试,开始打量起他们这些平民。   一个一个将他们翻起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仪器对着每个人滴了一下。   很显然, 这些仪器能告诉星盗他们的信息。   姜穗因为身材的娇小,缩在人群的角落里,一时半刻还不会轮到她,但是她身子已经开始有些紧绷, 她握着脖间的项链, 往星盗手中的仪器看了一眼。   似乎和过安检时的个人ID检测器是一样的。   如果是一样的话, 也许可以通过。   姜穗将头更低了一些, 看起来是因为害怕得不敢动弹。   而事实上,作为初次逃家、性格娇纵的大小姐, 遇到这种事情确实是会吓得不敢乱动。   不过她从诺克立亚逃出来的时候自然都准备了很久,像这种ID检测应该是可以通过的。   伴随着不断的滴滴声, 拿着仪器的人离姜穗越来越近。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紧紧地一手握着项链, 一手握着腰后的武器盒。   这是特别为她定制的武器盒, 而且还是还未曾上市的产品, 这些星盗并不清楚。   同时她藏的也很隐蔽,就像是衣服上原本的装饰一样,因此也没有被收缴走。   砰砰砰——   心跳声伴随着脚步声, 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Alpha的身形都十分高大, 就算是普通的Alpha女性也足够高挑, 站在柔弱的Omega面前就像是高山一般。   仪器指向了她, 姜穗唇紧珉, 握着武器盒的手也收紧, 下一秒——   “滴。”   通过。   “啧。”拿着仪器的星盗有些不耐烦了, “看来是不在我们这艘飞舰上。”   姜穗的身子微微松懈,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说实话,按照现在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她的确并不像和这群看起来就不好说话的一群星盗起冲突。   将自己隐藏在人堆里是最好的伪装,这样便不会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不过话说回来,贺朝那家伙应该也来这个世界了,那么他现在在哪?   在上一个世界,其实姜穗过得挺爽的。   作为太后,皇帝对她十分恭敬且孝顺——毕竟是某系统,掌握大权的九千岁也对她言听计从,虽然偶尔总是会说一些气人的话,但总体来说,姜穗过得很好。   姜穗和贺朝、宣朝的朝臣一起将岌岌可危的王朝拉回了正轨,虽然仍然还存在不少问题,但是比那种末日王朝的景象算是好很多了。   在禾木之战大胜蛮贞之后,整个宣朝进入修生养息阶段,史称“端成中兴”。   随后,优秀值满的贺朝离开,太后也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而病逝,离开了小皇帝身体的系统,也将重新滋养好的赵琛灵魂放回体内。   等到赵琛醒来,只会以为系统所做的就是他自己做的,并不知道自己的灵魂一直在沉睡。   赵琛根据太后遗愿,并未将其与先帝同葬,而是独自葬在了孝陵,同样的,因为感念亚父——九千岁贺厂公的教导,在太后下葬之后,旁边也悄悄多了座新坟。   赵琛祭拜后从陵内走了出来。   “恭送陛下。”   赵琛回过头,看到了仍显得年轻的妇人,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身上穿着素淡的宫衣。   “巧夏姑姑。”赵琛行礼,而妇人则是一惊,立即回礼,“奴婢担不得。”   赵琛微微摇了摇头道:“您不必多虑,当初若非巧夏姑姑您亲自照料朕,恐怕朕早就在阎王殿里投胎了。”   巧夏说:“奴婢行事,仅凭太后吩咐,一切都是娘娘的功劳。”   赵琛闻言,沉默了片刻,心中又再一次涌起了哀伤。   最终他将此思绪压入心底,笑着朝妇人道:“巧夏姑姑,随朕回宫吧,母亲曾经交代过我,要好好善待她宫里的人。”   此时此刻,他不再自称孤寡之人的朕,而是用了我。   巧夏听到了太后的安排,只觉得心痛,她摇了摇头,“陛下,奴婢只想守着娘娘。”五姑娘才享受多少天的好日子,怎么就突然去了……   赵琛道:“巧夏姑姑,我的第一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如今宫中唯有你与迎春姑姑我最信任,皇后也十分担忧,还请您回宫替我照料一番吧。”他说的诚恳,“母亲想必也不愿意您因她而束缚一生,若是您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来帮帮我与皇后吧。”   巧夏本是不愿去的,但是听到了皇帝所说的不愿束缚一生……   她想到了娘娘曾经跟她说的,让她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娘娘就是如此,她总是希望身旁的人,过上顺遂的一生,但是她却没有。   少时嫁给年长自己三十岁的丈夫,又被权宦看中,皇帝的年幼让她不得不垂帘听政,还背负着妇人干政的骂名。   娘娘的这一生很短,却希望她们很长。   最终巧夏答应了。   在随着皇帝离开孝陵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那高高的,又气派的陵园。   娘娘曾说,死亡即新生。   那么新生后的娘娘,也请一定要顺遂一生。   这是巧夏,最后的愿望。   而并不知道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姜穗,现在正面临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处境。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群星盗竟然让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干活。   没错,就是干活。   “星际航行还需要一个月,正好飞舰缺干苦力的。”娃娃脸的少年星盗看着他们这群被分出来的Beta微笑,“你们就留下来吧。”   难道是因为Beta的隐忍和干基础活的刻板印象根深蒂固吗?他们这些被揪出来的都是Beta。   可能因为娃娃脸少年说话时总是笑眯眯的,就有人大着胆子问:“那、那其余的Alpha呢?”   娃娃脸少年睨了说话的人一眼,那个人顿时有些发抖,但是还是强忍着害怕继续道:“我的弟弟还在里面,拜托,我有钱,你们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弟弟,他还没有成年。”   娃娃脸少年笑道:“哈哈哈……我们这些穷凶极恶的星盗打劫可不管你们未不未成年哦。”   随后他像是很惋惜一般说道:“唉,要不是因为今天情况特殊,你确实可以交钱走人,但是太不巧了,谁叫你们这一趟航班和我们的货物踪迹重叠了,不然也不会被我们捕捉。”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可怕的话,“我们现在没时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星际航行已经启动了。”   星际航行,顾名思义就是在星际中穿梭。   因为宇宙的广袤无垠,星系与星系之间以亿万光年来计算,时空接驳跃迁虽然能缩短时间,但是如果距离很远的话,也仍然需要花费一定的的时间。   从娃娃脸少年的话来看,他们这一趟星际航行是要去遥远的星系,没有时间停留等待。   观察到这艘飞舰里出现的人数,和体型巨大的飞舰不同,里面的人确实相对来说少了很多。   看来并非是“毁灭”星盗团的全部人在此,应当是一个分支。   “那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去!”另外一个Beta忍受不了了,她很害怕,“不要钱的话,怎么样才能放我们走?”   娃娃脸少年表情仍然没什么变化,仍然是笑眯眯的模样,“哎呀,不要这么激动嘛。”他笑嘻嘻的,意味不明道:“难道你们最近没看新闻吗?那些失踪的飞舰下场是什么样的。”   “你——!”顿时已经有人惊恐得快要晕倒了,毕竟死亡的阴云一直悬浮在头上,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哈哈哈哈……”娃娃脸少年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笑起来,他说道,“我开玩笑的,我们旦德莱恩还没有这么无下限呢。”   旦德莱恩?   捕捉到关键词的姜穗眉头一动。   “毁灭”星盗团里著名的分支,以情报贩卖闻名,传闻没有旦德莱恩找不到的情报,打听不到的消息,根据情报的价值,收取的费用无上限。   由此可以见得毁灭到底有多大,基本上都快成一个分工鲜明的公司了。   要不是他们会采取各种非法手段来达到目的,并且总是游走在灰色边缘与黑色地带,不然恐怕在联邦早就成合法军团了。   也是因为这些信息已经快成为联邦文明程度较高的星系居民的常识,同时也因为姜穗家里的缘故,她才能了解不少。   “要是想活下去,就只能乖乖听话哦。”超级S的娃娃脸少年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威胁满满。   其余人不敢再废话,姜穗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回答提问的人那些Alpha乘客他们要怎么办。   说了半天,实际上娃娃脸少年却什么也没有透露。   在等待分配的过程中,姜穗听到一旁的一个女人在喃喃自语。   “怎么感觉……那个Alpha好眼熟。”   姜穗想了想,凑过去低声问道:“哪里眼熟?”   Beta女人吓了一跳,她转头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好奇的眼睛。   是个漂亮的少女。   女人还没缓过神,少女再一次开口,“我叫西薇娅。”   被她礼貌的态度给感染,女人下意识回到:“我是莱拉。”   少女仍旧是非常礼貌,她说话时有一种不紧不慢的腔调,还有着隐隐的高傲,这让莱拉感觉有一点像上层社会那些贵族说话时的语气——   当然,她也只是在光屏剧里看过而已。   名叫西薇娅的少女问她,“莱拉,你刚刚说你觉得那个Alpha有些眼熟,请问你是在哪里见到过他?如果不记得的话,也没有关系。”   莱拉知道他们这一飞舰的乘客都算是倒霉的共患难,加上这个漂亮的少女态度很友好也很镇定,感染到了她,于是她稍稍放松了一些,想了想,如少女一般,并没有引人注意的低声开口道:   “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但总感觉应该没有很久,应该是这段时间。”因为不确定的缘故,莱拉说的话有些不严谨和重复。   姜穗想了想娃娃脸少年的的模样,其实还挺吸引人的,如果没有那股凶狠的狠劲,恐怕会吸引不少Omega的注意。   会是这个原因吗?   就在姜穗想要问得更细节一些的时候,分配的星盗已经来了。   他们这群Beta被带上了电子镣铐——走到哪里都会实时监控,并且一旦轻举妄动或者做一些不该做的,电子镣铐就会自动启动,穿透他们的脖子,直接gg。   “狗链带好了吗?”   这群人竟然把电子镣铐叫做狗链,虽然很形象,但是让他们这些Beta都很不舒服。   毕竟谁又愿意带狗链呢?   姜穗并没有在意,她还在思考。   因为其实她也觉得这个娃娃脸少年有些眼熟,但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和莱拉说的这段时间相比,姜穗觉得娃娃脸少年眼熟,却感觉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总感觉知道在哪里见到他的这件事会非常重要。   重要到关系到姜穗能够推测出他们这群不要钱也不要命的星盗究竟有什么目的。   然而没有时间给姜穗多想,他们Beta被分配成好几个组,可能是因为姜穗看起来瘦胳膊瘦腿,星盗就没有让她去干一些只能拖后腿的重活,反而让她去主控室端茶送水当个打杂女仆。   虽说是端茶送水,但实际上什么打扫、搬东西、传话各种各样的活都是她干。   她有些疑惑为什么飞舰的人不把他们扔出去,而是留下来还多几口饭吃了。   仔细想想他们这些平民的作用也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在检查完了所有人的信息与背景之后,一些老弱病残被他们扔在另一个飞舰里就扬长而去。   这些不便照顾的人,最终被他们放弃,像是留下了一条生路,而剩下的青壮年,则被他们留下。   但要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处于星系外围,能不能联系到联邦督察队救援,完全看命。   不过冲姜穗感觉到的,这些被赶出飞舰的人应当还是会获得救援的,毕竟这些星盗不像会滥杀无辜。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飞舰太大的缘故,需要一些打杂人员来跑腿干活,加上又电子镣铐,这群非常自傲的Alpha并没有将她们这群Beta看在眼里。   不过想想也知道脖子上的电子镣铐一定有特殊的改装,姜穗根据电流偶尔通过的感觉来看,还很有可能在检测着她的心跳与一些生命体征。   身在主控室的姜穗很快就已经开始干活。   包括并不限于清理垃圾、接受星盗们的刁难。   好在西薇娅并不会做饭,就连最简单的泡咖啡泡茶都不会,因此姜穗可以心安理得的不会,而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可能她是平民的缘故,一些星盗们对她的态度还可以。   姜穗总觉得,他们对待平民实际上有一种不过界也不太正常的距离。   但是免不了骂骂咧咧两句,但竟然没有对她多说什么,而是让她去干别的。   这让姜穗猜测他们这些平民其实还有其他用途,所以他们才不伤害。   然而尽管如此,在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心里其实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如果不是死亡威胁的阴云仍然浮在头上,恐怕她早就挑料子不干了。   飞舰的舷窗外永远都是一片朗朗星空与银河,因此也并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姜穗不知不觉已经在忙碌中度过了一个下午(她根据距离太阳远近来推测)。   星盗们开始吃晚餐。   姜穗以为他们会喝营养液,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还吃的是热食!   看起来像是汉堡,但是一天没吃饭的姜穗闻到味道快要饿死了。   主控室的星盗不是很多,其中那个娃娃脸少年也在这里。   Omega的力气和体力实在是不好,姜穗此时已经累得不行,她拿着托盘走进来,低垂着头递给每一个星盗。   由于大小姐太累了,她已经懒得再心里继续骂骂咧咧这些该死的星盗。   从厨房到主控室好远,可能是觉得他们还不安分,因此也不给他们乘坐舰内载器的权限,全靠脚走,还有人专门监视。   一路上的悬挂离子枪也一直对着他们这些外来者。   搞得他们这些无故的被绑架者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一样。   “利维,老大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先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放过马西那小子了吗?”   姜穗发现被称作利维的是那个娃娃脸少年。   少年笑着,只不过多了几分血腥的味道。   “你觉得可能吗?”他笑着反问,“老大是不会放过他的。”   并不清楚他们所说的老大是谁,姜穗将托盘上的食物递给利维,她发现这架飞舰竟然缺少一些生活机器人,像这种上菜的活,还让她这个人肉去厨房背来。   要知道星际时代,这些生活机器人可是遍布各大星系,除非是穷到极致的星球,或者是发展文明水平不高的星球,才没有普及这些功能型机器人。   “咦?”   原本只是单纯的送餐就可以回到自己“囚犯”房间,结果这个娃娃脸少年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姜穗顿时心中一凛。   “我突然发现,你总是低着头欸。”利维声音轻快而带着兴味,“怎么不抬头?是害怕我们吗?”   尽管主控室的人不多,Alpha却占据了大多数的性别——姜穗也不知道那个还未出现的老大哪里搞来的这么多Alpha,她已经有点窒息了。   属于Omega的天性让她十分惧怕这些成群结队的Alpha,却又让她忍不住想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姜穗忍耐住了这样的天性。   要知道这些Alpha味道参差不齐,属于星盗的那种野蛮让文明的Omega很是不适。   姜穗没有说话,她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有些瑟缩一样,抬起的手微微颤抖。   利维很快失去了兴趣,“什么嘛,我明明都没有做什么啊,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总是很害怕的样子。”   另一个Alpha哈哈笑起来,“你小子看看你自己眼睛里藏着的狼狗味吧,一副要把人随时撕碎的样子。”   确实,利维笑起来时眼眸里属于无拘束的快意与没有限制的恶意其实挺吓人的。   利维本来想让这个没什么骨气的软弱Beta离开的,他没兴趣对一个瑟瑟发抖的人继续说话下去,拜托,他又不会随便杀人。   但是当她离开的瞬间,属于Alpha天生的敏锐直觉与观察力让他下意识地注意到了这个Beta少女裸露出来的脖颈的肌肤。   白皙,藏在高衣领下。   随后很快被光滑如藻般的长发披盖遮住。   利维下意识道:“站住。”   已经准备离去的少女一顿,她慢吞吞的转过身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的抗拒和不情愿。   原本利维已经熟悉了这样的不情愿与恐惧,毕竟他见多了这样的的人。   但是因为刚才巴德的激将,还有忽然对面前这个Beta升腾起的兴趣,利维喊住了对方,并且饶有兴致道:“不行,我就要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总是低着头,我太好奇了。”   他说话时的蛮横与直白的强硬都因为他清秀的容貌让他看起来并不咄咄逼人,反而有一种可爱的意味,当然,如果不是他星盗的身份的话。   不得已,姜穗抬头,大小姐捏着拳头,说实话她总是低着头是因为并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因为她并不能保证这里会不会有人认出她是谁。   但好像——   “原来是个小美人啊。”利维笑眯眯地说道。   从他与其他星盗的反应看来,他们并不知道她是谁。   抬起头后,姜穗又重新飞快地想要低下头去,却在听到利维的话后顿住。   “欸,这么好看的脸怎么老想着要藏起来?”他的话听起来非常的真诚,让人并没有感觉到冒犯,加上他看起来尚小的年龄,因此姜穗也没有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姜穗心里很冷静地想着,但是面上流露出了隐忍的不耐。   一旁的Alpha看了调戏道:“怪不得亚丁那小子会安排她来主控室,确实比扔在后厨好多了。”   比起这类文明的玩笑,另一些荤段子类型也开始出现。   “哈哈哈……这不是亚丁自己喜欢的类型吗?上一次在诺克立亚的销魂街那小子可是一个都没放过……”   像是不堪忍受着这样的调笑,Beta少女的脸变得有些苍白,利维看到了,带笑着脸微微一顿。   利维刚想开口替这个可怜的Beta少女解围一下,一旁的Alpha已经上手想要勾住对方的下巴,利维的脸一沉,然而还未等他动作,那个Beta少女仿佛是为了躲避一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顿时重心不稳就要向后倒去。   在她将要摔倒的瞬间,肩膀被人扶住。   利维已经伸出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他看到少女身后的男人,对方已经很快放开了她。   利维笑道:“西弗斯,你不待在你的技术舱里,怎么来了?”   西弗斯,高挑而艳丽,微卷的黑发落在脸侧,深邃的眼窝与高挺的鼻梁让他看起来像是上帝精心雕琢后的作品,红艳艳的唇衬得皮肤白皙如雪——   然而眼窝下青黑的黑眼圈特别明显如美玉微瑕。   尽管如此,姜穗都仍然惊艳于这样苍白又瑰丽的美貌。   在近距离接触的那一刻,姜穗感受到了他的性别。   男Alpha。   这个拥有着雌雄莫辨美貌的西弗斯开口:   “你们在做什么?”   姜穗顿时那股惊艳消散了。   为什么美少年要说着一口联邦土话啊!很难听欸!   作者有话说:   就是类似于帅哥一张口是土话方言一样(自行脑补那些掉气质的方言哈哈哈)   朝子在排队出场 第133章   ◎盗贼x大小姐3◎   西弗斯, 应当就是之前姜穗听到的走技术路线,破解了飞鹰舰队的通讯的人。   和他的美貌程度相比,也就只有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和他技术员的身份相匹配。   Omega在天性上讨厌Alpha的过于近的距离, 因此大小姐下意识地往旁边避开,就像是唯恐避之不及一般。   有Alpha就笑了,“哟,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抗拒西弗斯的美貌的。”   艳丽的青年微微皱起眉, 很显然他听多了这一类的话, 同时也并不喜欢。   “闭嘴麦克。”一张口就是联邦郊区土话的青年说道, “如果你能多看点书拯救你那空空如也的脑子, 就不会没有哪一个Omega愿意理你了。”   被称作麦克的Alpha就是试图上手调戏姜穗的Alpha,他在一众高大的Alpha中显得人高马大, 肌肉非常大块,但是站在利维和西弗斯身旁, 简直就像是两朵鲜花旁的狗屎。   麦克感觉到了冒犯, 但是在西弗斯冷淡的看过来时, 却啧了一声, 撇过头没再说什么。   看着这一幕的姜穗微微挑眉, 看来这个看起来瘦弱高挑的西弗斯,在这群Alpha中是有不少话语权的。   因为她仍然看似无措地站在一旁,西弗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眼眸中划过一丝疑惑, 但是却也没有说什么, 而是问利维。   “你们在做什么?”   利维早已恢复笑眯眯的样子, 看着西弗斯与麦克起冲突。   最开始的时候, 不少旦德莱恩的成员第一次见到西弗斯, 就以貌取人地以为他是一个瘦弱好欺负的Alpha,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西弗斯拥有着和技术人员不相符的身手。   只是他平时较为懒散不愿意动弹罢了,况且他还有着聪明绝顶的脑子,深受老大信任。   利维:“当然是在认识这位新上舰的……”利维眨了眨眼睛,然后像是才想起来一样看向姜穗,“漂亮的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大小姐在一旁,早就对这群臭Alpha感觉到厌烦和讨厌,她想要离开这里,但是因为利维那种看似笑眯眯实则气场强大震慑着她的模样,却不敢离开。   大小姐隐忍着,因为从小大小都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她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西薇娅。”这确实是她的真名,这个高傲的大小姐,还不屑于用假名出逃。   利维笑嘻嘻地称赞道:“西薇娅,自由女神,真配小姐这样的美貌。”   在星际联邦里,同样传说着神明,这些神明造就了如今的广袤宇宙。   卡俄斯让一团混沌终结,出现了宇宙,星光女神迸发的血液造就了银河,月光女神的心脏成为了无尽的圆月……祂们的死亡铸就了宇宙的生命,祂的血肉与毛发,在宇宙的每一寸留下痕迹。   然而用西薇娅作为她的名字,也只是她的父母希望她长得貌美。   因为自由女神还有另外一个神格,就是月光女神。   月光女神以美貌闻名。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星际时代已经没有神明,只有不断开拓的唯一种族人类。   利维已经转头回去继续回答西弗斯的问题,那种看似毫无恶意笑嘻嘻的目光也终于从她的身上离开。   利维:“是和这位新上舰的西薇娅小姐聊天。”他像是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非常好奇地问西弗斯,“那你呢?不呆在你那个冰冷冷的技术舱,跑来主控室做什么?”   西弗斯懒得管利维在做什么,他只是出门,然后来主控室,顺手扶了一下差一点摔倒的被充当女仆的平民。   只不过……刚刚扶了的那个女人,有点眼熟。   从来不在这种小事上操心的西弗斯冷淡道:“坐标已经定位,老大让你们消停一点。”   利维嘟囔:“我们也没有干什么吧……”   西弗斯:“这些人都是平民,你知道分寸和规矩。”   利维非常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只是太无聊了,我会约束他们的。”   西弗斯非常冷淡的点头,就像是个普通的传话工具人一样,准备转身就走,走之前想到了什么,又对他们说道:“飞舰开放区域只有一半,剩下的还存在污染,不要让那些平民乱跑。”   “尤其是你,利维,老大让你不要脑子一热就想去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   利维这会是真情实感地遗憾了,他摊了摊手,“好吧,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我会听话的。”   污染……   姜穗在一旁听了,心中一凛。   这个时代没有神明,是因为神明已经死了。   祂们的残骸是铸就广袤宇宙的一切,也是一切污染的源头。   有生便有死,相生相克,被污染了神智的人们会最终失去理智,在疯狂中迷失在银河的尽头——即死亡。   这些是星际联邦人都知道的常识。   污染不可逆,也不可消退,但是如今基本上都被控制在宇宙的边界,一些星系的外围。   只有一些亡命之徒亦或者穿梭银河航行的冒险家、开拓者等等,总而言之就是在前线的人会经常接触。   身为连首都诺克利亚都没有出过的大小姐,自然也没有接触过,但是她知道一些相关的信息。   这艘飞舰,竟然有一半地区存在污染!   看这些星盗的模样,很显然他们对污染这种事习以为常,也是,常年在灰色地带游走,什么没有见过。   但如果被他们这些平民知道了,恐怕会引起恐慌。   “哎呀,忘记了还有一个不该知情的平民在这里欸。”   姜穗从思绪中回神,对上了笑眯眯看着她的利维。   其余的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坐着,但是似笑非笑看热闹的目光,仍然落在他们两个身上。   姜穗抬眼,看到西弗斯没什么表情,就像是完成任务一般走掉了,走之前他还看了她一眼,但最终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注意分寸。”西弗斯又再一次提醒利维,随后在利维愉悦的“知道了知道了”的敷衍中离开。   利维走到姜穗面前,尽管他看起来清秀又顽皮,但是却仍旧比姜穗高了很多——   到底他是Alpha。   属于Alpha的气息一下子靠近,大小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皱起眉的模样让利维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利维:“你生气了!”   少年一下子凑近了她,很是稀奇,“你刚刚不是在害怕我吗?竟然还生气了,这是在冲我生气吗?”   大小姐捏紧拳头,紧绷着下颌,她想深吸一口来让自己忍耐,这里不是家里,没有人会帮她,但是却忍不住。   她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这是委屈。   下一秒,利维就看见这个漂亮的少女Beta像是没有忍住,最终冲着他大声道:“我就是生气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明明是大声的话语,却让利维恼怒不起来,因为少女眼眶微红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有着一种难言的吸引力与惊艳。   这大约是Alpha天性上不由自主地对Omega产生怜惜。   名叫西薇娅的少女还在愤怒发言,她漂亮细长的眉拧在一起,红润的唇一张一合,眼眸中是不高兴的怒火。   “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西薇娅说,“从刚才那个Alpha说的话来看,你们老大并不允许伤害平民!”   她说道:“既然如此,就算我听到了这些事,这不是我主观上故意去听的,是你自己说漏嘴告诉我的,但你也不能伤害我!”   娇纵的大小姐会审时度势,但同样的因为第一次面临着来自Alpha的凝视与藏在开朗皮囊下的杀气,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的同时还有这强撑的高傲。   利维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她仍然不甘示弱地   瞪回去,而其他看热闹的星盗已经感到吃惊。   竟然敢对利维这么不客气。   这是主控室星盗们的第一想法,要知道上一个指着鼻子对利维大喊大叫的人已经死了。   然而娃娃脸的少年突然笑起来。   利维说:“西薇娅,你生气的样子好像碰碰豚。”   西薇娅脸一下子涨得更红了,是气的。   碰碰豚,星际银河特产,被碰触亦或者是感到天敌威胁时会膨胀数倍,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球。   硬要说的话,和姜穗认识的河豚这个物种有些相似,但是习性却截然不同。   利维笑眯眯道:“好啦好啦,Alpha绅士怎么会对年轻的Beta小姐无礼呢,干完最后这个活,你就下班去休息吧。”   姜穗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下班?   这家伙不会以为她这个是在上班吧?明明是他们抓她来当苦力的。   然而人质没人权,绑架犯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地带着她准备出主控室。   就好像她发的这一通脾气,反而更让他高看了一眼。   不对。   姜穗有一瞬间的迟疑,被敏锐的Alpha少年察觉,他仍是轻松愉悦的模样警告了一番主控室的众人,随后转头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利维道:“怎么,不走吗?还是你想留在这里?”   姜穗顿了顿,她盯着利维,对方无辜又困惑,看起来就像是乖巧的少年一样,但是姜穗却知道他清秀可爱皮囊下的血腥与残忍。   不对,她为什么会知道?   大小姐有些困惑自己似乎非常明白这个清秀少年不一样的地方。   果然吧,她一定在哪里见到过他,但是想不起来了。   应当不是记忆出现了问题,而只是单纯的没想起来罢了。   最终姜穗还是听话地跟着他走。   因为大小姐应当对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模样感到害怕的缘故,姜穗跟在他的身后,没有敢往前。   利维还叹了口气,“真是的,我明明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事吧?为什么总是这么害怕我的样子。”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是因为我警告过那些平民的样子太可怕了吗?”   他像是在解释,“是他们太吵了而已嘛。”   这种不自觉的天真残忍,更让人觉得可怕。   但是姜穗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盯着他的后脑勺,对方微微偏过头来,鼻梁高挺,褐色的眼眸眨了眨,“在看什么?”说话的语气在无意识的时候像撒娇一样。   大小姐顿了顿,她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脱口而出,“你的头发……原本是银色的吗?”   利维站定,他原本闲散又愉悦的气息陡然一变,杀意凌然,让毫无战斗力的大小姐一下子有些喘不过气来,差一点腿一软坐在地上。   那双褐色的眼眸就像是无情的冰冷兽瞳,盯着她带上了杀意。   “什么嘛……”清秀的少年片刻后略带苦恼和杀意的开口,“竟然被大小姐就这样这么快的发现了。”   大小姐……?   姜穗心头一紧,她终于知道这种怪异究竟从哪里来了。   他对她的态度。   他认识她。   不会吧,难道还没有找到贺朝那家伙在哪,她就要gg了吗?   不是她不想反抗,主要是现在她确实没有战斗力,估计她内心想一拳殴过去,在这些Alpha看来只是在弱弱挥拳,跟玩似的,说不定还以为她是在调情。   姜穗不敢想象这个画面,太美。   然而就在姜穗脑子飞速运转,准备想着接下来对策的时候,忽然听见了走廊不远处传来了喧哗声。   而面前的少年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将杀气收了回去。   “算了。”少年自言自语,但是姜穗听到了,“大小姐现在是平民呢。”   他继续往前走,想着喧哗的方向,大小姐松了口气,眼里的泪都差点逼了出来,迈着有些软的步伐跟了上去。   就算看起来很亲切,但是那种阴冷的杀意仿佛还在伴随着自己。   而等到他们来到了喧哗的来源,姜穗发现才更是要完蛋,也恍然大悟为什么她觉得利维很眼熟了。   “你们竟然都是奴隶!”   一个中年男Beta大喊大叫,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面上是扭曲的嫌恶和惊惧。   “联邦奴隶都有精神烙印,你们究竟是怎么跑出来的!”中年男人就像是抓到了他们的把柄一般,仗着他们不敢伤害平民而威胁与散发自己的恐惧与轻蔑。   “我懂了,是不是三年前的第一监狱暴动,你们是那一批出逃的奴隶!”中年男人声音颤抖而愤怒,“我警告你们,最好现在立刻放我了,不然我一定会告发你们的!”   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通讯器,呈开启状,很显然只要他按下按钮,就会向联邦督察队报警。   “啧。”总是笑眯眯的清秀少年沉下脸来,这看起来比刚才更加恐怖了许多,“比托尔,怎么回事?”   被喊做比托尔的男人转过身来,“利维大人。”他面露一丝恼怒,“这个平民是行政院的人。”   中年男人:“既然知道,就赶紧放了我,我会酌情为你们隐瞒的,当然如果你们付出点什么的话。”   姜穗:……这个人未免太过于自我感觉良好了吧?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在这里和星盗团的人讨价还价的?   而且……太贪心了,如果没有了这个贪心,恐怕他早就报警了。   果然是生活在舒适的环境里,把警惕性丢掉太久的行政院冗余官员。   大小姐对联邦行政院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不仅仅是因为她要联姻的对象是行政院大执行官的儿子,还因为行政院提出的行令和政策偏向性太过于明显。   果不其然,利维闻言就笑了,他饶有兴趣的模样,已经丝毫不见刚刚被人发现奴隶身份的阴沉。   利维笑眯眯:“那你想要什么呢?”   中年男人以为自己的威胁生效了,他有些激动,也有些颤抖,“一千万星币,不,五千万!不然我一定会把你们所有人的模样与行踪上报的!”   姜穗扶额,不用救了这个人,一开口注定完蛋。   果不其然,利维闻言点点头,中年男人以为他答应了。   中年男人:“还有,我要人护卫我回到——”   下一秒,他就已经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而通讯器也被人轻而易举地夺走。   大小姐猛然捂住自己的嘴巴,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利维的笑不变,只是眼眸中多了几分厌恶和冷意,“真是天真啊,究竟是谁给这些行政院的酒囊饭带勇气,来威胁星盗的。”   他嗤笑了一声,“我们可是无恶不作的星盗团欸,竟然还来讨价还价。”   这一次,这个中年男人是真的死了。   大小姐虽然冲动,但是不傻,她大约知道这个行政院的秃头男人是为什么死的。   不是因为他的威胁,而是因为……   “欸,西薇娅小姐,不必这么害怕,只要你不说出去的话,我是不会杀了你的哦。”   他是因为行政院的人知道了这艘飞舰上的星盗,都是奴隶。   在具有超前文明的联邦,实际上还仍然实行着奴隶制度。   这看起来很畸形。   但是确实存在。   和划时代文明格格不入的奴隶制度,却一代又一代维持了上百年。   奴隶制是终生制,奴隶的子女生生世世都是奴隶,他们一出生就会被刻上精神烙印,接受联邦督察院的控制。   事实上也有不少人反对这项制度,游行、投票等等,却仍到今天都没有改变分毫。   姜穗大约也知道,这触及这最上层那批人的利益。   奴隶为贵族服务。   联邦掌握在贵族手中。   有反抗的奴隶,自然也有忠心的奴隶。   有的奴隶甚至比平民过的还要好,世世代代都出大人物,跟在贵族家旁,比一般的平民所获得的还要多。   然而姜穗知道,奴隶就是奴隶,在联邦人心里,根深蒂固的奴隶是低人一等,可以消耗的资源。   而现在的姜穗,也明白为什么觉得利维眼熟了。   而很明显,利维也认出了她来。   “怎么了?大小姐。”笑眯眯的少年看着她,“还是害怕得走不了吗?”   姜穗才意识到,来自于Alpha的杀气与强大的气场,将她压在原地不能动弹。   她扶着一旁的光学照明器的管道,才勉强支撑着身体。   这不是心灵的臣服,而是属于弱势Omega的天性以及这个毫无战斗力的身体。   大小姐紧紧抓着一旁的栏杆,而比托尔已经带人收拾着中年男人的尸体了。   她看着这个看起来似乎仍然很好说话的少年,“你们老大说过,不能对平民动手。”   利维笑起来,“但是联邦官员与贵族排除在外哦大小姐。”   大小姐只觉得自己要凉。   她抿了抿嘴,但是不愿低头的倔强让她仍然直视着利维那双略显残忍的褐色瞳仁。   她说道:“那你要杀了我吗?”   利维歪了歪头,“欸?为什么?大小姐又没有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开口道:“我鞭打过你。”   利维也顿住,他咧开的嘴角也越来越大,“大小姐,你鞭打过的奴隶,可不止我一个啊。”   果然,大小姐身子越来越紧绷,而少年的杀气已经让她站不稳,滑坐在了地上。   利维就是西薇娅小的时候,生气时发泄的奴隶之一。   利维看着她,仍是笑着说道:“我有一件事很好奇诶,大小姐,你不是……”   他还未曾说完,一旁低沉的男声忽然打断了他们紧绷的氛围。   “利维?”男声淡漠,听起来比西弗斯还要冰冷,“你不是应该在主控室?”   丝丝缕缕的冰冷气息,强大的威压与气场,将利维的杀气冲散了。   利维笑容不变,他转过身,最终像是松懈了一口气一样,有些沮丧。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他们位于拐角的地方,因此姜穗看不到那个传说中的老大,而很明显对方也看不到他。   利维抓了抓头发,“是我的动静太大,吵到老大了吗?”   这位老大的声音仍然是平淡而冷漠,如同黑漆漆的水草缠住脖颈,压得人发紧。   “路过。”老大言简意赅,他微微往前走了一点,看到了有些发抖的少女坐在墙角。   利维自然是让开,他丝毫不在意自己威胁一个无辜平民的事情被发现。   而身旁高大的男人气息似乎微微一变,让利维有些意外。   随后老大的举动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高大的顶级Alpha走到少女跟前,他黑色的瞳仁如同定住了自己的猎物一般,平静的却又带着猛兽般的锐光。   他单膝半跪下来,抬起手,捏住了少女小巧的下颌,声音仍然是淡淡的,但是却带着一丝玩味。   “洛德家的大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9 18:01:56~2023-05-10 18:3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耶 38瓶;伏惟、颜小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盗贼x大小姐4◎   和面前的男人玩味而居高临下的平静相比, 利维的气场都被削弱了。   姜穗看着面前的男人。   熟悉的,俊美的。   是奴隶标志的银白发色。   他狭长的眉下是如深渊一般浓墨的黑眸,如同舷窗外此时浩瀚的星河。   他的气息是冷漠的, 仿佛没有事情能够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丝涟漪,这样没有感情的眼神,也让西薇娅大小姐感到了久违的熟悉。   让西薇娅再也不以鞭打奴隶发泄脾气的最后一个奴隶,就是面前的男人。   他那平静的如同看无生命体, 毫无波澜的眼神让人感觉到恐惧。   而现在, 他这双看起来没有情绪波动的黑眸中, 竟然多了一丝玩味。   很显然, 他对她出现在这里表示意外,也第一时间认出了十年未见的故人。   而姜穗本人也非常的意外。   原来这个老大就是贺朝。   这让姜穗原本还有些担忧的情绪瞬间平复。   西薇娅小巧的下巴被抬起, 如同献祭一般仰起脖颈,蜜糖色的眼眸里是倔强又隐忍的愤怒与显而易见的害怕。   属于顶级Alpha的气息, 一下子把原本利维带来的威压冲散, 而给她带来了新的压力。   清秀的少年忍不住叹气的同时往旁边站了一点, Alpha很讨厌自己的领地被其他Alpha靠近和攻陷, 在当他把大小姐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之前, 老大让他清醒。   属于另一Alpha气场的冒犯,让利维感觉到不舒服,也只能离这两个人远一点。   果然老大也认出了大小姐。   利维摸了摸下巴, 本来他就打算先藏起来的呢, 没想到老大就亲自下来了。   西薇娅大小姐细细的, 又带着恐惧的声音是躲不过敏锐的Alpha的耳朵。   “是、是你!你是墨勒斯?!”   吃惊的大小姐从熟悉的轮廓中认出了来人, 毕竟就算是年幼时相见, 儿时的模样却并没有忘却, 尤其是这双如同宇宙深处无尽黑暗的眼眸, 她是不会忘记的。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大小姐忍不住脱口而出,尽管她现在是别人握在手里扑腾求生的小麻雀,但是却仍然掩饰不住自己脾气与个性。   她想要后退,远离这个疑似和自己非常有仇并且好像来寻仇的奴隶,但是下巴上的大手如同铁烙一般,明明看起来并没有用力,但是她却动弹不得。   被称作墨勒斯的男人仍然是平静的模样,只是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后,竟微微勾起了唇角,这让她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墨勒斯道:“很荣幸,洛德大小姐还记得我。”   “欸——”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清秀少年发出了不满的音调,他稍微走进了一点,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娇嫩的大小姐身上。   “大小姐,”他有些不高兴,“那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墨勒斯轻轻警告了一声,“利维。”   “好吧好吧。”利维后退了一点,同时心里也有些讶异,仅仅只是刚刚见面而已,老大竟然已经把大小姐当成了所有物吗?   任何一位靠近的Alpha,都会受到他的警告。   想到老大前段时间经历的事,然后现在的状态,利维只能十分孩子气地沮丧道:   “我知道了,谁让西薇娅大小姐和老大相处的最久呢。”   利维抓了抓脑袋:“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大小姐要和老大好好相处啊。”   他对着不远处已经开始产生领地意识的Alpha行礼,右手放在左胸身上握拳,像一个礼貌的绅士。   “我告退啦。”   说完他在另外一位Alpha的允许下,便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反正之后也有机会和大小姐相处,这毕竟是奥特兰克大花园最珍贵的玫瑰,如今落入凡尘,想想就让人兴奋。   利维舔了舔唇,哼着歌离开了。   而剩下的两个人,由于墨勒斯的到来,这条走道上空无一人,像是被专门的隔离开来一样。   姜穗眨了眨眼睛和男人对视,最后还是像大小姐那样,有些羞恼地开口,“放开我。”   下巴被略显粗糙的大手仿佛带着暧昧一般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后便离开了自己的肌肤。   然而尽管如此,面前的男人却仍然没有离开,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高大的阴影落在她身侧,属于他冷冽的气息笼罩着。   他慢吞吞的,眼神依旧是平静,“大小姐这是离家出走了?”   并不喜欢Alpha太过于靠近,然而大小姐也无可奈何。   就算是没有人在一旁观看,他们也需要按照人设继续走下去,但是却并不妨碍姜穗钻空子。   姜穗说:“我腿麻了。”能不能让她先起来。   大小姐的语气是蛮横的,就算是落在了疑似敌人的手中,或许也因为这个奴隶曾经伴随着她很长一段时间,现在他的态度也非常的友好,因此大小姐又无意识地流露出本性。   而非常非常了解这位大小姐,并且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过于变态的Alpha淡淡地扫过了面前的少女,下一秒在她的惊呼声中,非常轻而易举地将其打横抱了起来。   很显然对方也知道了她的意图。   然而该演的还是要演。   “该死的——”大小姐差一点怒骂脱口而出,然而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不得不憋屈地收回声。   掌心下的肌肉也在提醒着她,现在自己面对的男人,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瘦弱的小可怜了。   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但是当她抬头看去时,只能看到他冷凝的线条。   他的声音也仍然是那么平淡,不带着情绪一般。   “大小姐脾气还是不好。”   淡淡的陈述,仿佛是随口一说。   然而这也让大小姐微微涨红了脸——是气的,但是却无可奈何。   飞舰很大,然而这个男人明明有舰内载具的权限,但是却并不用,这让西薇娅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不过这样的话,当然不会说出来,大小姐也只会表现在脸上,一脸憋屈紧绷下是一丝对未知的恐惧。   然而无人知道她其实内心非常闲散地任由这个人形载具带着她走路,尽管属于Alpha的气息应当让Omega觉得不舒服的,但是由于过于熟悉,她实际上其实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姜穗想了想,看似是在害怕的口不择言,实际上是在询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飞舰上,然后故意打劫的!”大小姐看起来很隐忍,“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赔偿你,当初我还小,是我不对,只要你让我离开……”   “大小姐变化真大。”然而男人却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这样说道,他似乎低头看了她一眼,因她能屈能伸的态度而有些低气压。   西薇娅不懂,怎么了,没以前那么蛮横了你倒是还不愿意了。   然后男人在说完之后,还是开口,“没有。”   他有些慢吞吞的,“也没有什么想要的。”   西薇娅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他不是特地打劫的他们。   男人的声音仍旧是不紧不慢,不急不缓,走的每一步也是十分稳重,没有让怀里的大小姐感觉到一丝颠簸。   “飞鹰舰队在找人,诺克利亚四周的航线都被严查,我在驾驶舱并不知道下面的情况。”男人语气温和,就像是在给她解释他为什么不早一点下来。   他友好的态度让大小姐觉得有一些不安。   墨勒斯说:“不过我也让西弗斯去警告利维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吓到大小姐了,真是抱歉。”   平静的,和不该有的温和,和见到她时的玩味有着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表现让大小姐惴惴不安的同时还觉得汗毛竖起,就像是随时随地要上刑场一样。   而姜穗也从贺朝的表现里,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是现在她对这个世界仍然并不了解,因此也不知道不对劲在哪里——   毕竟生活在诺克利亚的大小姐就像是被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一言一行皆受到监控,尤其是父亲新娶了妻子后,大小姐的生活其实十分压抑。   因此她对外界的很多事情,了解的都不多。   也正是因为无知,也因为想要逃脱出这样的囚笼,她才选择出逃。   她想了想,抬起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被他轻轻避开。   男人低下头,黑眸里是无波无澜的湖面,他轻声道:“大小姐,不要做无谓的事,你会受伤的。”   他在以墨勒斯应当有的方式提醒她,不要动用不属于大小姐的力量。   姜穗一顿,明白了。   她就像是羞恼一般转过头,紧绷着身子不愿意再讲话。   而她心里也清楚了,贺朝应该是处于什么不太好的状态,也构成了他此时冰冷又温和的模样。   从刚才利维的态度来看,他这样的状态似乎并不奇怪,应当是墨勒斯身上会出现的。   大小姐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因为他并没有像利维那样因为被发现了奴隶的身份而起了杀意,反而一副平静模样,大小姐的胆子大了一些。   不过比起利维还特地伪装了自己的发色,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想要伪装。   在星际联邦,银白色的发色是奴隶的特征,而黑发,则是贵族的象征。   一般平民大多都是棕色的发色,大小姐在出逃的时候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用棕色染发剂把自己的头发给染了。   只不过现在全身上下的行李都丢失,她所有的东西都被这群盗贼给没收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尽管如今的她已经成了他们的阶下囚,但是墨勒斯待她仍然如大小姐一般。   墨勒斯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任由她忍不住低声骂了两句混蛋呆瓜。   大小姐骂人的词汇其实非常的少,比起他们这些常年混迹于灰色地带的星盗来说,这些骂人的话可能更像是撒娇。   而混蛋呆瓜这种骂人的话,实际上也是大小姐小的时候经常对墨勒斯说的最多的话。   西薇娅•洛德,她的人生如果往回拨十年,应当算是如意美满。   就如同童话里的辛德瑞拉那样,在母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她是洛德家族里最高贵的大小姐。   洛德是诺克利亚最大的贵族之一,家族长期占据着联邦长老席位,也是联邦话语权最大的贵族。   她自小于千万宠爱中长大,养成了娇蛮跋扈的个性,无数人巴结她,讨好她,加上父母的溺爱,更是让她的个性唯我独尊。   贵族的家仆除了世世代代的仆人,还有奴隶。   墨勒斯就是其中的一位。   墨勒斯出生奴隶家庭,因为精神烙印的存在,身位奴隶的发色天生就是银色。   墨勒斯并不清楚自己的父母是谁,因为他一出生就被抱走,带到了奴隶培养院里长大。   奴隶人人可欺,他很小就因为身体素质的良好,以及精神力的强大而被送去了大人物的家族中。   身体素质让他扛过了精神烙印带来的痛苦,精神力的强大让他面对简单的污染而不会因为丧失理智陷入疯狂。   奴隶并没有人权,他自懂事起,自然就干了许多超出自身负荷的事。   打扫卫生、饲养坐骑已经是非常简单的。   为主人承担痛苦,抵挡灾厄才是奴隶存在的根本原因——   刺杀、死士、实验、充当主人的玩物……都是奴隶应当做的。   而墨勒斯被安排在了洛德家的奥特兰克花园。   洛德家族的奥特兰克花园闻名星际,传说品种的鲜花都在这里得到绽放,大小姐西薇娅的降生的日子,正是属于自由女神旦德莱恩花绽放的日子。   也就是在奥特兰克花园的一次会面,墨勒斯成为了西薇娅大小姐的发泄对象。   他被带回了大小姐的住所。   但是墨勒斯并不允许跟在大小姐身边,只被安排做着最肮脏也是最低等的活。   唯有当大小姐生气时,才会拿着鞭子,去院子里发泄。   当然,任由大小姐发泄的奴隶其实不少,但是唯有墨勒斯是最长久的。   其余的奴隶会惊恐,会害怕,会颤抖,大小姐会因为他们展现出的模样而没了兴致,只觉得十分的扫兴,于是那些奴隶会被带走,换来新的一批。   唯有墨勒斯。   他从来没有害怕过,严格来说,他就像是没有感情一样,从来没有展现过其他的情绪。   害怕、惊恐、挣扎……统统都不存在。   这让西薇娅有些生气的同时,又很开心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可心的玩具。   所有的奴隶,只有墨勒斯留了下来。   受到委屈的发泄,愤怒的情绪,统统都落在了墨勒斯的身上。   直到西薇娅十二岁那一年。   她的母亲去世。   洛德家的大小姐,身上流着洛德家和尤尔利希家的血,但是因为母亲的去世,父亲的续娶以及尤尔利希家遭受污染的重创,她在家族里开始不受重视。   尤其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出生,父亲愈发的漠视。   最终她的命运,只剩下成为洛德家联姻的工具。   洛德家族非常的庞大,也因而不缺子女,亲情的温情已经不再属于西薇娅。   在家族里,利益至上是家训。   于是自我的西薇娅,选择了对自己来说利益至上的一条路。   她选择出逃。   身上流着尤尔利希血的西薇娅,同样的具有冒险与善战精神,毕竟尤尔利希家族到如今都是军事世家,也才因为遭受边界的污染而重创。   尽管有着这样的精神,但是柔弱的大小姐其实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尤其她还是星际时代最为稀缺的Omega。   或许是因为没有想到会有Omega竟然胆大妄为地选择出逃,因为她这一路上都十分顺利,直到——   遇到了路过打劫的星盗。   至于墨勒斯,早就被十二岁遭遇巨变后的西薇娅抛之脑后,她被接入了主宅,再不能自己住在一栋属于她自己的小楼里,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受到严格的规定和监视。   一是因为贵族的礼仪,二是因为她长大了,分化成了Omega。   所以十二岁之后,西薇娅其实并不知道墨勒斯最终去了哪。   没有想到最终会在这里重逢。   她成了家族中用来联姻的工具出逃,而他成了远近闻名星盗团里的分支老大。   下一句该说什么?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姜穗大致的回忆了一下和墨勒斯的相处,发现对方不捏死她已经算是仁慈了。   毕竟利维这个更为短暂呆过的奴隶,都对她展露了杀意,他这个长期受到虐待的小可怜,不对她恨一下都说不过去。   毕竟,现在他们一个是西薇娅,一个是墨勒斯。   姜穗想着其实这种虐恋情深也挺有意思的,感觉很刺激。   一路上的沉默让疲惫的西薇娅大小姐有些昏昏欲睡,今天一天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同时又忙来忙去,最后又被利维恐吓了一番,现在放松下来,困倦便涌上心头。   她眼皮已经阖上了,嘴里嘟囔,“到……到了再喊我……”   微不可闻地叹气响起,又仿佛带着似笑非笑的无奈。   “大小姐的戒备心,未免也还是太低了一些。”若有所思中还带着一股暗藏的危险,然而昏昏欲睡的某个大小姐并没有感觉到。   墨勒斯是怎么看西薇娅的。   他恨她吗?   其实并不。   墨勒斯其实天生生下来便情感淡漠,他看待世间的一切都是一视同仁的——无视。   身体上的痛楚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惩罚,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痛楚反而更像是与人最初所产生的联系。   奴隶会经常遭受鞭打,身上带着电子镣铐。   管教的人鞭打他,视自己为他的老师,是联结。   管事的人鞭打他,指挥他做事,是上下级的联结。   而大小姐鞭打他……什么也没有要求,却是主人与奴隶的联结。   他这样学习着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直到后来被扔去了最残忍的第一监狱,墨勒斯才意识到原来伤害是一种武器,同时也是一种力量。   有人问他要不要加入“毁灭”,他最开始的想法只有——   “可以找到大小姐吗?”   那个人并不清楚大小姐是谁,但是在“毁灭”里,谁找不到?   于是那个人点头。   墨勒斯就加入了毁灭,从最开始的打杂小兵,到后来的崭露头角,渐渐成为了旦德莱恩的首领,身旁也聚集起了一群拥戴他的人。   但是这些人都曾经和墨勒斯起过冲突,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臣服在了他的能力之下。   唯有墨勒斯暗自点头,他揍过他们,他们没死,伤害过了,是联结。   他当时想要找到大小姐,只是因为那是最初在伤害他时,却是第一个无所求的人。   他想还给她。   后来的姜穗听过墨勒斯平静地说出自己最初的想法的时候,忍不住嘴角抽搐脱口而出,“原来你找我,合着就是想揍我一顿啊?”   不过墨勒斯已经在污染中死去,现在的墨勒斯是贺朝。   所以这种想法,就变成了另一种执念——   找到她,将她锁在自己的身边。   毕竟,她是他的主人不是吗?   而现在的姜穗也还不清楚,因为墨勒斯是因为在污染中死去,身体里面残存的污染,同样也影响到了贺朝。   尽管他有足够的能力去抵抗这些污染,但是因为身体,性格上也不知不觉的更加偏执。   “大小姐,到了。”   非常听话的奴隶叫醒了大小姐,西薇娅从深睡眠中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在墨勒斯的怀里睡着了。   她顿时挣扎地想要下来,却发现墨勒斯非常稳地将她放在了房间的床上。   下身是柔软的床垫,大小姐才下意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西薇娅满脸疑惑。   一旁高大的Alpha回答了她的问题,“是我的房间,大小姐。”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敬称,就像是年幼时在洛德家一样。   坐在房间里的少女身材和Alpha相比很娇小,她坐在大大的床铺上,仿佛他轻轻一推就会陷入柔软的床上。   大小姐并不知道,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的Alpha,内心却很满意此时她的身上原本残留着另外一个Alpha的味道已经完全消失。   现在,大小姐周身已经是他的气息。   墨勒斯知道大小姐是Omega,尽管她身上做过Beta的伪装,并且因为非常精妙而骗过了其他星盗,甚至骗过的利维。   但是骗不过墨勒斯。   属于Omega的淡淡甜酒香早在靠近她时就萦绕在了他的鼻尖,被他敏锐的嗅觉所捕捉。   或许西薇娅大小姐已经忘记了,当初她惊恐地躲在花园的中央,忍受着分化的痛苦时,那个早已分化成Alpha的墨勒斯,正站在通往中心的要道上——   如同守卫一样,阻止了因为分化的Omega无意识泄露的信息素而吸引来的一群失控的Alpha。   当然,他赢了。   像是一个护卫公主的骑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0 18:33:39~2023-05-11 19:2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妖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ero 21瓶;菌菌子 13瓶;伏惟、交界都市普通人、团团、bleue_、和铃央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盗贼x大小姐5◎   “这里是我的房间。”高大的Alpha如是说, 他态度自然到好像他将她放在自己的房间是理所应当的事。   西薇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如同触电一般弹射站了起来,远离了他一点。   西薇娅脸涨红, 警惕道:“你把我带到你的房间做什么?!”   比起少女情绪的激动,墨勒斯显得平静得如同毫无风浪的海面。   墨勒斯用着他独特的平缓语调说道:“大小姐不是要休息吗?”   西薇娅:“那为什么要把我带到你的房间,我有自己的房间!”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虽然说比起她那个分配到的房间来说, 墨勒斯的房间显然好了许多, 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是和墨勒斯平淡的性格相同, 他的房间也同样是平平无奇, 极致的冷淡,只有一些冰冷冷的基础设施, 就连唯一供以休息的柔软床铺,铺的都是暗色调的被褥。   最重要的是, 这里到处都是他的味道。   如同误入了什么猛兽的地盘一样, 来自于Omega对Alpha的敏锐嗅觉就能感觉到, 这里四周都是属于对方的那种如同海浪般潮湿的气味。   到不难闻, 就是有一种铺天盖地仿佛能将其包裹住的深海侵蚀, 无边的沉寂,还有深渊般的拖拽。   怎么会有人的信息素是这样的,仿佛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信息素味道, 而夹杂了精神力的压迫。   这让大小姐一进入房间, 就有一种要溺毙在他的怀抱里的错觉, 明明都没有做过任何实质性的交流, 但是却仿佛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   墨勒斯的回答仍然是那样的平静, 他黑眸看着她, 仿佛对她的无理取闹全部包容。   Alpha说道:“从今往后, 大小姐就住在这里。”   因为他过于温吞的脾气给大小姐造成了一种错觉——就好像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发怒一样,然而也是这样的强硬,让本就压抑不住自己脾气的大小姐火上浇油。   她的困倦和疲惫,连同理智一起丢在了宇宙深处。   她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毕竟一个大小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在没有更高的人压住她时,她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该死的奴隶!”她盯着他说,“不要用你肮脏的信息素碰我!这里全都是你该死的下贱味道,你想要妄图囚禁一个贵族小姐吗?!”   男人此时正在光屏上点击着,像是在给什么人发消息,听到了她说的话,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抬起眼眸看向她。   那双黑眸沉寂如海,又如渊下的天堑一般漆黑,里面偶尔透过的光让大小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竟然……   还露出了细微的笑容。   明明常年不笑的脸露出笑容时会让人感觉到惊喜,但是放在此时此刻,大小姐只觉得浑身发毛。   “大小姐。”墨勒斯关上光屏,似乎是有些无奈,“您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懂看场合。”   被骂了。   这让大小姐更加感觉到愤怒,但是当高大的Alpha走过来时,大小姐却只觉得胆寒,她忍不住向后退,却只能退在了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男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总是没有情绪的眼眸,此时竟涌动着一种让西薇娅无法分辨的情感。   他穿着星际联邦最常见的黑色作战服,外面并没有像其他飞舰成员那样套着“毁灭”标志的猩红色外套。   平平无奇的黑色作战服,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如同最昂贵的高级套装。   因为上半生的黑色防弹背心的缘故,紧紧地贴着他的肌肉,此时露出了线条流畅又分明的六块腹肌,但他弯下腰看着她时,宽阔的胸肌也分外引人注目。   姜穗发誓不是她故意要看的,实在是这个身材太过于吸引人,让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结实的肌肉上。   轻笑的一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大小姐要是不想在这里,是想在哪里呢?”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此时的男人已经离她非常的近。   她心中一惊,就要推开对方,但是力的作用显然是相互的,在她惊慌失措的想要推开对方时,由于男人更为强健的体魄与力量,反而是她重心不稳而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好在她及时的撑住了身后,不然恐怕就要以一个全然的献祭状态展露在他的面前。   那股深海的味道,仿佛要就此将她一起拖入潮湿的海底。   他撑在她的两侧,黑眸如同盯上了什么猎物一般,平静的却又带着一种极强压迫感。   “放我离开。”深吸了口气,仍旧不服输的,色厉内荏的大小姐如是说道,“现在飞舰上不缺我一个平民,我不清楚你抓他们究竟有什么用处,但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说服他,她垂下眼眸,没有再看他继续道:“墨勒斯,我知道你不想看你到我,我也知道小的时候我很过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我离开。”   西薇娅定了定神,“墨勒斯,我可以给你洛德家族的家徽,我名下还有不少财产,你可以凭借我的家徽将它们取出来……”   大小姐一边说一边心里在滴血。   那可都是母亲和尤尔利希家的舅舅们给她留下的财产,以供她在洛德家也不算无依无靠。   这些本来都是她出逃诺克利亚之后可以足够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资金,现在为了活命,却都要白白交给星盗了。   然而就在她一边隐忍又不舍的说出违心的话语,假装自己刚才骂人的模样不存在时,男人忽然开口了。   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而他平和的话语仿佛带着让她僵硬的力量。   “你。”男人说道。   大小姐忍不住下意识抬眼,撞入了一个漆黑的深渊里,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男人抬起手,帮她撩开了恼人的发丝,略显冰凉的手让她忍不住颤了一下。   他淡淡道:“你,大小姐,这就是我想要的。”   大小姐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原本因为恐惧而忍下的恼怒让她在这样无礼的话语中再一次喷涌。   她怒道:“墨勒斯,你不要放肆!我是个人,不是个物件!”   墨勒斯似乎对她长发上瘾了,非常温柔地抚摸,和他身上强硬而冷峻的气息十分不同。   他仿若是自言自语,“大小姐还是黑发最好看。”   西薇娅:“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墨勒斯停了下来,他视线从她的脸上一寸寸划过,似乎对她此时愤怒而不满的情绪有些不解,但是最终他落在了她的眼眸,直视着她。   他说道:“大小姐,我并不需要钱,我想您大约也知道,您身上所有的财产对于我的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微微一笑,这样的笑容竟然还有着几分温情,看着她比起看向别人时还温和了许多。   他说:“大小姐,这个世界很危险,您是想要去哪里呢?”他看着她,十分诚恳,“您太弱小了,一个Omega无论在联邦的哪一个角落,一旦被人起了恶心,最好的下场是成为禁/脔,最差的下场会沦为生育机……”   “住嘴!”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听到的每一个假设都让她难以承受。   自小生活在贵族家庭的大小姐,听到最严苛的脏话也不过是废物的指责,这种直白又不留情面的下流话语,让她听都觉得十分难受。   男人轻轻叹息,“您瞧,大小姐,光是听您都受不了了,以您连一只诺克利亚郊区野猪的战斗力都没有,又怎么能在外面的世界生活呢?”   西薇娅知道他是在洗脑自己,这样的话她听得多得多。   作为一个Omega,她自分化之后,就不断听到类似的言论。   Omega留在家里就好了,相夫教子,嫁给一个好Alpha,生几个可爱的宝宝,是最完美的人生。   Omega出门在外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着嫁人吧。   而出了首都星系,这样的歧视会更加的明显。   Omega会受到保护,同时这样的保护也会是双刃剑。   稀缺的物种会变成需求,有需求,就会有交易。   这样的道理,姜穗很清楚。   “我可以。”原本脸色苍白而无助的少女镇定了下来,目光灼灼,反而让墨勒斯微微一愣。   但随后,男人又重新笑了起来,要是他的下属看到了,一定会很震惊。   因为常年没有任何情绪的墨勒斯,竟然在少女面前,经常展现出一个正常人应当有的情绪——   愉悦时微笑,生气时恼怒。   男人又一次轻轻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只不过他的大手渐渐滑落,似乎要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他微笑着说:“是的,大小姐,你可以。”   西薇娅或许不可以,但是姜穗可以。   墨勒斯非常清楚,现在自己面对着的大小姐,可不是什么任人捏扁搓圆的柔弱Omega,要是一着不慎,恐怕就会被咬死反击。   只不过一听到她想要离开的话,来自心底涌起的戾气让他微笑着说出阻拦的话语。   大小姐直视着他,这一次,她眼底里的那种倔强又清亮的光,让他感觉到血液久违的战栗。   她问道:“你把我留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看着她,这样熟悉的容貌,总是展现着不一样的风采。   如果身份调转,恐怕她也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任务者。   如果不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与灵魂,恐怕都要为这毫无破绽的演出而感到震撼。   而现在,他们为彼此而喝彩。   墨勒斯决定,放一个大的。   Alpha盯着她,漆黑的瞳仁里似乎燃烧起了小小的火,他话语依旧是那么平静,淡然的仿佛是在说着最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大小姐。”男人说,“我想要标记你。”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男人微微侧过脸。   事实上这样的力道对于Alpha来说不痛不痒,但是想到为了不要刺激到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大小姐,男人配合着她的举动。   “你放肆!”大小姐气急时眼眸仿佛也燃烧着火焰,她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因为愤怒已经让她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你这个该死卑贱的奴隶,竟敢肖想我!”   然后如同被噤声,大小姐的身子僵住,因为男人的大手已经落在了她的脖颈处,一种命脉被掌握在对方手里的悚然感油然而生。   当然,最重要的是——   她的腺体在后颈。   然而对方却礼貌的,并没有碰触她敏感的腺体。   只是非常轻柔却又带着无法抗拒力道的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原来是这种感觉。”男人自言自语传入了她的耳中,她贴着他的胸膛,被汹涌的浪潮笼罩了全部的感官,属于Alpha的气息全面而又强势地笼罩着她。   她努力让自己从深海里挣脱,挣扎着骂道:“你是变态吗!”   她说:“我当初就应该狠狠地打死你!肮脏的家伙!阴沟里的臭虫——!”   “嘘——”男人轻柔的声音自头顶传入她的耳旁,Alpha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她的挣扎在他面前如蜉蝣妄图撼动高山。   男人道:“大小姐,非常遗憾,您当初并未打死我。”他原本总是没什么情绪的声音里,在此刻竟然多了几分愉悦,“您放心,我会一如从前,怀着尊敬与崇拜之心,好好照顾您的。”   微甜微苦的酒液对于广袤的大海来说过于渺小。   她无法挣扎,只能无可奈何的停留。   ——   房间的问题没有任何的结果,洛德家的贵族大小姐不得不和从前的奴隶一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她从诺克利亚出逃带的所有包裹,安然的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在包裹里还找到了新的东西。   “这是什么?ID卡?”她拿起来,透明的芯片上很快出现了个人信息。   上面微笑的三维立体照片非常眼熟——   那就是她自己,但是一旁的名字……   西薇娅•兰德里。   大小姐:……   她好像记得,兰德里是墨勒斯的姓。   她提着ID卡走到墨勒斯面前,“这是什么?”   男人正在处理东西,姜穗没怎么看懂,上面是像是星图,似乎在追踪着什么。   他闻言抬起头,然后扫了一眼,“ID卡。”随后男人十分老实地回答。   大小姐抱起胸,眉毛又拧起来了。   “我说的是上面的名字,为什么我变成兰德里姓了!”   墨勒斯说:“大小姐,洛德这个姓氏太过于张扬,为了您之后的出行保证,更改姓氏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大小姐又想骂人了,但想到昨天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心悸,她只能哼了一声,转头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气鼓鼓地收拾行李。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又无声的勾起唇笑了起来。   随后像是察觉到什么,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有些意外,又有些若有所思。   墨勒斯给了西薇娅全飞舰的通行权限,但是还特地给她的导览挂耳终端设置了出入注意事项。   贺朝的交代比之前姜穗所了解到的更加清晰明了。   “飞舰是之前因为追踪‘原核’而误入了无人区导致的污染。”他的话轻描淡写,但是姜穗却能听出里面的凶险。   就算是常年待在家里的西薇娅大小姐,也知道原核是什么东西。   神明死亡后造就了宇宙,祂们的残骸具有污染,能够扭曲四周的一切,污染着生命体的理智。   但同样的,残骸也具有力量。   原核就是陨落神明的力量,也算是一种能源,可以作为一种动能来使用,最终要的是,也可以作为一种武器。   但是原核过于危险,如果未做设施碰触,亦或者是精神力低的人靠近,也同样会被污染,这样的污染是无知无觉的,当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联邦严禁原核交易、流通,一旦发现就是牢底坐穿,甚至直接死刑。   而现在,男人却大大咧咧的将这样的事情告知了她。   姜穗问:“你们在找原核?要做什么?”   男人平静道:“是的大小姐。”他似乎说到做到,有问必答,但是却也很狡猾,避开了后面问题的答案,“自然是有用处,大小姐。”   一口一个大小姐,语气也十分恭敬,但是却让这位大小姐很是不爽。   但是她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换一个问题。   “飞舰现在污染很严重吗?”   这个他倒是老实回答了。   “污染区现在只剩下一半了,没有我的权限也无人能出入,大小姐放心,不会对您的生活造成困扰。”   姜穗顿了顿,她看着面前任由她打量的男人,如果他昨夜没有展现出自己的危险性的话,恐怕大小姐还会认为他是没有脾气,像以前一样任由她骂的奴隶。   但现在,很显然一切都和小时候不同了。   就比如他浑身上下梆硬的肌肉,和小时候瘦弱的模样就很不一样,唯有那双如野兽般漆黑的瞳仁,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情绪。   作为一个战斗常识十分缺乏的大小姐,注定着她有很多问题。   沉默了片刻,她问道:“如果被污染的话,会变成什么样?”   男人微微一顿,但还是开口说道:“如果精神抵挡不住的话,会陷入疯狂。”   “疯狂……”大小姐轻声地仿佛是在咀嚼着这个词,她垂下的眼眸抬起,直视着他,说出来的话却很敏锐。   “那你呢。”她说,“墨勒斯,你有没有受到污染?”   空间似乎都停滞了一瞬,空气里是沉默。   在这样冷寂的沉默里,唯有那股深海的浪涌非常清晰,那是Alpha无时无刻的领地意识。   男人漆黑的瞳仁微微一动,他看着她的目光柔和中带着欣慰。   他微微一笑,话语仍然是那样的温和,带着对她的恭敬,然后黑眸却是相反的放肆,如同狼犬看到了鲜肉。   “您放心,大小姐。”这个微笑的高大Alpha这样说道,“我身上的污染不会让您陷入危险,我有能力压制住它。”   如果姜穗是系统,恐怕就能看到贺朝现在此时的状态。   [轻度污染¥%……中度污染¥%¥#轻度污染……]   [理智:70]   他的理智勉强算是在及格线之上。   只不过这些姜穗并不知道。   如贺朝所言,他能够保持住自己的理智,从而抑制躯体的污染,同样的,也不会传染给其他人。   他的理智与精神就像是一把锁,将污染锁住在躯体里。   广袤而浩瀚的精神识海,无边黑暗的意识空间,是他无数个世界里积攒起来的厚度。   大小姐被他轻而易举的承认给震惊了,最终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放弃似的转过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让墨勒斯有些好奇。   “大小姐,您不害怕吗?”   大小姐:“害怕有用吗?要是污染我的话也早就被污染了,不如洗洗等死算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随后声音里多了一丝危险的郑重。   “大小姐,我是不会让您面临死亡的威胁的。”   背对他的少女并没有说话,她仍然低着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各种各样,让墨勒斯都哭笑不得的一些卷发棒之类的累赘也带上了。   她的背影仍旧是那样的纤弱,这让墨勒斯想到了昨天拥抱入睡时的平静。   果然,这一次不能再让大小姐跑了。   同时墨勒斯也有些懊恼,要是昨天能早一点发现大小姐,就不会让大小姐还累了半天去做那些她不应当做的事情。   大小姐就应当像是以前那样,柔软的手不是用来端茶倒水,而是握着桂冠,趾高气昂的指挥身边的人的。   就在房间里有着难得安静与和谐时,光屏的报警音响起。   墨勒斯点开,便是利维出现在光屏上。   清秀的少年没有了惯常笑眯眯的好脾气模样,而是沉着脸。   “老大,有人跑到D3污染区去了。”他隐忍着,似乎还带着不耐烦的怒火,“那个死亡的行政院的人塞给他纳米抗物质装置,他想逃跑,结果开启了污染区的屏障。”   利维道:“老大,恐怕要击杀了。”   墨勒斯仍旧是那样平静。   他说:“我知道了。”   而这样的平静,在污染区被开启这件事上看来,却有一种轻飘飘的悚然感。   姜穗在这时发声。   “我想去看看。”她说。   在利维惊讶的目光中,光屏上的男人微微偏头,显然是看着发声的来源。   他说道:“好。” 第136章   ◎盗贼x大小姐6◎   污染区是个危险的地方。   就算是具有强健体魄, 强大精神力的Alpha都要谨慎,甚至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很容易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丧失了理智。   利维并没有想到, 老大竟然同意了大小姐的请求。   而且如果当初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大小姐确实是Omega没有错。   利维清楚一些Omega的伪装手段。   别看他年龄不大的模样,但实际上在旦德莱恩,什么都见过, 更何况他们都还是情报人员。   最开始利维以为老大在开玩笑, 但是当他真的在D3污染区附近的安全区看到大小姐时, 还是感觉到了惊讶。   利维并不会藏着掖着, 他面上带着讶异,看着跟着过来好奇的少女。   “大小姐, 你真的要进去吗?”   然后这个似乎明白自己暴露了的大小姐,再也没有掩饰住自己的高傲。   她睨了他一眼, 似乎是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随后她撇开视线, 硬邦邦地说道:“我进去了拿什么抵抗?我只是来看看, 又不是来找死。”   利维笑了, 他觉得大小姐比小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然而没有等他再次问话,在一旁查看D3区污染情况的高大男人已经看过来了,看起来仍旧是平静, 但是利维却感觉到了来自顶级Alpha的警告和威压。   “利维。”男人不过是缓缓开口, 利维便像投降一般抬起了手,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他面上带着夸张的畏缩, “老大还真是严格。”   明明不过是才见面, 就把大小姐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真是不公平。   不过利维很清楚,这都是Alpha的通病。   只是他没有想到,看起来无欲无求的老大竟然也会如此。   要知道他跟在老大身边这么多年,见过无数Beta与Omega前赴后继的勾引、调情,但是木头一样的老大根本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所谓的Alpha在面对发热期的Omega没有抵抗力,在老大面前丝毫不存在。   那个的时候飞舰上的成员还在打赌,赌老大是不是不行,但很快就明白,老大有没有反应,和他能不能控制住自己是两回事。   而现在,这还是利维第一次看到老大对一个Omega这么和颜悦色。   当然,虽然说和颜悦色,老大看起来也仍旧是没什么情绪和表情,只是看向大小姐时较为温和的眼眸让利维意识到,大小姐确实是不一样的。   最终姜穗并没有进去,确实正如和利维所说的那样,她真的只是来看看,不是来找死的。   她记得最开始的某个怪物世界也是有污染,但是那里的污染和这里的并不太一样。   怪物世界的污染是对躯体造成的物理伤害,但是在这里却是对精神的侵蚀。   虽然飞舰有一半区域都处于污染的状态,但是那些地区里都有监控,姜穗站在一旁,看着实时监控,同样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贺朝身上也带着定位器和实时摄影。   他进去了,很快消失在了黑洞洞的空间里,姜穗看不清他的背影。   利维和其他的墨勒斯下属在一旁戒备。   其中还有原本想要和里面那个Beta一起逃跑的另外一个女Beta。   “莱拉?”姜穗看到了熟悉的人,然而和昨天那个精神尚且还算良好的女人相比,现在面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女人,看起来憔悴又有些……   不太正常了。   只见她头发稍显凌乱,整个人发抖地靠在墙上,就算是看起来凶狠的星盗在一旁,她也直直地盯着被外力撬开的缺口。   她眼白的部分布满了红血丝,就好像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而岌岌可危,紧咬着牙冠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吓人。   当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有些机械性地转头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姜穗被这样略显神经质的眼神吓了一跳。   似乎是被呼唤了自己的名字而找回了些许神智,莱拉愣了愣,随后喃喃道:“不要进去……不要进去……”   她忽然爆起,想要冲到姜穗面前,但是却被一旁把守的星盗拦住,非常强硬地扣在原地,而姜穗注意到,扣住她的星盗手里带着手套,显然是隔着什么东西才去碰触她。   “不要进去!”被扣住的女人朝着姜穗喊着,几乎凸起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她,“里面有怪物——”   下一秒,她就被打晕,倒在了地上。   “看来精神还是受到了刺激。”无论是星盗,还是一旁的利维,都没有展现出害怕亦或者是恐惧。   很显然,他们对这样的情况早已习以为然。   姜穗看了看地上的女人,见利维不动声色地站在她斜前方,很显然是一个防御的姿态——   不是防着她,而是防着那个女Beta。   同样的,他也隔绝了姜穗想要上前查看的想法,他所站的位置,也是一个保护的位置。   姜穗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她的语气仍然是属于大小姐的高傲,但是仔细听起来却像是强撑而有些害怕。   “什、什么意思?”   清秀的少年回过头来,此时的仍然是笑眯眯的,他打量着她,像是惊奇的发现。   “大小姐,你害怕了啊?”   她瞪他,“管你什么事!”   利维笑起来,看起来非常值得信任。   “大小姐这么胆小,到底是怎么偷跑出诺克利亚的啊?”   很显然,他也猜测到她是偷跑出来的。   不过好像也不需要猜测,根据她的身份,还有离开首都星系时四处严查的飞鹰督察舰队,都不难猜出她并非走官方渠道出的诺克利亚。   利维最终还是在调侃之后回答了她的问题。   “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就算没有靠近原核,她也会被释放出来的一点精神污染而刺激,裂口被那个蠢货打开的时候,没有隔离带的缓解,她直面了污染的冲击。”   “不过休息一下人就没事了哦。”他笑嘻嘻的,很清楚她的担忧。   大小姐转过头,像是不想理会这个油嘴滑舌的清秀Alpha,她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的实时光屏上,看着墨勒斯的进度。   实时光屏被分为两块。   左边是墨勒斯的第一视角,右边是定位监控。   只要是墨勒斯出现的地方,监控会自动切换到他所在的那一台。   最开始的路非常正常。   因为他是进去处理污染的,因此污染区的灯已经全部打开,姜穗之所以在裂口看到黑洞洞的,只是因为污染区到安全区之间的隔离带需要保持静默与黑暗。   神说要有光。   光是人类生存最不可缺少的存在。   光指引人类的方向,同样的,也吸引着残缺的神骸。   因此隔离带实际上就是来降低污染的注意的。   以上,皆是利维的友情科普,夹杂着一些笑眯眯的试探与活泼的感叹。   不过姜穗发现,自从贺朝对她很正常之后,利维好像也没有再对着她释放杀气了。   现在想想,昨天他杀意十足的在那里,似乎也只是在恐吓她,如果想要杀死她,恐怕早就动手了。   不过姜穗也不太在意他的想法,她看着闲庭信步仿佛走在自家花园里的墨勒斯,还有四周非常寻常的普通飞舰模样,问道:   “你们为什么不一起去帮墨勒斯的忙?”   利维瞥了一眼一旁的探测仪器,姜穗知道那是查看污染区污染值的,上面已经爆表了。   因为是关系到老大的事情,利维讲话时倒是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嬉笑戏谑。   他的声音微沉了一些。   “大小姐。”但是仍然笑眯眯的,他说,“当然是在这架飞舰里,只有老大的精神力是最强的啦。”   利维道:“我们进去的话,全飞舰的人一起死在外太空吧。”   他说话时故意压低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让大小姐吓了一跳。   随后看到他又哈哈大笑起来,大小姐也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你!”西薇娅大小姐怒极了,“你这个该死的……”   看着利维的神情发生了变化,大小姐意识到了什么,最终把话憋了回去。   他不是墨勒斯。   西薇娅偏过头。   然而利维并没有放过她,而是轻声道:“大小姐想要说什么?”   气氛顿时有些僵硬和压抑。   伴随着光屏里出现的血痕,大小姐的心脏开始紧张的跳动。   而在这时,一旁不说话假装不存在的其他星盗打招呼。   “西弗斯大人。”   “西弗斯。”   “大人,您来了。”   姜穗转过头,看到了那个艳丽的青年。   青年仍然是睡眠不足的模样,他先是进来扫了一眼,看到了姜穗和一旁的利维,顿了一下,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光屏上。   利维仿佛已经忘了刚才和她的冲突,抬起手笑着打招呼,“西弗斯,你又来晚了。”   西弗斯打了个哈欠,凌乱的碎发落在额侧,显得他慵懒又随性。   西弗斯说:“可我来的刚刚好。”   姜穗将目光也放在了光屏上。   贺朝四周的环境,已经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一路上并没有任何的攻击,但是姜穗知道里面的污染一定不低。   光屏里,原本应当空荡荡的通道两旁爬上了如同血管一样的血瘤,在清晰的光屏下,能清楚的看见上面犹如有生命一般的鼓动。   姜穗眼睛一眨,下一秒上面的血瘤又消失了。   “越来越严重了。”西弗斯声音微沉,“应该是送了人头进去的原因。”   利维啧了一声,“好不容易已经净化了不少污染,又因为蠢货要重新来过。”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西薇娅一眼,发现大小姐竟然还睁着眼睛盯着光屏。   利维一顿,他眸光微动,问道:“大小姐,你看到了什么?”   大小姐像是被他的问话吓了一跳,才抬头看向他,她面色变得有些迟疑,“我……我不能看到吗?”   万事不太上心的西弗斯已经惊讶回头,“你能看到?”   利维看到大小姐先是看了看他们的神情,随后思考了一下,才缓缓点了点头。   虽然看起来很莽撞,但是小动物的直觉上,大小姐是一如既往。   利维没有了之前的戏谑,他收了起来,像是第一次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柔弱的身姿,毫无战斗力的身体,软绵无力的胳膊,怎么看都很瘦弱。   但是她竟然看得到……   利维道:“精神力越强大的人,看到的污染就越清楚。”   大小姐睁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惊吓。   利维知道这位大小姐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顿了顿,最终还是开口道:“而普通人,在看不到的情况下会更安全。”   他打量了她上下,才继续补充道:“还有精神足够崩溃的情况下,也能够看到。”   只不过大小姐现在这个模样,也不像是精神崩溃。   利维大约知道为什么老大要让大小姐也来看看了,是因为老大发现了大小姐精神力上的天赋吗?   看到了污染,却仍然如常。   要知道她确实是个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对的贵族大小姐。   然而利维并不知道,这个bug是因为她是姜穗,那个人生厚度同样也变长了的,某个任务者的时空挂件。   清理污染的过程很平平无奇,但是从飞舰上的人严阵以待的情况来看,实际上贺朝应当是不轻松。   光屏里的男人打开了精神力链接的光子炮,将狂化而变成了满身肉瘤的那个出逃者轰成了碎末。   这一幕的最后,利维挡住了光屏,没有让姜穗看下去。   不过不得不说确实挺掉SAN的。   墨勒斯就像是出去走了一趟,然后又悠闲地晃了回来。   那个在其他人看来十分可怕的污染,在他面前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事。   这大约也是飞舰上的人十分信服他的原因。   当他从裂口里出来,身上沾染上了些许血迹,第一眼就看到了西薇娅。   他先是微微一笑,这样的微笑反倒让其他星盗看了吓了一跳。   墨勒斯对她道:“先别过来,我身上还有残存的污染。”   他此时站在专门隔出来的安检消毒区域,等到全部消毒完毕,才从隔绝的玻璃门内推了出来。   随后,他朝着她,张开了双臂。   姜穗一愣。   一旁来参与技术工作的西弗斯,以及利维也是一愣。   墨勒斯是看着西薇娅的。   高大的Alpha带着细微的笑容,这让平时看起来没有情绪的男人显得多了几分人情味,但是这样的人情味放在墨勒斯身上,却又显得有些诡异。   如同冰冷的浪潮打来,其余的Alpha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想要和他打一架,亦或者是离开这个地方。   西弗斯看了眼光屏上显示的数据,忍着难受对了一遍。   “老大理智没问题。”西弗斯最终下结论。   利维和其他下属也清楚,这是每次老大处理完污染的类似于后遗症的状态。   他会变得有些不正常。   会更冷漠与冰冷,同时也更像没有感情的机器。   但现在这个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   也不怪西弗斯第一时间去查看老大的身体和精神数据。   而现在,其他人都不太清楚老大是在干什么。   墨勒斯的视线过于灼热,明明看起来仍然没什么情绪的平静模样,但是西薇娅就是感觉这道视线仿佛能穿透到她的心底,燃烧她的全身。   她深吸了一口,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到了墨勒斯的面前。   她抬起头,男人仍然维持着这个姿势并没有变动。   大小姐有些不懂,也试探地抬手,想要环过他的腰间,随后下一秒,就如同想要将她严丝合缝的镶嵌到怀里一般,她已经撞入了他的怀抱。   冰冷的海水扑打而来,但是已经习惯了Alpha味道的大小姐,只是动了动,却被抱得更紧,就不再动了。   利维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仍然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   他叹了口气,好哥们儿似的拍了拍西弗斯的肩,然而眼睛却仍然盯着老大怀里娇小的少女。   “原来老大是在寻求安慰。”利维笑道。   西弗斯也很震惊,看起来万事淡然的他眼睛都睁大了,看起来有些滑稽。   西弗斯喃喃:“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利维看着紧紧扣住怀里少女的老大,正打算移开目光,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老大看过来的,有些森冷的黑暗。   利维愣了一下,感受到了属于另外一个Alpha的警告。   他笑了一下,心情却一下子阴暗了下来。   闯入污染区的人被解决,西弗斯来上岗,正在紧急制作平民失踪证明。   没办法,这些平民都不能动,还有用处,现在丢失了一个,就必须在联邦系统上挂上号。   老大处理完事情之后走了,那个洛德家的大小姐也跟着走了,明明老大这么不好接近,这个大小姐倒是仍然趾高气昂的,却一点事也没有。   这让西弗斯有些相信了之前自己在暗网里翻到的消息。   他一边蹲着搞他的数据,抬起头就看见利维阴沉的脸。   西弗斯有些稀奇。   其实老大在这里他也不好受,来自另外一个Alpha的气场与信息素让他觉得抗拒又恶心,现在老大走了,西弗斯都舒服不少。   但看着利维的模样,他好像更难受。   西弗斯问:“你怎么了?”   很少见利维不笑的样子。   利维盯着老大和西薇娅离开的门,随后才漫不经心收回视线。   “没事。”利维说。   西弗斯咬着光钳,两只手不停组装仪器,含糊说道:“我看你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利维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你知道西薇娅是洛德家的大小姐吗?”   西弗斯放下口中的光钳,非常淡然继续捣鼓,“我知道。”他说,“之前在暗网找东西的时候,看过她的照片。”   他若有所思,“昨天从诺克利亚星系出来的时候,飞鹰舰队联络上找的也是她。”   西弗斯想到了什么,他难得有些好奇,“老大和洛德家的大小姐,以前是不是认识?”   结果西弗斯就听到利维冷哼了一声,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看着他。   就在西弗斯莫名其妙的时候,利维说:“我也认识。”   说完利维就走了。   西弗斯:“喂!我一个人搬不动这个仪器!”   利维摆手:“你让其他人来。”   西弗斯:……   这家伙是怎么了?明明他又没有进入污染区,发什么疯。   墨勒斯不太正常。   这是姜穗的第一想法。   当然他好像一直都不太正常,只不过这一次不正常的很明显。   墨勒斯去洗澡了,身上的血迹虽然在安检过程中清除,但是看到西薇娅皱起的眉,他还是走向了房间的浴室。   飞舰上的水源非常珍贵,洗澡也只是通过特殊的光线与喷雾,所以墨勒斯很快就出来了。   在房间里的大小姐不是没想过趁着他洗澡的时候出去,毕竟男人带她回来的模样看起来不太好。   但是房间门被锁住了。   西薇娅不知道这家伙又发什么疯。   很快他出来,高大的Alpha看到了少女站在门口,原本平静的黑眸变得更暗了一些,只不过心思还放在刚刚看到污染上的大小姐并没有注意到。   “你出来了。”大小姐转过身来,“干嘛把门锁上?”   看着男人平静的脸,大小姐忽然觉得大事不妙,因为属于Alpha深海般的气息,已经笼罩了整个房间。   高大的Alpha已经将作战服换下,只是随手套了件星际最常见的普通衣服,只不过穿在身上也显得衣服顿时昂贵了起来。   男人看着她,随后问道:“大小姐想要离开?”   西薇娅顿了顿,她说,“我总不能一天都待在房间里吧?”   深海的气息变得浓郁,她不敢说太刺激的话来刺激到对方。   要知道身为Omega的西薇娅也不是傻子,她很清楚现在面前这个Alpha的不对劲——   信息素的躁动,连带着让属于Omega的她感觉到了腿软。   这该死的生理本能。   大小姐在心里暗骂了一通。   男人朝她微微一笑,随后抬起手,示意她,“过来,大小姐。”他目光落在了她的脚上,“请不要光着脚在地上乱跑。”   西薇娅一顿,刚刚她故意为了避开Alpha敏锐的听觉,专门脱鞋了想要跑去开门,却没想到他会注意到。   大小姐最终磨磨蹭蹭走了过去,她坐在床上,而男人却已经先她一步,想要帮她穿上鞋。   他略显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她细细的脚腕,炙热的温度让她浑身一僵,而那种吞噬般的气息已经完全将她笼罩。   就像是狗在争夺地盘一样,要将自己的味道放在专属的地盘上。   男人忽然不动了,大小姐非常清晰的感觉到他呼吸的不稳。   她微微弯下腰,想要抓住对方的手,让她自己来穿——   这样的氛围实在是让她感到不安,而身体上的变化也让她感觉到害怕。   男人却抬眼,漆黑的瞳仁里似乎是暗涌流动。   “大小姐。”他轻声的呼唤,“您的信息素……”   “似乎泄露了。” 第137章   ◎盗贼x大小姐7◎   “大小姐, 您的信息素……似乎泄露了。”   当听到男人说出这句话时,西薇娅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随后后知后觉的发现,在Alpha信息素强烈的刺激下, 她也不由自主的稍稍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来回应。   虽然身体并没有亲密接触的记忆,但是灵魂不是。   姜穗想要摇一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发现在深海里愈发溺毙。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她略带茫然的模样, 让高大的Alpha黑眸更加晦暗不明, 她没有看到他上下微动的喉结, 还有身子紧绷的肌肉。   一种被天敌盯上的, 被狩猎感以及强烈的捕捉感让姜穗一时间不敢乱动,就好像一旦自己动了, 会惹来什么不得了的后果。   潮湿、清凉、广袤、奔涌。   来自Alpha的信息素已经成为了无法忽视的存在,不断地在警告着这里是他的地盘。   原本还在四周处理工作的其他Alpha星盗, 纷纷远离了老大的房间。   “天呐……”有的Alpha星盗感叹道, “我这还是第一次隔着门就被老大的领地意识给赶跑了。”   另外一个也皱着眉, 努力抵抗着身子想要攻击的欲望——   主要还是也打不过。   “老大这是……易感期到了?”   “每一次处理完污染, 老大就有些不近人情。”   “好像那个洛德家的大小姐也在房间里, 不会被老大撕成碎片吧?”   说话的Alpha引起了其他Alpha星盗的鄙视。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救命罗克,我求求你将来回到活跃星系,拜托你也去花街转转吧, 那个浓度的信息素你觉得像是要打架吗?!那分明是求偶好吗!”   被称作罗克的Alpha:“……”   而外面的Alpha因为强大的信息素作鸟兽散, 但是房间内的的某个Omega却走不了。   她已经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 对于高大的Alpha来说, Omega的西薇娅身材过于娇小, 很容易就被禁锢。   炙热的胸膛与呼吸, 越来越快的心跳, 都让姜穗意识到了男人的失控。   西薇娅不会允许这样的碰触。   这个从未经历过这样事情的大小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汗毛寸寸竖起。   “墨勒斯……你放开我!”她的话几乎闷在这个拥抱中,自己都不知道属于她的淡淡甜酒般的信息素此时已经和这样沉闷的深海缠绕在了一起。   尽管只是拥抱,男人就像是遵守着什么限度一样,迟迟没有做出下一步的举动,但同样的,他也没有放开她。   “大小姐。”甚至他的声音非常的平稳,就好像那股令人心悸的被狩猎感,不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我不会让您感觉到疼痛的。”   男人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脖颈旁,更是让她感觉到如同被猛兽盯上的毛骨悚然,属于Alpha的信息素不断地再想要怀里的Omega臣服。   耳鬓厮磨,是一个想逃离,一个流露出了些许的獠牙的欲望。   “你不能碰我!”Omega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但是因为灵魂上的熟悉,这样的推拒却又似乎没那么坚定。   “该死的下贱奴隶——”西薇娅抬起手,抵住了男人的唇,想要拒绝他的靠近,然而只见到Alpha微微一笑,手指是湿润的触感——   他含住了她的手指。   如同受惊了一般,她猛然地收回了手。   然后吻落在了她的额头,她的眼眸,她的鼻梁,来到了唇边。   妈的……   这个人易感期到了。   尽管属于Omega的西薇娅经验不足,但是也不是没有上过一些“常识”的婚前课程,不是不知道Alpha的习性。   更何况,在星际联邦,适龄的Omega必须要学习性别的生理构造,以便将来保护自己,不受蒙骗。   男人的身躯就像是火焰,仿佛能带着她一起燃烧,在大海里熊熊的烈火,让处于这样状态的姜穗感觉有些奇异。   信息素的强大与精神力相关。   精神力又与灵魂相关。   无论以前的墨勒斯究竟是什么模样,现在的墨勒斯已经有了贺朝的痕迹。   不对,应当是墨勒斯版贺朝。   他们曾经在命树下链接,因此姜穗也从这样汹涌的浪潮中感受到了他浓厚的欲望。   手被扣住,背部是柔软的床,呼吸间满是他的味道。   脖子上用来伪装Beta的项链被扯掉,落在床头,随后滑落至地上,在地毯上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的目光落在他俊美深邃的脸庞,银白色的短发蓬松而茂密,此时也略显的凌乱,视线往下,较为宽松的衣领下是蜿蜒的锁骨,还有鼓起的胸肌。   他微微起伏的背绷紧如弓,滑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如同带着炙热的火焰一般一寸寸将她点燃,是藏在深海中的野兽,在捕捉着他的猎物。   而在这样的刺激中,属于Omega的信息素也在不知不觉中向着熟悉的Alpha绽放。   淡淡的甜酒香变得有些浓郁,开始和深海纠缠,敏锐的Alpha察觉到了来自信息素主人的异样。   他勾唇一笑,本就是如同一张白纸沾染上五颜六色情绪的面孔,变得更加生动。   他看起来不再像是冰冷的机械,而是带着七情六欲的人。   尽管看过许多不同样子的贺朝,但是此时此刻——也或许是在信息素的刺激下,姜穗从未觉得他有这么好看过。   求偶的Alpha就像是遵循着动物的本能,在极力展现出自己的魅力,气味就是一种,是诱惑,也是勾引。   涉世未深,单纯无知的大小姐,在这样的勾引中变得有些晕乎乎。   平心而论,以墨勒斯的外貌、身材,在星际中都是通杀的性感。   如果他不是奴隶,说不定进入娱乐圈都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现在,他在小心翼翼的,又肆无忌惮的,利用自己的优势,来迷惑着娇小的猎物。   姜穗在看贺朝的同时,贺朝也在看着她。   男人的漆黑的瞳仁里,唯有她的身影在深渊中沉浮。   她仍旧是那样可爱,无论是拧起的眉,还是因为不知所措而皱起的鼻子。   她恐怕不知道,当她生气时脸颊会微微鼓起,而当她害羞时,红霞爬上脸颊又是多么美丽的风景。   Omega的身体构造天生就会比Alpha娇小,一手可以掌握的细腰,是贵族大小姐每天束腰的结果。   她总是挺着背,就算是在床上也是如此。   当手落在她的腰间不得不仰起时,真的像是被献祭的天鹅。   她的带着棕的发色早就在自己暴露之后洗掉了,黑色如藻般的长发散落在柔软的被褥间,柔弱得如同此时无骨的她。   甜酒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不断的提醒着他来自Alpha的本能——   标记她!   让她永远属于自己!   和性别为男女的世界不同,这种属于是来自生理上的联结。   清醒的贺朝很清楚,就算如此,她也不会永远属于他。   她只属于她自己。   但是现在是不清醒的他。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处于污染的状态,贺朝觉得自己的思维和墨勒斯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就像是,从以往至现在,他就是从一个奴隶成为星盗首领的墨勒斯。   这样的异样在贺朝心中转瞬即逝,很快就被面前的姜穗所吸引。   这些思考也只是保持着理智状态下的贺朝的思考,而现在,他满脑子就只有面前的姜穗。   “可以吗?大小姐?”男人声音仍旧是那样的平淡,如果不是大腿感受到的不同寻常,以及让她晕乎乎的仿佛被侵/犯了的信息素,恐怕她都以为他还是个正常的Alpha。   这个还在求偶的银发奴隶向着主人发出邀请。   “大小姐。”他郑重地保证,“真的不会痛的。”   Omega被标记时,为了让她/他从心理上也臣服于自己的Alpha,会感受到标记的痛苦,但同时也会感觉到被包裹的快感。   这些都是理论知识,西薇娅大小姐没经历过,她不懂。   姜穗更不懂,她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腺体是一个多么不科学的存在。   但是她已经意识到信息素有多不科学了。   其实已经有些动摇了的大小姐,却仍然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你要是胆敢动我……呼,你、你就死定了!”她的声音已经不再那么底气十足,但是被奴隶标记的恐惧让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   她可是洛德家的大小姐,就算是沦落至此,身上仍然是贵族的血液在奔流,决不能向一个奴隶低头。   而听到她的话的男人,则是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个笑仿佛是发至内心,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膛的振动。   “非常抱歉。”男人依旧是礼貌的道歉,但是他的手已经从腰间滑落,少女想要扑腾的双腿也被按住。   他郑重的,温和地道:“我忍不住了。”   大小姐还想要张口,唇被湿润覆盖,话从喉间消失。   有些可怕。   就好像等待了许久的潮水扑打上来,要席卷岸上的一切,冲垮所有的理智与思绪。   她被强硬地按在身后暗色的被褥之中,仰着头承受着这个汹涌之际,带着强烈情感的吻。   这让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恍惚。   闭合上的眼眸让她意识随着面前的Alpha所漂浮,她推拒的双手也渐渐滑落至柔软的床上。   纤细的,犹如漂浮的蔓藤。   奔涌的海水将水滴般的酒香包裹住,乌黑的长发被撩开,耳后落下一连串的亲吻。   她抓紧了暗色的被子,蜷起了折痕。   她有一瞬间被这样的情感所感到惊讶,就好像这就是他们许久的重逢。   但是不应该啊。   距离她从上一个世界来到这里,48小时似乎都还没有到。   但是她的灵魂与心似乎也被这样的重逢的情绪所感染,她似乎也在漫长的等待里等待了许久。   漆黑的意识空间,浸染了一般血色的污染,唯有一块干净的空间。   那里原本应当咋咋呼呼,要么看电视,要么看发呆休眠的系统,却不见了踪迹,唯有属于它的一小粒如同星辰般的光点在闪烁——   它这一次,真的进入了休眠状态。   却无人发现。   但现在,他们都在因为双方的碰触而陷入了信息素的情潮之中。   唇舌的纠缠最终变了味,深海裹挟了一切。   后颈被轻轻的吻了一下,第一次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挣扎着想要逃离。   然而被紧紧抱着,海水无处不在,她无法回头,也似乎无法呼吸,迷失在了深渊海底之中。   像是狼狗留下痕迹,他轻轻的嗅了嗅,然后獠牙露出,漆黑的眼眸也只剩下愉悦与安心,随后如他所说,他咬了下去。   如同濒死的天鹅,怀中的少女颤抖着仰了头,男人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遮蔽了她的视线,蝴蝶骨如欲飞而被他握在手中。   痛吗?   确实不痛。   只是细细麻麻的,痛楚中夹带着强烈的快感袭来。   下一秒,海水奔涌,贯/穿了淡淡的酒色。   这一次,是真的清晰的疼痛传入脑海之中。   临时标记在继续,身后的男人却仍然展现着他的恶劣与强势。   Alpha的心情也在这一刻感染了她。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她身上,是彻彻底底的深海奔涌味道给笼罩。   房间里的灯被关上了,无边的暗色中只能看到男人的轮廓,还有他漆黑又带着微光的双眸。   他不断亲吻着她,原本总是平稳的声音气息变得有些不稳,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仍然清晰。   “大小姐,这样可以吗?”   被他掌握在手中,颤颤发抖的蝴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音节,他听得不太清楚,只能将她抱起来,引起了她的惊呼。   这一次,她坐在了他的怀里,不得不趴在他的肩上。   宽厚的肩膀下是线条流畅的肌肉线条,此时紧绷而带着灼热的气息。   他凑到她耳旁,恶劣的想要听她的答案。   被恭敬称作大小姐的Omega脸上带着明显的红晕,咬牙切齿的终于再一次清晰地说出口。   “滚。”   低沉的笑声从盗贼胸膛振动而出,高大的Alpha此时愉悦的心情轻而易举就能被感知到。   他带着他的蝴蝶,一起在深海中沉浮。   ——   真正了解这架飞舰,然后查看外界的新闻,是在两天后。   该死的Omega身体素质,她和某个人无节制地闹了一天,然后又躺了一天——   Alpha为什么体力会这么好!   捏着自己胳膊的姜穗坐在驾驶舱的另一边,刷着星网查看着最近的新闻。   原本飞舰上的平民也已经离开了。   当然并不是自己逃走,也不是星盗们大发慈悲,而是用完了自然就不用继续放在飞舰上占口粮和位置了。   离开边境需要穿过重兵把守,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星盗一般不会与正规联邦军队起冲突。   带着大量真•平民,无论怎么查ID都是真的,姜穗并不清楚他们究竟编什么理由,但反正就是出了边境。   现在整架飞舰上就只剩下西薇娅这个唯一的平民了。   哦不,严   格意义上来说,这架飞舰只有贵族和奴隶。   墨勒斯并没有限制西薇娅的活动范围,除了污染区,她哪里都可以去,甚至还可以随意地进入他们的藏宝室。   而让西薇娅惊讶的是,这架飞舰上的星盗们对于多出来的一个她接受十分良好,尽管她作为Beta的伪装已经完全没用了。   他们听从墨勒斯的忠诚,比西薇娅想象中的还要深刻。   当然也不是没有妄图等待墨勒斯玩腻了她之后,上来调戏她的Alpha,但是上午才说完被高傲的大小姐怒喷了一通之后,下午就不见了。   大小姐还忍不住问一旁笑眯眯的利维。   她说:“那个麦克呢?”   上午调戏她的嘴脸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利维正无聊的坐在主控室,看着大小姐对什么都好奇地转来转去——   因为墨勒斯要处理污染区后续的时候,暂时不在。   利维架着腿,撑着脸,有些懒散地笑道:“大约是消失在宇宙的深渊里了吧?”   大小姐露出了吃惊的神情,随后也哼了一声。   “活该。”她愤愤道。   那种露骨的类似于洛德家的大小姐是不是水多这类肮脏的话,大小姐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利维漫不经心,“是啊,是活该。”在大小姐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笑容多了几分血腥。   “竟然还敢这样对大小姐说话……老大还是处罚得太轻了。”在利维看来,死亡太便宜了麦克。   大小姐没有听到利维的轻声自喃,她对主控室没了兴趣,但看到利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凑上来,而是坐得远远的,有些好奇。   “话说回来,为什么飞舰上的其他人,还有你,看到我都绕道走,还一副皱着鼻子很难受的样子?”   大小姐闻了闻自己的手腕,上面是她出逃时带的名贵香水,就算是莱恩迪家的大小姐都没有。   “很香啊。”   然后大小姐听到了利维的叹气声。   “大小姐,您是在诱惑我吗?”利维的声音天生的带着令人信任的俏皮,因此当他这句话说出来时,配合着他无奈的清秀脸庞,就像是少年在撒娇一样,并没有让大小姐感觉到被调戏。   然而她还是睁大了眼睛,脸微微红了一些。   “放肆!你到底在说什么?!”她站在原地,挺直着背,“你竟然对一个洛德家的小姐说出这样下流的话!”   “哈哈哈哈……”利维笑出了声,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大小姐,你真的很可爱欸。”   “这样就是下流了吗?”   完全和小的时候那种冰冷冷的模样不一样了,是因为老大的功劳吗?   利维还记得那个时候,无论他怎么表现,都不会让大小姐感到开心,于是没有用的人就会被丢掉,奴隶更是如此,他从大小姐身边离开。   但是走之前,他看到年幼的大小姐,高兴地用手里的小鞭子,学着自己父亲的模样鞭打着同阳光尚且年幼的老大,那个时候,大小姐不再是那样冰冷冷的嫌弃,而是开怀地笑。   没有人会觉得西薇娅这么做不对的,因为联邦贵族皆是如此。   只是鞭打一个奴隶罢了,而且还是洛德家自己的奴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就连奴隶本身,也觉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而现在的利维,只能遗憾自己当初的天真与自卑。   他看着现在的大小姐,微笑道:“大小姐,您现在满身都是老大的味道。”   他摊了摊手,“要知道上面的攻击性强到距离不过十米就让其他Alpha觉得冒犯了,我可是怀揣着对大小姐的恭敬之心,才老实地呆在这里回大小姐的话的哦。”   西薇娅:……也不知道前几天想要杀了她的人是谁,还恭敬。   西薇娅大约也猜到他当时放杀气,是故意来吓她的,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很过分。   只不过现在听到他说满身都是墨勒斯的味道,西薇娅脸更红了,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尴尬与冲动。   清秀的少年还继续笑着,眼眸是一如既往微微弯着,却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他说道:“大小姐身上带着其他Alpha的味道,然后来这样可爱的问我为什么其他人不理自己,要不是我真的尊敬老大,恐怕也会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欸。”   大小姐后怕地后退了两步,因为她看着面前清秀少年笑眯眯的眼神,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   利维看到了她的举动,倒也没有阻拦,而是仿若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看着大小姐最终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又再一次哈哈哈笑出了声,最终他在寂静中缓缓恢复面无表情,看着空空无人的位置,喃喃自语道:   “还特地这样让大小姐来警告我……老大还真是警觉啊。” 第138章   ◎盗贼x大小姐8◎   姜穗决定换一个地方看新闻。   她找到了一个类似于观景的地方, 然后背对着满天星辰与银河,翻阅着星网的新闻。   然而并没有任何一个关于洛德家大小姐失踪亦或者出逃的新闻,只有洛德家与莱恩迪家将要联姻的头条消息。   姜穗看了看时间, 发现是前两天发出来的。   她愣了一下,也就是说,贺朝发现她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了。   但是他竟然没有说任何的只言片语。   随后姜穗继续往下翻, 看到了尤尔利希家族的相关新闻。   她微微拧眉, 神情有些凝重。   这群道貌岸然的贵族, 尤尔利希还没有倒, 就想着吞并,全然忘了尤尔利希对联邦的贡献。   自从母亲去世, 西薇娅又分化称Omega之后,就很少能够和尤尔利希家的人联系了, 大多都是一些正式的场合见面, 因此她现在也不清楚诺克利亚究竟是什么情况, 尤尔利希家又出了什么事。   一般公布在星网上的新闻, 大多都是经过筛选之后才传递给民众, 或者模糊了不少信息,不过现在大多数诺克利亚的贵族大约都知道内幕。   姜穗回忆起年幼时遇到的表哥,当时他小小年纪已经展现出了军官的风范, 如今在新闻中下落不明, 这让姜穗也有些着急。   她一直背对着身后的大片星空, 对这样一成不变的风景已经看多了, 因此也没有多看。   因为足够专注, 因此有人靠近, 直到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味道, 她才回过神来。   被临时标记后的Omega会天然地对标记自己的Alpha产生依赖,仅仅只是短暂的分别,这样的依赖与不舍已经快要控制住她的思维。   因此她的心情也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只不过她一直在忍耐而已。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可以控制住自己。   西薇娅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因为Omega信息素泄露而导致自身失控的Alpha。   但是想到昨天无论忍耐得多痛苦,男人也只是在她点头之后才深深地咬住了她的后颈,进行之后的动作,她倒是觉得在控制自己上贺朝做得比她好多了。   不愧是穿越众多世界的任务者吗?   又回忆起临时标记的那种怪异的酥麻,姜穗抖了抖,随后抬起头,看到了从黑暗的走道里走来的男人。   高大的Alpha显然已经清理过自己,也很显然他刚处理完污染区的事情,神色有些过于平静。   但是深海已经不动神色的再一次笼罩着这个观景舱,无论她朝着什么方向,都逃不出这样的迷雾。   平静的,却又带着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西薇娅。”男人开口,嗓音带着些许的沙哑。   临时标记后,Omega会无意识地对Alpha产生依赖,Alpha也是如此。   年轻高大的Alpha会对自己的Omega产生浓烈的占有欲望,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能有着其他Alpha,更不能有着其他Alpha的气息。   少女抬起头,浅蜜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难掩的羞恼,就算是因为本能上对Alpha的依赖,但是说话时仍然有些恶声恶气的。   “你来做什……”   高大的身影覆盖,大片的阴影落在了娇小的少女身上,仿佛就这样纳入了自己的地盘,划至自己的安全区。   她的下巴被大手微微托起,小巧的脸蛋大半张都落在Alpha的大手上,深海呼啸而来,刺激着甜酒张开了唇畔。   是吻。   汹涌的,逗弄的,还带着无法忽视的强势。   她整个人被迫后仰,按在了身后漫天星辰的光学玻璃上,眼眸的余光是长长又璀璨的银河,还有绚烂的玄蓝光彩。   然后不自觉的阖上了眼眸,Omega的天性下是臣服与自己的Alpha。   他温柔又强硬,放松又紧绷。   带着她一起晕乎乎的,深海的浪花与清甜的酒色相容,却被隔离在男人进来时开启的屏蔽仪上,没有半分从观景舱泄露出去。   晕乎乎的,脑子成了浆糊,扬起了一大片白雪,沸沸扬扬的落下。   他终于放开了她,而她也只能怔怔的,在轻声安抚她的男人话语中,平复自己的心跳。   “慢慢呼吸……大小姐……”他声音在耳边很近,又好像很遥远,唇畔撕咬舔舐般的触感尤在。   墨勒斯在其他人面前,是没有什么话的。   但是在大小姐面前,却总是第一个开口,想要迎合大小姐的每一句话。   “终于没有了……”他喃喃着,亲吻着大小姐的柔软的发,将娇小的少女如同洋娃娃一般抱在自己的怀里,和她一起斜靠在着满天星辰之中。   临时标记就好像是一道枷锁,在被西薇娅大小姐亲手打开之后,笼中咆哮的噬主野兽,就这样被放了出来,一点一点的在得寸进尺。   什么下贱的奴隶,什么卑鄙的混球。   对于常年经历更加肮脏话语的墨勒斯来说,不痛不痒。   只会让他更加兴奋。   而现在的大小姐已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懵,已经没有余力去嫌弃和愤怒于他的举动。   “没有什么?”大小姐喘着细细的气,呼吸了几下后,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问道。   墨勒斯抱紧了怀中的娇小的Omega,声音有些沉,带着一丝阴森的情绪,但是很显然大小姐并没有意识到。   “是利维吧。”明明是疑问,却用着陈述句的语气。   “我已经警告过他了,结果还是觊觎大小姐……”男人自言自语,气息也愈发阴沉。   西薇娅明白了,原来是其他Alpha的味道让墨勒斯生气了。   但明明西薇娅并没有和利维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他竟然如此敏感。   但随后想想易感期的Alpha,有这样强烈的占有欲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没有冲昏头脑地去和利维打架,已经是努力控制后的结果了。   过了一会儿,在这深海的气息中,西薇娅已经没有力气去追究他吃醋,而是问道:“你找我?”   男人语气仍然是那样的平静,只不过在和她说话时,会温和许多。   “标记后的AO,明明应该黏在一起才对。”   西薇娅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墨勒斯嘴里说出来的。   然而事实确实是如此,西薇娅有些结巴:“只是临时标记!”   男人轻笑了一声,他稍稍侧过身子,让少女在自己的怀里躺得更舒服一点,属于她的味道同样也包裹着他,这让他非常的安心。   变戏法一般,他掏出了一个圆圆的红色。   姜穗一愣,“苹果?”她下意识地接过来,仰头看着他,“你去哪里搞到的?”   要知道在星际时代,古老的水果已经成为了稀缺的存在,比如苹果。   在上一个世界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水果,在这个世界成为了奢侈的象征,非常难得。   尤其是这样新鲜的,这让姜穗有些怀疑他的进货渠道。   不会是去打劫了吧?   “放心吧。”男人唇角微勾,这样平日里没什么情绪的脸,倒是对她的笑容多一些,“是正规渠道。”   “好吧。”温情还是有的,她咬了一口,清甜的果肉在嘴里迸溅。   随后男人示意她抬头看,“jiang……西薇娅,看窗外。”   姜穗随着他的话,看向他所指的方向。   随后她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这样漫天的星海实在是太过于震撼。   西薇娅是贵族大小姐,尽管这么些年基本上都被关在家里,但并不是代表着她见识不多,恰恰相反,贵族家的教育就是绝对不能什么都不懂,然后被欺骗。   她自然也见过各种漂亮的星云,璀璨的星海,瑰丽的银河。   但是面前的景象,却仍然让她感觉到震撼。   大片的星云如同扭曲的烟火,伴随着绚烂的颜色,在流光璀璨的蓝中熠熠生辉。   庞大的,让人一眼都无法看完的巨大星团,将他们的飞舰包裹。   要知道这架飞舰已经足够大了,然而这仿佛遮天蔽日的庞然星团,在它面前飞舰也只是路过的飞鸟。   光的波长仿佛和其他的并不相同,一旁光学玻璃显示器上,是无法分析的结果。   仿佛又岩浆从高处滑落三千尺,却最后又被吞噬在这瑰丽的颜色之中。   是人类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美景。   姜穗睁大了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她的心脏砰砰跳,眼睛眨也不眨,就好像眨了眼,这样的美景就会消失。   “漂亮吗?”男人温和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姜穗微微偏过头,同样看到了他平静,但是带着欣赏的眼神。   西薇娅点了点头,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她问:“这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男人将视线重新放在了玻璃外极致的美景之中。   漆黑的瞳仁此刻是倒映的流光溢彩,让他看起来有一种神秘的俊美,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切割出深沉的阴影。   他先卖了个关子。   他轻声道:“大小姐觉得是什么呢?”   西薇娅摇了摇头,她从未在任何典籍里看到,听说过这样的场景……   等等,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想到了什么。   在诺克利亚联邦大学里上学的时候,她好像在图书馆的一本禁书里翻到过。   她忍着自己的心跳,直视着墨勒斯问道:“到底是什么?”   这一次男人回答她了。   Alpha微微一笑,语气仍然是那样的平和,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神骸,西薇娅。”   被话语的信息所震惊,少女并未意识到,胆大包天的Alpha已经越过了大小姐,而直呼她的名字。   男人还在补充。   “是月光女神的神骸。”   作者有话说:   友友们,今日事忙   我尽量忙完明天多写点 第139章   ◎盗贼x大小姐9◎   陨落神明的遗骸竟然如此庞大, 也形成了这样瑰丽的绝景。   这是联邦典籍以及任何网络中都未曾记录的美景,也是许多学者猜测的景象。   这样庞大的遗骸,在边境之外, 也在无边广袤的宇宙深处。   “不是说要航行一个月吗?”姜穗盯着玻璃外的景色,喃喃问道。   墨勒斯说:“定位了坐标之后,只需要精准控制跃迁标点就好了。”   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一旦在跃迁过程中有任何一点微小的偏差, 他们都有可能全飞舰一起丧命。   这是贺朝本性中带着疯狂, 在污染中被放大了。   西薇娅看了墨勒斯一眼, 顿了顿, 随后问道:“原核在里面?”   “或许吧。”窗外的美景对墨勒斯来说似乎并没有那么吸引人,他的目光早已收回来, 直直地放在她的身上。   这样不容忽视的目光让西薇娅感觉到有些恼怒,“你为什么老是看着我?”她挣了挣, 想要离开这里, 但是却被对方抱得更紧了一些。   墨勒斯的声音有些沙哑, 带着淡淡的笑意。   “大小姐, 请不要随便乱动。”他漆黑的瞳仁倒映着流转的微光, “大小姐或许并不知道您对我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嘶。”   恼羞成怒的大小姐对着Alpha脖子上裸露出来的肌肤狠狠咬了一口,就像是被逼到极致的野猫一般,只能露出自己最后尖尖的猫爪反击。   墨勒斯深知不能过于得寸进尺, 把握好度才能够让这样高傲的大小姐不知不觉中习惯他的存在。   深海的气息在不动声色的蚕食着一切, 但是被包裹的淡色甜酒却没有感觉到危机的到来。   西薇娅终于挣脱了放肆的Alpha的怀抱, 她站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唇角带着淡淡微笑的男人, 同样也微微抬起头, 和她对视。   他慵懒地斜靠在光学玻璃上, 黑色的瞳仁不像是以往那样毫无情绪的平静,而是带着淡淡笑意的沉静,让他看起来孤独中又有着温和。   他们目光交汇,他不着痕迹的目光滑落至她的唇,仿佛深海的气息又再一次侵入了她所有的感官。   “别乱看!”大小姐捂住自己的嘴,后退了一步。   男人终于笑出了声,他稍稍坐直了一点,随后朝着西薇娅招了招手。   “干什么?”已经准备转身跑路的西薇娅很警惕。   尽管她已经被他标记,他们已经做过这个世界上对于AO来说最亲密的事情,但是西薇娅仍然不承认面前的奴隶是她的Alpha。   属于奴隶的银白色蓬松茂密的发,Alpha并没有专门将它隐藏,因此在身后绝妙的美景之中,更显得他深邃的俊美。   西薇娅还记得他身上的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疤。   看起来并不可怕,反而有一种破损的性感。   意识到自己的思维的发散,西薇娅脸色一变,不打算再听奴隶的花言巧语,准备走人。   “送给大小姐一个礼物。”墨勒斯并没有因为大小姐的抗拒和发脾气感到生气或者气馁,相反,他好像非常乐意见得大小姐生龙活虎的样子。   比起那种萎靡又害怕的模样,好多了。   大小姐就应当是这样的趾高气昂。   “我不要。”大小姐像是专门想要和他呛声一样高,已经转身走了。   “大小姐一定会喜欢的。”墨勒斯盯着她走向门口的背影,继续淡淡地说道,“是一件非常适合大小姐的武器。”   武器?   西薇娅一愣,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过去。   男人仍旧是那副诚恳的模样,谦卑的,又卑躬屈膝。   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却看不出有多么的谦厚。   西薇娅早就习惯了他这样。   他姿态的谦卑与其说是发自内心的恭敬,倒不如说是他在自发的遵循社交礼仪上的规定。   只是遵守一个框架,但是内里究竟什么样,很容易就从他的行为看得出来。   最终西薇娅还是被武器所吸引,又走了回去。   她也很清楚,墨勒斯并不会伤害她。   看到了她的举动,男人也并没有嘲笑,只是面露期待,就好像很高兴她又再一次回来。   “不要露出像狗一样的表情。”西薇娅忍不住道。   就好像把她当肉骨头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拆骨入腹一样。   墨勒斯笑了笑,一本正经地道歉,“抱歉,大小姐,您实在是太过于吸引人了,也太过于迷人了。”   西薇娅站定在他面前,真的想抬脚踹他一脚。   她说:“你对每一个Omega都这么说话吗?”她微微眯起眼睛,用手指着他,“说起来,你这家伙昨天动作那么熟练,不会是和很多Omega睡过了吧?”   西薇娅的语气变得有些阴森,“我从来不和任何人分享,如果有的话,你就去死吧。”   明明她们二人并没有确认关系,但是来自于Omega对Alpha的占有欲也同样让西薇娅一旦想到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感觉到愤怒。   同样的,因为墨勒斯表现出来的恭敬与顺从,让高傲的大小姐也在不知不觉中将墨勒斯当成了自己的囊中物。   就算她不想要,也不允许有人指染她曾经碰触过的人。   大约是这样的想法。   而被西薇娅一通质问,这个盗贼首领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高兴的,愉悦的神情。   他就像讨好一样,抬起手接过对方指着他的小手,轻轻亲吻了一下。   “当然没有。”墨勒斯说,“我只对大小姐一个人的忠诚。”   被亲吻的大小姐蓦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思绪又再一次被这个男人往另外一边带了。   她赶紧抽回手,这一次倒是很顺利。   大小姐脸有些红,她抱着胸,扬起下巴像是想要展现自己高傲的贵族威严一般。   “东西呢,拿出来给我瞧瞧。”   男人也从单膝跪地的姿势站了起来,一下子高出了少女大半个头。   西薇娅其实有些吓到,但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还是努力保持着抱胸站在原地。   她仰着头看他,好以整暇,想要看看他究竟会拿出什么东西。   在墨勒斯的印象里,想必唯有鞭子是西薇娅大小姐的象征。   她自年幼时用来惩罚奴隶的武器就是鞭子,小小的身躯都能肩膀鞭子挥舞得十分像样。   所以西薇娅猜测他拿出来的是鞭子。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墨勒斯打开了武器盒,里面并不是鞭子——   而是一枚匕首。   西薇娅愣了一下,她抬起手,拿起了盒子里的匕首。   有些沉重的分量,拉开刀鞘,冰冷的锐利光芒让她很清楚这枚匕首的锋利。   匕首上雕刻着花纹,冰冷的刀锋似乎都显得柔情了许多。   “是旦德莱恩花。”墨勒斯解释道,西薇娅没有注意到,他眉眼的神色都温和了许多。   “大小姐,您太弱了,我想之后还是要进行一些特训会比较好。”   西薇娅:……   西薇娅一时间都没想过话题为什么会跳跃得这么快。   她:“啊?”   墨勒斯已经有些苦恼地继续说道:“您的体力较一般人都还要弱,或许是因为常年待在家里不太走动的缘故。”   “在星际航行中,虽然我能够保证会时时刻刻保护您,不让您受到任何一丝伤害,但是太弱的体力还是不太好,您说呢?”   西薇娅充分怀疑这个家伙在开车,但是她没有证据。   西薇娅唇角抽搐了一下,狠狠的把刀重新插入刀鞘,“闭嘴吧你!”   墨勒斯还在一本正经,“大小姐,逃避学习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我想您也知道这一点……”   西薇娅都想翻个白眼了,正当她想要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整个飞舰忽然晃动了一下,就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体力和身体素质都不太好的西薇娅整个人差一点没有站稳,还是被墨勒斯扶住了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西薇娅脱口而出问道。   墨勒斯也皱起眉,刚刚谈话时的温情顿时消散,他已经打开了通讯终端,很快跳出了主控室的利维。   利维在说严肃的话题时是不笑的,正如现在。   “老大。”利维言简意赅,“检测到空间波动,有人也发现了坐标,降落时和我们的飞舰相撞。”   利维看着光屏里的老大,视线的余光就像是不经意地一样,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的,只是见到了一角的裙摆。   “从徽标来看,是洛德家族的徽标。”   西薇娅也在一旁听着,睁大了眼睛,话已经脱口而出。   “绝不可能是来找我的!”   专门跑到边境之外的宇宙深处来找她?   西薇娅觉得家里那群人绝对不会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要知道就算是对这些不懂的西薇娅也知道,出来这一趟一定是九死一生。   也就是因为她跟着墨勒斯这些经验丰富的星盗才没有出什么事。   很显然,墨勒斯和利维同样也是这么认为的。   利维忍住了想要调笑的话语,他看着墨勒斯继续道:“老大,我想他们也是冲着原核来的。”   利维:“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墨勒斯倒是没有那么惊讶,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过任何情绪波动极大的模样。   他沉思了片刻,然后很快下达了命令。   “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墨勒斯说,“通知西弗斯,继续关注原核坐标点,避开月光遗骸的污染。”   墨勒斯的声音淡淡的,“无论他们是怎么知道消息,又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和我们无关。”   利维笑了起来,他最欣赏的就是老大的这股魄力。   利维笑的时候带着几分血腥的味道,“收到。”利维说,“深入污染区要是出了什么事,当然和我们没有关系。”   很快,重新稳定下来的飞舰再一次继续前行,而开启了隐形保护的状态下飞舰时不会被另外一艘飞舰雷达所检测到。   西薇娅看见了利维所说的那艘来自洛德家的飞舰。   上面的logo确实很明显,还有着联邦的标志,就好像他们是获得了联邦的同意才出行的边境。   西薇娅握着手中的匕首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眼一旁不说话,同样沉默的墨勒斯,他的气息她已经很熟悉,并且也习惯了总是萦绕在左右。   西薇娅问他:“你这还是要当领袖吗?”   墨勒斯一顿,随后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不了。”他目光又重新放在了远去的另外一架飞舰上,“这一次换一个目标。”   西薇娅挑了挑眉,“是你自己换的,还是阿守让你换的。”   阿守。   听到这个名字墨勒斯还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是谁。   墨勒斯说:“尝试一下一种新的可能,这也是大小姐想要看到的吧?”   他既没有说是自己想换,还是系统同意,而是像是说着什么谜语一样反问。   但是西薇娅知道他在说什么。   如果不按照任务要求走,而是走出了另外一个结局,那么主脑究竟会怎么判定?   姜穗看看这里面究竟有没有空子可以钻。   西薇娅哼哼了两声,娇蛮的大小姐可不会温柔的讲话,“你知道就好。”   贺朝笑了一下,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沉。   说起来,他那个总是叽叽喳喳的系统,好像很久都没有说话了。   而一旁的姜穗也问道:“阿守呢?怎么没有听到它的声音,也没有见过它了。”   贺朝知道姜穗有的时候能够听到情绪激动时的系统说话,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bug,或许是因为系统总是跑出来玩的缘故。   但这个问题,他同样也不太清楚。   高大的男人闭上了眼睛,很快又重新睁开。   他的眉微微皱起,漆黑的眼眸也微沉。   “它……进入了休眠状态。”而且这一次的休眠,比以往的更加安静,就好像力量耗尽,完全陷入了沉睡一样。   贺朝记得之前的世界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最后它还是会通过意识空间进行交流,只是不能经常跑出来而已。   但是现在,已经在意识空间里完全听不到它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姜穗已经开口问了。   她也总是这样敏锐。   顿了顿,贺朝还是把情况用着不着痕迹的话告知了她。   毕竟他们在这里谈论系统已经是足够明目张胆的ooc了,不能够再更进一步。   很快,少女也陷入了沉思。   “力量耗尽么……”她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但是并没有对贺朝说过。   一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二是总觉得这个事情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比较好。   好像……要等到先干掉这个世界的副脑——就是那枚眼睛才行。   因为她隐隐感觉,一旦说出口,那将完全是会让主脑注意到的病毒警报。   除非……是贺朝自己发现。   但是现在也没机会让他发现——   毕竟当初他们二人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分开的。   根据贺朝的说法以及她的推测,遭遇污染的墨勒斯承受不住理智的崩溃而疯狂,所以贺朝来了。   但是……   她呢?   姜穗非常清楚的记得,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在昏迷中醒来,浅浅的皮外伤和麻药的后遗症,并不会让人死亡。   就算她是柔弱的Omega,也不可能因为精准的麻药控制而凉凉吧?   再加上她每年的体检可都是非常健康的。   也就是说——   上一个西薇娅,她并没有死。   同时,姜穗也没有再身体上感受到原主的意志。   她又再一次回忆起了自己往年“西薇娅”的记忆,然后在惊讶中发现了一件事——   那些记忆并不像是过去的那种第三视角的体验,反而像是她真正的亲身经历。   是西薇娅究竟没有死,还是因为她从未死过。   那么……她是谁?   姜穗心跳变得有些快。   “怎么了?”男人同样也很敏锐,他已经微微俯下身子,直视着她,平静的黑眸下深藏着一丝担忧。   在她面前,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ooc。   “不,没事。”姜穗暗自平缓自己的思绪,“现在暂时没事。”所以还没有到可以和他说的时机。   不知道是不是一起经历了好几个世界的缘故,男人听懂了,只是眼眸暗了许多。   “大小姐,请不要怀疑我的忠诚。”   他如是说道:“只要您想,我将朝您剑指的方向前进。”   原本还被自己可怕的猜测而闹得有些心惊肉跳的姜穗:……   西薇娅:“闭嘴。”她的脸微微涨红,“不要说这些肉麻的话!”   她真的想踹男人一脚了。   男人老实地闭嘴,但是他的眼神却依旧是很放肆,丝毫没有收敛的笑意落在她身上。   西薇娅看着已经消失的飞舰,随后再一次抱胸问墨勒斯。   “不走吗?一直待在这里。”她指指点点,“我记得你好像是首领吧,一直不干活真的可以吗?”   墨勒斯轻描淡写,“如果这些小事都干不好,要他们也没有什么用了。”他看了眼窗外,“到达坐标点大约还需要一周,大小姐想要做什么?我来陪你。”   别看这些星空好像离飞舰很近,但实际上距离却十分遥远,飞舰在全速前进,但是因参照物的庞大,显得好像在原地都没有怎么走一样。   西薇娅:“不用你陪。”她看起来有些嫌弃,“我先走了。”   本来是一个人来找个安静的地方想看新闻和外界的消息的,虽然说西薇娅已经打消了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她也只是做做样子,既然都和贺朝汇合了,也就没有必要离开了。   她往外走,男人倒也没有阻拦她,而是跟着她一起走。   西薇娅准备推开房门的手一顿,随后忍不住回头,“你就不能自己走自己的,不要老是跟着我吗?”   一路从观景舱回到房间,这家伙都仍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虽然说刚刚被标记的Omega确实很依赖自己的Alpha,尤其是恨不得一直贴贴。   但是强大意志力的姜穗忍耐住了这样的本能,她总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人跟动物差不多,因此对总是靠过来来考验她意志力的贺朝很是不爽。   也许是受到了西薇娅性格的影响,姜穗总是想唱反调,无论是对墨勒斯,还是对那群洛德,更甚者是对自己。   所以她在和本能作对。   跟着她的墨勒斯神情淡淡的,仍然是那样的平静,仿佛没有什么情绪,但是却大手一带,将她身后的房门带上。   没有声音,但是在后退的余光中,西薇娅看见了舷窗外仿佛烟花爆炸的火焰。   她一时间顾不上想要推墨勒斯离开,而是转头来到窗边,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打起来了?”没过多少时间,怎么就和联邦的飞舰打起来了?   墨勒斯来到她身后,深海的气息笼罩,本能之上,她开始感觉到安心,但是注意力被吸引的西薇娅却没有注意到。   男人看了她的表情一眼,唇角微勾,随后淡淡说道:“争夺原核,看来是坐标点一样,他们也发现了。”   西薇娅:“可是刚刚他们不是离开了吗……”   墨勒斯道:“大约是内鬼暴露的。”   西薇娅吐槽:“喂,这种事情你竟然这么冷淡的说出来吗?听起来你一点也不着急。”   墨勒斯仍然没什么表情,和对着她的时候不同,看着面前如同战争一样互相喷射的炮弹,他丝毫没有惊慌。   他缓缓说道:“不要小瞧旦德莱恩的星盗,大小姐。”   “仅仅只是知道坐标,如果在冲向目的时不在意周边的风景,是很容易踏入未知而危险的陷阱里的。”   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于是转过头来,朝着她微笑,“我会保护大小姐的。”   老是重复着这句话,西薇娅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了,但不知怎么的,心却仍然是一颤。   她转过头,嘴硬道:“随、随便你。”   随后是耳旁熟悉的轻笑,男人非常适时的照顾着她害羞的情绪,而是将话题放在了面前的战斗上。   “如果不注意的话……或许原核又会跑了。”他喃喃自语,西薇娅没听到。   “你在说什么?”西薇娅问。   “回大小姐的话,我在想下一个坐标点。”墨勒斯道。   西薇娅:……完全没听懂。   西薇娅假装自己没听过这个话,她指了指门口,“那你现在是不是要忙了,赶紧出去,万一一会儿输了怎么办?”   墨勒斯气息深沉了一些,“大小姐,请您放心,是不会输的。”   然后墨勒斯伸出了手,原本平静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份期待。   西薇娅:“干、干什么?”   见墨勒斯不动,她试探地将手也放在了他摊开的大手上,下一秒,是深海的怀抱。   啊!她果然又忘记了这个人很爱搞这种偷袭!   “不是偷袭。”她的话好像不小心说出了口,男人紧紧地抱着她,似乎低头紧嗅着她的气息,“是光明正大的邀请和同意。”   原来你伸手是邀请吗!   “大小姐,抱歉。”男人一本正经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西薇娅有了不好的预感,“在大小姐面前,想要学习您抵抗本能,好像总是失败呢。”   忽然暴涨的潮汐中,大小姐后知后觉的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想要去抵抗过吧!   而且什么时候被他发现,她在装作自己不在意的?   临时标记后,Omega会对属于自己的Alpha依赖,恨不得每天都贴在一起。   这是西薇娅知道的常识。   但是她忘了。   Alpha也是如此。   只会更加恐怖,而激烈。 第140章   ◎盗贼x大小姐10◎   原本西薇娅最初的计划, 是跑出了诺克利亚之后,用着自己仅剩的亿万家产,随便找一个远离首都星系的偏远星系安家, 然后找一个小白脸,度过快乐的一生。   但是这个计划在刚出了诺克利亚之后就被打破,随后被某个Alpha“绑”着来到了遥远的边境,找什么原核。   结果伴随着同样来寻找原核的首都星人, 她的老熟人家族——也就是自家人, 双方打起来了。   在这漫天的仿佛烟火的弹火中, 她又随着深海沉浮。   等她再一次醒来, 面对着尽管看起来像是面无表情,但是实际上是郑重抱歉的男人, 恨不得敲破对方的头。   “对不起,大小姐。”Alpha在诚恳地道歉, 半跪在她的窗边, 旁边是做好的餐食, “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您的味道实在是太过甜美。”   迎接他的是丢来的枕头。   由于发起进攻者的体力不支, 枕头攻击对于Alpha来说不痛不痒,也能够轻易地躲开,但是高大的Alpha却没有躲开, 用脸接住了这种更像是侮辱的攻击。   “滚啊!”声音有些沙哑的大小姐拳头紧握, 虽然说最后属于Omega的本能也让她享受着Alpha的包容与靠近, 但是她拒不承认那是她自己。   大小姐想一拳殴在这张俊美的脸上, 但是对方却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的手, 还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被子里。   “藏在月光神骸里的污染因为弹火的冲击现在爆发, 冰霜一瞬间冻结了四周的所有残骸, 同样也冰冻住了飞舰的管道,大小姐不要着凉了。”   这个男人真的在贯彻他所说的好好照顾她,就像是真的把她当成主人一样,明明是有着锋利獠牙的猛兽,却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仿佛生怕伤害到她一样。   西薇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出了一直徘徊在心里的问题。   “墨勒斯,你为什么要对如此?”西薇娅微微拧起自己细细的眉毛,浅蜜色的眼眸里多了几分不解,“我可不记得以前对你很好。”   她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先玩弄我,然后抛弃我,让我对你念念不忘吧?”   贺朝:……   这家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高大的Alpha丝毫没有因为少女惊人的发言而露出什么惊诧的表情,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对方这样的性格。   脾气不好就算了,还喜欢语出惊人。   他十分平静地说道:“因为大小姐,是我的梦想。”   他直视着她,看起来真诚又诚恳,“我很崇拜大小姐。”   西薇娅微微睁大了眼睛。   四周是深海的气息,此时并没有十几个小时前的那样汹涌而翻起骇浪,现在平静又悠远,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仿佛是她的归乡之地。   他抬起手,帮她撩开额前的碎发,对着她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漆黑的眼眸此刻是她小小的倒影。   “是大小姐教会了我,什么是不求回报。”   原本还被这样的氛围有所感染的西薇娅:……   西薇娅:“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贵族的骄矜已经抛之脑后,就连原本故作强硬的话语也只剩下茫然,甚至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的震撼。   他到底在说什么?   不求回报?   她什么时候教过他的??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她有帮过他?然后不求回报过?   少女茫然又微微张着嘴的神情看起来可爱极了,贺朝心中只觉得一片无限可爱。   西薇娅摇了摇头,“算了,我也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导致你有这样的想法,总感觉会是让我觉得震撼的原因。”   她重新仰起头,盯着墨勒斯,“既然如此,我在你面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都梦想了,不管是什么梦想,也都崇拜她了,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墨勒斯点了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明明是危险无比的顶级Alpha,但是在她面前却好像随意可欺的模样。   墨勒斯说:“如果是大小姐想要离开我的话,不可以。”   西薇娅眼角抽搐了一下,“没有,没有想要离开你。”   男人顿时露出了满意又愉悦的笑容。   明明就知道她不会离开,还非得让她说出这句话,贺朝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某个Omega脸微红,她撑起身子坐起来,然后宣布,“那我要回诺克利亚。”   本来这件事昨天看完新闻之后就想和他说了,结果因为月光神骸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又因为外面打起来太惊讶了,被这个男人偷袭,不然也不会现在才想起来说。   她以为墨勒斯应该会考虑一下,或者委婉的拒绝,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很快点头答应了。   “好的,大小姐。”平静又随意,好像回到诺克利亚是一件非常小的事一样。   要知道他们这群星盗为了原核可是从中心星系,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绑架了一架载着全平民的飞舰,然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跃迁来到这里,现在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答应她回去。   西薇娅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们不找原核了?”   墨勒斯微笑道:“已经找到了。”   姜穗:……   姜穗:“……啊?”   在她睡觉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剧情,她问道:“那开展的联邦人呢?真的是洛德家的人吗?”   墨勒斯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落至肩上,此时她抱着被子,穿着她跑路时专门带出来的真丝吊带睡衣——想来应该是他帮她穿上的。   他变得有些灼热的目光让她一下子反应过来,随后猛然将被子拉至肩膀,隔绝了他的视线。   男人收回目光,轻笑了一声,又替她包裹得严实了一些。   他先是一本正经道:“小心别感冒了。”随后才在她要爆发的时候,回答她的问题,“他们输了。”   言简意赅,也告诉了那群人的结局。   “现在是飞舰的俘虏。”   千里迢迢来到月光神骸,然后成了人质,西薇娅替他们感到默哀。   知道了结果,她又问道:“你为什么答应这么快?”   墨勒斯说:“拿到了原核之后,正好也没有什么事,去一趟诺克利亚不是问题。”   西薇娅:“你不问我回去做什么?”   墨勒斯:“只要大小姐在我身边,做什么都可以。”   西薇娅:“……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说这种肉麻的话!”听得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浑身不舒服。   男人笑起来,他随后站起身,仍然温和道:“大小姐可以再休息一会儿,食物和水都放在恒温箱里,我先离开了。”   西薇娅下意识地问:“你要去哪?”由于话说的太快,就好像她不舍一样,这让意识到自己语气的大小姐一时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然而男人并没有让大小姐默默陷入尴尬,而是顺着她的话,仍旧是恭敬又温和的模样,“去安排他们返航,大小姐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在终端喊我。”   随后在她允许的目光之下,男人离开了。   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空间里仍然残留着深海的气息,但随着主人的离开,已经少了许多。   姜穗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让浑身酸痛的肌肉放松下来。   有一件事贺朝确实说的没错,Omega的体力真的太烂了,到最后如果不是贺朝扶着,恐怕她早就成一团烂泥倒在床下了。   姜穗捶了捶自己的背,感觉自己就像是灵魂都被抽干了一样虚弱。   为什么决定回诺克利亚,贺朝并没有问,大约也是猜到了。   主要还是尤尔利希家此时被各方联合争夺的事,让姜穗意识到逃跑不是解决的唯一途径。   毕竟只要有洛德家族在的一天,有贵族在的一天,争夺、侵占、剥削就一定会存在。   尤尔利希家算是满门忠烈,不应当有这样的下场,更何况这还是西薇娅的母家。   在母亲去世之后,也是尤尔利希家的照顾才让西薇娅在洛德家里没有生活得那么糟糕。   如今家族出事,西薇娅也不能坐视不管。   原本她只是个没有力量和权势的Omega,就算是站出来恐怕也不会有人听,更何况只要她一会去,肯定会被洛德家抓回去联姻。   但是现在贺朝在,他的身份又比较特殊,更何况……   姜穗在昨天和他通过气之后,大约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按照原本系统的任务,贺朝应该是从一个坏人成为好人,目标应该就是推翻奴隶制度,解放奴隶,获得人权之类的。   但是现在……   姜穗回忆着诺克利亚的势力,盘根错节,但实际上也不是没有突破口。   为什么要按照主脑的给的任务目标走下去?   恐怕换回来的不过也是一个轮回。   贺朝和姜穗的目标已经不再是推翻奴隶制度,而是——   推翻整个贵族阶层。   这个非常难,当然不是他们嘴上说说就可以的。   这将会是一场革命和政变。   但仔细想想,诺克利亚早就缺乏一场导火索,成为燃烧起这场政变的火焰了。   贵族只手遮天已经导致社会结构的畸形,再加上近些年来污染实际上愈发严重,军队也愈发强势,尤尔利希家也是因为崛起而遭受打压。   拥有了原核力量就相当于拥有类似于核武器一样的力量,原本是“毁灭”星盗团想要要的,但是看贺朝现在这个表现,估计是不会拿回去而是收为囊中了。   姜穗现在计划回到诺克利亚之后先假装自己听话了,然后找机会找出家族犯罪的证据,和贺朝里应外合……   越想越困,姜穗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又昏昏欲睡了。   在即将再一次睡着前,姜穗忽然想到了阿守。   它怎么就忽然进入休眠了呢……   感觉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呢……   原本听从长老院与行政院的安排,前往千万光年之外的边境九死一生的联邦调查队没有想到,他们会和星盗碰面,并因为遭遇污染而几乎全军覆没,成功失败被俘。   旦德莱恩星盗团实际上同样闻名星际,比起黑白灰都混的“毁灭”,旦德莱恩更多的是游走于灰色地带,就连联邦贵族大Alpha有的时候都需要向旦德莱恩购买情报。   但是他们都不曾想过,竟然连一丝抵抗力都没有就被俘了。   总是笑眯眯的清秀少年完全都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总是笑着说出一些让人火大的话,终于有人被刺激到破口大骂。   “你们不过是被瓦尔德大人心软放过的奴隶,当初第一监狱暴动的时候都不曾追究,如今却还敢和联邦政府作对,卑贱的下等人——”   下一秒,消音的枪声响起,口不择言辱骂的调查队员倒在了地上。   其余调查队员脸色都是一白。   他们没有想到,这群星盗真的开枪。   那个叫做利维总是笑眯眯的少年,此时仍然是微笑的模样,腰间的双枪已经拔出了一把,在手里把玩。   少年道:“哎呀,不小心走火了呢。”   看起来艳丽温和的青年也带着懒洋洋的语气开口,“我说,你们这群人都已经是阶下囚了,架子怎么还是这么高?”   青年耸了耸肩,“你们未免也太小瞧我们旦德莱恩了吧。”   利维笑道:“西弗斯,跟他们这群人讲什么,不给点震慑是没有用的。”   属于Alpha的压制感在这一刻发挥出极致,围着被电子镣铐铐住的联邦政府成员,几乎也全都是Alpha。   这同样也给调查队员有着极大的压力。   惊惧、害怕,还有理智值的不稳定,让有的联邦调查员当场昏过去。   “什么嘛,联邦政府的人都这么没用吗?”利维顿时兴致缺缺,“本来还以为敢和我们作对的是什么硬骨头,没想到是这样的,真是失望。”   西弗斯看了眼原核的数据,打开终端,“老大,可以回来了。”   同样以身作则,去处理污染的某个老大,收回了观察原核的目光,沉吟片刻之后转身离去。   这一次他搭乘了舰内载具,很快从专门放置原核的隔离区回来。   贺朝黑眸微微眯起,他想到了刚刚观察到的细节——   在不断蠕动的肉瘤深处,似乎藏着一只眼睛。   眼睛并没有睁开,而是闭上的,很显然暂时还未曾和身后的力量所链接。   原来如此,藏在原核里的竟然是副脑。   同时他还察觉到一件让他感到疑惑的事情。   去寻找原核,是墨勒斯除了想要找到大小姐之外,几乎是刻在脑海深处最执着的事情。   贺朝来的时候,实际上却是相当于坐享其成。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的目标会达成惊人的一致?   男人闭了闭眼睛,再一次感觉到了违和感。   当他从污染中睁开眼睛时,是在驾驶舱,接收记忆非常快,就好像没有任何的缓冲。   随后因为要躲避飞鹰舰队的紧急,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姜穗。   有一个问题出现了。   贺朝气息微沉。   当他在污染中清醒的那一刻,究竟是墨勒斯的死亡让他降临,还是他自混沌的污染中——   自救的清醒?   而在房间里忽然清醒过来,猛然睁眼的姜穗,此时脑海里的问题和贺朝达成了惊人的一致与同调——   上一个世界破坏了两个副脑,在这个世界难道没有主脑的插手吗?   有一个世界的链接被破坏,世界获得自由,难道主脑没有注意到吗?   但是他们二人竟然却同时忽略了这个问题。   等到战战兢兢的联邦政府的人看到旦德莱恩传说中的老大,才发现这群星盗有恃无恐的原因。   无他,顶级Alpha的气息实际上时能够被感知的,他行走是所带来的的压迫感,以及气息上的压制,在他漆黑的瞳仁淡淡看过来时就已经给人造成了心理极大的压力。   在联邦内网上,还不曾有旦德莱恩首领的任何信息,只知道是一个男性Alpha,其余的都不知道。   但现在,看着男人非常嚣张的银白色头发,联邦政府的几个人总算是明白自己除了掉进了星盗窝,还掉进了奴隶窝里。   联邦人不会不知道奴隶从小到大遭遇过什么,一旦想到这样残酷的事情会同样回馈到自己身上,已经有不少人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了起来。   刚刚被一枪带走,还残留血迹在地上的Beta,已经无人在意了。   进来的男人不过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那种窒息的感觉就已经笼罩了全身。   有人一下子感觉到浑身的阴冷,不仅仅是因为此时因为月光神骸造成冰冻的原因,还有着Alpha携带来的阴沉气息。   西弗斯皱起眉,“老大,你是不是理智值又下降了?”   非常清楚听到问话的几个被铐住不敢动弹的调查队员僵住。   理智值下降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这一趟来不少理智值下降的同事都已经成为宇宙垃圾了。   理智值下降还意味着……   污染侵蚀更严重了。   然而被称作老大的高大Alpha只是平静道:“没有,其实还上升了。”   西弗斯愣了一下,他在和老大对话的时候也已经拿出了探测器,在老大的允许下滴了一下,发现是真的。   西弗斯:“这、怎么可能?”   污染不可逆,这是星际人人都知道的常识。   老大不但理智上升了,污染还下降了。   虽然只是下降了0.00001,但是那也是下降了!   但西弗斯也知道什么话能现在说,什么话不能,看到老大没什么表情的随后他也淡定地收回探测器。   利维倒是不在意,他问道:“老大,这些人怎么处理。”   处理这个词用的就很微妙,就好像这群联邦的人是货物一样。   墨勒斯走到了这群人的面前,淡淡的扫过一眼之后,对着其中一个男人开口。   “你是洛德家的?”   被点名的Beta先是一愣,随后瑟缩着点头,“是、是的。”   这个可怕的Alpha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随处可见的垃圾,他的声音平静,却让人无法忽视。   “干什么的?”   男Beta大约也知道为什么能认出来他是洛德家的人,衣领上的徽章太明显了,当初为了炫耀身份而专门穿戴的礼服,现在成了催命符,他要是知道会是如此,当初出门了就不应该特地带上这么多套。   男Beta有些结巴道:“是、是少爷身边的近卫官。”   娃娃脸的Alpha已经发出了嫌弃的声音,“近卫官?现在联邦贵族已经用这种一无是处只会哭的软蛋当近卫官了吗?”   男Beta忍着恐惧解释道:“不、不是的,我身上近卫官的名号只是个名头,派来监督调查队工作的而已……”   “可以,就你了。”银白色俊美的Alpha淡淡地开口,目光落在他身上,几乎让Beta恐惧地喘不过气来。   可以什么?   旦德莱恩的首领问道:“你叫什么?”   男Beta不敢不回答:“肯、肯农。”   最开始,肯农完全不知道这群星盗要他们干嘛,尤其是他,其他的同事被带走了,想必是关押在什么地方,而他却留在了这里,面对着这几个可怕的Alpha。   自称技术人员的西弗斯离开,利维虽然想要和老大争夺某个可爱的Omega,但是却仍然很信服自己的首领。   很遗憾,但是这是两码事,利维笑眯眯地问道:“老大,接下来要做什么?”   墨勒斯正打算开口,随后神色微微一动,过了一会儿,利维也感觉到了什么,他们同时看向舱门口。   通过权限的声音响起,可爱的Omega乘坐着舰内载具,出现在了打开的门后。   利维挑了挑眉,欣赏着对方如同雨露欲滴的美貌,接收到了老大的眼神后只能有些不爽的撇开眼,然后用眼神恐吓了俘虏Beta一番。   被利维杀人眼神吓得又开始瑟瑟发抖的肯农:……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啊!   “墨勒斯。”甜美的Omega少女开口,“你在做什么?”   墨勒斯微微一笑,正打算走过去,对方已经轻巧地跳下了舰内载具。   墨勒斯又有些皱眉,“大小姐,小心一点。”   而听到了大小姐一词,对信息素完全不敏感的Beta终于在死亡的压力中抬眼看了过去,于是对某个非常眼熟的人发出了震惊的叫。   “大、大大大小姐!您竟然在这里?!”   而大小姐也转头看了过来,她皱起眉,发出了疑问的音节。   “你是……肯农?”   作者有话说:   ps:这个世界不会太多描写他们怎么搞政变,就是个背景,主要是bgAO很香我很想写,而且贴贴很香,这个政变过程大约也经不起什么推敲,大约都会一笔带过,大家就看个乐子哈 第141章   ◎盗贼x大小姐11◎   肯农这个跟在大少爷身旁的近卫官, 虽然只是拥有一个头衔之后就被扔出了诺克利亚找原核了,但是也大约知道家中的大小姐似乎是逃婚了。   倒也符合这位大小姐的个性。   以他的身份,他也只是远远见过一次大小姐, 但是但凡见过的,就不会忘记。   洛德家的大小姐被誉为奥特兰克的玫瑰,美丽娇嫩的西薇娅大小姐是多少诺克利亚Alpha的魂牵梦绕,很多想要联姻的家族, 在看到了大小姐的样貌之后更加满意。   虽然身为Omega并不像Beta或者Alpha一样总是在外面现身, 更何况又是家教极严的洛德, 但是西薇娅大小姐一旦出现在宴席上, 就会是众人的焦点。   当然大多数情况肯农也只是听说,在没有成为大少爷的近卫官之前, 肯农在洛德家的地位恐怕连亲近主人的奴隶都比不上。   前段时间,就有流言说大小姐逃婚了。   但是都没有证据。   和莱恩迪家联姻的消息如期传来, 更是让原本大小姐逃婚的谣言瞬间破灭。   只不过肯农没有想到, 这竟然是真的。   原本应该在诺克利亚老实待嫁的大小姐, 竟然出现在光年之外的边境!   肯农咽了咽口水, 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大小姐走了过来, 这个旦德莱恩的首领看起来对大小姐颇为恭敬,而大小姐对他的态度也很随意,甚至可以说随意过头了。   这让肯农意识到, 大小姐或许并不是被这群星盗绑走的, 她和这个高大的Alpha显然是认识的。   大小姐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和肯农印象里有些阴郁的模样并不相同——   阴郁这个词放在大小姐身上很奇怪, 但这确实是肯农第一次看到大小姐时冒出来的念头。   原本应当是被整个洛德家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 看起来有些郁郁寡欢, 就算待人接物仍然是娇蛮跋扈的模样, 但是偶尔流露出来的一丝低落,就已经足够吸引任何一个Alpha的怜惜。   人们对于好看的人总会有一份优待。   尽管大小姐在洛德家已经不同于以往足够受到重视,但是下人们却仍然不敢也不忍苛责她。   肯农也不清楚为什么大小姐会有这样的情绪,但是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夫人已经产下大少爷而二小姐——   在洛德家,男孩和女孩是单独排序。   再加上老爷又不是个恋家的人,除去在家中,这些贵族大老爷Alpha总是会有众多情人,因此对大小姐也并不关心和重视。   在这样的家庭中,有自己小烦恼的大小姐能拥有这样的郁郁寡欢好像也很正常。   但是现在,Omega少女穿着星盗的衣服,虽然看起来仍然有些大,但是很显然有人专门裁剪过。   原本应当穿着华贵贵族服饰的大小姐,现在却穿着一身黑扑扑的星盗服装,她原本应当编好的繁复长发,此时也只是随意的披在肩上,走路时也没有了贵族Omega应当有的矜持,而是大摇大摆。   完全不一样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西薇娅大小姐微微皱着眉看着他。   肯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和声音,他在被大小姐在这里的消息震撼的同时,也对大小姐来去自如这个星盗窝的态度而震惊。   要是肯农是Alpha或者Omega,恐怕就能闻到大小姐身上那另外一个Alpha的味道,但是对信息素并不敏锐的Beta,殊不知自己错过了一个会震撼这个诺克利亚的新闻。   “日、日安,西薇娅大小姐。”肯农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有些语无伦次,他只是下意识的遵循着礼仪,先是打招呼,随后终于回过神来。   “大、大小姐,您竟然和这群星盗奴隶混在一起!”肯农一说出口就知道坏事了,因为大小姐身后的两个Alpha杀气一下子就正对着他而来。   肯农腿一软,差一点坐在了地上。   大小姐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她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   “都沦为阶下囚了,竟然还这么不懂得看眼色吗?”大小姐的声音里带着疑惑,“你究竟是怎么当上安德鲁的近卫官的?”   肯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惨白。   他到底是在诺克利亚呆的太久,已经忘了贵族在这群星盗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尤其极有可能是奴隶出身的这群星盗,恐怕对贵族更是不放在眼里。   西薇娅是从他身上的服饰知道的这个男Beta是近卫官,同时通过之前来的路上有人对她介绍的情况,她大概也知道了情况。   “你看到我很诧异。”西薇娅说,“难道没有人发现我早就不在诺克利亚了吗?”   肯农顶着来自Alpha杀气的极大压力之下,老老实实的回答,再也不敢说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话。   “回、回大小姐的话,无论是民众还是洛德家里的人……都不清楚大小姐已经不在的事实。”   肯农说道:“我只是一个仅有头衔的近卫官,所知道的也只是大小姐您正在学习Omega待嫁的相关礼仪……所以并不出人前,因此大家也都不清楚……”   西薇娅大小姐语气变得有些不好,很显然是生气了,她的语气讥讽。   “就连莱恩迪家的人也不来确认一下,就同意了联姻的请求?”   肯农听出来大小姐发怒了,但是却也不敢不回答。   他硬着头皮道:“联姻的仪式也不过是走个形式,属下听说、听说对面的莱恩迪少爷也没有出席。”   “我就知道。”嗤笑了一声的大小姐语气更加讥讽,还带着一丝怒火,“父亲还真是自信,觉得能在婚礼前将我找到。”   肯农不敢说话了,他想到了出诺克利亚时整个首都到处都是飞鹰舰队的人,关卡更是严查,原来是来找大小姐的。   西薇娅又了解了一下首都的情况,就对肯农没有兴趣了。   她转头问一旁等待她说完话的墨勒斯。   “把他一个人留下来干什么?”看墨勒斯的模样,好像还有其他用处。   男人在一旁静静的等待,利维也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听到了她的话,微笑了一下,让人把肯农带走了。   “累了吗?”墨勒斯温和地问道,“要不要先去餐厅,坐下来边吃边说?”   这么说确实是有些饿了。   尽管刚刚起来的时候把保温箱里的东西给吃完了,但是那些东西也只是垫垫肚子,更何况现在也到饭点了。   和其他飞舰成员总是喝方便的营养液不同,西薇娅吃的全都是现成做好的食物。   优雅地切牛排,西薇娅对肉质的口感非常满意。   Alpha坐在她的对面,微笑着,“好吃吗?”   西薇娅点点头,“煎的刚刚好,没想到飞舰上还有这样的大厨。”   俊美的Alpha笑容加深了一些,“大小姐喜欢就好。”   西薇娅意识到什么,她抬起头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你做的?”   墨勒斯点点头,仍然十分恭敬的表示,“能让大小姐喜欢,是我的荣幸。”如果他的眼神要是更恭敬一点,还真的像一个骑士。   西薇娅有些意外,“你竟然还会做饭?”   墨勒斯在陪着她吃饭,因此也有吃东西,闻言听了她的话,一本正经道:“我是要照顾大小姐的,自然什么都要会做。”   墨勒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眸的颜色变暗了一些。   “不然的话,没有用的人恐怕很快就会被大小姐抛弃了。”   西薇娅感觉身子一僵,虽然她确实是个喜新厌旧非常厉害的人,但是没想到墨勒斯会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估计当初她毫不犹豫抛弃他的样子太过于印象深刻。   但是骄矜高傲的大小姐不会因为区区一句话就低头,她哼了一声,又狠狠地切了一块牛排,她一边切一边说道:“既然如此,你知道就好。”   男人微微叹了口气,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大小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   “喂!”大小姐,“我听到了!”   男人漆黑的眼眸却仍然是平静的温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自己的内心。   “但是任性的大小姐非常可爱。”   “墨勒斯!”大小姐忍无可忍,“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说这些肉麻的话了吗!”   然后西薇娅就看见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微微一笑,他仍然是这样郑重的,仿佛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的话非常像花言巧语。   他说道:“可是只有这样,大小姐才能感受到我的真心和我的倾慕不是吗?”   西薇娅一愣。   墨勒斯和其他人相比,基本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当他看过来时,西薇娅总是能从他的眼眸中看出他的情绪。   现在的他非常认真。   他说道:“我和那些欺骗大小姐的家伙是不一样的。”   很多人都不知道,西薇娅对人的情绪感知非常的敏锐,父亲的漠视,继母的警惕,弟弟的不屑,妹妹的敌意。   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每一个向她表达爱意的人,藏在话语和眼底的是贪婪和别有所图。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西薇娅都用着高傲与娇蛮来保护着自己,一个脾气不好惹的大小姐,会减少很多不愿意惹麻烦的人。   人总是欺软怕硬,所以她也一定不能软弱。   但是西薇娅并没有想到,墨勒斯竟然发现了这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如果当初墨勒斯没有离开她,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西薇娅一时间都忘了刚刚的肯农,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当初你被带走,是被带到了哪里?”   墨勒斯微微一顿,但是很快明白了大小姐究竟在问的是什么。   他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仿佛被带走去去到的地方不是那个联邦闻名可怕的第一监狱。   他对大小姐是知无不言的,“联邦第一监狱。”   之前那个作死的行政院官员好像也说过,西薇娅拧起眉,“你犯了什么错吗?联邦第一监狱关押的是重刑犯罪,基本上都是犯下一级重型罪的犯人,你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奴隶,为什么会被关在那里?”   墨勒斯听出了西薇娅的不忿,他微微一笑,对她表示自己的不在意。   “都已经过去了大小姐。”墨勒斯说,“那是老爷的决定。”   奴隶是可以随意被处理的,这个西薇娅非常清楚,她抿了抿嘴,“在监狱,发生了什么?”   墨勒斯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在整理措辞,但很快也回答道:“做一些……大人物没办法做的事情。”   西薇娅:“别卖关子,具体一点。”   墨勒斯似乎有些不愿意,“大小姐,这会脏到您的耳朵。”   养在花园里的玫瑰,还是不要被这些黑暗给浸染的好。   西薇娅:……   这家伙,还给她演。   西薇娅深吸一口气,“你说不说?”   看着逗她差不多,墨勒斯见好就收,于是他很老实地道:“说。”   西薇娅:……   是她的错觉吗?总感觉这家伙好像比以前都活泼了不少,还很喜欢故意气她炸毛。   墨勒斯说:“一些处理尸体、杀人越货的勾当,第一监狱下有角斗场,经常有比赛,供贵人们观看。”   西薇娅沉默了片刻,短短的一句话,她已经能感受到了其中的血腥飞溅。   虽然对方用十分平静的话语说出来,但是仔细想想,他的年少时代恐怕就是在这个什么角斗场上度过的。   西薇娅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角斗场……不能留了。”   墨勒斯微微笑起来,他很高兴大小姐为他而感到难过——   应该说他很高兴大小姐的情绪是因他而起。   安静地吃了一会儿,西薇娅抬起头看向墨勒斯,对方似乎是时时刻刻以她为先,看到她的动作,男人露出了些许疑问的神情。   “肯农,你是打算怎么办?”   墨勒斯放下了刀叉,他说:“这个人是大小姐返回诺克利亚的关键。”   墨勒斯井井有条的安排着,“在他的证明下,大小姐是被星盗在途中绑架,但是被联邦调查队救下来的可怜人质。”   思路和西薇娅是一样的,她听着墨勒斯的计划,听着听着意识到了一点。   “那你呢?”她抓住了盲点,“我没有听到关于你的安排。”   还有那个辛辛苦苦找到的原核,西薇娅总觉得哪里不对。   墨勒斯说道:“大小姐请放心,我会在您回到诺克利亚之后,很快会回到您的身边。”   西薇娅也放下了刀叉,“你打算用什么方式进入洛德家?”   婚礼是在三个月后,返回诺克利亚需要一个月,要是他没有及时赶到,她还得想办法把婚礼给闹没,光是想想就很麻烦。   墨勒斯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气息有一瞬间变得非常恐怖,但很快被他收敛得一干二净,让人难以察觉到他刚刚阴沉的情绪。   “大小姐,您不能结婚。”   西薇娅非常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我也没打算结婚,我和那个Alpha都不熟好吗?也对一个情人遍布整个诺克利亚的Alpha不感兴趣。”   墨勒斯当然也知道,只是他一想到就会生气。   墨勒斯说:“到时候大小姐就知道了,我会及时地返回大小姐身旁的。”他想了想随后继续道,“临时标记能够维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恐怕大小姐的发热期也不会到来,大小姐的身体也会变好。”   话题一下子跳到了这里,西薇娅大小姐的脸红了。   “闭嘴!”少女大声道,“这件事你不用关心!”   墨勒斯不赞同地看着她,“我怎么能够不关心大小姐?我一定会赶在下一次发热期前处理好……”   “墨勒斯!”   男人闭上了嘴,但是黑眸里仍然是笑意。   二人对视了一会,以大小姐脸皮薄先转开视线告终。   “原核呢?原核你打算怎么办?”保密性很好的餐厅里,西薇娅终于褪去了红晕,问起了正事。   她直视着男人,“我总觉得的你看到了原核之后有些不对劲,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男人沉默了一下,随后笑了,“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他没有再故意的喊大小姐。   男人视线落在她身上,姜穗能感觉到上面的温和与一种难以察觉的复杂。   “里面有眼睛,我尝试地攻击了一下。”   姜穗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意识到什么,“失败了?”   贺朝靠着身后的背椅,显得有些慵懒,他微微一笑,“失败了,但是也没有完全失败。”   “现在的时机……不太对。”他语气变得有些沉,因为不能直说而只能像是喃喃自语的旁敲侧击,“我只是在冲击之中,想到了一些事。”   姜穗被他的语气所感染,同时也被凝重中带着一丝异样的氛围而身子有些紧绷。   她的直觉告诉他,男人口中所说的想起一些事……非常的重要。   俊美的Alpha抬起眼看她,他同样也十分优雅地用一旁的餐巾擦了擦嘴,随后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旁。   阴影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不得不仰起头看向对方。   俯下身子,是深海的气息在包裹着自己,带给了Omega无限的安心,同时她也意识到了浪涌下的一丝危险气息。   贺朝说:“你以前和我说过,你是为我而来。”   姜穗一顿,心里顿时有些尴尬。   这句话说出来确实很想告白一样,但是当时上一个世界氛围不是烘托到了那里吗?然后她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   然后说完这句话他们又……咳咳,这件事姜穗就以为过去了,没想到这家伙还记在心上。   尤其是现在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姜穗有一种被公开处刑的尴尬。   但是姜穗自然不能露怯,西薇娅大小姐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心虚。   她仰起下巴,抱着胸,“怎么?你有问题?”   男人轻笑了一声,少女并不清楚,他到底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没有俯下身子吻住她。   她这样高傲的小表情实在是太过于可爱,同样也让男人的心痒痒的,靠着极大的意志力才没有继续放肆——   要是再黏糊下去,恐怕正事就不用干了。   贺朝很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很容易在姜穗面前崩盘,更何况现在他们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这种天然在信息素上就吸引彼此的性别。   于是贺朝低咳了一声,他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才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解释一下这句话吗?”   姜穗一顿,男人的声音继续响起,“关于最初的目标……我已经忘记了,那么如果是你的话。”   他的声音一顿,姜穗眸光动了动,随后和他对上了视线,落入了漆黑的深渊之中。   他说:“如果是你的话,是不是知道答案?”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其实贺朝也不知道怕惊动什么,原核里的眼睛是闭着的,只要他们不太露骨放肆,就不会让眼睛睁开。   而姜穗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对于他的话也不会太过于意外。   或许……   他是怕惊动了自己。   而姜穗也在他的话中忽然意识到,他一定通过了原核发现了什么,并想起了什么。   但是以目前被监视的情况下,他们很多话都不能摊开来讲,只能用这种迂回试探的方式来猜测。   贺朝看见面前的少女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浅色眼眸里渐渐晕开了一种难言的悲伤,但是很快的,又如同飞鸟掠过湖面,荡起涟漪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仿佛这样会给他带来力量。   少女或许并不清楚,原本早就迷失了自己方向的男人,已经将情绪的锚点放在了她的身上。   而现在,迷路的旅人被这样沉寂的氛围所感染,久违不见激动的内心,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少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知道。”   仿若垂挂的大钟敲响,震得他有些发怔。   “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直视他的少女给出了回答。   “回家。”她说,“你最初的愿望——”   “是回家。” 第142章   ◎盗贼x大小姐12◎   回家。   这个词仿佛是一道闪电, 一响惊雷,让贺朝一时间无法回神。   有些陌生,但是却带着一种强烈的情绪。   迷途的旅人在外, 不断前行奔波,辗转一个又一个世界,他是在寻找回家的路。   就好像在那里,会有他想要等待的, 寻找的, 无法忘却的。   但是在没有点出来之前, 他却一点都不曾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想法了。   或许是漫长的旅途导致的迷失, 也或许是日益的冷漠导致的遗忘。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过旅途的终点了。   罕见的,他眼中透露出些许的迷茫, 但很快在少女的目光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原来如此。”他在她长久的等待中, 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么……在那里, 有你吗?”   他再一次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姜穗微微一顿。   男人的神情没有太多的变化, 平静的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错楞与惊讶并不是他展现出来的。   他漆黑的瞳仁里似乎有着穿透她心脏的光, 仿佛想要就此看清楚她在想什么。   这一次姜穗的沉默比以往更长久,然而男人仍然在耐心的等待。   终于,她开口了。   姜穗说:“我不知道。”   高大的Alpha瞳孔微微一缩。   少女抬起头, 直视着他, 这双浅色的眼眸同样是淡淡的平静, 似乎是随口说出的不重要的话。   “我没有说谎, 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记忆里的答案告诉着她跟随着贺朝, 她也能够回家, 也告诉着她在这里的使命, 告诉着她如何使用力量。   但是唯一没有告诉她,旅途的终点,究竟是不是和贺朝回到一个方向。   穿书这件事已经变得疑点重重,现在姜穗已经开始怀疑起自己最初的记忆,但这也是她最大的秘密,她没有办法轻易地在这里说出口,也没有契机说出口。   对于书中的剧情,她也早就忘记了。   如今的她也不再是那个上帝视角的读者,而是书中人。   “但是……”在这片寂静的深海中,她缓缓说道,“我会陪着你,直到路的尽头。”   ——   按照计划,他们返回了诺克利亚。   和西薇娅记忆中没有任何的分别,商业街熙熙攘攘,景点全是观光游客,高大的特色建筑物见证着来来去去的人群。   在离开飞舰的最后一刻,西薇娅忍不住看着身旁的男人,“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   “我会来找您的大小姐,但并不是现在。”俊美的男人如同护卫一般,将她送到了计划地点,他郑重地保证,“大小姐,我会尽快回到您的身边。”   西薇娅如同被刺到了一般,她转过头去。   “谁要你尽快啊!你爱来不来,卑鄙的混蛋!”   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为了保证身上没有其他奇奇怪怪的味道,墨勒斯竟然忍住了没有再和她滚在一起。   当然作为矜持的Omega,是绝对说不出想要和自己的Alpha贴贴之类的话的,每一次都是墨勒斯主动。   大小姐怎么能做出这种倒贴行为呢?   就算是默许了墨勒斯的靠近也不行。   忽然意识到自己被该死的奴隶温水煮青蛙的西薇娅恼羞,她扬声道:“肯农,走了!”   一旁身上被放置了特殊定位器的肯农几乎要同手同脚,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星盗然后见卡俄斯(混沌之神),他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是,大小姐。”   “请等一等,西薇娅大小姐。”高大的男人适时的开口,听起来温和又平静。   反倒是一旁把自己当成空气守卫的星盗甲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随后又一个激灵赶紧回过神来。   不怪她,只能怪每一次看到老大和洛德家大小姐相处的样子就浑身鸡皮疙瘩。   她从来没有见过老大这一副绅士模样,星盗甲想起了利维大人的吐槽。   “就算是披上了一层绅士的皮囊,本质上还是深渊里的怪物嘛。”利维大人是这样评价老大。   不过大概也只有他们这些人,才敢这么说老大了。   但是看着老大对洛德家大小姐毕恭毕敬的模样,星盗甲就觉得眼睛疼。   还是手撕敌人的老大看得更习惯一些,星盗甲想,老大现在这个模样,很明显就是仍然把洛德家大小姐当成自己的主人。   就像是狼狗叼着自己镣铐上的链子,将控制的那一端递给了大小姐,装作一副温顺的模样。   但是如果大小姐不能够控制住,压制住自己的狗,恐怕会反被压倒在地。   不过话说回来……   大小姐看起来香香软软的,也怪不得老大这么小心翼翼。   这么想着,星盗甲觉得休假日应该找时间去马修家看看了,那个腰还不错的Omega。   而被关注的中心,西薇娅和墨勒斯的对话还在继续。   “干嘛?”西薇娅语气有些不好,她意识到了自己在这段时间对墨勒斯的依赖,这让她有些挫败。   大约是因为陌生的环境,加上被临时标记与“拥抱”后的依赖,西薇娅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这个该死的奴隶。   这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混蛋奴隶。   一想到这里,西薇娅就像磨牙。   男人丝毫没有因为她语气的不好而感到生气,他微笑着,就连眼眸中都带着细微的笑,仿佛是破裂的冰缝透出的光。   “给您。”   西薇娅低头看着他大手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墨勒斯说:“经过改造的通讯终端,和大小姐原本的终端是一样的,戴上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如果遇到了麻烦,可以动用我们在诺克利亚的人。”   “还有一些其他功能,大小姐可以慢慢研究。”   男人低沉的嗓音给人带来无限的安心,“我保证大小姐,三日之内,一定会回到您的身边。”   西薇娅:……   西薇娅一把拿过了终端,转身就走,仿佛毫不留情,并不在意。   然而墨勒斯也并没有生气,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远去少女的背影上。   等到熟悉的身影消失不见,原本男人面上的温情同样也消失了,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没有什么情绪,冷淡而漠然的坚冰。   他看着舷窗外,飞鹰舰队接手了归来的联邦调查队飞舰,随后对着身后不知何时到来的利维道:“开始吧。”   在他平淡的声音下,反倒是利维显得有些兴奋,他舔了舔唇,笑道:“遵命,boss。”   利维扛着武器道:“争夺大小姐大作战,我们不会输的。”   墨勒斯淡淡地扫了利维一眼,而对方笑眯眯的模样,仿佛不是在挑衅。   墨勒斯一顿,他停下脚步,淡声警告道:“利维,不要轻易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人。”   来自于顶级Alpha的气场带着压制,利维神情不变,但是背后的冷汗确实下来了。   这一次,老大挑明了。   良久,利维叹了一口气,原本嬉皮笑脸的模样多了几分惆怅,“我就想想,想想也不行吗?”   要知道当初是他先发现的大小姐诶。   看刚刚老大这个样子,要是他真干出来勾引大小姐的事,老大是真的能杀了他。   老大警告的眼神下,利维感觉压力倍增,但他同时又是一个喜欢在生死线上蹦跶的,最终他还是低头了。   唉,利维惆怅,谁叫当初自己的命是老大救的,不然他真能干出来勾引大小姐的事。   墨勒斯这边开始行动,西薇娅这边也被带回了熟悉的地方。   “洛德小姐,您没有受伤吧?”穿着军方制服的军官朝着她敬了礼,笔挺的模样与冷峻的神情,显示出了他的一丝不苟。   西薇娅摇了摇头,此时的她坐在飞鹰舰队的接待室里,把她带回来的人已经去问话了。   这个年轻的军官样貌俊朗,剑眉星目,目光灼灼,他说道:“我是克劳德•尤尔利希,是飞鹰舰队的队长,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西薇娅一愣,随后不由得脱口而出,“我没见过你。”   克劳德微微一顿,但很快恢复,他语气低沉了一些,“我常年在外戍守,不属于家族核心,如今……才接到命令,返回诺克利亚。”   西薇娅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她从克劳德的话里听出来了,因为尤尔利希家如今七零八落,青黄不接,所以他才在这里。   尤尔利希家的余威仍在,飞鹰舰队本身就是家族的军编,因此让他空降队长也完全可以。   克劳德用自己的能力说话,最终让飞鹰舰队的人都承认了这个队长。   然而常年被锁在洛德住宅里的西薇娅并不清楚这件事,毕竟和她相熟的就只有外祖父与一个哥哥和姐姐。   只可惜外祖父过世后,两个表哥表姐也在污染中丧生了。   是战死,属于联邦烈士。   正当西薇娅还想问什么,进来了一个相貌温婉的女Beta,于是她只能暂时先住了嘴。   女Beta同样也穿着军方制服,从她的态度来看,应该就是来问话的。   姜穗总算是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来。   要在这群人眼皮子底下把原核带走,估计要给贺朝拖延一些时间。   “不用紧张,洛德小姐,我们不是在审讯,只是例行问一些问题。”温柔的女Beta轻声道,“我们已经通知了您的家人,想必您弟弟很快就会来接您回家了。”   被绑架多日的少女Omega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她坐在长椅上显得有些瘦弱,手里捧着刚刚送来的热牛奶,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可爱。   人人都会对美丽的事物多几分耐心,原本就温柔的Beta也不例外,她的语气也放柔了不少。   “洛德小姐,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柔弱美丽的Omega点点头,就连一旁的冷峻的Alpha军官都有些下意识地收敛自己冰冷的气息。   女Beta问道:“洛德小姐,请问你是什么时候被星盗绑架带走的?”   少女Omega微微拧起眉毛,就好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记忆。   “两个多月前……我去参加例行的花艺课程,因为是泰西里尔大师的课程,我必须从主宅前往第二区。”   女Beta记录,“您是在这个过程中,被星盗带走的吗?”   根据报告显示,洛德小姐就是失踪在第二区。   少女Omega点头,脸色变得难看了一些,只觉得让人不忍心再问下去。   从少女身上其实并没有任何的皮外伤   ,根据鉴定报告,就是精神有些不太好。   但是这很正常,遭遇了这样的事,任谁都不会很高兴过,更何况还是贵族大小姐。   其实星盗的目的都不难猜测,只不过绑架了洛德家大小姐,却没有提出赎金亦或者其他要求,这让军方的人都有些奇怪。   负责诺克利亚安全的飞鹰舰队,此时也在收集究竟是哪一方星盗的证据。   随后洛德小姐为他们解了惑。   “是‘毁灭’星盗团。”面色苍白,但是仍然镇定的洛德小姐说道,“他们想要我的DNA开启尤尔利希家的基因保险库。”   西薇娅•洛德身上流着一半尤尔利希家的血,况且又是原来尤尔利希家主十分喜爱的外孙女,确实很有可能。   当然,以上,全是姜穗编的。   应付完这些问话,姜穗名义上的监护家族姗姗来迟。   “西薇娅,你真是丢我们洛德家的脸!”这个名义上与血缘上的弟弟一见面就指责她,这让姜穗不免得皱起眉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这个同样漂亮又俊朗的少年,说出来的话却十分难听,“且不说你一个Omega在外面这么久,如果你被绑架的事情闹大了,你让洛德家和莱恩迪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安德鲁是Alpha,在洛德大老爷——同样也是个Alpha的熏陶下,被养得小小年纪爹味十足。   “你的名声全毁了!”   “洛德少爷!”一旁的女Beta军官听不下去了,她皱着眉道,“你不能对一个Omega进行如此羞辱的发言,如果你再说下去,我们有权以‘侮辱罪’以及‘侵害Omega人权罪’将你逮捕。”   “哈?”安德鲁上下打量了一下女Beta,轻蔑一笑,“就凭你们飞鹰?你竟然敢对一个贵族这样说话。”   傲慢的Alpha说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这些下等公民竟然还敢放肆到洛德家的头上。”   “你!”   这一次不仅是女Beta,就连一旁其他飞鹰舰队的人都皱起眉,显然都很不爽。   然而确实贵族在星际联邦享有着天然的权力,他们几乎不受到法律的约束。   当初同样有个贵族Alpha飙车撞死平民十三死六伤,却在家族的运作下,什么代价没有付,被扔进军队,摇身一变现在已经是享有联邦津贴的军官了。   而现在,话题中心的少女Omega脸色更加苍白,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但是她同样也被激怒,带着几乎没有血色的唇,开口道:   “安德鲁,我不认为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能够展现出洛德的礼仪与尊贵。”这个大小姐,冷冷地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比起我这个无辜的受害者,你这幅恶心的嘴脸才足够丢洛德的脸面。”   女Beta军官才发现,洛德家的大小姐和她柔弱美丽的外貌比起来还要坚强和……   嘴毒。   “看看你小人得志的模样,你真的以为你的荣耀和地位是因为你自己?离开了洛德你什么也不是,而你面对这里的每一位军人,他们都是凭着自己的能力有着今天的地位。”   这个同样来自贵族的大小姐,却说出了十分不贵族的发言。   “你还如此大张旗鼓地炫耀自己随时会被剥夺的财富,真让我感觉到无比的丢人与恶心,白瞎了父亲与母亲给你的一张脸。”   女Beta在心中暗自点头,这个洛德少爷长得确实不错,但是那眼高与人的模样,让她的拳头都痒了。   “你说什么?!”安德鲁被激怒了,“你一个Omega竟然还敢和我这样说话!就算你是我姐姐,你也没有资格这样说我。”   他上下打量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在盛怒中口不择言,“我丢人?恐怕你才是家族的耻辱,一个Omega在外两个月,还被星盗绑架了,谁知道你有没有被……”   “闭嘴,洛德少爷。”刚刚离开去上报消息的克劳德回来了,和养尊处优的安德鲁不同,带着铁骑杀气的克劳德针对着安德鲁,让对方第一次产生了会被杀死的错觉。   克劳德冷峻的脸更加冰冷,“洛德少爷,根据联邦宪法,你被以‘侮辱罪’、‘侵犯Omega人身安全罪’、‘蔑视法庭罪’、‘蔑视护卫队罪’等等以上罪名,被飞鹰舰队逮捕。”   等克劳德一挥手,早就手痒了的其他军官上前,将安德鲁压住。   在安德鲁惊惧地大喊大叫前,克劳德又冰冷说道:“飞鹰舰队不接受犯罪嫌疑人狡辩,你有权利保持沉默,有权利向飞鹰提起上诉,有权利寻找律师,以上,带走。”   安德鲁就算是Alpha,但是比起这些长期处于前线的飞鹰舰队来说,根本都不够看,只需要一个Alpha就足够压制住他。   安德鲁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被迫来接人的,竟然被逮捕了。   他破口大骂的对象从西薇娅变成了克劳德。   “你这个该死的下等公民,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敢这样对洛德家的人,你给我等着,你死定了……”   肮脏的话语从他口中而出,“你一定和西薇娅有——”下一秒,他的嘴被堵住了,“唔唔唔——”   带走他的Alpha严肃说道:“破坏治安,飞鹰舰队有权维持秩序,抱歉洛德少爷,您得闭嘴。”   安德鲁:……   西薇娅抬起头看向克劳德,这个高大的Alpha和墨勒斯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如果说墨勒斯是冷寂的黑暗深渊,那么克劳德就是正直的高山青松。   西薇娅说:“谢谢你。”   克劳德准过头来,朝她微微摇了摇头,“这是飞鹰的责任,您不用道谢,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才导致他竟敢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大小姐笑了一下,眉眼间还有着担忧,“你不担心我父亲来找麻烦吗?”   克劳德唇角微微勾起,西薇娅愣了一下,和冰山面孔比起来,他笑起来时更加英俊。   克劳德说:“在这里,不只他一个贵族。”   姜穗:懂了,魔法打败魔法是吧。   也是,克劳德姓尤尔利希。   虽然现在尤尔利希不比以往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军队方面,还没有哪一个贵族比尤尔利希更说得上话。   西薇娅再一次道谢,本着郑重的原则,她行的是贵族礼。   因为克劳德将安德鲁关起来,不仅仅是帮西薇娅出了一口恶气这个忙,还帮她转移了家中对她失踪即被绑架事件的注意力。   他们一定会全身心都放在怎么捞安德鲁上。   被她郑重行礼的克劳德是一愣,随后他在少女起身时,也郑重地回礼。   而女Beta看着安德鲁远去,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美丽的少女Omega握着裙摆,躬身优雅一礼,而高大的英俊Alpha则是右手握拳至左胸,低头如同臣服一般,绅士回礼。   尽管少女穿的是略显破旧的衣裙,尽管男人穿的不是礼服,而是漆黑笔挺的军队制服。   爱丽觉得这辈子都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画面。   克劳德大人,和洛德小姐,竟然这么般配的吗?   爱丽想到了克劳德大人出身尤尔利希家,那是不是意味着大人其实也是有机会的?   然而在不远处,某个阴暗的Alpha把手里的便携探路仪硬生生给捏碎了。   而藏有原核的保险阀门,此时也握在男人手中,深海的气息带着强烈的Alpha气味,让四周的Alpha都很痛苦,想要打一架。   星盗甲:老、老大,不要生气啊!   要是原核的污染泄露了,他们一起玩完! 第143章   ◎盗贼x大小姐13◎   回家一趟, 把自己弟弟弄去拘留了。   姜穗特地和安德鲁吵架,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原本她只是想在大众面前树立自己在洛德家中小可怜的形象,但是没有想到安德鲁自己作死作进了大牢。   当然也不是就地立刻坐牢, 安德鲁也只是被拘留了,恐怕等到西薇娅父亲,洛德家大老爷去捞人,也要好一段时间了。   姜穗想到克劳德正直的模样, 觉得他应该不会看着贵族的面子上妥协, 相反, 他太知道这群贵族会怎么做了。   和姜穗所想的一样, 一回到家,就遭受到了极其“热情”的欢迎。   “西薇娅, 你太让我失望了!”她的父亲朝着她咆哮,完全没有了作为一个贵族绅士应当有的仪态, 已经爬上皱纹的脸, 是愤怒。   西薇娅想大约知道安德鲁像谁了, 原来是像自己的父亲。   “安德鲁好心去接你, 你作为姐姐, 洛德家的一员,竟然就这样任由安德鲁被尤尔利希家的小子带走,完全丢了洛德的脸!”   有些暴躁的贵族大老爷冲着疑似被绑架, 刚刚归家的女儿愤怒的吼着, 完全没有想过她可能遭受过的担惊受怕。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   然而被他指责的女儿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一般露出歉疚亦或者害怕的神情, 年轻的Omega抬起头, 似笑非笑的模样让洛德大老爷一愣。   “父亲。”他的大女儿慢吞吞地开口, “安德鲁是自己在飞鹰辱骂我, 并且口出狂言蔑视法庭,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西薇娅看着他,语气有些好奇,“这难道不是父亲的言传身教,才让安德鲁鲁莽的犯下错误吗?”   “你!”洛德大老爷没有想到西薇娅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旁的夫人已经严厉地开口,“西薇娅,你是怎么对你的父亲说话的?!这样太没有礼貌了!”   再一次被提醒西薇娅并没有把自己放在严厉,暴躁的Alpha已经许久都没有人这样冒犯自己,就算是自己的女儿,洛德大老爷也不允许。   他扬起手,作势就要打西薇娅。   然而还未等动手,西薇娅已经很冷静地开口了,“父亲要打我?”   她像极了她母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我回到家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莱恩迪,如果我告诉他们,我身上唯一的伤是自己的父亲打的,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和莱恩迪的联姻已经定下来,按照社交礼仪,莱恩迪家的人确实会派人过来,一是为了打听情况,二自然是来安慰洛德家的大小姐。   搞不好,莱恩迪少爷会亲自过来。   想到利害关系,把洛德家的颜面看做是第一的洛德大老爷一时间僵在原地,憋屈的同时更加愤怒。   他改成用手指指着西薇娅。   “你一个Omega,如果没有总是往外跑,会遇到这种事吗!”如果不是飞鹰的人来通知西薇娅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洛德大老爷已经准备放弃自己这个女儿了。   失去了贞洁的Omega在贵族看来,是丢人的、肮脏的、会被家族唾弃的存在。   而洛德大老爷并不知道,飞鹰的检查并不包括这一项,和贵族不同,平民并没有这种严苛的贞操观念。   在人类遨游宇宙,向往星际的时代,这样的古老保守思想早就在一次次革新中消散,也就只有为了保持血统纯洁性的这些贵族家族才会继续遵循。   当然,这一条规则自然是只约束着Omega,作为未来栋梁,会成为一家之主的Alpha,自然不需要遵守。   “老爷,不用生气,也不用再管她了,安德鲁现在也只是被拘留,虽然尤尔利希的那个小子不好说话,但是并不代表着其他人不好说话。”   夫人并没有过多的理会这个继女,对于她来说,唯有安德鲁继承洛德家是最重要的,即将要嫁给莱恩迪的西薇娅,并不需要她过多的分神。   夫人内心唯一焦急的就只有自己的儿子。   她早就听说过飞鹰对犯人的严苛,很担心安德鲁在被拘留的时候受到为难。   毕竟尤尔利希也是贵族,并且地位仍然摆在那里,对待安德鲁可能不会手软。   听到了夫人的话,洛德大老爷也想到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个贵族Alpha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他光是想到就要吐血。   但是现在也不得不想着去捞人。   洛德大老爷也知道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尤尔利希不好说话,那么他的上司呢?如果是联邦政府给他施压呢?   想到后续有一堆事要处理,一大半都是那个不懂事的女儿和儿子闹出来了,洛德大老爷的头又开始痛了。   他有些疲惫,又仍然严厉而生气道:“西薇娅,你给我滚回你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直到订婚日的那一天!”   他对着一旁的老管家道:“玛丽,安排几个侍卫守着她的房间。”   老管家应是。   随后她走到西薇娅面前,她也是一个Alpha,因此就算是因为年迈身子佝偻了一些,但是仍然比西薇娅高大了许多。   “大小姐,请跟我来。”玛丽没有因为洛德大老爷的态度而给西薇娅脸色看,仍然是恭敬的模样。   西薇娅站了起来,同样也没有因为父母的态度而难过,反而仍然优雅地行了一个礼,才随着玛丽离开。   和她的态度比起来,洛德老爷和夫人完全失了风度。   不过没有风度的夫妻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丝毫都没有在意。   正如西薇娅所想,由于安德鲁的原因,父亲和夫人跟没有心思再去管她为什么跑了,究竟被绑到什么地方,经历了什么。   就算被问起,西薇娅也不是不能胡说八道,但是撒一个谎就要有无数个谎言去弥补,很不划算,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上面。   跟着玛丽往外走,西薇娅沉默着,并没有开口说话。   这让年迈的老管家看来,就是有些伤心和难过。   无论大小姐在老爷和夫人面前是如何表现的,她果然还是在乎他们的看法。   老管家在心中叹了口气,十分怜惜大小姐。   她算是看大小姐一路长大,从大小姐年幼时香软可爱的模样,到如今的浑身都是刺。   老管家想到了先夫人,心中又柔软了几分。   说到底,那是先夫人的孩子。   于是老管家像是在客气的安排,但实际上是在关心道:“大小姐,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老管家走在前面带路,声音仍然恭恭敬敬。   “您不在的这些日子,老爷和夫人都十分担忧,但是为了您的名誉着想,才没有大肆宣扬此事,好在飞鹰舰队将您找回来了。”   “在外的日子辛苦您了,您是洛德家的大小姐,这样的经历对您来说太过于艰难,玛丽也同样十分担忧,好在您平安的归来。”   老管家的关心真心实意,这让西薇娅原本冷硬起来的心顿时柔软了几分,在没有了母亲的日子里,老管家同样也十分照顾她。   西薇娅说:“让您担心了,玛丽小姐。”   老管家微笑着,“大小姐您平安归来就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您都是洛德家的大小姐,身上流的都是洛德家的血。”   她替大小姐打开了房间的门,随后轻声安慰道:“您放心,老爷现在也只是气头上,等到过段时间,您一定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西薇娅点了点头,老管家继续道:“您一路奔波归来,想必一定累了,我已经安排了佣人给您准备食物与洗澡水,请您好好休息。”   老管家为洛德家服务了一辈子,她非常了解每一位主人的口味。   而西薇娅再一次回到家中,虽然面对着不关心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但是同样也久违地享受到了豪门式服务。   上一次这么享受是什么时候了?   西薇娅泡在热腾腾的浴池里,整个人身心都舒畅了,感觉烦恼都一扫而空。   身后的佣人在给她按摩,她几乎都要在这样舒服的氛围中睡着了。   她闭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但是这样的表现在佣人看来是大小姐心情不好而低落,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大小姐出去一趟回来,在外遇到了一些事情,因此大小姐劳累的模样他们自然也更加尽心。   佣人们也担心大小姐因为不高兴而发脾气,毕竟大小姐脾气不好这件事在深入佣人心。   而佣人在替大小姐按摩的时候发现,大小姐的皮肤好像变得更好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发生了一些不小的变化。   海蒂其实不太懂,也不太明白这是什么变化,只觉得大小姐变得更漂亮了,就算是不笑,眉眼间总有一种柔情的潋滟风姿。   而且,大小姐也没有发脾气。   今天的大小姐显然没有其他心情,洗完澡后就安静地开始吃饭。   这真是少见。   以往受到老爷惩罚之后,大小姐一定会大闹一通。   但是大小姐现在格外安静。   海蒂忍不住柔声问道:“大小姐,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大小姐微微摇了摇头,她安静时的模样简直像是一个天使,“我有些累了。”大小姐说。   “那我为您铺床,等您吃完饭,就可以休息了。”海蒂听了,立刻去为大小姐服务。   去认真铺床的海蒂想着大小姐今天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真的遭遇了不好的事情。   老爷的命令佣人们也都知道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尽管大小姐在家中不同于以往不受重视,但是老爷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惩罚。   禁足家中,和禁足房间还是不一样的。   这对于一个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严厉,尤其是对于大小姐来说。   这让海蒂不免猜测大小姐到底犯了什么错,或许大小姐的失踪其实并非被绑架,还有其他隐情?   和大小姐一样,海蒂也是Omega,能够为贵族服务的人,都是家世清白的贫苦好人家,在这里赚取足够的佣金,能够养活家里人。   但同样的,海蒂也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这样的人方便控制。   身为Omega的海蒂,从老爷的态度中猜测着大小姐失踪,她发散思维地想……   难不成大小姐是和人私奔的?   海蒂为自己荒谬的猜测而感到震惊,但自己想想,这又好像是大小姐会做出来的事情。   大小姐很快吃完饭,在洗漱完之后,海蒂正准备上前帮大小姐拿着换洗的衣物出去,房门就被敲响。   海蒂只能先把脏衣服放在一边,匆匆去开门。   “日安,海蒂。”门外是玛丽管家,她的脸色有些不好,海蒂有些疑惑,“出了什么事了吗?玛丽小姐。”   玛丽管家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稍稍偏过身子,让身后的人展现在海蒂面前。   “海蒂,这是史宾斯医生。”   海蒂愣了一下,随后问道:“玛丽管家,这是……”   老管家不知如何开口,因为这对于大小姐来说,一定是一场羞辱,但是这是夫人的要求,老爷也同意了。   史宾斯医生是个Beta,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温和又有礼。   他微笑着朝海蒂说出了老管家不忍心说的话,“海蒂小姐,我是奉老爷和夫人的命令,来为西薇娅小姐检查身体的。”   海蒂想到大小姐要睡觉了,而且大小姐今天也很疲惫,于是问道:“不能明天吗?大小姐要休息了。”   史宾斯医生有些为难,“抱歉,海蒂小姐,老爷吩咐今天就要知道结果。”   “结果?”海蒂愣了一下,没有懂要什么结果。   而在这时,小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海蒂,是谁?”   海蒂转过身,看到了神色有些疲惫的大小姐,但或许是因为外人的到来,大小姐披着单薄的外套,看起来气势仍在。   海蒂道:“是史宾斯医生,大小姐,说是老爷派来为您检查身体的。”   大小姐走上前,微微皱着眉,“父亲派来的?”   不知为何,海蒂觉得大小姐好像不高兴了,甚至是动怒了。   大小姐同样也并没有让管家和医生进入房间,而是抱起胸,冷冷地看着Beta医生。   “史宾斯医生,我记得日常的家庭身体检查是有固定的日子的,怎么今天忽然大半夜的跑来为我检查身体?”大小姐的语气也并不好,海蒂很清楚,这是大小姐发怒的前兆。   史宾斯医生显然也很为难,他是洛德家的家庭医生,自然也是知道大小姐是什么样的脾气,一旦发怒起来,拿着鞭子抽人的可不仅仅是奴隶——   当初有不长眼睛的仆人企图讨好新的夫人,而小小的为难了一下西薇娅大小姐,结果被她让人堵着,用鞭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常年不在家的老爷并不在意西薇娅大小姐的这一次发脾气,而夫人说了几句,也被大小姐堵了回去。   因此别看家里的人大多数冷遇大小姐亦或者不理她,但她的生活也并不差——   一是因为她到底还是洛德家珍贵的Omega,二是全靠她自己那糟糕的脾气让佣人不敢怠慢。   当然,不敢怠慢与不敢接近是同等的。   如今大小姐出去了一圈回来,非但没有约束自己一点,反而看起来更嚣张了,仿佛是在外并没有吃任何的苦头。   史宾斯医生只能带着笑容安抚大小姐,“是老爷担心您的身体,大小姐。”   大小姐语气更冷了一些,她蛮横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目中无人的高傲,扬起下巴看着史宾斯医生,眼中的冷意让史宾斯医生感觉到今晚的工作恐怕会很艰难。   “史宾斯医生,不必用这么样美化的话语说我的父亲。”大小姐十分尖锐地指出了事实,“恐怕他并非关心我的身体,而是想着这个在外被绑架又被救回来的Omega女儿,到底有没有失去自己的贞洁吧?”   当初在和她面对面交谈时的不在意,完全就是放屁,西薇娅就知道这个老古板的父亲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她离家这件事。   好在她当初计划的非常周全,到现在都没有人怀疑她是自己跑路的。   也是,谁能想到星盗随机抓走的一车人里会有她?又谁能想到她在旦德莱恩星盗的飞舰上过得非常好,甚至还拐回了一个奴隶。   而现在,她即将要跟着一个奴隶一起策划颠覆诺克利亚乃至整个星际的大事。   大小姐的话如同惊雷,同样让海蒂感觉到震惊。   这样的举动对于Omega来说是极其羞辱的,同为Omega,海蒂懂得大小姐难堪又愤怒的心情。   海蒂不由得看向玛丽管家,发现年迈的管家面上带着不忍与叹息,很快就明白了这的确是老爷的命令。   为什么不能给大小姐给予一些尊重呢!   就连海蒂都感觉到了愤怒。   史宾斯医生很尴尬,因为大小姐把遮羞布给撕开,将Alpha老爷这样赤裸裸的歧视与不信任摆在了明面上。   看在丰厚的薪水的份上,星光在上,拜托让他今夜赶紧工作结束吧!   史宾斯医生在心中祈祷着,对着大小姐用着更加温和的语气,“大小姐,我想老爷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担心您在外受到了伤害,才让我前来检查您的身体,我绝对不会冒犯到您的。”   不用大小姐,海蒂也都发现了史宾斯医生温和下的强势,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老爷的命令同样也很强势。   但是洛德的大小姐才不吃这一套,她都敢在父亲面前顶嘴甚至讥讽,在小小的家庭医生面前,更是毫不惧怕。   大小姐嗤笑了一声,她的语气比起史宾斯医生来说更加的强硬和不屑。   “滚。”   铿锵有力的“滚”,是大小姐给予的回答。   “抱歉了,大小姐。”史宾斯医生叹气,无论是他还是老爷,都很明显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因此——   史宾斯侧过身子,让出了一直安静地待在他们身后的几个Alpha侍卫,“就只能让侍卫帮助大小姐配合了。”   体弱的Omega,是无法抵抗这么多的Alpha的。   属于众多Alpha的气息让海蒂甚至都害怕地后退了一步,但仍然守在大小姐的身旁。   海蒂发现,大小姐眉头都没动一下。   “我劝你好好考虑,要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我。”西薇娅大小姐面上都不带怕的,笑话,经历了利维的杀气恐吓,墨勒斯的强大气场,这些Alpha在她面前根本都不算什么。   更何况,她是身娇体弱的Omega没错,但是并不代表着技巧不能弥补体力。   西薇娅敢笃定这些人除了强制地让她检查,却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于是,西薇娅大小姐手非常灵活的,从半撩开了自己的睡裙,从大腿处拔出了什么。   史宾斯医生震惊地还未曾说完话:“大小姐,您——”   下一秒,就看到糟糕脾气的大小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Alpha侍卫们也不敢动了。   大小姐微微一笑,温和的话语藏着威胁,“我想,莱恩迪家族并不想收获一个被家庭医生逼迫而愤然自杀的洛德吧?”   大小姐继续说道:“这样的屈辱,史宾斯医生,你觉得莱恩迪会放过你吗?”   史宾斯再一次觉得今夜真的不应该值班的。   他知道大小姐是个不受控制的人,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疯狂啊!   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他妥协,史宾斯在荒谬的同时还感到不敢置信,“西薇娅大小姐,在座的都是我的证人,我并没有把你怎么样!”   “那要是我受伤呢?两点钟方向的那个,别动,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想要夺走我的匕首。”西薇娅大小姐游刃有余地微笑,“这样的羞辱对于任何的Omega来说都是致命的,飞鹰舰队的检查结果你们不相信,却想再一次这样来欺辱我。”   西薇娅大小姐露出了一个阴森的,又有些血腥的笑容,“那么在我死之前,也要拉几个一起垫背。”   几个Alpha侍卫是听令行事,他们都看向史宾斯医生,史宾斯医生生怕大小姐真的伤害自己——以她的个性恐怕是真的会如此,他只能想玛丽管家求助。   然而这个狡猾的管家露出疲惫的神情,“哎呀,我老了,眼睛花了,只能看到大小姐在躲避史宾斯医生的冒犯……”   史宾斯:……   星光在上,他要辞职!!   海蒂关上了房门,属于Alpha的气味终于消失,她有些担忧守在门口的侍卫,随后转过头,看到了西薇娅大小姐跟没事人一样,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夜空。   “大小姐,您还好吗?”海蒂走上前,心里还在佩服大小姐刚刚的举动。   史宾斯医生果然退却,他甚至同意了大小姐亲自来撰写结果,现在已经回去了。   “没事。”大小姐神色更加疲惫,看起来像是刚才的对峙又耗费了大小姐的心力,“海蒂,你也去休息吧,我想睡了。”   “好的,大小姐晚安,若是有事,您摇铃,我会从前面的房间过来的。”   佣人的房间和大小姐的房间连在一起,方便海蒂的工作。   看着海蒂离开,西薇娅松了口气。   她走到窗边坐下,只觉得今天事情还真是多。   她捏了捏手臂,随后从锁骨处勾出了项链,那是屏蔽了身上信息素的项链,同样也屏蔽了墨勒斯的味道。   墨勒斯……   现在会在哪里呢?   他究竟会以什么身份来到这里?   就在西薇娅陷入思绪的时候自己感觉到窗好像有些不对劲,等她稍稍探出了身子,便透过玻璃看到了楼下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   姜穗微微睁大了眼睛——   贺朝? 第144章   ◎盗贼x大小姐14◎   原本还感觉有些困的精神一下子就清醒了, 姜穗推开了窗户,看到了下方的身影。   男人似有所感,同样抬起头来, 或者说他实际上是一直在巡视着窗户,似乎在找什么,当看到她推开窗户时,立刻感觉到了他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说要三天后才会来吗?   西薇娅打开窗户之后, 才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大声开口说话, 但是她也做不出邀请他上来进入自己的房间的举动。   不知道为什么, 总感觉如果让他进来, 无异于引狼入室。   然而没有等她思考太多,下方的男人已经动了。   西薇娅的房间位于三楼, 是整个主宅的最上一层,除了靠近床边的窗户之外, 还有一个很大的阳台, 是一个绝佳观赏整个主宅花园的好位置, 同时也是看日出日落的好位置。   因此她的阳台布置的是特殊材质的落地窗, 就算是阳光猛烈, 在屋内向外看的人也并不会觉得刺眼。   明明整个洛德主宅戒备森严,每隔一小时都会有巡逻的警卫,同时各个角落都会有摄像头, 这家伙潜入到这里来, 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墨勒斯的身手显然也非常好, 和方便的阳台比起来, 他竟然只是灵巧地攀爬, 就已经来到了她的窗前。   西薇娅半跪在床上, 愣愣地看着在夜色中出现的熟悉的男人,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甚至都没有准备好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见面,尽管他们曾经有着十分亲近的亲密接触。   深海的气息让西薇娅原本还有些烦躁的内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但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西薇娅不免有些羞恼。   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向这个奴隶敞开了自己的内心,这对于从小到大都接受着贵族教育的西薇娅来说,还是有些别扭。   同时,这里是她的房间。   尽管再不想承认,但是西薇娅也知道,她姓洛德,这里是她的家,就算这个家一点也不美好。   因此在熟悉的环境里出现了墨勒斯,西薇娅不习惯的同时还有一种藏在心底深处的,无法忽视的别扭的害羞。   “大小姐,”男人攀在窗边,看起来轻松极了,大手撑着,看起来一点也不累,手臂的线条肌肉流畅,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便直视着她。   “你真美。”高大的Alpha发出了发自内心的赞叹。   西薇娅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着并不是什么正式的服饰,而是睡裙。   她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月光倾洒在他们身上,男人背对着皎洁的流光,在他脸上落下了影影绰绰的微光,漆黑的瞳仁里是无处可逃的晦暗光芒,他说话时的声音有些低沉而沙哑,这让西薇娅的心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西薇娅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压低声音,来压抑住自己的震惊,“不是说三天吗?而且你这样子……要是被抓起来了我也会完蛋!”   男人丝毫没有因为她的一大堆问题而晕头转向,他先是如同聊家常一般十分平静道:“我当时说的是‘三天内’大小姐。”   随后男人朝她笑了笑,不知为何,西薇娅感觉笑容中有一种从容的味道,“大小姐,我建议我们不要这样交谈,十三分钟后您府上的警卫队会再一次巡逻这一条路线,希望大小姐您能让我进入您的房间。”   墨勒斯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无论是他说出来的话还是给出的条件,都无不在说明着没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西薇娅也知道,她没有反驳的空间。   最终在墨勒斯过分温和的目光中,西薇娅只能咬咬牙,对他说道:“不能从这里,去阳台。”   只要能进去,这个狡猾的Alpha就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于是他从善如流,看起来非常听话乖顺道:“好的,大小姐,那么久劳烦您打开阳台的落地门。”   磨了磨牙,西薇娅猛地将自己的窗关上,在落在风中的轻笑声中,只能下了床,走去拉开窗帘。   男人的动作比她快多了,在她下床走到阳台的这一段时间,他就已经在阳台上等着了。   西薇娅打开了落地门,看到了高大的男人站在阳台上,还是产生了一种难以置信的不习惯。   风中带来了深海的气息,仿佛能抚慰她因为今天的各种遭遇而不爽的内心。   他穿着一身黑,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的身份,但是因为气势的不同,却仍然足够吸引人的注意。   和在飞舰上嚣张的银发不同,现在的他将银色的头发重新染成了联邦最常见的棕色,但仍然无法掩饰五官的俊美。   他正在看在花园的方向,在听到身后的门被打开时转过身来,在昏暗的光线下,西薇娅看见了男人脸上露出的淡淡笑容。   西薇娅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把手,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紧张。   在西薇娅一时间僵住的同时,高大的Alpha也在看着她。   娇小的Omega和在飞舰上时已经完全不同。   和她匆忙出逃时随手带的睡衣很相像,都是足够体现贵族身份的材质,看起来布料昂贵,丝滑柔软。   在这里,她被佣人精心的服侍,就算是遭受了责怪,却仍然享受着府上的一切。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侧,皎洁的月光流淌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裸露出来的光滑肩膀,还有光着脚,缓缓向上的白皙小腿。   墨勒斯的眼眸都暗了不少。   还没有进入,仅仅只是靠近她,还有她的房间,Alpha都能感受到属于Omega的味道。   淡淡的甜酒仿佛氤氲了酒色,黏稠了整个空间。   可怜可爱的西薇娅,墨勒斯喉结上下微动。   他踏入了柔软的地毯,在少女的惊呼声中,将她抱了起来。   少女的声音有些惊慌,下意识地将手搭在男人的肩上,“你要干什么!”   “嘘——”男人轻声的提醒大小姐注意声音。   “大小姐,”男人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不赞同,“下一次,还请您注意穿鞋。”   他两三步便走到了大小姐的床边,丝绸的被褥,明亮色调的装饰,枕头旁还有可爱的狗狗玩偶。   墨勒斯把怀中的大小姐放在了床上,然后看到了大小姐瞪得有些圆溜溜的眼睛,她说,“你经过我的允许来抱我了吗?”   “抱歉。”男人十分温顺地道歉,但是西薇娅却觉得他就是那种嘴上道歉,仍然该干什么干什么的人。   西薇娅懒得追究了,她抱起胸,盯着他看:“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勒斯放下她之后,看起来听话又老实地如同护卫一般站在她的身侧,但是西薇娅总觉得距离还是太近了一些,近到她充分感觉到了深海的气息将她包裹。   闻言,墨勒斯说道:“抱歉,大小姐。”他再一次道歉,“我实在是太嫉妒了。”   西薇娅:“啊?”   她算是发现了,墨勒斯有的时候脑回路非常奇怪,不,应该不是说有时候,而是大部分他的想法都很奇怪。   早在他说她不求回报的时候,西薇娅就察觉出了一些端倪。   总感觉面对一些同样事情,墨勒斯的很多想法和她都有着出入。   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小的时候她对他那样,是不求回报的表现?   果不其然,墨勒斯看起来十分平静地开口道:“今天看到大小姐对鸡崽子队长笑得太好看了,就让我十分嫉妒。”   西薇娅眉头一跳,“你当时在旁边?”   墨勒斯点点头,“当然要保证大小姐能够安全地回到家中。”   男人忽然俯下身子靠近了她,也正因如此,西薇娅不需要仰着头看他,而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西薇娅:“你、你突然这是在干什么?”   她忍不住想要往旁边挪一点,但是在漆黑的瞳仁盯着情况下,她又感觉自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草食动物,一时间动弹不得,错过了后退的时机。   “大小姐。”语调平静甚至听起来带着恭敬的低沉声音在她的房间响起,西薇娅愣愣地看着他,“请问我可以亲吻您吗?”   西薇娅是彻底失声了,“……啊?”   她到底是错过了什么??   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跳跃到这个地方来?   他们不是在讨论他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吗?!   “因为太久没有见到大小姐,所以有些忍不住了。”某个Alpha如是说,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就这样如同盯着肉骨头的狗一样,牢牢地盯着她。   喂,他们今天早上才分别的好不好!   西薇娅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整个空间里,似乎都是他的味道。   在进来的时候,阳台的门已经被墨勒斯顺脚关上,此刻是深夜,海蒂早就在另外的房间早早睡去,唯有昏暗的房间里,汹涌的信息素在交织与碰撞。   这里不再是那个星盗的老巢,而是属于大小姐的宫殿。   西薇娅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为墨勒斯在她即将要恼羞成怒开口的那一刻,躬身而上,吻住了她的唇。   熟悉的、汹涌的气息一下子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西薇娅同样也在信息素中感受到了来自Alpha的情绪。   嫉妒、恼怒、思念与疯狂。   在不断压抑自己的理智之下,是席卷整个感官的爱恨疯狂。   他竟然能够压抑污染到这个地步,她在心里闪过了一丝想法。   但随后,在这熟悉的气息中,西薇娅渐渐的沉沦在这深海之下。   面对曾经相融的Alpha,Omega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再一次张开自己的腺体。   大手轻柔的拂过后颈,西薇娅抖了一下。   男人的声音在耳旁,带着温热的气息似乎在轻语。   “是大小姐的巢穴……”他将她按在了柔软的被褥,可爱的玩偶之间,“都是大小姐的味道。”   随后,是更加喘不过气来的唇舌纠缠。 第145章   ◎盗贼x大小姐15◎   海浪一波波的涌来, 席卷着风暴与雷鸣,淡淡的酒香穿梭其中,就像是水手航行的动情与不自禁。   单薄的睡裙如同牛奶般顺滑滑落肩下, 她被迫仰起头,仰起身子,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努力的想要抵挡住海浪的侵蚀。   然而Alpha的气味、温度、触感就像是带着魔力, 让她在这样的漂浮中沉浮, 也让她原本清醒的脑子愈发昏沉。   就好像觉得, 无所谓了, 一起沉沦在这多巴胺的快感之下吧。   Omega的身躯似乎天生就是能够和Alpha所契合,就算是不服输的大小姐, 不想就此让他如此轻易得手的姜穗,都觉得自己从生理与本能之上的软弱无力。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海里的蔓藤, 柔软又随波飘荡, 也像是他掌心里小小的蝴蝶, 无论怎么样扇动翅膀, 都无法飞出这样灼热的温度。   他一连串的吻落在了耳后,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性别特殊的原因,他对她的后颈情有独钟。   柔软的肚子,白皙的后颈, 都是动物世界中的致命之处, 在他所露出来尖尖腺牙的触碰下, 掌心下的小蝴蝶忍不住轻颤。   经过一次临时标记后他们已经熟悉了彼此, 在这深海浪涌中, 她也熟悉了他的指尖的碰触。   红潮的脸, 潮湿的唇, 碎发贴在额侧,细细的嗓音偶尔泄露,她那双浅色的眼眸此刻是隐忍的,柔弱的,让Alpha的心在这一刻发胀得疼痛。   多么可怜又可爱,就算是心中柔软得恨不得将她包入怀中怜惜,都无法缓解他想要将她拆骨入腹,永不分离一般的心情。   嫉妒让他的理智灼烧,同样也让他无不得意于其他的男人,哦不,其他的Alpha看不到他的西薇娅,他的姜穗有如此美丽又可爱的一面。   他轻柔地撩开她额侧的碎发,将另一只手收了回来,而离开的空虚让Omega无法自抑的发出了细细的声音,引来了Alpha的轻笑。   随后她被人扶了起来,双手不得不抓住了床头有些晃荡的雕花,她让自己避开了那个一旦被碰触就会响起的风铃,想要出声斥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一旦开口,就是让她自己都无法忍受的“虚弱”。   她的腰被男人牢牢扶着,或者说是钳制着,他俯下身子,用高挺的鼻撩开了散落在身后的长发,露出了她颤抖的腺体。   她稍稍回过头,看到了一边落地镜里的自己与男人——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不再是刚刚见面时的那样端庄。   男人的上身是精壮的胸膛,俯下身子带动着结实的肌肉,线条流畅没入下方,他专注而认真,方寸间燃烧的火焰足以点燃整个深海。   而她……   她转过头来,不想再看到这样令她羞愤的模样。   之后男人的举动已经让她无力的思考,淡淡的甜酒被一饮而下,腺体被咬住已经不再是疼痛,而是被承认的Alpha所带来心悸的,无法抵挡的快乐。   她想要抑制住自己身子不断往前的不受控制,但是却不得不被这样的力气而动弹不得,随后还要委托自己的奴隶来按住自己,对方欣然地接受同时还轻轻地笑了一声。   深海的信息素从腺体仿佛也进入了她的身体,让她不由自主地咬住手指,想要抵挡这样四面八方,无法忍耐的心悸,却被对方不容置疑的,仿佛故意一般拿开了手。   “大小姐。”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压抑,还带着隐隐的闷哼,“请您……让我听听您的声音。”   这种时候了,这个人竟然还在恭敬的使用敬语,但是和他如此恭敬的语气并不相同,他所做出的来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如此的强势。   她想让他滚,闭嘴,但是一开口就是甜蜜的嗓音,反而引起了身后的男人更加汹涌的浪潮。   信息素的灌溉时间比上一次还要长,除却这一心悸般的快/感,还有身体上不受控制的心慌,但这一切随着情绪的加深,她已经渐渐感觉不到了,只能随着男人的节奏起舞。   属于淑女的落地镜被男人发现,在玩笑间,她恼羞成怒的斥责间,男人无辜又带着难以察觉,很少见的顽皮。   “大小姐,您是在是太美丽了。”   而被称赞的大小姐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她的心灵还太过于纯洁,这样脸红心跳的画面她但凡看一眼都恨不得当场逃离。   但是她逃不掉,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因为她并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海蒂会不会听到动静,毕竟这个混蛋Alpha好像并没有刻意的想要降低声音。   并不清楚变得有些恶劣的Alpha其实早就观察过外面的情况,在这个隔音足够好的大小姐的巢穴,他才足够的肆无忌惮。   两个贵族行礼的画面太过于刺眼,让原本想要第二天按照计划给大小姐一个惊喜的他连夜奔来,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但这样的风险在大小姐面前不值一提。   身着军装的高大Alpha行礼的模样,看着大小姐的模样,都让墨勒斯心中被刺上了嫉妒的毒刺,他的理智被烧成一团火,恨不得当场上前把那个该死的鸡崽子打飞。   但是大小姐脸色略显苍白的模样打消了他的念头。   尽管知道大小姐是装出来的——她在这方面竟然意外的出色。   但是墨勒斯还是觉得心都被揪紧了。   他恨不得替代那个尤尔利希的鸡崽子,将大小姐抱在怀里,挡在身后,藏在自己的巢穴中。   而现在,他得偿所愿。   他不用将大小姐藏起来,而是亲自来到了大小姐的地盘,这个充满着她味道的可爱巢穴。   “墨勒斯……”大小姐难以自控的嗓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外面……”她努力地深吸一口气,“有人来了。”   和大小姐的感官比起来,Alpha的显然更加敏锐,他早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是夜间巡逻的侍卫。   Alpha能听到大小姐的侍女困顿的打开门,向着侍卫汇报。   “大小姐已经睡着了,请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   侍卫并没有进门,随后是离开。   然而大小姐并不清楚,她只知道海蒂开了门,也不清楚这是家里的命令,必须让她的侍女在检查时汇报她的行踪。   骤然紧张起来也让墨勒斯发出了低沉如同受到刺激一般的喘息,“别怕,大小姐。”   这个循循诱导的Alpha在一点点地缓解Omega的不安,“他们不会进来的。”   大小姐也很清楚是如此,但是还是会紧张,她的身子紧绷,就像是拉满的琴弦。   这种如同偷情一般的刺激让她感觉到窒息和紧张,却又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兴奋。   男人丝毫没有停歇下任何的动作,反而变本加厉地想要让她展现出不一样的一面。   大小姐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一墙之隔,外面是她的侍女,是巡逻的侍卫,而她在自己最熟悉的房间里,多出了一个看似恭敬其实足够放肆的Alpha。   他们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沉沦,却又甘之如饴。   而他似乎也有备而来,早就做了什么,不然为什么他们二人如此浓烈的信息素并没有泄露分毫,外面的人也不清楚房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小姐最终不再去想,因为她很明确地知道想是没有用的。   Alpha强烈的占有欲与掌控欲让她无法在这样的情动中思考,也无法在这样的刺激中还能保持清明的理智。   她最终还是把自己的信任交到了这个狡猾的奴隶手中,然后在这个深海与酒的夜晚里,最终疲惫的沉沉睡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任何Alpha的痕迹,空气中也是干净的气息,唯有床头的玫瑰证明着曾经有人到来。   她的身子有些酸软,但是足够干净清爽,如果不是后颈的腺体微微发烫,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切是她的错觉。   西薇娅看着床头的玫瑰,鲜嫩欲滴,还沾染着清晨的露水,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又在她洛德家一来一回,一进一出的。   洛德家的安保应该升级了,不然总会有钻漏洞的Alpha偷跑进来。   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床,经过了昨晚的热闹,竟然没有奇怪的东西,也没有看起来皱皱巴巴的存在不可描述的痕迹。   这让西薇娅一下子又想到了他刻意避开床铺,带着她在房间里留下二人味道,脸一下子又涨得通红——   他竟然早就想到了不能留痕迹这一点!   太可恶了!   西薇娅又忍不住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同样也干干净净,似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想到了昨天晚上的胡闹,她简直是感觉没脸见人了。   她掀开被子,脚刚踩到地上,就感觉差点跪了下来——   腿太软了。   西薇娅拧眉,这该死的Omega柔弱身体!   她这么多个世界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虚弱过,和Alpha相比,完全就是天性上的弱小,就算是靠后期训练而改变,在面对Alpha还是具有无法忽视的弱势。   好在联邦律法完善(尽管对贵族没什么效力),而且各种武器可以弥补Omega体力上的不足,西薇娅才觉得没有这么憋屈。   她看看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但是海蒂并没有来叫她,应该是她昨天装出来的样子太成功了,海蒂以为她太累了。   不过现在确实不是装的了……   她好累。   西薇娅先是到落地镜前检查自己的身子,发现身上的痕迹也没有了,而肩膀上还有一些,但只要她及时穿上不露肩的衣服,就不会被人看到。   于是西薇娅只能又在心里骂骂咧咧的先去换衣服。   她一边换衣服一边瞥了眼落地镜,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蹦出昨晚的画面,让她很想敲敲自己的脑袋。   拜托不要再想了!   如果说墨勒斯那家伙目的是在她的房间留下他任何的痕迹,那么毫无疑问他做的非常成功。   现在西薇娅只要看到一些明明已经足够熟悉的东西,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出现他的身影。   明明人还没有到,就好像已经侵入了她的生活。   当初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招惹这个奇怪的Alpha。   想到小时候的自己,西薇娅不由得叹了口气。   算了,她想,这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可能是到底是太晚了一些,海蒂敲了敲门,想要喊她起床。   西薇娅去开门。   海蒂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大小姐,您起了啊,厨房送来的餐食已经到了,我给您拿进来。”   西薇娅点了点头,观察了一下海蒂的表情,发现她确实并没有发现房间里没有什么不妥,最终心稍微放下了不少。   海蒂也是Omega,对信息素同样也很敏感,西薇娅有些担心的怕自己是习惯了这样的味道而闻不出来,在海蒂的表现下算是知道墨勒斯的确处理的很干净。   “今天早上有人来找我吗?”看着海蒂在桌子上放下餐食,西薇娅问道。   “没有,大小姐。”海蒂一边摆餐具一边说,“只是刚刚玛丽管家来传话,说莱恩迪家的使者一会儿就会过来,让大小姐稍微准备一下。”   西薇娅坐了下来,她微微皱起眉。   莱恩迪的使者过来,应该就是代表莱恩迪少爷的意思过来看望她的,一想到要应付这些人,她就开始厌烦。   只是不知道墨勒斯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来潜入这里。   想到自己身上的婚约,西薇娅把手里的刀叉放了下来,一旁的海蒂见了,立刻说道:“大小姐,您是没有胃口吗?”   “没事。”西薇娅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样能够在莱恩迪的使者面前,尝试着搅黄这个婚姻。   “哦,对了,大小姐。”   就在西薇娅有一搭每一搭吃东西的时候,在一旁整理东西的海蒂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对着她开口。   “您之前对我说您在外出归来之后,要我将您放在我这里的盒子归还给您,我这就拿过来。”   西薇娅一愣,她有一瞬间觉得奇怪,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事情了?   记忆里好像也并没有这个画面,但是在海蒂说完之后,她就想起来了。   按照原计划在前往第二区学习插花实际上是逃跑的西薇娅,曾经让侍女保管一样东西。   但竟然说的是回来之后还给她。   她难道就这么笃定自己的逃跑不会成功吗?   这让姜穗有些意外。   她放下了刀叉,等待着海蒂。   而离去的海蒂很快就回来,她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宝石盒子,姜穗一看就知道是西薇娅的东西。   在交给她之后,海蒂就出去忙了,姜穗把盒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饭也不吃,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莫名有点细思极恐怎么回事?   姜穗摸了摸下巴,这个盒子也精致得过分,看起来昂贵极了。   是西薇娅珍藏的东西?   最终姜穗还是打开了,在她打开后看到里面东西的一瞬间,她眼眸先是微微睁大,随后化为平静,最终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个盒子并没有钥匙,很显然并不在意其他人打开。   确实。   因为里面也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是——   平平无奇的编绳。   原本上面应该是有花的,因为还残留着花的荆棘,以及残破干瘪的花瓣。   编绳已经十分破旧,它最初应该是个手链,因为上面还悬挂着小小的红色宝石。   非常寻常,寻常到那一颗红宝石都太过于渺小,根本也卖不出什么好价格。   可以看得出这一条编绳年代已经很久远。   久远到这个西薇娅小时候的东西。   但是,真正让姜穗陷入沉默,并且内心产生巨大震动的,并非这个宝石,也并非它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而是——   上面的编法。   在这个世界,只有两个人会。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   一个是她,一个是贺朝。   当初在怪物世界让她打开那扇生与死的大门,最终和他产生联系的原因,就是她看到了她独特编法的手链。   现在出现在这里。   无论这是她编的,还是他编的,都说明了一件事——   她所来到这个时空的时间,恐怕比她所想的还要早。   姜穗又想到了自己醒过来时,仅仅只是身子因为麻药迷倒后的不适与昏沉。   她沉默的,拿起了盒子的编绳,上面早已褪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或许,她就是西薇娅。   而贺朝,就是墨勒斯。   早在发现自己穿书的记忆似乎不对的时候,姜穗就很清楚他们的记忆是可以改变的,唯有身体上的本能与情感在证明着原本的真相。   同时,改变的记忆或许也并不是完美无缺,因为这里还有其他残留的证据不断地为他们所佐证。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关于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点和想象中的并不一样这件事,贺朝他知道吗?   想到了贺朝所说的系统的休眠,姜穗猜测或许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在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他们也一定做了什么,才能够最终恢复原本的记忆。   姜穗想到了自己的被绑架,或许那也并不是巧合。   难不成她是故意的?   还是说她是去寻找贺朝?   姜穗越想越觉得有很多谜题,她现在一个人在这里想半天也得不到答案。   算了,姜穗觉得自己肚子又饿又累,她为什么要自己在这里头脑风暴?   等到贺朝来了再把难题丢给对方,她真的累的要死,想这些玩意儿。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肯定最后还是会跟着一起寻找答案,不过现在,就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昨天那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   有些萎靡的大小姐放下编绳,开始认真吃饭,原本的饥饿感总算缓解了不少。   因为被禁足的缘故,西薇娅吃完饭了之后也出不去,她试探地走到门前,都被门口的侍卫给禁止。   “抱歉,大小姐,这是老爷的命令。”这些侍卫来来回回就只会说这样的话。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她大闹史宾斯医生的缘故,这些侍卫看起来更加恭敬了。   西薇娅倒是没有生气,她在想恐怕捞她那个倒霉弟弟的过程并不顺利,不然今天一早恐怕就能在海蒂那里听到安德鲁回来的消息。   想到克劳德那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西薇娅感觉自己的便宜父亲应该并不会那么容易的将安德鲁弄回来。   或许是自己不好过也不让自己女儿好过的缘故,海蒂又再一次匆匆进来了。   “大小姐,玛丽管家带着人来了。”   又带着人。   西薇娅此时正在房间里看书,比起海蒂认为的大发脾气,她看起来沉静许多,海蒂还在想是不是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大小姐看起有些不一样了。   西薇娅合上书籍,这其实是她以前的日记本,看起来都是些少女心事,但是仔细看看,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出一点些属于她的端倪。   西薇娅问:“怎么回事?”   海蒂在一旁,“是派来保证大小姐的安全的。”她用玛丽管家的话解释道,“等到莱恩迪的使者来了,大小姐就可以去花园了。”   听起来像是老爷大发慈悲解了她的禁足。   西薇娅心中翻了个白眼,将手里的本子放回了抽屉里,她说道:“保证我的安全?”声音里带着讥讽,“恐怕是来监视我的吧?”   海蒂没敢说话。   “算了。”大小姐又在骂了两句老爷之后,她站了起来,“去看看到底是哪来的人。”   等到了外面会客厅,西薇娅就知道是谁了。   玛丽管家微笑着,用着不刺激西薇娅的话,和蔼地说道:“这是家里的奴隶。”她介绍着身后高大的Alpha,“小的时候也跟过大小姐一段时间,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他会来保证您的安全,请大小姐您放心,墨勒斯身上有着精神烙印,生死掌控在家里,不用担心他背叛您。”   西薇娅不说话了。   玛丽管家觉得大小姐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但她猜测是因为老爷明面上保证大小姐的安全,实则是监视的举动让大小姐不高兴了。   要知道昨天和史宾斯医生闹的那一出,玛丽管家可是看在眼里,大小姐这一趟在外的遭遇不但没有磨掉她的棱角,反而让她更加眼里容不得沙子。   比起以前还会对老爷带着一丝来自于大家长的惧怕,现在的大小姐对着老爷的模样可不算是恭敬,反而是装都不装了。   被介绍的奴隶上前,对着大小姐恭恭敬敬地行礼。   他在大小姐面前没有资格行绅士的礼仪,奴隶只能单膝下跪,亲吻着大小姐的裙摆。   他高大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小山,就算是单膝跪在大小姐面前,都不像是无害的野兽。   他谦卑而又郑重,“西薇娅大小姐,日安。”   而这个看起来足够低声下气的男人……   昨天晚上却将她牢牢地按在怀里,以下犯上冒犯着他的主人,任由自己奴隶的气息,将她笼罩。 第146章   ◎盗贼x大小姐16◎   玛丽管家看到西薇娅大小姐沉默了下来, 她倒是没有再露出不高兴的烦躁,而是有一种古怪的凝视。   娇小的Omega大小姐低着头,看着银发的奴隶亲吻自己的裙摆。   他并非完全的如同低贱的奴隶一样全身伏下, 而是动手微微抬起她丝质的暗红色裙摆,轻轻地吻着。   明明他身上没有丝毫的攻击性,但是却有一种蛰伏的猛兽随时会暴起攻击人的错觉。   “玛丽管家。”大小姐终于在沉默中开口,她抬起头, 看向在一旁安静等待她答复的年迈管家。   “为什么选择他?”   听到了大小姐的疑问, 玛丽管家虽然感觉到问的话有些奇怪, 但是又觉得大小姐是在问这个银发奴隶是从哪里来的。   或许大小姐是不记得了。   玛丽管家和蔼地笑着为大小姐解惑。   “您想必是不记得了。”玛丽管家说道, “墨勒斯也是您年幼时陪伴在您身侧的奴隶,后来他被老爷安排在外, 如今回到家里。”   玛丽管家笑道:“那个时候,墨勒斯是留在大小姐身边最久的奴隶。”   西薇娅低下头, 看着仍然谦卑的行礼, 没有让他起来就不起来的高大男人。   他已经换上了属于家中奴隶的服饰, 身上带着铁链环, 扣在他的脖子上, 只要她拉起他脖子上的环,他的命脉就会掌握在她的手中。   他俯下身子时隆起的背部展现着他结实的身材,和她有些体力不支的虚弱比起来, 更显得生龙活虎。   从玛丽管家的话可以听的出来, 这里并没有人知道墨勒斯不但早就从第一监狱出逃, 还在外逍遥多年, 现在是又换回了原来的身份, 潜回了诺克利亚。   怪不得他说什么能够很快回来, 原来是早就有了这个方法。   竟然还不告诉她, 西薇娅暗自磨了磨牙,但最终在外人的目光中,她淡淡道:“抬起头,让我看看。”   大小姐冷淡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怒火,玛丽管家和海蒂其实都不太意外,甚至海蒂在想大小姐会不会拿这个奴隶出气。   小的时候大小姐还会拿鞭子抽人,现在脾气也不见好,只是没有见大小姐亲自动手过了。   也就是昨天和史宾斯医生闹的那一出,让海蒂知道大小姐其实还是那样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银发的奴隶在大小姐的声音中抬起头,海蒂也偷偷看了一眼,随后是心中一惊,不由得感叹这个奴隶的俊美。   好可惜啊,海蒂心里想,如果不是奴隶的话,恐怕会被很多人追逐吧。   这个俊美的奴隶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也就这样看着大小姐,随后海蒂从这个奴隶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怎么感觉……海蒂心中迟疑,这个奴隶的目光时不时太放肆了一些?   在海蒂迟疑的时候,西薇娅也就这样和墨勒斯对上了视线。   他瞳仁中自己的倒影非常清晰,同样的,那种暗藏的似笑非笑以及如同猛兽一般的目光让她有一种想要后退的冲动。   但是好在她忍住了。   一夜未见,还是那样的一夜,他看起来仍然是昨晚见到的那样,仿佛都不曾离开过。   海蒂也完全不知道,这个大胆的奴隶在今天早上才悄悄离开洛德家玫瑰的房间,而现在换了另外一种身份光明正大的回来。   玛丽管家将话带到,随后把老爷的话也继续吩咐完。   “大小姐,一会儿莱恩迪家的使者就到了,还请您稍作准备。”   随后玛丽管家便离开了。   奴隶是不被允许在大小姐的房间里一直带着的,但是大小姐却并不在意。   她先是对海蒂说道:“去帮我准备一下衣服,海蒂,我不要太花里胡哨的,简单一点就好。”   海蒂看了眼墨勒斯,但是她也不敢在大小姐面前说什么奴隶一直在这里不合规矩的话。   在这个家里,大小姐干的事情几乎没有哪几件是合规矩的。   海蒂点了点头,行礼后便出去了。   西薇娅低头看了眼仍然单膝跪地,没让他起来就没起来的墨勒斯,莫名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摆出这种十分听话的模样,昨天晚上让他不要这么放肆,却一点都不听。   简直就是在假装听话。   西薇娅抱起胸,坐在一旁,审判似地看着墨勒斯。   “你怎么在这里?还用这种身份进来?”她微微仰起下巴,像是高傲的公主。   而男人则是仍然单膝跪在她的下首,听到了她的话,终于开口,听起来老实又乖顺。   “大小姐,我本来就是您的奴隶,在这里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要不是在飞舰上看到一群星盗喊他老大,恐怕她就信了。   西薇娅忍住了想要踹他让他老实说话的欲望,她微微眯起眼睛,居高临下,“你给我老实一点,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第一监狱里出来的,怎么第一监狱没有把你的名字上报吗?”   她翘起二郎腿,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   伴随着她的举动,丝质的长裙被拉起了一些,露出了光洁的小腿和细细的脚腕,她踩着毛茸茸的拖鞋,显得肌肤白皙。   而银发奴隶的目光,在她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落在了她裸露的肌肤上。   漆黑的眼眸更暗了一些。   他想到了昨夜握在手中的细腻,以及亲吻的触感。   高傲骄矜的大小姐并没有发现奴隶心中又产生了犯上的念头,只是觉得奴隶的沉默让她不高兴。   “我在和你说话,墨勒斯,你是在敷衍我吗?”   “当然没有,大小姐。”男人开口,他微微勾起唇角,和西薇娅第一次见到他的那种平静而冷漠的样子已经毫不相同,“我只是在为自己的将来留一手。”   墨勒斯说:“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想现在也没有回到大小姐身边的理由。”   “而且……”墨勒斯微微一笑,“在诺克利亚留下一个身份,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   西薇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男人任由她打量,虽然他说的话听起来很嚣张,但确实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西薇娅冷哼了一声,质问他,“那你昨天为什么不早说!”   高大的银发奴隶仍然这样让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只是微微的抬起头,轻声道:“大小姐,昨天您实在是太累了,当我想和您坦白的时候,您已经睡着了。”   西薇娅:!!   西薇娅脸红斥责:“闭嘴!”   她放下翘起的腿,身子前倾怒视,“谁让你说这个的!”   墨勒斯微笑:“抱歉,因为大小姐是在可爱,我冒犯了您……”   西薇娅终于忍不住抬脚踹他,结果差点重心不稳后仰,好在对方及时的抓住了她的脚腕,非常轻松的就让她重新找回了重心。   这是什么柔弱的Omega身子啊!   西薇娅内心尖叫,但是面上却保持着正常。   她抽了抽脚,发现没抽回来。   “喂,放开。”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没有办法在墨勒斯面前保持着淑女的贵族大小姐形象。   男人低着头看着,手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在大小姐快要炸毛的下一秒,他放开了她。   “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大小姐忍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裙摆,忽然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的在墨勒斯面前忍耐不住情绪了。   也许是因为再一次标记后的后遗症,她心里想。   由于受到标记之后,Omega起床看不到属于自己的Alpha而产生的不安。   西薇娅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再因为墨勒斯冒犯她而感觉到愤怒了。   好吧,人果然是一个习惯动物。   她又低头看了眼看起来低眉顺眼的男人,知道他皮囊下根本不是什么好骗听话的狗,而是容易噬主的狼。   她还是说道:“起来吧。”   男人听话的起身,还不忘十分真诚地道谢,“谢谢您,大小姐。”   要不是知道他是真的在道谢,这话听起来像是挑衅一样。   墨勒斯不忘给她倒一杯水,关切道:“大小姐,您的声音有一些沙哑,希望您保护好自己。”   西薇娅都懒得生气了,“这到底什么原因你自己不知道吗?”   到底是哪个家伙在昨天晚上说一定要听到她声音而故意折腾她的啊?   墨勒斯看起来没有丝毫心虚,反而有些压抑不住好心情,“抱歉,大小姐,您可以惩罚我。”   西薇娅眯了眯眼睛,猛然抬手拉过他脖子上的奴隶环,她并不清楚墨勒斯有没有动手脚,但是她却知道他并不会和她动手。   果不其然,墨勒斯非常顺从的被拉过去,就像是臣服一样,将命脉交到了她的手中。   “你想我像过去那样用鞭子抽打你吗?”西薇娅威胁道。   墨勒斯微微一笑,“那是我的荣幸,大小姐。”   变、变态啊!   西薇娅猛然放开了他,无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这家伙的眼神竟然亮晶晶的,就好像还十分期待的一样。   这让西薇娅觉得自己就像是沾染了什么变态一样。   她有一瞬间都分辨不出来,究竟是墨勒斯这个性格变态,还是贺朝本人也是这么变态了。   西薇娅战术性猛喝了一口水,还差一点呛到。   “大小姐,请您慢一点。”某个变态Alpha在一旁给她拍背。   “打住。”西薇娅缓过气来,“你还是老实说你现在的情况吧。”   见逗得差不多了,某个男人终于按捺住了自己蠢蠢欲动,想要让少女露出其他可爱表情的心思,简单的说了他的安排和情况。   “利用原核吗?”姜穗也在说起正事的时候终于进入状态,她听着贺朝暗示地说完安排,“我知道了。”   她沉吟片刻,随后正想把自己之前的发现告诉对方,想要问一下他是不是也觉得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有问题,就听到了海蒂的敲门声。   “大小姐,莱恩迪的使者在半个小时后就到了,还请您来换衣服。”   “我知道了。”她回话,顿了顿,还是在让贺朝离开房间前开口道,“墨勒斯。”   “嗯?”男人回头。   “你……”姜穗顿了顿,最终看着他眼睛,开口道:“有没有想过,我们小时候彼此的样子,都非常的熟悉?”   年幼又趾高气昂的西薇娅,沉默又寡言的墨勒斯。   彼此相遇的时候,会不会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最初的见面。   ……   “洛德小姐,能见到您安然无恙的模样,我想大少爷一定会感到高兴而安心的。”莱恩迪的使者面上带着客气的微笑,恭敬又不卑不亢,“在您失踪的这段时间,大少爷非常焦心,日日夜夜都期盼着您安然的归来。”   “是吗?”美丽的奥特兰克玫瑰微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带着刺,“想必是在凯瑟琳小姐的怀里日日夜夜在思念着另外一个Omega吧?”   凯瑟琳,是诺克利亚最著名的戏剧演员,同时也是最出名的Omega明星,传闻她是众多贵族Alpha的情人。   同样她是上流社会有名的交际花。   莱恩迪的使者没有想到洛德家的大小姐竟敢会如此的不留情面将这样的话挑明,完全没有贵族说话时的不动声色的遮掩。   莱恩迪的使者尴尬地笑了一下,“大小姐您说的什么话,凯瑟琳小姐怎么能及得上您的万分之一。”   “不必这样奉承我。”洛德家的大小姐毫不留情,“你家少爷什么样,我们两家人都心知肚明,直说你的来意,我没有心情在这里喝下午茶。”   从洛德大小姐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其实对这桩婚姻非常的不满意。   代表着莱恩迪家脸面的使者脸上客气的笑容终于留不住了,他也微微缓沉了下神色,沉默了片刻后开口。   “洛德小姐。”使者的语气稍稍发生了变化,“听闻您这一次被那些罪该万死的星盗绑架,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大小姐淡淡说道:“托飞鹰舰队的福,我平安无事,也没有受伤。”   “那真是太好了。”使者微笑着说道,随后他话锋稍稍一变,“在莱恩迪家,Omega的出行都会受到严格的保护,如果要是想要出门,需要得到夫人的许可,您将来会成为莱恩迪的一员,想来也不会再遭受这样的不幸。”   使者微笑着像是在暗示着什么,“早就听闻洛德家的大小姐是一个活泼的女士,但是少爷的母亲更喜欢贤淑一些的Omega,夫人的意思是在您与少爷结婚之前,来莱恩迪府上接受新妇的教导。”   海蒂跟随着大小姐一起接待莱恩迪的使者,听到这话眉心就是一跳,与此同时,她还感觉到了身旁奴隶似乎隐隐带上了戾气的气息。   海蒂身子一抖,她抬眼看了眼一旁银发的奴隶,只觉得对方面无表情的模样好吓人。   海蒂忍不住悄悄往旁边站了一点。   没有想到莱恩迪的使者过来,竟然是来探听大小姐有没有受到什么侵犯,来警告大小姐安分守己的。   都还没有结婚,莱恩迪家未免管得太宽了,海蒂心中腹诽,这难道就是贵族吗?   她早就知道贵族的保守,却没想到会是如此,一个Beta使者,竟然敢对一个Omega大小姐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海蒂想到了大小姐的脾气,觉得大小姐是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果不其然,大小姐一种感到莫名其妙的声音响起,“皮尔斯先生。”大小姐说道,“你是在做梦吗?”   “您说什么?”完全没有想过洛德大小姐如此不留情面的斥责,莱恩迪家的使者诧异而震惊。   洛德大小姐放下手中小巧的茶杯,在托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正如同她平静高傲又轻蔑的声音。   “新妇的教导?”这样看起来柔弱的Omega目光却仿佛带着利刃,气势逼人,“我与艾伦希伯•莱恩迪的订婚都不曾举办,你们是凭什么身份来对我指手画脚?”   大小姐冷冷的,“区区一个莱恩迪的使者,竟然敢对我这样冒犯的说话,与莱恩迪家的联姻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愿意见你一面也不过是为了告知你们家族我的意愿。”   莱恩迪的使者想要反驳与质问,但是洛德大小姐却没有给他发言的机会。   “你可能会想我有什么资格?只是一个Omega。”洛德大小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给我滚蛋,你很快就会受到退婚的通知。”   她站起身,看起来娇小的身躯却有着强大的气势,“我西薇娅•洛德的人生没有人可以摆布。”   她转身打算离去,丢下冷冷的话语,“墨勒斯,送客。”   莱恩迪的使者被这样的展开惊呆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洛德家的大小姐竟然如此有个性,完全看不出是家中处境艰难的模样。   随之而来的是愤怒,使者道:“洛德小姐,您竟然敢对莱恩迪不敬……”话未曾说完,银发的Alpha站在自己的面前,使者一下子收了声。   不因为其他,这个高大的Alpha漆黑的眼眸看过来时太过于吓人,身上丛生的戾气仿佛是经历了血雨腥风的杀气扑面而来,一种被深渊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油然而生。   这、这到底是什么人?!   莱恩迪的使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过是一个奴隶罢了……他在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属于Beta的使者却很清楚,这样气势的Alpha并不简单。   就算是奴隶,也很可怕。   最终莱恩迪的使者放了几句狠话,随后愤怒着说,“看来你们洛德家的诚意就是如此,我会将此事上报的。”   之后他便跑了。   这件事果然传到了洛德老爷和夫人耳中,他们本来就为了安德鲁的事焦头烂额,现在西薇娅又闹着一出,让洛德老爷的额头突突地跳。   “让那个家伙给我滚过来!”听闻莱恩迪家的使者被气走,洛德老爷勃然大怒,“洛德家生她养她,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家法呢!给我拿上来!”   洛德夫人也是气急,但是她显然想得更多,她拉住了愤怒的洛德老爷,“老爷,过两日就是宫廷宴会,西薇娅要是身上有伤,恐怕会引起非议的。”   洛德老爷怒道:“那她就不用去了!索菲雅年龄也到了,就让她代替西薇娅参加。”   洛德夫人眼中流露出笑意,这些天总算有好一点的事情出现了,宫廷宴会是需要适龄的贵族男女参加,但是参加需要邀请函。   因为她是侍女出身,就算是贵族的私生女,也导致自己的孩子没能受到邀请函。   后来安德鲁成了洛德家唯一的继承人,才收到邀请函,但自己的女儿如今年龄就要到了,要是没有受到邀请函,一定会受到嘲笑的。   如今西薇娅出了事,老爷松了口,索菲雅是板上钉钉可以参加了。   但洛德夫人没有想到,不过是五分钟后,她的希望便落了空。   玛丽管家十分严肃的匆匆而来,她对着书房里仍然为曾气消,等着佣人将西薇娅带过来的洛德老爷说道:   “老爷,出事了。”   洛德老爷都气到无语了,“还有什么更大的事吗!”   坐在一旁的洛德夫人心里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玛丽管家素来冷静的神情都多了一丝不安,“老爷,安德鲁少爷的事情被媒体曝光了。”   “什么?”   “什么?!”比起洛德老爷,夫人的声音更加尖锐。   很明显大家都知道,这对于贵族来说,完全是一个巨大的丑闻。   尤其是对Omega进行了严格保护的联邦,安德鲁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严重的话舆论是会让联邦法院重新审理这个案子。   当初那个撞死人的Alpha,在重新成为军官的事情暴露出来之后,舆论几乎是一边倒,迫于民众的压力,最终Alpha虽然没有被判死刑,但是却经受了化学阉割与挑破手筋和脚筋的惩罚,在遥远的边境服役。   要是安德鲁也是如此,洛德家的继承人恐怕就要换人了。   打开终端,就能看到安德鲁张狂的模样,他已经成为了头条的新闻。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新闻也冒了出来——   原核的存在被作为重大科学事件而被发现,现在存于联邦研究所中。   利维关掉了手中的终端,松了一口气一般,朝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去。   终于把那玩意儿弄到研究所了,真是辛苦。   他也是好久没有来诺克利亚,要好好的玩一玩,要是有机会的话,去看一看大小姐好了。   而家中注意力被转移,无人在意的大小姐此时正带着自己的奴隶,悄悄的从家中跑路,前往自己幼时居住的小花园。 第147章   ◎盗贼x大小姐17◎   姜穗不知道该说这里和记忆中的一样, 还是说不一样。   飞舰悬落,离地面有一小段距离,姜穗想要跳下去, 被身后的男人轻轻地半抱着安稳落地。   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随后目光被这个有些破败的花园所吸引。   为了不惊动外面的人,他们降落的地点是在花园里。   这也不能说是小花园,毕竟奥特兰克花园在全联邦都算是有名的特色景点。   只不过这个景点在奥特兰克属于洛德之后, 就再也没有面向群众开放。   如今不知道什么原因, 花园已经没什么人再打理了, 显得有些杂草丛生, 看起来没有以往精致。   “我离开之后……这里就没有人来过了吗?”姜穗喃喃,年幼时的游乐场, 远离政治中心的安心之地,竟然变成了这样。   她提起裙摆往前走去, 踩在松软的草地上, 只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是这里。”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忽然开口, 他站在一道花墙面前, 目光凝聚在团团绽放的鲜花上。   尽管无人打理, 但是美丽鲜艳的花朵仍然在热烈的开放。   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花墙前,却也没有被这样的艳丽所压下去,反而有一种难言的惊艳。   “什么?”姜穗有些不明白。   男人微微偏过头来, 漆黑的瞳仁里似乎沾染上了些许的笑意, “当初我就是在这里, 第一次闻到你信息素的味道。”   姜穗微微睁大眼睛, 她通过他的话, 也一下子想到了记忆中那一次的突然分化。   那是昏沉沉的一天。   她已经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她十分的生气, 在拿着小鞭子想要对着墨勒斯发泄自己的怒火,却看着他平静的眼神,觉得自己就像是无理取闹的小丑。   她只觉得一种浓郁的悲哀和愤怒。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不应当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只让她觉得难堪。   身上有一种阵阵的抽疼,带动着脑子里的神经仿佛也在抽动,她扔下小鞭子,转身跑去了花园。   仆人在身后喊着,“大小姐,主宅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当时的西薇娅只有一个想法,她哪都不要去,她只想待在这里,待在有母亲生活痕迹的地方。   墨勒斯背叛了她。   无论她怎么暗示,这个该死的奴隶根本就没有想到和她一起留在这里的想法。   就算她想要让他带着她离开,这个没有情绪的奴隶也只会尖锐的指出,离开了洛德她根本就没有生存能力。   就连这个家伙,也老老实实听从那群人的安排,要跟着一起去那个冰冷冷的主宅。   年幼的西薇娅跑不到哪里去。   在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大的花园,却在年幼孩童的心里是那样的大,她在奔跑的过程中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   烦躁,疼痛,冷热交织的感觉一下子涌便了全身。   西薇娅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相反,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她分化了。   本以为自己板上钉钉分化称Alpha的她,成了Omega。   浓郁的甜酒香气一下子在整个花园里爆发,一下子吸引了无数来接人的Alpha侍卫。   分化的Omega信息素过于扰人心智,冲昏了Alpha的头脑。   Alpha本身就是难以自控的一种生物,Omega犹如发/情一般的信息素对于他们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Alpha们纷纷涌向了花园。   但是神志不清的西薇娅,已经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只知道再次醒过来,她已经回到了主宅,而原本跟着她的佣人们,也都已经换了一批。   至于墨勒斯……   这个叛徒。   他也早已消失在她的生命之中。   “后来发生了什么?”回忆起当初分化的危机,姜穗忽然就意识到了各种的细节产生的出入。   比起她的分化,墨勒斯早就已经成为了Alpha,那么那个时候的墨勒斯,究竟在哪里?   高大的男人转过身来,微微低下头,看着她。   那双墨霭沉沉的眼眸里是平静的笑意,他站在台阶下,因此正好能够和她平行的对视。   银白发色的奴隶露出了笑容,他就像是一位真正的骑士一样,朝着她说道:“我在护卫您的安全。”   姜穗微微一愣。   “没有人打得过我。”就算是年幼的自己,现在的他仍然感到得意,“所有的Alpha,都被我赶跑了。”   姜穗沉默了片刻,随后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往前走了一个台阶,变成她抬头看着他。   “那个时候,你明明还不知道正常的感情是什么吧?”她说,“为什么?你是在那个时候就喜欢我吗?”   Alpha听到了她的话,同样的黑眸微微一沉,他直视着她,并没有再打什么哑谜下去。   “我或许不知道,但是我的本能一定知道。”   贺朝说,他抬起手,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因为那个时候,‘我’就是我了。”   姜穗说:“你也发现了。”   “是。”男人很快就承认了,“是我的疏忽,就算是和阿守一起进行了防护,但是还是被钻了空子。”   听到了他的话,姜穗神情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扶着她走下台阶,尽管她根本就不需要,但是男人还是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肢体碰触的机会——   很明显,墨勒斯的本能同样融入了他的骨髓,想要将自己的Omega抱在怀里亲亲贴贴的本能。   “上一次,为了躲过检查,我把自己的记忆分割后藏在意识空间深处。”   男人声音并不大,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在她听来十分清晰。   “那个时候它就把力量藏进来了。”   贺朝并没有说出主脑一词,因为一旦说出来恐怕就会被发现。   这个世界的副脑藏在原核里,想要杀死必须将原核打开,但是一旦打开,里面的污染恐怕会泄露出来。   全联邦里,唯有联邦研究所拥有最顶级的防污染量子设备,他也不需要联邦政府的人把它全部打开,只要有一小点的缝隙,他就能动手杀死。   而唯有在那个实验室房间里,那样级别的污染才不会泄露。   系统的休眠沉睡说明着一件事,它的力量耗尽一空,很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这如此。   那么原核的污染与力量,就让系统一同吸收走,完全不亏,正好系统和副脑同根同源,也算是兄弟一家亲。   而现在,姜穗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关于原核要怎么处理的事情他们已经互相说明过,而现在,她很明显地指出了他们到达这个世界的时间点和他们所发现的并不相同。   是主脑动的手脚。   其实很快贺朝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真是奇怪啊,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一个轻而易举捏死他们的存在,为什么要用如此迂回的手段?   而且为什么,仅仅只是想把他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傀儡,而不是在他起了异心之后杀死他呢?   而只是想杀死“干扰”到他情绪的另外一个“病毒”。   姜穗……也究竟是什么人?   这样的问题与大量的疑点充斥着他的脑海,但是看着身旁仰着头,沉静地看着他的少女。   这张熟   悉的脸上是他熟悉的神情,每当他烦躁起来时,看到她便会觉得安心。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她一定回来找他,而他只要乖乖地等待,就一定会在漫长的旅途中等待到她的到来。   少女朝他笑了笑。   他们果然在这栋已经没有人再来过的小楼中找到了当初留下的痕迹。   他们果然是他们。   这句话很拗口,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就是墨勒斯,她也是西薇娅。   他们早在更早的以前,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但是他们的记忆都出现了问题,并没有发现。   但是在互相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他们又不由自主地相互吸引。   只不过后来的阴差阳错,他们又再次分开。   姜穗坐地毯上,看着地面的画册,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怎么看都知道是她本人写的,而一旁编好但是枯萎的花环,是贺朝的手笔。   “所以我当初逃跑,不仅仅只是想要逃出洛德,也是为了去找你,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那个时候控制我们的力量可能在时间的流逝下失效了不少,我也通过污染自己挣脱了它的控制。”   男人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似乎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姜穗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她半跪着直起身子,靠近了对方,“你没事吧?”   这么平静,有点吓人。   但是男人已经根据线索推测出来了另一件事。   “以它的力量来说,不可能还会有让我们挣脱的机会。”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气,仿佛若有所思,“恐怕是系统耗费了自己的力量,来挡住了攻击。”   姜穗自然也发现主脑的恐怖之处,在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已经中招了。   男人已经看了过来,他轻轻握住了她戳他肩膀的手,随后已经习惯性地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长舒了一口气。   姜穗:“……喂!”不是在说正事吗?   然而男人的怀抱并没有送半分,他让她坐在大腿上,像是一个保护者的姿态一般,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听到我说是系统耗尽了自己的力量,你一点都不惊讶,姜穗。”   这是在这个世界,姜穗第一次听到他喊了自己的名字。   身子一顿,她抬起头,就看到了幽深漆黑的瞳仁,此刻看似漫不经心的神情,却又是那样的敏锐。   “怎么?ooc你就不怕……”姜穗的话还没有说完,贺朝已经淡淡开口了,“进门之前我就已经用积分买了道具,只要不直呼其名,这里算是安全。”   积分、道具……   这个设定姜穗已经完全忘记了,毕竟贺朝本身就不是一个会主动像系统商城购买道具的人。   姜穗说:“你不是要攒积分回家的吗?”   贺朝冷笑了一声,但并不是对着她的,“我都攒这么久了,看着像是有一点回家的迹象吗?”   哦,那确实是没有。   如果按照原本书中的章节来看,就算是小说到了大结局这家伙也还在继续快穿中,兢兢业业为主脑打工。   “用它的东西对付它,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姜穗:……她有教过?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男人眯起眼睛,更加凑近她了一些,无形中带起了一丝压迫感。   昏暗的小楼第二层,是一个充满着粉色的华丽房间,很明显原本的主人地位颇高。   此时阳光透过窗户倾洒在房间里,却并没有照到阴影中的两个人。   高大的Alpha将属于自己的Omega圈在怀里,那是一个极具有占有欲的姿势,却没有丝毫让怀中的少女感觉到任何的不舒服。   面对着姜穗的问话,贺朝也毫不客气,因为他发现了面前的女人似乎是带着那么一点故意。   她就是故意没有将话的谜底全部揭开,就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他要如何让她就范。   这种一来一往又有些欠揍的感觉……   贺朝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十分的熟悉,和姜穗越来越熟,纠缠越来越深的过程,这样的熟悉也越来越深。   贺朝说:“你对于我系统的情况,为什么比我还清楚?”   系统耗尽力量休眠,和主脑的偷偷攻击有关系,姜穗竟然比他还先知道。   姜穗倒是很老实,没有说什么你猜啊这样听起来更欠揍的话,毕竟贺朝的道具是有时间限制的。   姜穗说:“大概是因为有人开了后门吧。”她露出西薇娅大小姐一般高傲又有些得意的神情,“一个聪明人,在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时,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一个后门呢?”   看似回答了,实际上却又像是什么也没有说。   关于这个观点贺朝实际上是非常赞同的,不然他怎么躲过一次又一次的主脑心理监测?   只不过……   贺朝低垂下眼眸,勾起了唇,看着她,“这是我的系统,为什么会有你的后门。”   姜穗:“哇,这么敏锐的吗?”   姜穗:“我真是小瞧你了。”   贺朝:“胡说八道也没有用,我现在很了解你。”   姜穗:“墨勒斯先生,你ooc了。”   贺朝:“……不要转移话题,快点说。”   姜穗抓了抓脸,发现实在是躲不过去,这个男的见招拆招,已经完全了解她的套路了。   但是……姜穗发现了一件事。   贺朝似乎隐瞒了什么,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于是姜穗只能含蓄地暗示道:“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贺朝额头一跳,正准备再说什么,就听到少女忽然变得有些正经的声音。   “你要自己想起来,贺朝。”她仰起头,浅色的眼眸里是难得十分认真的情绪,那样的沉静又有些冰凉,“我会陪着你,但是唯有这一点,需要你自己想起来。”   “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来找你,我为什么知道这一点,等你想起来了,我们就有了反攻的筹码。”   贺朝的心在她的话语中越来越沉,就像是被大手紧紧攥住,莫名有些呼吸不畅。   姜穗变得有些冷的声音还在继续,又仿佛带着安抚,“思维、记忆、情绪、意识……”她淡淡地说道,“这些都是力量,这也是为什么它一直在收集,因为这些力量聚集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无法估量的超能量体。”   “人类的傲慢在于总是想要创造出无法驾驭的事物,当傲慢被推翻,自满被打败,总要有人来收拾烂摊子。”   “我的力量……在寻找你的过程中已经几乎不复存在,而现在,唯有安静的等待。”   是长久的沉默。   贺朝的手动了动。   姜穗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但是贺朝心底却非常清楚的觉得这就是她本来的模样。   姜穗朝他露出了微笑,眼眸却紧紧地盯着他,想要看透他此刻在想什么,“贺朝,这一次,是换我来陪伴你。”   贺朝抱紧了怀里的少女,而对方也环抱住了他。   她靠近了他的耳边,像是轻喃,却又像是在提醒。   “所以贺朝,我们一起回家吧,不要再停留了。”   他一顿,禁锢得她也更紧,几乎让姜穗感觉到了疼痛。   贺朝心中有着柔软,还有着一种剧烈的刺痛。   他和姜穗都清楚一件事。   在这个世界,一旦改变了主脑规定的任务结局,恐怕会面临着无法预想到的攻击。   不过……   男人舔了舔唇,露出了一个血腥的,又有些疯狂的笑容。   那又如何,有一点他和姜穗非常相似。   那就是——   他也给自己,给他们都留了一个后门。   他没有想到姜穗竟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然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提醒他。   也是在……   警告他。   不要再故意什么也不做,好像完全被系统与主脑掌控一样。   不过现在有着自己秘密,或许会随时离开的蝴蝶,已经在他的怀里,他也终于十分清楚的知道,她是真的不会离开自己。   漫长的时光让他的心早已不似常人,而污染放大了这一份扭曲。   一桩桩一件件的按兵不动,仿佛丝毫没有进展的任务。   贺朝终于确定,她离开不了他,而她注定和他绑定。   那么真是太好了。   他轻轻抚着少女的长发,鼻尖是她淡淡的香甜气息。   下一个世界的话……   男人漫不经心地想,就打开那扇后门吧。   作者有话说:   其实就是朝子上一个世界的最后也想起了一些事,但是发现姜穗还有秘密很担心她离开,于是一直按兵不动想要和她角色扮演亲亲贴贴,大约你们也猜不到他干了啥。而穗一遍一遍的说陪伴其实也不能打消他的警觉和不安,毕竟朝子在漫长的穿越中早就不是正常人了。   记忆就是力量,找回记忆的过程也是力量恢复的过程。   朝子漫长世界积攒的记忆已经是很庞大的力量了。   至于系统休眠,确实和穗有关,穗和系统什么关系,大约这个世界就能揭露(。 第148章   ◎盗贼x大小姐18◎   和姜穗这边一边贴贴亲亲, 一边谈事情比起来,洛德家乃至于整个贵族圈子现在都不太好。   因为安德鲁事件造成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现在网络上不断出现民众对贵族特权阶级的各种特殊待遇不满的声音, 而且由于对特权阶级的强烈对立情绪,网络上也曝光了不少一些贵族的烂事。   如果一开始小打小闹的还不足以引起上层阶级的震动与重视,那么等到尤尔利希家遭遇的污染情况,以及由贵族把控的长老院利用外界污染来控制下属势力的事情曝光, 真正引起了联邦民众的反抗。   一个没有对联邦做过任何贡献的贵族, 通过家族的爵位继承, 就能够过上比奋斗了一辈子的联邦人还要好。   这种不公平的现象让原本就已经对贵族不满的民众更加愤怒。   除了网络上渐渐蔓延的紧张与不满现象, 这份反对情绪也蔓延到了现实。   如今诺克利亚已经有不少关于反对贵族垄断政权,草菅人命, 享受特殊权力的游行抗议,同时也有不少犯罪事件的爆发。   然而这一切好像和高坐在上的贵族们没有什么关系, 在进行武力镇压之后, 宫廷宴会仍然如期举行。   西薇娅就是作为洛德家的代表, 去参加宴会。   原本这一个代表应该是安德鲁, 再不济就是索菲雅, 但是因为家中已经无人顾暇宫廷宴会,全身心都放在捞人身上。   再加上安德鲁是这一次事件的中心,因此更是让洛德老爷头疼的要死。   尤尔利希家以及莱恩迪家都明里暗里说希望西薇娅出席, 因此这一次宫廷宴会还是由她前往。   姜穗没有想到尤尔利希家那边也向她便宜父母施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她原本是不想参加这些无聊的活动, 但是贺朝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正好谈谈尤尔利希那边的态度。   和那些坐享其成的贵族相对比, 尤尔利希这种全员基本皆兵的家族, 还是为联邦做过贡献的家族, 如果同样参与了变革行动,那将是很大的助力。   当时姜穗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然后说道:“我看你现在心思都没有放在完成那些任务身上了吧?”   贺朝神情不变,“你误会了。”   但是姜穗感觉就是如此,自从像是知道她真的不会离开之后,这家伙完全就像是摆烂了一样,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去行动和安排。   更多的时间是跟着她,仿佛只要跟在她身边发呆都行。   姜穗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所以说……   他到底想起来了没有呢?   姜穗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的力量带起的图腾若隐若现。   记忆也是一种力量,但是她的记忆还没有那么庞大。   她想到了曾经勿入主脑空间的那个缥缈的黑色梦境,也想到了自己刻在脑海深处的使命。   所以说,当初就不应该让这家伙先进来,而是让她来。   姜穗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换他来救她了。   说什么只要她找到他,跟在他身边就能把他带回来,但是现在看这个样子,后续到底要怎么做,姜穗一头雾水。   因为她自己都弄丢过自己,现在的记忆也处于残缺的状态。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自己也绝对不是穿书,或者说并不是穿书这么简单。   “大小姐,您好了吗?”   海蒂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姜穗整理了一下内衬,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好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其他的仆人给她上妆。   “您真美。”海蒂不吝啬地称赞,这也确实如此,西薇娅大小姐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家中出事的缘故,西薇娅小姐看起来有些沉闷,就算是听到了自己代表洛德前往宫廷宴会,也并没有开颜。   此时的大小姐坐在镜前,乌黑顺亮的长发被盘成繁复的精致模样,上面戴上了宝石与钻镶嵌的桂冠,妆容下的大小姐看起来带着一种易碎一般的美丽。   她穿着贵族长裙,腰肢不用束腰都足够的纤细,她静静地坐在那,就像是安静的天使。   “墨勒斯呢?”大小姐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由于其他仆人的动作,她只能微微地看向自己,念起奴隶的名字时眉头也微微皱起,像是有些不不耐烦。   好吧,不说话的大小姐看起来娴静,但是一旦开口,配合上她略带娇蛮的神情,就立刻打破了这种假象。   海蒂轻声道:“他刚刚出去了,大小姐是要找他吗?”   大小姐看起来更加不高兴了,“谁允许他出去的?”她命令道,“让他现在滚回来。”   海蒂小心翼翼道:“大小姐,您不是之前说允许他在主宅活动吗?”   大小姐完全没有任何的心虚,“我现在不允许了。”   虽然说一出是一出,但是海蒂已经习惯了,她点了点头,便打算出去让人把墨勒斯找回来。   作为大小姐的贴身佣人,海蒂隐约的感觉到大小姐似乎和这个新来的银发奴隶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比起说是小时候的渊源,海蒂更认为是Alpha与Omega之间的那种奇异的联结。   要知道墨勒斯看大小姐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奴隶看主人的眼神,反而像是一个Alpha看着Omega的那种想要拆骨入腹一般的窥探与觊觎。   海蒂本来是想提醒大小姐的,但是看到大小姐高兴的神情以及她不动声色警告自己的神情,海蒂大约也知道墨勒斯如此,是大小姐的纵容。   这两个人……   海蒂想自己也不过是为主人打工的普通佣人,加上大小姐也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海蒂也没办法说什么。   海蒂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房门,却发现走廊外走回来的墨勒斯。   “墨勒斯?”海蒂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大小姐在找你,有些不高兴了。”   说完话的海蒂目光落在了他手里捧着鲜花上。   高大的Alpha听到之后,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我现在回来了。”他说道,“我这就向大小姐赔罪。”   海蒂侧过身子,让银发的奴隶进去。   她转头看去,就看到了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完毕的大小姐,此时站在房间的地毯中央,任由佣人给她打理裙摆,看到墨勒斯之后,脸上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   “你去哪里了?”大小姐抱起胸说道,“我允许你离开了吗?”   “抱歉。”俊美的奴隶诚恳地道歉,他弯下腰,将自己手中的采摘的礼物献给了大小姐,“献给您。”   和海蒂想象中会把捧花丢掉的情况不一样,大小姐冷哼了一声,还是接了过来。   她轻轻地嗅了一下,随后在里面发现了自己喜欢的花。   “自由女神的象征。”Alpha解释道,“我在诺克利亚的郊区找到了。”   “你也去换一身衣服吧。”大小姐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随后并非用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的语气告知了对方。   墨勒斯微笑,安静乖顺地听从了大小姐的安排。   换下了寻常的奴隶服装的奴隶看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如果不是他仍旧是银色的奴隶发色,高挺的身姿恐怕会被人误以为是哪里的贵族。   确实如此,就算是看了那么多遍他的模样,但是姜穗还是被这样的贺朝所惊艳。   高大的身材将身上低调又华贵的服饰完全撑起,上面还绣着金边的纹路,配上他俊美的容貌,看起来极其吸引人的注意。   最终姜穗回过神来,她扬了扬下巴,“行了,就这套,走吧。”   让贺朝作为贴身护卫跟在她身边,穿着打扮自然不能寒酸。   于是大小姐转身走了,Alpha自然跟在了她的身后。   姜穗在看贺朝的同时,男人同样也一直关注着她。   她长而白皙的脖颈在礼服之下露了出来,而特殊的设计同样让她裸露大面积的肌肤,纤细的腰肢仿佛一手掌握,这样的服饰尽情地展示了她美好的身材。   他的眼眸暗了暗。   真想就这样把她藏起来,藏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唯有他能看见这样的美好。   贺朝默了默,压下了心头的蠢蠢欲动。   他想到了姜穗说想要回家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或许她早就猜到了他有足够的能力在不需要完成任务的情况下离开这个世界了。   想到了休眠的系统,贺朝又想到了刚刚离开时手下传递来的消息。   这场宫廷宴会……或许就是离开的契机了。   等到联邦研究所剥离了原核外层的污染,他们或许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运气好的话,可以定位主脑老巢的位置。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在运气好的前提之下。   他们在这个世界被不动声色的动了手脚,就足以主脑也早已盯上了他们。   但主脑也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一般的强大,在他们的分析中,恐怕主脑也要遵循一定的法则。   不过现在……   他需要先看好自己的Omega,来参加这一场注定会暗潮汹涌的宫廷宴会。   贺朝最开始想象的是宴会中或许会有人针对姜穗,亦或者是一些贵族之间的明嘲暗讽,再不济就是对时局的针锋相对,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同样高大,穿着一身白色贵族服饰的Alpha站在少女Omega面前,他有着同样不俗且俊朗的面容,黑色的短发被打理得完美无缺。   他微微弯腰,绅士的亲吻着少女的手——尽管隔着手套,却仍旧让某个Alpha嫉妒得发狂。   “西薇娅小姐,日安。”黑发的绅士如是说道,他工作时的冷峻并不会放在贵族的宴会中,此时的他带着微笑,看起来更有着好脾气的英俊。   “日安。”Omega露出了些许惊喜的神情,似乎在这里见到他非常的高兴,“克劳德,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克劳德笑道,“西薇娅小姐的身体好一些了?”   “我并没有什么事。”少女说道,她再一次露出感激的神情,“那一天安德鲁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   克劳德微微露出一丝苦笑,随后诚恳道:“不,不必向我道谢。”他说,“我这么做,恐怕最终还是为难在了你的身上。”   西薇娅摇了摇头,她微笑道:“不,我会因为这件事而更加感激你。”   克劳德一顿,定定地看了少女一眼,发现她那确实是她发自内心的话,神色稍微认真了一些。   “看来我还做了一件好事。”他褐色的眼眸也多了几分认真,不再是那种客套的礼貌,“西薇娅小姐,我想一会儿要邀请您跳一支舞了。”   姜穗听出来了他有话要对她说,正想答应,却感觉到身边仿佛忽然冷下来的温度,还有某个男人慢悠悠的,平静的,却仿佛带着丝丝杀气的话语。   “大小姐,您的第一支舞,好像已经给了别人了。”   姜穗一愣,她什么时候给别人了,一回头,看到了身后的Alpha漆黑的眼眸。   而此时这双眼睛的主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克劳德,似乎带着沉沉的阴郁。   而克劳德神情也沉了下来,如同工作时面对难缠可怕的敌人一般,露出了冷峻又严肃的警惕。   姜穗:……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大忙碌!   这个世界也要结束了 第149章   ◎盗贼x大小姐19◎   克劳德其实在见到西薇娅大小姐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身后的男人。   这个穿着侍卫制服的Alpha, 有着银白色的发色,很明显是属于洛德家的奴隶。   奴隶是不被允许出入这样的场所的,但是克劳德发现对方面不改色的同时, 西薇娅大小姐也同样理直气壮地带着这个奴隶进入了宴会厅。   这引发了不少人的注意,在入场时还遭遇了侍者的劝说,但是西薇娅大小姐还是这样带进来了。   克劳德是一个绅士,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窃窃私语, 也没有对她身后的奴隶产生厌恶, 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西薇娅身上。   作为Alpha, 他十分欣赏西薇娅大小姐。   早在尤尔利希还没有衰败之前, 克劳德就已经听说过西薇娅的名字。   出于来自Alpha的欣赏,再加上他能够看出来西薇娅对洛德的不满, 于是顺理成章地提出晚宴舞蹈的邀请,以便进一步谈话。   但是他没有想到, 银发的奴隶会在这个时候阻止。   同为Alpha, 他太过于清楚这个奴隶看西薇娅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同样的, 那双漆黑的眼睛看过来时的挑衅, 也挑起了他的战意与不满。   当然,他也并没有十分没风度地指责这个Alpha奴隶的插话,也没有向西薇娅展现自己的不满, 他只是说道:   “西薇娅小姐, 是我冒昧了, 那么我没有没有这个荣幸, 成为你下一个舞伴?”   这句话说出来, 就连墨勒斯都是一怔, 随后下一秒, 他顿时心生警惕。   这将会是一个劲敌,他沉默的和这个人模狗样的尤尔利希对视着。   西薇娅听了同样是愣了一下,随后她瞪了一眼墨勒斯,毕竟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答应过他一起跳第一支舞。   不过她也不会当着克劳德的面拆某人的台,于是她说道:“当然,这也是我的荣幸。”   克劳德微微一笑,不得不说他笑起来时的那种清爽真的很吸引人。   一旁的人在寒暄,同样也喊住了克劳德,克劳德只能朝着姜穗微微一行礼,最后像是暗示一样,好心的说道:   “西薇娅小姐,我想您一定是一个足够独立又极具有个性的Omega,但是在这个地方,恐怕会引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他在告诉西薇娅,将一个奴隶大摇大摆的带到宫廷宴会,恐怕会引起其他贵族少爷小姐的不满。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您可以来找我,我随时都可以为您提供帮助。”克劳德微笑着,随后淡淡地看了墨勒斯一眼,转身离去。   不愧是军事作风的贵族家庭出来的绅士,姜穗看着克劳德离去的背影,觉得身姿挺拔的模样怪不得在他回到诺克利亚之后,迅速成为贵族Omega口中提及最多的人。   “好看吗?”幽幽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姜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立刻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贺朝。   姜穗干笑了几声,莫名有些心虚,“也没有,一半一半。”她赶紧找补,“没有你好看。”   贺朝微微眯起眼睛,唇边也是似笑非笑,“我忽然很怀疑一件事情,如果当初你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不是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你都可以迅速找一个男人谈情说爱?”   言下之意——   就是如果她每到一个新的世界,并没有认识他,她会不会找其他的男人。   姜穗一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实说,她确实是有可能的。   最开始是因为穿越到新世界了紧张心思都没有在这些上面,如果后面麻木了的话,恐怕她的确很有可能不甘寂寞。   姜穗说:“哪有的事,我和你是天注定的,你要对自己有一点信心。”   男人微微俯下身子,一直牢牢地盯着她看,仿佛不会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姜穗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   “骗子。”   好吧,他并没有相信。   四周注视的目光很多,但是二人却丝毫不在意。   也有人来搭讪,有的是和洛德不对付落井下石,有的是想要探听洛德的家事,还有的是来看西薇娅的热闹的,但是统统都被大小姐阻挡回去。   音乐声渐起,四周的灯光也暗了一下,隔绝了不少恶意打探的目光。   姜穗觉得男人的目光简直是如芒刺背,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手中假装把玩的香槟放下,对贺朝说:“舞会开始了。”   然而当她转过头看向他时,却莫名有些恍惚。   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身侧一旁,在昏暗的环境下,身上的侍卫服侍就像是礼服,他身姿挺拔,漆黑的眼眸看着她时仿佛带着流转的光。   暮色下的点点光芒,没那么明亮,却也没有那么暗淡。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模样,似乎还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随后他伸出手,微微俯身,如同像一个公主祈求。   “美丽的西薇娅小姐,你愿不愿意和我跳一支舞。”   ——“美丽的姜小姐,你愿不愿意和我跳一支舞。”   仿佛有什么声音重叠了。   他的面容和现在相比,应该……   更年轻一些。   而当时的她,应该会更局促一些。   像是有点紧张,又像是有点窃喜。   姜穗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随后在贺朝的目光中,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隔着手套,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他掌心炙热的温度。   腰间被大手揽住,并不强硬,但是却有着让让人无法挣脱的力道。   下一秒,她的舞步已经下意识的随着他而走动。   但是那一次……   “看来进步了不少。”男人略显得低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姜穗眼睛微微睁大,随后抬起头看向他。   姜穗莫名感觉喉咙有些干。   姜穗:“你想起来了?”   男人微微一笑,“没有。”   她刚要张口,听到他继续说道:“只是感觉我们曾经也跳过一次,那个时候的你好像踩了我好几次。”   姜穗的手不由得收紧,而同样握着她的男人也感受到了,收紧了自己的大手,将她包裹在掌心。   伴随着音乐一个摇摆,她躺在他的臂弯,这样奴隶与贵族的组合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但是二人却并不在意。   姜穗在沉默地看了男人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不,我觉得你在骗我。”   轻笑一声自耳旁响起,她贴近了他的胸膛。   男人说道:“我对你可一直都是实话实说的。”   舞步下的一个旋转,灯光流淌在他们身上又掠过。   “早在上一个世界的最后,你就已经想起了不少东西了吧?”   毫不客气又尖锐的话直接挑明,少女的目光多了探究与锐利,她用着疑问句,但是神情皆是笃定。   “你对待记忆的方式,比我厉害多了。”   挑明的话语同样也吸引了来自另一层的注视,二人双双都感觉到了四周氛围陡然一沉。   压力倍增。   但是贺朝却没有任何害怕,他仍然维持着与她共舞,面上却流露出了笑意。   “怎么想在不装了?”   姜穗毫不客气地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又试探我,在上一个世界你意识到我能够和你的系统沟通之后,就在这个世界任由主脑的力量覆盖,导致我们双双失忆,就为了试探我究竟和系统是什么关系。”   “你这个人怎么能疯成这样?”竟然以这种方式来试探她,足够危险,也足够……挑起她的兴奋。   因为不知何时陡然换成了更加跳跃的律动,她在他的引导之下,不断的远离又贴近他。   皮肤下的血液在奔涌流动,目光交汇是火花的碰撞。   听到了她带着一丝怒意的指控,男人全盘皆收。   他仍然微笑着,就像是一个合格的绅士,“还是被你发现了,什么时候的事?”   姜穗也不怕在这个时候说些不该说的了,很明显这个男的早就破罐子破摔,“在小楼的时候,‘用它的东西对付它,这不是你教我的吗?’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来都没有教过你。”   姜穗强调了在她的记忆里。   “啊……”男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这里的破绽。”   他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我忘了你不记得这一段事情……嘶!”   下一秒,他的脚被狠狠地踩了。   姜穗也微笑,“清醒一点了吗?”   贺朝那种完全要被污染的感觉伴随着少女略带着一丝蛮不讲理的声音,终于清醒了不少。   姜穗:“你是打算用系统把原核的力量吸收了吧?”   贺朝老实了不少,点了点头。   姜穗说:“说起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你,当初在命树那里,除了那些有的没的预言,你还得到过什么?”   音乐已经来到了最终的谢幕,此时的姜穗被贺朝抱在怀里,仰着头看着他。   对方黑眸晦暗不明,是山谷拂过的百尺深潭,微微掠起了阵阵涟漪。   深海的气息仿佛再一次包裹住了她。   男人微笑着说道:“一个秘密,要用另一个秘密来交换。”   “姜穗,那么你现回答我,你和我的系统,究竟是什么关系。”   下一支舞蹈的准备音乐已经响起,一旁克劳德的声音也非常清晰。   “第二支舞,西薇娅小姐,您现在是否有空?”   姜穗沉默地和男人对视,腰间的手如铁一般紧紧地扣着她,丝毫没有放她离去的欲望。   姜穗忽然笑起来。   她直视着贺朝,这个笑容中也带着一丝看热闹般的轻佻。   “SHZ00001,我想你应该听过它说自己的名字了吧?”   贺朝眼睛微微睁大。   她的声音和她一样如同轻巧的麻雀,轻飘飘的蝴蝶,在他松懈的那一刻挣脱了他的怀抱。   她说:“在我没有因为你故意让我失忆这件事气消之前,我不会理你的。”   在她即将把手放到克劳德的手心里的那一刻,腰间又是一紧,她随着一股大力重新落在了舞池之中,只见到了克劳德十分诧异又惊讶的脸。   而身后强壮的胸膛贴在了她的背上,炙热又仿佛要带着她一起沉沦。   而他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   “我能够选择下一个世界。”   这一次,轮到她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二人对决:   平手 第150章   ◎盗贼x大小姐20◎   男人的声音轻描淡写, 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姜穗看着他,又重新被拉回了舞池。   究竟是这一次能够选择,还是每一次?   但是这一次的舞蹈的音乐十分的激烈, 姜穗完全没有找到空隙去和他对话,只能看到他略显得意的神情,还有好整以暇,等待她质问的模样。   一曲终了。   他没有任何纠缠地松开了她, 然后朝她行了个礼, 微笑着说道:“大小姐, 想必尤尔利希先生已经等待已久了。”   他同样仿佛没有带任何挑衅的朝着一旁在舞池旁静静等待, 神情有些复杂的克劳德微微颔首。   姜穗微微眯了眯眼,最后却也没有说什么, 但是他们已经错过了舞蹈,最终姜穗只能跟克劳德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谈话。   克劳德神情有些复杂, 他的动作非常绅士, 在较为喧闹的会场中, 略微低声地说话。   “抱歉, 西薇娅小姐, 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和刚刚那名Alpha,是……?”   姜穗朝克劳德笑了笑,“就是你想的那样。”   克劳德神情微变, 一个贵族承认奴隶是自己的情人, 尤其是一个Omega承认一个Alpha, 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事。   但是他没有想到西薇娅就这样承认了, 并且没有任何不愉悦亦或者受到折辱的神情。   “我明白了。”很快调整好情绪与神情的克劳德说道, “我这一次, 是来寻求西薇娅小姐的合作的。”   姜穗其实也发现了这一点, 她之前看到克劳德的神情,大约也知道他有话要说,不过她没有想到克劳德会找她合作。   “找我?”她说,“我只是一个即将要和莱恩迪联姻的家族边缘人士,找我有什么用呢?”   克劳德微微一笑,“西薇娅小姐,您说笑了。”   黑发俊朗的Alpha说道:“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您这一次对尤尔利希的帮助,若非是您,恐怕在之前的那场风波中,尤尔利希的大部分军权都要被分割走了。”   姜穗顿了顿,这是之前的她偷偷递情报给尤尔利希,但实际上却没能具体的帮助到什么。   姜穗说:“我只是递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情报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在克劳德再次要开口的时候,却看到了面前的Omega露出了一个有些张扬的笑容,“不过合作的话,我同意了。”   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贵族Omega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仿佛是挣脱了镣铐的自由飞鸟。   克劳德不由地问:“您不确定一下合作的内容吗?”   漂亮的Omega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反特权的地下领袖,常年在外征战的你大约也看到了很多联邦里除了贵族之外苦苦挣扎生活的人。”   “况且——”   “你也找到证据,出现在尤尔利希家族中的污染,是那群想要将你们从司令官位置上夺下来的其他贵族吧?”   克劳德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他沉默片刻后化作了淡淡的笑意,朝着她说道:“西薇娅小姐。”   “嗯?”姜穗问。   克劳德说:“如若现在是非常时期,我真的想追求你。”   和克劳德合作,是姜穗和贺朝达成的共识。   尤尔利希家族中很多因为污染而去世,一些四散的军权被贵族夺走,而克劳德作为长期在外驻守的军官,同样也知道联邦中不少的困苦。   贵族有特权的时间太漫长了,他们所积累的财富已经严重造成了星际联邦的资源不平等。   克劳德并非是一个纯粹的贵族,尽管姓尤尔利希,但是因为属于家族的边缘旁支,并没有享受到多少贵族的好处,更多的是靠自己一步一脚印地走到今天的位置。   他有着伟大的理想和抱负。   想要改变贵族操控联邦政府的种子深埋在心中。   而他寻求洛德大小姐的合作,是因为她可以将洛德家中利用污染而伤害民众的证据拿出来——   当初尤尔利希家族的混乱,同样也有着洛德的手笔。   这些弯弯绕绕对于姜穗来说并不太过多的在意,如果不是还要维持住洛德的风度,她现在已经下舞池去找贺朝,让那个家伙把话说完了。   听到了克劳德的话之后,她有着短暂的惊讶,随后笑道:“那真是我的荣幸,不过现在我对旁人已经没有了其他心思。”   克劳德挑了挑眉,不谈正事时的那种正直的风度下露出了微妙属于Alpha的嫉妒。   “西薇娅小姐,在您和莱恩迪联姻之后,也要带着你的银发情人一起前往吗?”   他并非咄咄逼人,而是带着纯粹的好奇的语气,因此并不会让西薇娅感觉到冒犯。   年轻的Omega露出了一种狡黠的笑容,“克劳德先生,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嫁给莱恩迪呢?”   克劳德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但是一旁舞池中的音乐也在这个时候进入了尾声,走到了末尾。   面前的Omega少女并没有任何的留恋,在谈论完正事之后,朝着他微微颔首行礼,便如同蹁跹的蝴蝶,消失在了面前。   克劳德看到了在舞池旁迎接着她,微笑着的另外一个Alpha。   银发的Alpha目光是如此的专注,在接到了这只漂亮的蝴蝶后,抬眼淡淡地扫过他。   两名Alpha的目光交汇,似乎激烈的碰撞了一瞬,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随后银发的Alpha带着娇小的Omega,离开了会场,丝毫不在意一旁或多或少恶意又嫌弃的目光。   “大人。”一旁的下属靠近,压低着声音跟他汇报着情况,“旦德莱恩的人同意了情报的买卖。”   克劳德将思绪收回,他恢复了以往的冷峻,颔首,“那么,可以开始行动了。”   而不再关心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姜穗,此时正被贺朝带着朝什么方向走去。   她提着裙摆,跟在他身旁,“你竟然没有生气。”   贺朝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姜穗看了他一眼,“之前和克劳德多说两句话你就摆臭脸。”   贺朝帮她拿着手里的小包包,闻言没什么表情,甚至带着一声轻声的嗤笑。   “就让他多和你说两句话,反正之后也没有机会了。”他说。   姜穗很想翻个白眼,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她看着陌生的方向,先挑了一个自己想问的。   “你之前说你可以选择世界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男人淡淡地回答,但是却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在姜穗再一次开口前忽然说道,“有没有感觉有些压抑?”   姜穗愣了一下,随后自然也点点头,“感觉到了,应该是系统的保护要失效了。”   “所以,”男人转过头来,并没有再追究她话里话外和系统很熟的模样,而是看着她说,“我的任务完成不了了。”   姜穗下意识,“什么意思?”   “‘它’降临的话,我们得先赶快离开这个世界。”   男人转过身来,展现了一个让她上来他背上的姿势,像是要背她。   “上来。”贺朝说。   姜穗想过事情发展得很快,但是没想到发展得这么快。   Omega的体力和耐力都不比Alpha,因此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跳到了他的背上,让他背着。   姜穗有些好奇地说:“你不问我和系统什么关系了吗?”   贺朝背着她非常稳,在她上来了之后便很快离开了会场,宫廷宴会地点位于联邦大厅,此时看着他的方向,姜穗发现是联邦研究所。   男人在听到了她的问话之后,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我看你不是不想说的样子吗?”   姜穗说:“其实也不是不想说,只是我感觉你也差不多猜到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带动着振动传了过来,姜穗把胳膊卡在他的脖子上,状似威胁道:“说,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贺朝带着她躲过一队巡逻,闻言有些无奈,“你根本就不像是隐瞒的样子。”他最终直言不讳地指了出来,“我看你明目张胆得很。”   姜穗没说话,她目光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随后滑落至他的后颈。   “说起来,Alpha是不是也有腺体?”   话题一下子跳跃得很快,男人一顿,随后平静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警告,“姜穗,你……”   话还没有说完,Alpha的腺体就被轻轻地碰了一下,男人浑身一颤,差一点就把姜穗丢了出去。   因为四周已经渐渐开始有了巡逻的守卫,姜穗也不好大笑出声,只是低着头闷笑,将声音埋在了他的肩上。   贺朝很无奈,只能重新把她背紧,但同时他也并没有生气,而是露出了无可奈何的一丝笑意。   只能说……   无论过去了多久,她都没有变。   无论是姜穗还是贺朝,不知不觉中已经脱离了人设,而原本晴朗的夜空也不知何时乌云密布,沉重的雷鸣响起,就好像是随时随地大雨将要倾盆,厚重的如同狂风呼啸席卷。   原本他们还会在这个世界待得更久一些,但是现在很显然已经不行了。   姜穗还挺遗憾的,毕竟Alpha、Omega这种神奇的性别,她还没有多研究一下呢。   而且,由于天性上的吸引,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灵魂交融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他们自然不是跑到研究所,尽管都位于联邦政府,但是研究所的位置较为偏僻,等到上了等待许久的迷你飞舰,姜穗才发现是利维接应。   “好久不见,大小姐。”利维笑眯眯地打招呼,看到她从贺朝身上下来,仍然面不改色,“老大,晚上好啊。”   贺朝颔首,利维在他们都进来之后,很快开着飞舰飞驰。   雷鸣轰响,乌云密布,原本漫天的星辰此时再也看不见一颗,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暮色中落叶上是黑压压一片的枝,张牙舞爪刺向天空。   一路上利维仍然耍着贫嘴,等到了联邦研究所,他便没有再跟着他们一起进去。   “之后都要靠你们自己了哦。”利维笑眯眯地说道,但是看着他们二人多了几分认真,最终利维的目光落在了姜穗身上,他微微一笑,不再那么轻佻,“那么,再见了,大小姐。”   姜穗一愣,她抬起头来,看了利维一眼,只看到了他一如既往有些轻佻又嬉笑的模样。   但姜穗能感觉到,他是在认真的和她告别,就好像知道这一次之后不会再见面了一样。   又一声雷鸣响起,利维趁着她没有注意,抬起她的手亲吻了手背,像是得逞的狡猾,他迅速放开她跳上了飞舰,随后得意地朝他们二人摆了摆手,驾驶着飞舰离开了。   姜穗:……   贺朝刚刚硬起来的拳头,最终看着离去的飞舰而放下。   联邦研究所灯火通明,他们姜穗和贺朝则藏在路旁的阴影中。   姜穗忍不住问贺朝:“利维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好像知道他们要离去的样子。   贺朝没有说话,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飞舰离开的方向,随后想到了什么,神色微沉。   “不太清楚,或许是猜到了什么。”他淡淡说道,“当初在第一监狱的角斗场,他几乎都是靠着自己的本能与直觉获胜。”   也就是说,利维的直觉和本能都非常的敏锐,察觉到了什么。   但是姜穗总感觉不仅仅是如此。   这种感觉和程洋、辞的给她的观感很像。   但现在也不是她深究的时候了,因为那种来自于高纬度的威压感又再一次袭来,而她所说的系统的保护,确实是要撑不住了。   用系统的力量来保护他们二人,就是姜穗的后门。   在潜入联邦研究所的过程中,贺朝问了她一个问题。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漆黑的瞳仁似有波光闪动,带着一种无声的催促。   “为什么它要叫SHZ00001?”   姜穗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轻声道:“你已经确定了我和系统的关系了吗?”不然为什么要向她询问系统名字的由来?   贺朝牵着她的手,躲过了一个研究员,并熟练地打晕了对方,拿到了权限卡。   一旁的监控已经被他们二人同样熟练的用石头打坏了。   或许过不了多久,研究所的警报就会响起。   贺朝转头看向她,勾起唇,这个笑容既不像墨勒斯,也不像是他以往扮演的任何一个人。   姜穗恍然觉得,这就是他自己。   贺朝说:“嗯,我知道了。”   “它是你的系统,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作者有话说:   其实系统本来是穗的   所以系统见到穗的时候好感度非常高 第151章   ◎盗贼x大小姐21(完)◎   “无论是过去, 还是现在。”   “它是你的系统。”   当贺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姜穗有一种,啊, 终于被发现了的轻松感。   而也是在这一刻,研究所外厚重的乌云已经再也抵挡不住雨水想要涌出的欲望,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狂风骤起, 有那么一瞬间, 像是世界末日。   与此同时, 研究所警报声作响,随后等级层层飙升。   宫廷宴会上的众人都是一惊, 而克劳德也在此时接到了下属的线报。   “大人,研究所的污染泄露了!”   “大人, 城内出了内乱, 有人等不及动手了。”   “大人……”   克劳德神色凝重, 原本脑海里的一些其他遗憾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只剩下对目前事态的严肃。   “计划提前。”克劳德冷静地下达命令, “动手。”   潜入的属下听令,“是!”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也是一个注定混乱的一夜。   长老院的利益不断被吞食, 终于忍不住动手, 想要除去反对的声音, 但是当不平衡的力量达到顶峰的时候, 拉满的弦绷断, 事态终于无法平息。   克劳德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现有发达文明的星际时代, 不需要一个□□的联邦政府, 也不需要由贵族把持的特权统治,民众需要平等,奴隶需要自由。   在克劳德黑色头发下,有丝丝缕缕的银白色藏匿其中,只是一次次被染黑,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现在的混乱已经不需要洛德的罪证,亦不需要其他贵族的把柄。   他们先动了手,那么克劳德可以给予反击。   原本其乐融融,觥筹交错的贵族宴会此时乱作一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外面爆发的混乱已经演变成战争。   而黑夜与大雨,狂风与雷鸣将这一切掩盖。   与此同时的联邦研究所,也因为某个存在的降临,原本老实的污染源们也纷纷突破了各种的限制,想要杀死两个人——   一个不听话的任务者,一个污染了任务者的病毒。   明天和意外,谁都不知道哪一个先到来。   姜穗手臂上的红色纹路显现,化作长刀杀死了攻击他们的污染源。   随后纹路消失,她立刻低咳了两声。   “没事吧!”另一边同样击退了敌人的贺朝立刻过来,他眉皱起,神色中多了一丝紧绷,“不要再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了。”   姜穗说:“没有事的,反正我也没有多累。”   男人的气息更冷沉了一些,深海的气息带着精神力的力量让他们暂离了污染,他上下检查了一下她有没有受伤,才略微松一口气说道:“不要任性。”   他说,“不遵循人设所带来的惩罚我体验过,如果再使用不属于此世的力量,很有可能会造成体系不兼容而导致的时空缝隙,在这个过程中,一旦受到攻击我们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时空缝隙……”姜穗任由着他拉着她走,并将她护着。   没有办法,Omega到底在战斗中处于劣势,她也只能尽自己所能来防御他注意不到的地方。   同时姜穗注意到了他所说话中的一些新的东西。   所以说他见过时空缝隙?   没有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发问,姜穗和贺朝终于来到了原核的大门前。   污染已经将四周的通道变成了如同肉瘤包裹着的血色血管,姜穗的视线里全是猩红的颜色,还能闻到作呕的味道。   Alpha和Omega对气味有着非常敏锐的嗅觉,此刻简直就像是放大了数百倍的生化武器一样攻击着他们的神经。   “门现在全都是脏东西,我们要怎么进去?”   姜穗问着站在身前,挡住了大部分污染攻击的贺朝。   贺朝高大的身影看起来很让人有安全观,他说话时也未曾有任何的慌张,依旧是很冷静。   “以我的精神力可以打开大门,进去之后跟紧我。”   话音落下,他们都感觉到了盯上似乎有什么搜寻的目光,目光所到之处是强烈的威压,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它来了。”男人的声音有些沉。   姜穗手臂上的纹路若隐若现,但最终并没有使用,她微微垂下眼眸,最终说道:“开始吧。”   他们已经被找到了。   封锁原核的大门被轰开,贺朝一把抱住姜穗,在地上翻滚躲过了突如其来的黏腻猩红的触手攻击,而那股腥臭的味道一下子冲击了他们的感官。   一下子从骄奢的贵族生活画风变成了恐怖片,姜穗心里无比怀念以前那些普通的世界。   “没事吧?!”她撑起身子,看着身下的男人。   对方摇了摇头,带着她就要往高台上而去,但是四周的的污染几乎让他们寸步难行,而贺朝的精神力也不是无底洞,再加上他本身也处于污染的状态,精神似乎有些岌岌可危。   从进来之后,他便不再说话了。   姜穗心中咯噔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贺朝,就看到了他同样有些猩红的眼睛——   漆黑的瞳仁里,似乎隐隐藏着疯狂。   她顿时警铃大作,正准备抓住对方,却发现他身上,脸上渐渐浮现出黑色的陌生图腾,诡谲又带着神秘的瑰丽。   仿佛是大地压不住的东西即将要越土而出,如同岩浆一般高山再也封印不住。   男人脑海里同样警报声作响,奔涌的记忆碎片开始在混乱的意识空间里碰撞、交织随后化作回忆出现在脑海之中。   姜穗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她抬起头,已经不必再在意那些遮挡的天花板,仿佛透过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看到了那一只睁开的眼睛。   巨大的,无机质的冷漠,还有着诡异的层层威压。   伴随着暴风骤雨,黑漆漆的一片犹如黑洞吞噬,带着腥风环绕。   脚下的土地似乎要开始崩裂,姜穗已经隐隐看到了空气中犹如电流无法接通而导致的画面折叠的模糊。   好像世界末日……   真的要到了一样。   “贺朝!”顶着狂风,姜穗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对方已经被猩红逐渐染上的漆黑瞳仁,终于在这个关口看了过来,里面冷冽的阴沉几乎让她想要后退。   此刻的他,面无表情,但是那样混沌不明的态度,看起来疯狂又有些神经质。   姜穗看着他一副要开大的模样,毫不怀疑一旦他在这里和主脑动手,恐怕会将世界撕成碎片。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在知道系统背后有主脑之后,仍然漫不经心,就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   怪不得他仍然愿意按部就班的听从系统的任务,仍然穿越一个又一个时空来完成任务。   他早就有了——   有了足够和主脑一战的能力。   只是他不愿意。   为什么会不愿意?   姜穗不明白。   但此刻看他的模样,感觉不让他冷静下来,恐怕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   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力量封了,然后一副老实的样子当一个任务者啊!   搞了半天是因为她说想回家了才动了和她一起回家的念头吗!   不过想想似乎也是的,记忆就是力量,那么这千百甚至上万年的轮回之中,他的力量也一定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拜托,这个世界可是还有一大堆无辜的人啊。   姜穗看着贺朝的模样,随后打算放开他转身奔向原核。   随后她被拉住。   力道非常之大,几乎让她疼痛。   “你要去哪?”仿佛是从深渊而来的嗓音,低沉而带着煞气,姜穗一回头,看到了他冷静得有些可怕的模样。   “姜穗,又要选择离开我吗?”   又要?   姜穗不知道贺朝想起了什么。   她不再是西薇娅的娇蛮模样,她像是最初贺朝和她重逢时的模样。   有些冷凝,又有些温和。   这本就是她最初的样子。   姜穗说:“我不会离开你的,还记得吗?”她轻声道,“我会陪伴你,直到路的尽头。”   在男人微顿的那一刻,她甩开了他的手,同样的暗红色图腾顿显现,穿透腥臭的污染,很快来到了原核面前。   而也是在这一刻,主脑锁定了他们,攻击落下,贺朝不得不下意识地扛下了突如其来的强大天雷。   巨大的光亮下,姜穗知道贺朝会保护她。   她闭上了眼睛,她曾经和贺朝有过短暂的意识链接,也是那一次,她激活了贺朝系统里她留下的隐藏的开关。   原核的力量是神明的遗骸,在这一刻浓厚黑暗的污染不断地涌进了她的身躯——   涌进了系统。   抗住了第一击的贺朝一顿,他同样也感觉到了休眠中的系统在不断地吞噬着来自这个世界的神明的力量。   污染竟然在它的作用下净化了。   雨滴打在身上生疼,仿佛穿透了屋顶已经扑打在他们的身上,电闪雷鸣,竟然劈开了联邦研究所足够坚硬的堡垒。   泄露的污染却不断在净化。   狂风骤雨让温度骤降。   而抬手以人体之躯摸着原核的少女,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密钥验证]   [验证成功]   [精神链接……]   [链接成功]   [输入密码]   [已自动输入密码]   [验证成功]   [正在加载……loading……]   [装载成功]   [欢迎回来,姜小姐。]   [SHZ00001,守护者欢迎您的归来。]   不属于此世的力量让世界被挤压,时空的裂缝在碰撞中被撕开越来越大。   黑色的图腾布满了男人高大的身躯,蔓延至全身,他化为长弓,向天空中巨大的眼睛射去,随后在这个空隙中来到了少女身旁。   他抓住了她,并没有再一次让她从手心溜走。   “姜穗。”他语气沉沉,仿佛带着血腥的压抑与沙哑,“我们该离开了。”   再不离开,他又要毁掉一个世界了。   最后的污染被进化,少女睁开了眼睛,有一瞬间异常的冷漠。   还有阴沉。   在吸收力量唤醒系统的过程中,她看到了一些……   过去的事。   她回握住男人的手,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你选了哪一个世界?”   贺朝定定地看着她的笑容,原本有些阴鸷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他将她拉入怀中,声音与主脑第二次攻击一起响起。   “我们……”   “最初的世界。”   下一秒,两个人消失了。   而时空的裂缝在天雷落下的刹那消失,一切的崩坏和时空的破损消失。   房屋没有因为巨大的闪电而破坏,污染没有泄露,死亡的普通研究院再一次复苏,时间仿佛倒流到了警报响彻之前。   然而原核里的眼睛却在这一刻被破坏,主脑的失去了世界的锚点,脱离了这个世界。   天气变得晴朗,乌云散开。   “克劳德大人,城内出了内乱,有人等不及动手了!”   克劳德站在原地,短暂地怔愣而晃神。   他怎么觉得……   好像有哪里不对。   坐在飞舰上撑着脑袋的利维蓦然从失神中清醒,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仿佛还残留着细嫩的触感。   是谁?   利维神情渐渐微沉。   尽管不记得是谁了,但是似乎最终……   还是没有再见。   作者有话说:   下个世界:大师兄x十二师妹   因为下个世界比较重要,需要整理一下大纲,明天请假一天   么么 第152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1◎   是哭嚎声与尖叫的哀嚎交织。   浓厚的血腥味如同蔓延的黑压藤枝, 刺透着空气。   腥臭味与血腥味环绕,还有碰撞剑鸣之声。   而在其中,最显眼的是妖魔的嘶吼以及畅快的咆哮。   人们在哭嚎, 痛苦的呻/吟的声音消失,只剩下四处奔逃的脚步声,还有不断响起的房屋坍塌以及破碎的声响。   仿佛大地都在颤动。   堆积的尸体如山,只待被妖魔一口吃下。   “大胆妖物!青山宗弟子结阵!”   “弟子听令!”   一道金戈流光, 吹散了妖魔黑雾, 如同乌云透阳, 给人带来希望。   巨大的阵法从天而降, 强大的妖物反击而上。   仿若天崩地裂,飞沙走石, 黑雾与金光交织缠斗。   此乃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之际, 妖魔躁动, 侵扰村庄, 青山宗几乎全山弟子倾巢而出救护, 如今来到吉祥村的, 也不过是一只小队。   队首见这只魔物吸收怨气鬼魂,缠斗之下竟猛烈挣扎,击伤了一半队伍, 她立刻判断小队能力无法阻止妖魔, 便发射信号火药, 以求支援。   好在除去青山宗前往凡间除魔, 各大宗门也同样遵照使命, 派无数弟子出山护世。   因此救援能够及时赶来。   现下整个村子几乎都死于非命, 无数怨气与煞气伴随着肆意的妖魔也幻化成扰人的魅, 给他们清除妖魔造成很大的干扰。   魅善于蛊惑人心,如若道心不稳,很容易就被勾去魂魄,死于失魂之症。   这也是随着三百年前的无妄幽冥与现世屏障破裂造成的生灵涂炭,因此魑魅魍魉横行,妖魔侵扰人世。   加之仙界闭关,仙人陨落,整个大陆形成了凡界轮回生灵气,修真界护凡间的特殊生态。   现如今也因为凡间受魔物侵扰,生灵涂炭,人间很难繁华,人心不稳,而灵气枯竭,修真界也再难出天才。   由此形成了一系列的恶性循环。   巨大的华光阵法伴随着妖魔黑雾变得越来越小,支撑着阵法的青山宗弟子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受伤,站在阵眼的弟子已经六孔流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就在队首带着队伍苦苦支撑,即将要绝望之际,虎啸长鸣,一道锋利灵压铺天盖地滚来,将妖魔黑雾直接重压在地,大地被重创凹陷出巨大的痕迹。   而将要力竭苦撑阵法的青山宗弟子们都长呼了一口气。   “是上古白虎!八脉宗的大师兄来了!”   有弟子惊喜呼道,也让已经绝望的青山宗弟子们都感觉到了希望。   巨大的白虎御相自天而下,威风凌然的上古神兽白虎抵挡在妖魔前,自空跃下的青年八脉宗“凌威掌法”一挥,将妖魔打退,也给了青山宗弟子的喘息。   凡间战场无数,大宗弟子也同样四处护守人间,而黎扬正是看到求救信号,来帮忙的。   黎扬身穿八脉宗内门服饰,属于核心弟子的腰间金穗腰饰闪烁光芒,他落在队首旁,虽然苦战多日,但是仍见他张狂模样毫无疲惫。   队首行礼,“青山宗玄英脉坐忘尊者坐下四弟子苏夏馨,见过黎前辈。”   黎扬自然也回礼,只不过因为想要快点结束这繁文缛节,显得有些敷衍,“八脉宗大师兄黎扬。”他挑了挑眉,“你们青山宗还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虚礼,我以前还以为是贺朝那家伙故意来讽刺我。”   听到了大师兄的名字,苏夏馨也笑了笑,只不过此时还处于危机时刻,她笑容有些苦涩,“黎前辈切莫打趣了晚辈了,夏馨多谢前辈相救,接下来……还是要靠前辈了。”   他们此次小队唯有队首苏夏馨觉醒御相,但是在刚才的打斗中御相已经脱力消失,凡间灵力式微,全靠意志力苦撑。   好在黎扬赶到,终于能将妖魔消灭反击。   一切都顺利且轻松了许多。   等到妖魔最终被黎扬一掌消灭,苏夏馨总算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但望见人间尸山血海,却又一点都没办法放松精神,只觉得悲痛苦涩。   她命令手下师弟师妹们帮忙清理战场,准备摆阵颂唱往生咒曲为怨灵往生。   而一天奔赴在消灭妖魔战场上的黎扬见这里已经安全了,准备启程赶往下一个苦战之处——他们这些大门派的强大力量,在妖魔侵蚀人间战场时都是如此,帮完这边帮那边。   黎扬没打算和青山宗这群小孩告辞,在离开前往无意中往那堆积无数尸体的尸山瞥了一眼,顿时停下了脚步。   “嗯?”他饶有兴趣,起身便在一息间落在了那尸山旁。   已经摆好往生阵法,正准备运起最后灵力念诵往生咒的苏夏馨也是一愣,随后她便往前走了两步。   “黎前辈,这是……?”   还为等她说完话,这位嚣张俊美,看起来桀骜不驯又身材高大的黎前辈便手起一诀,轻轻松松拨开无数尸体,从中间捞出了一个……   小孩?   看不出男女,只知道是个孩童,她/他瘦骨嶙峋,浑身血迹,就连唯一黑色的头发都因为血块黏在了一起,浑身妖魔腥臭。   黎扬落在了苏夏馨前,“还活着。”他有些嫌弃,但是还是抱着小孩,没有让她/他感觉到难受,因为这个小孩腹部有一道巨大的利爪伤痕,很明显一看就是妖魔击伤。   小孩能够活下来,已经是福大命大的奇迹了。   黎扬将小孩几乎是抛到苏夏馨的怀里,但运用灵气托着,倒也没有让小孩受伤。   苏夏馨下意识地接过。   黎扬皱着眉,声音仍然带些许嫌弃,“正好你们要回去了,就带回去吧,到底是一条人命,我还要去别的地方,没空。”说完他也不等苏夏馨再说什么,转身很快起诀消失在了原地。   苏夏馨被黎扬这一套迅速的组合拳打了个懵,随后看着怀中出的气比进的气多的小孩,只能先抓紧治疗。   这很显然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   她自然很清楚黎扬作为八脉宗大师兄的忙碌程度,妖魔趁鬼门大开之际再度侵袭人世,哪里都是混乱的景象,就连他们天下第一宗青山宗的所有师兄师姐们都出山了,甚至一些师叔们也下界帮忙。   苏夏馨当即令两个师妹照顾小孩,其余小队结阵继续颂唱往生。   这些怨灵冤魂不能久待人世,不然恐怕也会生成妖魔。   和话本里有智慧情感的妖物魔王不同,这世间的妖魔毫无情感,只知道以人类为食,以人的情感为食,它们是一群没有理智的野兽。   不,野兽到还有灵智,还能尚且不食子,但妖魔可是几乎什么都吃,毫无人性与智慧可言,唯有进食与破坏的本能。   幽幽金铃响起,弟子们庄严肃穆,沉静又悲悯,让人感到舒缓放松的颂唱,仿若悠悠船桨,带着灵魂在平静的海面飘荡向安息。   四周的煞秽之气渐渐消失。   尚有神智的魂魄清醒,朝着弟子们远远一拜,便安心往生。   等到苏夏馨结束往生咒的颂唱,灵力耗竭的她几乎腿软站不住,但此刻还要带着师弟师妹们返回宗门,她还并不能结束倒下。   作为唯一一个觉醒了御相的小队成员,还是队首,苏夏馨咬咬牙,正准备咬破食指涂抹自己的长剑,带着师弟师妹们返回,却听见一旁师妹道:   “夏馨师姐,你灵力耗尽,还是我们来吧!”   师弟也着急帮腔,“我们灵力还尚有一息,足够带着这个小孩一起返回,师姐不要再使用灵力了。”   说完几人不管师姐,纷纷先一步咬破食指,将血液涂抹在自己的剑上,只听剑光泠泠之声,剑阵摆出,呈御剑飞行之势。   苏夏馨心中感动,眼眶微红,尽管他们是临时组队,但是青山宗终究是一家,随后她抱过孩童,笑道:“那么便靠你们了。”   师弟师妹们也笑起,尽管笑容仍然带着一丝苦痛——凡间如此,他们好受不起来,因为来晚了而没救上人,心情都很差。   青山宗弟子,起阵回宗。   为了保护唯一的幸存者,他们开了守护阵法,将其保护在其中。   只要等到回宗,就能把这个孩子救下来了。   这是他们苦战后,唯一的欣慰。   狼狈的青山宗弟子们都没有注意到,苏夏馨怀中的孩童非常勉强又费力地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见的是快速掠过的风景,还有渐渐升起的旭日朝阳。   那些可怕的黑雾,浓厚的黑暗好像已经褪去,只剩下微蒙的晨光。   她目光微微移动,是少年们青涩又坚毅的面容,尽管各个狼狈不堪,受伤程度不一,却仍然带着凌然的正气。   青山宗……?   她脑海里的系统在全速地运转,保护着她被秽气侵蚀的五脏六腑。   “小姐,请您好好休息,我们到达了新的世界,SHZ00001会保护您的安全。”   脑海里的系统在说话,但是姜穗又累又疼,脑子都运转不起来了。   她隐约记得穿越世界前的那场和主脑打到一半的大战和波动,现下却无暇思考,最终陷入沉沉的梦境。   在苏夏馨一行人返回青山宗的路途中,同样也看到不少来往的其他宗门弟子,大家都匆匆忙忙,已经无暇顾及打招呼了,满身都带着战场上的血腥与厮杀气息。   苏夏馨心中略感不安,只觉得这一次的妖魔入侵比以往都来势汹汹,也比以往更难缠。   有师妹在一旁也注意到了,她看着底下人间惨相,面色极差,同样悲愤又有些无能为力的难受。   “夏馨师姐,听说大师兄从荒海赶回来,是真的吗?”   青山宗大师兄,“扶光剑”贺朝,在五十年前镇守荒海,传闻前些时日掌门将其紧急召回,如今或许已经赶回宗门,参与这场七月十五之战。   苏夏馨是玄英一脉,并不清楚,而一旁有掌门无极一脉的师弟在,接过话头。   “我听师父说过,应当是真的,听说是小师叔闭关卜算,测算很重要的事情,才让掌门大人请大师兄回来,正好荒海的封印稳固了,大师兄便回来了。”   其余弟子御剑飞行,灵力所剩无几,又不能帮忙只能赶回宗门,所到之处皆是惨状,他们不忍多看,现下听到了,注意力都被转移。   “大师兄回来了,那我们这一次一定能够守住,救下更多的人吧!”   “大师兄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我早曾听闻大师兄御相是尊大佛,威风凛凛,庄重无比,抬手闭合间就能消灭一片妖魔,是不是真的啊?”   “我也听说,好想看一下啊……我到现在都还没有觉醒御相呢……”   苏夏馨听着师弟师妹们的叽叽喳喳,心情放松了不少,她想到自己早年间刚刚入宗门时,第一次看到大师兄御相的景象,再次想起来还是心驰一荡。   那是一种仰望高山穹止的崇拜,那种天然的对强大力量的俯首臣称的顶礼膜拜,是一种纯粹的慕强心理。   也是一种若是大师兄在,便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心安。   “但是大师兄的御相并不轻易开启。”   苏夏馨对自己的师弟师妹说道,“强大觉醒的高阶御相,具有移山填海之能,先掌门将离尊者御相乃是苍梧青龙,当初荒海边界无妄幽冥屏障破碎,是将离尊者以御相填补,青龙化石,堵住了缺口,才使得天下并未被妖魔完全侵蚀。”   师弟师妹们都沉默了片刻,因为后面都知道了,御相化石,自然将离尊者也活不成了,最终化为镇石,守在荒海。   而大师兄也是因为近些年结界似有松动,启程前往荒海镇守。   就在苏夏馨想要转移话题,让师弟师妹们不要这么压抑的时候,忽然感觉仿若天崩地裂,就连飞行剑阵中的巨大长剑都被急速卷来的风差点吹得七零八落。   “怎么回事?!”   “又有谁打起来了吗?!”   “天雷?!”   “啊啊啊我晕剑了好想吐!!”   苏夏馨只心里安慰师弟师妹们仍活泼开朗,没有发现怀中的小孩此时也因为这样的动静而醒了过来。   但下一刻,便谁也没有在意了,就连刚刚醒来的小孩,目光都落在了远处巨大无比的半身佛像之上。   只见宝相庄严的佛像巨大威严,金色的华光几乎占据了整个天空,与初生的太阳相应相辉,绽放万千华光能够穿透灵魂,庄严的巨像双掌相合,如怒目金刚,仿若自遥远出传来能够震荡灵魂的沉沉凌厉声音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杀——!”   下一秒,几乎整个他们面对的战场所有黑雾伴随着巨大而下的精光消失一干二净。   师弟师妹们张大了嘴巴。   第一次看见的师妹喃喃:“这、这是谁的御相?是什么啊……?”好震撼!   掌门无极一脉师弟也是第一次看,但是因为同处一脉的自豪感让他脱口而出早就背得非常熟的御相名字。   “是大师兄的御相——罗刹地藏金刚神尊!”   在一旁连受伤很重,都要呼吸不了的姜穗都睁大了眼睛。   姜穗:好、好大的外挂啊!!   作者有话说:   御相名字自己编的,没啥意思,就是往牛逼靠拢。   穗也有金手指,同样很牛逼,大家可以猜一猜。   御相简单来说类似法相,起势时在主身身后显现,能够伴随进攻,威力十足,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觉醒御相,觉醒的御相水平也高低不同。   御相等级分别为:物件(死物)<植物<动物<上古神兽<意象≤神佛 第153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2◎   身负重伤, 姜穗在最初的震撼之后便太过于劳累而又一次睡了过去。   等到再一次醒来,人已经到了青山宗。   她缓慢而又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木质的横梁, 还有四处飞舞帮忙的小小纸飞人。   耳边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而嘈杂,仿佛身处菜市场,人来人往。   “一号床的醒了,三师姐让我来帮忙。”   “十四号床的又晕过去了!秽气入体, 快请大师姐!”   “注意, 西南战场又会来一批伤员, 浮生去接应!”   在这样嘈杂的背景中, 姜穗还闻到空气中的浓厚的药草味,还有难以掩饰的血腥味。   痛呼与哀嚎加入了背景音, 她渐渐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应该是类似于医院的临时救治场所。   脑海中的系统很快冒头,和她印象里的叽叽喳喳不同, 显得非常沉稳。   “小姐, 扫描过您的身体, 腹部伤口已被治疗包扎, 身上也被简单擦洗过, 只是流血过多,还处于虚弱状态,还请您不要进行剧烈运动, 保持心平气和。”   姜穗又闭了闭眼睛, 能够感觉到身体的疼痛和疲惫, 她脑海里的声音同样也有些疲惫。   “这里是哪里?”   “是青山宗山脚处, 您所在的村庄被妖魔入侵, 只有您是幸存者, 被人救出之后便带往此处。”   姜穗顿了顿, 她问道:“这是什么样的世界。”   她有太多问题要问,比如为什么系统回到了她这里,为什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使用不出来……但现在,还是先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世界。   系统自然是给她介绍了。   这是一个勉强算是修仙的世界。   说是勉强,是因为现在整个世界灵气式微,仙界早已关闭,仙人也陨落了个干净,全靠凡间和修真界自循环。   凡间的兴衰关乎着灵气的多少,同样灵气的多少关乎着修真界的修炼与力量。   同样妖魔也在大陆兴风作浪。   妖魔和那些姜穗以前所看的小说里的什么能够搞一出虐恋情深的帅哥美女不同,这里的妖魔就真的是只有进食和破坏本能的怪物。   它们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也以人的灵魂为食。   三百年前无妄幽冥与现世屏障破裂,造成了灵气进一步损失,幽冥不少镇压的妖魔也跑了出来,整片大陆陷入危机。   好在修真界及时发现,并且各大宗门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都联合起来——世界都要毁灭了,斗来斗去也丝毫没有用了。   以青山宗为首,和各大宗一起派出当世最强也是位于鼎盛时期之人分别前往无妄幽冥与现世边界荒海、世界边界罗刹、盘古开天辟地所留之山相界山、斩龙墟与生死边界酆都镇守。   在一番苦战之后,在大陆的各个地区算是消除了不少邪魔,但是每一段时间还是会有妖魔作祟,因此各大门派几乎每一位弟子都要按时接任务出宗除魔。   而今天姜穗遇到的,正是每年七月十五最惨烈的防卫战。   每年七月十五,鬼门大开,阴秽之气浓厚,因此正是妖魔躁动的时间,尽管各大宗门都早早派人守护,但是这一场场战还是打得艰难。   姜穗静静地听着,脑海里还伴随着在吉祥村时的记忆。   她已经有点不清楚,究竟是她在吉祥村因为妖魔入侵死亡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还是早就在这里了。   家乡的兄弟姐妹,父亲母亲,也早就死在了那片尸山血海之中。   吉祥村的位置较为偏僻荒凉,但易守难攻,因此妖魔虽然偶尔打扰,却也并没有像那天那样恐怖。   她在这乱世之中的桃花源里长大,随后在鬼门大开之际,全村覆灭。   也因为平日妖魔不多,来保护村子的宗门弟子数量也不多,在这场妖魔入侵的时候都牺牲了。   随后赶到的小队虽然紧赶慢赶,但也迟了。   毕竟手无寸铁的凡人,又怎么和这些非唯物的妖魔斗争。   “哎呀,十二床醒了!”就在姜穗沉浸在难言痛苦的情绪中时,耳边响起了年轻的女声,随后便是一道非常舒服具有生命力的灵气流动着她的身体,还有靠近的人。   “没有再渗血,但是还很虚弱,经脉……没有问题,骨头也没有问题,还好还好。”声音的主人松了一口气。   姜穗因为创口面积非常大,因此也动不了,只能睁开眼微微偏过头,看到了来人。   是穿着这里统一红白色制服的一个少女,她看起来很年轻,不过十七八岁,但是在修真界外貌是看不出年龄的,姜穗也不敢乱下定论。   她身上有好闻的药草香,绣着精致纹路的服饰,腰带下垂挂着散发着药香的香囊。   但尽管如此,她身上沾染的血迹告诉着姜穗,这里的工作非常辛苦,受伤的人非常多。   她是个医修。   随后少女拿出了小本本,按照惯例询问。   “小妹妹,我叫刘雪薇,是青山宗的医修,你不要担心,现在你很安全。”她带着让人信任的笑容,“我刚刚做了简单的检查,你恢复的非常好,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好。”姜穗缓缓开口,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会如此沙哑。   刘雪薇流露出几分心疼,“抱歉,现在你的身体一会儿还需要大师姐来再检查一边,所以现在还不能进食,喝水也不行,妖魔造成的伤口已经伤及肺腑,还有秽气残留,所以必须谨慎对待。”   刘雪薇非常认真的解释,尽管面对的病人只是个小孩。   姜穗能感觉到她真实的善意和心疼,想要朝对方笑笑,却因为疲惫而没有办法。   刘雪薇并没有在意,她帮姜穗调整了一下身上的被子,随后开始十分温柔地询问: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姜穗说:“姜穗,羌女的姜,麦穗的穗,我……十二岁了。”   十二岁?   刘雪薇心中一阵惊讶,随后便是更加心疼面前的小小女孩。   她实在是过于瘦弱,直到她为她简单清理身体的时候才知道她是个女孩,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一看就知道是长期营养不良。   现在知道她十二岁,便能猜测到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刘雪薇将她的名字和年龄记下,她知道这个女孩是一个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她的好友苏夏馨救回来的女孩,因此多有关注。   她说:“小穗,你暂且休息,一会儿大师姐,嗯……就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来了,给你诊断之后就可以吃东西了。”   姜穗终于有力气给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医修少女神情更加柔和,她抬起手摸了摸姜穗的头,便在其他人的呼唤中继续忙碌,投入了新一轮的治疗当中。   姜穗看着这些医修治疗伤员,浅绿色的灵气不断地流入病患的身体,每一个医修都能感觉到他们在超负荷的工作,在这样阴冷的七月十五,他们都能满头大汗。   啊不,现在应该不是七月十五了,姜穗再次转过头,看到了高挂的明月。   她睡了一天,今天应该十六,快十七了。   “按住他,秽气让他发狂了!”忽然一旁有医修大声惊呼,顿时吵闹声与碰撞破碎声响起。   这吸引了姜穗的注意,她转过头看去,就看到了一群医修将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团团围住。   少年很明显有些狂躁,在人群中中姜穗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随后在挣扎之中,他挣脱了医修,往姜穗这边来了几步,也正因为如此,让姜穗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她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随后双目赤红,显然丧失理智的少年,在团团医修围困之中,不知做了什么,姜穗能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压力。   “灵力?这个小孩会使用灵力——哎呦好痛!”医修不敢用强,生怕伤了这个孩子,“快去禀报师兄师姐!”   不用他说,自然早就有人跑去了。   几个医修自然不会治不过一个还算是凡人的小孩,就在他们纷纷动用自己的力量将其治住之后,有一个医修惊呼。   “快看!”   姜穗也正看着,顿时也是惊讶。   只见少年背后,若隐若现出现了一把刀的模样。   “靠,这么点小孩就觉醒了御相!这让我把脸往哪搁啊!”   因为被御相吸引,一时间拼死挣扎一般的少年又再一次挣脱了医修们的固定,他几乎是横冲直撞,往着门口方向的姜穗冲过来。   姜穗:!!   姜穗:别过来啊!   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苍白又修长的手忽然出现,一道人影已经站在了姜穗面前,非常轻松地轻轻一点,少年便如同陷入沉眠一般倒在了地上。   其余医修顿时惊喜,他们不眠不休救治伤员,奋战自此,也早已精疲力竭,才导致一个小少年都一时间无法控制,此时却也露出了羞愧的神情。   “二师兄。”他们纷纷行礼。   以姜穗的角度,也只能看见二师兄的背影。   和那个某游记里肥头大耳的二师兄不同,这位二师兄从背影都能看得出的身材绝佳。   他身材颀长,但略显单薄,一袭白衣,长发垂落束起,身上同样又好闻的草药香,仿佛自带着温润的气质。   他声音同样也很好听,温和又清润。   “你们也都累了,自然治不住这样横冲直撞的小男孩。”他似乎还带着微笑,“都去忙吧。”   在他嘴里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成了小男孩,想来他的年龄应当不小了。   医修们纷纷称是,随后带走了少年。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姜穗,这也让姜穗看清了他的面容。   长眉浓密,鼻梁高挺,浅褐色的眼睛温和,带着让人心安的沉稳,他看着姜穗,微笑道:“没有吓到你吧?”   姜穗却有些愣住,她眨了眨眼,缓缓道:“没事。”   她目光落在了被带走的少年背影,这位温润俊朗的二师兄似乎误会了什么,温柔道:“他不会有事的,是你的朋友吗?”   姜穗沉默了一下:“……不算是。”   她认识他,但他未必认识她。   “我叫姜迟。”温润的医修说道,他抬起手,为姜穗检查,“大师姐去前线了,就由我来为你检查。”像是在哄她,“不算是?真是有趣的回答,为什么说‘不算是’呢?”   灵力在脉络里流动,让姜穗感觉到有些疼痛,她咬住唇,大约猜到他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看到了他的容貌,还有他的话语,明明很能够忍痛的姜穗,却莫名觉得很委屈,感觉到身体无比痛苦。   她眼眶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微红,却哽着语气,不想让对方听出自己的委屈。   “我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不知道我是谁。”   “哦?”男人声音里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还有轻声地低哄,“那他叫什么名字?”   知道这位二师兄在给她治疗,也或许对方知道这个治疗会疼痛,因此动作又温柔了不少。   姜穗默默地说:“他叫穆青。”   话音落下,巨大的痛苦一下子让她噤声,随后便是绵绵不断舒服又轻松的舒适感。   “好了。”她的头被温柔地摸了摸,“秽气尽除,抱歉,让你感觉到痛了。”   温和的青年帮她擦去额侧的汗水,“三师妹和我说你叫姜穗,我可以叫你小穗吗?”   姜穗没什么力气地点点头,秽气去除,她确实感觉伤口都不那么疼,身子轻松了不少。   “小穗,刚刚给你修复身体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根骨不错,等到伤好了,你可以参加青山宗的入宗测试。”   青年微笑着说,和她有些相似的浅色眼眸里也是温和,“我是青山宗慈生一脉抱朴尊者坐下二弟子,如果对医修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慈生一脉。”   青年道:“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你灵力的走向,但是我有一种预感,你会走医修的路。”   他没有等姜穗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随后起身,再一次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第一次见你,却觉得有缘,唉,可惜现下事务繁忙,没办法在这久留,你好好养病,希望将来能在青山宗见到你。 ”   青年说完便离开了,姜穗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着,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良久,姜穗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问系统。   她先是问道:“阿守,他们……和过去世界的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系统有些抱歉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小姐,无法找到查询结果,就连我都没有权限查询。”   姜穗不说话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很想见一个人,非常非常想。   她说:“贺朝……现在在哪?”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去查询了,过了一会儿回来,系统说:“小姐,宿主现在还在前线,未曾返回宗门。”   想到凡间那样凄惨的景象,生灵涂炭,横尸遍野,还有腥臭可怖的妖魔游荡,姜穗知道贺朝的辛苦与责任。   姜穗问:“他是青山宗的大师兄?”   系统说:“是的,青山宗掌门无极一脉,宿主是剑尊清光首徒,也是宗门内所有人尊崇的大师兄。”   青山宗分剑修无极一脉,医修慈生一脉,刀客玄英一脉,卜卦悬爻一脉等等。   进入宗门之后,会根据根骨和灵力的走向,来选择修行的方向。   说来奇怪,贺朝既然是剑修,为什么御相会是一尊大佛?   姜穗现在还搞不懂御相的原理,在系统的科普下也只是一知半解的知道御相类似于法相,按照她浅显的理解,应该就是开大招。   想到昨天见到那个疑似贺朝的御相,就感觉好帅啊。   她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现在她原本的力量全无,而那家伙竟然还能开挂!   想到贺朝,原本苦闷又   低落的心情好了不少,姜穗又感觉有些困了。   这两天下来,她不讨厌青山宗,相反,因为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她也产生了加入青山宗的想法。   况且贺朝也在这里。   有很多谜团,也有很多问题,但是现在身体虚弱,又毫无力量的姜穗却没办法深思。   在再次进入深眠之前,姜穗决定要去参加那什么入宗测试。   真希望她也能觉醒御相,有一个超帅的大招!   比贺朝的还要帅! 第154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3◎   虽然妖魔问世, 大举趁七月十五之余侵入人间,好在各大宗门都早有准备,这一场艰难的战役总算是结束了。   人间百废待兴, 各大宗门也留下不少弟子来帮助被破坏的城池村庄恢复生产建设。   除了多了难民,也多了许多孤儿。   他们大多都是这一次妖魔问世后的幸存者,比如姜穗。   而这一场战争中,修真界虽然算不上伤亡惨重, 但是也牺牲了不少弟子, 因此在追悼与往生仪式之后, 各大宗门也开始在她们这群孩童中寻找具有修炼根骨的人才。   无论是根骨的好坏, 只要有修炼的可能,都会被询问是否想要加入宗门。   各大宗门也进入了抢人大战, 入宗测试的地点也挤满了人。   孩童的哭声,年轻的哄声, 父母的无措与欣喜, 都在这个小小的广场响起。   姜穗的目标很坚定, 她直接去了青山宗的入宗测试点。   青山宗是当世第一宗, 因此排队的人非常多,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几乎什么人都有。   修行之人, 时间仿佛也会被拉长, 岁月会格外优待, 每升一级, 年龄都会变长, 因此不少想要长长久久活下去的老人也会想要尝试着进入宗门。   伤筋动骨一百天, 更何况姜穗小小的身躯受的重伤, 在那次见到姜迟之后,姜穗就再也没有见过他,都是一些其他医修来治疗。   她现在也只是伤口愈合了一些,内里还是处于受伤状态,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和八脉宗这种需要测试体力的宗门不同,青山宗主要是测试灵力情况。   她小小一个站在队伍里,仿佛一转眼就淹没人群丝毫不见踪迹。   但是并没有人对她的存在提出异议,觉得这么小的小孩怎么能来这里。   四周也有不少她这样的孤零零的小孩。   姜穗看到了之前所见到的少年,正好随着队伍排到了她的身旁。   姜穗瞅着他,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年转过头。   他十五六岁的模样,黑色的头发茂密,此时脸上是一种孤狼似的野性执拗,见到她的目光,他皱了皱眉。   “你认识我?”少年问道。   姜穗说:“你是叫穆青吗?”   少年一愣,脸上划过意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姜穗看着他,和记忆里那个面容已经开始有些模糊的青年合为一体,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看着她时没那么陌生与冷漠,有的是温情和熟稔。   姜穗朝他笑了一下,“我叫姜穗,之前听到有人这么喊你。”她说,“我和你是一个病房的哦。”   穆青想到了自己之前大闹病房的模样,随后他又注意到面前这个小小的女孩眼睛是浅色的,他愣了一下,随后耳朵有些红,但是语气仍然有些硬邦邦的。   “抱歉。”他说。   姜穗一愣,“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穆青板着脸,像个小大人,“我之前听那些医修仙人说了,我差点伤了你。”他到底年龄还不大,显得有些抱赧,“那时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姜穗闻言笑起来,她摆摆手,“我知道的,没有怪过你。”   穆青显然松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这段缘故,穆青很快就和她熟了起来,虽然总是板着脸,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但实际上他性格并不冷漠。   “你也想要加入青山宗吗?”姜穗问。   穆青点了点头,“是青山宗的人救了我……他们告诉我以我的资质可以加入玄英一脉。”他的声音有些低,“等我有了力量,我就能为家人报仇了。”   姜穗闻言,也沉默了下来,他们这些孤零零的小孩,大多数都是家没了,无处可去,便来入宗测试碰碰运气。   穆青这时候问她,“那你为什么要加入青山宗。”这个小少年,没有因为姜穗看起来还小小一只而把她当小孩对待。   或许是因为她神情与谈话的言语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穆青不知不觉间将她当成同龄人对待。   姜穗说:“因为想见一个人。”   山不来,我便去看山。   贺朝已经回到青山宗了,但不知为何却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找她一样,这让姜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姜穗很明确的知道,贺朝是不可能不来看她,也不来找她的,这是一种信任。   他们互相足够了解,姜穗猜测应该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穆青听了,有些惊讶,但见她并没有具体说出是谁,于是也没有再问。   入宗的测试很简单,也很快排到了他们。   穆青有灵力的事情早就在青山宗传开,更何况他觉醒了御相,早成了各个宗门的香饽饽。   因此其他宗门的人看到了穆青,都忍不住酸溜溜的说如果青山宗不接受,他们愿意让穆青来。   青山宗做测试的弟子自然是呛回去,现在战争结束了,大家也总算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穆青当然不出所料的通过了入宗测试,还能当场定下志愿,玄英一脉的弟子已经高兴地将穆青接来,想要带着他先接回山头,好好休息等过两天的拜师典礼。   以穆青的资质,基本上师父随便挑了。   穆青没走,他回头看,想看看自己新交的朋友如何。   青山宗的入宗测试,只需要将手放在他们的秘宝——鎏金测灵宝器上就行,简单粗暴就能看出来人的灵力情况,以及可能的资质。   姜穗自然也好奇自己适不适合修仙,接待的弟子态度非常友好,尤其是对待他们这些小小年纪的孤儿,都当孩子哄着。   “把手放在这上面就可以了哦,过程中可能会有一点点不舒服,如果忍住的话,结束了哥哥给你一块桂花糖,甜甜的,很好吃的。”   一旁有人开玩笑道:“都快一百五十岁了还哥哥,你要不要脸?”   哄着姜穗的弟子脸微红,骂了一声滚,随后又温和的让姜穗把手放上去。   看得出来,青山宗的宗门关系都非常好,完全没有一些小说里面的互相攻讦看不上,同门倾轧的复杂关系。   姜穗也笑了笑,将手放在了宝器上。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宝器从原本小小的光,变得越来越大,就像是螺旋的风,在宝器内旋转,最终才渐渐消失。   这位拿着糖准备好的有兽一脉弟子惊喜道:“小妹妹,你的根骨上上佳,灵力也非常充沛!”   他笑眯眯的,仿若与有荣焉,“要不要加入我们有兽一脉呀。”   一旁刚刚和他呛声的女弟子也挤了过来,“师妹,不然来我们悬爻一脉吧,我们小师叔超级帅气,也特别会做好吃的!”   一下子如同菜市场一般,一些弟子也插话。   姜穗看着他们想要哄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穗说:“我已经决定了,想要入慈生。”   “医修啊。”被拒绝的有兽一脉弟子也并不生气,他笑眯眯的,神色依旧温和,“那以后我们的身体就拜托你了。”   不得不说,这群青山宗的弟子们,都很会哄孩子。   就算姜穗已经不是小孩了,但仍然很喜欢和她们说话。   姜穗被弟子带走,和不远处的穆青招了招手,对方显然是松了口气的模样,也笑着朝她摆摆手。   不知为何,穆青心里想,他总觉得这个小女孩很熟悉,明明他对任何人都和戒备,但不知不觉中,就对这个女孩放下了戒心。   她的笑容看起来很温暖,就像是天上的暖阳。   之后还能在宗门里见面,穆青原本只剩下报仇的晦暗内心,不知为何感觉明朗了许多。   他看了眼小女孩被带到另一边女弟子的地方,也跟着带着他的弟子离开。   总感觉……和她就像是好久不见的一样。   可他们以前见过吗?   带着他的青山宗弟子笑着问道:“你和那个小女孩是朋友吗?”   穆青愣了一下,随后抿了抿嘴,微微点了点头。   应该是吧。   尽管……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   青山宗弟子笑道:“那以后你们就是同辈的师弟师妹了,不用这么恋恋不舍,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的。”   恋恋不舍吗?   穆青都不知道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   因为资质很好,加上姜穗已经展现出自己想要加入慈生一脉的意愿,基本上她现在已经内定是慈生一脉的弟子了。   在确认入青山宗的女生宿舍住了两天,就到了拜师环节。   和姜穗有了自己志愿不同,其他的人并没有想好自己的去处。   有根骨、灵力的人其实并不多,男女加起来也就十几个,再加上各宗分配,青山宗占大头,也就六个人。   女生就两个,但另外一个已经是个大人了,因此除了照顾姜穗之外,和她也并不相熟。   一大早洗漱完毕,姜穗前往拜师现场的时候,发现宿舍门口站了个人。   似乎已经等待许久。   尽管是背对着门口,但是对方似乎早就知道她出来,随后背手挺拔站立的男子转过头来,露出了温润俊朗的脸。   姜穗顿了顿,随即抓了抓脑袋,就像是一个不好意思的小孩。   “追持仙人。”她喊着他的道号行礼。   姜迟一听便是一笑,“不必同凡间的人一样称我为仙人,仙人在上界,我也不过只是个修行之人。”   他上前牵起她的手,“将来就是慈生一脉的弟子了,喊我一声二师兄即可。”他微笑着,“跟我来吧,你已经选择好了去处,就直接到九道峰,师尊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师尊?”姜穗跟着姜迟,一起上了他的剑——尽管慈生一脉并非剑修,但是需要御剑飞行以剑作为交通工具,再加上青山宗以剑见长,因此几乎人人都会用剑,只是主修科目不同而已。   姜迟很显然就是来接她的,他捏了一个诀,并没有让寒风吹向姜穗,她反而觉得很暖和,像是在乘坐什么有趣的交通工具。   姜迟给她解惑,“我向师尊推荐了你,若是一会儿师尊见到你之后同意了,以后你就是师尊的徒弟了。”   竟然会成为主脉亲传弟子!   这是姜穗没有想到的。   看着她不敢相信的模样,姜迟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温暖的触感。   “别怕,师尊虽然严肃,但是很好说话。”   姜穗倒不是怕,她抬头看了看姜迟,看来他的面子挺大的。   御剑飞行也只能从山脚到山腰,整座青山重岩叠嶂,崇山峻岭,高耸入云,长长的台阶一眼望不到边,仿佛与天相接。   再往上,就只能靠脚走了。   但是普通人的脚程怕是走个几天才能入山,姜迟直接将姜穗抱起,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姜穗这个营养不良的小身子根本不算什么。   他让姜穗坐在他的臂弯,掂量了一下。   “太轻了。”姜迟露出了细微不满意的神情,“等到入了宗,以后好好调养,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姜穗被抱起来的瞬间其实是有些不习惯的,她下意识地抓住男人的肩膀,只觉得他身上的草药味并不难闻,反而觉得让人安心。   在她非常非常遥远的的前几个世界的记忆里,他好像还是她的哥哥。   姜穗忍不住抬头看着几息之间便已经上了百个台阶的姜迟,男人的侧脸棱角分明,眉眼的温和舒缓了那种冷硬,浅色的眼眸像是琥珀,在偶尔掠过的阳光下显得剔透。   他的抱着她非常牢固稳定,在快速的上山过程中,一点都没有让她感觉到颠簸,与此同时他气也都没喘,还是能看得出来非常轻松。   “无聊吗?”姜迟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只觉得怀中的小孩就像是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打量,让人心生怜惜。   他对这个小女孩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熟悉,还希望她能多笑笑,过得开心一些。   姜迟笑着引导道:“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向我问些问题,我定会知无不言。”   姜迟是暗示她问一些关于一会师尊考核的内容,但没想到的是,她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小女孩的声音很干净,还带着略微清脆的尾音,“那一天……我看到了大师兄的御相,夏馨姐姐说大师兄刚从荒海回来,为什么啊?”她像是因为那样庞大又带着威严的景象而心生好奇,“大师兄是什么样的人?”   姜迟一愣,随后便觉得有些好笑,到底还是个小女孩,但是仔细想想,任何一个人见到无极一脉大师兄那样足够强大的本事,恐怕也都会好奇和折服。   抱朴师尊首徒是名女子,他是在大师姐入宗门三年后才拜在抱朴尊者门下,因此慈生一脉并无大师兄。   喊一声贺朝大师兄,也是正好。   姜迟给臂弯上的小孩解惑。   “大师兄名为贺朝,年幼时便被掌门带回宗门,如今已有两百四十多年,他是当世最强的剑尊之一,如若没有意外的话,会是下一任青山宗掌门。”   温润男人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余光是飞速掠过的风景,这条长长的上山之路,变得没那么无聊。   “五十年前,荒海的封印松动……嗯,怎么解释好呢?”   男人露出微微苦恼的神情,但最终化作轻快的声音,“就是镇守妖魔的封印松动,青山宗派出贺朝师兄前去镇守加固封印,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只能让贺朝师兄以身代印,封了五十年。”   “好在前段时间大师兄传信,封印加固无损,可以启程回宗,掌门师伯非常高兴,宗门还为大师兄的归来准备大开宴席。”   “不过时机不对,悬爻一脉的小师叔卜算出今年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之际,妖魔会比往年更加躁动,因此贺朝师兄一归来,便上了战场。”   姜迟并没有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很认真地在给她说明现在的情况。   “第一次看贺朝师兄的御相,是不是很震撼?”姜迟笑着问她。   姜穗点了点头,确实震撼,怪不得说是移山填海之势,佛掌轻轻一扫,一大片妖魔死光光。   姜迟说:“御相乃修者与天地沟通,意志坚韧大彻大悟,获得天地承认之后,得到的仙人与上古神迹的回应,你的意志如果足够强大,也许会得到回应也说不定。”   姜穗有些好奇,“二师兄,你有御相吗?”   姜迟轻轻一笑,“不足挂齿,和贺朝师兄比起来差得远了。”   这让姜穗更好奇了,他并没有否认,看来是也觉醒了御相。   在她想要追问的时候,姜迟却微微一笑,“好了,到了。”   姜穗注意力被转移,看到了此刻的位置景象。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只见如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在长长陡峭的长廊背后,是满山的花海环绕,古朴的建筑高低错落悬挂在山壁之上,最大的建筑则是坐落在中心。   山壁上刻着大字,看起来刀锋尽显,锋利又张狂。   “决断生死,千无一误*1。”   “死生抉择,唯医之手。”   好狂妄啊。   姜迟笑道:“那是祖师爷的字。”   他带着姜穗很快来到了最中央的建筑,姜穗看到上面的牌匾。   妙仁堂。   随后姜迟把姜穗放下,示意她跟在身后。   姜穗左看看右看看,四周弟子来去匆匆,空气中也弥漫着药草的淡淡香苦味,有见到姜迟的便停下行礼,随后便匆匆离去。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忙。   在妙仁堂大门前有人早早就在守候了,是个同样年轻的弟子。   对方向姜迟行了一个礼,“二师兄。”   姜迟回礼,笑道:“长生,不必多礼,师尊可在?”   长生点了点头,“今天听闻有新弟子,师尊早早就到了。”   他目光落在了好奇打量四周的姜穗身上,笑道:“这位就是新来的师妹吧,在下长生,是逸思尊者的弟子。”   姜穗学着他们的模样行礼,“在下姜穗,现在谁弟子都不是。”   她的话逗笑了两人,长生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孩。”   姜迟则轻笑的摸了摸她的头。   随后姜迟对长生点了点头,带着姜穗进入妙仁堂。   “没想到你是活泼的个性。”姜迟说,“师尊会很喜欢你的。”   得到了他的安抚,姜穗有些紧张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如他所言,拜师的过程异常的顺利,和姜穗想象中的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老人不同,这位慈生一脉脉主抱朴尊者,竟然意外的年轻。   和她想象的七八十岁的老人不一样,他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还一副常年锻炼身体健身的模样,整个人精神都非常好。   虽然有一种英俊的严肃,但是却意外的好说话,拜师流程庄重又敷衍。   庄重在于没落下一个环节,非常讲究,敷衍在于……   “既然姜迟都推荐到老夫头上,那你一定是个好孩子。”抱朴尊者如是说道,看起来像是个不拘小节的男人,“以后就跟着我修行罢,若是有不懂的,问问师兄师姐都行。”   他基本都没有什么考核就同意了姜穗入门。   拜师一结束,抱朴尊者就打算撤退,继续搞自己的事情了。   姜迟有些无奈,自己师尊什么样他很清楚,沉迷炼丹研究各种病症,因此倒也不意外。   抱朴尊者刚打算跑路,姜迟也打算带着新出炉的十二师妹去安排她的新住所,抱朴尊者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后退着对着他们二人开口说道: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昨天掌门师兄喊我去了主峰一趟,下个月的师门大会,所有弟子都要参加,你们两个好好准备。姜迟,记得通知你师姐和其他弟子。”   说完抱朴尊者就溜了,转息间人就消失在了妙仁堂,姜穗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溜的。   “青山宗内有瞬身诀,等将来你练气了,便可以学。”姜迟声音很无奈,还有些头疼,先是给姜穗解惑,又有些请喃道,“所有弟子都要参加?”   他低头看看身旁的才到他腰间,丝毫没有入门学习经验的姜穗,有些苦恼,“怎么今年如此奇怪,竟然所有弟子都要参加。”   让这些修炼都没有几天的弟子去当炮灰么?   姜穗目前尚且还不知道师门大会是什么,但是看姜迟的模样,顿时觉得事情一定不寻常。   她也微微叹了口气,有些苦恼。   照这个样子,恐怕她要从头来好好修炼一遍了。   从到达这个世界到现在,她没有力量,只是个柔弱的不能自理的小女孩。   既然如此,先把自己的能力提升了再说吧。   想到了现在威风得不行的贺朝,姜穗胜负欲心顿起,她暗自捏起拳头。   她也一定要开出大招!   一旁的姜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旁边小小的女孩严阵以待的模样,不由得失笑。   到底还是孩子。   想来是紧张了。   那便由他好好带着罢。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汉华佗《中藏经察声色形证决死法》   今天的朝子仍然在对话中出现,我一定努力让他下一章出场!   朝子不找穗确实是中间出了事,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155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4◎   一个月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   最开始姜穗以为自己会是个天才儿童,三天练气一周筑基,但没想到引气入体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复杂, 跟做高数一样需要计算。   姜迟似乎看出了她的急功近利,温声却又不失严厉对她道:“小穗,修行最忌根基不稳,你现下入门需稳扎稳打, 将来才能够走得更长远。”   而虽然抱朴尊者像是甩手掌柜, 把她丢给了姜迟, 但实际上也同样做到了一个师父的责任, 每天都会专门出来指导她。   她那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师姐,则因为宗外人间沧桑, 在外游历修行,所以她一直没见到。   姜迟的话就像是警铃一般敲入姜穗的心里, 和凡界的随时朝不保夕不同, 在青山宗的日子仿佛时间都被拉长了。   有师兄师姐看护, 姜穗所处的环境非常安全, 这也让她意识到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多人都想进入修真界修行。   现在她那个系统啥用都没有, 也不能给她什么力量,必须靠她自己一点一点努力。   姜穗沉静下来,姜迟说的没有错, 现在当务之急, 是稳扎稳打。   至于贺朝……   他就在那里, 也同在青山宗, 跑不到哪里去。   系统也曾劝她道:“小姐,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 况且您现在也不过是刚入宗门的小弟子, 连上山都需要他人帮忙,您若是现在要找宿主,是打算靠脚程花上几天时间,从九道峰走到主峰去吗?”   姜穗:……   好吧,现实最大的困境之一,青山太大,高崇险峻,宗门弟子靠的都是瞬身诀或者是御剑飞行,再不济就是有人带。   她现在一个还什么都不会的小可怜,哪都去不了。   也只能先老实修炼。   师尊之前说过一个月后有师门大会,她或许可以在那里碰见贺朝。   关于贺朝这位大师兄的传闻在青山宗遍地都是,他的动向也几乎是宗门弟子的八卦讨论,因此姜穗也并没有费什么功夫就知道了贺朝的一些事情。   现在她有一些怀疑,她和贺朝到达这个世界的时间点并不相同。   他或许……   比她更早。   而且早了很多很多年。   半个月后,姜穗成功引气入体,达到了练气。   姜迟也已经很惊讶了,短短半个月就能练气,在修真界也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毕竟现在的修真界已经不是千八百年前那个元婴遍地走,化神多如狗,大乘随便有的时代了。   姜穗住在九道峰一旁的幽微山,较为偏僻,也是因为她当初和姜迟说想学习走毒医的路子,姜迟想了想,便把她带到了这里。   一袭白衣的青年似乎什么都会,他牵着她,随后帮她在山里非常妥帖又完备的搞出了一个山洞作为洞府。   “幽微山毒物丛生,草木茂密,毒虫等生物繁多。”当时的青年是这样温和地介绍,仿佛自己的话并不危险,似乎是在说什么平常之事。   “你若是想走毒医双修,在这里修行是最好的。”   于是姜穗就在幽微山开启了自己的修行生涯。   不过她本身就有些基础,之前几个世界的积累也都没有忘记,因此她练气之后短短半个月修行进度飞快,已经到达了筑基的边缘。   就连抱朴都不得不感慨她是天生医修的苗子。   随后在姜穗某一天老老实实早起修炼,吸取完天地灵气在大小周天游荡一圈之后,就看到白衣青年站在一旁,朝着她微笑。   “二师兄?”姜穗起身,“你怎么来了?”   抱朴对姜穗也只是教导,而她的生活琐事大多都是姜迟负责的,因此她和姜迟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   姜迟原本静静在一旁等待她修炼,见到她注意到了自己,便走了过来。   “我是否打扰你了?”   姜穗摇了摇头,“不曾,好久没见到二师兄了,山下还好吗?”   一周之前,姜迟下山除妖魔,现在才回来。   “无碍,妖魔尽除。”姜迟神情不见疲惫,他仍然是姜穗见过的温润笑容,他夸奖道,“刚刚进来时,你设的结界与陷阱不错,毒液是幽微山上的翠蛇蛇毒罢?如今你都有能力捕捉翠蛇了,真厉害。”   姜穗被他这种用孩子哄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笑了笑,挠了挠脸,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变小了的缘故,感觉自己心态也都变小了。   “二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事来找我?”   姜迟微笑:“我若是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姜穗知道他在开玩笑,她带着略微撒娇的语气,“二师兄。”   姜迟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无奈,随后便说起正事,语气稍稍严肃了一些。   “明日便是师门大会了,你可还记得?”   姜穗:……   姜迟一看她表情就知道,“你是不是忘了。”   姜穗有些心虚,这些天沉迷修炼,不知不觉外面的杂事都忘了。   她甚至都没好意思说她连贺朝都有些抛之脑后……   姜穗低咳了一声,“怎么会,我当然记得。”   姜迟无奈:“行了,我知道你忘了,这次来,就是来告诉你关于师门大会要注意的事。”   师门大会,顾名思义就是青山宗整个师门之间的超级大会。   可以当做是宗门内的切磋,像是打擂台一般,分为个人赛和团体赛,角逐出最佳个人和最佳团体。   和个人赛独自代表宗门不同,团体赛是不同主脉可以进行组队,然后角逐冠军。   不过这个和姜穗无关,她连团体赛的门槛都没达到,目前只需要参加个人赛。   按照姜迟的意思,以往师门大会都是筑基以上才参加,练气这些年轻的师弟师妹,只是作为观众加油助威即可。   但是今年,竟然所有弟子都要参加。   姜穗眨了眨眼,“那二师兄你也要参加了?”   姜迟点了点头,见姜穗好奇,简单地和她说了一下自己往年的情况,然后回到了这一次的大会上来。   姜穗好奇问:“今年为什么这么特殊?”还是在她来的第一年就搞特殊。   姜迟也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后回答,“我听闻,是小师叔卜算后才改变的,或许是还有其他的目的。”   这已经是姜穗不知道多少次听到这个小师叔了。   悬爻一脉的小师叔,也是宗门里所有人的小师叔。   在姜穗打听到的版本里,小师叔性格跳脱,理念超前,尝尝不按常理出牌,他是悬爻一脉卜算最强的人,若不是天机难测,会伤及性命,且因果反噬,不然他可以靠一手算卦的本事跳出轮回。   当然,这是小师叔粉丝的夸张赞扬,姜穗挑选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位小师叔善卜卦、奇门遁甲梅花易数更是手到擒来,但他本人颇有些神神叨叨,比如出门必看吉凶,喝水左手还是右手拿杯之类的。   总而言之,他很厉害。   前去参加师门大会的日子很快就到,姜迟就像是不放心自己远行孩子的老父亲一样,跟她念念叨叨啰嗦了很多事情。   还给她塞了武器和各种灵丹妙药。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打不过也要用药抗死他们。   姜穗:这不就是苟吗?   姜穗也才刚刚开始有自己所使用的的武器,练习的时间也并不长。   她所使用的是各式的银针与丝线,目前来说控制得还算可以。   因为她等级还比较低,最开始是也是和练气的打。   她被姜迟带到了师门大会现场,在一众医修中就像是个小萝卜头。   “哎呀,小穗长高了啊。”   “脸也有些肉了,总算是养好了一些。”   “小穗别怕,就是走过过场,我们医修不善打架,和无极玄英那一帮家伙不一样,输了也没事。”   “喂,张勇,干什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小穗,别理他们,这个给你,要是打不过也别让他们好过。”   “这是极品天山寒毒,你竟然拿这么危险的东西给小穗!”   “那又怎么样……”   吵吵嚷嚷,但是姜穗却不讨厌,反而喜欢这种生气。   她同样也穿着慈生一脉的医修服饰,腰间的赭红色腰带上悬挂着药囊与武器空间白玉挂饰,是姜迟给她的。   她虽然长高了不少,但是在营养非常丰富,修炼得很好的其他弟子面前,凹得很明显,因此就算是她东张西望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到自己想要看的人。   不过仔细想想,作为整个宗门的大师兄,他应该也不会这样排队着入场吧。   姜穗有些失望。   她虽然最开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还是发现自己……   已经习惯了那个家伙在身边。   和广场上熙熙攘攘又吵闹的人群不同,位于中央大殿一群大佬们却很安静。   在中间闭着眼睛,坐在龟壳面前的青年嘴里念念有词,手上起印,流转着暗涌般的灵力与微光。   其余的人在一旁看着,有的平静,有的略微紧张,有些迫切。   而一旁懒懒斜靠在大殿雕花柱,抱着剑的男人,则是闲散地打了个哈欠。   “重光,切莫无礼。”一旁的掌门拳头微硬,又看到这个臭小子站没站相的模样,这不是其他主脉都在这里,一点都不给他面子。   被称作重光的男人微微抬起头,他黑发茂密,高高束起,身着苍玄色无极服饰,身高腿长,只不过黑眸里总是噙着懒懒的漫不经心。   他姿势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柱子上。   “师父,小师叔都算了这么久,我累了可不得休息吗?”   一旁的玄英脉主坐忘看了男人一眼,劝道:“师兄,小朝才从荒海回来没多久,让他靠靠怎么了?”   掌门清光叹了口气,瞪了一旁挂着懒笑的男人一眼,眼不见心为静地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天才小师弟身上。   坐忘朝男人眨了眨眼,像是个老顽童。   男人也勾唇笑了笑,只不过这样的笑意很快在想到了什么之后,如往常那样很快消失,融不入心底。   而受众人关注的小师叔也终于结束了卜算,他额头上留下了细密的汗,很显然并不轻松,反而有些艰难。   但是他的语气却仍然轻快而带着得意,“果然也只有我才能算到如此地步。”   “师弟,怎么样?”有脉主问道。   相貌俊秀的青年把自己的宝贝龟壳和铜钱收了起来,“着什么急,没看到我累着吗?”   其他几位师兄:……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小师弟是这个德性,不然恐怕脾气爆的早就吵起来了。   好在小师叔此时也不是什么不分轻重缓急的人。   他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原本跳脱的个性都看起来沉稳了不少,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这毕竟是关系到整个世界的大事。   “基本上都在了。”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师叔说,“除去上次算到的八脉宗的那个目无尊长的狂妄白虎,剩下的人都在这次的师门大会里。”   其余的掌门与脉主们,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更加警惕心神。   小师叔的头发微卷,他眉眼间也有着异域人士的痕迹,随后他看向不远处一旁抱剑,似乎没什么反应的男人。   他说道:“贺朝,事关重大,要靠你了。”   “是是——”这位名满修真界的青山宗大师兄点头,他算是稍微直起了身子,像是终于有些干劲。   “那就麻烦辞小师叔,看看是哪几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朝子出现了,但又没完全出现 第156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5◎   师门大会和姜穗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整个宗门刚刚从残酷严苛的战场上回来, 大家的状态都参差不齐。   有的颓丧,有的满身的戾气,还有的带着一股不要命的拼劲。   姜迟说, 这大约都是在战场上受刺激了,打一架就好。   姜穗看着看台上那些掌门脉主们都习以为常的样子,猜测大约年年都是如此。   练气的比赛和其他的高阶的修士比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在打架。   会用点武器的都可以脱颖而出晋级。   姜穗收回自己手中的丝线, 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欺负小朋友——   尽管她的对手看起来已经不小了, 甚至有的比她还大。   姜穗按照姜迟教的模样行礼, “承让。”   但对面的人看起来更咽不下一口气的模样了。   下面有人偷偷讨论。   “听说这个练气的医修是慈生的姜迟教出来的, 怪不得行礼的样子看起来好欠打。”   “明明是微笑的模样,怎么看起来阴阳怪气的……”   “不愧是姜迟带出来的, 一定是个后起之秀,我看好她。”   姜穗没听到这些讨论声, 和练气这边演武台相比, 隔壁的演武台倒是热闹非凡, 更多的观众都聚在那边。   姜穗今天的场次打完了, 下一场要等到明天, 于是便跑到那边看热闹。   结果看了又是惊讶。   姜穗在脑海里对着系统问道:“那个拿着长刀的女生……不会是邵瑶吧?”   系统下一秒便回答道:“是的。”   姜穗:……   现在这么多熟人都在眼前,她不多想都不行。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个世界里?   姜穗只觉得好像有一大盘棋。   系统:“小姐,不要想太多, 现阶段对您来说, 是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靠自己从九道峰前往主峰。”   不知道是不是姜穗的错觉, 总觉得系统好像比以往都活泼了许多。   姜穗:“……我知道了。”它确实说的也没错。   随后姜穗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擂台之上。   只见赤红发带束起长发的少女, 正提着看起来分量不轻又足够锋利的长刀, 抬手起势之间就将对手逼得节节败退。   少女是看起来柔弱娇美的容貌, 但是此刻严肃又沉静,带着强大的气势,毫不怀疑她一刀挥下去毫不手软。   姜穗问了旁边的同学。   “这位师兄,上面的刀客是什么人啊?”   一旁的师兄也被比斗吸引,他的目光带着狂热,看了姜穗一眼,见她是新入门的弟子装扮,到嘴里的“你怎么这也不知道”的话咽了回去。   “新入门的吧?这是玄英一脉的大师姐邵瑶,玄英一脉知道吧,都是练刀的,‘鹤春刀’邵瑶,师妹,看你这么感兴趣,想不想加入我们‘崇瑶堂’?”   姜穗:……   崇瑶堂,什么鬼,邵瑶的后援会吗?   姜穗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误闯了邵瑶的粉丝后援会现场,周边都是一脸兴奋狂热外加崇拜的师兄师姐,他们都一副兴奋又紧张的看着看台的模样。   姜穗干笑了两声,“哈哈……我初来乍到,先看看,先看看。”   那师兄也不强求,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看台上,自言自语道:“今年大师兄不参加……也不知道大师兄和大师姐,谁比较厉害?”   姜穗看他说大师兄的模样,在看看他腰间的剑,大概猜测说的是贺朝。   一旁就有人立刻道:“当然是邵瑶师姐了!刀客是最棒的!”   有人立刻跳脚,“你在说什么!那肯定是贺朝大师兄!剑修天下无敌!大师兄御相抬手就能把你们灭了。”   邵瑶吹:“你说什么?!大师姐的九天彩凤一团火就能烧死你们!刀客无双!”   贺朝吹:“剑士无敌!”   姜穗:……   姜穗悄悄退出了这群粉丝圈。   她抹了抹不存在的汗,松了口气。   好可怕……   看台上在打架,看台下也在打架。   总感觉要是谁说一句这两个人不好,恐怕就要被这两个人的粉丝群围殴了。   姜穗能看得出来这场对决邵瑶是赢定了,很明显她留了手,没有让对方输的太难看。   就在她想要回去自己的幽微山好好洗个澡,吃晚饭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天,此时天色渐晚,太阳只剩余晖,而月亮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山头。   已经有较为明亮的星星在暮色中闪烁。   什么也没有。   姜穗并没有找到视线的来源,这和主脑给她的感觉并不一样,是一道单纯的,像是在观察的没有恶意的视线。   姜穗不明所以的时候,擂台的胜负已分,二人都十分有风度和原则,互相行礼后边下了擂台。   姜穗看了看远处看台方向,那里坐着各门派没有出战的大佬,听说掌门也在观战。   但可能她修行不够,根本看不清楚。   贺朝会不会也在那里?   姜穗不清楚。   整个宗门广场上几乎全是大大小小的擂台,因此人声鼎沸跟菜市场似的,却也是战后心理重建的一个非常好的工具与方法。   姜迟的比赛在上午,最开始都非常简单,他早早晋级,回妙仁堂干活了。   姜穗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   说实话,在青山宗的日子是放松又舒适的,宗门内弟子们团结友爱,师长也尽心尽力指导,和外面朝不保夕的日子很不相同。   姜穗也曾经想要想办法接近贺朝,却发现,笑死,根本找不到机会。   作为青山宗的大师兄,能力超强的当世最强剑客之一,他的忙碌程度和宗门的大佬们不相上下。   不是出山去做任务,就是去其他宗门帮忙,而且都是关乎世界命运的大事。   老打工人了,基本上没几天待在宗门里的。   也只能说是能者多劳,宗门内的许多大师兄大师姐都是如此。   他们慈生一脉的大师姐就没有回来过,如果不是医修较为特殊,恐怕以姜迟的实力,也是要经常出任务出山的。   姜穗叹了口气,在没有了自己力量之后,她感觉时间都被拉长,只能天天沉迷训练,再想办法和贺朝碰面。   她准备回幽微山了。   慢吞吞捏起起瞬身诀,刚回到幽微山的姜穗就听到了青山护山大阵的护山铃大声作响。   她并不知道,几乎整个会场都寂静了一瞬。   下一秒更是吵嚷得仿佛连青山都要掀起!   “护山铃响了!怎么回事?!”   “掌门还有脉主们都在这里,是谁来袭击?!”   “哎呀,快回去!护山!有人打过来了!”   “是妖魔!无极一脉弟子快回峰听指挥!”   “玄英一脉也是!!”   如果不是有青山宗师长们跳出来维持秩序,恐怕这里的人都还要混乱一段时间。   而远在偏僻幽微山的姜穗也是怔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护山铃相当于警铃,一旦作响就代表着有大敌当前,并且这个大敌已经杀到青山宗来了。   之前听姜迟说护山铃已经有一百五十年没响过了,怎么她一来才一个月就响了啊!!   姜穗正要再次捏起瞬身诀前往妙仁堂,却发现没用了。   姜穗:!!   怎么回事?!   系统在她脑海里说道:“宿主,妖魔已经潜入,破坏了青山宗的阵法核心,寻常交通术法已经不起作用了。”   姜穗:……   她一个练气,全靠瞬身诀在青山宗活动,御剑飞行都才刚开始学,现在在山洞里简直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想通知姜迟,却发现自己的小纸人蔫蔫的,还没起飞就掉落山崖,摇摇晃晃。   姜穗:……   她多久没有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真•柔弱过了?   呵呵,还真是久违的体验。   而就在她准备靠自己的双脚创造奇迹的时候,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力量波动,并且也闻到了一股熟悉又犯恶心的腥臭味——   是妖魔!   姜穗已经迅速地从空间白玉中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敏捷地往一旁跳跃,刚刚所在的位置,就已经被秽气侵蚀,发出了滋滋的黑烟。   毫无理智与不成人形的妖魔,在她的山洞门口虎视眈眈。   这是一只高阶妖魔!   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虽然她布置了结界,却对这样高阶的妖魔没有什么用处,而翠蛇的毒液,对于妖魔来说只是洒洒水般的小打小闹。   妖魔双目赤红,对她露出了垂涎的生动表情。   姜穗:……   她明白她的灵魂很美味了。   下一秒,呈兽态的妖魔就已经攻身而上!   姜穗让自己长长的丝线缠绕在对方身上,却被它轻而易举地挣开。   她本来也知道以她现在的能力也根本控制不住对方,这只是试探着让她有一个逃生的空间。   如果是寻常的练气弟子,还是个刚刚开始修炼的医修,恐怕就要折在这里了。   但姜穗凭借着这么多个世界的经验积累,勉勉强强和这只妖魔有着一战的能力。   但同时,她也非常的狼狈,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凭借着脑海中系统不断计算的躲避速度和攻击角度,她勉强地带着这只妖魔来到了山洞之外。   坚持住,她在心里想,浑身都是伤的情况下,只要她这里动静足够大,一定能等待到救援。   被她戏耍得恼羞成怒的妖魔进攻更加快速与凶猛,姜穗身上的伤也更多了,而妖魔自带秽气攻击,伤口都覆盖着一层秽气,不断地侵蚀着她的血肉。   生死之间,痛感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姜穗猜测是幽微山太过于偏僻,妖魔也有从这里入侵的,而她刚好在这个时候回到山洞,也正好就这样被注意到。   不幸中之的万幸,只有一只妖魔注意到这里。   姜穗能够发现整座青山的不同寻常。   看来一时半会是没有救援了,浑身上下都是伤的姜穗仍然冷静,大家都自顾不暇。   妖魔挑整个青山宗最放松的时候来入侵,恐怕打的就是猝不及防的主意。   一道凤鸣清越,姜穗看到了远处另一片山头彩凤带着霞光——   那应该就是邵瑶的御相,看来他们那边的情况更加危急。   肩膀剧痛,妖魔给了不专心的姜穗痛苦的惩罚——   她被咬了一口,如果不是躲闪及时,恐怕半边身子都要被咬掉了。   这个时候,男人不管用,师兄不管用,师父不管用,系统也不管用,只能靠自己了。   鲜血刺激着妖魔,汹涌的黑雾秽气将女孩笼罩,属于医修的青绿色灵气也越来越小。   滴滴答答的猩红落在草地上,土地上,几乎染红了整个小小平台。   女孩气喘吁吁,很显然力竭将要倒下。   要来不及了,能够僵持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厉害的天才了。   穆青感受到小小的灵力波动,忽然想起来住在另一半山的似乎是那个叫姜穗的小女孩,因为瞬身诀不能用的缘故,他紧赶慢赶同样大汗淋漓地一边砍妖魔一边翻过整个幽微山。   姜迟师兄在忽然受命出山前曾拜托过他,照顾姜穗,而如今风中妖魔腥气浓厚,穆青心中焦急万分,只希望还能赶得上。   等他到时,看到的就是姜穗被秽气整个包裹住,地面满是鲜血,而妖魔已经露出尖利的獠牙,朝着这团秽气就要咬下。   穆青瞳孔一缩,正当他准备抬手将手中的刀迅速刺去,却在下一秒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妖魔猛然击倒在地!   姜穗!   穆青激发出了自己的潜能,身后若隐若现的御相巨剑直接横劈妖魔,而他滚落之后抬起头来,却更加惊讶地发现自己不愿意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只见似有舒缓灵力在一团黑雾秽气中不断波动破局,随后是柔软的碧色带着勃勃生机冲破了黑雾!   不长不短的柳枝条如春日里最鲜嫩的希望,将浓厚的秽气净化、吸收,随后便是重重一抽,将妖魔直接抽得重重撞向山石,发出了巨大的轰响,也将山石撞得崩碎!   那是……   穆青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小女孩重新出现,而她背后的景象。   是御相。   她觉醒了自己的御相。   然而一次攻击对于妖魔来说远远不够,尽管同样也重创了对方,但很显然逐渐到来的妖魔已经将穆青和姜穗团团围住。   “穆青,你怎么来了?”女孩的声音都已经十分沙哑,还伴随着低咳。   穆青凝眉:“不要说话了,先击退这些妖魔鬼怪再说,我在来之前请求了救援,坚持住,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姜穗很想说不是她不想坚持住,而是她的身体自己要坚持不住了,她也只是个才修炼了一个月的十二岁小屁孩,今天又参加比赛打了一架,现在手都在颤抖。   如果不是刚才自己觉醒了大招,恐怕已经凉凉了。   然而她现在话也说不出口了,好像到了这个世界,她总是有些狼狈。   好在御相使用的方式虽然和她之前从命树那里获取的力量不同,但是本质上好像是相同的,很快她就操纵着御相来抵御攻击。   但是她的灵力已经快要用光光了。   “姜穗!”穆青同样浑身狼狈,他也修炼不长时间,自然也有破绽,妖魔突破了他们的防线,有一只张口就咬向女孩,然而女孩同样力竭,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救援总是最后登场——   下一秒,一道剑光闪过,他们苦苦抵御的妖魔,就这样轻松被解决,化作一滩烂泥,散发着阵阵秽气。   而穆青看到力竭倒下的女孩,被突如其来的男人轻松抱在怀里,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高大的男人气势锋利又阴沉,仿佛下一瞬就会将四周统统毁灭。   穆青认出了来人,他终于露出了放松与惊喜,像是一个真正十五岁的少年。   “贺朝大师兄!”   而巨大的金色佛像显现,一掌拍死了这些妖魔。   姜穗看着轻松被消灭的妖魔,余光看了看巨大的让人望而生畏的佛像,又想到了自己那个柳枝条和这个佛像比起来就像是对方的小拇指,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大炮打蚊子,这个大招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作者有话说:   出现了!   朝子! 第157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6◎   金光凌凌的佛像挥舞下, 妖魔在刹那间便消失烟消云散,和他们苦苦缠斗的妖魔,在这位扶光剑下竟然过不上一个回合。   要是和贺朝相熟的人在这里, 大约也会惊讶贺朝突如其来的爆发。   他生气了。   这位懒洋洋脾气好的大师兄,多少年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了?   若是黎扬在这里,大约会感叹大约在一百年多年,才见过这位扶光剑带着怒火的模样。   但现在, 穆青在震撼与惊讶之后, 注意力很快放在了贺朝怀里的女孩身上。   “姜穗!”他急忙上前, 而抱着女孩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放下她的意思, 而是半蹲着,仔细又专注地检查她的身体。   那样视若珍宝的模样, 竟让穆青感到有些诧异。   难道贺朝大师兄认识姜穗?   可他们都是才入宗门不到一个月的新弟子,难不成姜穗和大师兄有什么渊源?   不知道是不是穆青的错觉, 他感觉大师兄好像还有些紧张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就好像……   在自责自己竟然晚来了一步一样。   “我没事……咳咳……”也许是这样的心情传递给了女孩, 穆青就见到浑身是血的女孩勉强睁着有些涣散无神的双眼, 正努力地朝着男人说道, “你来的正好。”   “别说话了。”男人的声音非常轻,竟也带着一丝颤抖和后怕,这是素来无比强大的大师兄从未有过的样子, “我带你去医治, 你会没事的。”   她本来就没事。   一口血含在嘴里, 姜穗没法说话。   只是看起来有些惨而已, 真没事。   她身上有姜迟特地下的保护阵法, 看起来有些狼狈, 五脏六腑有些位移, 但是阵法正在慢慢治疗着她,因此她能感觉到自己还能活。   贺朝已经没有心情在意其他人,他功法灵力强大,尽管青山宗大阵核心被毁,但是依旧能使用瞬身诀,因此起诀便很快将姜穗带到了妙仁堂。   要说这一次妖魔突如其来进攻青山宗,但是属于慈生一脉的九道峰却被青山宗弟子们默契地保护得很好——   毕竟这里是医生的地盘,后勤保障的重中之重。   好在因为是师门大会,每个弟子都锻炼得最佳状态,因此也到没有出现伤亡惨重的现象,甚至宗门内的妖魔都清除得差不多了。   原本妙仁堂的弟子看到贺朝还十分惊讶,但看到他怀中浑身是血的姜穗,注意力纷纷都被转移了。   “天啊,这是小穗,怎么变成了这样!”   “十二师妹受伤了!快快来人!”   “秽气丛生,快去找师尊!”   有医修想要接手自家师妹,却发现贺朝大师兄紧紧地抱着女孩,完全没有放手的欲望,甚至因为这满身的鲜血,反而带着一丝后怕的紧张与怔然。   “贺朝师兄,快把师妹交给我,不能耽误治疗啊!”   医修们相劝,但是男人却仍旧是如同被刺激到一般不愿意撒手,他运起的灵力在女孩的大小周天中精密地保护着,死死地盯着她想要闭上的双眼,终于开口。   “别睡。”他说,“姜穗,别睡过去。”   这样沙哑的声音,让刘雪薇都是一愣。   她知道这位无极一脉的大师兄是什么样的性格。   总是看起来很疲惫,懒洋洋的说话,和那些总是身姿挺拔,一板一眼的剑修不同,贺朝大师兄能靠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   但他足够强大,偶尔掀起眼皮,剑光一闪,就能将妖魔斩于剑下。   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看起来懒散的剑修也能成为那些古板严肃的剑修们的榜样。   但这时刘雪薇第一次看到这位总是漫不经心,懒洋洋胸有成竹一般的大师兄,如此紧绷又略颤的模样。   “你再不放开她,她就真的死在你的手里了。”素来温和的语调变得有些冰冷,言语毫不客气,吸引了所有在这里的人的目光。   刘雪薇惊讶道:“二师兄!”   明明二师兄被师尊派去处理紧急任务了,却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看二师兄发丝微乱,风尘仆仆的模样,很显然就是赶回来。   也许是因为宗门遇袭的事情也传出去了,二师兄便马不停蹄回来了。   一袭白衣的二师兄向来脾气是最好的,就算是面对着最难缠的病人亦或者是敌人,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但是现在,二师兄神色冰冷而强势,他直接来到贺朝大师兄面前,带着同样冷的语调道:“贺朝师兄,请你把小穗放下。”   或许是足够冷硬的语调让贺朝大师兄回过神来,面色略显苍白的男人抬起头看到二师兄,他漆黑的眼眸是无边的杀伐之意,但是二师兄却毫不退让。   脾气好的人生起气来是恐怖的,灵力的碰撞让其他围观的医修都是胸口一闷。   姜迟抬手捏起一诀,冲散了这样带着隐约杀气的灵力,他自然也能看出这位贺朝大师兄的不正常来。   是因为小穗。   姜迟冷冷道:“你能治疗秽气?”   被同样强硬却带着治愈之意的灵气一冲,男人似乎总算是回过神来,他任由姜迟接过怀中的小女孩,而姜迟也很快为姜穗治疗起来。   这样的闹剧实际上并没有吸引太多人的驻足观看,毕竟现在宗门内都十分繁忙,没人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平日里或许还能被看热闹围观的弟子们包围一下,但现在根本都没有人分出点心神在意。   刘雪薇在二师兄接手这里之后也便去忙了,此时的妙仁堂角落里,就只剩下两男一女。   姜迟闭着眼睛,盘腿而坐于一旁,青绿色的灵气在源源不断治疗着女孩的身体,而他的额头也出现了密密的汗,很显然去除秽气并不轻松,更何况她这样重的伤。   而玄色衣衫的男人,也抱着剑,如同守护着珍宝的巨龙,片刻都不曾离开一步。   姜迟只觉得头大,他稍稍分出些心神,眼睛虽未曾睁开,但是却开口对着男人道:“贺朝师兄,你的传讯宝镜已经响很多次了,想来是外面有人喊你,你不出去帮忙吗?”   现在青山漫山遍野都是打群架的,作为宗门大师兄,怎么还不去帮忙?   抱剑的男人头也不抬,他面色比刚才更苍白了一些,明明好似什么也没做,却看起来比姜迟还努力。   他说:“我已分出御相在外帮忙,有我没我都无碍。”   姜迟:……   御相分离,这样耗费巨大灵力和精神的事,也就是这样傲慢的大师兄能够施展了。   姜迟便也不再管他,全身心投入治疗姜穗的过程。   他不过刚出宗门没多远,就听到了护山大阵的护山铃在猛烈作响,随后便是设置在小穗身上的保护阵破碎的波动,便顾不上其他,师父交的任务抛之脑后,自八脉宗便急忙赶了回来。   八脉宗的大师兄也听闻了此事,不知道是不是闲无聊,也跟着回来,现在想必也在帮忙。   妙仁堂在治疗,显得安全又让人安心,而妙仁堂外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毕竟宗门大佬们都在,还能让妖魔端了老巢那真的是丢脸丢大了。   都不用掌门一行人出手,贺朝的御相也才冒了个头没多久,青山宗众弟子的人海战术对妖魔的人海战术,在自家地盘非常迅速地结束了战斗。   也就是一开始猝不及防,才显得妖魔占上上风。   坐忘都还在高台上看着弟子们努力,遇到生死危险时才出手帮忙——   也就是姜穗倒霉,偏偏洞府在幽微山这种偏僻得鸟不拉屎的地方,如果她老实待在宗门广场上,根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坐忘看着一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般的巨大御相,不由得皱起眉,问一旁自己掌门师兄,“师兄,小朝的御相,怎么杀伐之气更重了?”好好一尊慈眉善目的大佛,被他弄得跟怒目金刚一样带着凶狠的杀气。   掌门清光也是注意到了,御相和人的心理离不开关系,很显然贺朝是遇到了什么,才刺激到他。   首徒贺朝,一直是清光的骄傲,他天资过人,年纪轻轻就已经一跃而接连突破,在两百四十二岁就成功化神。   尽管年轻,但也未曾道心不稳,相反,他用剑是最坚定的。   但是清光隐隐总能感觉,自己的大徒弟贺朝情绪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他早年间学有所成之后,便是四处游历,像是在寻找这什么。   清光曾问起,但是大徒弟却没说。   清光不得已去请教能言善道的小师弟算一卦,小师弟笑着说,“两百三十年后,你这位徒弟便有一缘,星图交织,分叉难显,未来模糊。”小师弟摇头晃脑,甚是苦恼模样,“一切都是天意啊……”   清光听不懂小师弟鸟话,又只能拜托有兽一脉脉主瑶芳师妹给他的徒弟来个心理辅导,结果差点被赶出有兽峰。   瑶芳说:“师兄,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喜欢和灵兽聊天,但我不喜欢和人聊天,你懂吗?”   师妹素来是他们几位师兄不敢惹的存在,清光只能悻悻离去。   结果还没等苦恼的掌门思考出解决办法,小师弟又在一日红霞漫天之时,算出了关于整个世界的惊天之事,而徒弟自己也似乎调整过来了,清光便没有时间再去管了。   而现在,他的大徒弟似乎并没有解决心中执念,反而更严重了。   这样目露凶光的杀伐,会影响之后的修行。   妖魔尽数消灭,金光大佛自然也消失,高台上的大佬们都发现不在现场的贺朝。   “御相分离,小朝是跑哪去了?”   “欸,那个是不是八脉宗的黎扬?他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发出疑问,但此时一旁辞的大喊大叫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星图全亮了!”   清光蓦然向天空看去,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余晖都不曾留下,只有郎朗夜空和人间两相对望。   月光皎洁,藏在乌云背后透露些许害羞光。   然而一旁闪烁着的星光点点,却好似不曾被乌云遮挡,随意抬头便能看见。   就算不是专修卜算,但其他脉主或多或少都懂得看星图卦象。   他们都是心中一惊,星图全亮,是从未有过的星象。   一旁的辞已经没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双目合上,而手中六枚铜钱如有生命一般,在手中随着灵力拨动着。   “七星连珠,阴阳交融,幻化星辰,碎星破空,破!”他念念有词后,就像是看见什么卦象一般,吐出一口鲜血的同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辞!”   “小师弟!”   其余掌门与脉主都惊讶,瑶芳扶起了辞,其余人都非常清楚辞这个样子,很显然就是逆天卜算,逆命而为,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都聚齐了。”辞却没有理会,他看向掌门,“掌门师兄,全部人都找到了。”   掌门清光一愣,随后也肃穆起来,沉默了片刻,问道:“都是谁?”   辞目光落在远处一片青山之中,像是看着未来的路。   “‘扶光剑’贺朝,‘九天彩凤’邵瑶,‘上古白虎’黎扬,还有你们玄英入门前便觉醒御相的穆青,以及……刚刚觉醒御相的一个慈生小徒弟。”   抱朴眉梢一动,他目光凌厉看向辞,“小师弟,你说的难道是我的小徒弟姜穗?”   辞笑道:“原来她叫姜穗,和姜迟是本家啊。”   清光比其他人更清楚一些,他皱起眉,“小师弟,不是说一共有六个人吗?还有一个是谁?”   辞叹了口气:“师兄,你还真是敏锐。”   他笑眯眯道:“还有一个,当然是——”   “我啊!”   “这一趟救世之旅,我可也会是主角!”   雷鸣轰响,不知是不是回应他说的话。   与此同时,分别在青山不同地方的另外五个人,都觉得心跳猛然快速一跳,就连昏沉中的姜穗也蓦然清醒过来,让姜迟都愣了一下。   也就是在她睁眼,看到了一旁目不转睛的男人。   贺朝。   她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朝子:来晚一步,超自责 第158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7◎   姜穗其实并没有昏迷多久, 与其说是昏迷,倒不如说是睡过去了。   可能是因为沉迷修炼不怎么休息的缘故,这一睡睡得非常香甜且爽。   却苦了外面在苦苦等待她醒过来的人。   妙仁堂的医修就看见隔山差五没几个时辰, 贺朝大师兄就会出现在姜迟师兄的房门面前,门都不敲直接闯入。   前几次姜迟师兄还略有些生气的斥责,到后面都已经无所谓他了,于是常年见不到大师兄, 以及十分好奇大师兄的慈生一脉医修们, 都将大师兄的模样看了个遍。   不仅仅是贺朝大师兄, 隔壁玄英一脉的新入门就觉醒御相的明星弟子穆青, 也跟着来看,最让其他医修们震惊的是, 辞小师叔竟然也来了!   之前为了不让贺朝太过吸引他人的注意,姜穗被单独放在了妙仁堂院子里的病房, 进出的人只需要从妙仁堂侧门入内, 大大减少了和其他医修们接触的时间。   “哟, 这么多人啊?”   笑眯眯的辞刚到姜穗的病房, 就看到小小的院落里竟然站着不少的熟人。   辞一一打招呼。   明明在这里辈分是最大的, 却也玩似地行礼,“姜迟、穆青在这里不奇怪,怎么贺朝和邵瑶, 你们两个也在这里?”   邵瑶穆青自然是也跟着行礼, 只不过比起辞吊儿郎当的模样显然正经得多。   至于贺朝, 他整个人心思都在病房里, 坐在院落的巨大榕树下闭目养神, 见到辞来了, 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看, 点头就当做打招呼了。   邵瑶先和辞解释。   “回小师叔的话,掌门师伯旁派我来找大师兄,才刚到,您就来了。”   辞听了摸了摸下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贺朝,“那你呢?怎么在这?”   贺朝并不像对待后辈那样,不怎么理会,辞问话了,只是淡淡开口。   “等人醒。”   于是辞替院落里包括病房里的姜迟,问出了大家都想要知道的问题。   “等人醒?你是说这个小姑娘吧?你和她非亲非故,也并没有什么联系,难道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渊源?对她如此上心。”   辞知道贺朝什么性格,这个贺重光懒懒散散,看起来脾气不错,但实际上油盐不进,这些年来愈发我行我素了。   果不其然,男人这次连眼皮都不掀了,闭着眼睛道:“小师叔前来,可又是什么事?我也记得不曾认识姜穗。”   “哦——原来她叫姜穗,真是个好名字。”被嫌弃了的小师叔并没有生气,反而仍是笑嘻嘻的模样,他也不和这个臭石头说话了,而是问穆青,“姜小姑娘怎么样了?”   穆青对于他们的对话其实也就只是听,听到问话便回答:“还未曾醒来。”   辞奇怪:“不应当啊,有抱朴师兄出马,秽气应当是尽除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有醒。”   穆青刚想开口,病房门便被打开了。   “因为她睡着了。”温和的话语,就像是湍湍泉水,一袭白衣的医修走了出来,神色也没有了之前的严厉和冰冷。   “小师叔。”青年行礼。   “免礼免礼。”辞惊讶道,“真是心理强大的姑娘,遭逢此难,竟然能够安心睡觉,不愧是我青山宗的弟子。”   姜迟无奈,本来小小的院落里聚集一大堆人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现在又来了一个跳脱的小师叔,他更是头疼。   “小穗是太累了,现下睡去也是在保护自己。”他对着众人道,“不若前去待客堂,不打扰小穗休息。”   姜迟虽然不清楚这些人和小穗的关系,但是注意到辞小师叔都来了,也许是出了什么事。   穆青听了自然应允,邵瑶本来就是找人的,听到后辈没事,也不多做停留,辞更不用说,唯有贺朝,并没有动。   他说:“我不走。”   其余人:……   姜迟礼貌客气的微笑都僵硬了几分,有些维持不住,“大师兄,还是请吧。”他并非在商量,而是命令。   姜迟看着大师兄,感觉他就是想要诱拐自己小师妹的怪大叔。   于是其余人终于见大师兄睁开了眼睛,他漆黑的眼眸没什么情绪,盘腿而坐仿佛刚从入定回神,他说:“不。”   其余人:……   姜迟:拳头硬了呢!   如果不是打不过,姜迟还真的想直接把人给轰出去。   见贺朝根本没有走的意思,最后姜迟只能捏一个隔音诀,方便他们谈话。   姜迟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温雅,他问辞,“小师叔,你是来找小穗的吗?”   辞说:“不仅仅是找她,还找这个院子里除了你之外的人。”   姜迟一顿,随后笑容稍微收起,“还请小师叔解惑。”   辞看了眼又重新闭目养神的贺朝,见四周该在的人都在,想着也没有姜迟不能听的地方,于是便打算,却不曾想小小的院落又来了一个人。   “贺朝,你听人说你在这里,竟然还真的在。”大大咧咧的声音,带着一股嚣张的味道。   众人看去,便看到穿着八脉宗内门服饰的男人落在院落之中,男人长眉入鬓,笑起时眼尾微微上扬,显得桀骜不驯。   “黎前辈?”   “黎扬真人?”   认识他的人也都是惊讶,随后便礼貌地行礼。   唯有坐在榕树下的男人看了过来,眼中流露出几分嫌弃和不爽。   “你怎么过来了?”   是黎扬。   辞的话被打断,也并不生气,他也上前好哥俩地拍了拍黎扬的肩。   青山宗悬爻一脉的辞闻名修真界,黎扬虽然狂傲,但是却懂得礼貌,他行礼道:“见过辞前辈。”   辞笑眯眯的,“不用不用,正好你也来了,就一块说得好,懒得再传讯给你们师父了。”   黎扬本来是来找贺朝的,听说他为了一个女人失了智,便来看热闹,却不曾想这里这么多人。   不等他点头,辞已经开始说了,“此次师门大会,掌门要求全体弟子都要参加,你们是不是很意外?”   青山宗的几个人确实有些意外,邵瑶说:“我听师父说,是小师叔您卜算出了什么。”   辞煞有其事点头,“是的是的,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了。”   他的神情仍是笑的,就好像在说什么最寻常的事一样,将话直接道出,“我们这个世界,要毁灭了。”   轻描淡写,反应过来的众人便是齐齐一惊。   辞却看向房门紧闭的屋子,“姜小师侄,既然醒了,不然一起出来听?”   姜穗正在发呆着,不知今夕是何年,只觉得周围很安静,冷不丁听到人的声音,还吓了一跳。   随后房门很快被打开,出现的却是某个熟悉的人。   姜穗张了张口,“贺……”朝字还没有说完,人就已经窜到了她的床边。   她一时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能愣愣地看着对方,被他那种足够压抑又偏执的情绪,钉在了原地。   他漆黑的眼眸里似乎带着漫长时光里的万古长河,奔涌的流水是岁月的浪涛,晦涩又难懂,这样浪涌的情绪将她包裹,仿佛也将她拉入冰冷的海浪之中。   他抬起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随后托起了她的腰,将对于他体型来说显得过于娇小的她,抱入了怀中。   “终于……等到你了。”   如释重负,又有着苦涩的哀鸣。   姜穗眼眸微微睁大,而系统也在脑海中像是刚刚监测完毕说道:“小姐……宿主比您早到这个世界两百三十年。”   两百三十年。   这是姜穗从未想到过的。   没有了系统的贺朝,也找不到她的贺朝,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人的两百三十年。   就像是被抛弃在某个一个时间里,一直在等待。   幸好,他习惯了等待,也终于等来了想要找的人。   “欸欸,姜师侄,别生气啊,快快快,拦住他!”   “姜迟师兄,别动手别动手!冷静冷静!”   “御相怎么都出来了!贺朝师兄,您快点放开姜小师妹吧!”   “贺朝,你把小穗给我放开!”一向温润如玉的姜二师兄终于爆发了。   一阵兵荒马乱,贺朝也终于放开了姜穗,他淡淡任由姜迟把他轰到一旁给姜穗检查身子,只不过眼睛一直看着姜穗。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年幼的模样。   当然他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有什么心思,只是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找到了她的激动。   “果然没错呢……”   一旁的黎扬、邵瑶与穆青三人都听到了辞小师叔根本没有掩饰的喃喃自语,邵瑶忍不住问:“什么没错。”   辞笑得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   “天灵灵地灵灵,贺朝师侄有姻缘。”   黎扬不客气吐槽:“这一点也不押韵。”   辞丝毫不在意,他看了看贺朝,又看了看姜穗,随后一副神棍模样。   “这两个人有宿世姻缘,只不过道路坎坷,如今总算是见面了。”   邵瑶听了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修行之人岁寿悠悠,别看姜穗师妹才十二岁,等到大一点了,根本不是问题!   不过没时间给邵瑶八卦,也暂时没机会给贺朝和姜穗单独说话。   在姜迟最后逐客令的通牒之下,辞终于把该讲的都讲完了。   他也没有再卖关子,看贺朝师侄那个眼神,再拖下去恐怕就要欺师叔灭祖宗了。   辞扫了一圈众人,想到了算不出的未来,笑容稍稍收回来了一些,他开口道:   “世间灵力式微,群魔乱舞,人间生灵涂炭,再过不久的将来,妖魔便会席卷余下二界,世间便只剩下这些污秽之物,再无人生存而遭毁灭。”   众人听了都沉默了下来。   辞继续用着十分平静的语气继续道:“五十年前,荒海封印松动,早已不是巧合,若非贺朝师侄力挽狂澜,拖延出世间让我闭关算出这通天一卦,不然现在大家伙大约是一起下地府了。”   虽然是开玩笑,但是周围却没一个人笑得出来。   除去姜穗和穆青没上过战场,他们这些前线力量都能在和妖魔交手中察觉到对面越来越顽固强盛这一点。   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总是源源不断。   就连贺朝都将目光放在了辞身上。   辞却露出了略显得意的笑容,“当然,天才如我,通天一卦也算出了救世之道,这可是唯一的办法哦。”   邵瑶终于也露出几分笑容,不那么难受了。   黎扬问道:“救世之道?”   辞说:“世有奇物,乾坤莫测,一件救世法宝,藏在人间大地,掌门师兄翻阅典籍,说掌握该物之人,便可获得上古之力。”   黎扬不耐烦这些烂七八糟的文绉绉,他直接抓取重点,“意思是说要去找这玩意儿?”   辞赞扬:“答对了,八脉宗加十分。”   “小师叔。”邵瑶有些无奈,也就只有小师叔这个时候还爱开玩笑了。   姜穗忍不住插嘴:“那跟我们都有什么关系?”她一个刚练气的小屁孩,能做什么?   辞摆摆手,笑着看向她,“当然有关系了,在座的各位,大家都要一起去找啊。”   除了姜迟和贺朝的其余人等:“啊?”   贺朝皱起眉,他看向辞:“有姜穗?”   辞笑眯眯道:“星图点亮,就是咱们这些人,跑不了啦。”随后他看向姜迟,“姜迟师侄,不好意思,没有你。”   姜迟到没有生气,反而是很冷静道:“不,我会请求师父和掌门师伯,也让我同去的。”   辞抓了抓脑袋,见姜迟目露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大约过两日掌门师兄也会召集大家说一说的,姜小师侄好好养病哈。”   黎扬问:“要去什么地方?”俨然是把这事当真的看了。   辞低咳了一声:“虽说是通天一卦,但到底也没有完全是天……”   贺朝开口:“是没算出来具体地点吧?”   辞又猛咳嗽了一声,他略有心虚笑道:“怎么没算出来?”   “只是有两个地点。”辞说,“酆都和相界山,嗯……反正二者其一,有一个是正确地点。”   这两处相隔甚远,一个天南一个海北,万万里远来去都得百八十年,其余人都是一阵沉默。   姜迟:“……好了,说完了都出去吧。”   姜穗闻言,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男人,而对方也正看着她。   她张了张口,无声地喊了他的名字。   男人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久违地露出了些许的笑意,他淡淡地看了眼姜迟,随后也无声道:   晚上见。   姜穗没反应过来。   什么晚上见?   等到晚上看到翻窗户进来的某人,姜穗:……   外面可睡着她师兄姜迟呢! 第159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8◎   黑夜给了她黑色的眼睛, 她却用来寻找光明。   不是姜穗文艺了,而是因为贺朝从窗户跳进来的时候虽然动静非常轻,但是她还是一眼看到了对方。   姜穗想到自己灰头土脸, 披头散发的还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就忍不住震惊,“你怎么这样来了?姜迟师兄呢?!”   男人两三步就走到他的床边,黑暗中看不清神情, 但是姜穗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如有实质落在她身上。   “……姜穗。”他突然地开口, 看她坐了起来, 似乎在克制, “还疼吗?”   他最开始,似乎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姜穗顿了顿, 现在四周没有其他人,足够寂静,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与她而言, 和他分别不过一两个月, 可对于他来说, 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   姜穗朝他笑了笑, 张开双手,“不来一个久违的拥抱吗?”   随后是小心翼翼的,但是又不容置疑, 足够强势如保护姿态一般的拥抱。   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小小的肩上, 小小的脖子上, 带着一种姜穗都不清楚的颤抖。   和傍晚见到的他, 有些不一样了。   像是许久不见的悲伤, 亘古的思念穿梭岁月滚滚而来。   “对不起。”男人忽然开口, 在这寂静的黑夜是如此的清晰, 他的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可能是因为她尚且年幼的缘故,这样的拥抱没有任何的暧昧,反而是许久不见重逢的激动。   “我应该更早一点找到你的。”   姜穗说:“那不是你的错。”因为埋在他的胸前,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是被黎扬从尸体堆里扒出来的,才来没多久。”   姜穗问道:“你是不是……在这里很久了。”   那种懒洋洋气质下的一种淡淡的哀伤,万事不过心的冷漠,好像愈发严重了。   贺朝声音也有些低,怀中的女孩还太小,这更让他一想到昨天的场景就害怕。   “很久了……”他说,“但是没有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在等待。”   姜穗睁着眼睛,靠着熟悉的怀抱,尽管气息已经不尽相同,属于大师兄的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味道。   姜穗说:“系统呢,什么时候不在你身边的?”   贺朝说:“我一来到这个世界,它就不在了。”那个叽叽喳喳总是在脑海里的系统,就好像是回到了该去的地方,和他断开了链接。   而他就好像被抛在这个不知名的时空里,在进行漫长而无妄的等待。   他也看出了这个世界气候已尽,和他上一次到来相比似乎更加破败。   但那仅仅只是在直觉上的对比,关于这个世界曾经他做过什么,干了什么,早就不记得。   现在的世界似乎是时空缝隙里的碎片,是在选择之后,他们在穿越的过程中因为和主脑那场不大不小的战斗出了差错。   手臂被拍了拍,贺朝有些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姜穗,看着小女孩的眼睛,他又叹了口气。   姜穗问他:“你叹什么气?”   贺朝:“你现在太小了。”   姜穗:……   姜穗:“说正事!”   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过确实,贺朝不知何时已经盘腿坐在了她的病床上,竹制的病床其实很大,然后他抱着她就像是大人抱着小孩,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姜穗戳了戳他胳膊上的肌肉,“不愧是大师兄,那天那招很厉害嘛。”   贺朝任由她的动作,也许是在熟悉的人身边,也因为她足够放松的模样,他也没有了那股阴气缭绕的阴沉,而是有些懒洋洋,仿佛坐不直的模样。   他说:“你也可以,我听说你的御相是柳枝条?”   姜穗:“柳枝条再怎么也不可能变成你那种超大大招吧,意象神佛之类的都已经不可能了。”   贺朝说:“不一定。”他抬起手,帮姜穗梳理体内的灵气,大小周天正在徐徐运转,让她的伤口好得快一些,“御相会随着人的意志而发生变化,当你足够强大时,御相也可能会发生什么改变也不一定。”   姜穗舒服地任由他动作,她抬起头看向男人,在黑暗中都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   姜穗说:“那你的御相有变化过吗?”   贺朝:“没有。”   姜穗:……   那说什么说啊!   贺朝凝眸看着她,随后才继续道:“但是你的二师兄有过。”   说到这个姜穗就很好奇了,“我之前问过二师兄,他的御相是什么,但是他都不告诉我。”   贺朝想到了那个白衣医修,和黎扬等之前一系列看不顺眼的臭小子相比,不知为何在姜迟面前就像是矮了一头一样。   尤其是看到姜迟警惕看着他,不让他靠近姜穗的那种眼神……仿佛是老父亲生怕自己的女儿被拐跑一样。   贺朝看了看十分有求知欲小女孩模样的姜穗,又想到了姜迟那冰冷冷的眼神,心中默默下决定。   十年之后,必定真的将人拐走!   丝毫不知道男人再一次许下雄心壮志,姜穗就听到他十分淡定的声音。   “之前看过,是一只毛笔。”   毛笔?那能发生什么变化?姜穗更加好奇问:“那现在呢?”   贺朝:“不知道。”   姜穗:……   姜穗:“你玩我?”   贺朝表示无辜,“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听师父说慈生一脉的二师兄小小年纪御相便进化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姜穗:“看看人家,是天才!”她忍不住喷他。   她却见贺朝微微一笑,这一笑似乎带着属于剑客的狂妄,“而我是万年一见的天才。”   姜穗:……这年头天才这么不值钱吗?   懒得听贺朝鬼扯,姜穗想到了今天小师叔说的话。   再一次见到熟悉的人,姜穗已经见怪不怪了,问系统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对方比她更惊讶,都跑去排查数据了。   仔细算算,当初兽人世界已经有两个熟人出现在这里了,穆青和辞。怪物世界一个,哥哥姜迟。然后是邵瑶,她到底是属于那个豪门世界,还是后来的丧尸呢?   想到这里,姜穗问:“那些熟人出现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贺朝已经整个人懒懒地靠在身后的床背上了,只不过却仍然一直在看着她,让她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没表现出来,他声音很冷静,似乎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不稳:“或许是数据重复利用,像你一样。”   姜穗:……   姜穗说:“可我不是NPC。”   稍微远一点的距离,修行还不够的姜穗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男人的神情,但是对方的神色却好像没有变化,早就知道是如此一样。   他轻描淡写,“啊,大约猜到了。”   姜穗:“怎么就又猜到了?”   贺朝说:“之前种种,还没发现你特殊,那我真的足够蠢。”他似乎微微弯了弯眼睛,“更何况你不是早就承认,为我而来了吗?”   那种吃定了她的模样,让姜穗莫名有些不爽。   随后她的脑袋瓜子被轻轻摸了摸,不带任何旖旎的暧昧。   然而她听到男人说道:“赶快长大吧。”   姜穗:……   莫名又是老脸一红。   她低咳了一声,“不说这个,之前辞说的去找东西,真的决定就是我们几个了吗?这么突然?”   贺朝声音也有些懒散,但是内容却比辞说的更详细。   “这个世界要完蛋了,这个世界的人总得想要自救。”他声音淡淡的,在这黑夜之中就像是娓娓道来在讲什么故事,“三千年前,天降奇石,砸开了无妄幽冥,轮回被干扰,妖魔现世,后来无妄幽冥与现世的缝隙又因为坚持不住,灵气外流,仙人为了支撑起天地灵气,纷纷陨落滋养。”   “以上,是宗门弟子学习的教材内容,以下就是独家内幕。”   “而后一千年前仙界关闭,凡间战争四起,大陆再无统一之时,修真界不断派出弟子除魔修复边界,但是也无济于事。”   “代替无妄幽冥承接了轮回之能的酆都鬼王被秽气完全侵蚀,现在妖魔不断现世的原因,则是因为世间已无轮回。”   姜穗愣住了,她还记得这段时间学习过大部分妖魔的生成原理——   那些无法往生的冤魂、怨魂,会渐渐化为妖魔,危害人间。   姜穗被消息震撼,喃喃问:“那念往生咒也无济于事吗?”   贺朝声音倒没什么起伏,似乎早已司空见惯这样的惨事。   他说:“不过是干净的灵魂,最终化为洁净的灵力,滋养天地。”他目光变得严肃了一些,还有一种淡淡的悲悯,“所以,一旦死亡,便是魂飞魄散,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姜穗一时间只能沉默。   随后她听见男人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所以……上一次世界是最终毁灭了吗?”   姜穗忍不住问:“你在说什么?”   贺朝收回了替她修补灵脉的手,他一把将姜穗放在了身旁,和她拉开了距离,“太晚了,睡一觉吧。”   也就是最开始情绪激动的拥抱之后,男人就像是遵照着什么明确的界限一样,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得寸进尺的举动。   但是姜穗看着他的表情,拉住了他的手,随后很快被反握住,却又被松开了一些。   “贺朝,你……别难过。”   冷静的态度下,姜穗感受到的是浓厚的难过。   男人听到了她的话,略微怔了一下,黑夜中长久的沉默,终于让他故作镇定的情绪如同在坚硬的壳甲中流露了几分无措的紧张。   他任由她的小小的手轻轻抚过面容,姜穗震惊地看见他眼眶似乎略微泛红。   似乎也终于在这一刻,他真正相信了她的到来,之前的一切似乎都是他强装的冷静。   他朝她笑了笑,“不必如此。”他说,“要是心疼我的话,就快一点长大吧。”   他的手带着炙热温度,拉着她将她的手放入了被褥。   不过这也正常,他要是能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做什么,那真的是不要脸的禽兽了。   姜穗沉默了片刻,最终顺着他的话,“……你是无赖吗?”   贺朝漆黑的瞳仁静静地看着她,半晌,眼中有浅的笑意,“学你的。”   如果有人见到贺朝露出的笑容,或许会惊讶大师兄竟然难得有如此轻快温和的笑意。   然而还未等姜穗说些什么,就感觉身旁的男人身子略微紧绷,下一秒病房门忽然被打开。   “谁在里面?!”   是姜迟的声音。   下一秒点墨飞速而来,姜穗就看到层层墨色的御相在门口的男人身后展开,但是还未等完全成型,和她在一张床上的男人已经跑路了。   “明天见。”仍然淡定的话风的声音,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墨色。   姜迟咬牙切齿,“贺朝!”他要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做什么!!   姜穗小心翼翼,“额……二师兄,其实我和大师兄很清白……”   一晚上其实谈的也是正事。   姜迟愤怒的目光看向了她,姜穗一下子噤了声,老实得跟鹌鹑似的,不敢说话。   总感觉在姜迟面前很有压力……难道上辈子真的是她哥吗?   姜迟走了过来,给她简单检查了一下身子,那种不放心的模样,让姜穗忍不住为贺朝说话。   “大师兄其实是来帮我修复灵脉,而且二师兄你也知道贺朝师兄是个正人君子,师兄你别生气了……”   姜迟似乎是隐忍了一下,在她面前摆出温和的模样,但是话却很严肃,“呵,正人君子会大半夜翻小女孩窗户?如若不是我半夜不放心你过来查探一下,恐怕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姜穗,我看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遇到这种事若是惧怕大师兄那个不要脸的威严,可以随时喊师兄。”   这番话白衣医修说得咬牙切齿,刚刚御相显现的模样是真的带着杀气,一如现在,“你手腕上的墨镯是师兄给你的保命法宝,用灵力催动,师兄也会知道你身在何处及时赶到,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害怕,直接将贺朝打出去!”   之前二师兄都是喊她小穗,现在被喊大名,姜穗看着他仍然在气头上,只能弱弱称是。   好像很久都没有这种来自长辈关心的感觉了。   阴森森咬牙的二师兄给她盖好被子,温声像是哄她睡觉,在和剑修相比更加温   和舒缓的灵力中,姜穗睡着了。   而她不知道,大半夜的二师兄直接杀到了掌门洞府,于是在第二天的“寻找救世之物”的出行讨论会上,姜穗看到了带着温和笑容的二师兄欣欣然坐在了她身旁。   而大半夜才见过贺朝,面无表情地一张脸,脖子却露出绷带坐在了她的对面。   黎扬大大咧咧地坐在贺朝身旁,猛拍了一下他的背。   “哟,贺重光,你这是去哪弄的一身伤来?我记得你没受伤啊?”   坐在掌门旁的辞大约是早就算到了什么,在嘿嘿嘿猥琐偷笑。   辞:“有的人看起来是正人君子,却还会半夜翻窗……”   掌门:“师弟,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丢死人了,真的丢死人了,被抱朴那个家伙还看了自己徒弟笑话。   邵瑶一脸正直,但是眼中八卦之光闪烁,“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穆青:“?”   盘腿而坐,抱着胸被黎扬怪力打倒伤口的贺朝:“……”   姜迟微笑:“大师兄竟然受伤了,妙仁堂近日伤患少了许多,大师兄可以随时来,我亲自治疗。”   姜穗看着姜迟满脸的杀气,不敢说话。   贺朝倒是仍然淡定,对着姜迟道:“谢谢。”   姜迟:拳头更硬了。   姜穗:喂,听起来太像是挑衅了!   没怎么还手任由姜迟教训的贺朝:既然都这么说了,一次对打换看一次姜穗,挺划算的。   掌门:孽徒,孽徒啊!   穆青:?他们这次开会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他听不懂。 第160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9◎   说是出行大会, 其实内容和辞说的差不多。   莫约主要是不放心,掌门还加上了一些关切的话语,给他们送了一大堆东西, 都是些非常名贵的法宝,姜穗很多都不认得,但是看邵瑶的表情,大约猜到这些东西非常稀有且昂贵了。   “这一路上, 没个几十年怕是回不来了。”掌门清光更符合姜穗心中的那种仙气飘飘的形象。   他看起来就像是得道成仙的老人, 飘飘的白胡须与束起的白发, 但精神矍铄, 仿佛手中拂尘一甩就能原地成仙。   比起对自己大徒弟和小师弟嫌弃的模样,掌门看着她和穆青都比较慈祥, “事出从权,若不是没有办法, 我们青山宗也不会让刚入宗门的弟子就去做这样凶险的事情。”   掌门认真说道:“你的师兄师姐们也定会保护你, 性命危急之时, 也定要以你们为先。”   其余弟子纷纷称是, 就连看起来嬉皮笑脸的辞都应下。   “放心吧, 掌门师兄,既然都带着小孩上路了,我们这些倚老卖老的, 自然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事实上, 除去姜穗和穆青, 他们这些人在凡间, 也的确是高寿的老人了。   这两个年轻的弟子, 就像是刚出土的嫩芽一样, 是这个灰扑扑又压抑的世界一抹亮色。   掌门其实能看得出来, 因为多了这个两个新鲜的力量,他们这群天天修炼,整日只知斩妖除魔的徒弟们,都多了几分鲜活。   尤其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大徒弟。   如果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掌门的确也把自己的徒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他了解自己的大徒弟,从看似在积极修炼,做好宗门的大师兄,但实际上每一天都是得过且过地活着,就好像等待着什么,却再也等不来的颓丧。   但现在,他这个大徒弟终于有了几分鲜活的模样,尽管是对着一个小女孩。   掌门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又看了下抱朴的二徒弟,有这么一个师兄在,恐怕就算等姜穗小师侄长大了,贺朝那家伙也有得熬。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掌门决定小辈的事情就让小辈们纠缠去。   只要将来这个世界有救,他们还会有更多时间,让他们慢慢度过。   姜迟本不在星图之上的,只是他向掌门申请,最终掌门也同意了。   他们出行的那一日,青山宗来了不少人。   长辈们都絮絮叨叨,就连沉迷自己炼药的抱朴都面露几分担忧,他们就像是不放心孩子远行的家长,纷纷拿出最好的东西,也不断的嘱咐。   有兽一脉的脉主瑶芳虽然没有弟子出行,但是也专门前来,还给两个修行还没有多深厚的两个弟子送了灵兽。   姜穗的是一只雪白的小狼崽,而穆青的则是小团雀。   瑶芳说,别看他们年纪还小,但是在一起修行的过程中,能够达到精神合一境界,对他们会有很大的帮助。   姜穗与穆青谢过,接过了灵兽。   他们出行并没有惊动师门中的其他弟子,毕竟将要灭世而派出弟子救世这件事,他们也不可能到处宣扬,造成所有人的恐慌,因此就连告别,都没有在青山宗的大门。   黎扬并不在,一会儿才会从八脉宗来和他们会和。   抱朴:“姜迟,好好带着你的小师妹,她才这么小,年龄都没有你的零头大,别让她出事,这个是为师炼制的保命丹药,还有护身的法宝,统统都带上。”   掌门清光:“贺重光,你身为为师首徒,今后也要承担大师兄的职责,这些师弟师妹你要一个不少的带回来,否则为师拿你是问。”   贺朝:“师父,你没有保命法宝吗?”   掌门清光:“……贺重光!重点是在这里吗?!”   坐忘:“小瑶,除去大师兄,你便是这些人的大师姐,穆青刚刚入门,修炼不得落下,之后路途艰难险阻,若是在应付不来了,便回来罢。”   邵瑶:“……师父,别人的师父都是劝好好加油,您怎么就要我和穆青一起回来啊?说出来多难看?”   坐忘隐晦地表达了对天道以及掌门师兄的不满,“哪有让几个孩子去救世的,唉……明明应当是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结果小师弟卜算天机的结果是这样就算了,掌门师兄竟然也同意了……”   穆青:“师父……”   辞:“哎呀哎呀,只要大家成功了,我们不就回来了吗?不用伤感啦。”   然而师徒们还在殷殷互相关切,没人理会,辞:“……”   姜穗看着几个常年不出来的,自己没见过几次的其他脉主,都感觉到一种此次一别,今后或许再也不见的几分伤感。   她才来宗门不过一个多月,但是感情也竟然颇深,莫名有一种自己其实也已经在宗门里呆了很久的恍如隔世之感。   姜迟牵着她的手,向着师尊抱朴拜别。   “此次一别,师尊万望珍重,切莫等到我和小穗归来,师尊您就不在了。”   抱朴:“你这臭小子。”他笑骂了一句,随后稍稍弯下腰,对着自己的小徒弟道,“小穗,你与我师徒缘分虽仍尚浅,但今后也定有千万岁月,别怕,你的师兄师姐会保护你的。”   他捏起一诀,随后巨大的御相显现,是漫天的莲花与摇曳的游鱼,最后莲花与游鱼化作一道霞光顿现的符阵,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化作一道盛开的小小莲花,就像是花钿一样。   “这是一道护身符。”抱朴说,“能为你挡下死劫。”   姜穗震惊,同时非常感动又有一种不知如何报答的不知所措。   她行礼,“多谢师尊。”   看得出她的无措,抱朴笑了笑,随后他摸了摸她的头,对着姜迟道:“为师没给你,不介意吧?”   姜迟也笑道:“若师父未给小穗,恐怕我还会向师父讨要给她。”姜迟也明白,师父的这个保命阵法,是御相里的吸收的全部天地精华,他全部都给了小穗,也再分不出给其他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抱朴的御相显现,刺激到了其他师父,其余人等也纷纷通过御相各种赐福,掌门清光的剑库、坐忘的刹那霞光,纷纷不要钱似的落在他们的弟子与所有人身上。   辞是蹭的那一个,没有受到师兄师姐们的重视,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坐在自己的剑上看着他们。   初生的太阳已经出现了一半的身子,天空也带上了朝霞的光芒,鸟雀飞向天空,万里无云,是个顶好的天气。   大伙一一拜别,终于要启程了。   辞吆喝着众人,作为最大的长辈,却跟个小孩一样,混在人群里,任由贺朝这个大师兄指挥。   “小师弟。”   辞坐在自己的剑上,架着腿,闻言便是一顿,随后仍是笑着看着自己的师兄师姐们。   掌门清光看着这个总是玩世不恭的小师弟,只想到很久很久,莫约千百年前,自己师父对他所说的话。   “好好照顾你的小师弟。”师父说,“他自幼聪慧,绝顶聪明,然慧极必伤,为师测算,你们师门一行人,唯他不得善终。”   “他于卜算一道精通,自然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他虽到底有心向善,只怕会做出些不自量力之举,你为师兄,别让你小师弟替你承担该做的职责。”   那时还十分桀骜的掌门清光,自然应下,拍胸脯保证会照顾好一群师弟师妹,还朝着师父拍马屁,“有师父在,我们都会没事的。”   当时的师父笑出了声,她艳丽的眉眼都带着生动,头上他所送的玉簪也在颤动。   他抱着剑,一时间看得入神,竟也红了耳朵,不敢再看,落荒而逃,余留师父不明所以的目光。   然而往事如烟,师父为救天下黎民百姓亲自斩杀孽龙,陨落斩龙墟,与御相烈焰金乌化为永不熄灭的真火界碑,稳固世界边界。   同门、师弟师妹也有不少牺牲在凡间,现在他们师门也就只剩下他、抱朴、坐忘、瑶芳还有辞了。   清光看着最小的师弟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不再需要他们的庇护,最终他微笑道:“青山莲花峰梧桐下的清潭酒也差不多时间可以开了,等你回来,我们师门再畅饮一番。”   清潭酒。   辞知道那是师父在前往斩龙墟之前,埋下的酒,是给掌门师兄的礼物,当初师父还以为掌门师兄不知道,但实际上掌门师兄早就发现了偷偷摸摸的师父。   辞仍然笑眯眯的,“好啊。”他说,“不过师兄,你这副老头模样我看着还是太不习惯,喝酒的时候我怕别人说我欺负老人,还是原来的样子罢。”   说完他摆了摆手,“师兄师姐,辞出门啦。”   他朝着贺朝道:“大师侄,我们走吧。”   贺朝看了辞一眼,最终没有说话,他的扶光剑上坐着姜穗和穆青,随后便捏起诀,御剑飞行离去。   四周的狂风骤起,姜穗回头,看到了变得越来越小的掌门与师父。   随后她微微睁大眼睛,看到了那个她觉得仙风道骨的掌门,此时竟然是年轻的俊朗男子模样。   他象征着年轻的黑发束起,仰起头看着他们,面容英俊又有着一种隐约风流的浪荡——   掌门竟然生得一双非常好看的桃花眼!   一旁的辞同样御剑跟在他们身旁,似乎是察觉到了姜穗的惊讶,辞笑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声音响起。   “大师兄年轻的时候,可是不少女修都爱慕的对象。”辞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后来当了掌门,觉得自己年轻的样子镇不住场,又不想每次去开各大宗门大会的时候被围观,于是就把自己倒腾成那副老头子的模样。”   姜穗偏过头,发现辞的笑容都没有之前那样明朗,连神情都有几分怅然。   “大师兄最喜御剑飞行,游遍五湖四海当个救苦救难的大侠,如今困在青山宗,再也不得离去。”   穆青闻言,忍不住问道:“为何如此?”   辞笑了笑,随后仰躺在自己的长剑上,问着最前面盘腿坐下,为姜穗和穆青挡风的贺朝。   “大师侄也知道,看看大师侄现在精神不少的模样,就让大师侄来说吧。”   姜穗也发现了,自从离开青山宗之后,贺朝那种总是懒散地随时都能躺下休息的模样变得精神了不少,此时对方正挺直着背,在姜迟的虎视眈眈之下盘腿入定。   闻言他睁开眼,虽然仍有些懒洋洋的,但是总的来说就像是精气神回来了那样。   贺朝说:“我走之后,宗门护山大阵的那一份,需要师父一力抗下。”   姜穗一愣,“什么意思。”   辞接过话头,“就是咱们宗门的护山大阵,是你们几个人的师父以及掌门首徒贺重光,用自己的灵力供给运转,才让你们这群小孩在青山宗安心修炼的。”   邵瑶也在一旁,闻言大惊,“此事为何我都不知道?!”   辞翘着腿躺着,“坐忘师兄那家伙最为护短,自己能抗下的又怎么会告诉其他人?”   “你贺朝大师兄是自己发现了,加之之前陵涯师兄自酆都浩劫中陨落,护山大阵出了缺口,大师侄非常厉害以一己之力填上了。”   “不愧是下一任掌门,贺师侄,我挺你。”   陵涯,姜穗这一个月也算是补了青山宗门史,那是之前悬爻一脉的脉主,在一百多年前的酆都浩劫中镇守而陨落。   这个世界的确是千疮百孔了。   姜迟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他想到了师尊如同无事人一般,就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你们也别露出这幅表情。”辞说,“我们都是长辈,自然是照顾你们这些小屁孩了?”   姜穗身上盖着姜迟专门递过来的毯子,以抵御因为过高而较为低的温度,她看着辞年轻的面容,问道:“小师叔,那你多少岁了啊?”   辞翻了个身,撑着脑袋看着她,眼睛微弯,“这是个好问题,不过——”他拉长了音调,在其他人就连贺朝都忍不住好奇的视线中开口,“我不告诉你——们!”   姜穗撇了撇嘴,“不告诉就不告诉。”   辞忽然想到什么,拍掌,“既然都上路了,咱们修炼自然不能落下,姜穗、穆青,你们二人修为最差,不如我们现在就来给你们特训吧!”   姜穗:啊?   穆青:……   辞笑眯眯,“要知道这一路艰难险阻,咱们第一站酆都就是生死边界,里面精怪、妖魔、厉鬼遍地皆是,若是遇到事,我们都不在身边,你们二人不过区区练气,就连路边的魅都能一巴掌拍死。”   姜穗:“那我们要在剑上训练吗……”   一旁的姜迟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小师叔说的有道理,既然我们几个都在这里还尚有闲暇,不如就开始修炼罢。”   姜穗看到贺朝流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似乎是看到她想偷懒的僵硬模样在失笑。   还未等姜穗怒目而视,贺朝就开口了,“有的人,不是还说想要自己的御相进阶吗?”   姜迟警惕的目光随之而来,“什么?”难道这两个人又私下底接触了?   姜迟一把将姜穗捞到自己的剑上,“说起来,为何你要在贺朝师兄的剑上,既然是慈生弟子,便好好待在我这里。”   邵瑶也是一愣,“对哦,穆青,不然你来我这边坐?”   穆青并不想被那样捞走,而且下方万丈,四周漂浮着白云:“……师姐,不必了。”   辞饶有兴趣,“穆青,原来你怕高啊?”   穆青:“……没有!”   邵瑶漂亮的眉毛一拧,“你怕高?那可不行,青山宗以御剑飞行为主要方式,怕高可不行。”   贺朝看着被捞走的两个小孩,又对上辞的奸笑,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道:“……小师叔,我真的对十二岁的小屁孩没兴趣。”   辞当然看出来了,他耸了耸肩,“哎呀,可是人家师兄可不这么认为的。”   贺朝:……姜穗,你还是赶紧长大吧,他真的不想被当成变态了。   作者有话说:   到时候会一键时光大法好 第161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10◎   如何在天上生活?   姜穗没有想到自己在新世界就这样体验了一把。   因为第一站要前往酆都, 生与死的边界并不在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那样万万里远,就算是全程御剑飞行也需要很多年, 更何况等到出了青山宗等一众宗门保护的地界,灵力会变得越来越少,再也支撑不起御剑。   姜穗刚开始的修仙世界冒险旅途,是在大剑上度过的。   几个能够御剑飞行的师兄师姐们将大剑靠近彼此, 用横渡锁连在一起, 供他们在上面行走。   黎扬是八脉宗的, 因此最开始并没有和他们会和, 是姜穗在某一天尝试着御剑飞行的时候到来的。   “你这样是不行的。”突然在一旁冒出来的男人吓了姜穗一跳,随后看到了有些熟悉但是因为分别太长时间而熟悉的面容。   “黎……扬?”   眉眼略微凌厉张扬的男人挑眉, “你认识我?”随后他大约是想到什么点点头,“也是, 我黎扬大名传遍修真界, 谁不认识?”   他打量了一下姜穗, 看她跌跌撞撞, 颤颤巍巍扶着剑柄坐在自己的剑上, 嘲笑道:“不敢站起来?真是逊。”   随后他朝着一直慢悠悠跟在姜穗后面的贺朝打招呼,“贺朝,好久不见。”   贺朝只不过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嗯。”他冷淡的回答。   不过黎扬显然也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冷淡, 他并没有御剑飞行, 而是踩着类似于飞行器的东西, 姜穗没见过, 看他这模样大约是八脉宗的交通方式。   黎扬误以为这是姜穗渴望的眼神, 于是好心解释道:“这是八脉宗的仙槎, 需要足够的灵力控制才能够使用,我看你连御剑飞行都不行,是用不了的。”   姜穗下方是万丈深渊,百尺高空,四周是偶尔举起又四散的云海,因为不会避风诀,因此吹得头发都飞起来了,她的声音在风中并不大,但是很清晰。   “我没想要好吗?”   黎扬笑起来,“哟,脾气还不小。”   贺朝往前飞了一点,把差点往旁边掉的姜穗捞起来,然后看了黎扬一眼,“你来这干什么?”   大部队都在前面,还偏偏往他这里跑?   黎扬说:“我远远就看见一道剑光跟着队伍到处乱飞,想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姜穗拳头都有些硬,什么叫“是什么东西”!   贺朝说:“那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黎扬坐在他的那个仙槎上,慢悠悠的,“跟上去也无聊,说起来你们那个二师兄竟然愿意让你看着这个小家伙?”   贺朝说:“他打不过我。”   姜穗:……   姜穗腹诽:根本就是姜迟因为和大家伙喝酒喝醉了,现在单纯还没醒而已。   他们这一路最开始还没太默契,但后来辞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酒,大家把酒言欢了一下,相处起来都自然了许多。   当然,不包括未成年的姜穗和穆青。   距离从宗门出发到现在,也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姜迟自然也看出了贺朝是真的正人君子,虽然没有继续实行紧迫盯人政策,但是仍然警惕,只不过对贺朝帮助姜穗训练这件事,他却很赞成。   姜穗战斗意识,战斗手段并不缺乏,缺乏的实际上是如何使用灵力这样的技能,她的武器不是剑,跟着贺朝学习的其实是使用御相和作为掌门首徒兼关门弟子的一些保命法诀。   因为邵瑶这个玄英一脉大师姐在,穆青修炼跟着都是大师姐,就只有姜穗博采众长,这边学一点,那边学一点。   尤其是几个来自不同脉的几个人(除了贺朝),纷纷在这略为无聊的行程中志愿让姜穗学习他们各家的招数。   其中姜迟最为无语,好在姜穗也当过医生,学习医修的东西上手更快,是所有脉的知识里学的最好的。   黎扬还在和贺朝闲聊扯皮,大多数都是黎扬在讲话,偶尔跟着贺朝指导着她,然后他们两个听着黎扬喋喋不休。   真看不出来,当初在酒吧喝闷酒的小屁孩竟然话这么多。   姜穗偶尔呛声黎扬,她本来讲话也挺厉害,黎扬被噎到了好几次,又不好和十二岁的小辈计较,只能憋着。   又一次被姜穗的“你话这么多口水多过茶”给气到,黎扬正准备盯着姜穗就要反驳,忽然觉得顿住,姜穗警惕,“干什么?”   这样看着她。   黎扬略微拧眉,“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你?”   这句话一出,就连贺朝都从懒洋洋坐在剑上的姿势都换了一个,他漆黑的瞳仁如同鹰一般锐利地盯向黎扬。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贺朝问。   黎扬因为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思绪上,并没有注意贺朝一下子变换的态度,他像是思考了半天,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答案。   “我想起来了!”他突然惊喜的话语,让姜穗有一瞬间还以为他真的想起了什么稍微紧张了一下,结果他说,“你就是那个被我从尸堆里翻出来的小孩!”   姜穗:……   贺朝又放松了下来,他淡淡开口,但是对着姜穗,“注意灵力分布,你要掉下去了。”   姜穗赶紧重新稳住剑身,她恼羞成怒地对让她差点从剑上掉下来的黎扬说道:“你真是说那么大声干嘛!”   黎扬倒也不生气,上下打量着她,“没想到啊,当初看起来干干瘦瘦的和尸体差不多,现在倒是养好了,白白嫩嫩的倒也俊秀……欸贺重光,你打我做什么!”   姜穗转头,就看见贺朝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他冷淡道:“打的就是你,好好说话。”   前方大部队的人也都醒了,姜迟正好此时过来,他见到了这一幕,也听到了黎扬最后话语的尾音,因此对贺朝的举动也暗自表示赞同。   但是明面上还是感谢了黎扬当初救下姜穗的行为,并表示青山宗会报答。   黎扬:那你倒是先阻止贺朝的剑气啊!   一行人略为吵闹,路过一些被妖魔骚扰的村庄就下去帮忙,一路上除妖伏魔救人,还让姜穗和穆青两个人练手,渐渐的姜穗的修为也越长越快。   等到来到了不能御剑飞行的地界,姜穗和穆青已经都升到了金丹期了——   毕竟身边有这么多高手天才,身上还有师父师伯们给的天地宝材,修为不涨才是最奇怪的。   嘶吼的妖魔秽气丛生,在高大昏暗又潮湿的树林里打滚,在树林深处又窜出不少魔物,对着唯二的两个人类虎视眈眈。   凌凌光芒的凌厉刀锋自御相横劈,少年人手中的长刀配合十分默契,灵气带动着杀意扑面而来,和妖魔正面的硬碰硬!   妖魔怒号,黑雾腾起,而霞光般青绿丝线从四面八方而来,撞入丝线丛中的妖魔如同被轻而易举切断的菜被四分五裂地净化,长长的柳枝条带着清新又舒缓的气息,做着与之相反的凶残举动,将妖魔扫落在地,不断的净化秽气。   一只中型的白色小狼同样穿梭在战场中,杀死了不少妖魔。   少年与小少女配合默契,尽管仍然有些狼狈,但是最终还是将妖魔清除得一干二净。   随后他们非常熟练的一人清理现场,一人颂唱往生咒净化残存的秽气。   等到一切结束,他们还不忘拿着一旁打到的猎物,在检查猎物身上没有不该有的脏东西之后,便一个提着野鸡,一个扛着野猪,运气朝着远处的营地跑去。   小狼和团雀跟在主人的身旁,同样也警惕着四周。   离篝火越来越近,阴暗潮湿的气息都散去不少,还能听见依稀的吵闹声。   “没酒了!就只剩下一壶了!”这是辞。   “小师叔,出门前师父叮嘱过我,一定要盯着你不让你天天喝,所以我都收起来了。”这是邵瑶。   “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未曾回来?”这是姜迟。   “放不下心就跟着去呗,舍不得孩子离家他们就长不大,姜道友,放宽心……贺重光,放下你的剑,他们很快就回来了!”这是黎扬。   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姜穗忍不住露出些许的微笑来,再看看身旁的穆青,很显然他也是如此放松又有着轻快。   他们的营地自然不是什么防御措施都没有,等到他们靠近,营地里的人自然都感知到了,进入防护结界,姜穗和穆青就迎来了众人的目光。   姜迟已经先一步走上来了,“小穗,没事吧?看你灰头土脸的,来洗洗。”   贺朝本想也上去的,但是看到了姜迟隐晦地瞪了自己一眼,想到将来要拐跑他亲亲师妹,只能转了个弯,替穆青接过野猪。   这只分量不轻的野猪被贺朝扛下来的时候还在挣扎,随后剑光一闪,去见上帝了。   辞则是一把跳起来,接过了姜穗手里扑腾的野猪,高兴道:“好耶,今晚有肉吃了!”   小辈辛苦打猎回来,做长辈的一定会心怀感激的好好吃下去的!   黎扬坐着没动,跟大爷似的看他们宗门兄友弟恭,然后被邵瑶一巴掌拍起,“坐着干嘛?烧水杀猪去!别什么都让我们大师兄干!”   黎扬嘶了一声,头一次发现还有人力气也是这么大的,也不好再坐着,悻悻去帮贺朝忙了。   邵瑶作为唯一的女性,带着姜穗去洗漱,和战场降妖除魔的杀气凛然的冷酷模样不同,对待师弟师妹邵瑶非常温柔且宠。   “师姐给你早就备下换洗衣物和热水了。”她真诚夸奖道,“小穗和小穆真厉害,今天都累了,一会儿晚上等着吃就好。”   姜穗:“谢谢师姐!”   邵瑶轻笑,“看你高兴的,怪不得呢,修为又涨了。”   姜穗洗澡的时候邵瑶在一旁帮忙守着,姜穗说:“师姐,这也没什么危险,你就去休息吧,不用看着我了。”   邵瑶没理,仍旧把姜穗当成不能自理的小孩,她作为一群人中唯一的女人,且是长辈,是这群不靠谱的男人中唯一一个掌握财政大权、方向指挥的女人。   比如现在——   黎扬怒吼:“辞前辈,请你不要再靠近这里了!肉都被你烤焦浪费了!”   姜穗的灵兽小白——大名叫姜白,也在旁边嗷嗷叫——烤焦的肉都是它吃,它也不喜欢吃啊!   贺朝揪着辞的衣领,放到一旁,被揪着的青年还在笑嘻嘻的,“哎呀,不要这么生气嘛,黎扬,生气太多是会老的。”   辞坐在了一旁,整理衣服,见到姜穗洗完回来了打个招呼,“小穗,辛苦啦,一会儿给你最大最嫩的一块肉。”   他拉着姜穗不让她去帮忙,“都打猎回来了,好好休息,今天累了就别动了,享受你的师兄们劳动成果。”   姜穗看了眼在帮忙的穆青,“穆青也还在帮忙呢。”   辞说:“他自己的问题,别理他。”话是这么说,但也让穆青去洗澡,随后穆青便被贺朝黎扬两个赶走。   黎扬:“这点小事我们来就行。”   贺朝:“小穆,去休息吧。”   最终穆青只能去一旁的河边洗澡——他没有自家师姐专门烧热水洗澡的待遇。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去,高大的树影挡住了天空,只能偶尔从叶片的缝隙看到漆黑的夜幕上群星闪烁。   篝火是唯一的光源,也给姜穗带来了温暖,蜜一般的颜色流淌在他们所有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穆青洗完坐在火堆旁,对帮忙还有些跃跃欲试。   辞看了看一旁的两个小屁孩,又看了看忙碌的大屁孩,忽然良心不安,决定为他们做点什么。   姜穗:“……那你要做点什么?”还良心不安,这是他有的东西吗?   辞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根笛子,笑眯眯道:“就让小师叔来给你露两手。”   悠悠笛声响起,苍茫又缥缈,却又如澎湃情感蕴含其中,深处云深不知处。   就连没什么神情的贺朝,面色都柔和了许多。   邵瑶喃喃:“好熟悉的曲调……”   穆青在一旁听着,眸光微沉,心中却有一股酸涩的情感涌起。   他捡起一旁的叶片,含在唇边,配合的和音小调也悠然响起。   姜穗在记忆深处找到了答案,那是她还未曾进入青山宗,在那个小小村落里,每晚睡时母亲会轻哄的小调。   “青山高高,水流深深,娃儿回家,不要迷路……”她轻轻唱了出来,而四周也不知不觉安静下来,只剩下笛声与和音,还有她的歌声。   贺朝看着姜穗,又看着四周面带着笑容的众人,心中长期存在的那股戾气,也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当初的他……也是这样想的吧。 第162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11◎   都说时光荏苒, 岁月如梭。   姜穗也没有想到十年会在一众人打打闹闹,降妖伏魔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她自然也蹿高了,但是和长成了大高个的穆青比起来, 在一众人之中还是凹的很明显,就连邵瑶都有一米七七。   虽然时间过去了,但是她的修为在金丹后期就停滞,一直没有突破元婴, 按照他们的说法, 就是还没有到足够突破的时候, 她生活相对来说太过于安逸, 没有生死危机。   将来肯定会有机会突破,但是姜穗看贺朝的表情, 好像非常不希望她有可能会面临这样的凶险的事情。   和贺朝不同,姜迟虽然也不愿意, 但是却跟她说, 放心吧, 他会看好她的, 就像是一个面对终将离巢孩子的父亲, 他希望她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出了青山宗地界,他们开始靠马车,靠步行, 也在紧赶慢赶间来到了无主之地。   所谓无主之地, 是千百年间无人踏足, 无妖魔存在, 灵气全无的荒芜之地。   四周连棵草都没有, 唯有黄沙漫天, 阴沉得永远没有日光的天空。   同样也没有动物在这里, 马车自然进不来。   他们一行人踏入无主之地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漫天的黄沙就像是结界,将他们的退路完全消除。   “姜大白!”   只见一名高挑的女子,将轻声唤着跑远了的狼型灵兽,她有一双如同太阳一般温暖的浅色眼眸,随后她抬手起势,长长的丝线一把将撒欢的大狼撤了回来,大狼知道自己做错了,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另一边相貌略显张扬桀骜的男子看了嗤笑一声,“这么大只狼了竟然还撒这么恶心的娇。”   姜大白朝着男子低吼威胁了两声。   然而男子显然一点都不怕它。   另一位高挑的女子正拿着罗盘寻路,闻言瞥了男子一眼,“你自己也少说两句。”她背后背着一把大刀,就算是仍在刀鞘,都能感觉到上面凌凌的锐利与杀意。   而另一边慢悠悠跟着的俊秀青年则是好哥俩地架着沉默寡言的另一青年,“穆青,一会儿休息的时候,你偷偷从你师姐那里拿瓶醉日给我可好?”   被架着的青年头顶上有一只小小的团雀,还未等青年开口,就已经叽叽喳喳狠狠啄着玩世不恭的俊秀青年。   “诶诶——你这只傻鸟怎么能欺负小师叔!”他吱哇乱叫。   而另外一位一袭白衣的男子,则是慢悠悠跟在一众人身旁,对这样的场景很显然早已见怪不怪。   而远处的天边很快有一御剑飞行的男子急速归来,他轻松从剑上跳下,落在地上时,名贵的宝剑便由大变小安然回到他的剑鞘,大道化一,再未出鞘之前,就好像是普通的剑。   “大师兄,你回来了。”   姜穗有些惊喜,她不远处的男人摆了摆手,而男人已经帮她把已经完全抱不动的姜大白拎过来,姜大白在他的手里就像是乖巧的小狗狗,夹着尾巴被放在她身旁之后,讨好地摇了摇尾巴。   姜穗撸了撸它的头,随后问道:“怎么样?距离酆都还有多远?”   贺朝身上也布满了不少黄沙,就连束起的发也被风吹得有些乱,十年过去了,他的外貌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就连气息也仍旧是带着懒意的平静。   或许常年为护山大阵输出,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懒洋洋的蓄力姿态。   贺朝看向她时,漆黑的瞳仁都温和了不少,此时面对着他的她,是他最熟悉的模样。   贺朝微微摇了摇头,“没找到。”   “没找到?”黎扬惊讶,随后皱眉,“我们已经在这无主之地转悠了一个多月了,完全根据罗盘的方向走,怎么会找不到?”   邵瑶闻言也觉得有些不安,她看着手中仍旧指明方向的罗盘,沉声道:“不应当,罗盘灵力连结着陵涯师叔道骨,他化作镇石镇守酆都,理应没有错的。”   当年酆都浩劫如此之大,若非陵涯自我牺牲,将酆都代替无妄幽冥作为转世轮回的替代,不然恐怕现在人间已经妖魔遍地,早就完蛋了。   辞在众人沉默的片刻中,慢悠悠道:“或许是有什么东西,扰乱了罗盘。”   邵瑶心下一惊,“无主之地荒无人烟,就连妖魔都不曾踏足,会是什么东西扰乱了罗盘?”   辞抛着手中的六枚铜钱,“不然我算一卦?”   “不可。”姜迟道,“小师叔,您身上的旧伤未愈,十年过去了反而没比以往好多少,卜算之事耗费的是气运,这里距离真实的天空还太远,万不得已不要冒险。”   辞被医修劈头盖脸一顿严肃批评,他诺诺称是。   这些年,他们这群人摸爬打滚少不了这里受点伤,那里腿骨折,姜穗还未曾出师,一切自然都是依靠姜迟这个慈生一脉二师兄治疗。   除去早就习惯姜迟工作状态十分严厉且认真,一丝不苟又有些可怕的姜穗与穆青,其余的师兄师姐以及某位小师叔,其实都不太长往慈生的九道峰跑——他们自己就能默默疗伤,尤其是黎扬根本没去过,所以都是头一次感受姜迟的可怕。   然后他们这一路算是知道了,谁都能惹,唯有医生不能惹!   谁都不想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明明能喝普通的药,结果变成超苦的药,明明简单的伤口,结果被绷带五花大绑。   况且姜迟学有所成,经脉点图样样精通,几乎和八脉宗的黎扬不逞多让,一道道穴位点下来,痛都痛死。   尽管他们都不怕疼痛,但是谁天生是受虐狂呢?   久而久之,每当姜迟作为医生严厉批评的时候,其余的人都纷纷表示听话。   除了贺朝。   自从姜穗成年之后,他的偏心就愈发明目张胆,大伙从一开始的打趣偷笑,到后来的见怪不怪,唯有姜迟,却依旧针对着他。   然而小师妹也已经倒戈,姜迟只能内伤的渐渐接受自己的师妹似乎即将要被拐跑的事实。   姜迟:不,他绝不接受!   在无主之地,是看不出白天黑夜,唯有当累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才会休息。   从行囊中拿出一叶障目——一个小小的营地结界,大片的叶子遮挡了风沙与光,给他们腾出了一个休息的地方。   “接下来怎么办?”黎扬抱着胸,坐在一旁,他吃喝是最快的,看着正在补充体力的其他人。   邵瑶将罗盘收了起来,既然已经没用了,也得找其他办法了。   姜穗作为最小的,没什么发言权,所有人都看向了贺朝。   明明辞才是这一伙人中的长辈,但是莫名唯有贺朝才成了一众人的领导。   可能是和他淡然处变不惊的态度有关。   贺朝说:“先走出这个鬼打墙。”   姜迟也没在正事上和他呛声,他拧眉道:“原来不是我一人的错觉。”   黎扬:“鬼打墙?”   邵瑶更是惊讶。   至于姜穗,她只是隐约觉得有古怪,但是没有察觉出什么。   到了无主之地,金丹后期的修为还是不比他们师兄师姐化神来的有用——在这十年,他们也都纷纷有所突破。   贺朝道:“是这两三天才开始的,莫约是已经在入口范围才如此。”   姜穗忍不住问:“怎么发现的这两天?”四处的风景都是一样,她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姜迟替她倒了杯水,接着贺朝的话道:“应该是灵力变化。”   剑修在至臻后天生会比其余同样等级修为的人更高一级,同时剑修对灵力脉络走向也非常敏感,和大开大合的刀客不同,也和善卜算与掌法不同,所以能察觉。   而姜迟作为医修也修行到了天花板,对灵力脉络是熟的不熟也非常敏锐,因此也察觉到了。   姜穗听了,也闭上眼睛,她学医也十年,自然也不同与往日,放在整个修真界都算是高手。   随后在朦胧又缥缈的黑暗中,她的确看到了隐隐约约的灵力脉络。   嗯……总觉得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很像主脑那个傻逼的力量呢。   脑海中的系统也道:“哇哦,小姐,真的有!”   一旁的穆青难道开口问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贺朝沉吟片刻,而姜迟道:“不若让贺朝大师兄对着灵力脉络攻击试试,若是找到了关键的节点,或许可破迷雾局。”   也许是和她的吐槽是一个想法,姜穗睁开眼后,就和贺朝的视线对上,姜穗下意识地朝他笑了一下,随后男人微微一怔,也朝她微弯眉眼,下一秒姜迟阴森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贺朝师兄,你有在听我的话吗?”   余下四人面面相觑,黎扬耸了耸肩,这三个人又来了,于是四人转过头去,该吃吃该喝喝。   贺朝听到姜迟的话之后便是一顿,随后他跟一个没事人一样,像是平常平静的样子道:“等大家休息好了,我就来试试。”   姜迟磨了磨牙,余光看到姜穗偷摸将饼里的青椒挑出来,他青筋微起,“小穗,不得挑食。”   他们的食物都用专门的凝滞口袋装起来,里面的食物不会腐败,放久了拿出来也如刚做好一样,因此在进入无主之地之前,他们囤了一堆的粮食。   姜穗身子一僵,随后如同被抓包了一样,默默地将青椒重新吃掉。   姜迟只觉得内心疲惫。   而就在这时,他与贺朝、黎扬与邵瑶眼神都是齐齐锐利,随后邵瑶抢先开口:“大师兄,有危险要来了!”   贺朝自然也感知到了,他沉声道:“力量庞大,秽气丛生,我们必须先破鬼打墙!”   姜迟起诀护住两个年轻的师弟师妹,其余人等早已严阵以待,就连辞都严肃起来。   随后姜迟与贺朝冷静观察,最后是姜穗忽然大声道:“在这里!”   巨大的神尊御相在无边的黄沙中升腾而起,随后伴随着一道至臻化繁为简的剑气如同游龙之势冲破了灵脉交汇之处,浓厚的黑色秽气鬼气森森而来,最终扑了个空。   他们一行人地面忽然出现巨大的缺口,所有人的灵力骤然消失,纷纷如同最普通的人一样往下掉,然而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自救与救人,就已经落在地上了。   “哎哟。”   “你压到我了!”   “快起来!”   互相嫌弃的声音响起,随后是贺朝把摔得七荤八素的姜穗捞了起来,姜穗摸了摸脑袋,随后看着面前的景象惊讶道:   “这是什么?一棵枯树?”   四周的场景已经全然发生变化,雾气飘渺,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后方,朦朦胧胧,仿佛身处其中便永远迷路而消散。   而在这个缥缈的昏暗场景中,却又一棵枯树。   它看起来枯萎得过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树皮嶙峋,像干涸的河流下结块的大地。   枯树也并不大,看起来大约也就两米左右,纤细得仿佛踢一脚就倒。   但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却显得万分诡异。   作者有话说:   秘术•时光大法!   ——   推一下自己脑洞大开的新预收,嘿嘿   《赴死》文案一:   谢梵音当初觉得那样的日子很好。   有疼爱她的师尊,有三个乖巧可爱的弟子,有一个爱喝酒的老友,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狼。   琅琨山的阳光正好,她只觉得安心。   后来谢梵音觉得那样的日子刻骨而刺痛。   师尊作恶,弟子叛逃,老友算计,那只可爱的小狼白白丢了性命。   琅琨山的阳光正好,她只觉得遍体生寒。   *   再后来妖魔问世,深渊秽气卷土而来。   琅琨山无名剑尊谢梵音,一剑震四海八荒,以身为剑,填补深渊缺口而亡。   三百年后,乱坟岗里有个叫谢音的小孩从尸堆里爬了出来。   *   被迫绑定小屁孩的上古灵戒幽荧威逼利诱,若是不听话就去死。   然而这个满脸灰泥,浑身恶臭的小孩却平静道:“那便死。”   幽荧:?   谢梵音:我也不想活了。   往日五千年的岁月太长,长到和睦的假象被撕裂后,她承受不起。   以身为剑战亡的那一刻,她便已将前尘往事放下。   幽荧:……   幽荧:!!   不,别死啊!   文案二:   谢梵音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她最开始只是羡慕,后来变成了仰慕,最后是爱慕。她把这份爱藏的很好,藏在她惯有的微笑下,所以并没有人发现。这大约是她幸运之处,也是她遗憾之处。   后来她死了,死之前她还记得和他的最后一面。   她提着剑,静静地望着,“季陵游,你开心了吗?”   一袭白衣的男人不拘小节,任由落叶洒在身上,是她熟悉的恣意。   笑着说话的他,眼中并无笑意:“我不开心。”   谢梵音说:“对不起。”   季陵游说:“你师尊做的事,和你无关。”   谢梵音沉默,最终说:“你大仇得报,为什么还不开心?”   季陵游微笑着,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阿音。”他说,“我们下次再来喝酒。”   可惜,没有下次了。   直到很久之后,无人再知谢梵音之名,有一个人,一眼就从人群中发现了她。   他说:“阿音,别死。”   谢梵音温柔地说:“对不起,可我不想活了。”   **   温柔压抑x放荡不羁   谢梵音x季陵游 第163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12◎   “四周没有活物。”黎扬闭着眼感受了一圈, 随后便很快开口道。   邵瑶也试图放出自己的小纸人,却发现小纸人根本飞不起来,“灵力稀薄, 这里似乎是另外一个空间。”   “有没有受伤?”贺朝轻声问姜穗,姜穗随后摇了摇头,站起来也看向枯树。   辞已经上前,但是也知道不碰, 看着这棵看起来在昏沉的浓雾中像是鬼魅的树影。   “有点意思。”他喃喃道。   只见他手下六枚铜钱摇晃, 最终隐没在空气中, 很显然是测算出什么。   姜迟见众人都没事, 才抬头问道:“小师叔,您知道这是什么?”   辞摸了摸下巴, “以前翻阅藏书阁的典籍无意中看到过。”   他有些不解,“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朝也凝眉看了一会儿, 随后沉声道:“枯骸树?”   辞点了点头。   姜穗不太懂, “枯骸树是什么?”   姜迟站在她的身边, 也看了一下她有没有受伤, 随后松了口气低声解释道:   “枯骸树是怀有强烈执念的人死后化成, 他们在冥土游荡,不得往生,只记得自己的执念, 最终扎根冥土, 变成森森白骨, 在阴浓的雾环绕下, 久而久之就成了枯树, 也被称为枯骸树。”   穆青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们在宗门里的义务教育都没有接受多少, 后来在这十年间也是囫囵吞枣,被乱七八糟塞了许多常识,但是这个偏门的知识点,确实不清楚。   凭借穆青的修为,实际上是能够感觉到四周阴森森的不舒服,他并没有把握突破空间逃出这里。   穆青问:“它有什么能力吗?”   辞道:“寻常的枯骸树,是没有这样能够将人拉入自成空间的能力的,但是四周的景象……这棵枯骸树的执念比想象中的还要强烈啊。”   贺朝已经走到了树前,他摩挲着剑柄,似乎在想要不要一剑砍下去把树给砍了。   辞拦住了他,死鱼眼,“贺朝大师侄,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   辞指了指身后的一伙团队队员,“人的执念是这世界最不讲道理,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算砍了树,执念也不会消散,它只会更加执拗,要是空间出了什么问题,小穗和小穆这两个新瓜蛋子怎么办?”   姜穗:“我已经22岁了,已经不是新瓜蛋子了。”   随后她的头被姜迟按下,对方很头疼道:“闭嘴。”   姜穗:……   贺朝其实也知道这不是办法,把微微放松想要拔剑的手,随后问辞,“那小师叔有什么高见?”   如果不是知道他性格就是如此,恐怕辞都要以为他在阴阳怪气了。   辞想了想,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做好准备。”   众人:啊?   下一秒,辞已经抬手触碰了枯骸树。   就连贺朝都为辞的不按常理出牌微微睁大了眼睛,当他要伸出手捞人的时候,原本安静的仿佛没有生命的枯骸树忽然树枝如同鬼影般暴涨,在众人身上落下诡谲的巨大阴影。   那样的鬼气森森暴涨,就连四周的浓雾都陷入了狂暴的状态。   众人顿时为了躲避如同鞭子袭来的枝干而四处乱窜,由于这里灵力稀薄,就连拥有着深厚灵压的贺朝都没办法御剑,而是灵活地跳跃躲避。   姜穗抱头鼠窜:“小师叔!你到底干什么了!!”   好在这个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树影并非能够包裹住整个空间的存在,因此他们只要躲避了,就不会受伤。   被枯骸树枝干打到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冒烟声响,让众人都意识到了危险性。   一旁一直跟着姜穗的姜大白嗷呜嗷呜地喊叫了两声,姜穗明白了它在说什么。   姜穗:“被枝干打到的伤害涉及灵魂,大家要小心!”   其余人也不是没想过撑开一个防御结界,但是很明显,因为灵力的稀少,外加空间较为奇特,因此撑开之后很快便会打散。   黎扬厉声道:“不能躲,那便迎战!”   事实上所有人也都是这个想法,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贺朝扶光剑出鞘,黎扬掌法袭来,邵瑶穆青横刀而上,就连辞都在后面利用卜算给大家加buff。   姜穗则是和姜迟作为后勤保障医生,不断在他们的漏洞中抵挡伤害。   他们都还没有打算开御相,毕竟现在还没有到生死攸关的地步。   在他们这一武力超群的攻击之下,这一棵枯骸树就像是欺软怕硬一般,被贺朝剑光一抽,枝干纷纷落地后便十分老实地迅速缩回去,下一秒,所有人都听到了凄婉的女声在凄凄惨惨的哭泣。   在这样鬼气森森的环境里有这么一个声音,让人听了汗毛竖起,鸡皮疙瘩外露。   姜穗震惊:“什么声音,鬼吗?!”   邵瑶将长刀收回,她也皱眉听了一会儿,顿觉得奇怪,“怎么感觉……像是这棵树在哭?”   姜迟也收回了自己的丝线,他闻言点头道:“没错,声音是从树传出来的。”   穆青问辞,“枯骸树会哭吗?”   辞也很惊讶,“据我说知是不可能的,难不成因为它生长在特殊的地界,因此产生了变异?”   黎扬捏着拳头,“管它是什么,统统干掉就行了。”   “杀了我,你们就再也没办法进入酆都。”   似乎是黎扬的话刺激到了正凄凉哭泣的女声,很快抽泣中又带着丝丝缕缕杀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贺朝冷不丁开口道:“你守在酆都的入口?”   “不错。”会说话的枯骸树变得更加哀怨,随后又变得戾气十足,“我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酆都!”   贺朝抽出扶光,“既然如此,那便再打一架。”   然而这一次的枯骸树仍然不停地道,“我不允许!!”   她虽然不再攻击,但是入口被她藏了起来,把她杀了需要费一番功夫,还有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一时间众人都僵住。   辞道:“不让人进入……这或许就是她的执念。”   姜迟也略微皱眉,“为什么一定要守住酆都入口?”   邵瑶问:“既然是执念……那是否有办法消除她的执念呢?”   贺朝也觉得有些棘手:“那得首先让她找回理智。”可化作枯骸树的人,也早就不是人了,是妖魔的一种,又怎么可能还有理智呢?   姜穗想了想,问脑海中的系统,“阿守,有办法吗?”   系统道:“小姐,有我在的话,你的意识就不会被枯骸树影响,这样你就可以和枯骸树交谈了。”   姜穗有些不放心,“真的吗?怎么会这么容易?”   系统道:“小姐,如今你将我找回,虽然主脑提供的系统商城无法使用,但是作为你的随身AI,也是全宇宙最厉害的AI,密钥正确了之后,我可以通过计算为你阻挡和规避大多数的伤害。”   系统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轻笑,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沉默的它,似乎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你请放心,小姐,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你的意志,会是我所有的方向。”   姜穗:“这句话你和贺朝说过吗?”   系统卡壳了一下,“小姐,当时的我还是宿主的随身系统,根据《系统工作守则》……”   姜穗:“停停停,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要搞得好像是她在质疑渣男一样。   姜穗见大家也都在商量,于是过了一会儿蹭过去说自己有办法。   第一个提出反对的是姜迟。   姜迟拧眉道:“小穗,你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本领?若是受伤了如何是好?”要知道施加在灵魂层面的伤害,就连抱朴师尊都没有办法解决。   就连穆青也都反对:“不可!”   邵瑶也更是反对,“小穗,万万不可,现在还没有到无计可施的地步。”   黎扬:“实在不行就打出去!”   姜穗看向贺朝,她这些年被当成小孩子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骨子里仍然是那个自己的事自己扛,毫无畏惧的姜穗。   她说:“我有办法,阿守会帮助我。”   旁人不知阿守是谁,但是贺朝一听便明白了。   他的眉也微微皱起,想到了那个和他失联了的系统,虽然平常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系统是不会说谎的。   贺朝走到姜穗面前,他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她,“你会受伤吗?”   他只关心这个。   姜穗说:“不会。”   其他人不太明白他们的哑谜,但是能看出贺朝同意了。   姜迟还要阻拦,他是真的担忧和不放心,贺朝道:“放心,有我在,我会护她周全。”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贺朝确实是他们这一行人中法力最高强的。   而最关键的却是辞说的话,青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竟颇有一种让人感到安心的信任。   “我刚刚测算一番,发现这是小穗的机缘。”   辞从不在卜算上说谎,姜迟沉默了,而贺朝则是有些惊讶。   现在既然姜穗说不会受伤,加之有贺朝与辞的同意,他们也只好稍微按捺下性子,看姜穗要怎么做。   姜穗走到枯骸树前,越靠近就越发感觉那种阴森的厚重感越来越重,那种诡谲的怪异也愈发浓厚。   贺朝就守在她身旁,强大的剑士如同紧绷的弦,只要有问题就能立刻将她带回。   因为他们的靠近,枯骸树也发出了似哭非哭的可怕声响。   姜穗深吸了一口气,和贺朝对视了一眼,男人一如既往地看起来很可靠,随后她抬手摸上树干,下一秒她能感觉到脑海就像是被重重捶了一拳,有些天旋地转。   然而还未等其他人发现端倪,系统就已经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姜穗瞬间清醒,发现自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身穿赤红罗裙的女子在哀婉地哭泣,就好像她的眼泪要流尽才罢休的架势。   姜穗出现的动静也吸引了她的注意,在见到姜穗之后,红衣女子那种偏执又极近诡谲疯狂的眼神似乎恢复了几分清明。   一旁飘来了一个小小白色的荧光。   还未等姜穗开口,白光就道:“小姐,这里是我的空间,所有对你的攻击无效,你可以询问这位姑娘了。”   红衣女子也有些发愣,她不再哭泣,“这、这里是哪里?”   姜穗也没时间注意这个白光,她猜到对方是系统了,只能先问起红衣女子。   “你还好吗?”   红衣女子不像是作为枯骸树那样的执拗,而是有些怔怔的,“哦……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死了。”   “我死了……”她喃喃自语,完全没有在意姜穗这么一个大活人,“默罗,默罗……我终究还是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   “为什么呢?”她又开始哭泣,而这一次的泪水则是血红的血泪,哀哀的哭,仿佛哭尽全天下的悲伤,竟然姜穗都感觉到哀伤,“上天为什么要对我们如此残忍?默罗……你到底在哪?我进不去,进不去啊!”   如果不是现在在系统的空间里,姜穗猜测她就要受到这个红衣女子一波的精神攻击了。   根据她的经验,姜穗问道:“你说你进不去,是进不去哪里?酆都吗?”   红衣女子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一样,一下子骤然出现在姜穗面前。   姜穗:!   要不是她装模作样的定力好,恐怕现在就要惊吓出声了。   姜穗:“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动手了。”   凑近了才发现,这个红衣女子还挺漂亮的,要不是长而拖及地面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不然姜穗早就看清楚了。   她的神智似乎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失智。   现在是清醒的状态,竟颇有种美艳的凌然锐利。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姜穗正打算和红衣女子交谈好让她放出入口,现在听到她有需求,觉得有的谈。   姜穗说:“什么交易?先说来听听。”   红衣女子没有理会姜穗十分嚣张的话语,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才缓缓说道:“我已化为枯骸树,再无离开此处的可能,但是我想见见他,如果你们能将他带到我面前,我会打开酆都的入口,并在你们回来的时候让你们出去。”   姜穗一听,觉得她的话有些强人所难,但是现在看她又隐隐要发狂的样子,认为还是不要刺激她。   姜穗决定先问问他是谁问:“他是谁?”   红衣女子说:“他叫默罗,是个顶好的男子,右眼旁有颗小小的痣,笑起来时,眼睛就像新月一样。”   现在酆都乱七八糟,找个人来恐怕极其困难,还是个大活人,都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大活人了。   姜穗顿了顿,挑了个比较礼貌的问,“请问……他还是人吗?”   系统:……这礼貌吗?   好在红衣女子并不在意,而是焦虑道:“我、我不知道。”   她好像又要发狂了。   姜穗看着她一边狂流血泪一边喊着我不知道,觉得自己耳朵要炸裂。   姜穗捂着耳朵问系统,“能让我和他们商量一下吗?”   系统表示不行,出去的话,下一次进来它要重新聚集能量。   系统羞涩地笑道:“毕竟我现在的力量,花的是宿主的积分嘛。”   宿主……   姜穗:……   它是怎么能够如此大言不惭的后厚脸皮表示花的是贺朝辛辛苦苦这么些年下来攒的积分啊?   系统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我可以和宿主沟通,小姐,请你稍等。”   还未等姜穗吐槽的话脱口而出,系统消失了片刻,但很快就回来了。   系统道:“宿主让小姐你同意这个交易。”   这么迅速吗?   姜穗都有些怀疑是它故意假报军情了,但是她也知道系统不会对她说谎,于是看着这个红衣女子,在她的凄厉的喊叫声中,努力插话:   “我同意交易。”   下一秒就像是按下了开关键,红衣女子不喊了,血泪也不流了,只剩下冷冷的笑,她略显猩红的眼睛盯着姜穗,让姜穗感觉自己就像是受到了诅咒一样浑身发冷。   “成交。”红衣女子道。   空气中发生了变化,姜穗意识到,她们之间的交易,是天道所承认的契约。   随后下一秒,雾散去,姜穗回到了原本的空间,而当她转头正准备和贺朝他们说话时,一阵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   “小穗!”   “大家注意!”   姜穗只感觉脚下大地在颤动,然后身子猛然一悬空,整个人直接往下掉去,只听见耳旁呼呼的风声——   搞什么,为什么都是往下掉而不是往上飞啊!   然后她的手腕被抓住,在这急剧下落的瞬间,是贺朝牢牢抓住了她,随后升腾而起的黑雾蓦然将他们全部笼罩,姜穗瞬间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落入的是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于是她放心的让自己昏迷。 第164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13◎   黑暗。   四周是熟悉又陌生的黑暗。   [监测到关键地点解锁]   [载入中……loading……]   [藏匿关键词:“酆都”解锁]   [藏匿关键词:“死亡”解锁]   [藏匿关键词:“灭世”解锁]   ……   等到姜穗再一次恢复意识, 发觉自己是躺在床上。   木质的床顶横梁,就好像她已经不在无主之地了一样。   姜穗一愣,还未等坐起来, 一旁就迅速坐下了高大的身影。   “你醒了。”   姜穗偏过头,看到了熟悉的男人。   她撑起身子,发现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有睡醒的神清气爽。   没有等她开口询问, 男人已经开口为她解惑。   “我们现在在酆都。”   姜穗看了看四周, 是最寻常的客栈模样, 她刚开口, “那怎么……”   下一秒,却被男人抱了个满怀。   非常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 平静海面下是起伏汹涌的情感,就好像他等待这一刻太久。   这是他们这么多年重逢以来, 第一次这样的拥抱。   之前的十年里, 他们都是团队活动, 一直在赶路, 就算偶尔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但很快又会有人出现。   而现在,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一直阻碍着他和姜穗单独相处的姜迟, 贺朝终于忍无可忍, 相拥着已经真正成长后的她。   都说人和人相处久了, 就不会再有最初的感情, 看一个人从小到大, 也不会再有其他的激动。   但是贺朝发现并不是这样。   相反, 看着姜穗一点点长大, 他看着她从垂鬓孩童,到如今的明媚少女,他流淌着的记忆也一点点的复苏。   姜穗曾说,人的记忆就是紫菜蛋花汤。   随着年龄的增长,紫菜就越来越多,但是汤就这么多,里面的鸡蛋变得越来越难以找到。   但是当他看着她慢慢的长大,“鸡蛋”被他捞了起来。   而到了酆都的那一刻,被他藏起来的关键记忆也在重新被“捞”了起来。   童年的姜穗,拉着他的姜穗,朝着他笑的姜穗,愤怒骂他的姜穗,按着他头打的姜穗……   他忽然意识到,时光真的太过于漫长,漫长到他真的连这样的记忆都已经磨损得差点再也找不回来。   和他最初的身份相比,在不同世界的日子已经超过了最初,占据了太多的回忆。   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生活的记忆里从不缺少姜穗。   福利院的初见,幼儿园的重逢,小学的跟班,中学的情窦初开,最后大学的戳破窗户纸。   最后的最后……在战斗中的牺牲。   意识空间里小小的荧光终于释放着最后的力量,他在被迫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留下的后门也终于起到了作用。   而到达酆都,则是这份力量开启的条件。   只是他没有想到,姜穗竟然也选择进来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和他一起穿梭一个又一个世界。   想到最初懵懵懂懂的她,随波逐流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贺朝的心就被死死拧紧,可以想象得到,在找他的过程中,她究竟遭遇了多大的困难。   在现实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穗被他紧紧抱着,她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我这不是没事吗?”   但是男人并没有说话,他高大的身躯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仿佛生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不见。   “姜穗。”在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这是不是第二次了?”   姜穗一愣。   她被他抱着,下巴只能放在他的肩膀上,越过他的肩,她能看到客栈窗户外如血般的天空,或者说那不是天空,只是酆都的顶而已。   血色代表着不祥,空气中也是阵阵腥风。   但是她修行后敏锐的听力,能听见门外行走声,交谈声,以及各种各样的叫卖声——   仿佛整个酆都已经形成了另外一个生活的地方,在这里的鬼亦或者精怪,都有着自己的秩序。   但是这一切,却在贺朝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就这样消失了,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砰——   砰砰——   姜穗其实有些恍惚。   在这个世界的时光仿佛变得很慢,也被拉长。   她很喜欢这里。   但是这又是一个残破的世界。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为拯救这个世界而努力。   其实上一次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整个大路欣欣向荣,人族、妖族、仙族,甚至神族,他们在这片大陆一起和谐共存。   那是她的一周目。   人间的城池繁荣,妖族的家族欣欣向荣,仙族为天地维系秩序平衡,神族为大陆降下神迹与甘露,源源不断供给灵力。   但是这个世界的力量,后来一点点的被主脑吸收,变得越来越残破不堪,这是他们一周目的最后一个世界。   只要贺朝完成主脑的任务,世界就会被主脑渗透。   她为了救她那个不省心的青梅竹马,向军部申请了整整三年,签订了生死状,才被允许进入缝隙回廊。   而缝隙回廊,就是贺朝所在的地方。   她最开始自以为自己看得是小说,但实际上却是她经历过了一遍,在为了避免被主脑发现的情况下,美化成了一本小说放在记忆中。   一周目进来的时候,贺朝已经不记得她了,她也因为进入缝隙回廊时遭遇了时空乱流,丢失了不少记忆,因此最开始只凭借本能行动。   最开始的很多个世界,她离贺朝都很远,每到一个世界,她的记忆就会被重置一编。   而她到达修仙世界的时候又一次遭遇时空乱流晚到了,成了贺朝师门的第三代十二师妹,和他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后来因为一次误闯秘境,路过的贺朝救起了她,她终于也成功的和贺朝搭上了话。   搭上了话又有什么用呢?   他仍然是宗门强大努力的大师兄,而她也还是那个慈生一脉的十二师妹,她甚至也不是最小的师妹,后面有一溜烟的小萝卜头。   但是偶尔,他们还会在遇到的时候相互打招呼。   那个时候,青山宗最偏僻的山头幽微山,是贺朝最常待的地方。   自愿住在这样偏僻地方的姜穗,会经常看到他。   他们变得熟悉,但却从未交心。   毕竟那个时候的贺朝还是努力做任务回家的任务者,而她还在为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个世界感到疑惑。   随着贺朝任务完成度越来越高,这个世界的混乱也变得越来越多。   她开始出入各种战场,经常一抬头就看到大师兄巨大的御相让人安心。   再后来,人手越来越少,而努力修炼的姜穗也终于被派往前线,她在某一天,给贺朝包扎。   姜穗还记得那是她和贺朝许久不在幽微山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交谈。   贺朝看到了她,略微皱眉,但最终笑道:“看来你也有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姜穗当时却说的是:“大师兄,你为什么这么拼?”   她还记得贺朝当时怔楞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现在遇到的那样冷情冷心,做到合格的扮演角色,能够迅速的抽离。   贺朝思考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为了世界和平?”   后来故事的发展也非常俗套。   世界没有和平。   她死了。   修为虽然不低,但是在那样越来越混乱,种族互相乱斗的战争中,她还是成了一个战场上的炮灰死了。   她还记得,她死的地方,好像就是在酆都。   也是她在死亡的那一刻,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来找人的,找的是贺朝。   她跟着贺朝一次又一次穿梭着不同的世界,每到一个世界自己都会忘掉她是来做什么的,只是下意识地去接近他。   只可惜没有主角光环的她,和他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很难说这是不是主脑搞的鬼。   后来她在这个世界死了,死之前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军部签订的生死条约里,她精神能够承受世界的极限,这是最后了。   她死的时候,他就在一旁战斗。   她躺在乱糟糟遍地尸体的地上,天空也是这样的血色。   巨大的金色御相离她越来越近。   然后她看到了他,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好像他很愤怒,压抑又有些颤抖。   再然后,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后来的后来,就是怪物世界,他骗她开门的初见。   原来那是他们的重逢,不是初见。   此时的姜穗被贺朝紧紧抱在怀中,意识到他大约是想起来了。   进入了酆都,他们记忆的开关最终开启,或许不仅仅如此,他们一路而来,隐隐之中是一定会回到这里。   这是她的死亡之地,也是他们的重逢之地。   现在这是他们的二周目。   其实她在那三次口令之后就想起来了,只是一直在等待他也想起来。   长久的沉默中,姜穗点了点头。   面对着他质问的是不是第二次。   她虽然没有说话,动作却也就这样直接告诉了他。   怀抱着她的身躯有些颤抖,就像是濒死的人抓住浮木,紧紧的,不愿意放手。   漫长时光的孤寂,终于在这一刻有落脚的心安。   但是却同样也感受到了极致的痛苦。   他的心太疼痛,心疼到恨不得将她所遭受的一切让他自己来承担。   喉咙都似乎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姜穗感觉到脖颈有些湿润,怀抱很紧,她能感觉到同样痛苦的情绪。   但是她却也没有说话,失神地望着那一片血色残阳般的天空,只觉得久违的放松。   终于,终于在这一刻,她真正找到了他。   姜穗其实不知道,在他们掉落酆都的过程中,贺朝抱着她坠入黑暗,脑海里炸开的却是她曾经死亡时的模样。   比起之前所见的更让他感觉到痛苦。   她静静地仰躺在尸堆之上,一旁是妖魔的硝烟,一切血色与枯影都成了背景。   她属于宗门的衣服已经变得肮脏,浅色总是带笑的双眸失神。   他的心脏骤然收紧,只想奔向她。   是他错了。   也是这个世界错了。   当时的小师叔卜算出来的最后一卦——   向死而生。   他最终选择逆命而为,也是他第一次的任务失败。   庞大的记忆为他所用,系统也在这场战争中被他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似乎激活了原本不属于主脑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是死去的她赠与给他的。   再后来,他在新的世界第一次见到她的照片,心里冥冥之中的那个声音便不断再催促着他。   去见她。   无论如何——   都去见她。   这一段旅途实际上他并非是一个人度过,而他的身旁则一直都有她。   他喃喃道:“好久不见。”   姜穗只觉得心脏有些疼,她不知为何有些委屈,她笑了笑。   “好久不见。”   她被轻轻拉开,随后在她有些怔楞的目光中,同样压抑着痛苦的吻落下,却又带着欣喜与心安。   温柔的……   却又是和以往完全不同的体验。   骤然解锁酆都回忆的贺朝有些失控,他愈发疯狂而热烈,带着失而复得癫狂。   而在酆都的另一边角落,一个俊朗青年念念有词,六枚铜钱在空中起舞,随后落地。   一旁的柔美女子气势凌然,此时面色有些无奈,“小师叔,您在做什么呢?”   青年睁开眼睛,面露出一丝惊喜,他神神秘秘道:“九转回一,柳暗花明,好像这一次……”他最后的声音非常轻,“我们都能活下去。”   邵瑶不明白:“小师叔,你在说什么?”   然而青年却笑眯眯的摇摇头,拍了拍一旁沉默寡言的另一位青年,“小穆,阿瑶,咱们走咯,找到人,往相界山出发!”   邵瑶:“相界山?!”她忍不住震惊,“我们才刚到酆都!”   酆都离相界山可又是十万八千里远啊!   青年无辜,“没有办法,进入了酆都才能算救世之物的位置,我刚刚算了,宝物不在酆都。”   总感觉白走了十年的邵瑶:……   就连知道不会这么容易的穆青都忍不住开口道:“……小师叔,你真的靠谱吗?”   辞:“哈哈哈哈……这种小事就不要计较了嘛。”   邵瑶:“怎么可能不计较!!”   要是第一站去的是相界山,现在说不定就已经找到宝物了!   作者有话说:   所以最开始在怪物世界贺朝见到系统给出的照片就立刻改变主意立刻奔向老婆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第165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14◎   “所以说, 现在是在酆都的鬼街上?”   修仙之人体力和身体素质恢复的都很快,姜穗坐在床上,任由贺朝给她擦头发——   对方看她胡乱擦头的样子很无语, 自己看不惯动手帮忙了。   贺朝拍掉她乱动的手,“是的。”他说,“我们掉落的地点正好在一个小巷子,看你一直未醒, 就带你来了客栈。”   见姜穗沉默不语像是在思索, 贺朝问:“在想什么?”   姜穗转头看他, 眼睛有些亮晶晶的, “说起来,这是你第二次带我开房了呢。”   然后姜穗就眼睁睁地看着某个男人的从脖子红到了耳朵。   姜穗:“哈哈哈哈……”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贺朝吃瘪, 很显然对方也是想到了他们的第一次。   姜穗想的没有错,脸皮厚如城墙的贺朝, 并没有因为区区这一次的“开房”调侃而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真正让贺朝红了耳朵的, 则是他因为姜穗的话想到了兵荒马乱的第一次。   听起来好像很旖旎, 实际上他们第一次“开房”很……他看着姜穗哈哈笑的模样, 最终也无奈地笑了。   那时候他们也还很年轻,年轻的少年总是会对未知而产生好奇,尤其是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 对异性自然也是充满着好奇。   那时候的姜穗……比现在还不省心。   贺朝还记得那时候听到姜穗要和别的男人去小旅馆时的心情, 先是震惊, 然后是怒火喷发, 最后是强烈扭曲的占有欲让他马不停蹄的去找她。   随后后面证实了是一场误会, 但是当时想要给姜穗一个“教训”的愤怒心情, 他到现在还记得。   结果……   就是他们第一次的手忙脚乱, 最后是他红着脸低声下气地道歉轻哄。   那也是他能排前三的黑历史。   虽然其他世界的记忆庞大到将他现实世界中的记忆挤压,但是好在那些回忆里都有姜穗,只要想起她,他就能找到自己最初想要的。   此时的贺朝低咳了一声,最终还是足够厚的脸皮让他转移话题,“收拾一下,我们去找人吧。”   他们一行人都分散了,现在需要汇合。   姜穗自然也想到了正事,也就没有再调侃下去,穿好衣服,她推开窗户看了看外面传说中的酆都鬼街,发现竟然和凡间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多了阴森森的鬼气。   一整条街有着各种各样的商铺琳琅满目,街上也有许多人,哦不,应当是鬼魂精怪在采买,整条街很昏暗,唯有青色的火焰充当照明。   不过各种店铺买的东西,自然和人间都不相同,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正经的店铺。   什么魂魄修补、灵力罐头贩卖、倒卖凡人肉之类的。   姜穗指着倒卖凡人肉的那家店铺,偷偷跟贺朝道:“啧啧,没想到这里也有卖假肉的,酆都入口早就被那个红衣女子给守住了,就连修士都进不来,它哪来的凡人肉。”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到哪里都有奸商。   姜穗的头被男人轻轻拍了拍,对方声音有些无奈,“行了,该走了。”   和在无主之地以及枯骸树空间里,灵力稀少的情况不同,一来到酆都,姜穗能感觉到灵力恢复了不少,很显然酆都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按照贺朝的意思,应该是当初陵涯师叔的杰作,也正因为陵涯师叔的牺牲,他们也才能到达酆都之后,没有被鬼气侵染。   姜穗特地点了三根香,替陵涯师叔拜了拜,结果刚拜完,就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可能是那个鬼嗓门比较大,她和贺朝听得非常清楚。   路过鬼说:“哎呀,我闻到了香火的味道!谁那么好运,人间给他点的香火都飘到这里来了!”   另外一个恶声恶气的,听起来像是嫉妒,“哼,再过个百八十年,凡人生老病死,看谁还记得他!”   路过鬼的声音渐渐飘远,“唉……说的也是,想当初我也是鼎鼎有名的朝中重臣,现在也无人供奉香火了,也不知道人间现在如何了……”   贺朝捏起一诀,为姜穗点的香起了一个屏蔽,这样来往的人就不会看到它,知道燃尽。   姜穗没想到只是祭拜一下就出这么个小插曲,她抓了抓头,说:“走吧。”   二人走出客栈,贺朝还老实的付了钱——   实际上不是钱,是灵力团。   姜穗没想到这里流通的货币是各种各样附带干净灵力的东西,而贺朝随手捏出来的灵力团,在这里简直就是黄金一样的存在。   受到灵力团的老板眉开眼笑,还给他们介绍了酆都的不少景点,并看在这样好东西的面子上提醒他们。   “两位客官,财不外露,向你们这样的大手笔在路上可得小心,要是被一些强大的精怪或者厉鬼看上了,生人在这里就活不成了。”   姜穗有些惊讶,贺朝已经开口了,“我一路来此,并无人能看出我们的身份,敢问老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事实上,就算姜穗表示自己修行不够,但是以她金丹后期的修为,在这灵力式微的大陆简直可以算是横着走,只是她身边的大佬太多了才显得弱。   而贺朝不说话都让人感觉一身冷冽气势,两个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但是老板却仍笑着迎客。   当初贺朝和姜穗进入酆都之后,很快就发现他们身上似乎有什么掩盖了他们生人的气息,后来仔细探查,发现是当初离宗时,师父的祝福造成的。   但是这个老板竟然能看透师父的力量。   要知道青山宗掌门,当世最强剑尊,人仙修为,一手御相也是出神入化,巅峰造极,若是他愿意,毁灭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老板并没有慌张,而是微笑道:“客官请不要误会,我乃不过生前修炼,练就一双金睛,能够看穿任何的伪装,因此才知晓了二位的身份。”   满头白发,但异常年轻,面色十分青白的老板说道:“做生意的,讲究信誉,尤其是我们这种八方迎客的歇脚之地,自然不会将顾客的身份泄露。”   贺朝略微挑眉,也不知道是信没信。   而姜穗则是打量着这位老板,随后突然开口问道:“那你不好奇吗?”   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并没有任何的鬼或精怪,也是贺朝和姜穗能够大胆聊天的原因。   而且以贺朝和姜穗现在的能力,也能保证四周没有人偷听。   客栈老板做了个揖,他带着独属于生意人的微笑,随后将灵力团当着他们二人的面,吸入了自己的身体。   客栈老板说:“我惜命,姜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姜穗的错觉,吸收了灵力团的老板,原本他青白的脸色都没那么可怖了,看起来多了几分暖意。   而贺朝则是略微皱眉,随后点了点头,“告辞。”   姜穗虽然没明白贺朝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但也朝着客栈老板点点头,跟着贺朝踏出了客栈。   这个开在鬼街的客栈,就像是有一个天然的结界,无论外面有多么吵闹,鬼怪一言不合打起来,都不会波及到客栈。   鬼怪易怒且冲动,但是姜穗想到了客栈里的鬼,似乎都很平和,而且也没有出现打砸事件。   看不出来,那个老板应该很厉害,如果按照鬼的等级来看,他应当是高级鬼了吧。   姜穗和贺朝走在鬼街上,鬼怪靠的是气息互认彼此,也有一些看不惯自己丑陋模样,将自己变得如同人一样的鬼怪,因此他们二人走在街上也并不奇怪。   姜穗低声把自己的想法跟贺朝说了,而男人则仍是刚刚的那一副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姜穗又问他,“你到底在想什么?听没听我说话?”   贺朝似是回过神来,“抱歉。”他说,随后将姜穗拉过,避免她撞到另一只横冲直撞的鬼怪。   贺朝低声对她道:“那个老板……我感觉有些熟悉。”   特地在他们面前展现吸收灵力,那种波动让贺朝非常熟悉。   姜穗震惊且严肃,“不会和那个破眼睛有关吧?”   贺朝微微摇了摇头,他黑眸也微沉,“和陵涯师叔有些想象。”   啊?   姜穗更惊讶了,这的确也是条大新闻。   姜穗还想问,但是感觉现在这里乱糟糟的也不好讨论,而贺朝显然也觉得如此,他说道:“人多口杂,暂且先放一边。”   姜穗想了想,开启另一话题,“说起来,你知道怎么找到他们吗?”   贺朝和姜穗走进一个没什么鬼怪的小巷,拿出传讯宝镜,发现用不了。   不过也正常,毕竟酆都不比人间。   姜穗探出头四处观望,随后看到了远处的一个最高建筑,她问贺朝,“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问话有些大声,一个路过的鬼看她就像是看乡巴佬一样,“这是鬼王的宫殿,哪里来的新鬼,这都不知道?”   它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现在外地鬼越来越多了,背着手走开了。   姜穗:……   怎么到哪里都有这种人,哦不,这种鬼。   不过话说回来,鬼王?   “酆都现在竟然还有鬼王。”这回姜穗懂了,她声音小了很多。   贺朝说:“看这里秩序井井有条,显然是有人刻意组织,或许就是鬼王。”   姜穗说:“我们在这里偷偷摸摸也不是办法,不然找个地方打听消息吧。”   贺朝觉得也是,于是二人又跑去街上,拿着刚刚路过鬼的给他们的人设,当一个外乡鬼打听消息。   贺朝捏的灵力团在这里简直就是通行证,垂涎收钱办事的鬼怪都愿意给他们科普常识。   姜穗顺便打听了一下红衣女子所说的默罗到底是谁。   给他们科普的是一个全身圆溜溜的精怪,闻言姜穗感觉它的身子似乎都震惊地膨胀了一圈。   “你竟敢直呼鬼王姓名!”圆溜溜精怪发出怪叫,“你们到底是哪来的鬼,竟然连鬼王都不知道!”   姜穗比他更震惊,没想到那棵枯骸树找的竟然是鬼王!   她关系背景那么硬的吗?!   也许是他们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子被盯上了,圆溜溜精光本来还想再阴阳怪气一番,忽然浑身瑟瑟发抖,在姜穗的“欸别跑”声音中,遁地跑路了。   姜穗正郁闷狂踩它跑路的地方,贺朝已经提起剑,档在了她的面前。   姜穗后知后觉:“怎么了?”   随后也不用贺朝回答了,她看到了两只高大的而面目狰狞的丑陋鬼堵住了他们的必经之路。   很显然这两只鬼等级很高,四周原本还有不少的鬼怪都跑得一干二净。   头有赤角的鬼发出了桀桀桀的怪笑声,“大哥,这里有两个肥羊。”   被称作大哥的青角鬼则也是眼中怀揣着深深恶意,笑道:“灵力很丰富啊,那就正好让我们兄弟二人饱餐一顿吧——”   下一秒,两只鬼已经扑了过来。   然而姜穗:这年头上杆子送死的已经不多见了,真稀奇。 第166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15◎   大鬼在进食的时候, 有着非常强的领地意识。   在以实力说话的酆都,其余小鬼精怪们自然要绕着大鬼走,就算是闹市也是如此, 一时间四周安静得不行,就连看热闹围观的都没有。   和凡间并不相同,在这种地方看热闹,很有可能会成为吃完饭的大鬼用来塞牙缝收尾的食物。   唯有远处客栈的老板, 盘腿坐在客栈的最高处, 正看着这里, 也说不上饶有兴趣, 就只是单纯而平静地看着。   然而并没有生人误入酆都,活生生被撕裂灵魂的惨相发生。   只见为首的高大男子手中长剑出鞘, 看似平平无奇的长剑却在他握起的那一刻如绽华光,带着泠泠杀意和剑气呼啸而来, 以势不可挡的杀伐之气, 直接将扑来的恶鬼横劈而过, 如果不是它闪得快, 恐怕就直接消散于天地之间。   两只恶鬼惊疑不定——   好强的剑气!   无论是人、鬼亦或者妖怪, 自然都是欺软怕硬,另一只恶鬼当下直接改变目标,朝着姜穗而来。   贺朝如果想要出手, 自然也是可以将这一只直接干掉, 只不过他注意到姜穗跃跃欲试的神情, 便转过头和这一只赤角恶鬼不紧不慢的缠斗——   就当给她练练手罢。   青角恶鬼相较于赤角来说更加贪婪, 它只觉得这个女的看起来更弱小, 而且丝毫没有感受到那股让人害怕的剑气, 便化作浓黑的雾气扑来。   然而还未等它得意地饱餐一顿, 长长的丝线竟然直接缠绕在它的躯体上!   能够对灵魂造成直接的伤害,青角恶鬼立刻意识到它们兄弟二人找错了目标。   虽然到口的食物丢了,但是性命不能丢。   在危机生命的情况下,青角恶鬼和赤角恶鬼在猛烈地挣扎想要跑路。   然而持剑男子就像是逗他们玩一样,还在慢悠悠又认真的教导着身后的女子在怎么用。   “注意四点钟方向。”   “力量使用分布要均匀,这样能保持最小的功率输出,到后期就不会力竭。”   “记住,和你以前使用的力量不同,灵力会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刻,要时刻关注敌人的反应。”   两只恶鬼:……   不要拿它们寻开心啊!混蛋!   也许是这样戏弄的姿态真正的让恶鬼们恼羞成怒,它们不再选择想要逃跑,易怒又暴躁的恶鬼决定今天就算是灰飞烟灭,都要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妖怪一个教训——   它们感受不到这两个“人”身上的鬼气,自然而然   的认为他们是妖怪。   贺朝忽然微顿,随后皱眉,“有些不对。”   他将捞起姜穗就将她带到一旁,在姜穗有些不满的嘟囔“不要老是捞我的时候揪后颈衣服好吗……”的声音中,他沉声道,“这两只鬼有问题。”   姜穗注意力也放在了这两只恶鬼身上,随后微微眯起眼睛,感受到了什么。   之前在无主之地还未曾分散的时候就觉得有主脑的力量了,进入了酆都之后,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原本还尚有神智的恶鬼不知何时双目猩红如血欲滴,很显然理智全无,它们身后掀起了森森可怖压抑的浓黑秽气,而这样的秽气正源源不断从地底攀升汇聚。   在酆都,更加接近无妄幽冥,也更容易让他们分辨出秽气如何产生——   姜穗不由道:“原来如此,是主脑的力量。”   她并不陌生,当初在睡梦中无意中梦见的穿透的光亮,那种感觉就是这样熟悉——别以为包装成黑色的她就认不出来了。   姜穗能够认出来,贺朝自然也是如此。   而比起姜穗,贺朝显然更加熟悉,他平静又警惕地看着恶鬼的变化,手中的剑发出了嗡嗡好战的兴奋声响。   姜穗也做好了继续战斗的准备,看着秽气汇聚得越来越浓,她低声道:“竟然一直还未曾停止暴涨,怎么回事?”   贺朝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往身后的客栈方向看了一眼,随后道:“可能是主脑发现我们了。”   上一个世界的交锋落于下风,现在终于能找回场子了,它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贺朝已经攻身而上,将恶鬼的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不过姜穗也早就不是十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再加上她拥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也不落下风。   被秽气侵蚀的恶鬼力量大增,完全就像是从lv.1一下子升到lv.99,贺朝也没有最开始的那种不紧不慢的心态,认真而沉稳。   他们在这边打斗的动静不小,姜穗本以为他们是唯一一个,但是没想到当她挡住攻击,飞到屋顶上的时候,余光看到了另外一边也是金光大作。   姜穗看到了远处城池下一只跳跃的大白虎,狠狠地将奇形怪状的大妖怪甩到一旁。   是黎扬!   “姜穗,别走神!”   厉声的提醒,姜穗猛然回过神来往一旁跳跃,刚刚落脚的地方已经被恶鬼打中,房屋尽毁,发出了滋啦滋啦的黑色声响。   巨大的金色御相腾空而起,将攻击的恶鬼一掌压在地下,地面直接龟裂破碎。   在这样灵力并不丰裕的空间使用御相,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然而贺朝并没有将御相就此收回来,金光大作的庄严佛像在整个酆都都显得如同地标一样明显,不但吸引了同伴们的注意,也同样吸引了城中所有精怪的注意。   远处不动声色观察的客栈老板眸色加深,他的衣袖随着佛像扬起数十里的风吹起发出振振声响。   姜穗跳跃到另一边,准备为贺朝挡住另一边的攻击,却敏锐地注意到了佛像大掌上渐渐被黑色的秽气浸染。   秽气在这里竟然能够通过御相传染!   不用想肯定是和主脑有关!   姜穗冲着贺朝喊道:“收手!你的御相要被秽气染上了!”   贺朝挥剑,变异的赤角恶鬼被打散,但很快又被秽气修复重新汇集。   他沉声道:“若是收回来,我们都得死。”   姜穗心中着急,怒骂了一句之后合掌起诀,和巨大如山峦一般的金色佛像相比,柳枝条显得格外渺小,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无惧又坚定的心,柳枝条似乎变大了一些,猛然抽向金色大佛的手掌。   黑色的一缕烟在大佛的手掌顿时消失——   她的御相具有净化的能力。   贺朝猛然回头,眉头紧锁又有些沉怒,“姜穗,你不要命了吗?!”   灵力和他相比稀少了不少,这样肆意地使用御相,迟早力竭而昏迷。   姜穗咬牙将丝线的另一头缠绕到贺朝的手腕上,她眼眸的光明亮得吓人,让贺朝都为之一怔。   姜穗道:“你他妈闭嘴,敢骂我你死定了!”   贺朝:……   贺朝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能感觉到手腕上的丝线在治疗着他身上的擦伤以及其他无意中的伤痕,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残暴地去猛猛揍两只恶鬼。   金色的佛像在前面战斗,后面的柳枝在净化秽气。   不知道是不是姜穗的错觉,她不断的净化,但四周出现的沾染秽气的鬼与妖怪,似乎渐渐多了起来。   而酆都的另外一边,姜穗看到了一跃而起的九天彩凤和狂舞的宝刀——鸣鸿。   那是邵瑶和穆青的御相。   看来不止他们二人,分散的其他人也进入了战斗。   是巧合吗?   姜穗在战斗的间隙心中一紧——她二师兄呢?!   也许就像是为了呼应心中的想法一样,只见远处的白虎一声虎啸长鸣,苍茫悠远让身在远处的姜穗与贺朝都听得一清二楚。   随后是另一巨大的黑白御相在白虎身旁陡然出现——   和他们其他人的御相相比格外不同的在于这个新出现的御相没有任何的色彩,如同水墨画出现在现实,自带浓墨重彩。   最开始像白衣书生,但是渐渐的御相完整出现,白衣书生的手里出现比例巨大的毛笔,无端的给人造成巨大的压力,有一种来自灵魂的威慑。   白衣书生没有脸,却和金色佛像一样庄严无比,自带着凌然正气,让人不禁怀疑祂原本的面貌是何等的俊美。   当祂抬起毛笔悬空的那一刻,姜穗忽然意识到那不是什么白衣书生,那是——   白衣判官!   她那老妈子似管她的二师兄御相,竟然是白衣判官!   判官和酆都的氛围很搭,姜穗都能感觉到祂的出现似乎也给 她的对手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这样的御相竟然还说和贺朝的相比不值一提……   姜穗:难道真的是那句话,不会打架的判官不是好医修吗?   御相全开的他们几乎都是因为进入了性命攸关的生死瞬间,姜穗一个灵巧的转身,脸被攻击的秽气所擦伤。   她和贺朝配合得很好,但是架不住似乎变成了车轮战的现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酆都的大多数精怪竟然都开始被秽气侵蚀感染了,姜穗还看到了刚才给她科普的路过鬼。   酆都整个城池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他们却分不出心神去查明原因。   “不好。”   贺朝用扶光击退一只妖魔,也随着惯性滑落至她身旁,声音又低又沉,还带着严肃的戾气。   姜穗:“怎么了?”   “鬼王出来了。”   姜穗心中一惊,蓦然抬头看向最高建筑看到了原本血色的天被浓厚的鬼气渐渐所遮挡,而这样的青色鬼气中竟然还掺杂着丝丝缕缕的黑色——   就好像两种力量在对抗,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平衡。   咿呀咿呀诡异又不可名状的恐惧似乎降临了,不知是鼓舞了一众鬼怪,还是让鬼怪们更加暴躁而被激怒。   姜穗蓦然睁大眼睛,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黑雾将她与贺朝笼罩——   大部分是朝贺朝而去。   姜迟的御相在酆都非常吃香,自带地府buff和职业加成的缘故,很快将攻击他和黎扬的一众鬼怪击退且净化。   但是和姜穗的完全净化相比,姜迟更像是审判。   唯有未曾作恶的鬼怪才能净化成功,而作恶的统统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剩下。   黎扬还吐槽御相如人,姜道友看起来温润友好,实际上凶残程度不比贺朝少多少。   姜迟笑而不语,而是和黎扬一起骑上他的白虎,朝着姜穗所在的地方赶去。   黎扬道:“别太担忧,有贺朝在,姜穗会没事的。”   也就只有姜迟这家伙觉得姜穗还是那个无法自保的可怜小孩。   然而思妹心切且担忧她受伤的姜迟并没有听进去,而是皱眉道:“现下酆都似乎因为我们这些生魂进入打破了某种平衡,变化莫测,要赶紧找到他们才行。”   他们二人还不知道辞的卜算结果,现在也只能先去找人。   结果当他们骑虎感到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被秽气包裹住的两个人。   “小穗!”   “贺朝,姜穗!”   白虎虎啸,判官点墨,然而就像是被什么力量阻挡一样,所有攻击都没有效果。   原本泠泠金光的佛像已经消失,细长的柳枝条也不知所踪。   就在姜迟愤怒冲顶而失去理智准备以全身力量再次进攻的下一刻,就见浓黑的雾气竟然滚动而旋转,扭曲而挣扎。   黎扬一把拉住姜迟,沉声道:“不对劲,你看!”   黎扬修为高强,力量系用全身力气拉住了姜迟,对方终于稍微冷静了一些,看向浓雾处。   渐渐的,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黑茧”开始产生裂痕,泉水般清澈透亮的光芒似乎在黑茧里涌动,带着势不可挡的旺盛生命。   然后裂痕也越来越大,最终泉水潺潺的光芒获得了角逐的胜利,一下子将黑茧撑至破裂,如同瑶池甘霖涌入血色的天空,化作洁净的雨露将整座酆都城池黑色秽气一点点浇灭。   姜迟内心涌起了后怕的惊喜,“是小穗的净化!”   随后在他们二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们看到了杰作的主人。   少女双目闭合盘腿于空中而坐,原本光洁的额间多了一枚花钿般的菱形标记,让她多了几分悲悯的神性。   她一手如握宝物,一手起诀手势,如洒落人间的白月光,散发着淡淡的温柔。   在她的背后,是御相升腾而起,不再是柳枝条的模样,而是玉净瓶中插着一只柳条,而很显然,是玉净瓶中的甘露净化了整个酆都的秽气。   小穗的御相升级了。   生与死之间的意志,让她得到了神与意象的回应。   姜迟有一种自己的孩子能够独当一面的心安与感动。   他道:“黎扬,我们下去。”   然而许久不见黎扬动静。   他转头看去,却看到了素来桀骜不驯的男子,正有些怔楞地看着小穗,而黎扬此刻的表情,和下面某个大师兄十分相似。   姜迟:……   作者有话说:   穗的金手指开始更新 第167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16◎   秽气席卷而来的时候, 贺朝第一反应是将姜穗挡在身后,而后发现四面八方袭来,便快速地将人捞到怀中。   那是本能的下意识反应。   他的灵力撑起了一个小小的保护屏障, 由于秽气具有极强的穿透和侵蚀能力,他为了撑起这个近距离的屏障,已经无法维持御相的显现。   姜穗叫喊他的名字,但是因为渐渐被秽气污染, 他一时间有些没听清楚。   当时他的模样一定很吓人, 贺朝想, 不然为什么姜穗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凶狠的, 震惊的,不忍的, 愤怒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唯一念头,就是支撑住屏障, 然后等到救援, 不让姜穗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随后就是一股温暖的灵力开始游走, 他撑着剑, 抱着她, 感受到了这股灵力在继续十分强硬地治疗他身上被秽气侵蚀的地方。   贺朝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姜穗十分坚定,还有些羞恼生气的神情。   她浅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 见到他睁开眼睛, 治疗的手都用力了不少, 让他发出了一声疼痛的闷哼。   活该。   她张了张口, 用口型说道, 随后将口中的血腥重新咽了下去。   强行催动身躯灵脉, 已经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但在这个过程中, 她却进入了一个玄而又玄的氛围之中,就好像身躯仍然在这,意识已经飘向远方。   再然后,就是她的御相隐隐约约的又重新显现。   秽气很强大,同样也逼迫着她。   她不想死。   也不想贺朝死。   她还没有打爆主脑,也还没有和贺朝离开这个地方,一起回家。   系统在保护着她的意识,不让她受到秽气的攻击。   系统说:“小姐,相信自己。”   系统:“我们都可以回家的。”   这样执着的目标,支撑着她的情感,让她不由得再一次咬牙加大了灵脉中的灵力输出。   然后是一瞬间的轻松,仿佛被温柔如母亲般的目光注视,那样的视线中带着赞赏,她感觉到了灵脉的充沛。   有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从地底涌入了她的灵脉之中,助她一臂之力!   随后是御相的进阶,柳枝插在玉净瓶中,为整个酆都降下甘霖,浇灭了如燎原之火的狂舞秽气。   被秽气侵蚀失去理智的精怪,也渐渐恢复了神智。   就连被青黑交织黑雾布满一半的血色天空,上面的黑烟似乎都少了不少。   “轰隆”一声巨大的雷鸣,姜穗从那种玄妙的境界中回过神来,便听见了她二师兄的声音。   “不好,进阶天雷,小穗要结婴了!”   然而还未等天雷的乌云聚集,姜穗就感觉身上灵脉流转,大小周天顺畅,当场原地结婴。   其余人:……   黎扬也蓦然回过神来,不敢置信,“未承天雷便进阶,我前所未闻。”   “超脱生死境,救酆都万民,这是上天给她的奖赏。”温和又带着淡淡赞赏的声音响起。   姜迟与黎扬齐齐一惊,眼神锐利划过,“谁!”   二人便看到一旁一位穿着普通的灰布衣袍男子,不知何时只距离他们不过一个屋顶的距离,他将双手藏在衣袖中,面上带着友好的微笑。   “在下鬼街客栈老板,幸会。”他的目光从黎扬滑至姜迟,随后道,“你们都是青山宗的弟子?”   下方的姜穗落至地上,将贺朝扶起,治疗他身上的伤,同样也听到了他们在屋檐上方的对话。   她先问了贺朝,“没事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贺朝摇了摇头,蓦然抓住她的手,神色紧绷,“姜穗,”他说,“下次不要再这样冒险了。”   他心脏受不了。   如果不是她进阶了御相,恐怕现在就不是这样的光景了。   结果下一秒他的头被猛拍了一下,他都有些懵了。   “你竟然还敢说我?”她怒目而视,“你自己难道不也是这样吗?你真是有够好意思的,要不是我,我们俩一起完蛋!不感谢我就算了,竟然还敢唠叨我!”   贺朝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他记忆深处的那种被欺压的DNA仿佛被唤醒,下意识道:“那我下次注意……”   姜穗刚想继续再说点什么,屋檐上的对话已经进行到姜迟和黎扬在质问客栈老板的身份了。   她不由得停下,抬头看去。   姜迟就算是警惕时说话也是礼貌的,只不过这份礼貌在有些情况下听起来会像是阴阳怪气。   “观阁下身手不凡,在刚才那样凶险的时候阁下仍然安然无恙,既然如此,阁下躲在幕后窥视,究竟想要做什么?”   黎扬:“跟他说这么客气干什么?喂,不老实的话一概打死。”   客栈老板就算是被威胁了也还是保持着礼貌微笑,他作揖道:“在下也不过是一个做生意的开店老板,街上闹成这样,影响我客栈里的生意,我自当出来看一看,只不过……”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最高建筑,天边的青黑色已经覆盖,将整个街道覆盖了一层阴影。   他们其他人也不是没感觉到那股不安的压力,还有浓厚的阴鬼之气,让窒息。   只不过有这个不明身份的客栈老板,靠这么近了他们才发现让人心生警惕才先关注。   现在被对方挑明,所有人都严阵以待,身子紧绷。   姜穗也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什么人?”她扯了扯嘴角,“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客栈老板吧。”   而且还是开在鬼街的客栈,能够以大力压制众鬼不让它们在客栈闹事,也一定是高阶鬼怪之类的存在。   客栈老板道:“我名白泽。”   他神色泰然自若,话音落下那一刻便腾身而起,于众人惊讶差点动手的目光中,张开了极大的白色荧光保护屏障,罩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挡住了自天上黑烟而来的攻击。   姜穗看过去,便看到了已经凝聚成实体的青黑色烟雾,癫狂而又可怖,幻化而成的黑衣男子阴戾而残暴,他双目猩红,和那些失去理智的鬼怪很像,但是却似乎又保持着一丝理智。   名为白泽的客栈老板也是微微一愣,随后若有所思,“竟多了一丝理智……原来如此,是姜姑娘的御相净化。”   “擅闯酆都,死!”   然而尚有一丝理智的黑衣男子仍然冷酷而不近人情,凝聚起更大的能量准备攻击。   而白泽则很快又一次挡下了攻击,在这个间隙,他还朝着姜穗道:“姜姑娘,可否动用御相,将玉净瓶中的甘霖,给这个发疯的男人浇一浇呢?”   虽然白泽的语气很好,但是姜穗还是听出而来他对这个黑衣男子的阴阳怪气。   姜穗和贺朝对视了一眼,后者握着剑,表示为她站岗护卫,姜穗点了点头,便让御相再次显现。   因为灵力耗费过多,因此玉净瓶显得有些摇摇晃晃,好几次差一点浇到白泽头上,好在白泽脾气很好,并没有因为姜穗的疏忽而气恼,反而给她指挥怎么偷偷往人家头上倒。   最后还是这个名字为白泽的男人抬手,闭眼念诀,将玉净瓶中的甘霖泼了黑衣男子一身。   也就是在这最后一刻,姜穗的灵力用尽,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被下方的贺朝接住抱在怀中,一个跳跃也来到了屋顶。   发狂的黑衣男子在甘霖劈头盖脸浇上去之后发出了怒吼声,但随后也许是净化的作用,他身侧的青黑色黑雾渐渐只余留淡淡的青色。   姜迟全程看到了客栈老板的动作,他微微一愣,随后喃喃道:“竟是青山的术法。”   黎扬也听到了,他除了注意战场,也还注意着姜穗,在姜穗要掉下来的那一刻手动了动,但看到了贺朝,便没有上前。   闻言瞥了眼姜迟,“你是说这个白泽是你们青山宗的人?”   姜迟凝神望去,神情同样凝重,“我从未见过他。”   这边在谈论,而姜穗被贺朝接住之后松了口气,她缓了一下,在男人担忧的目光中摇了摇头,随后看向那个不再动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身上笼罩的浓厚秽气散去了之后,却发现他长得意外的俊美,非常既具有特色的黑眼线比较出戏之外,整个人就是妖冶一挂的大帅哥。   姜穗:“……这人到底是谁啊?”   这么强,一交手就能感觉到他和之前那些鬼怪都不是一个级别的,非常可怕和强大。   贺朝运气,给她补充灵力,没给她拒绝,他低声道:“是鬼王。”   姜穗其实大约也猜到了,毕竟从那个最高建筑物跑出来,还大叫着不给擅闯酆都,俨然就是把酆都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姜穗说:“这就是默罗?”   她睁大眼睛,想要看看那个鬼王右眼有没有痣,就被男人一把按住肩膀。   贺朝很无奈,“你先缓一下好吗?”   一旁的姜迟已经赶来,对着贺朝道:“让我看看小穗。”   贺朝点头,让姜穗坐在一旁的屋檐上,而姜迟给她诊疗。   黎扬也到在一旁,虽然一直盯着前面的情况,但余光却仍关注着姜穗。   客栈老板没有在意他们这群人,而是和黑衣男子开始对话。   “默罗,好久不见。”   一直低垂着头的鬼王默罗终于重新睁开了双眼,他原本癫狂的猩红双眼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样子,是一种剔透的碧绿,在他深邃的五官下衬得整个人有一种异域的神秘。   他的目光落在了灰色衣袍的客栈老板身上。   默罗的声音非常沙哑,就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一样。   “白泽……你还没死。”   这样打招呼的方式,让一直偷摸观察的姜穗腹诽猜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话很不客气,但看他们二人又不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   “哈哈哈……”白泽轻轻笑起来,他似乎打量了一下默罗,“我也没想到,你还能以这样正常的状态和我说话。”   白泽微笑着,礼貌中又透露着一丝熟稔,“我还以为你会因为经受不住秽气的侵蚀,爆体而亡,带着酆都一起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句话信息量非常大,让他们一众外来人都是一怔。   贺朝是最快反应过来的,毕竟是宗门大师兄,已经参与各种宗门事务,对各个地方的情况都有不少的了解。   “一百五十年前,师父就已经接到消息说酆都凭一鬼撑起,勉强为世间万物带来轮回中途的过渡,现如今看来,这是真的。”   因为无妄幽冥的屏障破裂的缘故,世间轮回不在,死后的魂魄进入酆都这样的生与死的边界,有的运气好能通过缝隙流进轮回,有的在酆都生活,久而久之形成了那样热闹的城池。   只是秽气的不断侵蚀,到底污染了强大的鬼王默罗,如果长期以往,恐怕整个酆都都要消失了。   贺朝说:“当初陵涯师叔赶往酆都,为的就是解决这一事,只是因为秽气大增的缘故,为了不让秽气从酆都污染现世,只能化作镇石长眠于此。”   姜迟大约也了解一些,但是没有贺朝知道的那么多。   黎扬闻言陷入沉思,“我莫约也听说过这件事。”他常年奔走一线降妖除魔,不耐烦处理宗门事宜,大多都由师妹,就连八脉宗将来的掌门之位,都是由师妹继承。   “不错,只是大约你们都不知道,陵涯与默罗当年是很好的朋友。”   他们的谈话声似乎被前方的二人听见,白泽转过头来,笑着告诉了他们这样一件让人震惊的事。   “什么?!”一道略显跳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众人齐齐望去,看到的是拐角处的两男一女,同样跟随而来的,还有一狼一雀。   他们风尘仆仆,面上各有各的狼狈,很显然也是一路战斗赶过来的。   姜穗已经结束了检查了治疗,看着他们脱口而出,“是小师叔他们!”   显然白泽的话被小师叔听见了,这还是姜穗第一次看到小师叔的无措与惊讶,还流出了强忍的悲愤与哀伤。   “那么当初师兄死在了鬼王手下,是不是真的?”   一行人又齐刷刷地看向一言不发的黑衣男子。   默罗看着下方的辞,他神色淡淡的,良久,才沙哑着说道:“你就是陵涯经常提起的最调皮的小师弟。”   这个总是在小辈面前摆着笑眯眯又可靠模样的青年,此时露出了一丝独属于过去年岁中年纪最小最受疼爱的小师弟的一丝晃神。   默罗道:“以我的修为,和陵涯一战只会两败俱伤,当年我与他约定,我炼化秽气,他镇守酆都。”   辞面色紧绷,强忍着内心久违升腾而起的如海啸而来的悲伤。   “什么意思?”   一旁许久未曾说话的白泽开口:“整座酆都,都是陵涯。”   青山宗每一位弟子都曾在入宗时起誓,降妖除魔,守护天下苍生,生死不论,只凭本心。   而在外的每一位弟子,都做到了。   一旁的邵瑶眼眶已经微红,她看向辞的背影,“小师叔……”   辞注视着白泽,他面无表情良久,最终才缓缓露出了像是哭一样的笑容——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像是小师弟那样有这样的软弱。   辞说:“白泽……你的气息很熟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师兄的御相吧?”   所有人齐齐一惊,唯有默罗沉默,白泽微笑。   白泽有一头白色的头发,但是藏在头发里,却有非常小小的角。   白泽微笑道:“小师弟,好久不见。”   终于,辞的眼眶红了。   姜穗也沉默,气氛压抑极了。   就连贺朝抓着她手臂的手,都略微收紧了一些,唇角拉平下沉。   而在这时某个不懂看气氛的黎姓男子开口。   “那入口的那棵枯骸树为什么要找鬼王?”   而下一秒,原本还在不远处的默罗已经瞬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默罗眉眼凌厉,气势迫人。   “你们说的枯骸树,是怎么回事?” 第168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17◎   默罗看起来带着一丝狰狞的急切, 这让姜穗不经怀疑其实他是猜到了什么。   默罗并没有理会白泽和辞的各种叙旧。   而对于他们这群从青山宗来的人来说,御相分离还成为了另外一种有灵智的形态,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也不可能的事情。   默罗的突然靠近让贺朝、姜迟都下意识地紧绷, 挡在姜穗面前。   姜大白也为了保护主人,全身毛毛炸起,站在姜穗身旁吠叫了一声。   默罗并不在意他们的警惕,而是仍然用着碧绿的眼睛, 死死的盯着黎扬, 周身的气势顿显, 仿佛空气中的腥风血雨又起。   黎扬倒没有害怕, 只不过他也绷紧肌肉,随时准备阻挡来自鬼王的攻击。   黎扬说:“就在酆都的路口, 有一棵枯骸树。”   姜穗从贺朝背后探出脑袋,补充道:“枯骸树封锁了酆都的入口, 没有人可以出去亦或者进来, 我们是和她做了交易才进来的。”   默罗沉默了片刻, 那样沙哑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颤抖和不敢置信。   “既然能够对话, 这棵枯骸树……究竟是谁?”   姜穗想张口说出红衣女子的名字, 但是一张口就顿住了。   姜穗有些尴尬,“啊……忘记问她的名字了。”   但是没有等默罗发问,姜穗又道:“不过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罗裙, 长得很漂亮, 腰间垂挂着一个铜钱样式的玉佩……”   原本有些狂躁的默罗顿时安静了下来, 姜穗注意到这个强大又可怖的鬼王情绪变得十分不对劲。   白泽没有再和辞继续交谈, 毕竟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自然也听到了默罗和姜穗他们的对话, 他说道:“原来如此……酆都这些年没有亡魂再次进入加重负担, 是因为她。”   默罗只是道:“我去找她。”   说完完全就把这一行人当成背景板, 化作黑烟便消失在了原地。   默罗一走,空气似乎都清新了许多,再也没有摄人的威压,白泽只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原本总是带笑的脸都略微沉寂了不少。   黎扬摸了摸脑袋,“这就走了?”他还以为能和鬼王打一场呢。   邵瑶、穆青和辞都来到了姜穗一行人身旁,穆青头顶上的小小团雀发出了叽叽喳喳开心的打招呼声,随后团雀落在了姜大白头上,一鸟一狼玩耍起来。   姜穗自然没有在意它们打闹,在和邵瑶互相关心之后,问白泽:“那个红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她为什么在酆都的入口化作枯骸树啊?”   很显然也不止她在意这个问题,其余人也是。   虽然辞他们来迟了,但是不妨碍三言两语莫约就知道了彼此发生了什么。   其实互相都差不多,都是好好路上走着就遇到了秽气侵蚀事件,不得不打起精神打架,后来看到城池上各种显露的御相,自然就朝着御相汇合。   而且众人目标都惊人的一致,朝着贺朝这个巨大无比的金色佛像赶来,毕竟太醒目了,无论从什么方向看都很显眼。   白泽听到了姜穗的疑问,他略微叹了一口气,随后仍然看着远处,神色有着淡淡的怅然和哀伤——他似乎也同样经历了一切。   白泽说:“她是青女,是一只蛇妖。”   白泽的声音有一种带着故事感的清朗,就像是在讲述一个悠远的故事而娓娓道来。   陵涯为青山宗弟子,一路降妖除魔而来,前往酆都。   他于路的途中救了一只差点把自己冻死的青蛇,青蛇醒后,自称名为青女,想要投奔酆都鬼王,听到陵涯也要前往酆都,便得寸进尺请求恩人帮忙。   青山宗弟子降妖除魔,降的是作恶的妖,除天下肆虐妖魔,但这样未曾犯下杀生之虐的青蛇,陵涯被缠上之后便无奈的带着她继续上路。   青女跟着陵涯一起修炼,后来有一村庄遭遇妖魔入侵,一人一蛇又去帮忙,在那里认识了一个不爱说话,但是力量强大的少年。   少年神色总是冰冷冷的,但是对很多常识都不懂。   陵涯见他一人在世间行走,便觉得有趣,且他武力超群,竟能驱动鬼力为自己所用,少年见陵涯也同样强大,于是跃跃欲试和陵涯打一场。   陵涯玩世不恭,从未觉得自己以大欺小,不过二人打了个平手。   打了平手后的二人成了朋友,外加一个慢吞吞的青女。   于是少年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一起上路。   最开始名为默罗的少年很嫌弃青女,认为区区一只三百岁的小青蛇,拖了陵涯的后腿——也是认识久了陵涯和青女才知道,这个小少年竟然和陵涯一样大。   青女最讨厌别人嫌弃她,冰冷冷的少年虽然很会打架,但是却意外的单纯,总是被狡猾的青女骗得团团转。   每当少年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想要给青女一个教训,青女就会躲在陵涯身后,而陵涯就像是一个老母亲一样,在二人中间当一个和稀泥的老好人。   一路打打闹闹,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青女也从陵涯的脖子,挂在了默罗的脖子上。   陵涯也总是调侃默罗拐跑了他辛苦养大的女儿。   默罗从一开始的生气反驳,到后来的脸红默认,他们就来到了无主之地,来到了酆都。   酆都那个时候并没有坐镇的尊上,妖魔成群肆虐,死咬着落入此处的生魂,轮回的路在这里就断了。   这里没有秩序,只有以实力为尊,秽气的化身足够强大,二人一妖苦战不下,陵涯当机立断决定以身为镇,就像是他出行前测算的内容,就像是分布在各地其他前辈大能,就像是……师父一样。   陵涯与默罗约定,他镇守化为酆都的灵力来源,默罗为酆都的主人——鬼王,照顾青女,让她回到凡间去。   默罗没有什么拯救人间的豪情壮志,但是他也知道这个世界要完蛋,也知道青女喜爱人间烟火,同样的,他也不愿看到此生唯一的朋友心血付之一炬。   但是默罗和陵涯没有想到,秽气变得更加躁动凶猛,陵涯就算是以身为镇,都无法将秽气消除,不得已,为了保护还未曾离开的青女,默罗将秽气炼化,却真正成为无法离开酆都的鬼王。   青女很绝望,也不愿接受这两个自顾自做决定的混蛋的安排,她就像是一个小孩,执拗着想要所有人平平安安。   后来他们才知道,青女为世间最后一只上古腾蛇,她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秽气源头,长长的身躯倒在了酆都城池的中央,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几乎望不见尽头的鬼街。   为了不再让秽气进入酆都,也为了不再给默罗与陵涯增添负担,死后的青女执念化作枯骸树,永远的扎根在酆都的入口,不允许任何生命的进出——也包括她自己。   她忘记了。   所以以为自己是被默罗挡在门外,正如他们最开始想要赶她走那样。   愈发偏执扭曲的青女,从一身青色的罗裙衣裳,血泪将其染红,变得像是厉鬼一般,在酆都的入口游荡。   白泽口中的故事沉痛又悲伤,一行听众久久无法言语而沉默。   他们伟大,却也更让人难过。   贺朝在这沉默中开口,“那么你呢?”贺朝看着这位淡淡述说着的白发男子,“御相脱离而生灵智,是因为什么?”   白泽微微一笑,他目光落在了辞身上,随后道:“我主人陵涯,是天下最强的卜算尊者,就连他生成的御相,都有着看透世间万物的法眼,为上古神兽。”   “但我终究并非真正的白泽,也仅仅是主人得到神兽白泽回应后的化身。”   白泽缓缓道:“主人算到一百五十年后,酆都会有新的希望与机缘到来,他以堪透生死悟道的瞬间,利用默罗的鬼力将我与他分离,并将一缕魂魄放在我身上,为我开启灵智,作为你们的接引人。”   白泽道:“辞,你大约也算到了,你们寻找的东西,并不在酆都。”   辞点了点头,他虽然还没有从悲痛走出来,但是也不再沉溺于悲伤之中。   辞说道:“在相界山。”他顿了顿,随后道,“但是酆都一行,是必然。”   白泽点了点头,他望了望天,随后微笑道:“姜姑娘的甘霖浇灭了酆都的秽气,这就是主人说的希望与机缘。”   贺朝在这时开口,声音有些锐利带着一丝暴烈的沉怒,“所以你在我们遇到危险时只是看着,以此来逼迫她的御相进化。”   如若只有他,恐怕他都不会如此生气暴怒,拿姜穗的生命做赌注,让贺朝对白泽生不起什么好感。   “抱歉。”白发的客栈老板干净利落地道歉,他的神色有着超脱于物的平静以及非人的漠然,“主人的命令高于一切,守护天下苍生,是主人毕生的目标与信念。”   白泽道:“牺牲少部分人的性命,是这个过程在所难免的。”   姜穗拉住了贺朝,也同样看到了姜迟面色的愠怒,她看得出来白泽不会改变主意的态度,打圆场道:“理解理解,反正现在皆大欢喜,那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前往相界山要好多年呢。”   贺朝被姜穗拉着,他一低头就看到姜穗洁白如玉的侧脸还有长长的睫毛,对方朝他眨了眨眼,贺朝内心的怒火便化为了后怕和庆幸,最终他叹了口气,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一旁的姜迟低咳了一声,颇为严厉警告。   姜穗赶紧放开贺朝,凑到姜迟面前,“二师兄,别生气,你是我最好的师兄,也一定会来救我的。”   邵瑶有些羡慕地看着姜迟有小师妹撒娇,她看了眼硬邦邦的穆青,只叹了口气。   她也好想有个同门小师妹啊。   黎扬抱胸,看着这一幕,黑眸让人看不清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道:“是不是该走了?”   白泽微笑着看着他们,在没有讲起主人的使命时,他的态度非常温和,就像是长辈看着晚辈一样和蔼——或许作为陵涯的御相,白泽也把他们当成了同宗门的晚辈。   白泽道:“姜姑娘酆都一行,会有一个机缘。”   辞接口道:“是,我也算到了,只不过前路漫漫,看不清楚。”   白泽道:“主人在一百五十年前也曾算出,因此,便由我来。”   便由他来?   姜穗没懂。   只见白泽闭上眼,随后化为神兽模样,白色的皮毛仿若带着华光万千,兽瞳如宝石碧绿璀璨,他于空中两圈,如御相一般散发着光芒瑰丽。   仅仅只是御相都如此惊艳,那真正的上古神兽会有多么的震撼?   随后白泽口吐宝珠,落入了姜穗额间那个如花钿的菱形点缀之中。   “走吧。”白泽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悠悠的,带着告别的笑意,“如果成功了,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默罗和青女也应该见面,你们离去的时候,会见到他们的。”   他们没再见白泽,穆青不解:“白泽这是……”   贺朝道:“他把大部分力量给了姜穗。”他有些担忧,“你还好吧?”   姜穗摸了摸额头,随后摇头,“只觉得舒服,力量充沛。”能打一百套军体拳的充沛。   姜迟给她检查了一下,也才放下心来。   他们走在长长的鬼街上,姜穗回头望了一眼。   风中似乎带着清新的味道,送到他们的面前,香火的淡淡气息,也让姜穗感觉到很舒服。   在御相进阶的那个关头,姜穗感觉到了有一股非常淡的灵力在帮助她,尽管很少很少,但是却是她力竭后最关键的救命稻草。   那会不会……就是陵涯对她供奉香火的回报?   作者有话说:   即将到达最后战场相界山。 第169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18◎   他们按照约定, 往酆都入口赶去。   刚刚一行人打架太过于张扬,波及的范围也有些大,因此能看到不少倒塌的房屋, 但是仔细看去,就能看到这些房屋在缓慢的自己重新修好。   姜穗稀奇地多瞧了两眼,心里想这难不成是酆都特色。   随后在姜迟的帮助下,她才发现空中有特别小的像虫子一样的妖怪, 正在慢悠悠地飞舞, 将房屋修好。   “以往便听说梓蜂妖善修缮, 没想到能在酆都亲眼一见。”邵瑶在一旁感叹, 没了生死危机之后,他们都放松了不少。   随后邵瑶看向贺朝, “大师兄,是不是要把酆都的情况往宗里说一下。”如今酆都已不同于以往, 秽气也被净化, 陵涯师叔成为酆都本身, 这是件大事。   贺朝点了点头, 沉吟片刻后道:“如今我们所在的地点灵力稀薄, 传讯宝镜无法使用,若是想要递消息回去……”   要知道他们跑了十年才来到酆都,等到往返一趟递消息, 这浪费太多时间了。   此时的姜穗身旁跟着姜大白, 她摸了摸大白的头, 说道:“不然让大白送回去?”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姜大白叫了一声, 它这个模样显然也是赞同这个观点。   小小的团雀蹲在姜大白头顶, 也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穆青道:“乌圆具有隐匿之能, 带上它,路上便不用担心引人注目。”   被称为乌圆的小小团雀灵兽,叽叽喳喳叫了几声,穆青点点头,继续道:“乌圆说它们可以从妖族地界绕路,会快一点。”   姜穗有些担忧,“妖族地界,在丰山?那里可是是妖族的群聚之地,两只灵兽可以吗?”   一旁的黎扬在这时插嘴,他看了两眼这两只灵兽道:“也正是因为它们才可以从丰山绕道,它们并非人类,本身也是高阶灵兽,妖族盛行弱肉强食,以它们的实力完全可以自保,这样送信还快一些。”   最终商量之下,一狼一雀都有了新的任务。   恰好他们一行人根据白泽的指路来到酆都进出口,是城池的大门处,有妖怪早早看见他们,便站起来恭恭敬敬行礼,恭恭敬敬开门。   “几位大人穿过浓雾,便能见到尊上了。”   尊上估计说的就是鬼王,姜穗随着众人踩入浓雾之中,果不其然看到了在浓雾缭绕的荒芜地界看到了默罗。   高大的黑衣男子静静地站在一棵树下,他盯着光秃秃又如鬼影般的枯枝树干,不言不语。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枯骸树的空间里。   姜穗第一个开口发言问道:“你怎么站在那不动?”   男人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微微侧过脸看了他们,便已经当过打招呼,沉默了片刻后道:“……她不愿出来见我。”   姜迟上下打量了一下一旁的枯骸树,之前未曾近距离看,现在看了,却有些意外的发现。   “这棵树,竟还残存魂魄?”   虽然也是闻所未闻的事,但介于在酆都御相都能分离生出神智,这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了。   默罗默认了,他语气平和,似乎到了这里便戾气顿消。   默罗道:“本是缺三魂六魄缺一魄,刚刚在路上找回来了。”   不愧是鬼王,竟然说找就找,还轻描淡写地说找回来了。   果然这个红衣女子背景很硬。   他又睨了一眼四处张望好奇的姜穗,很快后者被姜迟按下了脑袋。   默罗在这个空间的话倒是变了多了一些。   他道:“听白泽说,你们要前往相界山?”他的声音仍旧是沙哑的,但是却没有之前那样可怕了。   邵瑶点了点头,她道:“离开这里,我们便启程相界山。”   默罗看向了贺朝,在这一行人中能力最强的人,因为之前酆都天然克生人的buff,因此贺朝束手束脚,但默罗却不怀疑他的强大。   毕竟能在酆都开如此巨大的御相,都说明着他能力高低。   默罗目光随后落在了贺朝身旁的姜穗身上,“你救了酆都,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辞闻言,笑眯眯道:“传闻酆都鬼王能够使酆都入口开在任何地界,看来默罗大人是要证实这个传闻了?”   默罗没有否认,他看了看辞,这是好友的师弟,因此面色也不算难看。   他对青山宗有着天然的好感,因此没有那种在其他众鬼面前的那种阴沉的威严。   而且姜穗的甘霖同样净化了他身上的秽气,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姜穗拯救了酆都也不是夸张。   姜穗看着默罗起诀,四周的雾气渐渐螺旋而转,变得越来越开往一个方向聚集,四周狂风骤起。   然而也是在这一刻,呜呜的哭声又再一次响起,风一下子就停住了。   哭声也就停了。   众人:……   默罗没动了,转头看向身旁的枯骸树。   姜穗看了看道:“她会不会是以为你也要离开?”所以才哭了。   默罗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多了一丝苦恼之色,“可她不愿见我。”   姜穗道:“那你求求她啊。”   邵瑶也在一旁恨铁不成钢,“那你也不能像刚才那样傻站着,要和她说话啊。”   默罗露出了深思,随后恍然,他抬起手,轻轻放在了树干上。   过了好一会儿,邵瑶已经和姜穗在一旁坐着聊天了,默罗才像是回来了一样,身子终于动了。   “好了。”默罗道。   姜穗拍了拍手中的饼屑,邵瑶给她递了手帕,随后二人站起来看了过去,听见辞惊喜道:“哎呀,这姑娘真好看!”   随后顺着辞的视线,姜穗也迅速看去,看到了影影绰绰站在默罗身旁的青色身影——   她身上的猩红艳色已经褪去,唯有裙摆还有些许赤红。   那是顶好看的女子,有着妖娆的美丽,她身段绝佳,就像是妖精一样袭人心魄,她只是微笑着,朝他们行了个礼。   看起来她暂时还不能说话。   默罗神色变得更好了一些,虽然面无表情,当时整个人多了一丝容光焕发的活力。   他再一次抬手,给他们打开了方便之门。   贺朝代为道谢,结下了腰间的灵玉,作为报答的礼物送给了青女。   “这是稳定魂魄的灵玉,能够帮助她加快凝聚灵体。”虽然不能死而复生,但是能够进入酆都在默罗身侧。   默罗本不要,听了之后便接了下来,神色更加严肃,眼中多了一丝感激,“多谢。”   他顿了顿,随后开口道:“相界山近些年不太平,我能感觉到那块区域秽气更加严重,从相界山死后归来的灵魂基本上都被秽气侵蚀,以姜姑娘的修为,恐怕还没有能力净化一整座山脉。”   他从抬手凝化出一件黑漆漆像匕首一样的东西,落在了姜穗手中。   “此乃鬼王之角,能够破除与杀死世间一切虚妄。”这也是贺朝给青女灵玉后的另外的报答。   姜穗握住手中的鬼角,能感觉到森森的鬼气以及其中蕴含强大的力量,因为鬼王的祝福缘故,上面的鬼气已经能为她所用。   姜穗:“多谢。”   他们一行人向鬼王道别,身上的行李较之前来说少了许多,但每个人的修为又精进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姜穗的御相升级,穆青也是如此,他的御相距离上古神刀鸿鸣刀的最终形态就只差一步,已经可以握在手中使用了。   两只灵兽也恋恋不舍地和主人告别,便从默罗开的另外一个出口,前往青山宗——因为青山宗地界有保护,因此默罗只能定位外围。   最后离去时,姜穗朝着默罗和青女摆了摆手。   青女看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她虽不能开口说话——一张口就是哭嚎的厉鬼叫喊,但是她能够通过和鬼王的灵魂契约而对话。   “我们还能和她们再次见面吗?”青女的声音成熟而有些温柔。   默罗仍旧是淡淡的,只不过落在青女身上的目光多了温度,“陵涯曾说,生死一念,造化瞬间,那就要看一看,最终他们会走到哪里了。”   他们在酆都的选择中最终拯救了酆都,或许到了相界山,也真的能拯救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作为这个世界力量足够顶尖的存在,默罗能感觉到整个世界被一股降临的巨大压力给笼罩,所以才变得如此残破,但是那个从青山宗而来的贺朝与姜穗,却拥有着击破这样力量的希望。   这是他的直觉。   到了他这样的境界,直觉事实上也已经成了事实。   而现在他和青女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和陵涯的酆都,一起等待下去。   一行人走进了默罗所开辟的缩短空间的路,路上还打打闹闹。   在这个由鬼王铸造的空间里,没有危险,反而还有着滋养着他们的灵力。   姜穗蹭到辞身旁,跟她说了自己在进化时感受到的力量,辞沉默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若是如此,应当就是陵涯师兄了。”他道,“陵涯师兄最为疼爱青山宗的师弟师妹。”   随后他眼中扫去悲伤,恢复了以往笑眯眯的模样,“说起来你与小穆又进步了,要不要和你小师叔过两招看看?”   穆青在一旁,难得吐槽,“小师叔,你又要和我们比卜算吗?”   辞哈哈哈笑起来,“哎呀,这有什么,这不是为了照顾照顾我这个不善打架的柔弱神算吗?”   邵瑶在一旁微微摇了摇头,倒是黎扬道:“辞前辈,我觉得你也应该特训一下了。”   姜迟也赞同,“小师叔,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是不是退步了?”   贺朝拿着行李,走在众人最前方,闻言也慢悠悠道:“不是感觉,小师叔确实退步了,他之前跑都跑不过小穆。”   辞:“……喂!不要拿长辈寻开心!”   姜穗哈哈哈在一旁笑。   愉快的斗嘴很快就结束,他们已经来到了最后的裂口,贺朝提起剑,示意众人收回心神,准备好。   他能感觉到裂口后散发出来的让人不安和厌恶的黑森气息。   看来默罗说相界山出问题了没有说谎。   邵瑶道:“相界山不是由少林的明净方丈在镇守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贺朝表示不清楚,他只能严阵以待沉声道:“眼下只能进入,若是有危险,便直接出手。”   其余人称是,姜穗也被这样略显紧张的氛围而精神紧绷,她同样也能感觉到相界山的不同寻常。   姜迟在一旁,注意到了她的不安,温润的青年轻声道:“别怕,师兄不会让你出事的。”   姜穗笑了笑,能感觉到姜迟说话时的认真。   下一秒,她随着众人踏入了相界山的地界。   而随后,是扑面而来的腥臭血雨——是被秽气侵蚀的妖魔,几乎盘踞在了他们目光所到之处的所有山脉上。   整个相界山,似乎成了人间炼狱。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结束了还会有一个boss战,穗和朝子的过去估摸也差不多了,我真的努力写写写,让我赶紧完结吧!   (但总感觉还要有一段时间(抓狂TT 第170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19◎   姜穗很难形容此时自己的感受, 灵力充沛的贺朝已经张开了保护的屏障,同样姜迟、黎扬、邵瑶等也同样加入了其中。   最终贺朝原地画下一个结界,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酆都看不出太阳的升起, 月亮的降落,因此不知道时间,但是在相界山,竟然也是如此。   黑压压的浓雾笼罩着整个相界山, 长牙五爪如同森森鬼影树杈摇晃, 大风席卷着浓雾猛烈, 叶子的尸体在大地上翻滚, 凌厉的枝杈如同噩梦一般伴随着风声发出如同鬼怪的呜咽。   “那有光。”   穆青最先发现了半山腰上闪烁着的金光,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猛烈, 而像是快要用完电的手电筒,昏暗而随时会消失。   那样的光也像是黑暗中的小小烛火, 在这狂风黑暗中, 仿佛随时都会被吹灭而消散。   贺朝凝神观察了一下四周, 随后感受了一下整个相界山的氛围, 他转过头看向辞。   “小师叔, 现在能卜算东西的位置吗?”   姜穗也看过去,黑暗中他们笼罩在令人安心的护罩中,同样也带给了他们光明, 微光散落在他们的身上, 神情在光影下或明或暗。   不知道是不是姜穗的错觉, 她总感觉辞的脸色有些苍白。   青年已经将腰间的铜钱串拿了下来, 盘腿席地而坐, 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他看起来比之前的以往都更加认真和严肃。   而在众人的目光中, 他的背后也慢慢升腾起了黑白两色旋转的勾玉, 渐渐越来越快,也变得越来越大,横杠一样的线条也在其中流转。   “那是……”姜穗微微睁大眼睛。   邵瑶在一旁轻声道:“是小师叔的御相。”她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小师叔的御相是巨大的卦象,只是每使用一次,都会让小师叔付出相应的代价,但是没人知道代价会是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八脉宗的黎扬以及没有特地去了解的姜穗与穆青不太清楚。   也正因为如此,辞很少作为战斗人员,也只会在最重要的关键时刻祭出御相。   那样大的卦象从青年的背后慢慢升腾至天空,姜穗仰头望去,席卷的风吹起了她的碎发,她看到了巨大的八卦阵法,但因为不是专修卜算,简单的卦象可能还懂,这样复杂而堪透未来的卦象,她一点都不懂。   下一秒,巨大的卦象骤然消失,而辞也忍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   “小师叔!”   众人惊呼,姜迟连忙上前诊脉。   “灵脉逆施,灵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姜迟不过刚把上脉就眉头紧皱,“小师叔,不可再开御相了!”   “无事。”看到众人紧张,笑起来的辞抹了把唇边的鲜血,笑着道,“我算出了东西的地点,赶紧启程,每晚一点,希望就少一点。”   辞示意姜迟放开他,在姜迟隐忍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肩,“小师叔我这也是为了拯救世界,等到成功了,让师侄想什么时候治疗就什么时候治疗。”   这还是难得辞说的这样一本正经的话。   姜迟沉默片刻,一旁的邵瑶担忧道:“小师叔,你真的没事吗?”   她以往也不是没有看过小师叔卜算,但从来没见过他被反噬的这样厉害。   辞站了起来,朝着众人竖起大拇指,“我可是你们师叔,能不能给我一点信心?”   闻言就连贺朝都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开。   辞:“喂!”   笑闹归笑闹,等到众人一再确定辞没有事,只是需要静养不能再善动灵力之后,便准备启程。   辞:“天地定位,山泽通气,东西在相界山山顶的一块通天石下,这样精准的定位,这世间也就只有我才能算出来了。”他在告知众人的时候还不忘洋洋得意。   姜穗道:“是是是,小师叔,能不能别走在最前面,小心妖魔一巴掌把你拍死。”   他们此刻位于相界山的山脚,因此看起来阴风缭绕,但是还未曾开始接触藏在黑暗森林中的妖魔。   从相界山的情况来看,恐怕他们要一路厮杀上去,因此在姜迟的检查之下,一众人开始原地整理装备,之前宗门大佬给的各种装备和天材地宝已经开始不要钱的往身上加buff。   相界山的灵力充沛,因此不用担心会发生酆都时那样的事情。   他们修行之人,不需要太多的休息时间,但是刚刚结束酆都之行,又都打了一架,自然会有些疲惫。   姜迟拿出了出门前师父塞给他的丹药,给每个人都塞了一个。   “这是师父炼制而成的九转回魂丹。”   姜穗头一次听,作为优秀毕业医学生,她忍不住问:“这和九转还魂丹有什么差别吗?”和正品相比,听起来太山寨了吧!   姜迟温润微笑道:“吃下之后,疲劳便会消失而空,体力大增的同时还让人心情干劲十足。”   姜穗:……红牛吗?   黎扬已经一把吃下去了,随后颇有些惊讶,“竟然是真的,入口即化,现下我感觉和全盛时是一样的。”   姜迟道:“师父说,该药物若是能够量产,以后所有人都可以每天工作,为整个修真界做贡献。”   众人:……   姜穗:……她师父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人吗?资本家听了都要落泪。   姜迟又颇有些遗憾道:“只可惜丹药有副作用,一旦身体的疲劳超过阈值,就会当场力竭昏迷。”   众人:!   姜穗已经大声道:“那你给我们吃万一统统都昏迷了怎么办?!”   姜迟安抚让大家稍安勿躁,“切莫担心,这几颗是师父心血之大成,唯一没有副作用的几颗,药效过后,也只是恢复现在的状态罢了。”   他们这些掌门与脉主,似乎早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战,花费众多心血给他们如同担忧的长辈一般拿出了最好的东西,师父为了炼丹,也损耗了不少修为。   听了解释的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吃下丹药之后姜穗也感觉到了自己灵力充沛,下一秒能打爆山头的畅快。   贺朝在一旁将装备又再检查一遍,朝着众人道:“准备好了吗?该出发了。”   如魔鬼一般的狂风呜咽,衬得他们此刻有一种有去无回的悲壮。   辞在所有人准备后,出发之前,忽然开口说道:“天命难改,但也并非没有一线生机。”   他的语调有些低沉,和那个总是轻快讲话的青年很不相同。   “生机之下是无数的偶然与必然组成的命运。”姜穗此时和他一起走在众人的中间,听到如此哲学的话忍不住转头看他,却发现辞也正看着她,那双眼睛仿佛带着浩瀚的宇宙与神秘,穿透她的内心的秘密一样。   “而我们的命运,就是给那一线生机制造机会。”   辞看着她,让姜穗竟不由自主紧绷,而随后,辞移开视线,看向前方,看着也同样在听着,却在前方带路的贺朝。   “而你们,则是这个机会唯一的必然。”   姜穗感觉自己的心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鸡皮疙瘩在辞的话音落下之后便起来了。   就连贺朝都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看向这个预言的青年。   一旁的黎扬最为大大咧咧,他已经开口,“什么意思?”   辞笑眯眯起来,就一如以往那样。   “之后的路上,必须要让贺朝大师侄和姜小师侄到达山顶。”   黎扬闻言一愣,“必须让他们两个?”   邵瑶也惊讶道:“为什么?有我们在怎么能让小穗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反倒是姜迟最为冷静,他在一瞬间的惊诧和瞳孔紧缩后,便让自己冷静下来。   姜迟道:“是小师叔卜算后的结果吗?”   辞竖起食指摇了摇,“不,是达成结果的条件。”   穆青皱眉担忧地望向姜穗和贺朝,就算大师兄足够强大,但是这样的预言还是让人心生不安。   然而就在众人想要追问下去时,贺朝一声厉喝让众人注意力收回。   “有妖魔来了!”   他的扶光已然出鞘,将迎面袭来的妖魔斩杀于剑下。   其余人等都不在放松心神,而开始纷纷专心对待越往前走,也越来越多的妖魔。   姜穗也不例外,她和姜迟都是众人唯二的医修,此时正用着长长的丝线为众人作保障——俗称奶。   姜迟在一旁朝她低声道:“若是累了,便说出来,千万不要勉强。”   姜穗微微摇了摇头,“我无碍。”   刚刚在外围还没有这么明显的压迫感,随着他们一行人越来越深入整个相界山,愈发能感觉到这里的秽气浓厚,这样的程度比酆都更胜一筹。   姜穗已经不得不开启御相,和姜迟的御相一起净化秽气。   但是姜迟的动静显然更大一些,反而吸引了更多的妖魔,他不得不将其收回,不给众人增加负担。   在这其中,贺朝是作为屏障的存在,如同基石一般牢牢地守住防线,他和黎扬不愧为好友,二人配合十分默契,这也是姜穗第一次看见他和黎扬的合作。   因为过于巨大的御相会吸引妖魔的进攻,因此也就只有可以变化大小的白虎与手握在穆青手中的鸣鸿刀御相在使用。   还有姜穗偶尔挥洒的玉净瓶与柳枝条,只不过姜穗感觉自己的玉净瓶随着妖魔越来越多要被掏空了。   贺朝作为领导者,他评估了一下现状,随后看了眼路边深深插入地面的禅杖,他朝着众人道:“再这样下去,还未曾到达山顶恐怕就会力竭,半山腰的佛光明显,恐怕明净方丈就在那处。”   邵瑶也赞同,她长刀一劈,将连带着的杀气都将一旁的高大树木连同一起劈倒,“四处常见少林师傅使用的器具,恐怕这里也经历了一场大战。”   其余人自然没有异议,未有辞眉头略微皱起,看起来颇为凝重。   姜穗也心下不安,地面残留的血迹与随处可见少林寺师傅的物件,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这样不祥的预感也在他们费了半天功夫,累死累活到达半山腰之后得到了验证。   那里的确是佛光明亮,划分出来的安全地界。   空出来的平台四周是亮起的一圈佛灯,淡淡的檀香让人感到安心而如同得到了庇护,再这样黑压压的阴森之地,这里俨然就是唯一的安全区。   在佛灯围绕的正中央,放置着小小的神龛,随风摇晃的铃铛在作响,如同悠远的佛音。   然而昏黄烛火流淌的神龛前,有一位庄严慈悲的大师,双手合十,双目闭合,坐在唯一的蒲团上——   圆寂了。   “是……明净方丈。”邵瑶已经喃喃震惊出口。   在这样炼狱的黑暗中,明净方丈以己之身,开辟了唯一的安全区。   佛光万象,身入地狱。 第171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20◎   贺朝在一片死人般的寂静中上前, 他没有碰明净方丈,而是利用灵力试探了一下,随后回过头, 看向众人。   他神色沉沉,微微摇了摇头。   邵瑶感到不可置信,还有着无法抑制涌上的悲哀。   邵瑶同样上前,看着圆寂了的明净方丈, 她低声道:“明净方丈镇守相界山已有数百年, 却不知何时已经陨落在此。”   无人来祭, 却用己之身, 默默在已经被秽气侵蚀的相界山开辟出一个安全的区域。   可以想象的到,为什么这百年间未曾有相界山的秽气流向人世, 也能猜测到明净方丈为相界山的安全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在这岌岌可危的世界里,他们这些大能们却能够纷纷为这个世界奉献自己。   就连一向跳脱的辞也说不出什么俏皮话, 他们一众人沉默的, 也知道了接下来的路恐怕也是会困难重重。   贺朝检查了四周, 发现这一块被明净方丈圈出来的地方的确足够安全, 四周就连秽气的小小烟雾都穿不透, 只能徒劳的攻击,徒劳的散去。   贺朝说:“今夜便都休息一下,一路上来恐怕都累了。”   穆青升起火, 黎扬也在四周逛了一圈, 发现这里除了多了几具森森白骨, 一点食物亦或者水源都没有看到。   姜迟在给众人检查身子, 见到他四处乱逛, 便喊住他, “黎扬, 到你了。”   黎扬摆手,“我没什么事,倒是你给贺朝那家伙看一下,一路上全是他在不要钱似的开着灵力屏障。”   贺朝此时正在明净方丈旁的神龛祭拜,他们每个人都已经拜过了,不求灵验,但求个心安。   况且明净方丈牺牲在此,为后来的每一个人开辟了一个庇护所,值得他们每一个人一拜。   黎扬目光一转,看到了一旁蹲在角落观察的姜穗。   “小、姜姑娘,干什么呢?危险知不知道?”   姜穗正看着这个安全的金光外的秽气,她一进入相界山就能感觉到主脑的气息,系统正辅助她通过这一块秽气看看整座山的情况如何,结果就听到黎扬的声音。   这一路上姜穗和黎扬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而且黎扬这人大大咧咧,偶尔不免让人感觉到他脑子空空,但事实上他思维缜密不下贺朝,武力值也和贺朝不逞多让,在团队中不可或缺。   完全和姜穗很久之前那个有点阴郁喝酒的青年一点都不想象了,不过仔细想想,他身上那股冲动劲倒仍还是相同。   “小姜姑娘?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客气了?”姜穗扭过头,死鱼眼,“以前对我不都是直呼其名吗?”   黎扬咳嗽了两声,眉毛都有些竖起来,“对你客气点还不习惯吗?”   姜穗迷惑地眨了眨眼,“客气就客气,这么凶干什么……”   黎扬听到了,顿时别扭得差点又想说两句顶回去,但是最终忍住了。   他也学着姜穗的样子,蹲在一旁看着屏障外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深渊的漩涡,随时将凡人吸入其中。   他高高大大的,加上又是力量系的掌法大师,整个人精壮得比姜穗都大了一圈,蹲下来差点把姜穗挤倒。   姜穗:“你不能往旁边一点吗?”   黎扬丝毫没有歉意地道歉,“抱歉哈。”   他看了看外面,“在看什么?”   姜穗:“看我们明天要走的路。”   黎扬转头,看着身旁的姑娘。   之前只觉得她是个瘦瘦小小,黑乎乎的小瘦猴,在很长一段时间,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这个印象。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直跟在贺朝身后的小瘦猴已经长大,皮肤变得白皙,头发不再枯黄,亭亭玉立,带着勃勃生机。   而一步一个脚印,最后成了拯救酆都的大英雄。   黎扬一直还记得那天看到她为酆都降下甘霖的那一幕,就算是想要忘记,却一直印在脑海里挥舞不去。   这种感觉却不陌生,就好像他也曾经看着她大放异彩,然后忍不住开始留意她。   黎扬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姜穗看贺朝的目光是不一样的。   而那个当石头两百多年的剑客,看这个年轻的姑娘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他们二人待在一起时,就像是有着让人看不清的屏障,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有的时候黎扬都在想,贺重光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就看上这个小姑娘的?   难不成是他们宗门的那个神算子辞小师叔,早早就算出来他未来会喜欢的人模样,然后他就暗中暗恋多年不成?   被自己这样荒谬的想法给笑到,黎扬忍不住笑出声,反倒惹来小姑娘诧异的一瞥,就好像在说他又发什么神经。   她那双浅色的眼睛倒也是灵动。   黎扬问:“你害怕吗?”   而小姑娘摇了摇头,“不怕。”   黎扬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怕,也是,这一路上来,她似乎都没有怕过,迅速的成长,就像是一个天才。   啊不,她确实是青山宗的天才。   黎扬突然很好奇一件事。   他问:“姜穗,你看上贺朝,是因为他很强吗?”   他能看到姜穗猛然咳嗽了两声,随后脸微红的看向他,恼羞的眼神让他心下好笑,但是面上却仍是认真和好奇。   黎扬此人,偶尔也会语出惊人,因此他问出的话,姜穗却也不觉得奇怪,这一路上来,他们自然也都知道且发现了她和贺朝的不同寻常——   大家也都不是瞎子,而且也没有什么宗门内不能谈恋爱的规矩,再加之现在世道艰难,大家都信奉及时行乐,向他们二人这种丝毫没有出格的都已经是意外了。   姜穗只是不知道黎扬为什么会突然好奇这个事,“你干嘛问这个?”   黎扬道:“好奇啊,我看你之前也没有和贺重光单独相处,不过贺重光这个人的确是吸引小女生的注意……”   “停停停。”姜穗打断了他的念念碎,并表示自己没那么肤浅,“光强的话,我自己现在也很强啊,假以时日打败他也是时间问题。”   黎扬:“那你目标还挺高远,这么自信。”   黎扬盘腿坐下,也不在意地上脏不脏,“那就是看脸?”   姜穗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本来想反驳的,本来想装模作样玄而又玄地说什么他们可能上辈子认识,但是一听到看脸,姜穗就想到很久以前,她好像就是因为贺朝小的时候很可爱才愿意和他玩的。   毕竟贺朝小时候确实是一个精致的小男孩,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黎扬自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啧了一声,“肤浅。”   姜穗:“……关你什么事啊!”这人就是专门来探究她肤浅的内心吗?   黎扬只是咧开嘴笑了一下,“怎么对你救命恩人说话的?”   姜穗想到了刚到这个世界是他把她从尸堆里捞出来的,最终只是又瞪了黎扬一眼。   姜穗:“为老不尊。”   K•O!   黎扬顿时瞪大了眼睛,他震惊而诧异,“你、你说什么?!”   竟然说他老?!   看他风华正茂英俊潇洒的脸,谁能说出老的话?   但黎扬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什么,他道:“我跟贺朝一样大。”   姜穗:……   姜穗低咳了两声,正准备站起来拍拍裙摆走人,就听见身后没什么情绪起伏,状似平静但是莫名有一种威慑力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二人齐齐回头,看到了正挺拔站着,手中提着扶光的贺朝。   高挑而颀长的男人正望着他们,漆黑的眼眸平静,唇角拉平,屏障的金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给深邃的眉眼与高挺的鼻梁落下影影绰绰的阴影。   姜穗莫名有一种心虚感。   但是身旁的黎扬却仍然自然地打招呼,“检查完了?”   男人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自黎扬滑落至姜穗身上,又问了一遍,“你们在做什么?”   这还是黎扬第一次从贺朝身上感受到被针对的敌意,他颇有些新奇。   看来姜穗对贺朝来说,比他想象得还要重要。   黎扬先站了起来,他笑道:“如此紧张,难不成你还担心我能拐跑姜穗?”   锐利而带着警告的漆黑瞳仁看了过来,黎扬倒是不害怕,他伸了个懒腰,低头看着有些愣愣不解看着事态发展的姜穗。   “突然想起来,好像是我先认识你的。”黎扬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先来后到的事。”   他抬起手,自然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是姜穗从未见过的他有如此温柔的举动。   同样也是贺朝第一次见。   然而还未等贺朝发怒,黎扬便已经走了。   他背着他们走了,还摆摆手,“错过咯错过咯,拜拜。”   姜穗有点一头雾水,但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下一秒,她的头发顿时被袭击,被某个小气的男人揉得一头乱。   她挣扎起来,“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阴影落在她一旁,男人蹲了下来,姜穗摆脱了他的动作,看到了他略有些不爽的脸。   姜穗:“你们一个两个发什么疯?”   贺朝啧了一声,“我看那家伙才是发疯。”   姜穗有些不懂,“黎扬这是怎么了?”她表示并不想自作多情。   之前都这么多年了一直把她当小屁孩,总不能这么突然吧?   贺朝并不想姜穗因为这件事把太多注意力放在黎扬身上,姜穗可能不在意了,但是他还很清楚得记得当初在那个现代豪门当大少爷的世界,黎扬那家伙挑衅的眼神。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之后他们成了好友,现在想想,还是不能对黎扬这个白痴掉以轻心。   于是贺朝轻描淡写道:“可能是每个月那几天。”   姜穗:……   姜穗白了他一眼,“劝你也离我远一点,一会儿我师兄来了有你好看的。”   贺朝坐了下来,一把子用身体力行来抹去刚刚黎扬的位置,他也没问他们刚刚谈论了什么。   贺朝道:“我不怕他。”   姜穗:“……这么嚣张,小心被打。”   然后姜穗看到了贺朝略有些幽怨的眼神,愣了一下,“你那是什么表情。”   贺朝道:“我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近了。”   姜穗捏紧拳头,“不要这么恶心巴拉的样子,小心我揍你。”   贺朝忍不住轻笑起来,他看着姜穗白净的小脸,只觉得她可爱,就连此刻故作凶狠的模样也很可爱。   恐怕姜穗并不清楚,此刻他对她的依赖。   一路而来,他总想看着她,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想和她多说说话。   可是一路不停奔波,唯有到了这个安全的中转区域,他们才有时间好好坐下来一起说话。   相界山可能将会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段旅程,一进入此地,贺朝就感觉到了主脑的气息十分浓郁。   或许姜穗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个世界为何千疮百孔,已经不用去猜测,就是主脑。   而贺朝也隐约感觉到,他们的旅途已经快要到终点了。   远处的点燃的篝火明亮,他们所在的角落昏暗。   篝火处隐约的声音传了过来。   姜迟:“小穗呢?”   黎扬道:“有事,一会肯定会自己出现的。”   邵瑶:“大师兄探查还没回来吗?”   辞懒洋洋:“怕什么,谁出事我那位英勇的大师侄都不会出事。”   姜迟:“……算了,小穆,你的伤口还没完全好,先休息,这个我来做。”   穆青:“都是小伤,姜迟师兄不用担心……”   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姜穗却只看到男人放大的脸,还有感受到腰间的铁一般牢固的手。   温热的吻纠缠,仿佛是最后的温存与狂欢。   一旁的秽气环绕,黑压压的危险。   而明天,则将会是他们在这个世界,最为艰辛的一战。   作者有话说:   不舒服……   感觉好像要二阳了 第172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21◎   众人休息了一夜。   出发时, 每一个人都精神饱满。   只不过上山的艰难,仍然超过了每一个人的想象。   因为整座相界山都被秽气笼罩,黑压压的一片让人看不清前路, 而原本的山路已经在这样的黑暗中消失不见,唯有鬼影一般的森林树木在随着风声摇曳。   他们只能凭借只有一定范围的照明,来一点一点地往上走。   这一次,保护着他们的屏障由几位师兄师姐来展开, 他们从神龛处发现了明净方丈留下的线香, 每个人都带上了一根。   上面有着佛光, 点燃之后也能够抵挡秽气的侵蚀, 只不过不到危急关头,还是先不用这种保命的手段。   相界山高大的树木遮挡了天空, 层层树叶叠影将阳光与明月遮挡得一干二净。   他们一行人一踏出明净方丈所开辟的安全区域,就遭受了猛烈的妖魔攻击。   笼罩在黑暗的秽气中是无处不在的妖魔, 伴随着无数在相界山无辜死亡的冤魂与怨鬼, 咆哮着袭来。   好在相界山布满秽气的同时, 灵力也异常得充足, 就像是万物相生相克, 只要体力跟得上,完全可以用灵力来抵挡秽气。   在这期间,贺朝曾经尝试着打开御相, 只不过佛光千丈的御相似乎更加刺激了整座山脉的妖魔, 它们的攻击也更加猛烈, 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席卷了整个天空, 带着剧烈的狂风将树吹得呜咽作响。   他们展开的屏障没办法抵挡这样集中性的攻击。   无奈, 贺朝只能暂时先收起御相, 而是提着扶光, 将无数袭来的妖魔一一斩杀。   姜迟收回观察的视线,略微皱眉道:“这里的秽气会随着灵力的使用而同样发生变化,灵力使用越多,秽气就越张狂。”   从他的话可以听得出来,这之间形成的是正比。   姜穗的御相可大可小,此时正提着她能够握在手中大小的玉净瓶,拿着柳枝条在清理妖魔漏网之鱼,闻言也道:“这一点我也有感觉。”   刚刚贺朝御相也不过浅浅一开,这些被秽气侵蚀的妖魔暴涨得非常可怕。   邵瑶长刀一扫,也是一大片的黑雾散去,她道:“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这一路上山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达终点,若是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恐怕我们也会力竭于此。”   黎扬也道:“整座山都是如此,以我们的实力能够撑个十天半个月的,但是山脉如此广大,找不到出路我们也会受困此地。”   辞在众人中央,手中的罗盘在悬空而转,这是一种特殊的罗盘,姜穗看不太懂,大约也只有辞能看得出上面的内容。   他是这一路的导航,他们一路上山也全靠他。   但是导航并不是现代的那种电子导航,能给他们导到大路上面,能够在这样这么多干扰因素的情况下找到宝物地点,已经是辞足够天才的的能力了。   因此他们也只能根据大概的位置,一点一点的往上走,途中遇到挡路的荆棘,也只能依靠在前方的贺朝和黎扬来开路。   黎扬白虎也出来了,只不过是为了让辞不受干扰的不断测算地点,让他坐在了自己的白虎上。   姜穗和姜迟的御相能够净化,虽然和相界山庞大的妖魔群相比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是聊胜于无,他们也会动手。   姜迟的御相和贺朝一样庞大,因此只是拿着判官笔在护住众人会疏忽的地方。   穆青和邵瑶一样,此时作为顶级战力之一殿后。   姜穗看了眼白虎上的辞,清晰地看见他额头上细密的汗。   她虽然还没有到吃力的地步,但这一路的情况确实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们一行人配合默契,但架不住妖魔车轮战术,秽气源源不断,让人怀疑无妄幽冥是不是就破碎在这里。   而姜穗在发现秽气陡然倍增的时候,就意识到主脑出手了。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主脑本身,还是在这个世界的副脑。   辞也在此刻大声道:“不好,有不明源头,我们被针对了!”   明明距离宝物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是可能发现他们不但一点事没有,反而还越战越勇,背后的力量坐不住了。   骤然增大的秽气一下子让众人压力倍增,只听见细微的咔嚓一声,姜穗抬头,便看到了笼罩着他们的凭照产生了破裂。   姜穗猛然看向前方的贺朝,只见他不知何时肩上多了伤口,而浑身戾气十足,直接上手将已经砍得破碎的妖魔从身上丢到一旁。   “贺朝!”   “大师兄!”几人喊道。   “没事。”贺朝的声音有些沙哑,而黎扬运气,将破碎的屏障重新修补,他皱眉道,“什么时候的偷袭?”   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贺朝道:“是地底。”   话音落下,无数森森鬼手从地底蔓延,姜穗反应极快丝线缠绕外加驱动柳枝横扫,蒸发了一大片鬼影重重。   他长剑一扫,剑光入地,将他们所经过的地方同样也笼罩了保护的光芒。   黎扬、邵瑶与姜迟也跟着一起持续不断输送灵力,黎扬道:“整座山好像也不对劲。”   “大师姐!”只听见穆青的一声厉喝,随后是刀戈金鸣之声,姜穗便看到穆青手持鸿鸣,挡住了邵瑶袭来的攻击。   巨大的灵压让穆青都后退了好几步。   姜迟反应极快,起身如轻燕上前,轻点了一点了一下邵瑶的额头,神色不太对劲的邵瑶便缓缓恢复神智,以刀为支撑,如同虚脱一般撑住。   姜迟:“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的是穆青,穆青则将偷偷从缝隙中溜进来的妖魔斩杀之后回答道:“刚刚有秽气穿透了屏障袭击了大师姐。”   邵瑶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扶着额头站直,“刚刚不知怎么的,只觉得一晃神,身子便不受控制,只看见有妖魔袭击,便一刀砍下去。”   不知名的原因导致相界山的秽气暴涨,又源源不断针对着他们,黎扬问辞,“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辞一直保持着闭眼卜算的状态,闻言分神道:“刚刚给秽气暴涨之时,也恰好是破绽,我测算道地点在山顶。”   众人齐齐抬头,却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天。   他们此时是边分神反击妖魔,边说话,而所有人自然也齐齐感觉到了威压一般的山雨欲来。   “不好……”黎扬刚一扬声,就被袭来呼啸的妖魔打断了声音。   所有人都没办法说话了,不断袭击的秽气妖魔以及众鬼已经让所有人分身乏术。   而为了保护中央闭眼的辞,又有些束手束脚。   姜穗拿出了默罗给的鬼角,减轻了众人不少压力,大多数鬼影受鬼角控制,唯有一些过于强大以及被秽气侵蚀太深的鬼怪无法受控——   它们完全失去了理智,已经变成了只会攻击生人的野兽。   众人的压力陡然增大,每一个人都只能专注的面对自己的前方。   姜穗的额头也渐渐浮现了细密的汗,她咬着牙,不断地运气运转大小周天,以维持灵力的输送。   这场战斗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在不断磨练着每一个人的意志,而这也仅仅是他们刚开始走出安全区域没有多久。   笼罩的浓厚黑雾也越来越多,最终将这下半山腰的一掉团光完全笼罩,仿佛吞没。   他们就这样抵御着不断往上走,谁疏忽了就补上,姜迟和姜穗反而成了团队中最忙碌的人。   他们除了要抵御外敌之外,还要保持着对团队里的伙伴每一个人的治疗,尤其是贺朝,以他足够强大的能力与意志力,来带领着他们前行。   姜穗都不清楚自己一直往上走了多久。   太漫长了。   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白天,也不是一个夜晚,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源源不断的妖魔,持续不断的战斗,都在消耗着他们每一个人的体力与精神,最先展现出疲态的却是辞。   他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而姜穗望过去时,他的七窍已经渐渐渗出鲜血。   姜穗惊道:“小师叔!”   随后她匆忙上前,她爬上白虎,抬手就要给辞治疗,然而这位总是跳脱的小师叔却睁开双目,犀利而深沉,让姜穗一愣。   辞没让姜穗治疗,他道:“我没什么事,看着吓人,别管我!”   姜穗皱眉,作为医修,她非常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生命力在流逝,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样被惩罚。   姜穗不由分说地将丝线缠绕在辞的身上,为他治疗,却震惊地发现他身子竟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在损耗而导致亏空。   但是没等她开口,她就已经看到了辞了然且暗示的目光——他不让她说出去。   “已经没办法回头了。”辞轻声道。   姜穗明白,因为他们现在就算是想要返回安全区,也已经来不及了。   回头的路已经消失,唯有朝着目标前行,才是最后的办法。   姜穗咬牙,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助过了。   她眉目间的冷意与杀气交织,一股戾气在胸口回荡,这样的狠戾在主脑的不断干涉之下越来越深。   “小姐,冷静……”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然而还未等它开口说出刚刚检测而发现的事实,贺朝沉沉的一声怒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后面!”   只听见巨大的玻璃一般的破碎声响,黑雾如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来,而保护着他们的屏障也在此刻完全破裂。   贺朝巨大的金色御相升腾而起,宝相庄严的神尊想要抬手捞出众人,然而秽气骤然升腾而起将金佛缠绕,男人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而姜穗猝不及防,已经在情急之下抬手撑开玉净瓶,然而仿佛是完全针对她一般,一股看似轻柔实则尖锐的秽气竟然迎面直击而来!   白虎一声长啸,还伴随着辞忍痛般的大喊:“保护小穗!”   贺朝心中一惊,有那么一瞬间方寸大乱,戾气与怒火交织与胸膛,他被缠绕的金佛顿时金光大作,手中扶光化为流霞,直直刺向身后那一团看不清的污秽。   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白虎愤怒与痛苦的咆哮,逐渐变大的身躯为所有人开辟出了一个安全的真空地带,不要命似的灵力倾巢泄出——   姜迟是最先赶到姜穗身边的。   他惊讶而不敢置信地看着。   被挡在怀中的姜穗睁大了眼睛,同样不敢置信而震惊,她震惊得手都有些颤抖。   她声音也在发颤:“你、你……”却说不出话来。   金色的大佛接替了白虎的工作,作为全队的守护者,贺朝来到时心仿佛也被大手攥紧,一时间只觉得窒息。   邵瑶惊叫了一声,而穆青手中的刀也差点落下。   只见黎扬半蹲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将用丝线挡着辞的姜穗,保护在自己的怀中。   在刚刚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姜穗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病患而黎扬则选择保护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   无论是因为辞的语言,还是因为本心。   秽气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 第173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22◎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姜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立刻转身,将黎扬揽在自己的怀中,有些颤抖地将玉净瓶的甘霖融入黎扬的体内。   然而就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 洁净的甘霖在他体内流转却很快填补不了被秽气攻击的伤口。   黑色的不明物质粘附在黎扬的伤口上,血淋淋的同时看起来非常的可怖。   贺朝也陡然变色,他以御相抗住了铺天盖地的妖魔攻击,为众人余留出了喘息的地带。   “别管我……”黎扬猛咳嗽了几声, 却泄力一般倒在了地上, 姜穗不得不拖着他也坐在了地上。   姜迟也冲了过来, 为黎扬紧急治疗。   但是丝毫没有用处。   姜穗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黎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而且还是……因她而死。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这种时候的黎扬竟然还有心情说笑,他的笑容仍旧是那样狂妄中带着桀骜, 就算是眼中的光变得有些暗淡,但是仍然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   “我早就做好了随时死去的准备……”   “闭嘴。”这句话是贺朝说的, 冷冷的语调, 还带着压抑的焦急, “安静地让姜迟给你治疗。”   “哈哈哈……”黎扬竟然还笑出了声, 他躺在地上, 仰头看着贺朝,“贺重光,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表情。”   隐忍而压抑的痛苦和一丝惊慌, 还有着不敢置信的空白。   贺朝提剑的手更紧了, 他并非真的冷情冷心, 在这个世界的两百多年里, 他确实和黎扬是好友。   他们的能力相当, 又是各自宗门的大师兄, 经常一起接受任务。   贺朝抬手在黎扬身上点了止血的穴位, 输送灵力进入他的身体,但被秽气侵蚀的身体就像是无底洞,能感觉到黎扬的气息紊乱,灵脉受损十分严重。   “刚刚的那团秽气是冲我来的,你挡什么挡啊!”姜穗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尤其贺朝闻言后胸口的那团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漆黑的瞳仁泛着阴冷。   黎扬则是啧了一声,“喂,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他说,男人十分艰难地抬起手,比了个二的手   势,“两次的救命之恩,你不对我好一点,还在这里大呼小叫。”   看起来就像是在比耶一样。   “耶什么耶啊!”姜穗觉得浑身紧绷,看着他浑身鲜血还被秽气侵蚀的模样,感觉都有些想哭了,她不停地将玉净瓶的甘霖往他身上倒,但是于事无补。   邵瑶于一旁,她有些不忍地闭了闭眼睛,睁开后问姜迟,“姜迟师兄,还有办法吗?”   黎扬的生命力在流逝。   这是所有人都能肉眼看得出来的事实。   黎扬在此刻正色,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虚弱,姜迟和姜穗的努力,也只是让他还暂时保持着理智,他对自己身体的变化自然也一清二楚。   黎扬道:“在我完全被秽气侵蚀之前,要么杀了我,要么就别再倒你瓶子里的东西了,再倒下去可就空了。”   “黎扬!”   “黎大哥!”   “黎前辈!”   几人的不同的惊诧和阻止,却挡不住黎扬的决心。   而就在此时,一声巨大如猛兽般的咆哮让所有人的注意力下意识地放在上方,那是山上传来的声响。   贺朝第一个反应过来是什么声音。   “是龙吟。”他皱起的眉更加深。   邵瑶也道,“传闻相界山有一妖龙,恐怕它也早已被秽气侵蚀,也成了如今这浓黑秽气的来源。”   黎扬的御相上古白虎已经无法维持形态,它蹭在主人的身旁,发出了悲鸣的嚎叫声,似乎是想要震慑顶上的妖龙,也像是想要展现对主人的哀伤。   黎扬微微一笑,维持不住的灵力让白虎消失了。   姜穗一下子想要了白泽给她的灵珠,企图用它来为黎扬起死回生,但却发现灵珠在她的体内,怎么都出不来。   “不必再麻烦了,如若我命绝此地是注定,我却也没什么遗憾。”   黎扬脸色白的苍白,就连唇都泛起了青色,他先是朝着贺朝道:“贺重光,等成功找到东西,你们回到宗门,替我向师父道歉,不孝弟子黎泽阳虽不辱使命,但却也无法再担大师兄一责,望师父谅解。”   他的声音变得极低,穆青有些惶然道:“黎大哥,一定还有办法的,不要放弃……”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黎扬却勾起唇角,他仰着头透过一众人看向天空。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个视角来看被秽气侵蚀的整个世界。   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心情。   仿若恍如隔世。   黎扬道:“你瞧,姜迟都没有再说什么了。”   姜穗转头,果然看到了姜迟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如果抱朴师尊在此,或许还有可能有一线生机,这是姜迟第一次体验的挫败。   黎扬笑道:“别动用你的御相,判官是审判的,不是从地府里捞人的。”况且这个世界,早就没了地府这样的轮回之地,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黎扬还饶有兴趣道:“说不定我死后会去酆都,到时候我会替你们和默罗打招呼的。”   姜穗眼眶微红,忍不住呛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黎扬一直在看着其他人,他的视线从最开始的对话之后就没有再放在姜穗身上,现在终于将渐渐涣散且僵硬的目光重新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她面色惊惶,是从未有过的自责内疚与深切的难过,就算他口头阻止,她仍是不要钱一般倒着玉净瓶里的甘霖,但也是因为如此,让他撑到了现在。   那只妖龙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就好像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当然,贺朝的御相也太过于庞大,此刻已经和妖龙交手,贺朝将注意力一分为二,一边用御相与妖龙交手,一边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他也已经知道了黎扬将要离开的事实。   然而姜穗并不能接受。   是她的疏忽,也是她的缘故。   她和这个人非亲非故,不过是半师友人之缘,怎么能够让他以命相救!   似乎是能够看出她的想法,在她泛红的眼看着他时,黎扬轻声道:“你们小师叔不是说了吗?你与贺重光是这一趟路的一线生机。”   如同金钟狠狠一撞,姜穗的心也蓦然收紧,她也来不及反驳与否认,黎扬又再一次开口。   “我这一生两百多年,倒没有什么遗憾,咳咳……年幼时,于乱世被师父带回宗门,师父冷酷但疼爱弟子,师弟师妹也足够上进,朋友不多但都是交心老友,如今还识得你们一众,参与这救世的大事……”   黎扬微微一笑,他总是如鹰一般锐利而具有压迫感的眼睛变得温和,他看着姜穗,“你竟是个例外。”   姜穗抱着他的头,手有些颤抖,被黎扬抓住。   黎扬的眼眸中划过淡淡的的笑意,濒死的人却丝毫没有畏惧。   他也从不畏惧死亡。   “我与贺重光是多年好友,知道他是块顽固偏执的臭石头,被他盯上了,是你的不幸。”这个时候了,他竟还有心情上眼药。   贺朝在一旁半跪着,闻言勾唇,但是却有些笑不出来。   “……说点人话吧。”最终,贺朝只是开口这样道。   又一次看见贺重光从未有过的表情,黎扬笑出了声,却又引发了咳嗽。   黎扬一如既往地畅快道:“下一次见面,希望是正好的时候,不要再是这样的乱世了。”   他说完,再也笑不出,苍白的脸上出现了灰败,这样高大而勇健的男子,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秽气仍源源不断地涌来,而另外一边,一直未曾说话,闭目仍在保持卜算的辞睁开双眼,他低声道:“来了。”   姜穗怀中的男人身体渐渐苍白,但是在最后一刻,光芒大作,姜穗忍不住闭了闭双眼,再次睁开,便是高大而威风凛凛的白虎,穿透贺朝保护众人的御相,朝着高空的妖龙而去。   在这层层黑暗的秽气中,姜穗也终于看到了妖龙。   漆黑的鳞片外是环绕的黑色浓雾,被白虎光芒照耀的地方偶尔显露出滑过的身躯,让人无法看清它究竟有多大。   黎扬已经消失,只剩下他的御相。   辞一声叹息,“走吧。”   他的气息沉稳而艰涩,“每晚一步,希望就会少一步。”   他的七窍流出来的鲜血更多了。   没有时间再让他们伤感。   白虎与妖龙缠斗,震天撼地,卷起无数腥风。   姜穗慢慢地站了起来,和贺朝对上了目光。   晦涩不堪,又闪烁着坚定的光。   他们都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   姜穗轻声道:“他还会在的。”这也一定不是死亡的终点。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把它刚刚的发现告知了她。   “小姐,刚刚攻击你的的确是主脑,我就次机会反向破解了一部分最高系统(主脑)的程序,找到了敢死队名单,宿主、黎扬、邵瑶、穆青、辞都在其中。”   敢死队名单……   姜穗闭了闭眼睛,再一次睁开,已经将悲伤压入心底。   3022年,寰宇边界遭受虫族攻击,以精神攻击著称的虫族打得人类措手不及,长达一千三百年的战争终于在人类创造的意识空间计算系统后发生了变化。   在意识空间系统里不断锻炼精神力,通过搭建的小世界进行磨练,最终达到一定的精神力等级,便能够驾驭随身AI来进行战斗。   4500年,人类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但是不断进行迭代的意识空间计算系统也发生了改变,虫族在最后的战役中袭击了计算系统,更改了代码,从而导致计算系统失控控制了无数仍然连接的战士。   每一个具有随身AI的战士都时刻连接着意识空间计算系统,也因此导致了无数人的沉睡。   以贺朝为首的主战队员,组成敢死队,进入了计算系统,目的是为了找出工程师在其中留下的后门与关闭条件。   然而迭代了无数次的意识空间计算系统已经有了超乎人类想象的智能,它反向控制了敢死队队员,几乎全军覆没,唯有贺朝脑海中还存留着离开的印象,剩余的每一个人,都如同被困在这里的战士一样,变成了受系统控制驱使的“NPC”。   并不是每一个“NPC”都是战士,真正的人也混迹在NPC中。   姜穗并非敢死队的队员,她只是前线队伍战斗科的医疗队队员。   战斗科医疗队队员,可不仅仅只是医生。   她以抵抗精神力最强攻击的成绩签署了军令状,成了最后唯一一个进入意识空间系统的救援人员。   然而一周目她失败了,以她的精神力状况,也只能撑第二周目。   记忆是负累,她通过计算让随身AI——也就是阿守更改并关闭了一周目记忆,并暗示自己在一本书当中。   随后,她打开了阿守的自动巡航功能,让它趁着时空波动装载到贺朝的虚假的“系统”上,而她也能够通过阿守,每一次都和贺朝绑定在一起。   主脑,也就是意识空间计算系统最终还是对她的记忆动了手脚,但好在她在和贺朝会和的过程中,一点点地找了回来。   主脑在学习人类的情感与欲望,人类的意识与这些牢牢的关联在一起,因此每一个世界都成了它的养分。   而这一次,也终于被她的阿守找到了反击的关键。   找到名单就可以释放被困人员,但是姜穗不仅仅只是想救人,她还想毁了这个系统。   “先尝试捕获名单。”姜穗对自己的守护者系统命令道,“她看了眼与妖龙缠斗的白虎,跟上了贺朝的步伐。   未等在前方开路的贺朝询问出声,长长的柳枝条已经以横扫千军的气势杀死了一片妖魔。   而辞重新闭上了眼睛,他“看”到了未来一线生机的答案,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最终还是来不及么?   贺朝和姜穗啊……全靠你们两个了。   可别让他再来一轮了,他这个好吃懒做只想躺平的小师叔,快要撑不住了。 第174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23◎   就好像是电视剧电影里面一点点走向BOSS关卡, 前路总是不会那么容易,就算是出现的小怪也是小BOSS级别。   这只横空出世的妖龙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从它身上的状况来看, 以前应当是守护相界山一方的祥龙,只是因为吸收秽气过多,最终成了现在的模样。   而原本它守护的民众,逃离的逃离, 被秽气同化的同化。   这样的肆虐翻腾的妖龙, 和贺朝的御相完全打得不相上下。   加之因为贺朝御相犹如黑夜中的照明灯, 飞蛾扑火失去理智的妖魔也继续源源不断地向他们攻击。   姜迟几根丝线牢牢得绑在贺朝、邵瑶与穆青手臂上, 而姜穗则是时时刻刻关注着辞的状况。   辞一直强行用自己的身体灵力来卜算导航宝物的具体位置,从最开始不断掏空的内里, 到现在已经完全仅靠他一个人的意志力在撑着。   俊朗的青年双目紧闭,流下的血泪汇聚至下颌, 低落在地上——因为没了驮着他的白虎, 他现在全靠着自己的步行。   黑暗在笼罩, 绝望的气氛也渐渐蔓延。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放弃, 就算是战死, 也要战到最后。   邵瑶尤为勇猛,她重新承担起了原本黎扬的职责,和贺朝一起维持着这个摇摇欲碎的保护屏障, 而由穆青来殿后。   姜穗一直守在辞的身旁, 她回头望了眼穆青, 见他同样咬紧牙关坚持, 腹部伤口涌出鲜血, 立刻抬手探出丝线为他治疗。   “穆青, 你没事吧!”   沉默寡言的穆青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 他总是默默地守在众人的身旁,遇到什么危险却也是第一个上前。   穆青微微摇了摇头,他握着的鸿鸣刀已经在刚才的生死战斗中进阶了最后的形态,和大师兄与大师姐与妖龙战斗比起来,他感觉自己所面临的敌人已经算是轻松。   但就算他这么想,这样成群攻击的妖魔也已经超出了以往所有战役中的妖魔攻击程度。   “没事。”穆青说,“小师叔怎么样了?”   辞自从黎扬陨落了之后便没有再开口说话过,似乎是将最后的注意力放在为他们指路上,他亮起的阵法一直在前方为众人带路。   “有我看着,没有……”话音还未曾完全落下,姜穗眼眸睁大,如果不是自己已经将灵力传送的丝线和辞相连,恐怕就已经冲到穆青身旁了。   因为白虎的消失,那肆虐的妖龙不知何时一个狠狠的甩尾,掀起的黑雾惊涛骇浪,朝着穆青铺天盖地而来。   脆弱的屏障瞬间破裂,姜穗不得不挡在辞的面前,狂风吹起了她垂落的鬓发,也扰乱了她的视线。   下一秒,姜穗能清晰地感觉到大地在震动!   “穆青!”姜穗喊道,而身后却又传来邵瑶的一声大喊,“大师兄!小心背后!”   这一切都是同时发生。   被秽气完全侵蚀的妖龙换了一个攻击对象,而震动的大地就像是整座被秽气腌臜入味的相界山的反击,那样高大的山峦,仿佛因为他们的接近核心而感觉到冒犯,不断地想要抵御外来者的入侵。   邵瑶的声音几乎淹没在这巨大的震动声当中,“山要倒……!”   姜穗咬牙,内心的愤慨与激荡再也忍不住,她原本握在手中的玉净瓶蓦然变大,而额间的菱形花钿也渐渐深处枝干,就像是诡谲瑰丽的图腾一般,慢慢地爬上了脸。   那颗属于上古神兽白泽的灵力,开始在她的丹田运转。   她链接着穆青的丝线远远不断地输送着庞大的灵力,而玉净瓶越升越高,柳枝轻晃,甘霖点点而落,似乎让这样的颤动变小了不少。   穆青此时正与妖龙缠斗。   能够和贺朝打个平手的妖龙对于穆青来说非常的吃力。   尽管他手握上古神刀,但是也仍然感觉到面对的强敌如同巨山一般无懈可击。   当源源不断的灵力传来时,穆青先是心中一惊,随后便化作莫大的勇气与拼劲,鲜血与厮杀已经染红了他的眼睛,而现在,他更加无所畏惧。   鸿鸣发出了共鸣般的嗡声鸣叫,振动也让他人刀合一,这是人与御相发挥作用的最高境界。   贺朝被困住了。   他的御相太过于显眼,庞大而又洁净的灵力成了妖魔垂涎的养分,尽管那样慑人的威压也同样让妖魔心生恐惧,但是谁又不想吃下这如此干净的食物呢?   他的御相在渐渐的被秽气侵蚀。   金色的大佛自底部开始染上了漆黑的污秽,而男人的内心的戾气与癫狂也开始走向一个控制不住的局面。   陡然出现的白衣判官点墨袭来,消除了不少这样的慢性感染,但是源源不断的秽气却让这样的过程变成无用功。   反而是出现的白衣判官也成了妖魔进攻的对象。   姜迟此刻不但要治疗着受伤的众人,还要承担攻击的责任。   素来温润整洁的男子显得有些狼狈,但是却也没有办法在意了。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但是相界山却好像想要以此来将他们困在原地,完全消耗着他们的力量。   只听见姜穗的一声凄厉的大喊,“穆青!”   下一秒,那只遮天蔽日的妖龙轰然倒地,姜穗已经顾不上其他,冲上去接住了从高空跌落的穆青。   和她一同进入宗门,又经常一起修炼的同辈好友,现在浑身是血,胸口被对穿了一个大窟窿。   姜穗在短短时间内,又再一次面临相熟之人的生与死。   她的手有些颤抖,却仍然有条不紊的为他治疗,但是却又再一次绝望的发现,丝毫没有用处。   “师兄!二师兄——!”姜穗的声音多了几分哭腔,她再也不想看着有人在她面前离开了,不停地呼唤着信任的医修兄长。   他们此刻的战况眼花缭乱,并不是时时刻刻地关注彼此,而听见了姜穗悲痛而无措的声音,姜迟已经第一时间赶到。   而贺朝需要牵制住姜迟离去后的敌人,只能咬牙挡在前方,内心却十分焦虑而又心急地担心姜穗那边的情况。   邵瑶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贺朝身旁。   “大师兄。”邵瑶平日里都十分的温柔,她看起来娇小柔软,但是却是个坚定又强大的女子,此刻的她看起来杀气十足,同样带着另外一种严肃,“这座山要塌了。”   贺朝自然也感觉到了,他和御相共享视野,看到了山顶不断落下的山石,整座山就像是被外物连根拔起一般,要将他们掩埋在此地。   邵瑶道:“我们自相界山一路来后,处处被针对,这秽气与妖魔就像是被控制了一般,不断地阻止我们靠近中心深处。”   贺朝声音沙哑带着狠戾,“越是阻止,越说明宝物的重要性。”   邵瑶点头道:“不错,大师兄,小师叔是连掌门师伯都信服的神算,他所卜算的内容从未出错,先前所说的一线生机在你与小穗身上,我也相信。”   贺朝皱眉,他一手捏爆了袭来的妖魔,“你要做什么?”声音中带着严厉,“不可胡来!”   邵瑶和大师兄贺朝其实并不算太熟,并非一脉,且爱好习性不同,只是偶尔在宗门大会与一些会议上见过彼此。   但是她却也很信服这位宗门的大师兄。   而对于姜穗,虽然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一个新入宗门的弟子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后来一路结伴而行,邵瑶很喜欢对方。   就好像是认识了很久,每每二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加之是一行人唯二的两个女生,自然关系更加融洽。   以他们二人的品行与能力,邵瑶愿意让自己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她仰起头,看着不断跌落巨大石块的相界山,高耸入云,但此刻却笼罩着让人看不清前路的黑雾。   九天彩凤的一声清越凤鸣声响起,在满是黑暗的相界山照耀得霞光万丈,彩光漫天,如天地初开,万物生灵。   邵瑶束起的长发在风中轻摇,她长刀指向天空,刀刃发出了好战与主人同生共死的嗡鸣。   邵瑶阻止了贺朝的动作,她沉声道:“我为青山宗弟子,入宗起誓,早已不惧生死,天下妖魔灭世,我青山弟子需遵护世职责,大师兄,接下来就要拜托你们了。”   而另外一边,姜穗被姜迟紧紧拉着手,让她不要冲动,而她却只能绝望地看着穆青,同样握着鸿鸣,朝着他们道:   “姜迟师兄,小穗,我自知已无药可救,前路漫漫,我已为你们开路,也不算辱没玄英一脉。”穆青是个孤儿,从前从未享受过温情,而却在青山宗感受到了。   入了青山宗,他有师门,有好友,有师长,这十多年也不算遗憾。   自黎大哥陨落后,他也有预感,自己似乎也不远了。   这条路就像是在一点点消耗着他们的人员,而辞的判词,穆青也在打斗中明白了。   如若只有那一线生机,穆青也愿意为他们争取,死亡于青山宗弟子而言,不过是另外一种新生。   或许如黎大哥所言,说不定还能在酆都重新相遇。   姜穗都要气死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穆青苍白着脸笑了笑,他素来很少笑,此刻笑起来,竟还有虎牙尖尖。   穆青目光越过姜穗的身后,喃喃道:“好漂亮……”   姜穗和姜迟都是一愣,随后二人顺着穆青的视线望去,就看见华光万丈的九天彩凤清冽凤鸣挥翼而上,席卷的气流还将浓厚的黑雾散去了不少,让他们隐约都能看到天空的颜色。   “那是……”姜穗怔楞,“邵瑶师姐。”   凤凰盘旋,流光溢彩,如世间绝景,让人久久无法遗忘而震撼。   穆青目不转睛,只觉得那是希望。   和目光已经浑浊了的穆青不同,姜穗看得十分清楚,她看到了不断震动而裂开的相界山。   九天彩凤的威压让秽气都不敢上前,为他们开辟了一条干净的道路,而在他们四周,却也失去了邵瑶的身影。   姜穗心中一紧,只觉得窒息,心下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   九天彩凤的双翼张开,巨大的双翼仿佛是上古神兽横空出世,带着他们来到了远古的战场。   哀嚎与清越的凤鸣交织相映,凤凰长鸣,荡起无数山林,吹起层层林海。   漂亮的、瑰丽的凤凰,撑起了即将倒塌的相界山,也为他们开辟了新的道路。   “真美……”穆青的尾音消失。   姜穗瞬间从悲壮的美景中回神,她低下头,却只看到了穆青身影消失前最后朝着他们的微笑。   刀刃轰鸣的鸿鸣刀拔地而起,如同一座刀锋巨山一般挡住了他们身后袭来的妖魔攻击,如同摩西分海,攻击而来的秽气与妖魔冲向他们时被分开。   前路由凤凰开道,后路由鸿鸣镇守。   玄英一脉,不辱使命。   姜穗内心酸涩而慢慢升起巨大的悲痛,丝线垂落在地,诉说着原本还在的身影。   她眼眶红得终于滑落了泪水,“你们都是傻子吗!”   悲壮的牺牲,却是友人的痛苦。   “最后一程,便由我来罢。”   一直不说话的辞突然开口,他在原地站定了许久,一直双目紧闭,但是却似乎知道四周发生了什么。   他紧闭的双目“看”到了那个保护藏在的最深的位置。   他的唇微微勾起,一如那样的调皮,“找到你了。”他喃喃道,“我果然是天下最厉害的神算。”   贺朝已经来到了他们身旁,本也悲痛万分的同时更是心中一惊,盘旋的秽气早已进入他的身体,被他强行压下。   贺朝想要带上他们几人赶紧赶往,却未曾想到辞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贺朝,姜穗与姜迟也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却统统都来不及阻止这个我行我素又跳脱的小师叔。   只见俊朗的青年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目,他充满血色的眼眸却含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巨大的卦象自他们地面显现,黑与白之间是无数的卦文在环绕,金光大作,无端让人生畏而尊敬。   “六爻黑白太极上上卦。”青年一如既往地笑眯眯道,“大吉。”   被困在他那御相中间的几人露出了着急与愤怒,辞却从未感觉如此开心。   无数的命运交融交汇,他算出的那一线生机,终于也来到了最后的终点。   御相升腾而起,载着他的老熟人们冲向那藏着宝物的地方。   而他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远去,七窍的鲜血大量涌出,他也到了最后。   虽然旅程走到了终点,但是他们二人还没有。   辞重新坐下,懒散地靠在了身后的鸿鸣刀上。   他的目光已经完全模糊,只能看见远去自己御相的光芒。   干爆那个该死的计算系统,这样,他们都可以回家了。   最早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轮回了两次,并且给自己也留了后门的工程师如是想到。   等到出去,干爆那个让他进来妄图修改程序的傻逼领导。   他要申请十倍赔偿金!! 第175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24◎   “辞!”   “小师叔!”   姜穗发现他们被困在这不断升腾而起的御相之中, 如同火箭不断上升,四周的气流席卷着他们的衣袖发出了振振声响。   不断冲破的黑雾开始重新笼罩,下方的景象变成如蚂蚁般大小, 很快便消失不见。   然而还能看到撑起巨山的彩凤,以及屹立的鸿鸣刀发出的光亮。   清越的凤鸣声仿佛在给他们增添推助的能力,他们上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快到站在这个巨大的八卦御相上都有些站不稳。   被称作大吉的六爻黑白太极上上卦散发的光芒不见减少, 反而在这浓黑的秽气中越发明亮, 就像是在不断的映射着那个大吉的征兆。   姜穗被扶了起来, 她转过头, 看到了贺朝。   男人的神情如死一般的冷寂,带着沉沉的狠戾与天雷地火的滚滚乌云, 冰冷的线条也展现着他此刻的心情。   “快到最后了。”贺朝声音同样冷凝,“会有办法救他们的。”   因为不断上升的御相速度过快, 姜迟仍然站在原地, 他墨黑的长发被吹起, 仰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目的地。   姜迟已经不再在这样危险的时候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了, 他心下也有一种隐隐的预感, 似乎接下来,将会面对一些超出他想象的事情。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两个人。   “大师兄, 小穗, 要到了。”   他们一路而来七个人, 最终却只剩下他们三个。   姜迟为医修百年, 见过无数生离死别, 也非常清楚的认识到什么是死亡。   但是却不代表着他不会悲伤和难过。   肩上的责任让他们都来不及难过, 现在所有人都在为他们送上最后的力量助他们一臂之力, 他们也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姜穗站在贺朝身边,也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光点。   原来在这浓厚的黑雾之上,却是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如同雷龙翻跃,阻止着所有事物的靠近。   而天雷一般的雷鸣劈向他们时,却被这样大吉的卦象完全阻挡,伤不到分毫。   只不过整个御相都狠狠地震动了一下,如果不是他们三个都是修行之人,恐怕现在已经震得坐在了上面。   又一道天雷劈下,以雷霆万钧之势,仿佛他们才是世间的污秽,要被清理。   姜迟的声音在这电闪雷霆中显得有些模糊。   “如若是天道,为何不劈向那些污秽之物?这般模样,反倒像是在保护着什么。”   从下方升腾而起的秽气以螺旋式想要将他们重新拉入乌黑的雾海,但是因为辞的御相,也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而非常明显,天雷避开了秽气,而劈向了他们,不断地引发震动。   贺朝冷声道:“恐怕这不是天道。”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让这样的“天”更生气了,雷霆更加猛烈地劈向他们,就连御相都有些摇摇欲坠。   姜穗则是在和系统对话。   系统道:“小姐,名单捕获成功,需要现在释放吗?”   姜穗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一旦名单捕获,就算是在这个世界死去,他们也仍然作为NPC被系统回收利用,而只要能够在现实苏醒,就还有用。   “现在释放很有可能会被主脑再次捕捉,要寻找时机。”姜穗道,“能不能和贺朝建立脑内链接?”她记得当初在命树的那个世界,他们是有过意识链接的。   不过自从系统回到了她这里,在贺朝那边的链接就断开了。   毕竟她在阿守这里的权限更高一些,阿守自然要事事以她为先。   系统道:“这里四周都是主脑的控制,很难,但是我可以尝试一下。”   自从它的权限重新开放之后,原本咋咋呼呼一点用都没有的系统变得沉稳了许多,就像是从孩童时期成长成可靠的大人了。   贺朝见目的地已经近在咫尺——那是一个如同山洞样式的漩涡,散发着森森冷意,仿佛靠近便会卷入地狱深渊。   他刚想提醒姜迟和姜穗,却听见了脑海中电流的声响断断续续,一时间一愣。   而这样的怔楞也让他错过了开口,下一秒,高纬度产生的威压让在场的三个人心中一悸。   姜穗也立刻反应过来,是主脑!   她蓦然抬起头,而这一次,看到的不是那一只巨大的眼睛,而是如同肉瘤一般,布满了眼睛的怪物。   藏在乌云身后,雷霆万钧与电闪雷鸣,却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姜穗:……什么鬼啊!   为什么主脑会是这样的东西!   然而下一秒,他们三个人已经连人带御相的被吸入山洞般的深渊之中。   姜迟在被吸入的最后一秒,将丝线缠绕在了贺朝与姜穗的手腕上,然而脑子就像是被重重一击,他便毫无抵抗力的瞬间失去了意识——   就如同被强行关闭的程序,也像是被发现的病毒,正在被极力查杀 。   姜穗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冲入抽水马桶一样,天旋地转脑袋晕得不行,巨大的吸力让她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手腕被什么东西勾住稍微清醒了一些。   随后感觉到的事系统在脑子里响起的警报声。   “警报!卷入一级芥子空间!”   “警报!卷入一级芥子空间!”   “警报!检测芥子空间等级为虚妄!”   “警报……”   姜穗把警报给关了,没办法,一进入这个空间警报太多,处处都是危机,笑死,根本都没有安全的地方。   而同一时间,系统也带给了她好消息。   “小姐,已经和宿主链接上了。”系统的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姜穗在脑海中听见了贺朝的声音。   “姜穗?你还好吗?”   此时的天旋地转已经结束,姜穗只感觉自己狼狈的趴在地上,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但是还是强打起精神道:   “还好,你在哪?”   “我在你身后。”   和脑海中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在这个空间的男声,姜穗一愣,随后回头,便看到贺朝也坐在地上,有些头疼的按住了脑袋。   姜穗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多了,也没感觉哪里不适,但因为这里是处处危机的芥子空间,她没敢乱动,只能开口问道:“你刚刚有听到系统的警报声吗?”   贺朝微微点头,“听到了。”吵吵嚷嚷,他也果断关闭。   芥子空间,是意识控制系统里如同时空乱流一般的存在,处处是错乱的代码,以及混乱而造成的危机。   而虚妄级别,则是最高级。   姜穗看了看四周,顿时紧张起来,“二师兄呢!”明明应该和他们一起进来的!   而进来之后便没有说话的系统,却突然在此刻开口,“反向追寻主脑定位成功,搜寻宿主及小姐在该世界缺失记忆成功,是否开启查看?”   姜穗和贺朝对视了一眼,男人的神情变得更差了一些,很显然也是想到了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记忆缺失。   这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双方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   然而在开启查看之前,姜穗问了系统,“知不知道我二师兄去哪了?”   系统道:“抱歉,小姐,进入芥子空间后,我只能与主脑产生双向链接,这个芥子空间是第一次迭代时你与宿主留下的痕迹,因此现在无法探查外面的情况。”   姜穗拳头紧了紧,而贺朝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贺朝皱眉道:“既然这个空间是我们曾经留下来的,那么一定有办法。”   他说的没错,现在的确也只能先查看曾经在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穗深吸了一口气,和不远处的贺朝再次对望了一眼,男人朝她笑了笑,像是在让她放心,只不过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   姜穗对系统道:“开启查看。”   下一秒,只觉得头痛欲裂。   姜穗甚至已经没办法分出其他精神来看贺朝究竟怎么样了。   庞大的记忆群不断冲刷着她的脑海,就像是将海量的信息往脑袋里囫囵吞枣地硬塞一样。   而在这样的信息流冲刷中,姜穗不再是像站在第三视角一般,将过去的世界一扫而过,而是真真切切的,再一次经历了整个过程。   路人甲的十二师妹,顶天立地的大师兄。   这个世界的崩坏是因为主脑将力量吸收的一干二净,秽气就是主脑在这个世界的手段。   根据留在它系统里的底层逻辑,它不能直接伤害人类,也不能主动插手小世界的进程,因此它只能用这样迂回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根据贺朝所找到的世界的真相,救世必须灭世,不破不立,第二次的机会才有成功的可能。   姜穗的死亡是催化剂,也是贺朝做下最终选择的原因之一——   他希望这个来自慈生一脉的十二师妹,能够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仅此而已。   毕竟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一个有着拯救世界心思的“任务者”。   而贺朝的选择也让他耗尽了力量,原本应当进入惩罚世界的他却因为姜穗给他的SHZ00001激活,而让主脑不得不吐出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主脑的独立判定系统因为姜穗AI守护者即SHZ00001的缘故,只能判定贺朝惩罚为消除世界记忆,以及完全消除了关于一个名叫姜穗的NPC的记忆。   而主脑的惩罚世界则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囚牢,虫族的代码是不可能如此的温和,惩罚世界里是无尽的恐怖轮回,没有尽头,就算死亡也会被加以利用。   一旦他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姜穗只觉得心中阵阵后怕,千钧一发,如果当初她没有果断的脱离自己的系统给贺朝,那么她也将永远找不到他,也或许永远被困在这里。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   贺朝也同样接收完了记忆,将她的疑问说了出来。   “芥子空间,究竟如何形成?”   姜穗捂着脑袋,看着四周黑洞洞的封闭内部,唯有贺朝的存在有着光亮,能让她看清楚他在哪里。   姜穗也疑惑,“小师叔说此处有救世之物,那东西呢?难不成是这个芥子空间吗?”   芥子空间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虚无缥缈,又怎么能成为物品?   “正是如此。”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姜穗一跳,她和贺朝一起抬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芥子空间多了一个小口子,而在那里轻车熟路地钻进了一个人来。   “师兄!”   姜穗先是惊喜,随后是震惊,姜迟怎么会知道芥子空间?!   温润如玉的男人此刻有些狼狈,他看起来像是费了好大一番的功夫才来到这里,目光扫了眼姜穗与贺朝,微微一笑。   “啊……也幸好和你们一同来了这里,不然我恐怕也想不起来了。”   姜穗听得心砰砰跳,就听见姜迟慢慢道:“小穗,看来你真的忘了你还有一个哥哥了。”   姜穗:??   姜穗:啊?   然而姜迟并没有为她解惑的打算,而是看向贺朝道:“芥子芥子,贺朝,你想起什么没有?”   贺朝则站了起来,身上的武器早就在进入芥子空间后消失,他沉默与姜迟对视,最终沉吟片刻,微微挑眉。   “芥子……是种子的空间。”   姜穗很想问难道她又忘记了什么吗,然而姜迟接下来的话才让她震惊不已,也问不出其他的来了。   姜迟道:“既然是种子,便种下,小穗,让你的系统动手。”   姜穗:……为什么会这么自然的命令我?   她将信将疑让安静地带着的阿守动手,就好像等待已久,阿守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隐藏指令生效。]   [启动备用方案。]   还真的有!!   姜穗惊讶看向姜迟,而俊朗的男人则是笑了笑道:“我亲自加入的后门,自然清楚。”   姜穗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她张了张口,有许多问题要问,但是最终还是问了最重要的,“种子种下之后,会生长起什么?”   四周的空间在晃动,仿佛将要被折叠坍塌。   但是姜迟则是微微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看着她,“接下来,就要靠你们。”   姜穗不祥的预感在放大。   贺朝已经拧眉开口,“什么意思?”   姜迟道:“能够杀死主脑的东西,被我藏在了我最初进入时的世界,在种子种下的时候,我能够动用种子的力量将你们送往,只要找到了那个东西,就能够让00001反向定位送你们到主脑跟前。”   “根据不能伤害人类的底层逻辑,只要到了跟前,它就会和婴儿一样容易被伤害。”   姜迟已经来到了姜穗面前,他摸了摸她的头,一如既往的温和。   “那是一把匕首,你大约知道的,我见过你用过,曾经还想尝试着杀死‘我’。”   姜穗睁大了眼睛,姜迟……最初的那个世界的“——那只说是我哥哥还想同化我的怪物!”   姜迟笑了笑,“当时进入的时候出了岔子,被覆盖了。”   他轻描淡写,“好了,时间到了。”   姜迟将姜穗推向贺朝,后者将姜穗下意识地抱在怀里,自从隐约意识到姜迟是姜穗的真•亲哥之后,贺朝面对姜迟总有一种心虚——   那种拐跑了人家妹妹的心虚。   然而再心虚现在也没有时间表现出来,贺朝问道:“你要做什么?”   姜迟:“种子需要洁净的土壤才能生长,相界山的秽气便需要清除。”   白衣判官升腾而起,他们三人已经脱离了芥子空间。   姜迟隐约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不是问我种子种下会生长起什么吗?”   姜穗不需要姜迟的回答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看着不断生长而起,插入高山上的树苗,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也让她意识到了这棵树是什么——   是命树。   原来这一切,是轮回。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这个世界结束,进入最终boss战啦   终于! 第176章   ◎大师兄x十二师妹25(完)◎   苍天大树拔地而起, 不断生长的树影将雷鸣与闪电抵挡,然而失去了御相的保护,下方的浓黑秽气也在不断地生长蔓延, 几乎是一瞬间就将他们笼罩。   很显然,幕后的主脑并不想命树就这样完全的生长起来。   命树以姜迟御相白衣判官为土壤,在顽强地抵抗着秽气的侵蚀。   扶光剑重新回到了贺朝手里,他剑光一凌, 将咆哮着不可名状的妖魔砍杀, 姜穗也回过神来, 开启自己的御相净化。   但是对于整座山的秽气来说, 这样的净化无异于螳臂当车。   “太多了!”姜穗起诀,觉得有些吃力, 她身后是贺朝,尽管男人能够带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但是自己的能力不足却让她更加的烦躁。   刀戈金鸣之声, 伴随着贺朝冷静的话语, “不要着急。”男人在此刻将御相全开, 高大的金色大佛将命树牢牢保护。   系统的声音也在他们的脑海中响起——   是那个有些跳脱, 又带着沉稳的阿守。   “小姐、宿主,只要能让命树生长成为撑起世界的大树,人的降生与轮回都能够通过命树来进行, 一万三千年后, 会等待到你们的“过去”再一次到来。”   就是那个属于兽人世界的他们。   生老病死, 命运无常。   但是人的文明, 人的传承却会仍然源远流长。   沧海桑田, 日月轮换, 物种的进化与科技的发展, 一切的一切都会变成另外的样子。   高山会变成海洋,平原会成为裂谷,世间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他们种下的因果却仍然会等待着他们,保护着他们,直到再一次碰触命树。   这棵拔地而起的苍天大树,会一直在从巨大的山峦变成的宜居的平原盆地等待着。   而那个一直跟着他们,并且成为命树土壤的姜迟,也将自己私心的祝福,赠与姜穗。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   “姜迟,国家特殊事件调查局驻外组组长,上校军衔,于4500年14月13日签订保密协议进入意识空间系统。”   “因果链接,相关记忆解锁。”   那种记忆重新回到脑子里的感觉,姜穗已经非常熟悉了。   她的身形蓦然有些不稳,而贺朝则着急道:“姜穗!”   他来到了她的身旁,扶住了她。   姜穗能想起来,贺朝自然也能想起来。   姜穗是真正的,彻底的感觉到委屈而悲痛。   她拉住了贺朝的衣袖,只觉得无措而痛苦,“姜迟那个家伙,他怎么敢,怎么能进来啊!”   姜穗都有些语无伦次,但是贺朝能够明白和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他咽下喉中的血腥味,大手沉而有力将她抱在怀中,另一只手却冷酷地杀死了又一只扑来的妖魔。   姜穗通过正规渠道进入的意识空间系统,但是姜迟却因为担心她而偷偷进来。   要是让爸妈知道了两个孩子都进入了这种九死一生的地方,如果他们都死了,爸妈要怎么办啊!   然而现在也不是姜穗停下来软弱哭泣的时候,那种被亲人保护的心情让她感觉到温暖的同时却又有着酸涩的痛苦。   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和姜迟皆不在名单之上,都是后来加入的漏网之鱼,唯有真正杀死主脑,才能够回到现实世界。   而现在,姜迟已经是命树了。   怪不得。   怪不得当初她在舒兰的时候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却因为舒兰的祝福一点一点地救了回来,甚至生龙活虎,最后都忘了自己还受过伤。   那不是舒兰的祝福。   那是命树的祝福。   原来那个时候,他们三个人就已经见过面了。   心中大恸的姜穗将贺朝放开,退出了他的怀抱,而贺朝看清楚了姜穗的表情,却也知道她此刻悲愤又疯狂的心情。   他们背对背着彼此,面对着如海啸般惊涛成群的妖魔,却都战意满满,没有任何的绝望与害怕。   原本被白泽赠与的灵珠在姜穗的丹田里开始运转,源源不断地输送了最纯净的灵力。   上古白泽,能够通晓世间万物,看破世间一切虚妄。   姜穗看到了,那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这两只“虫子”上的主脑。   主脑的眼睛不再是人类的黑白分明,而是如同虫一样的复眼,混沌的血肉块布满了这样让人心悸的复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   它看到了那两个人类。   不动明王怒目金刚的金色大佛下,男人黑色的图腾开始蔓延全身,漆黑的眼眸是疯狂而血腥的快意,他手起剑落,毫不留情,每每抬起剑,便是将秽气击退三分。   而他身后的女人,狂风卷起了她额侧的碎发,以额心的红色菱形花钿为中心,赤红的图腾也同样开始蔓延至全身。   记忆便是力量。   他们的记忆已经是完全体,力量也都找回来了。   女人目光冷漠而锋利,不再是随波逐流的淡然与迷茫。   她头顶的玉净瓶开始发生了变化,柳枝条如同拥有了神智一般,灵活地穿梭在妖魔之中,不消片刻,妖魔便如同被切割了一般消失一干二净。   随后是温暖的金色光芒,仿若带着阵阵莲香。   远在万里之外的青山宗与其他宗门都察觉到了天边的异象。   “那是……”   掌门清光看着西方出现的霞光卷云,还有黑雾与洁净的清莲缠绕景象,面色凝重。   一旁的其余其他脉主也神色沉重。   “他们找到了。”清光拳头捏紧,这样奇异的景象却让人心生不安,黑雾无疑就是秽气,然而这洁净的清莲却不知道是谁的御相。   “或许是姜穗的。”   一旁的抱朴道,他同样面色沉沉,握在手里的两枚玉佩,一枚已经碎了。   而坐忘手中的两盏灯,也早已熄灭,连一丝烟雾都未曾留存。   而原本在清光手中那枚不断旋转的铜钱,此时也已经全然变成死物,躺在他的手里。   命物死,人便无。   其实不用抱朴说,其余的师伯们都知道,只是谁都不愿意开口罢。   这一趟旅程他们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却都仍然感觉到悲痛万分,坐忘提灯的手都有些颤抖。   而已经听说八脉宗的掌门悲伤过度道心不稳,闭关由徒弟代掌门之位。   “看。”瑶芳忽然道。   所有人都看去,唯有修为足够高的人才能看到这万万里远的景象,而这一次能够清晰的看到,也似乎是异象的显现。   只见巨大的金色佛光一手劈掌,一手利刃,在这源源不断的秽气口大杀四方,将妖魔杀得节节败退。   而另外一边,清莲环绕,锦鲤嬉戏,洁净的甘霖似喷泉般喷涌而灌入天空,而在这霞光万丈的云卷云舒中,渐渐显现出了飘逸灵动却又面含悲悯的——   “是大慈大悲三圣观世音!”瑶芳脱口而出。   姜穗的意志得到了祂的承认,她的御相开启了最后的进阶!   杀伐之相显露无疑的神尊在大杀四方,世间的一切妖魔邪尊似乎都在这样的远距离攻击中变得越来越少,尤其是相界山四周的妖魔,已经渐渐消失。   残留的秽气与怨气,在慈悲的观世音点化之下,被净化而往生。   往生的洁净灵魂被正在不断生长的命树接纳,光秃秃的树杈开始渐渐冒出鲜嫩的绿叶。   而这一次,已经不仅仅是宗门的大佬能够看到的景象了。   只要是修行之人,有一点修为的都能看到整个世界发生的巨大变化。   人世间肆虐的妖魔被冲天而降的金光伴随着巨雷轰鸣劈死留不下一丝灰烬,抬头望去,似乎还能看到宝相庄严威风凛凛的神尊。   而不断残留在世间的徘徊的冤魂、怨魂亦或者无法转生的灵魂,因为天降的甘露被净化了秽气,他们化作流星般的莹莹光点,朝着西边而去。   漂亮的灵魂化作璀璨的星光河流,与世界各地奔赴着新的轮回之树,抬头望去,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瑰丽美景。   不破不立,起死回生。   一线生机,他们都抓住了。   明明是应当感觉到欣慰的,因为青山宗的几位都感觉到整个世界为之一轻的轻盈之感,尤其以掌门人仙修为,已经能够看透世间因果。   他已经很清晰的看到了这个世界正在新生,那个繁复巨大的巨木就是新生的根基。   然而,他和抱朴却同时看向手中的同命之物。   抱朴手中唯一完好的玉佩产生裂痕,随后越来越大,轰然成了碎末掉落在地。   而清光手中的长命锁也同样褪色随后产生裂痕,最终化为灰烬消失在空气之中——   那是他在贺朝尚在襁褓中时,将妖魔口中带回来的孩子,他收他为徒,为他亲自打造了本命的长命锁。   却没有想到……   他们寄予厚望的弟子们,最终一个都没有回来。   下了十天十夜的甘霖浇灭了世间的所有秽气,同样十天十夜征战杀伐的神尊将妖魔赶回了无妄幽冥完全封印。   九天彩凤撑起了倒塌的相界山,开路的鸿鸣刀化作丰碑指引着每一个前往命树的灵魂,而在命树树下,则有一只白虎守护着轮回的秩序。   而那个被称作大吉的上上卦,则成为了守护相界山的结界,每一个不怀好意的外来者都会被驱逐。   青女仰头看着苍天大树,摇晃的树影斑驳,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黑衣男子。   她的眼眶微红。   青女道:“他们和陵涯一样,我好难过。”   默罗走到树前,十人合抱的粗壮树干下趴着白虎,它懒洋洋看了他们一眼又重新把眼睛闭上。   默罗沉默许久,最终道:“青山弟子,皆是如此。”   青女:“黎扬不是青山宗的。”   默罗:“但是他们是一路人。”   他们的功绩与牺牲,会永远被世人铭记。   就算沧海桑田,就算斗转星移。   大地会铭记,命树会铭记,天空也会铭记。   一切痛苦的记忆都将会远去。   也能够等来他们的轮回。   作者有话说:   boss战,冲! 第177章   ◎怪物1◎   穿越时空的感觉, 姜穗已经很熟悉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又一次感觉到了最初那样的窒息和死一般的痛苦。   但好在有一个人和自己一起死的,她被有些冰凉的怀抱抱着,一起化作御相, 变成了风,变成了雨,最终消散在天地之间。   贺朝那家伙好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只是低声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一会见。   随后便是熟悉的失重感。   想想最初的时候, 她又怕疼又怕死, 死亡的黑寂还让她疯狂而痛苦。   但是现在最痛苦的已经不再是死亡, 而是无能为力。   承认自己无能为力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和友人牺牲自己而消散于天地, 那样的无力感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这样的痛超过了她对死亡的惧怕。   她一如既往的不想经历那样的昏暗的死寂,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瞬间都有了贺朝的陪伴, 死亡与她而言已经不是痛苦的来源。   而现在,她知道了还有人在等待她, 寻找她, 她又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一切的终结就要来临, 就算再有什么意外, 都不能阻止她要去干爆主脑的心。   死亡其实是一瞬间的事情。   它甚至都来不及让人胡思乱想。   姜穗再一次恢复意识, 只听见似乎是不远处熙熙攘攘的声音。   叫卖声、孩童声、交谈声,汇集了集市上的一道道音符。   她这是在哪?   姜穗感觉到身子有些酸痛,还有些冷, 但是并没有那种虚弱的无力感, 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看清楚了此刻自己所在的地点。   这是一个昏暗的小巷, 她似乎是昏倒在这里, 缓缓撑起身子靠在身后冰冷的墙上, 还顺手捡到了十块钱的硬币。   顿了顿, 姜穗微微转过头,看到了远处巷口的人来人往。   她打了个喷嚏,感觉四周的温度有些低。   她正好被大半个纸箱挡住了身子,比起往昏暗的小巷里看,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热闹的集市上,唯有一两只狗在不远处的垃圾桶嗅来嗅去。   两只狗见到姜穗坐起来,看了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又继续寻找食物。   这里……   姜穗按了按脑袋,颇有些头疼,这是哪里?   “阿守。”她呼唤自己的随身AI。   系统很快上线,姜穗听到了它那边有无数的提示音、电流音以及像是不断响起的键盘声。   “小姐,你到地方了啊!”它的声音里也充满了社畜般的疲惫,这让姜穗不经怀疑它到底是趁她穿越时空的这一段时间,到底忙碌了多久?   毕竟对于能够一心N用的系统来说,在这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里能做很多事情了。   似乎是从她的心情里猜测到了她的吐槽,亦或者是过于熟悉了自己的主人,系统道:   “那可是主脑啊!虽然放出了名单这样的烟雾弹,但是寻找到它的藏身地点还是需要花费一番功夫的,像它那样连坚固外壳都没有的家伙,肯定设置了层层代码陷阱来混淆它所在的地点。”   姜穗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听到了主人的安慰,系统高兴了:“好说好说。”   姜穗:“我现在在哪?”   系统也回过神来,知道要干正事了。   不聊闲话的时候,系统还是很靠谱的。   系统说:“这里是小姐和宿主重逢后的第一个世界,小姐和宿主在哪里死亡,便会重新降落在哪里。”   姜穗愣了一下,她撑着墙壁站了起来,看清楚了自己身上的装束,沉默了片刻,随后脱下了有些破烂的白大褂,丢在了垃圾堆了。   “是那个存在黑泥般污染的怪物世界吗?”   系统道:“是的。”   那是她和贺朝最初真正相识的世界。   系统:“在你们二人离开之后,程进代替了贺朝成为了新的首领,根据贺朝接下来的计划以及规划,他成功带领着避难所的人驱逐了怪物,随后联合其他地区,一点点的建造了如今被称作‘希望之城’的人类家园。”   “姜重——也就是阿重接手了你的工作,也成功带领团队研发出了降低污染的药物,只要人类污染没超过60%,都能够成功救治。”   “在希望之城建立的五年后,整个星球的寒潮来袭,怪物也更加躁动,好在人类经历了大洗牌之后都知道抵御怪物与寒潮是第一要务,现在只需要在寒潮来临之前把最后一波不知名的实验怪物杀死亦或者赶回它们老巢就行。”   姜穗:“老巢?”   系统道:“现在被称作死寂之城,嗯,当年被称作天坑,就是你企图自杀然后被宿主救下来的地方。”   姜穗沉默了。   系统不明所以,“小姐,怎么了?”   姜穗:“……那贺朝现在岂不是就在天坑?”   怪物的老巢,他不会一到地方就立刻凉了吧?   系统也是一惊:“对啊!”   然后下一秒它就像是查到了什么数据一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宿主的各项生命体征良好,力量保持着巅峰状态。”   “小姐放心,我也跟贺朝单线通讯过了,他会过来找你的,你就放心在这里等他好了。”   系统宽慰道:“而且小姐你们现在的力量找回来了,什么怪物在你们面前都不够看的。”   都能够面对着妖魔大杀四方了,还怕着区区只会污染的怪物吗?   姜穗道:“能继续像上个世界一样和贺朝链接通话吗?”   系统有些为难道:“抱歉,小姐,现在我是你们二人的系统,为了能够专心定位主脑的地点,我只能跟你们这样保持单线沟通,根据计算,我余留的能量也只能保持最基础核心的功能,比如杀死主脑钥匙的定位功能……”   它的话还没有说完,顿时惊呼了一声。   “啊!”   姜穗皱眉,只觉得脑壳差点炸了。   等到回去之后一定要把Ai外置!再也不放在脑子里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系统连忙道歉,随后兴奋道,“小姐!宿主找到了武器了!只要你们汇合,就可以干掉主脑了!”   它就像是被激励了一样,跟姜穗汇报道:“小姐,我要去加紧追踪主脑地点了,先走一步,小姐心情不好,在这个世界就当做大战前休息一下,要是有什么大事再来找我!”   还未等姜穗开口说完,就只剩下了脑海里有些冰冷的待机模式系统音。   姜穗:……   姜穗虽然很清楚系统能够这样的态度说明贺朝没有遇到危险,而她在这个世界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它就这样跑了,竟然还有些不爽。   自己惯出来的,能怎么办?   姜穗叹了口气,无奈的同时只能苦笑。   不过既然系统说他们所降临的地方就是当初死亡的地方……   姜穗想到了自己被污染融化的过去,身子忍不住打了个颤,无论经历了多少,对于自己刻苦铭心的死亡回忆还是很厌恶。   她看了看身上还算完好,只是有些灰扑扑的衣服,又检查了一下身子,发现没什么问题,便往巷口外走去。   如同从黑暗走向光明,从寂静走向热闹与繁荣,姜穗被扑面而来的生机勃勃与热闹糊了一脸。   面前的场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热闹百倍。   她如同迷路的旅人一样站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长长集市街道上,有一瞬间的迷茫。   “不好意思让一让!”   “小姐,让一让!”   “抱歉。”   姜穗侧过身子,让推着货物的普通人和一些货运机器人通过。   长长几乎让不到底的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店铺,店铺上方是各种装修风格的小楼,闪烁着绚烂的霓虹灯牌。   而仰头上看,密密麻麻却又好像具有章法的电线在空中连接,一些类似于无人机一样的机器人装载着什么东西不断划过,仔细听,还能听到什么“空鸟快递,大众的选择”之类的广告语。   而跟着人群走着,四周的店铺有卖家用机器人的,也有机械装置维修,还有防污染药物药店极具有这个世界特色的店铺。   人群中有老人、小孩,也有青壮年,完全不像是当初她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大街上大多数只有青壮男的样子。   要知道最初她来到这个世界,走在大街上都可能遇到犯罪事件和打劫,老弱病残轻易不上街。   而要不是在街区里名声在外,她又素来不好惹,不然早就被人抓去当什么禁/脔了。   而现在,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姜穗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确是在变好。   走在路上,面无表情观察着四周的姜穗敏锐地察觉到四周总有人看她,有的是若有似无的大量,有的确实好奇而光明正大的看。   这让姜穗感觉有些奇怪,她最开始排除了自己的着装,虽然有些灰扑扑的,但是这街道上又不是没有,而且虽然时尚的轮回一直在变,但是她身材好,穿什么都不土。   走了几米,姜穗心下一动,不动声色地从路边顺来了一个极具有朋克特色的口罩,把捡到的那枚硬币丢到桌上,在人群的错肩当中迅速地将口罩戴上,很快那种视线便消失了。   怎么回事?   姜穗感觉有些奇怪。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并没有恶意,反而像是认识她一样。   而这样的疑惑在她走到了一个类似小广场的地方得到了回到。   姜穗脚趾扣地,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那个在广场最中央的穿着白大褂的铜色雕像——   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她啊!!   小广场像是给逛集市的人休息的地方,有不少餐饮店铺,更加热闹的是随着夜幕降临热闹起来的酒馆。   这里还有休息的椅凳,但看起来并不是那种白白净净的建筑,而是这个世界独有的钢铁森林的灰沉感。   姜穗走进看铜像,然后沉默了。   “霍伯弗敏希望之城的玫瑰——姜穗”   然后是她的一些功绩和简介。   什么研发了防感染药物,最早的“烛光”成员——姜穗才知道当初他们在避难所的草台班子现在已经是被称为“烛光”的军事核心力量了,整座希望之城就在“烛光”的管理之下。   她竟然还是核心实验室的创始人……   姜穗仰头看了看自己的雕像,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里有她的雕像,那是不是在哪里,也会有贺朝的雕像?   四周人来人往,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雕像静静的伫立在这里。   而她还能看到一旁的悼念台上放置了不少的新鲜玫瑰。   姜穗往悼念台走去,随后更加惊讶地看到了自己的照片立体成像——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   她坐在实验室前,微微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和白皙的侧脸都显示着专注。   很快这一张照片结束,下一张让她睁大了眼睛。   她抱着胸,有些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斜侧方,并没有发现一旁的镜头,而侧对着镜头则有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唇角勾着笑,是看起来有些痞气坏笑。   这个镜头语言真的绝了……   姜穗默默地想,如果不是当事人知道当时他们俩剑拔弩张因为寻找姜迟的事情在针锋相对,不然还真以为他们在谈情说爱。   又看了一会儿,大约是当初没那个条件,而且很多人也没那个心情,她的影像资料其实并不多,也就这么一两张照片,但是脸非常的清晰。   也怪不得有人老是看她,毕竟有一个和教科书上的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出现,自然会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好在她戴上了口罩,打量的目光就一下子消失了。   她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有些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雕像,在落日的夜幕中,感觉分外不真实。   她好像记得,最初在这个怪物世界,到了夜晚是要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紧闭房门的。   但是随着太阳逐渐落山,集市上的人虽然有所减少,但是四周酒馆的人却只有增多。   应该是有什么办法了吧。   她肚子有些饿了,但是却没有胃口和食欲。   心情极差的姜穗在短暂的好奇心结束之后,只觉得有些疲惫。   毕竟刚死过来,还有些没走出来。   她没有终端也没有钱,不然今晚在这个长椅上凑合一下?   但是她好想干点什么,比如找只怪物揍一下,不然心口的郁气无法发泄。   也不知道贺朝什么时候能过来。   就算阿守说休息一下,但是姜穗现在却只想直接杀到主脑老巢。   可能是老天看不下她的烦闷,送沙包上来了。   她正在放空自己发呆,就听见耳边有轻佻的调戏。   “这么可爱的小姐是一个人吗?来跟哥哥一起喝酒吧?”   姜穗抬头,看到了一伙男人,哦,炮灰出现了。   在他们之中,还有一个瑟缩的,被一个满身酒气男人抱着的女孩,女孩看起来眼中害怕和抗拒。   姜穗抬眼,看着为首的男人。   眼神浑浊,笑容油腻,浑身酒气还有……让人作呕的味道。   啧,拳头更痒了。   姜穗站了起来,她微微一笑,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带着锋利的笑意。   姜穗说:“好啊。”   作者有话说:   穗和朝子在这个世界已经是英雄的存在了 第178章   ◎怪物2◎   贺朝到达世界的地点正如系统所言, 是在那个他第一次心甘情愿放弃任务的地点。   故地重游,本应当唏嘘感叹,但是他却丝毫没有这样的心情。   不说才刚刚经历一场大战, 他降落的地点也足够危机四伏。   脑海中那个总是待机的冷漠机械音就像是联通了正主,咋咋乎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宿主,你竟然降落在了这里!”   系统的惊呼并没有扰乱贺朝的心神——他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四周的怪物和环境上。   突如其来的活人让四周的怪物躁动,贺朝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怪物拖着漆黑的黏液咆哮而来。   它们似乎太久没有进食了, 因此显得非常狂躁。   这里是天坑, 当初的那个废弃实验室。   贺朝从四周的环境中, 勉强从记忆深处扒拉出了一角——   在那个记忆里, 还有奄奄一息的姜穗,以及她有些疯狂, 又有些哀伤的眼神。   贺朝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果断地捅了自己一刀的模样。   想到这里, 贺朝的唇忍不住微微勾起。   系统:“宿主, 你也太变态了吧, 在这种环境里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系统毫不留情的吐槽并没有影响到贺朝分毫, 他问道:“姜穗呢?”   系统告知了他们为什么分别降落在不同的地方, 随后说道:“小姐现在很安全,倒是宿主你需要找到那个能够杀死主脑的武器。”   恢复了力量的贺朝能够抵抗着这里的污染,本来还想用积分兑换之前那个很好用的屏蔽道具, 结果就听见系统心虚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宿主……你的积分被我全部用光了。”   系统继续道, 语气有些干巴, “还有一件事, 当初在穗穗死之后, 你花积分转换的因果也随着穗穗死亡而被修正。”换句话说, 钱白花了。   贺朝:“……”   在贺朝再次发话之前, 系统赶紧解释,“剩下的积分我就是用来追踪主脑的!宿主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随意挥霍!”   贺朝头疼,他也懒得追究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姜穗的AI竟然这样这样不靠谱,但是仔细想想,很久以前也早就有了端倪。   至于因果倒回来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不会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   贺朝一边躲避怪物的攻击,一边找个能够安静思考的隐蔽点,问道:“什么样的武器?”   系统:“宿主很熟悉,就是那把月桂纹匕首。”   贺朝微微挑眉,“为什么是那一把匕首?”   系统在正事上还是很靠谱的,“上面沾染了宿主与小姐的鲜血。”   贺朝一顿,不可避免的,记忆的漩涡再一次让那样的心情浮现。   确实,捅了姜穗又捅了他的匕首,自然沾上了他们的血。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要见到她过。   贺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既然是那一把匕首,他知道位置在哪里了。   毕竟那样惨烈的死亡与决绝,还有对他的挑衅与不屈,为这样的地点与冰冷的武器,沾染上了绝艳的色彩。   贺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废弃实验室外围的监控摄像头,看来这个世界的后续,还有人来到了这里。   或许这个世界变得比他想象的好多了。   贺朝很快找到了匕首,当初那个精美的冰冷武器,此时倒在布满尘土的地上。   锋利的刀刃上还残留着已经完全干涸的血迹,有些黑,看不出原本的痕迹。   系统的声音有一种功成身退要去干活的着急,“接下来宿主只需要回主城区就可以了!我先去继续追踪主脑了,有什么事再叫我啊!”   系统聒噪的声音从脑海中消失,贺朝无语地扯了扯唇角,然而当他准备去找辆车开回去的时候,便听到了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他转过身,实验室外的走廊响起了如同巨大怪兽发出的垂涎低吼。   贺朝眸色加深,是战斗前的冷静。   而在另外一边,姜穗也有着战斗前的冷静。   她被几个男人围住,四周路过的人有的面露不忍,但都不敢上前。   “我们是周通尉官的下属,要是乖乖听话,保证你在第九街区横着走。”   满身酒气的男人抬手勾了勾被禁锢在另一旁女孩的下巴,他轻佻道:“你说是不是啊,小秋小姐?”   被称作小秋的少女露出隐忍的愤怒,但是在面对着比她高大而强壮的男人面前,她最终只能屈辱地闭上嘴,隐忍不发。   “脾气还挺硬。”男人哈哈一笑,他目光流连咋姜穗身上,眼神中的那股猥琐的凝视让人心情不爽。   其余人也发出了充满恶意的哄笑声。   姜穗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更冷了。   她目光一点点划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在小秋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直视着那个为首的男人,他的眼睛像老鼠,整个人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就称作老鼠男好了。   姜穗说:“你们在找茬的时候,难道不会评估一下自己的能力的吗?”   老鼠男一副被逗笑了的样子,他有些喝醉了,狂妄而嚣张的模样更加外露,他道:“哈哈哈……小姐还真是有趣。”   一旁他的跟班道:“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小姐,美貌在这里如果没有庇护,是会被抓走的。”   姜穗沉默地看着这些人,缓缓的,她勾起唇,露出了到这个世界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尽管她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笑意,但是那样冰冷如同刀锋玫瑰一般的微弯的眉眼,却让几个人看得一愣。   为首的老鼠男在心驰荡漾的同时,莫名地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下一秒,这个看起来有些冰冷冷的女人身形极快,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他踹倒在地——   “啊——”惨叫声响起,老鼠男捂着自己的□□,恨不得满地打滚来抵消这样的剧痛。   其余的人都惊呆了。   “你在做什么!”根本大吃一惊,随后就是恼怒地一伙一拥而上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个教训。   小秋被甩到一旁,差点摔倒在地,她本来应当直接逃跑的,但是不知为何,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能看着这个孤单的女人大杀四方。   小秋知道为什么何强这伙人会盯上这个女人。   他们总是找这样孤零零的,打扮土气连终端都买不起的女人,因为好掌控,也因为没有人会去找她。   时代变了,人口买卖已经成了违法行为,自从暂行法令实施以来,已经有无数人见到了首领的铁血手腕,也就没有人敢再顶风作案。   然而繁华的光明下也总有着黑暗。   但是小秋没有想到,何强这伙人,竟然就这样踢到了铁板。   这个女人强大到让何强这群人连抵抗都做不到,在小秋都没有回过神来的几分钟里,一群大男人都倒在了地上哀嚎。   何强恼羞成怒,他被揍的鼻青脸肿都还在放狠话,“你给我等着,我们老大不会放过你的!”   那个冰冷艳丽的女人直接抬脚,踩住了何强的脸,她气息都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连运动后的剧烈起伏都没有。   可以见得,她甚至都还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女人微微一笑,“就是你的那位周通尉官是吗?”女人道,“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一样有着让人恶心的东西。”   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小秋蓦然回过神来,她看了眼一旁偷偷按下报警按钮的跟班男人,然后着急地朝着这个仍然没动作的女人道:   “女士!这是警卫警报!护卫队出动的话你就要被抓起来了!”   小秋看到女人挑了挑眉,看向了她。   女人的大半张脸被口罩遮住,只能从她精致的眉眼中看出来她的美貌,小秋发现她的瞳仁颜色竟然是蜜糖色的。   女人若有所思道:“正当防卫也要被抓起来吗?”   小秋拳头捏紧了一些,她已经准备跑了,在临走之前告诫这个女人,她并不想看着她被抓走。   小秋道:“没有用的,周通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秋低下头,“我要走了,对不起。”警报声响起,三分钟内护卫队的人就会来,她的家已经很艰难了,她不能惹麻烦。   她转身就跑,却听见了身后的女人淡然的声音。   “放心吧,不会让这些人找你的麻烦的。”   下一秒,又是一声惨叫哀嚎,还有冷冷的,“不是要听叫声吗?我瞧你叫的挺大声的。”   小秋不停地跑着,最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   此时夜幕完全降临,四周的电灯亮起,在没有怪物降临的夜晚,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曾经的灾难,在这个末日中狂欢每一个夜晚。   酒吧的霓虹照亮着那一小片空地,女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但是她仍旧是笔挺而有恃无恐。   有那么一瞬间,小秋觉得她和一旁的医生雕像是那么的相像。   护卫队的人在听到警报声后便都出来了。   尉官周通是从女人的床上下来的,他恼怒地穿上裤子,心里只想杀了那个拉响警报的傻逼!   警报响必须全体出动,这是死规定,声音这么大,他假装没听见都不行。   一旁的酒馆老板娘风韵犹存地斜趟在床上,虚虚的薄被展现着玲珑的身材,红唇微勾,调笑道:“看来尉官大人今夜没时间享用夜娘了。”   周通眼睛都有些红了,他咬牙道:“等着,爷回来了今晚一定办死你。”   等到周通出门,老板娘缓缓坐起来,给自己点了根烟,眼神中流露出嘲讽与鄙夷。   就那根茶壶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她吐出了眼圈,心情非常舒畅地准备泡澡。   今晚不用演戏了,可以打电话让楼下的小酒保上来服侍她。   而周通气得要死赶到现场,看到的却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几个下属。   “人呢!”周通暴躁。   一旁的下属行礼,“尉官大人,人跑了。”   周通上前踢了何强一脚,“你他妈废物,究竟干了什么!”   何强本来就被打得奄奄一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这么厉害,身上那股尸山血海堆出来的杀意几乎让他们动弹不得地挨打。   这一下被又周通这么一踢,彻底昏死过去了。   赶来的下属看得场面十分血腥,只能忍着呕吐意来到周通前,“尉官大人,监控调出来了,是一个女人,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周通道:“贴通缉令,给我找出来!”   他神色非常不好,“再过两天就是纪念日了,首领和姜重大人会亲自来第九街区,尤其是朝穗大道,要是被他们发现这里的情况,我们全部玩完知道吗?!”   首领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旦被发现他私底下做的事情,绝对不是惩罚一下就完事的。   霍伯弗敏•希望之城中心区。   程进正在办公室处理着小山一样的事务,郁卒而烦躁,比起处理公务,他更喜欢拿着枪上战场厮杀。   办公室被敲响,程进随口一句“进来”,便看到了姜重。   程进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长大后的姜重褪去了娃娃脸,成长成了俊朗的青年。   姜重阴沉着脸,将刚刚受到的情报放在了程进桌子上。   “这是第九街区周通的最新资料。”   程进拿起来,刚翻开了两页,顿时神色也如同姜重那般阴冷下沉,带着杀气。   “没有想到,不过几年而已,就有人想要挑衅规则了。”   程进站了起来,“收拾一下,去清理门户。”   姜重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阴冷的眉眼完全没有在外的那种温和的疏朗。   敢破坏穗姐的第九街区秩序的人,统统都该死! 第179章   ◎怪物3◎   第九街区今夜不打太平。   自从怪物被赶出希望之城之后, 就已经很少有这样鹤唳风声的夜晚了。   一些和护卫队相熟的人打招呼,都会被不留情面的呵斥。   酒馆也乱作一团,被护卫队不断询问着目击证人。   一些来休息放松的人苦不堪言, 态度也不大好,但因为是护卫队,又不能把这样厌烦的情绪表露在脸上,因此也只能敷衍含糊过去——   毕竟亲眼见到那些地痞流氓被打成那副鬼样, 看热闹都看得很开心。   “那个女人蒙着面, 我怎么看得清楚长什么样子?”   “天这么黑, 我们又坐在酒馆里面, 哪里看得清楚?”   “我是在喝酒,不是在四处张望找乐子, 没注意。”   大多数人的回答都很敷衍,当然也有一些想要巴结护卫队的人详细地把自己看到何强一伙人被揍的过程说了一遍。   但是无一例外, 没有人看清楚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跑的。   “突然一下就不见了……”   “朝穗大道的人太多, 一闪身她就不见了。”   这让连夜搜索的护卫队像无头苍蝇一样, 只能大概根据目击人看到的地方沿路去搜索。   这样的大张旗鼓, 也让第九街区的不少居民嘀咕, 眼看着纪念日就要到了,怎么还闹出这样大的事情?   “抱、抱歉尉官大人。”气喘吁吁的副官有些瑟缩,“到目前为止, 没有找到那个外乡人。”   副官说道:“她非常熟悉第九街区, 会不会不是外来者, 而是就是第九街区的人?”   之前何强也说过, 这个女人的口音和第九街区的几乎一模一样。   周通烦得要死, 脚下躺着几句尸体, 而被揍得最狠的何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身下一股非常难闻的屎尿臭味——很显然是被吓的。   今夜好事被打断,又惹出来这么大的乱子的一伙人,除了还有用的何强,都被周通给击杀了。   “给你们一点面子,你们还不当回事,尽给我惹麻烦,死了还我一个清净。”   早就知道因为吸食可洛因而喜怒无常的周通脾气很暴躁,但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然就这样直接开枪打死了人。   “监控呢!”周通感觉脑子刺痛着,猛然推开了副官,本来那个女人只是一个小事,但坏就坏在偏偏在纪念日前夕闹出这样的事来,他最近已经被中心城区的人盯上了,首领也注意到这边,第九街区不能再闹出什么事。   必须铲除所有的不安分因素,周通素来对自己强烈的直觉非常依赖,当他第一次在监控上看到那个女人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那个女人的身手和动作,莫名地让他感觉到非常的熟悉。   他的直觉在向他发出警报,必须处理这个意外的不安分因素,不然恐怕他会遭遇灭顶之灾。   再一次,他必须跟那些个该死的低级护卫队成员一起,再一次翻看这个没有多长的监控——   毕竟没有多少摄像头照到这个女人。   她可怕地在于,看似是巧合般的避开了大部分的摄像头,但实际上却是真的注意到了这些隐蔽的监控。   女人从一个小巷子里走出来,那个小巷的监控早就坏了,周通早就知道,毕竟以前他也和女人在那里玩过“情趣”。   最开始,她只是站在街道中央,似乎在观察着四周,因为角度的原因,只能看见她的头顶。   后来她似乎注意到了监控,就算是抬头看向天空时,摄像头也仅仅只是照到她四分之一的侧脸罢了。   但是这样的轮廓让周通愈发感觉到有些熟悉。   之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戴上了口罩,这让她的行为看起来更加可疑。   因为人太多的缘故,监控里的她如同砂砾中的不起眼的沙子,很容易就丢失了目标。   然后她来到了小广场,抬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姜穗雕像,但没过多久,又坐在了长椅上,之后就是他那些个蠢笨如猪的下属去调戏。   周通:“那个叫小秋的女人呢?带过来没有?”   副官道:“她也失踪了,现在人还在找,她家里只有一个弟弟,现在在我们手上。”   周通:“把他带过……”本来周通是想拿这个弟弟来做要挟的,无论有没有用,今晚的另一个发泄对象算是出现了。   但是他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枪响所打断。   巨大的枪声像是不加掩饰一样,周通只觉得呼吸一滞,冷汗才流下来,就看到一旁的副官握着自己的手在惨叫哀嚎。   “反应不错。”略显沙哑的男声至门口响起,还带着一丝惋惜,“但是可惜了。”   周通看过去,顿时背后发凉,双腿发软。   站在高大男人身旁的还有一个青年,声音不屑,“一枪打死算了,叫得真难听。”   不仅仅是两个人进来了这个护卫队所,而是一群……   “烛光”。   希望之城的军队。   周通冷汗直流,结结巴巴,“首、首领,姜重大人……”   此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完了。   死亡带来的一腔孤勇让他不愿坐以待毙,在烛光队员来扣押他的那一刻,他猛然抬起枪,打算攻击,然而还未等他动手,只觉得手臂一痛,跟副官一样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那个看起来没什么武力值的青年收回了枪,鄙夷道:“这样的蠢货,到底是怎么当上第九街区的护卫官的?”   一旁的程进摸了摸鼻子,“最开始他确实不是这样的。”   程进看了眼被搜出来的可洛因,眼神微沉,“看来有人把脏东西带进了霍伯弗敏。”   姜重懒得理这些事情,他越长大脾气和姜穗就有些相像,可能到底是一手被姜穗带出来的,他也总是会在潜意识中来模仿着自己最崇拜的人。   是的,姜重最崇拜的人已经从贺朝变成姜穗了。   长大了之后也才越发明白,如同母亲一般温柔的穗姐,是末日里最不可多得,也是最触不可及的存在。   程进瞥了姜重这小子一眼,啧了一声。   恋姐情结的小鬼。   也不知道朝哥和姜穗活到现在,还有没有这小子什么事。   程进瞥了眼护卫队所窗外的那个雕像,在月光下镀上了一层华光。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但是又好像才刚刚发生。   那一夜程进也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接连失去了两个对团队里最重要的人,也是最核心的人。   如果说贺朝就像是团队里永不熄灭的太阳,带领着他们一点点找到希望和胜利的曙光,那么姜穗就像是托起他们的大地,她的医疗团队救治了无数人,也为许多深夜里崩溃的人找到了支撑的方向。   要是他们还在……   霍伯弗敏这座希望之城,应该会变得更好吧?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他们姗姗来迟的赶到。   越来越壮大的城市和人口,让程进都感觉到有些疲惫。   这样的夜晚让程进想到了过去,也想到了那个姜重总是放在嘴上念念不忘的穗姐。   朝哥大约也不知道,程进自己的秘密。   贺朝会觉得每一次出行,每一次离开庇护所,回来看到那个带着冷意的温柔的女人会感觉心安。   但实际上,程进也是这么想的。   或许不仅仅是他吧。   就在程进难得懒散地斜靠在一旁看着窗外的景色时,听到了姜重十分冷硬又有些不敢置信的声音。   “程哥,你……过来看。”   程进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听到了姜重这样的音调时觉得有些意外。   随后看到姜重的表情,更让他感觉到新奇,他已经多久没有他这样有些失控的表情了?   “什么事,大惊小……”   然而程进自己的话也没有说完。   他的目光在落在那个模糊又清晰的监控上时便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话。   背景音里周通那样的鬼哭狼嚎让程进顿时觉得烦躁,给了对方一枪在脚边,周通顿时连嚎都不敢嚎了。   因为没有首领的准许,下属也只是压着周通,并没有把人带走。   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淡,却让程进有一瞬间觉得闻到的是自己的血腥。   监控画面里带着口罩的女人,她露出来有些泛冷的美艳眉眼,微微一笑时弯起的弧度如同冰冷的风霜包裹着玫瑰。   程进一眼就认出来了监控里的女人是谁。   姜重也是如此。   或许很多人已经渐渐淡忘了她的功绩,她的样貌,她的声音,但是姜重不会。   也一如程进,仅仅只是看着她带着口罩的眉眼,就能认出来她是谁。   恐怕就算她包裹着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姜重也可以认得出来。   “穗姐……”   姜重不由得喃喃出声。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姜穗已经死了。   因为那是他亲眼所见,也是他的痛苦与撕心裂肺。   但是监控里她的模样,一举一动都无不在说明——   这不是假的,不是任何人假扮的。   她就是姜穗。   仔细想想,当初穗姐是因为污染……实际上连尸骨都没有,会不会实际上,她当初并没有死?   姜重的自言自语程进听到了,而被压着的周通也听见了。   周通浑身一僵,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盯着地面裂开的纹路。   姜穗……?   怪不得他觉得有些眼熟。   周通也是从庇护所一起出来的,不然也不会凭资历坐上第九街区护卫官的位置。   只不过他是庇护所里默默无闻的大多数,当初的工作也都是一些打杂。   但是曾经的一次重伤,却是姜穗把他救回来的。   他还记得女人温和的声音,还有藏在医护口罩下温柔的眉眼。   她在看到当初的那个首领贺朝时,变得有些冷硬,但是却含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喜悦。   那时的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可洛因腐蚀了心脏,还是一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年轻人。   周通眼睛布满了血丝,胳膊上的鲜血直流。   他有一瞬间的迷茫,这么些年,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变成了当初他最讨厌的人的模样?   没有人在意犯罪者的百转千回,程进和姜重在将所有监控看完之后,便打算着手找人。   尤其是当看到姜穗一抬脚就是熟悉的断子绝孙踢的那   一刻,程进觉得下面一凉,姜重却很开心。   不愧是穗姐,果然就是她!   然而还未等他们开始动作,就听见下属来报。   下属有些气喘吁吁,“首、首领,急报!”   程进略微皱起眉,“什么事?”   周通在姜重挥手下被其他下属带走了,随后他也听见了这个联络员报告的信息。   “城外来了一个人,说是带了关于天坑的重要怪物信息过来,要报给首领。”   联络员顿了顿,顺过气来,“属下在给来人测谎之后,发现他说的是真的,污染值也很正常,不敢擅作决定,便立刻来报。”   姜重听了,脸色微沉,“那个人现在在哪?从哪个方向进的城?”   天坑,已经有多久没有人用这样的词汇了。   联络员:“就在第九街区的外墙,现在在隔离区。”   程进:“什么人?名字?”   联络员似乎是有些苦恼,最终还是道:   “他说,他名为贺朝。”   程进和姜重瞳孔一缩。   作者有话说:   感觉下周就能完结了,完结了要给自己放大假! 第180章   ◎怪物4◎   姜穗其实没有逃到什么天涯海角。   她其实从小巷里出来就对四周的环境进行了观察, 虽然无论是监控还是基础科技都比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进步了许多,但是对于曾经出入舒兰,到达星际这样的高科技世界的姜穗来说, 不算什么。   随着力量回归,姜穗的记忆力也得到了增强,关于过去的很多回忆的细节也能够记起来。   于是姜穗在揍完人之后,根据监控的死角重新按照记忆的方向, 打算看看自己原本的住所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跑路得很快, 而且大张旗鼓的护卫队是在半个小时之后才来找麻烦的, 等到查到姜穗路过的地方, 她早就不再原地了。   说到底,不过是几年而已, 第九街区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姜穗走在街上, 渐渐从陌生变成了熟悉。   越来越靠近自己原本点的住所, 姜穗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姜迟。   当初来到这个世界, 其实接收到的记忆里, 最多的都是姜迟。   她已经不知道究竟是姜迟很早就跟在她身旁,还是后来才进来的。   等到下一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地审问一下!   姜穗甩掉脑海里浮现的杂念, 来到了熟悉的地盘, 然而——   姜穗沉默地站在不远处, 看着自己原来的住宅。   究竟是哪个大聪明把她原本的住宅围起来了!   竟然还有烛光的人在把手!   姜穗扶额, 这幅样子……她家原来成了伟人故居吗?!   从来没想过回自己家需要翻墙, 姜穗绕过门前的护卫, 却发现自己当初搞的密道竟然也有人在看守。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那个看起来像是流浪汉的家伙是个训练有素的护卫官。   当初她从这里和贺朝一起逃出来, 完全没想过还会有这样偷偷摸摸回来的一天。   现在她身无分文,又不能打家劫舍,这个世界好不容易太平一点,她还是不要闹出什么不得了的动静来惊动普通人。   姜穗决定回自己的家住着等贺朝——她认为他应该懂她的。   最终姜穗叹了口气,决定声东击西。   她确实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姜医生了,能力提升到了非人高度的姜穗很快引开了护卫,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趴在窗户观察了一下,还好,虽然有两个监控,但也不是不能搞定。   监控的角度非常刁钻,姜穗不确定会不会因为被破坏而发出报警,于是决定破坏它们的电路。   捣鼓了半天,总算是搞定了的姜穗才终于有精神观察自己的房间,却惊讶的发现竟然和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什么分别。   厚重的铁门被重新修好,那个专门将客厅开辟成手术室的手术台以及一系列医疗器械竟然都在。   姜穗来到自己的房间,发现她的那个铁床以及床旁边的小花盆竟然都分毫不差。   就好像有人会精心来这里打理了一样。   贺朝……不可能。   姜重和程进知道这里的摆放位置吗?   姜穗不解,于是她决定问系统。   系统正在攻破主脑所在位置的关键阶段,此时却仍然任劳任怨地分出心神回答它的主人。   “是姜迟上校。”   系统说:“在小姐你和宿主离开之后,姜迟上校终于成功夺回了自己的神智,正式进入了主脑所控制的世界。”   “为了避免被主脑发现,姜迟上校最终做了决定,将自己的记忆封存,作为一个普通的NPC跟在小姐你的身边。”   “也因为如此,在这个世界耽误了不少时间,小姐还记得在作为知青的那个世界吗?也是为什么你的兄长出现的很晚的缘故。”   姜穗咬住了唇,心脏酸涩得想哭。   她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和她打架打到大的混蛋哥哥,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进来……进来保护她。   她从选择进入这个意识空间计算系统开始,姜迟就持反对意见,严重到他们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   “你能不能省心一点!这不是你的任务!”当时的姜迟几乎是恨不得要把她脑子撬出来看看里面是不是水的样子,“我知道你在担心贺朝,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进去了再也出不来了!”   姜穗当时也只觉得愤怒,她气息因为打斗而极其不稳,毕竟姜迟一点都没有放水,而她是战斗队伍的医疗队员,比不上常年在前线的姜迟。   但是她却几乎是被激得脱口而出,“那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你进去吗?!”   “贺朝进去了,你也要进去,爸爸妈妈也都在里面,我不可能一个人在外面!”   当时的姜穗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要哭的感觉了,她忍着,“我的精神力足够强大,完美通过了十次考核,现在只需要一个人进去,我是最完美的人选!”   姜穗:“你部队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作为稀缺高级将领,司令是不会允许你进入的!”   虽然那一场打斗以她的失败告终,但是姜穗永远忘不掉姜迟听到她说出这番话之后那样……让她无法形容的表情。   就像是对自己能力不够强大的苦闷,亦或者是因为妹妹不听话的烦躁,还有一种沉郁的冷凝。   然后她以为他答应了。   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干出偷偷进来的事情。   终究他还是不放心。   但仔细想想,如果没有姜迟,恐怕他们在上一个世界会彻底的失败。   不,应当是没有姜迟将她唤醒,可能等到再一次失败了姜穗才会想起来自己的使命。   不过现在想这些话好像也没有用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杀到主脑面前之前养精蓄锐,等待贺朝的到来。   系统说她情绪不稳定,需要休息。   主脑对情绪和意识非常敏感,一旦有漏洞就会狡猾地攻击,如果状态不好很容易给对方可乘之机,最好是保持万全的状态是最好的。   她的床上铺着防尘袋,她掀开,不少灰尘在空中飞舞。   好在里面因为防尘袋的缘故看起来挺干净的,姜穗直接躺上去——毕竟她也没有多干净,打算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再去洗澡。   然而才闭上眼睛,思考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就听到了脚步声。   她蓦然地睁开眼睛,完全没有刚刚的迷茫和晦涩,而是清明而警惕。   她翻身而起,动作非常轻盈,但是因为铁床的老旧,还是发出了些许的声音。   脚步声不是从窗外传来,而是铁门外。   姜穗来到了客厅,更加清晰地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她手中无声无息地幻化出燃烧着火焰的长刀,因为控制了火焰的光亮,只是照亮了她所在的一小片光明。   但是又听了一会儿,姜穗顿了顿,手中的火焰长刀消失了。   脚步停在了铁门前。   有那么一瞬间,姜穗感觉像是轮回,黑白的记忆就像是染上了颜色一样渐渐复苏。   她慢慢地走到铁门面前,似乎能透过铁门看到外面的来人。   很快,房门被轻轻敲响,在这黑暗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但是这一次,没有血腥味,也没有怪物的嚎叫声。   只有寒冷的温度,和无边寂静的黑暗。   这个筒子楼明明已经封起来了,竟然还有人从门外来敲门。   敲门的声音清脆,但是控制得非常小,似乎只是想确认房间里的人听见而已。   很显然,对方是有目的地找来的。   姜穗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她更加靠近铁门,看到了那个通话的按钮。   不知道还有没有电。   姜穗是这样想的。   然后抬手按下,呼吸灯闪了一下,竟然能够开启,并且变成了绿色。   一时间,姜穗感觉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沉默的几秒像是过了许久,但又好像转瞬即逝。   通过电流与隔着门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却似乎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穗穗,是我。”   如同一道电流划过她的身躯,姜穗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放松。   似曾相识。   他们最初的见面,似乎也是这样一句话。   原来……当初的重逢是那样的无声无息。   她按住了通话键,如果忽略微微上翘的唇角,声音十分平静。   “贺朝?”   然后她通过可视窗户,看到了来人。   模糊的摄像头外只能看清黑暗的轮廓,一如既往的高大而挺拔,他的面容凑近,然后是熟悉的轻笑。   “小姜医生。”他拖长着语调,喊着这个最初的称呼,微微上扬的尾音带着缱绻的暧昧,“你落下东西了。”   姜穗看着屏幕后的他,“忘了什么?”   男人说:“我送你的礼物。”   姜穗听到他意味深长的声音,“也是一个足够让我印象深刻的礼物。”   姜穗其实有些不大记得了,毕竟贺朝送她的东西其实不少。   她有些好奇,最终没有为难对方打开了房门。   然后男人走进来,她意外地发现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狼狈,完全不像是刚刚从天坑跑回来的男人。   身后的铁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里并没有开灯,姜穗不想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   面前的贺朝五官隐匿在黑暗中不太清晰,但是姜穗却能感受到他看她专注的眼神。   下一秒,她的腰被揽住——   她被抵在了身后的铁门上,腰被大手勾着贴着对方的腰腹,感觉到了炙热的体温以及完美的身材。   男人的气息如同蛛网一般将她完全笼罩,黏腻而被狩猎般的感觉笼罩了姜穗所有感官。   她仰起头,承受着捕猎者的进攻。   喉间泄露了轻笑与轻吟,姜穗顺从地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回应着这个吻。   然而这样的回应却仿佛更加刺激到了男人,他漆黑的眼眸就像是盯住了猎物的猛兽,在黑暗中亮得有些吓人。   他的吻落在她的耳旁,声音低沉而有些沙哑。   “我很想你。”   姜穗眼睛有些湿漉漉的,脸也很红,是因为亲吻过于凶猛而喘不过气造成的生理红晕。   她想要低声回应他的剖白,但是却被他之后的动作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太熟悉她身上的弱点,以及她的每一寸肌肤。   就像是要把承受了两个世界的思念倾泻而出,姜穗意识到今夜恐怕没办法两个人静下心来坐着聊着正事。   但正好的是,她也静不下来。   上一个世界就像是垂垂老矣的暮者,他们一刻不停歇地前行,贺朝更是在两百多年的人生里等待着她。   他们这样贴近的耳鬓厮磨与拥抱彼此,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姜穗也没有想到,这么漫长的时光,他们竟然仍然对彼此抱有着最初的激情。   沙发的防尘袋被掀开,姜穗意识有些模糊而软绵。   最初躺在这个沙发上被贺朝压制,姜穗绝对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   而现在,轮到她压制他了。   当然,是另外一种“压制”。   昏暗的筒子楼下,护卫变得比往常更多了。   希望之城的首领以及医疗中心的负责人在楼下,一个斜靠着墙抽烟,一个紧张地原地打转。   打转的青年问:“他们怎么还没下来?不知道穗姐怎么样了?我有些紧张,穗姐能不能认出我?她会不会为我骄傲?”   而抽烟的高大男人嗤笑了一声,抬头看了眼仍旧是黑漆漆的窗户,他最终吐出了烟圈,往回走了。   青年一愣,“你怎么走了?!”   男人摆了摆手,“今晚他们出不来了,你要是懂点事也别上去,小心朝哥给你一枪。”   青年从最开始的不解到憋红了脸,最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而来一回儿,又看了眼楼上,才离开。   程进笑了一下。   看来野狼也终于叼回了玫瑰。   而那天夜晚双双失去了二人的梦魇,也终于在这一刻消失。   无论如何。   回来了就好。   作者有话说:   朝子憋了两百多年,阿门 第181章   ◎怪物5◎   希望之城的中央区, 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剥削的政府,而成为了新的势力扎根的地点。   最高的建筑物从外表看,也像是一个坚固的堡垒, 兼具着时代特色的冰冷感,让人望而生畏。   从最高处往下看,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望不到边界的整个希望之城。   因为末日的生产条件达不到繁荣时期的标准, 除了最高建筑之外, 剩下的鳞次梓比的低矮楼房, 组成了整个希望之城霍伯弗敏的整体。   乱中有序, 组成了新的时代景象。   “穗姐……”   姜穗回头,看到了有些小心翼翼的姜重。   他长高了许多, 也长大了。   不再是过去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偶尔红着脸说着贺朝有多么厉害的小孩。   他已经比她高了许多, 而当初他小小的躺在病床的模样, 其实在姜穗的记忆里已经非常的模糊。   姜穗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 她就在这里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实际上当初她在这个世界, 根本就没怎么出门, 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避难所或者是第九街区,后来又被贺朝带去了基地。   现在,也是她第一次来认真地看着这个世界。   尽管她心里非常清楚整个世界都只是个设定, 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大部分却是那些被强制沉睡的战士。   姜穗朝着姜重微笑, “好久不见了, 阿重, 你长大了许多。”   姜重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他在回忆里, 在睡梦中听过无数遍的声音。   多少年了?   五年?   十年?   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穗姐和朝哥已经离开他们很久很久。   他走到姜穗面前,有些惊讶的发现记忆中的穗姐,已经比她矮了。   或者说他长高了。   穗姐的容貌和过去没有任何的差别,仍旧是那样漂亮和年轻,是一如既往的末日玫瑰。   只不过她的气息和看过来时的那种收敛的锋芒,却让姜重也意识到穗姐也有了变化。   她似乎变得……   更加厉害了。   姜重眼眶微红,他低下头,如同过去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有些小心翼翼。   “穗姐,我可以抱抱你吗?”   穗姐朝他笑起来,这种笑容和以前的那种温柔没有差别。   还未等姜穗张开双臂,想安慰一下这个看起来情绪有些激动的阿重,却只觉得身子一紧,整个人已经被按在了姜重的怀里。   淡淡的消毒水味,是医生独有的味道。   姜穗愣了一下,感觉到了怀抱着她的身躯微微颤抖,半晌,她抬起手,轻轻拍着姜重的后背。   “我在这里。”姜穗。   “对不起。”姜重的声音也不平稳。   姜穗没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   姜重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如果当初我再警醒一点,穗姐就不会被怪物带走了。”   姜穗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了姜重说的事情,原来是那件事。   当初她被变成怪物的李成彪带走,然后被[姜迟]怪物拦截,贺朝姗姗来迟,结果她自杀在实验室,被对方又救了回来。   “那不是你的错。”姜穗说,“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但这件事却是姜重多年以来的梦魇。   如果当初他能够警觉一点,多看着穗姐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样的话穗姐就不会失踪,朝哥也不会去找她,他们两个也不会就这样死去。   如今失而复得,姜重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活过来的,或者是这些年都在哪里?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回来看看?   但是这些问题在看到姜穗的那一刻,都消失了。   怀中的躯体是温热的,她强健的心跳和平缓的呼吸都在说明着她仍然健康的活着。   这就够了。   如果他们不愿意说,姜重也不会问的。   这样的默契不仅仅是姜重有,程进也是如此。   此时的程进和贺朝正在一旁的空中长廊,一个抽着烟,一个撑着栏杆看着整个城市。   “这些年,辛苦你了。”整个世界仿若焕然一新,低头看去,能看见熙攘的人群,贺朝由衷地如此说道。   程进捏着烟的手一顿,他笑了一声,有些疲惫的沧桑。   “算了吧朝哥,别打趣我了,我做的并不够。”   这个世界仍然有怪物,每天也仍然有许多人失踪,犯罪率也仍旧是居高不下,程进分身乏术。   这一次第九街区的乱子,如果不是姜穗,恐怕都还要再闹腾一段时间。   贺朝拍了拍程进的肩,“不要太苛责自己。”他说,“我们也只是人而已,不是神。”   所以他们没办法面面俱到,只能尽自己的能力让这里变得更好。   程进笑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贺朝,充满野性的脸上露出了调侃的笑意。   “我看你失踪的这些年,过得也没有那么好吧。”浑身上下的凌然气息,比较之前他所认识的贺朝,变得更加深沉和气质斐然。   贺朝也笑了,他笑起来和程进那种放肆不同,而是内敛而沉稳。   二人对视了一眼,最终抬起手碰了个拳。   “谢谢。”贺朝道。   当初他猝不及防的离开,的确给程进留下了不少烂摊子。   程进摇了摇头,咬着烟有些含糊不清,“你不在了我才知道,朝哥你当初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无数人的希望与期盼都压在一个人身上,那种肩负着厚重责任的感觉其实很难受,生怕做错了哪一点,就会辜负这样的希望,会伤害到许多人。   这样足够沉甸甸的责任,是很容易压垮一个人的。   程进站起来,“走吧。”他转移了沉重的话题,露出了意味不明调侃的笑,“看看姜重那小子和姜医生怎样了。”   二人走到另外一边的会议室,结果就看到姜重死死抱着姜穗的模样。   成长得高挑的青年将面容没有变化的女人抱在怀里,氛围竟然倒也和谐,程进忍不住瞥了贺朝一眼。   果不其然,看到了朝哥的脸有些黑。   程进刚想低咳一声提醒姜重这小子,就听见朝哥冷冷开口了。   “抱我女朋友抱够了吗?”   程进不由得挑眉,虽然说早就知道如此,但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干脆承认了自己内心与和姜医生关系的朝哥。   要知道当初朝哥明明已经对姜医生心动了,却仍然压抑着当做不在意的样子。   啧啧。   果然还是拜倒在了姜医生的白大褂之下。   姜重听到了声音,才回过神来,而姜穗在有人靠近时就已经知道了来人,听到了贺朝有些冰冷的话,只觉得想笑。   不知道是不是贺朝的话暗含着的杀气被姜重感觉到了,姜重放开了穗姐,他回头看了眼贺朝,那种从以前就有的压制感一下子又重新油然而生。   “朝哥。”姜重打招呼,实际上也眼前一亮,近距离看贺朝,他也比以往有了不少的变化。   站在程哥身旁,比程哥气势还足。   也许是程哥身上那股社畜大叔的感觉太浓了。   当然,这样的小插曲其实也只是氛围的调味剂,四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天,到了晚上一起吃饭。   姜穗和贺朝其实并没有讲他们穿越的事情,但是程进和姜重在他们没有说之后也没问。   这是一种信任的默契,也是一种心照不宣。   姜穗和贺朝其实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并不会很长,就在晚饭前,系统也告知主脑的定位已经找到了,只要他们准备好,随时都能走。   等到打败了主脑,所有世界沉睡变成“NPC”的人自然也会知道真相,不需要他们一个个解释了。   夜晚,姜穗和贺朝自然是被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   程进和姜重在离去之前,顿了顿。   最终是程进开的口。   这个满身肌肉,因为常年无休的加班变得有些颓丧但仍然气势如山的男人道:“朝哥,姜医生,无论怎么说,欢迎回来。”   一股暖流滑入心底,姜穗点了点头,和贺朝和程进碰了肩。   姜重则是道:“……穗姐,朝哥,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他们一力建起来希望之城,同样承载着当初贺朝与姜穗的心愿。   关上了房门,姜穗抬头看向贺朝。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贺朝原本舒展的神情也变得冷凝起来,他漆黑的眼眸看着她。   “你想要什么时候?”   他将决定权放在了她的手中。   如果她想在这个世界再多待一会儿,他可以陪着她。   姜穗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最终抬起眼,坚定地看着贺朝,“就今晚吧。”   不要再等了。   程进与姜重不着痕迹的请求固然让她感动,但是却动摇不了她想要结束这一切的心。   上一个世界这么多人牺牲了,他们没有理由贪图享乐。   贺朝点了点头,姜穗看着他放了什么东西在房间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姜穗问。   贺朝:“我从天坑来,那里的怪物会在几天的寒潮降临后大面积朝着城市袭来,这是我的力量捏出来的防护武器。”   姜穗沉默了片刻,知道贺朝说的什么意思。   就如同上一个世界的妖魔肆虐的那样,主脑恐怕也要对这个世界下手了。   姜穗说:“那我们更要动作快一点,只要在这之前杀死了主脑,就不会怪物袭击的事件了。”   贺朝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收缩又膨胀。   他可能有些紧张。   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他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太久太久了。   久到……他对杀死这个让他不断穿梭时空和度过漫长时光的幕后使者这件事感到有些不敢置信。   终于要来到这一刻了吗?   回到现实,他竟产生一种近乎惶恐而茫然的情绪。   然后他的手被轻轻握住,这样温热又轻柔的触感,却一下子将他拉入了人间。   那双蜜糖色的浅浅眼眸看着他,女人目光中的坚定和温和,让他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仔细想想,如果没有她,恐怕他会就这样样浑浑噩噩下去,直到被主脑吞噬。   姜穗被拉入了熟悉的怀抱中,如同安慰孩童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安静的夜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走吧。”贺朝的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沉稳与冷静。   姜穗不由自主地,心脏砰砰跳起来,也有些紧张。   她按耐住,然后对着脑海中的系统道:“阿守,我们准备好了。”   同一时间,姜穗和贺朝的脑海里都出现了系统的声音。   活泼的,但是却不再是那种掉链子的慌张,而是一如一个靠谱的系统那样,稳重又高昂。   “开启定位。”   “成功定位地点,位于寰宇4286位面。”   “已逃逸追踪,成功精准定位。”   “反向通道为主脑例行心理监测,距离通道强行开启还剩下十秒。”   那个被主脑用来不断监测任务者意识世界的功能,被系统成功反向追踪,而他们也即将靠着这个通道,来到主脑面前。   “温馨提示,小姐与宿主一直都处于意识状态,在经过通道时可能会产生意识错乱、情绪起伏、意识昏迷等副作用,SHZ00001会尽最大努力保证二位的安全。”   “准备好了吗?小姐、宿主,距离通道开启还剩下五秒。”   “五、四……”   姜穗和贺朝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浮现的杀意和迫不及待。   “三、二……”   “准备好了。”两个人说道。   “一。”   系统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模糊。   “穿梭通道开启。”   “祝你们一切顺利,姜穗,贺朝。”   “我的朋友们。” 第182章   ◎怪物6(完)◎   穿越时空的次数多了, 姜穗其实已经习惯了那种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新世界的感觉。   毕竟死亡问题解决之后,姜穗也不再恐惧和害怕。   但是这一次,却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她能够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一股不断拉扯着自己的巨大引力。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她像是一团雾气,又像是搓圆捏扁的面团,身躯被撕裂,又再一次重组。   最开始她还没有感觉到疼痛, 但是到了后来, 却感觉到了刺入脑海的巨大疼痛。   姜穗想要尖叫, 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已经不再是人的模样, 好像已经化作渺渺万物。   她在痛苦的间隙在苦中作乐地想不会是系统所说的后遗症全部被她遇上了吧?   姜穗想要坚持,但是就像是和她作对一样, 不断向她袭来的起伏又猛烈的情绪却想要压垮她。   那种死一般的寂静,孤寂的永恒, 被放弃的痛苦, 还有一点点理智被蚕食的悲哀。   她的死亡瞬间被不断地重复, 她看到无数次自己想要崩溃的瞬间。   在这个过程中, 最让她痛苦异常的, 是那一次次一周目的所有死亡。   一周目的她并没有成功和贺朝汇合,她孤零零的死去,一个人生活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世界。   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死亡是习以为常, 是永远无法接触的在灵魂上深刻的烙印。   “姜穗。”   “穗穗。”   “姜医生。”   “长官。”   一道道声音似乎在呼唤着她, 姜穗找回了一点点的理智和勇气。   该死的。   姜穗意识到了, 这一定是主脑的手段。   她现在不知道系统去了哪, 也不知道贺朝还在不在身边。   她只能靠自己。   好在这漫长的人生中, 她早就习惯了靠自己。   正如同她和贺朝, 从来不是谁是谁的附庸, 他们依赖彼此,但是却又独立于彼此。   他们是一体的,但是他们还是他们自己。   姜穗心中升腾起了莫大的勇气与对主脑蓬勃的怒意。   世界曾经变得很坏,但是人类从不放弃,这样的精神镌刻在她的灵魂里,同样刻在所有人的心底。   姜穗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一般的力量流入她的意识中,是一道又一道她曾经帮过的人。   走马灯一般闪过他们的模样。   无论是舒兰世界的辞,还是最后修仙世界的辞,穆青,邵瑶,还有……她的傻瓜哥哥姜迟。   他们虽然被压制着,但是在他们的意识深处,却早已为他们送上了祝福。   姜穗猛然睁开双眼,瞳孔一缩,终于真真切切看到了世界的面貌。   这是无边飘渺的黑暗世界,而在这黑暗之中,有一道刺眼无比的光亮自远处刺向她的双眼!   姜穗偏过头去,她看着四周漂浮的暗淡星光,意识到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小星团,都是被困在这个世界的灵魂。   他们被如同铁链一般的数据流锁在球体一般的空间里,姜穗缓缓地飘过时那样的星团仿佛想要挣脱而出,却被数据锁牢牢锁住。   有的空间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数据撕扯着,再晚一点,恐怕就会被数据吞噬殆尽。   有的空间完全破碎,被数据锁吸入其中,而那些幸存的星团光亮会变得更暗淡一些,被数据流送到新的空间。   这是主脑的牢笼,也是它控制的手段。   心悸一般的危险警告让姜穗看向前方,明明看起来相隔万里,但是她却能感觉到自己被那种仿佛来自高纬度的威压般的眼睛盯住了。   昆虫的复眼。   血色的肉瘤。   在这样的环境里,看起来诡异又恶心。   姜穗感觉自己动不了了。   那种仿佛将血液冷冻凝固的压迫感,还有窒息的死亡气息,是虫族惯有的精神攻击。   “小姐。”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在她的脑海响起,过了一会,显得有些失真的系统声音出现。   “你成功到达了核心。”   姜穗在它的声音中,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她大口喘了一下,主脑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她。   但是也就是短暂地这么瞥了她一眼,却让她感到了无法自控的恐惧从心底升腾而起。   她理智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是却没想到它的精神攻击如此可怕。   在主脑面前,她就像是完全被剥去了遮蔽的婴儿,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   “你还好吗?”姜穗终于按捺住了想要牙齿打颤的欲望,冷着自己的声音问道,“贺朝呢?他怎么样了?”   系统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似乎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干扰,但好在内容让姜穗听得很清楚。   “小姐…&*¥%…主因为在名单上,没办法……漏洞里……进入核心。”   “他耗费了……力量,将我……送进来,请……伸出手。”   贺朝没办法进来。   姜穗一瞬间有些慌乱,但随后,四周的暗淡星光让她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只剩下她了。   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她听完系统的话,深吸了口气,伸出了自己的手。   整个核心空间里似乎有了小小的波动,在姜穗面前有一道如同裂口一样的缝隙出现,随后是一道姜穗很熟悉的力量。   像风,又想雨,却带着温柔与锋利的气息。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庞被轻轻的碰触,随后摊开的手掌上渐渐浮现了闪烁着光芒的——   匕首。   姜穗陌生,但是却有些熟悉。   匕首冰凉,刀柄上的月桂花纹让姜穗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有些刺痛又令人兴奋的回忆。   怪不得贺朝之前说是礼物。   原来能够杀死主脑的武器,就是这把匕首。   原来在他们重逢后真正的深入了解彼此时,杀死敌人的武器,亲密的家人,都在她的身边。   只是她不知道。   系统:“小姐,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   不知道是不是匕首进入空间的缘故,系统的声音变得稳固了许多。   “这趟漫长的旅程就要结束了,小姐,SHZ00001不辱使命,会护送小姐到最后一刻。”   姜穗将匕首握在手中,闭了闭眼睛,猛然迅速向着主脑的方向前行。   也有不断的精神陷阱作为干扰来扰乱她前进的方向,但是系统用自己的力量张开的防护却不断地护送着她。   这大约就是贺朝宁愿耗费自己全部力量送系统和她一起进入核心的用意。   “如果我失败了,会怎么样?”   系统声音在此刻听起来很让人安心,但是内容却不怎么让人感到开心。   “主脑会吞噬整个意识空间里的生命,就算是抵抗住了这样力量的人也会被投入新的轮回世界消磨情感与理智。”   系统诚实地向自己的主人诉说着事实。   “吞噬了生命的主脑会成为虫族最大的温室卵巢,它也将会是全寰宇最无懈可击的计算智能。”   “有99.9999999%可能性,人类必须放弃现有的所有星球,回到原始社会,才能杜绝人类灭绝的可能。”   这样可怕的未来让姜穗不由得感到深深冷意,她喃喃:“那么就让这样的未来不要发生。”   她会杜绝这个可能性。   姜穗笑了一下,眼神却不见任何的惧怕和退缩。   只有那股疯狂的无畏。   她何德何能,竟然要拯救世界?   这种放在轻小说才会出现的事,竟然真的发生在现实。   “阿守,你害怕吗?”   系统声音很冷静,“虽然我很想说我没有害怕这样的情绪,人工智能也不会说出任何关于‘我’这类的主观话语,但是小姐,我不想骗你。”   系统说:“我不害怕,我的电流正在霹雳作响,是小姐带给我的勇气与决心,能够和小姐同行,是我自诞生以来最高兴的事。”   姜穗:“阿守,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姜穗没有说它拥有情绪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也没有对它的变化感到任何的讶异。   系统比起之前的青年模样,似乎又成长了许多。   她在成长,贺朝在成长,而系统也在成长。   系统声音是男人的沉稳和低沉,姜穗觉得挺喜欢的。   “能得到小姐的称赞,是我的荣幸。”系统说,“是您让我诞生,是宿主让我感受到了情绪与渴求为何物。”   阿守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从生物学上来说,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从社会学与伦理学的角度,你们是我的父母。”   “小姐,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都将会是你最坚强的护盾。”   他们到了。   虽然被系统所保护着,但是姜穗却仍然透过这样的保护感受到了来自这只眼睛的精神压迫。   是从生理与心理上的全方位碾压。   让姜穗感觉到自己很渺小。   越靠近,这样的血肉就越恶心和可怕,只不过看了眼复眼,却感觉到了呕吐般的晕眩。   精神攻击不断地让姜穗产生了她做不到,她想要放弃的想法。   姜穗发出了痛苦的叫声,她压抑着,却无法阻止这种恐怖席卷内心的颤抖。   她不怕。   姜穗对自己说,她一点都不怕。   原来就算靠近姜迟口中那个“如同婴儿一般”没有动手能力的主脑,根本就一点都不简单。   这样的精神攻击,如果不是她还有系统一起帮忙,恐怕早就精神崩溃成疯子了吧!   “……&*#¥#……小……小姐……姜穗!”   系统不断呼唤她的声音让她清醒了不少。   系统的声音非常担忧。   “小姐,你还好吗,我支撑不了太久,小姐,需要动手了。”   他们已经靠得太近,姜穗已经完全被复眼给牢牢盯住,就像是被这个世界针对一样,不断冲击着姜穗的内心。   [放弃吧。   来到我的怀抱。   我们一起拯救这个世界。   放弃吧。   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加美好。   我会给予你最完美的人生。   我会赐予你最澎湃的情潮。   我会让你感受这世间最无上的幸福。   我会让你戴上这世间最璀璨的桂冠。   加入我们。   所有人都会在一起。]   姜穗眼前浮现了自己的家人,浮现了自己的过去。   然后是贺朝。   他站在不远处,把玩着手中的不知道哪里来的树枝,看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树枝丢到了一旁的树枝堆里。   “你来了。”贺朝说。   姜穗上前,“你等很久了?”   贺朝被她撑起的伞顶到了脸,不得已帮她接过来,打在两个人的头顶上。   “还好。”贺朝说。   他低头看了眼她。   “又起晚了?”   姜穗嘟囔了一下,“也没有很晚吧?”   贺朝问:“又没吃早餐?”   姜穗无所谓,“就当减肥了。”   “啧。”贺朝似乎有些不爽,睨着她的眼神透露着无奈。   “抬手。”他命令道。   姜穗不懂他,依言抬手,然后是放在手里的包子。   “豆沙馅,赶紧吃吧。”   “哦。”姜穗注意到他不爽的神情,觉得如果她不吃这家伙肯定又生气了,于是老实地吃起早餐。   “贺朝。”姜穗突然问,“将来你想做什么?”   贺朝对她的问题却不太意外,“昨天的作文不懂写?”   姜穗:“我写完了谢谢,我只是想知道你写的什么。”   她注意到贺朝沉默了一下。   但她却没想到,贺朝接下来的话是看着她说的。   她吃东西太专注,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嗯……上前线,当一个战士。”   “那你呢?”贺朝问。   姜穗头也不抬,理所当然道:“这样啊,那就跟你一起呗,我学医吧,你伤了我救你,怎么样?”   她本来就是要学医的,只是这样习惯性哄人的话,也就是这样才和他说。   贺朝很清楚,但并不妨碍他心花怒放,心血澎湃。   “嗯,来救我。”   声音仿佛重叠。   姜穗笑了一下,然后睁开猩红的双眼,将手中的匕首插入了主脑的复眼。   “想要窥探我的记忆,来驯化我,让我屈服?”   女人笑得血腥又张扬,她看起来有些疯狂而带着极致的美丽。   “你做梦。”她说。   随后,世界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说:   下面将会是穗和朝过去的那点事~ 第183章   ◎姜穗x贺朝1◎   姜穗和贺朝初识可以溯源到很久以前。   久到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没有长大。   贺朝没有前往前线作为前锋战士, 没有作为敢死队进入意识空间救人。   姜穗也没有参加过战争,没有决定作为最后一个进入意识空间系统的救援队。   那个时候整个寰宇都处于虫族的威胁之下,整个人类社会都带着紧绷的压抑。   他们生于战争的后期, 也是最激烈的时候。   那是一个慰问慈善晚宴。   姜穗作为姜家最小的孩子,受尽宠爱,就连素来严厉冷峻的司令官父亲,看到她时都会绷不住严肃的面容, 而露出慈爱的笑容。   母亲是传统的温柔闺秀, 但并不代表者她是个常年待在家的家庭主妇。   恰恰相反, 她是医疗中心的护士长。   也许姜穗对医生职业的喜爱, 就是从母亲那里来的。   她的哥哥虽然总是逗他,约束她, 还热爱看她跳脚的样子,但是在大事面前, 哥哥也总是挡在她的面前。   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 来到了这个慈善晚宴, 然后认识了贺朝。   贺朝是个孤儿。   父母战死在前线的沙场上。   是寰宇令人尊敬的英雄与烈士。   姜穗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淡漠的, 漆黑的瞳仁就像是没有什么情绪的小兽, 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尽管这场慈善晚宴同样和他息息相关——未来他的去向将会在这场晚宴上决定。   但是这个小小的少年似乎并不在意。   他足够客气和礼貌,但是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同样也能让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   “毕竟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唉, 还这么小, 我们都会帮忙的。”   “他具有少许的自毁倾向, 必须关注他的心理问题, 如果进入政府烈士遗属福利院, 会不会对他的成长不太好?”   姜穗被父亲抱着放在地上, 听到了大人们的谈话。   “和你哥哥先去玩吧。”父亲这么对她说, 微笑着,还帮她整理了辫起繁复的长发。   “司令官。”   “司令官,日安。”   大人们敬礼,姜穗和姜迟走了。   然后姜迟遇到了相熟的友人,在姜穗的再三保证不会乱跑的发誓下,他跑去找友人拿回自己的东西。   这里几乎都是寰宇的高层人士,也是最安全的慈善晚会,姜迟不担心姜穗会出问题。   然而他忘记了,姜穗的保证是没有用的。   她还是跑了。   在宴会会场的花园里,碰到了贺朝。   “你在干什么?”小时候的姜穗颇有些无法无天的架势,她好奇心也不是一般的重,摸鱼爬树,招猫逗狗无所不尽其极。   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的小少年睁开眼睛,看到了说话的小女孩。   小少年神情淡淡的,“有事?”   那是姜穗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小孩。   后来想想,大约她是被他身上那股装逼的气质给惊到了,惊讶于竟然有小孩子这样带着一种酷酷的欠揍感。   姜穗说:“没事,只是看到你一个人,想知道你在干什么?”   小少年不理她了,重新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有一股非常浓厚的阴郁。   夜晚唯有明月与暗淡的灯光,他坐在阴影里,就像是利用黑暗来保护自己的小野兽。   姜穗那个时候胆大的很,根本不在乎他的抗拒与阴冷,而是靠近他,打量着他的容貌。   姜穗:“你真好看。”   小少年很明显从未被这样直白的夸奖过,他下意识地重新睁开眼睛,半晌略微皱眉地看着面前的小孩。   “你到底有什么事?”   姜穗:“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她蹦蹦跳跳的,非常好奇地瞅着四周。   她对四周开满的玫瑰不是很感兴趣,这里玫瑰园很有名,但是她见得太多了。   姜穗被地面上像杂草一样的小花吸引。   “快看,这里有朵小黄花!”   贺朝有些头疼地看着身旁有些闹腾的小女孩,她根本就不在乎他的问题,也不在乎他的冷淡,自顾自的,又非常自来熟地和他搭话。   贺朝不想理会,太刺眼了。   这个小孩的热情。   自从父母去世,也意味着,他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没了亲人。   事实上,这是他早就预料的事情。   因为常年处于前线,贺朝其实并不常见他的父母,他自长大,都是由祖父带大的。   后来爷爷去世,是父母的战友偶尔来照顾他。   知道他们也去世了。   成为了寰宇的英雄,他的去处也被这些从前从未知道他的人来决定。   照顾他的父母战友曾经想问他未来想要做什么。   贺朝其实不知道。   身边的人认为他会像父母那样成为军人,然后进入战场,为父母报仇,为人类发光发热。   但实际上,他真的不知道。   他也不想被收养,他只想一个人呆着。   周边发生的一切他都不感兴趣。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小女孩兴奋的声音,扰乱了他阴沉的思绪,也将贺朝一下子拉入了现实。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最终为了让这个聒噪的女孩闭嘴,他说道:“蒲公英。”   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刺一刺这个总是喋喋不休,好像看到什么都很高兴的小女孩,贺朝道:“身为姜家的大小姐,对这种随处可见的杂花杂草都这么兴奋吗?”   他自以为攻击力十足的话语,在姜穗听起来却毫不在意。   这算什么攻击性?   从侧面说明,当时的贺朝还十分稚嫩。   姜穗高兴地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蒲公英,我只在书上看到过!”她转头看向他,“之后它也会变成小小的白色团球,风一吹就向着四方飞去吗?”   小女孩的笑容很灿烂,没有丝毫的阴霾,贺朝一愣,随后淡漠地移开视线。   “或许吧。”   书中。   数字电子时代,纸质书已经非常珍贵。   不过这也很正常。   她姓姜。   小女孩靠近他,“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姜家人啊?”   贺朝很烦,他面色也流露出了不耐。   “刚刚见过了。”   她好奇地打量四周,然后看到他的目光后露出的笑容,都让贺朝记忆深刻。   天真、脆弱、柔软的幼崽。   和他见过残忍的世界格格不入。   身为军人的孩子,在他的记忆里,只有父母有空,都会不断地教育他,告诉他,让他看虫族对人类做出的任何血腥的事情。   从未当过父母的父母,用着自己的方式让孩子继承自己的愿望。   但是却忘了,孩童成长是需要一定的呵护和保护,人性上的残忍与疯狂,就这样被这样的教育挑起。   但好在他四周都是善良又正直的人,社会的秩序与道德约束着他。   贺朝足够聪明,曾经流露出的天真的残忍被祖父警告,就伪装得没有让人再发现。   小女孩的声音还在继续,叽叽喳喳的,就像是麻雀一样。   “我叫姜穗,那你应该知道了吧?你看起来很不高兴,为什么呢?是因为今晚要选择家庭吗?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这个送给你,看看好看的小花心情就好了啊。”   不由分说的,贺朝就感觉耳旁被轻轻地碰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动作根本不容许他的拒绝,随后他略有些恼怒地抬手一摸,摸到了耳边挂上的小小的黄花。   女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然后笑起来。   “贺朝,你真好看!”她又一次说,“眼睛像宇宙一样,又黑又亮。”   贺朝一顿,原本恼怒的神情不由得因为这样的话而滞了一瞬。   “你的眼睛像野兽。”祖父说,“太具有攻击性了,小朝,这样不好。”   女孩又凑过来,在昏暗的环境下,贺朝还是看清楚了。   她有一双蜜色的眼睛,浅浅的,像是春日柔软的碧波。   她说:“你要是哪里都不想去,要不要来我们家?”   她兴致勃勃的,邀请着他,仿佛不觉得随便邀请一个才刚刚认识的男孩来到家里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我们家超级自由的,爸爸妈妈不在乎我和哥哥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我们想做的,他们都会支持我们。”她向他展露着好处,就像是引诱他答应那样,“你来我们家的话,就不用担心其他人的看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如同一个小大人那样,“就算是发呆也可以哦,或者什么都不做,当我的保镖就好啦,我可以给你发工资。”   当时的贺朝只觉得这个小孩脑子是不是怀了,一点旖旎或者心驰震荡都没有。   “为什么要我去你们家?”他略微拧着眉毛说,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孩给扰乱了思绪,他都流露出属于年纪的疑惑与情绪波动,“我们也只是陌生人而已。”   “可我们刚刚不是已经交换名字,互相认识了吗?”她说,“我很喜欢你。”   她笑眯眯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什么好奇的事情,带着属于孩童的直白。   “你很好看。”她拉起他的手,明明是那样弱小又柔软,但是贺朝竟然感觉自己甩不开,“而且很强。”   贺朝神情更加不明所以。   小小的姜穗直视着他,那双浅色的眼睛竟然浮现出不属于这样天真孩童的洞察,当时的她尚且还没办法掩饰这种不符合年龄的情绪,也或者她根本就不想掩饰,毕竟她也还只是个小孩而已。   “反正你也不想活了,不如就来当我的保镖好了。”   贺朝睁大了眼睛。   他从未想过,竟然有一个小孩,就这样洞察了他所有的心绪。   姜穗见到贺朝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小少年身上死寂的气息代表着什么。   她曾经随着父亲见过无数这样在战场下来有着PTSD的战士是什么样子的。   敏感的,死一般的气息。   他们对生有着渴求,但是对死同样也不在乎。   这个俊秀又带着些许野性的少年,漆黑的瞳仁里散发的就是这样死寂的冷漠。   他看着那朵小黄花,流露出的一丝恍惚是对生命的艳羡与晃神。   他好像是个病人。   当时的姜穗这样想着。   她未来的梦想是当个医生。   姜穗非常快速又愉悦的做下了这个决定。   那么面前的这个小少年就当她的第一个病人好了。   她要治好他。   毕竟他漆黑的瞳仁在看过来时,除了什么都无所谓的冷漠之外,还有着……   求救。   他想活下去。   挺好的。   毕竟姜穗也不想救一个完全想要死的病人,这样的人是救不了的。   姜穗美滋滋的想着。   如果治不好呢?   她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父亲说:“小穗,那之后小朝这孩子,就住在我们家了。”   姜穗看着一脸淡漠走进自己家的小少年,她将这个治不好的念头抛之脑后。   治不好的话,   那就算了。   毕竟她也不是一个高超的大夫,如果费劲全身力气,用完了全部办法都治不好这个家伙,那就换另外的医生去救他吧。   她是医生,不是菩萨。   作者有话说:   很久之后差点被某个人放弃的贺朝:救我啊,救我啊!   贺朝事实上是有一点阴暗的个性,他对姜穗的爱是一种全面又强势想要占有的爱。   贺朝:招惹我了,就别想再离开。   至于姜穗,其实她最开始对贺朝定位是:这个好看的小哥我可以用来练手,好耶,有好玩的事情可以做了。   她真的只是为了玩自己开心而已,因为姜迟总是觉得她是小屁孩总不带她玩…… 第184章   ◎姜穗x贺朝2◎   贺朝住进了姜家。   他的房间就在姜穗的对面。   “起床啦!贺朝!”   蹦蹦跳跳的少女一大早就跑进他的房间, 不由分说地将窗户拉开。   阳光一下子洒了进来,贺朝感觉有些刺眼的明亮。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一旁的钟。   “姜穗, 现在才五点半。”   已经成长为少女的姜穗不在意地摆摆手,她看着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贺朝,有些惊奇,“欸, 你怎么脸红了?”   就见少年拉着被子, 将自己的身体挡住, 脸上竟然有着羞恼的红, 他眉眼略有些凶狠地压低,声音也低。   “你先给我出去!”   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礼貌客气的同时又不太讲话,没什么表情淡然的贺朝, 在面对姜穗时总是破功。   姜穗撇了撇嘴, “行嘛, 出去就出去。”   不明所以的少女走了出去。   她早已穿好了寰宇高中的校服, 看起来颇为兴奋。   她的这种兴奋也都只是维持在开学, 今天是他们第一天上高中的报道,是他忘了,她总是会在第一天这样比较特殊的日子兴致高昂。   想当初小学的第一天开学, 初中的第一天开学, 她也总是如此, 之后会固态萌发天天睡懒觉, 靠着他才能老实起床不迟到。   看着少女走出去, 贺朝略微松了口气, 他身上的被子滑落, 露出了线条流畅的上半身,带着薄薄的肌肉,有一种属于少年的爆发力。   他想要掀开被子去洗漱,却因为身体的变化而僵在原地。   其实这样的变化很早就有,但是少年人的精力旺盛他很清楚,也总是要么任由自己平复,要么就是草草解决。   但是今天看到她笑容满面看着他的样子,身子不由得更僵了。   贺朝僵了片刻,最后一把掀开被子去洗了个冷水澡。   他正处于这样的年龄,贺朝对自己说,看个母猪可能都会有反应。   难得少见地对自己进行贬低,可见他内心的不平静。   等到贺朝一切都准备好了,从房间里出来,便能够听到楼下姜穗与姜迟吵架的声音。   “姜迟,你把我的飞行器弄去哪里了!”   青年的声音有些懒散,还有些漫不经心。   “未成年人不允许驾驶飞行器,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而少女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心虚,“我只是在家里用,又不会在外面跑!”   青年嗤笑了一声,很显然完全不相信她说的每个字,“我不想去交通局捞你。”   随后似乎是注意到了他,青年抬起手,朝他点了点头,“起来了。”   青年捞起一旁的外套,带着睡眠不足的怨气,“一大早我还要实习,不想和你吵架,再见。”   贺朝知道姜迟实习的事,他读的是寰宇大学医学院,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寰宇医疗中心实习,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是贺朝知道,姜迟这一次回来是因为姜穗。   今天是她第一天上高中的日子,他特地回来为自己的妹妹送点礼物,说两句话。   不过可能是因为有些欠揍,姜穗从不领情。   毕竟一回来就会约束她,比如这一次没收的飞行器。   但是贺朝知道姜迟是为姜穗好,未成年人确实不能开飞行器,也不能利用AI扰乱酒吧的检验系统混进去喝酒——她总是喜欢这样挑战。   与其说是约束,倒不如是姜迟回来收拾姜穗的烂摊子。   “贺朝,看好这丫头。”最后留下一句话的青年离开了,走之前顺便把姜穗偷偷新买来的飞行器当做是交通工具开走了。   “姜迟!!”   然而生气的姜穗只能是无能狂怒。   看着贺朝走下来,她沮丧地摊在餐桌上,看起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就这样站在姜迟那一边吗?”姜穗问。   贺朝向王姨道谢——后者是家里的阿姨,姜父姜母不在的时候,是由她来负责他们的生活起居。   贺朝喝了口粥,才对姜穗道:“飞行器的事,是迟哥自己发现的。”   姜穗哀叹了一声。   的确,怪她自己实在是太宝贝那个飞行器了,大晚上偷偷溜去看,却没想到姜迟也还没有睡,就这样被抓了个正着。   “算了。”姜穗等着贺朝吃完早餐,她嘟囔着,“我本来想载着你去学校的。”   贺朝漱口,看她实在萎靡,微微叹了口气——   他对姜穗总是很无奈,因为她总是会做出一些跳脱的事情。   贺朝道:“那我骑平衡仪带你。”   然后他看见少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可以吗!”   平衡仪,其实也算是飞行器的一种,但是它没有飞行器那样迅速而难易操作,如果硬要比较,应该是古世界里摩托和自行车的差别。   平衡仪虽然慢,但是在贺朝的驱动之下,速度却可以达到如同飞行器一样。   更何况贺朝初中时还是学校平衡仪校队的队员,他最近的兴趣,姜穗乐见其成,觉得他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阴沉沉的了。   平衡仪的构造就像是大摩托,姜穗兴致勃勃地坐在贺朝的身后,然后十分自然且熟练地将双手环抱住了贺朝的腰。   姜穗道:“你是不是又瘦了?”   贺朝在姜穗抬起手的那一刻就有些僵硬,少女的气息靠得很近,他能感受到对方的脸几乎要贴在他的后背上。   明明是那样纤细的手,却好像带着不知名的电流,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努力忽略这种不自在,贺朝说:“没有,还重了。”   下一秒,他感觉腰被捏了一下。   “姜穗!”他脸有些红的低吼,“你在做什么?!”   姜穗声音有些疑惑,“这么激动干什么?”随后她又有些艳羡,“你身材变得更好了,竟然一点赘肉都没有,是不是衣服下藏着六块腹肌了?”   其实是八块。   贺朝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从嘴里咽下,他有些羞恼地说道:“你不要乱……动手动脚,我在长身体,这很正常。”   然而他的警告在姜穗看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她仍旧是环着他的腰,嘴里还喋喋不休,“真希望我认识的每一个男声都像你这样正常。”   “之前班上都是些臭烘烘爱欺负女生自以为很了不起的小男生,像你这种还能天天锻炼身体的男人已经很少见了。”   贺朝心里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实际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样亲密的动作没有做过?   甚至很小的时候,还会睡在同一张床上。   但是现在,他竟然感觉有一丝异样。   其实这种异样并不是今天才产生了,好像是很早之前,但又像是最普通的某一天。   是她朝着他笑的时候?还是拉着他的手带着他驾驶平衡仪的时候?   总之,在他的生活里总是有她的身影的时候,她竟然还能进一步入侵他的世界。   平衡仪一下子冲了出去,身后的少女不觉得害怕,还觉得高兴,笑声让贺朝一下子就能在心里描绘出她此时的模样。   而他的心中还因为一件事竟然感到难以忽略的窃喜。   环抱住他的腰的手收紧,她抓着他的样子,让他错觉般感觉她是如此地依赖他。   四周是快速掠过的城市风景,飞行器在空中迅速划过,堵塞的空中主干道是早期复苏的上班族在遵守交通规定,而平衡仪则可以穿梭在其中。   寰宇高中的位置有些远,他需要进行快速跃迁。   进入跃迁通道排队,贺朝听见了姜穗高兴地打招呼。   “黎扬!”   他握着平衡仪操作把手的手一顿,随后看向一旁。   “姜穗,贺朝!”同样热情的招呼,贺朝看到了那个看起来有些桀骜的少年。   他同样驾驶着平衡仪,很快挤到了他们的身旁。   黎扬:“你们怎么也这么早?”   他的神情看向姜穗时有了然,然后对着贺朝道:“是不是这家伙开学第一天又兴奋了?”   贺朝也勾唇,“她也就会在第一天兴奋。”   “喂!”姜穗有些不高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的我好像其他时间都不会早起一样。”   黎扬嘲笑道:“的确不会早起,毕业典礼都能睡过头的家伙,也就只有在任何事情的第一天兴致勃勃。”   很显然,一同从小学、初中到高中的朋友早就知道了姜穗是什么德性。   跃迁的门打开了,机械的温和女声在提醒着乘客注意跃迁安全。   黎扬朝着两个好友道:“我先走一步了,学校见。”   说完他脚猛踩,很快从姜穗和贺朝身边消失。   姜穗探出头,看着消失在跃迁门的黎扬,奇怪道:“他怎么这么着急?”   贺朝带着姜穗,总会格外地注意安全,因此跟随着大部队向跃迁门前进,他说道:“坐好,姜穗。应该是和辞约好了要占位置,开学典礼有国防部的利维来宣讲。”   因为家里也是干这个的,姜穗自然也知道一些关于军部的信息。   她依言老实坐好,重新环住他的腰,看着近在咫尺的跃迁门,有些惊讶,“是那个明星战士利维?他不是最近刚从前线下来,听人说是因为受伤需要修养。”   靠近跃迁门,声音因为巨大的风流与吸力有些失真,但是贺朝还是听清楚了。   贺朝在这样的环境里声音略微大了一些,“正好用来作为宣讲的招牌。”他有的时候点评会带着一种阴暗的想法,“毕竟小孩好骗。”   没有等到姜穗开口,他继续道:“抓紧我,要过门了。”   穿越跃迁门时会有一种颠倒天地的晕眩感,不过精神力越强的人,这种感觉就越不明显。   对于姜穗和贺朝来说,其实通过跃迁门和通过普通的门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巨大的风流让人无法说话,就算说了也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姜穗只能抱紧了贺朝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背上——   有这么一个人形挡风屏障,不用白不用。   贺朝身上是姜穗十分熟悉的森林清香,那是她特地挑的凝露的味道,想必她身上也是如此。   贺朝对于她这种蛮横霸道要求一样的行为并不制止,或者说是完全默认,他在这种小事上完全听从姜穗的想法。   不过仔细想想,他其实好像大多数都不会反驳她,也不会和她对着干。   这大约也是姜迟头疼的缘故,毕竟有一个不省心的妹妹已经很难搞了,再加上一个愿意为她遮掩的打不得碰不得的烈士遗属,姜迟最后也只能默默为姜穗擦屁股。   穿越过跃迁门之后,是一个从黑暗恢复光明的世界。   寰宇高中之外就有一个常年设置的跃迁门,因此他们根据输入的目的地,一下子就从这个门内冲了出来。   姜穗看着下方的景象,忍不住露出了更大的笑容。   数辆飞舰、飞行器在空中穿行,校门口已经停满了,许多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穿梭在校园中。   象征着寰宇团结与寰宇高中的旗帜在空中飘扬,时不时的飞鸟飞过。   彩带、热气球,带着各种欢迎语录的宣传空中电子屏,还有宽阔又具有特色建筑的校园。   这让姜穗有一种迈入新生活的兴奋。   姜穗拉了拉贺朝的校服衣袖,后者正在找停车位——   开学典礼来的人实在太多,一些家长也会进出校园,停车位非常难找。   “怎么?”贺朝一边四处看一边随口问道。   “那个宣讲会,我们一会儿也去听听吧?”   贺朝一顿,他有些意外,“你对军部感兴趣?”   姜穗想到了早出晚归的父母,还有各种新闻播报的虫族消息,父母把她和贺朝塞入综合高中而不是军方高中,其实还有希望他们能够有正常青春的心愿。   姜穗说:“去看看吧,也说不上感兴趣。”   贺朝找到了一个车位,他停下车,不用回头,身后的少女便一下子跳了下来,走到了他身旁,等待他停放。   贺朝顿了顿,在停放的时候,他听见自己随口问道:“那你将来,想要进入军部吗?”   能感觉到少女有些不解,有些好笑地问道:“你是在问我的梦想?”她凑过来,一如既往的叽叽喳喳,朝着他扬着明媚的笑容,“不是说过了吗?你要是去前线,我就给你当医生,我可不会反悔,难道你反悔了?”   贺朝回头,看到的就是她的笑颜,还有那双眼睛里的自己。   她略微上扬的眼角,小巧可爱的鼻子,饱满的唇,一切的一切,仿佛一道电流击中了他的心脏。   无论她是不是调侃,还是随口说的话——她素来如此,并有着自己都不知道能够撩动他人心弦的天分。   但并不妨碍他当真。   因为起太早,她打了个哈欠,眼尾有些红。   贺朝莫名想到了姜穗仅有几次的哭泣。   是因为姜叔叔差点被虫族偷袭而死亡,因为姜迟上一次实习所在的边境差点回不来,因为秦阿姨(姜母)前往前线许久没有回来而想她。   贺朝突然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十分突兀。   他看着她,“你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答案。   姜穗对他这种奇怪的问题接受十分良好,心里有问题的病人嘛,她很包容的。   “当然。”姜穗说,“而且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   贺朝感觉自己又被击中了,尽管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看着她,贺朝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   也知道了将来想要做什么。   虽然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愿望。   和她一起生活在一个,不会让她感觉到痛苦和难过的世界。   在一个普通的上学路,贺朝找到了自己的未来,而有了生的锚点。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   点击翻页~ 第185章 (全文完)   ◎姜穗x贺朝3(完)◎   高中生活似乎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差别。   和军部下设的直属高中相比, 寰宇高中这种综合性中学学习的东西都较为和平,学生们也更活泼一些。   不过让姜穗没有想到的是,贺朝在进入高中之后并没有加入平衡仪社团, 而是转而去学习了军事方面的知识。   没有想到贺朝当初像是随口一说的竟然是真心话。   姜穗的兴趣更多的是放在了AI与医学上,她经常泡在计算机实验室里,偶尔朋友们来找她也只需要来这里。   “小穗。”实验室外有人探头进来,看到目标之后眼睛一亮, “你果然在这里。”   姜穗从各种各样的公式与程序中抬起头, “阿瑶, 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在找你。”邵瑶走进来。   她是姜穗在上了高中之后认识的好朋友, 和她柔弱的外貌不同,实际上打架很猛, 当初和黎扬打了一架之后,就成了他们的朋友之一。   “今晚就是毕业晚会了, 你怎么还泡在实验室里, 舞伴找好了吗?”   邵瑶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看着姜穗屏幕里的各种密密麻麻的公式就头晕。   她说完后又叹了口气, “算了, 你肯定跟贺朝一起,又不需要操心这种事。”   姜穗放下了手中的事,看向她, 露出了促狭的笑, “那你呢?和隔壁班的那个穆青?”   邵瑶趴在桌子上, “他确实邀请我了, 但是我还在考虑。”   姜穗:“他又惹你生气了?”   邵瑶:“我就这么容易生气吗?我又不是你。”   姜穗想反驳,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脾气其实不大好, “……喂。”   邵瑶道:“我是打算考国防大学的, 什么情情爱爱都无法阻止我在战场上发光发热的的脚步。”   姜穗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毕业晚会而已,没人阻止你。”   邵瑶没理,而是想到什么凑过来,“说起来,黎扬有没有邀请你啊?”   姜穗微微点了点头,“邀请了,不过我已经先答应了贺朝,没办法了,第二支舞才能和他跳。”   过了一会儿,姜穗才听见邵瑶的声音。   “你……还挺雨露均沾的。”   姜穗:“……不要把我们纯洁无瑕的友谊沾染上肮脏的色彩。”   邵瑶看着眼姜穗认真的神情,觉得她应该好好看一看贺朝看她的样子,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纯洁无瑕”的眼神。   邵瑶不想掺和他们的事,而是看了眼姜穗做的东西。   “你到底在做什么?看你很长时间都待在这里了。”   说到这个,姜穗话匣子就打开了,她有些兴致勃勃地给好友介绍自己的作品。   “我改装了我的随身AI!”   迈入15岁的人都会更新新的终端,里面带着类似于随身管家一样的AI系统,只不过都是些较为机械化的冰冷工具,姜穗把它进行了改装。   她打开了自己的系统,给邵瑶看。   “下午好,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邵瑶最开始还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这不是每一个终端都可以做到的吗?”   姜穗说:“那不一样。”   她没有点击,也没有下达什么命令,而是问道:“守护者,你心情现在怎么样?”   被称作守护者的AI是沉稳清亮的青年男音,并没有系统惯有的机械感,反而觉得生动。   “很不错,小姐给我更新了内置系统之后,感觉运行流畅了很多。”   邵瑶不傻,甚至很聪明,她虽然不懂得太多这些AI运行的原理,但是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   一个系统能够主观的表达自己的心情,已经是涉及到了AI是否能够产生自主意识这样的命题了。   邵瑶微微张大了嘴巴,最后定定地看了姜穗的系统,才看向姜穗。   “小穗,你应该知道AI伦理法吧?”她声音有些严肃。   姜穗道:“我当然知道,但我也没有违法,就算是SES(Systems ethics survey系统伦理调查局)来,也无法定我的罪。”她勾起唇,“我的阿守是自主产生的意识,并非我刻意而为,关于这一点,我的程序日记里完全说明了情况。”   邵瑶张了张嘴,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问姜穗她系统到底是怎么样产生自主意识的,就听到了自己终端响起的声音,与此同时,姜穗的终端也响起来。   是黎扬的,他同时拨打了两个人的终端。   姜穗和邵瑶对视了一眼,点击接收。   黎扬的立体投影顿时出现,他看起来额头有些汗,整个人凶狠又紧绷,“就猜你们在实验室。”他没有多说什么废话,“虫族入侵,不要乱跑。”   姜穗心中一惊,她立刻问道:“贺朝呢!”   黎扬很显然是避开了攻击,翻滚了几下,闪过贺朝的身影,他正在和虫族战斗中,黎扬随后有些呼吸不稳回答道:“他的终端被打坏了,糟糕——!”   通讯被迫结束,姜穗猛然站起来,她道:“阿守,解除实验室屏蔽。”   “是的,小姐。”   解除实验室屏蔽的下一秒,她们二人都听见了响彻了整个校园的警报声。   邵瑶已经从自己的折叠芥子袋里拿出了武器,也给姜穗丢了一把枪。   姜穗从自己的实验室里也拿出了武器,是一把长刀和冲锋,同样也接过邵瑶给的手/枪,别在腰间。   邵瑶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想去避难。”   姜穗给自己的枪上膛,她也看向邵瑶,“你不是也没打算去吗?”   邵瑶有些可惜地站起来,她最终把自己的长裙撕了一半,露出了里面的战斗裤以及绑着的匕首。   姜穗:“……你到底是去参加毕业舞会的还是去打架的。”   邵瑶笑起来:“这不是有备无患吗?你瞧,现在就正有帮助。”   姜穗关闭了自己的实验室,将终端重新佩戴好。   姜穗:“其实现在去避难还来得及。”寰宇高中的避难所非常坚固,足够支撑到救援的到来。   邵瑶摇头:“邵家从未有对虫族屈服的缩头乌龟。”   姜穗:“但其实这都不是我们的责任。”   邵瑶看着她蓄势待发的模样,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一副劝我的样子,先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吧!”   姜穗打开了实验的门,已经闻到了硝烟以及虫族的腥臭味,她觉得等到姜迟来又要骂她一顿了。   但是看到虫族,还看到贺朝和黎扬支撑地很勉强的样子,姜穗就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奔涌流动,驱使着她赶紧赶到去支援。   姜穗道:“姜家也没有逃兵。”   她问自己的系统,“定位到贺朝他们在的地方了吗?”   阿守道:“根据背景扫描成功,位于枫叶林。”   姜穗最后问了一次邵瑶:“你真的要和我去吗?”   邵瑶:“喂,他们也是我的朋友。”   二人对视笑了一下,随后便快速地奔往校园的枫叶林,在逃跑向避难所的众多同学中逆流而上。   后来姜穗和邵瑶赶到的非常及时,再晚一点贺朝和黎扬恐怕会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但是同样的,还未曾进入军部训练的几个人,在虫族的进攻下也受了不同的伤。   尽管他们的拖延拯救了不少人,但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我们不需要几个还没有毕业的小孩牺牲!”这是那位明星战士,回到战场上的利维军官的咆哮。   还没完,姜穗经历了姜迟、亲爹亲娘的一顿臭骂。   尤其是姜迟,毫无脏话的阴阳怪气,让姜穗头皮发麻。   “我都不知道我的妹妹竟然这么勇猛,梦想着当英雄。我是不是还要赞叹她因为恰好地改造了自己的AI,才通过校园网络对虫族造成精神攻击?”   姜穗在病床上躺尸。   一旁的贺朝有些看不过去,想要拯救她,“迟哥,其实是因为……”   “闭嘴!”   面无表情的青年看了过来,“你也一样,等死了给你们收尸的时候再来跟我狡辩。”   姜穗弱弱道:“……死了就狡辩不了了。”   然后是姜迟阴森森的笑容,“看来你也知道啊。”   姜穗和贺朝选择安静如鸡。   等到病房里没人了,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两个人才松了口气。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两个人又同时开口。   “你没事吧?”   “伤口还疼吗?”   二人又都是一愣,随后都笑起来。   姜穗笑的时候牵扯到伤口,哎哟了一声。   贺朝一顿,变得有些阴沉。   “对不起。”他说。   意外他的突然道歉,姜穗没懂,“你道什么歉?”   贺朝:“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   姜穗躺着看着天花板,对自己洞穿的腹部伤口不是很在意,“但如果当时换成是我被困住,你也会过来的。”   贺朝沉默了。   姜穗转过头,注意到了那股阴郁又重新席卷了他,想了想,于是道:“要是道歉的话,不然你给我削苹果?我现在也动不了。”   和腿断了的贺朝相比,她确实动弹不得。   贺朝沉默地坐起来,给她削苹果。   姜穗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毕竟她最喜欢的就是苹果,从小到大他削了不知道多少遍。   姜穗忽然感叹:“唉,看来毕业舞会是开不成了?”   贺朝看着丝毫不见阴霾的姜穗,心脏不由得收紧,有些酸涩的刺痛。   当看到她在枫叶林突然出现的那一刻,贺朝就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他不想死了。   他想永远陪伴在她的身边。   因此看到她倒下的那一刻,心悸与慌张是从未有过的。   而现在还好,他们都仍然活着。   贺朝道:“之后应该会补办的。”   但实际上他们都知道,不会了,毕业舞会成了许多同学的葬礼,军部的新一轮征兵开始,对虫族的反攻也开始提上了日程。   听说那个意识空间计算系统已经通过了最终的测验,无论是姜穗的父母还是姜迟,以及现役的所有士兵,都要进入训练。   姜穗有点蠢蠢欲动,她对那个系统很感兴趣。   正好毕业了,如果现在选择,她或许会选择相关的大学。   “姜穗。”陷入沉思的思绪被少年的声音重新唤了回来,姜穗侧过头,看到了他凝望自己的视线。   “怎么了?”姜穗问。   下了床的少年凑了过来,他把手中的刀与苹果放到了一旁,漆黑的眼眸流动着姜穗看不懂的情绪。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他说。   姜穗听了笑了,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随后她从自己的病号裤子兜里掏出来了什么,“幸好带在身上,送你的毕业礼物。”   贺朝一愣,低下头,看到了掌心里如红绳般的机械链条。   “这个可以干扰虫族的精神碰触,我之前特地测试过。”她扬起自己的手腕,“我也有一个哦。”   随后姜穗不由分说,给贺朝系上,那是她独有的系东西的方式,贺朝看几眼便学会了。   贺朝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便的有些快。   他抬起头,看到了姜穗的笑容。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还带着得意,“怎么样?不用太感谢我。”   贺朝看了她许久,直到姜穗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却听见贺朝道:“姜穗,谢谢你。”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都如此地感谢她,将他从泥沼里拉了出来。   姜穗一顿,被他看得第一次感觉脸有些红。   大约是太热了。   姜穗想。   不过,如果不是贺朝,她也不会有这么开心的每一天。   ——   “原来在那个时候你就开始喜欢我了吗?”身旁的女人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然而被调笑的男人面不改色,和以往一调侃就脸红的少年已经很不相同。   他给她削苹果,和以前一样。   贺朝说:“或许还要更早。”   早到她在那场晚宴的花园里拉住他的手。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不懂,也不承认罢了。   女人从床上坐起来,看起来脸色还有些苍白,只不过比刚刚苏醒的模样已经好了许多,男人也不再管束着她不让她乱动了。   她凑近他,嘿嘿一笑,“承认吧,你就是被我迷住了。”   下一秒,反倒是她愣住,并且僵在原地。   唇边是温热的触感,男人不过一偏头,便吻住了她。   虽然是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但是还是让许久没有来到现实的女人感觉到一丝的别扭。   “我……”她想说自己还没有刷牙,但是嘴里塞入一小块的苹果告诉她,她早在一小时前就已经洗漱过了。   “我早就被你迷住了。”男人忽然开口。   女人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如此干脆利落的承认。   他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对她的呆而感到满意,又俯下身子亲了一口。   “小姜医生,欢迎回到现实。”   他比她登出的时间更早一点,康复得也更快一点,受到主脑最后精神爆发攻击的姜穗,醒得也晚一些。   女人看了眼窗外晴朗的天空,最终也露出了笑容。   她靠在床头,“他们都还好吗?”   男人道:“嗯,黎扬、辞还有邵瑶在同一个病房,穆青和迟哥恢复得快一点,正在接受精神观测,大概检测正常后可以正式出院。”   “其他人的话……虽然也有没有撑住的战士牺牲,但是80%的人都获救了。”   “那真是……太好了。”女人神情更加放松了一些,还带着饱经风霜后的怔然,以及无法脚踏实地的虚幻感。   但这样的虚幻感在男人看过来时便又消失了。   “说起来,我还很好奇一件事。”   贺朝在一旁擦手,应道:“什么事?”   姜穗拿起签子,将切好的苹果放入口中,“为什么你这么讨厌吃苹果?”   是完全和她相反的唯一的爱好。   贺朝擦手的动作一顿,本来不想回答,但是姜穗不停追问,最终终于在男人按着她老实睡觉的时候,他开口了。   贺朝抱着姜穗躺在病床上,鼻尖是她身上的清新味道,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贺朝说:“还记得高中毕业舞会那一次虫族入侵后我们受伤了吗?”   姜穗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记得,我们两人伤得最重,所以最晚出院。”   贺朝说:“每一个来探病的人,都送了水果。”   姜穗想起来了,“这不是很正常吗?”人情世故,千百年来源远流长。   贺朝一想到就感觉胃在翻滚,声音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但是每一个人都送了一大篮的苹果。”   就算姜穗天天都要吃,也还剩下一大堆,为了不浪费,全都进了贺朝的肚子。   狠狠把贺朝吃伤了。   看到苹果胃就在翻滚,好在后来因为姜穗爱吃,他看着看着就脱敏了,只不过再也不想把它放进自己的嘴巴里。   “啊……”姜穗很遗憾,同时也很心虚。   过了一会儿,贺朝突然说:“只有一种苹果味不会让我感觉到难受。”   姜穗顿时赶紧心虚抬头,“什……”   下一秒,她便被男人吻住。   而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一个属于成年人的吻。   “爸,妈,你们在病房前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姜迟看到面色铁青的父亲和姨母笑拉扯着父亲赶紧离开的母亲。   母亲笑眯眯的,“哎呀,小朝和小穗在里面呢。”虽然没看到在做什么,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姜迟顿时知道了为什么父亲这么表情了。   虽然知道贺朝很优秀,但是自家鲜花被摘走了的失落感让姜父愤怒发言,“贺朝!!”   姜迟看着鸡飞狗跳的一幕,却忽然地松了一口气。   都活下来了。   一切都结束了。   而他们,也终于有了和平的未来。   姜迟看向窗外,是朗朗晴空,万里无云。   天气真好。   一切都好。   作者有话说:   到目前为止,这篇文算是正式完结了。   看完的小伙伴给个评分吧~   第一次挑战一百万字的大长篇,中途有好几次真的都想放弃了,但后来还是每一位一路陪伴过来的读者让我坚持了下来。   真的非常感谢能够看到这里的每一位小天使。   这半年来也是我们一起走过的。   姜穗和贺朝的故事告一段落我还真的是舍不得啊。   半年啊,他们也和我一起经历了很多,每天更新码字都成了生活的一部分,骤然结束了竟然还有一阵空虚。   就这样完结了。   可能整篇文或许还是有一些瑕疵,但是希望总体看来能够让你们满意。   如果不满意也没关系,希望我的这篇文曾经在某一刻让你感觉到开心。   我的专栏里有各种各样的预收,感兴趣的小伙伴看一看啦。   能够在千万本晋江小说中选中我,选中姜穗和贺朝,真是万分感谢。   无论是他们,还是你我,都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下一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