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大佬争做我替身   作者:处蛇   简介:   ———每早九点更新 不见不散———   谢明月——穿书局虐渣分部年度优秀员工。   她经手的书,渣男全都得到了制裁。   在这次的任务中,因为书中世界不稳定,三本书的女配角色融合成了同一个人。   换句话说,谢明月要同时虐三个渣男。   系统:第一本书男主的白月光即将回国,他打算打发掉你这个替身。请积极应对,让男主爱上你,再为他付出生命,让他痛不欲生,从而达到虐渣的目的……   谢明月打断它:来不及了,时间紧任务重,我先和他分个手。   系统:?   面对迫不及待打发替身的男主,谢明月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先对方一步递出分手费,并要求他搬出去。   第二件事:花掉所有积分,编造出一个无论怎么调查都真实存在的……去世五年的初恋。   傅译生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年少相恋的白月光,肆意践踏谢明月的感情。   直到有一天,傅译生惊讶地发现:谢明月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车祸身亡,而他和那位逝去的人长得很像。   知道真相的那天,傅译生的胸膛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那天他一路飙车,赶到谢明月的家门口,却发现被关在门外的还有两个人。   他们敲着门,低声乞求:   “我会努力再像他一点,你不要走。”   *   “这世上祈求她垂怜的人很多,在这其中,你甚至不是最像她所爱的一个。”   .   怎么让一个渣男自食恶果?   常规方法是:委曲求全,卑微讨好,无私奉献,不求回报。为他付出生命,让他余生都在忏悔失去了你。   但这算什么报应?   不如——忽略他,漠视他,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独特,然而你的爱飘忽不定。   在他情根深种时,让他发现你的眼神透过他在注视别人。   让他满心惶恐,摇尾乞怜,甚至主动去模仿你虚构出的白月光形象。   将他施加的原封不动还回去,这才算自食恶果。   「注」追不到的追妻火葬场,虐渣爽文。   开局就分手,后面都是虐渣。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打脸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明月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有白月光,我装的。   立意:不要辜负真心。 第1章   她的爱让他认不清自己了。   谢明月醒过来的时候,人正躺在浴缸里。   浴室只开了一盏夜灯,光很微弱。窗户大开,夜幕中,凉风窜进来。   浴缸的水已经冰凉,满得要溢出去。谢明月不着寸缕,浑身的皮肤被泡得微微泛白。   谢明月抽身出水,四肢被冷水泡得僵硬,落地时差点没站稳。   脑中响起996系统实时的吐槽:“合适的恐怖片开场。”   “我差点连夜和总部贷款,申请给你买第二具身体。”   谢明月拎出放在一旁的浴袍,套在身上,总算觉得干爽一点,这才有空搭理996:“不要在半夜说这种吓人的话。”   996不解:“恐怖片你不是很爱看吗。”   “我是指贷款。”谢明月正色否决:“我刚还完商城别墅的钱,短期内听不得这两个字。”   996:“……”   它连小区的钱都没攒够!   那些仰慕谢明月的后辈一定想不到,金牌前辈私底下是这么个不着调的人。   谢明月和系统是老相识,都是穿书局女配分部的员工,一起从稚嫩的新手走到今天。   谢明月成功凭借任务积分买下大别野,996也从稚嫩小统进化成会在萧瑟寒风中眺望远方,给新一代系统讲过去故事的前辈。   一人一统一路上狼狈为奸薅总部羊毛,建立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局限于工作,可以说,这世上能看懂996猛统内心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数据库,一个是谢明月。   建立在这样的感情下,虽然谢明月已经不缺积分,但还是陪着996接了这次史无前例的s级任务,为996艰辛的买房事业添砖加瓦。   谢明月边和系统插科打诨,边打开浴室的大灯,站在镜子前,细细端详镜子前的这张脸。   人间富贵花。   看到脸的瞬间,谢明月瞬间想到这个词。   很贴切,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合适了。   原主的这张脸和谢明月原本的长相有些相似。同样明艳大方的长相,谢明月本人更凌厉立体,而原主的气质则稍显苍白柔软。   谢明月微微扬了扬下巴。   原主的皮肤很白,在灯光下清泠泠的那种白。   她这会儿刚泡过冷水,脸色苍白,唇瓣没有血色。本来就是明艳的长相,眼睛偏偏又微微上挑,垂目看人的时候,带着点不自觉的轻视。   是那种会赤足在地上走,所到之处都有人铺着细细软软的毯子,生怕硌到她的长相。   也许还有点不知人间疾苦,得到一切也觉得理所应当。   脆弱的,柔软的;高傲的,矜贵的。   很矛盾的特质。   谢明月不解:“这个时代的审美是不是存在偏差?”   这种长相理应被好好保护,一辈子都不会遇见一件不如意的事。被小心地安置在玻璃柜里,被当成轻拿轻放的易碎品,永远保留着大小姐的脾性,十指不沾阳春水,任何灰尘都不会沾上她的裙摆。   这样一张脸,竟然会成为黯然退场的女配?   浴缸旁的手机叮咚一声。谢明月拿过它,轻松地指纹解锁,划动屏幕点进了聊天页面。   一个备注“译生”的人发来了信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今天不回来。”   谢明月划动了两下屏幕,往上翻看。在两人过往的聊天记录中,绿色占据了百分之八十,几乎全是原主发过去的信息。   “最近辛苦啦,给你煲了汤,回来记得喝。”   “还在加班吗?”   “今天要吃的药在西装上口袋里,三个塑料小包装,一餐一份,记得按时吃。”   “衣服我搭配好了,要穿的时候直接拿,袜子在行李箱的夹层里。出差少喝点酒,醒酒药是个红色的小盒子,不要吃错了。”   “早点回来,我很想你。”   “看到了回条信息。”   诸如此类的关心。   对方隔了两个多小时,冷淡地回复了一个“好”。   谢明月皱了皱眉,继续往上看。   “今天出门遇到了一只白色的小猫,好可爱,毛茸茸的诶。”   “它还蹭我!”   “它一路都在跟着我走,它好像想跟我回家。”   右边的信息兴致勃勃地分享自己的心情,但又立刻克制,小心翼翼地找补:“不过你不喜欢猫猫嘛,算啦。”   然后她又补了句:“猫猫养起来也很麻烦。”   礼貌的,体贴的,替人着想的。   提出要求也是试探的,绝不肯让人多为难一刻。就算最后率先妥协,也会善解人意地自己找到理由。   满屏的记录里,多得是这样的信息。原主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关心,分享生活中的小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好像一出独角戏,她面对大海投下石子,一点波澜都没有惊起。   消息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年前,谢明月粗略浏览过这三年的记录,看着原主孤独地守护这份只有她参与的爱情。   996看完都忍不住发出感慨:“拳头硬了。”   虽然严格来说它并没有实体,但还是奇迹般地共情了人类愤怒的情感。   谢明月几乎瞬间在脑中做出了大致的人物测写。   谢明月道:“把这个世界的故事线传给我。”   996依言照办,很快谢明月就看到了完整的故事线。   故事很长,概括下来就是标准的替身文学。   年轻的豪门总裁,出国的白月光,门当户对长得很像但没有爱情的未婚妻替身,要素过全。   不同的是没有替身上位,也没有渣男火葬场,作为替身的原主默默爱了三年男主傅译生,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傅译生厌倦她的温和,这种厌倦恰如他厌倦家里一尘不变的摆设。他连原主轻轻的走路都会一起不喜欢,认为不鲜活。   他自命不凡,出自豪门世家,天生就不缺人投怀送抱,又兼之相貌学识都够优秀,认定自己的爱是施舍,要对方摇尾乞怜。   在他的想法里,和谢明月耗费这三年的光阴已经是赏光,怎么也不算亏待。   很多人渴望他青睐而不得其法,谢明月凭着这张相似的脸得到了他,难道还委屈吗?   这样的念头根深蒂固,于是得知白月光快要回国时,傅译生没有犹豫,当机立断踹掉了谢明月。   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一点对于替身这件事的愧疚。   就这么轻易地抹掉了和原主之间的三年,迫不及待,不留余力,就像扒掉一块黏在脚底肮脏的口香糖。   原主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在原定的故事线里,男女主结婚当天,她像傅译生最厌倦的那样,轻飘飘地站上天台,从楼顶跳了下去。   996:“现在故事线进展到白月光快要回国,男主已经和她解开误会,打算打发掉你,好和白月光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996正色:“宿主的任务是让渣男自食恶果,发自内心地后悔自己糟践过别人的爱。”   “让他认识到真心难得,糟蹋真心的都是**。”   说到后面,996咬字变重,明显带了点个人情绪。   谢明月沉吟了一会儿:“任务倒是不难,怎么会被评定成s级?”   以女子之身在封建社会登上皇位不过是a级任务,虐个渣男怎么想也不至于有太高的难度。   “任务确实不难。”   996凄惨一笑,“我也是刚知道的,这个世界……是三本书融合而成的。”   “融合后的世界下,三本书的剧情将会同时发展。”   “好消息是你有三份工资,坏消息是你要用一个身份走三份剧情。”   “白月光回国后退场的替身是你,被当成攀爬垫脚石的工具人是你,顶流身边默默奉献被网暴退圈的经纪人也是你。都是你。”   .   “宿主……你还好吗?“   眼看着谢明月有些呆滞,996赶紧补充:“三本书的进度不同,三位男主互相也不认识,只要我们规划好时间,作出可行的计划,一定可以顺利完成任务!”   谢明月看完剩下两条剧情线,若有所思。   996没骗人。   虽然同时扮演听起来没什么可实施性,但其实三本书的进度是不一样的。   举个例子:同一时间段,第一本书的剧情已经进展到傅译生要和谢明月分手,但第二本书的男主和谢明月还不认识。   只要掌握好时间差,谢明月完全可以在三条剧情线中赶场,抢在男女主大团圆以前,教会男主做人。   更何况……这可是三份工资!   想到这里,谢明月义正严辞:“你放心,为了你的房子,我义不容辞!”   996听了很高兴,为谢明月的友谊感动之余不忘提醒:“傅译生明天就会回来提分手,你一定要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让他感到愧疚。争取拖一段时间,在相处中让他回想起你对他的付出。等到他爱上你以后,你再为他献出生命,让他用后半生忏悔自己对你的忽视和冷漠!”   996越说越激动:“这是总部提供的攻略方案,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你拿手机干什么?”   谢明月头都没抬:“分手。”   996僵住:“什……什么?”   还没等996反应过来,谢明月已经动作迅速地点开刚刚的对话框,径直打下一行字,发送。   “明天回来一趟,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作者有话说:   预收《职业后妈,拿钱感化》:你到底还有几个好儿子?   沈姝的职业是替身,不同于其他替身和男主上演相爱相杀。   她因为一张和男主去世母亲过于相像的脸,被重金聘请来当幼年男主的后妈。   在这次的任务里,她得同时当三位男主的妈。   .   豪门少爷把她做的饭掀翻在地,看着她收拾残骸,又端出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少爷面露嘲讽:“就算你再怎么讨好我,我也不会让你进这个家。”   少年成名的童星陷入风波,她想办法引开媒体的围追堵截。   童星目光厌恶:“你以为我会感动吗?我看着你这张脸,只觉得恶心。”   轮椅上的天才少年摔在地上,用拐杖打掉她搀扶的手。   少年语带恨意:“别碰我,我嫌脏。”   所有人都觉得沈姝会一直讨好他们,却在之后某天突然发现——   沈姝做的饭菜都是点的外卖,三人每天吃的东西都一模一样。   所有的礼物都来自义乌商场,每一样都不走心的买了三份。   她哄他们的话术,都出自同一本书《如何和叛逆期的孩子相处》。   就连她参加家长会提前离席,也是因为她要赶着去参加其他两人的颁奖典礼!   三人:你到底还有几个好儿子?   沈姝合上手里的《端水是一门技巧》,无辜眨眼:当然只有你一个啊,小宝。   -   #真女人从不只当一个人的后妈#   #你到底还有几个好儿子#   #儿子争宠指北# 第2章   明天,你从这里搬出去吧。   傅译生看到信息已经是第二天。   傅氏集团最近正和外资洽谈一笔跨国贸易,作为集团的掌舵人,傅译生不说忙得焦头烂额,但也确实不如往常清闲。   送走外宾,傅译生揉了揉眉心,闲散地靠在椅子上,随意抬起一条腿,搁在办公桌上。   集团坐落在市中心,首都最繁华的一条街。傅译生从窗口望下去,底下川流不息,人被缩小成一个点,点和点擦肩而过,分别。   每一天都如此。   傅译生感到了一种难言的厌倦。他皱着眉摸了摸口袋,没摸到东西。   他的衣服都是谢明月在打理,不用想也知道,那包烟已经被谢明月偷偷收缴了。   傅译生蹙眉,为谢明月的自作主张感到恼火。   他烦闷的时候就会抽烟。谢明月鼻子灵,经常在他回家的时候趴在他脖颈上轻嗅,闻到烟草味,就轻轻蹙着眉头。   她不敢直接开口,就慢慢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然后找准机会轻声说抽烟的危害。   傅译生不耐烦听这个。听烦了,他就伸手一拉,轻而易举地把人拉到怀里。谢明月没有防备,刚坐稳就被疾风暴雨的亲吻弄得软成一滩水,脸又红又烫,早不记得刚刚要说什么了。   他能容忍谢明月这么久,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好哄。   好哄,代表着麻烦少。   他已经够忙,更不想处理麻烦。谢明月足够听话,即便时常让他感到索然无味,冲着这份听话,他也懒得再换一个。   何况……傅译生想起那张相似的脸,顿了一下,起身站在窗前,打了个跨国电话。   电话很久才接通,漫长的拨号音过去,女孩子娇嗔的声音传过来。   “译生?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傅译生的眉头舒展开来,语气轻松:“听说你要回国?”   “是啊。”夏晴的声音活泼清脆,带着旺盛的生命力,“都结课了,我不打算留在这里工作,肯定要回来呀。”   傅译生心头松快了些,带着笑意:“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会太麻烦你吗?”   “不麻烦。”傅译生眼睛不眨地撒谎:“最近不忙。”   “那就好。”夏晴笑道:“我担心太麻烦你——到时候又被你说是烦人精。”   提到过往熟悉的绰号,傅译生心头一软。   他和夏晴认识的太早。夏晴年纪小,谈恋爱的时候颇爱使性子,一言不合就要生几天的闷气。又加之她天真烂漫,时常想一出是一处,突发奇想要吃城南的糖炒栗子,城北的古法糕点,都是常有的事。   傅译生那时候也只是少年,脾性还不如今天。在夏晴的眼泪攻势下认命,东西是给找全了,夏晴小麻烦精的称号也被他安上了。   傅译生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心想:那时候真好。   “你出国的这两年……”傅译生迟疑了一下,还是咽下原本要说的话,改口道:“国内的珠宝设计发展的很快,你这次回来可以多看看。”   太快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当然,我可不会和你客气。”对面这样道。   傅译生轻笑,没觉得冒犯,反而为两人之间时隔几年的这份默契和自然感到愉悦。   傅译生这通电话打了半个小时,一直聊到天色将晚,窗外灯火通明。   傅译生抬手看了眼表,心里不舍,但不得不开口:“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   “译生。”夏晴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话语顺着电子设备传出来,稍微有些变音,她顿了一下,慢慢问:“你现在身边……有喜欢的人吗?”   傅译生愣了一下,又想找根烟,翻了翻抽屉也没有,但电话那头的人已经等很久。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声音自然:“没有。”   他反问:“你呢。”   夏晴似乎放下心来,声音放松了很多,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我才不告诉你。”   “回来吧。”夏晴想了想:“回来以后,我当面告诉你。”   张助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傅总站在窗前,手机还亮着光,神色怔松,好像在思考什么。   张助理权衡了一下,看看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傅总。”   张助理递上手里的东西,“您上回让我买的东西已经到了。您看是您带回去,还是我送去您家里?”   傅译生瞥他一眼,皱眉,接过张助理递过的礼盒。   他不记得让张助理带过什么东西。   傅译生打开盒子,拎出一块表。   江诗丹顿。   表盘是午夜的深邃蓝色,整块看起来优雅知性。   张助理在一旁小声提醒:“前天是谢小姐的生日,您让我……”   傅译生顿时了然。他前段时间忙于公司的事,没有回去陪谢明月过生日,于是让张助理挑了个礼物,打算回去补给她。   傅译生自认也算出手大方,让张助理挑礼物也是只求好,不挑价格。   更何况生日年年都有,谢明月一向懂事,想来也会体谅他。   若是平时错过了,傅译生早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但……夏晴要回来了,电话结尾又说了那通话。   傅译生心中微微一动。   夏晴是最骄傲的性子,早两年和别人撞了衣服都要生气半天。后来夏家家道中落,她被迫出国,更被打击得有些偏激,平日里还能控制住情绪,看上去和过去一般活泼。但如果受了刺激,情绪很容易失控。   傅译生心里清楚,夏晴绝忍不下谢明月那张和她有五分相似的容貌,更何况这张脸还和他有过三年。   这事儿得瞒着她。   要是让夏晴知道了……傅译生想起她刚刚的活泼娇俏,暗自后悔:早知不该带谢明月回去。   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傅译生确认下来:谢明月留不得。   在夏晴回国以前,必须要将她远远地打发走,不能让她留下来刺激到夏晴。   想起谢明月含情脉脉的眼睛,傅译生将手里的盒子丢进张助理怀里,等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吩咐道:“挑个更好的。”   谢明月爱他,这点他清楚。他不爱谢明月,这点他也清楚。   回报不了爱,那就在物质上弥补一些。   既然做了决定,傅译生拎起桌上的钥匙,大步如风,打算回去和谢明月摊牌。   她够温顺,大概能体谅他。   经过张助理身边时他想起来什么,转身叮嘱:“把我过两天的日程都推掉。”   夏家已经败落,之前的老宅也被封了。夏晴回国举目无亲,也无处落脚。傅译生需要充足的时间把这一切都安排好。   .   谢明月去拿外卖的时候,996还在絮絮叨叨:“太冲动了,虽然确实很爽。你要不还是考虑一下总部的方案?”   “这次任务真的很难,我们之前都没遇到过……”   谢明月忙着处理手上的外卖,没搭理它。   996说了半天,精神体都有点口干舌燥,还没得到任何回复。转头一看,谢明月正专心致志地将外卖的饭菜装盘。   她小心地将意面卷出合适的弧度,摆在精致的盘子中央。然后感觉少了点什么,一拍脑袋,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盒番茄酱。   “生产日期20年6月……过期了。”996读出了下面印的小字。   谢明月满不在乎:“无所谓,他又不吃。”   等看到她精心准备的大礼,傅译生那种没受过挫折的天之骄子,怒火中烧还来不及,哪儿有什么心思吃饭。   何况在此之前,原主做好的饭菜大多也是冷掉以后丢进垃圾桶,并没有入傅译生口的机会。她今天不过是体贴地替傅译生考虑罢了。   不是看不起别人捧上的真心吗,那就索性别要了。   谢明月用勺子背面蹭上番茄酱,在盘子上方划了一道流畅的弧线,十多块的意面一下子身价倍增。   谢明月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   够了。   渣滓配吃什么好东西。   谢明月如法炮制,很快就将桌子摆放的满满的。   她点上蜡烛,燃起香薰,打开日落灯,营造出温馨浪漫的氛围。   这一通忙活下来,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谢明月看了眼时间,时间已经走到八点,她喃喃道:“差不多了。”   傅译生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客厅的窗户大开,米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动,日落灯打出朝霞一样橙红色的光,照在洁白的墙壁上。   桌上摆满了饭菜,点燃的蜡烛被风吹的摇曳。   谢明月坐在那里,好像坐在光中,风把她的发丝吹得有些飘起来。   听到声音,谢明月抬眸,一双眼亮晶晶的,她像往常一样,轻轻问:“你回来啦?”   傅译生心里一软。   虽然他不喜欢谢明月,但不可否认,谢明月真的对他很好。   这三年在谢明月的照顾下,他得以将全身心都放在工作上,不用考虑任何琐碎的事。谢明月包办了他的饮食起居,在这份体贴下,他顽固的胃病也很久没再犯过。   只是她为人太过温和,像一滩水一样,性子中没有任何有趣的一面。日子久了,是个人都会厌倦。   傅译生脱下大衣挂在衣架子上,走到餐桌面前,坐在谢明月对面。   桌上的菜色和以往不同,傅译生现在没精力多想,只当谢明月想换换口味。   餐桌一片沉默。   往常谢明月都会竭力找些琐碎的事情来讲,今天也格外的寡言。两人面对面坐着,什么话也不说。   傅译生皱眉,狠了狠心。   夏晴那里是等不了了,总不可能等她回国再处理,那时就晚了。   他对谢明月并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虽然他是因着这张脸才找谢明月谈恋爱,但谢明月爱慕他,和他在一起也是心甘情愿。说句不好听的,若没有这张脸,她也没有这个机会。   只是……谢明月太爱他了。   看到谢明月精心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傅译生心里难得生出了点愧疚。   踌躇半天没开口,傅译生心里叹了口气,因这点愧疚反生出点厌烦。   谢明月不该这么爱他,若她的爱稍微少一些,他现在也不用受折磨。   想想夏晴最后那句略带期待的话,傅译生到底下定了决心。   傅译生开口,语气是少见的温和:“先不吃了吧,我有话和你说。”   “有件事要告诉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傅译生讶异看了眼谢明月,旋即猜测谢明月又想提出什么要求。   他揉了揉眉心:“你先说吧。”   不差这么点时间。   傅译生暗自决定,不管到时候谢明月说什么,要什么东西或者需要他做什么事,他都尽量满足她——哪怕是上次她小心翼翼恳求的同学聚会,离开以前,他未必不能陪她去一次。就当作是对她这三年的弥补了。   傅译生料定谢明月不会提出什么让他为难的要求。   她一直这样,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让他陪着看看电影,想和他多相处一会儿。他随便说些什么,谢明月都会很高兴,然后用那种亮晶晶的眸子,认认真真的看他。   “好,那就我先说吧。”谢明月没有推辞,轻轻应了声。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金色的卡,顺着餐桌,轻轻地推到傅译生面前。   “这里是五百万。”   谢明月的眼神依旧含情脉脉,像过往每一次看傅译生一样,亮晶晶的,好像藏了无尽的爱意。   傅译生还没搞懂这张卡是什么意思,就听到谢明月声音轻柔,说出了下一句。   “……明天从这里搬出去吧。”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3章   最迟三天,谢明月就会来求他回去。   傅译生一愣,旋即皱眉,说话已然带了两份火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谢明月脸上带笑,根本不把他的态度当一回事。   “我当然知道。”   气的就是你,小王八羔子。   傅译生顿了一下,压下怒气,沉声道:“你在玩什么把戏?”   问出口后,他似乎反应过来,话语中隐隐透露出不耐烦:“我真的很忙,没空处理你这些情绪。你要是以为玩这些把戏有用,未免太过天真。”   谢明月觉得好笑,慢慢问:“你觉得……我今天说这样的话,是为了让你陪我?”   “不然呢。”傅译生警告她:“不要做这些没用的事。”   “早在一开始我就提醒过你,我不会爱上你。”   傅译生强压着怒气,认为谢明月这一出就是想欲擒故纵,好让他多分点心思在她身上。   早在恋爱最初他就说过,自己不会爱上谢明月。是谢明月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到现在又贪心他的爱。   不识抬举。傅译生心里生出点厌恶。   谢明月在意识海中冷嗤一声,对着996吐槽:“真烂啊。”   渣男总是有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用来洗白自己的行为。   傅译生最初是说过这些话,却偏偏隐瞒了最关键的一点:谢明月有着一张和他初恋相似的脸。   谢明月只以为傅译生感情淡薄,于是拼命对他好,想捂热这颗心。她以为自己有机会的,傅译生身边只有她,地久天长,她总能慢慢走进他心里。   可是谁能想到呢,傅译生心里早早就装下了夏晴,夏晴出国前情绪不稳定,一句解释都没有直接甩了傅译生,很长一段时间都杳无音讯。他这才泄愤般找了谢明月。他看到容貌相似的谢明月将他捧在神坛上,心里未必没有报复夏晴的快意。   这样的人根本捂不热,谢明月做的注定是无用功。   谢明月鄙夷的要命。   但凡傅译生全盘托出,谢明月都敬他烂得坦坦荡荡。   可傅译生偏偏要隐瞒关键部分,看着谢明月一头栽进来飞蛾扑火。现在还要堂而皇之地说:“我早就告诉过你。”   烂,还虚伪。   谢明月心里鄙夷,态度却仍然非常温和。   “随便你怎么想。”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不在乎了,傅译生。”   她的口吻温温柔柔,是傅译生熟悉又厌倦的那种温和。   傅译生盯着谢明月的脸,看不出任何一丝破绽和端倪。她脸上仍然带着笑,举手投足得体从容,就好像……这份温和来自于她的礼貌和教养,却并不是因为她爱他。   “明天吧,最迟后天,把你的东西搬走。”谢明月下了最后通知。   她瞥了他一眼,轻轻的,却不带任何温度,“或许你还没忘记,这是我的房子?”   谢明月没说错。   原主的父母虽然意外去世,但也给她留下了庞大的遗产。这里只是她继承的房产中的……其中一个。   原主当时选择住这套,还是因为这套距离傅译生的公司最近。后来他们恋爱,傅译生就搬了进来,被谢明月照顾了三年。   傅译生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难堪。   谢明月说得太自然,直白地赶他出去,让他感觉自己被扒光了衣服。   “当时是你求我进来住的!”   他又不是缺这一套房子!   谢明月挑挑眉,挺直了脊背,看上去仍然优雅。   她似乎很疑惑傅译生为什么说这种话,于是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但我现在不愿意了啊,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她好像想通了什么,宽慰他:“我不会亏待你的。你这两年给我买的礼物——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一共是二百八十九万,我凑了个五百万,都折成了现金打进卡里了。你离开的时候带走,密码是你的生日。”   “男孩子的青春宝贵,我明白的。”谢明月慢条斯理:“这算我的一点补偿,谢谢你陪我这三年。”   傅译生怒火烧红了眼,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明月。   三百万,谢明月和打发乞丐一样,竟然说要用这钱来补偿他三年的青春!   她以为自己是谁?   这段感情从来都是由他主导,谢明月凭什么高高在上的,用这种施恩一样的语气,怜悯一样打发他!   就好像……这三年是她包//养了傅译生一样。   傅译生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   他想和谢明月分手是一回事,被谢明月逼着分手又是另一回事。   “你疯了吗?”傅译生咬牙切齿,“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谢明月站起来,逼近两步,几乎撞上傅译生的鼻尖。   她的眼神细细地描摹着傅译生脸的轮廓,认真又细致,仍然是那副痴迷地看真心爱人的神情,傅译生最熟悉的神情。   然而她说出的话却是:“好聚好散吧,闹开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她劝解道,诚心诚意为他考虑一样。   谢明月眼神清澈,一点也没被他的怒气吓到,反而笑盈盈得:“何况,傅译生,这不该是你想要的吗。”   “还是说,你现在舍不得了?”   谢明月平淡的两句话,像一桶冰水浇下来。   傅译生下意识后退两步,忽略掉心里的那点异样,恢复了理智。   “你发什么疯?我会舍不得?”   他求之不得。   谢明月心甘情愿地退位,总比纠缠不休让夏晴发现了的好。   他这趟回来,不就是为了打发掉谢明月吗?   虽然过程和他想的不一样,但确实达到了目的。   “不是最好。”   谢明月不见失落,诚恳地讲:“如果是的话,我会很难办。”   不然她真的没办法兼顾快开场的第二本书,她又不会分身术。   拜托垃圾赶紧自觉进垃圾桶吧,乖乖呆着,等她腾出功夫再来做垃圾分类。   “行。”   傅译生冷着张脸:“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千万别后悔。”   “不会。”谢明月脸色不变,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地点了点桌面:“卡别忘了。”   “……”   傅译生愤愤转身,夺门而出,看也没看那张卡。   他是疯了才会去拿这张卡!   傅译生头也不回,门在他的身后被大力摔上。   门发出“砰”的一生巨响,刚刚还优雅自持的谢明月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火急火燎地通知996:“现在还来得及参加酒会吗,快快快快给我订去沪市的机票!”   第二本书的剧情要开始了!   .   傅译生摔门而出,阴着脸坐进驾驶座。   他速度很快,带动车里挂着的挂件轻微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傅译生看着挂件,脸色阴晴不定。   这串风铃还是三年前谢明月求着他挂上的,是两只红色的小熊,下面坠着的吊牌刻着平安两字。   傅译生对这样的东西向来嗤之以鼻,谢明月却很当真,认真上网学了教程,刻完字巴巴给他送过来了。   想起谢明月刚刚说的话,傅译生怒气更重。   他一把扯下挂件,摇开车窗,大力掷出去。听着风铃落地的声音,傅译生的理智回笼。   谢明月有多爱他,在今天以前,他万分确定。   人的爱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消失殆尽。   傅译生低垂着眉,半张脸陷在黑暗里。半晌,他抬了抬眼,了然地嗤笑了一声。   谢明月离不开他的。   傅译生阴沉着脸,发动汽车,驾驶离开车库。   汽车的轮胎在风铃上狠狠碾过,发出东西被碾碎的声音。   傅译生没回头,近乎笃定:不管今天这出戏的原因是什么,谢明月都绝对会后悔。   最迟三天,她就会来求他回去。   作者有话说:   渣男:她马上就来求我。   谢明月:啊对对对(利落地进行垃圾分类   感谢阅读 第4章   褚遇最厌恶这种脑袋空空的大小姐   戚家晚宴。   戚家这两年国内的生意做得也算如日中天,在沪市更是风头无两,这回的晚宴邀请的嘉宾也皆是些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   越是上流圈子就越将阶层界限划分得明明白白,一流世家不会自降身份同下面的阶层交流。下阶层即便再落魄,也要聚个圈子,鄙夷地谈论在场的那些暴发户,仿佛靠近一点都会沾上他们的铜臭气。   看着场上微妙的氛围,褚遇讥诮地扯了扯嘴角。   富贵的、高高在上的、上流阶层。   一个个穿上西装华服,转眼就人模人样地出现在人前,其实内里不过是一滩肮脏发臭的烂泥。   褚遇心下不屑,百无聊赖地和凑上来的人寒暄。   对面是个中年企业家,一上来就夸他后生可畏,态度里的轻视却泄露出来。褚遇听了两分钟,已经有些不耐烦,正打算打断对方的高谈阔论,就听对方颇为惊喜地叫道:“戚小姐,您来了!”   对方抛下他,转身迎上进来的女人,态度明显热络起来。   “我在这儿等您很久了,北海那边有个项目,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身边的人被这声提醒,纷纷端着酒杯上去打招呼。眨眼间,戚小姐身边就围绕了不少人。   褚遇习惯这些人捧高踩低的态度,视线跟随着人流的方向看去,却落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女人。   她似乎是跟着戚小姐来的,此时众人团团围着也毫不怯场,显然是看惯了这种场面。   即便跟在气场很足的戚小姐身边,她也并不显得逊色,反而有种独特矛盾的脆弱感。   那是种被精心养起来的脆弱。   身边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上去搭话,绞尽脑汁搜刮话题。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一句,看起来并不重视。   褚遇懒得再看,正打算移开视线,对方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   她的瞳孔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琥珀色的质感,带着点没吃过苦的纯真。视线在空中交汇,对方看见了他。   不到一秒,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轻描淡写地收回了视线。   彻头彻尾的……忽视。   褚遇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恼怒。   褚遇向来不喜欢这种傲慢的大小姐,认为她们脑袋空空,整日里只知道奢侈享乐,实际灵魂经不起任何探究。   然而被这么轻易地忽视掉,让他想起了被带离孤儿院的那天——   他茫然地站在大厅里,看着眼前从没想过的豪华装饰。   他生理学上的父亲把他来回来后人就不知去向。没有主家的吩咐,佣人们默契地忽视了这个长得有几分像先生,却只比少爷小几岁的男孩。   直到大哥下了楼,看到他面露疑惑。在佣人小声解释后,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私生子啊。”   轻轻的三个字,戳破了他流着肮脏卑劣血液的血管。   没有任何刁难,也没有咒骂,甚至连情绪波动都没有。   彻头彻尾的忽视,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和今天,如出一辙。   .   身边的男人强忍着紧张,话语急促地介绍:“沪市这片儿我熟,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也都清楚,你看要不要换个联系方式,下次你有空的时候,我开车来接你。   男人讲完,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尴尬。   他是不是话太多了?   年轻男人挠了挠头,尴尬地补充:“我不是一定要你和我交换联系方式的意思,如果你觉得很冒犯,我也……”   谢明月看着对方苦恼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紧张什么?”   对方明知故问,视线带了几分玩笑,却并不让人生气。   男人脑子嗡得一声,脸又蹭得一下红了起来。   一直到最后换了联系方式走开,年轻男人的脑子都晕乎乎的,恨不得同手同脚。   “宿主。”996大受震撼:“我们不是来做任务的吗?”   为什么宿主一直在和别人说话,反而忽略了第二本书的男主。   谢明月毫不心虚:“可爱男人谁不想逗弄一下呢?”   996哑口无言的档口,谢明月转而又开始安抚它:“何况谁说我没有做任务呢?褚遇刚刚没有看我吗?”   这也是996感觉到匪夷所思的地方:“从宿主进来以后,男主看了你很久,不过都被你忽视了。同时我也监测到角色短期内有大量情感波动,这点非常奇怪。”   从进入这个大厅,996就一直在监测褚遇的状态,并没有看到任何能给褚遇带来大量情感波动的事情出现。   谢明月从托盘里取了支酒,这才慢条斯理地和996解释。   “你先分析分析第二本书男主的人物形象。”   996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去翻阅世界线。   不同于第一本书的替身情节,第二本书的原女配只是一缕轻飘飘的烟。   男主褚遇是个私生子,他是褚家老爷子褚石年轻时的一个错误。   褚石和褚太太的婚姻本来就是两家人的商业联姻,利益结合的共同体,谈不上什么真心。   褚太太也是事业型女强人,不在乎这个,生下继承人以后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谈生意,忙起来一个月都未必联系褚石。   褚遇的母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   年轻、美貌、软弱天真的小秘书,英俊多金的集团总裁,再加上利益结合的婚姻关系,发生点什么也不是奇怪的事。   年轻的小秘书坠入情网,变成了攀附在爱人身上的菟丝花,却并不知道自己的爱人已经有妻有子。   她满心憧憬的美好爱情,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彻底破碎。   褚遇的母亲知道了真相,哭着让褚石离婚娶她。却没想到往日里温柔的恋人,一夕之间竟像变了个人一般。   褚石对褚遇的母亲是有几分情分,但这不至于让他抛弃牢不可破的利益联盟,转而去娶一个对他事业毫无帮助的女人。   面对判若两人的恋人,褚遇的母亲选择了离开。她一个人生下了褚遇,大出血,死在了小诊所里。   褚遇被送进了孤儿院,一直到八岁,才被得知真相的褚家人接了回去。   褚遇在褚家遭到了冷待。   褚石并不关心这个悄无声息长大的儿子,相比起来,他和褚夫人生下的儿子从小接受的就是贵族式精英教育,远比腼腆自卑的褚遇优秀。   豪门里的佣人都不是没眼色的人,他们心照不宣地共同忽略了褚遇。   褚遇在褚家活得像个幽灵,沉默地吃饭,沉默地做事,沉默地长到十二岁。   在这一年,他知道了他母亲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 第5章   我替她赔谢小姐裙子。   原著形容褚遇的时候,说他是一条盘旋在角落里伺机报复的蛇。   在十二岁以前,褚遇默默承受着褚家的白眼和冷遇。在少年的心里,这是母亲做小三的报应,他是卑劣血脉的延续,本就不配得到任何的关心和注视。   但偶尔、极其偶尔的时候,他也会羡慕旁人拥有正常的家庭关系,有会冒着大雨来接放学的母亲。   十二岁那年,他发现了真相。   他本可以有母亲的,如果不是褚石,如果不是褚石……在这样的念头下,褚遇彻底变了。   他想毁掉这一切,他痛恨褚石,痛恨褚家,痛恨高高在上的褚夫人和大哥,进而痛恨所有上流阶层的人。   他的仇恨是从暗处生长出的燎原的火,随时打算毁掉一切,包括他自己。   他想掀翻这一切。   在原著中,褚遇最后是成功了的。   他隐藏起阴郁的自己,逐渐变成温文尔雅的样子,开始学会讨好褚石。褚石对他母亲多少有点情谊,逐渐转变了对褚遇的看法。   褚遇像白蚁一样,一点一点蚕食着褚家庞大的根基。   等到褚石有所察觉的时候,褚家已经到了日落西山的地步。   这本来该是个屠龙少年为母复仇的故事:正义、热血、标准的happy- ending。   ——如果谢明月不是其中的工具人女配的话。   褚家到底家大业大,褚遇妄想通过一个人的力量扳倒褚家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他需要盟友。一个天真、无条件相信他,愿意为他提供助力的盟友。   谢明月就是这样入了褚遇的眼的。   按照原本的剧情,原主也是在这样的一个聚会中认识了褚遇。原主从小在富贵家庭长大,性子有点娇憨任性,却被褚遇伪装出的形象迷惑。   她深深迷恋上了这个男人,不在乎他是不是私生子。她愤怒他的血海深仇,心疼他幼年的遭遇,就连他刻意流露出的脆弱也一并接受。   原主像只小兽一样,一意孤行地舔舐着爱人的伤口。她求着朋友给褚遇机会,悄悄地给他铺路,为了他洗手作羹汤,为了他放下自己的大小姐脾气。   原主的好,褚遇全盘接受了。   褚遇借着原主的力量韬光养晦,成功完成了自己的复仇。却并没有如同原主所想,安安稳稳地和她过上幸福的生活。   褚遇厌恶原主的大小姐脾气,厌恶她的十指不沾阳春水。需要原主帮助的时候他尚且还能委曲求全,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他彻底没了顾忌,伙同其他几家资本一起吞并了原主家的企业。   原主不敢相信这一切,撑着口气来找他要结果,却看到褚遇温柔地哄着另外一个女生。   原主认识那个女生,褚遇曾经向她介绍过。   那是褚遇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孤儿院就认识,一直到褚遇被带进褚家才分开。   青梅看到她来,小脸一白,连忙往褚遇怀里缩。   原主头一回在褚遇脸上看到这么厌恶的神色,就好像看到什么垃圾:“谁把她带进来的?”   “保安,带她出去。”   故事的回忆线到这里就结束了。   在原本的剧情结尾,原主浑浑噩噩地跳了海,尸体顺着河流冲走,最后也没打捞上来。   而褚遇和小青梅结婚生子,一生安康幸福。   ……   996精神体都充斥着问号:“从资料来看,褚遇最厌恶的应该就是上流阶级的人,宿主为什么不走他青梅的路子,先接近褚遇,再慢慢瓦解他的防备?”   这确实是个有效的方法。   褚遇骨子里充满了对上流阶级的仇视和提防,但却始终为拥有他母亲柔弱特质的青梅保留一丝柔软。   若是谢明月从这个角度出发,确实能轻松地接近褚遇。   但……凭什么?   原主才是受害者,原主及其背后的资本才是褚遇应该屈膝讨好的对象。   凭什么让受害者卑微讨好,从而获得加害者的欢心?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哪有人站着求人的。   何况谢明月的任务是让男主们追悔莫及、自食恶果。有什么比让男主战战兢兢讨好、花费心思揣测别人想法,更让他难堪和解气的呢?   谢明月讳莫如深:“统,我今天教你个道理。”   她说:“越忌讳什么,越被什么驯服。”   从古至今,颠扑不破的真理。   996似懂非懂。   谢明月也懒得解释,打算用事实证明她的理论。   算算时间差不多,谢明月按照原属剧情在人群中搜索着想要的目标。   在一众谈论的人群中,一个服务生探头探脑,手上端着呈满红酒的托盘,正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等的就是你。   谢明月自然地换了个位置,身形显露在灯光下。她皮肤较之旁人要更加白皙,在灯光下好像在发光,人群中一眼就望得到。   服务生眼睛闪烁了两下,低着头凑上前去,装作不经意间撞上谢明月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   托盘中的酒洒在谢明月的裙子、腿上、鞋上,染上一大块红色的痕迹。   可惜了一条好裙子,谢明月漫不经心地想。   谢明月娇气地蹙眉:“你是怎么做事的?”   服务生似乎吓了一跳,眼泪水都被逼出来了,小脸惨白,一个劲儿的道歉。   “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的裙子多少钱,我赔给您!”   服务员的声音很大,场上很多人都放下杯子,好奇地看了过来。   满意地察觉到暗处的视线,谢明月佯装不知,挑了挑眉。   “你真的要赔?”   服务生连忙点头,看上去非常歉疚。   她抬起头,挂满泪水的脸楚楚动人,又处于弱势,很符合一些人的审美,场上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已经有几分怜惜,甚至出口劝她:“谢小姐,要不算了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者我帮这位小姐赔偿您?”   “您也不缺这条裙子吧?”   观众永远同情弱者,何况对方的长相虽然不如谢明月,但也算一个美人。   “我很缺啊。”   谢明月讶异地瞪大眼睛,娇气地指了指自己的腿:“她可是把红酒泼到了我的腿上。我只是让她赔裙子,难道很过分吗?”   围观男人本想再说两句,但对着谢明月那张脸,一时半会儿怎么也说不出过分这两个字。   谢明月太漂亮了,是那种勾魂摄魄的漂亮。   谁舍得说出让这张脸伤心的话。   小服务生谢过围观的人,坚强地抹了把泪水。   “谢谢大家的帮忙,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这条裙子再贵,我也会赔给这位小姐的。”服务生泪光闪闪,神情坚决,“这位小姐,您的裙子多少钱?”   “八十八万。”谢明月心中暗暗赞叹了把演技:“本来没想让你赔的,不过既然你想,我也不会剥夺你合理的权利。”   看着对面服务生瞬间呆滞的神色,谢明月满意地抬了抬下巴。   “赔吧。”   “现金还是扫码?我都可以。”   “……欸?”服务员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是想用这种手段吸引场上人的注意,用对方的蛮横无理给自己小白花的形象搭起戏台子。   谁能想到对面竟然真的让她赔啊!   八十八万块,她怎么拿得出八十八万!   对面不是千金小姐吗?怎么会在意这么一点小钱?她不怕影响自己的名声吗?   服务员嘴巴张了又合,半天没说出一句话,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冷汗。   她刚刚已经说了大话,场上这么多人都听见了……   眼看着对方下不来台,谢明月兴致更加,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对面难看的神色。   服务员小声地反驳,脸涨得通红:“怎么可能有衣服这么贵,现在也没有发//票,也不清楚这件衣服的具体价格……”   言下之意,万一谢明月骗她怎么办。   谢明月仿佛被逗乐了。   “你的意思是……我会为了这条裙子骗你?”   谢明月做足了咄咄逼人的姿态,一连串问出来:“你知道什么是高定吗?你知道私人订制从设计剪裁到缝制需要多久吗?你知道每个季度总共有多少个限定新款吗?你知道我家的更衣间的高定价格能买下几个现在这样的宴会厅吗?   谢明月瞥了她一眼:“我会骗你它的价格?”   “八十八万,至于么?”   你所以为的天文数字,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谢明月这后半句话没说,但场上的人都读懂了。   谢明月随即在心里默默忏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在装b。   万恶的金钱,最后还是腐蚀了我的心灵。   场上凝固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996在意识中着急大喊:“宿主!你现在表现的太得理不饶人了,褚遇都看着呢,很影响印象分的!”   谢明月干脆利落地把996禁了言。   世界清静。   谢明月看着对方额头的冷汗,算着时间,笃定地在心里默数。   “一。”   “二。”   “三。”   几乎是数到三的同一刻,谢明月的身后传来一声意料中的男声。   对方声音冷淡,话也极简。   “谢小姐,我替她赔吧。”   谢明月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   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谢明月:今天打算比昨天更不讲理! 第6章   让他给我穿鞋子。   “你替她赔?”   谢明月狐疑地转过身,轻轻地扫褚遇一眼,做足了目中无人的姿态。   “你是哪位?”   果然没有被记住,褚遇感到了一种被冒犯的恼怒,面上依旧冷静自持:“我是褚遇,褚石的儿子。”   谢明月敏锐地察觉到褚遇的不爽,但完全不急。   不爽是吧?憋着呗。   接下来不爽的还多着呢。   大小姐的眼里是容不下沙砾的,谢明月蹙眉,完全没因为这个名字动容,活像没听过褚石家私生子的事情。   “用不着和我介绍你的身世。”谢明月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想浪费时间记住无关紧要的人。”   谢明月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道理。褚家的儿子,哪怕被众人鄙夷私生子的出生,在首都也算不上是无关紧要了。   但美人大概是被偏爱的,谢明月理直气壮的样子也并不难看,反而有种莫名的娇憨。   褚遇被晃了一眼,下意识避开视线。   “谢小姐当然不用记住我。”褚遇似乎没什么情绪,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我只是想尽快解决这件事罢了。”   服务生眼里含着泪,期待地看着褚遇:“褚先生,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她来这里本来就是想钓金龟婿,深知自己容貌算不得上上乘,就想找个倒霉蛋拉踩一下。   服务生深知男人的秉性,大多骨子里有种英雄救美的情怀。   试问谁能拒绝一个毫无依靠、正在被人欺负、只能流着泪娇弱地看着你的女人呢?   何况她同时还兼备坚强善良的品格,试图靠着自己解决这件事。   多么完美的一个清纯小白花形象,被她演绎的简直完美。   虽然中途出了点差错,对面的女人完全不惧怕被人指责,甚至还想真的让她赔钱……不过最终结果还是很好的,一个超过她原有期待的对象出现了。   服务生有点害羞,看着褚遇干脆利落地签支票。   褚遇签完支票,谢明月没什么不好意思,淡然地从他手中接过,看上去颇为不满意的样子。   开玩笑,原主的身份可是千金小姐,怎么会在意这么点东西?   不管在谁看来,这都只是谢明月发脾气的由头。   现在褚遇横插一脚,看似还上了谢明月的钱,但也让她有火发不出了。   褚遇打量着她,猜测这位大小姐还要想什么方式来搓磨人。   果然,大小姐眉头一皱,很不满意:“她把红酒泼到我的鞋子上了,你让我现在穿什么?”   来了。   褚遇心里有点郁气。   他是被这位大小姐挑起了火气,又缺助力,带着目的前来接近这位谢小姐。   来之前他就做好准备,预想过谢明月的脾气有多恶劣。   即便如此,还是没想到她能精准地每一步都在他雷区上蹦跶。   褚遇顿了顿,刚想回应,就看见刚刚的服务生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张开双臂拦在谢明月面前。   “谢小姐,您还是冲我来吧。这位先生是想帮助我,但并不是他欠您的,您有什么怨气不要发泄在他身上。”   “哦。”谢明月点头:“那你赔钱。”   服务生语塞:“……”   怎么又是钱!   这种大小姐到底知不知道普通人挣钱有多难?张口闭口就是叫人赔钱,她难道不会愧疚吗?   服务生愣在原地,又想在褚遇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又担心谢明月真叫她赔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咬咬下唇,一时之间连身后不发话的褚遇都恼上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   她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他怎么还不赶紧开口说帮她还?   戏都要唱不下去了!   倒是刚刚还帮服务生说话的男人现在直勾勾地盯着谢明月看,抓住机会,忙不迭地向美人献殷勤:“谢小姐,您的衣服还脏着呢……我认识去衣帽间的路,我带您过去换?”   谢明月懒得理他:“用不到你。”   她瞥了眼褚遇,仿佛又想出了什么新乐子,高高兴兴地开口。   “你不是想帮她吗?干脆好人做到底好了。”   谢明月示意:“你来带路。”   .   在褚遇带路的时候,谢明月闲散地跟在后面,慢吞吞地走,时不时发表意见。   “你走太快了。”   谢明月声音轻轻的,刻意拖起来有点娇娇的,好像很不满。   男人身量很高,步子迈得大,一开始还在她前面两步,很快就把她甩在身后很长一段距离了。   谢明月看得出褚遇心里有火气,压根儿没想着收敛,反而还一门心思烦他。   “你走这么快是想让我累死吗?”   褚遇不着痕迹地皱皱眉,隐藏下眼里的厌恶,步伐倒是放慢了。   他还是不够沉稳,褚遇蹙眉。   既然要拿谢明月作筏子,剑指褚家,就必须让谢明月有好感。   想让谢明月心甘情愿地拱手捧上她的人脉和助力,就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只是……褚遇心里厌恶更深。   谢明月果然是大小姐脾气,根本不懂得体谅别人。   他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在谢明月面前刷脸,再借机接近她。   这种脑袋空空的大家小姐应该很好骗才对,他本以为拿下谢明月不费吹灰之力……   谢明月解开了996的禁言,996几乎立刻就开始嚎叫起来,吵到谢明月恨不得拿胶带缠住他精神体的嘴巴。   “宿主!”   996哀嚎:“你真的有在认真为我的房子努力,对吗?”   谢明月大惊失色:“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是在认真做任务啊。”   996半信半疑:“这样真的能行吗,我怎么感觉很不对劲,褚遇真的会吃这一套吗?要不我们还是根据大数据推测的最优解来攻略吧。”   “相信我啦。”谢明月拍胸脯:“我怎么可能做错?我在认真扮演褚遇最喜欢的没心机心软女孩啊。”   996试探着问:“那你接下来打算干嘛?”   “让他给我穿鞋子。”   996:?   996的问号还没来得及扣出来,又惨遭了冷酷禁言。   谢明月勒令996乖乖待着,转头就开始对褚遇颐指气使。   戚家这种名流望族,宴请宾客是常有的事,偌大的宅子里自然备着很多衣帽间,方便随时提供给有需要的客人使用。   房间里备着的衣服不仅面料松软舒服,款式也是没穿过的常见大牌基础款,怎么搭配都不容易出错。   谢明月进了房间,转手就把褚遇拉了进去。   “你是褚石的儿子?”谢明月好像没话找话。   “是。”   褚遇眉间闪过一丝阴郁,额间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的冷色。   这位大小姐刚刚果然是装的吧,她明明听说过他私生子的事情,却在这个时候翻出来,想私底下对他进行羞辱吗?   怪不得。   他刚刚还略有疑虑,谢明月因为他为服务生出头的事看他不爽很正常,符合她高高在上的秉性。但他随之而来的态度却格外的轻慢,完全没有基本的社交礼仪,包括毫不迟疑地让他带路,把他当男仆使唤,都已经超出了对一位正常的宾客的态度。   如果她知道他是褚石的私生子,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他以为他这个私生子是地上的草芥,即便她随意踩踏,也没办法反抗吗?   谢明月轻轻“哦”了一声,却没继续盘问这个,反而道:“没听过。”   褚遇瞳孔一缩,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明月,一直把她看得莫名其妙。   “褚家是什么很厉害的家族吗?”   褚遇没说话。   褚石努力多年的功业,在这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小姐面前,好像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不值得大小姐赏眼。   谢明月不是欺软怕硬,也不是看不起他。   大小姐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在她的眼里,他和褚石没有任何差距。   多么让人不屑……又动容的地位。   这个想法,几乎让褚遇血冷,但又好像瞬间沸腾。   这是他的机会吗?   “怎么,有问题?”   褚遇立刻收起了自己外露的情绪,“当然没有。”   他只是搞不明白,这位大小姐又想出了什么把戏。   谢明月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地命令:“去给我拿鞋子。”   看到褚遇紧皱的眉头,谢明月反问:“你还想让我光着脚回去吗?”   褚遇本想拒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谢明月光滑的脚踝处。谢明月本来就瘦,脚踝白的发光。察觉到外人的视线,脚趾忍不住蜷缩,透露出一点粉意。   褚遇移开视线。   谢明月不耐烦了:“你不会想知道不帮我拿的代价,你能出现在戚家,想必也有自己的事业吧……”   趾高气昂的公主。   果然是众所皆知的没本事,只会这些不入流的威胁手段,大概还真的以为自己折辱到他了。   褚遇不怒反笑,转身从衣帽间拿出鞋子。   谢明月似乎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反而哽了一下,干脆蹬鼻子上脸,理直气壮地继续要求:“帮我穿。”   褚遇迟迟没动,谢明月正打算出言不逊,就看到褚遇突然在她面前单膝蹲下,左手拿着鞋子,右手上前握住谢明月的脚踝。   谢明月一皱眉,避开褚遇的手。   她抬起足,脚尖轻轻踩在褚遇的膝盖上,在他半跪的膝盖上施力,直直地将膝盖踩到碰地。   “不想穿了。”   褚遇听到自己的上方传来声音。   刚刚还在以折辱自己为乐的人,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兴趣,声音听起来不耐烦极了。   谢明月轻巧地跳下了椅子,看也没看地上的褚遇,径直绕过他。   谢明月:“跟上。”   褚遇抬头,看着谢明月踮着脚踩在地上,外面的光把地扑的一片橙黄,谢明月轻巧地像只猫,一路踏着光进去了。   男人看了眼自己触地的右膝,膝盖处被踩出的褶仿佛还留存着温度,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拂过。   真是……阴晴不定啊。   作者有话说:   谢明月:一些训狗技巧(不是)   感谢阅读! 第7章   谢小姐好像……拉黑您了。   褚遇顿在原地,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手僵持在空中。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几乎遮住他阴郁的眼睛。   时刻监测着褚遇状态的996将画面转播给谢明月,刚想问什么,就看到顿住的褚遇动了。   褚遇低着头,右手蒙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肩膀耸动,笑得颇有些癫狂。   褚遇的眼睛却黑得发亮,盯着谢明月离开的方向,露出种势在必得的偏执。   996精神体都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宿主,褚遇他怎么笑成这样,他不会发疯了吧?”   好好个活人,怎么还一下子不正常了。   谢明月嗤之以鼻:“他想攻略我。”   “男人的一种奇怪的好胜心。”谢明月想了想补充,“概括来讲,我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或者说得更简单点,褚遇开始对她感兴趣了。   不过这也应该。谢明月理所应当地想:对她感兴趣是应该的,所有人都应该这样。   这种兴趣只是个开端,并不足以让褚遇感觉到痛苦。但……日子不是还长着吗?   996摸不着头脑:“你不是就踩了一下他的腿吗,他恨你才应该,怎么会想攻略你?”   谢明月:“……”   你是真的不懂疯p。   谢明月在脑中摸摸996的虚拟脑袋,温柔地轻声哄它:“乖,宝贝,没有脑子活得一定很艰难吧。实在看不懂就别看了,不要做这种为难自己的事情,好吗?”   谢明月顺完炸毛的996,转头就换了副面孔,不耐烦地朝着后面道。   “褚遇,一分钟。”大小姐语带威胁:“我耐心有限。”   褚遇从地上站起来,整理好裤子上的褶皱,再出现在谢明月面前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发过疯。   “我在。”褚遇道:“谢小姐。”   谢明月微微低着头,看似随意地站着,脊背却挺得笔直,仪态大方,看得出优渥的出生才能培养出的气度。   她懒散地拨弄了一下袖子上的珍珠,开口:“你挺听话的。”   挑剔的眼神在褚遇身上掠过,精准又冰冷地评价一件货物。   大小姐短暂地笑了笑,转头又是恹恹的。   好像他不值得她再多费一点心思。   褚遇强逼着自己忍耐被轻视的怒火,静下心好好思考谢明月这句话的用意。   如果说一开始褚遇接近谢明月只是为了获得助力,在通过刚刚的折辱以后,他已经彻底想要让这位大小姐为他痴狂。   他想要打碎她高贵的面孔,想让她的眼睛里露出对他的痴迷,想要得到她的爱,然后把它踩在脚底下。   这种渴望一时半会儿甚至超过了对助力的渴望,混合着对褚石复仇的欲求,一时之间席卷了他整个思想。   他要她爱慕他。褚遇想。   让她没有办法这么自得地在他面前,做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暂时的隐忍是必要的。   褚遇面色不变,揣摩着谢明月的想法:“谢小姐喜欢听话的人?”   谢明月瞥他一眼,答非所问:“有什么想要的,你提。”   褚遇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她看出来了?   沉默了半天,谢明月俨然已经等不及了,不耐烦写在脸上。   “你这么听话,能没有所求吗?趁着我今天心情好,赶紧提出来。”   谢明月好像找到了一个喜欢的玩具,正在兴头上,兴致勃勃地问玩具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褚遇悄悄松了口气,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谢明月点点头,仿佛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你想要城北的地?就这么点事?”等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复,谢明月的兴致又跌落了一点,好像觉得对方提出的这点要求根本没意思。   “行,改天成了我让人通知你。如果你还想要什么……反正我们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的。”   谢明月拍拍褚遇的脸,饶有兴致地问:“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吗?”   褚遇摇头。   谢明月也不是随身带笔的人,她随意看了两眼附近,从化妆台拎起一支口红,然后动作自然地撸起褚遇的袖子,触碰到他温热的手掌。   褚遇始料未及,手明显颤抖了一下,强忍着发毛的感觉没有撤回。   他平日里很少和人靠得太近,就算是一起住过孤儿院的小青梅,他也很少有这种亲密的举动。   褚遇在心里提醒自己:谢明月不会喜欢别人忤逆她。   谢明月带着凉意的手拉住褚遇的指节,将他摊开的手掌面向自己。   褚遇明显僵硬住,任由谢明月低下头,清晰地写下电话号码。   褚遇的手心有点出汗,口红有几笔上不去,谢明月顺着痕迹补了几笔。   温热的呼吸扑在褚遇的手掌上,轻轻的,像羽毛拂过。   谢明月轻笑了一下:“怎么还出汗?”   仿佛堪破了什么。   褚遇几乎怀疑谢明月是刻意在挑\逗他,但随即就看到谢明月兴致缺缺地转过头去。   “记得打给我。”   谢明月留下电话就离开了。   只留下褚遇一个人待在原地,看了眼掌心的东西。   .   傅氏集团会议厅。   空气僵持沉默,众人低着头一言不发,生怕和老板对视上。   “啪。”   傅译生厌烦地扯了扯领带,将策划摔在桌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交上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傅氏不养闲人,再交上来这种报表你们就都给我滚蛋!”   文件夹和桌面碰撞,洒落了一地的纸张。地下的人本来想去捡起来,但看看傅总的脸色叫苦不迭,愣是没敢在这种时候触霉头。   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板好像吃了火药一样,傅氏上下人人自危。交上去的东西经常性被打落回来,就算是他们领导也被骂了好几回,黑着脸从傅总的办公室出来。   做报表的人精神胜利地想:不会真像失恋的小王说的那样,傅总被人甩了吧。   随即他立刻摇摇头,嘲笑自己刚刚的想法。   傅氏的人谁不知道,傅总的女朋友对傅总一片痴心,包办了傅总生活的方方面面。   即便傅总不怎么回去,人还是经常做好东西送到傅氏来,那可真是一片将心向明月。   小王也真是,失恋以后脑子都不行了,这种不可能的事情都想得出。   傅译生从会议室里走出来,还是火冒三丈。   这两天他为了城北的地连轴转,好久没休息,下面的人又不省心,隔三差五地给他弄出岔子。   等火气消下去,傅译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胃部的隐隐不适。   胃抽搐了两下,傅译生额头冒冷汗。   他这段时间作息不规律,家里也没人,他干脆就没回去。   看这样子,应该是胃病又犯了。   傅译生下意识地从西装口袋里摸索了两下,却并没有摸出熟悉的盒子。   他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来谢明月已经不帮他准备这些东西了。   傅译生有点不适应,皱着眉头,对谢明月的不满更深。   不知道她这回在闹什么,难道离开他她就会幸福吗?   根本不可能。   谢明月是为他做惯了这些的,料想这几天看不到他,谢明月应该又伤心又担忧他的身体吧。   傅译生提起精神,把张助理叫进来。   张助理进来就看见傅总坐在办公桌后面,手指敲了敲桌上的手机,皱着眉通知:“你去给谢明月打个电话。”   傅译生蹙眉,想了一下:“问问她把之前的胃药放到哪里去了。”   张助理接过了手机,低着头操作了一下。   不一会儿结结巴巴地抬头,声音微弱。   “傅总,谢小姐好像……拉黑您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8章   邀请谢明月来参加夏晴的接风宴   “你说什么?”   傅译生皱眉,感觉到胃部一阵筋挛,搅得他眉头紧锁。他压下疼,脸都黑了:“你再说一遍。”   张助理看着老板的脸色,嘴唇翕动,大着胆子复述:“我刚用手机打了两次,都没打通。”   傅译生不信,拿过手机自己拨号,果不其然冰冷的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胃部的不适越来越明显,傅译生强忍着怒气。   “你看看微信。”傅译生冷笑:“她是不是把我微信也拉黑了。”   张助理依言连忙去看,信息也发不出去。   消息还停留在上回谢明月让他回家的那天,再往上滑也是满屏的白色信息,语句柔软,夹杂着绵绵的爱意,但现在张助理为了测试发出的信息前面却只有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对方开启了朋友认证,你还不是他的朋友」   傅译生怒极反笑:“好,好得很,谢明月这是跟我来真的。”   傅译生在办公桌前面来回走了两遍,转手把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上,咬牙切齿:“她怎么敢!”   张助理心里腹诽:傅总,您这不是和谢小姐分手了吗,被拉黑也正常吧。   又不是从前那种亲密关系,谢小姐要不要留着您的微信,这不也是人家的自由。   怎么还有人非逼着前任留着自己微信的呢。   腹诽归腹诽,张助理没有傻到和自己的百万年薪过不去。   张助理正色,替谢明月解释:“傅总,您别生气,您和谢小姐提分手,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想要逃避这件事也是正常的。”   张助理也不是胡诌,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两年跟在傅总身边的人,哪个不知道谢小姐的痴心?真真是旁观者看了都动容。   谢小姐温顺又漂亮,满心只有傅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可惜了……张助理颇为惋惜:傅总有个出了国的白月光,这事儿他是清楚的。   傅总对那位夏小姐有多惦记谁看不出,但凡国外有点什么动静,傅总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要不是那位夏小姐出国了,傅总身边有没有谢小姐的位置还真不好说。   张助理本意是好的,没想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傅译生脸更黑了,身上冻得要掉冰渣子:“不是我提的。”   这回不敢置信的成了张助理,张助理张着嘴,目瞪口呆:“啊……啊?”   傅译生听得厌烦,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补充:“是谢明月和我提的分手。”   想到这里他怒气更深:谢明月甚至还给了他五百万,要补偿他这几年的青春!   何其滑稽可笑!   傅译生没脸说出这种话,但仅仅上面的信息量就够张助理震惊的了。   张助理大受震撼,平生第一次听说这种操作,嘴张了半天合不上。   ……谢小姐,狠人啊。   傅总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平日里被捧着供着,特别是这两年傅氏发展的蒸蒸日上,走哪儿都是财神爷来了,哪里受过这种气。   傅译生自己坐了会儿,冷静了下来。   他剑眉不耐烦地拧着,嗤笑道:“她惯来爱耍这种脾气,估计这回是听说了我要接夏晴回来,变着法儿的和我闹别扭,以为我会去哄她?笑话,她以为她是谁。”   他愿意哄夏晴,但不愿意哄谢明月。   一个替身,不过在他身边陪了几年,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希望她能坚持得久一点,别两三天就哭着回来说离不开他。   傅译生食指弯曲,敲了敲桌子。   “我让你给准备的接风宴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张助理赶忙道:“各界的名流我都请来了,您放心,保管让夏小姐风风光光回来。”   “那就行。”傅译生点点头。   夏晴当年失意出国,被圈里的很多人看了笑话,他这次是打定主意要给夏晴做脸。   ……等等。   傅译生敲桌子的频率变慢,显然是在沉思。   夏晴难得要回国,以前那些和她有过节的人自然不会邀请。但是保不准场上就有看不懂眼色的人会将这几年的事情告诉她。   与其等到那时候夏晴伤心,还不如他直接把谢明月请到宴会上。   到时候万众瞩目之下,谢明月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的影子,必定情绪崩溃。到时候他再当众澄清心中只有夏晴一人……不仅回敬了谢明月上次的行为,也安定了夏晴的心。   越想越觉得有理,傅译生打定主意,吩咐张助理:“你用你的手机,给谢明月打个电话。”   “就说。”傅译生组织措辞:“就说我想见她,让她来参加夏晴的接风宴。”   傅译生最后嘱咐:“不要告诉她是夏晴的接风宴,就说是普通的宴会。”   即便是张助理这回也觉得有点过分。   就算是养条狗三年了也该有感情了,傅总这种做法不就相当于把谢小姐的脸放到地上践踏。   到时候万众瞩目下,谢小姐既要接受自己不过是心爱之人替身的事实,又要遭受众人的指指点点……   张助理心里觉得不合适,但也无法质疑老板的决定,只得按照吩咐办事。   换了张助理自己的手机,这回电话“嘟”了两声,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女声。   谢明月开着免提,一边讲话,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微信消息。   早在昨天她就把电话号码给了褚遇,一直到宴会结束,后半夜她才收到了来自褚遇的微信好友申请。   搁这儿跟她玩钓鱼呢。   谢明月冷笑一声,当即没有理会。   不就是冷处理吗,谁都没她会,干脆去旁边好好等着就是了。   反正她也不是只有一个攻略对象,闲着的时间可以做大把有意义的事情。比方气一气傅译生,或者去刷一刷第三本书的剧情线,实在无聊也可以玩一玩男人……的感情。   人生多美好啊,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于是昨晚她蒙头就睡,理都没理褚遇的好友申请,今天早上起来也是在996欲言又止的神色中看了一上午的电视剧。   不得不说,虽然两本书的男主目前看来脑子都有点问题。但书内的世界趋向于完整,衍生出了很多独特的文化休闲。   谢明月窝在沙发里,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里的男女主上演“你爱不爱我”的戏码,甚至有点想嗑个瓜子。   有钱的的咸鱼瘫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枯燥乏味。   张助理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谢明月还犹豫了两秒要不要接。   男人,你真的很会在好日子给人找晦气。   接通电话,谢明月顺手把微信申请通过了。   看着对话框上几乎立刻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谢明月满意地挑了挑眉。   鱼等急了。   高端对局中,谁先急了谁就失去三分先机,何况对战双方并不是一个量级。   谢明月一边欣赏褚遇断断续续的正在输入中,想象对方打字又删除的样子,心里先乐了下,一边懒散地接张助理的话茬。   等听明白对方想表达的意思,谢明月挑挑眉:“你的意思是,傅总邀请我参加下周的宴会?”   电话那头的张助理擦擦汗,心里叫苦不迭:对不住了谢小姐,实在是没办法,您要怪就怪您自己吧,谁让您找了傅总呢。   996也在监听电话,立刻喊起来:宿主不要去!这个小王八蛋是打算让你和白月光撞上,想看宿主丢人!他没安好心!   “我知道。”谢明月安抚996:“不用担心,他骗不到我。”   沉思了两秒,谢明月反问996:“我上次安排你去做的事情,你做好了吗?”   996闻言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恨不得当场拍胸脯。   “当然是做完了!”   宿主前两天花光了所有积分,利用权限在本世界虚构出了一个死去五年的人。   这个人真实到什么地步?   你能查到他的姓名年龄、生活轨迹、从小到大的所有档案,甚至于他有自己的朋友,有亲属,有完整的人生经历,有给别人的生活造成影响。   他的朋友们记得他,老师教过他,毕业照片上有他的影像。   一个堪比真实活着的人。   不管谁来查,都查不出任何他是虚构的蛛丝马迹。   为了更改这个世界存在,谢明月和996几乎用空了之前攒的所有积分,一夜回到工作第一年。   “那就行,辛苦你了。”谢明月满意地回顾给虚拟人捏的背景,想着那张夹杂着三位男主特点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多好玩儿啊。   本来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人,一夕之间发现自己不过是另一个人的替身,过往的所有甜蜜回忆都粘着砒//霜。等知道这一切,这些天之骄子们还会这么冷静吗?   想到真相披露的那一刻,谢明月已经提前感受到了愉悦。   不急,慢慢来,故事才刚开场。   先慢慢相处吧,等到他们掉进陷阱,才是重重一击的好时候。   谢明月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张助理以为谢明月要拒绝的时候,就听见对方似乎压着点儿笑意,讲话慢吞吞的,听上去有点古怪。   “好啊。”谢明月慢慢道:“乐意之至。”   张助理完成任务松了口气,刚想挂断电话,就听到谢明月在那头问:“你帮我问问傅总,现在有空吗。”   “他搬家的时候似乎带走了一张照片,那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有空的话,希望他能找出来还给我。”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诚恳,甚至带了一丝恳求:“拜托了。”   作者有话说:   谢明月:我先放个白月光在这里。   你有白月光,我也要有。   感谢观看,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qaq别逼我求你 第9章   您不嫌晦气,她嫌晦气。   “照片?”   傅译生抬了抬眼,狐疑地看向张助理。   他并不记得有什么照片。   前两年谢明月倒是为这缠过他两回,都被他以工作没空拒绝了。   其实就是个借口,他嫌这矫情。而且年少时和夏晴留下过很多合照,这会儿都被好好裱装珍藏起来,何必再拍个次品。   因着这缘故,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合照。   难道谢明月不是想找回他的照片?   这念头刚转过两秒,很快就被他自己打消。   估计是谢明月趁着他不注意偷拍的照片,现在想拿回去做念想,或者干脆她就是找个理由见他。   傅译生心道果然,怒气顿时消解。   谢明月做这些手段,果然还是为了留住他。   傅译生眼皮子都没掀,声音不冷不淡:“你让谢明月死了这条心,私下的见面不会让我改变主意,真想见我,让她下周过来参加宴会。”   “而且。”傅译生嘲笑道:“她偷拍我的照片,什么时候成了她的东西?她就算来要,我也不会让她带走。”   张助理擦着冷汗,小声复述傅译生的话。   “啊……啊,好的好的。”张助理一只手拿着手机,迟疑地听着对面的回应,眼睛不断地瞟着傅译生。   没讲几句,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傅译生皱眉:“她又说什么挽留的话了?”   张助理回顾了一下对方最后轻飘飘的笑声,好像在笑话傅总自作多情,轻得像一声错觉,犹豫要不要开口。   这话说出来,谢小姐是没事,他的命就岌岌可危了。   “说。”傅译生不耐烦地瞪他一眼。   张助理跟着他也几年了,怎么还这么撑不住事情,复述个话都磨磨蹭蹭。   张助理咬咬牙:“谢小姐说今晚去您家拿照片,希望您准时找出来。她还说……那不是您的照片,她让您放心,您的所有东西她都不会带走的。”   张助理顶着傅译生眼神压势,结结巴巴地说完最后一句:“谢小姐请您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好的日子,您不嫌晦气,她嫌晦气。”   ·   谢明月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干脆利落地拉黑了张助理号码,不管那头的傅译生有多暴怒。   真女人从不回头看心态爆炸的男人。   她知道这么做傅译生会很生气,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原主也受过很多次仓促挂掉的电话,这不过是她小小的回敬罢了。   偌大的谢家现在只有谢明月一个人。   太阳正好,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到室内,铺满了地面。谢明月□□着足,踮起脚尖轻轻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像在踏着光走。   谢家没有佣人,只有钟点工每天定时过来打扫房间,给冰箱里换上新鲜的水果。   原主不怎么爱吃水果,所以以前冰箱里的东西都是原封不动地被清理掉。现在倒是方便了谢明月。   谢明月从橱柜里找了个小碟,端着洗好的草莓走到楼下花园,坐在藤椅上晒太阳。   太阳太好了,谢明月舒服地眯着眼。   谢明月叹息:“有钱人的生活真的好安逸。”   “更厌恶傅译生了。”谢明月蹙眉:“他怎么可以比我有钱?”   谢明月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一种阶级仇恨的火焰,即将燃烧她容易被腐蚀的心灵。   实在可恶。   996对人的不讲理叹为观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谢明月兴冲冲地拉着自拍。   “快!给我截图!”   值得一提的是,996作为一个高科技产物,具备着高端的监察记录外界的功能。在日常生活中,这个功能一般用于充当谢明月的……相机。   996认命地履行职能,咔擦两下,多角度记录下谢明月现在的样子。   谢大小姐光着足,白嫩的皮肤裸露在太阳底下,白得甚至有些刺眼。草莓的汁水染   PanPan   得唇愈发娇嫩。她顺着光线微微眯眼,瞳孔在太阳下呈现出琥珀色的质感,清晰纯澈。   “我好漂亮。”谢明月拿着996飞速冲洗出的照片,情不自禁地感慨。   996:?   996:“宿主,你们人类世界不是推崇不自知的美吗?”   “可我就是很漂亮啊。”谢明月理直气壮:“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漂亮。”   她本来就漂亮,也向来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个。   承认自己漂亮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谢明月细细欣赏照片,用手指拂过上面的脸,发出感慨:“我完全应该和褚遇收费的,他竟然值得这样的一张脸来攻略。”   男主,你真的很赚。   说到这里,谢明月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忘记了什么。   解锁手机,打开微信。   果然,褚遇的信息已经孤伶伶在那里晾晒了一小时。   对方一共发了两条信息。第一条在一小时前,只有“褚遇”这两个字。第二条在二十分钟前,对方大概是很久未得到回复,按捺不住试探:“谢小姐,我在京市。”   缺乏耐心怎么能做优秀猎人?   谢明月不紧不慢地擦干净手上的草莓汁,这才回复他。   “北城的地快到手了。”谢明月问:“你今天有什么想要的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谢小姐的意思是?”   谢明月懒得和这种人兜圈子,她也不相信对方真的不懂她话里的含义。   什么叫疯批啊,一句话能揣摩分析八百遍,心九曲十八弯,最优秀的探险家拿着地图也得在里面走三天。   装什么涉世未深呢。   谢明月没由着他在那儿演,干脆利落地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对方很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谢明月拨了下指甲,不紧不慢:“我让人去查了查你。查出来点有意思的东西。”   “你不是褚石的婚生子。”谢明月满意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逐渐加重,享受了一会儿这种难熬的沉默,谢明月这才继续。   “有意思的是我查到你在国外有几家公司,和褚氏现在的主公司经营相同的业务,最近还有进入国内的趋向。”谢明月顿了顿,玩味道:“一个非婚生子,背着家族和父亲,瞒着所有人经营自己的产业,真是让人惊讶的消息。”   “你打算做什么呢,或者说,你接近我的算盘是什么呢?褚家……二少爷?”   谢明月落尾的几个字念得又轻又快,简直像情人间的调侃。   如果忽略这句话所蕴含的内容的话。   漫长的沉默,褚遇声音哑了一点,听上去很干。   “你打算告诉褚石?”   “怎么会。”谢明月哑然失笑:“那有什么意思。”   她就像个找到心仪玩具的孩童,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内部结构,时不时拍掌欢呼,期待玩具带给她新的惊喜。   谢明月带着点新奇的笑意:“我现在对你更感兴趣一点。”   毕竟褚石已经五十岁了,过了和她对话的好年纪。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的?”褚遇顿了一下,问出这句话,随即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在绝对的金钱面前,没有绝对透明的信息。   谢明月肉眼可见和褚石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能查到这些并不奇怪。   只是不知道……她是只知道这些,还是连二十年前的事情也一清二楚。   褚遇改口:“你想要什么?”   无利不起早,褚遇不相信谢明月查这些只是为了看个热闹。   她想用这个来威迫他什么?褚遇眼眸深沉,思索着对方的所图。   996疯狂按警铃:“宿主!褚遇现在情绪波动好大!”   谢明月仿佛不知道褚遇的内心波动,跳过了这个话题,轻笑一声。   她声音本来就偏软,低笑起来也软绵绵的,讲出的话却很颐指气使。   “给你发了地址,半小时,过来接我。”   对方话语里的命令意味太浓,褚遇在电话这头皱起眉。   即便是讲这种事,大小姐也依旧理直气壮,仿佛所有人都要迁就她的时间作息。   褚遇冷淡道:“您怎么认为我现在一定有空?”   太高高在上了。   这种熟悉的仰人鼻息的感觉,褚遇又一次切身体会。   “你可以不来。”谢明月慢条斯理:“但如果你来,我就告诉你我想要什么。”   说完这句话,谢明月就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她笃定褚遇会来。   暗处蜷缩的蛇一夕之间被人找到了巢穴,失去了可以可以依仗的资本,连底牌都被人扒得干干净净。   这种情况,他怎么敢不来呢?   996被这一手丝滑的操作整得说不出话,半天才呆呆地问:“可是宿主,你等下不是要去傅译生家里拿相片吗,怎么去见褚遇?”   仅仅一个晚上,这样搞真的不会崩盘吗?   两本书的男主如果在这个阶段就撞上,那完犊子了,下面根本没法玩。大家收拾收拾包袱一起重开得了。   996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惊恐捂嘴:“我们系统真的不提供分//身服务!这个世界是讲科学的!”   谢明月语塞,半晌语重心长:“要提高工作效率,知道吗?”   在解决男人身上浪费太长时间,专业术语上把这种行为称作慢性自//杀。   “比方说现在。”谢明月挑眉:“让褚遇送我去傅译生家拿照片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谢明月:浅遛一下狗吧。   感谢阅读。 第10章   谢小姐,您想要什么?   褚遇到楼下的时候,谢明月还没下楼。   褚遇点了根烟,放任猩红的火光一点点蚕食剩下的烟卷。天已大黑,褚遇没开车里的灯,任由外界的灯光透过大开的车窗透进来。   他的脸隐在黑暗中。   谢明月给的地址是首都有名的富人区,虽然褚遇在此以前大多混迹在沪市,也还是从旁人的三言两语里听过这片地带。   真正意义上的非富即贵。   和褚家这种只能在沪市摆谱的家族不同,能住在这片地界儿的人,要么后面有不可说的背景,要么就是富了好几代人,血脉不断传到今天,在时代挑战中一次次抓住机遇,慢慢蕴养成庞然大物。   相比起来,褚家那些人的自以为高贵,不过是一种笑话。   一根烟卷燃尽,还是没等到谢明月。   褚遇有点不耐烦,发出的信息却很恭敬。   【谢小姐,我到楼下了。】   信息发出去十多分钟,没有收到回复。   褚遇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位大小姐又在摆什么谱。   他在规定的时间内到了地方,也算完成了谢明月对他的刁难,她难道还能找到什么理由找茬吗。   还没来得及细想,手机开始响铃。褚遇很快解锁,动作中夹杂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期待。   不是谢明月。   褚遇蹙眉,带着点微妙的情绪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细微的哭泣声,夹杂着呜咽,开口就是委屈的控诉:“阿遇,我今天又搞砸了事情,我把咖啡泼在领导衣服上了,她真的好生气……”   听到熟悉的声音,褚遇习以为常:“她有没有说什么?”   苏筱倩声音哽咽:“她……她没有讲什么,她不是一直不怎么喜欢我,我道歉完她也不理我,冷着脸走掉了。”   说着说着,苏筱倩又想哭了:“办公室的人都看到了,大家都没来安慰我。可我也不想这么笨手笨脚的,我也不想给大家惹麻烦啊。我才刚入职一个月,大家为什么不能对我包容一点呢……”   褚遇轻轻叹气。   苏筱倩是他在孤儿院唯一的朋友,两人相互依偎着相互取暖。   在漫长的被冷遇的童年中,苏筱倩是唯一一个愿意给他温暖的人。   褚遇被带回褚家的那几年,因为褚石怕丢人,严格地限制了褚遇和过去的人交往,他也不得不和苏筱倩断开联络。   一直到褚遇拥有自己的势力以后,他才找回苏筱倩。   苏筱倩这几年过得并不好,辗转了几个领养家庭,都没待长久,据说是原家庭的孩子不太喜欢她,和学校的人抱团排挤她。   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和宿舍的女生也相处不太来。幸好褚遇那时候已经找到了她,帮她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让她从宿舍搬了出来。   苏筱倩的性格和以前一样,就像个迷糊的妹妹,经常带给他快乐和温馨,褚遇已经将照顾她视作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毕业工作也是褚遇帮她找的,但……褚遇揉了揉眉心。   苏筱倩性格柔弱,经常在工作中惹麻烦。她是褚遇打招呼塞进去的人,老板给面子不会开除她,就只能让同事帮她扫尾擦屁股。   久而久之,同事对她颇有成见。   苏筱倩感觉到同事们的疏远,只能打电话给褚遇。   这已经是褚遇这个月接到的第三通抱怨电话。   褚遇揉揉眉心,像往常一样开解她:“这也不是你想的,我明白。”   “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褚遇宽慰道:“我会和你们老板打招呼,让他告诫手底下的人,你的领导不会做什么的。”   褚遇还有下半句话没说:老板的告诫固然能让苏筱倩的领导不敢明面上介意这件事,但同事的态度却没办法一夕之间改观,反而会坐实筱倩关系户的身份。   褚遇有点犯难,一时间没想出好解法。   苏筱倩信了,抽抽噎噎地追问:“真的吗?”   “真的。”褚遇保证:“放心,不会有事的。”   苏筱倩破涕为笑,转而高高兴兴地给他讲最近发生的事情。   褚遇手里又燃了根烟,这回没抽,就夹在手里。   听着苏筱倩对他充满依赖的话语,褚遇本该为这份天真高兴,却不知怎的想起谢明月那张带着淡淡厌倦的脸来。   那是种娇生惯养大、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的厌倦。   仿佛得到一切也只会轻描淡写地问:就这?这有什么了不起。   “……阿遇,你在听吗?”苏筱倩在电话那头狐疑地问。   褚遇游离的思绪被拉回,醒悟过来蹙了下眉。   谢明月怎么能和苏筱倩相比?   谢明月这种人,骨子里都流淌着贵族高高在上的血,根本瞧不起任何人。不像苏筱倩单纯善良,即便经常惹出一些事,也并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在听。”褚遇回她:“不会不听你说话。”   苏筱倩听他声音正常,这才放心了。   褚遇敏锐地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他打断了苏筱倩的絮絮叨叨,声音如常:“我这里还有点工作,先挂断了,闲下来再打给你。”   苏筱倩抱怨了一下“你好忙哦”,就乖乖挂掉。   褚遇熄灭手机屏,手夹着烟,顺着声音来处望了过去。   风裹挟着一种说不出的香味,将人送近。谢明月一身黑色丝绒裙,红唇雪肤,头发微卷,从容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   褚遇本以为谢明月会解释这么久没下来的原因,但对方神态太自然,反而显得他奇怪。   “在抽烟?”谢明月转头看他,车窗的光照在她脸上,瞧着像脆弱珍贵的玻璃器皿。   褚遇一愣,几乎认为她是无害的。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褚遇下意识冷脸。   他早就知道谢明月的真实面目,竟然还会被这张脸蒙蔽,简直可笑。   “谢小姐闻不惯烟味?”   褚遇这话刚在喉咙口打了个转儿,还没来得及吐出口,就看见谢明月神色自然地将烟卷从他手中抽出,在烟灰缸碾到没有火光。   谢明月理直气壮地吩咐:“闻不惯,不准抽。”   态度太自然,简直让褚遇以为自己是被驯养的一条狗。   褚遇面上功夫再好,也禁不住被这种命令式口吻激怒,话语冷淡:“谢小姐,我不是你的仆人。”   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听从你一切命令的仆从。   也不是爱慕你、心悦你、愿意受你差遣的裙下之臣。   褚遇眼眸幽深,显然是动了真火。   谢明月却不为所动,反而觉得他奇怪:“你当然不是仆人。”   她和褚遇对视上,甚至露出几分欣然的笑意:“你比那有意思多了。”   褚遇沉默以对。   谢明月是他从未见过的人,对方行事做派太不按常理出牌,他狼狈招架,仍然感觉摸不着边际。   “你到底想要什么?”褚遇追问:“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谢明月逼近两寸,明明个子不如褚遇高,竟然硬生生将褚遇逼迫到想往左缩。   车内空间不大,转眼就退无可退。   褚遇五官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秀基因,鼻梁高挺,下颚线棱角分明,即便放在俊男靓女如云的娱乐圈也算出挑。   谢明月漫不经心地想:可惜了,还有任务。   她伸手拽着褚遇的衣领,逼着他低头,嘴唇凑到他耳边,呼出的热气喷在褚遇的脖颈上,亲眼见证着他耳廓慢慢变红。   褚遇身体僵硬,被动地被桎梏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得出有点咬牙切齿:“……你在干嘛?”   只是这恼怒中也夹杂着本人不愿承认的羞意。   明明是非常色气的姿势,谢明月也是施予方,却反而带着点疏离,仿佛随时能抽身离开。   谢明月声音带笑,纤长的手指冰凉,顺着褚遇的脖颈一路摸了上去,在他下巴处打了个转,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褚遇的脸。   力度不大,却带着十足的侮辱性。   褚遇还没来得及恼怒,就听到对方接下来的话。   她声音轻又软,有点俏皮,说出口的话却没有感情,如同讨论货物:“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我要你。”谢明月抽回手,在褚遇怔愣的注视下讲完了下半截:   “取//悦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阅读呀! 第11章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褚遇身体僵硬,背部的线条绷成一条直线,和座位牢牢贴合。   车里明明开了冷气,他却感受到体温迅速升高,粉色顺着他的脖颈一路蔓延上耳廓,把耳廓烧到通红。   褚遇竭力保持镇定:“谢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即便是说出了这种轻佻话,谢明月看上去依旧没什么波动。   她动作暧昧,神态却疏离。   视线顺着褚遇的脸滑落,一路移到他的脖颈上去,缠缠绵绵,又轻又柔地拂过褚遇的锁骨处,像羽毛落下了一个吻。   那里有一颗痣。   痣刚刚好落在褚遇锁骨偏上方凹陷处,很小的一点,看上去莫名的色气。   谢明月的指尖抚过,眼神像在望着情人。   “你的痣长得很好。”谢明月似是而非地夸赞:“我见过很多人的痣,都没有你这颗长得对。”   这话简直像调//情。   谢明月看着痣的目光专注又认真,带着点缱绻的怀念意味,仿佛在认真严谨地研究什么学术,和她平日里的样子不太相像。   换句话说,就好像褚遇这个活人的价值,还不如这颗痣一般。   褚遇下意识地感觉有些不太对,但没细思,转念就被谢明月刚刚刚的话吸引了注意。   褚遇咬牙:“谢小姐,您大可以去看别人的。”   “我不是牛//郎。”   谢明月这话说得够侮辱人,简直在说他也是被挑挑拣拣的货色。   仿佛被摆在街边任人选购,等待着别人付出一点代价就能将他带走。   褚遇被激出了一点郁气,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知羞耻、生性放//荡。   从一开始谢明月就是这种态度,模棱两可,似有似无。   他精心设置的陷阱,对方仿佛一脚踩空,无知无觉地踏了进来,使得褚遇产生了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但与此同时,谢明月的兴趣落在他身上的表现却并不是对他情根深种,她仍然恪守着那种近乎贵族式的无理。   褚遇暗自蹙眉,几乎怀疑自己的计划是否真的能顺利实施。   谢明月太傲慢了,这样的人真的会为他掌握吗。   褚遇心里有些犹豫不决,即便装得再好,面色上已经带了两分。   谢明月挑眉:狗勾真的好容易被逗急,疯批狗勾也逃不开狗勾的本性,一点逗弄都能让它警惕。   当然啦,这也很好玩。   但是太早了。   动物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小狗也不例外。在他还没有自愿引颈受戮前,她不能太心急。   似乎是褚遇的反应太无聊,谢明月似乎一下子泄了劲,撇撇嘴:“真没劲。”   大小姐又有点觉得没意思了。   她刚刚那副具有极强危险性的样子似乎只是一个伪装,用来试探她的新玩具是否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那一面。   等到玩完了,她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恢复了这幅蛮不讲理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啊。”谢明月颇为惊讶一般:“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玩。”   褚遇身体僵硬,仍然没有放松:“谢小姐应该不缺人陪吧,为什么找上我?”   不是褚遇不自信,实际上作为褚石的儿子,褚遇充分继承了褚家一代代筛选出的优秀基因,何况他的母亲也是个大美人。   褚遇从小就长得不错,即便小时候背负着私生子的帽子,追着他的到处跑的女生还是不少。   成年以后在褚家地位上升,更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   在这种情况下,褚遇对自己的脸是有认知的。只是……谢明月长得太出色了,在一群好看的人当中仍然是一骑绝尘的漂亮。   在这种情况下,褚遇相信,即便谢明月如实表露出自己的恶劣本性,仍然会有许多人愿意捧着真心来让她糟践。   “当然是因为你倒霉啊。”谢明月毫不心虚,理直气壮地问:“我只是挑个人陪我玩,你合我的眼缘,又正好出现在我面前,不选你选谁呢。”   真是不讲理的理由,很符合她的秉性。   只是随意挑选了一个人打发她最近的时间,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   反正不愿意的人,最后都会被大小姐开出的条件打动的。   褚遇放下了心,忽略掉心里那丝微妙的感受。   他话语不冷不热:“谢小姐,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有空陪你呢?”   谢明月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乐意啦,但那有什么办法呢,我比你有钱。”   谢明月说这话似乎完全不怕得罪人,或者在她们这种人眼里,随心所欲地活着已经完全是一件可以做到的事情,于是更不用在乎别人的想法。   “你不需要我的助力吗?”   谢明月言笑晏晏,完全不管褚遇一瞬间抬头,露出诧异神色。   褚遇听到这句话,几乎以为自己被洞察。   “你想要褚家,但又无法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迅速攀爬上去。”谢明月笑了:“你真的不想走一走捷径吗?”   谢明月俯身,言笑晏晏:“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足够让你少奋斗二十年。”   “你真的不心动吗?”   ·   褚遇的车开到傅译生家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掉了。   谢明月实在懒得走路,差使着褚遇把车开进别墅群里面,一直开到傅译生家楼下。   996大受震撼,一阵失语。   “宿主你真的很……很会双管齐下。”   996竭力克制着自己冒犯宿主的冲动,充分运用语言艺术,将一句含草量极高的话说的委婉含蓄,甚者还有点像夸奖。   谢明月完全不觉得受之有愧,点点头把这句夸奖照单全收。   “谢谢,这句夸奖是我该得的。”   等到996几乎炸成一团,谢明月才补救了两句:“没事,我做事你放心。”   996:“……”   倒也是很难完全放下心。   宿主选择的这条攻略路它完全没懂逻辑,也不符合任何技术推算的结果,甚至无数次它都感觉男主已经完全被激怒,这条线即将完全be。   然而在宿主这种操作下,男二褚遇不仅没发疯,还从原书任由原主讨好,到现在开始揣摩宿主的想法。   ……就很怪。   996还欲说什么,雷达却突然探索到不对,赶紧提醒:“宿主,怎么办怎么办,第一本书的男主已经下楼了,他马上就要看到你了!!你要不赶紧让褚遇把车开走,不然他们俩就要撞上了!”   谢明月不为所动,斜靠在副驾驶椅背上,慢条斯理地和褚遇道别,这才拎着包往楼下走。   褚遇的车几乎刚开走,谢明月转过头就看见傅译生站在不远处,脸色讥诮。   和她对视上,傅译生掐掉手里的烟,吐出口烟圈,出言讥讽:“谢明月,我们分开才几天啊?”   “你就已经憋不住了?”   傅译生在家里等了一段时间,左等右等都没等来谢明月,想的就是要看看谢明月今天是怎么求着他要回来的。   但等了快两小时,谢明月人还没到。   刚一下楼,就看见谢明月从男人车里下来,言笑晏晏。   傅译生心里冒出一股火。   他当然不认为谢明月有这种本事今天就无缝衔接别人,谢明月不可能这么做。   谢明月刚和他分手,再怎么冷静也就是强撑着,这点他再明白不过。   唯一的可能就是谢明月还打着让他回心转意的想法,找人来刺激他,耍些不入流的手段。   傅译生有点不耐烦,开始怀疑自己来这一趟是否正确。   傅译生身量很高,逼近了几步,从外面看像把谢明月圈在怀里,嘴里却咄咄逼人。   “我说我们之间哪儿来的照片,让你这么心急一定要从我这儿拿回去,敢情是演了这出戏在等我呢。你不会以为随便找个男人送你回来,又特意挑准时机在我面前晃一圈,我就会吃醋让你回来吧?”   傅译生面露嘲讽:“谢明月,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根本不在乎你和谁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我根本不在乎你和谁在一起》   先让我们记住这句话 第12章   我好像个卷铺盖滚蛋的下堂夫   傅译生自顾自地说完这一通,面带讥讽,等着谢明月如他所想露出崩溃的神色。   谢明月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   哭泣、流泪、恳求他不要离开?   谢明月忍不住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神情,斟酌了一下用词,问996:“傅译生……脑子没事吧?”   不过几天没见,他脑子怎么好像被雨水泡烂了。   996也大为震撼:“傅译生一开始看着像个正常人啊,怎么成这样了。”   谢明月也费解:“男人,你到底怎么自信到这种地步。”   但转念一想,傅译生一开始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和谢明月之间的事,是因为这段关系中谢明月主动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很低的位置。   傅译生高高在上地对待她,自信能操纵她的感情。   哪怕傅译生并不喜欢谢明月,心里却默认谢明月应该永远跟在自己身后爱而不得。   但现在谢明月转变了态度,这对天生骄傲的傅译生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冒犯,他会为此感到不舒服太正常了。   这种感情大概类似于:你不是很喜欢我吗,怎么突然就不舔我了?   这种不甘心几乎容易被认错成喜欢,来自同源的一种渴望得到的欲望。   而谢明月要做的就是……放大这种欲望。   看谢明月许久没有说话,傅译生有点不耐:“你哑巴了吗?”   话音未落,就看到谢明月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谢明月声音有点哑,听上去没什么力气,她的下唇被牙齿轻轻抵着,向下凹陷出一个小缺口。   面前的人似乎有些低落,背抵着身后的墙作支撑,往日再如何都仪态得体的人,现在看上去却有几分……可怜?   他这话好像说重了。   傅译生难以自抑地皱眉。   他对谢明月这段时间自作主张的行为很不满,谢明月之前一直温柔似水,将他捧上神坛,却在这几天迅速变了张面孔,仿佛之前的小意温柔都只是逢场作戏。   尤其是谢明月那天的神色……仍然是那样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却用那种神色对他说出了分手……就好像对于她来说,他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傅译生想到这里,脸忍不住一黑。   但是看到此刻谢明月略显低落的神色,傅译生又想起前两年的事。   他那时候刚继承傅氏,董事会的人仗着看着他长大倚老卖老,不服他的很多决策。   那段时间他每天忙到深夜,精疲力竭。等回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街上没有几个人。   打开家门,谢明月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上来给他取拖鞋,帮他热那些已经冷掉的饭。   想到这些往事,傅译生难得有几分心软。   说到底谢明月痴心爱了他这么久,他心里有夏晴,没办法回应这份爱,这点是他对不住谢明月。   傅译生面色松动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   刚开口,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这你就信了?”谢明月打断他的话,表情玩味:“你不会真的觉得我非你不可,离开你就活不下去吧?”   “……什么?”   傅译生骤然被打断,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谢明月啼笑皆非,看着他的神色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要说多少遍你才会明白呢。”谢明月收敛笑意,语气里满是不赞同:“我早和你说了,男孩子的青春宝贵这点我明白,我也没打算亏欠你太多。”   “我是给过你补偿的,是你自己没要。”   谢明月耸肩:“你现在又在闹什么脾气呢?非要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把我们之间的关系闹到被人耻笑的地步才好?”   谢明月这话说得重,就好像一直是傅译生对她死缠烂打一样。   傅译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谢明月,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傅译生忍着脾气,试图好好交流:“谢明月,你是爱我的,这点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你最好考虑好要不要说这种气话。”   除了谢明月还在说气话以外,傅译生想不出谢明月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这话说的新奇,谢明月狐疑地看他一眼。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完全沟通不了的人呢。   虽然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当中,她仍然会为男人毫无新意的反应娱乐到。   “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于自信了吗?”谢明月打量了他一眼,上下端详两秒后移开视线。   “我以为事态从我主动向你提出分开的那一刻,就已经非常明显了。”谢明月微微挑眉,尽量含蓄地问:“你是没理解其中的含义吗?”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还没弄懂真的建议重新修读小学语文。   从拼音开始学起吧,进入到阅读理解对他来讲大概太困难了。   为了照顾到理解能力欠缺的傅译生,谢明月深叹一口气,向他投去了爱怜的目光:“如果你真不懂,我也可以说的明白一点。我们确实在一起三年,这段时间我也很快乐,这点我要谢谢你。但你要知道,人是会变的。”   谢明月笑容温婉,但却没有一丝情意:“我和你提出分开,就是因为我已经腻了。”   我已经腻了。   听上去就是很不负责的渣滓语录。   谢明月面上冷淡,心里幽幽地和996叹气:“完蛋了,我真的被这个世界同化了,我现在已经可以面色如常地说出这种话了。”   她伤心地补充:“我恶劣到简直像傅译生一样。”   996:?   这就叫用魔法打败魔法吗,用男人的不负责语录去应对男人。   这话像个重锤砸在傅译生脸上,傅译生脸都黑着,深呼吸一口气:“谢明月,你好样的。”   “你他/妈真是好样的。”   “我和你在一起他/妈三年,真没想过今天能在你嘴里听到这话。”傅译生直勾勾地盯着谢明月的脸。   他试图从谢明月的脸上找到任何一丝过去的影子,但并不能。   对方脸上是他全然熟悉又陌生的温柔,她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轻柔得像月光,又像并不落在他身上。   谢明月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安抚他:“成熟点,你也是成年人了,我们分开也保留点成年人的体面吧。认识三年,我并不想和你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我们也许还可以做朋友?”   做朋友?   ……这算什么?   恋爱三年,归来仍是朋友?   傅译生憋着怒气,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明月。   谢明月表现的太成熟大方了,她就像一位年长于他的姐姐,包容他的不懂事和闹别扭。   这种包容的姿态,对傅译生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侮辱。   谢明月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她对傅译生和褚遇的攻略态度不同,是针对他们性格上的不同缺陷分析出的。   傅译生已经习惯了谢明月的卑微讨好,在这种情况下,她再怎么延续这种手段,都无法轻易诱哄傅译生改变固有印象。   当然,她也不乐意讨好人就是了。   她选择打碎傅译生对她的印象,以一种强势且不可抵挡的形象出现在他生活中,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不自觉地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对别人起探究欲是一种危险的征兆。   把目光放到我身上吧,谢明月漫不经心地想,像你该做的那样。   傅译生强压下怒气,下意识不愿意在谢明月面前表露出自己情绪失态的样子。   谢明月越是成熟冷静,他越要表现得比她更不在乎。   傅译生短促地笑了一下,出口已经恢复了冷静:“当然,我们毕竟也认识了三年。”   “虽然这三年我并没有喜欢过你。”傅译生攀比一般,嗤笑道:“你放心,好聚好散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何况当时我也觉得腻,只是没想到你比我先一步提出分手,倒省得我再白费口舌。”   谢明月懒得搭理傅译生这种带着攀比含义的话,小学生才逞口舌之争,像她这种成年人都是直接玩阴的。   “你能懂当然是最好。”   谢明月赞赏点头:“处理这种事也很浪费时间。”   她真的很忙,每一个男人让她花费太长时间她都会伤心的OK?   傅译生差点又被着理直气壮的态度惹怒,平息了一会儿开口,声音像淬了冰渣子一样:“你今天来不是为了拿照片吗?”   傅译生退开半步,让开楼道的空隙供人通过,眸子阴晴不定:“请,我也好奇您有什么照片落在我这里。”   对方一步也不错开,明摆着是觉得这不过是个借口,根本没有这张照片。   男人,你对科技的力量一无所知。   谢明月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进门,从傅译生搬回来的东西中寻找。   她上回把话说的狠,傅译生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天夜里就让人把东西搬出来了。   不过他一直没空回来,也没想起这茬事,导致所有行李都还安置在客厅中。   谢明月过去细细翻找,傅译生嘴里叼了根烟,不耐烦地斜靠在门前,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明月,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场景诡异。   ……靠。   怎么感觉他像个卷铺盖被赶出家门的下堂夫。   傅译生愣了两秒,还没来得及骂自己,就听到谢明月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轻轻的,带着点傅译生很久没听过的惊喜,简直像看见了什么宝贝。   “在这里啊。”   作者有话说:   被赶出门的下堂夫 be like:傅译生   谢明月在这里劝诫大家:遇到渣男及时逃跑!大家为渣男流每一滴泪我都会伤心的OK?   感谢阅读! 第13章   我会把你打造成最红的艺人!   谢明月小心地从一本书中翻出一张相片,轻轻将它抽出来,动作谨慎又爱惜。   傅译生斜靠在墙边,嗤笑一声,目光却紧紧落在谢明月手中的东西上。   照片看上去年代已久,边缘已经被磨到失去原有的光泽,但整体却保存得非常完好,一丝褶皱都没有,看得出主人收藏得很妥善。   还真有这张照片?   傅译生有点狐疑,熄灭了烟。   他以为这是谢明月胡诌的,毕竟他印象里从未有过什么照片的存在。   傅译生绕到谢明月身后,趁着谢明月怔愣时抽出照片。   照片上是谢明月和一个年轻男人。   那明显是几年前的照片,照片上的谢明月还不是现在温婉成熟的样子,反而笑得活泼开朗,高高兴兴地直视镜头,一派天真活泼。   她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睛亮晶晶,手挽着身旁的男人。   照片年代久远,好像还浸过水,即便保存得再妥当也不免有划痕和掉色。   照片另一边的年轻男人的脸看上去模糊不清,看不真切,只能依稀辨认出熟悉的五官。   傅译生叼着烟乐了:“谢明月,你还说这不是我的照片?”   三庭五眼虽然只能看个大概,但很明显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这样谢明月还要逞强,硬要说着不是他的照片?   傅译生忍不住发笑:难道这世上还有人能和他长得这么像吗?   不过他确实不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了,他印象里并没有留下过合照,也不记得谢明月什么时候笑得这么开朗。   从他认识谢明月起,她就是温柔到有些沉闷的性子,像一潭死水,让人没有任何想要探究的欲望。   反倒是照片上的谢明月……傅译生为自己的想法愣了下。   照片上的谢明月的神情,和高中时的夏晴有些像。   夏晴比她更热烈一些,而照片上的谢明月更天真柔软。   还没等傅译生思索完,谢明月脸冷下来,伸手夺回照片,第一次在傅译生面前露出强烈的攻击性。   她脸色冷淡:“傅译生,别碰我的东西。”   傅译生被夺走时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照片从手里滑走,只来得及看见年轻男人的脖子上有个浅浅的黑点,正正好点在锁骨附近。   速度太快,傅译生有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是痣吗?   傅译生蹙眉,他锁骨上干干净净,根本没长痣。   可能是个污渍吧,毕竟这照片看上去很久了,保存得再好也有可能沾染上污渍。   傅译生没多想这个,转头就为谢明月的态度皱起眉头。   “看一下你照片怎么了?”傅译生看着她护着照片的样子莫名不顺眼,嗤笑了一声:“你这张照片拍的是我,我看一下还不行?”   “何况。”傅译生抬眼:“我人就站在你面前,你用不着舍近求远。”   刚刚他还在为谢明月的态度生气,现在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心里有种莫名的舒坦。   傅译生没细想,把这归咎于自己对谢明月的报复。   还以为谢明月真像说的狠话一样坚定,原来暗地里还在收藏他的照片。   谢明月蹙眉,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傅译生。   他又在臆想什么?   正常人是用脑子思考的,傅译生怎么感觉是用十二指肠思考的。   不过可能也正常?   也许这就是渣男内部的传统也不好说,只有小脑萎缩的男人才配做渣男。   理解,尊重,祝福。   谢明月已经刷完了今天的kpi,成功用一张照片在傅译生心里留下了一个印象。   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谢明月打算摆烂了,根本懒得理会傅译生发癫。   工作就是分批做才有意思,处理男人就是要一起进行才刺激。   “不是你的照片。”谢明月收好照片,又恢复到那种熟悉的漠然。   她轻轻将耳边的头发挽到耳朵后面,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傅译生,自作多情可以,登月碰瓷就大可不必了。”   .   距离傅译生气得够呛已经过去快二十小时了,谢明月气完人就直接跑路,没有给男人报复的任何可趁之机。   现在是下午,谢明月懒散地躺在家里,肆意地享受自由的空气。   下午太阳不算太大,谢明月晒得舒服,忍不住眯起眼睛。   “每次这种快乐的休闲时刻,我就感觉有人要来找我麻烦。”   996无语:“宿主,大部分时候都是你找事吧……”   谢明月惊愕地质问:“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我根本不是这种人啊!”   和996打闹了一会,气得996数据库都要冒白烟,谢明月才大发慈悲收手。   被系统的样子逗乐,谢明月笑得眉眼弯弯,皮肤在太阳光下白到仿佛在发光。   宋泽被保安放行,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谢明月笑得蛮招摇,宋泽被晃了一眼,飞快地移开视线。   谢明月刚沉浸于和系统的聊天,没预料到有人站在旁边。   从脑海里翻了翻剧情,谢明月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   谢家也算名门望族,一开始和傅氏在首都分庭抗礼。谢氏涉足多个产业,身为谢父唯一的女儿,原主是板上钉钉的的继承人,从小就被寄予厚望。   可惜的是,原主整个心思都放在恋爱上,却并没有打理企业的本事。   谢父给她练手的娱乐公司被管得乱七八糟,逼得谢父不得不高薪聘高管帮她打理,好让她从旁也能学到点东西,不得不说是一片慈父心肠。   宋泽就是这个被请来的人。   后面谢父谢母意外身亡,只留下了原主和庞大的家业。原主没本事管理产业,绝大部分集团事务都是宋泽在打理。   宋泽把公司管理得紧紧有条,大多数时候公司的运转都不需要谢明月。   这就是谢明月穿书到今天,从来管过家族企业的事情,却一直没缺过钱的原因。   每一个不管事的老板背后,都有一个辛苦的工具人。   不过宋泽年薪也很高就是了。   “公司有事?”谢明月开口。   宋泽在原主身边也工作这么久了,谢明月知道,没有事情宋泽是不会过来的。   宋泽想起刚刚的失神,皱了皱眉,敛下眉眼,声音冷淡。   “谢总。”宋泽摒弃私人情绪,公式化地汇报:“公司招的那批新人,名单已经确定下来了,请您过目。”   谢明月敏锐地察觉到了宋泽对她流露出不喜。她一边从宋泽手里接过名单,一边询问996:“我记得原主和他没什么过节。”   “的确如此。”996肯定。   至少在原定的剧情线里,关于宋泽的戏份很少,也根本没有提到宋泽对原主有什么不满。   在原定的剧情线里,宋泽只是个背景板,只是用来辅助剧情,凸显出原主恋爱脑的程度之深。   毕竟能谈恋爱谈到完全不要未来和家业的,放眼二代圈也少见。   在原主跳楼以后,宋泽就辞去了公司的职位,出国发展。在往后的剧情就没他什么事了。   这样一看,宋泽的不喜就来的很莫名其妙。   不过谢明月经验丰富,非常清楚剧情线很多时候都仅供参考,一切既定剧情都可能存在偏差。   更何况……谢明月眼神闪了闪。目前看来,系统提供的剧情线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在心里记下这个情况,谢明月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半分。   随手翻了翻名单,谢明月合上名册:“就这些吧,上面的人我也没印象。”   原主整个心都放在傅译生上面,公司的事情一直是宋泽全权负责。这一回签约练习生也是,原主连面都没露。   看到谢明月随便一翻,就把名单扔到一边,宋泽眼底露出一丝嘲讽。   若不是有个好爹……   “反正我现在也没事,我和你一起去趟公司看看吧。”   宋泽诧异地抬起头。   “怎么,有问题?”   宋泽立刻收起了自己外露的情绪,“当然没有。”   “那就走吧。”   宋泽一路恪守本分地将谢明月送到公司,仿佛刚刚的不喜只是谢明月的错觉。   谢明月一进公司就感受到了齐刷刷的注视,夹杂着隐晦的打量。不过因为宋泽一直慢半步跟在身后,所以倒也没什么人上来打扰。   谢明月的办公室在六楼,宋泽按下按钮后,又重新站到了谢明月的身后。   “挺能忍的,就算看不起原身,面子功夫做的周全。”谢明月对着996感慨。   不然也不可能原剧情里对宋泽和原身的恩怨一点都没有说明,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一直到原身跳楼,宋泽都没暴露过自己的真实面目。   如果不是她对人的情绪非常敏锐,可能也发现不了。   996提醒:“他不在你的攻略范围内。”   言下之意是少做无用功。   电梯下来了,谢明月先一步进去,回答996:“目光放长远一点。有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会是一把好刀。”   谢氏可是给宋泽开了高薪的,不物尽其用怎么行。   打工人要有打工人的自觉。   996叹为观止:“资本家的心真脏。”   谢明月笑容真挚:“谢谢夸奖。”   电梯的门关上,开始平稳地上升。这栋电梯是专门为公司高层准备的,平时乘坐的人就不多,今天又并不在上班的高峰期,电梯里只有谢明月和宋泽两个人。   两人站位隔了些距离,但空间狭小,宋泽的余光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谢明月。   她微微的低着头,看似站得随意,但脊背却笔直,仪态大方。   样子是挺能唬人的,宋泽蹙眉。   即便宋泽看不起谢明月,也不得不说她这张脸确实长得好。   谢明月将宋泽的神情尽收眼底,却没有拆穿他。两人一路沉默,直到电梯到了六楼,电子音清晰地报出了层数。   谢明月走出电梯,迎面却撞上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男人。男人有些发胖,率先看到了身后的宋泽,几乎瞬间就开始纠缠:“宋助,你那儿今天是不是要确认练习生的名单了,有个小孩儿我看中很久了,你把他给我,我亲自来带他。”   宋泽推了推眼镜,公事公办:“李纪,这件事要等通知。”   “不是我想为难你,我手底下是真没什么好苗子,就这一个我看得上的……”李纪脸皱成一团,满脸忧色,正打算诉苦,突然浑身一颤,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谢明月,半天不挪开。   宋泽正打算介绍谢明月,就看到李纪大步上前,神色激动,一把握住谢明月的手:“你也是我们公司的新人?要不要到我手底下,我一定能把你打造成最红的艺人!”   作者有话说:   谢明月: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我是你老板?   娱乐公司大家懂的,俊男靓女真的很多(不是   今天的更新送上啦,谢谢观看。 第14章   怎么脸红啊?   宋泽轻轻咳嗽了一声,介绍道:“刚刚忘了介绍,这是我们老板,谢总。”   李纪脸木了,再三确认了不是玩笑,松开了谢明月的手后犹然有点不死心:“老板,谢总,你真的没有亲自进军娱乐圈的想法吗?”   万一呢,万一他老板就是那个万分之一热爱工作的呢?   他最爱工作了,他要为工作卷生卷死,为工作奋斗一百年!   “谢总,您要是来做明星,哪有底下那些新人什么事啊?到时候您的资源都是我去谈,五年!”李纪表情亢奋地画大饼,随即猛然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用不着五年,我们公司一定会出一个当红!”   顶流不敢保证,但当红一定能成。   有钱有颜,浑身的气度也不普通,何况这种家庭出来的多少都涉及些兴趣爱好,随便拉点出来都能完胜绝大多数半路出道的新人。   被李纪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盯,从容如谢明月,这一瞬间都忍不住扶额。   “进娱乐圈就算了,如果公司内制剧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试试看的,你到时候可以发信息给我。”谢明月承诺。   在谢明月明确表明最近没有想法后,李纪叹了口气。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谢明月眉眼精致艳丽,又夹杂着一种矛盾的脆弱,斩男斩女都是大杀器。   他都能想到要是谢明月真的出道通稿该怎么写了。只要性格上不是有大问题,他都能保证拉扯出一个当红来。   可惜了,人家是豪门继承人,怎么想也不会进这个圈子里自降身价。   心里虽然觉得可惜,但好歹有了个承诺,总比眼看着好苗子在圈外溜达好。   这样宽慰了一会自己,李纪想起今天来的正事。   李纪打起精神,开始积极争取:“谢总,新人里面有个苗子我看了特别好,人有天赋又努力,别人真带不了。”   “只要这个苗子给我,我一定能把他拉扯出来。”   “您是不知道,这个小孩又有天赋,又很努力,每天都待在练习室里。练习室开着冷气,这孩子衣服都能挤出汗水……”   “我不是看不起我同事,我只是客观觉得大家带人都不行,这种苗子只有在我手上才能……”   谢明月没有原主的记忆,也不知道练习室怎么走。幸好原主之前也没怎么管过公司里的事情,宋泽看上去并不惊讶,自觉地在前面带路。   一直走到练习室门口,李纪还在喋喋不休,竭力地推销自己,谢明月看着觉得好笑,抬了抬手,止住他的话茬:“好了,既然你对他有信心,那就给你带吧。”   李纪抢人成功,功德圆满,高高兴兴地恭维了一波谢明月,肚子上的小山都笑得颤动。   “对了,你要的人叫什么名字?”   李纪摸了摸肚子:“叫季生星,很乖的一个小孩。”   “行,知道了。”   李纪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手底下的艺人还有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很快就离开了。练习室门口又只剩下了宋泽和谢明月。   在宋泽的吩咐下,练习室里的老师很快就将等待考评的练习生叫了过来。   黑压压的一片,一张张年轻的脸带着紧张,局促地站在谢明月面前。这里最大的二十六岁,最小的也已经成年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眼看着老师郑重的态度,也知道面前来的是足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大人物。   尤其是这位女士看上去实在是过分年轻和好看了。   都是少年艾慕的年纪,一时之间都盯着她看。   “大家都不用紧张,我只是过来看看。”谢明月也无意在这件事上插过多的手脚,术业有专攻,她相信专业人士的选择。   说到底,她今天会来这里,更多是因为剧情。   谢明月不是难相处的人,练习生们放松了一些,气氛逐渐活跃。   本来就是些半大的孩子,叽叽喳喳起来话也密集,谢明月也不嫌烦,耐心地回答他们关于合同的问题。   宋泽一直没出声,抱着手臂,冷眼看着谢明月和大家交谈。   该问的都问完了,谢明月看看时间,正打算出声离开,就看到面前的少年们左推右挤,挤眉弄眼,互相示意,最后一致推了中间的人出来。   中间被推出来的人一头黑发,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即便在颜值普遍较高的训练生中也依旧突出。   他显然和身后的训练生们关系很好,被推出来时后面还有人在小声地打气:“季哥加油!”   谢明月对他印象很深,实际上今天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听过这个名字,并在刚刚的交谈中对上了脸和名字。   季生星。李纪千叮咛万嘱咐要留下来的练习生。   “季生星。”谢明月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笑了笑:“别这么紧张,有什么事直说,我们公司可不是什么周扒皮公司,合理的诉求都是可以商量的。”   季生星眸子亮晶晶的,声音惊喜:“姐姐记得我的名字啊。”   看着他的样子,谢明月合理怀疑,如果季生星有尾巴的话,现在可能已经开始疯狂摇尾巴了。   “舞蹈、声乐、唱作,3a。”谢明月回忆起早上看过的报告,“老师们对你的评价都很高,很让人印象深刻。”   宋泽虽然不知为何厌恶原主,但管理公司的能力确实不错,练习生的选拔和培训请的老师都是出了名的高标准。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拿下全a,足以说明季生星的业务水平相当可以。   听到这话,季生星的眼睛更亮了。   像只摊开肚皮的小狗,谢明月心想。   男孩子皮肤白,更显得耳朵通红,看得出非常紧张,眼睛却不偏不倚,执拗地看着她:“姐姐,我……们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加一下吧姐姐。”   “对啊对啊。”   都是半大不大的孩子,情绪都带在了脸上。碍于身份不敢拥上来,就只好面露期待地撺掇。   看着一堆人期待的眼神,谢明月出声:“恐怕不行——”   还没等这群男孩子失落的垂下脑袋,谢明月就接着补全了下半句:“毕竟你们现在没有手机,我的微信号挺复杂的,恐怕你们记不住。”   谢明月的微信号并没有改过,还是微信初始的一大串字母加数字。一口气读完都艰难,更何况是让他们记住。   季生星几乎瞬间反应过来谢明月的意思,一拍脑袋,飞快地摸了摸口袋。   空的。   公司规定,练习生在训练期间是不允许带手机的。   季生星乌黑的眼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即便有人带了,这种违反规定的事情也不敢当着老板的面自曝。   手足无措之际,谢明月从包里拿出一只笔,笑着开口:“我带了。”   言下之意一清二楚。   峰回路转,季生星明显松了一口气。   季生星从练习室翻箱倒柜找出来张纸,这张纸看得出被压了很久,有些折痕。   季生星皱着眉,努力想把折痕抚平,试了几回都不成功。   一直到最后把纸递给谢明月,都还是紧紧拧着眉毛,看上去颇不满意。   简直让人怀疑这张纸是否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笔走龙蛇,谢明月写下微信号,墨色的痕迹在纸上流淌。   写完最后一笔,谢明月抬起头,正好和季生星怔愣的目光对视上。   男孩儿几乎瞬间移开视线,眼神躲闪,伪装般看身后的队友,耳朵边缘以极快的速度红起来。   谢明月将纸递给他的时候,对方甚至不敢抬眼看她。   被抓包了哦。   “你很热吗?”谢明月极轻地问了一句,带着点笑意。   怎么脸红啊。   极短的一句话,几乎瞬间从耳边溜走,快得像一个错觉。   尾音微微翘起,像个疑问。   但显然问问题的人并不需要回应。   “回去以后你加一下我。”谢明月收回笔,朝着呆呆的季生星点了点头:“人太多,我就不一个一个加了,季生星加了我以后拉个群,有问题大家可以在群里说。”   虽然没能完全达成愿望,但这群少年已经很满足了,纷纷点头,扒着季生星手里的字母瞧,像在看什么稀罕东西。   有人连忙应声:“姐姐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随便打扰你的!”   谢明月看他们没什么别的事,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用送,转身和宋泽出去了。   谢明月的背影刚消失,刚刚还乖巧的人群顿时憋不住了,一个个急匆匆地拉住季生星的手看。   “季哥,你给我看看姐姐写了啥。”   “好长一段,这还是初始的吧。”   “季哥季哥。”有人立刻掏出了手机,“我刚刚没敢拿出来,你快让我拍个照。“   听着这些叽叽喳喳,季生星说不出来的烦躁,沉下了脸色:“先去训练,回去再加。月末还有等级考核,一个个的都不想过了?”   季生星在这群练习生里面素有威信,听到这话大家顿时作鸟兽散,一溜烟的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实实的训练。   只留下季生星一个人待在原地,又看了一眼掌心的东西。   而后小心翼翼地拢着手掌,怕把里面的字母蹭花。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看到学生读者说下周放假再回来看我。   我(抹泪挥手绢):别忘了啊,要回来看我的啊。 第15章   美色是大杀器。   等从练习室出来,谢明月刚刚还堪称柔软的神色收敛起来,转眼又成了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谢明月的肩找到一个支撑点,轻轻依靠着支撑点,等着宋泽过来。   宋泽鼻梁高挺,线条流畅顺滑,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   但他偏偏带了一副金丝眼镜,生生把这份攻击性压了下去。   导致现在他看上去不仅斯文,还有些古板和顽固感。   对待真诚的可爱狗勾谢明月有耐心哄两下,但对待这种一上来就看不起她的男人,她可没什么好手段。   宋泽交代事情耽搁了一会儿,回来就看到谢明月轻慢地倚靠在墙边,神色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指甲,仿佛这世上只有这一件值得她思考的事。   她今天穿了件淡色的裙子,绿色,透着一种朦朦胧胧的灰调。   裙子上领并不低,用颗青色纽扣系着,堪堪露出她一对形状精致的锁骨,更衬得她皮肤白皙。   听到宋泽的脚步声,谢明月轻轻瞥过来一眼,抬起眼睑的动作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值得一帧一帧仔细鉴赏。   她的目光轻轻落在他身上,宋泽几乎怀疑自己被无形的钩子钩了一下。   宋泽的脚步间断了两秒。   但钩子转瞬间又消失,像个错觉。   对方声音软和:“接下来去哪儿?”   和无辜的问话截然相反的是,谢明月和996冷嗤了一下,带了点轻佻:“看到没有,我把钩子甩到他嘴里了欸。”   她特意研究过合适的拍照角度,有了996的技术支持,对她来说找准最适合的位置根本不是难事。   宋泽从练习室走出来,她算准时间,以最完美的姿态随意地望过去一眼。   眉眼冷淡,但又有种若隐若现的纯,这种纯夹杂着脆弱和稀碎感,反而呈现出一种惊人的媚意来。   男人以为这是她轻描淡写的一眼,却骤然受到了美学攻击。   这一眼的震撼可想而知。   一个毫无准备的猎物,要怎么同世界上最熟练的猎手博弈呢。   再不喜欢对方的人品,宋泽都忍不住被她吸引去目光。   宋泽顿了一下,下意识皱皱眉,声音是当事人才能察觉的不自然。   他咳了两声:“我要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事务,您是和我一起去,还是去看一下公司其他的练习生?”   谢明月对宋泽处理公司事务还是很放心的,她在这方面算外行,就算跟过去也不过是平白暴露自己的无知。   两方拉锯,后出手的占上风。   “不用,公司的事情我并不懂,我去看看其他练习生。。”谢明月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无知,声音温柔,带着点亲密的嘱托:“我是蛮信任宋助理的工作能力,交给你啦。”   谢明月似乎知道宋泽看不上她的能力一般,浑然不在乎般袒露自己的差劲,并且并不以此为耻。   谢明月语气太正常,竟然显出几分磊落来。   宋泽对她的看不上几乎要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了,要想打败一个专业性远高于你的人,不懂装懂从来不是好办法。   谢明月最后那句“交给你啦”念得又轻又快,在舌尖轻微略过,吐字有些含糊,显得颇有些娇憨。   带着点不太明显的恭维,又轻佻得像个错觉,并不真切。   太不像谢明月了。   宋泽怔了一下,想要继续探寻,却只看到对方神色自然:“不用你带路了,我大概知道地方在哪儿,你忙完过来找我就行。”   谢明月太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拉扯的核心要义就在于一紧一松。   现下已经用脸刷了一遍惊艳,没必要再过多地将美色滥用。   谢明月将这称之为:给人一些不断回顾的时间。   谢明月一直到离开拐角处,都能感觉到身后投来的视线。   “应该的。”谢明月对此总结:“毕竟我真的蛮漂亮。”   “而美色确实是大杀器。”   男人看到目不转睛也合理啦。   ·   谢明月对路线其实并没有太熟悉,但她有万能作弊器——996。   996很快给她开了全息投影,每到一个地方就细致地进行描述。   谢明月顺着996的讲解一路漫不经心地逛着,并不急着找到其他练习生。   时间不紧张,谢明月在这方面又是很随性的性子,一生遵循的生活要义就是:在工作上节省下来的时间,就要浪费在无意义的其他小事当中。   卷也有卷道。   应付无聊男人已经够烦啦,其他的时间,她完全应该用来做一切没什么结果的事情。   谢氏不愧是大企业,即便这个娱乐公司只不过是谢氏集团下一个不出挑的子公司,仍然具有很深厚的财力背景。   公司的摆设、大到装潢吊灯和瓷砖,小到随处可见的摆件,都看得出公司的底蕴。   作为一个娱乐公司,谢氏甚至还专门开辟了休闲区,不仅有用来小憩的场合,甚至连电竞房都有。   专门供那些训练过于辛苦,以至于把自己弦绷得太紧的练习生使用。   当然,也常年有经纪人因为工作心态失衡,在电竞房和同事pk,用菜鸡的电竞水平拖累同事,以此达到泄愤的目的。   没办法在业绩上打败同事,那就在游戏里拖累他。   让他一起挨队友骂,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谢明月顺着996牌贴心导航慢慢闲逛,在被科普了一堆谢氏的故事后,终于忍不住打断:“拜托,我真的不能在这里上班吗?”   这真的很适合她这种极端养老摸鱼选手。   如果公司愿意录用她,她愿意每天在厕所待两个小时以示敬意。   996无语凝噎:“有没有可能你是这里的老板呢?”   谢明月大惊失色:“我刚忘了,对不起,资本家原来竟是我自己。”   这不过一句玩笑话,实际上谢氏在行业内都算有好名声的企业。   在所有传媒公司都在宣传996,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的工作制度时,谢氏以其独特的工作理念闻名整个行业。   谢氏从上到下的工作态度可以概括为:同行没卷我不卷,同行卷了我待会儿再卷。   同行想把我卷死,那我就原地躺着摆个大烂。想让我一起卷起来?不可能的。   像李纪那种以踏踏实实做卷b为生活目标,恨不得每个人都陪他通宵工作的卷王,在这个企业里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不然像季生星那种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好苗子,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心心念念来抢。   其他的经纪人都憋得住,给我带是最好,不给我带也行。   分到你就是你的,分到我这儿也可以是你的。   如果到时候你工资比我好太多,那我就去电竞房坑你。   和996闲扯了几句,谢明月放在包里的手机嘟嘟震动了两下。   谢明月不是太爱设置提示音,尤其是微信一类的社交软件,基本都秉持着一个缘回的频率。   谢明月点进微信,是一条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的备注一栏什么也没有,谢明月光看这些也分辨不出是谁。   她这个微信号是私人号,一般很少有人知道才对。   对方是一个可爱猫猫的头像,看着蛮萌的,看着就很活泼朝气。   谢明月顺着微信的头像点进去,点开朋友圈往下滑,对方朋友圈设置的是非好友也能浏览十条,非常方便观看。   最近一条朋友圈已经是一周前的了,一个长相柔美的女孩子正举着一个糕点,鼻子上还抹着奶油,看上去又俏皮又温柔。   这条朋友圈的配字是:“今天也在好好生活啦。”   谢明月退出朋友圈,又扫了一眼刚刚的信息,若有所思:“夏晴……她怎么来加我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16章   你就算来了也选不上的   “她竟然有我微信欸。”谢明月蹙眉。   夏晴作为第一本书男主的女友,在整个剧情线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她贯穿了整本书的始末,是死死压住谢明月的一座大山。   只要她存在,谢明月永远只是个赝品。   但与她存在感相反的是,夏晴在整本书中出现的次数非常非常少。   她在全篇文中的高光时刻,似乎就只是和傅译生结婚,间接促成了谢明月的跳楼。   其他时候,她都是纯然无辜的白月光形象。   坏事做尽的是傅译生,伤害谢明月的也是傅译生,渣男在这段故事里担当了所有反派角色,将这个夏晴的存在感无底线降低。   一直到今天以前,包括谢明月自己都没把夏晴放心上。   谢明月蛮爱玩弄男人的感情,也自认性格恶劣,但还算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从来没打算把夏晴放进任务清单里。   毕竟被当作白月光这种事只是男主一厢情愿,和夏晴本身倒没什么太大干系,怪不到她身上去。   但今天这出……谢明月挑了挑眉,神色带了几分讶然和兴致。   在原剧情中这个时间点,男主傅译生已经早早和谢明月摆脱了关系,一心一意地捧着夏晴。两人感情顺遂,全然不在意踏着谁的血泪走到结尾。   现在剧情因为谢明月的改变出了变动,夏晴却突然做出了不符合既定人设的事情。   谢明月笑容玩味:夏晴真的全然无辜吗?她真的对谢明月的存在一无所知吗?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男主超出掌控以后,夏晴按捺不住来加她微信?   她想说什么呢。   “她是不是知道了傅译生邀请你的事情?”   谢明月摇头:“不太像。”   系统正想再分析两句,就看到宿主干脆利落地点开右上角,直接点了忽略好友申请。   “宿主,你怎么直接忽视好友申请了!”996疑惑到毛都炸开。   谢明月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完全没把这当成个事,理直气壮:“因为我没有礼貌啦。”   我就是这种没有礼貌的大美女欸,怎样。   谢明月接着感慨:“何况夏晴这么善良,想必也不会因为我不加她就生气吧。”   现在还不到和夏晴正面碰上的时机。   她现在倒是对下周的见面怀有期待了,夏晴和傅译生打算给她上演什么精彩戏码呢?   ……   病房里,夏晴低着头,脸色有些苍白,大病初愈的样子,看得面前的人格外心疼。   对面的男人笨手笨脚地削了个苹果皮,把苹果切成一块块小块,放在干净的玻璃碗中,上面插着一个个小竹签。   “你吃,我亲手削的。”年轻男人把碗递给夏晴,眼睛亮晶晶的,头发因为昨夜陪床睡得乱糟糟的,毛茸茸的,像只摇着尾巴的大狗。   青年看上去就不是做得惯这种事的,手生得很,苹果表面坑坑洼洼,卖相很差。   “谢谢。”   夏晴道谢,预料之中看到高兴的脸。   她心里不屑,面上却装出感动。   面前这人是体贴又专一,可惜家里是这几年才开始做跨国贸易,没什么底蕴。   放在留学生圈子里还算不错,但放到整个国内就实在不够看。   她想维持现在的生活,当务之急还是要抓住……   夏晴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黑着,还是没有任何讯息。   还没看到吗?   年轻男人帮她倒水,细致地喂她喝下,看着她蹙起的眉分外心疼:“小晴,你确定要现在回国吗,我觉得你的身体状况并不太适合劳累,为什么不在国外养好再回去呢?”   夏晴这段时间生了场大病,为此住了很久的院。   她在当地没什么朋友,一直都是青年在陪护她,经常发现她半夜发出无意识的呓语,充满了惊恐。   等从梦中惊醒,夏晴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好像梦到了什么非常害怕的事情。   但青年开口问,夏晴又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肯说,垂着头说想尽快回国。   夏晴不肯说,青年也不好继续问,只猜测她是不是想起狼狈出国的往事。   都是留学生的圈子,夏晴家里发生什么事情,青年也是大致清楚的。   夏晴因为这件事很没安全感,几次拒绝了他的示好。   青年猜测她大概是觉得她配不上自己,因为家世的原因原因不断想和他拉远距离。   夏晴神色微动,手指攥紧了,将被子抓出清晰的痕迹:“我已经养好身体啦,阿杨不要太担心我的。”   “而且国内我也有朋友,也不算很孤单。”夏晴扬起笑,柔声安慰对方:“不用操心我,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   被叫阿杨的青年心里一软,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有事情一定要和我讲,好吗?”   “我会回来帮你的。”   他在国外还有些学业没完成,无法陪着夏晴回去。   但夏晴现在的状态他也并不放心……阿杨暗自皱眉。   夏晴总说国内有朋友,但国内夏家什么样他也清楚,夏晴哪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呢。   想明白这点,阿杨叹口气。   还是等过段时间,他回国看一看夏晴吧。   夏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像在让他放宽心:“肯定会和你讲啊,阿杨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你对我真的很重要,不和你说我还能和谁说呢?”   ·   谢明月干脆利落地忽略了对方的信息,全然不管那头的夏晴在焦虑等待。   夏晴本人有点不太对劲,但谢明月暂时也不清楚这种不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也不好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夏晴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国,她们总有撞上的机会。   想明白这个,谢明月就懒得思考对方的想法了。   夏晴但凡有点脑子就应该弄明白一点:谢明月在这段感情中是全然无辜的。   傅译生找替身也许膈应了夏晴,但这不是谢明月的问题。   若是她把这件事怪罪在谢明月身上,实在有些不识好歹。   女人的敌人从来不是女人。   如果因为这种假象上的竞争关系,就把矛头对准一个受害者,谢明月只会觉得夏晴脑子拎不清。   拎不清的人,谢明月多说任何一句话都觉得在精神扶贫。   娱乐公司太大了,谢明月顺着996的导航走了半天,这才找到其他练习生的练习室。   谢氏的娱乐公司算全能型娱乐公司,致力于培养各种各样的偶像艺人。   季生星拉高了谢明月对公司艺人的期待,想起来刚刚小孩通红的耳廓,谢明月感觉到了愉悦。   怪不得她现代的好友蛮爱追星,如果是这种可爱小孩,她也很乐意养成。   又乖又可爱,还没有身边男性的劣根性,或者至少很好地隐藏了这一点。   光看这个,就足够让人心生喜爱了。   很快走到了练习室,谢明月没打算进去,只环抱着手,打算在外围看一下。   练习室外围是块很大的玻璃,将整个练习室环绕起来,透过玻璃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看得清清楚楚。   十几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似乎在休息,额头冒着细汗,衣服也被打湿,似乎刚结束训练。   能被选拔进女团,自然都容颜姣好,身材匀称。   谢明月专心欣赏了一会儿大家的美貌,欣慰地叹气:“女生太可爱了。”   即便她自认自己已经够漂亮,但还是忍不住欣赏女生的美。   谢明月是极端颜控的人,很难控制本能地对每一个好看的人宽容一点,尤其是女生。   很多人都以为只有男生才喜欢看美女,谢明月偏偏要大声地喊出这句话:女生要更喜欢看美女!   谢明月一边欣赏,一边也没忘记正事。   这一批人里最终会选出四位候选人,组成女团出道,谢明月一边看着场内的成员,一边对着宋泽昨天交上来的资料进行对应。   宋泽交上来的报表都有照片,对应着个人的成绩和点评。   谢明月自己记不全这些内容,但好在有万能的996全自动拍照设备,按照它提供的数据,还真让谢明月找出几个好苗子。   谢明月注视着场内的女生,不期然地和其中一人目光对上。   对方的视线先从狐疑变成了不敢置信,接着似乎确认了什么,不顾身边同伴的劝阻走了出来。   女生扎着高马尾,露出光滑的额头,看着很是一派青春活泼的样子。   她走到谢明月面前,打量了一会儿,露出鄙夷的神色,语气里的轻蔑藏都藏不住。   “我还当是我看错了,还真是你啊谢明月。”对方双手环胸,气势汹汹:“前段时间听说你被傅译生抛弃了,我还不怎么相信,现在一看果然是真的。”   “你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不会是想参加我们公司的选秀吧。”   女生话里满是不屑:“我看你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我们公司对练习生的要求很严苛,你就算来了也选不上的,没必要在这里自讨苦吃。”   作者有话说:   谢:“你就算来了也选不上的。” 第17章   可我好像不太需要这个机会欸   谢明月挑眉,颇觉得好笑:“你是明飞娱乐的艺人?”   谢明月从回忆里扒出这家子公司的名字,匪夷所思地问996:“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明飞娱乐是谢氏旗下的子公司?”   甚至连这家公司的名字,都是取自谢明月和谢父的姓名。   做人员工的,怎么连这个都不调查清楚啊。   996搜索了两遍情节线,终于从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出这人的信息,加入谢明月的聊天频道:“这是不是第一本书的十八线女配苏酥?”   说十八线尚且抬举。   苏酥在第一本书的全部剧情中也不过出现了一次,还是作为被打脸的女配出现的。   苏酥原本是一位阔少的女友,阔少视女人如衣服,阶段性换真爱,没太把苏酥当回事。   苏酥自己也看出了这点,跟着阔少交际的时候认识了傅译生,由此生了点别的心思。   傅译生的皮相还算有欺骗性,又兼之身后有雄厚的资本,轻易俘获了苏酥向上攀爬的心。   本来到这里也就是一场权色游戏,可惜这几年傅译生身边都跟着个谢明月,看不上苏酥之流。   苏酥没怪傅译生,反而暗暗对容貌气质都在她之上的谢明月生了嫉恨之心,三番四次地找茬。   谢明月前几年都低眉顺眼地跟着傅译生,对他体贴温柔,即便出现在公共场合,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一株攀附着傅译生生长的菟丝花。   大多数人私底下都以为,谢明月不过是金屋藏娇的那个娇,凭着一张脸得了傅译生的欢心,被娇养了几年。   除了傅译生身边的朋友和助理,很少有人知道谢明月的身份,更别提苏酥这种全然的圈外人了。   “我是明飞娱乐的练习生。”苏酥骄傲地扬起下巴,颐指气使道:“你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也知道明飞娱乐在业界的地位吧?”   “我们公司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   谢明月没和她计较,神色自若,没有一点被激怒的样子:“明飞选人是蛮严苛的,不过我不是你们公司的练习生。”   “当然。”苏酥翻了个白眼:“你根本选不上。”   明飞比较在意选拔的公平性,可操作的空间很小,她要来明飞也算费了一番功夫,央求了好几回甄少爷,把他磨烦了才松口塞进来。   开口求人本来就是耗费情分的事,何况甄少爷对她也没几分面子情。甄少爷经过此事更加厌倦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找过她了。   苏酥心里有些恐慌,但拿不出什么章程,只能咬牙抓住这次机会。   顺着甄少爷打进富豪圈肉眼可见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攀附上傅译生也颇有难度,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出道。   她才不要继续住以前那种破烂的房子,也不要继续过窘迫的日子。如果苏酥没见过上层阶级奢靡的生活还好,已经过习惯了这种被人捧着的日子,要她怎么回到原先的生活轨迹中去。   想到这里,苏酥看向谢明月的眼神越发嫉恨。   如果她有谢明月的这张脸,完全不必过得这么辛苦。   不过转念一想,谢明月这么漂亮,不还是被傅译生扫地出门,不过也是个被抛弃的宿命。   苏酥双手环胸,上下打量了一番,发出不屑的冷嘲:“谢明月,听说你被傅译生抛弃了?”   少女面容姣好,语气里却透出恶意:“我还以为你能在他身边留多长时间,原来也不过是腻了就会被踹掉的玩物。”   恶意扑面而来,谢明月神色不变,淡然地抚过耳边的碎发。   苏酥说完就得意地观察谢明月的神色,等着她脸色苍白情绪崩溃。   谢明月这么爱傅译生,听到这种话一定接受不了。   她顿了会儿,却只看到谢明月眉目含笑,轻轻道:“确实是腻味了。”   不过是谁对谁腻味,目前还真不好说。   苏酥惊疑地看向谢明月,搞不明白谢明月说这话的神色怎么如此淡然。   这是谢明月吗?   那个三年来绕着傅译生打转、看向谢明月的眼神柔情似水,不管傅译生如何冷淡对待,都只会一心一意捧着他的谢明月?   圈里谁不知道傅译生娇养的小宠物对他一片真心。某次二代们聚会,苏酥待在甄少爷身边,看着一群二代喝到烂醉,巧笑地给大家敬酒。   酒过三巡,已经是凌晨。   傅总那天也喝多了,皱着眉把领带扯松,眉目里已经带了几分不耐烦。   他助理一个电话打出去,没多久就看到谢明月步履匆匆、神色担忧地进来,走到傅译生身边,柔声劝说着什么。   她穿着一身白裙子,不施粉黛已经够惊艳,神色柔和地走进酒气弥漫的大厅,简直像兔子闯进野兽群,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谢明月给傅译生喂了醒酒汤,耐心哄他喝下去,然后扶着傅译生和众人告别。   苏酥记得清清楚楚,甄少爷看着谢明月离去的背影,语气莫测:“傅总倒是好福气。”   然后不耐烦地斜她一眼:“你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倒酒。”   苏酥战战兢兢地赔笑,低着头听场上的二代们讨论谢明月,牙都快咬碎了。   难道是她不想像谢明月一样体贴吗?   但凡她能攀到傅译生,她也能像谢明月一样体贴细致,她也会事事以他为先。   她也没有这种机会啊。   想起过去的事,苏酥安心了很多,笃定谢明月不会真离开傅译生。   谢明月对傅译生这么些年的感情,早就揉进骨血深入骨髓,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能分割开的。   就算她现在装得再淡然,也不过为了让自己的自尊和面子能好受一些。   “别装了。”苏酥嗤之以鼻:“我知道你心里根本放不下傅译生,现在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有什么用,傅译生又不会因为这个多看你一眼。”   谢明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她的回答充满赞许:“你说得对,我也这么想。”   苏酥被对方全然无视的回应气得攥紧手,恨不得跺脚吸引对方注意。   苏酥咬牙:“谢明月!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谢明月狐疑地看她一眼,认真地回复:“苏小姐,我认真在听你说话。”   那你他/妈倒是给点反应啊!   苏酥气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谢明月,我现在是明飞的艺人,你要是也想参加选拔,我也算你半个前辈。”   “这就是你和前辈说话的态度?”   苏酥仿佛攥紧了依仗,瞬间又找回了底气,仰起头洋洋得意:“我认识明飞的管理层,你最好别不识抬举,不然我让你连见到导师的资格都没有。”   苏酥和管理层并不认识,但这话她说得也不算心虚。   甄少爷虽然不怎么看重她,但她在外面丢人,甄少爷面上也会无光,为了这个也会帮她找回场子。   何况谢明月不过是一株攀附着傅译生活到今天的藤,离开傅译生她算个什么东西?   傅译生已经厌弃了她,绝不可能帮她。   谢明月听到这里果然抬眸,颇有兴趣地追问:“你认识明飞哪一位管理层?”   苏酥认定她是害怕了,气焰更加嚣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谢明月,把头凑近。   “怎么,你以为知道了是谁就能改变什么吗。”苏酥不无恶意:“还是说你打算靠着这张脸搏一个机会?真豁得出去啊,谢明月。”   “那么老的男人,你也下得去嘴吗?”   谢明月不紧不慢地退后一步,避开苏酥凑过来的头,终于露出本场唯一一个微妙的表情。   谢明月神态漫不经心,从容地将滑落的头发拨弄到耳后,轻轻道:“很嫉妒我吧,苏小姐?”   看着对面脸色瞬间僵硬,谢明月打断对方结结巴巴的反驳。   “虽然讲得好像很贬低我的样子,但很想成为我吧?”   谢明月挑眉,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流畅的颈部线条。   上天大概确实不公平,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好像精雕细琢一般,透白到发亮。   即便她讲刻薄话,戳破对方隐秘的心思也依旧漂亮。   谁都无法不把视线放到她身上去,即便代价是被她用最刻薄的话挑刺。   苏酥愣愣地看着她的唇,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反驳:“谢明月,你到底在说什么!”   “谁会羡慕你这种被男人抛弃的人?我又不是有病!你连明飞的选拔都进不了,我会想成为你,你也太会抬举自己了!”   谢明月苦恼地叹息,好不知道怎么办一样,声音轻轻的,好像有点纠结。   “可我好像真的……不是很需要这个机会欸?”   苏酥目光不受控制地顺着谢明月的脸游移,呆呆地看着她露出苦恼的神色,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谢明月还真敢说,要不是想要参加内部选拔,谢明月来明飞做什么。   明飞可不是什么野鸡集团,不会轻易放陌生人进来。   苏酥冷笑,正打算嘲笑她自不量力,就听见远方传来一句男声。   遥遥的,隔着点路。   “谢总,我这里有个提案,您现在有空看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   预收《野心美人钓系指南》:   裴珍珠出生在一个沿海的小镇上,这里珍珠泛滥,每天被打开的河蚌难以计数。   裴珍珠的人生和这些珍珠一样,廉价、低劣。   重生回来的裴珍珠想,幸好她有张实在漂亮的脸。这是她十八岁暗自滋生的野心里,唯一拿得出手的武器。   前世她拒绝用这张脸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却被找到她的豪门亲人嫌弃和厌恶,被喜欢的人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   她的亲生父母、兄长偏袒假千金,厌恶地让她不要惹自己女儿/妹妹生气。   她喜欢的人只当她是替身,数次警告她不许出现在白月光面前。   就连黑暗中对她伸出援手的好友,最后也只是一边歉疚,一边指责她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重生归来的裴珍珠想:什么是不属于她的东西?   所有的都应该是她的才对。   怎样流泪漂亮,什么角度好看,语言如何作为挑拨的工具。   在怀揣着巨大恨意的日子里,裴珍珠把这些谋生手段反复练习。   裴珍珠太漂亮了,偏偏还有点聪明。   后来得到一切的裴珍珠,看着眼前祈求她原谅的父母,讨好的旧情人,向她认错、表白心意的好友,想:   “我还以为你们会多有挑战性,原来也只是这样而已。”   “没劲。”   ——   十八岁的裴珍珠脸上有蓬勃的野心,许知弈在讨厌她的浅薄的时候,并不知道后来,要将目光永远放到她身上去。   “你当然厉害啦。你是大少爷,站在高高的天上,你往下看的时候觉得我们的人生烂掉也很正常。”   “但是大少爷,我们这种人也有卑微的野心,期待有朝一日,要往高高的天上去。”   后来裴珍珠得意地在日记里写:十二月三十日,大雪,少爷为我流了眼泪。   注:重生 有野心的万人迷美女 1v1 第18章   他脸色一定很好看吧   宋泽顺着长走廊走过来, 脸色如常,好像没听到刚刚的争端。   宋泽将手里的报表递给谢明月,脸色冷淡。   “这是这个月财务上的支出, 您看一下。”   谢明月接过报表, 随意瞥了两眼,一眼就看出这不是重要到必须现在处理的文件,更不是宋泽口中所说的财务报表。   那不过是文件夹夹着几张纸,上面随意写了一些对公司项目的规划。   纸上的字力透纸背, 行云流水,很有个人特色。   单单从字看,倒像是什么脾气不太好的大少爷,一点也不符合宋泽展露出的样子。   谢明月挑眉,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宋泽。   这可不是宋泽说的东西。   宋泽淡定回视,没有一丝心虚。   反倒是对面的苏酥瞪大了眼, 一脸不可置信地抬着手, 颤抖着在两人之间不断变换位置, 声音都僵得发直:“宋助,你……你叫她什么?”   宋泽佯装不知情, 脸上看不出任何演戏痕迹,淡然地看向苏酥:“这是小谢总,是明飞的执行总裁, 今天来视察工作。”   苏酥瞪圆了眼, 惊到下意识直直地倒退,摇着头反驳:“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   苏酥一脸世界观受到重大冲击的样子, 不期然对上谢明月含笑的神色。   她愣愣地摇头:“这是你找人串通好了来骗我的吗, 谢明月?”   她一边说话一边后退, 一直退到角落里,猛地撞上了一个凑过来的人。   “哎呦,小心点儿。”   李纪苦着张脸探出脑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刻就被苏酥拽住。   苏酥揪着李纪的衣服,像溺水的人抓住抛下来的木板,焦急地寻求一个结果:“李老师,您认得这个人是谁吗?”   李纪摸不着头脑,奇怪地看了眼失态的苏酥,这才把视线转移过来。   一看到谢明月,李纪眼睛都亮了:“谢总,您还在这儿,是不是改主意打算进娱乐圈发展发展?您要是有想法直接和我说,我其他人都不带了,专心带您,保管儿您发展得顺顺当当。”   谢明月失笑,这回是真觉得李纪有些可爱了。   虽然她很不爱工作,也并不太理解李纪这种为工作生为工作死为工作奋斗一辈子的心理。   但李纪纯然工作的状态,她作为老板真的很喜欢。   谢谢李纪,李纪的每一分努力,都是为了让谢明月过上更好的生活。   明天就给他发奖金。   谢明月摆摆手,示意李纪不要再说了:“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试试看的,但进来就算了,忙不过来。”   李纪这话一出来,苏酥脸都白了,她松开李纪的衣服,哑口无言。   怎么会这样,谢明月怎么可能是明飞娱乐的老板?这怎么可能!   苏酥恍然间以为受到了愚弄,但转瞬间就意识到不可能。   莫说李纪,就是宋泽这张脸她也   丽嘉   认识,整个谢氏都是他在打理,明面上已经俨然是谢氏的话语人。   即便大家都知道谢氏有背地里的老板,但谁也不清楚这人是谁。   反而是常年处理公司事务的宋泽,更符合大家的期待。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被谢明月说动,来为她撒这种弥天大谎?   苏酥刚刚去找李纪确认,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   李纪被苏酥瞬间惨白的脸色弄得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挺着个啤酒肚,狐疑地四处打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场上几个人表情都这么怪呢?   苏酥任由李纪用审视的目光从头看到脚,完全没空去管这个看似冒犯的行为。   她感觉后脊背凉得要命,一阵寒意顺着她的尾椎骨一路蹿上脖颈处,凉到她忍不住打个寒颤。   想起来她刚刚对谢明月说的话,苏酥恨不得倒退二十分钟,把过去口出狂言的自己掐死。   她怎么都没想到,谢明月的这个谢,竟然是谢氏集团的谢。   早让她知道这件事,哪怕是再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因为傅译生不再庇佑谢明月这种可笑的理由找事。   谢明月这种身家地位,就算离开傅译生也足够活得风生水起,哪里是她这种小人物能得罪得起的。   宋泽皱皱眉,好像没弄懂场上什么情况。   他声音冷淡:“你是公司的练习生,练习时间怎么不在训练?”   苏酥惶恐地转头过来,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宋泽。   她惊慌失措,几步上来,想攀上谢明月的手臂,被谢明月不着痕迹地抽出来。   她没办法,只能央求地隔空道歉:“谢明月…谢小姐,我不知道您是……我不是有意冒犯,我真不知道……”   谢明月瞥她一眼,没对她的道歉做出任何回应,轻描淡写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她压根儿不愿意揪着被骂这件事不放。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通过哪位认识的管理层进来的吗?”谢明月挑眉,态度依旧温和。   苏酥咬了咬唇,看着李纪一下子变得愤怒的脸,犹豫半天,吞吞吐吐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谢明月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只吩咐了李纪两句,就任由他去自由发挥。   只不过看李纪这副毕生心血竟然混进了老鼠屎的神色,这位管理层恐怕职位不会太高,下场也不会太好。   谢明月站在原地,温和地示意对方不要紧张。   “我不会太为难你,你只要把不属于你的位置还给别人就可以了。”谢明月含笑,甚至有闲情逸致开个玩笑:“也不用把我当周扒皮。”   苏酥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满腔的紧张无处发泄。   “你不打算……”苏酥谨慎地问。   谢明月疑惑地看了一眼苏酥,意识到对方在问什么,轻轻摇了摇头:“你倒也不值得我浪费这么久时间。”   何况她对女孩子一向宽容。   苏酥笨的地方在于,她把这场他人导致的问题,具化成自己和谢明月的较量,却不去责怪真正的罪魁祸首。   错的难道是谢明月吗?   苏酥愣在原地。   她在发现谢明月的身份以后,预想过许多谢明月会对她施加的报复。   如果换她在这个位置,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地将此事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她自认自己做不到这个。   但谢明月好像是真不在意。   甚至她问管理层的名字,也不过是在意公司的秩序,而不是为了报复她。   彻头彻尾的忽视。   实力远超对方以后的忽视……站山顶峰的人,已经不会注视山脚的行人了。   苏酥试探着开口:“谢小姐,您能不能让我还留在明飞?我真的很需要很需要这个机会!您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苏酥到这里也彻底不再计较面子之类的事情。她和甄少爷之间的情分眼见是日薄西山,逐渐稀薄到一点情面都没有。   何况假如之前甄少爷还有可能为了找回面子帮她,在知道谢明月的身份以后,苏酥就没有再想过这件事。   苏酥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一点。   甄少爷绝对不会为了她和谢氏正面刚上,甚至有可能为了和谢明月交好而刻意打压她。   甄少爷的路她走不通,明飞的选拔是她唯一翻盘的机会。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再回去过那种一眼看的到头的生活。   谢明月正视她:“这是你的机会吗?”   苏酥失魂落魄地放下僵持的手,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   谢明月说的没错,这本来也不是她的机会,是她顶替了别人的名额。   而就在三十分钟以前,她竟然还觉得谢明月会在意这一个选拔机会……简直是不自量力。   ·   苏酥面色苍白,像个幽魂一样离开了。   谢明月也懒得再去和一个配角过多纠缠,说到底她没有为今天的事情动怒。   要是再往深层次讲的话,这些依附于傅译生身边圈子的人对谢明月这样百般看不起,无非是他们心里都一清二楚。   谢明月对傅译生来说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可有可无的玩意儿,谁会为了一个玩意儿真的付出什么呢。   傅译生的冷淡就是杀人利器,他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行为,暗示着下面的人谢明月是可以随便欺压的。   就算是个普通的配角,见到这样的场景,也忍不住过来踩谢明月一脚。   说到底就是柿子挑软的捏。   报仇也要找准对象,和下面这些人周旋有什么意思。要报复,那就要找正主。   傅译生不是想要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吗,为此还隐瞒了白月光的事实,想尽办法让她去下一周的宴会。   要是让他发现,精心准备的宴会不过是别人的陪衬。   之前对他痴心一片的人,现在身边已经有了别人的陪伴。   傅译生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19章 (大修)   她把文件摔在宋泽身上   从练习室出来, 宋泽尽职尽责地护送谢明月回家。   谢明月的公司离她现在住的地方也不远,本来她想打车回去。后来转念一想,反正男人闲着也是闲着, 为什么不让他发挥点余热呢。   众所皆知, 闲的没事儿做的男人完全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谢明月自然地走在前面,等到了车库门口,她神情自若地站在车把手门前,等着宋泽过来给她开门。   宋泽一开始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明月身后, 等到了车门口,他打算坐上驾驶座,看着谢明月的动作愣了一下。   谢明月一点掩饰的心思也没有,神态自若,带着股并不惹人厌恶的骄矜的劲儿。   她讶异地看了一眼宋泽,理所应当的开口:“怎么不开门?”   谢明月那张漂亮得出奇的脸上带着嫌弃的神色, 觉得宋泽的速度太慢了。   下一刻她那张嘴就要吐露出什么刻薄的话。   宋泽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 看着谢明月目光带出了两分轻视。   宋泽是看不起谢明月的。   他瞧不起这种只知道围着男人打转, 实际上一点本事也没有的大小姐。   若不是谢父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早就不在明飞尽职尽责做保姆了。   说句不好听的, 以他管理谢氏的能力,不管是去哪家公司都会被委以重任。   任何一家公司的老板看到他都会捧着供着,有他在相当于不用再操心任何烦心琐事。   或者他不愿意再做人的附庸, 也可以凭借这几年积累的人脉自己创业。   宋泽前几年一直在绕着谢氏打转, 完全就是因为谢老爷子当年有知遇之恩。   如果不是谢父当年开办教育帮扶项目,他今天未必有这个机会坐在这里和从前仰望的人一起共事,甚至领导他们。   宋泽自认不是什么好人, 但还算知道感恩。   只是在谢父的对比下, 谢明月这女儿似乎完全没有继承到她父亲的任何优点。   她商业上一窍不通, 也并没有打算花费任何心思在这上面。   每次他试图去和谢明月讨论公司新开展的计划和项目,都得到对方温柔又怯懦的回应:“宋助,这些东西我都不太懂的,要不你看着办吧。”   转头她却亲自下厨,洗手做羹汤,巴巴地给男人送过去。   到后面宋泽也歇了打算教一教谢明月的心思,由她把满腔心思都扑在男人身上。   这么几年,他已经还了老谢总的恩情了。   与其等谢氏自己到颓势无法挽回的那一天,还不如……   不过……宋泽不解地皱眉。   谢明月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总不至于是突然清醒了吧?   宋泽想到谢明月今天的所作所为,倒是难得的提起了几分兴致,甚至愿意忍受她这一刻的无理。   宋泽走到谢明月面前,伸手将车门拉开,然后带着点探究意味看向谢明月。   宋泽手长得很好看,他本来皮肤就偏白,手又长得骨节分明,在黑色的车门上映衬下,更透出几分如玉的质感。   谢明月面无表情地和996哇哦了一声:“好涩。”   966:?   宋泽拉开车门后,礼貌地退开了半步,绅士地抬手示意谢明月进去。   谢明月完全不顾对方探究的神色,理直气壮地俯身进去,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副座上。   她坐完以后自觉地把安全带系上,甚至拍了拍驾驶座的位置,示意对方:“怎么还不过来?”   谢明月表情纯然无辜,瞳孔看向他的时候微微放大,在自然光下显露出褐色的质感,简直像什么珍贵的玉石。   宋泽身子刚坐稳,还没来得及握上方向盘,就被人揪着胸口的领子拉到另一边。   对方完全没有管他惊诧的神色,态度自然到怀疑她简直不在作恶。   谢明月的手腕又白又细,她本来就瘦,又加之皮肤白嫩,看上去手腕简直像会被轻易掰断一样。   她就用那种弱势的姿态,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宋泽的领口,就着他的领带将他拖向自己这一边。   宋泽蹙眉,本来想立刻挣脱,但又疑心自己过大的动作会牵扯到谢明月的手腕。   “谢小姐,您在做什么?”   谢明月除了正式场合都很少化妆,包括今天她也只是在出门前用藕粉色的唇蜜轻轻在唇上打了个底。   于是她下唇看上去粉嫩又自然,透露出微微水光。但又因为颜色透明,并没有遮盖住她偏白的唇色。   以至于谢明月这一刻看上去简直是弱不禁风的,仿佛随时会因为宋泽的用力挣脱受伤。   一种显得极其强势的弱态,和显得极其弱势的强态,在这一刻,矛盾得交织在一起。   谢明月轻轻啧了一声,忍不住和996再次感慨:“真的很涩,踩中我xp了。”   试想一下,脖子上被套上了牵引绳的男人,具有挣脱束缚的力量,却因为担心伤害到桎梏住己的人而束手束脚,心甘情愿得被掌控住。   不知情的人看来,简直像他自己心甘情愿地把头伸进了项圈里。   谢明月神情佯装无辜,仿佛只是觉得这样好玩儿,所以就这么做了。   谢明月明明在做非常过分的事情,但又看上去并不轻佻。   她好像并不懂这样的行径意味着什么,只是出于一种感兴趣的心态。   明明在做着最有暗示的动作,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情/色的暗示   纯粹的欲和纯巧妙结合在一起,交织一种矛盾感。易碎,坚不可摧。   谢明月声音又浅又轻,特别是最后几个词的咬字,含糊中透露出一种娇憨。   她好像只是单纯的发音不准,又偏偏每个字都重重的踩在宋泽耳膜里。   “很看不起我吧?”   最后那个“欸”轻到几乎让人疑心是个错觉,带着点微微上扬的腔调,在别人心上勾了一下。   明明是在说问句,对方的态度却显然不是在发问。   上一刻还在做具有误会性的动作,下一刻就尖锐地戳穿眼前的假象。   宋泽以为完好的伪装被直接撕破。   宋泽愣了足足有两秒,等到醒悟过来才掩饰般的咳嗽,清了清嗓子。   “谢小姐,你恐怕误会了……”   宋泽的话刚刚开了个头,还没来得及完全从喉咙处蹦出来,就被对方带着些浅笑的话语打断。   “误会什么?”谢明月毫不羞耻,仿佛真的对此有所怀疑。   宋泽怔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脸上要像火一样烧起来。   他这一回是真有被呛到,咳嗽得更加剧烈,差点要把心脏从喉咙口咳出去。   等到好不容易情绪平稳,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今天初见时的稳重,他甚至不大敢完全直视谢明月的眼睛。   “你要不先放开我的领带?”宋泽声音有些沙哑,抑制着想要逃离开的冲动。   他脑子有点晕沉,怀疑是因为车内窗户都没有打开的缘故,密闭空间里的空气似乎都不流通,焦灼得紧紧黏合在一起。   谢明月没有搭理他,宋泽按耐不住,几乎是下一刻又重复了一遍。   “谢小姐,你能先放开我的领结吗?”   男人因为刚刚剧烈的咳嗽,声音显得低沉沙哑,又透露着一种被□□过的茫然无措。   明明是更有力量的那一方,却在这一刻显现出了几分不知所措。   “好狼狈啊。”谢明月漫不经心地想到。   早在今天宋泽用那种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暗暗不爽到现在。   就是这么不讲理,你能怎么样。   谢明月没有理会宋泽的不愿意,反而趁机俯下身。   她口舌间呼出的温热气息,轻轻扑在对方的脸上。宋泽略微缩了一下,身体僵硬到完全紧绷成一条直线。   谢明月明明靠得那么近了,却没有任何一点施加别的行为的意味。   她只是拥有最淳朴的好奇精神,态度严肃端正到好像在做学术研究。   所有宋泽以为的旖旎情节,其实都出自他的臆想与杜撰。   谢明月干脆又凑近一点,然后伸出冰凉的手。   宋泽身体僵硬,这一刻竟然感觉连推翻的力气都没有。   他徒劳地感受到一丝凉意附上他的喉结,他不得不开口:“谢小姐,我对你并没有任何轻视之意。”   说谎。   “是吗?”   谢明月慢条斯理地反问,然后倏忽起身,在宋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抽出包内的文件摔落在他身上。   那叠文件够厚也够重,随着谢明月的动作尽数洒在宋泽的脸上。   一堆文件劈头盖脸砸下来,比起痛感,更多是耻辱。   谢明月翻脸像翻书,宋泽还没从上一个场景回过神来,心里已经积蓄起了火气。   “先别急着发火。”谢明月冷静地瞥他一眼,笑道:“自己看看吧。”   宋泽压抑着耻辱感,皱着眉翻开文件。   下一秒。   他瞳孔震颤,飞快地抬起头,对上谢明月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20章 (大修)   我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没劲。   像被当头浇了冰水, 宋泽的愤怒瞬间熄灭。   宋泽怀疑自己无处可逃,被紧密又脆弱的丝绸束缚在笼内,现出一种被逮捕的动物的仓皇失措。   他喉咙滚动, 艰难地开口:“谢小姐……谢总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明月敏锐地发现对方更改了称呼。   宋泽喉结的形状长得堪称完美, 作为裸露在外的男性特征,某种程度上,谢明月觉得这类似于一种孔雀开屏时的羽毛。   谢明月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也会看一看b站的视频, 其中很多被弹幕疯狂称赞“哥哥杀我”的喉结杀,疯狂磨皮和叠加滤镜以后,效果仍然不如此刻眼前清晰的跳动。   “真厉害啊,宋助。”   她对他进行真实且毫不余力的夸奖,就好像对方做出了什么卓越的功绩,值得被一遍一遍的拿出来反复赞扬。   “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谢明月给他的那份文件, 是对家公司和宋泽私下开展的合作。里面的内容详实, 和原版一丝不差。   她当然是搞不到这份东西的, 但这不是有996吗。   她很早就开始疑惑了,像明飞这样的庞然大物, 在原剧情中怎么会这样一推就散。   尤其是今日观察过以后,这种疑惑就更加明显。   明飞固然有弊端,但一定没到日落西山的地步。   从踏进明飞的那刻起, 她就让996去搜查其中的问题。   然后就找到了宋泽。   庞大的商业帝国里, 最尽职尽责的管家。   谢明月赞赏他:“你对爸爸可真是衷心。”   宋泽羞耻,难堪,将头偏在了一旁, 眼睛微微向下看, 避开了谢明月探究的视线, 想要借此躲开谢明月的围追堵截。   即便已经做出选择,在被戳穿的时候,想到老谢总的知遇之恩…   褚遇闭眼,声音沙哑。   他迅速找到切入点:“谢总,这份文件并不能证明是我,您这样随意怀疑,不怕寒了明飞员工的心吗?”   这句警告实在太过于沙哑,低哑仿佛用胸腔发音,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我连这个都能找到,你觉得我会没有你们交谈的录音吗?”   谢明月不慌不忙:“宋泽,不要觉得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宋泽在原地静静坐了一会儿,半天才开口:“谢总想要我怎么做?”   能想要什么呢?   狗的话,听话就好啦。   看着宋泽认输的神色,谢明月拎上自己的包,开门,下车。   我还以为你能有多了不起呢,宋泽。   当天就出了气的谢明月想:   “没劲。”   ·   那天宋泽一直到被放开领带都没有完全松懈,整个人僵硬得要命,身体在驾驶座上完全僵直。   宋泽很快将谢明月送回了家里,然后飞快的驾驶离开。   只是那个背影,怎么看都有点狼狈逃离的意思。   谢明月狠狠地出了口气,回敬了宋泽初见时带给她的不愉快。   不需要走剧情的大部分时候,谢明月都更愿意窝在家里。   在谢明月的有意操纵下,第一本书和第二本书的两位男主的剧情线已经结合在了一起。   在同样的时间内,谢明月进行双线操作。   不仅节省时间,而且也可以大大促进小狗攀比的心理。   如果只有一只小狗在被操纵的话,他也许还妄想逃脱这种境地,但与此同时有一个同类在完成和他一样的事,他反而会暗自比较起来,比比谁被驯服得更厉害。   谢明月深谙此道,所以完全没有心急的意思。   对任何一种东西的驯化过程都不应该心急,优秀的猎人要在其中掌握对方的动向,但更应该控制住自己的期待。   不要太急于求成。   所有的博弈中,先出手的输半成。   下一周的聚会是个很好的靶子,在那以前,她将会留出充足的耐心去准备。   只是距离宴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工作的谢明月无所事事,甚至有些主动想卷起来。   谢明月日常会经常看一些生活综艺,尤其是那种氛围轻松的综艺。   很多人会在这种氛围中不自觉的暴露出真实的自我,谢明月擅长从中剖析人的想法。   这是她在工作之余的自我训练。   在已经看过最近的所有综艺后,谢明月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甚至开始迫切期待生活中出现一些新的乐子人。   没有乐子人的生活是完全没有任何奔头的,谢明月随意地将脚搭在桌子上,白玉般的脚踝在外面散发出瓷器一般透亮的光泽。   她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面,脚趾长得秀气可爱,指甲圆润光滑,白中透着粉意。   原主以前常常做好了饭等男主回来吃,一等就是半夜,往往还等不到对方回来,桌上剩下的饭早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冷变硬。原主心情不好,自然也没兴趣吃,往往便将满桌子的菜尽数送给了垃圾桶。   饮食常年不规律,经常少餐,原主的身材便很有一种脆弱的骨感。现在谢明月穿越到这具身体,用心养了这段时日,也还是常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感。   这种琉璃一般易碎的玻璃质感,又糅合了原主明珠一般的长相,呈现出一种矛盾又惊人的艳丽美感。   即便她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意将脚搭在桌子上,细弱的脚踝也看上去仿佛随时会被折断。   996幻化出了实体,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长得颇有一些虎头虎脑,两颊上肉很多,看着就很好捏。   谢明月闲的没事情做,开始□□起996脸上的肉,996敢怒不敢言,只能眼巴巴地含着泪水看她。   谢明月做事情向来随心所欲,哪里管996在想什么?她佯装没看见996委屈巴巴的样子,随着自己的心意狠狠捏了两把,这才肯勉强放过他。   “给我涂指甲油。”谢明月理直气壮地吩咐。   996没有丝毫的犹豫,身体比脑袋动的更快,下意识就已经跟随谢明月的指令去取了红色的指甲油过来。   这一人一桶一起经历过好几个任务世界,996早就明白谢明月平日有多骄纵和娇生惯养。本来只是一个刚出总部没多久的小统硬生生地被磨炼出了钢铁般的意志和强大的学习能力。   烹饪,头发,涂指甲油,搭配衣服,活生生的一个全能生活助理。   各样的生活技能都在这几年当中被谢明月完全磨练了出来,按照996私底下里敢怒不敢言的想法来看,要是哪天系统总部创办一个生活技能大比拼,996自信自己绝对能拔得头筹,一骑绝尘,把第二名牢牢的甩在身后。   写明一向偏爱一些艳丽的颜色,诸如大红、艳红、各种各样的红,红色这种在旁人眼里看上去俗不可耐的颜色用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的贴合与张扬。   她是非常适合红色的,这点毋庸置疑。   996小心细致地将红色指甲油,轻轻地刷在谢明月的指甲上,浅浅的一层呈现出浆果的红色,水润润的色泽很像前段时间大火的玻璃唇釉。   按照步骤,996将谢明月的两只脚都涂好,晾干。   谢明月很不喜欢照灯,她平时做指甲都不会进行封层照灯。   等到做完了指甲,谢明月趁着光亮细细地欣赏了一番,光透过窗子,晃出摄人心魄的光泽。   谢明月欣赏了一下自己,慢条斯理道:“真好看啊。”   996这两年也被养出了一些人类共通的审美,他本来就是超高智能型机器人,拥有强大的学习和辨别能力。何况他经常住在b站、a站上,对人类普遍的行为用语也了解的很透彻。   看到谢明月的脚踝,996鬼迷心窍地想起来一句b站上很多观众经常发出的弹幕,常常出现在那些绝世大美人的剪辑下面。   “姐姐漂亮,姐姐踩我。”   996对这句话并没有很了解,以他目前的学习进展来看,这还无法了解到这种倾向,但却这一刻诡异地和发出弹幕的观众互通了想法。   这样一双脚,实在很适合踩在别人头上。   也许对方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神色,像看废物一样,从上而下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脚下的东西。   完全掌/控。   完蛋了。996惊恐的想,他不会是在扫描互联网世界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什么病毒寻觅到了可乘之机吧。   996隐约感觉到主机在发烫,但到处搜查了两遍毒素,连接上总部下载了99%系统好评的杀毒软件,却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难道是系统运行时间太久,或者信息承载过量了?   996下定决心回去以后深层清理一下自己存储的学习资源,摇摇头,没有再细思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我应该有个996才对啊! 第21章   接风宴开始   很快就到了接风宴的日子, 一周后,景毓大厅,三楼包厢。   灯光摇曳, 明明暗暗的光晃晃悠悠的, 照亮一张张年轻男女的脸。   八万一瓶的香槟开了起子,被随意地搁置在桌角。镶嵌着白钻的皇家礼炮堪堪被喝完,有人招了招手,转手下面的人又送了进来。   一掷千金, 不过如此。   周围的女人心头一热,巧笑着奉承了几句带她过来的男人,藏起了眼中的鄙夷。   若是以前她还能满足于眼前的男人,但见过了这样的景色,谁还能甘心陪着一个又老又油腻的男人?   何况他还有家室,以及人到中年发福的肚子。   女人的余光瞥过右侧沙发的身影, 眼中露出一丝艳羡的神色。   男人五官英挺, 下颚线的弧度棱角分明。在一众长得好的公子哥中仍显得突出。   他的身形颀长, 懒洋洋地瘫倒在沙发里,手里端着酒, 目光定定地落到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围的人环绕着他,隐隐以他为首。   随手从旁边的酒架上捡起一支红酒, 女人借着酒杯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她知道这个男人。   ———傅译生。   他家世显贵, 身边的朋友都是首都出了名的二世祖,玩得开,招蜂惹蝶, 身边带的女人每次都不重样。   生在这样的环境中, 傅家少爷眼光极其挑剔, 看不上身边纷涌而来的女人,直到遇到了他的初恋。   这段恋情持续了很长时间,只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分手了,适逢父亲飞机失事,集团动荡不安,股票下降,傅译生临危受命接手了家族企业,从富家少爷过度到了财阀老总。   初恋从此没有下文,这两年他家里似乎养着个人,圈里几乎都听说过这传闻,说是那女子对傅总痴心一片,两人感情非常稳定,极有可能成为傅家夫人。   女人一方面眼热,另一方面又对这样的言论嗤之以鼻。   傅家是什么家室,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登堂入室。   何况按照传闻来看,这傅总明显还放不下当年远走的初恋,频频有人提起家里养的女人和初恋相像的传闻。   像这种人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凡所有想要的尽可收入囊中,人生中难得一次失意自然会记得更久。   就像一个一直拿金牌的学生,往往更会记得自己失误时得到的银牌。   这种受挫的经历对他们来讲太难得,足够他们用很长时间来记住这份懊恼。即便一开始不过是短暂的喜欢,也会在时间漫长的消磨和等待中酝酿出浓厚的执念。   想到最近听说的消息,女人抿了口红酒。   瞧瞧看,现在不就证实了她当时的猜想吗,那位谢小姐也算陪了傅译生好几年,还不是没有在人家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傅总的初恋一回国,立刻就被扫地出门,现在傅译生风光光地给初恋办迎接宴,谁还记得前几年默默陪在他身边的女人。   女人继续巡视着场上的对象,今天来到宴会的都是有名的人物,大家多少都知道些内情,愿意给傅总这个面子结交未来的总裁夫人。   随便攀附上哪个富家公子都能让她这辈子衣食无忧了,哪里用和自己看不上的中年男人委曲求全。   女人自恃年轻貌美,晃了晃杯子里的红酒,嘴角噙起一抹笑,扭着腰挤进了人群。   被人群团团围住的傅译生已经习惯了成为人群的焦点,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   灯光四处游走,昏暗的灯光拂过傅译生的高鼻梁,顺着流畅的线条一路下滑,轻轻落在他的唇上,转而隐入脖颈的阴暗处。   傅译生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虚空中,随意地听着身边的交谈,偶尔漫不经心地应一声。   周围的大少爷都知道他的秉性,也不觉得被冷落,见此有意放低了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上流圈里最近的八卦。   周围不算吵闹,衬托得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更加明显。   小圈子里的目光纷纷落到傅译生身上。   傅译生抬眸看去,来电显示上显示着拨号的身份。   傅译生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桌子,流露出温柔的神色:“阿晴,怎么了。”   崔时和旁边的人聊完事情,转头就看到这转头就看到这一幕,打趣道:“哥,这是我嫂子来查岗了?”   对话那头大概是听到了,讲了句什么,傅译生斜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转过去和电话那头的人解释:“是崔时在开玩笑,我已经让他不要乱说话了。”   电话那头大概又说了句什么,傅译生的神色愈发温柔:“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些,崔时平时开玩笑习惯了,我不想他冒犯你。”   崔时讪笑一下,心里直犯嘀咕。   傅家和崔家是辈交,合作了多年项目,小辈里也就他和傅译生走得近一点。即便如此,他有时候还是摸不清傅译生喜怒不定的性子。   要说傅译生养在西山别墅的那位,也跟着他有段时间了。   傅译生偶尔也会带着她露面,不知情的都以为这是大少爷收心了。   但他们这些跟着傅译生久了的人,几乎是一个照面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想起上回看到的那张温婉的脸,崔时忍不住晃了晃脑袋。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他那个时候就知道这两个人走不长久,他付哥说到底还是没忘了当年出国的夏晴。   因为这个,崔时对谢明月说不上有多尊敬。   虽然平时也会跟着给面子喊嫂子,其实心里也就拿她当个消遣的玩意儿。   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被换了,何必在这种人身上花多大心思呢?   只是这谢明月也跟着傅哥蛮多年,在付哥身上花的心血大家都看得见,何况夏晴又一直没回来,慢慢的他都以为两人认真了。   结果夏晴毫无预兆地突然从国外回来了,接着就听说了傅译生和谢明月分手的消息。   崔时咋舌,傅哥是真狠啊,换他的话几年的感情做不到这么轻易的说断就断。   不过这两人也是蛮奇怪,要说两人没在一起吧,夏晴回国傅哥又这么大阵仗,暧昧不清地牵扯在一起,要说在一起了吧,两人好像又都没承认,也没确定关系,说话客客气气的还像朋友一样。   崔时摇摇头,他是搞不清楚傅哥在想什么了。   傅译生又讲了几句电话,挂断电话时,嘴边还带着笑意,“夏晴马上就到这里。”   他本来是说亲自去接夏晴,但夏晴说这次有朋友和她一起回来,对方是他在国外很好的友人,为人比较害羞腼腆,恐怕会应付不来社交场面。   又加上对方的性格问题,夏晴不放心她一个人落地,所以干脆和朋友一起到酒店,到时候再从酒店上车。   崔时正打算应声,突然听到场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伴随着一阵轰笑声。   崔时抬起头,眼看着傅译生也移去了视线。   “那个谢明月不是跟了傅总这么多年吗?我当时还以为她嫁进傅家呢,现在看看也不过是个供人逗乐的玩意儿,前两年见面的时候,她对我们爱搭不理的,一心只有傅总,现在还不是被甩了。”   说话的小年轻说到一半,嘿嘿一笑:“说起来那谢明月脸长的是真不错,是真标志啊。就是可惜被傅总玩过,不过冲着这张脸我也不是不能养着她,反正也不和她结婚,就是养在外面逗趣儿,你上回看他那腰没,那可真是不堪一握……”   崔时听到一半眉头都皱紧,正打算出声打断。谢明月再是怎么不值一提,毕竟也跟着傅哥蛮久,这人讲话太不干净。   小年轻不知道崔时的心理活动,还没来得及等制止,他就自个儿回头看见傅总,捧着个笑:“原来傅哥您在这儿,我刚刚从外面进来没看着您,正打算过来祝贺您得到佳人,当年谁不知道您和夏小姐是多般配的一对。听说您这回把前女友也请了过来,您放心,您的意思我们底下的都明白,等一下肯定在夏晴小姐面前狠狠下她的面子。”   小年轻竭力讨好着傅译生,说着自己来这儿的打算。   他的想法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要不是为了踩着前任捧现任的脸,谁会没事儿去请谢明月过来啊,不就是为了给新人做脸吗?   小年轻在心里啧啧称叹,心道:有钱人玩的可真花,看上去衣冠楚楚,实际上心眼儿不过针眼大。   不过料想这样的场合,也不会有谁去帮扶谢明月,他正好借此机会把美女搂到自己怀里。   想到上次见到的那张脸,小年轻嘿嘿笑了两声。   崔时皱了眉头,他虽然和谢明也没什么交情,但到底也认识了几年,并不想看到谢明月受此侮辱。但这种场合,谁都知道傅译生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折辱谢明月。没有他发话,谁敢去制止,保不准底下还会猜测,这就是上面的授意。   他余光看到傅译生坐直了身,交叉着腿,灯光下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右手轻轻晃动着酒杯,玻璃器皿里的液体起伏不定。   气氛一时安静的诡异。   “砰”的一声。傅译生掷出了手中的酒杯。   玻璃器皿和桌子相撞,发出了重重的碰撞声。   小年轻顿时止住了话茬子,半天不敢动弹。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聚集到了傅译生这里。   傅译生一字一顿,看对方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贸然走到大厅的老鼠:“你刚说,要把谁养在外面?”   作者有话说:   感谢! 第22章   你也配折辱她?   小年轻茫然无措地抬头, 对上傅译生黑沉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喉咙发紧下意识地后退了两三步, 一直踩到身后人的脚才停了下来。   身后的人发出“哎呀”一声, 如果放在平常,为了不得罪场上这些达官显贵,年轻男人早就惊慌失措开始赔礼道歉了。   但在此刻这种压抑的氛围下,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到底踩到了谁的脚。   被踩的人压着声音骂了一句操, 随着立刻收敛了怒气。   目前场上的情况明显不对,他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触傅译生的霉头。   傅总在还是傅家少爷的时候,脾气就是人尽皆知的不好,这事儿满京圈里谁不知道。   被人踩了是个小事儿,要是招了这会大少爷的眼,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场上的气氛依旧压抑, 小年轻怯懦到不敢吭声, 绞尽脑汁回想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不着调的话, 半天也想不出来。   傅总恨不得把前女友踩在泥坑里,总不可能是为了这事儿出头吧。   傅译生没有讲话, 身旁的人即便非常好奇,也并不敢询问和催促。   场上逐渐响起了压抑着的讨论声,零星几个和傅译生可以相提并论的豪门少爷, 并不愿意为了这件事压抑自己的性子。   几人交头接耳, 小声谈论,三言两语就把其中爱恨情仇给身边不知情的人掰扯透,看好戏的眼神逐渐从一个两个发展成了一群人。   大家虽然都身处豪门之中, 但毕竟有着基本的道德观念。别管私底下玩的有多花, 站在着场上都能装出一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   即便自己背地里私生子一群, 明面上也能在一起指责傅译生薄情寡义了。   眼看着傅译生脸上的神色愈发不耐烦,小年轻不敢再耽搁,无论心里如何惧怕,到底是怯懦着小声开口。   “我这不是寻思着您和夏晴小姐……料想那谢明月必定对夏晴小姐心中不满,她对您的心思大家都是知道的,恐怕届时会让夏晴小姐难堪……”   小年轻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已完全听不清楚。   傅译生挑了挑眉,压抑着怒气,似笑非笑地开口:“这么看来,你刚说那些话都是为了我?”   小年轻没看出不对,还以为傅译生在肯定他,急忙恳切地表达衷心:“那是当然,只要傅少爷一句话,我马上就去整治那个谢明月,保管让她不敢再出现在您和夏小姐面前。”接着嘿嘿两声:“您放心,等到谢明月落到我手上,保管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我押着她来和夏小姐道歉。”   傅译生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神色已经酝酿出几分薄薄的愠怒。   “你、押、着、她来道歉?”   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傅译生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小年轻饱含不解的神色中,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不出所料地看着对方慢慢从不解变成了胆怯和害怕。   “傅…傅总。”年轻男人的声音开始发虚,讲话磕磕绊绊。   傅译生的身高本就优越,站在年轻男人面前,直比他高了一个头,现在带着怒意地拎着年轻男人像拎着一个小鸡崽子。   年轻男人几乎站不稳,两腿发虚,被半拎在空中。   他眼睛瞪得发直,两只手拼命往上扑腾,想扯开傅译生放在他脖子上的手又不敢用力,怕完全开罪了对方。   “傅总,您别生气,您别生气,我嘴贱,要是无意间冒犯了您,您一定指出来,我马上改!”   年轻男人绞尽脑汁回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迟疑地问了好几个,一直等问到谢明月才看到对方冷笑一声。   傅译生冷哼一声:“谢明月再怎么样,也跟了我好几年,轮不到你这种人在这里肖想。”   谢明月是该吃些苦头,为她日渐放肆的脾气和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   但这个苦果只有他能让她尝,怎么也轮不到这些臭水沟里的老鼠。   他侮辱的不是谢明月,是谢明月身后代表的傅家共同的脸面。   年轻人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傅总会为一个已经抛弃的女人发火,但目前的场景已经容不得他再去考虑。   男人赶忙大喊,把脑海里能想到的道歉词汇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就差指天发誓。   “傅总,我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我之前不知道……我以为您已经对她厌烦透顶,如果早知道您的意思,就算是给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说这种话啊。”   “您……您放心,以后圈里她到的场合我肯定不去,我绕道走,绝对不到她面前去添晦气,也绝对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回。”   年轻男人一股脑的发誓,就差说自己如果犯贱天打雷劈,眼泪鼻涕都快被吓出来了。   傅译生觉得有些恶心,隐隐皱眉,颇看不上对方这副样子。   “你之前不知道什么?”   傅译生觉得对方没理解他的意思,皱着眉头解释:“我找你是因为你嘴太脏,不是因为谢明月。夏晴素来脾气好,本来就不会为谢明月的事烦忧,你要是敢背地里嚼舌头闹到她面前去,我绝对饶不了你。”   真好笑,他哪里是在为谢明月出头,只是他俩毕竟好过一段,若是谢明月受了折辱,他傅译生脸上也无光。   何况夏晴马上就要来了,若是在这里听到下面的人嚼碎嘴,一定会不高兴。   他教训她是因为这两点,和谢明月没有关系。   傅译生在心里否决自己,将自己听到那刻从心底漫延出的怒火归结为其他原因。   笑话,他巴不得谢明月过得不好。   等到谢明月来了聚会,光是旁人的冷言冷语就够她受的了。   这时崔时终于敢开口了,开始替年轻男人说话:“哥,我看这人也没这个胆儿再说什么,要不就算了吧,他今天也算是吃到苦头了。”   身旁的人也开始跟着一起劝:“算了吧,傅总。”   旁观的人也说:“您和他计较什么?马上夏小姐就要来了,到时候面上不好看。”   年轻男人连连点头,使劲附和道:“是,是,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下回绝对不敢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遭。”   傅译生冷哼一声,嫌恶地松开衣领。   把手撤回来的时候,傅译生眉头紧蹙,怀疑年轻男人道歉时口飞横沫溅到了他手上,带着不耐烦用对方的衣服擦了擦手。   小年轻瑟缩着,没敢抬头,敢怒不敢言,默默地退到没有人关注的地方。   这人不过是个小角色,单看刚刚出这么大的丑,场上却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就可看出。   没有人会关心这样的角色受此大辱会不会爆发,这是阶层带来的根深蒂固的傲慢。   解决了这件事,场上的氛围很快变得轻松活跃。   这次说是给夏晴的迎接宴,大多数人都把它当成了一个结交同好谈生意的场所。   大家觥筹交错,举起酒杯向对方示意,轻声细语地交流着目前的形势,或者去结交自己的人脉,很快就把刚刚的不愉快抛在脑后。   很快,场上的另一位主人公终于到场。   门口响起汽车的鸣笛声,傅译生看了一眼手机,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阿晴说她到了,我去门口接她。”   崔时赶忙跟上。   傅译生步履轻快,场上的人随着男主人公的步伐一起看向了来人。   傅译生很快走到了门口,看到自己派去的司机,深吸一口气,替后座的人拉开了门。   “夏晴。”   傅译生以为自己心里会有很强烈的波动,但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却并没有什么太大悸动。   他和夏晴多年没见,夏晴还长着当年的那张脸,清纯活泼,五官精致。   傅译生以为自己会回想起当年的影子,却倏忽间在同样的脸上想起另一张相似的面容。   相比起夏晴的脸,谢明月明明五官更精致明艳,却总是透露出一股苍白的脆弱感。   她似乎总是温柔的,带着一种江南雨天氤氲出的水气,讲话更是轻声细语。   她就带着那样一张面容,陪在他身边三四年,仿佛永远不会离开。   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傅译生皱了皱眉,厌烦地将脑中的念头抛之一空。   果然是刚刚那个男人的问题,大好的日子提起这些东西,导致他即便现在看到夏晴,还会下意识地想起谢明月那张脸。   他最想要的东西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何必再用一个替代品来缓解思念呢?   将下意识想起的画面清除,傅译生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的盯着夏晴。   “你回来了。”   “阿生。”夏晴俏皮地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包容和笑意:“你堵在车门口,是不想让我下车吗?”   “好啊,我才刚刚回来,现在就已经想要赶我走了。”   她语气亲快,仿佛两人之间并没有分开的这几年,也没有任何隔阂,还是一对亲密的爱人。   傅译生在这种氛围下放松下来,立刻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很高兴能看到你回来。”   “夏晴。”傅译生重复:“我这几年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等待你回来。”   夏晴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当然知道啦,我也很想回来见你。只是不好中断学业,当时身体又不太好,不想回来想到过去那些伤心事……我应该早就回来看你了。”   “不过我想现在应该也不迟?”   傅译生深呼吸一口气,面上已经恢复了从容淡定:“当然。”   他像承诺一样:“我已经让人拍下了夏宅,按照记忆恢复了原样,一切都是当时的样子,什么也不会变。”   什么也不会变,在这时听起来似乎有双关之意。两个俊男靓女站在门口,仿佛一对璧人,中间的氛围似乎谁也插不进去。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谁也没想打破,直到后面突然又有人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们人不是都来齐了吗?后面怎么又来车了?”   大家的目光随着那声压低的询问看向门口,包括傅译生和夏晴,在这种注视下,一辆长林肯缓缓地驶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23章   你找我就是为了气他?   一辆加长林肯缓缓地驶了进来, 绕过了门口帮忙停泊的门童,径直地驶入内场。   司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人,车一直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差点撞上站在前面的傅译生二人, 险而又险地刚好擦着夏晴的腿边停下。   夏晴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傅译生急忙确认夏晴的身体状况。   什么人这么无礼,在傅家的地盘上险些冲撞了夏晴。   夏晴本就身体不好, 受此惊吓,回去恐怕又要身体不适。   夏晴脸色苍白,神色犹豫不定地看向车子,似乎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愣了半晌,才小声地安慰傅译生:“我没事的, 车也没撞到我。”   傅译生脸色很不好看:“确定没事吗?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不舒服。”   夏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哪有这么金贵, 放心好了, 真的没事。”   傅译生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随后冷着脸开始兴师问罪, 忍着火气打算把车里的人拖出来。   林肯的隐私措施做得非常好,车身的所有窗户都采用了防窥设计,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但从里看却能看到外界的一切。   车的后座上, 谢明月身体轻松舒缓地斜靠在座椅上,轻轻歪了歪脑袋,调侃坐在驾驶座的人。   “车技不错。”   驾驶座的人没有开腔, 沉默地认下了这句夸奖。   看着傅译生带着震怒的神色向车子这边走过来, 谢明月从里面按下窗户的开关键, 车窗慢慢摇下,正好面向着愤怒的男主。   傅译生脸上的神色从愤怒逐渐转变为惊愕,又慢慢的从惊愕变成恼怒:“谢明月,怎么是你?”   他脸上神色的几度变幻都落在了谢明月眼中,谢明月颇觉几分好笑,落到脸上却是漫不经心的神色。   她神色淡淡,似乎对傅译生和夏晴站在一块儿毫无芥蒂。   她从头到尾看也没看夏晴,就好像根本没发现那张脸长得和她有五分相似。   “不是你邀请我来这儿的吗?傅总贵人多忘事,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谢明月这话说的也是事实,傅译生顿时皱眉,下意识看了一眼夏晴的脸色。   换句话说,场上来的人都是受到了邀请,谢明月这话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有傅译生自己身处其中,才能察觉到这句话双关之意,愈发显得他的神□□盖弥彰起来。   所幸的是夏晴仍旧苍白着脸,神色有些发空,眼神虚无的落在空中的某个点上,没有聚焦,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余劲当中。   傅译生松了口气,转头开始指责谢明月:“谢明月,你不知道这样会撞到别人吗,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拿无辜的人撒火。”   傅译生根本不相信谢明月是无心之失,这块场地上这么多空的地方,谢明月的车偏偏横冲直撞径直往这里开,明显就是找准了目标蓄意报复。   傅译生心里更添了几分厌烦。   谢明月果然还没有放下他们之间的事情,才会幼稚到在这种场合发脾气。   傅译生心里有几分莫名的窃喜,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阿晴还在这里,谢明月要是突然发疯可不好办。   出于这种忧虑,傅译生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将夏晴挡在身后,这才接着道:“你心虚不敢讲话了?”   谢明月轻轻笑了笑,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傅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是坐在后座,车并不是我开的,大家都不想发生这样的差错,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傅译生不耐烦地反驳:“司机还不是听你的……”   傅译生的话还没有说完,剩下的半截淹没在嗓子口。   驾驶座的人摇下车窗,褚遇冷淡的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是我在开车。”   褚遇神色冷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半截脸隐在黑暗中,另半截被光照得透亮,可以看出混血般优越的轮廓和下颚线。   褚遇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不做表情的时候显得有些凶,但他今日又戴了副眼镜,眼镜极好地修饰和隐藏了这一部分锋利。   周围的人一时都没有出声,褚遇身上气度不凡,穿的衣服裁剪和材质都很好,衣服的一角有个低调的logo,看得出是奢品定制款。   对方虽然脸生看不出根脚,但明显不是一个普通司机。   傅译生从疑惑中缓过神来,仔细辨认了一下褚遇的面容,越看越熟悉。   他眯起眼睛,看向谢明月:“这是上次送你来拿照片的那个人。”   过去的细枝末节串联在一起,傅译生磨了一下后槽牙,恶狠狠地开口:“你们早就认识了。”   “是。”谢明月坦然承认,没有任何扭捏,似乎并没有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介绍一下,这是我今天的男伴xx。”   光明磊落,仿佛面对的不是刚分手两周的前男友。   “你他/妈的……”傅译生狠狠磨了两下牙,舌尖都察觉出一种铁锈味,他已经没空去管。   这两人到底他/妈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谢明月不是很爱他吗?为什么两周之内就已经有了新的男伴?   如果放在之前他还能自欺欺人,谢明月不过是带了个人过来强撑场面,在发现对方是上回送谢敏月去拿照片的人后,他已经无法找到别的解释。   两人从那个时候就认识了,明显不是临时起意。   短短两周,只有短短两周。   谢明月就已经勾搭上了别的男人。   不,甚至还要更早。   他们分手没几天,这个褚遇就已经开始送谢明月去他家里拿东西。   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刚刚分手就有下一个人来接替这个位置。   傅译生吞下口腔里的铁锈味,黑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谢明月,把对方的每一个细节长相都刻在心里。   气氛诡异的要命,崔时在后面高度紧张,神经紧绷,打算随时冲上去拦人。   他向来知道傅哥不会打女人,但看这个架势,那个小白脸恐怕会被收拾,傅哥要是下手没个轻重,恐怕得出人命。   崔时在心里哀嚎,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   超出崔时预料的是,傅译生意外的冷静,他的满腔怒火在和谢明月眼神对视上那一刻,仿佛突然被人从头淋了一桶冰水,一点火星都没留下。   他仔细观察谢明月的面容,试图在熟悉的眼神中找到一丝过往的痕迹,却只能看着对方轻松的神情。   谢明月的神色里只有坦然和磊落,没有爱也没有恨,她望向他的神情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就好像……对方的所有情绪、动作、话语,都不能在她的心里和眼里留下任何痕迹。   傅译生忽然愣了一下,刚刚的愤怒尽数消失,一瞬间忘记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有根弦好像一下子勒紧了他的脖子,顺着他的喉管往上缠绕,傅译生觉得有点喘不上气,难耐地松了松一衣领,那根弦瞬间放开,好像这种束缚从未来过。   谢明月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她明明……明明应该一直用那种饱含爱意的眼神,含蓄又热烈的看他。   还没等傅译生发怔多久,夏晴就在身边小声叫他:“译生……译生?”   被从那种真空的状态中拽出来,傅译生愣了愣,转头对上夏晴询问的神色,理智逐渐回笼。   夏晴脸上只有对他的担忧,似乎并没有怀疑这个场景有什么问题。   不能在夏晴面前把这件事闹出来。   傅译生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谢明月,又看了一眼神色冷淡坐在驾驶座怡然不动的男人,冷哼一声。   “动作挺快。”   话只讲到这里,傅译生到底顾及着夏晴还在身边,没有当场发作。   崔时跟在身后根本不敢多问,只能一直用吃瓜的眼神盯着这两对,心里就好想有个刺挠的毛球,被折磨得浑身不得劲儿。   这是什么惊天大反转?   谁能想到这两人两周之前还是一对恋人,现在已经针锋相对地站在一起,身边还各自跟了一位新人。   本来以为谢明月今天必定会丢脸,或者失魂落魄地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替身。结果天不遂人愿,临门一脚竟然出现这种反转:谢明月不仅没有正眼看一眼夏晴,甚至还迅速带了一个新的男伴。   对方样貌气度都不输傅哥,甚至听傅哥语气这两人还早就相识,并不是今天随意拉过来撑场面的。   崔时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想法,总不会谢明月早就已经物色好下家,只等着什么时候把傅哥踹掉吧……   更甚至这两人早就已经勾搭上,傅哥的头顶一片汪绿却丝毫不知……   这种想法太吓人了,崔时即便心脏怦怦跳,也咬着牙不肯把嘴里的疑惑吐露出来。   傅哥脾气有多差他是知道的,即便从前再不喜欢谢明月,也绝对受不了这种侮辱。   他要是敢问出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既然都来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那就进去吧。”崔时开始打圆场,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劝傅译生。   傅译生深深地看了一眼谢明月,不发一言大步走向内厅。   场上的其余人虽然也想看热闹,但更怕得罪傅译生,心里存着稍后再打听的心思,也都跟着进了大厅。   褚遇沉默地看完全程,脸色冷淡,从驾驶座下来绕到后座,替谢明月开了门。   谢明月把手搭在褚遇的手上,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放在褚遇宽大的掌心中,被他轻轻拢住,另一只手将右侧的碎发收至耳后,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   “很乖。”谢明月奖励般地用小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不出意料地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僵硬,力度加重又强迫自己舒缓。   褚遇没有计较对方这副哄乖狗狗的样子,他抬起头,神色复杂,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你找我就是为了气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谢明月:你们不要再为我打架了,你们这样是打不死的!! 第24章   大庭广众,两人竟然靠得这么近。   褚遇面上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眉头微蹙,视线紧紧地落在谢明月的脸上,留心她每个细微的神情。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 谢明月没有丝毫的波动, 脸上露出一副好笑的神色。   大小姐对这样的逼问似乎厌烦透顶,迅速将搭上的手抽了出来。   她慢条斯理地从包里取出一块纸巾,轻轻擦了擦抽出的小指。   手快速抽出,带过风中微妙的空气, 迅速抽离后只留下温热的感触,短短几秒就消失,轻得像一阵错觉。   “褚遇。”大小姐的声音听起来不耐烦极了,“你愿意站在外面聊这个,我可不愿意。”   她皱皱眉:“傅译生是怎么选的地方。”   褚遇愣了一下,在察觉到抽出的瞬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半合了一下手, 仿佛想握住什么东西。   意识到自己对这件事过分的关注, 褚遇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半垂着头,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具体的神色。   说完这句话,谢明月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厅, 只扔下了一句轻描淡写的命令:“还不跟上。”   等到褚遇从外进入里厅的时候, 场地已歌舞升平,完全看不出外界紧张的氛围。   夏晴被男主带着和许多人打招呼。夏家本来也是豪门望族,虽然现在已经落败多年, 逼得一家人不得不远走国外, 到底也是这个圈子退出去的, 和在场的一些人算是老相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夏家当年在圈子里的人脉和经营的关系并没有完全消失。大家又眼看着傅氏总裁对夏晴的态度不一般,更愿意给她几分薄面,场景一时显得热闹非凡。   夏晴被团团围住,不断有人上来和他打招呼,周边的人更是连声吹捧:“听说夏小姐在国外修读的是珠宝首饰设计,国内这行这两年有很大发展,夏小姐久居国外大概不知道,如果需要人引荐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身边的人推了推她,玩笑般道:“哪里用得着你来帮忙,那位……”她眨了眨眼,视线往不远处正在和其他人交谈的傅译生身上暼了暼,打趣道:“有那位在,夏小姐哪里用思考这个。傅氏旗下的子公司专攻国内高端珠宝设计,和国际权威的几家拍卖行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时尚圈谁不知道。夏小姐想做自己的个人品牌,也不过是两三句话的事。”   旁边的人这时都笑开来,明显对这话颇为赞成。   “这倒是我多虑了。”   周边的富家小姐围着夏晴,言语中不着痕迹地奉承她。   夏晴面上一派羞涩,连忙道哪有哪有,视线却隐蔽地暼向了聚会的一角。   怎么还没有动静?   按照……中她对谢明月的理解来看,谢明月现在应该情绪崩溃,开始质问她和傅译生才对。   夏晴心里有几分疑虑,面上却不露出分毫,得体地和周围的人周旋,不出所料又得到了很多夸奖。   言谈之间,很容易就聊到些不该聊的。   很快就有人将话题转移到了谢明月身上,在场的人都被傅译生打过招呼,知道什么该聊什么不该聊,但谈性上来很难完全控制住自己。   很快就有人说漏嘴:“还是夏小姐聊得来,不像之前那个……”   话音未落,就被身旁的人狠狠推了一把。   “你瞎说什么呢?你记错人了吧。”   旁边这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就住了嘴,讪笑着摆了摆手:“是我记错人了。”   傅译生在一旁听到,下意识皱了皱眉,立刻去查看夏晴的脸色,直到看到她只是有些疑惑并没有深究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褚遇本来的打算是干脆不让谢明月出现,将这个人的存在痕迹彻底抹去。但后来他被谢明月的冷淡激怒,又仔细思考了一番:纸到底包不住火,他很难完全将这三年从所有人的交谈中抹去。   与其被动接受,还不如直接将谢明月请到宴会现场,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一个难堪,顺便告诉夏晴:   “你看啊,我不过是因为过于思念你,才找了一个替身来代替你。现在你已经回来了,这个替身对我来讲不再重要,我对她也没有生出任何情愫,从头到尾爱的只有你。”   既然已经打了这样的主意,傅译生便将事情掐头去尾,编造出了另一个剧本。   在这个剧本中,谢明月对他一见钟情,痴心一片,仗着知道自己和夏晴有一张相似的面容,对他死缠烂打。   而因为这张相似的脸,傅译生做不到,狠下心来给她一个教训,这使得谢明月愈发为所欲为,仗着他的心软登堂入室。   在这种猛烈的攻势下,两人之间有过一段恋情。只是傅译生很快就意识到他爱的还是夏晴,谢明月对他来讲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完全无法和夏晴相提并论。   只是现在谢明月带了另一个男人过来,这样的剧本显然没有了用武之地。   在这种情况下,他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和夏晴坦白这件事。   想到这里傅译生更加烦躁,烦闷地看向了角落处,却只看到角落处的两人头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氛围格外亲密,旁人根本能插得进去的。   感情可真好。   傅译生死死盯着凑在一块的两人,心里生出一股无名的怒火,恨不得上去把两个人扯开。   大庭广众之下勾勾搭搭,真是不知羞耻。   但另一头的氛围,却并不如傅译生想象中那般和谐,事实上从头到尾快乐的只有谢明月一个人。   谢明月进来后并没有和在场的人打招呼,场上的人谁不知道傅总想要下她的面子,没人会主动和他前女友讲话自讨苦吃。   谢明月之前并不爱社交,又一心只围着傅译生转。她把明飞集团的事情全推给褚遇,完全没有谢氏主人的自觉,导致直到今天,圈内的很多人还是以为她不过是个攀上枝头变凤凰、妄图嫁入豪门的灰姑娘。   众人不主动和谢明月说话,谢明月自己也懒得搭理大家。   她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儿,靠在椅子上端详996新给她做的指甲。   褚遇从外面进来,沉默地坐到了谢明月的对面。   谢明月无聊得厉害,心知今天的好戏还未开场,百无聊赖之下心生一计,开始理直气壮地使唤起褚遇来。   她懒散地拨弄了一下指甲,懒洋洋的开口:“去帮我拿杯酒来。”   服务生明明就在旁边,谢明月硬是懒得叫,偏偏要使唤身旁的褚遇去替他跑腿。   听到吩咐褚遇脸色不变,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就在谢明月以为他要出声拒绝的时候,褚遇站起来替她拿来了酒。   “好懂事。”   谢明月懒洋洋的,尝了几块糕点,在心里和996分析。   “竞争的好玩之处就在于这里,即便褚遇一开始对目标没有好感,一旦有人开始和你抢夺这个东西,它就会突然在你眼中变得格外珍贵。”谢明月总结:“不是东西本身价值提高了,是供小于求增加了它的溢出价值。”   人太容易把竞争带来的占有欲误认成喜欢和好感了,或者换个更贴切的说法:谢明月要他们雄/竞。   谢明月挑挑拣拣,随便挑了块糕点尝了一口,随即就皱起了秀气的眉,嫌弃的道:“不好吃。”   “你去给我拿点水果过来。”   谢明月明显在找事,褚遇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发火,只是看了地两眼就应着她的要求,拿了水果过来。   等东西到了,谢明月又开始作妖,理直气壮地吩咐褚遇:“你给我剥荔枝。”   荔枝汁水多,要剥很麻烦,容易脏到手。   谢明月性子懒散,向来娇气,是绝对不肯脏手亲手去剥的。但她又挑剔的很,也绝不会妥协去吃别的水果。   褚遇皱了皱眉:“你自己没有手吗?”   谢明月闻言更加理直气壮,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在褚遇以为她下一刻要放弃的时候,她把手摊开摆在他的面前。   “你看啊,我做了指甲怎么能去剥荔枝。”   做了指甲怎么就不能剥荔枝了?   褚遇刚想反驳,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落到对方的手上。   谢明月的手纤细白皙,指甲盖圆润饱满,被修剪的光滑平整,没有任何一点旁逸斜出。对方是摊开手指给他看的,从褚遇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对方柔嫩的指腹。   指腹处没有一般人所有的茧,一眼就能看出是食指不沾阳春水、被精细养大的大小姐,生来不知道什么叫五谷杂粮,喝的是露水,吃的是花瓣。   不会剥壳,这似乎也理所当然。   这样的一双手去剥荔枝,简直让人疑心荔枝外面那层坚硬凹凸的外壳,会把对方的指腹擦破。   褚遇在心里暗暗讽刺了一句:……真是没用的大小姐。   如果在动乱年代,但凡家境有一丝落魄,恐怕都很难生存下去。   褚遇想起很久之前,去见一位商界前辈时,看见前辈在自家院子里精心饲养了两盆兰花。   两盆兰花每天都被精细地伺候着,前辈请了专人给它浇水施肥,用精细的仪器人为制造出最适合它生长的温度,每时每刻都有专人查看状态。   即便如此,那两盆花还是长得娇弱,稍微有一点不适,就会用身体状态无声地扯着嗓子大喊:我不活啦!   娇贵的兰花和坚硬的杂草是不一样的,不能用同一种方式去养。   褚遇心里啧了一声,皱着眉给娇贵的兰花剥荔枝。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25章   谢小姐别和他计较。   荔枝是应季, 汁水多得要命,稍不注意就会弄脏手。褚遇洁癖重得厉害,忍不了手上粘哒哒的手感, 去找服务员要了副一次性手套, 然后才坐下来专心地给他的兰花剥荔枝。   娇贵的兰花坐在那里,时不时娇气地指责两句:“你剥的好慢呀。”   “你这样我什么时候能吃上啊,我都等了很久了。”   “汁水都要流出来了,你会不会剥啊。”   女孩声音娇娇俏俏的, 指责的时候倒是很蛮横,完全没有要讲道理的意思。   褚遇懒得搭理她,听烦了就把荔枝往她面前一摊,“不想等就自己剥。”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坐那高高兴兴地等着佣人伺候,就这样还要指责点毛病出来。   惯得。   谢家还是不要落败的好, 不然这朵兰花恐怕一天之内就能把自己养死。   果不其然, 听到这话大小姐就乖乖把嘴闭上了。   谢明月心里和996狡辩:“我这不是怕他不剥荔枝, 这叫战略性停战,我就是想看看他能剥出个什么样来。”   996同仇敌忾, 精神体也握紧了拳头:“让他剥个荔枝,他怎么这么多话,到底会不会伺候人啊?不会伺候可以换我来, 等我有了实体, 我天天给你剥荔枝。”   听了996的话,谢明月哑然失笑,在意识海里轻轻摸了摸996的脑袋。   996实在太乖驯了, 偶尔会让她有一种在欺负非/洲小奴/隶的感觉。   褚遇那里早就剥好了一堆荔枝, 场面一片狼藉。褚遇虽然是私生子出生, 但已经在褚家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这几年也很少亲力亲为地去做这些事情。   豪门生活实在太会驯养人,即便褚遇厌恶这样的环境,身体上早已被这种环境悄无声息驯化。   荔枝的壳坚硬,但里面的芯儿却很柔软,稍微用力就会掐烂,明明不够了解谢明月,褚遇却下意识地清楚:大小姐是绝对不会吃这样的东西的。   没有不知好歹地询问,褚遇将掐坏的荔枝放进专门的盘子,没一会儿,那就摆了一大堆废弃的半成品。   直到剥了五六个,他才慢慢掌握了精髓,将第一个完整的去了核的荔枝递给谢明月。   褚遇本以为谢明月会用手来接,却看到大小姐眉心娇气地拧着,很不满意一样,皱眉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半天像嫌脏手一般,轻轻地把头凑了过来,轻巧地叼走了褚遇手里的荔枝。   褚遇猝不及防,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察觉到一股轻柔的触感,蹭了一下掌心,触之即离,短暂到像一个错觉。   褚遇的五指下意识收拢了一下,仿佛想留住些什么。   那种触感太快速了,他还没有来得及感受。   就像在投喂一只流浪的小猫,小猫站在原地,歪着头看了看他,确认他是无害的,于是过来接受了他的投喂,用柔软的毛发蹭了蹭他的手。   就在他以为可以带小猫回家的时候,小猫灵活地窜上了房顶屋檐,迈着轻巧的步伐大摇大摆地走了,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好像在说:你怎么会以为我会和你走呢?我可是最爱自由的。   猫是养不熟的。   褚遇轻轻啧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一个接一个的荔枝被送进谢明月嘴里,饲养员的投喂手法越来越娴熟和稳重,把小猫撸得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褚遇没有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泄露出一点笑意。   谢明月吃的高兴,对褚遇也看顺眼了很多。   “怪不得在原来的剧情中,他能把大娇小姐出身的女主哄的团团转,甘愿吸自己家族的血也来给褚遇的事业添砖加瓦。”   “只要男人想装,就没有装不出来的样子。”   “可惜他能装出的甜蜜假象太短暂了,短暂到不足以支撑原主单薄的人生。”   而曾经温馨甜蜜的回忆,在发现一切都是假象以后,便化作了一把把剜原主肉的刀,刀刀见血,生生将原主活下去的全部念想都剜空了,只留下一副躯壳在这里。   谢明月摇头:和褚遇这种没带着真心的人来聊感情本身就是一场博弈。   博弈就有输有赢,输家要留下自己的手。   在这种竞争中,交付真心是必死局。   可惜她已经不是原主,即便在此刻褚遇做得再好,谢明月心里也始终有根弦绷着。   她知道原著的所有始末,又怎么可能再为这种东西心动。   谢明月是来报复的,她要赢家通吃。   这样的氛围只维持了一会儿,褚遇剥着剥着,佯装随意地问起来:“你认识今天宴会的主人?”   在这里的宴会主人指的显然不可能是夏晴。   褚遇这话问得看起来随意,但问话的内容已经暴露了他的试探。   刚才在门口那样的场景,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两人绝不可能不认识。   明知故问。   开始试探是在意的第一步。   就像她之前和996讲的一样,人是很难分清占有欲和喜欢的,不是吗?   由本能作祟而产生出的那种竞争感,让人在自己本不期待的事物中投入了时间精力和感情,到最后谁还分得清楚自己的初衷呢。   谢明月一时之间没有回答,慢条斯理地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任由对方僵在那里等回答。   大厅的灯光亮堂,谢明月吃东西的时候即便再小心,还是有一些汁水涂抹到了她的嘴唇上。   原主身体不太好,嘴唇比较苍白,谢明月在吃东西前卸掉了口红,露出原本的唇色,蹭到荔枝的汁液后变得水光闪闪,像一颗鲜嫩多汁的水果。   她嚼东西的时候细嚼慢咽,嚼到不太甜的地方,下意识地皱眉,嘴唇无意识地嘟了一瞬间,很快放松开来。   褚遇本来在等回答,眼睛却不知怎的跟着谢明月的动作在动。   看起来应该蛮好亲的。   意识到这样的想法,褚遇立刻低下头,掩饰般地拿起了桌上的水杯,盖过自己的脸。   “你很在意我和他认不认识吗?”   谢明月探过身子,脸朝他靠近了一点,脸上带着丝玩味的笑意。   “当然不。”褚遇来不及细思立刻反驳了这点,随即皱着眉头,冷淡地开口。   “我只是担心被人误会,毕竟我现在是你的男伴。”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查过了今天要见的人,沪圈和京圈的商业圈虽然没有太交融,但像傅家做到这种龙头老大的程度,在各地都能吃得开。   即便是褚遇一直被排除在楚家的核心外,也不至于连傅译生其人都不知道。   他只是担心因为谢明月而惹上麻烦,他是来寻求助力的,不是来引火上身的。   在心里过了一遍逻辑,褚遇越发确信自己的念头。   他怎么可能对谢明月在意,他现在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讨好她,从而谋求她的助力……或者,将她的所有东西都夺过来。   谢明月正要张口,却听到不远处传来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褚遇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他刚剥好一颗荔枝,由着身体的惯性递了出去。   是今天宴会的主角。   褚遇眯了眯眼,认出来人是今天迎接宴的主角,那位傅总的女友。   她来这里干什么?   正想细思这人的来意,褚遇的社交状态还未来得及开启,就感觉到指腹被重重地刮蹭一下,传来一点轻微的疼痛感。   处于下意识地嘶了一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上面有一个清晰的咬痕,咬痕圆润整齐,看得出对方牙口不错。   伤口没有出血,痕迹却很深。   肇事者无辜地瞪圆了眼睛,无声地做了个不好意思的口型,笑容却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我和他可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有,也轮不到你来管。”   她甚至还高高兴兴地露出了自己洁白整齐的牙齿,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明月长了一口好牙,没有小虎牙小兔牙之类的东西,就是很板正很标准的长法,又格外的白,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在灯光下别提多晃眼。   不仅如此,她话还讲得格外气人。   褚遇难得被气的想笑,甚至想上去敲敲她的牙。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看上去互相想揍对方一顿把对方咬出血来,却又有种难以描述的亲密。   夏晴明明人已经站到了跟前,却被来找的两位主角齐齐无视,难得感觉到了难堪。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看不到她来了吗?   夏晴脸上还是一副温柔的笑意,顺理成章地插进了两人中间,坐在沙发上和谢明月打招呼。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谢明月这才放弃瞪褚遇,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叉到胸前,将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面。   她抬眼看她,佯装不解地问:“你不是都已经坐下了吗?还问什么?”   夏晴脸上完美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缝:“谢小姐很会开玩笑。”   说完不等谢明月再讲什么,生怕她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赶忙一股脑儿把下面的话讲了出来,想把谢明月的嘴堵住。   “我是译生的朋友,和他从小一块长大。”夏晴一只手不好意思般将头发挽到了耳朵后面,看起来有些羞涩,该说的话一句也没少说:“看您和他刚刚好像闹了些矛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性子急,从中学起就很不会说话,经常惹人生气,想来应该是他的问题。谢小姐不要和他计较。”   作者有话说:   褚遇:我在水里游的好好的啊,她突然就过来把鱼钩子往我嘴里塞!!! 第26章   你行情很好诶?   “朋友?”听到夏晴的表述, 谢明月意味不明地冷嗤了一声,笑得前仰后合,泪花都几乎要笑出来了。   还没等谢明月从桌上抽纸, 褚遇就及时从衣服口袋中抽出一方手帕, 直直地递到她的眼皮子底下。   还挺懂事。   手帕虽然没有牌子,但从精致的做工和触感都可以看出是由上好的材料做成,洁白柔软,触碰像从云朵里飘过。   手帕的一角, 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一个很小的名字。   遇。   遇到的遇,褚遇的遇。   针脚很细密,没有任何的错针漏针,是大方端正的楷体,工整低调。   谢明月接过褚遇递过来的手帕,拈起一角, 小心地擦拭一下眼旁的泪珠, 从眼脸的旁边轻轻蹭去泪花, 然后将他丢在褚遇的大腿上。   褚遇对此没有丝毫不满,司空见惯般地将腿上的手帕拿了起来, 叠整齐,妥贴地放回口袋。   谢明月斜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将目光移到了夏晴身上。   夏晴面对谢明月时脸色尴尬, 心里有些发紧, 手握意识地拧紧了裙边。   谢明月怎么现在是这个样子……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谢明月好不容易收了笑声,这才搭起眼皮子,轻轻地看了一眼夏晴。   “夏小姐实在够热心肠, 朋友的事情这么放在心上。”   谢明月轻轻地笑了一声, 话语中带着无尽的嘲讽含义。   夏晴脸色有点挂不住, 怀疑谢明月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顿了一下,这才开口。   “我和傅译生算是青梅竹马,那个时候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学习,他人生中几乎大部分时光都是我陪他度过的。”   她笑一笑,好似无意间讲起来读书时的那些欢乐时光。   “那个时候我和他天天在一起读书,学校里有很多人追他,只是可惜我和他待在一起败坏了他的桃花运,大家都以为我和他是一对,所以都不敢追他。”   夏晴浅笑,几句话就把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都说了出来。   她不仅说出了他们青梅竹马的事,还着重点出上学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们是一对。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一起读书,被众人起哄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没点什么?   但是她又偏偏不肯把话说透,明明可以直接讲两人是前任,又要含羞半露,只露出那么一点点苗头。   这是为什么?   在场有什么不能听到的人吗?   谢明月的目光逐渐放到了夏晴身上,端详着她的脸色,看着她眼神躲闪地游移到褚遇那边,好像在打探他。   夏晴的眼神不太像纯粹的兴趣,反而夹杂着一丝嫉妒和探究欲,先是看了看褚遇的脸,接着视线浏览他全身的穿着,最后停留在褚遇戴在手上的那块表,定定地看了几眼。   ……夏晴不会对褚遇感兴趣吧?   谢明月难得有些不确定,打量了一下褚遇,又打量了一下夏晴。   夏晴已经完全得到了傅译生,照理来说没什么理由要把目光放到别人身上去,这和原著的情节不符合。   难道说三个世界的融合导致原本事件角色的心态也发生了改变?这场景会不会太奇怪了?   有种傅译生头上很绿的感觉。   希望人没事。   谢明月没有说什么,根本懒得搭理夏晴这种不入流的挑衅。   要说当绿茶谢明月也不是不会,不过是现在懒得用这一招罢了。   谢明月听了这话,懒懒地搭起眼皮子,轻轻地瞥了一眼夏晴,转头端详了会儿指甲,这才慢条斯理地道。   “原来是这样。”   这话说完就没有下一句了。   夏晴闻言顿时愣在那儿。   她千方百计搭起了戏台子,为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激怒谢明月,探一探深浅。   谢明月不知为什么和她了解的完全不同,甚至对傅译生的感情都发生了改变……   她哪儿能想到,即便她已经挑衅到这种地步,谢明月也丝毫不为所动。   难不成她真的已经变心,和身边的人勾搭上了?   夏晴只能坐在原地,看着褚遇去给谢明月剥荔枝。   两个人的氛围分外融洽,根本插不进第三个人,夏晴坐在原地只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尴尬。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她不得不开始到处找话题。   “我是不是话太多让谢小姐不舒服了,其实我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傅译生之前脾气性格都不太好,身边除了我和崔时没什么别的玩得来的朋友,我这回回来看见您和他有些矛盾,就不免想多问几句。”   “要是因为这个惹了你的不快,我在这里提前向你道歉。”   夏晴道:“傅译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最近也是刚回国,在国内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试着交个朋友。谢小姐应该不会不给我这个机会吧。”   “如果夏小姐不介意的话,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不管夏晴说什么,谢明月都只是神色冷淡,敷衍着回应。   好像有点社交礼貌,礼节上也挑不出什么太大的毛病,就是单纯礼貌的不多,随便来个什么人都能看出她的敷衍程度。   夏晴隐藏在阴暗处手无意识蜷缩,指甲已经抠进了肉里,几乎要抠出血来,要极力容忍,才能不在外人面前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到底一切为什么会和她预知的不一样?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明明已经提前回来了,难道还是不行吗?   旁边这个男人又是谁?   明明看他的样貌和财力,都完全不输傅译生,首都到底是从哪儿凭空冒出这么一个男人的。   和这样的男人还有傅译生相比起来,她在国外钓到的那几个完全不足为虑。   想起这次坚持要和她一起回国,说和父母商量过就立刻过来向她求婚的男人,夏晴感觉到一阵头痛。   她好不容易才将那人安抚住,让他在酒店安静等待,才抽出空来过来参加傅译生给他安排的接风宴。   要是这件事情让他发现了,恐怕也不太好办。   夏晴忙得焦头烂额,谢明月却完全不为所动,这次过来的目的也没有达成。   凭什么?凭什么?   谢明月真是好命,在她的预知里,她也只是做了她几年的替身,就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不甘心。   明明她才是先遇到傅译生的那个人,凭什么她只是出国了几年,一切就都变了。   她不甘心。   谢明月从她手里夺走的东西,她都要夺回来,谢明月所拥有的东西,她也都要抢到手中。   夏晴很快调整好状态,她是很知道自己的漂亮的。谢明月漂亮得突出这点不假,夏晴和她有五六分的相像,自然是不同类型的美女。   谢明月的脆弱中透露出一股清冷,是那种即便不用仔细打量也能看出良好家庭氛围的豌豆公主   相比起来,夏晴的那种漂亮没有距离感,她漂亮得很亲切和活泼,在中学时代就是大家心目中完美的校园女神,学习成绩好,家世好,人又活泼和蔼可亲,很乐于帮助同学。   平时也能和大家打成一片,是传统意义上标准的校花。   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她被送出去几年回来以后,这种漂亮中好像就加了几分圆滑和世故,就好像一块被磨平了棱角的石头,亲切有余,但笑容总让人觉得不够真。   褚遇在那样的家庭氛围中长大,对这样的笑容格外敏感。   几乎是在夏晴抬起笑容面向他的那一刻,他心中的警铃就已经滴滴作响。   她在图谋他身上的东西。   褚遇冷着脸,看着对面脸上扬起熟悉的别有算计的笑容。   “这位是?好像没有在首都见过你?”   褚遇冷冷地抬头,随意介绍了一下自己,就丢下两个字。   “褚遇。”   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别的解释,对方好像不值得他多说几个字。   谢明月在旁边冷眼看着戏,心里在和996吐槽。   我都说了吧,上赶子的不是买卖。   何况褚遇从那种家庭中出生,对于人的来意和算计都察觉得分明,夏晴还不够人看的。   夏晴是好看,她这张脸加上有的一些心机,让他在社交中无往不利,几乎很难有男人能完全拒绝她。   这让她的内心早已膨胀,认为自己无论和谁说话都应该被人捧着供着。   更何况这个人还看上了谢明月……   难道说谢明月可以她就不可以吗?   人明明长得这么相似,她怎么会比不上谢明月?   褚遇只丢下了这样两个字就没有再搭理她,夏晴纵使心里再恼火,终究也不好意思再针对这个说些什么。   褚遇坐在原地,感觉到掌心传来一点点羽毛般的挠痒,那根很细很细的羽毛尾巴在掌心小小地戳了两下,硬生生弄出些勾引的滋味。   褚遇的眼光望向了旁边,谢明月懒散地坐着,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谁也不知道她的手穿过了桌子的缝隙,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勾勾他的掌心。   似乎察觉到了褚遇的视线,谢明月轻轻抬起了头,做出了无声的口型:“你行情很好嘛。”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27章   那就抢   谢明月的话带了几分调笑, 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口。   褚遇细细探查过去,只能感觉到不在意。对方讲出这句话,只是出于一种上到下位的打量, 只有纯然的忽视和漠然。   就好像神在顶端高高地俯瞰底下的人类, 并不出于一种爱和在乎,只是觉得这个东西好玩,于是拿起来把玩两把,接着就会随便地扔掷到其他地方去。   这种不被当成在意物品的感觉, 让褚遇情不自禁蹙了蹙眉。   “谢小姐也是。”褚遇回敬。   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闹得毫不遮掩,就算是个外人也知道他们之间插不进去。   夏晴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面上还要装出毫无波动的样子。   这两个人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有外人在?   夏   PanPan   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迅速收起了脸上不爽的面容 ,摆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谢小姐,我知道您并不喜欢我, 但我也没有冒犯您, 我只是想要问问您和我的朋友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您何必一直无视我呢”   夏晴这又是在发什么疯?   几乎是夏晴摆出那副样子的当下,谢明月已经搞明白了她的用意。   果然不出谢明月所料, 夏晴眼泪还未流出,刚摆出那副委屈的样子,傅译生就已经迅速赶到。   傅译生一把将夏晴揽在怀里, 仔细将她从上到下检查了个遍, 看她有没有受到什么损伤,最后对上夏晴委屈的面容,脸色逐渐变得漆黑。   傅译生的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汁来, 转过头气势汹汹地质问谢明月。   “小晴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 谢明月, 你拿小晴怎么了?”   夏晴好像想要拉住傅译生,却并没有制止住他开口。   “译生,你误会了,是我刚刚看到你和谢小姐有些矛盾,想试着过来开解一下,如果是误会也正好解开。谢小姐也是无心之失,可能是我表达的方式有问题,让她误会了些什么,没有什么大事。这里这么多人……就算了吧,别再追究了……”   夏晴这话建立在委屈的神色上,更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滋味,显得她委屈求全,顾全大局,不想在这时候闹得大家都难堪。   夏晴的手恳求般拉了拉傅译生,目光带着哀求之意,轻声说。   “译生别闹了好不好?我才刚刚回国,闹成这样又让大家看笑话……”   夏晴越是懂事大方的样子,就越激起了傅译生心中的保护欲。   夏晴委曲求全到这种地步,说到底就是没有安全感,她觉得自己身后没有支撑的人。   以前记忆里那个胡搅蛮缠的混世小魔王变成这样,傅译生只觉得心中出现一阵隐痛,讲话更狠了几分。   “谢明月,你有没有家教?”   傅译生这话说的不可谓不毒。   他明明知道谢明月的父母已经因为意外丧生,只留下谢明月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   在这种情况,众目睽睽之下,为了庇护夏晴,他选择在最脆弱的地方攻击谢明月的伤口。   高,实在是高。   能说出这种话,傅译生已经不仅仅不能做一个好爱人,甚至连人的基本道德都没有。   谢明月的心里默默地和原主讲,假如你听得到,下辈子挑人可要擦亮眼睛好好去挑选。   你不要乞求自己能感化一个没有基本道德观念的人。   女孩们不要抱着自己能感化一个情感缺失的人的念头,因为对方的家庭或者童年缺失,先从心底生出爱怜,然后抱着这种爱怜去试图拯救。   生活不会上演救赎剧本。   像傅译生这种人,他需要的是竞争和套路,不是真诚。   他就应该被正义的铁拳狠狠挥打,这是渣滓的宿命。   “我有没有家教傅总不知道吗?”谢明月丝毫没有被激怒的意思,也没有如傅译生所料,露出那种脆弱的神态。   她似乎永远是淡然的,轻描淡写地吐露出一句话。   “我有没有家教,可用不着您来操心,您管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听说您城南的工程遇到点困难,怎么这么不走运?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还不知道吧。”   听到城南的工程,褚遇的眉毛情不自禁地动了一下,神态变化得非常轻微,没有被场上任何一个人察觉。   城南的工程不是谢明月应允了要给他吗?   傅译生也在争夺这个项目?   ……还是说,这就是谢明月为了搅局,特意从傅译生手里抢出来的。   谈论到最近工作上不顺心的事情,傅译生的眉毛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他最近没有太多心思抽出来去为难谢明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傅氏最近的项目就好像被人针对了一样,在各种地方都被卡。   虽然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傅氏毕竟是首都数一数二的龙头,寻常的小摩擦根本不至于让傅氏伤筋动骨。   但这也确实让傅医生感觉到了浑身不舒坦,这宴会以前,他已经接连一周泡在办公室里了。   他年少掌握傅氏太久了,一切都顺风顺水地握在他手里,很少遇到这种不得劲的状态。   最近一段时间过得不顺心,身上就不免带了几分不舒坦的郁气。   特别是城南这个项目,是傅氏今年下半年的重点工程,被大家都紧紧地盯牢盯死了,不容许有错失。   只是傅译生遍地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会针对他的人。只能把目标放到了傅氏一直以来的老竞争对手唐家那边。   唐家和傅家一直以来都不对头,彼此处于竞争关系,两家之前还因为一些项目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但近几年已经很少在明面上争锋,算是一定程度上达成和平协定,专注自身发展。顶多在一些小的地方暗搓搓挤压对方生存空间,想要将对方挤出首都,但双方都没什么大的动作,一时之间也算达成了和谐。   傅译生遍地寻找不到怀疑的对象,只能将视线又放在了老对头身上。   要做这件事的能量太大,傅译生这么些年一直把谢明月当成属于他的附庸看待。   长年累月被高高捧起,已经让他习惯了忽视身边的人,他几乎要忘了,即便再不管事儿,谢明月也是一位集团的继承人。   就算他现在听到这样的话,也只觉得谢明月是从哪儿听到了消息,特意赶过来嘲讽他。   “原来你都听说了,怪不得你今天肯来参加接风宴,原来是打着来嘲笑我的主意。”傅译生越是生气,表面上越要强装镇定,只有一双眸子冷冰冰的,身上冻得几乎要结渣子。   “这种事可用不着你担心,你还是好好把你的明飞管理好吧。你爸走之前给你留的那个助理,你也真放心让他一个人去管明飞的事。你就不怕他哪天掏空了你,自己作大。”   傅译生是一向知道谢明月在生意管理上没什么天赋的。   一个柔弱的、只会把心思花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她哪有什么攻击性呢?   又出于一种男人之间莫名的竞争性,傅译生即便此刻仍然不肯显露出颓态,冷冷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褚遇,看着他乖巧地在那儿给谢明月剥荔枝,就是一声冷笑。   “你动作倒是迅速,这么快就养上小白脸了。”   褚遇听了这话纹丝不动,即便被抨击是小白脸,也没有任何动怒的神色,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我动作可没有傅总快。”谢明月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就在对方以为她已经发现了事实的时候,话峰一转:“明飞发展得很好,这点用不着傅总操心,付总还是好好去盘算一下城南的项目,可千万别被别人截胡了。”   谢明月这话说完,又不紧不慢地讲:“至于宋泽那边……我很放心我父亲给我挑选的班底,毕竟是老人家一片爱女之心,给我挑的人都有考察过,用着很趁手。”   “而且我对生意也不感兴趣,不过我这个小男朋友倒是对这些颇有涉猎,实在不行就让他管着得了。”   谢明月这话说得糊涂又大气,俨然一副已经被小男朋友拿捏住了心神,想要把一切拱手奉上的样子。   纯纯一个恋爱脑。   怎么会这样。   谢明月越是表现出已经完全将他放下,将全身心投入进新恋爱的样子,傅译生越是觉得难以忍受。   他自己都不知道心里那无名之火是从何处生出的,几乎要喷薄而出,将现场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这才多久。   这些明明都是该给他的。   为什么谢明月现在把这些东西尽数收回,送给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难道会比他傅译生更好吗?   褚遇沉默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顺从地给谢明月剥荔枝,做出了一副被包养的听话小白脸的样子。   只是从傅译生的那个角度,能看到褚遇抬起眸子,淡然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尽挑衅,明明白白写了几个大字:你输了。   现在这些,都是我的了。   傅译生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揽着夏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弄疼了夏晴也不自知。   夏晴心里慌乱,感觉到事态失控的不安,在心里暗骂一句。   她神色着急,竟然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一个杯子。   杯子落到地上,碎成了玻璃渣子,里面的酒都溅了出来,溅了谢明月一裤腿。   夏晴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谢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有点像急了,不确定,再看看。 第28章   给我的凭什么给别人?   红酒溅上了谢明月的裙子, 在谢明月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分外明显,水红酒排布成弯曲的线,一直顺着小腿的线条滑落至更深处。   褚遇知道红酒落到了哪里。   想起上回被大小姐踩下膝盖, 骨头触碰到冰凉地板的触感仿佛上一秒才消失。   褚遇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还没等谢明月的脸色彻底冷下来,他已经沉着声音开口。   “道歉。”   谢明月脸色刚冷,正打算出口,却没想到被身边的人抢了先。   本有些被挑衅的不爽, 现在也尽数化为乌有。   小狗护主。任何一个有良心道德的主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谢明月选择作壁上观,欣赏这场好戏。   夏晴神情中明显见得出慌乱的痕迹,她眼见情况不对,本想强行打断这场谈话,却没想到对面这个眼生的新贵竟然会死抓着这件事不放。   这样的场合,换做任何一个熟悉掌握规则的商人在这里, 都能立刻做出符合理智的万全决定, 圆融地全了在场所有人的面子, 并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每个人都满意,每个人都不难堪。   但褚遇不, 他在这个规则里横冲直撞,带着明显不属于京圈的脾气和个性,非要一个说法。   “道歉。”看到夏晴没有动静, 褚遇有点不耐烦, 冷着脸重复了一遍。   他惯来用惯了假面,现在冷着脸,看起来倒格外有威慑力。   夏晴人生头一回被人摁着头道歉, 难堪得要命, 还没说话泪水已经开始酝酿, 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你说话给我放客气一点。”   夏晴还没开口,傅译生已经忍不下去,说话明显带出了火气:“不就是被泼了点水,夏晴又不是故意的,你别在这里得理不饶人。”   傅译生看了一眼被褚遇护在身后的谢明月,不满地看到对方神色淡淡,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谢明月没这么娇气,用不着你在这儿忠心护主,跟他/妈看家狗似的。你还不知道吧,前两年她天天给我下厨做饭,油溅到手上不都没事,今儿个有人护着就开始矫情了?”   话刚说出口,傅译生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不免有些蹙眉。   却看到谢明月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就平静地将视线移开。   她的视线定定地落在褚遇的身上,好像颇为新奇地在打量一个愿意在此刻护着她的人。   傅译生刚说完混账话,本有些后悔,看到这一幕肺都气炸了,火气从胸腔整个燃烧开来,喷涌着他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妒火。   她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这个男人?   谢明月以前……明明都只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啊!   仅仅半个月,为什么她能这么旁若无人地,将从前给他的东西转移给别人?   傅译生明明不喜欢谢明月,看到这一幕还是禁不住怒火中烧。   这种怒火甚至让他顾不得夏晴在场,迫切地吐露一些刻薄话,期待让对方露出败相。   什么都好,不要是这种毫不在意的神情。   傅译生来不及去剖析这种情感的内核,他只当自己颜面受辱,当即冷哼一声,嘲讽面前的人:“我不要的东西,你倒当个宝贝。”   傅译生满意地看着对方神色一动,紧接着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一股拳风从脸旁飞过,凭借着敏锐的身体反应,傅译生下意识闪过,等反应过来也被激出了火气:“你他妈的。”   傅译生本就不是什么好性情的人,心里也有火气,又是被人挑衅在先,出手根本顾不的留余地,招招狠辣。   傅译生从小接受专门训练,常年有打泰拳的习惯,出手够狠,放在平日绝对能压倒一个成年男性。   但褚遇招式不受限于路数,颇有地下黑拳以命换命的打法,出手狠辣,专挑对方的薄弱之处强攻。   他的打法够不要命,一时之间竟然也和傅译生打了个五五分,两方不分上下,彼此都没有占到什么甜头。   傅译生躲过褚遇的拳头,避开拳风后,感受到对方打空,余光看向了谢明月的方向。   对方用手撑着沙发椅背,姿势慵懒,站在一旁,毫不在意似地观察着战局,好像并不在乎褚遇会不会受伤。   她打量褚遇的眼神专注,却没有什么感情。   本该是让傅译生拿出来嗤笑褚遇的事情,他却提不起什么精神。   谢明月……一眼也没有看他。   她看这场因为她而掀起的战火,就像看一场不关己身的戏剧。   她偶尔将视线投注在演员身上,被剧情和台词逗乐,但并不关心演员的生死。   真平淡啊……平淡到就像他们真的是陌生人一样。   激烈的争斗,最不该分心的时候,傅译生的思绪却突然飘回了几年前。   傅氏是本市的龙头企业,产业涵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同时,傅氏在a市并不是一家独大,与傅氏齐名的x氏和傅氏并肩,共同包揽了本市人的生活起居。   都是涉猎颇广的大企业,两家在市场上的争夺从未停止过,互相都想侵占对方占据的地盘,将对方彻底赶出a氏,或者兵不血刃地将其吞并。   傅译生那时候刚接手傅氏,没有任何的缓和时间,当下就要应对另一个强劲对手的打压。在这种重压下,傅译生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连轴转,高强度在运作,忙得焦头烂额。   为了确保公司目前运转的重点项目顺利完工,傅译生经常到建筑工地监督质检,因为防护做的不到位,手被工地上的钢筋划伤。   伤口不算太深,但岀了血。   傅氏当时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又加上傅译生自觉伤口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随便用碘伏清理了一下伤口就包扎了起来,没有做后续的处理。   连轴转了几天,那几天傅译生都没什么空,自然也没有去谢明月那里。   反正她乖,会安安静静地在家里等他。   傅译生对此心知肚明: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去,他都会看到她柔顺地待在家里,开着暖黄色的灯,做好了一桌子兼顾他肠胃的饭。   等到忙完,傅译生松了口气,人从紧绷的状态中会神,一直以来被意志力强制忽视的困倦和疲惫卷土重来。   傅译生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看着窗外华灯初上,拎起钥匙驱车去了谢明月家。   果然,谢明月乖乖地待在家里。   透过全景玻璃就能看到,她一只手拿着一本小册子,大概是什么烹饪说明书,另一只手套着隔热手套,紧蹙着眉,聚精会神地研究摆放在桌上的新烤箱。   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谢明月秀气的眉毛拧着,拿起一旁的手机开始查阅,一边查一边对应着看烤箱的结构。   她研究地太过入神,根本没听到脚步声 ,直到傅译生已经从门口进来一路走到了她的身后,她才回头。   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谢明月显然有些被吓到,神色中带着一丝恐慌和惊吓,不过很快就因为辨认出来人而转变为惊喜。   “你回来了,阿生。”   谢明月举着手里的册着,系着围裙,神态温柔,透露出小小的显摆,比平时的安静柔顺多了几丝俏皮。   “你看,这是我新买的烤箱。商家给我推荐了很多种甜品的做法,我有一些不会用……不过已经快搞定啦,马上就可以做给你吃。”   谢明月展示完自己的新工具,立刻就放下,有些粘人地凑了过来。   傅译生眉宇间带着浓浓的疲惫,自然逃不过谢明月的眼睛。   她有些担忧,大概是想问他最近是不是很累,嘴唇翕动了两下,还没张嘴立刻就看到了他扎着白色绑带的手。   “这是怎么了?”谢明月贴过来,面带焦急:“是在哪儿弄伤了吗,有没有出血?你去医院看过了吗?现在要不要换药?”   谢明月的话语又密又急,傅译生本来就很疲惫,自然没耐性回答这些烦人的问题。   傅译生避开了谢明月的手,不耐地应付:“没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一个劲儿的问有什么用,难道能促进伤口更快恢复吗?   谢明月伸出来的手被远远地躲避开,只能僵持在空中。她显然有些无措,张了张嘴,小声地说了句:“要不要我帮你……”   看到傅译生厌烦的脸,说的越来越小声,最后也乖觉地把后半句咽了下去,只是还能看到她担忧的目光时不时地晃到傅译生的手臂上,显然是完全没有放下心。   后面入睡的时候,谢明月的身体一直很紧绷,即便床很大有充足的空间,也还是选择缩成一团躲在床的边缘,只占据了一个很小的角落,生怕碰撞到傅译生的伤口。   想到过去的事情,傅译生有些恍惚。过往当然真实,今日的冷漠和忽视显露得同样深刻。   傅译生莫名其妙地开始想:当时谢明月想要看他受伤的手,他那么不耐烦是在想什么。   ……好像是在想,谢明月刚刚俏皮的神态,很像夏晴。   神思游离,傅译生的心思不在战局之上,一时不察竟然没有躲过迎面而来的拳风,只能生生受下了褚遇一拳。   “阿生!”夏晴焦急地叫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29章   你们这样是打不死的   褚遇出拳狠辣, 一向是不要命的打法,他又没什么忌讳,更看不惯傅译生形似大哥的神情, 出手更没有留余地。   傅译生受了一拳, 从过往中抽离出来,疼痛更激出了火气。他此刻已经顾不得身边的夏晴,只想着让对方付出代价。   一时间不管不顾受伤的地方,只趁着褚遇一击得中后出现的漏洞, 拳头狠狠地砸向了对方的脸。   褚遇只来得及偏头,但到底没有完全躲过,被砸到了嘴角。   崔时看着当前的场景越来越不对,生怕再打下去打出人命,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什么,心一沉压低重心冲了出去, 强硬地把两人分开, 紧跟着赶紧按住还要继续揍人的傅译生, 死死地将他抱住。   场上其他人免费看了一场好戏,早八百年就凑了过来, 隐形地围绕着主角们绕了个圈,旁观着这场少有的热闹。   眼看着越打越凶,崔时又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其他人也不好再作壁上观, 也跟着拦住了褚遇。   眼见着两人分开,夏晴赶紧扒开人群,担忧地扶起他, 眼泪水又开始控住不住, 在眼睛里打转。   “阿生,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夏晴心疼地扶着他,检查对方身上有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口。   傅译生还在怒气里,打红了眼,根本刹不住车,即便被崔时抱住,还是想继续教训褚遇。   崔时是真怕打出人命没法收场,这种时候哪里敢放开这位大爷,赶紧死死地拦住,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边拦边赶紧提醒:“哥!夏晴姐还看着呢,今天是她回来的第一天,再闹下去大家怎么看待夏晴姐!”   听到这里,傅译生理智回归,正好对上夏晴担忧的脸色,逐渐意识到了现在的场合。   是了,今天是夏晴回国后第一次在圈子里露面,再搅和下去,对她的面子也很受损。夏晴还要在国内做高端珠宝设计,平时不可能不接触这个圈层的人。这些人平日里固然看着他的面子也不敢嘲讽夏晴,背地里却不知道要怎么笑话。   夏晴自从家里出事,精神状态就一直不是很好,这一点傅译生一直是清楚的。   若不是为了这,他也不会想立刻撇清和谢明月的关系。   场上的人固然不如傅氏,但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届时难道还真能因为一两句闲言碎语就要对方道歉吗?   想明白这点,傅译生逐渐冷静了下来。   看着傅译生逐渐卸下力气,崔时谨慎地抬头观察他哥的神色。   看着好像还好……?   崔时不敢放松,生怕自己一松手全部白搭,手还圈着他哥。直到傅译生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冷声道:“放开。”   崔时松了手,场上的其他人也看得出后面是打不起来了中间围绕着的人墙慢慢散开,傅译生这才看得到对面的情况。   褚遇脸有些伤痕,往日在圈子里装的温文尔雅这时候也全部消散,周身散着冷气。   他肤色白,嘴角有些微的出血。   嘴角开裂,有轻微的刺痛感,褚遇冷静得比对面快很多,很早就停下,站在原地轻声地喘息,平复呼吸。   察觉到嘴角的痛感,他舔了一下唇周,感受到血腥味的干燥,伸出手狠狠擦了一下。   他瞳孔乌黑,是罕见的黑瞳,没有任何一点棕色的成分。   谢明月站在他面前,能从他的眼底看到清晰的倒影。   褚遇有些力竭,站在原地平复体力。为了支撑身体,他膝盖微微曲着,半躬着身子,双手的手掌张开,撑在弯曲的膝盖上。   谢明月鞋子跟高,又加上褚遇躬身,正好能从上而下俯视着抬头的褚遇。   谢明月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身形出现在对方的瞳孔里。   褚遇辨认着对方的神态,没有关心,但有赞赏……像奖励一只捡到了主人扔出的物品的的狗。   她说话轻轻柔柔,带着点呵护,和平时并不一样,好像怕他因此受伤一样。   “你嘴角受伤了。”   谢明月微微弯腰,大小姐好像怜悯一般,将头凑近些看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褚遇温热的嘴角。   那是刚受伤的地方,褚遇“嘶”了一声。   谢明月冰凉的指腹轻轻地碰触伤口,用大拇指擦拭掉其余的一点点血液,动作轻柔地过好像爱抚一般,但并不带什么情/色的含义。   褚遇刚打完架,不止伤口,整张脸都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有些发烫,更显得这点冰凉尤为明显。   褚遇微微偏过头,视线从谢明月的指节顺着手臂一路滑落到脸上,直直地对上谢明月专注的视线。   他喘着气,视线不偏不倚:“他伤得更厉害。”   褚遇低声重复:“他伤得更厉害。”   就像刚打了架的小孩儿,要面子的很,即便受伤了也不愿意露怯,一定要争个输赢,强调对方比他受伤更重。   矛盾被激化了,抢夺感的人为制造,使得本不入局的双方都有了竞争意识。   即便他们甚至都没意识这是竞争,但已经在炫耀短暂的胜利喜悦了。   谢明月不吝啬于自己的夸奖:“我看到了。”   她轻声说:“真厉害。”   “疼吗?”谢明月语句温柔,触碰却带着清晰的痛感,“要不要去包扎一下。”   这一面和和睦睦,落在傅译生眼里格外的刺眼。   看着谢明月安置在褚遇面上的手,傅译生下意识地蹙眉,只觉得分外扎眼。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谢明月到底还要不要脸。   就算再喜欢这个小白脸,也应该注意点分寸。傅译生完全不管内心这种强烈的不爽从何处而来,只感到自己的所有物被其他人掠夺后的强烈不满。   傅译生的目光一直驻扎在谢明月那边,分外明显,谢明月不为所动,从头到尾目光都没有偏到这边来过。   谢明月没有注视这里,夏晴看着傅译生的视线,目光微微一动,攀附上傅译生的手臂。   她担忧地问:“译生……”   “你的伤口一直在渗血……”   崔时也凑过来脸,紧张地盯着傅译生的胳膊:“哥,要不你去包扎一下,我叫医生过来?”   “不用。”   傅译生不愿意多耽搁,深呼吸一口气,刻意不去看谢明月那边的场面。场上的人都看够了热闹,傅译生镇定地向大家赔罪,众人看够了乐子,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给傅译生找不痛快。   宴会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氛围,夏晴脸色有点难看,身边的小姐妹现在聚上来安慰她,她也只能强撑着脸色敷衍过去。   这和她预想的场景根本不一样!   本来该完美的回国宴,现在被搅和得一团糟。   这是她回国的第一场仗。   傅译生的态度也很不对劲,竟然当着她的面和褚遇打了起来。   他平时并不是这么焦躁易怒的人。   夏晴只觉得有什么事超脱了自己的掌控,感受到了不安。   她不相信这个时间点傅译生就已经爱上了谢明月,但毋庸置疑,之前那几年的生活和陪伴在傅译生心里并不是毫无存在感。   旁观者清,也只有傅译生这种对自己绝对自信、同时以为自己对谢明月的爱有绝对掌控力的人,才会意识不到这一点。   傅译生小觑这种被剥离生命的感觉,恐怕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和谢明月分开了。   夏晴对这种感情被压缩后的反扑向来有极大的警惕心,毕竟上辈子她就是……   想到这里,夏晴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当务之急是先把傅译生稳住。   趁着他还没从这种巨大的反差中意识到自己的情感,趁着他还以为自己对谢明月的情感不过是一种落差造成的不甘心,她要迅速地击破傅译生。   想到这里,夏晴攒住傅译生手臂的手指忍不住用力,尖锐的指甲掐住傅译生的臂膀,几乎要陷进肉里。   傅译生吃痛,忍不住皱眉看向夏晴,正好看到她闪过一秒的狰狞神色。   在傅译生的印象中,夏晴几乎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他顾不得疼痛,试探着叫了一声:“阿晴?”   夏晴仓皇地看向他,他问:“你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夏晴压下刚刚的脸色,补救:“我没什么不舒服。就是看到刚刚的事情,想起那时候家里出事,伯伯他们……我有些害怕,译生。”   她神色凄惶,好像还沉浸在那时候的苦痛当中。   傅译生看到这样夏晴,疑惑全消,只当自己刚刚是看错了,忙着将夏晴揽在怀里。   傅译生常年健身,肩宽腰窄,将夏晴揽在怀里时候动作温柔。   他的手拍拍夏晴的后背,像很多年前,两人关系还很好时一样。   “不要怕,我在的。”   夏晴依偎在傅译生的怀里,脸颊贴在传来热度的胸膛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另一边的褚遇也要包扎伤口,被周围人劝说着带向更衣室,谢明月走在褚遇旁边,目光却直直地看了过来。   夏晴对上谢明月的目光,更得意地贴紧了傅译生的胸口,两人的亲密昭然若揭。   借着角度,夏晴无声地挑衅,动了动嘴。   “他、是、我、的。”   谢明月站在褚遇身旁,清晰地辨认出口型,神色不变,丝毫没有被这种拙劣的技巧挑衅到。   她正常地向前走,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当然,他是你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30章   他几乎血冷   宴会被人搅和的一团糟, 却还是得进行下去。   傅译生这个主家眼看着没法再处理场面,就只能由崔时硬着头皮,劝说和招待场上的其他人。   傅译生为了给夏晴搭台子, 铺的场面太大了, 满京圈儿里哪怕是和傅氏素有隔阂的企业家,在这种小事上也不会直白的和傅氏别苗头。   正因为大家给面子,今天这个事儿才格外的难以收场。   崔时代替傅译生向各位致歉,陪着笑拜托:   “不好意思, 今天是我们招待不周。”   场上的人纷纷笑着打圆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安慰崔时:“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也正常,在场的各位谁没年轻过是吧。”   其他人听了纷纷应声, 气氛圆融活跃, 好像刚刚那些事儿他们根本就没放心上一般。   只有崔时面上陪着笑, 心里叫苦不迭。   场上的人都是老狐狸精,在京圈摸爬滚打久了, 谁不是从风霜里浸润了一身霜寒气,被石子儿磨得圆润光滑。   他们最会做的就是表面太平,心里门清。   今天宴会发生的事情, 是绝对不可能像他希望的一样, 悄无声息地掩在这个大厅里的。   今天只要他们出了这个门,明天满京就能知道傅氏做的这桩事儿,流言最后还不知道会发酵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 就是崔时也不得不替夏晴说一句倒霉。   傅哥本来是为了给夏晴做脸才搭了这么大的台子, 众人都以为稳稳当当高不可攀, 只等着剧本的女主上高楼,漂漂亮亮地完成她的开幕式,从此就能顺当地洗清狼狈出国的印象。   要是顺利的话,大家提起夏晴,不会再记得当时整个夏家被逼得逃离京市有多狼狈,只会记得夏晴今日的风光。   想到这里,崔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目前这个样子估计是不行了,今天这事还不知道要发酵多久,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夏晴都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今天这个事又能怪谁呢。   要说怪谢明月,即便崔时是傅译生的朋友,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这种话。   谢明月之前多爱傅译生大家有目共睹,现在正主回国她黯然离场就算了,傅哥还特意把人家邀请到宴会上,这不明摆着要榨干谢明月最后一丝血来成全夏晴吗。   何况今天人家可什么都没做,好好带着新男友坐在角落里聊天。夏晴偏偏要过去和人家说话,还泼了她一身水。   这不是自己找骂吗……   当然,其实这话根本不敢当着傅译生的面说。   他心知肚明,今天这个事说到底是傅译生自己闹出来的。   不过他也不敢指摘大少爷的罪责。   崔时咂舌,摇了摇头,接着给傅译生收拾烂摊子去了。   宴会厅二楼更衣室——   褚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下巴处还有一种麻木的钝痛感。   他试着动了一下下颚,发出嘶的一声。在安静、足够掩盖一切东西的沉默和宁静里,这一声有尖锐的痕迹,划破眼前的场景。   很重的一声。   褚遇下意识停下了所有动作。   视线游弋,谢明月站在巨大的玻璃面前。   更衣室的外面是很大的落地窗,平日里罩着厚重的窗帘,阻隔着光亮和视线。现下是晚上,帘子被拉开一半的缝隙。   窗户太大太透明了,宴会的地方在最繁华的商圈里,从落地窗看过去能看到灯火通明的京市,京市最有名的景点此时被这群人踩在脚下。   透过玻璃,对面的大屏还在播放着滚动字幕。   寸土寸金的广告位,现在被人包下来庆祝一个人的回国。   大屏幕反射过来的光落在谢明月身上,衬得她发丝最外一层都镀着金光。   她身上的礼服是似乎有丝绸质感,在光线的变化中如有神光。   礼服的后背镂空,一直裸露到腰线处。她后背张开的蝴蝶骨果然像蝴蝶,褚遇看着看着,想起他幼年用铁铲轻轻一敲,轻轻敲落蝴蝶的半扇翅膀。   他不是孩子了,没有那种童稚的残忍。   这时候却忍不住歪头,像幼年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眼前的蝴蝶。   好脆弱。   她的翅膀也会这么容易被敲落吗?   褚遇歪头的时候,身子不自觉地向右边倾斜,手臂顺势落下,掀掉了什么东西,发出清晰的声响。   来不及看掉落的地方,褚遇看向窗外。   果然,蝴蝶看了过来。   谢明月背着繁华的窗景,逆着光过来,脸色完全埋在黑暗中。   到了褚遇跟前只有一步之差的地方,谢明月坐了下来。   更衣室为了方便陈列衣服,会有专门隔开的区域。谢明月坐的地方刚好是个凸起的台阶,比坐在随意坐在地上的褚遇,谢明月高了一截。   哦,大小姐在居高临下地看他。褚遇想。   褚遇几乎能猜到自己的脸在光中有多清晰,而对方如何研究他的表情。   他率先打破这种沉默:“痛。”   褚遇声音放的很低、很轻,刚刚还在外面很凶地打人,到了私密空间里,开始显露出一种不常见的软弱。   看起来像可以被伤害。   谢明月心里轻笑,好会示弱。   褚遇和傅译生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这里。   傅译生太骄傲了,他生下来是天之骄子,顺应着所有的期待而生。他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该得到一切。   这世上几乎不存在需要他费力才能得到的东西,说的朴素点,他拥有一切。   所以在谢明月展露出与众不同的态度以后,傅译生的情感波动才会如此迅猛和冲动。   他需要思考什么呢?   想质问谢明月就问了,想在宴会动手就打了,他的人生几乎没有任何要低头的境况,骄傲是他与生俱来的脊梁,撑起这个人的一切。   他只会被惹怒,不会被击碎。   他从不思考结果,因为即便他冲动易怒,也有崔时这样的人为他收拾残局。   你要知道,对他这种人来说,做错事是没有试错成本的。   而胜负欲是他性格缺陷中,最容易被挑起的强烈情感。谢明月想,她要教会他的只有一点:不甘心。   不甘心才会痛,人痛才会改。   那褚遇呢?   褚遇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从最压抑的环境里出生,被打压和嘲讽着长大,生平最容易看见的就是佣人窃窃私语的脸,夹杂着同情和难以言喻的窃喜。   你看主家的这个孩子,虽然是主家的亲生儿子,但没有人管他,活的还不如我们呢。   私生子。   私、生、子。   这几个字像刻在血脉里,昭示着他不道德的出生,刻在血脉流淌里的卑贱。   轻飘飘的几个字,奠定了他完整的人生基调。   不能容于光的、被鄙夷的、掉落在尘土里。   人实在很奇怪,缺什么就要什么,厌恶什么就被什么打败。   褚遇,你呢。   你从强烈的忽视和怨恨里成长起来,被交织的复杂情感编成,你会想要什么东西?   谢明月直直地看着褚遇,目光落在他为了显得弱势而低垂的睫毛,在轻微的颤抖。   装弱势必然有所求。   褚遇,你要我怜悯你吗?   谢明月满足他的期待,她的手伸过来,轻轻落在褚遇的下巴处。   褚遇能感受到对方温柔的力度,小心翼翼生怕戳伤他,在这种过于轻的触碰下,他开始沸腾地颤抖起来。   就像……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立刻叫他血冷。   谢明月一改力道,用力地揉擦过他流血的伤口,带来卓然的痛感。   对方开口,仍然是大小姐一派天真任性的口吻,她问:“怎么露出这种表情?”   “你觉得我像你可怜的妈妈吗?”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人看看我的预收(撒泼打滚)(变成小狗) 第31章   感谢购买明天开始晚九点更新   “你觉得我像你可怜的妈妈吗?”   触及到关键词, 褚遇猛地抬头,流淌的滚烫血液在这一刻骤得冰凉。   被戳中心里隐秘的部分,褚遇愣在原地, 很久才艰难地开口:“你调查我?”   “这也需要调查吗?”谢明月神色如常, 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褚遇无意识攥紧的拳头。   褚遇的身世在整个沪市都不算秘密。   褚家几乎大昭天下对这个私生子的不看重,对褚遇的过往更不会多加掩盖,放任他像靶子一样,站在人流如织的广场上, 任由来往的行人攻击。   这是一种欺辱,但更是一种宣布。   宣布褚家和妻子的感情牢不可破,不会因为中途出现的小小插曲而影响两家长达十多年的合作,更是给媒体和股民的暗示。   两家不会解体、离婚,褚氏的股票动荡不会存在。   既然压不住,那就彻底摊开。看起来是轻视, 实际是充满计算意味的考量结果。   褚遇是这场考量中, 唯一被放弃的东西。   褚遇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即便想好要讨好谢明月,在此刻也很难完全不感觉到难堪。   赤裸裸的现实袒露开来, 是对褚遇从头到尾的轻视:   “你看,即便你努力这么多年,走出去别人叫你一声褚二少, 实际上你仍然不过是一颗被放弃的棋子, 是轻而易举可以被输掉的东西。”   并没有让人重视的资本。   褚遇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沉着脸,扬起下巴, 心里已经带了几分恼怒:“谢小姐现在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呢, 只是为了讽刺我吗?”   把他一直避讳的残忍真相披露, 为了看到他露出败相。   谢明月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谢明月疑惑地问:“难道不是你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吗?”   她露出回想的神色,然后轻轻笑了一声,似乎想到他刚刚的眼神有多好玩。   “你当时看着我,就好像人类幼崽被丢进孤儿院,过了很多年已经长大了,在街上突然看到很久不见的妈妈。”   “是这种眼神。”谢明月回看过来,对上褚遇的视线,“你应该看看你刚刚的眼神有多……”   谢明月压下喉咙口呼之欲出的可怜二字,改了个词汇:“期待。”   似乎被这种词汇击中,褚遇近乎恼羞成怒起来。   心里最隐秘的地方被强光照射,褚遇几乎完全忘记自己的初衷,这时候只想说些什么话让对方看起来不要这么完好无损。   不然太显得他狼狈了。   “谢小姐不也是一样吗?”褚遇声音很冷,“我之前以为谢小姐是冷心冷情,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没想到并非如此。”   他实在想不到谢明月会像场上刚刚议论的那样,为了另一个男人付出这么多。   他从认识谢明月开始,她就一直是一副万事尽在掌握的样子,高高在上,如坐云端。   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玩具或者宠物。   太傲慢了,傲慢到和他的父亲、父亲的妻子、无能又愚蠢的兄长,以及这个阶层遇到过的所有人一样。   想到刚刚迎面接触的傅译生,褚遇蹙眉。   ……眼光也不怎么样。   褚遇语带嘲讽:“只是可惜,对方似乎不太需要谢小姐的这份心意。”   褚遇这种人,就连讽刺和刻薄都是克制委婉的。   褚遇说完这句话,以为谢明月会伤心,却看到对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动怒。   对方一直是这样情绪稳定的样子,在黑夜里,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冷静。   她问:“听你的口吻,你很嫉妒傅译生吗?”   “让我来猜猜看。”没等到褚遇反驳,谢明月已经率先说出了她的猜想。   她状若思索,实际上每一句话都牢戳痛处:“你从今天宴会开始,情绪就不对劲。你对傅译生有敌意。”   她下了这样的定论。   褚遇几乎觉得好笑,心里一阵鄙夷。   都说了,脑袋空空的大小姐,从头到尾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的。   褚遇反驳:“谢小姐对自己的魅力太自信了。”   言下之意,他不过是为了谢明月应允的东西才出现在这里,这件事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直白的交易,交易双方从其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谢小姐给我项目,帮我从褚家翻身,这是我们之前就谈好的东西。作为报答,我会尽职尽责地……做你要求我做的一切。”褚遇开口,还是没有说出取悦这两个字。   “至于其他的,是你多想了。”褚遇道:“我对你没有这种心思。”   褚遇心知肚明,在此刻要怎么示弱,怎么表现出无害的样子,好让谢明月更加尽心地帮他。   话语要变得更有利于他才是正确的。但是褚遇在现在的环境下,完全无法按照自己的的想法进行。   话刚说完,褚遇意识到失言,有些懊悔。   正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补救,谢明月就动了动。   “不是的,褚遇。”   谢明月含笑,叫他的名字。   “你不是为了交易在针对傅译生。”她满意地看着对方的瞳孔震颤了一下,“你嫉妒他。”   不等对方反驳,谢明月继续:“很羡慕吧?看着他一出生就拥有了所有你想要的东西。婚生子的地位、顺风顺水的人生、被安排好一切只等着接受的担子。通畅到没有一点波澜,被父母期待着出生。”   “你很羡慕这些吧?”谢明月声音轻轻的,像蛊惑他承认:“羡慕他,所以讨厌他。”   她的语句不急不缓,却带着稳定的力量。她没有任何一点不确定的的含义,或者询问褚遇想法的意图,只是平静地在阐述一种事实。   “哦对了,还有我。”她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讲。   褚遇的心被针扎了一下,感受到一瞬间的刺痛。   强光直射下来,他的阴暗无处遁形。   在这种被人剖析的时刻,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想要缓和的想法。   “你?”褚遇冷笑一声,嘲讽:“谢小姐,不要太高估自己了。”   褚遇的手撑着地上,本来随意的坐姿不自觉的收紧,核心紧绷。   一个典型防御的姿态。   哟,急了。   “是啊,我。”谢明月完全没有被这种防备激怒,反而顺势承认下来。   褚遇从踏进这个宴会厅开始,态度就开始完全不对了。   他的态度一直很紧绷,在看向傅译生的每个视线里,都是完全掩饰不住的交锋。   全然的敌意。   这种不正常完全不能瞒住谢明月。   但是谢明月确定这两人从来不认识,褚遇能对傅译生起敌意的症结只会在她身上。   要说褚遇现在很在乎谢明月,这是连她自己也不会相信的事情。褚遇的防线很强,不会这么容易被攻克。   结合褚遇的背景,谢明月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褚遇的母亲。   那个被人骗着生下褚遇,到最后才发现爱人早就有妻有子的可怜女士,褚遇心上永远的伤口。   “你也很恨吧,恨你父亲。你看到傅译生之前已经打听过所有我们的事,你知道我和他之前发生过什么。他让你想到你隐瞒的不负责任的父亲,我在你的幻想里被安排了什么剧本?”谢明月眨一眨眼。   借着背光,对方完全看不清她脸上微小的可惜。   “我很像你被骗的生母吗?”   同样深情,同样纯真,同样愚蠢,被爱人骗得团团转。   所以他这一路才会做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像态度一夕之间大转变,甚至体贴到要夏晴向她道歉。   想到夏晴在这出戏里被安插的大约是褚家主母的身份,谢明月也不禁觉得有点好玩。   褚遇手脚冰凉,已经掩盖不住自己的焦躁。   “你!”褚遇气到极点,不怒反笑:“谢明月!”   他直呼谢明月的名字:“那你呢,你今天要我陪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用我来气傅译生吗?”   褚译嘲笑她:“不过目前看起来,你的这套好像不管用。”   傅译生一直都在偏帮夏晴,从头到尾也没有露出一点怀念旧情的意思。   甚至哪怕是夏晴出言不逊,傅译生也只会攻击谢明月。   谢明月想用他来让傅译生不舒服,只能说打错了算盘。   谢明月和他妈一样……都是没什么脑子的蠢货。   褚遇说完这些,很快用手撑地,利落地站了起来。   “谢小姐如果只是为了让傅译生回到你身边,大可不必和我做交易。”褚遇道:“用这些项目和我交换,只是为了气一气他,手笔未免太大。”   谢明月听到这些,只觉得好笑。懒得去纠正褚遇的想法,谢明月随口应付:“那是对你来说,褚遇。对你来说那才是大手笔。”   “我要做什么样的决定,用不到你来管,你只要记得自己和我的交易就可以了。”   谢明月反问:“你可以选择不和我交易,但你自己清楚,这是你能最快达到目的方式。你舍得放弃吗?”   褚遇不舍得。   就像谢明月说的,这是他目前最快得到助力的方式。不然他也不会在这里受谢明月的气。   感觉到憋闷,但又没话可以反驳。   褚遇怒气过去,心态已经逐渐平稳,半晌才神色复杂地开口:“谢小姐还真是痴情。”   痴情在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好词语。   谢明月没搭理他这句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褚遇下意识想点根烟,打火机刚发出清晰的声响,还未完全点燃烟头,就看到谢明月轻微地蹙眉。   褚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抢先一步摁灭了烟头。   看着断掉的烟散发出白雾,褚遇沉默一下:“方便问问吗,你喜欢傅译生什么?”   同样坠落在爱河里的人,谢明月在想什么。   谢明月愣了一下,没想到褚遇会问这种问题,不过她马上意识到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褚遇奇怪地从谢明月脸上看到了一种不同以往的神色。   ……甚至有些脆弱?   她好像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视线飘落在空中,没有具体的定点。   她面前站立着的是褚遇,但在那一瞬间,褚遇清晰地意识到对方的眼睛里并没有他。   她的目光似乎只是穿过他,平静地望向了虚空中的某处。   “喜欢什么啊……”谢明月罕见地露出了一种茫然的神情,但又很快得到了答案。   她话语轻松,仿佛刚刚只是个错觉。   “可能是因为他的脸吧。”谢明月理直气壮地问:“你不觉得他很好看吗?”   平心而论,傅译生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秀基因,眉骨高,鼻梁挺拔,站在人群里如鹤立鸡群。   褚遇从小也是被人夸到大的,自然知道有个好样貌有多受欢迎。   即便如此,他也确实没想到会在谢明月这里听到这种回答。   褚遇走之前古怪地看了一眼更衣室安置的镜子,镜子清晰地照映出他的脸,看完这眼,褚遇面露异样地走了出去。   褚遇离开了更衣室,谢明月没有急着出去。   996:“今天终于结束了!宿主忙了一天辛苦了!咱们快回去,晚上我给你放新的电影。”   它语气颇为骄傲:“我今天联上了总部的网,下载了很多各世界新出的电影,评分都很高,肯定有宿主喜欢的!”   看着996在精神世界给她放的虚拟烟花,谢明月哑然失笑:“谢谢你咯。”   她的精神体轻轻摸摸996的虚拟身体,触感像灵魂触碰到了一朵棉花。   她笑意更深:“不过今天可还没结束呢,有的人看起来并不打算让我休息。”   996下一秒就知道了谢明月这句话的意思。   褚遇刚走没多久,傅译生就出现在了门口。   赶场子呢这是,谢明月轻笑。   傅译生的脸色并不好,往日俊俏的脸此时还有受伤的痕迹,大概是刚刚处理过伤口,他身上现在还带着消毒药品的味道。   药品味道重,不过此刻倒不明显。   因为相比起来,傅译生此刻身上的烟味更大。   他像刚在烟灰缸里打了个滚,还没来得及掸去身上的灰尘,就立刻出现在了这里。   傅译生伤痕明显,眉宇间看得出很深的疲态,一出口阴阳人的功力却没减。   “怎么,你那个小男朋友也不陪你吗?把你扔在这里就走掉了?”   傅译生笑话她:“他刚那么想打我,我还以为有多喜欢你呢,现在还不是把你丢在这里。”   傅译生说完这些,看着谢明月的脸,想研究她脸上的表情。   谢明月没有生气,随意回他:“我还有点事,所以让他先走了。”   这也不是假的。   褚遇再没有绅士风度,也不至于把谢明月一个人丢在这里,让他先走是她自己要求的。   傅译生没信,耸耸肩,又点了根烟。   在私密空间吸烟都没什么素质,但傅译生一直是这样的人,没有人会说他什么。   用特权行使自己的无礼,谢明月很知道他这一点。   傅译生吸了口烟,然后皱眉,面向谢明月。   “谢明月,你想用这种手段来气我是吗?”   傅译生嗤笑:“你想用这种东西来代替我,还真让人想不到。谢明月,你的眼光变差了。”   严格来说,褚遇无论是家世、能力、还是样貌,怎么都沦落不到“这种东西”的评价。   傅译生不愿意承认对方确实不输他什么,开口先带了三分贬低。   谢明月脸色不变,自然地还击:“你倒是没什么长进。”   “还是一样的道德低下。”   出乎预料,傅译生并没有生气。   “谢明月,我不是来和你争这些口舌的。”傅译生吐出一口烟,看着烟雾缭绕,缠成丝线,慢慢消散。   整个更衣室都弥漫着空白的虚雾。   “我和你说的是正事。”   看出谢明月脸上不在乎的神色,傅译生感受到被轻视,语气开始冷淡下来。   “你身边今天跟着的那个人,我让崔时去查了,查出来些东西。”傅译生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谢明月大概猜到傅译生要说什么,不过还是佯装不知,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尾音上扬,表示疑问 。   傅译生看出谢明月的心不在焉,眉头皱得更紧。   他脸上本来就有伤口,沉下来脸更显得不好招惹。   看着面前谢明月的脸色,傅译生不爽,恨不得掉头就走。但想到谢明月是因为和他赌气,才找了这么个人,遇到这些事情,他又压下心了的不爽。   “你别不当回事。”傅译生眉头拧着,看得出来在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口气不算温和。   “崔时查到那个人是褚家的小儿子,非婚生子,这两年暗地里一直在和他哥哥别苗头,估计是想分褚家家产的一杯羹。这样的一个人,最缺助力,想要的就是拿到褚家。他和你在一起,能图你什么?”   “你的意思是。”谢明月佯装狐疑,问:“他接近我,只是为了让我帮助他得到褚家?”   “是。”   傅译生直白地道,看到谢明月似乎明白过来,他说话带了几分自己也没发现的轻松:“他在利用你。”   傅译生等待着对方脸上出现不敢置信的神情,却看到谢明月又回到那副平静的样子。   谢明月笑容平和:“我知道了。”   反倒是傅译生被这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敢置信:“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谢明月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他想利用我就利用好了,没关系。”   傅译生简直不能理解。   他直勾勾地盯着谢明月的脸,试图憋着怒气和对方解释明白:“我的意思是他完全不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让你和明飞帮他,等他拿到想要的东西,你对他来说就没用了。”   傅译生问:“到那时候,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   听到这里,谢明月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傅译生。   她倒是没想到傅译生能猜中原书中女主的结尾。   大概人渣的本质是一样的,所以想法也大多相同。   “我知道。”谢明月强调重复:“我也说了,我不在乎。”   傅译生想从谢明月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神情,但并不能。   意识到她来真的,傅译生脸都黑了,他深吸一口气:“谢明月,这种事情你没必要和我赌气。”   他还坚定地认为谢明月只是为了气他,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我和你分开了,两家长辈之前是故交,明飞是叔叔阿姨的心血,我不会不管你。你不要为了拿新的人气我,特意说出这种话。”   听到这里,谢明月轻轻笑了起来。   她的表情那么平静,看向他却温柔又陌生。   “我没有要气你,傅译生。你要明白,你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谢明月表情柔和,说出来的话却锋利,“我希望你能意识到一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甩了你。理由我也讲的很清楚了,我已经腻了。”   “不要再做这种不成熟的事情。”谢明月的口吻听起来甚至像在安抚他:“我很困扰的。”   三言两语,谢明月就把今天的事情全部推到了傅译生的身上。   就好像从头到尾……都是傅译生死皮赖脸缠着她一样。   傅译生不能相信,脸色阴沉,一字一顿。   “谢明月!”   谢明月上前几步,自然地伸出手,还没等傅译生反应过来,就顺出了他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   她熟捻地点火,点燃烟卷的尾端,深吸一口。   然后,在傅译生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将烟圈尽数喷在傅译生的脸上,连带着温热的呼吸。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傅译生反应不及,被烟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很呛人吧?”谢明月神色如常,像在问天气怎么样,“我刚刚也这么觉得。”   她把烟和打火机都拍回傅译生的胸口,任由它们自然的掉在地上。   谢明月平日完全不抽烟,也不太喜欢,但并不代表不会。   傅译生被一通侮辱踩脸,咬牙切齿,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还没等发火,就看到谢明月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我劝你有空和我争,不如先好好和别人解释吧。”   傅译生心里咯噔一下,在不好预感的催使下,他转过头,和谢明月看向同一个方向。   夏晴面色惨白,站在不远处,看起来随时会晕厥。   “译生……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都是早上九点更新!感谢阅读! 第32章   感谢订阅   夏晴泫然欲泣, 站在不远处。   夏晴身后是走廊的大窗,平日里用来通风,除了下雨不怎么关上。风从外面吹进来, 夏晴的裙子被吹动, 显得她摇摇欲坠。   傅译生心里一咯噔,想起前几年的事情。   前几年夏家出事,夏晴在骤然接受巨大打击后,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平日里看着还好, 但一旦遇到刺激,情绪就会变的不稳定。   这种私密事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道,傅译生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夏晴不肯见他,这件事还是他让崔时打探出来的。   想到崔时打探出来的那些事情,傅译生紧张起来。   谢明月此时正要离开,他无暇去拦, 只是咬牙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随即紧张地上前, 想要离夏晴近一点。   夏晴往后退了两步。   “译生。”她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我都听到了。”   傅译生来不及多想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 夏晴又听到了多少。他急忙上前一步,先脱下身上的外套:“你身体不好, 先不要站在这里,风大。”   他没回答夏晴的问题。   夏晴没有躲开傅译生的手,任由他给自己披上了衣服。   傅译生紧张地问:“冷不冷?”   “嗯。”夏晴没有否认。   她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状态看着不是很好。   傅译生不敢放她一个人回夏家, 虽然他很早就买下了夏家流拍的老宅,也已经命人好好打扫过,但毕竟只有夏晴一个人住, 又夹杂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傅译生怕夏晴一个人会出事, 思来想去还是带着夏晴回了最近的房子。   一路上夏晴都没有说话 , 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等到了地方,傅译生开门才发现,家里的地上还留着他上次搬回来的东西。   傅译生这辈子受的气,几乎都是在谢明月身上得到的。   家里的东西也是他安排的人过去收拾,之后一直放在这里。上次回来还是因为一张照片。   想到这张照片,傅译生又恨得牙痒痒。   谢明月明明心里还惦记他,专门回来就为了拿走他的照片,竟然还敢找褚遇过来气他。   想到刚刚他好心去提醒谢明月却反而被她将了一军,饶是在夏晴面前,傅译生也忍不住有些恼怒。   地上全部堆着他搬回来的行李,很多也很散乱。   傅译生之前被谢明月照顾的很好,长年累月下来,养成了过去住的习惯,东西也就变得越来越多。   到现在一次性要搬出来,堆满了整个地面,一时之间竟然没什么落脚的地方。   看到地面,傅译生一时也有些茫然。   上次回来没好好看过,他在谢明月家里……竟然有这么多东西吗?   夏晴身体不舒服,傅译生不敢这时候让外人过来收拾,怕再刺激到夏晴。他让夏晴坐在沙发上,面对地面皱皱眉,打算等会儿随意分类安置一下,先把今天度过。   夏晴刚在风口吹了冷风,脸色很不好。即便坐在沙发上,披着毯子也有些瑟缩。   傅译生让她先坐,转头去厨房给她倒水。   傅译生进厨房先愣了一下。   往日里他都在谢明月家里住,自然也见过厨房的样子。   谢明月是爱摆弄东西的性格,他在家里吃的每一餐,都是谢明月亲手烹制的。   又因为有胃病,谢明月学了很多食补的方子,经常煲汤给他喝。有时候还会学着做一些形状可爱的小甜品,上面有她精心画上的笑脸,让他带去公司。   那些东西大多数都太过粉嫩,傅译生很多时候都懒得吃,就先放在一边。   公司事忙,等到想起来,已经凉透了。有时候他叫助理分给同事,但更多时候是随手扔进垃圾桶,等着清洁工打扫时带走。   日复一日,垃圾桶里每天装着不一样的甜品。   厨房里到处是她为了做饭买的砂锅、烤箱,各种各样的烹饪机器。谢明月的厨房很大,即便如此仍然被这些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   傅译生很习惯这样的厨房。   他平时不太会回这套房子住,也没有请家政阿姨。厨房很干净,从未使用过。   当时装修是顶尖公司设计的,很符合当下的审美,即便没有东西也仍然很具有美学欣赏的价值。   傅译生垂下眸子,半晌不爽地啧了一下。   都怪谢明月,以前用那些蠢东西填满了家里,现在他一下子看不到,还觉得不适应。   想到现在褚遇可能也住进了谢明月家里,傅译生在原地站了一会,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说到底谢明月把他照顾的很好,傅译生沉着脸想。   就当是保姆离职罢了,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就算现在褚遇住进了谢明月的家里,吃上谢明月做的饭,也说不好会不会哪一天像他一样被赶出来。   何况褚遇用那种心思接近谢明月,等到达到自己的目的,成功掌握褚家,下一步就是吞并明飞。   到那个时候,他必定已经懒得和谢明月虚以委蛇,更不耐烦应付她。   两人的分开是一个定局。   想到谢明月认清真相的样子,傅译生面无表情地接水,想:这也是她的报应。   到时候她要是无处可去,看在这两年的情谊上,他也愿意给谢明月一个容身之所,让她过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不至于流落街头。   因为在想事情,傅译生接水浪费了很多时间。   等到他回到客厅,却看到夏晴已经不在沙发上坐着,而是站在那堆行李面前。   行李明显已经被人翻动过,很多东西都被拿了出来,随意摆放在地上。   夏晴手上拿着个相框,呆呆地站在行李面前。   听到身后有响声,夏晴回头,对上傅译生的视线。   看到目前的场景,傅译生已经明白了情况,他皱眉,一双狭目现在带了些冷意。   “你怎么翻我东西?”   傅译生有些觉得被冒犯,脸色变得不好看。   夏晴拿着相框,相框的背面正对着傅译生,他只能看到木质的纹理。   听出傅译生的不耐烦,夏晴的眼里蓄着眼泪,她把相框翻转过来,给傅译生看照片的正面。   “你们……”夏晴平日里活泼温婉的声音变得虚弱:“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傅译生皱眉,这才看相框里展示的照片。   他一眼认出了照片里的人,是他和谢明月。   这张照片应该是很早的时候拍的了,那时候他刚和谢明月住在一起,还不算恋爱。   谢明月已经照顾他衣食住行很长一段时间,整日里围着他打转。出现的次数多了,一起玩儿的人慢慢也开始知道他身边有人跟着。   谢明月大概有试探着问过,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因为没有一个确认关系的过程,一切都水到渠成的发生。谢明月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忧患,小女孩的心思都摆在脸上,分毫不少的泄露给爱人看。   她大概认为自己藏的很好,在试探着开口询问的时候,脸上紧张和期待的神色却暴露了她。   那点心思太明显了,就是狗都能琢磨明白。傅译生嫌幼稚,又懒得戳破,因为那势必要让他费一番心思去解释。   他懒得做这些事。   傅译生一把捞过谢明月,让她顺势跌落在自己腿上。   “问这些干什么。”   傅译生已经不记得他后面说了些什么了,只记得他大概是敷衍地和谢明月讲:“开心就好了,问这些干什么。”   “还是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不高兴吗?”   那天后面发生的事情傅译生已经不太记得了,谢明月恐怕也没说什么。她一直都很乖,不闹腾,什么都愿意原谅。   想必那天也是这样,只要他随意敷衍一下,谢明月就自己好了。   反而是现在回想起来,傅译生却隐约能想,谢明月的期待的神情怎么一瞬间灰败下去。   应该只是记忆自动补全了这个画面吧,傅译生想,他连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都不太记得了。那只是很平常的一天。   后来正式确认关系应该已经是半年后了,那天傅译生想尽办法联系上在国外的夏晴。   当时他们还没有和好。他打给她,两人聊到之前的事情,不欢而散,夏晴挂断了电话。   他那天喝了很多,已经是半夜,他打给谢明月,让她来接他。   谢明月出现的时候朋友们都在起哄,一片闹腾,崔时也喝很多,带着人在那儿叫谢明月嫂子。   谢明月被他们叫得脸红,看得出羞涩。那一瞬间的神态像极了中学时代的夏晴,傅译生一时间鬼迷心窍一般,笑骂了几句起哄的人群。   “都他/妈给我散开,闹自己女朋友去,在这儿堵着我女朋友不让走算怎么回事。”   大家本来也只是玩笑话,被骂了两句就四散开来。   公馆的灯光昏暗,紫色的光照在谢明月脸上。傅译生回头,问谢明月:“别听这群王八羔子瞎说,他们嘴上没把门。”   “我们回家。”   看着谢明月当时高兴的脸,他想的是:   夏晴不要他,有的是人要他。   那张照片就是那段时间拍的,谢明月兴致冲冲地拉着他去拍照,他看着她实在期待,也难得愿意有耐心哄着她一点。   后来傅译生和夏晴重新联系上,这种时候几乎就没有过了。   这张照片被谢明月好好收了起来,几乎没怎么放在外面,问的时候她也只说不舍得。时间久了,傅译生自己也不记得这件事。他几乎以为他们之间是没有合照的。   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看到。   傅译生难得有些怔愣:她连这个也不要了吗?   可她上回过来,明明带走了另一张照片,怎么偏偏忘记了更重要的合照。   来不及细想,夏晴已经泫然欲泣,眼圈红得要命,伤心地看着他:“你们很早就在一起了是吗,那我回国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晴几乎站立不住,傅译生的心也随之吊起。   似乎是因为太过悲伤,夏晴的手没拿稳相框,眨眼之间,相框脱手砸落在地上。   玻璃四分五裂,洒落一地渣子。就连里面的相片也滑落了出来,掉在傅译生的面前。   在傅译生熟悉的合照底下,有另一张相片露出很小的一角。   那张照片似乎一直被放在合照后面,紧紧贴着合照,直到外壳被撞碎,才从不见天日的黑暗里解救出来。   傅译生目光一动:“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会晚点,不要等嘿嘿。   祝大家周六快乐!感谢在2023-03-17 23:01:23~2023-03-18 21:2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球酱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翊 80瓶;橙橙橙子 34瓶;栀厄 32瓶;Wsy、珏九 10瓶;长歌蜉蝣、蓝水 6瓶;白菜鱼、取个昵称好累啊,不取、南桥君子、拒绝1v1,倡导n.p、樾鱼、南柯一梦、静静不静、阮悦悦悦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更新时间改到早九点啾咪~   这是什么?   傅译生有些疑惑, 从地上捡起那张相片。   相片看得出已经放了很久很久,页面都有发黄的痕迹。大概是因为保存时间的问题,即便主人妥善安置和保管, 塑封膜下仍然能看见发白和模糊。   尤其是边角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进水,底色有些脱落。   不过即便如此,也仍然够傅译生辨认出照片里的人是自己了。   照片里的他似乎是在某个学校里,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他看着摄像头, 手里拿着课本,笑容温和,大概是刚刚下课。   太青涩和年轻了。   照片的面部有些模糊,但从还算清晰的面部来看,确实是傅译生没错。   他高中的校服是这个吗?傅译生蹙眉,但确实记不太清了。   他高中在忙着和夏晴恋爱, 课业又几乎都是在家庭教师的辅导下提前完成, 空余的时间用来接触傅家的产业。   到了后期, 他几乎已经不太去学校了。   高中三年,满打满算他在学校呆的日子大概也不过一年半, 很多集体活动都没参与。他只隐约记得当时学校每周一都要穿校服参加升旗仪式,但他没太去过,对这个的印象很微弱。   想到谢明月上次特意过来拿走的照片, 傅译生狐疑起来。   那张照片中的他看起来也很青涩, 看得出还在学生时代。   但是谢明月怎么会有他高中时期的照片?   明明这么妥善地保存了起来,却还是夹在相册后面。   傅译生又看了一眼摔落的相框,后面的螺丝扣得很紧实。紧到那张合照的后面, 都氤氲着受潮后发黄的痕迹。   那是后面的单人照留下的印迹, 清晰地展露了它之前存在的位置。   还没来得及将照片对上那个位置, 夏晴已经开始道歉:“对不起译生,我不是故意的。”   傅译生的眉头松展开来,来不及细思这件事,他先忙着安抚夏晴。   “没事的,阿晴。”傅译生道:“只是张没什么用的照片而已,只要你高兴,摔坏多少都可以。”   夏晴的委屈从这一刻开始似乎憋不住了,她酝酿许久的眼泪终于滴落下来。   即便傅译生刚刚对夏晴的行为感觉到冒犯,在这样连绵的眼泪攻势下也完全消散掉。   傅译生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什么照片,将东西放在一边,先哄起来夏晴。   他安抚地拍拍夏晴的背,急忙把一切都说出来。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傅译生解释今天的事情,忍不住皱皱眉:“我知道你从刚刚开始就想问,你应该也听到我和她说的话了。那个褚遇是出于利用谢明月的初衷接近她,谢家和褚家毕竟是世交,即便现在她父母不在了,我也不能看着她被骗。”   说到这里,傅译生又有点郁气:“不过看谢明月的样子,也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夏晴眼睛红红的,看得傅译生觉得歉疚。   “可是这张照片呢?”夏晴问:“这张合照呢?”   傅译生沉默了一下,承认:“我和她很短暂地在一起过一段时间。”   “但在你回来以前,已经分开了。”傅译生补救:“真的。”   “你很喜欢她吗?”   夏晴的语调低落,她似乎陷入了很大的受挫当中。   “我在国外的时候,一直很期待回来。”她讲:“我以为国内是有人等我回来的,至少你是期待我回来的。”   夏晴苦笑一下:“原来一直都只有我在期待和你重新见面啊,译生。”   还不等傅译生反驳,夏晴挤出一点笑,似乎不想让他太歉疚:“上次和你通话有问过,你身边有没有喜欢的人。”   “当时你还说没有。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啊?”   提到那通电话,傅译生愣了一下。   他还记得那天,就是那天他被谢明月提出分手,然后像个下堂夫一样狼狈地被赶出家门。   “一直都没有。”   想到这里,傅译生忽略掉心里那点异样,很快开口:“一直都没有喜欢过她。”   说出这个开头,后面的选择就不会太艰难。   “你应该也发现了,她的长相和你有五分相似。遇到她的时候你在国外很久了……当时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回来。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只是把她当成你的替代品而已。”   傅译生坚定地告诉夏晴,不知道是在说服夏晴还是说服自己。   “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夏晴声音很低落,带着点怀疑:“真的吗,阿生。”   在傅译生的反复解释下,她慢慢变得松动,好像逐渐相信了这个说法。   夏晴的身体停止轻颤,态度也软化下来。   相信了傅译生的说法以后,夏晴坐在沙发上。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夏晴突然开口,有些不好意思的羞怯。   “我不知道你们在一起过,要是知道这个,我绝不会去找她交朋友。”她手指拨弄着桌上的摆件,迟疑地问:“她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   傅译生顿了一下:“不会的。”   夏晴听到这句话,好像已经信了,没有再问什么。   哄好夏晴睡觉,傅译生已经筋疲力尽。   今天一天遇到太多事,即便是傅译生这样的人,也有些觉得疲惫。   强打着精神处理掉今天堆积的工作,已经是凌晨三四点。   时间很晚了。   除了最忙的那段时间,傅译生很少这么迟还在工作。   巨大的落地窗外,别墅群已经一片漆黑,几乎看不到什么光亮。   城市睡着了。   傅译生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一瞬间,感觉到头晕目眩,面前迅速陷入了一片漆黑。   傅译生咬牙,出于自救的本能迅速伸手,抵住面前的桌面,硬撑着自己没有摔倒。等到这阵眩晕过去,傅译生后知后觉感受到胃部轻微的刺痛。   一阵一阵,并不强烈,但也不会让人忽视。   刚刚处理工作的时候还没感觉,但现在松懈下来,这种疼痛变得明显。   傅译生撑着桌子,又坐了回去。   如果有人现在过来,就能看到他脸色苍白,为了忍耐疼痛而皱起眉头。   傅译生的胃病在此之前一直被谢明月养的很好,几乎已经很久没有再感受到胃痛。   但这段时间,他忙着公司的事情,没什么休息的时间,身边也不再有人做好饭催着他按时吃。时间久了,被遗忘的老毛病卷土重来。   这次的疼痛并不剧烈,傅译生缓了会儿,已经没有刚刚那么难受。   夏晴这时候大约已经睡着。   看着紧闭的房门,想象自己惦记这么多年的人,这时候正安静地隔着一门之距熟睡。傅译生以为自己会感觉到安宁和幸福。   ……好像也没有。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像一块之前很完整的地方,现在突然空了一块儿。并不痛苦,只是有点空。   傅译生没想明白这种感情的由来。   可能是因为和夏晴实在分开太久了,久到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没有什么相聚的实感。   只要多相处一段时间,这种感觉就会消失。傅译生想。他是喜欢夏晴的。夏晴现在看来也不抵触和他相处,并且同样认为他重要。   这很好。   生活在逐步步入正轨。   至于谢明月,只是这正轨之外的小小插曲罢了。   刚刚夏晴问谢明月会不会在意,他说不会,这点是真的。   傅译生到现在也不确定谢明月到底知不知道夏晴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他对夏晴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很明显,没有一点伪装。   但是直到现在,谢明月也没有针对夏晴质问过他哪怕一句。   她一直是这样轻飘飘地忽视他,就像忽视路上走过的每一个陌生人。   想到这里,傅译生想起刚刚的事情,从桌上拿起相片。   按照背后的痕迹,他把两张相片对上了位置。   单人照的尺寸不过是合照的二分之一,很小的一份,轻而易举就对到了位置上。那张合照中的他和单人照的他位置重叠,几乎完全贴合起来。   ……像被替代了一般。   傅译生有点疑惑。   如果说背后的这张照片时间太久,谢明月忘记也实属正常。但是这么大个相框摆在那里,谢明月来拿的时候,怎么甚至忘记带走他的合照。   而且……无论是这张相片,还是之前谢明月拿走的那张,都是他中学时代的照片。   谢明月是从哪里弄来的?   难道谢明月从高中就开始认识,甚至喜欢他这个人了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傅译生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复杂的情绪。   他面色如常,神态却轻松下来。   刚打算把这张照片收起来,作为以后嘲笑谢明月的工具。   相片翻转的过程中,傅译生随意一瞥,留意到单人照片的背面有什么痕迹一闪而过。   他一直在观察照片中的自己,单人照的后面倒没有留意。   傅译生把照片翻过来,只看到背面是光滑的塑封层。大概是因为普通的水笔写不上,对方特意用极细的记号笔,在塑封层上留下很小的两行字。   2015年,鸣华高级中学。   时间,地点。   傅译生的眉极深地拧了起来,眸子变得探究。   鸣华中学是本地一所有名的私立高中,他也知道这所学校。   但是他并不是从这里毕业的。   难道他中学的时候,有去这所学校参观过吗,还留下了照片纪念。   已经运转整天的脑子开始迟缓,傅译生忍着头痛,失去思考能力。   实在想不起来这件事,放下照片,傅译生直接把电话拨给了崔时。   对傅译生来说时间已经很晚,但对崔时这种还没继承家业的玩咖来讲,夜晚是销金窟,值得好好享受。   电话那头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傅译生嫌吵闹,把电话拿得远了点。   崔时声音听得出亢奋,估计那头在玩什么,时不时能听到一两声惊呼。崔时冲着电话扯着嗓子喊,又点破音:“怎么了傅哥,怎么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傅译生不耐烦地用手抚平眉头,“有事要让你去做。”   崔时那里没说话,一段时间以后周围的响声小了很多,大概是对方换了个安静空旷的地方。   “哥,有事你说。”   傅译生把那张照片拍了一下正反面,用微信传给了崔时。   “我给你传了两张照片,你帮我查一下。”   崔时一口答应:“我做事你放心,月底之前我保证给你查个彻彻底底,到时候我打给你。”   现在离月底也没有几天了,有崔时的这句话,傅译生没有多说什么。   说完正事,崔时的声音变得不正经起来,爱开玩笑的本性蠢蠢欲动。   “哥这个点不陪着夏晴姐,怎么还有空打电话给我。”   “她已经睡着了。”傅译生不想多说这个话题,迅速结束了对话:“查仔细点,不要放过什么东西。尽量快点。”   崔时自然是满口答应。   等挂掉电话,傅译生浑身的力气也松懈掉,很深地陷进沙发里,疲惫地叹息了一声。   叹息很长,到结尾处已经几若恍闻。   “鸣华中学……”   .   不同于傅译生那里的辗转反侧,谢明月的睡眠质量出乎预料的好。   一觉睡到大天亮,谢明月只觉得神清气爽。   昨天的社交含量严重超标了,同时和两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渣滓相处,实在耗费了她很多能量。   我在受刑.jpg   不过即便是用脚想都能猜到,昨晚回去以后,夏晴必然针对这件事做了些什么。   在真正见到夏晴以前,谢明月并没有完全确定原主的结局有没有夏晴的手笔。   在原来的故事线中,夏晴的存在感很模糊。   她好像只是无辜地出现,无辜地得到了一切。   但得到一切难道是原罪吗?   并不。   在并不确定夏晴对原主的所有遭遇是否心知肚明之前,谢明月不愿意对一个无辜的人进行过多恶意的揣测。   毕竟在剧情线里,夏晴只是被傅译生喜欢而已。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喜欢,难道有错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夏晴甚至是受害者。   她在异国他乡几年,她以为在全心全意等她的昔日爱人,其实很早就有了另外的人陪伴。   对方一直瞒着这件事和她联络,告诉她,他在期待她回国。   抱着这样的认知,她才和对方重修于好。   这何尝不是一种欺骗。   在这种可能性下,夏晴和谢明月一样,都只是复杂感情下的受害者。   这段关系真正该死的只有一个。   受害者为什么要恨另一个受害者呢,事件的根源在那个男人身上。   出于这种想法,谢明月没有过多思考夏晴的事情。   不过在夏晴回国后,谢明月很快推翻了这种想法。   夏晴对她的恶意表露的太明显了,一览无余,也就只能骗一骗傅译生。不过也正常,他本来就是蠢货。   这种恶意已经超过了对喜欢的人身边出现另一个人的恶意范畴。   谢明月怀疑,夏晴可能很早就知道原主的存在。   甚至原主的结局,有她一手催化的助力。   这样的发展也在谢明月的预料当中,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的意外感。   不过……谢明月挑眉。   夏晴身上给她一种很重的违和感。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不过按照以往每一次任务的经验来看,夏晴身上一定有秘密。   她不是靠着直觉生活的人,但大多数时候,她都相信自己从基因里传递出的信号。   “有问题,警惕。”   谢明月相信自己的直觉,如同信任自己的能力。   照理来说,昨天已经受过大刑,谢明月今天会允许自己适当的懒散一下。   比方和996一起欣赏一下它存储在硬盘里的电影。   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嘴,996除了是优秀的系统:指虽然笨,但指哪儿打哪儿,必要时候能发挥很大的作用,比方耗费积分创造出虚拟的白月光。   平日里996更大的作用,是消耗谢明月在经历多个世界以后,所积累的无聊感。   大多数世界都太没有新意了。   虐渣部门分配的剧本都是虐渣,故事也千篇一律。   共同的荒诞之处就在于:明明所有故事的女主都善良、痴情、专一,放在任何一个背景下都应该拥有很好的东西。   但就因为遇上了一个道德败坏的男人,被迫走向冷清的结局。   专一和深情难道有错吗?   当然不。即便谢明月擅于在亲密关系里玩/弄对方,也只是出于报复的目的。她从不认为这些是不好的品格。   就像这本书的原主,她相信和依恋恋人,愿意为了恋人付出自己的时间和精力。这没有一点错。   原主是很好的小孩,值得很好的爱。   她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烂人而已。   谢明月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这些辜负真心的人,感受到自食恶果的滋味。   这是虐渣部存在的意义。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经历过了很多这样的剧本以后,谢明月难以避免地产生了无聊情绪。   太无聊了。   男主们烂也烂得千篇一律,性格中的自私和劣根性像从一个模版被刻出来,没什么新意。   见过太多人,谢明月已经很难在遇到新角色的时候,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大多数人的心机都浅显直白,有种粗陋的笨拙感,一眼就能看到底。   反倒是996,可能因为是系统的原因,它从不说谎。   还很笨。   谢明月乐于被这种笨拙娱乐到。   在这个开局大好的休息日,谢明月照常开始逗弄996。   很奇怪的是,往日里都很活泼的996,今日却一反常态。   精神体也很萎靡不振,瑟缩在角落里不敢开口。   谢明月心知情况不对:“发生了什么?”   “说说看。”   996吞吞吐吐,几次要说的时候都看了一眼谢明月,然后停住。   谢明月心中警铃大作。   上次996有这种反应,还是告知她三本书融合在了一起。   一句话让她同时上三份班。   这次不会还要严重吧?   在谢明月的视线压迫中,996心一横眼一闭,心想死就死吧。   “宿主!创造角色a6457的进程好像出了问题!”   谢明月愣住。   角色a6457,是系统总部录入的虚拟角色“白月光“的代号。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改到早九点了!(看看脸色)(尝试嘬一口)这章改得有点晚了qaq刚写完,大家可以上班摸鱼的时候来看我!(公司老板:? 第34章   角色a6457, 系统总部录入的虚拟角色“白月光”的代号。   听到这里,哪怕是谢明月也忍不住皱眉。   a6457的存在远比简单的输入代码重要多了,他将三本书紧紧联系在一起, 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实要报复三位渣滓, 也并不是仅仅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无论是傅译生还是褚遇,或者还未走到关键时间节点的第三位男主,都并非一块铁板。   三人各有自己的薄弱之处,只要找到其中最脆弱易碎的一块再逐之击破, 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谢明月成功完成的任务数不胜数,也并非每一个任务都平坦顺利地推行。   有了心理准备,谢明月叹气,无奈地安抚996:“直接说吧,怎么了?”   她神色波澜不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看到宿主脸色并无什么变化,996知道已经顺利度过这一劫, 但因为捅的娄子实在太大, 还是不免有些瑟缩。   “总部传来的系统通知。”996小心   PanPan   翼翼地探头看了谢明月一眼, 咽咽口水,“创建角色a6457的信息流有异常波动, 维修系统过去检查的时候,发现它和组件里携带的大量信息都消失了。”   “可能是创建角色的过程有bug,导致a6457整体内部销号……总部正在排查异常因素, 但目前为止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谢明月做好了出差错的准备, 但确实没想到会是这种问题。   她敏锐地抓住其中的关键:“你的意思是,现在整个a6457都消失了?”   996老老实实地点头:“是的。”   不仅消失,而且毫无存在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总部有他们提交创建的申请, 甚至都无法证实这个角色有被创造出来过。   要在三次元创造一个虚拟角色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它不可类比于在游戏当中创建角色, 只需要捏脸或者分配技能点。   创建的本质是相信。   尤其在这次的任务中,要让三位男主都真情实感被创到,白月光的存在就要格外真实。   他要有完整的人生轨迹,从胚胎生长起来的每一步都有迹可循。   有真实的老师、同学、知己、朋友,在毕业的时候和谁一起庆祝过,流过眼泪,讲过不舍;怎么一步步成长,逐渐从小孩长成青涩温柔的少年。   只有足够真实,才能让人破防。   设想一下当傅译生知道真相的那天,意识到谢明月和他之间的所有经历都并不独特。   在很早以前,早在谢明月还不认识傅译生的时候,这些事情她都和另一个人做过了。   她对后面的人看起来再好再真心,也不过是一种拙劣的、对爱衍生行为的复刻和模仿。   傅译生骄傲于对谢明月的掌握和自信,会瞬间崩塌。   这才是真正好玩的部分。   为了达到这种真实,谢明月和996给a6457捏造了完整的人生经历,具体到对方习惯用左手写字、洗澡用什么味道的沐浴乳。   其中大多是谢明月自己的习惯偏好,为了方便捏人,她把这些写在了角色的初始属性当中。   她头一回这么认真编属性……结果这个人竟然消失了?   谢明月扶额,再一次对总部的不靠谱有了新的认知。   看到谢明月的无奈之色,996赶紧补救:“总部已经在抓紧时间修复了!而且好消息是,a6457在当前世界留下的痕迹没有消失,基本上不会影响任务进程。”   996声音又弱下去:“但如果想添加新的属性,就得等总部成功恢复数据了。”   那倒也还好。   谢明月捏角色的时候够用心,知道a6457有多真实。用来完成这次的任务是肯定够用。   即便有些逻辑上的bug,谢明月想:也能圆。   “算了。”   996刚偷偷叹了口气,就看到谢明月正色:“总部的过错我可以原谅。”   她坚定:“但得赔钱。”   开什么玩笑,她辛辛苦苦创建的角色。本来想的是循环利用,下次任务不用再费心,结果总部直接给她搞成了当前世界限定。   事已至此,赔钱吧。   毕竟即便是任务宿主和系统,也还是要买房的。   垮起了脸. jpg   和系统插科打诨了几句,谢明月也没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是浪费了点时间,说到底没什么特殊影响。   一路走到今天,如果会被这种东西绊住手脚,那也太不像谢明月。   难得有个休息日,谢明月本不打算出门。应付渣滓也很让人精神疲惫的,毕竟你总会忍不住思索:他们到底怎么做到这么烂?   你难道没有道德底线吗。   想起傅译生昨天自以为是的劝告和指教,谢明月哑然失笑。   正打算找几部电影看看,打发一下这个无聊周末,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谢明月懒散地拿起手机,注意力还在996播放的全景大屏幕上。   划动手机解锁,谢明月漫不经心地点开消息提示。   是一条讯息,来自陌生号码。   [……不知道姐姐还记不记得我,您还在使用这个号码吗?]   没头没尾的。   谢明月点开具体的对话框,才发现在此之前,对方已经陆续发过几次信息。   她都没注意。   谢明月上下划动几下,翻看过去的信息。   对方大概从半个月前开始,每隔几天都会试探着给她发信息,大多是在八九点,可能是推测她这个时间不会太忙碌,会查看信息。   口吻也是一贯的礼貌,看得出努力组织过措辞。   [姐姐,我是明飞娱乐的季生星。姐姐的微信搜索我试过几天,都显示用户不存在。才会想通过这种方式尝试联系,不好意思。]   季生星。   这个名字够熟悉,谢明月回忆了一下,想起一张羞涩到泛红的脸,还有因为紧张而出汗的手掌心。   少年的手温热湿润,手指微微蜷缩,被她拉着的时候一动也不敢动。   只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期待地看着她。像一只想被顺毛撸的萨摩耶,高高兴兴地冲她摇尾巴。   初始印象很好,谢明月对有礼貌的孩子向来很宽容,不然也不会同意给联系方式。   当然,恐怕也是对方年纪太小了,心思又直白。   谢明月往下划动了两下,又看到好几条。对方可能怕打扰她,即便一直联系不上,也没有过分地发信息。   大多数是措辞严谨地试探,直到最近一条,大概是觉得她不再用这个手机号,言辞中充满了失落。   大概是觉得她已经不记得这件事小事了。   给完微信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的谢明月,难得有点心虚。   [不好意思,今天才看到消息。]   明飞娱乐练习室。   季生星刚练完舞,有些微的出汗,头发也有些凌乱。   为了排最近考核的舞台,前段时间休息时间太少。长时间高压下来,季生星从起床就臭着一张脸,看着就很不爽。   休息间隙,季生星径直走进休息室。   刚排完舞台,现在大多数同期的练习生都刚训练完,一群大男孩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地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成一团。   大家年龄相仿,又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即便彼此也算竞争对手,但倒没有外界猜想的那么剑拔弩张。   十八九岁的年纪,互相带几顿饭就是生死之交。何况他们一起训练和生活,早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看到季生星进来,趴在沙发上的人谄媚地和他打招呼:   “大爹,练完了啊!早饭在桌上!”   大爹是这群练习生对季生星的统一称呼,一般用在男生宿舍的称呼在练习生间被频繁使用。   季生星几次评等级都是3a,全能型选手,同时又是导师的心尖尖。   本来大家对他颇有些距离感,充满学生时代对学神的憧憬。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季生星虽然脸臭了点,但胜在心软。   大家跟不上训练进度,季生星自己飞快地扒完自己的部分,开始替其他人扒。   他扒得又快又好,还很会教。虽然不太会安慰人,但教东西的时候很耐心。即便对方不会也只是默默再示范两次,不会露出嫌弃的神色。   久而久之,练习生开始隐隐以他为首,对他的称呼在季哥和大爹之间丝滑流转。   听到朋友的招呼,季生星抬抬眼,冷淡地“嗯”了一声,走向自己的柜子。   打招呼的人推了推身边的人,直到对方充满困意地抬起头。   “你觉不觉得季哥最近好像有点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被问到的人困意朦胧,强行打起精神端详了一下季生星,“没什么不同啊,还是很帅。”   问话的人无语:“我不是说这个。”   “你不觉得季哥最近很怪吗?”他用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他以前也一直脸臭,但最近更臭了。而且还一练完就回来看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个什么劲儿。”   而且好像看完更烦躁了。   “可能在生理期吧。”   朋友实在困得要命,懒得搭理对方无聊的问题,随意搪塞了一下。然后立刻用沙发上的抱枕把脸埋住,直接装死。   季生星不知道自己成为话题的中心,他进自习室打开柜子,按照惯例拿出手机。   距离第一次联系已经过去很久,季生星其实早就不抱有希望了。   对方可能手机号码不再使用,也可能只是看到信息懒得回。无论是哪一种,季生星都很难再联系到她。   季生星随意地打开手机,打算随便看一眼就去吃早饭。   反正也不可能……   季生星困意骤消。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季生星脊背挺得笔直,斜靠在休息室的柜子边的身体一下子离开。   [最近才刚看到信息。]   季生星手指飞快地打字,眉头紧锁。在要发送的前一秒又觉得不合适,把刚刚输入的内容删光。   说他一直在等很像责怪对方不回信息,说别的又略显得奇怪。   季生星斟酌再三,迟迟没有想好要怎么回复。   怎么会难成这样子。被所有导师夸赞、认为前途大好的季生星,在这一刻罕见地犯了难。   就这样重复纠结了三四次,季生星终于组织完语言,忐忑不安地发了出去。   心里想了无数个版本,最后发出去也就三个字。   [没事的。]   刚发出去季生星就开始懊悔,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冷淡了?   还在琢磨着怎么补救,对方的回复来的很快。   [已经打开号码搜索。]   季生星愣了一下,瞬间理解到其中的意思。他心脏怦怦跳,打开微信验证自己的想法。   打开微信、添加朋友、输入手机号,烂熟于心的一套流程,在这半个月里他做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落空。   到后面他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搜索尝试。   但这一次微信没有再显示用户不存在,季生星搜到了对方。   几乎没什么思想犹豫,他瞬间提交了申请。   还没来得及焦虑,季生星收到了消息提示。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通过了。   刚刚问朋友话的练习生现在也昏昏欲睡,周日下午是一周难得的放松时间。大家都打算打个盹,然后去聚餐或者打游戏,总之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还没来得及睡着,他就感受到一阵风从身边经过。   抬眼就看到他沉稳的季哥从身边快速掠过,维持了多日的臭脸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兴奋?   这是怎么了?   “你去干嘛啊季哥,别走远了,下午咱们还有聚餐呢!”   季生星步履不停,照常大步往前走。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只留下一句:   “我回去洗澡。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只留下练习生茫然挠头,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聚餐吗,怎么突然不去了。   早饭都没吃就跑去洗澡,又不是马上要相亲,有这么着急吗。   想不通季哥的想法,练习生闷头就睡,放弃继续揣测大爹的想法。   季哥肯定有什么正经事要办,总不能真是去相亲吧?   作者有话说:   大家早上好!周一上班/上学/活着辛苦了!快来摸鱼(?)看一下我们明月吧!   我今天短短qaq我会努力支棱起来的!以后更新时间都在早上九点啦,大家不要跑空,感谢支持! 第35章   感谢购买   谢明月再次到明飞娱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现在是春夏交接之时, 谢明月秉承着一贯以来的春困夏乏,很尽职尽责地睡完午觉,这才起身去赴下午的约。   季生星现在安静地躺在她的列表里, 对话框还停留在不久以前对方发来的信息上。   季生星措辞礼貌, 小心翼翼地邀请她。   [马上要公演了,不是很有信心。可以请姐姐过来看一下吗?]   委婉的,藏着一种谨慎的期待。   谢明月下午本就没什么行程,想想待在家里看剧也无聊, 干脆应了对方。   明飞娱乐的公司选址在繁华的商圈,单独包下了一栋写字楼,用来作为娱乐总部。外界又称它为明飞楼。   在业内娱乐扛鼎的发展圈也就京市和沪市,明飞算其中少见的有良心的娱乐公司,凭借为艺人考虑、不压榨艺人闻名京圈。   建立在这样的氛围环境下,公司的大部分人都比较好相处。   谢明月今天来明飞, 并没有宋泽的陪同。   一是因为她不过随意来明飞看看, 并没有什么正事。   二来也是因为明飞并非只有娱乐公司一个板块, 严格来说明飞是明飞集团的总称,旗下包含了明飞娱乐在内的所有商业公司。   真要把明飞摊开来看, 它的商业版图规模大到让人吃惊。   宋泽今天不在明飞娱乐,是因为去洽谈明飞其他的项目。   原主并不擅长管理公司,但她有一点做的很好。   爸爸给她把路铺得平坦顺利, 给她找了宋泽这类有本事又施以恩惠过的人管理一切。她也安安分分, 从不干预公司的任何决定。   圈内很多接手家族企业的富二代,最后真正败光家产的原因,大多数都并不是穷奢极乐注重生活享受, 而是因为创业。   创业——当代富二代败家的主要途径。   宋泽虽然看不起谢明月, 但不得不承认专业能力过硬, 明飞在他手上的几年,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这样的一个人,在傅译生吞并明飞的时候,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甚至无能为力到让明飞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毫无还手之力,在短时间内迅速崩溃。   谢明月不太相信。   正因为这个,她上回才会让996去搜寻证据。   从那天揭开宋泽的伪装以后,对方老实太多了。但凡公司有什么重要决策,他还会特意过来和谢明月报备一声。   虽不忠心,但实在好用。   司机一路把谢明月送到明飞娱乐楼下,目送她进去以后才离开。   明飞的电梯是刷卡制度,需要用公司卡才能进去。   谢明月上次过来有宋泽一路跟随自然没用上,今天倒没法直接进去。   公司老板被卡门口,明飞新一娱乐笑话。打定主意之后要记得带卡,谢明月低头编辑信息。   季生星几乎秒回,像一直盯着手机在等她消息。   [好,姐姐你先在那儿别动,我马上过来找你。]   在等季生星下来的这段时间,谢明月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   明飞的大厅里到处是风格不同的美女,隔一会儿就有一个漂亮姐姐从她身边经过,风格不同,但各有各的独特。   谢明月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几次后,她终于放弃抵抗,大大方方地欣赏路过的美女。   迎面走过来一个漂亮姐姐,腰细腿长,身材巨好,踩上高跟鞋得有一米七五。   谢明月的目光随着她转动,在心里和996感慨:“好漂亮。”   感觉在当武则天。   在娱乐公司当老板就是这点好,你不仅能看到各色帅哥美女,甚至他们还要替你赚钱。   何德何能啊谢明月!   谢明月的目光很有实感,对方很快察觉,带着反感的神色皱着眉头看了过来,直直地对上谢明月的眼睛。   对谢明月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对方愣了一下。   她本以为是哪个男人,却只看到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孩子站在原地。   对方的目光澄澈又不含杂质,没有丝毫她以为的旖旎心思,只是纯粹地欣赏她。   被她发现以后也没有扭捏,对方落落大方地冲她点点头,然后轻声说:   “你好漂亮。”   她只是纯粹地觉得她漂亮。   简言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说这句话。随即神色怔松,心情突然变好起来。   也冲着对方点了点头,简言来时的压抑感觉扫落许多。   也不是每一个人盯着她看都是出于那种目的咯,简言在心里安慰自己。   按下十八层的电梯,看着电梯缓缓上升,想到今天过来的目的,简言忽然充满了信心。   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这样的,对吧?   季生星来得很快,几乎没怎么叫谢明月等待。   季生星从楼梯口出来时,因为赶路而有些微微的气喘。明飞的楼梯人太多,又几乎一楼一停,平白要耗费许多时间。他不肯在电梯里耗费时间,怕谢明月等久,就只好一路从十八楼冲下来。   刚到楼梯口,他一眼就看到谢明月。   对方即便站在美女如云的大厅也仍然显眼,谢明月自己可能没注意到,季生星站在很远的地方却能一眼看出,路过的很多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她。   季生星刚想上前,刚迈出一步又有点犹豫。   对着反光的电梯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确认头发丝也没有因为飞奔而乱起来。   季生星调整呼吸,向谢明月走了过去。   “姐姐。”   谢明月抬眼看过来,季生星一下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愣了一下,他问:“没有等久吧?”   谢明月收起手机,目光依依不舍地收回来:“当然没有,你来的很快。”   季生星刷完卡,目光克制地从她身上收回。   季生星的权限只可以用员工的通用电梯,而不能使用管理层的专属电梯。   通用电梯来来往往人员复杂,季生星怕谢明月被挤到,率先一步进入,然后留足了空余空间才示意她进来。   季生星很高,和傅译生差不多,少年体脂率看得出很低,但又因为常年练舞而显得有力量感,不是纯粹的瘦弱。   季生星一路将谢明月和其他人隔开,没有让她被撞到一点。   谢明月在心里感慨:“见男主久了,难得看到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对方很罕见。”   怎么不算一种荼毒。   可惜了,她真的不提倡办公室恋情,也不会和自己公司下面的练习生恋爱。   先不说季生星是不是她的理想型,他作为能在几次评定中得到3a的人,一旦出道必定能斩获一波粉丝。   这可是谢明月的摇钱树,还没出道就塌房算怎么回事。   何况明飞虽然没有禁止公司内部的练习生恋爱,但一直倡导的都是:不要隐婚,不要地下恋爱,如果有情况不要瞒着粉丝。公司也不是什么周扒皮,不会为了吸金不顾员工的终身大事。   可惜很多爱豆为了继续赚钱,自己选择隐瞒,公司也只好同意。   电梯很快到了十八层,还没等电梯停稳,谢明月就已经听到了吵闹声。   电梯一打开,就能看到一群人围在前面,挤得水泄不通。   工作日到处都是吃瓜人。   季生星怕来来往往的人撞到谢明月,一直护在她前面替她开路。   一路顺畅地走到事发地,季生星皱着眉拨开人群,替谢明月找到了最佳观影视角。   就连996都忍不住小声说:“他真的好体贴,连宿主想看热闹都猜得到……幸好他不是系统,做不了我能做的事情!”   谢明月忍着笑夸赞它:“是啊,谁有我们996厉害。”   厉害到频繁出差错。想到她辛苦捏的a6457直接消失,谢明月还是忍不住郁闷。   那可是她辛辛苦苦捏的!   她还特意给对方写了完整的人物小传,写了高光时刻,甚至精确到他在哪一个时刻得到什么奖项,又是怎么兴高采烈地拿到她面前,和她分享这共同的荣光。   太扣细节了,谢明月头一回这么认真地做一件事。   对方的所有经历都来源于她,由她一笔一笔地书写出a6457的全部人生。   即便是傅译生再怎么查,在这样精确的事实面前,也绝对不会怀疑这个人的真实性。   现在骤然通知她角色消失,即使是谢明月也不免郁闷。   不过系统总部已经下发了补偿通知,很快就会把因此消费的积分退回到她和系统的账户。   而且是三倍返还,为系统在晋江市买房的梦想添砖加瓦。   人群被拨开,谢明月清晰地看到眼前的景象,竟然是熟人。   讲熟人也不算贴切,确切来讲,事情的主人公她刚刚才在楼下见到,还夸了对方一句漂亮。   见对方死活不承认,又被一群人围观,简言干脆破罐子破摔,把今天的来意摊开来给在场的人讲。   谢明月好整以暇地在季生星的看护下看戏,一点也没被周围的人挤到。   她站在最前面,后脑勺对着季生星。   “……我不肯答应他,他就一直压着我的资源,最近一整年我都没有接到任何一部戏。只要问他,他就搪塞我还在接触。这也就算了,我自己去试张导的戏试上了,他竟然要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他手底下的其他艺人!”   “他也不看看,张导是什么性格,怎么可能同意他随便换人!”   真打量张导是傻子,平白无故地同意在自己的剧里随便塞个没演技的关系户。   简言越说越气愤,目光愤怒地盯向了面前的秃头——自己的经纪人。   不就是因为那个艺人肯陪他睡觉吗!打量谁不知道呢!   简言心里不屑这种行为,但也不愿意拿那个女生的私事在这种公共场合说嘴。   对方再怎么自甘堕落是她的事,她如果用这个作为公开攻击经纪人的手段,简言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可惜失去这个把柄,对方身为经纪人天生拿捏着她的命脉。对方不肯她私底下去接洽,硬要拿着合同说她违约,她就算咬碎了牙也没什么办法。   哪怕她今天气势汹汹地过来算账,心里也没什么底气。   周围人听明白了经过,看向秃头的眼光自然奇怪起来。   秃头恼羞成怒,挺着个大肚子不肯承认:“你在这里瞎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以为大家会相信你吗?说什么话都要讲究证据,明飞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捏造事实的地方。”   秃头甚至倒打一耙,指着简言的鼻子:“而且我什么时候性骚扰你了!明明是你!想要抢别人的机会求到我这里来,我没答应你,你就在这里肆意造谣,想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谁他/妈求你了!”简言听到这种颠倒黑白的话,简直快要气疯了:“你个秃驴照照镜子,就算没镜子路上车窗总有吧,你站在玻璃门口打量打量自己都成,我求谁都不可能过来求你!”   秃驴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更加恼羞成怒。   他是真没想到简言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竟然会疯到这种地步。   他一向以为公众人物,尤其是像这种以性感美艳路线的女星,是最怕陷入这种桃色风波的。   名声是一把好刃,割破自证的喉舌。   谁能想到简言会直接把事情闹开!   看到楼下的保安终于闻讯赶来,他破口大骂:“干看着干嘛!还不赶紧把这个人弄出去!”   “还有你们!”秃头的邪火还没发完,对着旁边看戏的人也没什么好脸色:“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滚开!”   秃头不仅是公司内的老牌经纪人,更重要的身份是公司的管理层。   所以即便他现在气焰嚣张,周围的人也不想和他正面对上。   看着秃头发火,旁观的人群哪怕再想看,也只得避让开小声讨论。   人群全部四散开来,就显得留下来的谢明月和季生星两人格外突出。   秃头眉头一皱,脸上的肉因为聚拢在一起而皱巴巴得拧成一团。   他刚打算骂眼前两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就看清了谢明月的脸。   秃头神色一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上前两步带出一脸的笑容:   “你是公司的新人吗,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是哪位老师在带你啊,要不要来我这里,我给你最好的资源,保证几年内能给你捧起来!”   看着对方油腻的目光四处打转,谢明月拦住皱眉的季生星,看着对方哑然失笑:   “你很好奇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季生星不是白月光,看大家都在问,解释一下。他后面还有用。 第36章   他比我好用吗?   谢明月哑然失笑:“你很好奇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不大, 音调也是清脆又柔和的。放在有些嘈杂的大厅内,更显得没什么威慑力。   秃头不免有些看轻。   谢明月衣服的logo在不太明显的地方。品牌也几乎只做高定和秀场,没有向外售卖的成衣生产线, 故而虽然奢华, 但大众的知名度不高。   这一点落在秃头的眼里,更成了判定对方的依据。   估计只是个初入社会的小女孩,刚从象牙塔里跑出来,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 只是被他人三言两语说动,就怀揣着个明星梦眼巴巴地跑到圈子里来。   看着她脸生,感觉没在其他几个经纪人那里见过,秃头更坚定自己的想法。   要真是什么重要人物,身边还能没几个高层跟着,就放她在明飞楼里乱跑?   秃头在明飞这么多年, 也算多少了解一点所谓上流社会的尿性, 所以首先就排除了谢明月的真实身份。   听到谢明月的反应, 秃头只当对方还不知道自己的重要地位。   他摸了摸自己挺出来的肚子,寸草不生的头亮到反光。   “也不是我好奇你的名字,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秃头目光猥琐,眼珠子在谢明月身上乱转:“我是明飞的金牌经纪人,带过很多艺人, 你看向那个什么……你知道吧, 就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秃头列举了几个手上成熟的艺人,虽然不算一线,但也颇有一些粉丝, 很多名字谢明月在刷微博的时候撞见过。   似乎都是微博常客来着……谢明月回想的时候琢磨:她当时还吐槽过, 对方很爱住在热搜上。   现在一看是秃头带的艺人, 那就不奇怪了。   秃头自觉已经给出了够诱人的幻想,接着就开始给谢明月画饼:   “你如果想,也可以和他们一样。”秃头笑着对谢明月诱哄:“我不仅是明飞的经纪人,也是明飞的管理,我手上的资源远比其他经纪人手上的要多。”   “你这张脸太漂亮了,在别人手里只会蹉跎时间。”   秃头虽然有私心,这句话倒没说错。   还没等谢明月说话,简言就已经果断开口:“不行!”   简言眉骨很高,卷发红唇,大概有一米七,踩着恨天高甚至比秃头高半个头,是那种很典型的浓颜系美女。   她眉头皱紧,转向谢明月,带着明显的不认同神色:“你别听他在这里骗你!”   “他这个人最会给年轻小姑娘画大饼,我当时就是这么被他给骗了。等你真到他手上,别说给你资源,他不潜规则你就不错了!”   简言从刚刚开始就认出了谢明月。   无他,一是谢明月长相出众。二来,对方说出那句夸奖时真诚的表情也不过在十分钟以前,她自然印象深刻。   简言说得又快又急,说完就后悔。   是不是太凶了。   她赶紧找补:“明飞除了他还有很多有名的经纪人,人都很好,你别听这秃头瞎说,他们会很乐意带你的!”   简言担心自己说话太重,会伤到面前这株看起来就养在温室里的富贵花。但对秃头就没这种忧虑,她转头就开喷:“章见,你别在这里骗人,你和我的事情还没算完呢!”   谢明月配合着简言的话语,露出一副怀疑的神色。   眼看着谢明月的表情变化,秃头以为煮熟的鸭子飞了,一下子恼羞成怒起来。   他怒斥身边的保安:“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她给我弄出去!”   “我给你们这群人发钱,就是为了让你们在这儿吃干饭的是吧!”   保安刚围上来,转头就被简言无差别攻击了:   “我看你们谁敢!今天我还就是不走了,我等到宋助回来,请他给我评评理!”   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和秃头基本已经撕破脸了。简言心知肚明,以章见小肚鸡肠的程度,等她这次回去,等着她的只有被雪藏这条路。   还不如今天豁出去,就算不为自己挣一个前程,也要把章见拉下来。   再不济也能把章见的名声搞臭,以后不想被潜规则的稍微打探一下章见的名声,自然也不会靠近他。   刨除掉蛇鼠一窝的那部分人,像她一样被骗进来才知道真相的情况肯定会大大减少。   听到简言要把事情闹到宋泽面前,章见彻底急起来。   “你敢!”   明飞一直以来的公司氛围都还算不错,对于这种压榨艺人的事情深恶痛绝,这是从老谢总开始就一直贯彻的理念。   在老谢总压着的时候,几乎见不到这种事。   即便是现在老谢总已经不在了,底下的人做这种事也只敢偷偷摸摸地做,没人敢放到明面上。   章见表情凶狠起来,他现在已经不想放过简言了。   章见恼怒,挥手让保安带简言下去。   但是简言摆明了不肯离开,她大小也是个二线,就算这几年被秃头卡资源卡得位置尴尬,也不是保安们敢随意得罪的。   保安不敢直接上前强硬拖着简言走,场面一下子焦灼起来。   谢明月挑眉,气定神闲:“她有什么不敢的?”   她慢条斯理地问:“你刚刚说,你给他们发的钱?”   刚刚秃头情急之下说出的那句话,谢明月印象深刻。   她怎么不知道,老谢总什么时候活过来了。   她的话打破了僵局,也让场上的章见一下子找到了情绪的突破口。   “小姑娘,我劝你刚来明飞,别在这儿多管闲事。”章见只当她是刚出象牙塔,不知道这件事的厉害,看到了想学别人英雄救美。   他不善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谢明月,和刚刚判若两人:“你以后在明飞要呆的时间还长着呢,别这么快把事儿给做绝了。”   明飞上下是一个系统,就算谢明月最后不是他来带,落到了别人手上,也不是完全没有操作的余地。   经纪人这行,前面是拼本事,做到后面就是拼人脉了。   其他人难道还会为了个小丫头片子为难他吗?   “没有,您误会我的意思。”   谢明月出口还恭恭敬敬的,精致的眉目现在盯着他看,笑意盈盈的,盯得章见心思又活络起来。   她礼貌地问:“我只是刚来明飞,对明飞的事情不太懂。看您好像格外了解,忍不住想问问。”   谢明月态度礼貌,哄得章见很受用。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谢明月,难道她刚刚那话还真不是阴阳他?   秃头打量了一眼谢明月:“你应该还没签合同吧,怎么什么都不懂?你刚进来的时候是和谁联络的?”   谢明月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秃头想当然的以为对方是刚被星探发现,才进入公司,连个正式联络的星探经纪都没有。   谢明月皱眉,仿佛回想了一下:“”应该是一位姓李,名叫李纪的老师。   李纪确实联系过谢明月,这话倒没说谎。只是被她明确拒绝了而已。   秃头一口差点呛出来,表情震惊,上下打量了谢明月好几眼。   怎么可能!   她也不看看李纪是什么人,比起他自夸的金牌经纪,李纪是明飞有名的卷王,手上是实打实地带出了好几代明飞的台柱子的。   对方这几年已经很少带新人了,除了这一届有个姓季还是姓李的小子,连续拿了几个3a被他追着抢人,其他时候都没听说过他要带新人。   说到那个3a,秃头又是一肚子火。他当时听说那个3a也想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要过来给自己捞金。结果还没去了解,就听说李纪已经出手把人要走了。   秃头表情不善,就听到谢明月不平不缓,继续道:“只是不知道李纪老师和您谁比较厉害,谁厉害我就去谁哪儿。”   这还用问吗!   他怎么可能和李纪比!   李纪这种王牌经纪人名声很大,是业内著名的点金手,以眼光毒辣著称,即便是不混娱乐圈的观众,因为那几个台柱子的缘故,也多多少少听过他的名字。   不像章见,基本查无此人。   拿他和李纪比,说出去别人只会觉得他登月碰瓷。   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这个情况,在接到李纪邀请的情况下,还在这里纠结去向!   秃头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他认定谢明月是故意拿这个话来讽刺他。   偏偏谢明月这时候还神情无辜地追问:“怎么了老师,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秃头气得跺脚,脸沉得能滴水,一个大步上前,想抓住谢明月的手。   一直在身后看着的季生星脸色一沉,刚要上前护住谢明月,却有人比他速度更快。   简言一把将谢明月拉住,把她整个人完完全全的挡在身后,另一只手一把抓住秃头伸过来拉扯的手臂,借着巧劲儿就将对方轻而易举的推远半步,顺势接上了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秃头脸上落个大红印。   随着清脆的一声巴掌声,简言的整套动作完整丝滑,流畅到像套连招。   别说秃头,就是落后半步的季生星都愣了一下。   秃头呆在原地,半天手才颤颤巍巍地举起来,摸摸自己挨打的半边脸。   简言呸了他一口:“下作,讲道理讲不过,在这儿和人女孩子动手,贱的嘞。”   秃头反应过来,怒到话都说不拢。   “你们俩,你们俩……”   秃头刚刚虽然让场上的人散开,但这么一场绝世好戏,又有谁会真的忍心错过。   大家都借着经过的名义,在同一条路上反复观看。   光是谢明月就看到同一个人不下三次出现在这里,手上还抱着同一叠文件。   这是真来来回回,就没离开过啊。   等看到秃头现在的下场,走廊的各个角落里发出噗嗤的笑声。   秃头又气又急:“你们两个我都记住了,只要我章见在这家公司一天,你们俩别想接到工作!”   话一出口,笑声渐停。   简言那一巴掌是扇爽了,狠狠出了这一年的恶气。   她自己是不觉得亏。   与其在这里受这个鸟气,还不如今天打回本。   但是那个女生……简言目露担忧,看向谢明月。   谢明月却丝毫没有忐忑的样子,甚至还灵动地向她眨了眨眼。   仿佛猜到她内心在想什么,谢明月气定神闲:“不用担心拖累我。”   事实是,没有什么会拖累到她。   不是说了吗,像她和傅译生这种人,做事情是没有试错成本的。   秃头还没发难,场上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是个中年男人,身材微微有些发胖。   他行色匆匆,赶过来时还有些微微的气喘。   “李纪老师……”   “好了好了李纪老师过来了。”   旁边看戏的人小声地讨论,虽然不敢直接面对章见,心里也颇有些庆幸。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最怕的就是悄无声息地掩下去,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只要李纪肯和章见打擂台,这件事儿一定能闹到宋助那里去。   简言也是神色一松,她折腾这么久,终于把人给等来了。她看一眼身边的女孩子,心想:不用连累她了。   相比于简言,秃头紧张起来,脸也皱皱巴巴、满目忧色。   完了完了,都怪这两个贱女人!   章见舔着个脸过去,小心翼翼地贴近李纪,试图先一步混淆视听,却被李纪一把推开。   章见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李纪苦着张脸凑到他刚刚骂过的谢明月面前:   “谢总,您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谢明月口气温和,边说边看了一眼他:“我就是随便来看看,没什么大事,本来也没想麻烦。不过底下的员工倒是好好给我涨了见识。”   “喏。”谢明月冷嗤了一声,“他还说是他在给员工发工资呢。”   “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位长辈。”   谢明月语气平静,但这话说的实在诛心。   李纪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接话,心里几乎把章见这个废物给骂死。   谢……谢总?   秃头脸色发白,还有点没搞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但大事不妙的危机感已经让他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晚期。   公司有什么谢总吗……?   他心里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但还是不敢、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谢明月抬眸,语气平静,丢下的话却如平地惊雷轰隆一声炸开。   “你给宋泽打电话,半个小时之内,让他给我滚回来。”   “另外召开会议,让所有经纪人都到会议厅,我有事要说。”   谢明月一扫第一次见李纪的平和,头次展露出属于明飞当家人的威慑力。   谢明月说完就走,李纪苦着张脸,一边给宋泽打电话,一边急忙跟上去。   秃头不敢就这么走了,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他大步跟上去,一把扯住李纪的胳膊:   “李纪……不,哥,李哥。这位到底是哪位谢总啊?”   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到底踢到什么铁板,即便事实展露无遗,还是不死心地想问问看。   李纪一把将他攀附上来的手扒开,看着他的目光已经是在看一个废人。   “章见啊章见,你平时搞那些小动作不是很机灵吗,怎么现在又犯蠢了。”李纪一改在谢明月面前的憨厚,怜悯地看向等待死亡通知的章见:“除了谢氏明飞的谢,公司还有哪个谢总?”   竟然……果然是……   秃头瘫倒在地,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   .   谢明月神色如常地坐在主位,翻看公司的财务报表。   她微微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查看面前的文件,看似坐的随意,实际上腰背挺得笔直,体态标准,落落大方。   季生星和简言站在她身后,一左一右将她包围在中间。   李纪脸色发苦,欲言又止,时不时拿小心的目光看着谢明月。   底下站着一片乌泱泱的经纪人,大家互相交换着神色,没有一个敢坐下,也没有一个敢说话。   大家都知道出了大事,没人敢在这时候嬉皮笑脸。   气氛一时压抑到沉默。   偏偏在这样的氛围里,谢明月好像丝毫感受不到不对一样,照常处理文件。   宋泽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等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就连李纪都松了口气。   这位谢小姐明明也没真正掌权过,也不知道通身哪儿来的这么大气场,感觉比宋助这种常年冷着张脸的人还难说话。   宋泽进来的时候已经大概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他把衣服交给身后的人,径直走过去站到谢明月的身后,顶替掉季生星的位置。   桌上的茶水已经冷了,宋泽替换掉一杯热茶,递给谢明月。   “回来了?”   谢明月问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宋泽镜片底下的眸光幽深。   谢明月接过热茶,没喝,轻轻地搁在桌上。她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大家还站着似的,开口:“都坐下啊,一直站着干什么?”   众人这才坐下。   “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   听到这样的问题,底下的人不知如何作答。   眼看着这把火就要烧到在座所有人的头上,所有经纪人这时候也不知作何反应,怔愣半晌,也只敢试探性地点点头。   “知道就好。”谢明月合上手头的文件,平静地抛下惊雷。   “我知道这种事不会只有章见这一桩。从今天开始,明飞会成立监察部,专门负责督查公司内部的不正之风,类似这种潜规则、打压、利用职务之便坑害手底下艺人的事情……”   谢明月明艳的长相看着仍然带有一丝柔软苍白的气质,矛盾的共存。本人说出来的话却针针见血,一语道破关键:“我知道在座的许多人可能都做了一点。”   “你最好祈求自己不要被我发现。”她声音温柔,话语却冷淡。   “宋泽。”她理所应当地发号施令:“这件事你负责跟进。”   宋泽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复杂地应了一声。   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另外通知明飞旗下的所有艺人,如果之前有受过这种压迫,可以在监察部成立以后向他们提交证据。明飞将会接手跟进后续的调查,并且无偿对她们进行法律上的援助。”   “你跟她们说,不用怕。”   交代完事情,谢明月站了起来,似乎是打算起身离开。   已经扔了个重雷,底下的人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谢明月似乎又想起来什么,环顾了一下四周,点了个管理层的名字。   “陈叔。”她亲切地叫对方:“宋泽年纪轻,这种事可能没什么经验,你和他一起负责吧。”   被叫到名字的人受宠若惊,哦了好几声。   ……开始分权了。   这是不信任宋泽的意思。   相比起刚刚的事,后面散发出的讯号显然更加让人……意想不到。   这位年纪轻轻的掌权者、明飞有名的甩手掌柜,要开始正式接手明飞了啊。   就在大家以为谢明月还有什么要说的时候,对方已经拿上了包。   谢明月向下面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像今天真的只是来随便转转一样:“祝大家今天愉快,回见。”   直到对方出去,底下的人都还沉浸在刚刚的余劲中。   等到谢明月的身影消失,宋泽松松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扯扯领口,揪掉了一颗纽扣。   等人把门关上,宋泽重重地将手里的文件夹摔落在桌上。   文件夹里的纸质文件洒落一地,没一个人敢上去捡。   “啪!”   底下鸦雀无声。   宋泽两只手臂撑在桌子上,上半身微微前倾,注视着下面坐着的人。   他声音沉着,显然是动了真火:“在所有事之前,你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一字一顿,声音像淬了冰渣子:“整个公司都给我把大小姐的脸记、熟、了!”   别再出这种事,连累他也被迁怒!   .   出了会议室,谢明月和简言拥抱了一下。看着冷艳大美女不好意思地找她要微信,谢明月目光柔和,和对方告别。   今天本是为了看季生星的排练才过来,到最后却没看成,谢明月没什么诚意地说感觉到惋惜。   态度极其敷衍,听得出不在意。   就连996也看不下去:“什么惋惜啊,宿主分明就是很早就打算来明飞,只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由头而已!”   季生星说没关系,一路将谢明月送到公司楼底下。   他刚要打车送谢明月回去,就看到谢明月看了一眼手机信息,然后婉拒了他。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谢明月示意他看街对面:“有人来接我了。”   季生星顺着她示意的位置看过去,那辆车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看到他们的时候亮了亮指示灯,然后将车开到公司门口。   褚遇从车内下来,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季生星,随即移开目光。   就那两眼,季生星感受到了一种如有实质的冒犯。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谢明月上车,然后挥手和季生星告别。   车开动起来,褚遇平时就话少,不是像傅译生那种一撩就急眼的性格,但今天也确实沉默得过分,气氛过于奇怪了。   谢明月懒得理会褚遇在想什么,自顾自地闭上眼睛放空。   果不其然,褚遇没多久就自己先憋不住。   他声音冷淡,谢明月却莫名听出了几分质问:   “这才多久没见,谢小姐就找到了新的和傅译生打擂台的工具了吗?”   他转头看向谢明月,目光幽深:“他能有我好用吗?”   作者有话说:   季生星没什么特殊戏份……只是工具人而已,不要怕。 第37章   感谢购买~   褚遇转头看向谢明月, 目光幽深:“他能有我好用吗?”   褚遇相貌好,皮相格外有迷惑性,低头垂眸看人的时候甚至有几份深情。   怪不得原著里的谢明月会迷恋上这样一个人。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 褚遇又问的格外弱势。   谢明月怔了一下, 然后挑眉安抚他:“褚遇,别在这里发疯。”   “怎么就一晚上没见,褚少爷连当工具都要争个先后了?”   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短暂交锋,谢明月了然。   大概是季生星的出现, 让褚遇以为上次短暂的不愉快沟通以后,谢明月选择更换新的替代品来作为和傅译生博弈的工具。   谢明月想,确实是渣男的思维逻辑。   褚遇并没有动怒,在不提及一些关键词汇的时候,他都是彬彬有礼的。   “谢小姐,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褚遇轻描淡写地跳过这个话题, 并不试图在这上面和谢明月发生口舌之争。   “我只是来确定谢小姐并没有和我终止合作的意思。”   毕竟他们上回都说了很多让对方难堪的话, 赤裸裸地将交易的本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褚遇回去也做了很多梦, 梦的内容他不想回忆。   以己度人,他自然觉得在他讽刺过傅译生并不在乎她的心意以后, 谢明月也会感觉到相似的难堪,甚至为此放弃合约。   谢明月并不知道褚遇的心思,不过不妨碍她凭借直觉猜到大概。   谢明月言笑晏晏:“褚遇, 我有基本的合作诚信。我指的是, 如果要停止合约,我也会告诉你的。”   至少不会像你一样,明明只是为了利用原主, 却打着相爱的幌子招摇撞骗。   烂就算了, 烂也得坦诚点。   褚遇不知道剧情, 自然不懂谢明月在内涵他。不过他直觉地领会到一丝不对劲,车已经开到谢明月家楼下,他把车停靠在路边,有些迟疑地问“……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褚遇大概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艰难地皱眉,仿佛对接下来要问的事情有些纠结。   谢明月挑眉:“解释?解释什么?”   话说出口,褚遇自己也感觉到了奇怪。   所以他说到一半,吞下了喉咙口呼之欲出的、更具体的问题。   “没什么。”褚遇显然不愿意再谈论这个话题。   他打算下车绕到另一边去帮谢明月开车门,借此逃避刚刚的问话。   但谢明月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你要我向你解释什么呢,合作对象?”谢明月逼问他,俨然一副对方不说这件事就过不去的感觉。   她洞察一切,却偏偏声音娇俏地慢慢问他:“要我和你解释刚刚那个男生的事情吗?”   被说中好奇的地方,褚遇停下开车门的动作,动作僵硬。   “……确实是这件事。”   褚遇顿了一下,立马找补:“为了我们合作的顺利进行,我认为有必要确认我和谢小姐合作的唯一性,以免我投入过多以后,谢小姐单方面终止我们的合约。”   褚遇和谢明月对视:“对谢小姐来说只是一场游戏,但对我来说不是。”   说的像真的一样,谢明月对此嗤之以鼻。   不知道的以为是恋爱,还要求1v1。   不过自从上次戳开褚遇母亲的事以后,今天能明显感觉到褚遇开始松弛下来。   大概谢明月在他眼里的形象,从一个以戏弄人为乐的大小姐,变成了脾气差但痴心一片的傻白甜吧。   像他母亲一样。   谢明月可没打算走这种路子。   想了一下自己的人设,谢明月觉得有些好玩。   她不是一直在坚持做训狗的坏女人吗?   坏女人这时候应该怎么做?   谢明月靠近褚遇,一张明艳的脸离他越来越近,然后在恰到好处的位置停下。   两人之间保持了一个暧昧、但又足够安全的距离。   “褚遇。”大小姐叫他的名字。   褚遇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应她:“我在。”   谢明月并不需要对方的回答,所以她自顾自顺畅地说了下去:“我希望你搞明白一点。”   “我们之间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我在扶贫。你懂我的意思吗?”   谢明月腰背挺得笔直,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果你把这段关系认定为平等的合作,不免有些太不自量力了。我以为你该知道,即便是在寸土寸金的首都,我砸一箱钱下去,也多的是人想满足我的要求。”   “这个人不一定是你。”谢明月下了结论,完全不管对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从来都在这段关系里占主导。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被扶贫的人来挑挑捡捡,对老板提意见了。   褚遇脸色不定,看得出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憋住了。   就像谢明月说的,并不是只有褚遇能够满足谢明月的要求。   如果她只是想找个人刺激傅译生好挽回对方,这个人是谁都可以,只要能激起他的好胜心就行。   并不一定得是他。   刚刚陪谢明月下楼的那个男人他打量了两眼,即便是褚遇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在样貌上并不输给他。   就那短暂的两眼交锋,褚遇也能看出对方□□的敌意。   只要谢明月想,或者表露出这种需求,对方恐怕很早就期待地凑过来帮谢明月了。甚至可能不收钱。   在人才市场,他属于性价比不高的员工。   意识到这一点,褚遇在恼怒之余,感受了一丝竞争感。   不能被比下去。   对谢明月来说他不是唯一的选择,但对褚遇来说,谢明月是当前能触碰到的唯一的助力。   最好的助力。他不可能放过。   好在谢明月并不打算真的换掉这个不称职的员工,她平静地做出总结陈词:“所以褚遇,少管我的事。”   言下之意是安安分分当好工具人,发挥他该发挥的作用,然后被一脚踹出谢明月和傅译生的世界。   讲完这一切,谢明月对他笑了一下。   她扬了扬下巴,用点评货物的口吻夸赞他:“你脖子上的痣生的好,你应该多把它露出来。”   像在KTV点评男/模。   说完这句,谢明月拎起包,利落地下车:“等你想明白这些再来联系我吧。如果下次见面你还要说这些愚蠢的话,我不介意换一个人完成我的目的。”   即便她的目的,也不过是出于褚遇自己的想象。   谢明月下车以后,褚遇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   褚遇掏出烟盒却摸了个空,这才发现上次出了更衣室,他就把整盒烟都扔掉了。   没有东西缓解焦躁,褚遇不免皱眉。   现在是下午七点多,首都进入夜里。明明将车停在别墅区门口的时候天色还大亮,现在整个夜幕完全黑下来,身前的房子灯火通明。   想到等下又要回到那个家里,听生理学上的父亲教导他生意场上的规矩,褚遇就感觉一阵厌烦。   名义上的母亲这么多年倒始终如一,一直将忽视他做的很好。   大约也不是忽视,只是看不起他身上下贱低等的血液吧,不担心他这样的人会对儿子的继承权造成什么影响。   倒是他那个愚蠢的大哥……   他刚在褚家的公司做成了两个项目,大哥就迫不及待地过来向他示威。   “弟弟,不管你做的再怎么好。单凭你的出身,爸就不可能把公司留给你。”对方站在台阶上,从上而下重重地拍他的肩膀,说出的话像毒蛇吐信子:“你想上位,也要看看我妈的母家同不同意。”   “你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我做嫁衣罢了。”   对方想打压他的心性,每一句都是冲着他来的。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褚遇想了想。   他当时好像是和哥哥说:“我对褚家,从来不敢有一点想法。”   这话没有骗人。   他要的从来不是得到褚家。   他要的是褚家所有人陪着他下地狱。   对方当然不会信。   这段时间只要他回家,褚家老大就疯狂阴阳怪气找茬。   想到家里的麻烦事没个消停,褚遇也不免头痛和厌烦。不打算这么早回家,也没摸到烟卷,褚遇深吸一口气,静静地坐在驾驶位上,享受这难得的沉默。   一盏灯亮了起来,就在褚遇面前。   褚遇的视线落在面前那栋灯火通明的房子上。   那是谢明月的家。   十分钟以前,谢明月当着他的面走了进去。   别墅采用了落地窗设计,四面八方都是透明的大玻璃,尤其是一层。不过大部分位置都被外围的墙壁围着,在褚遇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发着光的屋子。   灯光橙黄、通亮,像日落的颜色。   泄露出来的光虽然只有一点,也照亮了褚遇现在的位置。   褚遇关掉车内的灯,任由自己暴露在暖光中。   他突然想起来调查到的谢明月的过去,还有听到的那些关于傅译生的故事。   想到谢明月在故事里洗手做羹汤,半夜被一个电话叫起来去接醉酒的傅译生回家。   褚遇短促地笑了下。   还真不像是大小姐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看起来明明就是一副即便睡十八层床垫,仍然会被床底的豌豆硌到的公主。走过的地方要铺上厚厚的、细软的毛毯,以免被粗砺的东西划伤。   竟然愿意为了一个人做这样的事。   想到上次看到的傅译生,褚遇更觉好笑。   大小姐的眼光不怎么样。   傅译生和他那个父亲一样,出生就是天之骄子,拥有一切,哪里会知道怜悯普通人的爱意。   褚石不愿意抛弃牢不可破的利益,转头去娶一个对自己毫无助力的女人,这才逼得他母亲早死。   傅译生明明已经拥有很好的东西,却仍然为了一点私心将谢明月蒙在鼓里三年。   自私、欺骗。   真像。   褚遇在橙黄色的灯光里坐了很久,直到时间太晚,这才发动车子,驱车离开了谢明月的小区。   .   谢明月当晚睡的很早。   在996的提醒下,她自然知道褚遇隔着一堵围墙坐了很久。   不过她没有一丝要叫对方进来的意思。   她是来虐渣的,又不是来谈恋爱的。   她对渣男产生的情感波动收入囊中,但并不对他们的感情负责。   通过一点关心来对褚遇示好就更没必要了,就他在外面坐的那段时间能想些什么,谢明月心里门清。   渣滓之所以是渣滓,不就在于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以普通人的方式去共情吗。   即便褚遇再怎么久坐,也根本不会意识到他接近谢明月时的想法和褚石没什么两样。   褚石欺骗了褚遇的母亲。褚遇呢,打着爱的幌子为自己谋求利益。   都是垃圾,分什么高低贵贱。   好好被回收就好了。   他在那一刻产生的情绪,无论是对谢明月的怜悯、对傅译生的嫉妒、还是对故事里傅译生待遇的羡慕……   都只会成为谢明月有力的砝码,必要时扳倒褚遇。   谢明月睡眠质量极佳,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轻松。   舒展了一下身体,谢明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她之前的习惯都是喝冰美式,但原主的身体实在太差了,简直算得上弱不经风。   很难想象一个善于下厨的人,自己的肠胃竟然会脆弱到这个地步。   相比较起来,傅译生的肠胃倒被养的很好。   不过想想也正常,原书里的傅译生经常不回来吃饭,又不提前通知原主。   原主每每都是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整桌冷掉的佳肴。   一直等到过了晚饭时间,确认对方不回来,这才随便应付两口。   不加热就算了,有时候甚至没心情吃,直接原封不动地倒进垃圾桶。   就这么个吃饭规律,她的肠胃能好就怪了。   在这样一个破烂的肠胃情况下,谢明月果断地把冰美式换成了热美式。   热水好,养生。   边喝咖啡,谢明月边慢悠悠地按照教程给自己做贝果。   原主厨房的用具实在太全了!   如果有个什么美食用具大全,原主估计已经点满了全图鉴。   你能在整个家里找到做任何吃食的工具。   除了这个,厨房还有个专门的书架,用来安放原主到处搜罗的教程书。   书架上罩着推拉式的玻璃门,大概是怕油烟进去会浸染到书籍。   现在这些东西都方便了谢明月。   谢明月不太会做饭,今天心血来潮想做个贝果,也是因为看了美食博主的教程。   不知道会不会翻车,在任何方面都颇有自信的谢明月难得有些忐忑。   好在996可以帮忙计时。早在谢明月还没开始做,它就已经导入了所有教程。   每一步的过程和时间都精确地录入了它的光脑,到了关键地方它就扯开嗓子大喊:“宿主!时间到了!”   在996紧张的提示下,好险没算翻车。   将贝果从烤箱里搬出来,谢明月感慨:“好香。”   刚出炉的贝果散发着甜品独有的味道,整个屋子飘满了面包房的柔软气息。谢明月戴着隔热手套,小心谨慎地把整个托盘拿出来。   谢明月自己试了下味道,还抽空馋了下996的数据体。   “还不错。”   不如那些高端私房定制的面包,但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算味道极佳。   谢明月对上午的杰作很满意。   996的数据通过投影跑了出来,落在地上像个矮冬瓜,圆圆胖胖的一个球体。   谢明月装模作样地把贝果递给996,满意地看着对方充满怨念。   “宿主别欺负人了,我又吃不到!”   996气得腮帮子鼓成一团,憋着气转过身不看谢明月。   谢明月逗弄了它两下,看它真生气了又开始往回哄。   “不过。”谢明月想到一件正事:“你没想过要买个实体吗,就算以后不出任务了,也可以来找我玩。”   系统总部也有供宿主休息的场所,一般称为中转世界。谢明月的房子就是在那里买的。   至于系统当然也需要买房,不过他们的房子是在总系统的数据库里单独开辟一块地区安放他们的数据流,被谢明月形象地称为虚拟房子。   只是虚拟房子要还的贷款却是实打实的。   咬牙切齿.jpg   系统的工资远不如作为主力的宿主高,996到今天都没在数据库的豪华地段买上一个大house。   相比于谢明月的别墅,系统的窘迫可想而知。   不过除了买房,系统也可以选择用积分兑换一具真实的身体,这样就可以在中转世界行走自如。   “那个要的积分还要高啊!我的积分好少,根本不够。”996委屈巴巴地哀嚎。   谢明月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安慰:“没关系啊,少少的也很厉害啦。”   “不要以为我没有看过那个梗啊!”   面对996的痛诉,谢明月终于憋不住,放肆地笑了出来。   等终于笑够了,996的精神体也蜷缩在角落里很久了。   谢明月一边安慰996,一边打开手机回复信息。   简言和谢明月昨天就加了微信,两个人回家互相报了平安。   谢明月主要是担心简言揭露了章见的私孽,会遭到章见的报复。简言呢,又担心谢明月回家路上被秃头埋伏。   两人互相放不下心,回家简单说了两句。   今早简言来找谢明月吐嘈昨天的事情,顺带给谢明月带来艺人圈的反馈。   【目前来看大家都在观望,没看到有人打算维权,我估计是昨天的事情还没彻底传出去。】   简言的信息看起来有些失落,不过转眼又精神抖擞。   【没关系,等我和章见的事被大家知道就好了。】   谢明月擦干净手,回她:   【你不担心公司有人嚼舌根吗?】   对方的信息回的很快,估计是一直在看手机。信息的字里行间充斥着激动,平直的系统字体都要飞起来。   【我担心个屁,我又没做错事!我想想自己昨天做的事只想说:真了不起啊简言,你真是牛逼死了!】   简言的信息很有自己的风格,透着字体都能看得出兴奋。   谢明月很喜欢简言的性格,看着信息轻笑了一声。   【不过我是真不打算做演员这一行了。】   简言冷静了一下,信息随之而来。   【不是因为章见这件事才决定的,只能说也有这部分因素。我在业内太久了,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我没入行以前要是遇到章见这种人早就上去给他两拳了,还能等到他压我的本子一年多?】   【你和明飞都是很好的,只是我不想呆了。】   看着简言的信息,谢明月想了想。   过了会儿,才慎重地打下一行字。   【我支持你的决定。】   【公司的监察部还缺一个部长,你愿意转幕后管理吗?】   .   简言想要退圈,还是要走公司的正规流程。   她的艺人合约还有两个多月才到期,在这点上谢明月并不打算利用私权提前终止合约。   索性两个月的时间也不算长,无论是简言还是明飞,都需要时间好好筹备监察部的创建。   简言现在已经兴奋于转战管理层,就剩两个多月,她也懒得再接触什么新本子。   等把张导的戏份拍完,她就打算正式宣布自己不再演戏。   不过这段时间,因为监察部的事情,简言和谢明月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   两个人偶尔也会一起出去找家店坐坐,经常性在手机上聊天。   简言虽然被耽误了一年,但因为剧本的拍摄后期很长,她前几年被压着没上的影片陆陆续续才开始上院线。   简言作为主演,要到了两张首播票。   拿到票,简言兴冲冲地给谢明月送了过来:“都是好位置,这部电影我骄傲死了,你可一定要去看!”   谢明月笑着答应她。   简言自己忙着处理退圈的事情,不能陪谢明月去看。谢明月也不在乎。   褚遇最近一直频繁地给她发信息,也不说什么要紧事。   谢明月大概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一直冷淡地搁置着。   偶尔想起来了就回一下,想不起来了就两三天不回信息。   等到对方按耐不住发出下一条信息,她才若无其事地回复。   并且直接跳过上次没回的话题。   几次三番下来,对方这次特意拿出一件生意场上的事,邀谢明月出来见面。   正好谢明月也要去看简言的电影,干脆就没推拒。   反正也是要出门的,正好看看褚遇这小子憋着什么。   等到了地方,褚遇拿出两张票,看不出什么端倪:“正好经过这里,看到这位女星似乎是明飞娱乐的,就买了两张票。”   褚遇神色如常,仿佛真的只是随手:“谢总,要不要进去支持一下公司艺人的上座率?”   谢明月似笑非笑,也没戳穿对方。   怎么都是要看的,和谁看也无关紧要。   得到谢明月的应允,褚遇怔了一下,用力地撇过脸去。   “我去买点水,你要喝什么吗?”   谢明月说了个牌子,等着褚遇去给她买。   电影院有整整四楼,影城那里只售卖一些标准的饮料饮品还有零食,谢明月报的牌子是位于商场三楼的店铺。   褚遇去楼下买水,谢明月怎么可能委屈自己跟着下去。   谢明月没进影院里,在商场随便找了个位置,开始回复简言的信息。   她刚坐下来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一道女声传过来,有种刻意表露的惊诧。   “谢小姐?”   要上班了。   谢明月有种休息日被老板一个电话叫醒的感觉。突然,但合理。   闻声看去,夏晴果然就站在不远处。   看到谢明月抬眼,夏晴冲她笑了笑,亲密地将搀着傅译生的手臂挽紧。   作者有话说:   真了不起啊简言,你牛死啦! 第38章   感谢订阅~   夏晴挽紧傅译生的手, 眼里是呼之欲出的得意。   她大概以为自己藏的很好,语气轻快,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明月, 你也在这里吗?”   很惊诧的语气。   相比较她的自然, 被她牵着手的傅译生神色颇为复杂,看着她一个人孤单地坐在这里似乎有些话想说,但碍于身边的夏晴,最后还是一言不发。   夏晴挽着傅译生的手臂走到她面前, 亲昵地叫她的名字:“明月,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谢明月无所谓地耸耸肩,没有正面回答夏晴。   如果她要说介意,夏晴大概又要演一出大戏。   谢明月不想在看好友的电影前,败掉自己的心情。   夏晴几次和谢明月交锋都没讨到什么好处,今天难得看到谢明月孤身一人坐在商场里, 对比自己牵着傅译生的手, 她的笑容越发微妙。   谢明月, 你也有今天啊。   想到原本这时候,谢明月和傅译生已经认清了对方的心意。而现在傅译生正站在她身边, 坦诚自己只是把谢明月当替身。   夏晴的心里越发得意。   你看啊,谢明月。我还是抢回了属于我的东西。   夏晴抿住将要出口的笑,越发关心地问:“上次大家闹得有些不愉快, 回去以后我已经说过译生了……他一直是这么个脾气, 只是太担心我,不是故意为难你和你朋……”   夏晴话语里的炫耀不加掩饰,明白地彰显傅译生的归属权。   永远就这些话术, 没什么新鲜手段。   谢明月打断了她的话, 脸上没有夏晴期待的失落:“没关系, 我和他都不在意。”   一派平静。   夏晴盯紧谢明月的脸,试图从其中找到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谢明月平静地回视她,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和傅译生紧紧牵着的手臂。   夏晴抿了抿嘴,有些不满。   怎么回事?   她不甘心,刻意将两人的关系袒露出来:“你不在意就好。”   说完这句,她叹了口气,好像对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只以为你傅译生的朋友。后来阿生和我讲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明月,我不是故意的。”   她似乎有些内疚。   “不管怎么样,这几年还是谢谢你照顾译生。即便我和译生现在和好了,我也承你这份情。”   谢明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已经开始期待褚遇回来,好结束这段没营养的对话。   “不用谢。”   谢明月叹了口气,看了眼时间。十分钟了,褚遇怎么还没回来。   这么大个人,总不能买个东西都走丢吧。   “祝你们感情顺利,百年好合。”她衷心祝福对方。   享受人生最后一段幸福日子吧。   想起996实时播报的崔时调查a6457的进展,谢明月颇有些闲情逸致地想。   很担心大家到时候笑不出来,拉低了国民幸福率。   谢明月懒得搭腔,对面却不肯放过她。   夏晴估计误会了谢明月叹气的含义,以为她终于破防。   看着夏晴张张嘴,似乎还打算继续针对这个话题高谈阔论下去,谢明月感受到了头痛。   在对方还要喋喋不休地诉说自己的感激时,谢明月不耐烦地截住了对方的话头,直截了当地道:“这没什么好谢的。”   她冷静地开口,不顾傅译生骤然变差的脸色:“就像我和傅先生说的一样。”   谢明月:“我很明白男孩子的青春宝贵,所以也愿意为此付费。早在结束这段关系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这几年的费用打给了傅先生。”   “傅先生提供了三年的服务,我为此买单。我们之间钱货两讫,正正经经的买卖关系,谈不上谢不谢的。”   夏晴愣在原地,脸上一片空白。   这……这是在说些什么?   什么叫买卖关系?   男孩子的青春宝贵,所以钱货两讫?   谢明月不是应该已经知道傅译生把她当备胎了吗,怎么现在说的话这么像……她包养了傅译生?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出乎了夏晴的预料。她猜测了谢明月所有可能的反应,但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提起一段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显然她不用反应了,傅译生已经先行一步甩开夏晴的手,质问谢明月:“谢明月,我根本没收你的钱!”   那种代表着他屈辱的钱,他怎么可能收!   他傅译生又不是穷到要饭!   谢明月冷静回望,看着他的眼神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让宋泽打到了你的银行卡里,你没看到吗?”   她回想了一下:“那张卡你好像是不太用,不过可以回去查查看。”   “五百万,分文不少。”她笑道:“我这里可以提供流水记录。”   又不是傅译生不收她就送不了嘛。   反正任务世界的钱她一分也带不走,中转世界也不承认任务世界的货币。   这种能羞辱傅译生的机会,她怎么会错过。   傅译生语塞,显然自己也不敢确定是不是收到了这笔钱却没发现。   看着夏晴便秘一样的神色,谢明月很担心对方直接就地质问傅译生。   商场的人真的很多,今天又是周末,难得的空闲时间。许多上班族和上学党刚刚放假,迫不及待地出门释放一周压力。   谢明月和傅译生几人都容貌姣好,俊男靓女站在一起本来就吸睛。   光是这段时间,谢明月就看到有人拿着手机欲欲跃试,可能打算上来搭话。   夏晴要是在这里闹开来,别说傅译生,就是谢明月也得跟着丢脸。   想到这里,谢明月甚至琢磨了一下要不要安抚对方几句。   毕竟看起来,夏晴真的很容易破防诶。   不过夏晴毕竟是原书笑到最后的赢家,即便笑容僵硬,看起来世界观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她仍然坚持着把话说完。   “说起来,明月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夏晴愣是面不改色地扯着傅译生的手臂,坚强地把话题拉回来:“不会觉得孤单吗?”   “我和译生等一下要去看电影,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谢明月干脆利落地拒绝对方:“我约了人。”   夏晴只当对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孤身一人,脸上的笑容愈深:“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突然从旁边伸了出来,隔开了夏晴和谢明月,也打断了夏晴的话。   褚遇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的目光全放在谢明月身上,将手里的饮品递给谢明月。   褚遇手上提着三个袋子,看起来不止一杯。   他蹙眉:“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把热销饮品都买了。”   谢明月接过饮料,隔着袋子都能感受到温热传递。   “热的?”   “都是热的。”褚遇解释:“你胃不好,还是不要喝冷的比较好。”   谢明月从袋子里随便挑了一杯饮料,褚遇顺理成章地接过她手上的袋子,把吸管的包装剥开,插进饮料里。   一切都自然的发生,像他做了成片上百次一样。   谢明月挑眉。   她不相信褚遇会不知道夏晴和傅译生在这儿,所以也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来这一出。   不得不承认,上次的谈话果然有用。   褚遇今天放下了所有架子,全心全意地把谢明月当老板伺候。   褚遇又不笨,真要讨好人的时候自然能把事情做的熨帖又舒服。   在原书里他没这么做,无非是看原主爱他又好欺负而已。   欺软怕硬的东西。   谢明月几人的样子已经长的够好了,现在又来了个褚遇,还一上来就很有男友力地照顾谢明月。   旁边听到全程的游客:!!!   谢明月都已经听到有女生在小声和朋友尖叫:“俊男靓女,他们都好像明星啊!”   她朋友也小声尖叫,但马上收住,反驳自己朋友:“应该不会吧,你看他们都没戴口罩啊!”   看着谢明月显然颇为满意他的所作所为,褚遇无视其他人的目光,似乎这时候才刚发现前面两人。   他转过头问谢明月:“约好的?”   “路上碰到的。”谢明月好心给缺席了关键剧情的褚遇补课:“也是来看电影的。”   夏晴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不好,她笑容尴尬:“原来真约了朋友啊,我还以为你是……”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面子,才撒了这种谎。   谢明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切都和以前发生的不一样!   夏晴暗暗攥紧了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根本不应该这么发展。   谢明月应该爱傅译生到死才对,怎么突然冒出一个条件和傅译生不相上下的人,甚至还对她那么好!   这样她还怎么赢过谢明月!   夏晴心态有些崩,偏偏褚遇还皱着眉,似乎好心地对他们俩说:“这场电影有三个小时,售票处的茶水都不好喝。如果需要的话,最好还是提前买了进去。”   多、贴、心、啊。   直截了当地忽视了傅译生。   明明是打过架的交情,现在却一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傅译生从褚遇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沉着张脸色。   看着褚遇细致地照顾谢明月,傅译生莫名其妙地感受到膈应,越看越不舒服。   尤其是褚遇亲密地和谢明月站在一起,傅译生反应很大地移开视线。   ……碍眼。   现在听到褚遇的“好心嘱托”,傅译生皱着眉把夏晴揽在怀里,厌烦地回应:“褚先生管好自己的女伴就够了,这些事用不到你操心。”   说罢,他低下头耐心地问夏晴:“你要喝点什么吗,我给你去买。”   看到傅译生丝毫不掩饰对谢明月的不在意,只在乎她的意见,夏晴心里大定。   就算谢明月现在有了其他选择又怎么样呢,傅译生只会选她。   这一局最后还是她赢了。   “我都可以的。”夏晴很体贴。   褚遇耸耸肩,显然也不在乎对面两个人要去干什么,只是出于礼貌随口一提。   他的注意力现在全都在谢明月身上。   褚遇眼窝深邃,眉骨又高,天生一副含情眼。他专注地看着谁的时候,像对方就是她的全世界。   看着褚遇用这双眼睛问她好不好喝,谢明月咽下一口饮品,没有辜负对方的演技:“当然好喝。”   你现在想得到的东西,从谢明月的助力变成更多了吗,褚遇?   褚遇明显地松了口气:“那就好。”   随意和对面两个人打了声招呼,褚遇两人双双来到电影院。   傅译生他们倒是没有出现。   谢明月自然希望对方不要这时候出现,她今天没留什么社交份额,纯是过来看朋友的电影。   在这种时候见明显想通了的褚遇还好,也算是提升出门体验,要见傅译生和夏晴……她敬谢不敏。   她确实很爱同时处理垃圾,但那是工作日啊!   一直到门口检票的时候,傅译生和夏晴都没有出现。   估计不是同一场。   简言给的是连票,本就是为了方便她带朋友一起来看。   谢明月和褚遇的位置紧紧挨着,中间只有一个巴掌的距离。   简言也算二线女星的扛把子,无论是在微博还是影坛都算颇有影响力。她虽然身材好,却不爱走宅男女神的路子,一直以来都是坚持往演员这个方向发展,在圈内这几年也积累了一波愿意支持票房的粉丝。   何况她这一年很少有外出的活动,粉丝都被吊急了胃口,一听到简言有电影上线,巴巴地跑过来支持。   影院上座率不低,影片的质量也不错。谢明月很快就沉浸在剧情当中,完全把刚刚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影片的类型是近几年很少见的武侠片,讲述了武林中的爱恨情仇。   简言在其中饰演为父报仇的小侠女,从活泼灵动的掌中娇女,一路成长为刀尖舔血的剑客。   剧中的简言目光坚定,如寒冰一般的剑身在她眼中反射出白光。   她手起剑落,一片竹叶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眼前的蒙面人喉咙口缓缓出现一道血线,血线不断地绵延、生长,直到横亘了对方整个脖颈。   蒙面人裸露在外面的眼睛瞪得很大,一直怔怔地看着她,简言的身影在他眼中格外清晰。   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不自觉地歪斜下去。   随着倒地发出的声响,简言收刀。   一击毙命。   影片全程的节奏都很好,全程无尿点,几乎没什么中途离场的人。   简言在其中的表现很不错,谢明月能预料到这部影片真正上线以后好评如潮的样子。   唯一的问题就是影片的时间太长了,整整三个小时。   等从座位上起身,谢明月的背部隐隐有些疲惫。   舒展了一下身体,谢明月把东西都交给了褚遇,自己只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   影院的洗手间在内场的通道尽头,里面的灯光昏暗。   谢明月出来的时候没注意台阶,一不留神踩空了一下。幸好她的肢体平衡能力不错,没有扭到脚,但在重力之下,鞋子绑住脚踝的细带子断裂开来。   这也不是没法走,就是麻烦一点。   想了下自己拖着个坏掉的鞋子走很长一段路,谢明月没有纠结,直接发信息给褚遇。   【鞋子坏了,过来接我。】   对方的信息很快回了过来。   【好,马上。】   关掉手机,谢明月细致地将带水的手烘干,随之放空回想刚刚电影的细节。   简言的演技毋庸置疑,在整个圈内也算业务水平很高的。   如果不是因为秃头的事厌倦了圈内,大概可以在这条路上走的更久。   作为老板的角度,谢明月可能会劝对方再试试看。   但作为朋友……想到简言最近精神充沛地忙着创建督察部的样子,谢明月哑然失笑。   希望转到管理,对方的压力能轻一些吧。   谢明月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这些事情,没怎么注意身边的情况。   等到她反应过来,来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夏晴站在她旁边的位置洗手,一改刚刚在傅译生面前的样子。   “谢明月,好久不见。”   夏晴开口就是一句谢明月听不懂的话。   谢明月迟钝地眨眨眼,这才从放空中回过神来。   又是这位姐。   她真是每时每刻都在战斗状态啊。   夏晴复杂地看着对面这张被她记了多年的脸,每一个她在英国穷困潦倒的时刻,她都能从记忆深处扒出这张脸仔细回想。   这张和她像了有六分的脸。   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她回想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现在她有机会站到对方面前,甚至能一下子指出对方和自己样貌的不同之处。   ……凭什么呢,凭什么拿走我的东西。   这些本来都该是她的,她想。谢明月,一个鸦占鹊巢的小偷。   她把她的生活偷走了。   她的爱人,未来,她的美好人生。   看着夏晴脸上明显的妒意,谢明月觉得有些好玩。   对方在嫉妒她吗?   真奇怪啊,如果只是简单地知道傅译生和她之间的事情,会有这么强烈的嫉妒和恨意吗?   恨到像谢明月刨了她家祖坟一样。   谢明月敏锐地发现对方态度的不对劲,但没戳破。   用不着她多回应,夏晴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   “刚和译生看了简言的电影,她是我在国内最喜欢的演员。我这次是为了她才特意看了这部影片。”   谢明月安静地听着。   夏晴又道:“其实我没出国以前见过简言一面,她当时还给我签了名,我到现在还留着那张签名照。”   “我也看了她的电影。”谢明月随意应付了两句。   “你也喜欢她吗?”   谢明月想了想点头:“是的。”   夏晴热情地道:“那到时候我可以帮你要她的to签,她这两年不怎么出来活动,签名很难要的。不过译生你也知道,对他来说拿到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只有他想不想的区别。”   “他说如果我喜欢,他会为了拿到一切我想要的东西。”   谢明月不置可否。   谢明月明显爱答不理,夏晴一个人唱独角戏也唱不下去。   何况她的心思也不在这些话题上面。   谢明月想了想夏晴说这些话的用意,然后得出一个无聊的结论。   她可能只是想谢明月痛而已。   这有必要吗?   夏晴显然是觉得有必要的,没说两句她就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夏晴对着镜子,一边洗手一边观察镜子里的谢明月:“明月,我其实一直想问,你怎么突然和傅译生分开了?”   她声音柔柔弱弱的,有些纠结该不该开口。   “我不是戳你伤疤的意思,你刚刚在外面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是怕丢脸才那么讲的。”夏晴问她:“我想问问你真正的理由。”   傅译生和夏晴真配啊,两个人没一个能听进去别人的话。   谢明月把手从烘干机里拿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夏晴:“真正的理由……”   可能是因为他烂吧?   审美和认知水平没问题的正常人,都不会想在垃圾桶里捡东西爱啊。   不过这个理由不能说。   谢明月沉吟了一下,轻笑:“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已经超过了可以当我男友的最佳年纪。”   “有点老了。”谢明月犀利点评。   为傅译生整个人下了定义。   “我不喜欢年纪这么大的。”   这话倒也没说错,虽然都是二代,褚遇的年纪可比傅译生小了整整三岁。   早知道在男模圈,超过二十五岁就没什么市场了。   想到那五百万,谢明月难得觉得有点亏。   虽然打了对方脸,但傅译生何德何能。   男人凭什么不年龄焦虑啊,谢明月不满地想:你们都给我卷起来。   夏晴愣在原地,眼里的妒意都加载不出来了。   这都是什么理由?   谢明月说的话怎么一句比一句离谱啊!   还没等夏晴继续追问下去,谢明月的手机已经传来提示音。   【在门口,走路小心。】   谢明月拿起手机,轻描淡写地和愣在原地的夏晴告别。   “朋友在门口等我,我得先走了。”   夏晴眼睁睁地看着谢明月走到半路,像想起什么转过头对她说:“to签就用不着了,你自己好好收着吧。”   她短促地笑了一下:“谢谢你支持我员工的票房。”   “我今天花的钱,有你贡献的一部分。”   作者有话说:   夏晴疑惑地在世界公屏上发表一些过激言论,并被作者禁言。   感谢订阅!早点睡啊大家!周五快乐!(不要养肥我啊55555 第39章   你会是一条好狗   谢明月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 夏晴并没有追出来。   谢明月一眼就看到了褚遇,他大约已经等了一会儿。   影院的卫生间门口人来人往,不断有女生进出。   褚遇一个人站在不远的地方, 避开人群, 对面站着另一个男人。   ……傅译生?   这两人在交流什么?   傅译生和褚遇明显是对立的状态,褚遇脸色      如常,对面的傅译生阴着张脸。   看样子傅译生没讨到什么好处。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傅译生久久等不到夏晴,也不见对方回信息, 就追了过来。   他刚给夏晴买水,中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细致地询问了对方的口味和喜好。   果不其然看到夏晴欣喜的神色。大约是觉得他用心吧。   女人是很容易哄好的,傅译生心绪有些复杂地想到。   就像之前的谢明月……也是很容易哄好的。   即便他不陪对方过生日,只是让助理随便挑选一份礼物,她都能高兴很久。   虽然这份礼物也是给夏晴准备时顺带的。   想到那块到今天都没送出去的江诗丹顿, 傅译生突然愣了一下。   那个时候还没分手。   怎么也没想到, 后面就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怕夏晴察觉到这一瞬间的游移, 傅译生敛下神色,很快地转身买单。   这次观看的影片是夏晴挑选的, 傅译生对这方面没什么意见。他本来就不爱看电影,很少光顾影院,和谢明月在一起三年也一次都没来过。   对方懂事又听话, 几乎不会额外提出什么要求。   怎么又想到谢明月了?   傅译生有些烦躁, 几乎不耐烦在这里坐下去。   褚遇和谢明月也在看电影吗?他们会看哪部影片?   看到中途夏晴的手伸了过来,覆盖在傅译生宽大的手背上,手指从缝隙中插了进去, 大胆地五指相扣。   影片已经开始放映, 周围一片漆黑。傅译生看不到夏晴的脸, 但能想到对方脸上的神色。   大概和学生时代没什么区别。   ……褚遇和谢明月也会这么牵手吗?   傅译生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几不可查地皱眉,庆幸在黑暗里对方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他捂了捂夏晴的手,试了一□□温:“怎么这么冷。”   小声说完这句,他拿起放在座位饮料区的热饮,拉着夏晴的手覆盖住杯身。   傅译生神色自然,仿佛真的是担心对方手冷。   此后的半部电影傅译生都没看进去,不过夏晴似乎也有心事,没有再和他互动。   看到傅译生堵在面前,褚遇心里说了句果然如此。   “傅先生?”褚遇状似不解地看向他:“你有什么事吗?”   傅译生皱眉,见不得对方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   “褚遇,别在这里装了。”傅译生刻薄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接近谢明月,只有她那种傻子才会相信你。”   看着褚遇面不改色,傅译生更加生气:“你不过是仗着谢明月不知道真相而已。”   褚遇挑眉,平日一直保持着温文尔雅面貌的人,头一回显露出攻击性。   他眼窝深邃,简单的挑眉看起来也像嘲讽。   褚遇怀疑道:“虽然不知道傅先生在说什么。不过既然你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不直接去和阿月说呢?”   阿月。   两个字在褚遇嘴里轻巧地翻了个身,从唇舌间灵活地穿过,听起来暧昧又轻佻。   叫的可真亲密。   傅译生被这两个字气得牙痒痒,半天才意识到话的重点。   他妈的,褚遇以为是他没去说吗!是谢明月不信啊!   傅译生才不会相信谢明月即便知道真相,仍然同意褚遇的接近。上次谢明月的回复,在傅译生看来不过是要面子的回击罢了。   她只是不信傅译生的话。   等到谢明月发现了褚遇的目的,她一定会离开褚遇。   看在前面几年相处的情分上,哪怕谢明月为了气他说了这么多过分的话,傅译生也不可能真的不管谢明月。   傅译生被褚遇堵得哑口无言,半天冷笑一声:“她笨得要死,当然信你。”   “你不过是仗着她好骗罢了。”   褚遇冷静地回应:“傅先生,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既然您已经和谢小姐分开,就不要阻挠她接受别的幸福了。”褚遇颇为怜悯,看着他的眼神像脑补了什么剧情:“她现在的男伴是我,傅先生。”   “不是你了。”   不是你了。   傅译生的眼皮震颤了一下,倏地抬起头盯着褚遇。   不是你了。   傅译生心里有股无名火燃烧,支撑着他冷声反击:“褚遇,你总不会以为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对谢明月念念不忘吧?”   他冷笑一声,嘲讽对方:“我玩儿了三年的人,也就只有你当个宝贝接着。”   “你都不知道她那个时候有多爱我。”傅译生一眨不眨地盯着褚遇的脸色,企图从中找到一点伪装的痕迹:“她每天都给我做饭、准备药,我肠胃不好经常胃痛,她担心到在旁边哭。我不管多晚回家,她都留着灯醒着等我回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一个电话打过去,她一定会过来接我。”   傅译生嘲讽他:“褚遇,她有这么对你吗。你不会真的以为她爱了我三年,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移情别恋爱上你吧?”   “别天真了。”傅译生靠近对方,短短几个字说的很轻:“你没看出来吗,她只是想用你气我而已。”   褚遇的眼睛很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傅译生没有错过这个反应。   原来没有看起来那么冷静啊,傅译生的怒火顿时消散了一些。   说完这些,傅译生以为褚遇会愤怒,甚至可能像上次一样和他打起来。   但都没有。   对方甚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又像同情,又像……怜悯?   褚遇看着他,笑了一声:“傅先生,说实话。从你刚刚的话里,我没看出阿月现在还爱你,倒是看出……”   他一点一点慢慢讲,像在下一个定论:   “你很在意她。”   傅译生立即反驳:“你他妈在说什么?”   天方夜谭。   他会在意谢明月吗?   他只是受不了这个蠢货审美降级到被褚遇骗而已!   在意?开什么玩笑。   谢明月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对面两个人交谈。   看得出周围很多女生都想上去要联系方式,但碍于褚遇身上背的明显是女士包而退却。   “好的东西都有主啦。”谢明月听见来往的人失落地对朋友讲:“我就知道我看上的人都是不流通的。”   谢明月忖度:那她还应该谢谢自己,毕竟褚遇如果流通出去,只能算杀伤力物种入侵本土纯情市场。   “褚遇。”谢明月不慌不忙地叫他。   褚遇听见她的声音抬眼看过来,很快锁定了目标。   褚遇没理会身边的傅译生,他腿长,仅仅几个大步就走到了谢明月面前。还没等谢明月开口,他自己就注意到了不对劲。   褚遇蹙眉:“鞋子坏了吗?”   挺细心。   谢明月几不可察又讥诮地扯了扯嘴角,快到像一个错觉。   谢明月娇气地指了指带子:“有个台阶,我没看见。”   褚遇瞬间眉头锁紧,片刻后蹲下身子查看谢明月的脚踝。   “扭到了吗?”褚遇边看边问。   即便没有转身,褚遇也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视线。   傅译生在看他们。   借着角度的遮掩,褚遇的嘴角勾了一下。   傅译生固然什么都有,不也一样认不清自己的内心。   在这一点上,他褚遇胜过了傅译生。   他想抢傅译生的东西,不管是出于对助力的需要,还是出于对傅译生这类人的不喜……他都想把谢明月抢到手。   在听到傅译生说的那些话的时候,褚遇并不是毫无波动。   但和傅译生想的不一样,褚遇不是生气。   那一瞬间他想的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爱人的时候原来是这样子。   傅译生可以,难道他不行吗?   只有高贵的褚家太太会认为人生下来有高低贵贱之分,像他这样的“贱民”,偶尔也想压过天之骄子一把。   从谢明月的角度只能看到褚遇低垂的头,他的碎发遮住了脸,头发很顺,看起来甚至有些乖。   听到对方关心的话语,谢明月在心里和996大摇头:“他开始攻略我了。”   而且是很不纯粹的攻略。   就像谢明月预料的那样,褚遇按照她写好的剧本,一点点走到了规定的轨迹上。   “没有,但鞋子坏了我没法走路。”看着站起身的褚遇,谢明月理直气壮地发号施令:“你得背我。”   鞋子哪有坏到这种地步,褚遇哑然失笑。   不过是不肯走路罢了。   褚遇在大小姐惊讶的目光中蹲下身子,等着对方跳上来。   “上来。”   谢明月很轻很轻,跃上背的时候也没什么重量。   褚遇调整位置,怕背得大小姐不舒服,到时候又要落一身埋怨。   “你现在好听话。”谢明月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对方小心地调整自己,尽量在不冒犯她的情况下让她不觉得难受。   996叹为观止:“他真适合做男模。”   搞点男色服务业,应该很吃香。   谢明月漫不经心:“从下面爬上来的,察言观色是天生的本领。”   没有这种本领,褚遇怎么走到今天。   之前褚遇不过是拗不过心里那点傲气罢了,现在他有了想争取的东西,又想和傅译生打擂台,当然变得积极。   挑起他们的情绪,主动将他们放入竞技场。输赢的魅力多大,足够让在场的人都以为自己想要得到最终胜利。   从中诞生不甘心……和自以为的爱。   雄竞,不外如是。   “谢小姐。”仗着傅译生听不到,褚遇对谢明月的称呼又回到了以前。   他背着谢明月,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傅译生,满意地欣赏到对方难看的脸色,“我说过,我会比别的工具好用。”   “我知道。”谢明月趴在他背上,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褚遇。   我很早就知道,你会是一条好狗。   作者有话说:   都给我雄竞起来!卷!都给我卷! 第40章   褚遇的青梅竹马?   傅译生站在冷风口, 冷眼看着谢明月趴在褚遇的背上。   谢明月的脸缩在褚遇的肩膀上,被遮住小半的脸更显得小巧,她很自然地笑着, 侧着头和褚遇说话。   一派亲密。   这一刻的谢明月, 没有平日里在他面前的从容和淡然,更接近他相处三年的恋人。   明明这一切之前都是他的啊……傅译生怔怔地看着两人。   这种亲密落到傅译生眼中,几乎紧挨的、极其近的距离刺了他一下,傅译生痛到, 立刻移开眼。   “你很在意她。”   褚遇刚刚的话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傅译生脑海里。   你很在意他,傅译生。   对方怜悯的视线和现在的场景重合在一起,傅译生几乎能看到褚遇轻蔑又不屑的眼神。但一晃眼,又是对方笑着和背上的谢明月说什么。   没有人不屑地看着他,因为根本没有人在看他。   走向影院外面的通道只有一条,褚遇背着谢明月出去的时候, 经过傅译生的身边。   两人都没搭理他。   谢明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视线放空, 虚无地落在空中的某个点上。   从傅译生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谢明月白皙的脖颈。   傅译生神色复杂, 嘴比脑子转得快,醒过神的时候已经叫住了谢明月。   “谢明月。”   叫出的时候傅译生皱了皱眉,下意识想到褚遇的称呼。   阿月, 好亲密。他却只能叫她谢明月。   谢明月的目光从虚空中抽出来, 落到他脸上又是淡淡的。   她的视线顺着傅译生的脸描摹着线条,从他的额头落到鼻尖,最后掉在下巴上。   像在欣赏一幅完美的画作。   “嗯?”谢明月语气平淡, 目光却还落在傅译生的脸上, “怎么了, 你有什么事吗。”   “如果是问夏小姐。”谢明月颇为玩味:“她还在卫生间里面,你可以再等等看。”   等对方收拾好心情,出来见你。   谢明月提起夏晴的口吻太平静了,没有一点点波澜。   她好像完全不好奇夏晴那张和她像了六分的脸,也完全不在意傅译生和她的过往。   意识到这一点的傅译生,语气很难保持平静。   “我不是来和你说她的事。”傅译生看了一眼褚遇,尽量冷静:“我和你上次说的事不是在骗你。”   上次的事?   傅译生下一句话紧跟着传过来:“如果你不信,大可以让身边的人去查。”   谢明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傅译生在说褚遇的事情。   还没死心呐?   傅译生这是坚定地认为她只是不相信他,而不是知道真相了还愿意帮助褚遇。   褚遇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傅译生。   傅译生没在意他,冷静地当着褚遇的面说他的坏话。   有一种当面ntr的感觉。   谢明月笑了起来,满不在乎地问傅译生:“傅译生,关你什么事儿?”   关你什么事儿。   傅译生被这句话击中愣在原地,眼看着褚遇理所应当的表情。   “傅先生,别挡道。”褚遇礼貌地示意他让开。   傅译生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   ……谢明月她难道完全不在乎被骗吗?   傅译生百思不得其解,怔在原地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他难以接受谢明月竟然这么不在乎真相。   但是这一瞬间,他忽然福灵心至一般想到:之前的谢明月,好像也是这么爱他的。   不在乎他冷漠的态度,不在乎其他人背地里的嘲笑和轻贱。   明月曾经照在他身上,就像现在照在褚遇身上一样。   夏晴整理好心情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撞见的就是傅译生这般魂不守舍的脸。   傅译生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没什么血色,像遭遇了什么打击。   夏晴本来心情糟糕,但看到傅译生这样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怎么了?   夏晴满脸担忧,紧张地问傅译生:“译生,你怎么了?”   她试着去探对方的额头,眉皱得很紧,自言自语道:“也不烫啊,没有发热。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胃痛?”   傅译生的目光落到夏晴紧张的脸上。   对方神色不像作伪,是全盘的关心。   是了,这才是他想要的东西。   他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要夏晴回到他身边吗。   谢明月不过是正品不在时的短暂选择,他现在已经有了夏晴,还要一个赝品干什么?   他只是还不习惯谢明月突然转变的态度而已。   三年了,就是条狗走丢了,他也一样会不习惯。   赝品罢了。   傅译生调整好心态,忽略掉心里隐隐的忧虑,安慰夏晴:“没事的,刚刚在想公司的事情。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出来?”   夏晴不想让傅译生想起谢明月,模糊过去:“刚刚在里面接到朋友电话,说了两句,耽搁的久了一点。”   即便现在已经拿捏住傅译生,夏晴还是对谢明月的存在很在乎。   如果不是必要,她希望谢明月彻底从他们的生活里消失。   想到这里,夏晴挽住傅译生的手臂,亲昵地冲他撒娇:“我想去吃中学常吃的那家店,开在书店旁边的那家。”   傅译生和夏晴的中学门口,有一条长街。很多摊贩在那里租了店铺,专门供应逃避学校伙食的学生。   夏晴提的那家店,就是他们中学时常吃的。   自从夏晴出国以后,傅译生再也没有一个人去吃过。   提到共同的回忆,傅译生的神色如预料中柔和了起来。   傅译生回想了一下行程:“当然可以。现在过去,大概刚好开门。”   夏晴看到傅译生的表情,心里大定。   果然还是有用。   只要说到过去的事情,傅译生永远不会拒绝他。   哪个男人会拒绝自己的青梅竹马加初恋呢?   .   在夏晴专心致志想勾起中学回忆的时候,另一边的褚遇已经带着谢明月到了专柜。   影院身处大商场的四层,底下三层楼汇集了所有常见的店铺种类,包括各大品牌驻扎的专柜。   褚遇选了家店,径直走了进去。   谢明月抬头看了眼品牌大大的logo,认出这是自己常穿的那家。   褚遇想要讨好人的时候,实在足够贴心。   谢明月和褚遇都面容姣好,身上的服饰低调,但看得出品质不错。尤其是通身的气度,能看得出背后良好的家境。   店里的柜姐观察了两眼,很快就有人笑意盈盈地赶过来:“是这位小姐要挑鞋吗?”   她一眼就看出,谢明月脚上那双鞋同样出自这个品牌,脸上的笑容更为热忱:“小姐的鞋带是坏了吗?您这双鞋我们店里也有现货,您看是拿一双同样的,还是要看看其他新品?”   “都看看吧。”谢明月百无聊赖,随意地打量周围的顾客。   现在是休息日的下午,专柜里的人不算太少。   除了现在询问她的柜姐,不算太大的门面店里还有好几个柜姐在同时服务。   购买需求不够强烈,但有钱。   看了眼褚遇身上背着的女士包,暗自估算了一下价位,柜姐笑容真挚,应了声好,贴心地给谢明月准备了茶水和零食。   “我们楼上有贵宾室。”柜姐小声地问:“您要不要上去坐一坐?我们会有专人来服务您,到时候新品也会送到房间给您挑选。”   看着谢明月无聊的脸,她猜测:“或者如果您不想亲自试品,可以由我们这里贴近您形象的模特,试穿样品给您看。”   “不用。”   被拒以后,柜姐按照谢明月的意思,将当季的新品各拿了几双放在她面前。   她本要帮客人更换,却被身旁的人抢了先。   “我来吧。”褚遇接过她手中的鞋,默不作声地蹲了下来。   柜姐看看年轻的男人,又看到谢明月并没有什么反对的神色,知趣地退下了。   柜姐守则第一条:会看眼色,不要惹客人厌烦。   褚遇蹲下身子,为了保持平衡,他一边的膝盖微微靠近地面,乍一看像单膝跪地。   谢明月看着对面的发旋:“怎么感觉这一幕有点眼熟?”   996语塞:“宿主,你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他给你穿鞋。”   还很不情不愿。   现在倒是主动蹲了下来,开始抢柜姐的活儿。   褚遇左手拿着鞋子,右手握住谢明月的脚踝。   鞋子是银白色的,很衬谢明月的肤色。   褚遇想到第一次见面,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皱着眉抬足,把他半跪的膝盖踩到地上。   膝盖和地面碰撞,是冰凉的触感。   她以折辱他为乐,甚至还嫌他的反应不够好玩儿,让她觉得无聊了。   褚遇认真地给谢明月穿上鞋,低头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冷不丁地问:“谢小姐,傅译生给你穿过鞋吗?”   除了在傅译生面前,褚遇私底下都叫谢明月“小姐”。   好像叫习惯了一样。   谢明月不出预料地皱眉,她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褚遇,和你说过一次了,少管我的事。”   “再不长记性的话。”谢明月语调平静,听起来不像威胁。   得到预料中的回复,褚遇果然没有动怒。   谢明月眼底闪过一点嘲弄之色。   褚遇,为了压过傅译生,你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在褚遇和傅译生面前显露的一直不是同一种性格,这都是针对他们的缺陷做出的应对。   但当两个人碰到一起,这种不同之处就格外具有杀伤力。   凭什么你对他是那副样子,对我又是这样呢?   双方都觉得不服气,自然会狗咬狗。   褚遇帮谢明月穿上鞋子以后,握着对方的脚踝半天没有放开。   “好看。”   褚遇叫来一边的柜姐,看到谢明月不耐烦的脸,思索了一下:“这双要了。”   “然后那双、那边第三双双,还有最右边那个。”他大致看了一眼柜台的新品,冲柜姐吩咐:“都是这个码,结账。”   这是懒得换了。   柜姐这样的情况见多了,笑容微深,礼貌地开了单据:“先生,麻烦前台刷卡。”   前台在专柜的另一个方向,需要褚遇人过去开票。   褚遇刚打算过去,就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很轻的惊呼。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一张娃娃脸很幼态,两颊的婴儿肥看起来很可爱。   在谢明月打量她的时候,对方的视线带着点不敢置信,也落在她身上。   对方好像不敢认一样,试探着小声地叫出来:“小遇,是你吗?”   褚遇瞬间回头。   看到那张熟悉的正脸,苏筱倩这才确定,这个正和另一个人亲密的男人,正是自己的青梅竹马。   那个女人是谁?   椅子上的谢明月抬眼看过来,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   ……好漂亮。   对方长相明艳,红唇血肤,一头乌黑的头发看得出发质很好。   皮肤白皙到有些透亮,像什么脆弱珍贵的玻璃器皿。   她抬头看过来的那一眼,苏筱倩顿在原地。   这是小遇的女朋友吗?没有听他提起过。   苏筱倩有些难堪地低垂着头,想尽力掩盖脸上的表情。   她之前还以为小遇是喜欢她的,所以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虽然褚遇和她的家境差距太大了……但是,但是小遇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苏筱倩总觉得他们之间是有可能的。   她从孤儿院出来也过的并不顺利。   无论是寄养的家庭,还是上学后遇到的室友,她都并不太可能相处得来。   工作以后遇到的同事也对她颇有成见。   可能是因为她太笨手笨脚了,总是把一切搞砸。   在这种情况下,褚遇几乎是她唯一的朋友和亲人。   她不自觉地依赖褚遇,没有想过对方会这么迅速地找了女朋友,甚至还没告诉她。   但那位和小遇好配啊。   苏筱倩心里有点失落,但转瞬间庆幸:幸好没有把她的心思告诉小遇!不然多尴尬啊!   苏筱倩刚打算和褚遇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管对方变掉的脸色,就被身边的客人招呼。   客人有些不耐烦,催促她:“你不是去拿鞋子吗,拿这么久还没好?”   “愣着干什么?”   客人催得急,苏筱倩赶紧应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帮您去拿。”   看着对方手忙脚乱地跑进去拿库存,谢明月挑眉,看着身旁皱着眉头的褚遇:“你认识?”   褚遇揉揉眉心,不清楚苏筱倩怎么会在这里做柜员。   他最近忙着谢明月这里的事,现在才反应过来,苏筱倩也很久没有联络他了。   她之前一个月至少要打三通电话,和他抱怨公司上的事情。   想起上一通电话的内容,褚遇忍不住蹙眉。   当时他和老板打了招呼,让他告诫手底下的人,不要再排挤苏筱倩。   自那以后,好像就没再听到苏筱倩说同事的事情。   难道她已经辞职了吗?老板是他认识的人,怎么没有通知他。   想到这里,褚遇有些头疼:“……是,是一个我认识很久的朋友。”   谢明月完全没有什么在意的神色,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她脸上有种淡淡的厌倦,大约是逛街累了,厌烦讲多余的话。   她对苏筱倩是谁并不在意。   意识到这点,褚遇本该放心,却有些莫名地失落。   “我去买单。”褚遇说了一声,跟着柜姐离开了。   谢明月坐在原地,无聊地等着褚遇回来。   苏筱倩的身份根本不用多猜,即便褚遇只是模棱两可地解释,以谢明月的脑子,也不至于看不出对方是谁。   第二本书原定的女主,褚遇的小青梅。   谢明月对她的印象并不深。   苏筱倩是原书的女主没错,但在原主的故事线里出现的不多。   原主只是通过褚遇的嘴,知道一点对方的存在。   事实上褚遇很避讳讨论对方,即便偶尔提起来也只是一句带过。   原主只知道那是褚遇的青梅竹马,两人很早就认识,一直到褚遇认祖归宗才分开。   没有多余的剧情。   或者要说,女主的剧情并没有出现在原主的记忆里。   毕竟只是个开局就没的工具人而已。   什么爱恨情仇,和她一个注定跳海的配角有什么关系。   原主印象里只有她不甘心跑去找褚遇的那次,苏筱倩白着脸缩进褚遇怀里。。   褚遇脸色厌恶,吩咐保安把她带出去。   按照故事结尾来看,苏筱倩和褚遇应该是互相喜欢的才对。   毕竟他们俩结婚生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谢明月没错过苏筱倩刚刚的神色,从失落到庆幸,对方很快调整了情绪,从表情中看不出太大的敌意。   谢明月挑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个苏筱倩,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啊。   那在原书的剧情里,她怎么肯踩着原主的泪和血,和褚遇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呢。   还没等谢明月想通这一点,大厅内传来一声尖锐的女生。   对方语气很不耐烦:“我都说了你找错了!这根本不是我要的那一双!”   苏筱倩半蹲在客人面前,唯唯诺诺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弄错了,我现在就过去换。”   客人不依不饶:“你知不知道自己浪费我多少时间,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客人不留情面地将她骂了一通,苏筱倩眼眶泛红,眼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又把事情搞砸了。   永远是这样。不管做什么工作,在哪儿,遇到什么人,都会在这种很小的事情上出错。   泼上司一身咖啡、平地摔、搞错文件……   哪怕她再用心地去记住客人的要求,但在交付的时候,像记忆出现巨大的纰漏一样,又把一切都搞砸。   苏筱倩愣在那里:是自己刚刚分神了吗,没有注意拿错了款式?   像命运写好的脚本一样,她做不成任何事情。   只有在小遇身边,这些情况会缓解。   客人看着她愣在那里,更加不耐烦。   她轻蔑地骂了一句:“……下等人。”   做个事情笨手笨脚,白瞎这张好脸。   她今天刚从金主那儿骗到钱,心情大好,过来消费还碰到这么个蠢东西。   ……偏偏脸还长得不错。   看着对方顶着一张年轻的好脸愣在面前,女客灵机一动,装作要站起身。   经过对方的时候,她佯装不注意,膝盖不怀好意地往前一顶,随意惊慌失措地叫起来:   “哎呦,这可真不好意思!”   苏筱倩沉浸在自我怀疑当中,根本没料到对方莫名其妙的恶意。   等反应过来,她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朝后面倒了下去。   完了!   已经预料到自己会重重摔在地板上,苏筱倩眼一闭,心一横。   算了,死就死吧。   反正她平地也能摔,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等苏筱倩大着胆子睁开眼,只能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香味。   对方含笑:“你能不能先自己站好?”   苏筱倩呆呆地转过头,只看到那个她刚刚偷看了好几眼的女生站在她身后,支撑着她没有摔倒。   ……小遇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王子没来,但公主也可以拯救公主。 第41章   感谢购买   对方看起来瘦弱, 却稳稳当当地扶住了苏筱倩下坠的身体。   等苏筱倩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借着对方的力在支撑,立马站起身,脸“腾”得一下蹿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苏筱倩惊慌失措地道歉, 恨不得把刚刚木讷的自己杀掉, “我不是故意的!”   她怎么笨到一直靠着对方的手在支撑啊!   话刚吐出口,苏筱倩懊悔到咬自己舌头。   这种时候怎么一直在道歉,还没有说谢谢对方啊!   “谢谢你。”苏筱倩偷偷看一眼谢明月,又赶紧收回目光, 低着头暗地里骂自己蠢。   看着苏筱倩紧张的神色,谢明月这回是真的笑了起来。   “没关系。”   举手之劳而已。   而且她过来也不是特意为了救苏筱倩——她哪儿预料到对方会推搡?   谢明月只是纯粹地过来看个热闹而已。   不是出于好心,当不得这声谢。   或者更应该说,她只是纯粹看这位女客一口一个“下等人”不爽而已。   人人平等都多少年了,你还活在大清朝是吧。   谢明月扶稳苏筱倩,目光落到女客身上。   女人也很年轻, 只有二十七八岁, 皮肤细腻光滑状态很好, 有金钱留下的痕迹。   本来是一张漂亮的脸,但相由心生展现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样貌。   看到苏筱倩竟然没摔在地上, 女客惋惜地撇撇嘴。   便宜她了,半路出来个多管闲事的。   她本来也只是随意推一下,推不中就算了, 没觉得自己做的事儿有什么问题。   估摸着时间, 金主也快来接她了,女客连声装模作样的道歉也不打算给,把试的鞋随手一丢:“算了算了, 晦气得要死, 这鞋我懒得试了。”   苏筱倩连忙蹲下来捡起鞋子, 连声道歉:“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您慢走。”   明明是对方的问题,苏筱倩也笨到认不出,连声愧疚地和对方道别。   谢明月:?   谢明月头一回语气复杂:“……第二本书的女主,怎么是这么个性格。”   她固然知道这几本书都是古早小说的套路,但还是想不通。   女主这样的个性,在原书当中,真的会幸福地和褚遇生活在一起,而不受任何人的欺负吗?   短短的一句“灰姑娘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外人道的心酸。   女客趾高气昂地冷哼一声,嫉妒地看了一眼谢明月和苏筱倩,拎着包就打算离开。   她已经和金主发了定位,再不下去对方估计要找上来了。   谢明月制止住苏筱倩起身鞠躬的动作,拦住对方的去路。   苏筱倩愣住,茫然地看着对方。   刚刚对她还言笑晏晏的谢明月挑眉,明艳的眉眼天生具有攻击性:“这位小姐,撞到人不道歉吗?”   谢明月的语调平缓,没什么情绪,但神情戏谑。   女客被这一眼瞥过,私底下的心思无所遁形。   对方好像看穿了她阴暗的想法。   不同于刚刚对苏筱倩的态度,女客有些警惕地看了眼谢明月身上的穿着。   对方尽显贵气,又在这种地方消费,显然不是苏筱倩这样容易招惹的。   年轻,长的又好。女客略带嫉妒地看了一眼谢明月的脸。   大概是某位大人物养在外面的情人,被精细地养起来,态度才猖狂到管闲事。   都是情人,得意什么。   女客心里不屑,面上还是勉强装出一副和睦:“我不是故意的。”   京圈说到底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稍微带点粘连,到时候被对方的金主告到自己金主那儿去,她也麻烦。   明明是撞到了苏筱倩,女客这句开脱却是说给谢明月听的。   明摆是看人下菜碟。   苏筱倩却没发现,呆呆地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没摔到。”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孩子。   谢明月都忍不住怜爱几分。   对方根本没道歉,她就先原谅上了。   谢明月扬着下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同样趾高气昂:“你和我道歉干什么?”   她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又不是撞的我。”   苏筱倩愣了一下抬头,完全不在状况中。   女客有些难堪:“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随即她像找到什么证据,振振有辞:“我还没怪她呢,本来高高兴兴出来买鞋,结果她连鞋子都给我拿错了!”   女客翻个白眼:“晦气死了。”   苏筱倩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又停了下来。   谢明月头歪着,完全没理会对方的言论。   谢明月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她拿错了鞋重新拿不就好了,你急什么?”   “不会是发现自己买不起这里的鞋,又不好意思说。故意找个借口发作吧?”   谢明月鄙夷地看了一眼女客,好像已经认定确有其事。   谢明月三人站在这里对峙,专柜的客人但凡转向这里的,都听到了她的话。   一时间,怀疑的目光都聚集在女客脸上。   谢明月的话没什么根据,但很符合常理。   要不是为了逃单,你莫名其妙地发什么火啊?哪儿来的那么大恶意?   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女客气个倒仰。   她自身就是那副做派,自然更能体会谢明月的言下之意。   “怎么可能!”她急急辩驳:“这里的鞋子才多贵,我会在乎这个?”   女客拧着尖酸的眉毛:“我背的包能买这里多少双鞋了!”   女客身上背的包应该是某家的新品,价格高昂,还得配货。   即便如此,在各大明星网红带货的热潮下,这个款仍然火得一塌糊涂。   很多人拜托sales帮忙留货,还是供不应求,要等调货。   女客摆弄着自己的包,又恢复了一点底气:“这可是我老公为了哄我高兴,特意送我的。”   女客显摆了一下,心里无限得意。   金主给她带的时候还特意说了,他只送了她一个,家里那位太太可没有。   虽然金主平时不爱直接给她转账,不过这些奢侈品从来没短缺过她。   基本是要什么给什么,哪怕再难得的款,对方也要千方百计搞到手,就为了哄她高兴。   想到这里,女客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相濡以沫这么些年有什么用,挣到的夫妻财产还不是得给她这个外人花。   谢明月看了一眼这个包,似笑非笑:“你老公对你真好。”   她短促地笑了一下,表情真挚,夸奖对方的神仙爱情:   “这么好的日子,还送你一个假包。”   “你说什么呢你!”被人说背假货,彻底戳中了女客的逆鳞。   她年轻时候就爱这些奢侈品,那时候没钱,为了虚荣心买了a货,被一个圈子的小姐妹嘲笑。   丢人以后就留了阴影,这两年最大的爱好就是追求包包衣服。   今天又被人指责背a货,她怎么可能忍得了。   “你自己买不起,还敢在这里说我背假包?”女客表情是不加掩饰的鄙夷,转瞬间又平复:“算了,你觉得这是假包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你也没见过真的。”   女客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劝她:“小姑娘,别仗着自己现在漂亮,能圈到几个钱就目中无人。”   “别到时候惹了不该惹的人。”   圈钱?   谢明月啼笑皆非地将视线放在女客身上,看着对方得意又优越地“劝”她,更觉得好笑。   谢明月还没说什么,站在她一边的苏筱倩却憋不住了。   她脸气得鼓鼓的,上前一步拦在谢明月前面,生气地质问对方:“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造谣啊!”   她苏筱倩只是有点笨,又不是听不懂话,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听不出对方的意思。   如果说对谢明月只是轻鄙,女客对苏筱倩就完全没有正眼。   “轮不到你一个柜姐在这儿说话。”女客得意地瞥了谢明月一眼,认定她是被说中不敢作声。   苏筱倩看着女客的脸,气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   “容荣!”   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女客欣喜地回头,冲着专柜门口站着的男人叫道:“老公,你来啦!”   女客边说边猖狂地看了一眼谢明月两人。   她的靠山来了。   女客正要奔过去,却看到金主脸色一变,脸上闪过惊慌失措。   他一副想离开又不敢的样子,犹豫了半天还是怯懦地走过来,结结巴巴:“谢……谢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啊?”   谢小姐?   谢明月似笑非笑,眼神完全没放到愣在原地的女客身上。   她挑眉,问男人:“我倒是第一天知道,张总再婚了。”   男人脸色变幻不停,最后停留在惨白上面。   别说再婚,他哪儿离过婚啊……   现在的张总追悔莫及,只恨自己今天为什么要来接小情人。   更恨情人刚刚直接叫破了两人的关系,这一句老公怎么都让他解释不清了!   想到家里那位知道真相的样子,张总还打算挣扎挣扎:“谢小姐,这真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听我说,其实……”   他一旁的女伴却分不清状况,惊疑不定地叫他:“老公,这是怎么回事啊?”   平日里女客私底下都叫张总老公,张总一直很受用。   这时候却恨不得对方赶紧闭嘴。   他妈的。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没眼色的情人!   张总扭过头,低声喝道:“给我住嘴!”   女客头一回被金主这么凶,委屈到不敢说话,心里的恐慌却被无限制放大。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总怎么……紧张成这样?   看着对面的谢明月,女客心里隐隐有一丝明悟,却不敢细想。   她到底惹到了什么人?   想到刚刚自己大放厥词,女客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   看着谢小姐戏谑的神色,张总额头冒汗,像卡顿连不上信号的收音机:“谢小姐,真不是您想的这样。”   “张总。”谢明月没耐性听对方的辩解,直接打断了对话:“您这些解释不用和我说,还是和您妻子说吧。”   “今天的事情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谢明月道:“我劝您与其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不如回去想想怎么和您丈人解释吧。”   谢明月冷嗤了一声。   看着面前这个靠着老丈人发家,平日里一直以妻管严形象示众的男人,谢明月笑了笑。   随即在对方惊恐的视线里,编辑短信。   张总急得额头的汗都出来了,但是碍于谢明月的身份,根本不敢上去抢夺手机。   女客身处风暴的中心,一句话不敢多讲,争取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滚吧。”谢明月编辑完信息,坐在椅子上,神色自然地示意对方出去,别碍着她的眼。   张总不敢多争执,唯唯诺诺地带着女伴出去。   过了拐角,他转头挥手一个巴掌。   “你把我害惨了!”   张总不会管自己出轨养情人,只知道面前的人害自己完蛋了。   女客被扇了巴掌,脸色从惊恐转移到愤怒。她突然发作,把包一甩,用力地丢到张总头上。里面的东西掉出来,劈头盖脸砸向他。   “你还打我!要不是为了你那点儿破钱,你以为我会陪你这么久?你也不看看自己长的那个样子,我整天都是忍着恶心才能和你待在一起。就这样了,你竟然还敢送我假包!又丑又抠搜,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我不干了!”   女客一不做二不休,痛痛快快把张总骂了一通。   她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张总根本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掌握家里的经济大权。看他那副惧内的样子,到底谁当家做主还不好说呢!   她今天已经搅黄了张总的事,与其留着被埋怨,还不如另寻出路!   她跳槽不干了!   张总被砸出一身火气,又被女伴从头到脚贬低了一通,恨得牙都痒痒。   看着女伴临行前那一通打量,他刚想发作让对方知道教训,熟悉的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   张总不敢耽搁接电话,只能看着女客扬长而去。   看着手机屏幕赫然的“老婆”二字,张总胆战心惊地接起电话:“老婆……”   对面只传来冰冷的四个字:“回家,离婚。”   .   专柜里,苏筱倩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谢明月,感动到抽抽噎噎:“谢谢你啊!”   她在工作当中受气不少,也经常委屈,但还是头一回有人帮她出头。   “没什么。”谢明月摆摆手,有些复杂。   怎么会这么爱哭。   不过是出于看戏的心思随手帮了一点小忙,对方就哽咽到不能自已。   即便是谢明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应付。   褚遇买单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苏筱倩眼眶泛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委屈地站在谢明月面前。   谢明月表情平淡,不耐烦地对苏筱倩道:“别哭了。”   褚遇心紧了一下,大步上前,看到苏筱倩只是有些哽咽,身体并没有什么伤痕以后,他扭头质问谢明月,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敌意:“谢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对我朋友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上好! 第42章   感谢购买   褚遇神色着急, 眉宇里充斥着警惕和不信任。   怪他不知道防备,因为这些天的相处,忘记了谢明月的本性。   这才把苏筱倩和谢明月放在了一个空间。   褚遇懊悔地皱眉, 不得不承认最近对谢明月掉以轻心。   他已经开始下意识地觉得, 谢明月虽然脾气又坏又高傲,但不屑于为难一看就处在下位的人。   但现在想起来,谢明月和他初见的那天,不也是不依不饶地一定要那个女生赔钱吗?   褚遇想到那时候的事, 飞速蹙眉。   ……他怎么竟然敢相信大小姐的人品?   像谢明月这样的人,无缘无故刁难别人才是常态。   面对褚遇的质问,谢明月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心虚。   “我对你朋友做了什么?”谢明月轻笑,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恼怒。   苏筱倩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褚遇身后,看着褚遇质问谢明月。   小孩是还没在状态呢。   “我在问你。”褚遇蹙眉。   谢明月的神色太自然了,褚遇越看越失望, 情不自禁皱起眉头。   他不明白谢明月为什么能在欺负完苏筱倩以后, 这么理直气壮地面对他。   她难道没有一点心虚吗?   谢明月啼笑皆非, 她实在懒得和褚遇一般见识。   褚遇买单以后,柜姐已经将打包好的鞋子都仔细包装好拎了过来。   满满当当的购物袋, 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   谢明月不顾褚遇指责的目光,随意从中挑选了一双,自然地穿上。   上脚试了一下触感, 谢明月颇为满意。   褚遇虽然眼神不好使, 但审美还不错。   换上鞋子,谢明月扬起下巴,自然地吩咐褚遇:“那双坏掉的鞋子麻烦帮我扔掉, 其他的送到我家——你知道地址的对吧?”   吩咐完一切, 谢明月这才处理褚遇的指责, 对方的情绪对她来说,大概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具体的情况你问你朋友好了。”   谢明月口吻随意,在扭头看向苏筱倩时,却变得温和起来。   “不要哭了,回见。”谢明月关心了一句,然后洒脱地离开专柜。   褚遇没有阻拦对方的离去。   看着谢明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褚遇忍住叫对方的冲动,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表象。   他压抑着难看的脸色,想要回头询问苏筱倩,却一下子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   苏筱倩瞳孔亮得惊人,和褚遇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她欺负你了吗?”   “你可以给我她的联系方式吗?”   褚遇:?   褚遇愣在原地,半晌神色微妙,带着犹豫的情绪,他开口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筱倩还沉浸在谢明月干脆利落地和她挥手告别中。   对方过于白皙的皮肤在红唇黑发的衬托下,更显得明艳夺目。   她和苏筱倩挥手,淡然地忽视了站在原地的褚遇。   明亮的眸子看向她:“回见。”   从谢明月干脆利落地压制住女客,替她出气起,苏筱倩就忍不住一直盯着谢明月看。   ……首先我不是女同,可她在为我出气诶!   她沉浸这一幕中,甚至没怎么反应过来褚遇什么时候过来。   等到回神,谢明月已经利落地和她告别。   浓密乌黑的卷发,很有港式美人的风味。谢明月的眼里甚至容不下一个褚遇,只是一句“回见”,苏筱倩就呆在原地。   等意识到谢明月已经走了,苏筱倩才暗暗后悔。   该死,忘记问问对方可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了!   好想和她做朋友啊,苏筱倩想。或者只是简单地呆在对方的列表里,偶尔看一下对方的朋友圈也不错。   是和她很不一样的人。   等回过神,苏筱倩才意识到褚遇好像误会了什么,她头一回对着自己从小长大的朋友皱起眉,往日里什么都听褚遇的她,首次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把刚刚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从褚遇口中得知谢明月名字,苏筱倩忧心忡忡:“谢小姐明明是帮了我,却被你误会了,现在不知道有多伤心。”   想到谢明月可能会因为被误解而难过,苏筱倩控诉自己的朋友:“小遇也真是的,怎么不问问情况就直接指责谢小姐。”   她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很显然不支持他的做法。   “你只是看到我在哭,并没有真的目睹谢小姐欺负我啊。怎么可以直接下定论呢?”   从苏筱倩这里得知全程的褚遇,揉揉眉心,感觉到头痛。   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按照褚遇对谢明月的了解……想到这里,褚遇忽然意识到,他其实也并没有多了解谢明月。   苏筱倩一直皱着眉,褚遇第一次没耐性哄对方,只是简单宽慰了两句。   这也不能怪他。   谢明月从出现在他面前,不一直是这种人吗?   褚遇替自己开脱。   “小遇,你在听吗?”一直得不到回复,苏筱倩狐疑地问对方。   褚遇游离的思绪被拉回,醒悟了一秒。   他在乎这么多干什么呢,他只是想要抢到谢明月而已。   “刚刚在想工作的事,有点走神。”褚遇追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问,谢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吗?”苏筱倩有些尴尬,为自己之前对褚遇的心思感到羞涩。   “不是。”褚遇反应了一秒“女朋友”的词汇,随即像回过神一样,立马追问。   “你怎么会这么想?”   苏筱倩说不清是该开心还是该失落,垂着头:“我以为你喜欢她。”   不过如果是谢小姐的话,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褚遇一愣。   喜欢?他口腔缠绵地咀嚼了一遍这两个字,然后轻轻地将舌根压平。   褚遇笃定地否认:“怎么可能?”   他情绪已经平稳下来,现在又回到了往日社交的样子。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他只是想得到她而已。   得到,并不是喜欢。   他不可能分不清这种感情。   谢明月不过是将他当成一个激怒傅译生的工具而已,比起之前把他当仆人理所应当地使唤,现在的改变也并没有好多少。   褚遇不可能会喜欢这种人。   他可以放下身段讨好对方,但不是出于这种可笑的感情。   褚遇不愿意再讨论这件事,生硬地将话题转换到其他地方:“你怎么在这里工作?”   他联想到上一通电话:“是公司里的人又欺负你了吗?”   “没有。”   苏筱倩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找了个借口:“我要去工作了,下次再说。”   她想起来刚刚的事情,还是有些不认同:“小遇,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你也确实误会了谢小姐,我希望你可以和她道个歉。”   .   褚遇驱车回家的路上,还在想苏筱倩最后说的话。   不过是一个照面,谢明月就轻而易举地让苏筱倩为她说话了。   想到苏筱倩临走前,拜托他询问谢明月,可否加对方的联系方式。褚遇哑然失笑。   谢明月怎么有这种魔力,在很短的时间就让对方替她说话。   想到苏筱倩最后问的问题,褚遇在心里暗暗否决。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他要的是褚家,而不是这简单的一点瞬时情绪。   就算……就算以后真有一点感情产生,褚遇也自信自己能够掐断火苗。   褚遇开车很快,现在已经过了下班高峰,路上的车辆不多。他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褚家大宅。   褚遇平日里不想回家,已经好几次借口工作和项目没有回来。   今天如果不是褚石让他回来,褚遇大概还会找理由躲过去。   想到回家要面对褚石,褚遇脸色已经难看起来。   看到熟悉的车辆,褚家的大门缓缓打开。又高又宽的门向两边散开,褚遇冷着脸,径直将车辆开了进去。   把车停在车库,褚遇进入追主宅,一路上的佣人纷纷低声叫他。   “二少爷。”   “二少爷,你回来了”   褚遇面无表情地点头,从身边人手里接过毛巾净手,“父亲在哪儿?”   身边的人恭敬地回复:“先生在书房等您,让您回去以后就去见他。”   褚遇没什么反应,净手完将毛巾丢给佣人,大步踏上楼梯。   佣人接住毛巾,等褚遇彻底消失在拐角处,这才低声说话,和早就留意这里的其他人聚成一团。   “二少爷可越来越像先生了。”   “谁说不是。”后厨的王妈咂咂嘴,“谁能想到这位是……”   她用手比划了个三的数字,挤眉弄眼:“要不然,也不能不讨太太喜欢。”   要说样貌,对方可比大少爷好多了。   两个孩子里,偏偏是外面生出的褚遇最像先生。   想想大少爷在家里的脾气,还有他在公司做事,动不动就朝底下的人撒邪火的事。王妈撇撇嘴:也就是投胎好点,大少爷真要和二少爷是一个妈生的,恐怕是绝对弹压不住弟弟的。   王妈背地里也常和其他人聊褚遇的身世,这时候也要装模作样,可怜对方一把。   只可惜了,太太在一天,二少爷是绝对不可能和褚家公司有什么关系的。   想到今天刚从先生那里传出来的消息,王妈起了兴致:“听说先生那里……你们说是真的假的?”   “不好说,不好说。”其他人显然都听说了消息,彼此看看对方。   “就看今天了。”   褚家大宅灯火通明,光亮一直从楼下漫延到楼梯,照亮走廊的每个角落。   灯光大亮,偏冷光的白光看起来冰冷。   和褚家的所有人一样。   褚遇走上楼梯,经过走廊拐角的地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果不其然,刚过拐角,他就看到褚厉斜靠在墙壁上抽烟,表情不耐地查看时间。   果然在这里蹲着他。   老套路了。   平心而论褚厉作为商业联姻的结果,成为两代人不断改善基因的产物,长相是很说得过去的。   只是褚厉易躁易怒,眉宇里带着很深重的戾气和狂躁,破坏了这张脸。   草包。   褚遇故意制造出声响,鞋子踩在和地面敲打出声音,褚厉闻声看了过来。   3、2、1……随着褚遇在心里默数,对方的阴阳怪气果然劈头盖脸砸了过来:“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褚二少吗,今天怎么赏脸回家了?”   褚厉逼近他:“我给你发的信息,打的电话,你都装死是吧?”   褚遇表情平淡,看起来对大哥没有任何愤怒:“不是我不帮大哥,大哥的账,我的本事平不了。”   褚厉是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没有接通。   褚厉身为少东家,带头在自己带的项目里贪公司的款,导致亏空和漏洞太大。   这事儿眼看着是要瞒不住了。   褚厉不敢叫父亲发现,找到了褚遇头上。   言下之意,要么是让褚遇替自己背锅,要么是让褚遇想办法帮他平账。   这两件事,褚遇都做不到。   看着褚遇油盐不进,褚厉眉间戾气更重:“褚遇,我现在让你帮忙,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识抬举。”   说了这句,他语气强压着缓了下来:“你是爸爸儿子,爸爸不会对你怎么样。只要你帮我扛下来这件事,等我接手公司,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你不会想和我对着干吧,弟弟?”   褚遇面色平静:“大哥,我能力有限。”   这就是拒绝了的意思。   褚厉不怒反笑:“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   “看来你是诚心要为难我了。”   “不是我要为难大哥,这件事在父亲那里,瞒不住的。”褚遇补充。   褚厉根本听不进这些。   眼看着褚遇最近深得父亲器重,前段时间还拿下了城南的项目,褚厉更加愤怒。   公款的事同样也是个试探。   果然,褚遇这头狼崽子不满足现在得到的东西,想要噬主。   被褚厉阴晴不定的视线注视着,褚遇神色自若,整理了一下穿着。   “大哥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去书房了。”   褚遇要去找父亲,褚厉再不甘心也不敢拦着。他恨恨地看了褚遇一眼,把道路让开。   褚遇经过大哥身边,只听到一句极轻的羞辱:   “杂种。”   褚遇面不改色,淡然绕过对方。   等到书房门口,褚遇清了清嗓子,食指弯曲扣门。   扣到第三声,褚石道:“进来。”   褚石的书房褚遇已经来过很多次,这次也一如既往没有开灯。   书房昏暗,只有一盏极亮的台灯。   褚石坐在书桌前处理公司的事,看到他来没有理睬。   褚遇沉默地站在一边,恭敬地等着。   过了五分钟,褚石合上手里的合同,咳嗽了一声:“回来了?”   “是,父亲。”褚遇应道。   “你最近在跟进城建计划?”   褚石年纪大了,说话语速不快。他喉咙不好,往往讲一句话还要顿下来等等。   他老了。   褚遇眸子晦涩不明,耐心地等着对方说完。   听到褚遇确认,褚石沉吟一下:“上面的工程,大家都必然要抢。后天的交易会有希望的恐怕都会去,你有几分把握?”   如果有谢明月的支持,大概能拿下。   褚遇心里计算:“六分。”   褚石点点头。   褚石针对这次的计划嘱咐了他几句,褚遇也安分听着,颇为认同的样子。   大概把公事处理完,褚石停下来咳嗽两声,已经有些疲惫,话题转向:“刚刚在来的路上,遇到你大哥了吧?”   褚遇点头,没有半点惊讶。   老爷子年纪不算大,也就是这几年身体不好,但对家里的掌控力没有消失。   也只有褚厉那个蠢货,会真的以为父亲衰老到发现不了家里的疏漏。   “这件事你不要管。”褚石冷哼一声:“他三十多岁的人了,自己也吃个教训。”   心知褚石只是嘴上说说,根本不会放弃褚厉,褚遇仍然面不改色,恭敬地都应下来。   褚石果然话锋一转:“他毕竟是你大哥,再不成器,你们兄弟血浓于水。等到以后他接手了公司,你还是要好好辅佐他。”   他加重语气:“褚遇,这个家是你大哥的。”   褚遇低头,没有露出一点异样:“父亲放心。”   敲打完褚遇,褚石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褚遇还没转身,褚石像想起来什么,声音因为咳嗽有些无力:“哦对了,最近不是你妈的祭日吗。也这么些年了,你记得去她墓前看一看。”   “好的,父亲。”   褚遇放轻动作,像往常一样离开,出去以后还贴心地将书房门带上。   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等房门关上,褚遇卸下一口气。   没有开灯,褚遇安静地坐在黑夜里。   他点燃了一支烟,却没有抽。放任烟卷在黑暗中慢慢变短,沉默地燃烧殆尽。   这一点红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亮。   褚家整个大宅灯火通明,从他的房间看过去,满世界亮堂堂的。   褚遇嗤了一声。   他在房间里看着外面的光,坐了很久。   然后起身打开台灯,对着镜子研究脖颈处的痣。   那与其说是痣,不如说是一块很小很小的胎记。   痣的位置生的好,不显得难看。   褚遇对着镜子打量,那是个很小很小的雀色斑点,非常非常小。圆形的斑点中间缺了一个口,看起来像两个小点连着。   形成一个“,”一样的痕迹。   因为范围太小了,又不明显,一旦模糊着看很像小痣。   褚遇很少这么认真地打量自己的身体,大多数时候,他对身体的变化毫不在意。   她夸这颗痣长得漂亮。   ……还让他多露出它。   褚遇皱着眉研究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这颗痣漂亮在何处。   顶多是形状比起别的痣特殊一点罢了,没什么奇特的。   也许只是她随口一夸。   褚遇找出手机,他回来以后一直没有充电,手机待机时间太长已经自动关机。   他耐心地等待手机电量从1跳到5,然后拔下来,对着有光的地方拍下胎记的照片。   找到熟悉的置顶,褚遇把照片发了过去。   【您收到一条新信息。】   谢明月从专柜回来,就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回忆今天的一天,谢明月叹气:行程真的很赶。   和简言简单地聊了几句,对方追问谢明月对影片的观感。   谢明月思索一下,打开便签,把观后感编辑成一篇长文发送给简言。   对方收到讯息,在一段空白时间后,激动地给她狂发感叹号。   【你好用心!!!】   谢明月:【确实质量好,有机会冲一冲奖项。】   针对这件事聊了几句,简言意犹未尽,将话题又扯回监察部上。   【……现在有人联系我了,我会持续跟进这件事,直到她得到想要的结果。】   【好。】   简言没说几句就去忙了,留下谢明月缩在柔软的大沙发上。   谢明月问:“996,不是一直让你盯着第三本书,现在剧情进行到哪儿了?”   996赶快跳出来:“我在看着呢!还没到宿主叮嘱我的关键节点,等到了咱们就立刻传送!”   “好。”   996虽然有些粗心,这种事儿上倒没出过差错。   996平日里一直盯着崔时那里的进展,对方查到了什么,查到哪一步都会被实时播报给谢明月,方便她推动剧情。   “应该快了。”谢明月喃喃自语。   崔时那里应该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她布置下的线索。   在真相被揭露以前,她还需要一个最为关键的情节。   褚遇和傅译生如果只是停在这样的地方,即便知道真相也不会太痛的。   要让他们更痛,她还要做一步。   看到褚遇发来的胎记,谢明月满意地笑起来。   谢明月没有急着回复,她正常洗澡,吹干头发,不紧不慢地做完一切。   时间已经过去两个钟。   谢明月这才拿起手机,给对方回信:   【城建计划,要我帮你吗?】   .   时间很快到了后天,褚遇起了个大早,提前两个小时站在会场上。   不出褚石所料,这次的机会太大也太好了,国内大大小小的企业来了大半。   即便机会渺茫,大家也都想着争取一下。   就算争取不到,能够在其中分一瓢羹也是好的嘛。   那么大个项目,总不可能一点儿缝隙都不流出来。   光靠一个企业,总归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场上的人各怀心思,彼此热闹地和来往的人打招呼。   看到新的人就迎上去,很快就聚成了几个圈,交流和试探对方的底价。   褚遇这里也有人寒暄。   他身边的人连声赞叹:“褚少这么年轻就能代表集团,过来争取这次的城建,真是年少有为!”   旁边的人跟着认同:“是啊!我们年轻的时候,可没有褚少这样的本事!”   褚遇心下讥讽。   他不过是借着谢明月的东风,做成了几个项目,现在这些人就完全换了一幅面孔。   褚遇很习惯圈内踩高捧低的态度,不以为然地和众人寒暄:“不过是侥幸有几分运气罢了,我不过是个初学者,生意场上的事情都不太懂。有的地方,还是要仰仗诸位长辈。”   褚遇态度不过分谄媚,但又给了众人面子。   大家对褚遇的态度很受用,纷纷开口:“哪里哪里。”   褚遇身边人不少,突然有人一拍额头:“哟,那位不是傅总吗,他也来了。”   提到熟悉的姓氏,褚遇下意识抬起头。   果然是傅译生。   傅译生被身旁的人簇拥着,表情冷淡,低声和助理说着什么。   旁边的人表情谄媚,大概是在溜须拍马。   傅译生不耐烦地忽略过去,对方也不敢计较。   褚遇身边的人看到他的视线,以为他不认识傅译生,热心肠地解释:“褚少是在看傅总吗?”   “那位可是四九城的名人,属这个的。”他比了比大拇指:“你是刚从沪市过来,可能不认识傅总。傅氏这几年如日中天,这次过来想必对城建工程势在必得。我们呀,恐怕只能看着他拿下咯。”   褚家的生意扎根沪市,这次也是刚有进军首都的苗头。   褚遇态度摆的很足,一直只说过来学习,成不成另说。   是以身边的人说话也没什么遮掩:“有傅总在,大家分杯羹恐怕也难。”   傅译生出现以后,场上人交谈的声音停了一秒,然后更加热络起来。   褚遇的目光一直落在傅译生身上,没有移开。   傅译生像察觉到一般,不耐烦地看了过来。   “是你啊。”   傅译生带着身边的人,浩浩荡荡地站到褚遇面前。   看着褚遇的样子,傅译生嘲笑:“褚二少既然在这里,想必是有意城建工程了。”   相比起傅译生明晃晃的敌意,褚遇神色正常:“不过是过来看看,学习经验罢了。”   “啧。”   傅译生嗤了一下:“褚家怎么不派少东家过来,是觉得仅仅褚二少一个人,就能轻而易举地拿下城建吗。”   “未免也太自信了。”   傅译生的敌意太过明显,众人一片沉默。   刚和褚遇搭话的人愣了一下,惊疑地看了眼争锋相对的两人。   这两位怎么牵扯上关系了?   面对傅译生的堪称挑衅一样的话,褚遇礼貌地回:“大哥还有集团的事要忙。”   褚遇礼貌的外表下,头一回显露出攻击性:“我也够了。”   针尖对麦芒,两人中间火药味十足。   傅译生不怒反笑:“好样的褚二少,那我可就期待你的好消息了。”   会议很快就要开始,场上的工作人员已经赶过来维持秩序,同时安排企业家落座。   傅氏作为龙头老大,位置自然很靠前,褚遇和他在同一排的不同列,两人之间隔着几个座位。   褚遇在规定的位置坐了下来。   受邀来到现场的人太多,光是落座就用了不少时间,等到正式开始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   傅译生从看到褚遇开始,就压着股莫名的火气。   傅译生坐在位置上,几乎冷笑。   傅氏在这次的竞标上下足了功夫,不可能失败。   褚氏来首都开拓市场才多久,真以为能争得过他?   安排好落座,工作人员确认过流程,宣布本次投标正式开始。   傅译生心思在投标上,余光看到一个人姗姗来迟,坐到了褚遇身边的空位上。   褚家总不会派新的人来辅助褚遇了吧?   傅译生抬眼看过去,头一回感觉事情超出了预料:   “谢明月?!”   作者有话说:   收到褚遇照片的谢明月:(吃惊)(战术后仰) 第43章   在我褚遇之间,你选褚遇是吗?   谢明月坐在褚遇旁边, 神色从容淡定,没有往傅译生这里看一眼。   傅译生低声喝道:“谢明月,你怎么在这儿?”   碍于现在的场合, 他眉头皱紧, 压着嗓子。   如果不是场上人太多,他恨不得立刻过去质问谢明月。   她怎么坐到了褚遇旁边,还是这种场合!   两人之间隔着不长的过道,谢明月谅傅译生也不可能直接过来, 干脆装没听到。   工作人员说完开场白,正在挨个介绍场内各位的身份,正好介绍到谢明月。   “……是明飞集团的现任总裁谢明月小姐,将与褚氏集团共同参与这次投标。”   共同参与施建……傅译生惊疑地看着谢明月。   是了,明飞在房地产行业也有涉猎。   如果不是今天,他甚至要完全忘记:谢明月不是他的附庸, 也不靠他活着。   在这种竞标会上, 她凭借自己, 也可以和他坐在同一排。   傅译生一直都知道这点,但在之前, 他经常忽略谢明月的身份。   谢明月对他太好了。   傅译生五味杂陈,情绪如翻江倒海。他的视线实在太过明显,谢明月无法再忽略下去。   她回视傅译生, 淡定地冲他点点头。   别看了, 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   坐在谢明月身边的褚遇留意到她扭头的动作,拿起桌面上的水。   主办方给每个位置都分发了一瓶水,褚遇拧开自己的那瓶, 递给谢明月。   “马上就要宣布了。”   谢明月接过水, 无聊地听着上面的场面话。   过程冗杂又没什么新意, 谢明月听得厌烦:“有信心吗?”   “本来没有。”褚遇把头偏过来一点,头向她的方向倾斜,小声用气音道:“我和家里说的是六成把握。”   “现在还这么想吗?”为了方便交谈,谢明月同样歪头。   褚遇低低地笑了:“你出现在这里,我就觉得能拿到它。”   这话讲得夸张。   竞标的资料在会议前,已经通过流程正式投递了上去,供上面检查和审核资质。   谢明月今天来不来,本来就没有多大影响。   但她猜到傅译生的脸色会很好看,所以今天还是来了。   她埋了这么久的线在等待收尾,怎么会不来看看。   “我很高兴。”褚遇目光放在工作人员身上,话却是对谢明月说的。   “你坐在我这里,而不是傅译生那里。”   这话说的暧昧,谢明月付之一笑。   你只是觉得自己赢了傅译生而已,褚遇。   两人因为交谈的缘故,头都偏向对方,看起来格外亲密。   这种亲密落在傅译生眼里异常刺眼,他心思几乎无法专注在会议上。   谢明月难道不知道,这个工程对傅氏有多重要吗?   她怎么会选择偏帮褚遇???   她是不是不知道,褚遇和他在争这个项目,所以才坐到这里?   傅译生眉紧紧蹙着,明明看谢明月和褚遇的坐姿不舒服,但还是忍不住去留意。   在工作人员介绍到两家共同施建的时候,场上的很多人面面相觑,已经大概预知到结果。   果然不出所料。   得知结果的谢明月和褚遇两人都不意外,褚遇握拳挡住上扬的嘴角,余光若有若无地观察傅译生。   傅译生黑着脸,早在谢明月坐下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事态失控。   比起这个结果,他更在意的不是这个。   事情尘埃落定,场上的其他人也没有急着离场,纷纷凑过来,附庸在褚遇身边。   刚刚还在围着褚遇自称长辈的人,现在脸上都堆满了热情:“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这是夸赞的。   “这个项目动工时间太早了,褚总和谢总原料商不知有没有确定下来,我那里随时可以……”   这是想分一杯羹的。   “没想到谢总竟然会参与施建,我看明飞地产这两年的势头,还以为谢总重点打算放在医疗上了。”   这是和谢明月攀谈的。   谢明月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之前也不太管明飞的事,都是由宋泽全权负责。   这回骤一亮相,上来就是个大手笔,直接和褚氏一起拿下了这个香饽饽。   场上能蹭的都想过来蹭一口,话术不一,中心意思却很明确。   这块饼你们吃不下吧?我可以帮你们吃一点,求求你了。   也有人冷眼旁观,暗自揣度谢明月和褚遇的关系。   明眼人都能看出褚遇这次是乘了明飞的东风,顺利地打开了首都的市场。   进军首都的第一仗,褚遇打的很漂亮。   只是之前从没听说过两家合作,怎么闷声不响憋了个大的。   褚遇对围上来打探消息的人态度不冷不热,还是礼貌又生疏的样子。   刚刚给褚遇介绍傅译生的人,对着他挤眉弄眼,暗示地瞥了眼不远处的谢明月:“你们……女朋友?”   要是没点私交,谢氏都已经转型其他行业了,凭什么又跑回来淌这趟水。   褚遇看着站在旁边的谢明月,她背挺得笔直,姿态好看的同时又很舒展,并不用力。   面对周围人的吹捧,她没有一点怯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包围和目光。   褚遇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心想:确实是不一样的。   甚至区别很大。   他一直把谢明月和褚家太太分类为同一种人。   但其实不是。   他那位名义上的母亲,根本不会出席这种场合。   她骄傲于自己的出身,但一直以褚太太的身份示外。   也许等大哥接手了褚氏,她就会以褚氏总裁的母亲出现在社交圈里。   即便对方同样骄傲,在知道褚石在外面的事时,也只是担心让家族蒙羞和丢脸。   谢明月只是她自己。   这样的人,如果配傅译生实在可惜了。   他又不差傅译生什么,更没有什么所谓的白月光。   对自己想要的东西逐渐明悟,褚遇把贵人两个字咀嚼两遍吞入腹中,出口笑意中掺杂两分认真:“没有……”   “我在追。”   褚遇音量不算小,身边的人都听得清,包括一散场就朝这里走的傅译生。   果然狼子野心。   明明只是想借着谢明月的东风掌控褚家,竟然敢在这里堂而皇之的说要追谢明月。   谢明月即便和他分手,也是他的东西。   褚遇怎么敢!   傅译生恼怒得要命,被抢走东西的不甘心几乎淹没他。   他黑着脸,一身低气压,直直地打断谢明月和别人的交谈。   “谢明月,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旁边的人被打断,抬头一看是傅译生,不得不压着心里的不爽缓解尴尬:“这不是傅总,你也有事找谢小姐啊?”   傅译生心里聚集着怒火,理智被烧干,连面子情也懒得做。   他紧紧盯着谢明月,看都懒得看身边的人。   “滚开。”   在场上的人大小也是个老板,平日里在外面都是被人吹着捧着,谁受得住被人这么下面子。   传出去他还要不要混了?   眼看着情况不对,傅译生的助理赶忙跟上来,一边道歉解释一边把对方拉到一边。   面子上过得去,对方不想直接和傅译生对上,也就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   只是梁子到底结下了。   傅译生现在已经没空管这些人,他执拗地看着对方:   “我要单独和你说话。”   傅译生很坚持。   其他人多少看得出不对劲,面对看起来随时会发疯的傅译生,都不愿直接对上。   即便心里再好奇,也在助理的安排下先离开了。   大不了以后再找人打听嘛。   这一块很快就只剩下傅译生、谢明月,还有一个褚遇。   “我需要和你交谈,谢明月,单独交谈。”傅译生压重音。   言下之意是不想要褚遇在场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傅译生,谢明月不慌不忙地将耳边散落的头发挽上去,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   傅译生盯着她,没漏过她任何一个动作。   明明是熟悉的脸,甚至连微小的动作都这么熟悉。   心肠怎么会判若两人。   傅译生沉浸在被背刺的恼怒里,理智出走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情绪在心里叫嚣,非要个说法。   谢明月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说话却像捅刀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傅译生清晰地听到对方说的每一个字。   像一记闷棍,照着他的后脑勺打了一棍。   “褚遇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那谁是外人,他傅译生才是外人吗??   太过生气了,傅译生反而笑出来,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质问那张熟悉的脸:“谢明月,谢明月。你难道不知道……你他妈的难道不知道,他在和我争吗?”   “你去帮他?!”   “你竟然去帮他!”   傅译生低声吼出来,死死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除了被亲密的人背刺的不甘,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那可是谢明月,谢明月怎么忍心这么对他。   她不是最爱他吗!   谁背叛他都有可能,怎么会是谢明月。   傅译生的思绪飘回三年前。   那时候他刚接手傅氏,什么都不懂,被公司的长辈倚老卖老到处针对。   那大概是傅译生一辈子少有的窘迫,每天忙到只能睡几个小时,腹背受敌。   没有人看好这个年轻的掌权人,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等着看他如何把傅氏玩垮。   他压力大,反应在肠胃上变得明显。   谢明月帮不上他什么忙,只能看着他疼痛,急到流眼泪。   眼泪滴落在傅译生的手背上,是滚烫的。   她那么心疼他。   谢明月多温婉的一个人,头一回在他面前骂公司的那群人。   她不会说脏话,脸涨红了半天,最后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几句攻击。   当时的傅译生想,她那副样子挺好玩的,很可爱。   虽然比不上夏晴。   回忆太好,今夕对比起来更加惨烈。傅译生死死地看着谢明月,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甚至忽略了旁边的褚遇。   谢明月似乎颇为莫名其妙,对他这幅样子很不理解。   “傅先生,我和褚氏正常开展合作。这您也要管吗?”   可能因为在公共场合,她生疏地叫他傅先生。   “不是这个。”傅译生心被扎得厉害,他攥紧拳头,却表达不出这种情感。   他问的重点不是这个。   不是合作,也不是城建计划。   是他妈谢明月帮了褚遇这件事!还是在和他竞争的情况下。   谢明月怎么敢这么选!   他只能带着恼怒重问:“你不知道他在和我争吗?”   仿佛找到了合适的解释,傅译生压着怒气:“是不是褚遇蒙蔽了你,你不知道傅氏也参与了这次的竞标?他骗你了,对吗?”   “你现在去要求退出,好吗?单凭一个褚氏,绝对不可能吃下这个工程。”   谢明月扬起下巴,匪夷所思:“傅译生,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在商言商。现在退出,你是想明飞完全失去信誉吗?”   “明飞一向以诚信立本,这种事开了个头,以后还有谁敢和明飞合作。”谢明月啼笑皆非,看着他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怎么会说出这种疯话啊。”   她颇为怜悯:“去看看脑子吧,别出来丢人现眼。”   傅译生不管不顾,他执拗地要求:“你去退出,损失的东西傅氏会双倍赔偿给你。”   “只要你退出。”   只要你别帮褚遇。   谢明月收起笑容,正色道:“不可能。”   “不要做梦。”   “这个工程对我和傅氏很重要。”傅译生低声开口,比起要求,竟然像恳求更多点。   傅译生搞不明白心里复杂的情绪,比起工程……他在意更多的好像不是这个。   到底是、到底是他妈的什么东西?   找不到缺掉的那一环,傅译生感受到身体的血液在激烈地流淌,几乎冲破血管,以至于他焦虑到攥紧手掌又不断松开。   谢明月怜悯地看着傅译生,知道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   好可怜啊,傅译生。这样就已经受不了了吗?   你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东西吗?   谢明月没有犹豫,果断拒绝:“这个工程对明飞也很重要。”   干脆利落,没有一点心软。   “是对明飞重要,还是对褚遇重要。”傅译生的血瞬间冷下来,他一眨不眨,艰难地质问对方:   “谢明月,在我和褚遇之间,你选褚遇是吗?”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有点卡。   面对傅译生的谢明月:什么脏东西啊? 第44章   去讨好谢小姐   傅译生盯着谢明月, 非要一个结果。   谢明月,你选谁?   傅译生目光滚烫到几乎灼伤他人,但谢明月却毫无所动。   她当然是一个也不选啊。   垃圾就是垃圾, 她为什么非要在两个垃圾中挑一个好的?   这不是找罪受吗?   谢明月对上傅译生的视线, 沉默地回视。   明显不想回答。   傅译生不明白自己在闹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执着地要一个回答。   褚遇突兀地插进对话,相比起傅译生,他的表情轻松太多。   “傅总, 你已经和明月分手了。”褚遇提醒,“这点不会还要我提醒你吧?”   “闭嘴。”傅译生看都没看褚遇,口吻厌烦,“我和她之间有三年,分手了也轮不到你来管。”   “等你追到了再说吧。”   褚遇刚和他人说的话,傅译生全部都听见了。   不过刚和谢明月认识两个月,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我是没追到。”褚遇顿一下, 目光放在谢明月身上, “但明月今天是陪我来这里,不是陪你。”   不是陪你。   这句话一下子击中傅译生的软肋, 他半晌没有说话,越想越气。   傅译生冷声:“你不过是凭着我和谢明月分手,在捡漏而已。”   “褚遇。”傅译生攻击性十足, 轻蔑地瞥他一眼:“如果我不和她分手, 你以为轮得到你吗?”   褚遇没有说话。   傅译生根本不管褚遇的表情,他现在只想要谢明月的结果。   “你说话,谢明月。”傅译生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 “二选一, 你选谁。”   谢明月轻轻笑了一下, 抬眼。   傅译生预料到谢明月即将说出他在意的东西,眼睛眨也不眨,像死刑犯在等他的审判。   “傅译生。”谢明月口吻平静地宣判他的死刑。   “二选一的话。”谢明月下定论:“你根本不在选项里啊。”   她的口吻又轻又淡,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会给对方造成多大的攻击。   谢明月表情轻快,继续发刀子。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你在我这里,很早就过去了啊。”   你在我这里,很早就过去了啊。   傅译生咬紧牙关。   早在很久之前,在谢明月无数次的话语和动作里,傅译生隐隐已经料到这样的结果。   ……他潜意识可能早就认下了这样的事实,但不愿意接受。   仿佛只要他不相信,这件事就不存在。   直到今天,谢明月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假象。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傅译生脸色空白。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这样的啊。   傅译生总觉得事情不该如此,但又隐约明悟到一线:……好像是他自己把事态推到这一步的。   “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傅译生艰难地问,接着很快否定:“不可能,你之前很喜欢我的。那个时候无论我多晚回来,你都会在家里等我……”   谢明月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傅译生,我和你刚认识的时候,可能是很喜欢你的。”   “但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谢明月挑眉:“你忘了吗,我们分手都快两个月了。”   “才两个月。”傅译生不死心:“你和褚遇认识才两个月,为什么变心这么快?”   这短短两个月,竟然能抵得过他们三年的感情吗?   傅译生的每一句话,都在挑战谢明月的感官。   怎么能有人这么厚颜无耻啊?   “傅先生和夏晴小姐的进展,可比我要快多了。”谢明月反驳:“你也知道有两个月了啊。”   “怎么,2023年了,分手还需要我给你守寡吗?”   谢明月的话委实刻薄又难听,傅译生却迅速抓住重点。   他皱眉:“你是在为我和夏晴的事情生气吗?”   所以才说这些话气他?   谢明月罕见地翻了个白眼,为对方的脑回路感觉到震惊。   无所谓了,傅译生。   好戏还在后头呢。   足够打破你所有顽固认知的东西,已经在路上了。   你要好好等待,像你该做的那样。   “我还有事。”谢明月生疏地冲他点点头,“恕不奉陪了。”   这就是下驱逐令了。   傅译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明月从他身边经过,她的头发随着动作幅度飞起,露出熟悉精致的五官。   他朝夕相对,描摹过无数次的脸。   对方从他身边走过去,眼里是全然的陌生。   一眼也没有回看他。   谢明月大步向前走,把傅译生远远抛在了身后。   褚遇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步调一致。   怎么会觉得这么……怅然若失。   傅译生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直看到谢明月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像从来没出现过。   不应该这样的。   傅译生愣着想:就算他不要谢明月,谢明月也应该一直等着他、属于他才对。   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步?   他明明已经和夏晴重修于好了,得到了他三年以来朝思暮想的一切。   怎么还是觉得,失去了什么东西?   .   留在原地的傅译生怎么想,谢明月根本不在乎。   像他这种人,不被证据甩到脸上,是绝对不肯死心的。   原主这三年妥帖细致的爱,给了对方无限的底气。   谢明月的行为,像一锤一锤地砸在一面坚硬的镜子上,直到玻璃承受不住重压,完全显露出真正的样子。   傅译生未必到现在都没认清真相,他只是不愿意主动去撕碎罢了。   想到这里,谢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原主做的太好了,实在很方便她推进。   傅译生现在轻而易举走上谢明月写好的剧本,是因为原主打下了坚实的感情基础。   傅译生远比自己所想的,要在意原主。   只是他不肯承认而已。   傅译生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肯低下头来认清:自己在乎原主,甚至比夏晴更多。   那他这三年来对原主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他不敢啊。不敢去认清自己喜欢谁,不敢接受是他亲自把原主推走了。   这不直接显得他是傻/逼了吗?   褚遇的作用就在这里,他让傅译生的占有欲和在意无处遁形。   借力打力,借褚遇打傅译生。真的很好用。   快了,快了。   只是有一点,夏晴的反应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谢明月暗   丽嘉   自思索。   她接下的任务是替原主报仇,让所有伤害她的人自食恶果。   傅译生一直在这张报复清单上,现在可能还得添上一个夏晴。   夏晴对她的敌意太明显,完全不是苏筱倩那种纯真性子。   仅仅只是几个回合,谢明月就意识到对方有备而来。   她想把谢明月打下去。   这种恶意莫名其妙,找不到来源,一直是谢明月在意的地方。   谢明月不相信在原书中,夏晴对原主的处境一无所知。甚至她怀疑,原主的结尾有夏晴在背后一手推动。   没有明确证据,谢明月不急着下定论,但已经暗暗把夏晴放进了怀疑名单里。   谢明月走出会场,步履越来越快,耳边的声音也没怎么停过。   褚遇从出会场开始,就不断地说话。   对方表情平静中透露出隐隐的亢奋,话比平时多了两倍。   褚遇向来不是这种性格,今天很反常。   谢明月打断他:“你很高兴?”   褚遇戛然而止,半天回了句:“嗯。”   他替谢明月推开前面的门,留给谢明月一个看似沉稳的背影。   “是。”褚遇等谢明月先从门口出去,然后才跟着她离开:“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拿下城建。”   “哦?”谢明月挑眉,没有戳破对方的心思。   相比于到今天还在自欺欺人的傅译生,褚遇的态度更直观。   如果系统装载了褚遇的好感条,谢明月相信对方的进度已经过了大半。   说起来……系统是不是有这个功能来着?   谢明月蹙眉,把996从精神体里薅出来。   “是的,宿主。一直都有这个功能。”996不用查阅,立刻指责:“我和你绑定的第一天,我就和你汇报过这件事。”   “那我怎么没用?”   996跳脚:“你说所有要积分的功能,你都不会开的。你还说,主系统别想从你这里薅到任何一分钱。”   谢明月沉默,头一回有点心虚。   当时刚入职,她工资还没拿到手呢,怎么可能给这种鸡肋功能花钱?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   谢明月让996装载好感度功能,果不其然看到两条快走到尽头的好感条。   褚遇走到百分之七十,而到今天还没认清自己的傅译生……是惊人的百分之九十八。   傅译生,天塌下来有你的嘴顶着。   估计他在火葬场里烧一轮,全身都成粉末了,骨灰里还有张嘴在□□。   你真的,我哭死。   “那后悔值呢?”谢明月看完好感度,对计划更加明晰。   996正色:“宿主,那个要另外买。”   ……   谢谢你,倒也用不上。   傅译生那里,任务的完成进度已经过半,从中也可以推得对方后悔值不会太低。   但褚遇……他还没开始呢。   不出意外,对方现在还沉浸在谢明月人设的梦境当中。   还差百分之三十的好感度啊…   谢明月思索的时候,褚遇走到一边接通电话。   “父亲。”褚遇低声应了:“是,我已经拿下了城建项目。”   褚石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在褚遇的意料之中。   对电话那头的安排,褚遇语调平静,没有一点努力为他人做嫁衣的愤怒。   褚石道:“我已经知道你拿下城建了,你做得很好。”   他话锋一转:“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交给你大哥去做吧。”   果然,褚遇早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就猜到了对方的选择。   不管大哥再怎么愚蠢,到底是褚家唯一的接班人。   幸好褚遇从来没期待过褚石什么,对此毫不惊讶。   “父亲。”褚遇语调平稳恭敬,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一边的谢明月身上。   大小姐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目光微怔,回过神看了眼时间,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   褚遇再晚到一点,对方恐怕会甩脸子。   要是再糟糕点,可能会丢下他自己走。   谢明月在他面前表现的一直很娇纵,在傅译生面前却是完全的平静。   褚遇有时候会想这其中的微妙差距,之前也暗自揣度过:大小姐是看不起他吗?   不过看傅译生现在着急上火,褚遇突然庆幸。   至少谢明月对他,只是态度高高在上一点。总比像对傅译生那种,完全无视和忽略要好。   对大小姐的脾气有精准的认知,褚遇面带笑意,语速不自觉地增快。   “父亲,我对这件事交给大哥没有意见。”他迟疑一下,似乎纠结要不要开口:“只是您应该也听说,这次的计划是我和明飞共同推进的,明飞现在的总裁谢小姐……对我颇为满意,打算一直合作下去,我担心中途换人,对方会不会……”   褚遇话说的模糊不清,听起来像他和谢明月私交很重,电话那头果然开始犹豫。   “如果因为临时换人,影响到两家的合作……”褚遇不断往天平上增加砝码,话却说的滴水不漏。   “那就由你全权跟进吧。”   褚石叹了口气,还是松了口:“既然得到了谢小姐的青眼,阿遇,抓住这个机会。”   “褚氏要想打开更多的市场,谢小姐能帮大忙。”褚石叮嘱他,语速放缓,显然话里有话:“不要得罪她,争取她的好感。”   争取什么好感?   褚遇甚至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不就是卖儿子吗?   褚遇抬头望天:哦忘了,只有延续两家血脉的接班人才是儿子,他不过是个“混血”。   混的什么血,就要看褚石怎么定义他妈妈了。   电话最后,褚石声音低下去:“和你说的事情不要忘了。   “祭日快到了,去看看你母亲。”   电话“啪”的一声挂断,褚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走到谢明月面前。   他低声地开口,认真地和谢明月对视:“谢小姐。”   “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在996的播报下听完了通话,谢明月心下了然。   最后缺的那百分之二十,现在不是送上门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谢明月:傅译生嘴真的很硬,建议研究一下。 第45章   崔时找到了真相   傅译生到家的时候, 已经精疲力竭。   没有如预期中一样拿下城建项目,傅氏后面半年的规划都无法按期进行。   股东会认为他这次的决策有问题,虽然被他强制弹压下来, 但也搞得他精疲力竭。   等结束了, 他累到只想躺下来。   傅译生不肯在外人面前展现出疲态和弱态,一直忍着倦意到回家。   输入指纹锁,傅译生进了玄关。   傅译生习惯性在原地等了一下,没人过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温声安慰他。   房子安安静静,没有一盏灯亮着。平日里宽松的空间,这时候格外空和大。   静到傅译生能听见自己跳动的心脏,和微小的呼吸声。   过长时间没有进食的胃袋空空荡荡,针刺一般隐隐作痛。   傅译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便将包放下, 换好鞋子。   走向客厅的时候, 傅译生一时不察, 差点被沙发上的人影吓到。   抚了抚疼痛的太阳穴,傅译生辨认了一会儿:“……小晴?”   夏晴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没有开灯,只是沉默地坐着。   她一动不动地呆在黑暗里,冷声地质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怎么坐在这里?”傅译生太疲惫了, 他轻描淡写地跳过这个话题:“今天有竞标, 太忙了。”   “忙?”   夏晴冷笑,不复傅译生熟悉的活泼俏皮。   “你已经忙很多天了。”夏晴仍然坐着:“忙到一点陪我的功夫都没有吗?”   傅译生头更痛了,他忍着疲惫竭力解释:“那个工程对傅氏很重要……”   说到这里, 傅译生愣了一下。   就在今天下午, 他刚刚才和谢明月说过同样的话。   想到谢明月毫不留情的选择, 傅译生只觉得腹部痛得更厉害。   夏晴不以为意:“可是译生。”   她有些委屈:“以前我在国外的时候,你也很忙。可工作完了还是会打电话给我,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过得高不高兴,有没有人欺负我。怎么我回来了,一切反而都变了?”   “你的处境难道比前几年更艰难吗,为什么当时做得到的事情,现在反而做不到了?”   傅译生语塞,沉默片刻。   当时他有谢明月好好陪着哄着,生活住行被人安排的妥妥当当。他的所有精力都只用放在工作上,当然有空关心夏晴。   但是现在……傅译生闷声不响。   他已经从傅译生变成傅总了,只会越来越忙,但夏晴还活在出国前他们的相处模式里。   这样不行。   傅译生叹了口气,只觉得大脑痛得几乎要裂开。   “你为什么不说话,译生,你说不出来吗?”   夏晴眼看着情绪越来越偏激,傅译生很快察觉到不对劲。   忍着不舒服,他上前几步,坐在夏晴的对面。   两人面对面坐着。   想想夏晴的病,傅译生忍了又忍,深吸一口气:“夏晴。”   他试着好好和对方讲道理:“我承认我最近太忙了,忽视了你,这是我的不对。”   “傅氏最近的情况不太好…”傅译生想到这里又开始恼火。   归根到底,谢明月的骤然出手打破了他的所有准备。   他太轻视谢明月了,连带着轻视明飞的力量。   想到傅氏现在的问题是谁带来的,傅译生更加头痛。   谢明月……   “我最近一直在准备的竞标,被别人截胡了。”傅译生注视着地上,平静地讲:“谢明月帮了别人,没有帮我。”   傅译生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概括今天的事。   夏晴骤然发难:“你今天还见了谢明月??傅译生,你不是和我说过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吗?”   “你说过的。”夏晴质问他:“只是把她当替身而已,不是吗?”   夏晴口吻越来越偏激,到了一眼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步。   “你为什么背着我去偷偷见她!”   傅译生被夏晴的思路打了个措手不及。   从夏晴回国以来,在他面前都是活泼正常的样子。   偶尔有几次情绪不对,也很快就会调节。   现在这样情绪激动,完全超出了傅译生的预料。   傅译生一直知道夏晴的病,但头一回直面对方发疯。   怕夏晴情绪更加激动,傅译生按耐住不耐烦:“她也去参加这次的竞标,正好撞上了。”   看到夏晴脸上仍然是不信任的神色,傅译生一时没忍住。   他叹气:“阿晴,我最近真的很累。你为什么不能理解一下我呢?”   夏晴盯着他看,咬住下嘴唇。   “我不理解你?那你觉得谁理解你,谢明月吗?”   怎么又扯到谢明月身上了!   傅译生再三告诉自己忍让,但到底没憋住脾气。   “她比你更体谅我,这也是事实。”傅译生无意再争辩这个话题,“阿晴,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傅译生这话说的很重,夏晴心里咯噔一下。   她竭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不想再激怒傅译生,但脑海里一直在循环着他刚刚的话。   现在这样?   现在是哪样?   傅译生为什么现在对她没有以前耐心了?   不过是她小小地发个脾气,即便是中学时代的傅译生,也愿意哄着她、求她和好的啊。   为什么现在这么快就不耐烦了?   傅译生说谢明月比她做得好,她又一次输给谢明月了吗?   想到再一次被谢明月抢走一切,夏晴几乎已经能看到傅译生冷冷地对她说:“我现在爱的人是她,夏晴,如果你再对她动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代价。”   她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害怕着的梦魇,几乎在眼前展现。   夏晴不敢继续发疯,小心地握上傅译生的手:“对不起,阿生。”   她可怜巴巴地叫傅译生,眼泪像不要钱一般流淌出来:“我太害怕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太害怕了。”   她的眼泪像成线的珍珠,滚落到傅译生的手上。   “我没有父母亲人,没有家。我现在只有你了,我怕你也不要我,对不起。”   夏晴提起自己的身世,傅译生神态似乎逐渐缓和下来。   回握住夏晴的手,他说:“我知道了。不要哭了,去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吧。”   夏晴在傅译生的安抚下,逐渐收起眼泪。   傅译生态度已经松动,夏晴的害怕减轻很多,在对方的劝说下回了卧室。   门被关上,傅译生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面前的一片漆黑。   如果是谢明月,现在应该会陪他坐着吧?   或者已经很早就做好了饭菜,开着很暖的灯光,等他回家。   ……至少不会到现在,都没发现他捂住胃部的手。   傅译生躺在沙发上,头向后仰,看着空白一片的天花板,思绪开始放空。   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家里也是。   .   褚遇两人出现在墓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天色已晚,墓地人烟稀少。   很少有人在这个时间过来祭拜,守墓的老头看了褚遇好几眼,眼镜底下的视线疑惑又怀疑。   反复核对了好几遍信息,这才放两人进去。   褚遇母亲的墓地在郊区最好的地段,环境好又安静。   据谢明月在门口看到的广告来说,似乎公司还会安排专人,每年过来定期以购买方的名义扫墓。   一条龙服务,贴心地解决富豪们有心意但不多的困扰。   听起来就很贵。   一路走过来,褚遇身上的亢奋已经消失。   他买了花和贡品,安静地走到母亲的面前。   褚遇母亲的墓碑上刻着:“亡妻高书之墓,丈夫褚石敬立。”   高书。   谢明月默默咀嚼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温婉。   高书的长相也确实和这个名字一样,一张年代久远的单人照片,只能看到模糊温婉的笑脸。   褚遇将花放在母亲的墓碑前,倒了一碗酒,洒在墓碑前面的土地上。   谢明月百无聊赖地观察着褚遇,对方面无表情,仿佛不是在悼念自己去世的母亲。   “我也是第一次来看她。”褚遇抚摸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神情空白了一瞬,“在今天以前,我没来过这里。”   “她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节哀。”谢明月这句节哀说的真情实感。   褚遇是有错,高书却无辜。   只是高书恐怕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会继承父亲不负责任的秉性,同样用谎言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如出一辙的自私。   不过褚遇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复,他只是自顾自地讲着这个故事。   “她被褚……我父亲骗了,大出血死在诊所里。”褚遇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神色怔然:“我也被送进了孤儿院。”   “我在孤儿院的日子过得不好,当时长的矮小,经常被大孩子欺负。”   “我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直到被褚家的人领回去,当时还以为回家了。”褚遇苦笑:“褚石只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而已,他觉得丢脸。”   “我被带回了褚家。”   “在孤儿院我是没爸没妈的孤儿,在褚家,我降级成……”   “杂种,私生子,混血。”   褚遇冷嗤了一声:“混的什么血,人兽混血吗?混了褚石那个畜生?”   讲述自己最难堪的事情,褚遇以为会很艰难。   但看到谢明月满不在乎的神色,褚遇心下一动,反而轻快许多。   谢明月眼神很空的落在面前的某个点上,时不时看看自己的指甲,看起来没太听自己说话。   也是,谢明月根本不在乎这个。   他的丢脸、难堪、纠结,甚至痛苦。在大小姐眼里都不值一提。   她不怜悯他,也不看轻他。   因为在谢明月眼里,他和褚石没有分别,和褚厉也没有。   他不是什么所谓的“上等人和下等人的混血”,他只是褚遇而已。   大小姐公平地看不起每一个人,包括褚遇。   褚遇没见过这种公平,甚至觉得新鲜。   谢明月愿意陪褚遇来这种地方,已经算赏脸。   在对方提出不耐烦,想到处走走的时候,褚遇也没有阻拦。   看着谢明月往墓地深处走去,褚遇没怎么在意。   视线从对方的背影拉回墓碑,褚遇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继续和高书说:“我已经拿下了城建的项目,母亲。”   “褚石不知道我在国外的产业,他恐怕到今天还认为,我会当褚厉的一条好狗。”   “温顺,听话,指哪儿打哪儿。”   褚遇讽刺一笑,脊背挺直,目光在墓碑上流淌:“他太自信了,以为自己完全掌控我。”   和谢明月一样自信。   想到刚刚离开的谢明月,褚遇愣了一下,向母亲组织措辞:“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是褚家太太那样的人。”   “她们都看不起我。”   “一样高高在上,像我是条轻贱的狗,只配趴在地上舔她们的鞋底。”   褚遇想起刚遇见时,谢明月不屑的神色。   对方一直这么高贵,从来没低头看过。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会为傅译生洗手作羹汤。   傅译生何德何能。   “母亲,我不信人各有命。”褚遇想起傅译生那副天之骄子的做派,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墓碑上刻着的“丈夫褚石”。   “傅译生可以,我也可以。”   褚遇倏地一笑,对着母亲道:“与其当褚厉的狗。”   “还不如当谢明月的狗。”   都是做狗,这个看起来舒坦点。   褚遇在高书面前絮絮叨叨,反复讲了很多。   从自己的规划到国外的生意,再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   等褚遇说到口干舌燥,时间已经太晚太晚。   谢明月一直没有回来。   墓地各项设施都很完善,灯火通明,没有任何逼仄的地方,是以褚遇并不担心谢明月的安危。   褚遇站起身,最后一次看向母亲的遗像,对方的脸温柔平静,似乎隔着几十年的岁月和他对视,耐心地劝他争取一些东西。   “下次再来看您。”褚遇告别:“祝福我吧,母亲。祝我得到想要的东西。”   等褚遇在墓地找到谢明月的时候,她正从一块墓碑处离开。   对方似乎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神色难得有些怔松。   谢明月转头过来,看到褚遇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你花了很长时间。”   褚遇习惯性地道歉:“对不起,让你等久了。你刚刚在看什么,怎么站了这么久?”   “看到个好听的名字而已。”谢明月轻笑:“不是什么要紧事情。”   褚遇目光随之移动到那块墓碑上,视角问题,他看不见墓碑上的照片,只能看到刻着的名字。   沈松清?   确实不错。   褚遇没怎么在意,关注点很快落到了别处。   他们在墓地呆的时间很长,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些微的雨来。   一开始细细密密,逐渐变大。   墓地周围都是树,没什么躲雨的地方。   褚遇的车停在墓地门口,距离他们这里有一段路。   一直躲在树下不安全,得赶快到那里才行。   雨滴已经打湿了谢明月的头发,她的眉毛娇气地蹙起。   谢明月恐怕没受过这种罪,褚遇担心对方淋湿会感冒。   找不到伞,身上没有第二件衣服可以脱下来挡雨。   褚遇看着对方额头的雨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伸手。   他手掌张开、摊平,盖在谢明月的头上。   雨水顺着他的手掌,仍然滴落在谢明月的头上,作用微乎其微。   谢明月抬头看他,眸子比这场雨还清亮。   谢明月在心里扣了个问号,匪夷所思地问996:“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不会觉得自己挡住雨了吧?”   不是,你们男的到底在想什么?   你们言情小说的男主,脑子这么容易进水吗?   褚遇的角度,只能看到谢明月抬头,娇俏地白了他一眼。   她语气坏得要命:“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车啊!”   “哦哦。”   褚遇回过神来,自己也意识到刚刚的动作很蠢。   褚遇哑然失笑,连忙到山底下把车开过来。   谢明月站在原地没有走动,没有淋到太多雨。褚遇一路跑过去开车,浑身被淋得湿透。   没有衣服能换,他也不敢将衣服脱下来。   褚遇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将谢明月先送回去。   墓地在郊区,一路开回市区也用了三个小时。   等将谢明月送到家楼下,褚遇的脸色已经不太对劲。   褚遇脸色不好看,嘴唇发白,被雨淋湿的头发凌乱的遮住额头和眼睛。   没有擦干的雨水顺着他的锁骨滑落,从那颗很小的痣上经过,滴进衣服里。   褚遇注意到谢明月的视线,心下一动。   “谢小姐,我不太舒服。”   褚遇垂着眸子,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的样子。   谢明月看着对方演戏,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你在发热。”   褚遇的额头滚烫,应该是一直裹着湿透衣服的缘故。   “去医院吧。”谢明月利落地收回手,表情正常地拎起包,看起来完全没打算管褚遇的死活。   这种时候她还不忘提醒对方:“记得把项目的资料发给我,不要忘记。”   真绝情啊,谢小姐。   到这种时候,惦记的还是资料。   她对傅译生也这样吗?   看着谢明月真的要走,褚遇来不及细想,开口示弱:“我没办法开车。”   谢明月回头挑眉,示意他还有手机:“你可以让助理来接你。”   褚遇面不改色地扯谎:“助理去其他市出差了,现在赶不回来。”   这是赖上她了?   半个小时以后,褚遇安静地坐在谢明月的沙发上。   他刚在客房洗完澡,正在客厅皱着眉量体温。   “38.9。”谢明月接过体温计看了一眼,“哟。”   发高热了,谢明月看着对方发白的脸,忍住没勒令褚遇:别死我家里。   多晦气。   生了病的褚遇看起来格外脆弱,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向谢明月展示这种伤口。   谢明月看完体温,收拾好东西就打算回卧室。   她是短暂地收留了褚遇一晚,但那是为了推动进度条,可没打算陪聊陪护。   那是护工的活,得收费。   谢明月不留情面,转身就打算离开,却被沙发上的褚遇拽住衣角。   褚遇不敢直接抓住她的手,只能小小地揪住一个衣角:“谢小姐,我在发热。”   “我知道啊。”谢明月无辜抬眼:“药都在医疗箱里,你可以自己找。”   “应该都没过期。”   谢明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要回去睡了。”   996还在聚精会神地和她播报第三本书的进展,她回房间要做一个详细的规划。   按照现在的时间线,第三本书的女主已经快被男主害死了。   听到剧情线,谢明月拳头梆硬。   她还要赶着收拾残局,得尽快把褚遇和傅译生打包分类。   褚遇看着谢明月的神色开始放空,到底还是示弱:“谢小姐。”   褚遇刚吹完头发,柔顺的短发乖乖地趴在他额头上,看起来温润好撸。   像一只大金毛。   谢明月忍住了手贱的冲动,神色淡淡的,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像是得到了什么鼓励,褚遇接下来的话说的很顺畅。   已经开了头,再羞耻的话也不难讲。   褚遇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罕见地结巴:“我……我比傅译生好用的。”   他抬起头,对上谢明月的眼睛,神情竟然有几分真挚:   “你要不要,用我试试看?”   用这个词在这里显得暧昧又卑微,像在形容什么物件。   谢明月早知道褚遇和傅译生不一样,但也没想到对方能把姿态放这么低。   “996。”看着褚遇真诚的目光,谢明月没有急着反应,而是问了996另一个问题,“崔时那里的进度怎么样?”   这对她来说可太重要了。   996查询完毕,兴奋地汇报:“和我们算的时间差不多,崔时已经找到了a6457的学校,通过留校老师得知了一切!这份资料估计马上就要递到傅译生面前了!”   996在识海放了个烟花特效:“恭喜宿主,咱们卡的时间正好!”   得知崔时已经查到了一切,正在纠结怎么告诉傅译生,谢明月都能听到进度条拉满的声音。   就是这里了。   谢明月一直在等待的那个节点,到了。   于是褚遇听到谢明月轻笑了一声,声音清晰地进入他的耳道:   “好啊。”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第46章   傅总不会贱到去挽回吧?   褚遇从沙发上爬起来, 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   天光大亮,透过窗户向外看,太阳高悬在天上。   褚遇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看时间, 果然已经十一点。   头一回起这么晚。   在褚家多年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生物钟固定下来以后,很难再进入长久的深层睡眠。   褚遇怔怔地在床上坐了会儿。头已经不再发晕,除了喉咙有点不舒服, 高热和其他症状尽数消退。   褚遇笼统地洗漱了一番,迫不及待走下楼梯,四处找谢明月的身影。   没有。   出门了吗?   褚遇不死心,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到处都没找到谢明月。   昨天谢明月的那句“好啊”现在还在他脑子里翻转,动辄掀起波澜。   昨天他大概是猪油蒙了心, 在祭拜过母亲以后又淋了雨, 脑子不太清醒, 想到傅译生都能得到谢明月的爱,他一时不甘:他都可以, 我怎么不行?   生病加剧了这种不甘。   如果是平日,褚遇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直到确定谢明月会答应他。   借着发热示弱, 话刚说出口, 褚遇就有些懊悔。   这种潦草的询问……   但谢明月说好。   他问谢明月要不要用一用自己,谢明月说好。   想到这里,褚遇耳尖泛红。   找不到谢明月, 褚遇在原地站了会儿, 不打算急着离开。   想起那些故事里谢明月的角色, 褚遇怔了一下。   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做法,褚遇迟疑:做饭应该不会太难?   他在孤儿院也做过些简单吃食,虽然很久没下厨,但也不会倒退到哪里去吧。   褚遇打算走到厨房去,经过餐厅的时候,却看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现成的粥。   他找了一圈的谢明月正站在厨房里,细心地将摘下来的花剪掉多余的枝叶,然后插进花瓶。   红月季花苞开得正好,还不用醒花,热烈的颜色很衬谢明月。   谢明月看到他过来,泰然自若地招呼他:“来了?吃早饭吧。”   褚遇在原地愣了半晌,手脚僵硬地坐下,“这些是你做的吗?”   他指了指桌上的白粥和配菜。   谢明月拿好碗筷坐下,匪夷所思地抬头:“怎么可能,这当然是外卖啊。”   她只是嫌外卖盒子不好看,所以进行了装盘而已。   反正碗筷也不用她来洗。   褚遇拿起勺子扒拉了两口粥,听到对方的回答,失落之余又诡异地觉得确实是大小姐的作风。   ……总不会那些年,谢明月给傅译生洗手作羹汤,其实也是点的外卖吧?   褚遇低头挑出粥里的香菜,佯装无意地问谢明月:“你之前和傅译生住在一起,也是点外卖吗?”   想想自己对外卖进行的再加工,谢明月难得有些心虚,但转瞬间就理直气壮:“是啊。”   得到想要的回答,褚遇低下头笑了笑。   “你不喜欢做饭吗?”   谢明月随口回答:“也不算不喜欢,只是懒得做而已。”   她对烹饪没有什么特别狂热的爱好,顶多只是看到家里的厨具,偶尔会有兴趣试试看。   褚遇喝了两口粥,说:“我会做一点,不算太难吃,下次可以做给你吃。”   短暂的停顿过后,褚遇像想起什么,装作无意的补充:“应该会比傅总做的好一点。”   对面小小拉踩了一下傅译生,谢明月也愿意配合,“那有机会试试好了。”   当然是有机会的,但恐怕褚遇到时候,已经不能心态平稳地做这些事情。   谢明月深谙狗咬狗的道理,褚遇是她在其中立出来的一块牌子,目的是催化剧情。   对方如果真以为他们在恋爱,未免太过自信了。   相比于傅译生,褚遇只是没来得及实施自己的计划而已。   而原主却是真切的,因为这个人跳了海。   中间横亘着一条命呢,褚遇。   看着自己立的好靶子,谢明月言笑晏晏,体贴地让对方好好养病。   谢明月对褚遇向来没有好脸色,即便现在只是平常的态度,褚遇也如蒙天恩,颇为受宠若惊。   褚遇粥已经喝的见底,他踌躇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谢小姐。”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昨天谢明月的回应固然让他惊喜,但褚遇心里还是有疑虑。   他抱着那样的目的接近谢明月,自然也担忧变故。   “嗯?”谢明月挑眉,注意力从手机转移到对方的脸上。   “你问什么?”   一鼓作气,再而衰。褚遇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吃好了的话,我去洗碗。”   即便不是确认了关系,但看谢明月转变的态度和口吻,应该并不抵触他的接近。   假以时日,他自信能完全取代傅译生。   褚遇收起桌上的盘子,想在谢明月面前表现自己,顺便和傅译生对比一下,但转头就被谢明月制止。   对方诧异地阻止他:“有洗碗机,不用自己洗。”   “……好的。”   褚遇没想到这一茬,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以后,绞尽脑汁想自己还能做的事情。   又不能洗碗,也没什么能做的事情。   很难显得他比傅译生厉害。   谢明月没管褚遇在想什么,她拍了张花瓶的照片发给简言。不出预料,得到简言秒回的夸赞。   【好看!】   【很会搭配啊!】   【看到感觉心情都好了很多!】   简言秒回了很多夸张的夸奖,谢明月笑,问对方的近况。   【最近怎么样,旅行还顺利吗?是不是要回来了?】   简言解约以后,没有急着入职。   督察部的很多工作,都可以在网络会议上解决。   简言干脆给自己放了个假,去走了心心念念的川藏线。   旅途应该还算愉快,谢明月看过对方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虽然黑了一些,精气神却比上次见面好了很多。   【当然好啦,你不知道,我在川藏线认识了一些朋友,其中很多都是一个人过来旅行,很好相处。】   简言絮絮叨叨地和谢明月讲了很多旅行趣事,过了会儿才回答她另一个问题。   【我今天下午就能到首都了,要不要一起出来玩啊?】   收到谢明月的欣然应允,简言更加兴奋。   【你要不要来参加过几天的车友会?是几个爱车的朋友组办的赛车比赛,在行业小有名气,很多这方面的大牛都会过来。】   【我也报名了hh,你不是也会,要不要试试看?】   原主当然是不会开车的,但谢明月算这方面的玩咖,对这个颇有研究。   想到在这个世界没怎么休息过,谢明月答应了对方。   【好。】   【那我可先给你报名了,到时候应该很多人会来。】   谢明月回好简言的信息,抬头还看到褚遇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要不要去看我的比赛?”谢明月对褚遇发出邀请。   .   不同于谢明月这里一派温馨,傅译生坐在办公室,紧紧皱着眉,面色不太好看。   刚和下面的人发了通火,看着挨骂的人急忙逃出去改方案。傅译生坐了下来,身形有些狼狈。   点了支烟卷,傅译生抽了两口,觉得索然无味。   夏晴不怎么管他抽烟,也不会再偷偷将他口袋里的烟卷没收。   傅译生压力大的时候常常毫无节制,就这样过了段时间,再抽烟竟然觉得反胃想吐。   想要的东西一朝得到,好像也索然无味。   呆坐了会儿,傅译生熄灭了手里的烟。   将烟头碾压在玻璃缸中,傅译生有些出神。   城建的项目眼看着是拿不下来,公司内外的隐忧反而显现,傅译生不说焦头烂额,到底有些头痛。   夏晴又……   想到昨天刚哄好夏晴,今早就因为一件小事又吵了一架,傅译生有些不耐烦。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夏晴这么没有安全感?   不分场合和时间,无休止地和他吵架、找他麻烦。   他等了三年,等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吗?   刚想到夏晴,傅译生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起了熟悉的电话铃声。   傅译生看了一眼,果然是她。   傅译生坐在椅子上,没有伸手去拿手机,任由手机屏幕亮着,一遍遍倔强地提示他接通电话。   傅译生看着电话自动挂断,难得感觉到了一丝喘息。   好景不长,第二通电话坚持不懈地打了过来。   如果是谢明月,不会打第二通。   她总是这样,怕他不舒服,怕他不高兴,怕打扰他的正事惹他厌烦。   傅译生胃部隐隐不适,从昨天一直到今天,持续疼痛着。   还算能忍,傅译生没有多管。   忍着抽搐,傅译生的手指在接通键上停留了两秒,最后还是点了绿色的按钮。   傅译生无声地叹了口气,把电话放在耳边,果然听到对方的质问。   “阿生,刚刚为什么不接电话?”夏晴压抑着脾气,尽量柔和地问他。   傅译生难得感觉到厌烦,转瞬顿了一下。   他已经连夏晴……都厌烦了吗?   “刚在开会。”胃部还在疼痛,傅译生扯了个谎。   “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   夏晴坐在床上,额头冒着冷汗。   她刚从梦魇里挣脱出来,现在还停留在害怕的余悸当中。   夏晴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她还是没有抢到傅译生。   在她把谢明月推下楼以后,对方冷着脸告诫她,告诉她自己认清了心意,他最爱的是谢明月,不是她夏晴。   “可能中学时我是很喜欢你的,但这三年陪我朝夕相处的是明月。”傅译生冷着脸警告她:“之前是我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所以才会放任你伤害她那么多次,现在不会了。”   “你如果再敢靠近谢明月,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夏晴记得自己冷笑,情绪爆发:“难道那些事情你没有做吗?我之前伤害她的时候,你不是都知道吗?”   “是你默许了,你以为自己不爱她,所以默许了。你现在又是凭什么把自己摘这么干净呢,就因为谢明月愿意原谅你,所以你觉得自己不算凶手?”   “我呸。傅译生,你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回忆里的傅译生果然被激怒,大概是怕她在谢明月面前多说,立刻让保安把她赶了出去。   之后夏晴在国内的事业屡屡受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傅译生在针对她。   在一次次围剿中,她不得不放弃生意。   想到自己原本的结局在梦里一次次重复,夏晴惊醒。   不可以这样的,她怎么能过这种生活?   一定可以改变,一定能。   她不是已经回来,改变了很多东西吗。   谢明月已经和傅译生彻底分手了,现在呆在傅译生身边的人是她夏晴。   没有可以再次抢走她的东西。   即便如此,夏晴心里仍然时刻萦绕着一种不安感。   谢明月太奇怪了……她完全不是上辈子的样子。   这样的谢明月让她觉得无法掌控,她猜不到对方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明明……明明她现在对傅译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怎么傅译生的目光仍然放到她身上去了?   被这种不安和紧张驱使,夏晴恨不得时时刻刻掌握傅译生的行踪。   “没有,只是有些想你。”夏晴温柔地关心对方:“你有没有吃饭啊,现在还在公司吗,还是在其他地方?”   “在公司。”傅译生胃更绞痛。   面对夏晴的打探,他闭了闭眼,已经提不起耐性招架。   太过明显,大概只有夏晴自己觉得自然。   “我还有事要忙,晚一点再打给你。”傅译生头一回率先挂掉夏晴的电话。   将手机扔到一旁的椅子上,傅译生蒙住头趴在桌子上,缓解胃部的疼痛感。   “张助。”傅译生痛得厉害。   没有谢明月以后,胃痛这个毛病又卷土重来。   想起那时候随身带着药,被一日三餐精细地养起来,久远到竟然像几年前的事情。   明明也才分手两个月啊。   想到具体的日子,傅译生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桌面。   原来也才两个月。   他竟然会这么不习惯。   他可能……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在乎谢明月。   从来不是谢明月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谢明月。   谢明月没有傅译生仍然能生活的很好,但他离开了谢明月,甚至生活正常都做不到。   傅译生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明悟,却在瞬间无能为力地意识到,对方已经离开了他。   张助听到傅译生的传唤,刚从门口进来,就看到他们总裁神色茫然地坐在书桌前。   “总裁?”   傅译生没应他,专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张助理大着声音又叫了几次,傅译生这才发现对方进来。   “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傅译生回过神来,忍着胃部的不适,“你不是加了谢明月的微信吗,她有没有拉黑你?”   之前为了方便张助替他给谢明月送礼物,两人之间保留了联系方式。   后来谢明月提出分手,拉黑了傅译生的电话和微信,他彻底失去了沟通对方的渠道,只有张助理的手机能打通。   被问到这个,张助猝不及防,不过还是赶紧回答:“没有没有,谢小姐没拉黑我。”   傅译生刚想让他联系对方,就听到张助理接着补充:“我今天还看到谢小姐发朋友圈呢。”   不过他没敢点赞,怕提醒了谢小姐,直接被对方删除。   “朋友圈?”傅译生问。   张助理连忙把手机掏出来,找到谢明月的头像,点进对方的朋友圈后递给傅译生:“就是这条,应该是摘了花吧。”   傅译生接过手机,看对方发的最新一条。   谢明月发朋友圈不爱配文,只是简单的一张图,一眼就能看完。   确实是发了自己插的花,但傅译生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个上面。   傅译生几乎瞬间就留意到,在照片的一角,摆着两套碗筷用具。   ……有第二个人?   谢明月和谁一起吃了早饭?   或者说,谢明月还能和谁一起吃早饭?   想到褚遇昨天跟着谢明月离开,答案不言而喻。   谢明月把之前那些只属于他的待遇,又原封不动地用到褚遇身上了吗?   傅译生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顾不上胃痛,大步走出办公室。   他起身的动作太快,桌上的东西被衣角带落。   不顾张助的无助询问,傅译生脚步生风。   他不信谢明月真的不要他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夏晴不适合他,只有谢明月能给他想要的一切。   谢明月永远体谅他、照顾他、爱他,他不愿意拱手把这样的谢明月让给别人。   如果不是夏晴突然回国,他根本不会把那么好的谢明月弄丢。   傅译生来不及去思索怎么处理夏晴,他现在整个脑子里只充斥着一种想法。   傅译生想:他要把这一切都拿回来。   褚遇不过刚和谢明月认识两个月罢了,难道真能代替他吗?   他不信。他和谢明月的这三年独一无二。   只要他肯道歉,谢明月就算闹脾气,也总会原谅他。   傅译生有这个自信。   傅译生大步生风,只留下被丢在原地的张助理半天摸不着头脑。   “不是,傅总您这是去哪儿啊?您下午还有会要开啊!”   眼看着叫不回来对方,张助只能好脾气地摇摇头。   看着被留下的手机,还停留在谢小姐的微信页面上。   张助忍不住想:傅总不会是去挽回谢小姐了吧?   不过转眼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傅总之前对谢小姐做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在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以后,傅总不至于跑去挽回对方。   想到这里,张助摇了摇头,那得多贱啊。   作者有话说:   张助理很吃惊:真有人这么贱吗? 第47章   傅译生质问:褚遇在里面是吗   从墓地回来那天开始, 首都一直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天。   落地窗外是大雨,谢明月缩在客厅的角落里。她特意在客厅的一角安置了沙发,人坐下会深陷进去, 被柔软的材质包围。   客厅的火焰壁炉燃烧着红色的火焰灯, 谢明月缩在沙发里织毛线。   这是她最近新发展出的爱好,用来打发一些无聊时光。   宋泽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过来的。   阴雨天,谢明月懒得出门。   经过上次的敲打,宋泽最近变得老实很多。但凡有不能确定的事, 他都会拿过来询问谢明月的意见。   嫌弃通话效率太低,谢明月摸索了一下,给对方弹了视频会议。   稍微等了一会儿,宋泽穿着小恐龙睡衣,一头凌乱地出现在视频会议中。   对方神色难以掩盖不自然。   谢明月斟酌了几秒钟,委婉地夸奖:“很有童心。”   宋泽面无表情, 推了推刚刚才戴上的金丝框眼镜:“谢谢。”   虽然对方现在的样子难得一见, 但看得出宋泽的难为情, 谢明月没有针对这个话题多做纠缠。   宋泽确实很好用,惹急了很难找到这么全能的大管家。   宋泽汇报着公司的近况, 谢明月聚精会神地打着毛线,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对方。   宋泽本想让对方专心点,但谢明月偶尔提的两句往往让他眼前一亮。   “这个方向我没考虑过。”宋泽蹙眉:“没有尝试过这种处理方式, 我不确定效果。我回去想想看, 过两天把策划发过来。”   “好。”   “对了,谢总。”宋泽提起明飞娱乐的事,“……想争取的那部电影, 片方有意让闻知燃来主演, 我们这里是……?”   宋泽提起的是明飞一位一直挣扎在二线的演员, 业务水平很不错,奈何一直遇不到好片。   这次对方看上了刘导的下一部影片,可惜对方属意的主角是正当红的另一位演员——闻知燃。   提到闻知燃,只要留意内娱的基本都知道一点。   非科班出身,凭着一张好脸和庞大的粉丝基数,常年能接触最顶尖的那批好本子。   毕竟自身带着巨大的流量,有他在票房就不用愁了,谁会不喜欢这样的演员?   “他经纪人一直在接触这个本子,我们大概抢不过。不过听说闻知燃自己倒不很想出演,只是碍于经纪人不同意,一直僵持着。我们的艺人还想争取一下,我觉得机会不大。”   宋泽翻看着手里的资料:“闻知燃的经纪人从出道起就没换过,对他接的本把控的很严格。闻知燃虽然性格乖僻,但还算听她的话。”   这是事实。   圈里圈外对闻知燃这个经纪人都有所耳闻,只比闻知燃大四岁,却把闻知燃当亲生孩子一样拉扯。   这几年殚精竭虑,硬生生把年仅二十一岁的闻知燃奶到了顶流的位置。   不过她太严苛,很受粉丝圈诟病。   常常有人骂她掌控欲太强,束缚了哥哥的自由。   只是闻知燃一般都听对方的安排,所以粉丝骂归骂,也没什么办法。   宋泽认为没什么机会争取,也是基于这点。   听到熟悉的名字,谢明月不管996在识海上蹿下跳,边织毛衣边回宋泽:“他啊,你让艺人好好准备试戏吧,闻知燃不会接这部戏的。”   宋泽停下翻阅文件的动作,抬头疑惑地问:“嗯?”   对方抬手时碰到桌边的水杯,溅出一桌子水。宋泽一边擦拭一边追问:“您怎么知道……我们在对面公司有卧底?”   剧情一下从玛卡巴卡切换到谍战大片,谢明月哑然失笑。   “消息来源是可靠的。”谢明月明显不打算多说,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对面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没空接触什么商务了。”   她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闻知燃的经纪人很快就撂挑子不干了。   谢明月一语带过,宋泽却听得出对方的自信。   谢明月显然是有完全的把握,确定闻知燃不会再接触这个资源。   只是……连他都不知道的消息,谢明月不怎么管控公司的事务,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谢明月的电脑开着,大屏在和宋泽视频会议,小屏分屏开着b站的视频教程。   织毛线有固定的针数,一旦数错就得重来。比起宋泽提出的那些简单问题,谢明月的心思更多放在数针眼上。   谢明月缩在沙发里,聚精会神地织毛线,看起来颇为温婉。   又像回到了之前一样。   宋泽清理完桌面,将被打湿的文稿一张张摊开、铺平,怕字迹都晕染开。   一边进行这项工作,宋泽一边状似无意地问:“谢小姐,您和傅先生是已经分开了吗?”   大概因为说的是和工作无关的话题,对方的称呼从谢总变成了谢小姐。   谢明月皱着眉,仔细地重数针数,怎么也想不明白织东西怎么会这么难。   好像多了一针?   听到宋泽的提问,她神色自若,完全没有任何波澜:“是。”   终于找到哪儿出了问题,谢明月长舒一口气,然后才有精力回复宋泽:“你消息太滞后了,我们分开都快两个月了。”   谢明月挑眉:“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宋泽笑起来,很配他的衣服,“只是很久没和傅氏合作了。”   他顿了顿,点评道:“确实不堪为您的良配。”   谢明月没有追问,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话确实没说错。   若论人品,傅译生给原主提鞋都不配。   说到这里,宋泽状似无意地问:“对了谢小姐,您还记得我和您第一次见面吗。”   他看起来只是想到这件事,随便问了一嘴,注意力都在手上的东西上。   直到问后半句,他才抬眼,正视谢明月:“当时傅总打电话过来,我们在开会,他好像找不到什么东西,让你给他送过去。”   看着宋泽正常的神色,谢明月看了对方一会儿,慢慢笑起来:“是吗,我怎么不记得这件事。”   “当时你还不认识他吧。”   宋泽低下眸子,不再看谢明月:“是这样吗?是我记错了?”   谢明月手上动作不停,口吻却很确定:“是你记错了。”   宋泽把桌上的东西都放在能晾干的地方,坐在电脑面前,“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谢明月没再回应对方的话题。   她的所有注意力好像都在手上,根本没怎么在乎他挑起的话题。   宋泽暗地里舒了口气。   今天要讨论的事情基本都说完了,宋泽还要其他事情要处理,打算先挂掉电话。   谢明月甩手掌柜当的很舒服,作为代价,宋泽彻底变成了工作狂。   工作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要么转移到明天,要么转移到别人身上。   谢明月没有拖延的习惯,因为她一般直接不做。   身为公司的掌权者,只要把握好大方向就行了。   钱总要留一部分给别人挣嘛。   不过明飞自从换成谢明月以后,公司彻头彻尾完善了福利制度。   严格贯彻落实劳动法,双休,很少加班,加班三倍工资,有公司出资的团聚(但不强制员工参加),建设了完整的运动设施,配备了休息室和健身房,还有专门的下午茶供应。   福利好,工资提高,甚至还推迟了半小时上班时间。   虽然工作量上去,但工资也大幅度增加,明飞的员工幸福感反而大大上升。   员工:谁上班不是为了钱啊?   即便是宋泽,虽然被谢明月敲打过,但各项待遇也被提了一阶。   都几年了,他还是老谢总走时的待遇,确实不像话。   刚要挂断电话,宋泽看到群里最新的信息,拦住谢明月:“谢总,你还记得上次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孩吗?叫季生星。”   “他本来要以团的形式出道,不过最近似乎有意向转换赛道,想单人出道。李纪拿不定主意,让我来问问你。”   照理来说这种小事,对方不至于专程拿到她面前问。   只是个还没正式出道的练习生罢了。   宋泽会多问这句,不过是因为那天季生星站在她身后。   谢明月:“这种小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就行了,不用问我。”   “好。”   挂断宋泽的电话,谢明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研究了好几天钩玩偶,到现在连个样都没打出来。   想到前几天和简言夸下海口,一定能征服钩针。谢明月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好钩完送给简言,谢明月思索了一下,果断打开某宝。   她不会钩没关系,买个现成的她难道也不会吗?   屋外还在下雨,谢明月空隙时往外看了一眼。   大雨倾盆,还夹杂着大风,把树吹得沙沙作响。   坏天气。   房子的隔音很好,隔绝了大部分声音。   这样的天气很适合缩在家里睡觉,谢明月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打算去泡个热水澡,躺在床上看会儿书,然后就休息。   还在想明天的规划,谢明月往楼上走,却听到门口传来持续不断的敲门声。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节奏很快和激烈,看得出来人很急。   在谢明月发现以前,对方恐怕已经敲了一会儿了。   只是外面风雨声太大,谢明月一时间没注意到。   谢明月走过去,没急着开门,先查看了一下门铃。   果然是没电了。   在日程中记下换电池,谢明月这才不急不慌地开了门。   门外的人是谁她猜都懒得猜,别墅区是严格的刷脸制。只有在系统里录入过人脸识别的人才能进入。   褚遇不可能在这时候过来,那么来的只有可能是傅译生。   谢明月边开门边走神:下次要记得把他的面孔从安保系统里删除才行。   打开门,果然是他。   傅译生很高,站在谢明月面前极其具备压迫感。   他似乎刚淋了雨,整个人湿透,雨水从头发上滑落到脸颊,显得他格外狼狈。   傅译生神情隐忍,似乎在忍耐什么疼痛。   谢明月笑起来,真狼狈啊。   像条被人从温暖房间扔出来、走投无路的流浪狗。   傅译生看到她开门,冷声问她:“你换了锁门密码?”   看来是试过了密码,发现自己进不来,偏偏门铃又坏了,于是被迫在门口淋了很长时间的雨。   怪不得这么大火气。   不过连续两天都有人淋湿着站在她在门口,谢明月恍惚间以为自己进了什么不良剧本。   这是在干什么?   谢明月无视对方的压迫,挑眉盘问:“傅总,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我家吧。”   “没有我的允许,你算擅闯民宅。”   “民宅?”傅译生冷哼:“我在这里住了三年,你现在要赶也未免太晚,而且是你自己给我开的门。”   傅译生否认自己看到她开门那一刻的欣喜,话语脱口而出,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是来求和的。   想到这里,傅译生有些懊恼。   他神色不自然地咳嗽两声,试图说些软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你不请我进去吗?”   感受到身上的黏腻感,傅译生不舒服地动了下,迫不及待想进去洗个澡。   不得不承认,在发现自己被淋湿的那刻,傅译生甚至有些庆幸。   这样看起来诚心很多。   就算谢明月不肯原谅他,总不会拒绝让他进去呆一会儿。   她平日里最心疼他,即便分开也不会舍得他生病。   傅译生向来不屑使用这种苦肉计,但他鬼使神差地想起来,当时谢明月在他和褚遇之间做选择的那天……似乎褚遇说话也是这样的?   以退为进,心机。   傅译生心下鄙夷,开口还是问谢明月能不能让他进去。   他不放过谢明月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却看到他印象里永远心疼他的谢明月表情平静。   她似乎识破了他的拙劣的伎俩,嘲讽地问:“傅译生。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进来?就凭你想吗?”   “你以为你是皇帝?”   谢明月声音冷淡,傅译生却听出了讽刺。   傅译生没想到自己已经主动上门,对方竟然还是软硬不吃。   谢明月等着傅译生气急败坏,却看到对方蹙眉,半晌话题竟然拐到了另一边。   傅译生皱着眉头,露出怀疑之色:“你为什么不肯让我进去?”   他的视线穿过谢明月直奔屋内,似乎在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寻找无果,傅译生脸色阴沉,质问谢明月:   “谢明月,褚遇在房间里是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一天都在路上qaq写晚了   用六个字形象地形容褚遇和傅译生的关系:狗咬狗一嘴毛 第48章   我不喜欢夏晴了,我喜欢你。   傅译生质问:“谢明月, 褚遇在房间里是吗?”   瞧瞧这捉奸一样的口吻。   谢明月哑然失笑,对傅译生的脑回路提不起什么愤怒的情绪。   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能对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有什么多余的期待呢?   谢明月没有回答,在傅译生眼里相当于默认。   傅译生脸黑的能滴水,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来求和的。   傅译生沉浸在愤怒的情绪里, 冷声道:“让开,我要进去。”   谢明月拦住了他的去路,堵在他和房间当中。   傅译生脸色更差,几乎确定褚遇就在房子里。   “你让他进去, 不让我进去?”傅译生不敢置信,质问谢明月。   傅译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无缘无故的,谢明月怎么会拦着他?他笃定褚遇就藏在房间当中。   趁着谢明月不注意,傅译生蹙眉,试图借着体力差距直接从门口闯进去。   他要把褚遇揪出来!   男女体力值差距太过明显,傅译生没打算伤害谢明月, 但很自信能闯入房子。   就在傅译生踏入半只脚的时候, 一根尖锐的木针抵住他的脖颈。   傅译生被抵在原地, 瞳孔本能地放大。   木针的头尖锐得厉害,被用力地贴紧脆弱的脖颈, 极具杀伤力。   傅译生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前进半步,这根木针真的会刺穿自己的脖子。   出于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傅译生顿时停下了脚步。   傅译生不敢置信, 他恼怒地质问谢明月:“你把这种东西抵在我的脖子上?”   你不怕我受伤吗?   傅译生吞下了喉咙口的下半句话。   相比于傅译生的不敢置信,谢明月神态要平静很多。   她仿佛不知道自己正掌握着别人的生命,闻言只是轻笑。   “傅译生, 不要让我从正当防卫变成过失杀人。”谢明月警告对方:“我可不想为你这种人坐牢。”   “很不值当的。”   盛怒之下的傅译生能做出什么事, 谁都不好说。从一开始开门, 谢明月就留了一手。   她使用的毛线针很短,比老式的要短很长一截,很方便她藏在衣服袖口里。   从猜到门口是傅译生的那一刻开始,谢明月就拿起了桌上的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她从来以最大的警惕心去揣测对方道德的最低线。   看,这不就用上了。   不过以防以后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谢明月思索了一下,决定多在家里准备一些防身用具。   比方什么方便携带的匕首、套在手上的戒指、防身棍……   介于防—狼喷雾并不能直接买到,谢明月还考虑买些喷壶装进风油精,遇到危险就照着对方的眼睛喷。   傅译生被谢明月这一手打得措手不及,震惊之余更加恼怒:“你就这么护着褚遇?”   “我和你在这里纠缠这么久,他一次都没出来过,你还要护着他吗!”   “你想多了。”谢明月回复。   她已经有点嫌这样的纠缠浪费时间了。   褚遇是她埋好的线,以对方的聪明程度,应该可以帮她走完傅译生的剧情才对。   按照谢明月本来的打算,傅译生不会占据她额外的工作时间。   谁能想到傅译生的脑补是世界级别。   谢明月表情逐渐不耐烦,尽管如此,她手上的针一点也没放松,紧紧地贴着对方的致命处。   谢明月不放开,傅译生却也不肯走,一直用一副看负心汉的表情盯着谢明月。   不知道的以为是谢明月对不起他。   两人都不肯退步,气氛一时间僵持下来。   褚遇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褚遇飞快地走上前,推开傅译生,将谢明月拦在身后。   褚遇一改温文尔雅的面目,提防地对着傅译生:“傅译生,你想做什么?”   “经济不景气到需要傅总亲自打家劫舍了吗。”褚遇不仅要讽刺对方,甚至还嘲笑了两句:“不过是没拿下城建,傅总不用这么狗急跳墙吧!”   褚遇说着激怒对方的话,声音很冷。   他在家里踌躇了一下,斟酌着找了些城建的资料,想和谢明月见一面,结果一来就看到傅译生。   真晦气。   幸好他来了,不然还不知道傅译生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傅译生被逼退,踉跄了两步。   褚遇怒急,傅译生的怒气却消散了两分。   原来褚遇不在屋内。   那两副碗筷大约也并不是褚遇的了。意识到对方可能还没住进谢明月的家,傅译生难掩心中的喜悦,但听到对方的话,他眉头又锁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傅译生不满:“我难道会伤害谢明月吗!”   “那可不好说。”褚遇直言不讳。   “你!”   傅译生气死,看着谢明月呆在褚遇身后一言不发,又是一阵不爽。   褚遇这么想就算了,难道谢明月也这么想吗?   他只是想进去看看褚遇在不在罢了,既然里面没人,谢明月为什么不早说!   看着褚遇一副提防的样子挡在谢明月前面,俨然以保护者的身份自居,傅译生冷笑:   “褚二少。”傅译生着重强调了二少两字,其中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没想到褚二少这样的人也会当看门狗。”傅译生嘲讽他:“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回去讨好一下自己大哥,说不定他继承家业以后,还能从指头缝里漏点东西给你。”   傅译生有意讥讽,技能全开,连谢明月的神色都忍不住动了动。   这话说的实在诛心,谢明月都不认为褚遇会忍下去。   就在谢明月犹豫救护车是现在打还是等会儿打,褚遇的反应出乎两人的预料。   褚遇声音平淡,就像完全不在乎对方的话。   他甚至还笑了一下,“傅总。”   “想当看门狗也得有资格的。”他挑了挑眉:“像傅总这样的,阿月连考虑都不会考虑一下。”   这话完全激出傅译生的火气。他本来就不是能忍耐的性格,被激一下更加控制不住。   想到上回也是这样的情况,褚遇说的话句句有利于谢明月,反而博得了谢明月的信任…   傅译生压抑住心里的火气,直直地盯着谢明月,声音放低:“阿月,我胃疼。”   我胃疼,谢明月。   你不是最心疼我吗?   褚遇讥讽他:“傅总,这里不是卖惨的地方。”   他边说这话,边用余光观察谢明月的反应。   该死,傅译生怎么突然玩起这一套了。   褚遇在心里暗骂。   他不担心对方继续错认自己的心意,但不确定如果对方回心转意,谢明月会不会动摇。   那毕竟是……那么全力以赴的三年。   一千零九十五天。   傅译生盯着谢明月的脸,不敢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他企图在每个微小的幅度里看到谢明月的心疼,那种司空见惯的东西现在被疯狂期待出现。   然而没有。   谢明月甚至有闲情逸致冲他笑,她笑意盈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说:“傅译生,关我什么事儿?”   “你胃疼不疼,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语气轻轻柔柔的,和当时说喜欢他的口吻分毫不差。   傅译生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的表情,几乎不敢信这种话真的出自谢明月的口中。   他声音很低:“我不是骗你,我真的很疼。”   胃袋空的时间太久,长期不规律的饮食让整个肠胃脆弱到不堪一击。   胃痉挛的时间越来越长,傅译生没有说谎。   “我知道。”谢明月挑眉。   “你应该去医院,而不是来我家。”   或者停尸房也行。   谢明月的表情无懈可击,没有一丝深藏的不舍和心疼。   傅译生盯着对方的脸许久。   这是与他朝夕相对三年的脸,他熟悉每一丝肌肤纹理,然后眼睁睁看着它变成完全生疏的样子。   “你怎么变了。”   在巨大的冲击下,傅译生几乎喃喃自语:“你变到我完全不认识。”   面对傅译生的指责,谢明月一笑而过。   她当然变了。   因为你熟悉的“谢明月”已经被你亲手逼死了。   凶手的指责怎么听都引人发笑,不值得任何回复。   谢明月根本不会回应这种话,反而是褚遇从听到她的回应开始,几乎隐藏不住自己的幸灾乐祸。   “傅总对自己太自信了。”褚遇看了一眼谢明月。   他本该介意谢明月的冷心冷情,但大小姐对傅译生的一视同仁,让他感觉到一种诡异的优越感。   谢明月不是只对他这样,她对傅译生也是这样。   相比起来,至少他现在还能登堂入室。   而且,谢明月可是和他说了“好啊”。   怎么不算一种赢?   精神胜利的褚遇:“傅总还是快请回吧,不要再打扰我和阿月了。”   我和阿月。   简单的四个字,泾渭分明。   一条鸿沟横亘在中间,沟这里是傅译生,沟对面是褚遇和谢明月。   傅译生眼通红,一只手拽住褚遇的衣领,另一只手已经攥成拳头。   他忍了又忍,没敢挥拳。   他很相信,只要他现在敢挥拳,褚遇一定会想办法让谢明月对他恶感更重。   褚遇料到对方的反应,他的衣领被傅译生死死攥着,正面迎着对方扬起的拳头。   他知道对方不敢打。   褚遇衣领处的纽扣被扯落了一颗,圆圆的纽扣掉到地上,滚出一个歪歪斜斜的圆形痕迹。   气氛凝固,一点声音都变得很清晰。   咬了咬牙,傅译生恨恨地松开对方的衣领。   褚遇的衣服被扯得凌乱,尤其是脖颈,露出大片裸露的肌肤。   褚遇在男生中已经算白,身上的痕迹很明显。   刚刚的动作下来,他脖子上的痣也随之露出来。   看到熟悉的形状,松开衣领的傅译生皱了皱眉。   这个位置怎么感觉那么熟悉?   好像还有谁在同样的位置,也长了颗相似的痣。   只是记忆太模糊,傅译生想了两秒,发现自己想不到以后索性放弃了。   不过是一颗痣,想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   难道能比现在谢明月不要他更要紧吗?   傅译生盯着褚遇的视线几乎燃烧。   褚遇整理好衣服,弯腰捡起那颗纽扣。   他明明平视傅译生,视线却居高临下。   带着一种胜利者的优越,褚遇瞥了傅译生一眼。   手下败将。   无论之前谢明月到底有多爱他,现如今都不算数了。   他赢面大。   至少比这种已经被逐出决赛圈的人要强多了。   谢明月从褚遇身后走出来,对上傅译生看过来的眼神。   傅译生一眨不眨,看着她张口。   看着傅译生专注的视线,谢明月难得有些好奇,她问:“你来是为了什么?”   她大概能猜到傅译生的心理活动,对方的反应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但这个时间线超出了她的计算,在她原定的计划里,应该还要有一件大事推进催化对方的情绪才对。   谢明月对他人的掌控欲强到不放过一点细微处,对于自己的计算失误,谢明月有些疑惑。   兄弟,你怎么不按剧本走?   她下一幕白写了。   “来挽回我吗?”谢明月明知故问,“你不是已经有夏晴了吗?”   “夏晴知道这件事吗?”她继续问了下去。   傅译生胸膛起伏,没有回答。   谢明月没有轻易放过对方,她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神色,然后仿佛得出了结论:“傅译生,你总不会一边瞒着夏晴,一边又来挽回我吧?”   “……不是。”傅译生愣了下,然后立刻反驳:“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谢明月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你不喜欢夏晴了吗?”谢明月戳他的心,“你朝思夜想三年的人终于回来,你却发现自己不喜欢她了,是吗?”   “谢明月!”傅译生提高声音,被戳破心思的难堪占据,“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谢明月果然知道自己是夏晴的替身。   但从他们分手到谢明月撞上夏晴,她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任何一次。   “为什么?”   谢明月平静地反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傅译生质问她:“你明明什么都懂,为什么不说。”   谢明月那么爱他,对这件事却引而不发至今。   这不符合常理。   “没有必要。”谢明月给了他一个痛快。   “我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你明白吗?”谢明月平静地宣布死刑:“我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   “你和夏晴是和好还是分开,到底有什么过往,至于我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对我来说不重要。”   “我已经和你讲过好几次了,不过你好像没听进去。”谢明月挑眉。   他当然听不进去!傅译生咬紧牙关。   他怎么可能相信谢明月不在乎!   尤其是、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谢明月脸上找不到任何一丝说谎的痕迹,她太自然了。   如果连这句也是谎话,谢明月无疑是最优秀的演员。   傅译生拳头攥紧,眼睛通红。   “我不信。”傅译生不管不顾。   “你在骗我。”傅译生否定对方的所有话,“你只是知道了你是……”   那两个字在傅译生嘴里犹豫地转了几圈,最后还是被说出来。   “……你是夏晴的替身,你恨我,所以现在说这些话让我伤心。”   “我现在没有把你再当替代品的想法。”傅译生问她:“你可不可以回来?”   看着他这幅神态,谢明月突然仿佛醒悟了一般,她笑起来,慢慢地问他。   “傅译生,你是为什么来挽回我啊。”   “我需要你。”傅译生不假思索。   “我很需要你。”   比我以为的,更加更加需要你。   在说出这句话以后,傅译生好像终于被打破了什么枷锁,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原来他真正想说的,一直都是这一句。   谢明月看着对方真挚的剖露内心,傅译生的表情不似作伪。   尽管所有剧情都是按照她的规划在进行,谢明月还是被这句话逗乐了。   多自私啊,傅译生。   你需要“谢明月”,然后逼死她。   你不是需要爱人,你只需要爱人的爱。   “你不需要我。”谢明月止住了笑意,正色道:“傅译生。”   “我需要的。”傅译生以为对方在质疑自己的心意,急急地替自己辩白,“我只是不知道我自己…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经常胃痛,我才知道你之前对我有多好,我已经习惯你呆在我身边。”   他以为谢明月会一直安静地呆在他熟悉的角落里,用那种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真的不知道。   他以为他喜欢夏晴,直到谢明月离开。   傅译生说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些狼狈,“和夏晴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过的很不好。”   “我以为我喜欢她,但她并不适合我。”   谢明月真情实感地笑起来,她头一回认真地注视自己的任务角色:   “傅译生,你不是需要我。”谢明月轻描淡写地下了定论,完全没有被打动,“南街口就是人才市场,你可以去那里找个保姆或者护工。”   “你需要的是这个。”   不是的!   傅译生急忙想要反驳,却只看到谢明月眉眼冷淡,吩咐褚遇关门。   门被重重关上,连带关掉了傅译生的辩白。   “不是的,不是的。”傅译生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他很小声地说:“我可能是……喜欢你,谢明月。”   “我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说:   46后面500字没复制全,漏了点没发。刚去补了一下。   大家出门注意安全!可以像明月一样准备一些防身的东西(当然希望大家永远都用不到! 第49章   会不会是你查错了?   傅译生失魂落魄地站在谢明月家门口, 他呆呆地等了会儿。   没有人过来开门。   首都下着连绵的雨,打湿他的衣服。   傅译生知道,谢明月不会再给他开门。   褚遇临进去前那得意的一眼, 傅译生看的很清晰。   像条家养的狗, 在嘲笑扒着窗口朝里面窥探的流浪狗。   无处可去,傅译生最后还是回了家。   家里果然没人。   灯光大开,屋内东西的摆放略显凌乱。   傅译生不顾身上湿透的衣服,径直坐下。   手机临近关机, 电量格只有短短一截红色。   划动屏幕,十六个未接电话。都是夏晴打来的。   屋内明显少了许多东西,傅译生不用进去看就知道夏晴在闹什么脾气。   大概是离家出走那一套。   如果是往常,或者是中学时代,傅译生这时候大概已经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去哄对方了。   但现在的傅译生没这个耐性。   淋了太久的雨,胃又不断抽搐, 傅译生脸色发白。   喉咙口已经有明显的痛感, 鼻子堵塞, 傅译生强撑着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厨房还是空荡荡的。   傅译生按下热水按钮,眼前一花, 看见谢明月面带娇嗔,接过他手中的水杯。   “我来吧,你快坐着休息。”   她温温柔柔地推了傅译生一把, 指责他不关心自己的身体。   傅译生站在原地没动, 闭上眼又睁开。   果然没有,傅译生自嘲:真是疯了。   倒了杯温水,傅译生坐回了沙发。   他消失了一个下午, 公司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   张助理等人给他发了很多信息, 傅译生忍着疲倦一条条查看。   回完对方, 他无意识地划动列表。   之前一直都有一个小猫头像,隔三差五叮嘱他好好吃饭,长久以来,傅译生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谢明月信息很多,他有时候会疑惑:对方怎么有这么多事情要叮嘱。   谢明月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他是成年人,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吗?   后来嫌对方聒噪,傅译生开了免打扰,只有偶尔要她来接,才会点进对话框。   划来划去找不到这个头像,傅译生才想起来:   上次被谢明月拉黑后,他很愤怒之下直接删除了对方。   聊天记录都没有了,傅译生烦躁得要命。   崔时也很久没联系他,不知道整天在做什么。傅译生翻阅列表,想叫个人出去喝酒。   正好看到前几年联系密切的二代,邀请他去看下周的车赛。   傅译生爱玩车,年纪小一点的时候还爱自己改装。   迫切需要一件事来转移当前的注意力,傅译生打字:“好。”   .   自从那天把傅译生赶出家门,谢明月舒舒服服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   追剧、处理公司的事务、和简言约着出门喝茶,还有继续发展自己的手工事业。   生活平静惬意,忙着整治公司风气的简言都忍不住感慨她:“你是真舒服啊。”   说完就风风火火跑去工作了。   简言现在和谢明月初见时的差距很大,完全抛去了高跟鞋,扎起头发,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相比起刚认识的时候,她的精气神提升了一大截。   舒适的工作养人,谢明月和996感慨。   简言感觉头发都多了一大把。   最近是清明,谢明月既然在替原主完成愿望,自然没忘记给她的父母扫墓。   正好走到墓地,谢明月又去看了趟沈松清。   沈松清的长相酷似傅译生,两人像一个模板出来的孪生兄弟。   除了细微的差别,单看五官很容易搞混。   谢明月倒是从来没把两个人的照片认错过。   沈松清是她亲手捏出的角色,相比于傅译生的高傲,他的眉宇一片温柔宁静。   谢明月看着沈松清墓前的照片,对方平和地注视着她,就好像轻轻在问:“你也在这里吗?”   对方因为她而存在于所有人的记忆里,从谢明月的审美中衍生出来,他们彼此了解,像一对素未谋面的好友。   谢明月站了一会儿,在对方墓前放了一束花。   谢明月轻声讲:“该你出场了。”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的格外快,谢明月还没怎么反应,已经过去了一周。   这一周傅译生还在忙着解决公司的事,倒没怎么烦她。   仅仅换着号给她打了几个电话,被拉黑以后就消停了。   倒是褚遇,从上次看到傅译生被赶走后,最近一直过来给她做饭。   一开始煮出来的东西卖相不好,这两天倒越发熟练起来。   看着他手上被油溅出的疤,还有手机里一整排的教程app,谢明月神色不动,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的讨好。   很快到了比赛的日子,谢明月难得起了个大早。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起不来,比赛开始的时间不算早。   谢明月到了场地,简言很快过来拥抱她。   “你来了。”简言比谢明月略高一点,拥抱时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   “你怎么没换衣服?”谢明月问。   为了保障比赛的安全,谢明月熟悉完场地就换上了防护服。   “昨天落枕了。”简言指着自己的脖子抱怨:“现在痛得要命,刚去办了退赛手续,今天只能看你发挥了。”   谢明月没戴防护头盔,是以现在还能很清晰的看到场上的一切。   比赛还没开始,简言和她说了两句,就去和其他到场的朋友大招呼。   今天的比赛是速赛,赛场中规中矩,没什么太大难度,反而很考验车手的掌控力。   比赛前所有参赛选手都找时间过来熟悉过场地,包括谢明月。   对比赛心里有数,谢明月倒没有很紧张。   谢明月在原先的世界参加过方程式车赛,作为杆位替车队赢过不少比赛。不过这次的车牌只是二代车友们自发组织的小比赛,不分排位赛,直接进正赛,只看谁能跑出最快单圈。   相比起正经车赛,更像一个车友联谊。   现场的氛围融洽,选手们彼此看起来都认识,热络地和对方打招呼。   谢明月站在看台上,等着褚遇过来。   她自带了水杯,是个很可爱的兔子保温杯,粉粉嫩嫩。   谢明月在站台喝水,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复褚遇。   【可能会稍微晚一点。】   【还没开始。】   谢明月估算了一下时间,才回他。   【还得二三十分钟。】   谢明月的感觉没错,车友赛别名大型联谊。   能玩得起车的人家世都不错,大家互相都混个脸熟。场上的人要么是二代,要么就是二代们的女友。   社交成分太重,谢明月没什么混进去的想法。   她来这儿一方面是因为简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太久没摸车了。   谢明月不想社交,但周围的人并不打算放她清净。   谢明月刚站了会儿,旁边的两个男人就忍不住过来搭话。   两人一个矮胖,一个精瘦像猴子。站在一起格外喜剧。   精瘦的人看起来有几分猥琐,向谢明月搭话:“你也是过来参加车友赛的?”   谢明月脸好,俏生生地站在这儿,多的是想上来攀谈的人。   只是这两人抢了先。   谢明月注意力还在手机上,冷淡地抬起头,看得出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嗯。”   对方看不出她态度冷淡,听到她回复以为有戏:“这里还挺少见到女生,我以为你们女的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呢。”   对方呼出来的气都带着股讨人嫌的味儿,谢明月挑眉:“哦?这种东西?”   “这是哪种东西?”谢明月问。   对方愣了一下,以为她没听懂。   他比划:“就是很热血啊激情啊,这种只有我们男的喜欢。你们女的不都喜欢那种文文静静的东西,看书识字、相夫教子啊。”   说到相夫教子,他身边的矮胖推了推他,俩人嘿嘿一笑,心照不宣。   味儿太冲了。   谢明月收起手机,不想继续受刑。   谢明月没惯着对方,她挑眉:“你管女的喜欢什么。”   言下之意很明确,关你什么事儿。   被谢明月这么不轻不重地刺痛了两句,瘦猴有些下不来台。   他刚还和朋友打赌一定拿下,转头就被撂了面子。   自觉在兄弟面前丢脸,瘦猴有些恼怒:“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我过来和你认识一下,你在这儿装什么清高。”瘦猴打量着她:“你们女的能有什么技术啊,以为谁不知道你是过来钓凯子的?”   “我过来是给你面子,懂吗?一个花瓶拽得和二五八万一样。”   嘴真脏啊。   被毁了好心情,谢明月无声地叹了口气。   对方误以为她这声叹气是妥协,脸色又放柔和下来:“给你脸你就接着。等下加个联系方式,我给你介绍我们车队。”   矮胖明显是他的捧哏,闻言也道:“我们王哥技术,是这个。”   他竖了个大拇指,果不其然看到王哥得意的脸。   谢明月言笑晏晏,清晰地吐字:“滚。”   她普通话字正腔圆,根本不会让人误会。   王哥刚看到美女冲他笑,心里还乐着呢,转头就听见这么一句。   “你这婊……”考虑到是公共场合,王哥没敢把话吐全。   场地是有监控的,这种东西要被拍下来,回去铁定家里挨骂。   矮胖过来打圆场:“哎不是,你一个女人,说话别这么咄咄逼人。”   “你也滚。”谢明月不假思索。   一下子下了两个人的面子,谢明月还嫌没完。   她敲了敲手里的头盔,发出清脆的声响。   “比赛就技术上见真章,我等着看呢。”   褚遇已经过来,谢明月没再搭理这两人。   当着两人的面走开,谢明月和褚遇碰上面。   褚遇在看台的位置很好,是观赛的最佳位置。   看到谢明月在自己身边坐下,褚遇有些担忧:“安全吗?”   谢明月喝了口水,拧上杯子。谢明月懒得拿着,地上又脏,褚遇自然而然地伸手接着。   不说别的,褚遇察言观色的能力是越来越强。   “比赛都有风险,这很正常。”谢明月检查身上的防护服。   听了这话,褚遇更加忧心忡忡。   褚遇不玩车,但也听说过圈内那些发烧友的事情。   比赛都有风险,小擦伤是风险,车毁人亡也是。   但在这些天的相处之下,他已经格外了解大小姐的脾气。   已经进了赛场,谢明月绝不可能退赛。   “别担心。”谢明月笑着安抚他:“它好玩儿的地方就在这里,极高的速度、极大的竞争力,肾上腺素和荷尔蒙都飙升,风险本身也是它的魅力之一。”   比赛即将开始,谢明月即将去候场的地方。   谢明月戴上头盔,拍拍褚遇的肩膀:“你要保有一些赌性。”   她指指褚遇手上的水杯,对上他专注的视线:“好好坐着。”   隔着头盔,褚遇都能看到谢明月眼睛里的笑意。   和平时的大小姐不一样,这一刻的谢明月,像从他认识的躯壳里跳出来的轻巧灵魂。   ……不太像一个人。   陌生的谢明月叮嘱他:“看好我的水杯。”   “给你赢块金牌玩玩。”   .   傅译生到的时候已经很晚,比赛即将开始。   身边的朋友看到他坐下,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怎么才来啊。”   “忙。”   傅译生打不起精神,心不在焉地和朋友说生意场上的事情。   不知道谢明月这时候在干什么,傅译生思绪不自觉地飘远。   从上次分开以后,他陆续换了几个手机号给谢明月打电话。   对方都没接,再拨打第二次就会自动显示对方在忙。   几次三番下来,傅译生自然懂被拉黑了。   傅译生堪堪意识到自己的心意,立刻就被对方拉黑,心情自然不佳,今天出来也有放松的意思。   夏晴闹了回大脾气,张助理联系了她,据说是跑去找那位陪她回国的朋友了。   傅译生没去哄她。   他心里还有些不相信,谢明月能这么坚定地抛弃他。   会不会是因为夏晴的缘故……?   如果他和夏晴分手,谢明月可能会重新接受他。   想到这里,傅译生又抱有了几分期待。   傅译生心不在焉,朋友很快察觉:“你在听吗?”   “嗯。”傅译生敷衍过去,抬头佯装认真地看场上的比赛。   看到谢明月的时候,傅译生几乎以为是最近思虑过重导致的幻觉。   “谢明月?”   傅译生皱着眉头站起身,不顾身后观众的抱怨走到看台栏杆处。   朋友替他打圆场,他也顾不上管。   真是谢明月。   傅译生仔细辨认对方,半晌才敢信。   谢明月怎么穿好了防护站在候场区?   傅译生宁愿自己认错,但清楚不可能。   谢明月侧着脸,只露出光滑白皙的半张脸。她和身边的女生交谈着什么,谈笑自然丝毫不怯场。   是傅译生完      全不熟悉的样子。   像谢明月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场地。   这他妈是在搞什么?   谢明月哪里会开车,她是不是不要命了!   傅译生心都悬起来,大步走下看台,刚要去候场区找谢明月就被安保拦住了。   “不好意思先生,比赛即将开始,闲杂人等不可入场。”   安保的态度很坚决,警惕的神情像他是什么恐怖分子。   就这么一耽误,谢明月那里已经在准备上车。   来不及了。   傅译生恨恨地看了一眼谢明月,眉皱得能夹死苍蝇。   褚遇怎么没看着她,这么危险的活动也让她参加!   眼看已经来不及阻止,傅译生迫不得已回到了看台。   大屏将选手的表现清晰投放,傅译生坐在位置上,双手紧紧合拢在胸口前,紧张地盯着比赛的进程。   谢明月换好用具,进入驾驶座。   感受到熟悉的环境,谢明月摸了摸自己的方向盘。   即便赛前已经热身过场地,她仍然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的暖流。   比赛开始,谢明月深呼吸。   血液开始沸腾流淌,她感受着呼吸震颤。   车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车身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看台上的傅译生神态紧张,几乎站起来。   谢明月的比赛用车是改装后的版本,随着车身极速行驶,车位会冒出剧烈的白烟。   场地并不复杂,车与车之间的距离拉的很小。   傅译生站在看台上,不敢放过任何一秒。   他心里清楚,场地简单不代表不容易出事故,当选手拉不开差距时,往往会选择最快的超速方式。   ——极速弯道超车!   在这种情况下,谢明月很有可能出事故。   傅译生一边骂一边在心里想:谢明月,你最好别疯到玩儿这么大。   场上观众的惊呼此起彼伏。   傅译生瞳孔骤缩,只看到谢明月的车放弃了稳妥的过弯方式,选择了硬核漂移!   傅译生站了起来,已经来不及去管别的。   在他不远处的地方,另一个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那是褚遇!   果然是他带谢明月来玩这种东西!   傅译生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立刻转过来去看谢明月的状况。   万幸,安全!   谢明月远远甩下了其他选手!   场地中的王哥坐在车里,愤恨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大局已定,眼看是追不上了。   本轮的赢家是谁,尘埃落定。   到达终点,谢明月在车里缓了一下余震,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谢明月下车摘下头盔,头发随之散乱,在空中飞扬。   她回过头看了看台,一派意气风发。   赢了。   谢明月精准定位到褚遇的位置,做口型。   褚遇半猜半认,对方应该是说:   “你看好我的水杯了吗?”   褚遇站在看台上,看着简言一路飞奔过去找到谢明月,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拥抱。   谢明月移开了视线,褚遇的心脏却还在噗通噗通地跳动,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捂住自己胸口的位置,半晌笑了出来。   褚遇,你完蛋了。   谢明月收下了简言的祝贺。主办方要开始颁奖,她得去领奖台,就先和简言分开了。   傅译生站在褚遇不远处,清晰地看到谢明月和褚遇的互动,心绪难平。   这样的谢明月,他从来没有见过。   傅译生说不好自己现在是这么心情。   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谢明月?   傅译生正五味杂陈,直到接通崔时电话时,仍然停留在这种情绪里。   场上太多欢呼声,傅译生听不清对方的声音。   走下看台前他看了一眼谢明月的方向,谢明月正站在领奖台上,神情平淡,完全没有关注到他。   傅译生走到僻静一点的地方,崔时的声音吞吞吐吐。   “傅哥,你……我有个事要和你说,你先别生气。”   傅译生讨厌这幅扭捏样子,颇有些不耐烦。   他蹙眉催促:“说。”   领奖流程比比赛用时都长,谢明月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褚遇在原地看了会儿颁奖,就检查座位拿好谢明月的东西,打算去出口处等她。   刚过拐角处,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停在那里。   傅译生斜靠在边上,身边已经是潦草地散落一地的烟头。   烟头的数量多,对方显然抽烟很凶,且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会儿。   附近开着大窗,有流动的空气。   即便如此,四周还是弥漫着浓烈的烟味。   看到他来,傅译生和电话里的人最后说了句什么。   “你把这些东西全部发给我。”   接着挂断了电话,傅译生看向褚遇。   神色复杂,竟然不复上次见面的敌意。   反而颇为……同病相怜?   傅译生和他有什么好同病相怜的?褚遇心下好笑。   他可没作死到失去谢明月才知道懊悔。   傅译生粗暴地拿手按灭烟头,斟酌了一下用词。   刚刚的事像一记重击,打得傅译生无力招架。   比起不敢置信,或者愤怒。傅译生更多的是一种茫然。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呢?   全是假的吗?没有一点点真?   傅译生还没接受这件事,有种不真实感,压过了其他所有感知。   他甚至怀疑这是崔时和他开的一个愚人节玩笑。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会不会是他妈查错了?   傅译生沉浸在巨大的怀疑当中,连愤怒的心力都没有。   “有个事情,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褚遇观察到,对方的视线在他脖颈处一扫而过。   傅译生头一回平和地向褚遇发出邀请:“你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第50章   该生车祸身亡   领完奖已经是昨天的事, 谢明月回来还研究了一下奖牌。   纯金,果然大手笔。   谢明月把金牌放进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褚遇已经帮她做好了早饭。   谢明月习惯一觉睡到中午, 对方最近时常估摸着她起来的时间过来熬粥。   今天是褚遇自己包的虾饺, 谢明月坐在位置上,咬了一口晶莹剔透的饺。   虾仁大颗,整体味道清淡,谢明月很喜欢。   褚遇平时做完饭, 都会跟着谢明月一起吃点,今天却只是静静地坐在她对面。   褚遇头发柔顺地垂下来,遮住一半的眼睛。他一言不发,只是很安静地看着谢明月吃他做的东西。   “怎么不吃?”谢明月随意问了一句。   “吃过了。”其实没有。   谢明月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乎对方有没有真的吃。   昨天傅译生和褚遇的进度都疯狂上升,尤其是褚遇, 直接从十跳到六十。   大概猜到傅译生做了什么, 谢明月不动如山。   褚遇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垂下眸子观察自己的指节。   他的手骨节分明且肤色很白,右手被油溅出一个明显的痕迹, 结痂后留下棕色的色素沉淀。   褚遇盯着那块圆疤,突然开口:“最近有点想把脖子上的痣点掉,你觉得呢?”   他扯松了衣领, 指着脖子上的小“v”示意对方。   “感觉不是很好看。”   谢明月神色漫不经心, 没什么波动,像他只是在聊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可以啊。”谢明月故意顿了一下,果然看到对面的身体绷直, “不过怎么突然想到去点痣, 脖子上也不影响美观, 没什么必要。”   “苏筱倩说不太好看。”褚遇找了个人挡枪,接着问:“你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吗?”   “挺好看的。”谢明月用那种熟悉的目光看了会儿那颗小痣,然后移开视线。   “是没什么必要。”   褚遇盯着谢明月的脸看了会儿,然后突然笑起来:“好啊,那听你的,不点了。”   这个话题很快跳过,褚遇仿佛只是想到了随便一提。   谢明月吃完东西已经是中午,太阳大好。   看了眼今天的日程,确认傅译生和褚遇会自己走进程。谢明月安心地搬了张椅子去阳台。   这么好的太阳,很适合躺着睡觉。   谢明月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等褚遇说要出去一趟买点食材,她也只是慵懒地应付:   “晚上想喝银耳莲子羹。”谢明月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褚遇开门的手停顿了一下,“知道了。”   门在身后被关上,谢明月彻底睡过去。   .   褚遇关好门,一路畅通无阻地出别墅区。   他最近来的次数太多,小区的保安已经认了个脸熟,看到他还打了个招呼。   “褚先生,又过来了啊?”   褚遇脸色平常,态度很好地点头:“是啊。”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啊?”这是没换班看到他早上过来的保安。   “去见朋友。”褚遇如常地和保安沟通。   保安们见惯了他来他走,也没放心上。   这位褚先生已经连续过来很多天了,一开始是刷的临时进出证明,后来被小区住户谢小姐领着过来录入了面孔。   那时候他们才知道,这位一看就身世不凡的大少爷为什么天天跑过来,手上还往往拎着一个大袋子。   眼看着褚遇从第一天来时不好相处的样子,变成现在平和礼貌标配是手拎菜篮子,保安心里啧啧惊奇。   这位谢小姐是个人物。   褚遇照常叮嘱了一句:“如果看到我和你们说的人,麻烦通知我。”   安保不是第一回 被褚遇叮嘱了,自然点头应好。   “放心吧您就,谢小姐也吩咐过我了。”   褚遇走出小区,却没有按照往常的路径走向生鲜超市。   他按照手机上发来的地址,搜索、导航,然后拐进了附近的咖啡馆。   和前台招待说了位置,褚遇很快被领到内侧。   傅译生果然已经坐在了那里。   傅译生已经坐了一会儿,面前的咖啡只剩一半,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倦。   他眼圈底下一片乌青,估计是没好好睡。   “来了?”傅译生冷哼一声:“你迟到五分钟了,褚少爷真是不慌不忙。”   褚遇没理他,招手叫来服务员,点完才回过头看着傅译生。   “说吧。”   傅译生看他一向不对付,这件事褚遇心里很清楚。   昨天傅译生在场馆外拦住他,褚遇本来不想搭理。   即便对方提出要和他约个时间聊聊,褚遇也没放心上。   谢明月随时可能领完奖出来,褚遇怕对方出来找不到他。   直到傅译生看出他无意见面,迫不得已扔出重磅炸弹。   褚遇还记得傅译生那时候的脸,他怜悯中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看起来格外奇怪。   傅译生一句话就让他停下了脚步:“她应该夸过你脖子上的胎记好看吧?”   “奇怪我怎么知道的?”傅译生看出他的费解,不知道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谢明月是为了这个胎记才靠近你的。”傅译生拍拍站在原地的褚遇,“如果好奇我知道什么,明天下午,我在谢明月小区门口的咖啡店等你。”   所以今天下午,褚遇给谢明月做完饭,坐在了傅译生的对面。   傅译生看不惯对方理直气壮的态度,有些不爽:“我辛苦查到的东西,你一句话就想知道?”   想到自己昨晚的难熬,傅译生莫名有些不甘。   “你可以不说。”褚遇不为所动,直视傅译生。   “你!”傅译生恼怒:“我不信你不好奇。”   “你既然会叫我出来,就证明你想我知道。”褚遇直截了当地戳破对方:“虽然不知道你想破坏什么,但很明显,你要讲的事情对我和谢明月的关系没有好处。”   “你知道你还过来?”傅译生说完意识到不对,蹙眉:“你要这么说,也没必要听。”   傅译生想推拉一把,却没想到褚遇瞥了他一眼,直接当着送餐的服务员的面径直离开。   服务员刚把褚遇的那杯端上来,看了这场景明显愣住。   她结结巴巴:“这位客人,要打包吗?”   傅译生没想到褚遇都不挣扎一下,不得已叫住对方。   “现在趁着我还好奇。”褚遇重新坐回他对面:“我劝你快讲。”   他接过咖啡:“谢谢。”   服务生脸红了一下,不过场上两个人都没空关注她。   傅译生没好气地将手上的资料甩过去:“都在这里了。”   傅译生没忍住嘲讽了他一句:“褚少爷,你没什么心脏病吧。”   “要是有,还是吃颗保心丸再看吧。”傅译生冷笑:“不然我怕你气死在这里,我还要负刑事责任。”   褚遇没空管对方的冷嘲热讽,事实上从他打开文件看到第一个字的那一刻,已经骤然变了脸色。   文件有厚厚一沓,上面记录了一个人的生平。   褚遇的注意力完全被第一面的照片吸引住。   那是一张和傅译生有九分像的脸,硬要找不同的话,只能说两人风格迥异,这点即便隔着照片也能看出来。   看到褚遇停顿,傅译生讥讽他:“愣住了?”   一开口就知道不会是同一个人。   即便仅仅通过照片,也能看出对方脾气性格都很好,眉宇间的温和作不了假。   越是意识到这一点,褚遇心下越沉。   两个这么相像的人……褚遇继续看下去。   这是一份中学学籍的文档,估计是傅译生从对方的学校里调出来的。   学校:鸣华中学。   班级:高三(3)班   姓名:沈松清。   沈松清……看到熟悉的名字,过去的回忆立刻卷土重来,几乎跳到褚遇的脸上。   褚遇记忆极佳,自然不会忘记是从哪儿看到过这个名字。   在这一刻他甚至痛恨自己的好记性,以至于他能清晰记起谢明月那一刻怔然的神情。   褚遇抑制住心底升腾起的不安,继续看下去。   【于2015年升入鸣华中学高中部,2018年毕业。】   和谢明月同一个学校,同一届?   褚遇不记得谢明月高中到底读的哪个班,但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他翻到下一页,那是一张大学档案。   这张档案上的沈松清显然已经成长很多,身上带了成年后的稳重,不变的还是温和的面孔。   他平静地注视着镜头,带着笑意,像和褚遇对视。   都不用看对方具体的履历,褚遇都能猜到对方会是什么性格。   是老师眼里的得意门生,是同学的好好学长,是亲密且值得信任的朋友,温柔体贴的恋人。   是和褚遇完全、完全不一样的人。   仅仅看着这张照片,褚遇都能看到对方如何从一个和睦的家庭里出生,一路上伴随着长辈的呵护和鼓励,经历过时间的打磨,成为温和的大人。   看起来像那种……即便你搞砸一切,他也只会情绪稳定地安抚好你,缓解你的焦虑和愧疚,让你把一切交给他处理的人。   一团温和的水。   褚遇抿了抿嘴,嘴唇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白。   这一页的有效信息并不多,基本都围绕着对方在学校内的活动在介绍。   那一堆密密麻麻的介绍,不用看都知道他在首都大学有多顺风顺水。   褚遇一眼掠过,刚打算翻过去看下一页,就被一行明显的字吸引了注意。   还是学校履历的介绍,不过这次和高中时的不同。   在对方2019年入学后面,清晰地写下了一句话。   就是这句话,让褚遇瞳孔震颤,甚至打落了身旁的咖啡。   【该生于2020年2月,车祸身亡。】   作者有话说:   上了一天课,我今天短短(心虚 第51章   活人难道争不过死人?   车祸身亡?   褚遇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皱着眉往下一页翻。   坐在他对面的傅译生看到他的动作,伸出手,按住他即将翻开的纸张。   褚遇狐疑地抬头看向对方, 傅译生神色晦涩不明。   “算了。”就在褚遇以为傅译生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 对方倏地松开手。   傅译生瘫倒在椅背上,头向头仰,右手重重拍了一下桌面。   “你看吧。”   对方的语气不甘中还夹杂了些别的什么,很诡异。   褚遇这时已经没空去探究对方的心理活动, 他心里的谜团越来越大,迫切地需要一个出口。   翻开这一页,褚遇瞳孔震颤。   这上面记录了……他完全没想过的事情。   正如他猜想的那样,这张和傅译生相似的脸的使用者,果然和谢明月有不浅的关系。   沈松清,是谢明月青梅竹马的初恋。   光是褚遇自己, 就知道“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有多么了不得的分量。   资料中详细记载了谢明月和沈松清的故事。   不同于傅译生和谢明月的过往, 沈松清和她认识要更早。   早在老谢总还健在, 谢明月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的时候,两人就认识了。   他们的相识说起来颇有几分惊险。   老谢总生意做的大, 即便他为人宽厚平和,仍然有几个看不顺眼的仇家。   在谢明月十二岁这年,对方为了胁迫谢总让步, 重金聘请了亡命之徒绑架谢明月。   在放学的路上, 歹徒趁接送的阿姨不备,将小小的谢明月戴上眼罩、堵住嘴巴、用绳子牢牢地绑住手脚扔进面包车的后备箱。   在这样的危急情况下,是沈松清救了谢明月。   对方虽然年纪小, 脑子却灵光, 在发现谢明月被绑架以后暗自记下了车牌。   他跑去通知了心急如焚的老谢总, 并跟着警局过去指认歹徒。   小谢明月从暗无天日的废弃车库被找到时,沈松清正在现场。   她被松开眼罩,久违的光亮刺痛眼睛,平日没说过话的男同学站在她面前,温声地宽慰她:“你不要怕,我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   褚遇看到过往的资料,目光幽深。   他一面暗自庆幸那时候有人将谢明月早早救出来,一方面心沉下去。   即便没有看到现场,褚遇也能猜到沈松清如何天神下凡一样出现。   后面的内容果然不出褚遇所料。   在那样鲜明的出场以后,沈松清强势闯进了谢明月的生命里。   沈松清的父亲是谢氏的员工,母亲是中学的老师。   两人感情和睦,将沈松清教导的很好。   从傅译生收集到的资料里,不仅老师很满意这个一点就通的好学生,同学也对沈松清赞不绝口。   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   在沈松清救了谢明月以后,老谢总做主,将两个孩子调在了一个班。   他的用意也无非是希望,沈松清能去帮帮还沉浸在被绑阴影中的谢明月。   沈松清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在长久的相互扶持中,他们是彼此的同学、老师、朋友、知己。   两个少年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   走过青涩的中学时代后,他们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即便家境有些差距,老谢总对此也乐见其成。   沈松清实在是很讨人喜欢的青年,很轻易地博得了恋人父母的欢心。   到这里是天胡开局。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在所有老师长辈的期待中喜结连理,共同步入人生下一个阶段。   直到——沈松清死亡。   美梦被打破了。   年仅二十岁的沈松清,死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里。   一切戛然而止,正如这个年轻人的生命一样。   褚遇几乎不敢再翻看下去,他心里有强烈的不好预感。   褚遇倏地抬头,正好对上傅译生复杂的视线。   傅译生避开对方,看向其他地方:“就像你想的那样。”   他不肯让对方研究他的脸,从昨天的茫然中脱离,后知后觉感觉到了恼怒。   谢明月怎么敢!   褚遇心沉到谷底,继续往下翻看。   文字到这里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一些看着就年代久远的照片彩印。   褚遇一张张仔细地看过去,这些照片多数都是沈松清和谢明月的合照。   有的是两人一同领年纪奖项,有的是班级合照两人坐在一起,这些大约是学校留存的毕业生照片。   还有的就私人很多,估计是傅译生的人从她们大学时期朋友那儿找过来的。   打闹、吃饭、参加集体活动,不同的场景地点,相同的亲密。   在这些照片里,褚遇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谢明月。   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不是对待傅译生冷漠忽略的样子。   谢明月眼睛亮闪闪的,笑起来俏皮可爱。沈松清就站在她身边,温和地注视着她,就像长久以来他一直做的那样。   沈松清把大小姐照顾的很好,褚遇用手摩挲着照片。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明月。   傅译生给的资料再往后,就是从同学老师那儿打听来的旧事,桩桩件件详细地被叙述出来。   经过旁观者记忆的模糊和美化,带着光圈落到纸上。   褚遇略看了一眼事件,又把资料翻回照片那儿。   沈松清的脖子上有块疤痕,比褚遇要明显很多。   照片也能清晰地看出来,那是一个v字的疤痕。   按照文件上的记录,那是沈松清急着去通知老谢总时跑太快,摔了一跤,留下的疤痕。   是沈松清和谢明月的开始,是沈松清救下未来爱人的勋章。   褚遇像被刺痛一般。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他猛地将资料合上,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点的咖啡被掀翻,深棕色的咖啡液流了一桌子,把他的衣服也染上棕色。   褚遇无暇去管。   傅译生昨天也缓了很久,见状也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   到底有几分同病相怜,傅译生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递给褚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褚遇没接。   傅译生示意服务员过来擦拭一下桌子,“不比你早多少,昨天看台刚知道。”   想到这里,傅译生忍不住冷笑:“谢明月,她是真敢!”   他之前还以为谢明月是……是放不下他,所以才回来拿那张照片。   结果是因为……   傅译生牙恨得直痒痒。   不过这种丢人的事情,就不必说出来让褚遇看笑话了。   “她可真是。”傅译生牙又痒痒,恨恨地咽下喉咙口的话,“人这是在集邮呢。”   “她在找每一个和沈松清像的人。”傅译生咬牙切齿。   “找到我是因为这张脸,找你是因为这块疤。”   看到褚遇已经了解了情况,傅译生也没绕弯子,直接挑明:“你打算怎么办?”   褚遇的手不轻不重地摩挲手上的资料,没有正面回答。   褚遇脸上除了一开始的空白,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   傅译生看不出对方的想法。   “你呢。”他把话题抛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他妈把一切都捅破了!   去找谢明月,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看她到底什么反应。   打破她温和平静的假象,把沈松清的死一点一点掰扯碎了讲给她听。   让谢明月也痛,像他昨天那样痛。   傅译生还没开口,突然醒悟过来。   傅译生不敢置信:“褚遇!”   “你不打算找谢明月算账?”傅译生蹙眉,不相信自己的猜测,“你……”   “你他妈当狗当上瘾了?”傅译生匪夷所思。   傅译生这话实在难听,但褚遇神色不动,仿佛对方讽刺的不是他。   “当狗也是要门槛的。”褚遇抬眼,“傅总现在想要当狗,不也没有机会吗?”   傅译生被这话激怒,但又不得不承认这话是对的。   平心而论,傅译生肯把这件事告诉褚遇,难道就真的只是单纯因为同病相怜吗?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傅译生到底不甘心这样收场,半晌,他恨恨地威胁:   “你就不担心我把这件事告诉谢明月?”傅译生问:“如果我说了,你觉得她还肯不肯接近你?”   凭着一个相似疤痕靠近的,替代品。   现在竟然还私底下调查沈松清的事情,谢明月知道了会怎么想?   如果傅译生把褚遇知道了的事情捅破,谢明月会又一次陷入正主沈松清的回忆里。   只要他多讲一些查到的事,在谢明月心上狠狠碾几下。   她恐怕要将褚遇一并恨上。   褚遇眼皮子抬都没抬,他微微抬手,示意傅译生:“你大可以去。”   “但是傅总。”褚遇好心提醒:“这件事到底是谁查出来的,谢明月最后会更恨你还是更恨我,你应该不会不清楚。”   相比于傅译生的狼狈,褚遇甚至有闲情逸致喝了口咖啡。   服务员刚擦拭完痕迹,又给上了杯一样的过来。   褚遇一下挑破傅译生伪装的不在意:“傅总,你真不在意谢明月对你的态度,今天也不会来找我。”   傅译生大可以直接去挑破这件事。   傅译生现在找他,不过是因为他认为褚遇这个活人,比死了的沈松清危力要大而已。   褚遇心知肚明对方不肯承认,但他早已看透。   嫉妒真有魔力,逼得傅译生这种天之骄子,在发现自己是替身的瞬间也会下意识害怕,怕戳穿反而便宜褚遇得到一切。   这种微妙的考量和心思,傅译生本人可能都没察觉,他只是下意识这样做而已。   被说中心事,傅译生更恼怒。   傅译生突然冷哼:“看来褚少是打定主意,要继续做这个替代品了?”   他讥讽:“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褚遇不为所动:“傅总这样的人,不也在这个位置上当了三年吗?”   “我不过是做了一样的事情而已。”他甚至有余力回敬。   “你!”   提到这三年,傅译生忍不住有些破防。   他本以为这三年谢明月对他情真意切,却没想到,不过是因为他这张脸。   想到无数个时刻里,谢明月的目光爱怜地抚过他的脸,像看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人。   已经这么明显,他竟然还没发现不对劲!   “你不过是只有一个疤痕相似而已。”傅译生蹙眉讥讽。   褚遇淡定回复:“上次和阿月聊天的时候,有问过她为什么喜欢傅总。”   褚遇颇为礼貌地扎刀子:“阿月当时说,是因为傅总这张脸长得好。”   “当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总算明白。”褚遇一副回忆的样子:“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你他妈的!”   傅译生皱着眉从座位上站起来,动作幅度太大,引起了咖啡馆其他人的注意。   “褚遇。”傅译生平复了一下心绪。   福灵心至一般,傅译生冷静下来。   “我这张脸当然好。”他道:“至少比你像沈松清。”   傅译生没忍住刺对方:“你猜猜看,如果我用这张脸去再次接近谢明月,她会选我,还是你这个拙劣的赝品?”   “都是假货,分什么三六九等呢,傅总?”褚遇站起身。   “我要回去给阿月熬汤了。”褚遇拿起桌上的文件,礼貌地和傅译生告别:“先走一步。”   他走出一段,回过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傅译生:“提醒一下,傅总最好把这件事藏藏好,不要让阿月知道了。”   褚遇笑了笑:“不然褚总恐怕也没有机会,用这张脸赢过我。”   当然,他相信傅译生放不下自己的身段。   褚遇回头大步离开。   傅译生注定和他是不一样的人。   傅译生要面子要自尊,向别人索取爱的手段要好看。   他这种人即便去挽回谢明月,也仍旧高高在上。何况他根本不可能不介意自己是替身。   现在放狠话,不过是因为傅译生面前,还有褚遇这个更大的靶子拦在路中央而已。   但褚遇不一样,早在更早的时候,褚遇就清晰地意识到:想要得到自己想到的东西,只有不择手段。   褚遇很快离开,傅译生一个人留在原地,神色阴晴不定。   咖啡馆的服务生目睹一切,不知道两人发生什么争执,半晌才敢过来怯声:“这位客人,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傅译生如灵魂出窍一般结了账,走出咖啡馆门口到底没忍住,用力地捶了一拳墙壁。   咖啡馆外的前面参差不平,到处是凸出的坚硬颗粒。   傅译生气急,用力之下已经是一手鲜血。   想到褚遇刚刚的话,傅译生蹙眉。   被沈松清存在激怒的傅译生,逐渐恢复了理智。   傅译生双目清明:他不信活人争不过死人。   沈松清大概是很好的,但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   活着的无非一个褚遇,还是个没他像正主的东西。   他难道争不过褚遇吗? 第52章   她失踪了   褚遇并不像在傅译生面前那样平静。   拐出街角, 脱离了傅译生的视线范围。   褚遇靠在墙壁上,沉沉地叹了口气。   谢明月不喜欢烟味,他很久不抽烟。   好在周围一条街就有便利店, 褚遇进去买了包烟。   随着打火机开关被按下的清脆声, 褚遇呛了口烟。   褚遇找了个街边的长椅坐下来,把从傅译生那里带走的资料摊平,在腿上铺开。   他记忆力好,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就忘记看的东西。   即便如此, 褚遇仍然自虐般重温那些文字。   资料里还有同学提供的微博号,褚遇搜索id,犹豫了一下点进那个账号。   账号看起来已经落灰很久,停止更新在2020年。   沈松清去世的20年2月到5月,中间是三个月的空白。   直到五月,她发了最新一条微博。   “我遇到一个很像你的人。”   三年前。   谢明月遇到傅译生的日子。   褚遇蹙眉, 他几乎能猜到傅译生的出现, 怎么吸引到刚失去沈松清的谢明月。   也能猜到谢明月迫切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在短暂的空白以后,把在沈松清身上的遗憾, 投到傅译生身上。   这本该是个好机会,褚遇心想。   如果傅译生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未必不能借此顶替沈松清。   褚遇毫不留情地在心里贬低了一下傅译生:“蠢货。”   褚遇继续往下看。   谢明月的微博本来就不多, 总共也就二十多条。   褚遇一条条看过去, 直到熟悉到每个字都能随着目光念出来。   [今天和他去看了小猫,很可爱。在考虑要不要养一只布偶,毛茸茸暖烘烘。]   [小猫跳到我的膝盖上, 尾巴往我手里钻。好胖, 沉重的幸福。]   [担心不能把小猫养好, 但松清已经做好了全部攻略,看他的备忘录里都是猫粮、打针、甚至是绝育。他说不用担心这些,他都会准备好。他说:“你不用怕。”我才不怕,小猫,你被安排好咯。]   [约好今天一起去猫舍!已经起床了,等他过来接我。]   兴冲冲的语气,很不“谢明月”。褚遇都能猜到,对方发这条微博的时候有多元气满满。   褚遇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   活泼一扫而空,谢明月二月的最后一条微博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没有小猫了。]   褚遇看了一眼那条微博,发出日期在沈松清死亡日期的后两天。   沈松清大概是……死在了来接谢明月的路上。   一根烟很快燃尽,褚遇在长椅上坐了很久。   直到闹钟的声音响起,褚遇才后知后觉发现已经出来太久了。   说好要给谢明月熬银耳莲子羹,褚遇去买了食材。   回家之前,褚遇特意在风口多站了会儿,让风吹散一部分身上的烟味。   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确定闻不到了,褚遇这才开门。   谢明月给他录入了指纹锁,方便他每天过来做饭。   打开门,褚遇愣了一下。   家里不止谢明月一个人。   谢明月坐在客厅里,面前摆放着一沓厚厚的资料。   褚遇进来的时候,谢明月正低头查看,时不时和身边的人交谈两句。   站在谢明月身边的人褚遇也认识,是谢明月的助理宋泽。   看到宋泽,褚遇微不可察地蹙眉,隐晦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   看起来和沈松清没什么相像的地方。   乍一看没问题,褚遇也不敢完全放下心。   说不定对方像他一样,相似的地方很隐蔽,肉眼查看不到。   在褚遇打量宋泽的时候,宋泽推了推眼睛,也在暗地里评估褚遇。   谢小姐的新男伴,宋泽下了定论。   谢明月看到褚遇回来,没怎么在意,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中间有事耽搁了。”褚遇把食材放在桌子上,轻车熟路地换上拖鞋。   褚遇明显对这个家十分熟悉,毫不见外,看起来是来过很多次了。   宋泽眼里闪过暗光。   褚遇没说实话,这点谢明月心知肚明。   系统内部的进度条不会作假,就褚遇刚刚出去那会儿,傅译生和褚遇的进度条都拉了一大截。   要说这两人没背着她搞事情,谢明月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   不过两人能说些什么,谢明月一清二楚。   这本就在她的预料之内,至于刚刚,也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   褚遇驾轻就熟地将材料拿进厨房,很快厨房就传来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还有熟悉的开关声。   宋泽没有错过褚遇眼里一闪而过的敌意,尽管非常飞速的被隐藏起来。   他不过是谢明月的助理而已,怎么值得褚遇这么提防?   宋泽心里思考,也不影响他办公:“……综合来看,我觉得他已经不能再胜任现在的职位了。”   宋泽维持明飞的运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明飞。   除了大方向上的把握,像这种人员罢免之类的小问题,谢明月都交给宋泽全权处置了。   只是宋泽自从上次被她敲打过后,变得安分和谨慎很多。   以防出现什么纰漏,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向谢明月做一次报告。   处理完正事,宋泽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走,装进公文包里。   “要回去了?”谢明月没怎么在意。   宋泽拿起公文包,走到谢明月面前。   对方明显有事要说,谢明月已经脱离了工作状态,正听996叽叽喳喳地讲第三本书的进度。   看到对方站在她身边,谢明月狐疑地抬头:“还有事吗?”   就在这时,褚遇拿着锅铲从厨房走了过来。   褚遇之前习惯把头发梳到两边,虽然有脸撑着,但过于上午精英了。   最近他频繁往谢明月家里跑,倒是一直都是顺毛状态,看起来像十几岁的大男孩。   尤其是站在穿正装的宋泽面前,显得格外幼。   “阿月。”褚遇很亲昵地问她:“马上吃饭了,准备一下。”   谢明月应了一声,打算去洗手。   宋泽站在她面前,明显有话要问。谢明月看了一眼他:“怎么了?”   褚遇通知完谢明月,没有急着离开,站在原地看两人交谈,明显是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宋泽瞥了一眼褚遇,神色不动,正常开口:“这是您的新男伴?”   他旁若无人地当着褚遇的面问谢明月。   对方显然不会是觉得尴尬的性格,但谢明月也不是。   谢明月挑眉:“要看你怎么定义了。”   这是实话。   “算半个。”   确实是男伴,只不过是待处理和分类的。   褚遇听到谢明月的话,眉宇松开。   宋泽听到谢明月模棱两可的回复,再看一眼明显放心下来的褚遇。   “那我明白了。”也没说明白了什么。   谢明月耸耸肩,懒得去猜对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倒是褚遇,听到谢明月的回复以后,神色骤然平和下来。   褚遇自己恐怕都没发现,他从外面回来后一直紧绷的身体,慢慢变得松弛。   看着宋泽收拾完东西往外走,褚遇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客气:“宋助现在就回去吗?已经到饭点了,我刚给明月做了晚饭,宋助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口?”   谢明月:?   谢明月回过头看了眼褚遇,轻笑一声。   她大概知道褚遇是什么打算。   宋泽已经迈出去两步,听到这样突兀的问话,好像也不觉得褚遇冒昧。   他当着褚遇的面放下公文包,金丝框底下眼睛闪过一丝兴味。   “那就麻烦了。”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客气话。   褚遇哽了一下。   因为褚遇突如其来的邀请,过了半个小时,三个人整整齐齐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场景实在很怪,尤其是宋泽主动坐在谢明月旁边的时候。   褚遇坐在谢明月的另一边,两个人把谢明月夹在中间。   谢明月完全不怕尴尬,坐在正中神态自若。   褚遇给谢明月熬的银耳羹是用小锅煲的,端上来的时候银耳出胶很多。   做了很多天饭,褚遇已经掌握了谢明月的口味,特意没有放很多糖。   一口微甜,淋上鲜牛奶很养身。   褚遇不爱喝这些,所以只熬了单人份。   褚遇贴心地把碗递给谢明月,看对方接过,这才和宋泽解释:   “不知道宋助要来,这是特意熬给阿月的。她很喜欢喝这些糖水。”   宋泽不轻不重地放下碗,并不在意褚遇的话:“褚少爷照顾谢总用心了。”   褚遇一噎,眉头微微蹙起。   对方的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经不起细思。   宋泽一击及中,没有乘胜追击,转向谢明月:“谢总,上次的阿姨您是不满意吗,要不要我再看看?”   他补充:“我这里倒是认识位阿姨,会八大菜系。”   谢明月眼睛一亮。   在褚遇明显皱眉的视线里,谢明月淡定地嘱托对方:“尽快。”   原主为了照顾傅译生,已经习惯了自己做饭。   等到谢明月过来,自然是不肯天天自己下厨的。但她试过几次阿姨,做的饭还不如出门吃。   几次下来,她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后来褚遇学习烹饪很用心,但要说八大菜系……不是谢明月贬低,确实还差很远。   宋泽得到了谢明月的首肯,满意地看向对面即将失业的人员。   褚遇皱着眉,平日讲究表面功夫的他现在已经彻底沉下脸。   褚遇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反观宋泽仿佛只是想到了这里,随口和谢明月推荐了人选。   推荐完他低头,正常吃饭。   褚遇盯着宋泽看了会儿,眼睛逐渐眯起。   虽然还没看出宋泽身上有什么像沈松清的地方,但不得不防。   食不下咽地垫了两口,褚遇没什么吃饭的心情。   倒是谢明月,完全不管这两人在闹什么名堂。   她认认真真喝褚遇熬的糖水,对两人之间的交锋熟若无睹。   等到咽下最后一口糖水,谢明月这才提起:“对了,我最近有些事情,可能会比较忙,公司的事情拜托你了。”   其实也没有多忙,只不过是打算去处理第三本书的男主而已。   谢明月打算在褚遇和傅译生面前彻底消失一段时间。   地方也不远,只不过在另一个区而已。   不过为了防止褚遇和傅译生过早抓到她,这件事就不必告诉这两个人了。   谢明月这话明显是在和宋泽嘱咐,先皱眉的确实褚遇。   褚遇蹙眉,快速地逼问:“遇到什么事了吗?很麻烦吗?”   刚问完,褚遇就意识到自己的着急。他端起水杯,掩饰般喝了一口,“需不需要我帮忙?”   很小的抱怨。   “还好,我能处理。”谢明月没有安抚对方。   宋泽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好,那如果像之前那样有重要的事情,我还是继续……?”   谢明月点了点头:“等我有空,打视频会议给我吧。”   打不打的通就不好说了。   不过宋泽的专业能力是过关的,所以谢明月毫不担心自己的失踪。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们还要继续联络。   褚遇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提起城建的事情,“地过段时间要批下来了,这方面我不太懂。”   “你和宋助加个微信,不会的也可以问他。”谢明月想了想。   褚遇抿了抿嘴唇:“我来给你做饭的时候问你吧。”   宋泽替他问了关心的问题,“是公司的事情吗?”   那也不算。   褚遇盯着谢明月的脸,看到对方怔了一下,然后轻笑:“没有,只是见一些朋友而已。”   朋友?   从褚遇的角度出发,倒不担心谢明月见一些老朋友。   他担心的是谢明月在外面,会遇到其他像沈松清的人。   不过他整日都离谢明月这么近,就算有什么相像的人,他也能及时拦住。   这顿饭吃的各怀心思,宋泽很快和谢明月告别。   褚遇留了下来。   明明家里有洗碗机,褚遇偏偏戴着手套,很认真地手动洗碗。   无非是想在这儿多留一会儿。   谢明月没有戳破对方的心思。   等褚遇洗完碗,把东西都放在水池沥水,他走到客厅来。   谢明月坐在客厅里,缩在沙发当中看起来很娇小。   她的脸照着手机的光,显得柔和,看起来几乎像无害的。   但就这样一个人,狠心到把傅译生玩得团团转。   然后在觉得对方太麻烦以后,抛弃掉这个不好用的替身。   褚遇对自己的定位心知肚明,他不过是第二个替身而已。   但如果他做的好一点,也许能在谢明月身边多留一段时间。   谢明月在玩天铁跑酷,这个游戏很打发时间。   不过她总会疏忽,撞到面前的障碍物上。   这样死过几次以后,谢明月皱着眉,迫不及待地充值。   复活了角色,游戏得以顺利进行,谢明月的眉毛这才松开。   褚遇坐在谢明月旁边,装作无意地凑近,看着她玩游戏。   大概是真的和这个游戏犯冲,在短时间内又复活了两回以后,谢明月忿忿不平地卸载了跑酷。   一定是游戏策划有问题。   玩不了一点儿。   看到谢明月干脆利落地卸载游戏,没有一点不舍。   褚遇突然有些郁闷,他佯装无意地提起:“今天出门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只很可爱的小猫。”   他回忆了一下:“毛茸茸的布偶,长毛,眼睛蓝蓝的,很漂亮。”   路上其实很难遇到品种猫,因为刚流浪就被捡走了。   褚遇不知道这一点,专注地编一些故事。   他提起关键词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明月脸色的变化。   “你说。”褚遇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我养只猫怎么样,也可以带过来陪你玩。”   谢明月没什么表情,大小姐对他提起的话题显然性质缺缺。   只有褚遇过于专注,才能看到谢明月的眼皮轻微地颤了下。   褚遇的心沉下去。   “你想养就养啊。”谢明月不为所动,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褚遇闷声“嗯”了一下。   气氛沉默下去。   谢明月却猝不及防地开口:“那你记得买猫砂盆和猫砂。”   她皱了皱眉,扫视了一圈屋子,终于找到个合适的地方:“放在阳台吧。”   褚遇的心猛地跳动起来:“真的?”   谢明月无辜回视:“不是你提的吗?”   褚遇心脏噗通噗通地跳,怕谢明月反悔,他赶紧应下来。   “那我明天带你去猫舍看。”他赶紧补充:“也要你喜欢才行,我们一起挑?”   谢明月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   怕谢明月想了想不肯要了,褚遇说了半截又改口:“其实我已经看中了一只,明天先带过来给你看看。”   “很漂亮。”他保证。   其实小猫还没个影。   但褚遇通过微博也知道谢明月喜欢什么样的,自然不怕这个。   相比起来,他更怕夜长梦多。   “好。”谢明月首肯。   “那就这么说定了。”褚遇赶紧接话:“我明天就带过来给你看。”   等到褚遇脚步轻快地离开谢明月家,整个房子重新归于平静。   “轮到你了,闻知燃。”   等房间归于平静,谢明月坐在空旷的客厅里,等着996给她载入第三本书的剧情。   时间点刚刚好。   这一切都在谢明月计算的结果当中。   褚遇和傅译生已经知道了真相,这两个人会因为对方的存在而不自觉地竞争。   给了重压以后,谢明月需要一段漫长的空白时间,让两人的思绪和发酵。   直到情感触底反弹。   用现在的名词就是断崖式断联。   很期待吧,褚遇?   你会疯吗?   在最觉得有希望的时候,被当头一击。   期待和你重逢,褚遇、傅译生。   第三本书的剧情载入百分之百,谢明月消失在房间里。   第二天一大早,褚遇大半夜没睡,今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去挑了一只布偶。   布偶刚两个月多,整只猫小小的。   布偶年纪小,还没变成六亲不认的冷酷喵,正是粘人的时候。   褚遇的手伸进笼子,小猫踉踉跄跄地凑过来,舔了舔他的手指。   “到时候让她给你取名字。”褚遇笑起来,如冰山融化。   褚遇一路赶过来,和门口的保安熟练地打招呼。   “哟,这是养猫了?”保安看到他。   “是。”褚遇心情好,也乐意让对方过来看看笼子里的小猫。   保安们都围过来,几个大男人站在一起,看着这只怯生生的小布偶。   “谢小姐肯定喜欢。”   大家都猜得到褚遇的来意,纷纷调侃他。   褚遇的手挡在小猫面前,怕它受太多风。   “我也这么想。”   告别保安,褚遇走到谢明月家门口。   站在门口,褚遇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将笼子打开,按照在猫舍学的动作,小心地将小猫抱在怀里。   小猫乖乖缩在他的臂弯里,看得褚遇心软软。   她应该会喜欢的,褚遇心想。   褚遇打开门。   房间里的灯都没有打开,窗帘全部紧紧拉着。   一切都还是昨天的样子,没有任何再被人动过的痕迹。   门大开着,风从外面吹进来,小猫很轻地叫了一声。   褚遇站在门口,突然不敢走进去。 第53章   她一定来接我   谢明月睁开眼睛的时候, 正坐在办公室里。   已经是夜晚,整个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   窗外除了标志性的灯塔,各大以卷出名的公司也一片漆黑。   大家都下班了。   只有原主, 孤身一人点着小灯, 坐在办公室里,面前堆着一沓资料。   第三本书的剧情刚刚载入,谢明月通过996传送过来。   融合还没彻底结束,谢明月身上还残存着原主留下来的感觉。   身体状况十分堪忧, 谢明月感知了一下,得出结论。   原主身上残存的疲惫太过明显,即便是谢明月刚接手这部分剧情,也感受到了浓浓的心悸。   心脏抽痛,脊背发麻到弯曲。   这是熬夜多久了?谢明月皱眉。   担心刚接手就猝死,谢明月停下所有动作, 躺在椅背上休息。   996贴心地连上网络, 关掉了智能灯。   办公室陷入黑暗。   谢明月的头微微向后垂着, 闭起眼睛,趁着这会儿功夫, 她重新梳理了一遍第三本书的剧情。   第三本书的剧情其实并不复杂,它只是一个简单的贱男人的故事。   不同于之前的替身,在这本书里, 谢明月才是白月光。   如果宋泽在这里, 他会一眼认出第三本书的男主是谁。   闻知燃,现在最炙手可热的顶流,有庞大的粉丝基数。   导演和节目组的宠儿, 收视率和票房的保证。   地下乐队出身, 被追星娱乐签约后逐渐转行进军演艺事业, 凭着一张好脸和还算不烂的演技,短短几年就坐拥某博几千万粉丝。   这几年但凡出行或者演艺,往往被围得水泄不通。   即便是不追内娱的人,也能从频繁的热搜词条里认识这位冉冉升起的星星。   而闻知燃得到的这一切,都和原主的努力分不开关系。   在带闻知燃以前,原主就已经是追星娱乐小有名气的经纪人了。   闻知燃也是在一次音乐活动中,被正好经过的原主看到,才成功签约进入娱乐圈。   是她发现了这颗星星。   伯乐之恩,涌泉相报。   闻知燃是懂报恩的。   原主欣赏闻知燃,但也很清楚对方不适合在现在的音乐市场。   闻知燃做的东西太小众了,小众到没有出路。   何况国内现在的市场,歌火往往只能火一首,人火才能有人一直听他的歌。   很现实,但没有办法。   要有粉丝群和基础受众,闻知燃才能安心去做自己喜欢的音乐。   在原主和闻知燃认真聊过以后,闻知燃同意了。   “拜托你了,姐姐。”   闻知燃比原主小几岁,年轻的大男孩眼睛亮晶晶的,濡慕且信任地看着原主。   原主并没有多想,她收下弟弟的信任,然后用心为对方规划职业。   原主专业能力过硬,闻知燃的事业很快有了起色。   一切如果停留在这里当然是很好的,完美的happy ending。   原主对闻知燃的看法只是一个有天赋的艺人,顶多因为年纪小,会当弟弟看待。   但闻知燃不是。   在长久的相处中,闻知燃被原主出于职业操守的照顾打动,他开始喜欢上自己的经纪人。   年轻人的喜欢总是热烈而真挚,带着铺天盖地的热情,不怕燃烧自己,不怕燃烧别人。   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   灼热到好像要烫伤对方。   闻知燃对原主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从送花开始,到堂而皇之的在其他人面前显露强烈的占有欲。   他看起来是那么真诚,好像不会害怕任何阻力。   面对这样的情感,原主一开始是拒绝的。   她无意与自己的艺人发展超出工作以外的关系,更担心自己会因为感情做不到合理分配手中的资源,薄待了手里的其他艺人。   何况,闻知燃可比她小几岁呢。   这么小的孩子,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到时候他热情快速地消散了,留在原地的她应该怎么办呢?   出于种种考虑,原主并没打算答应。   但、但,闻知燃太会追求了。   他好真。   他猜到原主的所有顾虑,在原主又一次特意避开与他的见面后,他终于找到机会堵到原主。   “姐姐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闻知燃年轻的脸带着坚定,恨不得剖开自己的心给她看,“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慎重考虑过自己的感情。我也知道姐姐在害怕什么,我会用时间证明给你看,我是认真的。”   多滚烫。   少年人的情感带着巨大的力量冲击,在之后的日子里,闻知燃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   他认真地了解原主的喜好,拒绝所有遇到的诱惑——除了工作,他甚至不和同剧组的女演员说话。   他郑重地和原主承诺:“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你可以信任我。”   他一遍又一遍地和原主保证,一次又一次坚持不懈地敲门,一天又一天地告诉原主:“我是值得信任的,你可以给我开门。”   原主信了。   他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的初期,他们度过了很长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   原主怕自己厚此薄彼,逐渐放掉手里其他的艺人,专心带闻知燃。   闻知燃也没辜负她的期待,事业风生水起。   闻知燃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他果然对原主很好。就算是最忙的时候,他也没有忽视过原主。   即便他们偶尔会有一些分歧。   闻知燃走的路经过原主的把控,走的太顺畅了。原主替他回避掉了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让他一帆风顺地前进。   闻知燃几乎以为,演艺圈就是这么回事。   他脾气差,说话直,得罪了很多演艺圈的同辈、长辈,每次都要原主替他擦屁股兜底。   原主替他辛苦争取来的项目,他不喜欢就弃若敝履,也不管原主为了这个东西几乎把胃喝穿。   原主压着他去按照规划走,他初时还会感激,慢慢变成理所应当,最后甚至怨气满满:为什么我要迂回这么久呢,也许我直接去搞音乐,也早发家了!   你在耽误一个音乐天才。   这样的分歧和摩擦并不小,也经常出现。但还好,原主够强硬,闻知燃虽然不甘不愿,但最后往往会同意。   在原主的坚持下,闻知燃的路线并没有走偏。   一切都在变好,闻知燃的粉丝越来越多,名气越来越大。   是时候了。原主高兴地想。   她希望她的星星高悬在天上,永远发光。   也是在这个时候,这本书真正的女主出现了。   对方一出现,就吸引了闻知燃全部的注意。   从原主的记忆里,根本看不出两人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她只知道闻知燃和她的矛盾越来越大起来,对方从不用在她身上的坏脾气突然变得无法遮掩,甚至差到对她发火。   与此同时,闻知燃和那位女星频繁联系。   原主不是没有发现这件事,但闻知燃很理直气壮:“前辈帮后辈而已,她太难了。而且我们只是很正常的沟通,和你说也没用,演技的事情你也不懂。”   只、是、朋、友。   原主被这四个字轻飘飘地打了回来。   她不信,但不得不信。   直到她身为经纪人,却通过娱记发现两人的恋情。   原主木了一下,习惯性地打电话给娱记,想把绯闻压下来,然后才缓慢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闻知燃……出轨了?   原主打了很多通电话都没打通,直到最后闻知燃接电话已经不耐烦:“干什么!”   原主愣了一下,慢慢问他:“为什么?”   所有疑问,到最后也剩下一句为什么。   大概没想到原主没有指责他,闻知燃停顿了一下。   “没有为什么。”对面沉默了一下,“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很像刚认识的你,因为这个才帮啊她几次。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原主觉得匪夷所思。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很像她,为什么不是她?   原主磕磕绊绊地问:“是因为我比你大吗,我年纪大了?”   其实她也才比闻知燃大三四岁,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小姑娘。   “也是,她和你年纪相仿……”原主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对面啧了一声,急冲冲地打断她:“不是这个!说了你也不懂。反正被拍到了,直接公开好了。你找人引导一下舆论,我怕有人骂她。”   闻知燃挂掉了。   原主愣愣地在原地坐了很久,她搞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变了呢?   她不能接受。   在这种不甘心的催使下,原主跑去堵住了闻知燃。   她太想要一个说法了。   但闻知燃不想给。年轻的爱人不复过去的耐心,厌烦地让她赶紧走。   说法没有要到,她纠缠闻知燃的照片和录像却被人发到了网上。   一时之间舆论攻击蜂拥而上,对原主围追堵截。   闻知燃的粉丝本来就不满意她对闻知燃的严苛,经常骂她。   女主的粉丝刚得知恋情,更不喜欢这个意图做小三的女人。   两家联合起来,原主在微博挂了三天“爆”。   原主拼命想解释,想说明自己不是小三。但没有用。   怕影响闻知燃的事业,两人的事情没有知情者。   原主为了帮闻知燃谈资源,经常喝酒,怕手机落在别人手里,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消息记录也是一天一删除,留下的都是正常的工作交接。   所有能证明两人恋情的东西,原主一点都没有。   她拿不出一点证据,证明这几年真有存在过。   反而因为她的解释,粉丝从她“做小三”攻击到她有“妄想症。”   她……有妄想症吗?   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的时候,原主看着刚从门口撕下来的、粉丝贴的辱骂纸条,陷入了怀疑。   这几年是真的吗?   会不会像她们骂的一样,本来就是她恬不知耻去破坏自己艺人的感情?   那些记忆里的甜蜜细节,只是她太缺爱了,杜撰出的故事,其实根本没有存在过。   不然,为什么她拿不出一点证据呢?   原主被这种怀疑击溃,在又一次被粉丝追着泼脏东西之后,原主终于选择自杀。   她太坏了。   仅仅只是带了闻知燃几年,竟然会幻想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爱情故事。   闻知燃应该也觉得她很恶心吧?   只是想正常谈个恋爱而已,竟然会被她这种疯子缠上。   不应该再活着了,让无辜的人因为她的疯病而受牵连。   闻知燃和女主绝美的爱情故事还在继续,但这都和原主没关系了。   她只是一个为男女主感情让步的、女配而已。   梳理完剧情,谢明月坐在椅子上,怅然地叹了口气。   996一起回顾完,叹气和谢明月同步。   996忍了又忍:“好贱,好贱。”   谢明月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你是对的。”   感慨完,谢明月回归正题:“现在剧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996正色,扒拉出剧情:“现在闻知燃和原主的矛盾已经显露出来了,俩人最近刚大吵一架,因为对方不想接原主安排的戏。”   996继续:“闻知燃和女主已经联系上了,两人目前是朋友关系。闻知燃因为和对方在一个剧组,经常帮她。”   “按照原本的剧情,现在应该是冷战期,原主马上就要去哄闻知燃了。”   996的话刚说完,谢明月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谢明月解锁,看了一眼信息,冷笑一声。   .   时间拉到半小时以前,闻知燃坐在酒吧包厢里。   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在大厅堂而皇之地喝酒。   不过明星也要娱乐,他的咖位多的是捧他的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开个包厢痛喝并不难。   闻知燃三令五申让闻知燃注意影响,本意是好的,落到闻知燃这儿,又是她逼迫他的铁证。   圈里人都知道原主管他很严,包厢里一片喧闹,很快就有人凑过来。   “哥,你今天怎么出来了,你经纪人不管你?”   闻知燃利落地摇骰子,开了骰盒一看大皱眉头。   闻知燃没好气地把东西一丢,也懒得玩了。   “她?她管不了我。”闻知燃正烦着。   谢明月什么都要管他,跟一个老妈子一样。   他是谈恋爱找女朋友,又不是找妈。   心里觉得厌烦,闻知燃点了根烟。   解锁手机,以为会看到很多谢明月的信息,结果并没有。   转性了?   闻知燃也没多想,他刚和谢明月大吵一架,正是烦她的时候。   思索了一下,一个头像弹出一条信息。   看到熟悉的头像,闻知燃的眉头舒展开,带着点笑意,他点进对方的聊天框。   [今天的事情麻烦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吃饭还要下次?]闻知燃飞快地打字。   [闻大明星还要挟恩图报吗?]对方开了个玩笑。   看到这个成语,闻知燃有些不爽。   谢明月不就这样吗,仗着对他有恩,整天管他这个管他那个。   看到这个词语,闻知燃顿时觉得没劲。   [不。]   闻知燃发了这条信息,没再继续回下去,想到最近和谢明月吵架的事情,更加不爽。   他自己的演艺事业,谢明月操心太过了。   他只是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别生气嘛,和你开玩笑的。明天给你带我做的甜点,就当报答你啦~]   闻知燃已经没什么心思回信息,敷衍道:   [好。]   闻知燃脸臭得要命,太过明显,身边的人很快意识到,打探:“哥,怎么了这是。”   闻知燃拍掉对方的烟,理直气壮:“别挨着我,我一身烟味儿回去又要挨骂。”   被骂的人愣了一下,匪夷所思。   你自己刚刚都抽烟呢,这一身烟味不是没得跑吗?   虱子多了不怕痒,还嫌弃他串味了?   不过对方咖位没闻知燃大,不敢惹他,“害,我注意。”   他很快猜出闻知燃的心思:“哥这是和谢经纪人吵架了?”   谢明月的严苛圈内都有所耳闻,再联系上刚刚闻知燃提起谢明月的口吻,猜也能猜到。   “哼。”闻知燃冷哼一声,“她事儿太多。”   只是冷战而已,只要他发个信息,这件事就过去了。   闻知燃胜券在握,非常笃定。   旁观的人听到这里不免有些羡慕。   大家咖位都不大,有些甚至查无此人。   在没火以前,多少都要受经纪人的管控。   就这,还不一定能讨到什么好。   哪里像闻知燃,虽然谢明月管的严格,但也确实有用啊。   短短几年,就把闻知燃捧到现在的位置。   而且除了资源上的要求,其他地方谢明月可是事事依着闻知燃的,要什么不给啊。   作为经常和闻知燃玩的人,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谢明月大半夜来接醉醺醺的闻知燃了。   大明星的经纪人保姆,谁不想要?   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羡慕闻知燃的好运。   看到闻知燃满不在乎的样子,旁边不免有人拱火:“今天都这么晚了,谢经纪人不会不来接闻哥了吧?”   “是啊哥,都吵架了。”小弟看看时间:“这么晚,估计不来了。”   “那肯定。”   “不可能。”闻知燃笃定地断言。   就算闹再大的矛盾,他这么晚在外面喝酒,谢明月不可能不管他。   闻知燃点开谢明月的聊天框,当着众人的面打字。   [喝多了,来接我。]   [位置信息。]   得到对面的回复,闻知燃得意地给周围人看。   他把手机屏幕对着大家展示了一圈,保证每个人都清楚地看到回复。   [马上到。]   [不要乱走。]   闻知燃压不住眉眼的得意:“都看到了吧?”   周围人面面相觑,不得不感慨这小子命好。   谢明月也是真在意自己的艺人。   可惜她这几年不愿意带新人了,全职带闻知燃。   不然只要她愿意,大家都得绞尽脑汁挤破头去做她的艺人。   .   另一边的谢明月,干脆利落地把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   舒服地调整了姿势,谢明月安详地躺下。   谁爱接谁接,她是不去。   女的一生,实在不必太当妈。   作者有话说:   《她一 定来接我》   我会处刑一些尴尬言论给大家看 第54章   你要再带几个艺人?   谢明月舒服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被柔软的被子包裹着,醒过来的她慵懒地舒展着身体。   融合后,谢明月接手了角色的疲惫。   休息一整晚, 猝死风险大大降低。   谢明月按下开机键, 在手机启动的这段时间,用微波炉给自己打了个蛋羹。   蛋羹高热状态下,只需要三分钟。   捧着自己的成品,谢明月谨慎地试了一小口, 这才点头:“还不错。”   能吃,吃不死人。   端着碗走到餐厅里,谢明月查看手机。   二十六通未接电话,十条微信。   果然。   谢明月不慌不忙地点开提示详情,二十六通为接电话,都来自闻知燃。   再点开闻知燃的微信, 对方的语气一条比一条激烈。   从刚开始不耐烦的询问, 到后面的明显带了怒意, 中间只用了三个小时。   [还没到吗?] 23:34   [你到哪儿了??] 23:48   [接电话,谢明月。] 00:54   [你最好是出车祸了。] 01:25   [行, 你有种。] 02:35   谢明月一条条信息看过去,看到最后都能想到,闻知燃怎么咬牙切齿地打出那些字。   看来是气狠了。   谢明月慢条斯理地回了条信息:   [刚醒。]   看着信息后面的红色感叹号, 谢明月挑了挑眉。   意料之中。   对被删的结果没什么意外, 谢明月直接把手机放下,没去管对方的情绪。   只是删除不是拉黑,明显是在等着她加。   等着被哄的小孩罢了, 没什么新意。   #你这种男的, 我每本书都能见三个#   整点新活吧还是。   没耐性去哄明显在生气的闻知燃, 谢明月坐在原主的梳妆台面前。   梳妆台上也散落着一沓沓文件,谢明月随意翻了翻。都是一些工作文件,上面圈圈点点,每本都被好好看过。   零散的剧本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旁边还放着改编的原主。   怕闻知燃接到不好的剧本,原主在本的选择上慎之又慎。   不管是剧本,还是改编的原主,她都竭力检查过,生怕后期爆雷。   圈内常常有这种事,要么是抄袭,要么是合作的对象变成污点艺人,一部剧好好地拍了几个月,转头就被压着不让播。   几个月的功夫转头就打了水花,对艺人的时间来说也是浪费。   只可惜原主的一片认真都喂了白眼狼。   剧本上一行行小字,写不下还贴了便签,分析人设、剧情、出彩处、人物动机……   这饭都快喂嘴里了,说是经纪人,干的是同行加保姆的活。   要这样还喂不起来,闻知燃就太废物了。   把原主的心血整理起来,谢明月把它们好好放进了书柜里。   闻知燃,隔行如隔山,你自己加油吧。   收拾完文件,梳妆台终于露出掩盖在下面的化妆品。   原主在娱乐圈这种地方,自然不可能不化妆。看着桌上整齐的全套化妆用具,谢明月毫不意外。   谢明月脸好,随意化妆提了点气色,就掩盖到脸上的疲惫感。   谢明月不爱穿正装,从原主的衣柜里挑了件日常点的裙子,谢明月换上,打算出发去公司。   追星娱乐是首都另一大娱乐公司,在首都的另一个区。   三本书在未融合前,像有结界一般,无形地将三本书的角色隔离开。   但谢明月过来了,随着剧情的载入,这种结界将被打破。   996技术有限,顶多帮她遮掩一小段时间。   褚遇和傅译生很快会找到这里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谢明月不怕被找到,或者要说,消失的目的就是被找到。   但不能这么快。   所以,闻知燃只好受点罪,尽快完成他应有的使命。   .   谢明月没猜错,闻知燃确实肺都快气炸了。   他昨晚得意地和周围的人炫耀完,很笃定谢明月会来接他。   两人之间是有些矛盾,但在闻知燃看来,并不算太大。   无非是刘导新电影的事,闻知燃不想演,谢明月却非说这是个好机会。   ——能让他更上一层楼的好机会。   更上一层楼,听起来就功利。   一说不想演,谢明月就问他,记不记得前几年怎么答应过她。   几年前的誓言他当然记得,闻知燃提起这件事,还是满肚子火。   闻知燃那时候刚出道,想火,想红遍大江南北,想全世界都来听他的歌。   但太难了,国内做这个太难了。   谢明月说:靠出歌要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几乎不可能。   闻知燃记得自己问,他该怎么做。   谢明月那时候也比现在年轻,她看着自己欣赏的弟弟,问:“你要不要听我的?”   闻知燃皱着眉头想,当然他说什么来着?   应该说“是”吧?可能还重重地点了头,说会听她的。   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到今天他都红成这样了,半个内娱的粉丝,甭管喜欢他还是讨厌他,都知道他闻知燃这个人。   他怎么还要等?   谢明月眼界太小了,目光只有面前这一寸三分地。   她只会劝他稳,劝他等,劝他沉下心,劝他更上一层楼。   为了刘导的电影,闻知燃和谢明月之间摩擦不少。   最后一次吵架的时候,闻知燃记得他摔了谢明月办公室的座机,指责她:   “你现在太功利了,眼里只有名声和钱。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说完这句,他仍嫌不够,“我真的觉得不认识你。”   谢明月愣在原地,呆住,半天没说话。   闻知燃被对方眼里的受伤刺到,也觉得说话有些狠。   他别过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离开了谢明月的办公室。   两人迅速陷入了冷战模式,闻知燃现在咖位摆在这里,身边不是只有谢明月一个人。   这几天在剧组,闻知燃都是带着助理去的。   谢明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是换在往常,这点小纠纷,她大概很早就寻个由头,过来找他了。   可能是来探班,可能是来剧组请其他艺人喝水。   闻知燃咖位和脾气一起上涨,在剧组人缘不算太好。   但架不住谢明月会做人,她每部剧都过来请场务、演员喝水,天冷准备暖宝宝,天热准备冰块和散热贴。   拿人手短,长时间下来,倒也没人好意思指责闻知燃。   闻知燃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他就算脾气大点又怎么了,以那些人的咖位,就算对他有成见,也不敢出去乱说什么。   不过是谢明月不放心而已。   闻知燃嗤之以鼻,但也由着对方去做。   想到这里,闻知燃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谢明月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他了,他的行程都是助理在跟。   自己上次说的话是有些过分,但也不至于生这么久气吧?   刚好被身边的人撺掇了一下,闻知燃给谢明月发了个信息。   他也不是想给对方台阶下,只是怕传出什么“闻知燃和经纪人不和即将解约”传闻而已。   麻烦。   收到对方信息,闻知燃表情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   闻知燃能成为当红,脸自然是很好的。   不同于现在流行的精致五官,闻知燃的脸很有少年气。   他双眼皮宽,五官出色不必多说。不笑的时候有很强的攻击性,笑起来像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少年感男主。   下一刻会出现在你家楼下,单肩背着书包,等你上学。   闻知燃的粉丝很吃这套,一会儿叫他老公,一会儿叫他“我们弟弟”。   他现在脸色柔和下来,带了点笑模样,旁边的女生偷偷看他。   闻知燃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场子太吵闹,怕听不见消息提示音。   闻知燃叫人把音乐调小,开了最大的铃声,选了常亮模式。   手机搁在一边,闻知燃又来了劲儿,脸色肉眼可见恢复不少。   “开!”闻知燃摇骰子,一杯接一杯地灌别人酒。   他今天手气极佳,一连赢了很多把。   一直喝到旁边的人叫苦不迭。   闻知燃玩上了劲头,一边让苦着脸的朋友喝酒,一边时不时瞥一眼手机。   怎么还没来?   闻知燃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看到信息。   闻知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路上堵车?还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闻知燃发了条信息催对方,也没多想。   又过了一小时,闻知燃快把同行的人都快喝趴下了。   闻知燃今天手气实在太好,其他人玩不过只能一直两杯四倍叠加着喝酒,差点喝吐。   大伙不想喝了,只能哀嚎:“谢姐怎么还没来啊!”   闻知燃也有点烦躁,又发了几条信息催对方。   “急什么。”闻知燃脸色有些不好,语气也带了出来,“有事儿耽误了吧。”   看到闻知燃脸色垮下来,也没人敢多说什么,只能面面相觑,强打着精神陪少爷玩。   闻知燃抿着嘴,后半程的心思全在手机上。   等到了后半夜,众人实在喝不下了,闻知燃把骰子“啪”的一声,摔在桌上。   脸色彻底沉下来。   谢明月,你他妈是死在路上了吗?   谢明月当然是没死在路上,与闻知燃睁着眼睛愣是等到大天亮相反,她睡眠质量不要太好。   化完妆,谢明月转头就来了公司。   因为带出了闻知燃这个当红,谢明月在公司内也算无人不知。   没有像原主一样,一到公司就泡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闻知燃挑剧本和商务。   谢明月冷淡地点头,和向她问好的各位打了招呼。   在众人各异的视线中,谢明月敲响了上司的门。   听了谢明月的来意,上司语气惊讶,推了推酒瓶般厚的眼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司里谁不知道,谢明月整个人的心思都扑在闻知燃身上。   他狐疑地再三确定:   “你的意思是,你想再带几个艺人?”   作者有话说:   谢明月:卷都给我卷 第55章   面对上司的疑惑, 谢明月早已准备好了应对的话术。   “是。”谢明月面不改色:“这几年一直在忙着带闻知燃,也没怎么管公司其他新人。”   谢明月皱眉:“公司新生力量断代太严重了,要是闻知燃出什么事, 下面马上就得青黄不接。”   这里的出事, 不仅指闻知燃事业下滑,也指对方可能不再和追星合作。   上司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他有解约的意向?”   闻知燃当时和公司签的合同,也快到期了。   “目前还没有。”身为明飞的谢总, 谢明月信口胡诌,“以防万一而已,资源不能都堆在他身上。”   上司抬起眼,视线将她从上而下扫视了一圈,“你和闻知燃闹什么矛盾了?”   公司里谁不知道,谢明月之前是坚持不肯带其他艺人的, 为此抗住了来自上司的多轮施压。   后来也是没办法, 才随她去了。   “没有。”要有矛盾, 也不是她和闻知燃。   “你能想通是最好。”上司见她来真的,敲了敲桌子, 脸上带了点笑模样。   “这样,我等下通知下去。”上司忖度了一下:“我知道你挑的很,不好的苗子也不会让你带。”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 你给公司的艺人重新分个级, 要有好的你就留着,到时候来找我批。”   上司大手一挥,直接把这件事拍板了。   能从一堆灰头土脸的人中挑中闻知燃, 还能将他运作到今天的地步, 足以见谢明月的手腕。   信得过谢明月的能力, 上司干脆把今年的考勤也提前了。   本来只是想带点新艺人,没想到直接大包大揽了今年的考评任务,谢明月:“。”   有点亏。   见状她也不客气,干脆报备多要了几个人。   都卷,都卷。   谁也别想跑。   谢明月是前脚出的办公室,后脚她要带新艺人的事情就满公司传开了。   毕竟是传媒公司,在传这些小道消息上面,他们效率高的惊人。   不过短短两个小时,整个公司人心浮动。   有些艺人不满自己现在的经纪人,想换个山头;有些人还没出道,名字还挂在练习室总经纪名下,想趁此机会划分个好的;还有些就是单纯对谢明月的名声久有耳闻。   有手腕不说,这么大一个追星娱乐,谁见过像谢明月这样,事事以艺人为先的经纪人?   这是经纪人吗?这是亲妈。   只是碍于以前谢明月只肯带闻知燃一个,他们想投她那儿也没办法。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谢明月放开了名额啊!而且还是全公司海选!   谁不想趁这个机会试试?   万一呢,万一他们就是那个幸运儿,下一个追星的台柱子,娱乐圈第二个闻知燃。   一时之间,到处都是讨论这件事的声音。   没门路的凑在一起商量,有门路的已经在偷偷打听谢明月的喜好了。   还有的甚至把心思放到闻知燃身上:谢经纪能挑出这位,是不是比较吃这一型啊。   公司的人各怀心思,摩拳擦掌,就等着考核这一天了。   .   相比起公司的暗流涌动,闻知燃这两天的日子实在没劲。   闻知燃眉头皱紧,坐在休息室里,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查看手机。   还是没有信息。   闻知燃不死心,反复点开通讯录查看新的朋友。   切了更流畅的网络,把微信退出再重新登录。   还是没有。   闻知燃脸臭得要命,恨不得直接把手机摔了。   谢明月真是好样的,不过是这么点事,还给他拿乔上了。   闻知燃不信对方不知道,他让她来接是为了给她台阶下。   递出去的台阶被人直接无视,闻知燃冷哼一声。   谢明月这次最好别太快求他,他不会这么容易被哄好了!   打定主意这次要好好晾一晾谢明月,闻知燃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休息时间过去,化妆师拎着化妆包进来,给他做好下一场戏的妆造。   在这次的剧本中,闻知燃扮演的是一个修仙世界的少年。   少年出生在凡人小镇里,从落地就被人灌输人仙有别的认知。   他生下来没多久就父母双亡,靠着村里的百家饭长大,从有记忆开始,就饥一顿饱一顿、风餐露宿。   少年的一辈子好像看得到头。   无非是等年纪大一点去卖苦力,靠种田为生,要是年成不好,旱灾涝灾,就收紧裤腰带糊弄日子。兴许连续碰上年成好的日子,能吃饱饭,攒下一点彩礼娶个妻子,过几年生一串孩子。   要是命再好一点,他祖坟冒青烟,也许还能去镇上的老爷少爷家里做个仆从。   得幸被看重,说不准还能娶上大宅子里的丫鬟,等老了混上个管事,继续带下一代小主子。   无非就是这么点事。   少年生出来十几年,从无数比他年长的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命。   “为什么?”他想。“怎么我竟不是少爷呢?”   村里人笑他别傻了,“人的命生下来就定好了,做老爷还是做少爷,那是命里面写好的,你还想改命不成?”   “你看村里这么多人,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前面十多年收成不好,多少人吃不起饭饿死了,你还算不错呢!大家都过这种日子,怎么你不行?”   大家都过这种日子,我就要过吗?   少年想不明白,但闭上了嘴。   这个村子没人理解他,他找不到出路。   少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他就是觉得:这不对。   直到少年十六岁的时候,附近修仙门派昆仑派的弟子下山游学,经过少年的村庄。   这群天之骄子年纪都轻,一派仙人模样,一出现就替镇上的人除掉了一直欺压百姓的恶人。   看着往日里高不可攀的山,一朝被夷为平地。   往日遥不可及、只能跪在地上盯着他们鞋底看的老爷,痛哭流涕地被压在地上,看起来灰头土脸。   附近村落的人都赶过去看热闹,少年也去了,他远远地坠在人群的后面,看着那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   原来这不是最好的命。   少年看着仙人们挂在身上的腰带,上面刻着昆仑的字样。   他想:我要为我自己争一个最好的命。   这个剧本是由修仙小说改编的,原书很火,算大ip,受众基数很大。   选的导演班底也不错,剧中的男主人设很出彩,从升斗小民与天争命,一路走上修仙路,朴实无华的大男主升级流。   若是能演好,闻知燃显然又能圈一大波粉。   这个剧本还是谢明月给他挑的。   化妆师给闻知燃做妆造的时候,他坐在梳妆台前,翻着下一幕戏的剧本。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闻知燃臭着张脸,不耐烦地将剧本合上。   “啪”的一声,剧本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闻知燃的脸色看着不好,化妆师们都知道这位少爷的脾气,不敢惹他发火。   看着闻知燃蹙起的眉,化妆师犹豫了一下。   闻知燃皱着眉,不太好化眼妆啊……   但看着对方黑沉的脸色,化妆师在心里叫苦不迭。   往日这位少爷脾气也差,但有他经纪人哄着,总不至于不配合进度。   但就最近几天,闻知燃的经纪人连着缺席,跟消失了一样。   让他们这群打工仔对闻知燃毫无办法。   化妆师硬着头皮,顶着闻知燃的眼神攻击,小声地提出自己的需求。   看着闻知燃虽然松开眉,但明显更不爽了,化妆师在心里呜呜咽咽:谢经纪,你这是去哪儿了啊!能不能回来管管闻知燃!   化妆师的诉求谢明月明显是听不到,在极大的压力下,化妆师以平时的两倍速度做了妆造,直接逃离现场。   看着化妆师狼狈逃窜的身影,闻知燃皱了皱眉,只觉得看什么都不爽。   跑这么快干嘛?   下一幕戏即将开始,闻知燃离开休息室,走到拍摄地方。   闻知燃虽然不爱拍戏,但有谢明月像老妈子一样,给他讲戏、喂饭、分析剧情,还有她请来的一众演艺进修老师,闻知燃的水平早被一口一口喂上去了。   今天的剧情是主角被打压,心生不甘,头一次生出野心。   这个剧情闻知燃之前被卡了很多次,他在娱乐圈顺风顺水,几乎没坐过冷板凳。   要这样的人来演一个不得志的少年,多少差点意思。   之前几次,导演就训过闻知燃。说他在这场戏上的“劲”不够。   不过不知怎么,这条ng了多次的剧情,闻知燃今天一条过。   “不错!”   导演喊了“咔”,看着摄影设备的回放,拍了拍闻知燃的肩膀,“今天状态很好,这是找到感觉了?”   毕竟是导演,闻知燃扯了扯嘴角。   “可能吧。”   闻知燃今天很顺,这场戏比预计的早两个小时结束。   正好是吃饭的点,剧组的人都在休息,要么就在布置下一场戏的场景。   其他几位年轻演员凑在一起,不知在交谈什么。   这次启用的很多都是年轻的新演员,大家年纪相仿,经历相同,又在同一个剧组,自然多的是可以聊的话题。   几次三番下来,他们关系突飞猛进。   闻知燃向来不爱参与这些。   大家和闻知燃咖位相差的大,怕被骂趋炎附势,或者被骂“蹭”,也不敢过来招惹闻知燃。   两方都没什么兴趣,下了戏就没有任何沟通。   闻知燃也不在乎,他走到一边的遮阳伞下,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杯。   喝了一口,闻知燃蹙眉。   不是他常喝的那个味。   对戏常要说很多话,谢明月怕他嗓子不舒服,每天都是准备了润喉汤来的。   这几天她不在,助理也想不起来这些事。   想到谢明月,闻知燃坏了兴致。反正也不好喝,他拧上保温杯的盖子,随手还给助理。      刚要说话,闻知燃的手机响了一声。   闻知燃紧皱的眉骤然松开,带着几分轻松拿起手机。   谢明月现在才想起来联系他,哼。   他看一下信息也就算了,是不可能秒回的。   不然她蹬鼻子上脸,下次闹脾气还要更久。   闻知燃点开微信,笑意消失。   不是谢明月。   兔子头像发来信息:   [看你刚在清嗓子,助理去买了润喉的糖浆,放在你休息室门口了,你记得让人去拿。]   [算我的谢礼~]   看到最后的波浪号,闻知燃都能想到对方的语气。   发信息的人是这部剧的女配,他在剧中的小师妹沈淼。   这部剧走大男主升级流,没有明确定下的女主,只有几个女性角色。   作者大概不擅长刻画女性角色,导致小师妹虽然出现,但戏份也不多。   沈淼刚进入娱乐圈,能在这个大ip里拿到小师妹的角色,已经很不错了。   两人本该下了戏就没什么联系。   但偏偏前段时间,闻知燃深夜的酒局刚结束,从包厢出来的时候,刚好见到沈淼神色狼狈地往外走。   对方醉意朦胧,两边脸通红,明显是喝多了。   看到面前的闻知燃,她急切地追了过来,揪着他的袖子:“后面有人灌我酒,拜托你,帮帮我。”   这种事闻知燃见多了,圈内每天都发生,根本不稀奇。   闻知燃不是救苦救难的性格,也向来不愿意多管闲事。   他皱皱眉,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   刚打算离开,对方又抓了过来,看起来很难受,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   闻知燃有洁癖,本该更快避开。   但看到对方不清醒的样子,闻知燃鬼使神差地想起刚出道那几年。   谢明月也不过是新人,手里没那么多资源。   圈内的投资方和导演,她只要觉得有机会,都会试着去撞一撞。   万一哪扇门这么巧,就被她撞开了呢?   联络感情无非就那么点事儿,吃饭、喝酒、吹捧。   谢明月一开始不能喝,喝到神志不清,强撑着到家,当着他的面就抱着马桶吐。   几乎要把胃都吐出来。   闻知燃早期的资源,基本都是谢明月一杯一杯喝出来的。   后来他大火,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谢明月喝的这么狼狈的样子,他也没再见过。   那天的谢明月和眼前的沈淼重合,闻知燃心微微一动。   后来怎么帮沈淼出头,又怎么警告对方,闻知燃自己也不记得了。   再后面闻知燃碰巧在新剧组遇到了沈淼,对方追上来加了他微信。   “上次的事谢谢你。”沈淼挥了挥手里的手机,“我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两人陆续聊过一些天,现在也算半个朋友。   沈淼出身差,家里只有吸血的父母和弟弟,孤身一人闯荡娱乐圈还差点被骗。   闻知燃听了,不自觉怜惜这个朋友几分。   有他在,沈淼的星途多少能顺利一些。   [谢谢,我会让助理去拿的。]   闻知燃清楚舆论的威力,在剧组不太和沈淼说话。偶尔交谈,看起来也是正常的前后辈交谈剧情。   沈淼刚出道,过早牵扯这些东西对她不好。   公众面前保持距离,是对朋友的保护。   这点也是闻知燃从谢明月身上得到的教训。   谢明月年轻,容貌出众堪比艺人。   她常年跟着闻知燃到处跑,有些极端的粉丝看不下去,心下不爽,开始在微博攻击她。   [这种贱人天天追着我们哥哥跑,以为谁不知道她的心思,贱人贱人贱人。]这是无脑攻击的。   [追星娱乐到底怎么想的,她天天pua我哥,没看到我哥脸色都不好了吗!还不赶紧换经纪人!]这是倒逼公司的。   [她手上这么多资源哪儿来的,我不多说。]这是懂自懂的。   闻知燃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看到攻击谢明月的评论就生气。   要不是谢明月拦着,他大概早就用大号去骂人了。   谢明月温温柔柔地摸他的头发,安抚他:“他们又不认识我,攻击我也没关系。只要你相信我就好啦。”   他心里不甘,但还是委屈地任由谢明月撸他头发。   “姐姐永远不会害我。”他发誓:“我会一直相信你。”   后来谢明月好像…没再和他提过舆论的事情。   边想过去的事,闻知燃边发信息:   [你在剧组注意一点,不要被拍到。]   对面语气俏皮,信息很快回过来。   [我们是朋友,又不是地下偷情,怕什么。]   另一条很快跟上。   [怎么,你怕我挨骂啊?]   闻知燃笑了笑。   [是。]   说起来,沈淼不愿意接受公司拉皮条,接完这部戏,恐怕没什么好资源。   闻知燃蹙眉,得问问谢明月有没有什么好点的角色,正好给沈淼。   想到谢明月到今天还没哄他,闻知燃烦躁起来。   她这脾气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是闻知燃的经纪人,手底下就他一个人,别提多轻松。   处理闻知燃的事情是谢明月的责任,哪有她这种动不动几天不联系的。   闻知燃声音隐隐带着愠怒,转向助理:“她……谢明月这两天,没联系你?”   虽然这助理也是闻知燃用惯的,但谢明月总不至于,真放心到完全不管他吧?   助理一懵,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   “联系了啊。”   果然还是放心不下他,闻知燃心情缓和。   不好意思拉下脸和他和好,但还是叮嘱助理要好好照顾他。   闻知燃神情放松,随意地问助理:“哦?她怎么说?”   “她都叮嘱过你了,你今天还给我保温杯里装这些东西?”   闻知燃对助理皱眉:“毯子也没拿,她和你说的细节,你怎么都记不住?”   谢明月人不来、但联系了助理,这些照顾他的事项,肯定都和助理说过。   但今天他还是做的这么马虎,让闻知燃觉得浑身不适。   助理愣了一下,下意识“啊”了一声,“没啊,谢经纪联系我没说这些。”   “她和我说最近要带新的艺人,没什么时间过来,让我酌情处理这里的事情。”助理抓耳挠腮回忆谢明月的原话。   讲到这里,助理还不禁有些高兴。   谢明月来的少了,显然是打算把闻知燃这里放权给他。   那这工资,肯定不止之前那点。   “你、说、什、么?”闻知燃不敢置信,一字一顿重复逼问。   “谢明月要带新的艺人了??!”   .   “谢经纪要带新的艺人,这可是我们的机会!”   与此同时,追星娱乐一群人等候在考核区,等着见谢明月。   这种难得的机会,艺人们从前几天就知道了,一直兴奋到今天。   候场的人推了推自己的朋友,高兴地对他说:“徐耳,你演技那么好,就是缺个机会,这次要是能被谢经纪挑中,可就要一飞冲天了!”   他格外相信朋友的能力,玩笑般推了推朋友:“到时候,苟富贵无相忘!”   徐耳抬头苦笑:“哪里这么容易。”   先不说这么多人,他未必被选中。   就说他这个年纪,二十八岁,不尴不尬,半只脚都要踏出娱乐圈的门槛了。   虽然这几年陆陆续续演了一些戏,但都不温不火,没什么水花。   娱乐圈不就是这样,看脸,也看命。   谢明月但凡有点野心,想再带出一个闻知燃,都不会挑他这种一看就没出路的人。   朋友也不过是觉得他命不该此,想安慰他而已。   徐耳感谢对方劝他争一争的好意,但也清楚自己绝不会成为幸运儿。   他也就是来走个过场,混一下今年的考核评定。   等再过两年合约年限到了,他就回老家找份工作,结束北漂之旅。   想到这里,徐耳反而放下了。   怀着这样轻松的心情,徐耳泰然自若地等待考核。站在一群紧张的人中间,反而格外不同。   考核本来分三天,s级合约以下的艺人都要过来,但日子不限定哪一天。   毕竟艺人的档期不同,不会强求大家。   大家扎堆报名第一天,无非是怕谢明月早早看中了,后面再怎么出挑,也没法入谢明月的眼而已。   徐耳前面站着乌泱泱一片人,一个个进去然后出来,速度很快。   “没戏。”这会儿出来的人叹了口气,和朋友吐槽,“她竟然还去看我们演过的戏,我一去,她就叫出了我的角色名字。”   “真的假的。”同行的人怀疑:“我们这儿这么多人呢!”   “真的,太变态了……这记忆力是真好,我怀疑今天来的人,她可能都记得代表作。”   那可真没有。   谢明月坐在考核室,身边是几位金牌经纪。   面对大家的好奇,谢明月摇头:“略记得一点。”   “谦虚了。”另外的经纪人打趣:“这可都不是一点了。”   谢明月没有解释,笑了一下。   她确实记得住在场人的名字,但人数众多的情况下,还真来不及一个个去看代表作。   不过有996这个作弊工具,谢明月也不用费这个心思,她只挑着看了几个感兴趣的人而已。   比方……   谢明月笑着翻开下一份资料,温声叫下一位进来:“徐耳。”   终于轮到自己,徐耳进来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瞬。   谢经纪有些太年轻了。   看到他来,谢明月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徐耳。”   她笑着问:“我看你的履历,你演过刘导的戏?”   徐耳没想到对方真的记得,愣了一下然后才快速解释。   “是,但只是一个很小的配角而已。”   他补充:“出场十分钟,很快就死了,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那怎么写进履历?”   徐耳犹豫了一下,诚恳地讲实话:“刘导名气大,写履历里好看,说不定能提高点片酬。”   倒是实诚,谢明月忍俊不禁。   刚打算继续问一下,门外突然传来吵闹声,似乎有人在推搡。   几位经纪人面面相觑,刚打算推个人出去看看,门外的人已经拦不住闯进来了。   从一堆考核的人中杀出重围,闻知燃脸黑的能滴水。   他推开门口的人,看着屋内的徐耳面色不善。   到底没和徐耳计较,闻知燃轻蔑地一瞥,随即当他不存在。   闻知燃忽视徐耳,大步走到谢明月面前。   被媒体盛赞少年气的脸,现在带着浓重的戾气。   闻知燃站到谢明月的桌子前,俯身、低头,盯着谢明月,阴着张脸。   “谢明月,你背着我找别的男人?” 第56章   你不是该只围着我转吗   “谢明月, 你背着我找男人?”闻知燃气急了,眼睛紧紧盯着谢明月。   本来纷杂的考核室,被闻知燃的这句质问呵止。   不仅是考核室, 外面的等候区也一片安静。   场景倏地陷入默剧, 大家张大嘴,讶异地看着面前的闹剧。   这怎么……和捉奸似的?   谢经纪不就是带个新人吗,怎么就成现在的样子了?   有些人的心思瞬间活跃起来:不会真如传闻中一样,闻知燃是因为和经纪人有一腿, 这才得到谢经纪这么全力以赴的运营吧?这可真是……太好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些人自觉单论皮相,自己是差闻知燃几分。   但他懂事不闹腾,温柔体贴关心人。论脾气性格,不知道超出闻知燃几分。   听闻闻知燃工作的时候,因为脾气闹出许多事, 最后都得谢经纪擦屁股。   要换成他们, 肯定不能这么麻烦她。   谢明月脸好资源好本事牛逼, 放谁身上都不吃亏。   稳赚不赔。   闻知燃显然不知道,就这么会儿功夫, 场上的人已经在考虑自荐枕席了。   他显然是动了真怒,话说的暧昧不清,但谢明月毫无波动。   在一片好奇的注视中, 谢明月叹了口气, 看着眼前的闻知燃,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我在考核公司艺人的评定。”   “知燃,你影响我的工作了。”   谢明月语气温柔安抚, 但话却坚定。   闻知燃差点气笑了, 没好气地说:“我影响你的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对我负责啊, 你说过自己只会带我一个!”闻知燃质问:“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原来是这档子事。   场上看热闹的人纷纷吐了口气,惋惜自己没能看到好戏。   看刚刚那个样子,还以为两人有什么内情呢。   一时之间,大家看向闻知燃的目光都带了几分谴责。   谢经纪又不是闻知燃工作室的,是整个公司的经纪人,想带谁一看公司的安排,二看她自己的意愿。   闻知燃这话实在自私。   谢明月还没出声,坐在她身边的其他经纪人抿了抿嘴,试图劝慰:“知燃啊,这个事情你也理解一下,谢经纪是一个正常的工作调动,你总不可能让她整天只围着你转吧。”   那位经纪人颇觉得几分好笑:闻知燃都二十多了,这两年走到哪儿被人捧到哪儿,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对自己经纪人都有这么大的占有欲。   为什么不能!闻知燃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   谢明月本来就该整天围着他转啊!她可是他的恋人!   闻知燃再不懂事,也知道这话不该说。   忍了又忍,闻知燃忍住没怼他,只转过头紧紧盯着谢明月,非要一个回答。   小畜生脾气还挺大。   谢明月啼笑皆非,看着闻知燃:“不要在这里闹小孩子脾气。”   “现在不是该在片场吗,怎么回来了?”   谢明月避而不答,闻知燃身后的助理上前,小声解释了两句。   助理后悔不迭,在心里连连叫苦。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闻知燃的反应能这么大啊!   这该死的破嘴,怎么就没瞒住事儿!   早知道就不说了!   谢明月听到闻知燃是抛下剧组回来的,狠狠蹙眉,看向闻知燃的目光带着强烈的不赞同之色。   “你就这样回来,他们该怎么办?”谢明月不认同他的做法:“不能仅仅因为你一个人,影响整个剧组。”   谢明月语气温和,皱着眉教训他。   这幅样子足够熟悉,还是谢明月惯常教训闻知燃的态度。   闻知燃心里一松,下意识道歉:“对不起骂,我下次不会了。这次也是事出有因。”   讲到一半他戛然而止,猛然停住:“要不是你要带新的艺人,我也不会回来!”   闻知燃脸色不好看,坚持让谢明月听他的,“你审核可以,不许带其他人。”   闻知燃理直气壮,霸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都为了这个特意赶回来了,谢明月总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吧?   他也为自己提前离开剧组道歉了!   出乎意料的,谢明月坚定地拒绝了他:“不行。”   “这件事我已经报备过了,不可能改。”这命运柔声:“知燃,不要闹小孩子脾气。”   “我闹脾气?”闻知燃眼睛都瞪大了。   他简直不知道谢明月在发什么疯。   “只带我一个不够吗!”闻知燃匪夷所思。   这个公司就这么点人,捧了几年也没捧出什么能和他并肩的,不然他凭什么在公司这么横行霸道也没人敢说。   谢明月还没看透这些人的资质吗,总不会认为这里有人能比得过他吧。   闻知燃面色难看,忍着自己的脾气,伏小做低:“你是不是还在生我上次的气。”   “不就是因为我没去刘导的戏吗?我承认我没听你的是我不对。”闻知燃让步:“你想我接,我接还不行吗?”   他语气软和下来,撒娇一般:“不要再和我赌气了,姐姐。”   闻知燃道歉的语气诚恳,对他来讲已经算很大的让步。   最后的“姐姐”两字他叫的又轻又缓,声音极低,只有谢明月听得见。   不得不承认,闻知燃有一副好皮相,只要他肯道歉和撒娇,几乎没有人能拒绝他。   被这样湿漉漉的小狗眼盯着,谢明月轻笑。   如果原主在这里,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闻知燃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只要他乖乖地叫原主“姐姐”,即便犯再大的错,原主都会叹口气,然后无奈又心甘情愿地给他兜底,忍耐他那些无理取闹的要求。   不过大两三岁,却真像姐姐一样包容面前的小孩。   但你的姐姐已经死了,闻知燃。   “不行。”面对闻知燃的伏低做小,谢明月眼里是对他的失望,“你太不懂事了,这件事已经决定好,你不要再闹了。”   谢明月吩咐身后的助理,“你把他劝回去,和剧组那边道个歉,解释一下今天的事。后续的处理工作就交给你了。”   她看也没看闻知燃,接着道:“我这段时间会很忙,以后你就全权负责知燃的生活起居。我会再招一个助理给你,以前你的那些事就交给他去做。”   助理一愣,然后立刻点头同意:“好的谢经纪,都交给我吧!”   一对一答,助理升职的事儿就定下来了。   相比于助理的高兴,闻知燃如遭雷击地退后几步,看着谢明月的眼神震惊又茫然。   ……谢明月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管他了吗?   甚至把他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助理来管?   “你不想要我了吗?”闻知燃不敢置信地追问。   “只是忙而已,顾不上你那边。”谢明月匪夷所思:“你是我的艺人,我怎么会不管你呢?”   “公司还有那么多人,我不能只围着你转。”谢明月复刻了其他经纪人的话。   “可你以前……就是只围着我转啊。”闻知燃现在的感觉,和遭到了背叛一样。   为什么现在不行?   看着闻知燃愣在原地,谢明月啼笑皆非:“以前你的事业还没稳定,我没空带其他人,但现在你发展很好了,我对你很放心,。”   她又道:“你看公司其他经纪人,谁只带一个呢?”   谢明月这话是正常的叙述,闻知燃却突然找到了理由一般:“是不是上面逼你带其他艺人!”   “他们逼你了是吗?”闻知燃皱眉:“你不是自愿的对吗。   “我去和他们说。”闻知燃一下子找到了依据,“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不接着续约了。”   以他的咖位,上面的人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   如果不是被施压,谢明月怎么可能带其他人?   闻知燃行动力够强,还没等谢明月反驳,就已经出了考核室,助理连拦都来不及。   “让他去。”谢明月神色不变,对慌乱的助理说:“你去处理剧组的事吧。”   等闻知燃问到,自然就死心了。   场上被闹得一团糟,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神色各异地看着谢明月的脸色。   相比起来,反而是谢明月这个正主,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心理强大,站在一边的徐耳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被谢明月叫住。   “还在愣什么?”谢明月拍了拍面前的资料,和声细语:“不考核了吗?”   “啊,呃。对不起,刚刚走神了。”徐耳失语,迅速调整过来。   要让其他经纪人来评定,徐耳的履历实在不够看。   他虽然脸好,但娱乐圈脸好的多了去了。   进娱乐圈五六年,没有一点水花。   虽然参演了几部名导的戏,都是配角,也没给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给人的感觉就是从整个娱乐圈路过,目睹搭戏的所有人火了,只有他自己隐身。   就像生下来就没有大红的命一般。   但……谢明月知道,徐耳的演技够好,会在三十岁那年厚积薄发,凭借着一部低成本网剧中的优秀表现,直接出圈,成为那年娱乐圈的紫薇星。   看着徐耳短暂的表演,谢明月的手敲了敲桌面。   “不错。”   还没等徐耳为谢明月的夸赞高兴,他就看见对方言笑晏晏,温声问他:“我这里倒是有个角色,很适合你。”   “啊?”没想到有这种意外之喜,徐耳呆住。   “《登仙》的男三最近刚摔断了腿,你应该听说了吧。”   徐耳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这么好的饼能落到自己头上。   《登仙》是大ip,多的是人想进而不得,换在往日,绝对轮不到徐耳。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登仙》的主角,是刚刚才闯出去的闻知燃啊?!!   作者有话说:   我们明确一下徐耳的作用是——   这几天在忙实验室,十点多刚出来,不好意思,给大家道歉。   我尽量等会儿晚上写一点,看看明天能不能多更新。 第57章   你把谢明月藏哪儿了!   谢明月敏锐地发现对方神色一动, 她玩笑般开口:“怎么,对这部戏不感兴趣?”   “不。”徐耳愣了一下,迅速反驳:“只是吃惊。”   “我会珍惜这个机会的。”   徐耳不觉得自己能得到青眼, 在娱乐圈的这几年, 已经磨掉了他刚刚北漂时的心气。   但机会撞到他面前,徐耳不可能不抓住。   谢明月满意地点头。   对待有本事的人,她不介意提前对方成名的时间。   这辈子不要坐这么久的冷板凳了,徐耳。   想到徐耳在原书中和原主的那段渊源, 谢明月不介意拉他一把。   谢明月和徐耳聊的不错,审核结束以后,还特意添加了徐耳的私人微信。   “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谢明月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似乎有暗示的含义。   徐耳走出审核室,看见朋友急忙围上来。   朋友对他的考核结果颇为关心,“怎么样怎么样, 谢经纪对你的表现满意吗?”   “我是感觉自己发挥的不行, 恐怕今年是不能升等级了。”   追星为了督促艺人提升业务水平, 每年的审核结束,都会根据评定结果发放福利, 相当于另一种形式的绩效考核。   朋友没发挥好,自然紧张哀嚎。   看着徐耳愣在原地半天没说话,朋友心里一咯噔。   这时候也顾不上哀嚎自己了, 赶忙劝徐耳。   “没发挥好也别伤心, 明年再努力就行了。再说咱们今天不是还看到个大乐子…赚回本了。”朋友亲昵地和徐耳勾肩搭背,试图安慰自己的好友。   徐耳本事比他强,要是没发挥好, 失望也是正常的。   徐耳声音都飘忽, 迟疑地讲:“谢经纪对我好像没什么不满意的, 她甚至还给了我个资源。”   “我们还加了微信。”徐耳接着道:“但那个剧组,叫《登仙》。”   果不其然,朋友咽了咽口水,眼神震惊。   “…闻知燃在的那个《登仙》?”   徐耳肯定:“是。”   两人无言。   远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两人闻声看过去,只看到话题的中心正大步往这里走,满身力戾气,脸色沉的能滴水。   他刚刚才用力摔上了经理的门,看样子聊的很不愉快。   徐耳和朋友都围观了整件事,自然知道闻知燃是去做什么的。   看他的脸色,也能知道他没达到自己的目的。   闻知燃脸色难看,助理苦着脸紧紧跟在他身后,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像个受气的媳妇。   徐耳这边是出口的方向,闻知燃目不斜视,一眼也没看身边神色迥异的围观者。   直到他一路走到徐耳面前,这才顿了一下。   大概认出徐耳是刚刚考核的艺人,闻知燃微不可察地冷哼一声,显然极其不屑。   谢明月不愿意只带他,就是为了去带这些人?   闻知燃不认为徐耳能中标,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就走了。   朋友看着闻知燃离去的气势,声音发虚,回过头拍了拍徐耳的肩膀:“兄弟,饼你是吃到了。”   他神色挣扎:“但你这饼…好像带点毒啊。”   .   虽然看中徐耳,但谢明月还是按照流程,挨个考察了艺人的水平。   等结束三天考核,谢明月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放松地舒展了身体。   所有艺人的等级她都已经录入系统了,只等着后台根据他的考核结果,给出一个总的分数。   这三天里,想联系谢明月的人数不胜数。   想要的东西千奇百怪,接近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   谢明月通通回绝了。   有的人还不死心,仍然想毛遂自荐,一直巴巴地追着谢明月跑。   谢明月叹了口气,不得不感慨:世界上有时候还是需要一些要脸面的人,因为他们好打发。   要脸,所以只要感觉到自尊受挫,就不会紧追不舍。   比如闻知燃。   大概是从上司那里得知,谢明月想带新艺人并不是因为上方施压。   闻知燃丢了面子,被气得够呛,彻底没理谢明月。   这三天都没收到闻知燃的消息,连助理也没有向谢明月传递闻知燃的近况,明显是被勒令禁止了。   谢明月也没急,按照现在的情况,闻知燃早晚忍不了。   他那个脾气性格,一天不管就能上房揭瓦,能忍三天已经很了不起了。   收拾完办公室的东西,谢明月起身回家。   这几天的工作都干完了,经纪人也算半个自由职业。   原主之前会把身体熬到那种地步,只是因为太过敬职负责。   她在最美好的年纪,把心血都熬干了。   即便在原书中,闻知燃没有走到最后那一步。   以原主的身体,恐怕也迟早要显露出颓态。   一天就睡五个小时,梳妆台和办公室堆积着厚厚的资料,动不动就是能把人喝垮的酒局。   就这样下去,原主能活到闻知燃出轨,已经算身体康健了。   轮到谢明月,不该她管的事情她一点不管。   闻知燃不是小孩子,该好好学会怎么处理自己的生活。   不过闻知燃虽然没发信息,谢明月的手机却经常能收到“已为您拦截信息”的提示。   每天都有。   谢明月的手机是双卡待机,一张卡用来联系公司和闻知燃,另一张卡是……褚遇和傅译生那个世界。   谢明月载入第三本书的剧情后,没有将那张卡弃之不用。   剧情总归要融合的,还用得上。   只是那两人……现在找她该找疯了。   谢明月没有猜错,傅译生和褚遇确实快把她找疯了。   傅译生连续多天,想要堵住谢明月。   上回和褚遇见完面,回去后傅译生想了又想,为了确定自己的心思,还特意跑过去见了一眼夏晴。   看着对方指责他太晚才来哄她,傅译生想:谢明月不会这样。   谢明月不会这样。   也可能是,他确实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失去了对夏晴的耐性。   在夏晴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傅译生不耐烦地打断对方:“我不是来接你回去的。”   看着夏晴不敢置信的神色,傅译生只觉得心里一松,好像多日以来身上的枷锁骤然消散。   他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在很早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不想等夏晴回来了。   是他错认了自己的心意。   赶走了谢明月,也让夏晴误会了这么久。   开了个头,接下来的话傅译生越说越顺畅。   “你放在我那儿的东西,有空的时候过来拿。”傅译生体贴地准备了两套方案:“没空的话也没关系,我会让人送到夏家。”   在夏晴回国以前,傅译生就已经吩咐人修缮好了夏宅。   偌大一个夏家,这些东西就算搬过来也是能放下的。   夏晴因为太过震惊,声音有些尖锐:“傅译生,你在说什么?”   她罕见地叫了傅译生的原名。   傅译生皱了皱眉,被尖锐的叫声吵到,“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看到夏晴熟悉的脸,想到她陪伴自己度过的中学时代。   傅译生心到底软了几分,他不是不念旧情的人。   即便夏晴遇到什么困难,他也还是会帮忙。   只是有褚遇这个竞争对手在,他想要挽回谢明月困难重重,如果再多上夏晴这个阻碍,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只是为难了夏晴。   她毕竟是为他回的国。   想到这里,傅译生放缓了语气:“不要着急,阿晴。”   他组织自己的措辞:“我知道你暂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但……但我们确实已经不合适了。”   傅译生轻而易举地下不合适的论断,猝不及防地看见夏晴震惊到愤恨的脸。   “但你放心,你在国内没有亲人,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过来找我……你怎么了?”   夏晴被这样的论断彻底击溃,一切好像都回到……都回到那一天。   傅译生护着谢明月,和她说她回国太晚了,他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谢明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又走到今天这一步?   夏晴不敢置信,但隐隐从一团乱麻中拎出线头。   是了,从她回国发现谢明月没有按照原定的轨迹走,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谢明月没有像上辈子一样被傅译生伤害,然后在最后迎来傅译生的懊悔和幡然醒悟。   她甚至,抛弃了傅译生。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她也是重生的吗?所以回来改变了这一切。   她想再一次抢走夏晴的东西。   不…不对。夏晴很快抛弃了这个想法。   谢明月如果能回来,一定已经知道之后会和傅译生和好,然后被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心里。   她那么爱傅译生,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人生,冒着巨大的风险去走现在的路?   冷静下来,夏晴,一定还有别的你没发现的东西。   夏晴竭力劝自己冷静,情绪恢复到正常秩序,她才能正常地表演。   夏晴泫然欲泣,被抢走一切的巨大恐慌反而逼得她迅速冷静。   “阿生…为什么?”夏晴眼眶已经积蓄了泪水,随时等待滴落。   看着这样的夏晴,傅译生难得有些心虚。   他避开对方的视线:“不要哭了。”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傅译生顿了顿,“如果有什么需求你可以提,我会尽量满足你。”   郎心似铁,看起来没什么迂回的余地。   夏晴心里确定,面上仍然难过。   她难堪地抿嘴,牙齿几乎把下唇咬破:“是已经不喜欢我了吗,因为我回来的太晚了?”   她哭起来:“我在国外的时候,最大的期待就是能回国找你。我在那里没什么朋友,不是靠着这个,撑不到来见你。”   “我以为你…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期待我们的见面。”夏晴问:“怎么就变了呢?”   夏晴看起来实在可怜,傅译生被逼问得狼狈扭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你出国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傅译生垂着眸子,脑海里回想起来的,竟然是谢明月那张脸。   傅译生摇了摇头,像把这个幻境甩掉,“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陪在我身边的……并不是你。”   “我们不能再活在过去了。”傅译生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夏晴:“你等了我三年,我也等了你三年,两两相抵,没有谁欠谁的说法。”   即便夏晴想挽回傅译生,听了这话,也需要极大的自制力,控制自己不露出狰狞的表情。   真贱啊!   一边享受着谢明月无微不至的照顾,一边和异国他乡的她保持联系,如此轻松地度过了这段日子,现在也好意思说自己等了她三年?   真是疯了。   “果然是因为谢小姐吗。”夏晴忍着恼怒,抽噎道:“你已经喜欢上她了吗。”   傅译生蹙眉,愣了两秒,竟然肯定:“也许是的。”   “所以,你和我分手也是要去找她吗?”夏晴似乎难过极了,又逼着自己强打起精神一般,看起来分外可怜。   “谢小姐陪你这么久,大概也是很喜欢你的。”夏晴像认命一般:“你们会很快和好的,是吗?”   那也不一定。   傅译生的笑容有几分苦涩。   他到今天还在消化替身这件事的冲击。   相比起来,褚遇倒是一条好狗,刚得知真相,就能面不改色地回去面对谢明月。   不知道和谢明月朝夕相对的时候,他会不会恨不得把脖子上的胎记剜掉。   有褚遇这一只烦人的拦路虎在,傅译生都没空思索替身的事。   只要时间够长,总能磨平沈松清留给谢明月的印象,傅译生有这个信心。   就像谢明月磨掉了夏晴的存在一样。   因为有夏晴的例子,傅译生才对自己颇有信心。   不欲与夏晴多说这件事,傅译生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我也希望如此。”   面对夏晴,他终究是有些愧疚。   又嘱咐了对方照顾好自己,傅译生起身离开。   他还要去蹲守一下谢明月。   走到半路,傅译生鬼使神差地回看了一眼。   刚刚还抽噎的夏晴面无表情,安静地坐在空旷的客厅里。   像一尊没有生命的蜡像。   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是他刚说的话,对夏晴的打击太大。   傅译生没有多想,大步离开了夏宅。   给谢明月打了很多电话,发了无数信息,都没得到她的回复。   傅译生也找了张助理,用他的微信去看谢明月的朋友圈。   已经停了很久,一条也没发。   一直没有看信息吗?   还是不想回?   傅译生心里有数。   不愿意去想其中的细节,傅译生安慰自己。   无非是被褚遇蒙蔽了而已,就像他当时被夏晴蒙蔽一样。   在谢氏楼下连蹲了几天,没有蹲到谢明月的人影,倒是找到了宋泽。   看着谢总的前男友,宋泽面无表情地推了推金丝眼镜:“不好意思,傅总,我还有事。”   他示意对方看手里的文件,“很急,麻烦您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傅译生和宋泽因为工作缘故交接过几次,宋泽一直是这副不爽他的样子。   为了联系到谢明月,傅译生忍了又忍。   “谢明月这几天都没来公司?”   “和您有什么关系。”宋泽反问。   傅译生皱眉,脸色有些难堪。   他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如果是谢明月就算了,宋泽又凭什么。   傅译生眼尖,低头那瞬间就看到了宋泽手里的文件。   “这是你们和褚氏的合作?”傅译生下意识问了出来。   宋泽毫不留情地将文件合上,遮住上面的字迹。   “先走了。”宋泽逐客。   从宋泽这里找不到谢明月的踪迹,傅译生没办法,只能蹲守在谢明月的家门口。   他的人脸识别已经被删除,只能在小区门口等待。   一蹲数日,终于在一个傍晚,傅译生蹲到了褚遇。   傅译生踩灭扔到地上的烟头,冷着张脸上前,一把揪住褚遇的衣领。   “褚遇,你把谢明月藏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狼狈地进实验室(做实验)(打翻试剂)(被老师骂)(大声哭)(赔钱)(重做实验)(再次打翻试剂瓶 第58章   哪个男人的声音?   也是揪住了对方衣领, 傅译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褚遇脸色不对劲。   褚遇的疲惫不加掩饰,看起来像很长一段时间没睡好,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   不过他一张嘴, 倒是充满火药味。   褚遇脸垮着, 在听到傅译生质问后更不好看。   “这不是傅总吗,不去陪你女朋友,跑这里来找谢明月?”   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两人剑拔弩张。   听到女朋友的称呼, 傅译生脸色不自然了一瞬间。   相比起褚遇,傅译生在谢明月面前,是存在污点的。   被点出这个污点,即便知道谢明月不在场,他也难免不自在。   傅译生蹙眉:“我和夏晴已经和平分手了。”   听了这个消息,褚遇没什么讶异, 脸色平静。   他很早就猜到了。   不管傅译生是出于替身之事的刺激, 还是被他的存在冲昏了头脑, 对方在短期内都会立刻将夏晴的存在无限放低。   “傅总。”褚遇明白着嘲讽他:“你等了夏小姐三年,如今不过是两三个月而已, 这么快就腻味了?”   “还是说,你现在猛然醒悟。发现自己最喜欢的人,其实是你辜负了三年的谢明月。”褚遇一字一句专门往傅译生的心窝子上戳。   傅译生被说中最难堪的地方, 脸色难看。   “很早的时候, 你应该已经觉得不对了吧。”褚遇步步紧逼:“你看到我在她身边,看到她帮我拿下城建,看到我们一起出门, 你心里早就有预感了。”   “但你不敢承认。”褚遇一字一顿:“你怕发现自己是傻逼。”   “因为亲手把喜欢的人逼到今天这一步。”   你错把鱼目当珍珠。   褚遇剖析地太深, 几乎把傅译生这些日子的心理活动一览无余的揭露出来。   傅译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反击:“褚遇,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只有谢明月这样的人,才会相信你。”傅译生压低了声音,怕吸引不远处的保安注意。   他不想丢这个人,虽然他们已经看过来了。   “你敢说你不是为了谢明月帮你得到褚家,才接近她吗?你又比我好多少?”   没有反驳谢明月早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褚遇冷笑,竟然直接承认。   “是。我是为了这种目的才接近她,所以我被当成沈松清的替身也是我活该。”褚遇道:“这是我的报应。”   他怀揣着那样的心思接近谢明月,不过没有得手而已。   “但傅译生,你也是沈松清的替身,只是上任的年限比我长一点而已。”褚遇拍拍对方的胸膛:“都是沈松清的影子,谁也不比谁高贵。”   褚遇已经看不爽傅译生的自信很久了。   对方一直认为谢明月爱他,认为谢明月可以被挽回。   好高高在上。   我固然一直在泥泞里,你也要跌落。   谢明月在的时候,褚遇最多是茶几句。   现在谢明月不在现场,褚遇一下爆发了极强的攻击性。   褚遇年轻的脸上眉骨很高,眼窝落在阴影里,格外深邃。   傅译生只能看到对方浓重的攻击性。   褚遇和之前…判若两人。   他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只是在谢明月面前装。   想到褚遇当着他的面,在谢明月面前用这一套,傅译生冷笑。   刚要继续盘问,褚遇身后的背包竟然传来喵的一声。   听到这声,褚遇面色柔和下来。   傅译生愣了会儿,这才发现褚遇身后的是一个猫包,一只小猫正乖乖地坐在里面。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布偶公主,看到陌生人也不害怕,正慢条斯理地舔身上的毛。   看到傅译生看过来,褚遇皱着眉躲避。   都是看过谢明月微博的人,傅译生顿时联想到了相同的内容。   他语气复杂,不敢置信:“这是谢明月的猫?她竟然肯和你养猫?”   褚遇不置可否。   眼看着傅译生误会,褚遇自然不会主动解释。   从褚遇这里探听不到谢明月的线索,傅译生恨恨地看着褚遇离开进了谢明月的房子。   坐在车里,傅译生泄愤般用手砸了一下方向盘。   还不解气,傅译生犹豫了半天要不要直接闯进小区。   动静太大了。   门口的保安也不是干吃饭的。   重要的是,就算能进去…想到谢明月会因此不快,甚至更加厌恶他…傅译生到底没有动作。   他已经落后褚遇许多,不能再让谢明月对他徒增恶感。   不过……   看着褚遇离开的背影,傅译生眉头紧皱。   褚遇话说的天衣无缝,但傅译生在谢明月家门口可不止蹲守了这一天。   褚遇今天是第一次出现。   谢明月难道从来没出门吗?   傅译生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不对。   手无意识捏紧了方向盘,傅译生望着褚遇离开的方向,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得叫人去查一查。   褚遇不知道傅译生已经怀疑,他神色平静地带着布偶进了房间。   站在玄关处,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房间,褚遇握着门把手的力道加重。   褚遇不死心,关上门后在屋内巡视一周。   一切东西都没有移动位置。   希望无数次落空,褚遇顿了一下,去把大厅的窗帘拉开。   阳光洒落,室内地上一片金黄。   光从大开的窗户进来,在地上铺上一层金子。   褚遇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猫嫌烦,看他半天没动作,在猫包里焦躁地用爪子扒拉。   听到响声,褚遇惊醒一般,走过去把猫放了出来。   猫被关久了,出来后不耐烦地抓了褚遇几道。   “脾气怎么也这么臭。”褚遇低笑。   猫没理他,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巡视一番。   然后才轻巧地跳上沙发,在平时谢明月坐着的地方趴下,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甩来甩去。   褚遇看着猫的尾巴出神。   傅译生并不知道谢明月不见的事情。   如果在此之前,褚遇对于傅译生是否知道谢明月去向的事还怀疑过,见到傅译生的反应,褚遇已经彻底打消怀疑。   那会在哪儿?   谢明月明显是主动离开的,对于她的安危,褚遇并不担忧。   相比起来…褚遇更担忧的是,他不在身边的这段时间,谢明月会找到新的“沈松清”。   为了这层隐忧,褚遇这几天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试图找到谢明月的踪迹。   无果。   谢明月就好像突然、仓促地离开了首都。   大小姐那么麻烦的性格,在外面能过习惯吗?   猫趴在沙发上,喉管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她在主动离开前,甚至应允他一起养猫。   然后毫不留情地走掉。   看着缩在沙发上毛茸茸的小动物,褚遇表情变幻了几次。   谢明月无意也好,有意也罢,事实昭然若揭。   他已经心甘情愿被操纵。   .   褚遇在揣测谢明月过的好不好的时候,谢明月不要太习惯。   闻知燃的坏脾气在原主无底线的让步中,越来越大。   从考核那天,闻知燃再也没联系过谢明月。   谢明月乐得轻松。   原主平日大部分时间,都在给闻知燃接洽资源和商务,以透支生命的方式奶他。   轮到谢明月,她可没这么好心。   谢明月轻松地在公司摸了几天鱼,平时放着资料、剧本的地方,现在已经被清空。   大摸了几天,第三本书的剧情没有任何推进。   谢明月没有丝毫心急。   算算时间,闻知燃马上就要跑过来拜托她帮忙了。   不过今天,她还真有正事要做。   谢明月在考核的名单里,发现了不少好苗子。   追星毕竟是明飞外最好的造星机器,谢明月看着一些人都觉得眼馋。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等这里剧情结束,谢明月琢磨能不能挖几个走。   至于新带的艺人人选,谢明月也有数。   其他的人还要再看看,徐耳她是打定主意要收入囊中。   有上司的首肯,徐耳的流程走的很快。   没怎么费功夫,徐耳就被划拉到谢明月名下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谢明月关掉提示闹钟,拎包下楼。   徐耳果然已经在楼下等着。   很守时。   眼前的人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带着几分青年的沉稳。   在圈内几年冷板凳的时光,抛去他身上坚硬的棱角,打磨出独特的气质。   谢明月没有让手底下艺人受委屈的习惯,刚走好流程,就替徐耳找到了新房子。   “怎么样,不错吧。”谢明月大致看了一下房间的布置,转过头问徐耳:“满意的话今天就签合同。”   她还贴心地补充:“走公司的账。”   这个环境可比徐耳之前住的地方好太多了,徐耳自然没什么意见。   徐耳受宠若惊:“好的。”   等签完合同,房东先离开了,把场地让给两人。   徐耳摸着眼前的合同,终于有了点实感。   之前被无数人觊觎的、期盼的饼,轮到了他头上。   好像中头奖。   徐耳知道自己的运气,没什么真实感。   谢明月带着笑意,看着徐耳抚摸合同。   “以后好好合作吧,我还等着你给我挣钱呢。”谢明月开了个玩笑。   看到谢明月打算离开,徐耳匆忙站起来,欲言又止。   “谢经纪……”   刚开了个头,谢明月就抱歉地打断了他:“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啊,好,好。”徐耳连忙答应:“您忙。”   谢明月先接通了,这才走到阳台外面。   徐耳的房子在市中心,对面就是首都医院。   医院外的绿化带做的不错,谢明月看着风景,把电话放在耳边。   刚听到声音,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着急的质问:“谢明月,你在哪儿?”   “你那儿为什么有男人的声音?” 第59章   放养改圈养   “你那儿为什么有男人的声音?”   闻知燃在电话那边皱起眉头, 忘了自己本来的来意。   大概是徐耳刚刚的声音被录进去了。   面对闻知燃猝不及防的发难,谢明月轻笑:“在工作。”   她也没有瞒着闻知燃的意思:“是新带的艺人,在陪他看房子。”   怒气上涌, 闻知燃此刻已经完全不记得打电话的目的, “这么多天都没管我,原来是在管新人。”   闻知燃心底嫉妒,口吻嘲讽:“谢明月,有本事。”   谢明月语气和原主没有区别, 一样包容对方的脾气。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和以前不同。   闻知燃以为,谢明月到今天气怎么也该消了,却听到谢明月说:   “只是正常的工作而已,以前我不也是这么陪你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   闻知燃怎么也没想到,谢明月竟然会站在新人那边。   都这么久了,谢明月的气还没消吗!   闻知燃越想越气:“不就是因为刘导电影的事情, 你到底还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闻知燃真的不明白, 这样的事情明明不止一次。   以前都好好的, 吵过就算了,谢明月脾气好, 总哄着他。   为什么这次不行?   甚至…甚至她还带了新的艺人。   她脾气闹得太大了。   想到谢明月要和陪自己一样,去陪新的艺人,闻知燃控制不住不爽。   “你不许和他一起。”闻知燃颐指气使, 命令谢明月。   “这是工作。”谢明月没惯着他的脾气。   “照顾我也是工作!”闻知燃气怎么也不顺。   不过是个被抢走心爱玩具, 只知道蹲在地上哭闹的孩子。   谢明月下了定义。   “不行。”她拒绝的很干脆。   “为什么!”闻知燃不解。   对待这样蛮不讲理的闻知燃,谢明月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没有为什么。”   她甚至都懒得解释!   闻知燃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谢明月轻描淡写, 将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谢明月问:“我还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闻知燃冷哼, 到底还是说了:“我有个事儿要你帮忙。”   闻知燃把事情说了出来。   无非是沈淼身后的皮包公司乐于拉皮条, 沈淼不愿意,所以没拿到好资源。   等《登仙》结束,沈淼恐怕要无戏可拍了。   谢明月听着电话那头理直气壮的讲述,明了:原来是到这个剧情点了。   这件事谢明月也有所耳闻。   在接收的记忆里,闻知燃也找原主帮过这件事。   闻知燃用的理由无非一句话。   “她太难了。”   原主养的孩子多好啊,正义勇敢有同情心且怜悯弱小。   这个弱小是任何人,唯独不是谢明月。   也是,谢明月很少讲她的苦恼。   为了让闻知燃心无旁骛地一往无前,她一个人咽下了所有苦涩。   但…但你应该是知道的啊,闻知燃。   别人不知道她多难的话,你也应该是知道的。   在一次次酒局后的呕吐里,在加班后疲惫的视线里,在堆积的厚厚文件里。你都应该知道自己得到的东西并不轻易。   “这件事我办不到。”谢明月一口回绝。   “好,那我让她……”闻知燃脱口而出,半天才反应过来。   闻知燃觉得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闻知燃默认谢明月会和以往一样答应,面对拒绝只觉得猝不及防。   “你办不到?”   闻知燃彻底恼火:“你怎么可能办不到!”   谢明月怎么会有做不到的事?   “这是借口。”闻知燃本想发火,想到沈淼的事强压着火气。   “沈淼她一个人太难了,没有人帮忙在娱乐圈根本活不下去。”闻知燃耐着性子:“你也是这么过来的,帮帮她又能怎么样?这对你来讲只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也是这么过来的。   谢明月仔细咀嚼了一遍这句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在娱乐圈活不下去?”谢明月反问:“那她退圈不就好了。”   少道德绑架了。   真以为她是什么道德标兵呢。   在剧情里,沈淼对原主的存在可不是一无所知的。   她只是选择了这种做法而已。   人各有志。   谢明月不尊重不理解,但祝福。   非要捡垃圾吃的话,祝你成功吧。   在知道这一切的基础上,谢明月可懒得管沈淼的事情。   说到底,原主是好人。   她不是。   “谢明月!”闻知燃怒气冲冲地叫她的名字。   “听得见。”谢明月有问必答。   态度很积极,做事有问题。   “你根本不是做不到,你只是不想做而已!”   谢明月挑眉,思索了一下直接开摆。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闻知燃:?   “还有事。先挂了。”谢明月敷衍道。   闻知燃:“你他妈还能有什么事?”   谢明月看向屋内的徐耳,声音都听得出高兴:“当然是…”   “陪我刚签下的乖艺人啊。”   .   谢明月挂了电话往里走的时候,徐耳还保持姿势站在原地,看起来是没挪过地方。   看到她出来,徐耳紧张地站起来。   “别那么紧张。”谢明月轻笑:“我们以后还要朝夕相处很久。”   “放轻松点。”她安抚他:“我应该还算好相处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耳嘴笨,想解释又解释不清。   “放心好了,只要你别给我搞什么违法乱纪的大新闻,我相信我们会相处愉快的。”   至少比和闻知燃相处愉快,谢明月在心里补充。   交代完事情,谢明月打算离开。   徐耳却没坐下,欲言又止,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吗?”怕徐耳自己憋死,谢明月好整以暇,主动开口询问。   “我…我可以请您吃个饭吗?”徐耳吞吞吐吐。   “我?”   谢明月可是知道,徐耳在未成名之前有多落魄的。   为了感谢她而大花费一笔,谢明月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我知道您的意思。”徐耳急急打断她。   明明窘迫,徐耳说的时候却很坦然:“请您吃顿很普通的饭还是可以的。”   他的坦然化解了窘迫,竟然显得真诚几分。   坐到楼下的小炒店时,谢明月想,自己果然还是不会为难看起来真诚的人。   徐耳拿到菜单,自己没看,率先递给谢明月。   “您先点。”徐耳坚持:“不用替我省钱。”   知道谢明月了解自己的情况,徐耳补充:“这里我还是请得起您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谢明月也没和他客气。   谢明月不是那种扭捏的人,既然已经拿到菜单,干脆利落地点了自己想吃的东西。   把菜单递回去,徐耳看了两眼,又添了几个。   老板收了菜单进后厨。等着上菜的过程中,两人都沉默。   徐耳是少言的人,谢明月也不是会没话找话说的性格。   两人相顾无言。   第三本书的主线剧情都在演艺圈里,在这里接触久了,谢明月总会忍不住想起简言。   简言是她在这个世界,结交的唯一一个朋友。   在分开前很久,谢明月就有预告对方,她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简言现在怎么样了,在督察部还好吗?   想到简言,谢明月思绪飘远。   谢明月明显神游天外,徐耳大着胆子看了两眼。   谢明月额头饱满,皮肤光滑,是很端正的五官。   她笑起来生动,放空的时候看起来却格外有距离感。   小炒店还承接烧烤服务,盛夏的傍晚人声鼎沸,附近一条都是小吃街,热闹非凡。   交谈的声音夹杂着饭菜的香气,氤氲了对方精致的面容,中和了这种距离感。   真奇怪,这样好的东西,怎么会落到他头上呢?   徐耳到现在都在想:我何德何能。   这样的谢明月,闻知燃还不珍惜。   想到闻知燃上次对谢明月的态度极其恶劣,徐耳忍不住蹙眉。   如果是他…绝对不会…   没来得及细想,菜很快端了上来。   正如徐耳所说,这家店的菜品味道确实不错。   谢明月喝了一口啤酒,和闻知燃碰杯,真情实意地祝福他:“星途坦荡,前程似锦。”   徐耳碰杯,杯子克制了低她半截:“借你吉言。”   碰了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以后的工作人员谢明月的手机传来通话铃声。   谢明月看了一眼。果然,闻知燃。   谢明月没理。   铃声播放完一遍自动挂断,过了会儿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仿佛不被接通就誓不罢休。   没完没了。   谢明月都能猜到,闻知燃心情波动有多剧烈。   大概是越想越气吧,导致进度条都长了一截。   这种滋味大概不好受,看到自己的待遇被他人享用…闻知燃,你很着急吧?   谢明月没接电话,手机屏幕也一直不死心的亮着。在黑夜里,对方的名字格外明显。   徐耳不经意间看到手机屏幕,赶紧把视线移开。   看到徐耳偷偷瞥了几眼,谢明月直接挑破。   “想问就问。”谢明月轻笑。   徐耳愣了一下,着急地喉咙口的东西吞咽下去。在谢明月以为对方要问闻知燃的事,徐耳开口竟是一句道歉:“对不起,我是无意间看到的。”   “为什么对不起?”谢明月难得好奇。   “这是你的隐私。”徐耳蹙眉:“虽然不是故意看你屏幕,还是会觉得冒犯到你。”   没想到对方会坦诚到这份上,谢明月罕见地愣了一下。   不愧是后来会帮原主说话的人。   “你不用觉得冒犯我,你应该先担心你自己。”谢明月笑起来,打趣对方。   “嗯?”徐耳不解:“我为什么要担心?”   “你知道自己的下一部剧,是和谁一起拍吗?”谢明月不信对方没有了解情况。   “我知道。”徐耳正色:“是闻知燃。”   他显然是了解过,淡定补充:“您带的另一位艺人。”   谢明月:“既然都知道,不担心吗?”   徐耳很快了然她的意思:“担心闻前辈为难我吗?”   “如果是说工作部分,我做好自己的本职,不怕他为难。如果说是私事……” 徐耳反问:“我和他起冲突,谢经纪会偏袒他吗?”   “不会。”谢明月很果断。   徐耳笑的时候右边有个很小的酒涡,明明比闻知燃大很多,竟然也很少年气。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像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再考虑的,徐耳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   “我应该也不太会和他起冲突。”徐耳老老实实:“我在剧组很会装死。”   不火是这样,不会主动惹事。   徐耳下了戏,和其他演员沟通都极少。   了解对方的言下之意,谢明月放下心来。   坦诚的人天然克闻知燃。   对徐耳放心不少,后半程两人的聊天很愉快。   酒足饭饱,徐耳坚持送谢明月回家。   谢明月挥手和徐耳告别,不忘嘱咐:“好好看剧本。”   “会的。”徐耳保证:“会的。”   大经纪人罕见俏皮地眨了眨眼,和考核时很不一样。   “那么,明天剧组见。”   徐耳愣在原地,看着谢明月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谢经纪…她明天要陪自己去剧组吗?   徐耳回头的时候有些晕头转向,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倒。   …真奇怪,这就是从放养变成圈养的感受吗?   感觉…好像还不错? 第60章   谢明月来了!   到了休息时间, 闻知燃拍完这一幕,从戏里出来后就一直垮着张脸。   接过助理的杯子,闻知燃喝了口, 悻悻地放下。   助理不敢多问。   最近整个《登仙》剧组都避着闻知燃走。   只要有些眼力见, 就能看出闻知燃最近的心情非常不好。   本来只是简单的不爱搭理人,最近是经常垮着脸,周身一直低气压。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避开高危事件发生地。   只是工作人员还可以躲开, 助理却不行。   哪怕心里叫苦不迭,助理还是得皱着张脸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还不是那个味道吗?”   他这几天都在按照闻知燃的要求,跟着网络上的教程学做润喉水。   但闻知燃的舌头跟装了精准测试器一样,一会儿嫌弃出胶多,一会儿又说太甜。翻来覆去挑毛病,总说味道不对劲。   那您别吃啊……助理心里也委屈。   他又没尝过原版, 闻知燃还不准他去问配方, 就只抓着他研究, 这谁能做得出来!   这职真不是这么好升的。   助理从雄心壮志到现在满面愁容,也不过用了几天。   谢经纪当时究竟是怎么照顾的闻知燃啊, 他实在是越想越佩服。   “差得远。”闻知燃不知道助理在默默吐槽他,他自己心情也烂:“注意事项都和你说了,口味也和你讲过了, 你怎么还做不出来。”   面对指责, 助理小心翼翼:“要不…我还是去问一下谢经纪吧。”   “我按照她的方法熬,总不至于味道还不一样。”   “不行。”闻知燃一口否决。   这岂不是让谢明月知道,自己离不开她。   而且这时候主动发信息, 也太像主动和好了。   他才不要。   他一点错都没有。   不过是不愿意接刘导的戏, 谢明月就甩脸子到今天。   甚至还带了新的艺人。   想到这里, 闻知燃越想越气。   那个什么徐耳他不是没见过,混了几年都不温不火的东西,天生就没那个大红大紫的命。   谢明月眼光不好就算了,闻知燃也该有点数才对。   竟然没有自知之明到直接同意了谢明月的邀请。   闻知燃冷嗤一声。   徐耳难道以为,他去了谢明月那儿,就能成为第二个闻知燃吗?   不自量力的东西。   闻知燃心情差,厌厌地抬了抬眼:“你不准联系她。”   谢明月竟然敢这么对他,他要冷落她几天,让她后悔吃个教训。   不然她下次还敢。   闻知燃生气之余颇有几分委屈。   姐姐之前从来不会这么对他,偏偏现在,只是个电影的小事,她都要和他生气。   这次不仅要谢明月主动联系他,她还得帮忙处理沈淼的事情,不然别想他给谢明月好脸色。   正想着沈淼的事情,闻知燃才想起来没回沈淼信息。   两人最近的联络很密切,聊天内容也是围绕着沈淼工作的事情。   最近的几条信息,都是对方在抱怨公司。   [经纪人又把我叫了过去,说了一堆,感觉压力很大。]   [昨天还有酒局,他们想灌我酒,幸好我聪明,刚喝就找借口走了。回家胃痛了半天,吃的晚饭都吐出来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   抱怨了一通公司和经纪人,沈淼的心态又很快调整过来,看起来恢复了活力,还兴致勃勃地问起其他艺人的八卦。   闻知燃手停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只安抚了两句。   虽然姐姐一定会帮忙,但现在毕竟还在冷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沈淼的事情。   就先不告诉她了吧,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再说。   看着闻知燃安慰的信息,坐在剧组另一个角落里的沈淼轻轻蹙眉。   她已经暗示过那么多次了,闻知燃竟然看不懂吗?   沈淼坐在黑暗的休息室里,手机发出微弱的荧光,照亮了她的脸。   外面有人推门进来,看到她吓了一跳。   荧光青白,照在沈淼脸上颇有些吓人。   推门的人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恐怖片剧场。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来人不免抱怨:“沈淼。是你啊。你怎么在里面也不开灯?”   沈淼不过是个小配角,没有专门的休息室。   她们是几个演员共用一个场地。   下一场戏有来人的戏份,她随口一抱怨也没放心上,坐在自己的梳妆桌面前。   沈淼微微一笑:“对不起啊,我刚在想事情没有注意,没有吓到你吧?”   “没事没事。”来人看到沈淼歉疚的表情,连忙摆手。   “我没事!不用对不起。”来人道:“我还要谢谢你呢,上次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没发现面包涂了花生酱!”   这个演员对花生过敏,平时都有忌口。   但上次剧组发放的零食有很薄的一层花生酱涂抹,她没发现。   要不是沈淼提醒,她就直接吃下去了。   “你上回都谢过我了,只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沈淼检查自己的妆造。   “对我来说就是很大的帮忙,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已经离组了。”   演员坐在旁边,一边回信息一边说。   她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要真是因为过敏坏了脸,肯定就失去这个机会了。   哪个剧组会停下来一个小演员恢复呢。   她又不是男三。   说到男三,演员倒是想起来这件事。   《登仙》因为剧背景是修真,很难避免有大场景的打斗动作。   又要吊威亚又要打斗,演员稍不注意很容易受伤。   剧组的男三就是在一场打戏中受伤,不得不临时换人。   男三的戏份都压了很多天没拍,片方一直在找合适的演员,好像最近刚刚找到。   演员今天应该要来剧组了,好像叫什么…?   她回想了一下,不是很确定自己的记忆:应该是叫徐耳?   另一边的闻知燃回了会儿沈淼,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只要想到谢明月的事情,闻知燃心里还是郁结。   脸正黑着,闻知燃就听到助理欣喜地叫起来:“闻哥!谢经纪来剧组了!”   得到了消息,终于等来救星的助理欣喜若狂:“谢经纪终于来探班了,现在正在外面给大家分水呢!”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在忙实验,更新很少,后天开始补上qaq对不起 第61章   回来了!   谢明月过来了?   闻知燃脸色一喜, 随后像意识到了这一点,迅速收敛了神色。   “哼。”闻知燃冷嗤一声:“都这个点了,她还知道要过来。”   助理看着闻知燃面色不喜, 没敢把自己的高兴表露的太明显。   闻知燃无意识地摆弄桌上的挂件, 用手去抠挂件的凹陷处。   手指摩挲着凹陷,闻知燃仿佛不在意地问:“她现在在哪儿,去见导演了?”   “没呢。”助理道。   谢经纪是过来发水的,这一点他可是一进来就说过了。   合着大明星只听见了谢经纪要来, 别的细节是一点儿没听。   只敢在心里默默的吐槽闻知燃,助理面上是一点不敢漏。   “这还能有什么,姐肯定是过来找您和好的!”助理小心翼翼地顺着他的心思撸毛,“要我说还是明月姐对您好呢,这做事就是周到!”   要不然凭他艺人这种烂脾气,早就把剧组的人得罪百八十来回了。   “哼。”   “她要是知道道歉, 前几天还那么…”   说到这里, 闻知燃不爽, 劲儿又上来了:“她还带新的艺人!”   “她哪儿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看她每天都忙着那个新艺人,根本想不起来我这里。”闻知燃冷嗤。   这话听着和盼不到丈夫的怨妇似的…   哀叹一声自己命苦, 助理接着哄:“这哪能啊!”   “要说在意,明月姐肯定还是在意您多!要说咖位,您更要甩那个艺人几条街。”助理一语中的:“何况姐都来这儿, 还不是给哥递台阶来了!”   “不管明月姐带几个艺人, 哥肯定都是首位的!”   “这倒也是。”闻知燃面色一松,随即像想到了什么,瞪了助理一眼:“她就不该带新人!”   “是是是。”助理捧哏。   助理心里叹息, 也不怪闻知燃生气。   一夜之间从独生子变成了多胎家庭的大儿, “父母”还一点儿口风没透露, 等二胎都呱呱落地了,这才通知,闻知燃这种霸道性格,能忍就有鬼了。   而这些话明月姐能说,他这小助理是一点也说不得。   不过显然,闻知燃听了这通安抚,已经看他顺眼很多。   面上神色不动,闻知燃眸子抬了眼,已经认同了这话:“也是。”   “他哪能跟我比。”   只不过这事今天可不能揭过去,等到出去了,他还是要和谢明月谈一谈。   早点把这人打发给别人带,他们都和好了,别再让新人出来碍眼。   谢明月有他一个就够了。   想到这儿,闻知燃骤然想到别处,眉毛紧紧皱起来。   “导演这会儿是不是也在外面?”   助理不知道他意思:“那估计是在一块儿呢。”   马上都等着拍下一场了,这会儿不在片场能在哪儿啊?   闻知燃脸色更差,白了助理一眼:“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出去。”   “再不去,他又和姐姐告状。”   这助理什么都好,就是没眼色。   笨得要命。   人是谢明月挑的,不然他早把他辞退了。   想到此处,闻知燃不免有些心虚。   这两天因为吵架的事情,闻知燃在剧组的表现并不好。   整天顶着张臭脸在剧组摆烂,看到剧组布景的石头都想踹两脚。   更别提工作,ng无数。   始终进不了状态,导演也发急,让他回去以后好好调整。   要是让谢明月知道他消极怠工,恐怕又要生气。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他也并不惧怕谢明月。   但这种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得求谢明月帮沈淼呢。   闻知燃想到这里步伐加快,起身就开门出去了,还不忘不耐烦地催促助理:“愣着干嘛,跟上。”   闻知燃语气急促,助理心里叫苦连天,想着自己的高薪,还是跟了上去。   瞧瞧,明月姐不过来了趟剧组,知燃哥就巴巴地跑出来了。   就这还硬要犟着和明月姐吵架,这不是自己闲的没事儿找苦吃吗?   要他说,闻知燃还不如干脆道歉得了。   心里抱着这样的想法,助理嘴上不敢说一个字。   闻知燃不知道助理在想什么,他皱着眉大步向外走去。   走的太快,呼吸有些急促。   闻知燃快要出去的时候停下,在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和表情。   这要是让谢明月看到了,还以为自己多想和她和好。   休息室外围着一堆人,不免有些嘈杂。   隔着很长一段距离,闻知燃也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剧组的工作人员按照顺序排队上前,脸上都带着笑,亲热地从谢明月那儿接东西,边拿一边感谢她。   “谢谢明月姐!”   “哟,是我最爱喝的那家奶茶!”   “姐也太周到了!”   奶茶都是工作人员在帮忙分发,谢明月不过是付款,让店家帮忙送了过来,就收货了一波感谢。   说到底,大家都给谢明月面子,也不过是因为原主之前的功夫做的好而已。   这要是闻知燃在这儿发,有几个人过来拿都不好说。   谢明月在旁边看着,没有一点沾手的意思。   “都给你们点的三分糖,怕你们要控制体重。”   下面又是一连声的:“谢谢明月姐贴心,我正好在减肥呢!”   “不过明月姐最近怎么都没来,我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徐耳的事情看来还没传到剧组,谢明月好整以暇:“以后都会常来了,大家也能天天见。”   毕竟徐耳在剧组里。   闻知燃站在门口看着谢明月说话,心情有些波动。   姐姐平日里都是这样的。   永远冷静自持,能把一切都做好。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   所以他能有底气去做很多事情,因为姐姐会帮他处理好一切。   闻知燃难免有些别扭。   如果谢明月硬要他去刘导的剧组…也不是不行。   不过她得帮忙把沈淼安排好。   他见过了一个辛苦的谢明月,现在有能力,不想见到第二个。   谢明月自己是苦过来的,应该也会懂。   至于上次,大概也是姐姐和他吵架太过生气,所以才不肯帮忙。   等和好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姐姐最心善了。   想到这里,闻知燃正要大步向前,刚迈出脚,就听到谢明月开口,是他最熟悉的声音。   谢明月从身后拉出一个面熟的人来,言笑晏晏对众人道:“这是我新带的艺人,马上就要进组了,在《登仙》的角色是丹封,平时还要拜托大家多照顾一下。”   我新带的…艺人?   闻知燃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回来了,出实验室了,大家久等。刚找了一下状态,先把这章发了。 第62章   你不承认我们恋爱过?   闻知燃愣在原地, 看着谢明月拉着身后的人,和聚拢的人群解释。   周围的人愣了一下,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反转, 但回过神自然都给面子。   “放心好了, 明月姐!”   “明月姐这话说的就见外了!”   也有人心里不自觉的犯嘀咕:谢明月不是一直都带的闻知燃吗?   这个徐耳是从哪儿来的,竟然还和闻知燃一个剧组。   这种老人带新人的搭配,娱乐圈也不少见。   是很多经纪人常见的手腕,说到底, 无非是让一个奶另一个罢了。   只是之前闻知燃都是谢明月带的唯一的艺人,从来没在他身上见过这种事。   谁能想到…脾气这么坏的少爷,有天也要奶公司新人。   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闻知燃私底下有没有闹过。   以他那种不讲理的脾气,恐怕还真得大闹一场,只是估计这回闹也没用。   大家都还在揣测闻知燃的态度, 那边就有人看到闻知燃脸色难看站在附近。   刚刚还在祝贺谢明月招到合适艺人的众人都停了下来, 场面一时尴尬的沉默。   气氛开始僵持。   在热闹的片场, 其他地方都有吵闹声,只有这一片成了真空地带。   闻知燃脸黑着, 面色沉得吓人。   谢明月顺着聚拢人群的视线一路看过去,同样看到了闻知燃。   当然,包括她身边的徐耳。   看到闻知燃的脸色, 纵然知道一定会被针对, 徐耳还是心底一沉。   他无声无息地上前一步,站在一个可以随时将谢明月护在身后的地方。   要论年纪,闻知燃还比徐耳小几岁。   但圈内是不看成绩看咖位的地方。   真闹起来, 谁也不能指摘闻知燃什么, 甚至可能还会被对方的粉丝攻击。   徐耳自己都打定主意要退圈了, 如果不是遇到谢明月,今天不会站在这里。   他不怕攻击,却怕谢明月被闻知燃的粉丝辱骂。   在被谢明月划拉到自己的范围后,徐耳也去网上搜过一些闻知燃和谢明月的事情。   要签经纪人,多了解一点总没什么错。   在那些新闻底下,徐耳看到很多不堪入目的评论。   皱着眉头一点点把那些评论看完,徐耳也不免替谢明月不值。   谢明月对闻知燃的态度众所皆知,如果说粉丝的攻击是因为不了解情况。   那闻知燃呢,一次都不帮自己的经纪人解释吗?   就这样放着谢明月被伤害?还是怕引起粉丝的恶感?   先一步带着视角去看这件事,徐耳今天对闻知燃格外警惕。   看着徐耳自以为隐蔽地上前一步,谢明月会心一笑。   几大主人公都没说话,旁观的人面面相觑,自然不敢先一步开口。   闻知燃脸色难看得要命,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   他记得徐耳这张脸。   在闻知燃闯入考核室的那天,他闯进上司的办公室质问对方,以为谢明月是被施压才不得不带新人。   他还记得对方推了推眼镜,眼镜底下的目光晦涩不明,带着古怪的怜悯。   闻知燃那时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对方推完眼镜,合上桌上的文件夹,无视闻知燃若有若无的解约威胁。   他公事公办:“知燃,这件事不是公司上层的决定。”   “是谢明月自己要求的。”对方仿佛也颇为无可奈何:“员工自己要求进步,想要多带点新人帮助自身和公司一起发展,我们总不可能阻止,你说对不对?你不想要她带其他人,这个态度我了解了,但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办法。”   “要不…”他提出意见:“你再去和你的经纪人好好聊聊?”   竟然是谢明月…自己要求的。   不能接受这种事实,闻知燃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恍惚了两秒。   出办公室的时候,就遇到了徐耳,对方和自己的朋友站在走廊边上。   闻知燃记得这是刚在考核室的人,当时还冷嗤了一声。   结果一眨眼,这人…竟然成了谢明月带的新艺人?   闻知燃臭着脸,死死盯着谢明月和徐耳两人。   他站在原地,目光偏执,一动不动。   没错过徐耳上前遮挡的动作,闻知燃只觉得好笑。   他要打也是打徐耳这个不识好歹的,怎么可能去打谢明月?   他闻知燃可从来没对女人动过手!   感觉被小觑,闻知燃拳头都攥紧了,盯着徐耳的目光越发不善,看上去随时会给徐耳一拳。   助理在一边看着差点哭出来。   不是!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不仅仅是闻知燃,就算是助理也真没猜到,谢明月不仅带了新艺人,甚至还动作迅速地将新艺人塞到了同一个剧组里!   闻知燃这种少爷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了!   以为自己是盼来了救星,却没想到盼来了修罗场,助理死的心都有。   谢大经纪人,您这是在干嘛!   您自己养蛊,别牵连着他们这些混口饭吃的小角色一起挨骂啊!   不敢让事情发酵连累到自己头上,助理赶紧上前一步,死死地拽住闻知燃的手臂,恨不得整个人把他拽动。   “闻哥,闻哥,你先冷静,你先冷静别发火。”助理一边拖着对方不让他上前,一边几乎恳求式劝诫:“这里这么多人,可能还有代拍在哪儿没被我们发现,要真被传出去,可就完了!”   “外面媒体还不知道要怎么瞎写呢!”   闻知燃没说话,拳头依旧攥得发紧。   助理眼看闻知燃要冲出去,福灵心至一般,小声且极速地往外倒豆子:“闻哥!您也想想!”   “这儿这么多人,那个新来的现在还站在谢姐旁边,您要是直接闯过去,不显得您输了吗!”   “到时候大家不知道明月姐和哥赌气,只以为明月姐更在乎那边,新人还不知道多得意!”   一边说,助理一边绞尽脑汁往上面加筹码:“明月姐现在只是生气,你要真过去了,就是给了新人可乘之机!”   助理语速越来越快,到后面甚至敬称都来不及用,直接脱口而出,一口一个你。   放在平时他不敢这样,可现在时机关键。   关乎他的饭碗能不能保住,助理恨不得一下子全说出来。   就怕一个来不及,闻知燃冲过去就把他的饭碗往地上砸,还往上面踩两脚。   闻知燃大概是听进去了,虽然目光还停留在对面没移动,但至少手臂明显卸力。   打不起来了。   饭碗保住了。   场上的人和助理都松了口气。   助理眼看有戏,对着闻知燃好说歹说,终于让闻知燃放下了冲过去给对方一拳的念头。   看着闻知燃态度软化,助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用力把闻知燃半劝半拽,往里面推。   反正新人来了也要先和导演沟通,一时半会儿下一幕是拍不了了,还不如赶紧把这两个危险分子隔开。   助理半拽半拖,一直到闻知燃拉进门,闻知燃的目光还死死盯着谢明月。   谢明月仿佛不知道他的喷涌思绪,甚至还冷静地对他点了点头。   她点她妈呢!   闻知燃进了休息室,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上。   桌上的文件、化妆品、水杯、各种饰品,全部被挥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玻璃制品在剧烈的碰撞下,全部碎掉,只有细小的玻璃渣子四处飞溅。   助理一边躲避,一边还要担心闻知燃那张漂亮脸蛋有没有被玻璃渣子划伤。   玻璃渣子飞溅出去的速度太快,又锋利,在闻知燃脸上迅速地割破一道很小的痕迹。   伤口有些渗血,闻知燃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闷响,手指关节处都红肿起来。   闻知燃可是马上要上戏的!!   助理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到处找东西止血。   所幸伤口非常非常小,绝对不会影响今天的戏,也没损伤闻知燃的脸。   助理忙完,出了一身汗。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经过今天的事儿,他心里忍不住有些埋怨谢明月。   明月姐也是…为什么一定要和闻知燃对着干呢?   单单吃闻知燃的分成,也够谢明月过上很好的生活了。   怎么不知足?   谢明月可完全不知道助理的想法,不过也能猜到一些。   都是打工人,谢明月从来没有连累任何人的想法。   不过…在原书里,这个助理早就知道闻知燃和沈淼的事情。   只不过在闻知燃的利益诱惑下,他选择玩忽职守,不向公司汇报这个情况。   原主能被瞒这么久,很难说没有助理的一份助力。   既然愿意,那就一直跟着闻知燃吧。   闻知燃走了,场上的人都松了口气,围观的人群有些忐忑地对谢明月道:“明月姐,闻老师这样没事吗?”   “没事的。”谢明月熟练地安抚他们,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件事:“可能是心情不好吧,过会儿就好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谢明月在敷衍,不过一方面他们和谢明月更熟悉些。   另一方面…闻知燃那种狗脾气,真有什么事早就闹开了。   真实情况下无人关心,谢明月这里一派祥和。   等下面的人去忙工作,谢明月扭头对徐耳道:“走吧,我带你去找导演。”   徐耳的演技是毋庸置疑够用的。   不过能够不经过面试,几乎半定下男三的角色,自然也有谢明月出的一份力。   导演那儿正聚着一堆人,在看上一幕戏的回放。   一个头发半花白的男人,大腹便便,凌乱的长发在后脑勺那里扎了个小揪揪。   颇有童趣。   谢明月走到他身后,《登仙》的总导演王新山扭头。   他看见谢明月顿时满脸堆笑,看得出是真的高兴。   “你来了啊!”   王新山口吻亲密,俨然是习惯了和谢明月这么说话。   两人相当于半个平辈之交。   谢明月迎过去,自然地和王新山打招呼:“好多天没来了,今天给您带人来了。”   她一把拉出后面的徐耳:“就是这小孩,资料我都发给你了,怎么样,还行吧?”   王新山敢不见真人就答应谢明月,自然是信得过她的眼光。   原主和王新山本来就认识,因为闻知燃的缘故,也见过几次,只是关系不亲近。   等谢明月来了这里,了解到闻知燃现在的剧本,立刻就找个机会和王新山沟通上了。   谢明月没在剧组正儿八经演过戏,但像她们这种职业,穿梭各个任务世界,时时刻刻都在演其他人的人生。   对剧本的分析、对人物需求的剖析、对角色的解读,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在和王新山沟通过几次对剧情的看法后,王新山俨然把她当成了半个很有想法的后辈和朋友。   谢明月一早就看上了《登仙》的男三,在通过原书了解到男三因事故离开剧组后,迅速地把徐耳推荐给王新山。   “绝对是好苗子,不好你找我。”谢明月打包票,她对徐耳的实力很有信心。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流和沟通,王新山已经信得过谢明月的审美。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王新山已经看过谢明月发来的徐耳以往作品的剪辑。   包括他在考核时试戏的《登仙》片段,也被谢明月录下来发给了王新山。   王新山颇为满意。   对方符合他的要求,再加上剧组经不起一直拖着,当机立断拍板让徐耳过来一趟。   这一趟不出意外,基本就能定下来。   只不过他没预料到,和谢明月通话时被场上其他人听见,消息都先一步传了出去。   消息先发酵,人选板上钉钉。   王新山把传播的人抓出来辞退了,倒也没怀疑是谢明月这里故意为之。   虽然很早就看到徐耳的试戏,但今天现实猛地一看,王新山更满意了。   确实长得好。   不是娱乐圈现在特别流行的长相,但格外贴合《登仙》男三的角色。   登仙的男三,简单来说,格外疯批。   相比于主角与天争命,男三的角色并不正派。   在前期,他明明是试图毁灭世界的反派,却伪装成山下的少年,在选拔中进了和主角一样的门派。   顺理成章地打入主角小队,成了其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在主角前期的成长中,男三作为主角最好的朋友,和主角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帮过主角很多次,甚至数次救下了主角的命。   如果不是最后暴露身份,大概这样的场景还会持续很久。   《登仙》ip还没改编时,这个角色的争议就很大。   大   䧇璍   家都觉得,没有人能演出这种角色的正反相对,还要奇妙的结合在同一个人身上。   男三在主角团时热情开朗,转变成真实身份时又格外冷漠决然。   这种巨大的反差撕裂开,反转直接在读者脸上抡回旋镖。   因为角色独特的人格魅力,吸了很大一批原书粉。   甚至还有人会因为角色即便黑化,后面还是以自己的真实身份救过主角几次,而磕这对正反派cp。   因为原书的畅销,在某博,两个原创角色甚至有超话和同人太太写的一批又一批文。   [他们一定是真的!]   [这俩要不是真的,我就把我的鞋垫子吃下去!]   也有人弱弱地开口:[可是他害过主角好几次,甚至还想要毁灭这个世界诶,这样也可以磕吗?]   [当然了!]   [他表明自己身份以后,主角遇到危险他不还是跑过去救了,嘴上还说什么:“不想乐子快速死掉,其实不还是喜欢对方。”]   cp粉义正言辞:   [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这样的言论数量巨大,甚至隐隐盖过了主流。   这部剧在塞给闻知燃的时候,原主就有考虑过这一点。   不过虽然cp粉的群体很大,但导演还是坚持自己的分析。   他认为男三就是一个纯粹的反派,在经历过一些事以后心态转变,想要毁灭世界。   或者要说,整个世界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巨大的游乐场。   而主角是其中比较有意思的乐子。   为了乐子不尽快消失,他愿意偶尔帮一把他们,延长这种乐趣。   他不怕翻车被主角反杀也是因为这点:即便他自身,也只是这场游戏的一部分。   真正的赌徒往往将命投入赌/博,生和死都各有好玩之处。   只要想通这点,就绝对不会错认角色的想法。   如果换成其他导演,可能就按照读者想看的劲头,顺势大炒一波热度,直接卖腐。   不过王导有些自己的坚持,不肯为了热度直接篡改角色的人设。   也是因为这点,原主才放心把闻知燃塞了进来。   不过不管是原主还是谢明月都有数,就算这么拍了,观众大概还是会大磕特磕。   这就是他们管不了的事情了。   剧情的任何解读都是观众的自由,正如那句话一样,“被误解是创作者的宿命。”   上下打量了一下徐耳,王新山满意地点了点头。   刚刚还在暴躁地骂人的王新山,神色都和蔼起来,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小老头,还是邋遢捡垃圾版。   “来啦?”王新山刚打招呼,瞬间就问:“你身体素质怎么样?”   “还不错,平时都有健身。”徐耳怔了一下,迅速回答,也不管对方问话怪不怪了。   “那就行。”   要是身体素质一般,这么高强度的打斗戏,还真不一定能撑下来。   到那个时候不管再换人还是等他伤好,对整个剧组来说都比较麻烦。   王新山得到满意的回复,看着徐耳的脸越来越高兴。   看看,看看这张脸。   徐耳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他天生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带有几分少年气的天真。   但他的双眼皮很深,且延长到眼睛尾去。   但凡徐耳垂下眸子不笑,面色冷淡的时候,他的双眼皮就给眼型增加了几分狭长和冷漠。   冷眼扫过来,带着几分似笑非笑,活脱脱一个反派。   对徐耳满意,王新山心里高兴,又叮嘱了几句:“剧本都看好了吧?”   得到肯定的回复,王新山把他往里面推推:“快去换衣服,赶紧把妆造做了。你是刚来,咱们剧本围读就先不做了,今天先拍几条简单的找找状态,ng也不怕。”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演,徐耳被王新山的想一出是一出打了个猝不及防。   不过有本事在身,徐耳倒也不惧。   得到谢明月肯定的点头,徐耳示意了一下对方,跟着引路的人走了。   倒是谢明月留在了王新山对面。   她是看出来了,王新山有话要说。   果然,徐耳刚一走,王新山立刻开口:“那小兔崽子,最近不知道吃什么火药了,整天垮着个脸在剧组里走来走去。”   他开玩笑:“你有什么头绪吗?”   “估计是心情不好吧。”谢明月一如既往地打马虎。   听得出她的敷衍,王新山点到为止,也没具体问。   “他最近ng的频率太高了,一直都没进状态,你之前不在就算了。现在都来了,等下好好和他说说。这剧组的进度是真不能再拖了。”   “这倒不会。”谢明月思索了一下,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您要真觉得这是个问题,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   王新山心里不信:“你说。”   王新山也做了这么些年导演,演员进不了状态,除非演技短期内有很大提升,或者在外力刺激下突飞猛进,不然只能慢慢教和改。   谢明月就算再了解闻知燃,这方面也未必能有什么好主意。   顶多是和闻知燃沟通沟通,看看能不能让他沉下心打磨罢了。   心里这么想,但思及谢明月之前几次对剧本的看法,王新山到底没说什么。   只是心里对谢明月的主意不抱有什么期待。   谢明月言笑晏晏,用最平静的神色说出最让人大跌眼镜的话。   “要我说,今天就不要给徐耳安排什么简单戏份了。你直接把男三和男主的对手戏提前。”   谢明月仔细想了一下,补充:“最好是那种两人争斗不休互相指责的对手戏,就拍男三已经被揭露身份以后的几幕。”   王新山愣了下,皱着眉追问:“徐耳才刚来,这…”   闻知燃演技在新生派演员里已经算不错的,徐耳刚来,还没进状态,贸然进情绪波动大的剧本。   王新山担心对方一时半会儿进不了角色,反而被闻知燃压着打,对年轻演员的心态不好。   “何况,你确定这样真能对闻知燃有用?”   “当然。”谢明月一本正经地瞎编:“能行。”   “你可能了解剧本,但我了解闻知燃。”   这话倒也没错。   听说过谢明月和闻知燃相处的时间,王新山略一思索,到底还是决定一试。   吩咐下面的人去通知两位主演,临时加拍其他戏,场上的东西都还得再布置。   趁着底下的工作人员在忙,谢明月果断和王新山告别,打算进去看看徐耳准备的怎么样。   这可是她现在最大的韭菜,得好好看着,不能半路就被闻知燃割了。   谢明月一路走,一路思考这本书的剧情进展。   她一贯是懒得亲身下场的性格,惯用的方式就是借力打力。   显而易见,这套很有用。   而闻知燃的性格,相比于其他两本书的男主,就格外好看懂一点。   暴躁、易怒,被宠坏的小孩。   在做人物侧写的时候,谢明月还留意到对方特殊的家庭。   年幼时颠沛流离,母亲忍受不了家暴以后选择离婚,再嫁没有带走小闻知燃。   被抛弃的闻知燃一路跟随着自己酗酒的父亲,独自度过孤单的童年。   直到父亲喝多一脚踩空,淹死在湍急的河流中,只给闻知燃留下一笔不菲的遗产。   童年缺乏母爱,所以在后来的感情中,一旦被人很好的宠起来,得到缺失已久的东西,闻知燃会立刻变成小孩。   换句话说,在这场爱中,谢明月在谢明月那里真正的定位其实是母亲。   找妈来了这是。   闻知燃需要一种全盘付出的、毫无掩饰的爱,因为幼年没有得到这种不计代价的爱,所以对情感的需求会更加强烈。   但又因为他并没有被人好好教过:怎么对待和保护爱。   所以在得到这种爱以后,他只会弃如敝履,不担心失去。   毕竟,大部分被母亲宠爱的小孩,都不担心失去母亲的爱。   闻知燃就是这种小孩。   谢明月真的很好奇,在原书中,沈淼那样的人,后来也会给闻知燃提供这种爱吗?   对待这种小孩太容易了。   小孩控制不住情感,被抢走玩具会生气,占有欲和不讲道理同样严重。   会哭、会闹、会躺在地上打滚,眼泪巴巴地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很轻易就能掌控他。   谢明月完全不在乎自己想的东西有多吓人,她神色平静地往徐耳的方向走。   边走边默数。   1。   2。   3。   时间的指针指到正确的位置上,和谢明月心里倒数的声音重合的是脚步声。   果不其然。   在谢明月快要经过拐角的时候,一股力气强硬地将谢明月拉到另一边。   转过头,是闻知燃怒气冲冲的脸。   他生气的表情中还夹杂着一些委屈和茫然,只不过他将这点掩藏的很好,只是在眉宇中透露出一点。   “谢明月,你为什么和他贴的那么近?”   姐姐都不叫了。   谢明月脸色不变,甚至有闲情逸致欣赏一下闻知燃的脸色。   “他是我带的艺人。”谢明月冷静地回答,语气没有一点波澜。   “我知道!”   闻知燃急了:“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突然变成这样?”   对方的怒气通过这段中间时间,显然已经消散了许多,代替的是庞大的委屈情绪。   闻知燃是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委屈从心底漫延出来,甚至压过了要找谢明月算账的愤怒。   被这种难受的情感裹挟,闻知燃神色都蔫吧,他结结巴巴地叙述自己的不理解:“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我拒绝了刘导的电影吗?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我可以答应你。我会好好去试镜,也会争取这个机会,你不要因为这个和我生气好不好。”   看着谢明月的脸没有任何波动,闻知燃的无措更重,他难掩自己的焦虑,蹙着眉:“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突然就不理我,突然带新的艺人,突然对我冷漠,甚至今天来剧组也不是为了看我,而是陪另一个人。”闻知燃气势软下来:“姐姐,我不懂。”   如果是原主在这里,看到闻知燃这副样子。   大概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原主也愿意帮他吧。   她受不了自己一直惯着的小孩,露出这种好像被全世界欺负的神情。   可是闻知燃,你的姐姐死了诶。   “没有发生任何事。”谢明月明明知道闻知燃在说什么,却只是敷衍过去。   她甚至短暂地摸了一下对方的额头,确认过体温没问题后,开了个玩笑。   “也没发热啊,怎么说这些奇怪的话。是因为剧组不顺利,所以比较焦虑吗?”   谢明月一如既往地装傻:“王导也和我说了,你最近ng的次数太多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姐姐!”闻知燃搞不明白,对方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面对谢明月的避重就轻,闻知燃忍无可忍:“不是因为这个,你明明知道。”   “是因为你不理我,一切都突然发生。”   “你不要想太多了。”谢明月安抚他:“只是正常的工作而已。”   闻知燃问出关键问题,他盯着谢明月的眼睛:“既然是工作,为什么不来我这里?我不是你的工作吗?”   “你这里已经步入正轨了,并不需要我啊。”谢明月理直气壮,甚至还觉得他有些不懂事。   “之前刚签下你的时候,我不也是整天陪着你吗?”   “那怎么能一样!”闻知燃低声喝道。   “那怎么不一样。”谢明月好整以暇。   “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艺人。”谢明月劝他:“都长大了,怎么还离不开我,这样可不行。”   谢明月似乎完全没懂闻知燃在说什么。   闻知燃咬牙切齿,皱着眉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他直接命令:“我不管,你不许带他,也不许让他进这个剧组。”   “《登仙》是我的。”闻知燃重申。   谢明月也是我的。   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不可能。”面对闻知燃骤然放大的瞳孔,谢明月果断拒绝,想都没想。   “徐耳已经进组,这件事现在不是你一句不行就能解决的。要都这样,行业也别谈契约精神好了。”   “合同还没签!”闻知燃忍无可忍:“就算签了也没关系,我付违约金。”   “那也不行。”   谢明月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抗拒徐耳?”   闻知燃好像找到了理由,直接回应:“我不想带新人。”   “他和我在一个剧组,会影响我的进度。”   “你让他出去。”   谢明月看着他的表情,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自私。”   回想了一下闻知燃前几天的话,谢明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你已经是前辈了,就算带一下徐耳又怎么样呢,这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谢明月蹙眉,很不赞同的样子:“他入行很多年都不顺利,一直都很难。”   “你也是这么一步步爬上来的,个中辛苦艰难你也清楚,为什么不能理解一下?”   谢明月义正言辞地用闻知燃的话回击。   不是要道德绑架吗,搞得谁不会一样。   用闻知燃自己的话来反驳,看看闻知燃能怎么说。   魔法打败魔法就是最好用的。   闻知燃不敢置信,眼睛都瞪大了,简直怀疑自己没认识过谢明月这个人。   “你他妈在说什么!”闻知燃大声反驳:“他难?他难关我他妈什么事?”   “他难就要我去帮忙吗?”   “世界上难的人这么多,凭什么他需要人帮忙?”   说到后面闻知燃的脸色越来越差,几乎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   他不敢相信,谢明月竟然会说这么不讲道理的话。   徐耳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在此之前他们完全不认识,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这种离谱的理由,他就要去帮他吗。   他混娱乐圈这么几年,原来是给人做慈善来了。   “你也知道啊?”谢明月言笑晏晏,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既然都知道…”   谢明月淡定地反问:“那你是出于什么心理,让我去帮沈淼的忙呢?”   提到熟悉的名字,闻知燃愣了一下。   随即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谢明月刚刚说过的话,在此之前都是他拜托谢明月帮沈淼时,他自己的台词。   被这样的事实击中,闻知燃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是了,他又为什么理直气壮地要求谢明月去帮沈淼呢?   只是因为他的善心而已吗?   陷入争论的两个人都没发现,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双鞋子隐没在没有光的地方。   听到争论的内容,对方停在了脚步,屏住呼吸站在原地,小心谨慎地窃听着这一切。   闻知燃难得有些哑口无言,在发现讲道理他理亏后,他迅速又找到了其他的方式。   “所以姐姐是因为这件事才不高兴吗?”闻知燃发现耍赖不通,立刻就换了另一条路来走。   他放低身段,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够谢明月的衣角,“姐姐,别生我气。”   “我发誓以后都听你的。”他声音放软,很低声地问谢明月:“这次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用别人的事情麻烦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谢明月冷静地将衣角从对方的手里抽出来。   在闻知燃期待的神色里,谢明月表情平静,好像完全没生气一样。   “我没和你赌气。”   “那是为什么?”   谢明月:“很简单的原因,刚刚就和你说过了。我和徐耳只是正常的工作流程,和我当时带你没有区别。”   “你自己也享受过这样的流程,就应该知道,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偏心。”   谢明月说的没错,在几年以前,闻知燃刚出道的时候,谢明月也是这么仔细地带他的。   她也是这么认真地帮他处理人际关系,帮他去联系导演,帮他找到能找到的所有好机会,生怕埋没了他。   正因为闻知燃经历过,所以更清楚这一点。   从头到尾,谢明月的所作所为都在合理范围内,做的也是正常的艺人经纪会做的事情。   一直都没有任何区别。   但偏偏,闻知燃委屈的就是这个“没有区别”。   …你应该只能这么对我啊,为什么也要这么对他呢?   我一直以为,这是只属于我的专属待遇啊。   怎么转头…你竟然把它给了别人呢?   那明明…那明明…应该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啊,姐姐。   怎么可以这样。   闻知燃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谢明月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她把对方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闻知燃的问题在她的唇舌间咀嚼了一遍,她重复:“你是问…为什么不可以只这么对你?”   闻知燃不确定,自己是否在谢明月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嘲讽。   嘲讽消失的太快,闻知燃还没确定真有存在,就听到谢明月疑惑地问他:“这是什么问题。”   “都是我的艺人,我为什么要区别对待呢。”   闻知燃听到这里,眉头蹙起来,他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谢明月的态度,太公事公办了。   不管是在公众面前,还是这几次私底下和他的沟通。   谢明月都完全是一副…只拿他当艺人的样子。   …和对待徐耳一样。   闻知燃愣在原地,他不敢置信,但又不得不得去质问:“我难道对你来说,就只是艺人而已吗!”   他们不是恋人吗!   他追求过那么久,彼此之间说的那些亲密的话,难道不存在吗?   哟,原来他还知道呢?   心里这么想,谢明月面上却没有任何表露。   “当然啊。”谢明月仿佛认为对方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她看着对方的表情有些惊讶:“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全盘否定。   闻知燃,这可是你玩剩下的东西。   现在被否定关系的人,轮到你了哦。   闻知燃完全不敢相信对方在说什么,他胸膛里的东西剧烈地跳动起来。   闻知燃被气得有些失语。   愣是在原地半天没说出话,等恢复了语言能力,闻知燃怒气汹涌。   “谢明月,你的意思是,你不承认我们之间的恋爱关系吗!”   作者有话说:   谢明月:你好,没谈过,你谁? 第63章   你让我失望   你不承认我们的恋爱关系?   听到这话, 谢明月纵然早有预料,眉头还是微微一动。   无他,这句话太耳熟了而已。   事实上, 在原主的记忆里, 这句话出现的次数太多了。   大多数是绝望地从原主的嘴里说出来。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有不敢置信和愤怒,这种情感到后面就微乎其微。   最后原主几乎是哭着祈求对方承认这段日子,被抛弃的结局也可以,被出轨也可以, 不要那么轻描淡写地将这段记忆完全抹杀掉。   就好像这几年完全没有存在过。   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缺爱幻想吗?   原主不敢认,她会疯的。   闻知燃,这句话现在要从你嘴里说出来了吗?   谢明月自然地流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恋情?”   “你在说什么?”   对方仿佛真的不了解一般。   闻知燃气得要发疯。   他的手按捺不住地向上,为了缓解愤怒用力地挥舞,拍打了几下空气。   像是强行将自己的愤怒压下, 闻知燃想到了别的可能性。   “姐姐。”他问:“我知道你怕别人听到这件事, 会影响我的事业, 这里没有别人。”   说完这句,闻知燃深呼吸一口气, 试着好好和谢明月沟通:“你生气也好,不要说这种话气我,好吗?”   谢明月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闻知燃死死盯着谢明月的脸, 自然没有放过这种微小的变化。   像找到了依据,闻知燃心下大定。   应该是赌气,只是赌气而已。   闻知燃对自己道, 心情平缓了一点。   是为了气他, 不是真的不要他。   谢明月刻意露出破绽, 不出预料看到闻知燃放松的肢体语言。   明明是那么多否定的表相,但只需要一个很小的细节,就能让对方心存侥幸,劝说自己对方不过是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承认。   不确定的失去感带来致盲。   闻知燃,你只是一条护食的狗而已。   看到主人把本来要喂给自己的饭给了另一条狗,就开始凶狠地大声汪汪叫,企图赶走入侵者。   可是,主导权从来不会在脖子上套着项圈的东西手里。   谢明月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原主把闻知燃养的太好了,养到闻知燃离不开她。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使用手里的缰绳,所以才被反噬。   爱本身就是一场驯化,闻知燃。   没关系,谢明月现在握住了这根绳子。   闻知燃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他甚至有些急切地试图用原主之前教他的话,来哄谢明月。   “姐姐之前不是教过我吗?生气可以,发脾气也可以,不可以说违心话,不可以讲话冷冰冰。”闻知燃问:“姐姐。”   “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和我赌气。”   你看,之前还试图让谢明月来哄他的人,转眼就转变了态度。   谢明月自然地将手抽了出来,让闻知燃抓了个空。   “我没有和你赌气。”谢明月不吃这套:“现在是工作时间,我还要去确认徐耳的妆造。”   她头一回对闻知燃蹙眉:“不要耽误我的行程,徐耳还在等。”   闻知燃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已经示弱到这种地步。   对方竟然还是!还是不愿意原谅他!   闻知燃恨得牙痒痒,他不信谢明月的态度会几天之内判若两人。   姐姐不会舍得这么对他。   问题一定出在那个徐耳身上!   是了,对方明明已经不温不火了这么多年,却骤一出现,就成了谢明月带的第二个艺人,甚至现在还让谢明月对他这么上心,不惜拒绝陪他。   对方一定使了什么手段。   闻知燃眉头一皱,谢明月都不用猜,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她忍俊不禁,忍着发笑,看着闻知燃脸几经变化,最后定格在恍然大悟上。   闻知燃强忍着怒气,如临大敌一般提出要求。   “姐姐,我想见一见那个徐耳。”他斩钉截铁:“是他和你说了什么,是吗?”   闻知燃讨论徐耳的口气,俨然像讨论什么红颜祸水。   “他蓄意勾引你了?”闻知燃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不可思议地问。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谢明月漂亮,手上还握着最顶尖的一批资源和人脉。   一旦把这一切都放在徐耳身上,立刻就能想通所有的事情。   说不定他蓄谋已久,就在等这个机会!   等闻知燃和谢明月因为某件事争吵,徐耳立刻趁机而入。   徐耳想顶替他!   闻知燃如临大敌,徐耳在他这里的印象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不起眼的艺人。   “我要见他!”闻知燃果断提出。   “不可能。”   在闻知燃伤心的表情里,谢明月不赞同地看着他:“知燃,你今天闹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脾气,我已经没有说你什么了。你一直是这样的脾气…”   谢明月好像有些失望:“我知道你一直是这样的脾气,你改不掉,我也没有抱着你会改的希望。”   “但是徐耳不一样,他很听话单纯。”说到单纯,谢明月顿了一下,忍着说这个词汇的腻感。   “你不要去打扰他正常的工作。”   “我打扰他?”闻知燃不可思议,不相信对方会这么指责自己:“是他抢走了你!他打扰到我了!”   “你明明是我的!”   谢明月的话,更让闻知燃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姐姐果然被徐耳蒙蔽了!   闻知燃怒气冲冲,又不敢对着谢明月撒火。   她本来就被骗得偏向徐耳,觉得对方单纯听话,而他脾气不好…虽然也是事实,但闻知燃不想在这种时候,更把谢明月推去对面。   闻知燃忍着怒气,谢明月却一副已经对他失望至极的样子。   “我只是你的经纪人而已。”谢明月冷淡地下了定论:“人不是物品,没有归属。我不是你的。”   说完这句话,谢明月转身就走。   看着谢明月往徐耳的休息室走,闻知燃更加焦躁。   怕她和徐耳呆的越久被骗的越厉害,闻知燃顾不得她的感受,急切的上去拦住她。   “你不能去徐耳那儿!”闻知燃冷着脸,语气很冲。   “为什么不能?”谢明月冷静反问。   对方的表情已经失去了耐性,闻知燃头一次在谢明月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还是对着他……   明明姐姐之前…永远只会温柔耐心地哄着他,好好和他讲道理,宽慰他所有的委屈。   “我们知燃在外面很辛苦了。”姐姐温柔地轻声哄他,用手顺着他的头发,像顺一只毛很顺滑的大狗。   “在我这里不用做大人。”   于是他枕谢明月的膝盖上,安心地被遮挡风雨,像蜷缩着躺在母亲舒适的子宫里。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徐耳抢走了他的东西。   闻知燃想:徐耳该死。   他抢走了他的姐姐。   谢明月一把甩开闻知燃的手,她脸上的不耐烦深深刺痛了闻知燃的眼。   像细细密密的针,针眼很小,疼痛绵绵。   “不要再拦着,知燃。”谢明月声音放沉,似乎是动了真火。   姐姐…对我发火?   为了徐耳。   闻知燃怔然。   他们这里的动静太大,一来一回已经足够穿透并不厚实的木门。   靠的最近的门猛地打开,还没等闻知燃反应过来,谢明月已经被徐耳拉到了身后。   “闻老师。”   在谢明月面前一直温和有礼的徐耳,防备地警告闻知燃:“这里是公共场合。”   “要是闹出去,对我这种人无所谓,对您的名声应该有很大的影响吧。”   他放沉声音,明显意有所指:“闻老师,爱惜羽毛。”   但凡是个正常人在这里,这时候恐怕都畏惧后果,选择下次再要个说法。   但闻知燃不是。   小孩就是这样的,冲动莽撞,做事情不会思考后果。   闻知燃一把扯下额头的抚额,将它缠绕在手上,紧紧地绕了两圈,充当护手的拳套。   然后出拳,带着一股风,狠狠地砸向了徐耳的脸。   “我爱惜你妈!”   闻知燃牙都咬碎了。   徐耳没想到闻知燃会直接动手,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偏头。   闻知燃一击不中,拳头狠狠砸向了墙壁。   他用力猛,墙壁又不平滑,擦破了手指他也不管。   一击不中,徐耳已经有了防备。   两人扭打在一起。   你来我往,不分上下。   最后打破的是谢明月忍无可忍的喝止:“够了!”   她上前一步,强行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别打了!”   徐耳怕伤到上来劝架的谢明月,紧急收手。闻知燃抓紧机会趁其不备,一拳狠狠砸在徐耳的肋骨上。   徐耳嘶了一声。   闻知燃被谢明月一把扯开,还没来得及得意给了徐耳好看,他就看到了谢明月的脸色。   “你太不懂事了。”谢明月只扔下这句。   她失望地看了闻知燃一眼,转头上去扶住徐耳。   “怎么样,还好吗?”   徐耳被扶着,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痛,不会影响等下拍戏。”   刚回答完问题,他转头就关心起谢明月:“你呢?”   “我没事。”   闻知燃看着两人互相关心,心里咯噔一下。   理智回笼,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选择,急急开口:“姐姐,我没看到你过来,你听我解释……”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谢明月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像已经不愿多看一般,快速地瞥向其他地方。   “闻知燃,你真让我失望。” 第64章   那他还真好运   你太让我失望了。   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 狠狠地凿破了闻知燃的心理防线,在他心上落下重击。   …谢明月怎么会,和他说这种话?   闻知燃不敢置信, 眼里流露出受伤。   他想质问, 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明月扶着徐耳,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刚刚被徐耳还手的地方隐隐作痛,但都不如心里的痛感清晰。   ……怎么不管我呢, 姐姐。   怎么不走向我这边。   “他也还手了。”闻知燃小声道。   谢明月不耐烦地抬眼,看着他的目光冷淡:“是你先动的手,我不是看不见。”   在闻知燃的视线中,她皱眉:“知燃,你这件事做的太过了。”   “剧组无故挑衅其他队员,拉无辜的徐耳下水, 现在还要倒打一耙, 说他伤害了你吗?”   “不是。”闻知燃急急辩解:“我没有倒打一耙, 我确实也被……”   “我不想听你狡辩。”谢明月不假思索地打断了他,让对方来不及说的话全部不甘心地咽下。   她目光更冷:“我之前只觉得你做事冲动易怒, 没想到你现在还学会了撒谎。”   “我真觉得没有认识过你,你怎么是这样的?”   这话说的太重,闻知燃像被人蒙头打了一棍。   谢明月像失望至极, 不愿和他多说一样, 别过头。   “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谢明月不再管他,直接扶着徐耳进去。   大门在眼前关上,重重的一声掩盖了所有光亮。   闻知燃站在休息室门口, 看着大门上贴的标签。   “徐耳。”   剧组动作真快。   徐耳今天刚来, 休息室的标签都准备好了。   闻知燃无措地站在门口, 脑海里不断回现谢明月刚刚的眼神。   她…那么看他。   像他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为什么?   就因为他打了徐耳吗?   闻知燃不敢信,却不得不信。   谢明月偏帮的态度太过明显,她完全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闻知燃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脚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抬不动脚步。   如果是在平时,即便他做了再大的错事,姐姐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门口。   他的位置被徐耳顶替了,闻知燃头一回这么确定。   闻知燃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休息室。   隔了两分钟,人都走光了。   角落里的人听完全程,确定没人发现,这才偷偷溜了出来。   得意地看着手机刚刚存储的录音,偷听的人不忘开云存储功能,备份了好几份。   这可真是大新闻。   不怀好意的视线在休息室的门上流连,仿佛能穿透这扇门,看到里面的徐耳和谢明月正在做什么。   畅享了一下自己能通过这个新闻得到什么,来人这才离开。   .   更衣室里,徐耳将衣服撸上去半截,查看身体上的伤口。   外表看不出什么异样,徐耳用手抚过,忍不住嘶了一声。   “操。”   好痛。徐耳龇牙咧嘴地骂了句。   刚嘶了声,他就下意识放低了音量。   怕外面的人听到,徐耳没敢继续出声。   伤口没什么大问题,徐耳心里有数。不过痛感明显,明天可能会青紫起来。   但有厚重的衣服遮挡,而且也不在裸露的部位,这种小伤不打紧。   徐耳确认过伤口,放松地靠在更衣室的墙壁上,轻轻地吐了口气。   徐耳的咖位就在这里,休息室比不上一线,只能说五脏俱全,但整体空间不大。   隔着更衣室很薄的一道门,徐耳几乎以为,自己能听见外面的谢明月呼吸的声音。   几乎。   有频率的呼吸,伴随着心跳声,非常清晰。   ……心跳?   徐耳后知后觉,这才发现,心跳声来自自己跳动的胸腔。   看来刚刚的事带来的余悸,还没完全消失。   想到闻知燃的态度,徐耳脸色不好看。   谢经纪人对闻知燃那么好,闻知燃怎么不知道感恩?   想到自己在门口听到的事情,徐耳抿了抿嘴。   他感激谢明月把他从泥沼里捞出来,给了他新的希望和未来。   徐耳自认,不会忘记谢明月的知遇之恩。   所以对闻知燃的态度,他更看不惯。   都是郁郁不得志,被谢明月大海淘金淘出来的人,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   收拾了一下自己,徐耳推门出去时,已经缓好了心绪。   看到徐耳出来,谢明月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落到徐耳的脸上。   “好了?”谢明月问:“怎么样?”   徐耳在里面的时候,谢明月正在查看被拦截的信息。   一条条信息因为被拉黑,而出现在骚扰拦截那一栏。   其中傅译生发的最多。   他一开始不理解的质问:   [我有事情和你说,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   [你这些天都没去公司?宋泽不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在你家门口,不等到你我不会走的。我要和你见一面,谢明月,我们把事情说开。]   到后面,似乎是认定谢明月看得到信息却不肯回复,傅译生的信息断了一段时间。   再恢复发信息的时候,他大概已经知道她不见的事情。   [你到底在哪儿,褚遇把你藏起来了,是吗?]   [我找你快找疯了,你知道吗?]   [褚遇和他妈疯狗一样,见谁咬谁,你到底在哪儿?]   看到最后一条信息,谢明月挑了挑眉。   看来两位男主,都已经知道她不见这件事了。   不出所料。   除了傅译生的信息,拦截信息的另一位贡献大户,就是褚遇。   点开对方的对话框,他倒是口吻平和很多,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他自然流畅地分享自己的生活。   从对方的信息里,谢明月知道对方养了一只猫。   褚遇还发了照片,谢明月点开大图看。   布偶漂亮的尾巴毛茸茸的,像个鸡毛掸子。它悠闲地躺在阳台上,身下是一个圆凳,被贴心地铺上了柔软的毯子。   一看就知道被养的很好。   衣食无忧,被娇生惯养起来了。   褚遇每天都在短信里,分享养猫的生活。   从它吃了什么,长胖了多少斤,到颇为苦恼地抱怨它挑食。   发送的一系列照片里,还有褚遇亲手做的猫饭。   [它好像不是很愿意吃……看起来很不高兴,大概是我做的太难吃了?]   [又胖了一点。]   [小猫咪扑虫照片一张。]   就好像谢明月真的只是出差了两天,或者临时出个门,留在家里的铲屎官尽职尽责地分享小猫现状。   看信息完全看不出傅译生口中的“疯狗”。   基本都是这样的信息,谢明月大致扫了一眼,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   火候不够。   正好闻知燃这里也没处理完。   正想着,徐耳就从休息室出来了。   看到谢明月坐在那里等他,徐耳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回:“没事。”   化妆师和妆造师很快要过来,徐耳坐在梳妆台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   马上要上戏,且已经是下午,他不敢多喝水,怕第二天上镜脸会肿。   谢明月坐在他的不远处,开口:“知燃的事情,我要代替他和你说句对不起。”   “因为我的缘故,你才有今天这种无妄之灾。”谢明月蹙眉。   徐耳辩驳:“我没放心上。而且谢经纪不用和我说抱歉,这是闻知燃的问题。”   “和你没有关系。”   谢明月暗地里挑眉:“你不生气吗?”   “对闻知燃吗?”徐耳迅速反应过来,“当然,他毕竟对我动手了。但主要生气的地方不是这个。”   “我觉得他不该这么和你说话,很没礼貌。”徐耳表情认真,看得出真的对闻知燃的行为不赞同。   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理由,谢明月难得一愣。   她早就猜到闻知燃的反应,没什么挑战性。至于徐耳,他自然是计划的一环。   对于借力打力的行为,谢明月没有什么愧疚心。   她给徐耳提供了机会,也确保闻知燃不能对他做什么。   说到这里,徐耳的表情难得有几分不自然。   他郑重地道歉:“我无意间听到了你和闻老师的对话。”   “没关系。”   谢明月现在也算了解了几分对方的性格,自然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我不介意被你听到。”   说来好玩,徐耳在很多方面的在意程度,甚至超过了当事人。   他很认真地恪守一些要求,严格地要求自己不去侵犯别人的隐私。   某种程度上来说,堪称古板。   不太像在娱乐圈混了好几年的。   但谢明月喜欢这种处事,她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开,对待这样有边界感的同事,自然会有好感。   徐耳听了这话,表情明显放松下来。   解决了心头大患,徐耳肢体语言透露着轻松。   谢明月看到他这样,反而忍不住逗弄:“你不好奇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吗?”   徐耳怔住。   反应过来谢明月在指恋情的事情,徐耳老老实实地遵从内心:“有一点,但这是你的私事。”   谢明月:“如果是真的呢?”   徐耳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刚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   翻来覆去想了一遍,徐耳鬼使神差地开口:“那他还真是好运。” 第65章   就像她当初对你一样   “那他还真是好运。”   徐耳说完这句话,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差点咬到舌头。   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问题,徐耳心态平和起来。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 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谢明月这样的人, 落到闻知燃头上,只能算闻知燃登月碰瓷。   如果当初遇到谢明月的是他…绝不会这样。   徐耳面色真诚,显然是真心在说这句话。   谢明月正视对方的眼睛,徐耳的眼神没有犹豫扭捏或者暧昧, 也无关风月。   他大概是真的这么想,所以这么说了。   被未来一段时间的合作伙伴肯定,无论怎样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谢明月也不是会扭捏的性格,大方地收下这句夸奖。   化妆师很快过来给徐耳上妆造,经过对方一通忙活,再出现在谢明月面前的, 就是一个十足的反派少年。   徐耳睫毛很长, 低垂着眸子的时候颇有几分无辜, 仿佛还是主角团认识的那个、山脚下久不闻人语的少年。   但他抬起眸子,风月流转, 像完全换了个人。   见过无数好脸的化妆师也忍不住啧啧称叹:果然还得是谢经纪,不出手就算了,一出手就浪里淘金, 淘出这么块璞玉。   众所皆知, 上一次谢明月出手捞人,还是在好几年前。   那时候闻知燃还不是现在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只是个苦于没有曝光途径, 只能呆在小乐队里熬日子的地下歌手。   是谢明月从那儿带出了闻知燃。   看着做完妆造的徐耳, 化妆师不自觉地在心里想:谢经纪水准依旧。   审视了一下徐耳的妆造, 谢明月满意地点头。   “不错。”   得了谢明月的肯定,徐耳这才呼出一口气,心下大定。   说来也奇怪,徐耳不是头一天拍戏,早就该褪去当年的紧张和青涩。   但偏偏今天,一直到谢明月首肯,他才放下心。   这幕戏开拍,上来就是和闻知燃的对手戏。   看着脸色比平时更臭的闻知燃,导演王新山心里犯嘀咕。   “这能行吗……”   尤其还是和一个新人的对手戏。   底下围观的人也不免吊起心。   虽然不喜欢闻知燃,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出道多年,演技就算是硬堆也堆上去了。   难得的是他主演的几部戏都大爆,有他在就是票房保障。   刚刚闻知燃和徐耳不对付的样子,大家可都看着了。   现在看到徐耳要和闻知燃演对手戏,不免替他提心吊胆几分。   “要真是被闻老师吊着打…”工作人员小声对同事:“都是自己的艺人,谢经纪面上也不好看吧……”   “怎么可能。”同事立刻反驳:“你不相信徐耳,也得相信谢经纪看人的眼光吧。”   “要真是个没本事的,还能被谢明月看中?”   同事眯起眼睛,非常肯定:“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已经进了角色的徐耳不知道自己身负厚望,在这一刻,他已经是角色宁渊。   角色是我。   宁渊抬眸,狭长的凤眼冷淡,玩味地看向对面的少年。   ——他的故友,知己,一路拼死保护过他、也被他拼死保护过的队友。   江镜。   如果说站在原地的是徐耳,那么抬眼这飞速的一秒,徐耳的身体里住进宁渊的魂魄。   闻知燃被这一眼定在原地。   他还沉浸在刚刚的事当中,对徐耳没什么好脸色。   进娱乐圈多年,虚长他几岁,一点水花也没激起来,可见不过泛泛之辈。   每天想和闻知燃搭上关系的这种人,能从这儿排到影城门口。   等到对手戏,一切自然显露无疑。   谢明月也不会再对这种废物…抱有不该有的希望。   本就轻敌,闻知燃神思还在游走,入戏已经慢了一步。   等到回神,他对视的人已经变了。   这不是徐耳,闻知燃不自觉有了这样的念头:这是宁渊。   他的至交好友,和他趴在草垛里躲避敌人,和他拎着一壶酒坐在房梁上不醉不归,喝多了躺在夜幕中晒月光的少年宁渊。   也是后面承认一切,认下自己身份,用不屑又平淡的语气轻嘲:“兄弟情义?”   “哈。”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轻嗤,像从剧本穿破了次元,钻进闻知燃耳朵里。   一切都活过来。   闻知燃迅速地进入了角色,这一刻,他的愤怒和江镜共情。   他真成了那个被亲近之人背叛,满心愤怒和失望的江镜。   慢慢仙途,痛失一友人。   眼前之人,脸和声音都是再熟悉不过的,闻知燃忍着胸腔里的愤怒和不敢置信。   “好!”王新山没忍住拍了下桌子,随即立刻放小声,哪怕知道隔着距离,根本不会被收音。   “这条太好了。”王新山对着站在旁边的谢明月大声赞叹:“你这主意还真有用。”   谢明月笑而不语。   台下的工作人员有懂行的,这时候也忍不住惊呼:“这是被带入戏了!”   他恍恍惚惚:“竟然是新人带着闻老师入了戏……”   “真是…匪夷所思。”   就他们感叹的这会儿功夫,台上闻知燃已经按耐不住心头的愤怒。   他狠狠攥住这个昔日友人的脖颈,感受脆弱的跳动,在手下清晰可见。   而那个本该有能力反抗,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反杀他的对手。   此刻竟然温顺地呆在他的手下,没有丝毫挣扎之意。   闻知燃看着对方的眼睛,内心的愤怒不作伪。   这一刻,他分不清他是闻知燃还是江镜。   他们共享相同的愤怒。   宁渊背叛了江镜,徐耳抢走了闻知燃的谢明月。   “怎么不躲。”江镜恨声道:“我可以杀了你。”   宁渊回眸,表情无聊,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命脉正掌握在对方的手上。   “是,你可以杀了我。”   他甚至是悠闲的,像在看一出好戏,角色正演到酣畅淋漓的戏码,坐在台下的人终于百无聊赖地抬头,看一眼演员。   “怎么不动手呢?”他甚至逼他。   对方神色挑衅,恍惚间闻知燃好像听到对方的挑衅:“你的姐姐不要你了哦。”   闻知燃脑中的那根弦彻底崩断,江镜代替闻知燃下了手。   他猛地用力,然后在下一刻立刻松开。   对方尚且来不及感受到窒息,对方已经松开了手。   江镜恨恨地甩开了手,立刻退到三尺开外。   “你这种人,不值得脏了我的手。”   ——我会抢回谢明月。   一进一退间,江镜又变回那个理智的仙君。   “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当我没有认识过你一场。”   ——滚出我和姐姐的生活。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绝不心慈手软。”   ——你这个无耻的、手段低劣的小偷。   “卡!”王新山兴奋地拥上去,拍拍闻知燃地胸膛。   这出戏结束了。   “可以,一遍过!”王新山高兴极了。   “今天是你这个月状态最好的一天,堪称完美!这条咱们就这么过了,你找找今天的感觉,以后一定要继续保持!”   面对王新山的大力赞扬,刚从戏里出来的闻知燃疲惫不堪,生硬地扯起半边嘴角,随便应付对方。   王新山正在兴头上,根本不在乎对方敷衍的态度。   只要戏演的好,这就算是个大爷,他也捧着!   闻知燃今天的表现真是出乎预料。   他的情感和肢体语言都格外到位,在闻知燃掐上徐耳脖子的那一刻,王新山差点以为他是真想掐死对方。   就好像两人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王新山也没多想。   年轻人入戏掌控不了力度也实属正常,总不可能真有什么其他想法。   众目睽睽之下,真敢做点什么,职业生涯也算是到头了。   相比于闻知燃,王新山对徐耳更加惊喜。   “很好,很不错。”王新山看着徐耳的眼神,像看到一个即将冒头的新笋。   “前途无量。”他真诚地激励这个年轻人。   “谢谢王导。”   脱离了戏,徐耳又变回了那个腼腆的大男孩儿。   面对夸奖,他看得出有些不习惯,不好意思地回应对方的夸奖:“我会努力的,争取不辜负您的期望。”   不辜负谢明月的期望。   一场戏结束,闻知燃久久不能从情绪里走出来。   他整个人的后背都出了汗,像脱水一样无力。   其他人再夸奖他入戏,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一刻…他是真有想杀了徐耳的想法的。   不是江镜杀宁渊,是闻知燃杀徐耳。   只要他不出现,一切都能回来。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被阴暗的想法拽住心神。   闻知燃脾气暴躁,但也没胆大到敢当众杀人。   何况…谢明月还看着。   徐耳和王新山聊完也打算离开,走的时候经过闻知燃。   徐耳脸色平常,经过时感谢他:“谢谢前辈指教。”   话里有话。   闻知燃像吃了火药,刚刚好不容易压下的愤怒又卷土重来。   他压低声音:“别太嚣张,徐耳。路还长着呢,你得意不了一辈子。”   徐耳才刚刚接戏,若论咖位资源,闻知燃能把他吊起来打。   “还没红呢。”闻知燃嘲讽。   徐耳面色不动,看着不远处等他的谢明月,声音很低,表情真挚地冲闻知燃笑。   不知道的人要是看到了,还以为两人关系很好。   只有隔的很近的闻知燃,清晰地听见对方那句话:“是没红,但那又怎么样呢?谢经纪会替我打算好的。”   “就像她当初对你一样。”   作者有话说:   出现了!天然具有嘲讽能力的选手! 第66章   绯闻   闻知燃瞳孔震颤, 不可思议地看着徐耳。   他一直看不起的徐耳,怎么敢和他说这种话?   徐耳不会真以为自己成了谢明月的艺人,他就不敢对他怎么样吧!   还没思考出结果, 闻知燃就看到徐耳直接掠过他, 神色自然地走向谢明月。   徐耳脸色太正常了,他出了戏又恢复阳光大男孩的样子。   就好像刚刚的话,只是他秉承本心说的真话,而不出于刻意挑衅闻知燃的初衷。   闻知燃眼睁睁地看着徐耳走过去, 接过谢明月递给他的水。   “表现不错。”   谢明月把水递给他,打趣道:“王导刚刚和我夸了很多句,说你表现好。”   徐耳喝了口水,拧紧瓶口的盖子。   “刚刚有点紧张。”他小声说。   “已经很好了。”谢明月挑眉:“你应该能看出来,给你挑的这个角色很有张力。演得不好容易挨骂,但演好了, 也是真出彩。”   “我知道。”   两人小声地凑在一起说话。   徐耳比谢明月高, 为了方便听到她在说什么, 谈话时不免把耳朵凑过去,低着头听。   这一幕落在闻知燃眼里格外刺眼。   徐耳……   他手中空空。   闻知燃难堪地看着属于自己的待遇, 现在落到一个新人头上。   他生硬地别过头,表情暴躁。   助理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思索再三, 看了眼手中的水还是没敢送过来。   相比于徐耳那里, 闻知燃这边实在冷清。   “闻老师。”沈淼从远处叫他。   闻知燃为谢明月的事儿烦得要命,这时候谁也不想搭理。   包括沈淼。   他心里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迁怒。   要没沈淼的事儿,谢明月未必和他吵这么久。   闻知燃向来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格, 刚要冷脸撅回去。   心念一动, 闻知燃表情缓和, 放高音量:“你是来给我送水的?”   沈淼挥了挥手里的水:“是啊。”   她贴心地当面拧开瓶盖,然后才递给闻知燃,笑意盈盈地叮嘱:“慢点喝,闻老师。”   等闻知燃喝了水,她才接着夸赞:“您今天的表现可实在太好了,我在下面看着都不得不惊叹。”   伸手不打笑脸人,闻知燃三分真也变成七分。   沈淼在人前很少找闻知燃聊天,即便少数几次,也都是有正当理由。   没有什么超出同事之情的事情,这回也是如此。   沈淼拿了剧本,指着后面一出戏,请教闻知燃角色情感的转变怎么衔接。   闻知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教沈淼,余光却不受控制地观察谢明月那边。   谢明月果然在看这里。   注意到谢明月不是完全不关注,闻知燃教沈淼更起劲了:“你看这里…”   看到一切的徐耳扭头和谢明月感慨:“闻老师很会提携后辈。”   谢明月的目光也落到闻知燃那边。   看着闻知燃掩饰不住的偷瞄,谢明月毫不在意。   “我要回公司了。”谢明月和徐耳交代了两句注意事项。   徐耳在演戏这方面已经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所以谢明月叮嘱的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徐耳相比闻知燃,可实在是省心很多。   “闻老师…闻老师?”   看着闻知燃的视线跟随着谢明月一路出去,沈淼表情不变,担忧地在闻知燃面前挥了挥手。   “你还好吗?”   闻知燃给沈淼讲到一半,看到谢明月出去,不自觉开始走神。   谢明月不知道和徐耳说了什么,两人氛围融洽,之后徐耳就送谢明月出去了。   看着谢明月离开,闻知燃顿感没劲。   一口气松下来,闻知燃只觉得疲惫,一点儿教沈淼的兴致都没了。   捏着剧本的手指紧了紧,闻知燃刚刚的劲头立刻消失。   “今天就讲到这儿吧。”闻知燃恹恹地把剧本扔台子上。   “我进去了。”他声音冷淡。   又回到了前辈的样子。   沈淼神色闪烁,很快就恢复:“今天麻烦闻老师了!您快进去休息吧!”   知道错不在沈淼,闻知燃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也不知怎的,前段时间还觉得沈淼颇像谢明月。   现在谢明月一和他闹别扭,他再看沈淼,觉得也一般。   招呼也没打,闻知燃叫上旁边怂着的助理,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淼拿起闻知燃随手扔的剧本,剧本很厚,但刚刚被男人大力攥出了痕迹,仿佛昭示了使用者不够平静的内心。   沈淼用手轻轻抚过那道痕迹,她收起剧本,正常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一路上遇到很多熟悉的工作人员,大家都热情地叫她:“沈老师,又去找闻老师对戏啊!”   “是啊。”   沈淼也一个个耐心地回复过去。   沈淼有礼貌也从不发脾气,在剧组的人缘一直不错。   之后的几天,谢明月都照常过来陪徐耳。   这是徐耳到她手上的第一部 戏,讲究开个好头。   闻知燃这几天也很怪。   他一直在旁边窥探着谢明月和徐耳的动静,但也许是谢明月上次把话说的太狠了,所以他一直没敢上前和谢明月搭话。   剧组的气氛因为这四个人而僵硬,谢明月这个往年一直围着闻知燃转的经纪人,现在基本不怎么管他,反而陪着徐耳。   而闻知燃呢,也不会主动去找谢明月。   反而是剧组的后辈沈淼,这几天常常因为剧情请教他。   两人走的很近。   关系近了就容易出绯闻。   要没点事儿,闻知燃脾气这么坏的一个人,凭什么天天教你?   如果是往常,这种绯闻刚刚出来,谢明月大概已经大力弹压下去。   但……   谢明月这几天的态度越来越明显,剧组人心浮动。   在这种默认下,不免有人开始怀疑:闻知燃也没出来否认,不会是真的吧?   对此,谢明月一笑了之。   闻知燃在原书里,对原主被攻击的事不闻不问。   现在换到沈淼身上,也还是这样。   不过,还没等流言迅速发酵起来,剧组的人已经无暇顾及这件事。   他们的心神被另一件事牢牢占据。   闻知燃吊威亚的绳子出了事故,摔下来的时候砸到徐耳,两人现在双双进医院了! 第67章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闻知燃躺在医院里, 右腿被用纱布牢牢地缠着,固定好夹板后吊在半空中。   相比起看不到的腿,他的手臂也有大面积的表层擦伤。   哪怕助理平日里偷偷吐槽闻知燃的脾气, 这回也不得不承认:闻知燃, 惨。   闻知燃的手被助理搀着,一边上药一边龇牙咧嘴地大叫:“痛死了!你小子下手能不能轻点!”   他痛得表情狰狞,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抬手就给了助理脑袋一下。   闻知燃从出道以来,还真没吃过这种苦。   助理平白无故脑门就挨了一下, 自己委屈的要命。   但是闻知燃现在这个状态,明显是要暴走。   助理抬头悄悄瞥了一眼闻知燃的脸色,还是把苦水咽下了。   助理不说话,闻知燃脾气没了发泄的地方。   大少爷手和脚都痛得要命,紧紧得皱着眉头,脸色难看又暴躁。   左手正在上药, 时不时传来刺痛感。   即便助理已经尽量轻手轻脚, 对闻知燃来说还是很痛。   闻知燃表情不耐:这回可真是他妈无妄之灾。   他平日里在剧组惹是生非, 见谁不爽就叼谁没错。   但这回的事故,还真不是他的问题。   剧组的威亚设备常年有人检查和维修, 尤其是在每天使用前,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去检查绳子的磨损程度,就是为了避免此类事件的发生。   谁能想到拍戏那天, 还是出了意外。   闻知燃刚刚被吊起来, 设备就出了问题。   幸好高度很低,掉下来也只是一些皮肉轻伤,只是脚踝处有些错位, 卧床养几天也就好了。   更值得庆幸的是, 剧组的拍摄已经到了尾声。   整个剧组都快杀青了, 闻知燃有足够的时间去好好养腿上的伤。   对于没拍成的那场戏,王新山打算找替身来拍,不影响整部剧后期制作的时长。   唯一的问题是……   想到这里,闻知燃忍不住蹙眉。   那天他绳子断裂的时候,刚好是和徐耳拍对手戏。   徐耳正好在他旁边。   闻知燃掉下来的时候,徐耳伸手想拉住下降的闻知燃,反而被他拖了下水。   两人一齐摔落在地上。   对方的伤势大概没有自己严重,但也绝对不会太轻。   想到徐耳的伤势,闻知燃下意识烦躁起来:要是让姐姐知道对方是为了救自己……哼,徐耳打了一套好牌。   他倒是会博取姐姐的好感。   不过说到这里…   闻知燃躺在床上,完好的那只手百无聊赖地刷着微信。   他在剧组出了这么大的事,知道消息的同行都不免过来关心几句。   其中也包括沈淼。   一边敷衍地回复对方的关心,闻知燃一边佯装无意地问助理:“我受伤的事情,姐姐知道了吗?”   助理正矜矜业业地给闻知燃上药,骤然听到这个问话,手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闻知燃痛到骂了句脏话,“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儿,想什么呢你,上药还走神。”   助理此刻已经顾不得老板发火,他本就心虚,连忙低着头继续上药。   助理的头低着,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心虚的神色。   “明月姐这两天都没来剧组,估计是总公司有什么事情要忙。她那儿的消息应该滞后吧?”   “传回公司还要好一阵功夫呢,哪儿那么快?”助理搪塞过去,生怕闻知燃发现什么不对劲,又赶忙道:“我等一下赶紧打电话给明月姐,她要是知道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得过来。”   “哼。”闻知燃制止:“别。”   “你别催她。”闻知燃冷嗤,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她要是担心,自己会过来的。催了才来有什么劲儿。”   表面上这么说,就算是助理也发现,闻知燃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目光时不时就得到病房门口转一转。   像在期待有什么人来一样。   助理心里叫苦不迭,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敢慢下。   好不容易给闻知燃涂完碘伏,助理在心里狠狠叹了一口气,然后赶紧松开手。   “护士交代一天涂一回,我明天再过来给您上药。”   还不等闻知燃说什么,助理赶忙接着问,就想堵住对方的嘴:“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出去给你买。”   闻知燃察觉到对方奇怪,皱着眉问:“你那么着急干嘛,赶着去投胎?”   不过他也没细想,只是不耐烦的催促:“涂完就走吧。”   “我今天受伤,剧组那边的进度你还是得跟进一下。至于晚饭……”   闻知燃不自然地道:“就不用了,姐姐……谢明月等下过来,肯定会带过来。”   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谢明月这周也一直没有再和闻知燃多沟通过。   剧组有事情都是通过助理来交接。   所幸闻知燃最近都待在同一个剧组,没有什么其他的商务要沟通。   谢明月不主动找他,闻知燃碍于她上回说的那句重话,到底不肯放下身段主动去求和。   已经求和过一次,要是这次还被下了面子,闻知燃得多丢人。   何况他在剧组冷眼看着,谢明月对徐耳的态度,也不过尔尔,局限在普通经纪人和艺人的界限当中,绝对越不过他们当年。   闻知燃在一边看着,虽然觉得他们交谈刺眼,也没敢冒着让谢明月再次生气的风险过去挑衅。   几人之间诡异地达成了互不干扰的状态,关系就一直僵持在这里。   闻知燃本来还想和沈淼走近些,试探一下谢明月的反应。   不久就发现没什么用,几次下来,闻知燃歇了心思,对沈淼那儿的态度就冷淡下来。   要是没有这一次受伤,闻知燃还不知道要怎么打破僵局。   看着自己被悬挂起来的腿,乍眼一看伤势惨重,闻知燃不免有些得意,右手安抚地摸了摸腿上的石膏。   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谢明月总不可能还不过来吧?   于情于理,姐姐今天都得过来探望他的伤势。   到时候,姐姐看到他这么可怜地躺在病床上。   只要他再顺势卖一波惨…就算之前有天大的隔阂和误会,也都该了结了吧。   像是这一句在助理面前曝光了他内心的期待,闻知燃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恶声恶气地催助理:“好了还不赶紧走,傻愣着干什么。”   都堵着他看门口的路了。   堵着这么大个人,还专门坐在靠近病床门口的位置上,给外面的光线遮得死死的。   姐姐过来要是看不到里面的人,会不会找错病房?   助理脸都不敢抬,生怕暴露自己内心的思绪。   闻哥,我知道你很期待,但是你要不先别期待吧……   助理死死地把头埋着,手上的动作加快,抢着把不用的东西收拾在带来的包里。   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可是闻哥自己让他走的,不算他自己旷工。   助理都不忍心去看闻哥脸上、那难以掩饰的期待神色。   闻哥是明月姐带的艺人,哪怕是从工作的角度,明月姐也一定会过来看他。   但都是工作,闻哥似乎忘记了……受伤的艺人可不只有他一个。   而另一个艺人,偏偏也是明月姐带的。   明月姐根本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还不知道消息,所以没有来探望。   闻哥期盼的剧情,此时正发生在徐耳的病房里。   不过是探望顺序的先后,早就已经分出了高下。   只有闻哥自己,还以为能和好。   虽然不知道这样一对亲密搭档,携手在娱乐圈里这么些年,怎么突然生疏起来。   助理都忍不住对闻哥生出几分怜惜。   算了,还是等闻哥自己发现吧。   他先保命要紧。   助理没有提醒,赶紧把所有东西收拾完就离开了。   只剩下闻知燃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时不时地就瞄两眼门口的方向。   时间很快过去两个小时。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病房的窗户口能隐约看见,太阳逐渐西沉,天边被云霞染成一片橙红,形成漂亮的火烧云。   闻知燃无暇顾及风景,神色当中已经带了几分烦躁和焦虑。   怎么还没来?   消息就算传的再慢,姐姐那儿也应该知道了才对。   闻知燃看向门口的时间越来越长,左等右等没有等到。   他忍不住皱眉,反复查看手机的信息。   确认没有什么被自己遗漏的短信。   电话也没打,人也没来,信息也没发。   谢明月不可能还不知道吧!   等到闻知燃已经按耐不住心里的烦躁,忍不住想要主动拨通对方电话的时候。   门口终于出现了他想要的身影。   闻知燃一改焦虑神色,赶紧收回望着门口的目光,佯装自己在看手机。   等到谢明月在他面前坐下,闻知燃才仿佛刚刚发现她的样子。   “你来了?”   正常不过的语气。   好像两人之间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谢明月一眼窥破了对方的小心思。   闻知燃虽然表情平淡,但隐藏不住紧张。   谢明月没有说破,随手从助理送来的果篮中挑了个苹果。   床头柜上放着水果刀,她拿起来,慢条斯理地给水果削皮。   谢明月有很轻微的强迫症,果皮在她的手上完整漂亮,是没有断裂的一整条。   闻知燃本想晾着谢明月,看到对方神色温柔地坐在病床旁边,心里忍不住掀起泛滥的委屈。   前几年他生病的时候,谢明月也是这样,坐在他的病床旁边,一守就是一整夜。   还记得有一年他犯急性肠胃炎,半夜上吐下泻,把还在睡梦中的谢明月吵醒。   她那么纤细的身体,硬是把他扶进电梯,送进医院。   挂了急诊打上吊针,谢明月办好住院的手续,闻知燃躺在床上看她奔波。   要挂的是两大瓶药水,闻知燃忍不住犯困。   他能睡,谢明月却睡不了。   姐姐熬了整夜,时刻关注剩余药水的情况,一旦发现一瓶空了,就连忙去通知护士拔针。   心里坠着个事情,谢明月怎么样也没能睡着。   等一切都忙完,已经是清早,太阳都快要出来了。   闻知燃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只看到姐姐坐在一边,头趴在他的手旁边休憩。   大概怕他半夜醒了自己没有发现,姐姐的一只手紧紧的握着他的另一只手。   闻知燃微微挣扎了一下,谢明月睡眼惺忪,头发因为刚醒还有些凌乱,她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还不舒服吗?”   在他回答没事以后,姐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温声地安抚他:“昨天都没怎么睡,再睡一会儿吧。”   但其实……真正没怎么睡的是谢明月才对。   明明也不过是一两年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竟然恍若隔世。   想到谢明月那时候的温言软语,还有脸上对他的心疼和担忧。   闻知燃更加委屈。   闻知燃的脸色缓和下来,看着谢明月认真细致的给他削苹果,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和骄傲。   一直都在等待着谢明月低头的闻知燃,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紧紧地拉住谢明月的袖口。   “……姐姐,我痛。”   身体上的伤口固然疼痛,更多的却是漫延多日积蓄的委屈。   闻知燃像个小孩儿一样,委屈巴巴地扯着谢明月的袖子:“我以为你不来看我了。”   谢明月不免觉得好笑。   闻知燃这样的神态,不是没有出现过。   早在很久以前,原主刚刚接受闻知燃追求的时候,对方就是这样的。   看起来全盘信任和依恋她,满心眼里都是她。   后来到底是怎么变的呢?   原主的崩溃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明明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怎么一下子长成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或者要问,是从头到尾就没有真的认识过你吗,闻知燃?   谢明月看着闻知燃依恋的神色,禁不住觉得他可怜。   当然可怜的。   在你意识到自己需要什么的那一刻,已经永远失去了得到它的资格。   临床陪护的椅子不算太矮,谢明月坐在上面,比躺在病床上的闻知燃要高很多。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闻知燃,话语出口带了几分喟叹和怜悯。   “怎么会不来看你呢?”   “不过刚刚去看徐耳,他的伤势不算严重。”她慢条斯理地递给对方苹果:“你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窗外的天色变阴,傍晚的天幕开始掉下淅淅沥沥的雨。   谢明月的话伴随窗外一道霹雳的雷声,落进闻知燃耳中,震得他瞳孔猛地一缩。   “你现在才过来……是因为刚刚都在徐耳病房里?”闻知燃听到自己艰难地问。 第68章   窗外雷声大作, 轰隆隆的雷鸣声伴随着越下越大的雨声,混合成一片。   雨声很大,更加衬托得屋内一片安静。   闻知燃住的是私人病房, 为了缓解等待谢明月的无聊, 他随便选了某个财经频道,任由新闻声充当背景音。   屋内只有电视在发出声音。   闻知燃几乎不敢相信对方在说什么。   耳畔全是轰隆的雷声,闻知燃没有等到回复,又急匆匆地问了一遍。   “你刚刚是在徐耳那里, 对吗?”   闻知燃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神色,仿佛期待谢明月能够推翻他心中匪夷所思的猜测一般。   然而可惜的是,幸运并没有降临在他的身上。   闻知燃清晰地听见,谢明月肯定了他。   “是啊。”   谢明月开口,闻知燃已经听不见窗外的雨声,只能茫然无措地看着谢明月的唇瓣张合。   仿佛天地间只能看到眼前的事物。   如此残忍地打碎了他最后的妄想。   “你为什么去看他, 而不来看我?”闻知燃不敢置信, 他已经忘记自己要示弱的初衷。   “你怎么敢先去看他!”   质问的话刚刚出口, 闻知燃已经感觉到了不对。   果不其然,谢明月的表情在他的忐忑中, 由原来的怜悯变成了不赞同。   “你们都是我的艺人,为什么非要争一个先后不可?”谢明月不理解他:“就算先去看他又怎么样呢,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闻知燃几乎是立刻反驳。   他情绪有些激动:“你先去看他, 就证明在你心里他更重要!”   听了这样的话, 谢明月脸上明显带了不赞同的神色。   是令人心惊的陌生。   上次看到这样的神色,还是在那天的休息室门口。   闻知燃胸腔里的东西狂跳起来。   还没有等谢明月出口,闻知燃打算先发制人:“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姐姐?”   整个身体的血液仿佛都在剧烈的流转和奔腾, 叫嚣着要找到一个出口, 然后猛烈地喷涌出去。   他全身的血脉沸腾。   就好像一个病人满身沉疴,刚刚回光返照。   现在正在医院里,等待给他重新检查的医生下达最后的通知。   生或者死,仅仅只在一句话之间。   闻知燃神色偏执,看着他的医生。   “本来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你最近已经改好了。”谢明月皱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更何况这次徐耳还是为了救你才受伤。”   谢明月:“你之前的那些脾气,我都当你是年纪小不懂事。但你这次做的太过了。”   “对待徐耳没有半点感激就算了,你甚至要和我争论,为什么我先去看他而不来看你。”   谢明月当着闻知燃的面站起来,明显已经打算离开。   闻知燃不敢在这个时候放谢明月走,他牢牢地抓住脑海中唯一一个念头。   即便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份念头来自于哪里。   他只是凭着一腔直觉,和心里无数个叫嚣的念头。   留下她!留下她!   就好像今天不留下她,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闻知燃是凭借强烈的直觉生存的人。   所以他依附于自己的本心,顾不得腿还被架在半空中,一把抓住了谢明月的手。   “放开。”   “不要走。”闻知燃急急地恳求。   豆大的雨滴敲打着窗户,窗内一片僵持。   电视还在持之不懈地播放财经新闻,主持人面带笑容:“…集团正在积极开拓首都市场……接下来是本台记者针对城建计划,与褚氏现任总裁褚遇先生的访谈……”   背景音逐渐模糊,谢明月的目光一刻也没落到电视上。   “我不是为了和徐耳争这一时之气,姐姐。”闻知燃真的委屈:“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不是在为自己开脱,我真的不知道。”   他情绪显然有些崩溃:“我搞不懂很多事情,姐姐。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只是因为一些很小很小的争吵,你就要这样对待我。”   “一切都变了,但我不知道事情是从哪一刻开始变的。”闻知燃道:“我在这一段时间想了很多次,无数次去想我们之间发生问题的那个点,我没有找到。”   他茫然无措地抬头看着谢明月,像在看能拯救他生命的医生:“是因为我太急了吗,我和你说我攒了很多歌,我想开巡演,我不想去刘导的戏。我…我还指责你,我说你变得让我不认识,是因为这个吗?”   那是他第一次对谢明月说狠话。   他说对方变得让他不认识。   所以作为代价,谢明月就真的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就好像是他乱说话的报应。   他说的话成真了。   可…可,可他当时说那样的话,真的只是无心的。   他的姐姐能不能回来?   闻知燃眼眶泛红,眼睛睁得很大,他的情绪显然是极其崩溃和不稳定的。   谢明月俯身,轻轻地叹了一声。   在闻知燃的耳中,那一声似乎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闻知燃心中涌起不能自抑的狂喜,姐姐是不是要原谅他?   谢明月的头微微低了下来,弯着腰,脸凑得离闻知燃极近。   她搀扶着闻知燃躺下去,然后轻柔地给他盖好被子。   闻知燃在躺下去的过程中,一直表现得很乖,只是目光一直跟随着谢明月在转动。   好像生怕少看一眼。   闻知燃躺着,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之前不知道你这么想开巡演,既然你想要,那我会和公司报备的。”   她似乎在仔细思索,然后得出了一个妥善的方案。   “公司最近不是有歌手要开演唱会,到时候可以让你作为助阵嘉宾出场。”   我不是要这个!   闻知燃的心几乎跳起来,却被谢明月温柔地牢牢按下。   她给他盖被子的时候,耳边的碎发垂落在闻知燃的脸上。   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她的安抚也像隔靴搔痒,落不到实处,虚浮地飘在半空中。   “你上次说的话我也好好想过了。”   谢明月道:“这两年确实是我一直按着你,逼迫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不!   不是的!   不是这样!!   闻知燃想要说话,想要开口去反驳,嗓子却好像被堵住了,出不了气,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对方说话。   “以后不会了。”谢明月掖好被子,道:“好好休息吧。”   这可是你要的自由啊,闻知燃。   你的束缚解开了。   现在,去好好享受吧。   闻知燃好像在那一瞬间,短暂地失去了语言能力,他说不出一个字。   等到他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只能看着谢明月的背影越走越远。   直到彻底消失在病床门口。   闻知燃从来没有这么确信过。   姐姐……是真的不要他了。   .   自从医院那天离开以后,闻知燃和谢明月很少再有独处的机会。   他无数次想要蹲到谢明月,却都被对方推给了助理。   几次三番下来,闻知燃几乎绝望。   谢明月的绝情程度超过了他的想象。   难道就真的只是因为那一句话吗?   只是因为他指责对方让自己觉得不认识,姐姐就赶尽杀绝到这种地步。   因为腿伤,闻知燃不得不一直卧床休息。   在腿没有养好之前,他哪儿也去不了。   所有的工作都因为他的腿伤开始停摆,而最尴尬的是,他甚至没有一个正当理由去指责谢明月不理他。   徐耳伤好了以后,他那儿的工作一直在推进,谢明月作为艺人经纪,一直陪着有工作的艺人是正常的。   等到闻知燃勉强能换下石膏,时间也来到了杀青宴那天。   《登仙》早就杀青。   大部分剧情都在闻知燃受伤前就拍完了,只有少数的几条打戏,为了不耽误进度,王新山请替身代替了。   只有杀青宴,主角不到场没法开始,这才一直拖延到了闻知燃伤好。   在医院养了这么久的伤,闻知燃再出场的时候,看到场上的众人不免觉得有些陌生。   王新山很早就已经落座,作为导演,自然坐在主位上。   看到他来,王新山忙伸手去招呼:“知燃来啦,快快快,来我这儿坐,特意给你留了位置。”   说是杀青宴,其实就是庆功宴。   场上来的无非是几个主演,沈淼坐在圆桌的最末尾处。   倒是徐耳,作为这部剧的男三,同时也是整部剧中人设最复杂多变的配角,位置紧挨着王导,就在王新山的左手边。   闻知燃和王新山,两个谢明月的艺人,一左一右将导演加在中间。   看着左右两个容貌上乘的年轻人,王新山越看越满意。   庆功宴过半旬,王新山已经喝多。   他喝过酒之后两颊泛红,说话有些大舌头。   “这部剧能成……哈…还得谢谢你们俩的经纪人。谢谢她眼光毒辣…一下子就给我在茫茫人海中,挑中了两个好苗子。”   王导明显已经喝的很多,只保留了一点意识。   面对这样的夸奖,闻知燃心里情不自禁地冷嗤了一声。   他今天也灌了自己很多酒,一杯接一杯几乎没怎么停过。   随着酒逐渐下肚,闻知燃神色也有些飘忽。   只不过他酒品还算不错,没有什么酒后发疯的习惯,所以还勉强维持着镇定,没有露出醉态来。   徐耳倒没喝太多,面对夸奖还能稳住。   看着徐耳正常的脸色,闻知燃又是一声冷哼。   只是这一声冷哼声音大,引起了坐在旁边的王导的注意。   这俩人不和?王新山迷迷糊糊地想。   王新山左边看看徐耳,右边又看看闻知燃。   他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一拍脑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一只手抓过徐耳的手,盖在自己的手上面,另一只手又毫不犹豫地迅速抓向右边,趁闻知燃不备,将他的手也捉了过来,毫不犹豫地盖在徐耳手上。   “你俩都是谢经纪的艺人,以后一定要和谐互助才行,不要让你们经纪人担心!”   王新山大着舌头:“今天我在这里做个见证,你俩要不就认个兄弟吧!”   作者有话说:   喝多的闻知燃:?   清醒的徐耳:?   不在场的谢明月:? 第69章   狼心狗肺的东西   王新山这话一出, 满座皆惊。   场上的氛围顿时尴尬起来。   本来全是吵闹声和交谈声的包厢,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被王导这句惊世骇俗的言论震惊了。   一时之间, 喝酒的、聊资源的、攀关系的、甚至是纯粹埋头吃饭的, 都抬起了头,看着中间三位。   要是在平常,王新山早发现不对劲了。   但偏偏他这时候喝大了,满脑子都混沌成了浆糊, 发现众人都看过来,还以为大家是赞同他这个主意。   看着王导这个样子,场上众人面色不改,心里都在纷纷吐槽。   这两位虽说都是谢经纪带的艺人,但一向就不对付。   准确来说是闻知燃单方面看徐耳不对付,平常对戏的时候还好。一旦下了戏, 那简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王导也真是, 他平常待在剧组里, 不可能看不出来。   怎么喝多竟然想出了这一茬?   看着众人表情各异,王新山大着舌头, 更加来劲。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明明已经喝醉的闻知燃猛地把手抽了出去。   他表情厌恶,直接站了起来, 身后的椅子因他猝不及防发难, 和地板发出尖锐的声响。   另一边的徐耳也抽出自己的手,冷静地从湿巾盒中抽出一张湿巾。   他用湿巾覆盖住自己和闻知燃接触过的地方,狠狠擦拭了两下, 然后把它扔掉。   整个包厢一片安静。   尤其是两人所在的那一桌, 除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儿的王导, 其他的人一个个都低着头。   这俩不是明显不对付。   也不知道谢明月平常是怎么协调的,真的不会看着他们打起来吗?   闻知燃也能看出有些喝多,虽然没有上脸,但步伐紊乱,差点就将身后的椅子撞倒。   “谁跟他是兄弟?”   闻知燃看了一眼徐耳,面露深深的厌恶。   徐耳要感谢这是法治社会,不然他早拿榔头敲破对方脑袋了。   徐耳喝的不多,只是略微带了几分醉意。   正因如此,他清晰地辨认出对方对他的敌意。   酒精可能会上脑,但徐耳却不是出于这点才说出了下面的话。   他意识清醒地道:“我也不想和狼心狗肺的人做兄弟。”   意有所指。   闻知燃脑袋昏沉,意识模糊,眼前的人已经出现了虚影。   即便如此,他依旧清晰地听懂了这句话。   对方在指责他狼心狗肺。   哈,他狼心狗肺?   是他抛弃了谢明月吗,是他不想和好吗,是他带了新的艺人吗?   凭他妈什么这么说他?   徐耳这…占据了所有的好处不说,抢走了他的姐姐,现在竟然还好意思回过头来指责他狼心狗肺。   闻知燃踉跄了两步,双臂摊开,两只手掌牢牢地扶着桌面,撑住身体不向下倒。   他脸色难看得要命,歪歪扭扭地上前走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这是要动手?   徐耳表情冷淡,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对方的意思。   他坐在原处怡然不动,甚至还放松地躺向身后的椅背,像在等待闻知燃的动作。   这副神态更加激怒了闻知燃。   闻知燃明显动了真火。   他身边的人见状不对,怕两个人真打起来,赶紧上来搀扶住他。   “闻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喝多了。”   “这小子酒量不行。”   “你也喝多了吧闻哥,我现在扶你回房间睡觉吧。”   “咱们有事儿,明天起来再说。”   几个没喝多的大男生纷纷上来架着闻知燃,几人各一边桎梏住他的手,还有的在身后承担着他的重量。   几个人齐心协力,就怕今天打起来,在剧还没开播的时候就闹出主演不合的丑闻。   这俩人一位是已经成名多年,另外一位眼瞅着也会大火。   他们可还指望着这部剧翻身呢。   在剧开播以前,还是劳烦二位再忍一忍吧。   大家把踉踉跄跄的闻知燃架走,留下原地一群没看成戏的人。   经过这么一场闹腾,王新山的酒愣是醒了大半。   他双脚微微叉开,站在原地。   眼睛呆滞地看着前方,半晌才幡然醒悟一般,伸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看样子是真醒了。   醒了酒的王新山回想自己刚刚做的事儿,忍不住面露悔意。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王新山在心里重重地念了两遍这四个字,又生起了戒酒的念头。   相比起来,刚刚还出言挑衅的徐耳,神色不能再清醒。   “王导。”徐耳表情正常。   反而倒是被他叫了一声的王新山,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徐耳叫完王导,又示意在场的诸位:“我先上楼休息了,大家慢用。”   等到徐耳都走了,王新山站在原地,刚从眩晕中回过神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这徐耳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在剧组的表现一直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平常有礼貌的不得了。   今天猛地露出牙齿,一看还挺尖。   王新山站在原地,推翻了自己刚说的言论。   谢明月这两个艺人……都不好带啊。   .   闻知燃被几个大男生架回了酒店。   大家多少都有点名气,王新山在举办庆功宴的时候,就已经提前预定好了酒店。   所有主演都有一间。   就怕大家喝大了,没地方去。   到时候不管是出去吐了,还是酒后当着媒体的面发表什么不雅言论,对这个已经完拍的剧组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毕竟所有戏份都拍完了,就只剩下后期。   要是现在换演员,很多流程都得重新再来一遍。      耽误的每一天都是钱。   为了钱考虑,王新山还请大家别在外面发疯。   酒店没有房卡,是全自动式感应服务,一旦房间感应到有人进入,就会自动打开所有大灯。   房客想进来,只要输入活动密码即可。   这个密码每24小时一换,根据订阅信息发送到对应的手机号上。   王新山为了避嫌,给每一位主演订的酒店,都是填的他们自己的手机号。   刚刚几个人还是用闻知燃的指纹解锁了手机,从短信中找到了活动密码,这才进了这间房。   背着闻知燃的人背对着床铺松手,让他自然地滑落到柔软的床铺上。   闻知燃过来的途中已经半眯着眼,看样子是醉得不轻。   等到沾了床,他彻底闭上了眼睛。   几个大男生犹豫了一下,刚刚背着他的人挠了挠头,小声地对周围的人说:“人放这儿咱们就走?”   另外一个人和他关系不错,把他往门外推了推:“不然呢,你还留下来帮人家洗澡?”   “走着吧你。”   发出疑问的人被朋友推向了门口,闻言也不再犹豫。   反正闻哥都已经躺在床上了,还能出什么事儿啊?   密码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总不可能有什么私生粉,跟着他们一路,就为了弄到密码进来吧。   想到这里,这人也放下心,轻轻松松地跟着朋友们走了。   今天忙了一天,也累的够呛,好不容易全部结束了,趁早回去洗个热水澡躺下。   闻知燃躺在床上,意识模糊,好像陷入了什么长久的梦境当中。   梦境里的一切都是摇晃的,无论是桌子,还是坐在眼前的人都叠着重影。   闻知燃好像站着,他使劲用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那是谢明月。   谢明月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靠着窗边,在安安静静地翻阅什么资料。   光洒落了她一身,衬托着她的头发都好像在发着金光。   谢明月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似乎察觉到他醒了,她抬起头,温声问他:“时间还早,你怎么不再睡会儿?”   再一次看到熟悉的表情,闻知燃几乎落下泪来。   他眼中的酸涩就要抑制不住。   不想扫兴,他忍着委屈,上前几步。   然后蹲下,把头轻轻倚靠在谢明月的腿上。他用脸颊蹭了蹭姐姐,然后小声地开口:“……我刚刚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   “什么梦?”   姐姐的手温柔地顺着他的头发,一如从前一样。   我梦到你不要我……   闻知燃压抑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嗓子哽咽,“没什么,就是很恐怖,被吓到了。”   姐姐果然没有怀疑,只是更加怜惜地摸着他的脑袋。   “以后睡前不要再看恐怖片了,知燃。”   “嗯。”闻知燃感觉到眼泪溢出,他胡乱地应了两声。   紧紧地抱了会儿谢明月,闻知燃依恋地将头抬起。   他小声道:“我不想做音乐了,姐姐。”   姐姐摸他头的手停下,顿在半空中,“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就不想要了。”   也许是顾及到少年人的爱好一天一变,谢明月像想到什么,问:“是有什么新的想要的东西了吗?”   “没有。”闻知燃摇头。   “以后姐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道:“我没有别的想做的。”   除了想你留在我身边。   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谢明月半天没有说话,闻知燃禁不住有些害怕,他的头从膝盖上抬起来,看向上方。   谢明月的脸似乎变得越来越清晰,但同时又有些奇怪。   …像姐姐,又不太像姐姐。   不知为什么,闻知燃觉得自己的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艰难地努力睁大眼睛。   姐姐突然和他换了位置,并且靠得越来越近。   眼前的人像一个虚影,闻知燃本能地伸出手抓住她。   “姐姐。”   对面好像吓了一跳,但随即温柔地回握他的手。   “我在。”   我在。   说出这句话,沈淼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人,难以抑制的野心正在怦怦乱跳,几乎要完全跳出她的胸腔。   闻知燃喝多了! 第70章   千载难逢!   几乎是瞬间, 沈淼就已经反应过来,这个机会对她来说到底有多难得。   她胸膛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沈淼不敢张口, 生怕心脏顺着嘴巴跑出去。   握紧闻知燃的手, 沈淼像握紧了自己的通天坦途。   她温柔地学着谢明月的口吻:“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闻知燃迷迷糊糊地回。   听到姐姐的声音,即便半梦半醒,闻知燃也忍不住委屈。   似乎知道眼前的人会无条件的包容自己, 闻知燃哼哼:“姐姐,头痛。”   他酒精上脑,只当自己还是和谢明月关系最好的时候。   带点儿模糊的醉意,闻知燃借着酒劲儿使劲,把“姐姐”朝自己的方向拉。   沈淼面色不定,心中狂喜。   闻知燃已然喝醉。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再等这样的好时机,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力。   一条通天的坦途正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王新山的杀青宴, 多的是想要过来趁机拍点什么东西的媒体。   就算是深夜,酒店外面恐怕还有不死心的媒体不肯离去。   只要能在这个时候……   闻知燃敢不认吗?   她如果叫嚷开来, 闻知燃的星途到这儿可就结束了。   何况…他们之间也并不是全无情义。   等到对方醒过来,她完全可以假作弱势,这件事情全盘推到酒醉的闻知燃身上去。   他都已经认不清人了, 难道还能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吗?   想到能从此事中谋求到的好处, 沈淼心中火热。   闻知燃脑袋像浆糊一般,沉重到抬不起头。酒精在身体中消解,带来庞大叫嚣着的口渴。   半梦半醒之间, 闻知燃隐约感觉到, 有人在小心翼翼地解着他的扣子。   姐姐?   闻知燃没多想。   可是…姐姐不是不要他了吗?   闻知燃猛地睁开眼睛, 眉头紧皱,还没看清眼前的形势,手就已经率先把人推开。   “啊!”   沈淼已经认定对方失去神智,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计划当中,没有料到对方会骤然出手。   等到醒过神来,人已经跌落在了地上。   被擦破皮的手背和手肘传来清晰的痛感,沈淼蹙眉,狼狈不堪地扭头看过去。   闻知燃好像没有认出她来。   闻知燃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声音沙哑,厌恶地道:“滚出去。”   沈淼愣在原地,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清醒。   若是没清醒…   闻知燃可不管对方怎么想。   他清醒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了,现在喝多了更不在乎对方在想什么。   看到面前这个惹人厌恶的女人,死赖在原地不肯走。   闻知燃不顾自己昏沉的头,翻身从床上下来,踉跄了两步。   然后径直走到沈淼面前,大手一伸将跌在地上的沈淼拉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门口一推。   沈淼一时不察,脚扭了一下,发出一声惊呼。   闻知燃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性子,更懒得想对方有没有受伤,只管达成自己的目的。   等沈淼回过神来,大门已经在面前狠狠关上!   只听到“砰”的一声,掀起她的发丝。   在刚刚的纠缠当中,沈淼好好盘起的头发已经松松垮垮,发丝凌乱,狼狈地贴在她的面颊上。   沈淼紧咬着牙,嘴唇抿得紧紧的。   闻知燃,你给我等着!   .   闻知燃是被吵醒的。   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闻知燃表情烦躁又痛苦。   他浑身上下酸痛,就好像刚被人打了一顿。   手和腿都沉重到抬不起来,喉咙干痒,脑袋也痛得厉害。   窗外不知道为什么很吵,到处是嘈杂的人声,像一群鸭子围在一起。   这他妈的。   闻知燃没有睡好,不甘不愿地爬起来。   这才几点,外面竟然已经吵成这个样子。   酒店也不知道管管。   闻知燃倒了一杯水,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通,嗓子里的干渴感这才缓解。   身体稍微舒服了一点,闻知燃不耐烦地皱眉,拿起手机就打算投诉。   刚解锁屏幕,闻知燃被一通消息提示狂炸。   怎么回事?   看着50多个未接电话,闻知燃心里一咯噔,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点进助理给他发的短信,预感落到了实处,闻知燃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看到助理发来的长段信息,闻知燃现在已经管不得外面的声音,急忙迫切地点开微博。   果然,微博热搜词条第一名。   #闻知燃谢明月恋情   再看下去。   #徐耳闻知燃打架   #谢明月否认恋爱关系   #闻知燃大粉脱粉回踩   几个词条各不相同,唯一一致的是后面都跟着鲜红的“爆”。   闻知燃心沉到谷底。   随便点进其中一个,率先出现的就是一段录音的录屏。   闻知燃冷着脸进去听了一遍,随着录音的播放,他的心越来越沉得厉害。   录音的内容很熟悉,皆是是徐耳刚进组那天,他心怀不甘去质问谢明月时说的话。   ……当时除了他和谢明月还有徐耳,还有第四个人在。   该死!他没发现!   闻知燃大概往下翻了几条,每一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看着微博的点赞,还有远超点赞的庞大评论数量。   闻知燃心慌得厉害,几乎没有勇气点进评论区。   谢明月呢?   他睡到现在,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情。   那谢明月呢,她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   她现在怎么样?   会被人为难吗?   窗外的吵闹声越来越清晰,闻知燃像有所明悟一般,走到窗边掀开窗帘。   不出所料,酒店外面围着一圈娱记。   他们一个个神色亢奋,手上架着相机,目光四处探查,不放过周围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他们在蹲他。   闻知燃非常肯定。   现在已经管不得自己怎么样,闻知燃手抖得厉害。   他颤抖着手拨通熟悉的号码,心里不断地盼望对方赶紧接电话。   只要还能接电话,情况就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   电话那头不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拨号声,像在预告一场蓄谋已久的处刑。   闻知燃脸色难看,不敢去想谢明月现在的处境。   那群娱乐记者有多没底线,他在娱乐圈这么多年是知道的。   没有堵到闻知燃,他们更不可能放过谢明月。   闻知燃一边担心谢明月的安危,另一边更有种无法说出口的惶恐和焦虑。   ……姐姐会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为了逼她和好,才预谋了这一场事故。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闻知燃转念就打消了。   姐姐不至于这么想。   这件事情伤敌一千,自损两千,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电话还没接通,闻知燃不死心,又打了几个。   都无人接听。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机械女声,闻知燃烦得厉害,恨不得把手机摔在地上。   咬着牙按耐住杀人的欲望,闻知燃强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想想有没有什么破局的办法!   闻知燃牙都快咬碎了,拳头攥紧: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做了这件事,他一定让他好看!   又看了一眼窗外的记者,闻知燃脸上闪过犹豫,随即被坚定取代。   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   他得去帮谢明月!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各位读者,刚写完毕业论文,在等答辩。大家也能看出来快收尾了,褚遇和傅狗都要出来了,我这两天尽量多更新一点。 第71章   中午, 酒店门口。   王志顶着正午的太阳,紧蹙着眉,不耐烦地蹲在酒店楼下阴凉的地方。   因为蹲守时间太久, 他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   王志一边皱眉擦拭, 眼睛却发亮。   他神经高度紧绷,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旁边有同行凑上来递烟,王志摸了摸空空的口袋,也没客气, 接了点上:“苹果娱乐的?”   瞅瞅对方的牌子,王志搭话。   对方点头,说话的语气是如出一辙的亢奋:“这瓜可真是……”   对方眼睛睁的老大,眼下一片乌黑,明显也是一晚上没敢睡。   “都来了。”   王志神色环顾一周,看着周围遍布的人群神色颇有些复杂, 但隐隐透露出兴奋。   他看了一圈, 都是些熟悉的媒体。   大家脸上的表情, 和现在的王志没有区别。   大家架着相机,蹲守在酒店门口, 找好机位,只能着猎物出现。   地上随处可见的小马扎,刚吃了几口的泡面盒子, 甚至还有薄薄的毯子。   这是都没打算走啊, 王志心里有数。   大家都做好了长期蹲守的准备。   闻知燃固然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出来?   媒体能等,粉丝的心可安不了。   没见微博都快吵翻天了。   不出三天, 他必要露面解释。   这群媒体蹲守在这里, 也是看穿了这一点。   王志兴奋地舔了舔干燥的嘴, 他太久没有喝水,嘴唇有些泛白。   从消息出来等到现在,铁打的身体也坚持不住。   但只要能蹲到人,这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微博现在快吵崩了,粉丝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件事的最新进展。   只要他能拿到第一手的情报……想到这儿,王志眯了眯眼。   不过他也清楚,闻知燃是肯定不敢在白天出来,动静太大。   晚上大家都疲惫困乏,到时候才是重头戏。   想到这儿,他不免有些走神。   晚上估计得在这儿过夜,要不让老婆给自己送点吃的过来……   附近倒是有便利店,但王志不敢乱走,生怕错过。   王志正琢磨着呢,就看到门口一个人推着酒店的垃圾车,上面堆积着顾客的生活垃圾。   垃圾车味儿重,保洁也戴着口罩。   他背部蜷缩着,身体弓着。   估计是打算推到附近的场地处理,王志随意瞥了一眼,没放心上。   闻知燃那种龟毛性格,他在圈内都有所耳闻。   而且个子也对不上。   随便打量了两眼,王志满不在乎地移开了眼。   对方推着垃圾车经过王志身边,车上的酸臭味经过温度的发酵变得更加刺鼻。   王志下意识皱了皱眉,叫住保洁。   “你等一下!”   对方低着头,僵在原地。   王志走上去两步,把刚抽的烟头丢了进去,然后赶紧挥挥手:“好了,快去吧。”   这味儿可真重啊。   保洁低头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推着车走远了。   等过了拐角,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闻知燃将车停在建筑前面,皱着眉扯下口罩。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现在浑身热得出汗。   他这里这么多人,谢明月那儿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闻知燃加快脚步,边急迫地赶路,边不断地拨打电话。   一遍遍的忙音传来,闻知燃上了车,手浸润着一层薄薄的汗。   司机在闻知燃的督促下开的飞快,往日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今天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   车停在公司楼下,闻知燃还没下车,只是隔着车窗远远的望了一眼,心瞬间沉到谷底。   公司外面围的水泄不通,一层又一层的记者扛着相机,层层包裹住里面的人。   场地嘈杂又拥挤,闻知燃心慌的厉害,来不及细想,上前用力地拨开人群。   人群中央的徐耳面色发寒,竭力想护住身后的谢明月。   他冷着张脸,伸手拦住媒体戳上来的话筒。   “让开!”   身前的人被他脸色唬了一瞬,但转眼升级加薪的诱惑摆在面前。   徐耳顶多黑个脸,这里这么多媒体在,他们当明星的难道还真敢伸手打人吗?   要是真动手了,那又是一桩大新闻。   想到即将到手的大新闻,记者兴奋地喘着粗气。   他没有退让,反而更将手里的话筒往前递去,扯着嗓子大喊:“谢经纪,请问那段录音的内容是真的吗?您真的如同录音所说,和闻知燃有过一段恋情吗?”   随着这人开的头,接下来的问题蜂拥而至,且一句比一句更加尖酸刻薄。   “请问您是否如爆料一样,是通过权色交易从金主那边获取了资源?”   “听说你为了闻知燃打过三次胎,这个是真的吗?”   “听说你对闻知燃管控很严,不允许他和其他女演员说话?”   “针对今天的爆料,谢小姐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谢小姐?谢小姐!”   媒体一个个把话筒都恨不得递到谢明月嘴边,谢明月微微蹙眉,低着头避开对面四处飞舞的唾沫。   好脏。   徐耳脸更冷,一边找机会突破出去,一辩费力地护着她后退。   看到她被撞到,徐耳担忧道:“你没事吧?”   谢明月低垂着头,掩盖住眸子里的兴味,轻轻回:“没事。”   闻知燃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谢明月脸色苍白,唇色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她低垂着头,看向地面,两边的发丝凌乱地洒落,遮住她的眼睛。   即便在徐耳的保护下,她的身体仍然被挤得摇摇晃晃,好像巨浪中艰难的小舟,随时会被打翻。   这时冲在最前面的记者往前一推,谢明月几乎摔倒。   被这一幕刺激到,闻知燃的理智瞬间点燃,他直接冲了上去。   “滚开。”   闻知燃提住记者的衣领,戾气极重。   他怎么敢这么对谢明月!   记者对上他的眼睛,唬了一跳,本想继续跟上去,却不知怎么顿在原地一阵腿软,等醒过神来,男记者恼羞成怒。   闻知燃难道还想动手吗!   “闻先生,你刚刚是想打人吗!”   “你对这次的爆料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请问录音中你一直在追问谢经纪恋爱的问题,是否因为徐耳插入了你们的感情?”   “谢明月是否水性杨花,抛弃你出轨了徐耳?”   被提起衣领的记者被抛在原地,其余人管不上这个同行,像一堆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围住闻知燃,兴奋地扑上去要一个答案。   谢明月固然是重点,但闻知燃这位大明星正主在这儿,孰轻孰重大家都分得清。   双拳难敌四手,闻知燃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场上的人到底太多,闻知燃这时也顾不上和徐耳的旧仇。   深深看了一眼谢明月的脸色,从他露面开始,谢明月就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   “先带她走。”闻知燃叮嘱徐耳。   趁着闻知燃吸引火力,徐耳脱下衣服蒙住谢明月的头,趁乱把人带了出去。   在徐耳保护下的谢明月一言不发,一直沉默着。   等到安全地带,谢明月白着张脸,斜靠在车的后座上。   徐耳在车下抽了支烟,透过关闭的后车窗看过去,谢明月的脸隐在阴影当中,只看得到白晃晃的脖颈,和空白的神情。   她大概吓到了。   要没有闻知燃,她本来不用受这种气。   那些媒体的言论简直……不堪入目!   想到刚刚谢明月被围攻的场景,徐耳心里攒着一团蓄势待发的火气。   这团火气在闻知燃追上来后,到达顶峰。   徐耳一拳揍在赶过来的闻知燃脸上,生生将他的嘴角打出血迹。   劲风袭来,闻知燃踉跄了两步,脸歪向右边。   徐耳眼里燃烧着对罪魁祸首的怒火,一拳不够,他甚至还想上前再补上一拳。   “你真该看看网上是怎么说她的!”   “闻知燃。”徐耳恨得牙痒痒,已经端不住平时的冷静。   “为了带你这么个不知道感恩的东西,她这几年挨的骂还不够吗!”   作者有话说:   毕业论文过啦,也祝大家都顺顺利利~ 第72章   “大明星。”   徐耳一拳把闻知燃打翻在地,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看看外面那些人,看看网上的谩骂……你真该好好看看,这都是你给她带来的东西。”   “而你, 你这么多年只会一件事。”   “就是像条水蛭一样, 贪婪地躲在后面吸她的血。”   闻知燃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徐耳扔下这句话上车,很快将车开走了。   闻知燃趴在地上,看着车尾气, 像突然泄气了一般。   徐耳的话语还在耳边,闻知燃怔怔地看着前方,透过半透明的玻璃依稀能看到谢明月的背影。   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和徐耳争执的过程中,谢明月一次也没下来看过他。   闻知燃抿了抿嘴,泄愤般砸了一拳地面。   刺痛从手部传来,闻知燃闭紧牙关。   姐姐刚被那群无良媒体围堵, 现在不想理他也正常, 只要她人没事就好了。   至于这次的事情, 他总有机会慢慢解释。   话虽这么说,闻知燃内心却一阵抑制不住的心慌。   尤其是徐耳刚刚的话, 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这几年挨的骂还不够吗!”   闻知燃嘴巴用力地抿着,一直到发白。   他在娱乐圈这些年,粉丝因为姐姐对她的管控, 对此多有微词,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但圈内被粉丝骂吸血的公司和经纪人多了去了,谢明月不是独一个。   何况粉丝不过是一群很乖很体贴他的小女生,再怎么也不过是责怪谢明月几句, 闻知燃一直没管。   ……要是谢明月能在粉丝的责怪下, 放松一点对他的要求, 自然更好不过了,也免去他们之间的争执。   听徐耳刚刚的意思,情况好像并非如此。   闻知燃有些心慌,刚要回家,却又被找来的媒体团团堵住。   一只话筒被蛮横地戳到他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诘问:   “闻老师,请问你对……”   “闻老师……”   .   闻知燃被团团围住的时候,徐耳把谢明月送回了家。   谢明月一直坐在后座,没有开过口。   等到谢明月家楼下,徐耳想起今天的事,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好好休息。”   徐耳看着谢明月低垂的眸子,叮嘱:“有事情随时打电话给我。”   住宅区附近也有酒店,徐耳不放心离开太久,琢磨在附近凑合一晚。   媒体找到谢明月的地址只是时间问题,他不敢赌意外发生的概率。   除了这句,对今天的事他一句也没多问。   谢明月很轻地应了一声。   徐耳微微抿唇,看着谢明月脸色很差地关上房门,不免担忧,对闻知燃的不满更深。   都是闻知燃惹出来的事情!   在徐耳抱怨闻知燃的时候,另一边的闻知燃终于摆脱了媒体的纠缠。   因为刚刚的拉扯,闻知燃头发凌乱,整个人略显狼狈。   应付完公司的人,闻知燃关上家门,已经精疲力竭。   最近一直住在剧组,这套房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   家里的窗帘都严实地拉着,没有一丝缝隙可以让阳光透进来。   闻知燃奔波一天,衣服裤子都不够干净,干脆直接在地上坐下。   别墅区没有嘈杂的人声,在一片窒息的沉默里,闻知燃打开了微博。   他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但已经提前感受到了不安。   微博最近的热词条无非是那几个,闻知燃匆匆划过,评论下面不堪入目的字眼,夹杂着对谢明月的辱骂,像一把把匕首,尖锐地划破他的眼。   闻知燃嘴巴抿得很紧,像逃避一般,他飞速退出安慰自己:这只是今天的事情太大了而已,粉丝还没来得及接受。   以前…以前的评论不会是这样的。   闻知燃自我开解,心却越来越沉。   他几乎迫切地点进谢明月的认证微博,将所有的微博拉到最上面,从第一条的评论开始看。   “贱女人,整天只知道扒着我们知燃吸血!”   “活动靠他这么近,没男人活不下去是吧?”   “不知道哪儿来的资源,背地里都xxx了!”   一条条评论,夹杂着□□的恶意,混着不能过审的词汇,铺天盖地。   “还半夜和王总从酒店出来,早就已经不清不楚了吧?”   不是的,闻知燃看着评论区刷的图,心里急切地否定。   那次只是洽谈合作太晚,王总喝的烂醉,谢明月看着助理把人送回酒店才离开。   闻知燃记得清楚,那天因为喝的太多,谢明月转头胃疼了两天。   “谢无良剥削闻知燃还要到什么时候!活动的衣服都不给他准备吗,就让他穿破的!”   ——不是的,那是他自己无意间弄坏的。因为是好几年前他没火的时候,衣服还是和品牌借的,后来谢明月和对接的工作人员多次道歉。   闻知燃嘴唇干燥,喉咙像堵了什么一样难受。   他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会机械又麻木地一遍又一遍翻看那些言论。   越往上评论越多,尤其是近几年,评论几何倍数增长。   谢明月发的内容变了又变,只有评论区的内容没变。   看到后面,闻知燃几乎认不出很多字眼。   那些话…竟然可以用来攻击活生生的人吗?   闻知燃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在此刻感受到一种迟钝的痛苦,并不鲜明,是一种麻木的钝痛,像隔着一层柔软的阻碍,等落到他身上力道所剩无几。   就好像这么多年落到谢明月身上的攻击,在经过漫长的缓冲,以另一种形式降临到当事人身上。   连痛感都不是及时的。   闻知燃面色难看,几乎不敢去揣测谢明月自己在看到这些评论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仍然在重复翻看,好像要把一个个字拆解开生吞入腹,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   原来这么多年,姐姐一直都在承受这种东西吗?   谢明月…从没和他说过。   而他也就真的信了。   闻知燃一直翻到了最后一条。   空荡的房间,只有手机的屏幕光亮着,无力地照亮闻知燃颓然的脸。   真奇怪,他在这么多年里,有这么多明显到摆在他脸上的东西,却被他一次次忽视过去。   闻知燃在恍惚间突然想起来和姐姐的争执,他失望地看着她,大声凶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真觉得不认识你!”   闻知燃再一次回忆起这个节点,竟然清晰地记得谢明月的脸如何一寸寸灰下去。   是因为这些事吗?   想到谢明月最近莫名的态度,闻知燃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是因为太多这种事了吗,所以姐姐才…对他失望了。   徐耳的话鬼使神差地又一次击穿他,闷头打了他一棍。   “你永远只会躲在她后面,像条水蛭一样吸血!”   闻知燃颓然地用手捂住脸,瘫倒在地。   过了很久,他木着脸拨出号码,声音沙哑:“……是我。”   “联系媒体,我要澄清这次的事情。” 第73章   新城电视台。   蒋雯面露一丝紧张, 和坐在对面的同事对着台本。   距离接到通知不过短短两个小时,形势紧急,整个节目组的幕后都聚在一起, 讨论访谈内容。   化妆师在刷睫毛, 蒋雯费劲地配合他的动作,嘴上也没闲着。   确定好大致的方案,蒋雯深呼一口气:“那就按照这个办吧。”   同事打趣:“姐这也算临危受命,我们想要这个还没机会呢。”   蒋雯微微一笑, 神色如常,心下是按耐不住的紧张。   说句夸张的,现在半个娱乐圈的目光都聚焦在闻知燃恋情的事上。   这个时候,但凡谁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都无疑站在了流量的顶端。   只是用脑子想也知道,闻知燃遇到这种事儿, 怎么也不可能和媒体透露什么。   大家冷眼等他公关, 谁能想到, 这种时候……这位正主,竟然在最紧要的关头, 选择上一个访谈类型的节目?   和工作人员对接过,对方的说辞倒是含糊不清,只说是针对此次恋□□件做出解释。   对方不肯说的太明白, 节目组这里也一头雾水。   蒋雯只能猜着来, 针对闻知燃可能的态度做了各种预测。   闻知燃绝对不会直接承认这件事,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会说公司公关哪一个版本。   很快就到了时间,因为是临时约的访谈, 并没有开设到场观众的席位。   访谈全程以直播形式呈现, 容不得一点瑕疵。   蒋雯深呼吸一口气, 沉沉地将紧张吐出去,这才坐到了镜头前面。   主持人的位置能看到机位和弹幕,不出蒋雯所料,刚一开播就已经唰唰挤进来一大批观众。   弹幕一条接一条被发出来,非常迅速。   速度快到蒋雯甚至无法看清,就已经有新的评论出现。   流量惊人。   而这,也仅仅只是在直播间带上了闻知燃的名字而已。   直播间的人数几乎是瞬间突破了两万,并在之后的时间内不断飞速增长。   五万,十万,二十万……弹指一挥间。   人数暴涨。   蒋雯匆忙地瞥了几眼,只能隐约看到他们在惊讶又质疑地询问:   “这次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忍给我一个确切说法?”   “闻知燃真的会出现吗?”   还有些不信辱骂的:“蹭流量编标题的都**了。”   “现在真是,为了流量什么都敢干。”   看到各种态度的评论,蒋雯又紧张又高兴。   但很快,她就无暇去管这些了。   闻知燃赶到了现场。   大明星显然是匆匆赶来的,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一路接引到这里。   闻知燃摘下口罩,没有化妆,头发只有简单的造型。   蒋雯惊讶,碍于镜头不干直接询问,倒是工作人员看出她的疑惑,低声解释:“闻老师说不用。”   那就不用吧。   蒋雯压下心底的迷惑,半晌后恍然大悟。   大概是想表明自己在这件事中深受其扰吧,勾起粉丝的同情。   说到底他还是靠粉丝吃饭的,只要粉丝那儿说的过去,一切就不是问题。   蒋雯带着微笑说了开场白,也猜到观众根本不想听她说这些东西,干脆简单说了两句后,直接请出闻知燃。   果不其然,闻知燃刚一出场,在线人数瞬间涨了五万!!   蒋雯对着台本,按照惯例问了两句闻知燃的新剧。   闻知燃都一一答了。   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蒋雯能清晰地看见,闻知燃的手有节奏地敲打着腿,另一只手的手指则微微蜷缩。   他在焦虑什么?   蒋雯不再耽搁,终于进入了今天的主题。   “最近网上针对一些事件产生了很多争议,闻老师肯定也清楚,想问一下您对这次的事情,是否能给到大众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闻知燃正了正神色,露出了从露面到现在最严肃的表情。   蒋雯心道:来了,要开始公关了。   在她的视线里,闻知燃的表情一怔,然后开口,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要澄清这件事。”闻知燃顿了一下,却并不是如蒋雯想的那种澄清:“我和谢明月并不是恋人关系。”   “我正在追求她。”   蒋雯吃惊地瞪大眼睛,迟疑地“啊”了一声。   这样的态度在访谈中无疑是非常迟钝和不合格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反应。   无论是在场的人,还是直播间的观众,都被这样直接的肯定给干懵了。   直播间本来飞速划上去的弹幕,都齐齐空白了两秒。   就像所有人都在此刻愣住了。   等到反应过来闻知燃说了什么,底下清一色的:   “?????”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闻知燃?”   “天方夜谭,我就说今天起猛了。”   “……你们内娱现在都这么澄清吗。”   “直接发疯创死所有人是吧。”   “闻知燃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   粉丝在发疯,死忠在着急,乐子人在玩梗,路人也围观。   全民狂惊。   .   傅氏集团。   傅译生不耐地扯了扯领带,将领口扯松了很多,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一些。   他很久找不到谢明月。   像他妈的人间蒸发一样,谢明月突然消失在这个城市。   他一开始还以为谢明月是不想见他,或者被褚遇藏起来了。   后来时间越久,他越觉得不对。   在千方百计探听到谢明月圈内的好友也在找她以后,傅译生不得不相信:真的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   谢明月不见以后,褚遇也像发了疯一样。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很快掌控了褚家,现在外面都叫褚遇小褚总。   叫一个私生子掌控了集团,傅译生嗤了一声:褚家也没什么本事。   话虽不屑,想到被褚遇疯狂针对时的狼狈,傅译生还是不免有些头疼。   被遗弃的狗发疯,正常人总是要避开锋芒的。   然而除了褚遇,更让傅译生在意的不是这个。   谢明月的离开好像带走了他正常生活的能力。   思念像一场缠绵的病症。   在又一次因为肠胃炎住院的时候,傅译生从病床上醒过来,感受着胃里难忍的痛楚。   不可自控地想:要是谢明月在就好了。   不是想让她做饭,也不是想被她照顾,好像也不是不习惯。   只是那种时候,觉得她在这里就好了。   哪怕…只是坐在那里,也很好啊。   傅译生被一种空白包围,他茫然地扫视整个空白。   明明只是少了个人而已,怎么会差距这么大。   想到这里,傅译生的头又有些痛。   “…”傅译生叫了一声助理的名字。   没人回应。   “张助理!”   叫了两声,都没有人应。   傅译生不耐烦地睁开眼,干脆自己走出办公室。   也不知道张助去哪儿了。   傅译生出了房间,发现公司今天的环境很浮躁。   所有人都有种显而易见的兴奋,光是他一路经过的地方,尽是交头接耳的人。   看到他来,纷纷收敛了神色。   大概是在传什么八卦,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傅译生没变态到去管这些。   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傅译生本要直接离开,视线却被一位员工的电脑屏幕吸引住。   他停下脚步。   流淌的血液好像在这一刻,凝固在原地。   那位员工显然在摸鱼,聚精会神听着访谈,直到被提醒才发现傅译生已经站在了身边。   看着傅译生的脸色,员工欲哭无泪。   我的工作……   为了下个月的房租,员工还想努力争取一下。   但傅译生已经完全顾不上管她。   他的目光被屏幕上的照片完全吸引住。   上面的人就是被烧了,他也能认出骨灰。   .   这种时候,就算不去看弹幕,蒋雯都能猜到大家的反应会有多疯狂。   即便是她,也足足失语了半分钟,开口磕磕绊绊:“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谢明月和你并没有谈过恋爱?”   她代替广大观众问出疑问:“那为什么流传出来的录音里,你会质问谢明月否定你们的关系?”   “难道说这段恋爱只是你单方面的误会吗?”   闻知燃垂下眸子。   直到今天,他都能回想起谢明月的脸。   也记得他怎么愤怒地想要谢明月改口。   清晰如昨。   闻知燃的睫毛颤了两下,他垂下脸,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就像没人知道他沉默的这段时间,到底在想什么。   空白不断拉锯,一直到安静等待的蒋雯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再次开口和催促询问。   为了增加流量曝光,两人身后的大屏幕上早早被懂事的同事,贴心地放上了一张谢明月照片的投屏。   照片里的谢明月似乎是在参加某个活动,她坐在活动现场,闻知燃站在她身后,低头侧身附在她耳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闻知燃盯着那张照片,认真地看了两眼。   照片里的谢明月是他最熟悉的样子,长着他描摹过无数次的脸。   闻知燃几乎看愣住。   他找不到时间存在的依据。   直到今天,他都觉得谢明月从一堆人里一眼看中他,再把他带回来,把这一切荣耀和成功带到他面前,好像也只是前几天的事情。   但对谢明月呢,是她被攻击的每一个真实的夜晚吗。   闻知燃看了很久,低声嗯了一下。   低到蒋雯疑心是个错觉。   “是。”   闻知燃艰难地道:“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   开了个头,后面的话好像就能顺理成章地说出来了。   “我和她没有恋爱过。只是姐…谢明月对我太好了,让我有了错觉。是我…是我以为我们在恋爱。”   【另一边,傅译生要来了访谈的直播间号,他一边看着手机,听耳机里对方的回复,一边迅速大步往外走,另一只手机拨通张助的电话。   “给我定票。”傅译生报出地名。】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幻想,是我太喜欢她了。我幻想出很多…不存在的情节,在这些情节里,她回应了我的感情。”   【“我要出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公司的事情你看着处理。要最快的票,最快,听得懂吗?”】   “其实都没有真实发生过。”   【还有,密切关注褚遇的动态!瞒住我不在公司的消息,不能让那边知道!】   闻知燃抬眼,没有去看场上的其他人。   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把谢明月的照片从脸看到发丝,像要刻进脑子里。   闻知燃清楚自己的话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说了。   “这件事和谢明月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只是被我拖累了。”   “是我有妄想症。”闻知燃抿了抿唇。   往日脾气坏得要命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下不属于自己的错误,为此而贬低自己。   “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闻知燃说到结尾的时候,傅译生正好走出公司。   看了一眼屏幕内闻知燃的脸,傅译生语气发狠,叮嘱张助理:“给褚遇找点儿麻烦,不计代价。”   “我要他忙到抽不出手耽误事。”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读者朋友们,5月一直在忙毕业的事情,做完论文被导师反复推翻否定,开始经历重写、交第三、四、五、六版,到最后交上去的几乎和我的第一版没有关系…好不容易过了答辩又二阳上了,过了和大家约定的时间,我鸵鸟心态,没好意思上来续请假条…因为已经请过了,结果上来又是请假,真的没脸说…   今天彻底忙完了,把更新写了才敢过来面对大家,真的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 第74章   快傅译生一步   蒋雯已经不敢去看弹幕的反应了。   然而即便她不特意关注, 余光也能看到爆炸式飞速划过的信息。   节目组这下子可是真的爆了,也被架在火上烤了。   在场最坦然的竟然是事件的中心,引起这场飓风的闻知燃。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也真的明白, 在这场用时不到半个钟的访谈里, 他将付出什么作为代价?   蒋雯心惊。   不说是她,旁边的工作人员也目瞪口呆,大张着嘴,神情呆滞。   显然是没缓过神来。   今天的这一切太超出众人的预料了。   大家设想了很多种结果, 连闻知燃不要前途直接承认恋情的可能性也想过。   就是没想过闻知燃会说出这么一通话。   哪怕是嗅觉不敏锐的人,也能猜到互联网正在酝酿一场怎样的轩然大波。   他们现在就能编出一堆标题:   #闻知燃承认自己有精神疾病   #变态!闻知燃妄想症   总之绝对不会是什么体面的评价。   大爆新闻,台长亲自坐镇。   无数的电话像雪花一样蜂拥而至,工作人员焦头烂额。   各大软件上的话题榜爬得越来越高。很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顶榜首。   工作人员颤颤巍巍地点进去,评论区果然已经炸翻了天。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真就魔幻现实了是吧。】   【2023,你是牛的。】   【谁给我捋一捋, 我怎么感觉没听懂呢……】   【+1, 感觉不在一个次元, 闻知燃粉丝有头绪吗?】   【楼上,你还想要粉丝有头绪?他们快集体发疯了?】   【允悲。】   【不是粉丝, 但看懂一点,试图自不量力地进行一个总结:谢明月好心奶闻知燃,兢兢业业三年, 闻知燃大为感动并单方面认为两人在恋爱, 在谢明月带新艺人后质问出轨。谢明月,惨。】   【她这波挨骂完全是因为太敬业了。】   也有人弱弱洗地:【但是闻知燃也没什么大错吧,放在他的角度, 以为自己被出轨了, 生气也很正常。】   下面立马有人反驳:【别太圣母了行吗, 骂谢明月自己挨了,好人你小子来做是吧?】   大家都头脑清醒,根本没人吃这一套。   【现实生活里。这不就是你正常地和同事进行工作交接,结果人家以为你暗恋他,默认你俩恋爱,编造你们恋爱的故事,还在你真谈了男朋友以后过来胡搅蛮缠,大呼:你是他的。】   【放你身上你膈应吗?】   【这不纯变态。】   【粉丝,你们别太爱了。】   在正义路人的异同围攻下,粉丝很快不说话了。   工作人员看着这些东西,心都颤了两下。   访谈很快结束。   说完一切,闻知燃看着慌乱的工作人员,看着手机无数个来自公司的未接电话,心里竟然诡异地感觉到了一丝安定。   以前都是谢明月替他挡住了外面的攻击,也该到他承担一些。   除此以外……   闻知燃暗自想:姐姐如果看到他的澄清,即便再怎么怪他,也会担忧他吧?   只要有几分怜悯破冰,他就有自信能叫谢明月回心转意。   这也是他在这次澄清中,无法外道的心思。   现在这个时间,姐姐应该也看到他的澄清了吧?   .   谢明月确实看到了。   烤箱“叮”了一声,谢明月戴着厚手套拉出烤盘。   面包松软,发酵得非常松软。   谢明月从里面拿出一块,撕开看到绵密的起酥,对今天的成果非常满意。   不同于外界的猜想,当事人之一的谢明月根本就没怎么关注网络上的纷争。   甚至连闻知燃的访谈,也是996检测到后给她打开的。   看着闻知燃在节目里,表现出的情真意切,谢明月轻嗤了一声。   她猜得出闻知燃为什么来这一出。   固然有发现错误的愧疚,但更多的是自我感动:你的折磨我也受过了,可以原谅我了吧?   早干什么去了?   孩子死了你知道来奶了?   谢明月惬意地吃了早饭,然后不紧不慢地收拾摆放餐具。   垃圾桶满了,谢明月把垃圾袋拿出来系紧,打算下楼扔掉。   她的住址藏得严实,目前还没被媒体或者狂热粉丝扒出来。   小区的安保不错,轻易不会放不认识的人进来,谢明月颇为放心。   脑海里刚想过这个想法,下一秒就被推翻。   谢明月拎着袋子关门,转身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对方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他斜靠在车窗旁边,目光沉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是褚遇。   褚遇颇为狼狈,眼睛里藏着红血丝,眉目间是隐藏不住的疲惫,一看就没好好休息。   他大概是很匆忙地过来,衣服上还有未经熨烫的褶皱。   看到谢明月,他手颤了两下,不错眼地看着她。   褚遇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谢明月表情没有丝毫惊讶。   她向对方示意了一下手上的垃圾袋,随即没管他,像对他出现在这里没有丝毫的意外。   谢明月把袋子扔进家门口的垃圾桶,褚遇也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跟着她,亦步亦趋,像怕一眨眼她就凭空蒸发。   扔完东西,谢明月这才搭理褚遇:“吃饭了吗?”   褚遇迟疑地点点头:“来的时候…吃过了。”   只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昨天了。   褚遇不说,谢明月也不是真的在乎,更不可能刨根究底。   谢明月这才问:“怎么过来了?”   谢明月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褚遇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跟着她走,听到发问,他抿了抿唇。   “…怕你吃不惯这里的饭。”   褚遇粉饰太平,谢明月也不揭破。   她打开门向里面走去,没有管在屋外的褚遇。   看着谢明月没有赶人,褚遇在门口呆愣了一下,犹豫了会儿还是进来了。   确认玄关的鞋柜没有男士鞋,褚遇松了口气。   褚遇进了房子,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屋内的空气,屋内的每一件摆设他都恨不得一一看过去。   谢明月只当屋里没有这个人,和996说了两句,谢明月回头才发现褚遇竟好像真是来做饭的。   褚遇从车的后备箱拎出食材的时候,即便是谢明月也吃惊了两秒。   褚遇把东西都拿进厨房,又不知道从哪儿拎出只小猫。   小猫是漂亮的布偶,爪子和毛都软绵绵。   褚遇喉咙发痒,他咳嗽了两声,把小猫塞进谢明月的手里。   “你和猫先玩,饭一会儿就好。”   看出谢明月想问,他提前一步已经答了:“没有名字,我就叫它猫,你给它取一个就好。”   猫到了新的场地也完全不怕人。   这类小动物似乎都有种惊人的直觉,它在新的环境探查了一下,两只爪子扒着地面向前慵懒地伸个懒腰。   像敏锐地发觉谢明月是这片领土的主人,猫撒娇搬扑到谢明月面前躺下,歪着头示意她摸摸自己柔软的肚皮。   褚遇站在厨房边,看着一人一宠很快玩熟,从知道消息以后就开始疯狂跳动的那颗心,在此刻终于平静下来。   他到底还是快傅译生一步。 第75章   褚遇做的是很简单的家常饭菜。   他照顾过谢明月很长一段时间, 已经完全熟知谢明月的饮食偏好。谢明月口味偏湘菜,褚遇做的菜放了足量的辣椒后,又贴心地准备清口清胃的汤品。   谢明月吃的很满意。   就连猫, 褚遇都不忘记贴心地准备了小猫饭。   猫嗅嗅猫饭, 随后蹿上谢明月的大腿,用柔软的毛茸茸的小猫头蹭了蹭谢明月的衣服,接着安心地在她腿上躺下。   “它很喜欢你。”褚遇低声道。   他养了猫很长一段时间,猫对他并不亲热。   只有被喂食的时候, 才会大发慈悲允许他摸一把。   谢明月笑笑,不置可否。   褚遇也没接着找话题。   从他找到谢明月开始,似乎就一直是这样波澜无惊的样子。从他的表情当中,根本无法揣测他的想法。   对上褚遇的眸,谢明月随意地想:长进了一点。   长进了的褚遇目光一直跟随着谢明月移动,他自己做的饭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怎么不吃?”   “不饿。”褚遇摇摇头。   空置过久的胃已经过了感知饿的时间, 他现在确实不觉得饿。   “我打扰你了吗?”褚遇随即问, 在得到谢明月否定的回复后, 显然松了口气。   谢明月用完饭,慵懒地躺在沙发上逗猫。   猫也很给面子, 乖巧地任撸。   褚遇在一人一猫的不远处,自觉地收拾桌子碗筷,看到谢明月逗弄猫:“怎么不给它取个名字?”   小猫的头在谢明月的手底下, 她懒懒地拒绝:“没必要。”   褚遇擦桌子的手顿了一下, 攥紧抹布的手因为用力而突出青筋,随后就如无其事地继续整理。   谢明月自顾自地和猫玩,褚遇也不说话, 房子里一片安静。   打破这样宁静的, 是闻知燃剧烈的敲门声。   闻知燃先按了几次门铃, 门铃的音乐声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时候,谢明月躺在沙发上没有什么反应。   门上安装的可视门铃很快亮起来,闻知燃不确定谢明月是真的不在家,还是只是不想理他。   他想了想,还是先道歉。   闻知燃生疏地措辞,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他和谢明月之间的问题并不出在最近的事情上,也可能并不出在徐耳身上。   导火线或许是沈淼,也或许是最后一回争吵。   但症结并不在这里。   在来的路上,闻知燃反复地回想看到过的评论,看粉丝骂谢明月每一件具体的事。   有的时间太久,他只剩个模糊的印象,有的最近刚刚发生,他还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细节。   她们骂的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小到他作为当事人,只需要轻描淡写地解释几句,就能安稳的过去。   在看那些评论的时候,在静默的下午,他忍不住毛孔颤栗,他问自己:这些事你是真的不知道吗?闻知燃?   真的不知道谢明月的境遇……还是轻飘飘地觉得,既然她都说没事,那就不用多管?   在闻知燃回避回答的一刻,他自己已经有答案。   谢明月没管,褚遇却不可能装没听见。   褚遇走到可视门铃面前,观察着这张脸。闻知燃来得匆忙,这段日子事情不断,他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过,神色难免狼狈憔悴,额前的碎发低低垂落,遮住半只眼睛。   现在的闻知燃脱去大明星的光环,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少年。   褚遇端详着对方,看着他年轻的脸,怀着恶意想:你呢,又是什么像?   不是脸,也看不出什么标志的胎记。   在来的路上,褚遇已经把闻知燃查了个底朝天。   想到两人相遇的契机,褚遇了然:是声音。   是声音像。   闻知燃并不知道对面的人在想什么,他的话已经说到尾声:“……媒体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澄清过……”   “我和沈淼不联系了。”他绞尽脑汁把印象里自己的错误通通说了一遍,直到找不到其他地方,他才紧张地说:“我已经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姐姐。”   “你能不能给我开个门?”   “你想怎么骂我都行,别不理我。”   “姐姐。”   “姐姐。”   闻知燃一声比一声低。   褚遇站在门内,看着闻知燃低声道歉,竟然诡异地感觉到一丝优越。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不过是谢明月集的邮。   他以为自己拥有的绝佳待遇。根本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甚至还有其他两个人,同样享有这一切。   在这种优越结束后,褚遇又不免同病相怜几分。   他们有什么区别呢。   沈松清去世后,谢明月开始在活着的人里找他的影子。   如果说在在遇到傅译生的时候,他还自觉能胜过那个蠢货几分。   但在看到闻知燃的时候,褚遇的心完全沉下去,跌入谷底。   她只会爱和沈松清相像的人,无关其他。   他以为自己赢过傅译生,但在谢明月眼里,他们是一样。   谢明月没管闻知燃的死活,褚遇乐得见闻知燃吃闭门羹,自然不会好心到主动去开门。   闻知燃敲门久了,不见人开,只以为谢明月并不在家。   心里虽然失落,闻知燃却也松了口气。   虽然想好了道歉的措辞,但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姐姐。   他想谢明月理他,却也怕是责怪。   只是不知道,谢明月不在这里能去哪儿。   闻知燃在门口踌躇了会儿,掏出手机拨通了徐耳的电话。   电话是他吩咐助理弄到的,当下估计只有徐耳最清楚谢明月的去向。   电话很快接通,闻知燃皱着眉询问。   对方听到是他态度冷淡,闻知燃忍着怒气:“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我怕她出事。”   “她出的事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吗?”徐耳冷笑,表现出完全的攻击性。   “你就算不说,我也总有办法知道。”闻知燃两句话就暴露了本性。   徐耳可不吃这套:“请便。”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闻知燃眉皱得能夹死苍蝇。   从访谈开始,公司已经接连给他打了很多通电话,闻知燃只当没看到。   站在门口,他难得感觉到迷茫。   谢明月不可能在公司,也不在家。   在这种时候,他甚至找不到第三个答案。   从认识他起,谢明月一直是公司家里两处跑,不停地绕着他转。   而到今天他想联系谢明月,才惊觉自己甚至……不知道还能去哪儿找她。   他连谢明月朋友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或许换句话说,谢明月真的有朋友吗?   闻知燃站在门口,失魂落魄。   门口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闻知燃抬头看过去。   傅译生打开车门,动作牵引到伤口,引得他嘶了一声。   “*的。”   傅译生摸摸裂口,忍不住爆了句粗话:“褚遇真是疯了。” 第76章   任务完成   闻知燃蹙眉, 盯着这个站在谢明月家门口的陌生人。   对面的人通身贵气,只是不免有些狼狈。   傅译生的嘴角还有些淤青,右手还渗着血, 随意的用一根绷带缠着。   看着像和人刚发生过争执。   闻知燃提起了警惕, 眉头紧紧的皱着。   是媒体那边的人吗,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谢明月的家?   相比起他的紧张提防,站在对面的傅译生你已经认出了对方是谁。   看着那张和节目当中相同的脸,想起自己调查出来的事情, 傅译生心里别扭,忍不住冷笑一声。   “你是谁?”   傅译生挑眉,难掩口吻中的厌恶:“我来找谢明月。”   这话听起来倒不像媒体。   对方能精准的说出谢明月的名字,闻知燃更加警惕。   “你找姐姐有什么事?”   “姐姐?”傅译生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   他现在一心只想找到谢明月,没空和这小子纠缠。   褚遇这疯子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消息, 他这一路过来可不容易。   想到一路上遇到的那些阻碍, 即便是傅译生, 也经不住觉得一阵牙疼。   他全力赶过来,路上还是不免耽搁了一些时间。   就怕褚遇已经提前一步…   傅译生不想纠缠, 闻知燃这已经被他这话激起了几分火气。   自从这次的事情出来,闻知燃实在过得狼狈。   从他站到现在的位置上,已经很少再有事情能让他这么难堪。   面前这人明显和谢明月有瓜葛, 可他却从没听谢明月说起过。   闻知燃心里有几分难以言说的不安, 好像有什么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你到底是什么人?”   傅译生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的前辈。”   要按照这个排列,他可不是前辈吗?   说到这里,傅译生牙齿都快咬碎了。   傅译生这话说的奇怪, 闻知燃更匪夷所思。还待再问, 刚刚一直紧闭的门现在突然打开了。   褚遇从门里走进来。   看到从谢明月家里走出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闻知燃抢先一步炸毛,他直接呛声:“你是谁?”   闻知燃上下打量了一遍褚遇,眼里惊疑不定。   他确定以及没见过这个人。   褚遇没搭理闻知燃,他和傅译生目光对视上,挑衅地一笑。   “我快一步。”褚遇道。   面对这样明显的挑衅,傅译生竟然也能忍下,他倏地一笑,示意他看旁边的闻知燃:“他也是?”   褚遇点头:“同行。”   傅译生不怒反笑。   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点上,动作幅度太大牵引了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好手段,我过来可不容易。”   面对给他一路设置了许多障碍物的褚遇,傅译生竟然没有太多愤怒。   “你真是疯子。”傅译生刺他。   “彼此彼此。”两人卸下彼此争锋相对的气势。   从看到对方站在面前的那刻起,他们都已经知道对方的主意。   到今天这一步,输赢已经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从头到尾,只看谢明月的心意。   “公平竞争?”傅译生突兀地开口。   褚遇点头,叹道:“各凭本事。”   “别使绊子。”傅译生提醒他。   “她会嫌烦。”褚遇知道。   闻知燃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但凭借着惊人的直觉,他敏锐猜到两人讨论的内容有关谢明月。   闻知燃急了:“你们在说什么?”   倒是忘了他还要处理。   褚遇的视线和傅译生在空中交汇,两人在排除掉以往的隔阂过后,都恢复了理智。   仅仅一个眼神交汇,他们就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先联手把闻知燃踢出局。   蛋糕就这么大,没必要给自己增加新敌人。   “谢明月不想见你。”褚遇率先开口。   看到对面这个陌生人替谢明月下达逐客令,闻知燃不爽地啧了声:“我要见她。”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闻知燃的眼神打量着身后半遮掩着的门,显然打算趁其不备闯进去。   褚遇脸色淡淡:“你可以不信。”   他甚至大方地退让了两步,把门的入口直接让给闻知燃看:“你可以进去问。”   坦坦荡荡。   越是这样,闻知燃越不敢直接闯进去。   姐姐够讨厌他了。   如果这人真没说谎,他直接闯进去,恐怕……   想到这里,闻知燃脸色变了又变。   看着闻知燃不甘心地离开,褚遇嗤了一声。   傅译生掐灭手里的烟,等着褚遇说话。   “二四六归我,一三五归你,你想办法,我不阻挠,你也别想我帮你。”   傅译生点头:“行。”   两人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定下了。   “我明天来接她。”傅译生通知。   褚遇笑了,忍不住轻嘲:“求就求,说什么接。”   “我不拦着你讨好她,但你自己没办法,可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傅译生回敬:“褚总还是好好做饭吧,毕竟你也只能照顾照顾她的生活。”   “我有我的办法。”   褚遇目光嘲讽,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对谢明月来说,沈松清到底有多么无可替代。   傅译生这么自信,迟早被打脸。   因为确信这点,所以第二天给傅译生开门的时候,褚遇也不免愣了一下。   傅译生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清爽利落,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看起来阳光开朗。   很少年。   如果不是知道沈松清已经死了,褚遇也会错认。   看着傅译生现在的装扮,褚遇好笑地开口:“傅总,当替身上瘾了?”   “好用就行。”傅译生道:“外貌优势也是优势。”   谢明月从屋内走了出来,已经换好衣服,看到两个人站在一起,她神色自若:“我和傅译生出去一趟,今天不回来吃饭了。”   褚遇扫了一眼桌上满满当当的早饭,点头:“好。”   “早点回来。”   谢明月换好鞋子,傅译生已经抢先一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我来拿吧。”   谢明月没有拒绝他的讨好。   都说了,狗是要训的。   她知道傅译生和褚遇必定背着她沟通过很多,但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要收取他们的后悔值就好了。   倒是……进度条快要拉到顶格,996却突然跑去升级了几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它不在,她都不太习惯。   刚想到这里,脑海里出现一阵电流的滋啦声,很快就正常起来。   “996?”谢明月试探着发问。   996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迅速地接上她的话:“我在的,宿主。”   “996竭诚为您服务。”   996不知道什么时候升级成了温润的少年音,似乎意识到谢明月的疑惑,它主动解释:“本次更新升级内容较多,主系统在我的数据流里插入了一段新代码。至于声音……这是我安装的声音插件,宿主听不惯的话,我可以换回来。”   说到最后,996声音小小的,听起来有点害羞,倒和以前一样了:“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像人,我很喜欢。”   “不用,就这个吧。”   谢明月没有多想。   只要是996,用什么声音都可以。   它会一直存在在这里,陪着她经历无数个世界。   在所有会变动的东西里,她找到一种永恒。   褚遇没有拦着谢明月。   太阳很好,温暖的光从门口照进来,竟然有些刺眼。   褚遇站在门内,看着谢明月从光里走出去,走向她的“沈松清”。   褚遇像被无形的东西束缚住,捆绑在房间里。   而困住他的东西,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站在屋内,褚遇怔怔地想:老天给了他机会扮演“沈松清”,给他的筹码却不够多。   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屠杀,他引颈受戮很久了。   已经是褚总的褚遇站在那里,仍然觉得自己,两手空空。   而唯一的赢家,谢明月,她走向阳光里,听到了那句久违的声音:   “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