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是我亲爹》 作者:文理风 文案: 林风一朝穿越,成为前江南花魁的独子。 这位前江南花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攒得了私房生得出孩子,所以从出生,林风就在他妈的保护下,茁壮成长。 直到有一天,前花魁突觉自己大限要到,把林风拉到床前,掏出七块玉佩,“儿啊,娘不行了,这七块玉佩中有一个是你亲爹,你去找他,让他照拂一下你吧!” 林风看着七块玉佩,风中凌乱。 七块玉佩,哪一块才是他亲爹啊?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蝌蚪找爸爸 立意:七块玉佩,召唤一条神龙!人生在世要依靠自己,不要过于依赖他人 ========== 第1章   江南,初春,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   一个青衣少年提着几包药,大步走向小巷,后面,一个小厮模样的书童撑着一把伞,气喘吁吁地小跑在后面追着。   “小郎君,等等小的,这正下雨,您被淋着可怎么办!”   少年却充耳不闻,一直走到小巷最里面的一座宅子门前才停下,随手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嘴角僵硬的勾了勾,挂上一丝勉强的笑意,才伸手推开了门。   进了门,穿过庭中院子,少年直接走向了一间卧房。   “娘,我抓药回来了,刚刚我问了慈善堂的大夫,您如今熬过冬天,身子有些起色,只要再吃几服药,说不定夏日里就能起来了。”少年掀开门帘,笑着走进去。   屋里,靠窗的睡榻上,一个女子斜倚在靠枕上,看着窗外朦胧的细雨。   只是单单望见一个侧影,就可以女子无论身段还是样貌,都堪称世间绝色。   少年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快步上前,关上窗户,抱怨道:“娘,这春日里雨天的风最是湿冷,您怎么开着窗对着吹,又冻病了怎么办?”   关完窗,少年回过身,走到榻前,替他娘,林情儿掖了掖被子,然后笑着说,“娘,我把药给小安,让他去熬药。”   正要转身,却听到女子轻声说,“风儿,不用了,不中用了。”   少年浑身一僵,转过头,就看到他娘一双美目正注视着他,里面是清醒的了然。   林情儿苍白地笑了下,“风儿,娘的身体自己清楚。”   林风刚刚在门外强装的无事瞬间土崩瓦解,红了眼,“娘……”   “傻孩子,哭什么,”林情儿居然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把林风拉着坐在床边,还伸手给儿子擦了擦眼泪,“生老病死,不过是早晚的事,人总得有这么一遭。”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接受,林风强忍泪水,低着头。   林情儿看着儿子的样子,突然笑了,“你这孩子,做这个样子干什么,你娘我这一辈也算是命途多舛,五岁因战乱和双亲离散,六岁被卖入教坊,八岁长开了被老鸨相中,从此天天学那些卖笑手段,就等及笄后成为坊里花魁,做她手中一棵摇钱树,然后和别的花魁一样,风光几年,最终色衰而驰,成为坊里后井中一缕冤魂,那时娘的命运,一眼就可以看到头,可娘生来性子狠,不认命,敢在最红的时候偷偷怀孩子,敢在老鸨带人来时在人最多的花街上跳楼,最终娘挣出一条命,自赎自身,换来下半辈子安稳度日,换来你这个儿子尽孝床前,风儿,你哭什么,你该笑,娘这一辈子,生得卑贱,走得却安详,这天底下,有几个花魁有你娘这么好命!”   林风突然伸手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坚定地说,“娘,儿子明白了,儿子已经长大了,您放心。”   林情儿欣慰地点点头,“我儿已经十六了,你自幼聪慧老成,娘相信就算娘不在,你能生活得很好。”   说到这,林情儿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匣子,递给儿子。   林风接过,打开,里面有两层,上面一层,是几块金锭和银锭,下面一层,居然是几块形状各异的玉佩。   “这上面一层,是我多年攒下的体己,如今给你,你往后手头也好宽松些,而这下面……”林情儿拿起里面的玉佩,一块块在手中摆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其中一块,是你亲生父亲的。”   林风一愣,他亲爹的?他那个逛青楼让他娘胚珠暗结,却从没出现的爹的。   林风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爹没什么好感,不过本着好奇,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哪一块?”   谁想他娘却轻松地说:“娘怎么知道是哪块!”   林风:……   林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娘。   林情儿坦然地看着儿子,“娘那一月接客七人,每人都要了一块玉佩,后来就怀了你,按日子只能推算到那个月,娘又怎么知道和哪个怀的。”   林风绝倒,他娘一如既往的彪悍。   “那娘你现在拿出这些玉佩?”   林情儿往后面的靠枕一倚,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风儿,你知道娘当初为什么怀上你么?”   “呃,不是意外怀上的么?您舍不得打……”林风想到这些年听到的传言,他娘当年是江南顶红的花魁,当初那事也算闹得挺大的,不知有多少人说他娘脑子不清楚,不知被哪个浪荡子骗了身骗了心,怀了孩子还不舍得打,最终身价一落千丈。   林情儿嗤笑一声,“教坊的姑娘从开始接客,就一月一碗红汤,开始是避孕,喝得久了就绝孕,哪有什么意外。”   林风瞪大眼睛。   林情儿目光看着窗户上的油纸,似回忆似自语,“我从小在教坊长大,知道里面姑娘最终的下场,我知道,只有从里面逃出来,我才能逃过那样的命运,可逃,哪有那么简单,我是花魁,是坊里的摇钱树,身价高得整个江南都没几个人能赎得起,我想自赎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身价大跌,而怀个孩子,是最好的法子。”   林情儿转过头,看着儿子,“风儿,你可曾怨恨过娘,让你生于妓人之子。”   林风握住林情人的手,摇摇头,“娘,你知道儿子素来不在意这些的。”   林情儿又欣慰又心疼地看了眼儿子,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七块玉佩,“可是,娘却在意。不过好在,娘当初做这事时,留了个心眼。当初娘偷偷停药后,就仗着自己是花魁,特地在接客时挑剔了一些,那一个月接的七位,都是出身显贵的翩翩公子。”   林风眨眨眼,看着他娘手中的七块玉佩,他娘不会想让他认祖归宗吧?   林风顿时一阵头大。   林情儿看着林风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摇摇头,“娘在教坊那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这天下的男人,这男人,在教坊里海誓山盟,那都是假的,他们心里,压根看不起青楼女子,更看不上青楼女子生的孩子,青楼女子要真信了他们嘴,让孩子登门认祖归宗,那只能自取其辱,所以风儿,娘这辈子不会让你去认祖归宗,更不屑死后进那些狗屁世家大族的祖坟。”   林风听了,简直想给他娘鼓掌,他娘这辈子,活得清醒。   “那娘你给我这些玉佩干什么?”林风不解。   林情儿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风儿,这些年,你会读书,会武功,会做账,娘都看在眼里,可因为你户籍随了娘,入了贱籍,无论是科举,武举,甚至到衙门做个书吏,都不成,如今眼瞅着你大了,再不改户籍就要耽搁你了,所以娘把这玉佩给你,你偷偷去找你亲爹,让他看在亲生血脉的份上,在你户籍上改一下,把贱籍改为平民,想必以他的身份官位,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林情儿又从枕头下拿出七个信封,递给他。   林风拿起一看,七封信都是用市面上顶好的熏香信笺,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写着“郎君亲启”,林风打开,里面是一首凄婉的怨郎赋。   林风抬起头,佩服地看着他娘。   十七年前春风一度,胚珠暗结,十七年后找上门,不要负责,不要认祖归宗,不破坏对方家庭,只要暗中帮忙改个户籍,这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也给他办了吧,再加上这首怨郎赋,说不定对方良心一痛,还能照拂他一二。   他娘不愧是能从教坊活着走出来的女人。 第2章   一个月后   正院堂屋正中间的八仙桌上,林风一身淡白素衣,收拾着各种东西。   把几件常穿的衣裳叠在布上,又把匣子放上去,打好包袱,然后走到案前,看着案桌上摆着的牌位,从旁边抽出三根香,点上。   “娘,儿子要走了,等儿子改完户籍,就回来陪您。”   林风对着牌位拜了拜,把香插上,这才转身提起包袱,朝外走去。   走到大门口,林风把包袱放在马上,看着旁边栓着的另一匹马,无奈叹气,不由对着里面大喊一句,“小安!”   “来了,小郎君,小的这就来!”小安背着个大包袱匆匆从里面出来。   林风看着小安背上的大包袱,很是无语,“我们是出门,你带这么大的包袱干嘛?”   “就是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小的才收拾得更仔细些,要不在外面短缺了,一时上哪去找。”小安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把包袱放在另一匹马上。   林风嘴角抽了抽,刚要说你带这么大包袱要怎么赶路,不过想到再收拾还得时间,小安这孩子又素来节俭,好在有马,还是忍了,“算了,快走吧!”   小安忙跑回去锁上门,然后牵着马和林风一起顺着巷子往外走。   两人刚走了不到十步,就听到嘎吱一声,和他家相邻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看到出来的人,林风顿时停下脚步,惊喜道:“李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风忙把手中缰绳扔给小安,三步并两步跑过去。   出来的男人四十多岁,一身短褐打扮,看着林风小安大包小包的一愣,“你们要出远门?”   又看到林风身上素衣,眼神暗了一下,“你娘,去了?”   林风低声说,“半个月前走了。”   “节哀,”李叔叹了一口气,再次问道:“你要出远门?”   林风正要请李叔帮忙照看一下宅子,省得他家没人时被毛贼盯上,就拉着李叔进了门,三言两语把他要去找爹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其实林风压根没把这次出去找爹当回事,在他看来,他就去改个户籍,虽然路远点,还得认认爹,古代还交通不便,可也不过花费几个月的功夫就能回来。   他就当出去跑趟腿,旅个游好了。   “你要去找你亲爹认祖归宗?”李叔看着林风。   林风忙摆摆手,“我是什么身份,何必去讨人嫌,我就去找他偷偷改个户籍,改完就回来。”   李叔突然转头朝屋里走去,林风不明所以,很快,李叔背着一个长木匣出来。   林泉看到长木匣,眼睛一缩,“叔,你怎么把你的宝贝拿出来了?”   李叔却没有说话,把长木匣放在地上,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一用力,打开。   长木匣一打开,一杆被拆成两节的银色的长枪,安静地躺在里面。   林风两眼放光地瞅着这杆银枪。   李叔伸手拿出,娴熟的一接一拧,一杆银枪就出现在手中,然后随意甩了个枪花,扔给林风。   林风正看着李叔手中的银枪流口水,突然见银枪被扔过来,忙接住,疑惑地看着李叔。   李叔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你个臭小子,出远门也不知道带个家伙,这山高路远,万一路上遇到个打劫的怎么办。”   “这太平盛世,哪有打劫的,”林风哭笑不得,不过看到手中的银枪,立马变了口气,“李叔,你是看我出远门,打算把你的宝贝借我?”   李叔瞥了林风一眼,“要不我拿出来干嘛!”   林风立刻欢喜地抱住银枪,“谢谢李叔,谢谢李叔,还是李叔你疼我!”   “行了,别油嘴滑舌,外面不比家里,路上小心。”   林风忙点点头,“李叔,我晓得。”   李叔摆摆手,“趁着天早,快走吧,别耽搁赶路。”   林风笑嘻嘻给李叔鞠了个躬,然后抱着银枪往外走,对李叔挥挥手,“李叔,我走了,对了,您既然回来了,别忘听着点我家动静,我这几个月不在家,可别让贼来做窝了。”   李叔弯腰抱起长匣子,“我过几日还要去山里,可能没法照看到。”   林风转头,奇怪道:“叔你夏天要进山?你不是说夏天山里蛇多,不方便打猎么。”   李叔不在意地说:“注意点就好,没事,我看今年气候不错,山里猎物多,想趁机多打些,冬日也能轻松些。”   林风知道李叔素来是个谨慎的人,放下心来,“那叔,你小心些。”   “好了,快滚吧,”李叔摆摆手。   ……   绿树成荫的山间小道上,林风随意坐在马上,喜滋滋地擦着手中的银枪,他对这柄银枪可以说垂涎已久。   林风自幼跟着李叔习武,可自从习武开始,林风就发现他的力气要比一般人大得多,本来林风开始时也想像别人那样学个剑,飘逸好看,等大了,也好像电视上随时能装个逼,可无奈剑太轻,甚至许多兵器对他都太轻,所以选来选去,林风最后只好选中了兵器之王——枪。   好在李叔最擅长的也是枪法,倒意外适合他。   只是在经过十年苦学,枪法初有小成后,林风悲催的发现,他居然弄不到一把趁手好枪。   或者说,在见识了李叔的银枪后,他再看不上别的银枪。   李叔的银枪,枪头乃是精铁所铸,穿铁板如同穿豆腐,枪杆更是一绝,明明是木杆,却如银铁压手,而用起来更妙,不仅可硬可韧,端得是再合手不过。   林风也曾经向他娘要钱,打算去买一杆银枪,可就连江南最大兵器坊的银枪,居然都没这把好,林风又看不上那些差的,最终只好天天打仗靠拳头。   唉,想有把好枪可真难!   拿着帕子小心把银枪落灰的地方擦了擦,擦到枪杆,林风再一次好奇起来,不由挠挠头,嘀咕道:“这银枪枪杆到底踏马的是什么木头做的?”   枪头的精铁虽然难得,可在林风眼里,应该是铁加了一些稀有元素锻造出来的,真要想弄,虽然费劲却也能弄到,可唯独这枪杆的木材,林风看了多少遍,都没猜出到底是什么木。   为此,林风还特地去江南最大的木匠铺看过各种木料。   其实这个问题林风也曾经问过李叔,只是李叔每次一听到这个话题,都沉默不语,被他问得次数多了,问烦了,就直接说“别想了,这木材早绝种了”。   林风却对李叔的说法不信,这枪一看就不是什么古董,撑死了几十年,古代又不是后世的现代,工业开采木材,好好的林木,哪那么容易开采没。   可惜李叔不肯说,林风再想问,也只能憋着。   不过好在,这次李叔居然大方地借给他,这一路,他可好好用用解解馋。   林风开心地擦着银枪,就等路上有哪个毛贼不长眼,让他试试枪。   正擦着,林风突然觉得手下微微有些不平,忙凑上去看了看,就见银枪枪杆尾部,有两个微微凸起的小字。   “效……节”   林风仔细辨认了下,才认出这两个已经模糊的篆字。   林风觉得好生奇怪,银枪上刻字不是一般都刻在枪头上么,毕竟枪头是金属,直接压上,也可不担心被磨没,可这刻字,怎么在木质的枪杆上。   这要天天用,磨没了怎么办?   真是奇哉怪矣!   而且这两个字什么意思,这把枪的名字?   林风挠挠头,倒觉得更像人的名字,林风突然想到李叔姓李,顿时眼睛一亮。   难道这是李叔的名字?   李叔真实姓名叫李效节!   林风顿时觉得自已真相了,哈哈,李叔天天遮遮掩掩的,肯定想不到他的枪会出卖他吧!   李叔虽然和林风母子认识十七年了,可他们还真不清楚他的底细。   林风听他娘说,当年他娘自赎自身逃出教坊,一路怕老鸨报复,很是东躲西藏了一阵,结果在有一次走到无人小路时,撞上了一身伤失血过多还剩一口气的李叔。   他娘告诉他当时她怕极了,毕竟李叔一看就是亡命之徒,而事实证明他娘不愧是教坊出来的,很有识人之明,李叔一看到他娘,就把银枪架在他娘脖子上,让她救他。   他娘一边哆哆嗦嗦给他包扎,一边想着用发簪戳死他的概率,就在他娘终于忍不住拼命一博时,李叔居然清醒过来,等看清他娘大着肚子,对他娘以礼相待起来。   他娘本来觉得自己要死,才想着拼命,如今李叔不想弄死她,她也不值得冒险,于是他娘单方面暗中罢手,又本着破败消灾的念头,出了钱,给李叔买了点药治伤。   后来他娘装成寡妇,在江南一个小城买了个院子生下他,而李叔,因为没地方去,居然也跟着他娘买了隔壁,靠着一身武艺成了猎户,平时靠打猎养家糊口。   再后来两家相处久了,居然也是一对和睦的好邻居。   林风看着银枪上的名字,嘿嘿一笑,想不到他擦个枪,居然知道了李叔的真名,等回去,一定好好笑笑他。   让他天天装得神神秘秘的,一副高人的模样!   就在林风想着等回去怎么打趣李叔时,突然,一阵极轻的打斗声传来,林风脸色一变。   不好,前面有山匪! 第3章   林风在今天之前,其实是没见过山匪的!   他出生的时代极好,用他娘林情儿彪悍的话说,他前世一定积了大德,才命好一出生就遇上这安稳的盛世。   林风不知道他前世算不算积德,不过他很赞同他娘的后半句,他确实命好。   他娘出生时,正赶着前朝灭亡,各地藩王纷纷独立,外加契丹入侵,旱灾涝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哪怕后来几个藩王你争我斗十余年,最后胜者为王,成功建国立朝,整个天下也是一团糟,林情儿怀上林风那年,那唯一的开国皇帝,居然还被兵变挂了。   就在林情儿都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乱世生孩子,不该让孩子一出生就和她一样做乱世人时,谁曾想到,一位圣人横空出世,没用两年,就让这满目疮痍的天下成了太平盛世。   所以林风从会走路起,周围就一片祥和,大家日升而出,日落而归,街上买卖,地里耕田。   别说兵乱,活到十六,林风连大型的打架斗殴都没见过几场。   因此之前出来时李叔让他注意山匪,林风嘴上虽然答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如今这世道,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落草为寇啊,又不是实在吃不起饭。   可谁想到,今儿偏偏就让他遇上了。   林风停下马,侧耳倾听。   林风虽然没有多少打斗的经验,可好在他有个经验丰富的李叔。   李叔曾教过他,如果是整齐的马蹄声,那是骑兵,有多远躲多远,因为骑兵有骑阵,进退有序,单枪匹马压根没用。   如果是杂乱的马蹄声,那是散兵或者马匪,这种遇到不要慌,快跑,他乱你也乱,只要你跑得快,他就追不上。   如果对方没有马,那就轻松点,可是要小心整齐的步兵,步兵亦有军阵,一旦被围上,哪怕你骑马,也插翅难飞。   而剩下的,没马还不整齐的,就是虾兵蟹将或者山匪,这样的,真撞上也不用怕,你可以单挑。   林风侧着耳朵听了听,很好,没有马蹄声,没有骑兵,砍杀声也不整齐,不像正规军队,再加上最近没听过有什么战事,看来他刚开始的判断没错,应该就是山匪。   确定前面确实是山匪后,林风的第一反应是往回跑报官。   林风的耳朵由于习武比较灵,以他听到的声音,事发地离他最起码得有三四里。   这样的距离,那群山匪绝对还没发现他。   既然没发现他,那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往前凑!   打山匪很好玩么?   这又不是玩通关游戏!   遇到危险找警察,啊不,找官府才是正路。   不过刚要撤,林风又停住了,这古代不是现代,可不具备五分钟出警的速度,如今那边正在打劫,等他叫来官府的人,那边黄花菜都凉了吧!   所以,现在他应该是跑去报官,还是救人?   小安在后面骑着马,见前面自家郎君突然停下,便也跟着停下,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他家郎君动弹,不由问:“小郎君,怎么了?”   林风回过神,“前面可能有山匪。”   “啊!山匪!”小安大惊,“那咱们?”   林风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   “咱们悄悄去看看。”   这里离最近的县城有十来里,就算骑马,也得大半个时辰,等到官府衙役来,只怕前面也完事了,不如他先偷偷去看看,万一他自己可以解决,他就去拔枪相助一下,如果对方明显实力很强,那没办法,他只能回去报官搬救兵了。   ……   茂密的草丛中,林风悄悄伸手拔开草,看向下面山路上正打得激烈的两队人。   只是等看清后,林风一愣。   来之前,林风还以为是山匪仗着人多势众,打劫过往落单的路人,可来之后,林风才发现,山匪打劫的,居然是一支护卫周全装备精良的车队。   而且这车队的护卫,甚至比山匪人数还要多点。   只是山匪明显更凶悍,护卫的车队又好像有点经验不足,才落了下风。   不过生死之间,落了下风就是要命的。   果然,林风看着时候,车队这边,就已经有两个被砍伤。   林风捂眼,这到底哪家的商队,弱成这熊样。   另一边,马车上,一个身穿华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护卫,素来矜持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焦急。   旁边一个贴身护卫看着战局越来越糟,随手挡住山匪丢来的刀,“郎君,小的护着您先突围吧,兄弟们快挡不住了,您是金玉之躯,闪失不得。”   中年男子看着不断倒下的护卫,心中摇摆不定,他也想突围,可他一突围,这后面带的东西肯定带不走,想到这里面的东西,中年男子额头冒汗。   这后面几车都是弓弩,这要落入山匪手中,就算他出身世家,朝廷也弄死他。   中年男子咬咬牙,狠心道:“把后面几车烧了,烧干净咱们再突围。”   弓弩被毁,押运不力虽然也是重罪,可家族好歹能保他一条命,要是朝廷的配发给他府弓弩的落入山匪之手,他就只能直接抹脖子,省得连累家族了。   旁边的贴身护卫也知道事关重大,立刻拿起火折准备突围到后面的车去烧车。   可谁想到他一拿出火折,山匪就立刻明白他们要烧车,迅速把他围了起来,没几下,这个护卫就被砍倒了。   “郑坤!”中年男子惊呼。   叫郑坤的侍卫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显然是不行了。   中年男子一个踉跄,跌在车里,绝望地闭上眼。   今天他郑言,郑家嫡支,怕是要折在这里。   突然,一声大喝从上方传来。   “下面的商队,谁是领队,你猪脑子啊!遇到敌袭,不知道聚在一起对敌,分散开围着车子干什么!”   中年男子忙睁开眼,就看到让他一生震撼的一幕。   对面的斜坡上,一个手持银枪身穿白衣的少年骑在马上,用枪指着他们的车队,大喊:“聚集!聚集!”   可能看他们没动,少年突然暴躁了,“猪啊!”   只见少年一拍马,直接从斜坡上冲下来,借着冲势,少年手中银枪如蝴蝶纷飞,所过之处,山匪纷纷倒地。   等少年冲到中年男子面前时,山匪居然倒了一半。   中年男子张大嘴巴看着少年。   谁知道少年却直接开口,“愣神什么,还不快叫你的人跟着我!”   中年男子一惊,忙说:“快听这位小郎君的。”   少年拔马回转,又冲向山匪,所过之处,银枪轻挑,山匪又是一阵慌乱。   这次中年男子手下的护卫可学精了,忙跟上砍山匪。   原本占上风的山匪,瞬间兵败如山倒。   一炷香后   林风坐在石头上,悠闲地擦着自己的宝贝枪,旁边小安左手拿着竹筒,右手拿着帕子,正忙着又是擦汗又是伺候他家小郎君喝水。   远处,中年男子正带着众护卫捆绑地上的山匪和救治自己受伤的护卫。   捆绑完,安顿好伤员,中年男子走过来。   中年男子拱手,“郑某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不知道小郎君尊姓大名,哪里人士?”   林风只是随手见义勇为下,也没想着对方报答,再说对方一看就挺菜的,就随口说,“林风,江南人士,不用客气,我就路过,随手帮个忙。”   中年男子一愣,他大小也算个名士,虽然有家族的缘故,可只要报上姓氏,别人也得敬重有加,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敷衍的回答他,这小孩不会没听过他吧。   郑言哭笑不得,这小家伙知不知道他一句话放走了多大的重谢。   不过郑言向来随和,心道等回到自己地盘,自己好好答谢一下这个小家伙好。   郑言就问:“小郎君这是要去哪,出远门么,在下手中还有些人手,若小郎君有需要,在下可以帮忙。”   林风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心道难道你还能帮我找爹?   小安正给林风擦干,却看不惯自家小郎君这么实诚,救人哪有不要报酬,就算要点盘缠也好啊,就说道:“我家小郎君要去许州寻亲。”   郑言一听,“许州?这地方在下熟,郑某也正要去那,不知小郎君是城中哪个世家的亲眷,在下可以直接派人送你去。”   林风刚接过小安手里的竹筒,听到郑言的话,他本来根据他娘给的名单,是要去找许州刺史的,想到刺史府毕竟一府州衙,刺史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如今郑言一看就挺有身份的,说不定真能帮忙。   林风抬起头,“我是许州刺史大人的亲眷,打算去许州见刺史大人,你认识刺史么?”   郑言面色顿时有些古怪,“你要见许州刺史?许州刺史应该没有你这样的亲戚吧?”   废话,他家族要有这么优秀的儿郎,他早带身边了,怎么会不认识。   “呃,”林风没想到直接被戳破,心想这些世家这么厉害么,连对方有多少亲戚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个,其实也不算亲戚,我只是可能和许州刺史有点关系,这个……你能送我去见他吗?”   郑言不解:“和许州刺史有关系?”   林风尴尬地咳一下,“我娘年轻时,和这位,有一段露水姻缘。”   郑言瞪大眼睛看着林风,突然一拍林风。   “儿啊,我是你爹!” 第4章   林风手一抖,手中的竹筒差点直接拍郑言头上。   “这位郑…您在说笑吧?”   “为父郑言,荥阳郑氏嫡支,现忝为许州刺史。”郑言轻抚胡子,矜持地说。   怕林风不信,郑言还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私印给林风。   林风嘴角微抽地接过,看着上面“荥阳郑言”四个小篆,这才确定眼前这个真是许州刺史郑言,而不是碰瓷的。   没错,刚才林风的第一反应是,碰瓷。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随便救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就有这么巧的事。   林风把印章还给郑言,看着郑言,一时有些脑子打结。   不过很快,林风就反应过来,这事不对啊!   这家伙认儿子是不是太爽快了些。   现代认儿子还做个DNA鉴定呢,古代就算没DNA鉴定,也起码得仔细问问,来个滴血验亲吧!   怎么能这么张口就认呢?   这也太随便了吧!   而且你不是世家豪门么,世家豪门门槛不是很高么,你这么随便认儿子族里的族长同意么?   林风一时间居然被郑言不按套路出牌弄得有些风中凌乱,不由拔开竹筒,喝了口水。   郑言却还在发挥自己初见儿子的慈父问候,“风儿,你多大了,是什么生辰生的,为父家中现有二十七子,加上你正好二十八个,看你年龄,应该能排第八,以后你就是郑家的郑八郎……”   “咳咳咳,”林风直接被口中的水呛着了,忙放下竹筒,然后伸手制止,“等等,郑……咳咳郑大人,那个,您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郑言不解:“忘了什么?”   “那个,您难道不该先确定一下我是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不该问问我娘是谁么?”   郑言从善如流地问:“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娘是谁?你娘现在在哪,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一下?”   林风绝倒。   林风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才说:“郑大人还记得十几年前名震江南的花魁林情儿么?”   林风说完,看着郑言,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谁想到郑言“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南长丽教坊头牌林情儿,十八年前我去江南时,确实慕名去过,想不到那时居然还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唉,风儿,当年我去办完事就回来了,委实不知道你母亲有身孕,这事都怪我,你们母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这事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接你母亲。”   林风目瞪口呆看着郑言,“家母出身低微,你也不在意?”   郑言毫不在意地说:“为父向来怜香惜玉,再说你母亲还给为父生下了你,风儿你放心,你母亲进府以后,为父会好好待她的。”   林风差点没被噎死,他现在十分确定,面前这位姓郑的,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大愣,那肯定就是另有所图!   就是不知道哪种可能更高些!   林风只好说:“不必了,家母刚刚过逝,就是家母临终时嘱托,我才出来寻父的。”   郑言这才注意到林风一身素白,恍然,“原来如此……节哀,那我让管事去帮你母亲把坟迁来?”   林风虽然觉得郑言非要认他别有所图,不过还是感激他对他娘的态度,别管人家到底为什么目的,起码人家这表态没话说,所以说话也软起来,“不必,娘已经入土为安,那地方是我亲自选的,很安静,娘想必很喜欢。”   郑言听了也不坚持,“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林风看着郑言,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开诚布公的说开,“郑大人……”   郑言笑道:“我儿有什么事?”   林风满头黑线,“那个,郑大人,咱们的父子之情先等等,我能先问您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郑言好脾气道。   “您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认我这个儿子,先不说我的出身,决定我都不一定是您的儿子,就说假如我是,您身为世家嫡支,认儿子难道就这么简单,难道你们只要有外室子,都会接进府?”林风看着郑言。   郑言也看着林风,突然,郑言笑了。   “你这孩子,想不到不止武功好,脑子也聪明,更是清醒的很,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是我儿子。”   郑言笑着找了块石头坐下。   “其实,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儿子,甚至看你的样貌,可能不是的更多些,不过……我不在意啊,孩子,只要你肯认我,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我亲生的。”郑言看着林风笑着说。   林风疑惑,“你很缺儿子?”   郑言笑着摇摇头,“刚才我说过,我已有二十七子。”   林风无语,“都二十七个了,你还……”   郑言突然长叹一声,“顶用的不多,尤其像你这么顶用的,更没有。”   林风瞅瞅自己,再看看郑言,他很牛逼么,比那些精心教导的世家子更牛逼么?他怎么不知道。   郑言看到林风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笑着摇摇头,“不一定,你和我那些孩子都不一定。”   “不一定?”林风不解。   郑言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林风一句,“你知道什么是荥阳郑氏吗?”   林风莫名其妙地看着郑言,“那不是你家么?”   郑言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有一丝悲凉,“这才多少年,天下就有不知道荥阳郑氏的了!”   林风挠挠头,“那个,我是小地方出来的,可能见识短一点……”   丫的,他娘只精通琴棋书画,他叔只精通枪法,没人教他这些啊!   郑言却摇摇头,“可你知道么,如果是四十年前,哪怕目不识丁田间百姓,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名号。”   林风目瞪口呆,郑家这么出名。   “前朝世家门阀盛行,虽然有科举,可科举不过刚兴,真正做官,还是世家子弟,而我郑家,就和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乃是当时最鼎盛七家,被人称为五姓七望。”   “这个我听过!”林风弱弱得举手。   “那知道当年的五姓七望有多么厉害么?”郑言问。   林风摇摇头。   “整个前朝,我郑家,出过十二任宰相!”郑言自豪地说。   林风目瞪口呆,十二个,一个朝代总共还有多少宰相,你干脆说宰相都被你们几家分了得了。   林风头一次认识到传说中五姓七望的恐怖。   “只是一切,都随着前朝的破灭成为历史,当年前朝破灭时,各地藩镇异起,各藩王更是视五姓七望为肥肉,或打压或蚕食,偏偏五姓七望是以文治家,比不上兵匪,乱世二十年,多少世家子丧生于兵乱之中,多少世家典籍毁于战火,等到新朝初建时,世家子弟再聚在一起,甚至连族谱都找不到了。如今世家子弟虽然仍然在朝中为官,可终究已没有当年的声望,就像为父,都已年过四十,还不过一小小刺史。”郑言感伤道。   林风听到前面还挺同情的,可等到最后一句,直接无语,小小刺史,刺史是正三品好不好,是封疆大吏啊,相当于后世省委书记,就算古代州有点小,那也相当于市委书记,咋在你眼里就那么委屈了。   你不想当可以送我啊!   果然人之悲喜,不可共通。   林风此时也明白郑言为什么非要认他做儿子了,准确的说,郑言不是看中了他,是看中了他这身武艺。   郑言的家族中都是文人,都是世家教导出来的谦谦君子,这样的人做官行,可真遇到战乱,就只能被宰的份,就像今天的车队,那么多护卫,那么精良的装备,居然拼不过比他们还少的土匪。   而今天他的出现,让郑言眼前一亮,起了招揽之心,如果他开始没说和郑言的关系,郑言大概会以客卿招揽他,而他不小心说了和郑言的关系,郑言就顺水推舟打算认他做儿子。   毕竟上阵父子兵,林风虽然窝在江南小城,也经常听到有些大人物认一些青年武将做养子。   果然,林风就听郑言说,“我如今有儿郎二十七,除了刚出生的几个,大多习文不习武,风儿你却习武,若你到我家,我家中府兵可由你掌管,而且为父乃许州刺史,也可以直接举荐你参加武举,想必以你的身手,定然能大放异彩,再加上我郑家的人脉,以后平步青云也不是难事。”   “你举荐我做官?”林风诧异。   郑言笑着点点头,“风儿你长得好,武艺也好,只要有个好的出身,入朝为武将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我需要做什么?”林风问,他可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   郑言摇摇头,“你年纪还小,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你只要是郑家子弟,在朝中做武将,握有一定兵权,对郑家就有天大的好处。”   郑言还笑道:“风儿你长得如此好,要是再能被哪个握有兵权的节度使看中,成为乘龙快婿,那郑家就更无忧了。”   林风恍然大悟,郑家不是希望他干什么,郑家是希望通过他能有一定兵权,保障家族。   不得不说,这一刻,林风是真心动了。 第5章   正午时分,一队马车浩浩荡荡进了许州城。   马车上,林风盘着腿,一手托腮,一手随意摆弄着腿上匣子里的几块玉佩。   他娘当初给他玉佩时,曾告诉过他七人现在的身份,这七块玉佩,莲花玉佩是许州刺史郑言、青鸾玉佩是汴州主簿崔登,雕花玉佩是汴州刺史曹郐,云纹玉佩是魏州世家胡家三郎,还有三块玉佩,其中一块有些像扇坠的,是一位李公子的,另一红玉的,是一位陈公子的,剩下一块青玉的,是一位王公子的,毕竟逛教坊青楼的,也有许多不愿意透漏身份的。   他娘曾告诉他,但凡逛青楼不愿留真名的,要么是身份有妨碍,要么是家里有母老虎,所以后面这三块,他就不要去找了,找了也讨不到好。   林风觉得他娘说得有理,所以从一开始,打算找的就是前四个,并且还根据路途远近,画了张地图,打算依次碰碰运气。   可谁想到,半路上,就正好碰到他要找的第一个,更没想到,这第一个就这么给力。   林风摸着下巴,要不干脆就认这个得了,别找后面那几个了。   谁知道后面那几个怎么样!   当然,在认之前,林风决定还是先跟着郑言去家里看看。   郑言虽然看着不错,可谁知道他家里人对他是什么态度,要是他家里看不上他,他以后呆在郑家,岂不是为难。   所以林风很顺从地接受了郑言的邀请,决定跟他一起回许州。   马车一进许州,周围立刻热闹起来,林风伸手掀开车帘,就见道路两旁,都是一排排商铺,大街上,也有许多小贩在卖东西,整个许州城,甚是热闹。   “好热闹,竟不比江南的大城差。”林风感慨了一句。   前面驾马的车夫听了笑着说:“这可是郎君治下的州城,当年热闹了,郎君自从到任后,一直励精图治,每次吏部考核,郎君可都是上品。”   林风听了,心道郑言看着治军挺菜的,想不到打理政务还不错,不过想到这家伙世家子出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世家能在官场屹立千年,历代皇帝都用他们,肯定也是有真本事的。   车队顺着主城大街一直走到州衙大门前,也不停,而是直接往侧转,转到州衙后院,然后在一处大门停下。   “这是衙门后院,郎君的家眷都住这。”   车夫正和林风介绍,大门就开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妇带着一群人从门里走出来。   “恭迎郎君回府!”   马车最前面,郑言已经风度翩翩地下车,笑着走到贵妇面前,“夫人在家安好啊?”   贵妇笑道:“妾身在家一切安好,只是郎君一路辛苦。”   “夫人在家主持家中诸事,也甚是辛苦,”郑言已经笑着揽过贵妇,然后转头看向林风车里,“风儿,还不快下车。”   林风正在车里不知道该下还是该呆着,听到收起匣子,带着小安从车里跳下来。   “夫人,这是风儿,为夫这次能安全回来,多亏了他。”郑言指着林风介绍。   贵妇显然对林风有所了解,笑容不变,“这就是风儿吧,郎君来信我已知晓,家里能添丁是喜事,妾身恭喜郎君了。”   郑言听了,抚着胡子哈哈大笑,“就知道瞒不过夫人。”   于是夫妻俩一起携手进府。   贵妇身后一个青年主动走过来拱手,“风弟,我是你大哥郑容,跟我来吧!”   林风知道这就应该是郑家大郎,郑家嫡长子,忙拱手回礼,“多谢。”   然后跟着郑容一起进府。   一众人穿过回廊,走进正院,   到了正院,郑言和贵妇郑夫人在主位坐下,郑容拉着林风和一群郑言的儿子站在一起,对面,是一群娇俏的姑娘,看来是郑言的女儿。   屋外,还有一些仆役和妾室。   郑言先是问了一些家中情况,郑夫人又向郑言汇报了一些家中情况,夫妻两人交流完郑言不在家中这些日子的情况。   郑言就笑着指着林风说:“这是风小郎君,你们都见见。”   屋里的众人顿时都看向林风,屋外妾室下人都恭声说:“风小郎君。”   郑夫人笑着说:“等过年,开了祠堂,就该改口叫八郎了。”   此话一出,算是告诉众人林风的身份。   郑言很满意,对林风说:“你也见见你的弟兄。”   林风有些懵,这认亲是不是有些太快也太顺利了,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郑容已经拉着他开始给他介绍他的弟弟妹妹了。   很快,林风就没有时间想别的了,因为郑家的孩子实在太多了。   郑言光儿子,居然就二十七个,还有十六个女儿。   其中前四个是郑言和郑夫人的嫡子,女儿前两个是嫡女,后面的,全是郑言和一帮妾室和家里的歌姬生的。   郑言当初说他生性风流,居然不是一句虚话!   看来郑言当初想接他母亲进府,也不是客套话,说不定这家伙还真想和他母亲再续前缘,春风一度呢!   林风嘴角抽抽,这家伙肾还好么?   林风有些同情望向郑夫人,这是找得什么老公啊!   不过这同情刚起,就在看清郑夫人身边两个丫头时,变成了错愕。   郑夫人身边两个丫鬟打扮得侍女,怎么有喉结?   林风自幼习武,眼神好得很,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侍女虽然很娘,但绝对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   郑夫人这是……偷人?   林风脑门汗都下来了,难道他头一天进府,就撞上了什么大秘密。   郑家大郎正领着林风认人,突然发现林风神色不对,顺着林风目光一看,顿时笑了,“风弟还没见过母亲的两个侍婢吧,这两个是春风馆出来的,是父亲送母亲的。”   林风顿时五雷轰顶,春风馆?   林风虽然没逛过青楼,可也知道青楼的分类,教坊,是姑娘,春风馆,是面首,如意馆,是男男。   所以这两个,是郑夫人的面首!   林风顿时风中凌乱。   虽然前朝因为女帝武皇,面首之风盛起,后来公主、世家之女多有养面首的,可大多不都婚前或者弄到寺庙玩么,郑夫人怎么弄到家里来了,还是在夫家。   不过看到堂下郑言的那些妾室歌姬,再加上刚刚郑容说这两个是郑言送给郑夫人的。   所以说,郑言是同意他夫人养面首的。   难怪郑言如此风流,家里还如此和睦。原来这两人各玩各的!   林风只觉天雷滚滚,这些世家,果然会玩。   林风再看向这些郑言这些儿女,除了前面那几个嫡出,肯定应该是夫妻俩的,这剩下的,还真不一定是谁的。   难怪郑言不在意他是不是亲生的,就他家里这些,也不一定是亲生的吧。   林风跟着郑容把一圈弟兄姐妹认完,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郑言看着时候不早,就让郑容送林风回后院歇息。   后院   林风躺在床上,想着今天郑家的情况。   郑家身为五姓七望,家底丰厚,虽然二十年前受过重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依然是富得流油。   郑言现在是许州刺史,正三品,一州刺史,位高权重,也很有实权,以现在的年龄,好好干,说不定能更进一步,进中央,啊不,京城。   而且听郑容说,郑家还有一位族叔,现在在京中做宰相,虽然没有那位圣人那么出名,可毕竟也是政事堂三宰相之一。   不仅如此,郑夫人家族也不弱,郑夫人同样出身五姓七望中的卢家,郑夫人有一位堂叔,年轻时还曾提携过政事堂那位圣人,并且现在,两人也相交莫逆。   最重要的是,郑言郑夫人郑容对他态度不错,郑言是想要家族中出个武将,关键时能顶用,郑夫人想让他成为自己儿子的助力,能相互扶持,郑容自己脑子也很清楚,已经态度鲜明拉拢他,甚至还告诉他,只要他成了郑家子,无论以后怎样,郑家会按庶子的名额,分他一份家产。   林风扒着手算了算,怎么看,这事都是他赚便宜。   他只要认个爹,考个武举,以后在郑家的帮助下,他就可以吃喝不愁,平步青云。   林风心中动了动,要不就认了吧!   这种好事,只怕以后打着灯笼也难找。   “不行!”一团雾气突然在林风旁边出现。   林风却丝毫没惊慌,甚至连瞥一眼都懒得瞥,“怎么不行。”   “你明知道他不是你亲爹,你娘是单眼皮,郑言也是,压根生不出你这个双眼皮。”   林风直接打断它,“那又怎样,他郑言都不在意我是不是亲生的,我难道还在在意他是不是我亲爹?”   “可你出来不就是找亲爹的么?”   “错,谁说我出来是找亲爹的,我是出来改户口的,只要能给我改户口,人尽可能爹!”   啪叽,这团雾气直接掉在床上。   林风瞥了它一眼,小样,从他出生天天装掉线的阿飘,凭什么来指导他认爹。   他爱认谁认谁,管的着么! 第6章   过了一会,这团雾气又颤巍巍爬起来,飘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是你亲爹啊,你怎么能去认别人!”   “亲爹?从来没见过面的亲爹?”林风无语。   雾气飘过来,“就算没见过面,那也是血浓于水啊!”   “血浓于水,他捐血了?他当年就爽一下,捐了个小蝌蚪,一滴血可都没流。我这一身血,可都是我娘十月怀胎加我这十六年吃饭长出来,你可别替他摘桃子。”林风嗤笑一声,直接坐起身,对着雾气一扫。   雾气直接像球一样,被拍风了,然后啪得一下糊在墙上。   “林风,你又拍我!”   林风耸耸肩,“谁让你说话我不喜欢听呢!   他前世今生,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血浓于水!   前世,他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后来靠着政府补助社会扶持磕磕绊绊长大,好不容易做出点事业,却被闻讯而来的亲生父母要求赡养,别人都劝他血浓于水,可他偏不乐意,凭什么他要因那点血脉照顾从来没见过的人。   这一世,他娘林情儿罕见的点燃了他母子之情,让他感受到母爱,让他知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是什么意思,可这只限于母爱,可不关那狗屁父爱的事。   所以,别吃饱了撑的和他讲血浓于水。   林风整整身上的衣服,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雾气刚把自己从墙上揭下来,看到林风要出去,忙问。   “去认爹!”林风随口说。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雾气忙飞过去,挡在林风前面。   林风整了整衣袖,“因为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小说,但凡里面主角遇到事犹豫一下,都会平生波折,多出很多磨难,而我虽然觉得我没那么好的运气当主角,可我现在面前是一条康庄大道,谁知道犹豫一下,被你带偏一下,后面不会有一大串麻烦,我可不是唐僧,喜欢玩九九八十一难。”   说着,林风就推开雾气,准备去前面。   结果他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后面说。   “你不想回现代了?”   林风停住,“你有这个本事?”   黑雾哼了一声,“要是没我,你能穿越投胎到这。”   林风突然转过身,走到黑雾面前。   黑雾洋洋得意地看着林风。   林风看着黑雾三秒,突然握紧拳头,一拳头砸向黑雾。   “啊,林风,你干嘛突然打我!”   林风按着黑雾狂揍,“好啊,你终于承认是你让我穿越的。老子辛辛苦苦在首都攒个首付容易么,刚装修好的第一天啊,老子就去收拾下,累了在沙发躺了一下,就穿越了,你孬好等我享受几天新房啊,你知道我这十六年一想起我大几百万付得首付一天没住,我有多么崩溃么!”   黑雾被林风揍得不成团形,“那个不怪我啊,是那个时辰正好,你又正好睡着。”   “那难道怪我!”林风直接按着黑雾问。   黑雾语塞。   “所以你把我送回去,从来不是你的筹码,而是你欠我的!”林风看着黑雾,“我说得对吗?”   黑雾泪崩,这家伙这么凶残,他敢说不对吗?   林风随手一甩,黑雾又糊到了墙上。   林风转身接着要出去。   “别有,一千万!”   林风转头,就见黑雾又飞起来,“你别认这个,去找你亲爹,只要你找到你亲爹,我不但送你回去,还给你一千万,这总行了吧!”   林风看着黑雾,摸了摸下巴,这家伙从他小时候就时不时出现,他一度以为它会是个金手指,可它大部分时间什么都不说,出来看看他就消失了,他需要时,也叫不到,所以他都放弃了,如今看来,这家伙大概是个任务发布器?   “你还知道什么?”林风问。   黑雾嗖得一下消失了。   林风:……   林风抬起脚,装着要往外迈。   黑雾嗖得一下又回来了,“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的。”   林风放下脚,“真不知道了?”   黑雾闭紧嘴,坚决不说一个字。   林风看了,“好,那咱们换一个话题,我要回去现代,能回到我睡着的一刻吗?”   “可以,只要你能找到你的亲生父亲。”   林风松了一口气,看来不用担心吸入甲醛过量,不用担心饿死,不用担心房贷断缴影响征信。   “那……那一千万?”   “你当初去看房时经过彩票店随手买了张彩票,正在你裤兜里。只要你完成我说的,那张彩票就是一等奖。”黑雾立刻说。   林风看着黑雾,突然笑了,“黑雾同志,我觉得你说得对,爹,还是亲生的好!”   *   第二天,林风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郑言郑刺史,带着小安离开了郑家,踏上了寻找亲爹的征途。   几日后,林风和小安到了汴京城外。   汴京城外   林风骑在马上,拿着一把扇子狂扇。   “这才四月初,天怎么这么热?”   小安递过水囊,“如今都初夏了,确实该热了,咱们又在赶路,自然更热些。”   林风摆摆手,“不喝了,走,咱们快进城,先找个客栈住下洗洗,你家郎君快被汗浸透了。”   于是两人也顾不上欣赏这繁华的汴京,风风火火进了城,直奔客栈。   要了间上房,一通冲凉后,林风舒服从屏风后出来。   小安也快速冲完,给林风批了件干净的衣裳,然后抱起两人换下的衣裳,准备出去清洗。   结果刚走两步,衣裳袖子滑出一物,啪得一下掉在地上。   “呀!小郎君,你扇子掉了。”   林风躺在榻上,正舒服,“掉了就掉了,你捡起来不就行了。”   小安捡起扇子,过来给林风,“可上面的扇坠摔坏了。”   林风拿眼一瞅,果然扇子下面挂得玉坠碎了,只剩下一半还在上面,林风不甚在意,这把扇子是他路上热随手买的,并不值什么钱,也不心疼,“没事,坏就坏了,又不值钱,扇子没坏就行。”   林风随手拿过,扇了扇。   小安见林风不在意,就抱着衣裳出去洗了。   林风扇了会风,看着下面碎的玉坠,后知后觉确实觉得有点不好看,干脆把它从扇子上拆下来,随手丢一边。   丢完了,又觉得扇子光秃秃好像也不好看,林风翻身坐起来,从包袱里翻出匣子,打开匣子,从里面找出那个玉坠形状的玉佩,然后系了上去。   后面这三块玉佩,都是那三位不知道真名的公子的,在古代,不知道真名,几乎就相当于大海捞针,林风也不抱什么,打算等缺钱找个当铺卖了,换点盘缠,如今,正好先拿来用用。   系好玉坠,林风看了看扇子,果然好看多了。   林风美滋滋扇了扇,他果然是废物利用的好手!   林风就这样扇着扇子歇到了下午,到了下午,林风和小安休息完,林风就打算带着青鸾玉佩和他娘的那封信,去汴京府衙,找汴州主簿崔登。   其实汴京还有一个,就是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不过林风可没傻的一次去找两个。   有些事,还是一个一个找得好,哪怕麻烦点,也好过两个撞到一起修罗场。   林风和小安一路走到府衙门前,见到府衙门前的侍卫,林风掏出信和玉佩,也没说自己是来寻亲的,只说这两样东西是别人让他们带给主簿崔大人的,侍卫不疑有他,就接了东西,送了进去。   林风和小安站在府衙门外等着。   不一会,一个神色慌张穿着青色的中年男子从里面急匆匆走出来。   林风知道这就应该是崔主簿,带着小安走过去。   崔主簿出来慌张的左右看了看,正要问侍卫谁送的信,一眼看到林风,仿佛福至心灵,立马朝林风走过来。   三人走到一起,林风刚要说话,崔主簿却一把拉起他,把他拉到旁边一个僻静的巷子,然后四下瞅了瞅,看着没人,飞快地说:   “孩子,为父知道你找来肯定吃了很多苦,可为父家有悍妻,素来凶狠,要让她知道你,会闹出大乱子的,为父这里有一百两私房钱,你拿走,回去和你母亲好好过日子吧!千万别再来找我了,也千万别让你娘来,我家那头母老虎凶狠,会弄死她的。”   崔主簿把两块银锭塞林风怀里,然后仿佛被狼追着似跑了。   林风捧着两块银锭,看着消失的崔主簿,风中凌乱。 第7章   好一会,林风才回过神,默默给崔主簿掬一把同情泪。   家有悍妻,畏之如虎,不外乎如此。   理解理解。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同情更甚,其实刚一照面,他就发现,这崔主簿也是个单眼皮!   所以说,其实他和他,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这钱,原本不用给的!   只是崔主簿跑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崔主簿人就跑没了。   看着手中的银锭,林风犹豫要不要再送回去,毕竟他没有诓人的打算,可想了想,林风觉得还是算了。   崔主簿现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他要真找上门,说不定崔主簿受到的精神损失加肉体损失,比这一百两还贵!   毕竟,人家,家有悍妻啊!   所以这一百两,就当做崔主簿赎回玉佩,毁灭年轻时罪过的钱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风念叨一句,带着小安回客栈了。   回到客栈,因为发了一笔意外之财,林风瞬间觉得手头宽松起来,眼界也高了,有些看不上之前订的普通上房,直接找来小二,换了一间天字“贵宾房”。   天字房有冰盆,有酒席,有专门的仆役,可比林风之前的上房强好几倍,林风带着小安好好享受了一下汴京的奢靡,这才有空想汴京另一位玉佩之主。   雕花玉佩的汴州刺史曹郐。   按理说,林风应该像对之前崔主簿一样,直接拿着玉佩信物和书信上门,看看这位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   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可这有个不妥,崔主簿是汴京主簿,曹刺史是汴京剧刺史,两人,是在同一个衙门!   昨天,他已经跑到州衙门前给崔主簿送信了,今天他总不能再跑到州衙门前给曹刺史送信吧!   就算衙门门口的侍卫,也肯定会有所怀疑。   再说,这万一要在衙门门口又碰到崔主簿,他多尴尬啊!   所以林风决定,这次雇个人去。   好在天字“贵宾间”素来提供跑腿服务,林风花了一两银子,请客栈小二跑了一趟腿,去衙门给曹刺史送了一封信。   汴京州衙后院   一个手持砍刀的武将正舞着一柄长刀虎虎生威,一个侍卫从远处跑来。   “刺史大人,门外有人送来您的信。”   武将收刀,“本刺史的信?”   侍卫将信呈上,武将直接随手接过,撕开,里面调出一块玉佩和一张信笺。   看到玉佩和信笺,武将脸上瞬间有些尴尬,忙朝后院小心看看,然后挠头。   “坏了,老子年轻时风流债来了!”   一炷香后,这位武将,曹刺史大人,带着一个心腹小厮,悄悄地出去了。   客栈   “您就是曹刺史大人?”   林风知道门口的来人身份后,愣了一下,忙让开身子,请人进来。   曹郐带着小厮进来,看了一眼屋里,就到中间一个圆桌旁坐下。   “是你派人送信给本刺史?你是何人?”   林风回道:“林情儿,是家母。”   曹郐脸色微变,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林风,“原来你是她的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是什么时辰生的?”   林风听到曹郐问的,心里哭笑不得,这都见到第三个,终于有个正常的了,知道盘问盘问他年龄,看他是不是亲生的。   林风回道:“我是天成元年九月生的。”   曹郐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还真对得上,只是……这林情儿当初在教坊,身边恩客不少,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曹郐表示,他并不想接这个锅。   曹郐抬起头,看着林风,“你如今来,是你娘让你来找本官的?”   林风也看出曹郐面上的不情愿,其实这才是正常反应,任何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子,被青楼女子找上门,要求负责,只怕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好在林风本意也不是非要认爹,只是想改个户口外加顺手确认一下这个是不是亲爹,就拱手说:“家母已经过世了,家母生前怕在下年幼无靠,才给在下这些,让在下寻找一下,有个靠山。”   曹郐听了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照拂一二,这个他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也不是绝情人。   曹郐脸色变好,甚至有些温和,“那你现在找本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   “在下今年已经快十七了,因随了母籍,多有不便……”林风为难得看了曹郐一眼。   曹郐懂了,笑着说:“这个简单,本官忝为汴京刺史,这点小事还是能管的,你且把户籍取来,我让人帮你改一下。”   林风忙麻溜地去床上拿包袱,心道这位曹大人虽然不愿认儿子,可会抓重点,办事利索,比前面那两个强多了。   林风提着包袱到桌上,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自己身份文书,呈给曹郐。   曹郐看也没看,直接随手递给身后小厮,“去拿给崔主簿,让他把这份身份文书调到汴京来,落户时,顺手改下户籍。”   “小的明白,”小厮接了出去了。   林风看了,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汴京刺史,一句话,就把他的户籍从江南调到汴京,还改了贱良。   不过这崔主簿,不会是昨天他见得那个崔主簿吧!   林风嘴角微抽,幸亏那家伙火急火燎的,甚至都没问他姓名,要不可就尴尬了。   曹郐看着林风,问:“还有别的事么,来汴京,盘缠可够?”   林风忙回:“大人放心,家母留了一些钱财给晚生,晚生尚有结余,其他,也一切都好。”   曹郐挺满意林风知道分寸,不贪心,点点头,就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起身时,曹郐的袖子无意间被林风的包袱压在下面,结果曹郐一起身,哗啦,林风的包袱被曹郐带掉了。   包袱中的衣物匣子顿时滚落了这个。   曹郐看着满地的东西,一时有些尴尬。   林风忙说:“没事没事,是我刚才放包袱时没注意,不小心压了大人的袖子,小安,还不快收拾一下。”   小安忙过来和林风一起捡地上的东西。   曹郐也随手捡起落在自己靴子上一把折扇,准备放桌上,结果却在看到折扇上的扇坠时,愣住了。   林风和小安低着头把地上的东西都捡完,抬起头,就看到曹刺史正看着他的扇坠出神,不由疑惑的眨眨眼。   难道曹刺史看上了他的扇坠?   曹郐把扇子还给他,“你这扇坠哪里弄得,挺雅致的。”   林风心道果然,他当初看到这个玉坠就觉得挺雅致,挺好看,而且这块玉坠的玉明显比别的好。   “我娘留给我的。”林风没好意思直接说这也是七个爹的玉佩之一。   林风是没直说,可曹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猜不出这玉坠是林情儿恩客的。   曹郐在袖子里的手当时就一紧。   “哈哈,原来是你娘留给你的,那你好着收着吧,别挂扇子上了,小心摔坏了,岂不是可惜了。”   林风听了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这扇子都不小心掉了两次了,挂玉坠确实有点废,这玉孬好看着挺值钱的,等会还是解下来吧!   ……   曹郐一出客栈,骑上马,就直奔自己的刺史府。   回到府,曹郐直接去了后院。   “郎君,你怎么回来了?”曹夫人从屋里迎出来,看了一眼天色,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他家郎君不该在衙门坐堂吗?   曹郐一把抱住曹夫人,“夫人,走,进屋。”   曹夫人一脸懵然地看着曹郐,“郎君,这大白天的……”   “哎呀,不是,不是,是我有事要给你说。”曹郐拉着夫人进了屋,把丫鬟仆役都赶出去,然后关上门。   曹夫人顿时被曹郐一阵操作弄得很是紧张,“郎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曹郐拉着曹夫人在榻上坐下,紧张兮兮的说:“确实发生大事了,夫人,我今天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   “什么大事?”曹夫人忙问。   “是……”曹郐刚要说,突然卡壳了,他突然想到,这事还事涉他成亲前上教坊。   曹夫人看着曹郐,“你说啊!”   “我……那个……”   曹夫人一巴掌拍曹郐身上,“说话你打什么结巴,你又没结巴。”   曹郐一机灵,立马拉起曹夫人的手,“夫人,你等会听我说的别先生气,我保证,自从和你成亲后,我一直对你一心一意,从来没招花惹草……”   曹夫人看着曹郐危险地眯眼,“你是不是背着我搞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夫人你听我解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曹夫人脸一冷。   曹郐心一横,“是这样的,今天早晨,有一个……”   “什么,你是告诉我你有一个外室子!”曹夫人差点暴起。   曹郐立马说,“不是,不是,那孩子长得和我一点都不像,再说当初那林情儿裙下公子那么多,哪那么巧是我的,而且……”   “什么哪那么巧,要不是有几分可能,人家会找上门。”曹夫人瞪眼。   曹郐忙按住曹夫人,“你先别急,本来我也怀疑是不是我的,毕竟也可能么,可我走时,无意间看到他手里还有一块玉佩,你知道么,一块玉佩……”   曹夫人冷笑,“你们男人逛花楼,不都爱留个荷包留个玉佩么,怎么,觉得这孩子是那位大兄弟的,呵呵,曹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给我扯东道西的!”   “不是,不是,重点是,我知道那块玉佩是谁的,我以前见过那块玉佩。”   曹夫人愣了一下,“难道你还打算找那人对峙一下?”   曹郐欲哭无泪,“我哪敢啊,你知道那块玉佩是谁的?”   “还不是当年你们那一群花花公子的!”曹夫人懒得听了,直接摸到枕头旁边的鸡毛掸子,打算关门教夫。   曹郐崩溃,“要是我们那群人的我惊讶干嘛,那块玉佩……那块玉佩……是政事堂那位的!”   曹夫人手中鸡毛掸子,啪叽一下掉了。 第8章   曹夫人回过神,突然一把抄起地上的鸡毛掸子,对着曹郐劈头盖脸一顿乱揍。   “好啊,你吃了熊心豹子,编排起那位来了,谁不知道那位素来方正,最是洁身自好,你当人家是你,天天逛教坊,人家连教坊的门都不一定知道往哪开!”   曹郐抱头,“夫人,冤枉啊,我也就年轻时,才逛逛花楼,自从和你成亲后,我早戒了,你不信去问问那孩子的年龄,就知道为夫当真一句话没骗你。”   曹夫人揍了一顿也觉得出气了,把鸡毛掸子一扔,“那个孩子呢?”   曹郐忙小心翼翼凑过去,“人家孩子只是来让我帮改个户籍,没说别的,也没有来登门认亲的意思,是个乖巧的孩子。”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那那个孩子他娘呢?”   “刚刚过世了,我这不就看那孩子可怜,才帮一把么!”   曹夫人只觉一肚子酸水往外冒,“你不止可怜吧!”   曹郐忙举手赌咒发誓,“绝对再没别的一点心思,要有,天打雷劈!”   曹夫人一巴掌拍掉,“呸呸呸,干什么赌咒。”   曹郐嬉皮笑脸,“还是夫人疼我。”   曹夫人臭着一张脸,“行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母亲又去了,想必也可怜,你自己弄个宅子给他,让他在外面吧,别来膈应我就行。”   曹郐忙说:“就知道夫人你心肠最好。”   曹夫人瞪了他一眼。   曹郐嘿嘿笑了两声,突然愣住,一拍脑袋,“不对,夫人,我不小心被你带沟去了,我刚刚不是要说这件事的!”   他要想弄个宅子,自己偷偷弄就是了,干嘛让夫人知道,挨这一顿揍啊!   曹夫人斜了他一眼,“除了这事,你还有什么事?”   “那块玉佩啊!”曹郐,“我要说的,是那块玉佩啊!”   曹夫人不解,“什么玉佩?”   “就是他身上的另一块玉佩啊,那位的玉佩啊!”   曹夫人一愣,“刚刚你说的,不是唬我的么?”   “不是啊,我唬你干什么!”曹郐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死了,要不是这事这么重要,他干嘛自曝挨揍。   曹夫人震惊了,“这……这不可能吧,那位是什么秉性,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上花楼……这太……”   曹郐吧唧一下嘴,“其实都是男人,谁年轻时没逛个花楼啊!”   曹夫人一巴掌啪上去,“你以为人家是你……不过,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真上次花楼,好像也没什么。”   曹郐目瞪口呆地自己夫人,你这改口也太快了吧!   人怎么可以双标成这样!   谁知曹夫人还在那感慨,“想不到那位年轻时居然也逛过花楼,包过花魁,这还真是趣事一桩,这要不是事涉那位,真是一段好谈资。”   才子佳人,自古就是最热八卦!   曹郐看着他夫人跃跃欲试的神情,忙一把按住她,“夫人,等等,我还没说到重点……”   “你还没说完?”曹夫人不耐烦地看着曹郐,“你今儿怎么了,说个事怎么婆婆妈妈的?”   “这真是要紧事啊!”曹郐按着曹夫人,“你知道那孩子的娘是谁,是林情儿啊,林情儿虽然是名满江南的花魁,可实际上接客时间很短,她十五岁及笄开始接客,不到十七岁就偷偷怀了孩子,然后大闹教坊,最后自赎自身,这事当初在江南闹得很大,我亦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能和我有关……”   曹夫人幽幽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后悔没帮你的红颜知己。”   曹郐抓狂,“我说是正事,那孩子是天成元年出生的,你算算林情儿接客时间是什么时候?”   曹夫人不解,“天成是当今圣上继位后用得第一个年号,他天成元年生的,那不就是先帝末年怀的,难道你那时没去风流过,孩子不是你的。”   曹郐:“你能别老往我身上想么,我直接说吧,林情儿在江南做花魁的时候,是先帝同光二年到同光三年,先帝总共在位三年,最后同光四年才用了不到四个月,当今圣上继位后改为天成元年。”   曹夫人点点头,“时间是这样,怎么了?”   “那你想想这时候政事堂那位在干什么!”   曹夫人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脸色煞白,“他……他在守父孝!”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见到那块玉佩多震惊了吧!”   曹夫人彻底傻眼了,“孝期狎妓……要只是逛个花楼,最多算是风流一些,可孝期……这是德行有亏啊,够御史弹劾的!”   曹夫人一把抓住曹郐,“你是不是弄错了,说不定他早见得呢?”   “林情儿是同光二年龙抬头那天挂得牌,当时大半江南公子去捧得场,那是人家第一次见客。”曹郐年轻时不愧是花花公子,这事门清。   曹夫人现在已经顾不得揍男人了,“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万一人家就早去见的呢,你什么时候见的那位的玉佩?”   曹郐无语地看着自己夫人,“虽然我和那位差不几岁,可十几年前我还是个纨绔子弟,人家却已经是先帝心腹,你说我什么时候见得他,当然是当年咱家被人陷害差点灭门时,我带证据上京,遍求无门,后来人家替咱平反,我去登门道谢时,才见过一面……”   曹夫人想起当年那桩往事,十八年前,她还没嫁到曹家,两家还只是父辈口头定亲,那时先帝刚刚建朝,当时各地还战事不平,曹家还是曹老将军当家,她丈夫还是个吊了郎当靠爹逍遥的纨绔,当时曹老将军和另一位将军一起出征,那位将军是先锋,曹老将军在后负责粮草转运,结果那位将军出兵不利,大败而归,那位将军怕担责,居然先一步上奏先帝,是曹老将军转运粮草不及时,导致将士缺粮,才大败,先帝是武将,自己领兵时就曾有后方转运粮草不济形影响自己出兵的经历,闻言大怒,直接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   曹老将军一下狱,曹家登时大乱,曹郐虽然身为长子,却啥都不懂,还是曹夫人的父亲齐将军,看在两家未来儿女亲家的份上,忙偷偷查了些证据,然后塞给曹郐,曹郐这才跌跌撞撞进京为父申冤。   可等到了京城,曹郐却遍求无门,因为当时下令把曹老将军下狱是皇帝,皇帝金口已开,谁敢翻这案子。   就在曹郐都绝望了,打算等着回去洗干净脖子和他老爹一起等死,这事却被那位知道了,那位听闻案子有异,说“天下没有案子有异却草草结案的道理”直接把案子打回兵部,并着三司会审,后来曹老将军和那位将军当庭对峙,那位将军见事情兜不住,只得认罪伏法。曹老将军才得已被释放,曹家才躲过灭门之灾。   曹夫人看着曹郐,她是将门虎女,生性脾气烈,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进门后抄起鸡毛掸子揍丈夫是常有的事,曹郐虽然经常嫌弃她没一点别家夫人的温良贤淑,可对她却一心一意,成亲十五年,家里别说妾室,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她知道,这都是曹郐感激当初她爹在曹家最困难帮那一把的情谊,如今这事却事涉那位,难怪他丈夫这个反应。   他丈夫虽然平日不说,可她知道她丈夫心里是极感激那位的,毕竟,这可是一个家族的恩情。   曹夫人小声问:“所以,你是当初在京中见那位戴过这块玉佩?”   曹郐也小声说:“当初我爹不出来了么,我爹就带着我去那位家谢恩,当时我爹一见那位就拉着我磕头,那位慌忙来扶我爹,我当时在旁边,正好看到那位腰间,他当时穿着紫袍,那玉佩在上面可明显了。”   “公公的事,是同光元年,也就是那时玉佩还在那位身上,”曹夫人也慌了,这怎么越找证据反而捶得越实了,想洗都没得洗了。   曹郐也愁得叹气,“那位到底想什么,平时多谨慎的人啊,怎么逛个花楼还留证据。”   曹夫人幽幽瞥了曹郐一眼,曹郐立马闭嘴,他也留了。   “不行,那块玉佩是个祸害,我得去毁了它。”曹郐拍床而起,他不能让那块玉佩影响了那位的名声。   “等等,”曹夫人一把拉住曹郐,“你这么去不摆明告诉别人那玉佩有问题么?”   “可……那玉佩,我当年能看到,只怕见过的人也不少,那林情儿当初又那么有名……”他一个大老粗都能想得到,别人更有可能想到。   曹夫人想了想,“这事你不方便出马,我去,遇到外室子上门,正室夫人上门看看天经地义吧!”   曹夫人当即换了一身衣裳,带了两个心腹婢女,雄赳赳地去了。 第9章   客栈   林风坐在床上,狂拍床,“黑雾,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林风拍了一会,见丝毫没有黑雾出来的迹象,气的往床上一躺。   他刚刚才发现,他居然被黑雾这家伙忽悠了。   黑雾这家伙说只要他找到亲爹就送他回去外加一千万,他本来觉得这报酬还可以,可刚刚,他反应过来,他亏大了!   他原来任务就是出来改个户籍,这改户籍的事,只要有点权利的官就能做,所以他只要能找到这七个爹中的其中一个,也不用管是不是亲爹,只要他能帮忙改一下就行,所以这完全是简单模式。   出来溜一圈就能完成的事!   可如今,他的任务变成了找亲爹,先不说七个玉佩中有三个不知道是谁,他都不一定能找齐七个,就算找齐,他要如何辨认出谁是他亲爹。   难道一直靠双眼皮?   开什么玩笑,古代虽然单眼皮比较多,可又不是没有双眼皮,就刚刚,他就发现,那位曹刺史,就是个双眼皮。   林风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妈给他的人选可是七个,这七个,就算按比例,也得有两三个双眼皮吧,那这几个双眼皮,他要如何鉴别?   难道他要靠自己去查明哪个是他亲爹?   可这都十七年过去了,他妈都不知道哪个是他亲爹,他找谁查去。   林风突然发现,被黑雾这一忽悠,他的任务难度,直接从简单模式变成了困难模式。   而且还是高难度困难模式!   不行,必须得加钱,而且,外加送个DNA鉴定机给他!   林风再次拍床,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又拍了一会,黑雾居然还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林风气得往床上一躺。   他要罢工,他明天拿回户籍就收拾东西回去!   反正他户籍已经改了,那找亲爹的活,他干不了,他不干了!   林风躺下刚气呼呼地决定明天罢工,突然,外面传来小二殷勤的声音,“曹夫人,那位小郎君就住在上面天字一号房,您请跟小的来。”   曹夫人?   林风愣了一下,猛得坐起来。   曹夫人,那不是曹刺史的老婆么!   我的天,这是正室来堵他这个外室子了么!   林风嗖得一下跳下床,一把抓起包袱,看了一眼屋里,就往窗户跑。   结果打开窗户往下一看,林风瞬间腿软。   他忘了,他刚刚换了天字房,天字房在整个客栈的最顶楼,而客栈,有五层!   五楼啊,这要跳下去,就算有武功也撑不住啊!   林风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有点钱,嘚瑟着换房干嘛,如今,可怎么跑?   听着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风急得汗都下来了,就在门要打开的瞬间,林风心一沉,瞬间闪到屋中圆桌上坐好,把包袱往桌上一放。   屋外   曹夫人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来之前,已经问清楚那块玉佩长什么样了,等会进去,她只要找到玉佩,然后找个借口撒个泼,趁乱砸了那块玉佩,剩下的,以后让她男人来唱红脸就行。   定下计策,曹夫人对身后两个婢女使了个眼色,两个婢女立刻会意,一左一右守住门,曹夫人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   林风刚坐好,就看到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绫罗绸缎高挑的贵妇走进来。   林风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站起来,“小二,这位夫人是?”   小二忙陪着笑,“小郎君,这位是刺史夫人。”   林风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原来是曹夫人,晚生见过夫人。”   曹夫人看了林风一眼,直接走到桌子旁坐下,“你就是风小郎君?”   “正是晚生。”林风客气地回道。   曹夫人仔细看了看林风,见林风面容白皙,眉眼俊秀,一看就是个极俊的孩子,再想想自家丈夫小时候没长开时那黑煤球的样子,心里嘀咕,难怪她丈夫一直说不是他的,这长得也太不像了吧!   这林情儿是给儿子玉佩来碰瓷的么?   不过好在今天她不是来查这是不是她丈夫亲生子的,想到今天的目的,曹夫人淡淡地说:   “你也坐吧,想必你也知道本夫人的身份,听说你今日找了我夫君?”   林风听了曹夫人的话,在旁边坐下,心里却在骂曹刺史,这家伙怎么坐到刺史的,出来见个婚前外室子都能被夫人知道。   林风尴尬地笑了下,“晚生遇到点事,想请刺史大人帮忙,才打扰到刺史大人,还望夫人见谅。”   林风:我就来求帮个忙,没别的意思!   曹夫人已经从曹郐那知道林风是来改户籍的,其实曹夫人对此也算理解,贱籍和良籍天堑之别,光一句良贱不可通婚,贱籍不可出仕,就堵死了贱籍一辈子,林情儿给孩子留个后手,也能理解,只是,她今天却得以此为把柄闹事。   只见曹夫人冷哼一声:“打扰到刺史大人,呵,你确实打扰到他了,你不仅打扰到他,还打扰到本夫人了。”   林风一听,汗直接下来了,这曹夫人,怎么看起来很不好说话。   不过想也是,谁知道自己丈夫有个外室子,也心气不顺,哪怕这是婚前的。   这家伙不会闹起来吧?   林风有些紧张,汗流的更快,林风不由从袖子中拿出扇子,扇了扇。   曹夫人一看到林风手中的扇子,眼睛一亮,就是这个扇坠。   曹夫人袖子中的手紧了紧,她出身将门,家里兄弟众多,自幼被当男儿养的,武功也不弱,真要论起来,不比她家老曹差,空手碎石子也是小菜一碟,等会只要趁乱在这玉佩上一捏,她可以保证,这块玉佩连渣都不会剩。   曹夫人心里稳了,抬起头,就准备发难。   林风一直紧张地看着曹夫人,虽然不知道曹夫人想什么,可曹夫人一抬头,他就心里一沉。   果然,就听曹夫人咄咄逼人地开口:   “你偷偷来汴京,找到我家夫君,又是递玉佩又是送信笺,感情是当本夫人死了不成?”   林风心一抖,知道这位夫人今天确实是来找茬的,心里暗骂黑雾,都是那该死的黑雾,找什么亲爹,老老实实改个户籍不好么,如今人家正室夫人打上门,这可怎么办?   林风来之前可没什么宅斗的经验,再加上对方是曹大人正室,他本就先天理亏,心里更是慌得一逼,情急之下,林风觉得还是保命重要。   不管曹刺史是不是他亲爹,今天,他必须不是!   “等等,曹夫人,这都是误会,误会,这件事其实是晚生搞错了,晚生也是刚刚发现,晚生应该并不是刺史大人的儿子,其实家母临终前,曾留给晚生两块玉佩,说是当年……恩,您也知道家母当年在教坊,实属无奈……这两块其中一块,是刺史大人的,另一块,是当年另一位公子的,因为刺史大人比较好找,所以晚生就来了,只是晚生一见刺史大人,就发现晚生和刺史大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所以夫人您放心,晚生和刺史大人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生怕曹夫人不信,林风随手抓起扇子上的扇坠,“您看,这就是家母给晚生的另一块玉佩,只是那位公子当初没留下真实姓名,晚生才先来找了刺史大人,如今刺史大人既然不是,那想必晚生亲爹应该是这位,其实今天上午刺史大人一走,晚生就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汴京,去找晚生亲爹,您看,这包袱都在这呢!”   林风只想扯个理由逃跑,当然不会说其实他妈彪悍地给了他七块玉佩,而且这个扇坠正好在手边,就被林风用来圆谎,却不知道他这话一出,直接惊呆了曹夫人。   曹夫人来之前,只以为那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逛了个花楼,留了个玉佩,可谁曾想,那位是和他丈夫前后脚逛了个花楼,留了个玉佩,甚至还留了个孩子。   想到这孩子的年龄,曹夫人眼前一黑,这简直捶死了那位孝期狎妓!   这可怎么办?   曹夫人慌了,看看林风手中的玉佩,再看看林风。   她能捏碎玉佩,她能捏碎这个孩子么!   而且,这个孩子还八成是那位的!她也不敢捏死啊!   等等,这个孩子刚才说什么?   他要去找他亲爹!   曹夫人一激灵,不行!   这要找去,京城会出大乱子的。   曹夫人看着林风,一咬牙,突然哈哈大笑,“哈哈,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胆小,我就来看看你,吓唬你两句,怎么就怕成这样,什么不是亲爹,你这孩子,我打从进门看第一眼,这小模样,就和我家老曹小时候一个模子出来的,一看就是我家老曹的种,他现在是天天在军营才长残了,来来,好孩子,刚才嫡母是吓唬你的,你既然是我老曹家的孩子,哪有让你流落在外的道理,嫡母这就带你回去,看这小脸瘦了,来得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唉,也怪可怜,走,跟嫡母回府吧!”   转瞬之间,曹夫人当机立断,推出丈夫,顶上这口锅。   老曹,今天,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第10章   刺史府   曹郐正在堂中心神不定地踱着步,等着夫人回来。   “夫人回来了!”   外面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声,曹郐一喜,忙走出去,结果一出门就愣住了。   “来来来,风儿,这是正院,是我和你父亲住的地方,你以后要找我和你父亲,就来这。”曹夫人亲热地拉着林风,带着他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家里。   而被曹夫人拉着的林风,随着曹夫人说的点点头,只是那脸上,很是茫然,一看就是被强拉来的。   曹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夫人不是去毁玉佩了么,怎么反把孩子带回来了?   曹郐不由走过去,“夫人,这是?”   曹夫人看到曹郐,脸色一僵,立刻转头对身边贴身婢女说:“小鸢,你先带风小郎君去后院翠竹轩休息。”   又转头温柔地对林风说:“风儿,你肯定累了吧,先跟着婢女去休息一下,等会吃饭,我让人去叫你!”   林风晕晕乎乎地点头,跟着婢女走了。   旁边,曹郐看着他夫人对林风的态度,更是摸不着头脑。   林风一走,曹郐就忍不住问:“夫人你怎么把他弄回家了?”   曹夫人立刻对曹郐嘘了一声,然后扯着他进屋。   进了屋,曹夫人一屁股坐在桌旁,拍拍胸口,“你还问我为什么把他弄回家,我不把他弄回家行么,你知道我刚刚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惊吓?”曹郐不解。   “当然是惊吓,”曹夫人凑到曹郐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他那块玉佩怎么来的吗?”   曹郐果然神色一变,忙问:“怎么来得?”   曹夫人瞥了他一眼,“他手里你的那块玉佩怎么来的,那位的那块玉佩就是怎么来得。”   曹郐尴尬一咳,“我还当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么,要不玉佩也不会在那。”   “我还没说完,你们俩不光玉佩来源一样,时辰也没差多少,恭喜,你和那位前后脚。”   曹郐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恭喜你们两个有一个是他亲爹!”   曹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现在还觉得只是一个玉佩的事么?我去得时候,人家还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找他亲爹呢!”   “不能让他去!”曹郐断然说。   “我当然不会让他去啦!所以我当机立断把他拽了回来,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带他回来了吧!”   曹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幸亏你反应快,要不他进京会出大乱子的,难怪岳父大人说夫人你素有急智,你真是为夫的贤内助啊!”   “其实……还好吧,”曹夫人有些心虚,“不过老曹,为妻刚刚替你认了个儿子。”   “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情急之下,为了阻止那孩子走,我告诉他你才是他亲爹!”曹夫人说了一句,朝后院溜去,“情急之下,一时急智,哈哈,一时急智。”   看着匆匆消失的曹夫人,曹郐傻眼了。   岳父大人,您闺女,还真挺有急智!   ……   林风一脸懵然得被曹夫人连拖带拽带回刺史府,很是忐忑不安了几日。   他觉得他就像是被王熙凤骗进家的尤二姐,曹夫人指不定弄多少手段等着他呢!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想错了。   自从他住进刺史府,曹夫人不但没对他使任何打压手段,反而很是照顾他,不仅院落比着自己亲生儿子,衣食住行也一应俱全。   就连平时早晚他和曹夫人嫡子一起去问安,曹夫人也没有丝毫为难,全然没有他以前看过的宫斗剧宅斗剧中的暗中挑刺、明嘲暗讽那些乱七八糟的。   林风都迷惘了,难道这曹夫人真是一个顶顶贤惠的人!   除了曹夫人,曹刺史,啊不,他爹也对他异常好。   他爹,曹刺史,给他请了两个很有名气的大儒,来教他读书!   林风是真惊了,一个庶子,读个书用这么大的阵仗?   隔壁曹夫人的嫡子们,不还是府里的先生教么?   不过曹刺史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曹夫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还和林风说,那几个孩子都皮和个猴似的,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请好先生也是糟蹋,还不如从小多习些武艺,以后跟着他们爹进军营,而他年纪大了,习武已经晚了,才要多读书。   林风听了恍然大悟,曹家是将门,嫡子自然是要继承家业,当然以习武为重,而他,习文自然更让人省心。   自觉猜到真相,林风不但没觉得心里不平衡,反而安心下来,这就对了嘛,他毕竟是个庶子,哪能和嫡子比。   于是林风也没敢透漏自己会武的事,而是装作十分喜欢读书,跟着两个大儒读起书来!   果然,曹刺史和曹夫人对他更是满意。   林风渐渐放下心来,在曹家住了下来。   只是林风却不知道两人心里想得是:   不愧是那位的种,果然和那位一样,是天生喜欢读书的!   京城洛阳,皇宫禁中,端明殿   夏日的暑气蒸蒸日上,整个殿中门板全去,换上帷帐,殿中深处,一处榻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清雅紫袍男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明黄中衣男子相对而坐,悠闲地下着棋。   当然,这悠闲是相对于紫袍男子的,另一边,明黄中衣男子则挠着头,看着棋盘直叹气。   紫袍男子看明黄中衣男子久未落子,伸手从旁边盘子中拿了一根竹签,扎一块冰镇西瓜,笑着咬了一口。   “陛下,这盘棋您已经下无可下,快点认输吧,这大热天的,收了棋咱们吃点瓜果不舒服么,干什么坐在这玩劳什子的东西。”   明黄中衣男子把棋盘一推,抱怨道:“下个棋,你也不知道让让朕,每次都让朕输,朕都一把年纪了,天天欺负一个老人家有意思么!”   紫袍男子好笑,“陛下,就您这棋艺,臣就算再让,您也赢不了啊!”   皇帝瘪瘪嘴,“这下棋啊,就是空架子,要真是战场杀敌,就你这小身板,朕一拳揍十个。”   紫袍男子无语,“陛下您是武将,臣是文臣,臣是多想不开和您在战场上拼拳头。”   皇帝却洋洋得意,“哎呀,你这家伙最大的短处,就是能文不能武,打仗,你不行。”   紫袍男子笑了笑,任由皇帝嘴上占占便宜。   皇帝这两年年纪大了,越发小孩子脾气,输个棋,都要恼一会,非得嘴上占便宜不行。   紫袍男子吃完西瓜,放下竹签,一个个捡起棋子,放到旁边棋篓里,说道:“五月了,各地的麦子都熟了,各地府衙官员已经开始上报今年的收成,我今早看了会,今年还算风调雨顺,收成不错。”   皇帝一听乐了,“先生向来谦虚,你说收成不错,那肯定就是丰年,想来今年是大丰收!”   紫袍男子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皇帝瞬间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又是大丰年,想朕登基那年,国库空可见底,百官无俸可发,百姓流离失所,朕穷得都想当裤子,后来幸得先生帮朕,先生励精图治,花了两年与民休养生息,又鼓励生产,如今国库丰盈,朕前段日子视察国库,那国库米粮堆积如山,连栓麻袋的绳子系不上,想不到今年又是大丰年,哈哈,想当年朕接得烂摊子,本以为弄个亡国之君算了,如今不曾想,朕却成盛世明君了。”   紫袍男子笑道:“陛下勤俭质朴,本就有明君之姿。”   皇帝哈哈大笑,“你就别捧朕了,朕自己什么样,朕自己还能不知道么,要说打仗,朕谁都不怕,可这治理天下,真不是朕能干得事!”   紫袍男子笑了,“打理朝政,治理天下,本就是宰相之职,陛下乃万金之躯,若这些事都由您辛劳,那是臣失职了。”   皇帝听了心里高兴,他兵杆子出身,最烦政务这些琐事,可自从当了皇帝,天天有人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烦他,他就不明白了,什么事都叫他处理,他发俸禄养这些家伙是干什么的!   还是宰相好,有什么事,有什么困难,人家从来都是自己解决,等处理好,然后过来向他汇报一下。   看看,人家这活干得多省心啊!   紫袍男子收拾好棋子,把它们放在一边,笑着问:“今年又是大丰收,陛下前些日子说在宫里呆着闷,要不要出去逛逛?”   皇帝眼睛一亮,“去汴京?”   紫袍男子点头,“今年风调雨顺,才有此大丰收,陛下合该祭拜一下天地,以示感激,汴京有当初建国时的祭台,臣明儿大朝时上表,请陛下移驾汴京祭天可好?”   皇帝想到繁华的汴京,瞬间一百个愿意,“那感情好,朕去年身体不好,没能祭天,实在憋死朕了……啊不,实在对老天心意不成,朕今年一定好好去祭天!”   “汴京路途遥远,辛苦陛下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京城,就有劳先生监国了。”皇帝现在心已经飞到汴京了,麻溜把京城丢给了宰相。   紫袍男子已经监国多次,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想起宫里的二皇子,紫袍男子试探地说:“陛下,二皇子日渐年长,是时候该历练历练了,这次陛下离京,要不让二皇子监国,臣为辅。”   “他能做什么监国,”皇帝想起自己二儿子,顿时皱眉,虽然他最疼得就是二儿子,也有意立他为太子,可哪怕身为亲爹,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儿子才能足以监国,想到宰相平日处理政务就已经够辛苦了,怎么能再好意思让自己儿子去捣乱,不过到底是自己儿子,宰相说得对,大了该历练历练了,“让他去枢密院吧,让两个枢密使带带他。”   皇帝还甚是推心置腹地拍拍紫袍男子,“先生,荣儿他性子爆,丢你政事堂肯定烦死你,朕才不会让那小子去闹腾你呢!”   紫袍男子张张嘴,最终叹了一口气。   您也知道你儿子性子爆啊,他那哪里只是性子爆,他那是疯狗病,逮谁咬谁!   我亲自看着还能控制一二,省得他祸害朝臣,如今您却把他放出去,紫袍男子深吸一口气,他已经能想象到,等皇帝一离京,那祸害出来,群臣得多恐惧了。   紫袍男子只觉平生三根白发,看着面前还觉得自己做了好事的皇帝,紫袍男子真想以多年故交和臣子的身份,问问皇帝:   您当年,是怎么生出这个狗屁玩意的! 第11章   紫袍男子陪皇帝唠了嗑,吃了会瓜,看着时辰不早了,就起身告辞。   出了端明殿,紫袍男子摆手让送他的大太监回去,自己轻车熟路往宫外走。   要说这皇宫内禁的路,其实他比皇帝还熟,毕竟他当年住皇宫的时间,可比当今圣上早多了。   紫袍男子顺着宫墙一路往外走,刚走到御园一个路口,就听到前面一阵鞭子声,不由皱眉,走过去。   走到那,紫袍男子就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皇子服饰的男子正拿着鞭子,抽两个小太监,旁边还跪着几个,一边抽一边还叫嚣。   “你们两个不长眼么,敢冲撞本皇子!”   紫袍男子见状眉毛一皱,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每次见了,仍忍不住动气。   紫袍男子干脆走过去,笑着说:“二殿下。”   二皇子正在教训不长眼的内侍,听到这声音一激灵,忙把鞭子背在身后,转过身来,对紫袍男子见礼,“见过相公。”   紫袍男子微微侧身,受了二皇子半礼,笑眯眯地说:“老臣刚从陛下那回来,陛下刚刚还谈起殿下的学业,很是忧心,让老臣能来多照看一下殿下,老臣今天中午正好有空,不如老臣去殿下温习一下功课如何?”   二皇子一听紫袍男子要查功课,立刻汗毛倒立,开什么玩笑,紫袍男子给他请的皇子傅都被他打回家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何曾读过什么书,要一查还不露馅了。   二皇子忙打了个哈哈,“本皇子今儿中午不巧要去母后宫中用膳,怕是不方便,相公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了相公了。”   紫袍男子笑道:“原来殿下要去皇后娘娘宫中问安,确实耽误不得,那臣就下次有空再去好了。”   二皇子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敢约下次的时间,忙带着下人匆匆走了,“相公,母后正在宫中等孤,孤先去看母后了。”   紫袍男子笑道:“老臣恭送殿下。”   二皇子一走,紫袍男子转过身,看了一眼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太监,淡淡地说:“送他们去御马监,告诉监头,让马医给他们看看,用些药,这两人以后就放他那了。”   旁边跪着的小太监们正不知怎么办,一听紫袍男子说得,如临大赦,忙磕头,“多谢相公救命之恩,多谢相公救命之恩。”   这两个小太监是被主子打了,别说叫大夫,连药都没有,只能自己挺着,多数是要活不下的,如今去御马监,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紫袍男子摆摆手。   几个人忙抬着两个人朝御马监去了。   紫袍男子心事重重地继续朝宫外走去。   皇帝年轻时忙着征战沙场,留下的孩子并不多,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潞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两个公主。   潞王最年长,当年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也算军功卓越,本来以这家伙的军功,完全没后面几个皇子的事,可偏生,这家伙不是皇帝亲生的,皇帝年轻时曾纳一寡妇为妾,这寡妇有个十岁的儿子,皇帝要了人家娘,顺便养了人家儿子,这便是潞王,所以虽然潞王是长子,上了玉牒,也战功赫赫,皇帝大臣立嗣也不考虑他。   不过皇帝倒是挺疼这个儿子,毕竟是头一个,哪怕不是亲生的,毕竟是自小养大的,所以登基后就封了王,封了封地。   剩下的就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四皇子其实也不是皇帝亲生的,四皇子是皇帝一个侄子,自小父母双亡,皇帝就认了做自己儿子,这事虽然不公开,但在朝堂上也不算秘密,所以也可以排除。   所以皇帝亲生的,其实只有二皇子、三皇子,这两个皇子是皇帝登基前侧室所生,还是同一个娘的,只是性格却天差地别,二皇子性情凶悍暴躁,三皇子性情温和却懦弱,但为帝者,懦弱无能就是罪,所以虽然二皇子天天惹事,皇帝还是有意立二皇子。   而百官,虽然看二皇子万分不顺眼,可立嫡立长,二皇子算长,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紫袍男子长叹一声,可就二皇子这样子,真能担起皇位么?   二皇子在宫中这么多年,光死他手里的内侍,就有好几批,他出宫打伤的大臣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如今有皇帝,他还有所收敛,这些事能盖得住,万一哪天皇帝去了,这家伙登基,满朝文武还不成待宰羊羔了。   紫袍男子不由想起皇帝已故的嫡长子,那个十七年前去了孩子,那个现在要活着,他大概就不用愁了吧。   那个孩子虽然只有十八岁,可却是皇子一辈少有的文武全才,更兼谦逊有礼,连先帝都赞不绝口,只可惜,命丧于那次兵变。   想到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紫袍男子身子一个踉跄,忙扶着旁边的墙。   “相公,您怎么了?”宫门口一个侍卫忙跑过来。   紫袍男子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宫门口。   紫袍男子喘了一口气,“本相可能不小心中了暑气,不碍事,你备个车马,送本相回政事堂。”   “相公,您这脸色,不用请御医么?”侍卫看着脸色苍白的宰相,小心道。   “不碍事,”紫袍男子摆摆手。   侍卫忙让人叫来车,然后送紫袍男子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   紫袍男子坐车回到政事堂,就已经缓过来了,下了车,紫袍男子对侍卫道谢,然后悠悠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两位宰相正在廊下吃饭,看到紫袍男子,忙招招手,“冯相,快来,刚摆上菜。”   紫袍男子,冯相笑着走过去,“不够意思啊,本相还没到,你们菜就上桌了,幸亏本相来得及时,要不你们岂不都吃完了。”   年纪比较大的郑相笑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从宫里出来,万一你在宫里吃了,我们等着你,岂不是挨饿。”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崔相也笑道:“快到晌午了,你居然没在宫里蹭完饭再回来,冯大相公,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冯相笑着给自己倒也杯茶,“本来想蹭的,不过突然听到一件事,想回来告诉你们,所以本相特地决定回来吃。”   两宰相还以为冯相在和他们逗趣,都好笑地问:“哎呀,什么大事啊,还劳你特地回来告诉我们?”   冯相喝了一口茶,“陛下六月移驾汴京祭天,到时本相监国,二皇子会出宫到枢密院参知政事。”   两个宰相还没察觉,“哦,陛下决定去汴京祭天啊,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每年都去么,咱们政事堂按惯例准备就好了……等等,二皇子要出宫!”   两个宰相瞬间面色大变,尤其郑相,蹭得一下站起来,动作之利索,浑然不像七十岁的老头。   “嗯,到隔壁枢密院。”冯相点头。   郑相瞬间摇摇欲坠,往皇宫飘去,“陛下,您祭天怎么能不带老臣呢,老臣万分思念陛下,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您啊!”   郑相一走,崔相也坐不住了,看看冯相,“冯相,那个……我……”   冯相一把按住崔相,“老崔,陛下一走,京城政务都压在政事堂,我离不开你啊!”   崔相泪流满面,他也想走,他不想留!   ……   冯相的话是在廊下说的,周围有不少伺候的仆役,所以二皇子要出宫去枢密院的事,没一炷香,整个三省六部就都知道了。   瞬间,整个三省六部包括枢密院,都乱了。   二皇子来了!   枢密院正副枢密使一听到消息,当场差点晕了,然后就连滚带爬跑进皇宫,找到陛下,声泪俱下地说不舍陛下,请求跟着随驾。   三省六部官员可没宰相枢密使这种可以直接进宫的权利,不过这些人也没闲着,皇帝既然移驾汴京,那肯定得有官员相随,于是,凡是能找上关系的,都上窜下蹦地忙着找人往随驾官员名单上插。   于是乎,等到下午冯相让三省六部上报各部随驾名单时,其名单之长,冯相都为之瞠目。   *   汴京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①   书房,林风头晕脑胀背着书,一边背一边暗骂黑雾。   那混蛋到底死哪去了,快出来给他鉴定一下曹刺史到底是不是他亲爹啊!   要不是亲爹他撤了!   天天读书伤不起啊!   林风也不知道他爹曹刺史犯了什么邪,明明他都快十七了,已经过了读书最好的年龄了,曹刺史还一副想让他读书考进士的架势,更可怕的是,曹刺史还天天只要有空,就来抽查他功课。   明明曹刺史自己都学问不好好不好!   好几次被抽查时,林风都听到曹刺史照着书都念错字。   每一次,林风都真想问问曹刺史,您自己读书都这个瞎样了,为什么还非要儿子读书呢!   可惜,林风不敢问,虽然曹刺史逼着他读书,可他知道曹刺史是好意。   林风长叹一声,所以,还是继续读吧!   不过好在最近几天曹刺史突然忙起来了,听说是要忙着准备接驾,好像是这次来得人太多,汴京的官宅不够用,他爹曹刺史就忙着带人腾地方去了。   林风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心里呐喊:   陛下,你快来吧!   你来了,我爹忙着接待你都没空逼我读书了。   欧耶! 第12章   曹刺史要知道自家“儿子”在想什么,哪怕不是亲生的,只怕也上手开揍。   这兔崽子,知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忙!   其实自从京城把这次皇帝移驾的消息传到汴京,曹刺史就已经提早开始准备了,先是把汴京的行宫修正一番,又给陛下要带的兵马预备出军营,再加上陛下可能带来的随从官员住处,总之,刚开始时,曹刺史还是处理得挺得心应手。   毕竟皇帝以前几乎每年都来,只要按照惯例,再每年添点新花样就行。   可等到京城政事堂的正式诏令传来,曹刺史却傻眼了。   这次随驾的官员……怎么这么多!   曹刺史打开随从官员名单,一眼,居然没看到头!   粗粗数了一下,好家伙,随从官员人数竟然有几百之多。   曹刺史当时就震惊了,这次皇帝是带了半个朝廷来?   要不是这诏令上确实写着是来祭天的,曹刺史都差点以为皇帝是要来迁都的呢!   不过紧接着曹刺史就慌了,这么多人来,住哪啊?   汴京虽是洛阳的陪都,够大也够繁华,许多官员也在这有私宅,甚至品级高的还有官宅,可这相对于这几百官员,还是远远不够。   那剩下的官员,尤其品级比较低的官员,该安置在哪?   曹刺史只好立刻派人去清理城中空余的官宅,当然这肯定不够,曹刺史没办法,只得把汴京周围几个驿站也清出来,甚至还包了城中几个大客栈。   而这官宅、驿站、客栈很多都是有人住的,突然清理,少不得一番扯皮,如此一来,曹刺史的工作量简直成倍的增加。   曹刺史一边焦头烂额地给这些随从官员准备安置地方,一边在心里问候京城政事堂的那位。   这次的事,不用问,就知道是京城政事堂那位搞出来。   那位肯定又是看今年大丰收,心疼百姓了,才把皇帝和大臣折腾来汴京的。   说来这皇帝和大臣来汴京祭天,说是祭天,其实有识之士都心知肚明,就是让皇帝和军队能找个理由移驾陪都汴京。   洛阳虽然是几朝古都,周围也沃野千里,可即便这样,做为一个驻扎十几万大军的国都,周围的粮食也很吃紧,所以每年,每逢夏收秋收后,各地粮食收上来,各地官员就得征召劳役,运到京城。   而北地粮食运输,主要靠京杭大运河,由京杭运到汴京,然后再由汴京,组织劳役陆运到洛阳。   众所周知,水运省力,陆运艰难,汴京离洛阳不过三百里,可这三百里的陆运,却比京杭上千里的水运还要艰难百倍,所以每到大丰年,政事堂那位,都鼓动皇帝带上京城十几万张嘴,到汴京溜溜,以减轻京城周围百姓劳役之苦。   只是,这却苦了他这个汴京刺史,每年要伺候这么一大帮子人。   曹刺史真想给那位说:   我给您征一万劳役,把粮食送去,您别天天折腾皇帝来了好不好!   ……   六月中旬,皇帝携百官,领左右卫八万大军,移驾汴京。   汴京刺史领陪都众官员,迎于城外。   行宫中   “曹郐,这次朕突然带这么多人来,忙坏你吧!”皇帝在主位坐下,笑着说。   曹刺史忙上前,“陛下御驾能幸汴京,是汴京上下期盼已久的,臣和汴京诸位属下能得以见陛下圣颜,再忙也只有心里高兴的份。”   皇帝听了笑道,“你这小子,朕要问别人,别人铁定都说不忙,你小子倒是会顺杆子爬。”   曹郐父亲和皇帝登基前曾一起领过几次兵,也算有几分袍泽之谊,曹郐小时候还经常见还是大将军的皇帝,所以也不和别人一样怕皇帝,反而笑道:“陛下问臣忙不忙,臣忙着准备迎接陛下,陛下素来不习惯咱们这些下属欺瞒您,臣又岂会欺瞒陛下。”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你小子,还真和你爹不一样,你爹曹老将军多稳重啊,你小子咋都当上刺史了还这么滑头!”   “臣这性子,陛下还不知道,”曹郐脸皮甚厚得认下滑头。   皇帝被逗乐了,对旁边的枢密使说:“看这老小子,脸皮忒厚,他都这么说了,朕要不好好厚赏一下他,哪能对的起他这么忙。”   旁边枢密使知道曹家原来就是皇帝一派,笑着说:“曹将军都讨赏了,陛下是得赏赏,要不让这家伙觉得陛下小气,在背后说陛下,那可怎么办。”   “哈哈,他敢,”皇帝笑着骂了一句,然后看着曹郐“你小子两年前才当上刺史,也算升得够快了,朕要升你,别人就该攀扯了,去把你家小子们叫来吧,让朕瞅瞅。”   曹郐一听大喜,知道这是要荫封他儿子,忙让旁边一个侍卫去传信。   过了一会,曹郐一溜儿子跟着侍卫进了大殿。   曹郐本来正高兴儿子今天说不定入皇帝眼,捞个荫封,可等看到打头的林风,曹郐一惊,面色微变。   坏了,他忘了让侍卫别让林风来了。   只是林风已经进来了,曹郐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待皇帝别太注意到林风这孩子。   可这可能么?   林风快十七了,而曹郐的几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三,光身高上,林风就高一大截,再加上曹郐的几个孩子有些随爹比较黑,而林风面色如玉,又长得极俊,所以林风和曹郐几个孩子一站在一起,简直是鹤立鸡群,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因此林风刚一进大殿,皇帝就咦了一下,“这孩子谁家的,长得这么好?”   曹郐只好硬着头皮说:“陛下,这是臣的犬子。”   皇帝惊讶道:“你的,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都是武将,又家宴经常见,皇帝对自己臣子大体有几个儿子还是略知一二的。   曹郐欲哭无泪,只好扯谎,“陛下也是知道的,臣年轻时有些风流,这个孩子,臣也是刚刚知道,才认回来的。”   皇帝听了,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朕说朕怎么不认识,原来是你老小子年轻时的风流债啊,好小子,你够有种,你家夫人居然没劈了你,还让你认家来了。”   曹郐尴尬地笑了笑,心道就是我媳妇认回来了的呢!   皇帝不由看向林风,想看清这老小子年轻时风流出的私生子长什么样,结果这一看,皇帝不由愣住,这孩子好生面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皇帝不由招招手,“好孩子,来,过来,给朕看看。”   林风乖巧地走上前。   皇帝仔细看了看,确实没见过,难道他年纪大记错了?   也有可能,不过孩子近看长得更俊,一看就觉得心里喜欢,皇帝干脆也懒得想了,笑着问:“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平时都学些什么?”   林风回道:“学生林风,马上快十七了,平日在家跟着先生读读书。”   “读书?”皇帝愣了下,“你平日读什么书?背段给朕听听。”   林风有些无语他爹和皇帝怎么见面就让他背书,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说,“正跟先生学《大学》”,然后张口背了一段。   一边背,一边林风小心翼翼偷偷瞅了瞅皇帝,皇帝不会再像先生一样考较一下他功课吧?   皇帝应该很厉害吧,万一要是问得太难他不会答怎么办?   啊啊啊,为什么皇帝像他爹一样,见面就问功课!   他都十七了,难道除了学业没别的可问吗?   就在林风内心崩溃,紧张等着皇帝提问时,却见皇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然后转头对枢密使惊叹,“天呐,这孩子,居然会背《大学》!”   正在流利背课本的林风被皇帝的惊人之语惊得突然忘词了。   皇帝却还在和枢密使说:“《大学》是九经吧?”   枢密使点点头,“是的,陛下。”   皇帝又问,“他背得对不?”   枢密使再次点头,“听着甚是流利,应该没错。”   皇帝转头一脸惊诧地看着林风,对曹郐赞叹道:“曹郐,你这儿子好生厉害,想不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学识,真是教导有方啊!”   曹郐忙一脸谦逊的和皇帝说着小孩子只是喜欢读书,陛下不要太过褒奖,他会骄傲的等等……   林风看着一脸谦逊实则得意地他爹,又看着旁边真心夸奖他的皇帝,只觉得这世界玄幻了。   他刚刚,难道不是只背了个《大学》么?   《大学》不是除了《论语》以外读书人必备的书么?   这难道不是世家弟子启蒙的读物么!   他只是背个课文,连注释都没背。   这皇帝夸他学识好,是认真地?   然后林风就在晕晕乎乎中,眼睁睁看着皇帝高兴得大手一挥,给他赐了个正九品的校书郎。   前一刻还是白丁的林风,瞬间成了国家图书馆的正式带编管理员! 第13章   行宫的藏书阁门前,林风抱着一大摞书卷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门外大青石板上,放下,然后一卷卷展开,开始晒书。   校书郎一职始于西汉,开始是朝廷征调天下名士到兰台或者宫内藏书处校正典籍,可慢慢地,就逐渐演变成文官中一个九品芝麻官了,也就是,只要是以文入职,一般第一个授的,就是校书郎。   也是因此,整个朝廷的校书郎,可谓数量庞大。   因此这些校书郎,自然也不可能每个都有资格修订宫中书籍,大多数,进来也就打了杂。   所以当上校书郎的头三天,林风被上峰随手指派着晒了三天的书。   今天是第三天。   林风悠闲地晒着书,晒书?晒书好啊,起码不用在家被两个大儒逼着读书。   虽然浪费体力,可不浪费脑子啊!   所以对于这晒书虽然枯燥无味,林风却干得很是自得。   而且更好的是,校书郎人数多,平时干活时可以偷偷唠个嗑,林风只进来三天,就听了不少朝廷八卦,知道了不少朝廷内幕。   例如:当今皇帝其实是个文盲。   林风无意间听到这个八卦时,惊得差点手中的书都差点掉了,在林风以前看的影视剧中,皇帝不说玉树临风,才气逼人,那肯定也是威严庄重,学富五车,所以在林风的印象中,皇帝肯定学识不错,可事实证明,那只是影视,当今皇帝,确实是个文盲。   当然,当今皇帝也不是一点字都识,简单的字还是认识的,只是认识的十分有限,最起码你拿一本论语给他,他就不一定能读下来。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怪他,这个是有历史原因的。   说起来皇帝这一支,虽然和前朝皇室一样姓李,虽然天天说是前朝宗室,可事实上,当今皇室和前朝皇室,别说血脉,连民族都不一样。   当今皇室,本姓朱邪,一百年前,全族还在河西走廊以部落的形式放马。   当时整个部落的族长,是当今皇帝的爷爷,朱邪执宜。   本来人家整个部落在河西放牧好好的,可不巧吐蕃和前朝朝廷在河西争夺地盘,当时朱邪部落本是吐蕃的附庸,自然得跟着一起出征。   可吐蕃对依附的部落一向苛待,也不拿依附的部落当人,所以每逢打仗,都让依附的部落当前锋。   如此几仗下去,被当前锋的朱邪一族损失惨重,据说族中男丁十不存五。   当时作为族长的当今皇帝他爷爷朱邪执宜看到族中如此损失,痛不欲生,在朱邪一族生死存亡之际,决定带着族人从吐蕃叛逃,投奔中原的前朝。   可从吐蕃逃出来是极难的,又是带着一族的人逃亡,所以三万多人口的朱邪一族,经过上千里逃亡,最终只有不到一万人□□着逃到了中原,而且经过多次被围剿被迷路,这群人逃到的还不是前朝的国都长安,而是北方边关的太原。   当时前朝的朝廷素来仁慈,见这个部落实在可怜,就让太原的河东节度使收留了这个部落。   而太原节度使发现这个部落由于逃亡,个个骑术娴熟,就把他们收编到自己的军队,用来抵御契丹。   于是,朱邪一族,就从投奔前朝变成了给前朝打工。   朱邪一族尽职尽责给前朝抵御契丹,并且因为抵御有功,多次受到朝廷加封,身为族长的当今皇帝他爹(他爷爷已死)还被前朝赐姓国姓,封了将军。   于是从这,朱邪一族才转成汉姓。   当今皇帝也跟着他爹开始姓李。   可这姓好改,话却难改。   当今皇帝那时已经是半大小子,早已跟着族人胡语说得溜,再想改汉话哪那么容易,再加上那时皇帝他爹正忙着天天打仗,也没时候管孩子,所以皇帝也没上过学,就算后来能听懂汉话,认识几个字,也聊胜于无。   其实不止皇帝,整个朝廷的武将几乎都这个水平,朝廷的武将大多是原来朱邪一族的族人,跟着老族长汉化的,话都说不流利,更别说读书识字了。   当然,也有例外,其实整个皇室,也曾经是有文化人,那就是先帝。   先帝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不过先帝是嫡子,当今皇帝是庶子,并且先帝比当今皇帝小近二十岁。   当今皇帝出生时,他爹还正在跟契丹打仗,拼军功,可等到先帝出生时,他爹已经封王了。   所以先帝一出生,是在晋王宫出生的,并且由于是嫡子,一出生,就有老晋王那些幕僚悉心教导。   因此先帝不仅弓马娴熟,还能文能武,平时读个《春秋》,都能随手做首诗!   这大概就和后世的70后,90后一样,70后小学读不完可能就辍学了正常,而90后,随便读读,也能混个初中毕业证。   只可惜这位惊艳绝才的开国皇帝,死于十七年前的兵变,其后当今皇帝继位称帝,满朝武将,又退回了文盲行列。   所以那天林风在皇帝面前背了一段《大学》,是真惊到皇帝了。   皇帝大概也没想到自家这群文盲中,居然能出个文化人吧!   没错,会读《论语》,会背《大学》,这文化水平,已经可以笑傲整个朝廷武将!   只可惜,只是武将,比起文官,林风依旧是开蒙水平,所以藏书阁一位学士略微问了他两句,就打发他来晒书。   大概在那位学士眼里,把书交给林风修订,和毁书没两样。   林风晒完手中的书,就起身,接着回屋里,又开抱出一摞。   虽然那位学士没具体说晒多少,可作为新人太偷懒也不好,所以林风就保持着一天晒一个书架的进度,既不显得太闲,也不会累着自己。   林风这次抱的书有点高,都有点挡眼了,所以在迈门槛时,林风小心翼翼一边歪头看着门槛,一边往外走,结果就没注意到前面。   嘭——   林风感觉自己撞上一个人,然后手中的书卷哗得一下要掉。   林风一惊,这些书卷可宫内的典藏,要损坏了他可是赔不起,林风一扎马步,稳住地盘,成功托住了书。   林风是稳住了,可他前面的人可就没这么好运,那人只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嗷得一下摔倒了。   “死小子,走路不长眼啊!”对面的人坐在地上骂。   林风忙把书放在一边,这才发现摔倒的是一个老头,忙去扶他。   “滚!老夫不用你扶!”老头一手摔开林风的手,气冲冲凶道:“你是哪家的小子?这么没教养!”   林风顿时委屈,他抱着书,是没注意到前面,可他走得很慢,这样还能被撞上,明明是这个老头不看路往里冲好不好,而且开口就说人家没家教,这未免也过了吧!   只是林风不好和一个老头拌嘴,只好瘪瘪嘴,“汴京刺史曹家的。”   老头本来还正想接着骂,却被林风的话一噎,汴京刺史,那不是曹郐么,这个人可是简在帝心,而且如今他们在的,可是汴京,是曹家的地盘。   老头顿时不好再骂,只是面上却还凶狠,“还不滚!”   林风看了一眼这个色厉内荏的老头,撇撇嘴走了。   等林风一走,老头骂骂咧咧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就要进藏书阁,却无意间瞄到地上有个荷包。   老头气狠狠捡起荷包,就要丢旁边池塘里,却在拿到手,觉得里面挺沉的。   老头打开荷包,从里面倒出一块金子和一块玉佩。   “小小年纪,就知道带一身铜臭,居然还好意思来藏书阁。”老头随手把那块金子丢池塘里,然后看着这块玉佩。   “这块玉还不错,不过居然和阿赌物放在一起,果然是武将家孩子,没一点君子之气。”老头从头到尾把林风鄙视一遍,出了刚才那口憋屈的恶气,就要随手就要把玉佩丢池塘,却在丢的那一瞬间停下。   “这块玉佩,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第14章   老头皱眉,看着手中的玉佩。   他素来博闻强识,年轻时更是过目不忘,只要他见过的东西,都有印象,这块玉佩他见过?   老头不由把玉佩拿到眼前,准备仔细看看。   只是刚看了一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你这老头,居然丢我金子!”   老头转头一看,就看到林风正怒气冲冲的指着他。   林风刚才去放下书,就发现自己钱袋不见了,于是忙一路找来,结果远远看到老头,正看到老头随手丢他金子,顿时气炸了。   好家伙,这老头捡了他东西,不但不寻找失主,居然还随手丢水塘里!   还正巧被他这个失主看到,这真是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你就算自己偷偷昧下,他林风也不生这个气啊!   老头,你什么意思啊!   所以林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老头袖子,“你捡到我钱袋,凭什么把我金子丢池塘!”   老头刚刚其实只是一时撒气,随手一扔,却没想到正巧被林风撞上,顿时很是尴尬,又有些恼羞成怒。   “你这小子,放开,有你这么拉扯上官的么,成何体统!”   林风顿时被逗笑了,成何体统,哪家道德准则,也没教人随手丢别人金子吧!   直接喷道:“这钱袋虽是我丢的,可你捡到,不告而取,这是窃,擅自丢掉,更是不该,你说我成何体统,你就有体统了!你赔我金子!”   老头顿时大觉丢脸,“谁偷你金子了,老夫不过捡个荷包,你自己不看好钱袋,丢了活该,怨不得别人。”   林风直接被气笑了,“枉你还看着人模狗样的,刚才还问我家教,你长这么大,你父母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读的圣贤书,没教你拾金不昧么,你这些年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老头向来很重视脸面,又自诩君子,被林风当年这么说,简直比被破口大骂更掉脸,登时大怒,“你这竖子,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呢,我在说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你!你再说一遍!”   “你这不知廉耻的死老头!”   ……   藏书阁   今日当值的赵学士正在查点阁内藏书,一个仆役匆匆跑过来。   “大人,不好了,门前有人吵起来了。”   赵学士一愣,居然有人在藏书阁门前争吵,这成何体统,忙放下手中的清单,跟着仆役往外走。   结果一出门,看清藏书阁门前正在吵架的两人,赵学士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他干嘛吃饱了撑的出来。   这吵架的两人,一人是从二品尚书右仆射李琪,一人是正三品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   而且更让人为难的是,这两人身份半斤八两,谁还都不能轻易得罪。   如今朝廷沿袭了前朝的九品制,品级越高,官职越大,按理说李琪的官职比曹风的父亲官都大,曹风还一庶子,赵学士应该不必如此为难,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李琪虽然品级高,可按本朝惯例,实官最高品级是正三品,也就是宰相才三品,而超过三品的,都是给已致仕或者年纪大的加封的,要是这位被加封的本身是正三品宰相,那自然更是尊贵,可若只是有一个虚的加封,那其实就是朝廷告诉你你年纪大了,该退位让贤了。   李琪这个尚书左仆射,就只是一个虚封,所以他其实已经算是准致仕官员,只是他没自己上表致仕而已。   而汴京刺史曹郐,正三品外放官员,虽然外放官员比京官低半级,可曹郐却是青壮官员,正得帝心,再加上如今他们正在汴京,这曹郐又是汴京刺史,简直是地头蛇,他的儿子,哪怕只是一庶子,也不能轻视啊!   再加上这校书郎,还是皇帝亲点的!   赵学士很是头疼,一个是将退休老干部,一个是背景金光闪闪,他却只是一个藏书阁学士,这事是他能管的么?   可他已经出来了,又不能不管。   赵学士只好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去劝架。   “李老,哎呀呀,这是谁惹您生气了,值得您动这么大干活,风小郎君,哎吆,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晒书么,怎么还和李老吵起来,来来来,快去晒书去。”   赵学士一出场,就努力稀泥,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李琪林风这两人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人么?   当然不是!   李琪正被林风气得肝疼,觉得自己几十年,都没受过这样的气,而林风正也在气头上,再加上心疼钱,更不会这么算了。   所以李琪一见赵学士来,就质问道:“赵学士,这就是你们藏书阁的校书郎么,如此目无尊长,不敬上峰!”   林风也不甘示弱,死死抓住李琪袖子,大声说:“赵学士,这老头捡我钱袋不还,还把我钱袋里的钱丢池塘里,今天他要不还钱,我就和他没完!”   赵学士只觉瞬间头大了三分,忙上前,“两位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曹风,你先放开李老袖子,李老,您消消气,曹风还年轻,不懂事,您老不可和他一般见识。”   在赵学士的插手下,两人好歹分开,只是两人的嘴都没停。   李琪指着林风,气得直哆嗦,“目无上峰,当门辱骂尊长,曹刺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林风插着药回骂:“你个死老头,你咋好意思称尊长,刚刚走路不看路撞我,我抱着书看不着路,你也抱着书?你撞我害我掉了钱袋,你捡了,居然不知道物归原主,还撒气扔了我钱袋的金子,你读书这么多年,拾金不昧这个道理读到狗肚子去了,你有哪点脸能称尊长,我叫一声尊长,你配答应么,你配么!”   李琪只觉脑子轰得一下炸了,也顾不上身份,居然气得抬手就要揍林风,赵学士一惊,忙和仆役死死抱住李琪,然后赵学士朝林风吼,“你还不快去晒书。”   林风一看这死老头真恼羞成怒了,也不好真和一个老头动手,就一把抢过李琪手中的玉佩,冲他凶了一句,“死老头,幸亏你今天没丢我娘给我的玉佩,否则我堵你家门口骂,呸,为老不尊!”   赚完便宜,林风腿脚麻利地跑了。   李琪被赵学士死死抱着,用手颤抖地指着林风,“你,你……”   突然两眼一翻,被气晕了。   *   李宅   “啪——”   李琪拿起一个梅瓶,狠狠摔得粉碎。   被赵学士派人送回府后,李琪又晕了半晌,才悠悠转醒,可一醒来,李琪就气炸了。   他今天,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侮辱至此!   那小子居然为了一锭金子,堵着他在藏书阁门前骂了半个时辰!   李琪已经能想到,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他闲话了。   这对素来要脸面的李琪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所以李琪一清醒,整个屋的摆件就遭殃了,凡是能砸的,都被李琪砸了个粉碎。   一通发泄后,李琪无力地坐回榻上,只觉得满心悲凉。   他年轻时,也曾少年成名,风光无限,其后更是仕途顺畅,一路青云直上,直到和那人争相失败,那人飞黄腾达,他却处处被那人打压,最终不到五十,就成了尚书右仆射,成了官场的边缘人。   这些人,他一直撑着不肯致仕,不知有多少人背后在笑他,可致仕,他怎么甘心。   他满腹学才,又不输那人,比那位成名还早,凭什么那人在政事堂风光无限,他却要黯然致仕。   他不甘心!   更可恨的是,今日一个小小的藏书阁学士,居然也看碟下菜,他一个堂堂从二品和一个小小正九品校书郎吵架,居然还被拉偏架。   姓赵的,老夫记住你了。   李琪一边愤愤骂着曹风、骂着赵学士、骂着冯相,一边哀叹自己时运不济,遭人打压。   骂着骂着,李琪突然停了一下。   他记起来了,那块玉佩,就是姓冯的那个家伙的!   想到刚刚那死小子最后一句说这是他娘给他的,李琪心中一跳。   恍惚有什么一闪而过。 第15章   有些事,一经怀疑,便满是破绽。   李琪本就因在藏书阁门前争吵的事大失颜面对林风恨之入骨,如今又有了和那人关联的玉佩,自然更不可能放过。   于是,李琪还真认真查了查这事。   李琪出身世家,又为官多年,人脉手段样样不缺,再加上曹郐夫妇虽然有心顶锅,但两人顶完锅就放心了,到底没觉得有人会查这事,所以遮掩的也不够缜密。   因此没过几日,林风当初户籍的留档,就到了李琪的手中。   看到这份留档,再加上玉佩,还有曹家这不寻常的认亲,李琪要再猜不出大概,那真是白活这么大了。   只是,李琪也被自己猜出的内容吓到了。   那位素来被皇帝赞有君子之风,私下居然也能搞出这些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感慨了几句,李琪随及激动起来,这风月之事,最难澄清,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只要爆出来,那就是裤裆里进屎,想洗也洗不干净。   想到借此能让那个人名声大损,李琪一阵畅快,他憋屈十几年,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不过李琪也知道那位位高权重,轻易流言伤不着,并且那位名声向来很好,若以流言,说不定不仅不能让人信服,反而会让那人有准备能反击,所以思前想后,李琪决定,他要在祭天大典前的大朝,骤然发难,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   随着既定的祭天日期越来越近,整个行宫也忙碌起来。   虽然皇帝和随行的百官都不是真为了祭天才来的,可既然来了,本着心诚则灵,大家对祭天一事还是很重视的。   而京城政事堂两位留守宰相,也处理完政务,匆匆赶来汴京。   祭祀时,除了皇帝主祭,哪位宰相念祭祀词,哪位宰相捧香炉,亦有规矩,是不可缺席的。   于是等祭祀大典开始前,朝中重要的官员,算是在行宫聚齐了。   而按照惯例,祭祀前,会开一次大朝,安排第二日祭祀的各种事宜。   ……   大殿上,文武百官像往日一样,分站两列,陪皇帝一起上着朝。   不过比起往日的大朝会上的肃穆,今日朝会气氛倒很是轻松,甚至有些散漫。   毕竟今天只是来听听明日祭天的各种要求,也没什么大事,大家带张耳朵来就行了。   皇帝和三位宰相亦是如此。   所以等礼部尚书唠唠叨叨念完各种明日祭天要注意的事项,皇帝打了个哈欠。   “众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要没有,就散朝吧,等明日祭天……”   “陛下,臣有一事要奏!”李琪突然出列。   皇帝一愣,不明白这时候还有什么事,随口问,“爱卿要奏何事?”   李琪突然长长一揖,大声说:“臣弹劾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相,孝期狎妓,并与教坊女子生有一子,臣弹劾汴京刺史曹郐,为替宰辅遮掩,知法犯法,私认其子!”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一片寂静,连御座上的皇帝都懵了,“啊?”   很快,众人反应过来,顿时打盹的也不打盹了,想下朝回家的也不想着早溜了,所有人瞬间都清醒了,然后目光哗得一下,都看向殿中的李琪。   连皇帝都困意全消,坐正身子,“爱卿,你刚刚说什么?”   “臣弹劾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冯相,孝期狎妓,并与教坊女子生有一子,臣弹劾汴京刺史,为替宰辅遮掩,知法犯法,私认其子!”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众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看李琪,再看看最前面的冯相。   他们听到什么,冯相孝期狎妓?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冯相是孝子,当初冯相父亲突然过世,冯相正值升宰相之际,却直接不管不顾回家守丧,这等父子之情,让多少人赞叹,当然也有些人觉得冯相过于迂腐,毕竟当时新朝初立,也算特殊时期,冯相上表夺情亦非不可,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时哀伤耽搁大好仕途。   可如今,李琪却说他孝期狎妓,这怎么可能!   当然也有一些朝臣听了皱眉,这事虽然听着荒谬,可李琪能在大朝会上当众弹劾,只怕不是没有依据,不由望向前面的冯相。   皇帝也看向冯相,冯相一脸茫然抬头,两人对视一眼,皇帝心里有底,转头问下面李琪。   “爱卿弹劾当朝相公,可有证据,这种事,可不是捕风捉影就能乱说的。”   李琪慷慨激昂地说:“臣自然有证据,臣请陛下宣一个人入殿,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谁?”   “汴京刺史之子,曹风。”   皇帝一愣,“可是那日朕亲点的那个孩子。”   李琪拱手,“正是此人。”   皇帝沉声:“宣。”   不一会,一脸迷茫的林风,被内侍带到了大殿。   皇帝看着一脸茫然的冯相,再看看一脸迷茫的林风,也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孩子,不会真和冯相有关吧!   皇帝忙摇摇头,这怎么可能,他和冯相相识三十年,冯相是什么人,没人比他更清楚。   皇帝登时语气有些不善,“李琪,如今人来了,你说说吧。”   李琪对皇帝有多偏袒冯相哪怕已经见怪不怪,心里仍然妒忌得要死,每次都是这样,无论冯相什么事,皇帝都第一时间先相信冯相。   当初的相位也是。   不过想到今天的事,李琪突然心里畅快了,今天的事一出,皇帝和群臣知道自己信错人,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以前有多信任,等出事后,反噬可就有多大!   李琪心里恨恨地想,然后执起笏板:“陛下,臣可否请这位小郎君先出示一块物证?”   “物证?什么物证?”皇帝问。   “这小郎君身上荷包里有一块扇坠形的玉佩,陛下可否让这位小郎君拿出。”   皇帝不以为然,“准。”   于是一个内侍上前,林风还不明所以,内侍就摘了他的荷包,把里面的玉佩拿出来。   李琪眼睛一亮,忙走过来,一手拿起玉佩,“这块扇坠形玉佩,这位小郎君曾经说过,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可臣,曾在冯相身上见过,各位同僚,大家知道这位小郎君亲生母亲是谁吗?是十七年前名震江南的第一花魁林情儿!”   众人唰得一下都看向这块玉佩,整个大殿顿时嘈杂起来。   “林情儿?当年的江南第一花魁!”   “我的天,这孩子的母亲是林情儿。”   “那个花魁有孩子?”   “哎呀,当年那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林情儿当年就是因为突然有身孕,才消失不见的。”   “……那个玉佩……我好像真在冯相身上见过。”   “不会吧,你可看清楚了。”   “不过好久了,记不太清了。”   “喂喂喂,这事不可胡说啊!”   皇帝也伸着头,想看看这玉佩什么样,坐得太远,看了两次都没看清,只好作罢。   李琪听着周围的议论,嘴角微勾,大声说:“这林情儿昔日也算名魁,虽过去十七年,想必大家也还记得,她开门接客的时期,大家也都清楚,是先帝二年到三年,臣想问一句冯相,冯相是在什么时候,见着这位花魁,还能送出玉佩的?”   众人一惊,知道重点来了。先帝二年到三年,冯相,正在守父孝!   众人忙看向冯相,却惊恐地发现:   冯相,在皱眉认真地看着林风,似乎在辨别什么!   众人忙转头看向林风,心道:不会吧!   最震惊地还是皇帝,他坐得高,又从一开始就关注冯相,他发现,冯相从刚才看到玉佩,表情就有些不对,再到看到林风,表情更是怪异,皇帝心中微沉。   这孩子不会真是冯相的吧!   就在这时,李琪突然拿着玉佩,质问等冯相,“冯相公,今儿当着大家的面,您自己说说,这块玉佩是不是您的?”   冯相把目光从林风身上转到玉佩,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这块玉佩,是……”   “这块玉佩是朕的!”   众人猛得抬头,他们刚刚听到什么。   “哈哈,朕突然想起来,当年,朕还是……朕正好去过江南……当时朕一时兴起,去过一次,还随手留了块玉佩,哈哈,原来那时不小心留了个沧海遗珠啊,哎呀,还是真是让众爱卿见笑了!”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皇帝,连冯相都睁开眼,满眼复杂地看着皇帝。   皇帝面上尴尬地笑笑,心里却想:   冯相这个实诚的,这种事怎么能认,你认了被罢了相朕的朝政怎么办,唉,这种事还是朕来吧,反正朕年轻时也没少干。   不就个儿子么,朕替你认了! 第16章   李琪拿着玉佩,被气得直哆嗦,皇帝这是当满朝文武是傻子吗,这种信口雌黄的话都说得出。   “陛下,这块玉佩明明是……”   “啪——”李琪突然手一疼,忙转头,就见玉佩掉到地上,被林风一脚踩得粉碎。   “你!”   刚刚,李琪说话时,林风突然平地跳起,一脚踢在李琪手上,然后在半空中转身,顺势一脚精准踩上玉佩,玉佩瞬间碎成粉末。   林风站定,泰然地看着李琪。   李琪伸手指着林风,这次连手都哆嗦了,“陛下,他居然当众毁坏证物。”   林风暼了他一眼,“抱歉,刚刚不小心脚滑,不过这是我的玉佩,碎了就碎了,我不介意。”   刚刚他被拽来,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被摸出玉佩,可听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不知道事情原委,再想到之前曹刺史夫妇,林风也反应过来这块玉佩是个祸害,于是便当即立断毁了它。   李琪登时气结,指着林风,“陛下,他目无……”   “呀,这孩子好俊的身手,竟是个会武的!”上面皇帝突然出声,打断了李琪的话,然后皇帝大赞,“果然不愧是朕的孩子,和朕一样,杀伐果断,是个有出息的!”   李琪一噎,要指责林风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说不出。   李琪都要被憋屈疯了,他纵有万般铁证,不如皇帝屁股歪!   皇帝要睁着眼说瞎话,他再多手段也使不出啊!   众人也同情地看着李琪,只是众人同情地不是李琪的憋屈,而是李琪没脑子,这么多年,皇帝的屁股什么时候正过。   当年卢相和任相相争,皇帝偏袒任相,卢相被罢相,后来任相和安枢密使相争,皇帝偏袒安枢密使,任相被罢相,再后来安枢密使想压冯相,结果安枢密使被罢,你在朝这么多年,都没注意到皇帝天天拉偏架么?   难怪你当初争相位失败,连这点都看不清,居然还想争相位。   众人摇摇头,以后决定离这老头远点。   李琪看看上面的皇帝,又看看前面的冯相,最后看着地上碎成粉末的玉佩,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啊,李仆射晕倒了——”   *   大朝会后,百官散去,皇帝独留下冯相,两人去了偏殿说话。   “冯相啊,朕和你相交多年,想不到你竟然也有被沧海遗珠找上门的时候,”皇帝往榻上一倚,打趣道。   冯相叹了一口气,“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突然凑过来,好奇地问:“那孩子,真是你的?”   冯相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冯相默认,惊讶道:“那孩子的母亲到底是多天香国色,竟能让你这个素来不为外物所动的端正君子动心。”   冯相有些尴尬,“陛下,莫要取笑。”   “哈哈哈,”皇帝大笑,“冯相,朕和你相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变几次脸,今儿又让朕见了一次。”   “陛下!”   “好好好,朕不说了,”皇帝强忍着笑意,“那你那个孩子,不如就叫他住宫里吧,朕看着那个孩子倒挺喜欢的,干脆给朕当养子算了,朕也不会亏了他。父王当年一百多个养子,先帝也弄了一群,朕还没几个呢!”   “那孩子……终究年纪大了些,只怕放陛下后宫有点不妥。”   “这怕什么,朕那些后宫都多大年纪了,哪里在乎一个孩子。”   “只是终究有些不方便,再说这次的事弄得也有些大了,让那个孩子出去躲躲吧!”冯相犹豫了一下,说道。   皇帝听了,觉得也是,“那你找个差事,让他出京避避风头吧!”   “沧州节度使孔循前几日上表,想回京探望女儿,三皇子妃正有孕,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孔循啊,那家伙在沧州呆了也十年了吧,当年的事……算了,让他回来吧!”   “是,那臣过会拟旨,让他回京,他回来时,陛下应该已经起驾回京了,臣让他直接进京见驾吧?”   “行,让他直接去看三儿媳妇吧!”   冯相于是叫来内侍,摆上笔墨,写了一道圣旨,皇帝用玉玺后,冯道让人送去中书省,顺手把林风塞进去宣旨的队伍。   *   卢垣下朝回家,就见到他爹卢质正在屋里悠闲地喝着酒。   “父亲,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不和儿子说一声,儿子好去迎您。”卢垣忙走过去,给卢质问安。   卢质摆摆手,“哪来这么多事,我就无聊突然回来看看,还用得着你小子接。”   卢垣请完安,在他爹旁边坐下,“父亲这次突然回来,是打算明日和陛下一起祭天么?”   “祭天?”卢质嗤笑一声,“大太阳底下晒得要死,我吃饱了撑的才去。”   卢垣听了哭笑不得,“父亲,您说话悠着点,就算您不想去,也不必这么直接说出来。”   卢质一翻眼皮,“当着皇帝那家伙面,我也这样说。”   卢质这么说是有底气的,他虽然和当今皇帝差不多大,可却是皇帝正了八经的长辈,卢质曾是皇帝父亲先晋王的掌书记,当年除了辅佐先王,还教导过先晋江这些儿子,所以包括先帝、当今皇帝,都算是他的学生。   只不过卢质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嗜酒如命,而且酒后好骂人,当年教导先晋王一群小子时,屡次因为这些小子太笨而破口大骂,就连当今皇帝和先帝,都曾被他骂过猪。   更有甚者,当年先帝年幼气盛,被卢质骂得急了,居然还提着剑追着卢质跑了半条街,差点欺师灭祖。   所以等先帝、当今皇帝登基后,虽然已经明白卢质的好,对卢质更是极为尊重,甚至还多次想以卢质为相,但卢质实在不愿伺候自己这些“猪”学生,只是挂了个节度使,天天在外面潇洒喝酒。   卢垣也知道他父亲和两个皇帝早年那点“恩怨”,故也不劝,笑道:“不过今天父亲没去上朝,可错过一个大热闹。”   “热闹?朝堂上不过是唇枪舌剑,有什么热闹!”卢质随手拿着酒壶灌了一口,不以为意地说。   卢垣凑过去,“今天大朝会上,冯相被爆出孝期狎妓,还有了一个儿子。”   “噗——”卢质一口酒喷出来,震惊地看着儿子,“你说啥?”   卢垣耸耸肩,“冯相孝期和江南花魁林情儿生了一个儿子,都快十七了。”   卢质大怒,“谁造得谣,作死啊,姓冯的那小子生而丧母,自幼是其父抚养长大,他侍父至孝,当年他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入京中,我和他正在翰林院,他当场就晕了,醒了就发疯往家跑,还是我和先帝怕他出事,赶忙派了御林军送他,要不他险些自己跑回河北了,就因为这个,先帝当初遇到困难数次想夺情起复他,都于心不忍,而那家伙回到老家,更是因为子欲养而亲不待,结结实实在他爹坟前守了三年……唉,当年要不是他守这三年,先帝未必会落到当年那个下场……这谣言是谁传的,真是其心可诛!”   卢垣看着他爹要去揍人,忙拦住,“爹,别激动,这事是李琪当朝弹劾的,不是谣言。”   “李琪!”卢质斥道,“这家伙还因为当年相位那点事处处找姓冯的麻烦?”   “李琪确实是故意的,”卢垣忙说:“不过冯相自己认了。”   “什么!”卢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真的,要不是陛下出面截胡,冯相当时是真要认的,满朝文武都看到了,而且当时还有物证玉佩,不少人曾见过冯相戴过,抵赖不掉的。”   “玉佩?”   “冯相当初去……把随身玉佩给了那个林情儿。”卢垣噫嘘,冯相也不知道想什么,居然会留下随身之物,玉佩那么私人的东西,是能随便留的么。   谁想卢质却一脸茫然,“玉佩?姓冯的那小子素来简朴,玉佩那种不顶吃不顶喝,戴着还叮当响的东西,他会有玉佩?”   卢垣不解,“玉佩这种佩饰大家都有的东西,冯相怎么会没有。”   卢质瞥了他一眼,那小子当年跟着先帝打仗睡觉连床都不带,睡稻草的家伙,你指望他和你一样。   世人都以为那家伙生活简朴是严于律己,为了自己名声,可熟得人都知道,那家伙纯粹是天生就这样,能吃饱能穿暖就可以了,享乐思想简直匮乏的可怜。   这样的家伙,居然会有玉佩,还能留给一个青楼女子。   卢质百思不得其解。   玉佩?   卢质喃喃念叨一句,突然手中酒壶一顿,玉佩!   那家伙还真有一段时间戴过玉佩! 第17章   去沧州传旨的车队中,林风坐在马车里,手托着腮,神情沮丧。   他只是出来找个爹,怎么就惹出这么多事?   林风气得拍拍车框,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黑雾仍在装死中,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   林风气得一巴掌拍车框上。   这黑雾到底是什么目的,干嘛非让他找爹啊?   看看,如今闹出多大的事!   都牵扯到当朝宰相了。   这里面要没有猫腻,林风才不信呢!   只可惜黑雾死活不出来,没了让他对峙的可能。   林风现在是真后悔了,他当初听到黑雾一再强调时,就该想到这里面有问题,只可惜他被那一千万迷了眼。   果然意外之财就没有不是坑的。   除了气愤黑雾,林风心里还有些忐忑。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找个爹,居然牵扯到当朝宰相,甚至还被当成把柄。   想到那日在大朝上被以那种尴尬的情况点破身份,林风叹了口气。   不管那位是不是他亲爹,只怕经此一事,对他都心生膈应吧。   毕竟哪个爱惜名声的人,被人当众戳破私生子,这私生子还身份有碍,只怕也会心生不喜。   而且如今他还大朝会一散,就被丢到宣旨的队伍,好像更验证了这个猜想。   林风只觉脑子中一团浆糊,又是气愤自己被李琪利用,又是疑惑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位亲儿子,还对无意间坑了那位一把愧疚地心中难安。   就这样浑浑噩噩中,林风跟着宣旨的队伍,到了沧州。   到了沧州,领队的大臣就带着众人,拿着圣旨直接去了节度使府宣旨。   林风一路跟着队伍,知道这次宣旨的对象是沧州节度使,据说这位还是三皇子妃的父亲,因为三皇子妃有身孕,才请旨进京。   可这事和林风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林风也不认识这位沧州节度使,再加上林风正心里有事,所以除了和其他随行官员一起跟着宣旨的大臣走了个过场,其他时间,林风就老老实实呆在节度使府,等着那位节度使收拾好东西启程。   却不想,那位节度使却找上了门。   “啧啧,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孔循站在门外,笑着打量着林风。   林风刚打开门,就看到这位节度使大人,忙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孔使君,不知孔使君突然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孔循摆摆手,“不用多礼,你父亲和我是故交,你都到了我的地盘,我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   林风小心翼翼地让开门,却没敢说什么,自从被李琪坑那一下,林风可知道朝堂险恶了,这人虽然自称他爹故交,可谁知道是敌是友,而且问题当初朝堂之上被皇帝一打岔,他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算谁的儿子,这人说是他爹故交,先不说真假,到底是哪个爹的故交啊!   这家伙到底是认识曹刺史,还是认识冯相,还是皇帝心腹啊?   拜托介绍时能不能加个前缀,要不他分不清啊!   孔循却不知道林风心里的纠结,很是自来熟地走进去。   在屋里坐下,孔循笑着说:“本使君这次能回京,多谢令尊替我在陛下美言,这情谊我记下了,唉,你这个孩子,这么拘束干什么,坐啊,本使君是特地来道谢的,哪有让你站着的道理。”   林风忐忑地坐下,哦,原来说得他爹是冯相。   孔循看了林风一眼,突然笑了,“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惶惶不安的。”   孔循向来很会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林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是不是那日的事吓到你了?”   林风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被看穿,忙尴尬摆摆手。   孔循突然大笑,“哈哈,你这孩子怎么傻乎乎,行了,傻小子,你担心什么,担心你爹啊,你快省省这个心吧,就你这点小事,还影响不了你爹。”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   孔循笑道:“你是不是担心因为李琪那死老头当庭弹劾你爹,怕你爹迁怒于你?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爹向来不是随意迁怒人的性子,再说,他和李琪的事,都是老黄历了,李琪这些年没少折腾,你爹都习惯了,反正也不多你爹这一件。”   李琪和冯相的事林风一路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终于忍不住问:“真是我爹抢了李琪的相位,才让李琪对我爹一直怀恨在心?”   谁想孔循直接被逗笑了,“你爹和李琪争相位?你听谁说的,他李琪也配?”   “啊?”   孔循笑道:“那是李琪一直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件事你可问对人了,要说这事,还真没比本使君更清楚的,毕竟本使君当时可是正在场。”   林风疑惑地看着孔循,这么巧。   孔循顿时扎心,捂着心口,“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不知道,本使君以前是枢密副使么?”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枢密副使,这家伙是枢密使,虽然枢密使和节度使官阶一样,可枢密使权利可比节度使大多了。   枢密使和宰相,一个掌天下兵权,一个掌天下政务,很多时候,枢密使可是压宰相一头,当然枢密使和宰相到底谁厉害,还看个人资历和谁更受皇帝信任。   这家伙以前干过枢密使副使,那相当于军委二把手啊,现在怎么沦落到一个藩镇的节度使了?   “那是因为我嫁了个女儿啊!”孔循幽幽地说。   林风眨眨眼,嫁女儿当爹的贬官?天下还有这样的规矩?   “当时三皇子选妃,本来挑中的是枢密使的闺女,我劝枢密使放弃了,结果等后来,我闺女成了三皇子妃,枢密使大怒,我不就来沧州蹲着了么,唉,幸好这次你爹替我求情,要不我还回不去。”   林风眨眨眼,“这……这个虽然有点阴差阳错,不过也不能全怪您吧?”   “不是阴差阳错,后来我女儿能当选,是我走了关系,不过这事不能怪我啊,当时那个枢密使正是陛下的心腹,而且支持二皇子,我当时依附他,是很真心的建议的,他既然已经是皇帝的心腹,而是站了二皇子,就别和三皇子牵扯,省得别人觉得他脚踏两条船,他当时也觉得我说得有理,可谁想到他拒了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在他耳边嚼舌头,说我之所以劝他,是因为我也有个女儿,而且当时他也有些后悔没让女儿当皇子妃,我一看这家伙脑子如此不清,为求自保只好坐实了这件事,干脆和皇帝做了亲家,要不,你让我怎么办。”   林风张大嘴巴,这也行?   不过这位做的好像也没错,毕竟上司已经得罪了,只是,这个事怕是很多人在背后说吧!   难怪这家伙被丢到这。   “那那位枢密使呢?”林风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敢回去。   “死了,那家伙参与潞王和二皇子的夺嫡,虽然斗败了潞王,不过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我当初就劝他,他已经是皇帝心腹了,何必再插手夺嫡的事,可他不听,啧啧。”孔循摇摇头。   林风嘴角抽抽,难怪这家伙敢回去。   “那当年的相位之争?”   “哎,其实哪有什么相位之争,就是当年皇帝刚刚登基,罢免了先帝那两个酒囊饭袋的宰相,如此一来,政事堂不是有两个空缺么,按照惯例,宰相人选是由在位的枢密使和宰相共同举荐,然后皇帝选择,当时枢密使和我还有政事堂剩下两个宰相经过商讨,定下了崔协和李琪,呈送给陛下,可等结果出来,陛下选中的却是你爹,然后崔协和李琪竞争一番,崔协上位,这不李琪就没当上么!”孔循轻松地说。   林风听得有些懵,候选人是崔协和李琪,投票结果是他爹,这操作……   “别奇怪,你爹资历甩崔协李琪八条街,你爹出任宰相整个朝廷都没异议。”   “那你们当时推荐时为什么不推荐他?”林风不解,你们要推荐了,不就没后面那些事了。   孔循翻了个白眼,“你爹是先帝心腹,陛下是起兵……才得的皇位,当时你爹正被陛下关在宫里,生死不知,我们脑子有病才推荐你爹。”   *   冯相在陪皇帝祭完天后,就带着崔相回去了。   回到京城,冯相处理完堆积的政务,就对崔相说:“今晚正好本相当值,你先回去吧,等明日来换本相。”   崔相一路舟车劳顿,早就想歇歇了,听了客气两句,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半夜,冯相处理完最后一卷奏表,看了眼漆黑的夜色,拿起旁边的烛台,起身去了后面。   政事堂后面有一排库房,存放着历年政事堂政务记档。   冯相拿出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去。   进去后,冯相轻车熟路往库房深处一架有些落灰的书架走去。   走到书架,冯相微微抬起烛台,看了下,伸手摸向第三层书架的一卷手札。   “你大半夜进来,就是找这个么!”一个声音突然在冯相身后响起。 第18章   冯相心中一惊,面上却丝毫不变,微微转身,等烛光照到对方脸上,冯相甚至微笑着问:“先生,怎么是您,大半夜的,您怎么来政事堂的库房了?”   来人正是卢质。   卢质看着冯相,突然笑了,“当初我之所以看重你,就是看中你这泰山崩与面而色不改的沉稳,觉得你正好和急躁的先帝互补,现在看来,果然我眼光不错。”   “先生一向眼光很好。”冯相笑着说。   “是吗?”卢质抬眼,“可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连他的孩子都敢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冯相神色如常,“先生,你这是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那块玉佩到底是谁的,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他的玉佩虽多,可他自幼在晋王宫里出生,身边佩饰衣物都有专人收拾记录,每一块都有记档,你敢不敢让开,让我看看你身后那几个起居手札。”   冯相面色终于变了,“先生,有些事何必说破。”   卢质简直痛心疾首,“我不说破,你知道你扛了多大的事么,这事要被陛下知道,你还有活路么!”   冯相微微叹气,“当时一时情急,我见那玉佩,又见那孩子的模样,一时心乱了。”   卢质听了也叹了一口气,“这事,你做的糊涂啊!”   冯相苦笑,“我一辈子都没做几件糊涂事,可最糊涂的,哪有比得上十七年前那件事。”   卢质心一软,“你到现在还放不下这个心结么,当年又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回去丁个忧,谁知道他们两个,居然阴差阳错弄到兵戎相对,唉,也是命!”   冯相闭上眼睛,“是啊,都是命,都是命啊!”   过了一会,卢质问:“那个孩子,你真觉得他是?”   冯相睁开眼,“和他年轻时隐约有三分神似。”   卢质只觉头疼,“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可别犯浑。”   冯相淡淡地说,“我没想怎么样,就多养个孩子罢了。”   卢质简直无语,“那是多养个孩子的事么,你知不知道你身份多敏感,那孩子万一被爆出来,别人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陛下信你只是养个孩子么?”   冯相顿了一下,“我会送走那个孩子,让他远离京城。”   “把他送我那吧!”卢质叹了一口气。   冯相忙说,“先生,这事你沾不得。”   “都知道了,沾不沾有区别么,”卢质苦笑,“我和你不一样,你在政事堂,身在中枢,身份敏感,我好歹只算了闲人,就算哪天真出事,大不了我抱着先王爷的牌位哭一哭,陛下难道还真敢欺师灭祖。”   冯相看着卢质,“先生……”   “这事就这么定了,”卢质摆摆手,晃悠悠往外走。   “咱们这群掌书记命苦啊,陪主子造反是日常,帮主子背锅是义务,遇事顶缸,孩子替养,当年谢安嘲讽郗超入幕之宾时,是不是咱们的命运就注定了,唉——”   冯相目送卢质离开,动作迅速地拿过手札,一目十行地浏览过,然后涂抹修改了几处,把手札放回原处。   等做完,冯相拿着烛台退出来,锁上门。   看着手中的钥匙,这政事堂的钥匙只有四把,先帝时,除了当时两个宰相,先帝特地给了卢质一把,他一把,后来当今陛下登基,他拜相,这一把算是名正言顺,而卢质那把,皇帝也没提过,想不到,今日竟被他堵了个正着。   冯相叹了一口气,撑着烛台回去了。   *   沧州节度使府   “我爹是先帝的心腹?”林风瞪大眼睛。   孔循嘴角抽抽,“你这么惊讶干什么,这不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么,先帝没称帝前,你爹就是其掌书记,先帝称帝后,你爹是先帝的翰林学士,当年在朝上,你爹和先帝出则同舆,入则同席,当时朝廷初立,诸事繁杂,所有政令诏书,一概出自你爹之手,你爹是先帝心腹这事,是铁板钉钉的。”   林风惊呆了,他爹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可先帝不是兵变登基么,登基后居然没趁机宰了他爹这个先帝心腹,这不科学啊?   孔循看着林风的表情,笑道:“大概你爹人缘好吧!”   人缘好,这种政治大事人缘好管用?林风怀疑的看着孔循,你莫不是驴我。   孔循笑了,“关键时候还是挺管用的,当初先帝一死,京中大乱,多少人趁乱下手,再加上陛下有意清洗,和先帝有关的官员将领几乎无一幸免,可你爹趴先帝尸体上吐血晕了一天,旁边皇帝这边将领站了一片,愣没一个人上去补上一刀,还是后来皇帝来了,看了你爹,忙找了个太医,这才救活你爹。你看,人缘好重要吧!”   林风叹为观止,原来他爹人缘竟然好到如此地步,不过,林风看着孔循,“这些你怎么知道?”   孔循神秘一笑,“你知道你爹这次为什么帮我求情么?”   林风摇摇头,这他哪知道。   “因为当年我一时心善,当年我还是有汴京刺史,汴京是洛阳门户,当时先帝和陛下兵戎相对,谁先夺了汴京,谁就能胜,所以我当时就大开城门,等着谁先到献城给谁……你那是什么眼神,他们两兄弟争天下,关我一个外臣什么事!”孔循瞪林风。   林风忙举手,“您说得有理,您接着说!”   “可我还没等来那两位,居然先等来你爹,你爹当时刚刚守完孝,接到吏部起复,也不知道路上听到什么消息,居然日夜兼程从河北赶来,当时我好心,就拦下你爹,告诉他他已经离朝三年,无论那两位有什么事,也牵扯不到他,让你爹干脆在汴京歇一日,等局势明了了,再依附胜的那个好了,结果你爹那个死心眼的,非要进京,我看他如此,就抬抬手让他过去,后来宫里又发生宫乱,先帝被流矢所伤意外身死,你爹虽然没能见到先帝最后一面,不过还是记我这个人情的。哎呀,人果然得时不时积点德,你看,如今这不就用上了么!”孔循自得的说。   林风看着孔循一脸我赚了的表情,嘴角抽抽。   不过转念间,林风无语,“孔使君,您一个节度使,和我一个校书郎说这些好么?”   “本使君又没和外人说,”孔循伸手捏捏林风的脸,“再说,要说这朝中之事,没人比你爹知道的更多的,你回去问你爹还不是一样知道。”   林风“哦”了一句,这倒也是,不过,一想到冯相,林风脸跨下去,他才刚害得冯相被弹劾,哪有脸回去见人啊!   “你这小子怎么又不高兴了,可是还担心你爹的事,哎呀,你不用担心你爹了,这事要搁别人身上,铁定完蛋,可搁你爹身上,也就不痛不痒,你爹人缘好,没人瞎提这事的,再说了,你爹当宰相也不是靠以德服人啊!”   林风疑惑,“不靠以德服人,那靠什么?”   “当然是钱了!”孔循笑道:“你知道当年陛下为什么力排众议让你爹为相,因为当初朝廷已经整整五个月没发俸禄了,军队更是没有一丝军饷,大家都快二次兵变了,结果你爹一上台,大家俸禄有了,军队军饷有了,陛下的国库有钱了,所以看在每月月俸份上,你这点事,大家也就当个乐子,笑笑算了。”   林风眨眨眼,这也行。   孔循笑着拍拍林风,“所以,你这孩子,开开心心出来玩玩就行了,你爹让你出来,想必也是让你出来避避风头,散散心,就别想那么多了。”   林风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原来这事没他想的那么严重,还好还好。   可一想到李琪,林风又不安,“那李琪,他会不会一直抓着此事不放。”   孔循嗤笑一声,“那老头,你不用管,你当他和你爹的恩怨真是因为相位而起,那是那老头心虚,当年陛下登基,先帝下葬,那老头为了讨好陛下,正任太常卿的他上书给先帝拟谥号“厉”,你爹知道后,差点从宫里出来撕了他,后来还是你爹给先帝定了谥号,再后来相位之事,那老头就觉得你爹是故意报复他,呵,不过是他心虚罢了。你不用担心他,他就敢出其不意搞点小动作,不敢硬碰你爹,你爹当年就把他治怕了。”   林风没想到这事还有如此内幕,不过听孔循这么一说,林风觉得他爹好厉害!   孔循还在那感慨,“李琪那家伙就是没脑子,你爹当年虽然半死不活,可只要还有一口气,谁都知道先帝的事戳不得,那家伙居然还敢上次踩一脚,真当你爹死了啊!”   林风不由问,“我爹很厉害?”   孔循摸摸林风的头,“因为先帝,你爹的事不好说,也没人敢在外面提,不过当年新朝初立,论功行赏,文臣,你爹排第二,第一,是先帝父王的掌书记卢质,也是先帝和当今圣上的太傅,不过这人胜在资历,真算起来,你爹是第一。”   林风震惊了,“那我爹,岂不是开国功臣?”   “是啊,而且还是有封地的那种,你小子还不知道吧,你爹封地比皇子还多,话说你爹天天当宰相,大家都快忘了这事,对了,你爹爵位升到哪了来,”孔循扒着手算了算,“开国男、开国伯、开国公后来加封鲁国公,陛下登基时改封秦国公、后来授开府仪同三司,再后来天下大丰收,一下解决了国库赤字,皇帝太过高兴,给累封到瀛州郡王,哦,好小子,你爹还个王位呢!不过可惜,你是庶子,这个应该是你嫡兄继承,但你可以荫封一部分封地啊!”   林风瞬间被这个彩蛋砸晕了。   我的亲娘来,娘您当年是怎么睡到这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的! 第19章   有了孔循这一席话,林风终于放下心来,也有心思在沧州玩了。   因为这次孔循回京有冯相的美言,孔循一家对林风很是热情,不仅孔循,就连孔夫人和孔家几个小子也对他很是热络,几人更是丝毫没对林风身份有什么异样表现,所以林风和孔家几个小子也很快打成一片。   如此在沧州停留了大半个月,孔家收拾好东西,一家人才和宣旨的大臣一起启程回京。   又走了大概一个月,一众人终于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宣旨的大臣就算完成任务了,直接拍拍手回三省复命了,孔循一家也准备先进宫谢恩,然后在京城安顿下来,只有林风,又尴尬了。   他得去哪啊?   好在孔循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见林风如此,就叫来自己夫人,“毕竟陛下金口已开,风儿直接回冯府有些不妥,你带着他先去宫里看看三皇子妃,我去面圣后,见到陛下或者冯相,问一句再做处置。”   于是,林风就跟着孔夫人和孔家几个儿子女儿,进了宫。   进宫的路上,孔夫人先给林风点了一下宫中的情况。   皇帝登基时因为年纪已大,登基后并没有大选嫔妃,宫中高位嫔妃,大多是皇帝登基前府里的旧人。   当年皇帝未登基前,有一正三侧四位妻妾,正室是曹夫人,侧室是魏夫人、夏夫人、王夫人。   曹夫人就是如今的曹皇后,当初皇帝登基前,有一子一女,只是其子在当年那场兵变中死于非命,曹皇后也因此打击一病不起,这些年一直病殃殃的,莫说打理后宫,就连平时宫宴,都不怎么出来。   不过曹皇后和皇帝是结发夫妻,皇帝一向很敬重皇后,再加上曹皇后还有一女,女婿更是多年跟着皇帝南征北战,所以曹皇后虽然常年病弱,整个后宫却无人敢轻视。   所以他们这次去,虽是看三皇子妃,但得先去见皇后,以示尊重。   除了皇后,还有潞王之母魏夫人,登基后追封德妃,两位皇子之母夏夫人,登基后封贤妃,这两位年纪本就和皇帝相当,甚至魏夫人比皇帝还大,所以陆续已经在皇帝登基前后过世,如今宫里,只还剩比较年轻的王夫人,淑妃。   王淑妃早年曾是伪朝一名将的妾室,后来这位和当年还是节度使的皇帝对阵,被皇帝揍得落花流水,后来就郁闷死了,先帝登基后,皇帝进京,听着老对头家里有一位美貌贤惠的妾室,比较善于打理家务,正在守寡,皇帝干脆就顺手替老对头照顾了一下孤儿寡母,把这个美貌的妾室娶回了家。   果然,这位妾室一进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伺候得好曹夫人,打理得各种家务,竟得到皇帝和曹夫人一致好评,所以皇帝登基后,虽然这位王夫人既无子嗣,还是改嫁,依旧稳坐四妃淑妃之位。   如今宫里,也是这位在打理。   所以这位也得拜访一下。   林风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管理型人才,到哪都吃香的。   孔夫人给林风介绍完,马车也到了宫门外,孔夫人带着林风和一众孩子下了车,递了牌子,过了一会,一个内侍出来,引着众人进去。   众人跟着内侍走走停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来到后宫,到了曹皇后的宫殿。   “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正在偏殿做针线。”内侍低声提醒了一句。   孔夫人会意,塞了个荷包给内侍,“多谢公公提醒。”   内侍接了荷包,就进去通传,很快,一个宫女出来,引孔夫人一众人进去。   进了偏殿,林风跟在孔夫人身后,微微抬头,就看到里面榻上,一个身穿寻常衣物的妇人正在绣着荷包,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宫装清丽佳人正在她下首帮她挑着丝线配色。   两人在一起,竟然甚是温馨。   林风眨眨眼,寻常人家妻妾都没和谐到这种程度,这位大名鼎鼎的王淑妃,果然名不虚传,而且让林风有侧目的是,这位王淑妃的容貌,竟然不逊于他娘,林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和他娘样貌相当的。   看到孔夫人进来,宫装美人抬头,笑着对身边的曹皇后说,“娘娘,孔夫人来了。”   曹皇后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放下荷包,在王淑妃扶着坐正身子,“亲家母来了,来,赐坐。”   孔夫人忙说不敢当不敢当,这才带着一众孩子坐下。   孔夫人坐下,就笑着说:“臣妇听到三皇子妃初有身孕,心中不胜欢喜,恰好陛下准了我家夫君回京,这才一回京就进宫叨扰。”   曹皇后对三皇子妃有孕也很高兴,“你是她母亲,来看看是应该的,厚儿媳妇有孕,陛下和本宫也很欢喜,你一家既然回来,若是有空,不如去多去看看,你生养过,也可以多照应一下厚儿媳妇。”   孔夫人听了不胜欢喜,她本来就想照顾,只是碍于闺女住在宫里,不好常常进宫,如今有皇后这句话,别人再不敢多闲言碎语。   林风站在后面,也有些惊讶,没来之前,他都做好皇宫大院,规矩森严,皇家高高在上的准备,可如今一看,皇宫虽然有些规矩,但无论皇后后妃,都很和气,尤其皇后,林风看着,竟和寻常富贵人家主母没什么区别。   孔夫人说完正事,又陪着皇后聊了会天,还说起这些年在沧州的一些趣事。   皇后笑着说:“这些年除了厚儿成亲,你们家回来一趟,竟也好多年没好好见见了,本宫瞅着,你们家人丁又兴旺了不少。”   孔夫人听了,忙让几个年幼的孩子出来拜见皇后,这些年她和夫君在沧州没事,还真没少造人。   皇后看着这些孩子挺高兴的,对身边淑妃说:“你去开库房拿些南边进贡的小玩意来,给这些孩子,小孩子家的,看着怪可人的。”   淑妃笑道:“上次南边进贡一批珊瑚珠子和布料,很是新奇,臣妾看孔家这几个孩子有男有女,男孩赏珊瑚,女孩赏布料,让他们弄着玩可好。”   皇后听着很满意,“你去安排吧!”   淑妃于是叫来贴身宫女,解下钥匙,让她去拿。   皇后看着挺喜欢孩子,不仅一一问了几个孩子叫什么,连孔家几个大的也都过问了两句,只是等看到林风时,愣了一下。   “这个孩子?”   孔夫人忙说:“娘娘,这是风小郎君。”   皇后愣愣地看着林风,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旁边王淑妃反应比较快,忙小声说:“娘娘,你忘了,汴京时,冯相和陛下那个孩子。”   皇后却恍然未闻,拉着林风,轻声问:“你多大了?”   “这个月,刚十七。”林风回道。   “十七,”皇后喃喃念叨一句,“我儿当年也是刚刚十七。”   说着,皇后痴痴地看着林风,眼泪就下来了,“我的审儿啊!我的审儿当年也是这个年纪,就再也没回来,我的儿啊!”   ……   所以等皇帝带着冯相孔循到后宫时,就看到整个中宫一片兵荒马乱。   皇后抱着林风哭得死去活来,王淑妃和孔夫人一左一右在旁边苦苦相劝,旁边宫女内侍安慰的,端盆的,打帕子的挤了一屋,最外面,孔家一众孩子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刚迈进门槛的皇帝和冯相孔循懵了,皇后宫中,这是出什么事了? 第20章   “这是出什么事了?”皇帝大步走进来。   王淑妃正着吃力地扶着皇后,一见皇帝来了,忙说:“陛下,快来劝劝娘娘,娘娘看到风小郎君,一时想起……大殿下,正哭呢!”   皇帝一愣,忙走过去,从淑妃手里接过皇后,“茵娘,好好的怎么又伤心了。”   皇后放开林风,扑到皇帝怀里,“大郎,我们的审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皇帝抚着老妻的背,看向王淑妃。   王淑妃忙小声说:“刚刚娘娘见了风小郎君,问了年龄,风小郎君说刚十七,娘娘就想到了大殿下。”   皇帝叹了一口气,审儿当年,也是才过十七的生辰,难怪了。   皇帝拍拍老妻,一时间也伤感起来。   大概是有了丈夫的安慰,皇后哭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王淑妃忙手疾眼快接过旁边宫女手中的帕子,递给皇后。   皇后擦了把脸,这才缓了过来,只是神色还是厌厌的。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安慰道:“咱们还有永宁,茵娘,你要撑住啊!”   皇后想到女儿,这才仿佛活过来,抬起头,正巧看着旁边的林风,对皇帝随口感慨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模样竟和审儿当年有几分神似,尤其这身白衣,看到他仿佛看到我的审儿。”   皇帝一愣,转头看着林风。   旁边冯相突然开口,“娘娘,这是犬子,犬子无状,不小心惊扰了娘娘,还请恕罪。”   皇帝本来正看着林风,心道皇后这么一说,仔细看看,还真有点隐约像审儿的模样,难怪他之前看这孩子有点面善。   不过皇帝也没多想,十六七岁的小子,不都这个样么,再加上冯相一打岔,皇帝就回过头来笑着对冯相说:“不碍事,皇后看到风儿这年纪,难免想起审儿,不是这孩子的错,对了,冯相,你这孩子,打算怎么安置?”   “这事臣已经和夫人说了,等会臣领他回去。”   皇帝笑道:“你这么多年也没个妾室,本以为你夫人……想不到也是贤惠的,既然你安排好了,那朕也就不操心了。”   冯相拱手,“让陛下费心了。”   皇帝看着皇后有些精神不济,就说:“本来孔循今儿来,朕打算让厚儿和他媳妇一起来聚聚的,不过皇后今日精神不好,改日子吧。”   冯相和孔循一家会意,行礼告退。   ……   马车上,林风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冯相。   这位也是双眼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爹?   如果是,这位可是一国宰相,搁在上辈子,就是国家总理啊!   想到这,林风心一抖。   难道黑雾非要他找亲爹,原因在这?   林风偷偷看冯相时,冯相就察觉到了,看到林风一抖,冯相伸出手,摸了摸林风的衣服,温和地说:“这才刚入秋,觉得冷了?”   “没有,没有。”林风忙摇摇头,随口找了个理由,“只是刚才在宫里有些紧张,都怪我,不小心引得皇后娘娘伤心。”   冯相摸摸林风的头,“没事,不是你的错,皇后娘娘只是想起了大殿下。”   “大殿下?”   “就是先帝的养子,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长子。”   “先帝的养子?”林风很诧异,不是皇帝的嫡长子么,怎么还是先帝的养子,甚至介绍时还放在人家亲爹亲妈前面。   “先帝当年打天下时,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开始时没有儿子,就想养个侄子当儿子,就看上了他大哥,也就是当今皇帝的长子,那孩子打小聪明伶俐,长得又和先帝有几分像,先帝喜欢得紧,就经常抱回去养,后来先帝虽然有了儿子,对那孩子喜爱也不减,登基后更是想认成自己儿子,只是陛下当初虽然只是节度使,可就这一个嫡子,当然死活不肯,不过后来先帝还是给记在了自己名下,甚至偷偷给改了名字,把当今陛下气得跳脚。”冯相想起这桩往事,露出一丝笑意。   林风听了嘴角抽了抽,原来天底下最喜欢认儿子的是先帝啊,自己大哥家的儿子都抢,还抢得是嫡子。   “不过这位大殿下能让亲叔和亲爹争,想必也很优秀吧?”   冯相微微点头,“说起来,大殿下真是皇子一辈最出众的一个,虽然有先帝一路提拔,可才十七岁,就做到御林军金枪指挥使,只可惜当年那场兵变,唉……”   “当年兵变到底怎么了?”林风不由问。   冯相一顿,淡淡地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   林风忙闭嘴,心里嘀咕,孔循说有什么问他爹,可他也得有这个胆啊。   林风也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坐在车上。   过了一会,马车驶进冯府门前,冯相领着林风下车。   冯相直接带着林风进去,一路穿过回廊,到了正院,然后掀开帘子进去。   屋里,一个妇人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看到冯相进来,带着孩子起身,“夫君回来了。”   看到林风,妇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地说:“这是风儿吧!”   林风本来还有些担心,见状放下心来,忙行礼,“见过夫人。”   冯夫人笑着说:“我听夫君说过你的事了,既然来了,就在府里住下吧,我已经让人打扫出了西跨院,你年纪不小了,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有个自己的院子住着也舒坦。”   林风有些受宠若惊,“都听夫人安排。”   冯夫人叫来管家,让管事带着林风先回院子休息。   等林风走了,冯夫人让孩子们都下去,走到冯相身边,替丈夫脱了官袍,“你的事,我向来不多问,只是这孩子,你虽然闭口不言,可我约莫也猜出几分,如今平儿他们还小,你这当爹的,也当心些,莫要连累家里几个孩子才是。”   冯相看着目光清明的冯夫人,叹了一口气,“知道瞒不过你,放心,过几日,我就让他离京,这几日,就辛苦你照顾了。”   冯夫人松了口气,“夫君放心,妾身会照顾好他的。”   *   林风自从那日跟冯相回来,就在冯府住下了。   刚开始,林风还有些不安,深怕相府大院,规矩多,可没两天,林风就发现他想多了。   冯府不仅规矩不多,甚至简单到令人不敢置信,冯府后院,就一个冯夫人,六个孩子外加几个年纪很大的婆子。   林风也是这时才知道,他刚认的这个爹,居然是位古代的一夫一妻执行者。   而且比起许多因为怕老婆、敬重老婆,被迫一夫一妻,他这个爹冯相,是自己主动一夫一妻。   因为冯相觉得,天下战乱已久,百姓流离失所,本来女子就生存艰难,他已有妻子,更不该因为身份多占女子,使他人无妻,所以这么多年,但凡别人送他女子,包括先帝皇帝赏赐,他都把女子送回娘家,并且赠送一份嫁妆,劝女子的父母宗族好好给女子找个婆家,莫让流落在外,若是有战乱流落在外不记得家人的女子,冯相也会先送到尼姑庵,再送一份嫁妆,让她自己找个看中的嫁了。   冯相和夫人成亲快三十载,满朝文武甚至都不知道冯夫人贤不贤惠,因为这么多年,外人送给冯相的女子,冯夫人从来就没见过,还没进冯家门,冯相自己安置没了。   林风知道后,都震惊了,原来古代,就有人认识到一夫一妻制对稳定社会稳定人口的重要性,并且身体力行做到。   一时间林风都不知道该赞冯相有远见,还是该赞冯相品行过人。   再加上冯相平素节俭,也没什么享受念头,所以偌大的后院,就冯相老婆、孩子和他老婆当年出嫁时带的几个陪嫁,别的,真是再没人了,端得是整个家里再简单不过。   当然,这是后院,前院,冯相自己还是有一些侍卫下人,外面,也有朝廷特地给宰相派的御林军巡逻,这些都是宰相配置,冯相都不少。   因此住在冯府,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既没什么规矩,还绝对安全。   所以林风住了两天,就混熟了,也不再拘束,往常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还把自己的枪法练起来了。   说起来,他都好久没练武了,当初在曹家,他一直没敢暴露自己会武,也没敢练枪,可把他憋坏了。   这日,清晨,林风又和往常一样,畅快淋漓的舞了一遍枪法。   突然,林风觉得背后汗毛倒立,忙停下,一扭头,就见冯相冷冷地看着他。   林风一哆嗦,“怎么了?”   “你这枪和枪法,谁给你的?” 第21章   “啊?”   冯相走过来,伸手握住枪杆,只看了一眼,就抬起眼,“这枪,你哪来的?”   林风刚要回答,突然第六感警觉,话到嘴边顿了一下,“这枪……呃,我花钱买的。”   “买的?撒谎!”冯相突然冷声斥道,“还不说实话。”   林风只觉瞬间压力倍增,整个人都快吓尿了,自从见冯相,冯相一直是那种淡雅温和的人,对他很亲切,可现在,看着面色冰冷的冯相,林风突然觉得,他下一句要说不好,冯相可能要弄死他。   林风几乎哆哆嗦嗦地说:“一个长辈送的。”   “什么长辈?”   “隔壁李叔。”   “多大年纪?”   “和您差不多。”   冯相松开手,看了林风一眼,“少用这把不吉利银枪”,转身回去。   冯相一走,林风一屁股坐地上,呜呜,刚刚冯相太吓人了。   林风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看透了,别说撒谎,连点停顿都不敢,这就是当朝宰相么,果然能不愧是能坐上这个位子的大佬。   “对了,李叔!”林风突然一骨碌爬起来,他刚刚不小心把李叔卖了。   林风忙跑回自己院子,“小安,小安!”   小安正在给林风收拾屋子,忙跑出来,“小郎君,怎么了。”   林风一把抓住小安,低声说:“你快偷偷出去,回老家一趟,见到李叔,让他出去躲躲,告诉冯相可能会找他麻烦,顺便问问他,他是不是和冯相有什么旧怨。”   小安一脸懵然,“啊?”   林风掏出一块银子塞小安手里,“别问了,你快去。”   小安虽然平时傻傻的,好在足够听话,立马拿了银子,就往外走。   林风在后面小声叮嘱:“出去别直接回家,偷偷绕两圈,注意别让人跟上。”   ……   冯相回到前院,直接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冯相走到一排书架前,从其中一个格子中拿出一本书,然后走到里面桌子后坐下。   坐下后,冯相翻开书,从中抽出一张户籍文书,如果林风在这,就可以看出这张就是他给曹刺史的那张。   冯相拿着这张户籍文书看了看,尤其在家中人丁和住址还有里长担保几处停了下。   “李虎!”冯相叫了一句。   一个护卫打扮的中年男子立刻进来,冯相把手中的户籍文书给他。   “去查查这张文书上所有的人,包括街坊邻居,尤其是一个姓李的中年男子,另外,林风这十七年的怎么生活的,见过什么人,有什么人去找过他,本相要详情。”   “是,”李虎接过文书,什么都没多问,就拿着出去了。   冯相略微沉吟了一下,从旁边拿出一张纸,提笔给卢质写了一封信。   *   林风在屋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他一会好奇冯相到底认不认得李叔,两者有何恩怨,一会又担心李叔会不会被冯相找麻烦。   毕竟一个是宰相,一个是普通百姓,要两人真有什么,李叔肯定是没招架之力的。   林风在心中默默祈祷,小安可跑快点,并且躲掉冯相的人,去给李叔提个醒,让李叔能躲起来。   只可惜林风此时还是小市民思想,以为查人都像电视剧那样派人跟踪,派人打听,却忘了,对于冯相这种身份,直接让手下调个档案,审问个里长,林风整个人,就能被扒得一干二净。   不过,林风此时还没想到这些。   所以他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干着急。   终于,在忐忑不安一天后,林风实在受不了了,林风一咬牙,决定去问问这把银枪到底怎么了,顺便打听一下,冯相和李叔到底有没有过节。   林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去前院找了冯相。   找到之前,因为早晨的事,林风还在寻思冯相会不会不高兴,可等找到冯相时,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冯相正悠闲在书房里看书。   一国宰相都这么闲么?   林风嘀咕了一句,敲了敲书房开着的门。   “进来吧!”冯相看着书,随口说。   林风抬脚迈进门槛,就看到一排排书架,林风有些诧异,这冯相的书房,怎么和个图书馆似的。   林风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就见每排书架都摆放着许多书卷,不同的书被分类摆放,还有标签,林风一眼扫过,发现经史、典章、游记、话本一应俱全,越看越像个小型图书馆。   不过想到这是冯相的书房,林风忙收回眼,书房可是很私密的地方,尤其还是宰相的,他可别看到不该看的。   冯相正在看着书,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没事,你要喜欢看书,随时来都行,本相向来不在家中处理公务,这书房,只是本相平日看书的地方。”   林风诧异,寻常官员,尚且在书房存些重要书信、处理一些不方便处理的公务,堂堂宰相府的书房,却从不处理公务,可以随便进?   林风半信半疑,走过去,就看到冯相正在看一本话本。   林风瞄了一眼,竟然好像是个断案的。   冯相看林风瞅,“这是刑部员外郎和郎中写得《疑狱集》,刚出了第二卷 ,很不错,你有空可以看看。”   林风嘴角抽了抽,原来冯相也追探案小说,还是连载。   不过看着冯相心情不错,林风压力也小些,就小心翼翼说:“相……爹,我可以问您件事不?”   冯相看着书,“你是想问你那把银枪?还是想问别的。”   林风老老实实说:“都有点想问。”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那关于银枪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风摇摇头,“枪是李叔借我的,我就觉得这枪挺好的,是枪中精品,我原来想买把好枪,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比这把好的。”   冯相看着林风,突然笑了,“这把枪岂止是枪中精品,它是枪中极品,天下的银枪,还真没其他枪能比得上它。”   林风张大嘴巴,“这么好?”   “这枪,从开始,就只有八千杆。”   “哦,八千杆,等等,”林风瞪大眼睛,“八千!”   他一枪难求,居然有八千杆,那是不是除了李叔这杆,他可以高价再买一杆枪了。   林风眼睛瞬间亮了,“爹,这枪哪还有?”   “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年是高价再买一把啊,这把枪是我借李叔的,得还的,爹,你快告诉我!”林风焦急地说。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没了。”   “啊?”   “按理应该都毁了,”冯相淡淡地说,“只是没想到你这还剩了一杆。”   “毁了?”林风一听跳脚,“都毁了,怎么毁了,谁毁的!”   “我!”   “谁?”   “本相!”   林风一个激灵,看着冯相。   冯相平静地说:“本相亲自下令,全部焚毁了。”   林风张张嘴,“为什么?这么好的枪……”   冯相望着窗外,“它不吉利。”   林风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突然觉得无比愤怒,就像小孩子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玩具,却被大人一脚踩坏。   “什么不吉利,它只是一个兵器,您身为一国宰相,怎么这么迷信,再说,天底下哪个兵器不粘血,要按你这个说,岂不是天下兵器的都不吉利!”   林风脱口而出,不过话一出口,林风就后悔了,忙看着冯相,他不会挨揍吧。   却看到冯相愣了下,叹气,“是啊,它只是一个兵器,哪有吉利不吉利的,终究是本相着相了。”   林风看到冯相这样,一时反而不好说什么,不过还是忍不住问:“您为什么觉得它不吉利,还有,您既然知道这枪,知道它是哪来的么?”   林风心里打着小算盘,虽然冯相把枪烧了,可只要知道这枪哪来的,他完全可以找去再造一杆啊!   冯相回过神,“这枪叫银枪效节枪,取材于河北魏博魏州城外山中,因为枪杆的木材极为稀少,当初造这枪的人,遍寻整山,不过造出八千杆,并且在造后,担心有后人效仿,直接把整个山林烧了。”   “烧……了?”林风差点咬到舌头,“这人有病啊,干这种断子绝孙的事!他没后代啊,不知道给子孙后代留点!”   “你还真说对了,他确实无儿无女,断子绝孙,而且如果他当初有子嗣,也不会嚣张到举一藩镇之力造这八千杆枪,你可知道这八千杆枪的造价,如果不是魏博当年富的流油,换个别的藩镇压根造不出来,就算先帝登基前,他都没这个钱。   这八千杆枪,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快要死的人,看到自己无后,还有偌大的家财,突然觉得不甘心,就想造一支旷世奇兵,这要不是没后,谁这么疯!”   林风张大嘴巴,果然是疯子干出来的事!   “那这支旷世奇兵成了么?”   “算是成了吧,那个人造好枪,就从自己亲卫中挑选八千人,组成银枪效节军,日夜操练,很快,就成为中原一支奇兵,可惜,没两年,那家伙就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病死了,他把世间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该玩的都玩了,该花的都花了,然后他死了。”   林风听了眨眨眼,这……   “他一死,他的藩镇顿时群龙无首,可他的这支神兵却留了下来。”   “那岂不是很多人去争?”林风兴奋地说,这简直就是电视剧中屠龙刀倚天剑啊!   冯相看了林风一眼,“争着去死么,银枪效节军虽是那人亲卫,却都是魏博本地人,那人一死,银枪效节军就成了地头蛇,凡是来赴任的节度使,但凡这些人看着不顺眼,没几天就成了枪下之鬼,凡是来赴任的,没有不战战兢兢的。”   “还能这样!”林风震惊。   “兵强而主弱,就是这个局面,到了后来,甚至有一首民谣,长安的天子,魏博的牙兵,天子不一定管用,牙兵却一定管用!”   林风嘴角抽抽。   冯道看着窗外,“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觉得它不吉利了吧,因为从一开始,它就是噬主的。”   “可这个……”林风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冯相也没想听林风说什么,自顾自说下去,“后来,在银枪效节军再一次和自己的节度使冲突时,当时还是晋王的先帝,正巧在和另一个军队对峙,那个节度使是对方的人,银枪效节军弄死了那个节度使,怕那边出兵讨伐,就求援先帝,先帝当年单骑入营,一枪挑杀了对方头目,随后大军包围,才按下这个刺头,从此把这支奇兵收于麾下。”   林风听得惊心动魄,跑到对方军营挑杀大将,这位先帝,是个狠人啊!   “其后先帝重整银枪效节军,去弱留良,整成五千,这五千,后来就成了先帝亲卫。先帝征战十年,这五千银枪效节军随先帝破契丹、破伪朝,大小上百战,这支军也随先帝,名震天下。”   “好厉害!”林风眼中崇拜不已,“那后来呢?”   “后来,先帝打下天下,登基称帝,银枪效节军也转成了御林军。”冯相淡淡地说。   “成了御林军?所以他们现在在皇宫,保护皇帝?”林风一阵激动,就想去弄一杆枪,浑然忘了冯相之前说的。   “没有,他们叛乱了。”   “啊?”   “十七年前,他们劫持当今皇帝,逼得当今圣上造反,还制造宫变,害死了先帝。”   冯相回过头,看着林风,“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该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这杆银枪,怎么来的。””   林风:…… 第22章   林风几乎同手同脚走出书房,一路飘回自己院子。   呜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在自己院子里恍惚了半天,林风终于回过神来,忙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不小心透漏什么。   结果悲催的发现,他几乎啥都说了。   但可喜的是,因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其实啥也没说出来。   一时间,林风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心塞。   缓了一会,林风开始寻思这件事。   他本意是想去找冯相打听一下银枪和李叔的事,可虽然打听到了,却是最坏的结果,那就是李叔可能是当初反叛的银枪效节都的一员,也难怪当初冯相看到他的银枪是这个反应。   想到李叔可能是反贼余孽,林风有些慌,这要是真的,李叔可怎么办?   不过话说银枪效节军虽然叛乱,可不是扶持当今皇帝登基了,按照当今皇帝的身份,这银枪效节军也算有功吧!   怎么听意思反被清算了。   而且当初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银枪效节军为什么会突然反叛?   林风只觉头大,这事怎么越问牵扯越多了,而且好像怎么都绕不过十七年的那场兵变。   看来要想弄清事情真相,就必须问清楚十七年前那场兵变。   可找谁问,他新认的爹冯相肯定知道,可经过刚才书房那一出,现在他看到冯相就腿软,哪怕冯相愿意说,他也不敢再去问。   林风挠挠头,深恨自己上辈子学什么IT,他当初就该报刑侦,要单有点刑侦能力,别说十七年前的事,亲爹都找到了。   果然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大学报志愿真的很重要!   正纠结着,突然,林风一拍脑袋。   等等,他好像想岔了,十七年前那场兵变,真的能算秘密么?   因为周围的人都对十七年前的事一语带过,或者忌讳不言,让林风对十七年前那场兵变有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可十七年前是兵变啊!   是先帝去世,当今皇帝登基的大事,是国家大事啊!   国家大事有秘密么?   鸦片战争、七七事变,这种上百年的大事,后世书上都记载的清清楚楚,就连玄武门事变,大家还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历史大事,本身就不是秘密,因为见证的人太多!   所以十七年的事,压根不是秘密,毕竟整个朝堂的朝臣都亲身经历。   至于大家都不愿意说,更大的可能并不是因为他是秘密,而是因为事关当今皇帝,大家怕说多了犯忌讳。   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林风眼睛一亮,所以十七年的事,他找任何一个朝臣,其实都能说个七七八八,只是越位高权重的,知道的可能越清楚。   想到这,林风豁然开朗,简直想给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所以他现在只要找个其他的朝臣打听一下就行了。   不过,这事找谁问呢,得敢告诉,还不能把这事当回事,省得他被追根刨地。   林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孔循。   ……   “哈哈哈,贤侄你怎么有空请我喝酒啊!”孔循摇着扇子,一身富贵闲人打扮的走进来。   林风忙起身,殷勤得走过去,扶着孔循坐到桌上,“之前在沧州,多劳孔伯您照应,如今小侄已回家,于情于理都得请您一顿感谢一下,略备薄酒,还望孔伯不要嫌弃。”   “你这孩子有心,我这做叔伯的哪有嫌弃的道理,”孔循笑着拍拍林风,“行啊,小子,会来事,是个知好歹的。”   林风和孔循一起坐下,林风给孔循斟上酒,“这第一杯酒,多谢孔叔让小侄去您那避风头,要是当初直接回京,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呢,哪里有如今回来这般安宁。”   “哎呀,这事可不敢居功,这是你爹的安排,对了,回来一切都好吧,在相府住的可还适应,”孔循凑进林风,小声问:“冯夫人可好相处?”   林风忙点点头,“夫人待我很好,一应和大郎他们都一样,我本来没见夫人也很忐忑,怕被说道,谁想见了,夫人很温和,什么都没说。”   孔循摸摸下巴,“想不到冯夫人还是个贤惠人,冯相好福气。”   林风嘴角抽抽,他算看出来了,这孔循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资深八卦爱好者。   你说你一个节度使,还曾做过枢密副使的,这么关心同事老婆贤不贤惠,同事家宅安宁不安宁干什么。   这事和你有毛关系啊!   孔循话一出口,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妥,忙一把揽过林风,“大侄子,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看你这个可怜的娃,一个人进相府,冯夫人要是个善妒的,你日子以后多难过,如今知道冯夫人是个贤惠的,大伯也替你放心了。”   林风呵呵两声,你能自圆其说就好。   不过林风随及就故作哀愁地叹了一口气,“嫡母待我很好,可是……”   “怎么了?”孔循忙问,“你那些兄弟欺负你?”   林风摇摇头,“平儿他们还小,哪能欺负我,只是我好像惹父亲生气了。”   “啊?”孔循眨眨眼,“你惹你爹生气了,你爹那种好脾气,你还能惹他生气。”   林风心道冯相脾气好么,他怎么没看出来。   孔循看着林风闷闷不乐的表情很诧异,“你真惹你爹生气了,你干了什么,你弟弟当年跑皇宫弹琵琶,把皇帝都从宫里吓出来,你爹也不过风轻云淡拎回来,关门揍了一顿。”   “弹琵琶?”林风眨眨眼。   “就二郎那小子,一丁点大,你嫡母当时带着别的孩子外出,你爹在家看孩子,恰好陛下有事相招,你爹就带着孩子去了,结果你爹和陛下说事了,二郎那小子偷偷溜到旁边偏殿,正好看到一西域进贡的琵琶,拿起就是一阵狂弹,那琵琶弦是牛筋做的,你应该知道效果了吧,整个端明殿的人都被你二弟那震耳欲聋的魔音吓出来。   而且更要命的是,你二弟自此喜欢上了琵琶,还喜欢上了牛筋做琵琶弦的琵琶,有好一段时间,整个相府一条街都深受其害,最后你爹忍无可忍,严禁你二弟学琵琶,并且严令你二弟碰任何一把琵琶。”   林风目瞪口呆,二郎,厉害啊!   孔循笑着对林风说:“你看你二弟闯了这么大的祸,你爹都没生气,你也别多心,父子之间,哪有什么生气不生气。”   林风叹了一口气,“可我好像真惹他生气了,当时他脸色很难看。”   “你到底干什么了?”孔循好奇心真被吊起来了。   林风纠结了一下,“也没干什么,那天不是和孔伯母一起进宫么,去拜见皇后,也不知怎么的,皇后看着我居然想起过世大殿下,我有些不安,就问我爹,我爹就给我简单的说了说,正好说了点十七年前的宫变,我挺好奇地,就多问了两句,结果我爹突然就不高兴,这两日也不大理我,我这心里很忐忑,你说我是不是惹我爹生气了。”   孔循看着林风,“你特地请我喝酒,不会就是想问这个事吧?”   林风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了,才惹我爹生气。”   孔循看到林风的样子,顿时怜爱之心大起,直接说,“哎呀,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你爹生气就让他生气去,你别管他,十七年前那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天下皆知的事,就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居然还吓唬孩子,真是的。”   林风眨眨眼,“十七年前兵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循回忆了一下,“那件事,怎么说呢,简单的说,就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啊?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孔循挠挠头,“先帝二十二岁继承老晋王王位,以一城之地,百战而得天下,当初登基后,简直是威名显赫,再加上有爹和一群武将,大家都以为他会是旷世明君,唐太宗再世,可谁想到,他做皇帝三年就死于兵变。   说起这场兵变,其实还得从两年的旱灾说起,先帝刚登基时,刚开国么,挺混乱的,朝中秩序都不清楚,不过好在你爹冯相挺能干的,朝中大小事,你爹都能一一理顺,可惜没多久,你爷爷突然病逝,你爹就回去守孝了,你爹一走,朝中诸事就落到当时两个宰相身上,当时那两个宰相,虽然出身世家,也很有名气,可打理朝政的本事真不敢恭维,你爹走没多久,河北河南就相继出现大旱,如果你爹在,肯定忙着赈灾,安抚百姓,可那两个宰相,正忙着争权夺利呢,哪管这点小事,结果谁曾想,第二年又是大旱。   这一下,真是伤筋动骨了,本来朝廷就新建,国库就不丰,这一下,国库直接赤字了。   当时朝臣的俸禄和军队的军饷都发不起了。   先帝这才知道坏事了,就责令两个宰相想办法。   可两个宰相争权夺利在行,打理天下可不在行,两位宰相除了请罪,什么主意也拿不出。   先帝只好自己想办法,先帝是武力得天下,想的自然是武力的方法,当时西蜀国巨富,老国王刚死,新王是个天天玩女人的昏君,先帝就瞅上了西蜀的国库。   于是,当初西征就开始了。   当时陛下已经登基,不适合御驾亲征,西蜀又是小国,以先帝的兵力攻下不是很难,所以就抽调自己大部分兵马,去攻打西蜀。”   “西蜀打下来了吗?”林风好奇地问。   “当然打下来了,当时去的都是先帝精锐,两个月西蜀国就灭了。”   林风听了很是震惊,想不到当年先帝这么强。   “当时西蜀一灭,满朝欢呼,都觉得这下没事了,国库有着落了,可征西大军回来的很慢,因为当时征西大军主要是为了带回西蜀的国库,就是这一慢,出事了,当时契丹也遇到大旱,就南下劫掠,先帝就派当今皇帝去抵御契丹,当今皇帝当时不仅是先帝兄长,还是先帝座下数一数二的大将,所以没用一个月,就打退了契丹,然后进京报捷领赏,结果当今皇帝刚回京,河北魏博又因为旱灾发生了民乱,于是一事不烦二主,先帝又派陛下去平乱,但当时陛下的军队还在边关防着契丹呢,陛下是自己回来领赏的,于是先帝大手一挥,就把自己剩下的兵马给了陛下,还给了自己的精锐银枪效节军。”   林风精神一震,终于来重点了。   “可先帝和陛下忘了一点,银枪效节军大多数人,就来自魏博,而魏博人,出了名的护短,结果陛下领着先帝的银枪效节军和军队刚到魏博城下,还没开打,银枪效节军就反了,陛下身为主将,直接被包了饺子,成了阶下囚。”   “那后来陛下后来怎么当皇帝了?”   “魏博那群兵想造反,可造反是诛九族的,这些人怕万一不成,就想顶个锅在前面,就像当初汉朝萧何一群人想造反,把家世最差的刘邦顶在前面一样,魏博那群人就选了陛下,不过好像最开始选得不是陛下,是一个指挥使,结果那个指挥使直接吓晕了,就选了官更大的陛下。”   林风张张嘴,“这都行?”   “造反么,哪那么多讲究,叛军一路裹挟着陛下向京城,当然开始是裹挟,后来别管陛下是不是被胁迫,反正反叛已经成了事实,陛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最后也真反了。”孔循摊手,“所以有时过程不重要,结果是一样的。”   “那最后先帝和陛下决战了?”   “没有,陛下当时的军队还刚到汴京,离京城洛阳还三四百里呢。   宫里不是还有一些御林军么,他们本来就和银枪效节军关系密切,银枪效节军一反,他们心虚怕被先帝清算,突然反了,这就是当年的宫变。先帝和当年一众皇子甚至包括当今陛下的长子,都死于这场宫变。”   “陛下的长子,就是那天在皇后娘娘宫里皇后娘娘哭得长子?”   “是啊,就是这位大殿下,这位大殿下也是可惜,他本来能活的,当初当今皇帝起兵造反,他却在京中任御林军金枪指挥使,本来先帝完全可以抓着他威胁一下当今陛下,毕竟当今陛下就这一个嫡子,可先帝偏偏是那种很傲气的人,又很疼这个孩子,就对他说:“我和你父王的事,和你无关,你回你父王那去吧!”   这位大殿下这时是能走的,可偏偏两方敌对,各地都有兵把手,先帝那一方将领怕没了这个肉票,拦着不让他走,于是他走了一半,过不去关,只好又带人回去了,先帝居然没失望,反而高兴的说:“等我和你父王分出胜负,谁胜了你做谁儿子好了。”结果谁想到,这位殿下没死于先帝之手,反而陪先帝死于宫变。”   林风张张嘴,这位先帝,听着也是个性情中人。   孔循摸摸林风的头,“就是因为这一系列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才弄出一场谁都没想到结局的结局,当然,我们这些朝臣其实没什么感觉,就你爹,肯定接受不了,所以这事,你以后还是别在他跟前提了。”   林风点点头,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他现在跑回去救李叔,还来得及么! 第23章   林风出了酒肆,一边沉思一边往回走。   十七年前的兵变果然如他所想,不是因为机密,而是因为众人都不愿意提起。   冯相不愿意提,是因为先帝之死,心伤不想提,皇帝不愿意提,是因为当初上位太憋屈,征战一生,战功赫赫却被叛军所胁,简直是奇耻大辱,而群臣,大概是怕触皇帝霉头,也不敢乱说。   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叔怎么办?   林风问过孔循,后来那些银枪效节军怎么样了,孔循只回了一句:   “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冬天,就和当初的枢密使下令,迁银枪效节军去北方卢台戍城,后来,这支军就再无消息,不过人们发现永济渠水红了。”   林风叹了一口气,想也是,人家原来就是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身份有地位,却被这些人一朝胁迫成反贼,干那种要掉脑袋诛九族的事,哪怕最后造反成功,难道还指望皇帝能心生感激?   肯定坐稳皇位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这些银枪效节军吧!   想到李叔,林风愁得直挠头,李叔要真是银枪效节军,这还有活路么?   难道李叔真是当年去卢台戍边逃出来的银枪效节军余孽?   不对,林风突然想到一件事。   李叔遇到他娘,他不是还没出生吗?   他是皇帝登基那年九月生的,李叔遇到他娘时,他娘刚从教坊逃出来,也就是肚子刚显怀时,那不应该是四五月么,四月末先帝宫变身死,五月初当今皇帝于灵前继位,所以说李叔遇到他娘,应该正好是宫变前后,而不是第二年啊!   孔循说那些叛乱的银枪效节军后来一直等着封赏却不想等到死路。   林风眼睛一亮,这是不是说明李叔可能压根没参与叛变或者比较聪明提前跑了,再或者当时可能没有叛乱。   想到他娘当时说见到李叔一身伤,林风默默把提前跑划掉,所以他叔当初可能参与,但不一定叛乱,并且宫变后,就应该跑了。   林风挠挠头,他现在想,如果以这个理由找他爹冯相求情,能不能放李叔一马。   *   漆黑的夜里,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野兽的叫声。   李叔随手捡起一根柴,扔到前面的火堆里,火堆上,烤着他刚打的一只野猪腿。   突然,李叔耳朵一动。   “门外的朋友,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要进来就进来吧!”   嘎——吱,门被推开。   门推开的瞬间,李叔突然爆起,一脚把面前的火堆踹向门口,然后整个人从窗台窜了出去。   李叔刚一落地,被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李叔随手抄起旁边一根木棍,直接对上了几个黑衣人。   只是一对上,李叔就有些诧异,这些人的功夫,怎么有些眼熟。   不过李叔也没多想,直接一脚踢飞最近的一个,就朝着一边开始突围。   黑衣人虽然人数众多,下手却并不狠,再加上李叔武功过人,没一会,就搁倒几个,从包围中冲出去。   李叔一冲出包围圈,就向后山跑去,只要进了山,这些人别想抓住他。   可就在冲出的瞬间,突然一个人持枪朝李叔砸了过来。   李叔反手用木棍一挡,“啪”木棍应声而断。   李叔心中一糟,知道今晚八成逃不掉了。   却不想对面人突然收手,疑惑地出声,“李齐,是你?”   李叔一惊,这人竟然认识他。   对面的人却一把拉下蒙面,“李齐,你还活着?你不是当年死在宫里了么!”   李叔仔细一看,“李虎?你是李虎!”   “是我啊!”李虎激动地看着昔日好友,“你怎么在这?”   李叔苦笑,“手下叛变而不知,护主不利主身死,再加上叛军眼瞅着进城,我不逃还能做什么,这不一逃就躲了这么多年么!”   李虎同情地看着李齐,“你也别太自责,当初你也算给先帝尽忠诚了,代王进京后,抓了几个,后来登基后也都放了,说“各为其主,算不上错”,你跟我回去吧,皇帝和冯相都知道你的事,没人追究当年的事的。”   李叔有些意动,如果能不被追究,他说不定还能回晋阳老家。   李虎看着李叔意动,就劝他,“你年纪也不轻了,跟我回去吧,我现在在冯相身边任职,我去和冯相说说,不说冯相还能替你谋个职位,你也不甘心在这里窝一辈子吧!”   “你在冯相身边?”   “对啊,当初先帝不是派我护送冯相回去守孝么,结果后来回来,不就变天了,我想着与其回军中顶着一个先帝侍卫的名头被人打压,还不如跟在冯相身边,前几年冯相被授开府仪同三司,我也跟着升为检校中郎将,正四品,算是正式归属相府。你跟我回去,冯相肯定不会亏待你的。”李虎看向李齐。   李叔却面色微变,一把拉过李虎,小声说:“冯相还不知道,当年宫里那把火是我放的吧?”   李虎猛然瞪大眼睛,“当年先帝,是你烧的!”   “当时先帝中箭身亡,眼瞅着叛军就要攻破城门了,我们几个不是没办法带走先帝尸体,又怕他尸身被叛军戳,再加上我们也要逃……我就放了一把火。”   李虎看着李叔,嘴角抽抽,“你知道你造了多大的乱子,当时冯相千里奔驰跑到宫里,刚推开殿门,就看见烧得还剩一半的先帝,你知道那场面对冯相刺激多大,冯相当场就吐血晕了。”   李叔抓着李虎,弱弱地问,“你说我现在回去,冯相是感激我当年护驾,还是想起当年我让先帝死无全尸。”   李虎心也抖了抖,一把握住李叔的手,“齐哥,你还是先在这等等,等我回去试探一下冯相,再回来接你吧!”   李叔握着李虎的手,“好兄弟,大哥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几日后   冯府   冯道站在窗前,听着李虎的汇报。   “风儿口中李叔,就是当年陛下身边的侍卫长李齐,他还活着?”   “卑职和他都出自晋王府,自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认错人的,他因为枪法好,后来被先帝编入银枪效节军,当年宫变前,他是御林军副指挥使。”   冯道叹了一口气,“虽然御下无能,不过到底跟陛下同生共死一次,你怎么没带他回来,风儿的事,我还要问问他。”   李虎张张嘴,“那个……相爷……您还记得当年宫中那场大火不,其实……”   冯相转头,“当年那场火是他放的?”   李虎尴尬地说:“也是为了先帝尸身不被乱军损伤。”   冯相冷哼一声,“陛下当年逛花楼,不会就是这家伙引得吧,要不他怎么恰好出现在风儿身边。”   李虎嘴角抽了抽,心里默默同情一下突然被砸了一口锅的李齐,叫你烧先帝,看着吧,被迁怒了吧!   “行了,你过几天再去一趟,把他带回来,我问问他风儿的事。”   李虎松了一口气,拱手,“是,卑职明白。” 第24章   第二日,冯相如往常一样,用过早膳,去了政事堂。   刚到政事堂,就看到郑相和崔相已经到了,正笑着说什么,甚至还说到他的名字。   “两位一大早念叨我什么呢,这么乐?”冯相坐到自己位子上,随口笑着问。   郑相摇着一把扇子,笑道:“当然是说冯相你声名远播,招人惦记。”   冯相一愣,“呃?”   旁边崔相笑着把一份国书递给冯相,“来来来,冯大相公,契丹皇帝陛下特地给您的问候,您用您金贵的手批一下。”   冯相接过,打开一看,上面是契丹国书,说下个月契丹来使,希望两国商谈结盟一事。   国书并无出奇,只是在最后,多了一句:   吾皇特问冯相安。   冯相不由扶额。   郑相和崔相在旁边笑着小声私语。   “你说都二十年了,契丹那位皇帝怎么还不死心。”   “就是啊,也不知冯相当年干了什么,竟遭那位如此惦记,那位天天想着弄冯相回去当宰相。”   “当然是咱们冯相才干过人,那关外,怎有咱们冯相这等风流人物,他不甘心也正常。”   “不过这些年,那位陛下也真是执着的,但凡有国书,必然问候咱们冯相。”   “这算什么,当年咱们冯相在北方老家守孝时,那位陛下还派大军打算掳走咱们冯相,可惜被朝廷派军打退了。”   两人正打趣着,冯相突然站起来,甩手出去了。   郑相和崔相愣了,郑相眨眨眼,“他这是生气了?”   “不会吧,他向来不在意这事,咱们往常又不是没开过玩笑,他不也天天开咱们玩笑么。”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懵然。   ……   冯相出了政事堂,就直接回家。   一到家,冯相对着李虎,“去叫风儿来我书房。”   说着,自己进了书房,抽出纸,提笔写了一封信。   没一会,林风跟着李虎进来。   “爹,你叫我?”   冯相把刚写好的信装入信封,封好口,递给林风,“为父这有一封很重要的信要交给河东节度使卢质,别人送我不放心,你亲自送去。”   林风一脸懵然地接过信,“这么重要的信交给我,我怕……”   “你也不小了,正好历练一下。”冯相笑着鼓励。   林风顿时以为这是他爹想考验他,立马挺直胸脯,“我明白了,爹,我一定送到。”   冯相笑着说,“去吧!”   林风拿着信,刚要走,停下,纠结了一下,又回来。   “那个…那个爹,我能不能给李叔求个情啊,我觉得李叔不一定参与当年的事,您可不可以,我是说如果他当年没有叛乱,您可不可以饶过他。”   冯相温和地摸摸林风头,“放心,既然你求情,我不弄他便是。”   林风瞬间高兴了,“谢谢爹!”   然后拿着信开心地跑了。   冯相又去了后院,后院中,冯夫人正带着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孩子在院子里玩。   冯相走过去。   冯夫人看到冯相有些诧异,“夫君,你不是去政事堂了么?”   冯相走到冯夫人身边,看着地上的孩子,低声说:“夫人,你收拾一下东西,带平儿几个孩子回老家去。”   冯夫人一愣,“好好的,怎么突然回老家……”   冯夫人突然停住,看着冯相,“风儿的事,要瞒不住了?”   冯相微微点头。   冯夫人转头看向林风的院子,“那他?”   “我让他找卢质了。”   冯夫人瞬间有些崩溃,“你把他送走,那你……”   冯相突然一把抱住冯夫人,“平儿他们就交给你了,你带他们回老家,这件事,陛下势必不会声张,我要真有个什么,以后冯家就交给平儿。”   冯夫人依在冯相怀里,无声哽咽,“你当初明明说不会出事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冯相叹了一口气,拍拍冯夫人。   ……   半个时辰后,冯夫人带着几个孩子,在李虎护送下,悄然离京。   *   晚上   皇帝寝宫中,王淑妃伺候皇帝躺下,自己也在旁边躺下,拉起被子,准备睡觉。   皇帝却在旁边很有精神,自顾自说着话,“今日契丹又来国书了,说商量结盟一事,要朕说,商量个屁,他姓耶律的,国书和放屁一样,什么时候算过数,每年还不是想南下就南下,想劫掠就劫掠,要朕再年轻十岁,直接亲征,定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王淑妃偷偷打了个哈欠,恭维:“陛下龙马精神,就算现在,也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皇帝:“那是,朕和那姓耶律的打仗,什么时候不是他屁滚尿流。”   不过随及皇帝叹了口气,“只是朕终究老了,那姓耶律的还年轻,现在也不得不和他玩这些书面游戏,想当年,朕随先帝征战天下,哪次他姓耶律的来,不是被朕和先帝揍得他骑骆驼逃跑。”   王淑妃迷迷糊糊,“骆驼?”   皇帝一下来精神了,“爱妃,我给你说,当年姓耶律的刚统一关外,牛逼哄哄的,正巧先帝正在黄河那跟咱们死对头对峙,那姓耶律的以为先帝腾不出手,甚至还想让先帝被前后夹击顾此失彼,就尽起麾下三十万大军,还带了一大批牛羊,打算一边吃着一边攻打中原,甚至扬言三个月打下中原,结果,哈哈哈,先帝当时正和伪梁对峙的恼火,看到那姓耶律的如此嚣张,竟直接丢下伪梁,带着朕和冯相还有三万人马急行军去了河北,正堵上在那抢劫的契丹大军,然后先帝在河北平原以三万骑兵硬抗契丹三十万,哈哈哈,最后那家伙骑着骆驼才跑掉,你不知道他当时跑得那个狼狈。”   王淑妃应景的点点头,恭维,“先帝和陛下战功赫赫,无人能及。”   皇帝还沉浸在自己当初的辉煌中,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爱妃已经困到蚊香眼,仍兴奋地说:“那一仗,朕是先锋,先帝是主力,冯相在旁边城中守城,说来可笑,明明是朕和先帝把那姓耶律揍得哭爹喊娘,谁想到他最后记上的,居然是冯相。   当时先帝带大军赶到时,契丹正在攻城,那城岌岌可危,于是先帝直接带朕对上了契丹大军,而冯相,则进城稳定人心,当时,冯相一身青衣站在城墙上,一边观战,一边执笔处理各种公务,城下厮杀险象万千,城上冯相却执笔如处子,端的是一派大家气象。   哈哈哈,也不知那姓耶律是觉得在一个文人前如此丢脸,还是真心佩服冯相,反正自从那场大败后,姓耶律的就对上冯相了。   这些年,但凡来国书,都惹惹冯相,甚至先帝时,冯相在老家守孝,这家伙还想把冯相掠回契丹,幸亏当初朕带兵赶到,揍跑了那家伙,要不冯相差点到草原上喝羊奶吃羊肉了!”   皇帝自得的说,深为自己救了自己未来的宰相而自得,要是当年冯相被抢跑了,他现在哪来这么省心的宰相。   王淑妃已经困得连应和的力气都没有了。   皇帝戳了戳,“朕和你说话呢,爱妃你有没有听。”   王淑妃哼哼两声,“臣妾听呢!”   皇帝满足了,接着说:“我给你说,当时正好刚快到年关,我突然接到先帝传召,说北方边关告急,契丹南下劫掠,还意图打劫正在守孝的冯相,让我快带兵去援,我一听,二话不说就带着兵从封地去了,到了边关,我不光打败姓耶律的,还带兵跑去冯相老家守了他一个月,等到契丹完全撤回,才回京领赏,你看我这朋友,当初做的多够意思。”   说到这,皇帝突然一顿,“等等,朕记得冯相刚认得那个孩子是九月的生辰吧,那就是过年时怀上的,当时明明是朕和他在一起,他怎么去江南和花魁有的孩子。”   皇帝忙晃晃王淑妃,“这事朕怎么寻思着不对啊!”   王淑妃刚刚要睡着,被皇帝晃醒,顿时怒从心来,她白天伺候皇后,晚上还要伺候皇帝,大晚上还不许人家睡觉,这事人干的事么!   不就那个月你们两个在一起,你就当你们两个生得不就行了!   一个大臣的有个儿子,关你皇帝屁事,你大晚上不睡觉,这么有精力,有本事和我怀个皇子啊!   王淑妃翻身坐起,一把推倒皇帝。   女人三十如虎,你当老娘吃素的! 第25章   第二日清晨,王淑妃一脸神清气爽扭着腰,回后宫补觉去了,独留皇帝躺在龙床上,摸着老腰,咂着嘴苦笑。   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年纪大了,还是得节制啊!   皇帝默默拉拉被子,打算也补个觉。   只是到底年纪大了,人老觉也少,皇帝躺了一会,居然没睡着。   皇帝干脆也不睡了,躺在床上想起昨晚上被淑妃打断的事。   当初那个月,明明是他和冯相在一起的,冯相当时在坟边结庐守孝,他就带兵在旁边一片荒地上驻扎。   冯相不可能有机会偷偷跑出去,更不可能从北方跑到江南。   皇帝摸摸下巴,那冯相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当初冯相认那个孩子时,他就觉得有点隐约不对,只是没多想,毕竟要不是自己的孩子,没有官员愿意顶着孝期狎妓的名声认孩子,尤其还是名声极好的冯相。   可如今仔细一想,这事却处处透着怪异。   冯相,真会孝期狎妓吗?   皇帝想了一下,摇摇头,他和冯相相识三十年,冯相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别说孝期狎妓,就是平常,只怕也不会想着去逛花楼。   那他特地大老远跑江南去逛个花楼睡个花魁干什么?   皇帝摸着下巴,冯相,不会被人栽赃了吧!   随及皇帝摇摇头,孩子这种事,日子那么好算,是不是一问就清楚了,要他没做,就算想栽赃也栽不上。   突然,皇帝想到曹刺史干得事,冯相,不会是替人背锅吧?   皇帝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冯相这家伙,怎么可能轻易替人背锅,说来这么多年,他也就替先帝和他经常背背锅。   突然,皇帝脸色一变,他想起来了。   当年先帝,好像正在江南一代巡幸。   **   政事堂   冯相正在处理政务,一个内侍走进来。   “相爷,陛下有事相召。”   冯相没有抬头,“等我把这几件处理完。”   内侍不敢催,“是。”   冯相把手头几年加急的政务处理完,这才放下笔,对郑相和崔相说:“陛下相召,其他政务,就有劳两位了。”   郑相和崔相还以为和以前一样,随意摆摆手,“交给我们吧,别让陛下久等。”   冯相这才起身,跟着内侍朝宫里去了。   一路跟着内侍到了皇帝寝宫,冯相停下,整整衣袖,然后抬步走进去。   进了寝宫,皇帝正坐在里间榻上,吃着葡萄。   冯相走过去,拱手,“陛下。”   皇帝笑着指了指对面,“来,皇庄上刚进的葡萄,来尝尝。”   冯相走到对面坐下,捏了一个尝了下,“粒粒饱满,味道酸甜,今年皇庄上的葡萄长得不错。”   皇帝笑着说:“你要喜欢,等会出宫带些回去,你家孩子小,定然喜欢吃这个。”   “多谢陛下,那臣就厚脸拿些回去给平儿他们了。”   “怎么光拿给平儿他们,不给风儿?这是厚此薄彼?”皇帝笑着打趣。   冯相捏了一个葡萄,“我昨儿有事,派他出去了。”   皇帝笑容淡了一些,“哦,去哪了?”   “前些日子卢质写了本诗集给我,我帮他校正完了,就让风儿送去了。”冯相随口说。   “是么?只是送个诗集?”皇帝看着旁边这盘葡萄,“那你夫人昨日带着孩子为什么也走了?”   冯相吃了颗葡萄,不紧不慢地说:“刚刚忘了,臣夫人昨天和臣因为风儿的事赌气,回娘家了,看来臣只能辜负了陛下的葡萄了。”   “冯相!”皇帝勃然大怒,“你是在敷衍朕么?”   冯相起身,拱手,“臣有罪!”   “你!”皇帝用手指着冯相,“你这是当着朕的面欺瞒朕么!”   冯相默然。   皇帝喘了一口气,“朕问你,风儿,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别想狡辩,朕算过,他怀上的日子,正是当年朕去你老家的时候!”   冯相闭上眼,“不是。”   “那他是?”皇帝盯着冯相。   冯相叹了一口气,睁开眼,“陛下既然问,想必已经猜出来了,何必再要臣多言。”   皇帝骤然起身,“他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先帝的儿子……”   皇帝在屋里转了两圈,终于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突然转头看着冯相。   “所以那天大殿上,你才不顾名声要当众认他,好啊,好啊,冯相,先帝死了十七年,你还能为了他的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砸名声,你够忠心,可你想过朕么,朕和你相识三十年,君臣十七年,朕对你什么样,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朕么,看着朕在大殿上替你背锅,被你当傻子耍,你好得很啊!”   冯相平静地说:“当时事发突然,臣当众认下也是无奈之举,并未想到陛下会因顾惜臣的名声替臣背锅,此事,是臣情急之下思虑不周。”   “好一个情急之下思虑不周,这事要不是李琪骤然发难,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抹平此事,冯相,朕是不是得等哪天他造反杀到朕面前,朕才知道你还给先帝养了个儿子,养了个余孽!”   冯相猛然抬头,“陛下,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他都十七了!他就算一时不知道,他能一辈子不知道,他只要知道,你觉得他会安安分分的,可笑。”皇帝嗤笑一声。   冯相看着皇帝,“这么说,陛下是容不下他了?”   皇帝觉得好笑,“你觉得朕会养虎为害么?”   “好了,臣知道了。”冯相说了一句,突然一把端起旁边的葡萄碟子,摔向桌子,然后捡一块碎瓷片,划向脖子。   “那臣今日,先走一步!” 第26章   皇后扶着王淑妃的手, 匆匆赶到寝宫,就看到正坐在寝宫门前台阶上捂着头的皇帝。   “陛下,出什么事了, 这么急召臣妾来?”   曹皇后走过去,结果刚一靠近, 曹皇后就看到皇帝捂着头的手上, 居然有些血迹,顿时变色, “大郎, 你受伤了?”   皇帝抬起头, 满脸疲惫, “不是朕, 是冯相的。”   “冯相?!”曹皇后忙问,“冯相怎么伤着了,可严重?”   皇帝刚要开口说,突然暼到曹皇后身后的淑妃,话到嘴边变成, “刚才朕请冯相吃葡萄, 冯相不小心失手打碎了装葡萄的碟子,划伤了,御医正在里面诊治。”   皇后张张嘴,心知事情没这么简单, 转头对淑妃说:“你去敲打下宫人,今日的事, 不许传到宫外去。”   “是, ”王淑妃忙应了一声, 带着宫女进去敲打宫人了。   曹皇后走到皇帝身边, 蹲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捂着脸,“刚刚,冯相当着朕的面,突然自裁了。”   “自裁!”曹皇后大惊失色。   皇帝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瓷片,他突然就划向了脖子,要不是朕的抢得快,就……御医正在里面包扎,茵娘,朕……”   听到冯相没死,曹皇后才缓过起来,看着皇帝发抖的手,忙握住,“大郎,冯相好好的,怎么突然自裁?”   “朕刚刚因为点事和他起了争执,”皇帝握着皇后的手,还有些抖,“不,也不是一点事,朕就是质问了一下,可谁想到他直接抹脖子。”   “陛下质问冯相什么了?”曹皇后简直要崩溃,她丈夫这是质问什么了,逼得一国宰相在皇宫自尽,这事要传出去,曹皇后觉得整个天下都得震动。   皇帝犹豫了一下,“朕质问他,风儿是不是先帝的儿子,他认了。”   “什么!”曹皇后愣住了。   “然后他问朕怎么办,朕说余孽留不得,他就突然摔了盘子,拿着碎瓷片划了脖子。”皇帝一股脑把事倒了出来,握着皇后的手,简直要哭了,“茵娘,他就这样,当着朕的面,抹了脖子!”   曹皇后简直被这一连串的真相砸蒙了,风儿居然是先帝的儿子,冯相知道后顶了锅,皇帝意外得知后质问了冯相,冯相问皇帝怎么处置后直接划了自己脖子。   曹皇后身子晃了晃,忙在旁边台阶上坐下,她觉得,她也得缓缓。   就在帝后夫妻俩在台阶上排排坐时,太医署医正从里面走出来。   皇帝和皇后忙站起来,皇帝问:“冯相怎么样?”   太医正顾不上擦汗,忙说:“臣已经给冯相包扎和用了麻沸散,冯相已经睡去,暂无大碍。不过冯相脖子上的伤……陛下还是不要轻易移动冯相,以防伤口不易愈合。”   皇帝这才放下心来,“朕知道了,这几日你都在宫中,好好照顾冯相。”   “臣明白,臣这几日都在宫中侍奉。”太医正偷偷擦擦汗,冯相那伤,一看就是自己划的,这种震惊朝野的事被他知道,就算皇帝不说,他也不敢出宫,要不以后外面有了传言,皇帝还不第一个怀疑他。   皇帝摆摆手,太医正忙回殿里了。   太医正进去后,皇帝和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皇后扶着皇帝去旁边一个凉亭坐下。   两人坐着沉默了一会,皇后叹了一口气,出声问:“大郎,今日的事,您打算如何善了。”   皇帝这会缓过劲来,脾气也上来了,“如何善了?朕好心替他背锅,他还瞒着朕,如此欺君,你还问朕如何善了,等他醒了,朕要去问问他,他欺瞒朕时,有没有想过如何善了!”   曹皇后看到皇帝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忙拉住他,安抚地拍拍丈夫,“大郎,万事不可赌气!”   “朕没赌气!”皇帝梗着脖子。   “还说没赌气,你每次赌气的时候,都说没赌气,”曹皇后温柔地安抚道:“我和你结发五十年,你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大郎~”   皇帝软了下来,愤愤地说:“你别光劝我,你看看他什么态度,明明是他的错,朕质问一句,他就敢当着朕的面抹脖子,他这是在威胁朕么!”   “大郎,你是皇帝,宰相肚里尚能撑船,你一个皇帝,没有连宰相都容不下的道理。”曹皇后软语劝道。   “那他还宰相呢,朕怎么也没看他能撑船,哼,看他那死倔的样!”皇帝一撇嘴。   曹皇后哭笑不得,“陛下您以前天天还夸冯相脾气好,能容人,怎么这才一日不见,您就改口了呢!”   “那是朕以前不知道他这个熊脾气,先帝以前和朕说,冯相这人看着脾气好,遇事却倔得很,比石头还倔,朕以前还不信,现在朕可真见到了。”皇帝愤愤地吐槽。   “冯相脾气再不好,先帝也容了冯相那么多年,陛下向来醇厚稳重,怎么反而容不下冯相。”   皇帝脸一红,小声嘀咕,“谁容不下他,你看今天他那要死要活的样,我都没一刀劈了他。”   曹皇后笑道:“这才是陛下一国之君该有的气度。”   皇帝被媳妇一夸,心里有些高兴,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心里甚至还美滋滋地想,哼,这也亏得是朕,要是换个别的皇帝,就冯相这倔脾气,早被拖下去砍了。   曹皇后见皇帝脸色转好,也开始在旁边说正事。   “这件事虽说有冯相故意隐瞒,欺君在先,可也情非得已,冯相只要不傻,就不会把这件事摊在陛下面前,那孩子毕竟身份敏感,这事要被陛下知道,少不得闹出事来。”   “所以他就瞒着朕,还自己顶锅,呵,他倒是对先帝挺忠心,儿子说认就认。”一提起这事,皇帝就来气。   皇后不慌不忙地说:“冯相对先帝有多忠心,陛下是今日的才知道的么,他是先帝掌书记,掌书记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陛下也明白。   掌书记,书记者,私人也,虽亦为臣,却是家臣。   昔日先帝为晋王时,欲聘冯为掌书记,当时特设宴大请河东官员,然后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以栀酒为媒,聘冯为掌书记,是为一时佳话。   除冯相外,其他节度使聘掌书记,亦三书六礼,其礼之隆重,不下正妃,所以凡是掌书记,无不对其主忠心耿耿,一生跟随。   今天冯相因为认了先帝儿子,陛下就觉得受不了,昔日伪梁皇帝张皇后善妒,皇帝在外和一妓女生子,张皇后得知后大怒,皇帝惧内不敢言,伪梁皇帝掌书记为保其主子嗣,当场挺身而出,娶妓女回家,并视其子为亲子,后那妓女风流成性,多次红杏出墙,伪梁掌书记却从未休妻,一直等张皇后去世,那皇帝才迎回儿子,并安置那妓女,这事天下皆知。   掌书记,本来就是受别人没有的荣宠,亦担别人没有的风险。   我就不说别人,就说说陛下登基前的那个掌书记,就因为您当初被逼起兵后,传令让他从封地来助您,他当时胆子比较小,不知道您是不是起兵,晚了一日才起身,您就一副被背叛,登基后就直接打发他去了外地做刺史。   起兵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他不过迟疑了一日,最终还是去了,您就如此苛责,是否太过?”   皇帝当即说:“什么叫晚一日,冯相当初知道先帝有危险,直接从河北骑马日夜兼程赶到洛阳,马都累死了两匹,朕当时都快死了,叫他他还磨蹭一天,朕登基后还给他升官外放,已经够大度了好不好。”   “所以您一登基,宁愿去挖先帝墙角,也不愿原谅自己掌书记,可陛下,他若不是掌书记,是别的臣子,陛下会生气么,要知道,当初就是潞王,您的儿子,也是怀疑了两天您到底反没反,接到您的手信,才领兵赶到的。”   皇帝瞪眼,“他是我掌书记,那能一样么!”   “是啊,因为他是掌书记,所以他与别人不同,可陛下,冯相亦是先帝掌书记,他待先帝,亦是与别人不同的!”   皇帝张张嘴,一时竟有些不甘心,“可这么多年,朕真心待他,他如今竟因为先帝,如此欺瞒朕。”   皇帝都觉得自己好委屈。   “陛下,其实冯相待陛下,亦非不如先帝,陛下想想,这些年,朝中大小事务,但凡出问题,冯相都尽心尽力,您性子急做事又随性,有时不仅帮不上忙还闯篓子,冯相都替您弥补遮掩,要不就凭您做的那些事,御史天天弹劾都弹劾不完,这些年,您算算,冯相替您背得锅,比先帝少么。   我不说远的,就您随口替王淑妃他前夫两个嫡出儿子封刺史的,那次要不是冯相急智,把您的‘封’改为‘预封’,又把您那两个便宜儿子丢出京外放,御史就能喷死您!”   皇帝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事是朕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人家淑妃只是顾着旧情想提携一下,要个知府,你倒好,觉得自己也算后爹,不能太小气,嘴一张,两个刺史就出去,你当时到底想什么,那又不是淑妃亲生的,你上赶着什么劲啊!”   皇帝用手遮脸,“莫要再提,莫要再提。”   皇后瞪了他一眼,“好,这事我不说,可你算算,这些年你给冯相捅了多少篓子,冯相待你如何,你啊,凡事别和先帝比,人死为大,你怎么不去找淑妃问问,你和他前夫谁勇猛?”   皇帝被皇后怼得哑口无言,小声嘀咕,“我也没老和先帝比啊,这次不是正好是他儿子么……”   “没比最好,他都在皇陵躺着了,你要再斤斤计较这事,只能自寻烦恼,”皇后看着皇帝,“说正事,那个孩子,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皇帝沉默了,这要搁别的皇帝,肯定直接斩草除根了,他也未尝没动过这个念头,只是冯相拦着,再想到先帝当年待他不薄,冷静下来,一时竟然也有些茫然。   “其实那个孩子,仔细看,长得也有些像审儿。”皇后突然开口。   皇帝有些动容,“是啊,审儿当年神似先帝,那孩子有些像先帝,自然也像审儿。”   “当年你们兄弟的事,我不好多言,可先帝对审儿,是真心疼爱的,就算当初你起兵,先帝还是放过了审儿,如今你又遇到了他的孩子,大郎,听我一句,能抬抬手就抬抬手吧,如今天下已定,朝中都是当年起兵的功臣,他一个孩子,成不了气候的,你放他一马,就当咱们还先帝人情了。”皇后望着远处,眼中有一丝泪光。   皇帝沉默了良久,叹了一口气。   “那孩子,被冯相送到卢质那去了,在先生那,朕还能怎么办。” 第27章   晋阳, 河东节度使府后院   林风一脸生无可恋坐在下首,听着前面卢质讲课。   “不读《春秋》,不足以涉世, 所以今天本先生给你讲讲春秋……”   林风麻木地从旁边拿出春秋,打开。   卢质开始引经据典开讲。   林风看着书上龙飞凤舞的毛笔字, 这一撇写得真好, 那一捺写得真有力道,哎呀, 这是谁抄得书, 字迹这么优美, 就是看着有点困啊!   哈~林风偷偷打了哈欠。   “啪——”一戒尺直接打到林风头上, “林风,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什么!”   林风忙抬头,就看到卢质正怒目瞪着自己,林风缩缩脖子,“那个,先生, 学生天生愚笨, 又年纪大了,实在不是成材的料,您还是放我回去吧!”   卢质看着林风,“你就是猪, 我也能教会你,你爹既然把你托付给我, 本先生就一定教会你。”   啪!   卢质又一戒尺抽上来, “坐好, 我接着讲, 你给我认真点。”   林风摸着抽得通红的胳膊,欲哭无泪,不敢再偷懒,只得拿起书听课。   说起林风是怎么落到如今这田地的,就要从之前那封坑人的信说起。   当初林风从他爹冯相那接了信,就骑着马,一路轻快地跑到河东,然后把信交到了眼前这个叫卢质的老爷子手里。   事情到这,林风还是很开心地,他既替他爹送了信干了活,还出来溜达了一趟,别提多惬意了。   可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位卢老爷子,看完信,突然说要当他先生,还让他在府里住下。   林风当时就懵了,他不就是来送封信么,怎么变成来读书的了。   林风当即表示他还要回家,可卢质居然告诉他,是他爹冯相让他来读书的。   林风顿时觉得晴天霹雳,后世有父母偷偷改孩子高考志愿,替孩子选大学的,想不到古代也有。   这个人还是他一直以为很开明的爹,冯相!   而且更让林风崩溃的是,他爹好好的京城不选,居然把他丢到晋阳这个穷乡僻壤来了。   好吧,其实晋阳也不算穷乡僻廊,还是本朝的龙兴之地,皇室的祖籍。   可也不能和京城比啊!   甚至由于这里民风彪悍,生活简单,甚至都比不上江南繁华。   所以从被告知他要在这读书起,林风就起了逆反心理,他一定要回去!   他不要在晋阳读书,他要回京城!   林风首先尝试得是逃跑,只要能跑回京,他不信他爹还能再送他来。   只可惜这个想法在第一次尝试,就失败了。   卢质虽然是文人,却也是节度使,手下亲兵一点不少,林风那日刚要跑,就直接被一众亲兵按倒,然后从那以后,整个节度使府戒严,林风别说逃跑,连后院都出不去。   逃跑失败后,林风只好改换策略,武得不行来文的,不是让他读书么,那他就表现得蠢笨无比,卢质一看就是有名的文士,这样的大儒,如果遇到蠢才,应该是不屑教的吧!   可谁想到,卢质看着脾气不好,爱喝酒,还动不动拿戒尺打人,可偏生不嫌他蠢。   无论他表现得多蠢,卢质虽然嘴上骂他是猪,可仍然教得很认真。   林风无奈,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偷懒。   是老师,就没有喜欢偷懒磨滑,上课睡觉的学生!   事情证明,卢质也不喜欢,甚至十分厌恶。   可林风失算的是,古代,老师是能打学生的!   卢质不仅能打,还拿着戒尺打,还一边喝着酒一边骂着打。   尤其每次喝醉酒,卢质都能骂到林风怀疑人生。   林风被揍得,都恨不得回到现代打电话去教育局举报他。   卢质这家伙,绝对是精神体罚和身体体罚的典型反面教材。   搁现代,分分钟被吊销教师资格证的!   可惜,古代没有教育局,更可惜,古代老师打学生不犯法,更更可惜,还会被赞一句严师出高徒。   所以林风被打了三天,终于打怕了,老老实实开始端着课本,开始跟着卢质读书。   他本一怂人,认怂不丢人。   ……   林风自从定下心来跟着卢质读书,时间久了,居然觉得也还不错。   卢质平日常常喝得醉醺醺的,看着十分不靠谱,可教起学来,还真很有一手。   和之前曹刺史给他请的两个只会读书的大儒不同,卢质教学,很成系统。   在他定下心学习后,卢质就把他的时间分为两部分,上午读书,下午骑射。   并且上午读书也有区分,单日读《春秋》,双日读《兵法》。   而骑射,卢质也找了亲卫中高手每日亲自调教他。   被卢质如此全面教着,林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要把他往文官教,还是往武将教?   好在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林风只是纠结了一下,就重新投入学习之中。   并且在卢质的高压下,林风被迫变被动为主动,自我陶醉:   我学习我快乐!我爱学习!   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欧耶!   *   晋王宫太庙   卢质捻起三支香,对着先王爷的牌位拜了拜,然后走上前插在香炉中。   看着先王爷的牌位有些灰,卢质掏出帕子,擦了擦。   “老伙计,如今,天天也就我来看看你,你那些儿子,你指望不上喽。”   卢质擦干净牌位,重新摆正,“一个个脑子都不好,大的不好,小的也不好,你说你咋生的,咋就没一个聪明的。”   卢质仿佛又找到当年怼老王爷的乐趣,伸手弹弹老王爷牌位,“好不容易来个小的,看着挺机灵,却是个没心没肺的,嗯,也是个脑子不好的!”   卢质咂咂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给你做掌书记!”   一顿牢骚之后,卢质终于舒坦了,转身朝外走去。   结果刚回到府里,就看到他派京城打听的护卫回来了。   “怎么样?”   “冯相自那日进宫后,就未出宫,卑职打听了一下,说冯相不小心在宫中摔倒,正在宫中养伤。”   卢质刚刚那点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京中可有什么传言?”   “并无。”   卢质对护卫挥挥手,护卫下去。   卢质在屋里转了两圈,虽然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可也让人心焦。   也不知道冯家小子,这次能不能过这一关。   卢质正忧心忡忡,突然,院中传来一阵喝彩。   卢质闻声望去,就见林风刚刚搭弓射下一只大雁,众护卫因此喝彩。   卢质看着洋洋得意没心没肺的林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走出去,一脚把林风从院中石头上踹下去。   “林风,还不快去读书!” 第28章   傍晚, 太阳西斜。   冯府外不远处的一个茶摊上,摊主正收拾凳子,准备收摊。   等收到一个戴斗笠的男人面前时, 摊主停下,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这位客官, 您到底等谁啊, 每天一大早来,来就要一壶茶, 一坐就是一天, 在下小本买卖, 您这般, 小人实在伺候不起啊!”   “你这老板, 好生聒噪,不过坐你个凳子,你就这么啰嗦,要搁我当年,你这破摊子请我坐我都不坐。”戴斗笠的站起身, 随手模了几个铜钱放上, 看了一眼远处的相府,走了。   摊主看着椅子上的几文钱,过去收了,“口气倒挺大, 有本事多给点,就这几文, 也不嫌寒酸!”   一边吐槽着, 一边收起最后一个凳子, 装好车, 摊主推着车走了。   另一边,戴斗笠的男子走到一个无人的巷子,摘下斗笠,焦躁地扇了扇风,“怎么这么多天,都不见李虎从相府出来?”   来人正是李叔李齐。   李齐自那天晚上见到李虎,得知当今皇帝并未怪罪昔日在宫中护驾的他们,这些年一直担心被通缉的心才慢慢放下。   放下心的同时,李齐的心思也活了起了,开始期盼李虎的回话。   毕竟他曾是御林军副指挥使,如果能回来任职,哪怕职位低一点,也比在山沟里窝着强。   可谁想到,李虎这一走,却大半个月没了音信。   李齐在小屋里等啊等啊,后来实在坐不住了,干脆收拾行李,自己起身进京了。   李齐心想,李虎现在身为相府属将,肯定任务繁忙,等李虎有空再来,还不知什么时候,反正他有空,不如他直接进京,找李虎算了。   于是,李齐就来了。   李齐进了京,到了相府门前,因为身份到底有些忌讳,李齐也没敢直接登门,而是遮掩了一下容貌,装成过路的行客,找了个能看到相府门口的茶摊坐下,打算等着李虎出来,好叫住他,然后和他一起去见冯相。   可谁想到,他在茶摊坐了几天,居然都没看到李虎出来。   甚至不只李虎,整个冯相府,居然没有一人从里面出来。   李齐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冯相府人再少,也不可能好几天一个人都不出府吧!   而且就算别人不出来,冯相作为政事堂宰相,每天都不用出府去政事堂办公么?   李齐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拿起斗笠带上,悄然去了一个地方。   每个城市,都有卖消息的。   一炷香后,李齐一脸肉疼地从里面出来,只是看着手中的纸条,李齐更心疼。   冯夫人因生气带孩子侍卫回老家了,冯相不甚在宫中摔伤,正在宫中养病。   这么说整个相府是空的,难怪见不到人出来!   李齐很是郁闷,他怎么来得这么巧,正赶上冯府人都不在。   而更让他郁闷的是,他带的盘缠,快用没了,如果再不赚点盘缠,在寸土寸金的洛阳,他很可能就要露宿街头。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为了能等到相府人回来,为了不露宿街头,李齐只要咬咬牙,决定先找个零工。   可洛阳这样的地方,可没山给李齐打猎,而李齐只会武功,好在此时,有一个叫李琪的官员的家里正需要护卫,李齐看着钱给的不少,又觉得两人名字挺有缘,就去了。   于是,李齐成了仆射李琪家的临时护卫。   ……   江南,小安站在李叔家大门前,都要急哭了,他家小郎君让他来报信,可李叔一直不在家,这可怎么是好!   他都等了十天了!   看着一直闭紧的大门,小安很是纠结,他现在是该继续等李叔,还是该回京找他家小郎君啊?   *   皇帝寝宫中,几个朝中重臣正坐在床前,喝着茶,陪着床上头上包的像粽子一样冯相聊天。   “冯相,你这一伤,政事堂的政务可都压在我和郑相身上了,你快点好起来啊,要不我和郑老可吃不消啊!”崔相笑着说。   冯相有气无力地说:“你看我这样子,是能回去的么,这些日子,就辛苦两位了。”   郑相瞅瞅冯相那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头,很是好奇,“冯相,你到底是怎么摔得这么严重的?”   冯相面无表情地说:“陛下吃葡萄乱吐葡萄皮,我一时没看见踩上去,直接仰倒,后脑勺磕到榻,结果伤了头和颈部。”   几个重臣听了顿时摇头,陛下怎么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是,惫懒死了,不知道收拾一下,居然让一国宰相在皇帝寝宫滑倒。   不过这终究是在宫里出的事,又是意外,几个重臣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安慰冯相,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小心就好。   又坐了一会,皇帝从外面大步进来,几个重臣看天色不早了,也探病完毕,就起身告退了。   几个重臣一走,皇帝走到床前,撩袍子坐下,“今日感觉怎么样了?”   冯相默默把头上白布一圈一圈拆下来,又把脖子上白布也拆下来。   脖子处,当初划得伤口已经结茧。   皇帝瞅了瞅,“结茧了,过几天再掉了茧,应该就没事了吧,太医正给的药膏可别忘了抹,省得留疤。”   “臣晓得,”冯相淡淡地说。   皇帝看着冯相的样子,撇撇嘴,“你看看你什么态度,朕不过质问你一句,你就敢当着朕的面划脖子,如今朕的寝宫你占了,先帝的儿子你养着,还编排朕乱吐葡萄皮,朕是不是再给你安排两个嫔妃,让你替朕生两个儿子!”   冯相默然。   皇帝看着冯相不吭声,知道他自觉理亏,不由得意起来,正要再说两句,却不想一开口,突然咳嗽起来。   冯相面色一变,“陛下怎么了?”   皇帝摆摆手,却仍旧咳嗽个不停。   冯相皱眉,对外面喊了一声,“医正!”   正在隔壁的太医正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忙急匆匆冲进来,就看到冯相好好的,陛下却咳嗽个不停。   冯相沉声说:“快给陛下看看,陛下怎么大清早就咳嗽?”   太医正忙扶着皇帝坐下,然后拉起皇帝的手,搭上脉,只是这一搭脉,太医正的脸色就有些怪异。   冯相唬了一跳,“陛下昔日战场上受过伤,可是秋咳又犯了?”   太医正放下手,尴尬地不敢看皇帝,“没有,陛下就是一时说话急,被口水呛着了。”   冯相嘴一抽,无语地看着皇帝。   皇帝顿时咳得更急。   可更尴尬地还在后面,太医正犹犹豫豫地说:“咳嗽虽然没事,可臣摸着,陛下龙体这几天耗损有些过度,陛下……您还是稍微节制点好!”   冯相满头黑线地看着皇帝,张张嘴,最终劝了一句,“陛下,您这年纪,该爱惜身体。”   皇帝瞬间咳嗽地惊天动地。   不是,他就是寝宫被冯相占了,他去了淑妃那蹭了蹭床,都是淑妃太热情,他开始真的只是想去蹭个床! 第29章   很多事, 是猜得到开头,猜不到结尾的,哪怕是智谋过人的冯相。   那日皇帝被太医“社死”后, 就默默地把蹭床的地方从王淑妃宫里, 换成了皇后宫里。   太医正和冯相刚松了一口气,觉得没事了。   可事实证明,他们心安的太早,皇帝毕竟年纪大了,连续几天玩年轻人的游戏, 身体终究亏了, 所以没过几天,天一变凉,皇帝就不小心得了风寒。   本来风寒这事,也算不上什么大病,宫里又有天下最好的太医,治一个风寒还是手到擒来的, 可无奈皇帝年纪有些大, 老人生病本就比年轻人严重, 所以从一得病, 皇帝就开始断断续续发烧。   不过, 太医们也没太担心,风寒这病, 那是个七日病, 只要不起高热,吃七八天药, 差不多也就抗过去, 所以太医们该抓药的抓药, 完全没觉得这是个大事。   冯相也是这样想的,也没多担心。   结果就出事了。   出事的不是在皇帝生病上,是在探病上。   按照惯例,皇帝生病,百官得在宰相带领下前来问安,这次虽然冯相“摔伤”,政事堂两位宰相听到皇帝得了风寒,还是依照旧例带群臣来问安的。   结果在宰相带群臣进宫问安时,一个礼部官员,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事,可能是觉得皇帝年纪大了需要一个继承人,又或者是想讨好一下二皇子,居然当着生病的皇帝的面,请求立二皇子为太子。   皇帝本来年纪大了,对这事就敏感,再加上在病中,一听顿时大怒,直接从病床上跳起来,对着那个礼部官员怒吼:   “你是觉得朕年纪大了,要撵朕回老家吗?”   谁知道那官员也够坚持,直接梗着脖子说:“太子乃国之根本,陛下年事已高,为天下社稷,当立太子。”   这一下可捅马蜂窝了,皇帝直接暴起,抓着旁边墙上一把剑就要砍这个官员。   官员没想到皇帝直接动武,吓得抱头就窜。   于是,整个寝宫顿时大乱。   最终,还是冯相听到动静,从隔壁赶来,一把抱住皇帝,又呵斥那个官员,当场把这官员贬为平民,永不录用,这才平息了这场闹剧。   而皇帝被这一气,当场小病变大病,当夜就发起了高热,而高热又引起了旧伤,开始了咳嗽,吓得整个太医院差点去世。   在太医院一通忙活下,皇帝好歹稳住了病情,可整个小脸也蜡黄蜡黄的了。   于是,本来七天的小病,皇帝愣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都没好。   而三个宰相,因为皇帝数次高热,几乎昏迷,生怕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得不天天呆在宫里侍疾。   于是,冯相本来就因为受伤在宫里呆了一个月,因为侍疾,又呆了一个月,等到皇帝好了,冯相出宫时,两个月已经过去了。   再次打开两个月都没回的冯府大门时,冯相居然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   低矮的山丘,林风骑在马上,借着山丘灌木的遮挡,观察着远处的平原,他身后,跟着一千同样打扮的骑兵。   “斥候,还有多久?”林风轻声问。   一个耳朵贴在地上的护卫回道:“听马蹄声,还有三里。”   林风沉声说:“快来了,大家注意!”   很快,一队配着弯刀,穿着羊皮的契丹起兵从远处平原的官道上大摇大摆的经过   林风默默握紧手中的银枪,等远处的队伍过去一半,大喝一声,“弟兄们,杀!”   林风提着银枪,一夹马镫,左手还牵着另一匹马,对着下面冲了下去。   而林风身后的护卫亦是如此,跟着林风冲了下去。   在往下冲时,林风和其他骑兵自动排位,等到冲下土丘时,散乱的骑兵已经成了一个尖锥型的骑阵。   林风在整个骑阵的中前方,见骑阵已成,直接带着整个骑阵加速,林风之前特地选平原给了骑兵很好的加速场地,等到林风带着骑兵冲到契丹面前时,整个骑阵像利剑一样,直接穿透了契丹大军。   契丹大军的领将虽然从发现骑兵时就停下,准备迎战,可林风从山丘冲下来,也不过几息的时间,等到契丹将领再想列阵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林风的骑兵,简直以不可阻挡之势,在契丹大军的队伍直接来了个三进三出。   再次从契丹大军中出来后,林风感觉到骑兵队伍已经稍慢,立刻翻身换马,高呼一声,“撤!”,林风身边的护卫举旗,林风带的骑兵一看,也立刻换马,和契丹大军脱离。   然后林风带着骑兵,一溜烟跑了。   刚刚整好战阵准备围困林风骑兵的契丹将领,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骑兵,气得一把掰断了自己的军旗。   ……   “呕——”   一处丛林中,林风扶着马吐得胃都快出来了。   护卫递过来一只水囊,林风接过,灌了一口水,想压压,却不想也吐了出来。   护卫忙问:“小郎君,没事吧!”   林风摆摆手,靠着马,有气无力地说:“吐成这样,让兄弟们见笑了。”   旁边护卫和将士却见怪不怪,一个偏将笑道:“小郎君已经不错了,头一次上战场谁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小郎君只是吐一场,光这胆识,已经强旁人太多。”   林风苦笑,“我现在也腿软,刚刚在战场上只是神经粗没反应过来。”   众将士轰然大笑,偏将拍拍林风,“还以为你天生不知道害怕呢!”   一场偷袭下来,整支骑兵消耗不小,于是就地扎营,偏将带着将士开始埋锅做饭,林风也一松懈,直接腿软的靠着马坐下。   看着旁边生火的士兵,林风叹了一口气。   当初刚知道要跟卢质学习,林风以为自己是来读私塾,可很快,林风就发现他是来读综合大学的,但现在,林风明白,他是来读军校的!   还是在部队有实习点的军校!   这部队实习还是实战!   难怪他爹冯相非要把他送到这读书,这样高档次的军校,确实是京城没有的!   拜他老师卢质这些日子的悉心教导,林风系统地学习了一遍古代军事,从排兵、到布阵、再到各种阵法,尤其是骑兵阵,本朝不愧是以武开国,先帝和当今皇帝昔日更是以骑兵闻名天下,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就像今日他初战,一个简单的偷袭,就用到了如何组尖锥阵,如何在平原加速,如何以最大的速度撞上敌军造成最大伤害,甚至在最后撤军时,如何快速和敌军分开,不被敌军缠住,都有专门的方法。   甚至为了提高骑兵的来去自如,不被追上,偷袭的骑兵都是一骑二马配备。   林风也是此时才明白,以前看电视剧上一片兵马呼啦一下涌上去,看得热血沸腾是多么蠢,电视剧上那样的打法,在真正将领面前,就是送人口,还是最低级的送人头。   见识到古代冷兵器战争的魅力,林风也终于从怕卢质揍表现得很主动学习,到心甘情愿主动学习。   他知道,这些知识,可能错过这个村就真没这个店了!   *   河东节度使府,卢质正在写一份上呈兵部的战功。   秋收以来,契丹眼馋中原丰收,不断派小股契丹骑兵进去河东劫掠,卢质身为节度使,也派出不少骑兵,劫杀境内契丹骑兵。   一月下来,上下将领也都杀敌不少,攒下很可观的军功,卢质自然不能让部下白忙活,也每月一一记录在案,准备和每月的奏表一起送往京中。   写到林风时,卢质的手一顿。   这个孩子的军功,他该不该报上。   沉吟了一会,卢质在最后,写上:   林风,杀敌二十。 第30章 (二更)   晋阳城的城墙上, 北风吹得旗帜呼呼的响。   卢质负手而立,看着远处不断集结的契丹大军。   契丹在多次派小股骑兵劫掠不成后,又不舍放手中原的丰收, 最终准备兵压边关。   卢质看了一会, 问身后的林风,“契丹前锋大军今日应该就会集结完毕,开始进攻,如果你是我方主将,你会怎么做?”   林风一激灵, 知道又到了每日的抽查提问时间, 忙认真想了想:   “战事一起,百姓生灵涂炭,如果是我是主将,我会紧守城池,抵御契丹大军。”   卢质听到前半句还点点头,可听到后半句, 脸一黑, “紧守城池?”   林风眨眨眼, 不明白自己回答有什么问题, 人家来攻打, 我们防守,难道不对么?   卢质摸摸袖子, 发现忘了带戒尺, 直接一巴掌拍林风头上,“你是猪么, 人家都打来了, 你还只知道紧守城池。”   林风捂着头, 委屈,“先生,守城不对么?”   卢质打完林风,又恢复负手而立的平静。   “守城没错,可紧守城池,敌军都攻来了,你却在死守城池,敌军把你一围,你岂不是被包饺子了,到时每天一睁眼四周就是敌军,就算你稳得住,城中百姓也稳不住,而且城中百姓都靠在城外打柴生火做饭,你死守城门,城中百姓不过日子了。”   林风一愣,“那不死守,该怎么办?”   “我这些日子白教你兵法了,对方刚刚来到,长途疲惫,当然是趁此机会先集合起大军,抢攻对方,如此才能占有先机。”   “可如此一来,不就双方直接开战了么,战事一起,只怕要死伤不少将士。”林风皱眉,大概受后世影响,在他观念中,打仗这事,最好能避免就避免。   卢质看着林风,“你是不是觉得守城比直接打仗可以减少伤亡,甚至你觉得避免战争,就可以避免伤亡?”   林风点点头,这不是显然的事么!   卢质看着远处契丹大军,“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最好直接滚回京城去,并且永远不要领军。”   “先生……”   卢质转头看着林风,“你知道一座城死守五个月的后果么?”   林风愣了愣,摇摇头。   “昔日伪梁皇帝攻打沧州,沧州节度使懦弱无能,不敢出兵,只敢仗着城池死守,伪梁皇帝见沧州城高墙厚,知道强攻会损失很大,就改攻为围,一直围了五个月,五个月的时间,整个沧州粮草耗尽,城中百姓甚至易子而食,沧州将士更是以宰杀百姓为军粮,等到五个月城破后,整个沧州,几乎没有活着的百姓,成了一座死城!”   林风骇然,“这……这么严重。”   “没有充足的粮草准备,任何一个城池,都承受不起封城百日的后果!”卢质淡淡地说。   林风听得手心冒汗,“那打仗?”   “你知道当年先帝打天下时,契丹来犯,先帝明明在和伪梁争天下的紧要关头,却丢下伪梁,领大兵急行军堵上契丹,并且以三万对三十万,硬碰硬么?”   这段历史林风听过,林风想了想,“为了震慑?”   “没错,先帝以三万骑兵在平原硬扛契丹大军,那一仗,彻底打败了契丹皇帝,彻底打垮了契丹大军的不败神话,从那以后,契丹人闻先帝名色变,此后五年,契丹大军未敢踏入中原一步。”   林风若有所思,“依城而守,看着可以减少伤亡,却显得懦弱可欺,敌军必然更是猖狂,再加上城池被围,城中消耗,最后反而损失更大,而主动出兵,速战速决,看着伤亡大,却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再大胜,短时内,说不定可以一劳永逸。”   “孺子可教也,所以敌军来犯,若兵力允许,主动攻之为上,守城为下,当然,若是实力不允许,那除了赶快求援,死守城池你也没别的办法。”卢质转头看向城下,“好了,今天就让你看看李家骑兵真正的用法。”   林风忙低头。   城下远处,契丹大军刚刚到达,正准备休整,突然,一声炮响,晋阳城的城门大开,早已准备好的骑兵鱼贯而出。   出来的骑兵迅速组成骑兵阵,然后整体提速,用比林风那天大N倍的攻击骑阵,狠狠撞上对方大军。   然后骑兵借着冲势,硬生生撕开契丹大军防御,将整个契丹大军打散,随后骑兵分成两翼,开始掩杀。   整个战场,迅速成了一个大型的绞肉机,契丹大军,晋阳骑兵,都绞在里面。   整个战场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卢质让鸣金收兵,骑兵脱离战场,撤回城中。   而契丹前锋,因为首战受挫,撤兵三十里。   卢质站在城墙上,“看到么,只有你打疼它,它才会缩回去,走吧,这只是前锋,过两日契丹主力会来,只有硬挫一场主力,让他知道占不到便宜,他才会不敢来犯,今年的晋阳,才会安稳。”   “先生,”林风突然出声叫住卢质,“下一次契丹主力来,学生也想自请出战!”   “随你!”卢质摆摆手,转身离开。   *   自从那日自请出战后,林风就带着自己的骑兵小队加入到晋阳军中,因为武艺过人,作战勇猛,几场仗下来,林风就有了不小的名声。   再加上他的老师是卢质,很快军中上下就都知道,他们节度使有个学生在军中历练。   林风本来性子就大大咧咧,又为人仗义,很快就和边关的将士打成一片,所以没过多久,军中新晋的青年将领中,就多了一个林风。   一时间,林风声名鹊起。   林风自然高兴极了,他也没想到,他在打仗上这么有天分,林风寻思着,照他这个积累军功的速度,在边关混三年,也能混个偏将出来,要再努力努力,奋斗个十年八年,说不能做个大将军。   所以在认识到这点后,林风就不由把学习重点都转移到军事上,在林风看来,他以后都要走武将路子了,干嘛还要学习那些经史。   可谁想到卢质却不这么想,林风每次从军营回来,卢质都要把他落下的经史给他补上,终于,在卢质又给他补经史时,林风忍不住说:   “先生,做人要扬长避短,我都打算走武将的路子了,为什么还非要学经史?”   卢质眼皮都没抬,“我的学生,就应该是文武全才。”   林风无语,他上辈子学理,国家都没要求他学文,为什么现在他的老师就非要求他文武全通。   林风忍不住问:“先生,您以前教的学生,也全都要求文武全才吗?”   卢质抬抬眼皮:“要求了。”   “那他们都文武全才了么?”林风好奇。   “没有!”   林风不解,“那您为什么非要我文武全才?”   卢质看着林风,“他们没有文武全才,那是因为他们比猪还笨!”   林风大汗,“那我呢?”   卢质轻飘飘的说:“你比猪聪明点,所以我想努力下!” 第31章   这些天, 卢质有些心神不宁。   当初他决定上报林风军功,其实有打着试探一下皇帝的意思,可不想他上报军功顺利被批了, 皇帝却什么其他的表示都没有。   卢质素来知道皇帝是个直性子, 爱憎很直接,如今这种悬而不明,反而让卢质心里很是不安。   就在卢质坐立不安时,他却不知道,皇帝不是心思变深沉, 而是最近天天一哭二闹三折腾, 压根没看到他的奏表。   皇帝寝宫   皇帝扑在冯相怀里,哭得死去活来。   “冯相,他们都嫌弃朕老了,要撵朕回晋阳老家了!”   冯相满头黑线,“陛下,群臣只是请求奏立太子, 太子就算立了, 也是住在东宫, 自古没有皇帝在位一日, 就没有撵皇帝出宫的道理。”   皇帝抽泣, “可他们口口声声都说朕年事已高……”   冯相张张嘴,很想说您都七十多了, 奏章中提一句年事已高不为过吧, 只是这话他到底不好当着皇帝的面,只好换个说法。   “其实但凡皇帝登基, 为确定国本, 一般都会立太子, 这是常事,就像先帝,登基后,就考虑过立长子为太子,只是当时先帝长子和哥儿太过年幼,又没有丝毫军功,先帝怕他无法服众,才没有立。”冯道意思很明显,人家刚登基就开始立了,您都登基十七年了,立太子已经不早了。   皇帝显然有些不乐意,“小二他年纪轻,也不大稳重,还得多历练历练。”   冯相对这句话倒是无比赞同,二皇子他岂止不稳重,他简直是不定时暴起的疯子,这种已经不是需要历练了,他最需要的是回炉重造,可问题是现在他没法回炉重造,而您又总共就两个亲生儿子,瘸子里面拔将军,您就干脆将就一下好了。   其实对于立太子的事,冯相也不大热衷,甚至压根就没参与,可如今皇帝年事已高,二皇子一脉已经实在等不下去了,如今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再加上暗处好像还有三皇子一脉煽风点火,如今朝堂不稳,于国无利,冯相只好捏着鼻子来安抚一把。   冯相笑道:“二皇子还在宫里,如何能够历练,不如陛下让两位年长的皇子开府,到时进入朝廷,也能跟着群臣历练历练。”   皇帝有些犹豫。   冯相又说:“两位皇子年纪毕竟已经不小了,又是外男,说句实话,两位也确实不适合再养在宫里了。”   皇帝一听,“他们两个孩子才多大,哪有那些事。”   冯相一听,差点被噎住,三十好几的两个大小伙子,放在宫里,要不是两个一个只知道揍人,一个天天闷声不知道想什么,再加上您的后宫除了淑妃都已经年老色衰,您看您头顶的帽子绿不。   皇帝说完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老二和老三年纪也确实有些不小了,真都要分出去。”   “寻常人家孩子成年尚且弄个独立院子,皇子更是如此,陛下若不想立太子,不如先封王如何,两位皇子年纪大了,群臣也好知道如何见礼。”冯相退了一步。   皇帝摸摸下巴,倒是有些意动。   正在这时,二皇子匆匆闯进来,一把抱住皇帝大腿,大哭,“爹,儿子真没有要当太子之心,都是那些群臣想害儿子,爹,你要相信儿子啊!儿子不要什么太子,儿子就在您跟前伺候您!”   皇帝虽然对立太子一事很抵触,可对儿子可是真心疼爱的,甚至溺爱,你看儿子这样,也不找冯相抱怨了,忙心疼地拉起儿子,摸着儿子,“我的儿啊,都是那些臣子在那瞎草草,是他们想离间我儿和我的感情,荣儿你别怕,万事都有爹呢!”   旁边冯相嘴角一抽,无比同情被永不录用的那个礼部官员和朝中上窜下蹦的二皇子党。   他就说么,这父子的事外人少管!   皇帝和二皇子抱着哭了一阵子,皇帝被二皇子哭得心软,对冯相说:“老二老三年纪也不小了,在宫里住处也不大,太委屈孩子了,冯相,要不让两个孩子开府吧?”   冯相笑道:“陛下说的是,那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想了一下,“老二封秦王,老三封宋王,冯相觉得怎么样?”   冯相心道果然,“陛下英明,臣这就去拟制,昭告天下。”   皇帝拿着帕子擦擦眼,拍拍儿子,“有劳冯相了。”   二皇子趴在皇帝怀里,听到是秦王不是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   林风今天抢着领了个差事——交接粮草。   按理说林风身为将领,最烦得就应该是打仗外的那些繁琐事,在加上这交接粮草,还经常要在数目上、耗损上扯皮,只要是将领,就没喜欢干这活的,一般都交给手下。   林风自然也不例外,他也素来讨厌这些,可今日,他却抢着干这活,因为他昨天在卢质的名单上发现,今天来送粮草的,有一个是他七个可能爹中的一个。   这次因为晋阳城出兵抵御契丹,城内粮草大减,所以卢质上书朝廷,请求朝廷支援粮草,朝廷动作很迅速,直接让靠近晋阳的魏博、中山几个藩镇支援,而几个藩镇节度使在接到命令,也开了粮仓,支出粮草,并且派手下官员押送到晋阳。   而这些押送官员中,就有魏州世家胡家胡三郎。   这位胡三郎,好像凭着家世,在魏博六州之一的魏州,魏州刺史那混了个主簿,这次正巧被派来押运粮草。   林风一看激动了,这是辨认的好机会,所以林风就向他先生卢质要了这次交接粮草的活。   等到魏博送粮草到的那一日,林风带着护卫,风风火火地去了。   林风现在发现,认他娘给他准备的爹也是一种快乐,这是一种开盲盒的快乐!   林风带着护卫到了晋阳粮仓,就看到浩浩荡荡的运粮车,林风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护卫,走了过去。   因为最近林风声名鹊起,粮仓的粮官都认识他,一见林风来,都忙迎过来。   “风小将军来了!”   林风笑着打声招呼,“先生把此次粮草交接的任务交给我,我就来看看,有劳大家辛苦清点交接,今天交接完,晚上我请客,给大家解乏。”   粮官们一听高兴起来,“风小将军果然大方,小将军放心,小的们一定今天认真帮小郎君清点完,不会白瞎了您这顿酒。”   林风笑着抱拳,“有劳有劳。”   鼓励完属下,林风随口问粮官,“这次来押运粮草的官员都在哪,他们远道而来,本小将军该去打声招呼。”   粮官忙指着远处的屋子,“都在里面休息呢,大老远来,可是都累的不轻。”   林风点点头,大步走了过去。   林风走到那个小屋前,还在想着他这个可能的爹长的什么样,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等到推门进去后,林风却愣了。   这屋里,怎么都是一群老头。   屋里,魏博几个州的主簿正坐着喝茶歇息,这次他们奉命来晋阳押运粮草,一路舟车劳顿,可是累得不轻。   正喝着茶聊着这一路的辛苦,就听到敲门声,然后一个年轻人推门进来,几个人忙看过去,就见一个年轻的小将站在门外。   “这位小将军是?”其中一人开口问。   来人似乎愣了一下,忙抱拳,“在下河东节度使座下林风,是负责这次粮草转运的,不知几位大人如何称呼。”   几人一听是负责这次粮草转运的将军,忙纷纷起身,介绍自己,并热情得让林风进来。   林风进来,被几个人热情的让在座位上,旁边的仆人又端上茶,林风喝了一口,这才回过神。   看着他斜对面那个满脸沧桑,胡子拉碴,还有些微微秃顶的单眼皮魏州主簿,林风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依旧十分浓密,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林风突然万分庆幸,感谢他娘基因挑选得当,要不他以后年纪大了也这样,那可怎么是好。   果然,时间是把杀猪刀,一不小心,小鲜肉也会长糙大汉的!   呜呜,太可怕了。 第32章 (一更)   因为受到胡家三郎胡主簿的秃顶冲击, 林风直到回到节度使府被卢质抓去上课,还神情恍惚,回不过神来。   卢质讲了一卷《春秋》, 看着林风神游物外, 顿时气不打一处出,直接一卷书拍上去,“你笨得和个猪似的,上课还走神,你这样, 一卷《春秋》你要学到什么时候!”   林风回过神, 从头上拿下书,难得有些委屈,“先生,我天天跟您读书,既然您知道我资质不好,您骂我也不会提高, 为什么不能稍微鼓励我点呢!”   卢质瞥了他一眼, “难道不认真听课, 还要我夸你比猪聪明?”   林风忙说, “先生, 这次是我的错,可平日, 你可以稍微鼓励点我, 您天天骂我,要不是我生性乐观, 很容易厌学的, 而且您也是个名士, 骂人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带猪字,猪是无辜的。”   卢质张张嘴,大概教书这么多年,头一次有学生敢质疑他的骂人方式,哦,也不是头一次,是第二次,第一次质疑他骂人,是被他骂极了提着剑追他的先帝。   想到当年小时候的先帝,再看着眼前的林风,身影仿佛重合,卢质突然有些骂不出来,别过脸,硬邦邦地说:“本先生就知道蠢笨如猪,别的不会骂!”   林风暴汗,所以他先生一直骂他是猪,是因为骂人语言匮乏。   “其实人家猪也挺聪明的!”林风小声说了一句。   卢质顿了一下,诧异地回过脸,“先生虽然天天骂你,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林风绝倒。   啊啊啊,他说的是真的,动物中猪真的挺聪明的!   ……   卢质发现林风这孩子最近有些很不对劲,具体说起来,就是突然爱美了。   林风每天习惯在后院练枪,以前练枪,那是睁开眼脸都洗就开练,练完了一身臭汗再去洗澡换衣裳,可最近,卢质惊奇的发现,这孩子改习惯了。   他每天练枪前,先把头发用头巾包起来,然后用水洗脸,洗完脸,居然擦一次雪蛤油,才去练枪,然后练完枪,洗个澡,居然再擦一次。   有一次林风擦油正好被卢质撞见,卢质就装作不经意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擦油了,林风居然回答北方的风沙太大,伤皮肤。   卢质当时就惊呆了,这小子不是秋天就来了么。   北方的秋天那么干燥,风沙那么大,你都没想起来风沙伤皮肤,如今这几天入冬,天冷得风沙都停了,居然想起来了。   这孩子脑子哪根筋搭错了?   卢质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卢质想到一种可能:这孩子不会有喜欢的姑娘了吧?   卢质一惊,忙叫来府中侍卫问了问,看看林风喜欢上哪个世家小姐或者小家碧玉了。   结果侍卫告诉他,风小郎君每天只是去军营,并未去城中,更别提见城中哪家小姐。   卢质纳罕,居然不是有喜欢姑娘!   不是姑娘,那会不会是别的,卢质一惊,想到荤素不忌做事有些荒唐随性的先帝,忙问侍卫,风小郎君可否见过军中的伶人或者和某些俊俏的后生走得比较近。   得到侍卫否定后,卢质松了一口气。   不过放心之后,卢质的疑惑更强了:   这孩子,为什么突然开始在意容貌了呢?   *   京城洛阳   自从两位皇子被分封出宫后,大概是因为在宫中憋得太久了,两位皇子很是折腾了一阵。   例如三皇子,自从被封为宋王,就一副贤王的样子,不仅在平日礼贤下士,赚足了名声,更是身体力行,请了好几位名儒进府,经常与几位名儒在府中讨论学问,没过多久,就传出宋王礼贤下士谦虚向学的名声。   三皇子如此,二皇子比三皇子年长,也不甘示弱,并且二皇子也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以前名声太坏,如今分封出来,正是夺嫡的关键,三皇子请名儒,他就请学士,还请朝中有官位的大学士。   朝中几个大学士碍于二皇子身份,不好拒绝,赴了几次宴后,终于忍不住了,悄悄把这事透给了皇宫中的皇帝。   皇帝听说后,就把二皇子叫进了宫。   皇宫   二皇子跟着内侍一边朝里走,一边愤愤不平,明明两个人都在造名声,他爹居然只把他叫进宫,他爹果然心疼老三。   同时二皇子又有些忐忑,他叫朝中这些学士,是想收这些学士为他所用,替他造势,如今他爹突然叫他进宫,是不是察觉到他的意图,打算敲打他?   想到这,二皇子更加愤愤不平,他虽然是老二,可大哥死后,他就是长子,立嫡立长,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可他爹都做皇帝这么多年了,却从来不提这事,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上他?   二皇子眼中露出一丝恨意。   很快,内侍带着二皇子到了皇帝寝宫,二皇子忙恢复一副恭谨的样子,然后跟着内侍进去。   “老二来了?”皇帝正罕见地拿着一卷书,坐在榻上翻着。   二皇子暼了一眼,心中一惊,这卷书正是他和几位学士一起作的诗。   二皇子额头冒汗,忙过去,“父皇,儿臣来了。”   “来来来,坐。”皇帝指了指面前的蒲团。   二皇子心惊胆战地坐过去。   皇帝眯着眼看了一会,问二皇子,“这是你和几位学士作的诗?”   二皇子心口一紧,忙说:“儿臣只是一时兴起,最近对诗文有些兴趣,才邀几位学士到府上开个诗会,并没有别的意思。”   “你最近对诗文有些兴趣?”皇帝为难的看了一眼儿子,似乎在权衡什么。   二皇子忙点点头,“儿子最近是真迷上了诗文,以前儿子不好读书,不知道读书的乐趣,如今静下心来,读了几本,才发现当真妙处无穷。”   皇帝听了,更是为难,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二皇子一看坏了,心道难道他都这样说了,还是瞒不过老爷子,二皇子忙抱着皇帝大腿,“爹,儿子是真心突然喜欢上诗文,要不您再给儿子请个太傅吧,儿子这次一定洗心革面,好好读书。”   皇帝听了,长叹一声,扶起儿子。   “儿啊,爹看你如此喜欢诗文,实在不想打击你积极性,其实今天爹让你来,是刚刚看你和几个学士的诗文,发现你几个字好像写错了。”   二皇子一愣。   皇帝尴尬地挠挠头,“其实爹也大字不识几个,好在这些年冯相教朕一点,朕也看个七七八八,你看看,你这个字,是不是少了一笔,还有这个字,好像也不是这个写法,还有这个,哦,还有这个……”   二皇子傻傻地看着他爹吃力地给他用朱笔改错字,改到拿不准的地方,皇帝还用纸条做个小抄,对旁边内侍招招手,小声说:“偷偷去前边政事堂给冯相,问问这几个字怎么写。”   内侍一脸见怪不怪地拿着纸条走了。   二皇子一脸懵逼的看着他爹。   皇帝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帮儿子把他作的三首诗改完错字,然后累的擦了擦汗,把诗集递给二皇子。   二皇子愣愣地接过。   皇帝用袖子擦了擦汗,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儿子,最终还是没忍住,拉过儿子的手,劝道,“老二啊,爹见你能喜欢读书,还是很开心的,可这读书一事,真不是咱李家能玩的,你爷爷,大字不识一个,你爹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至于你,虽然你有这个心,可我看你也没这个天分,咱家唯一会读点书的,也就你叔先帝,可他,也就学了本《春秋》,会填个词,哄个美人、伶人玩,真要说做学问,那也是别人瞎吹,所以啊,爹想了想,你还是跟着两个枢密使学学怎么掌兵吧,咱李家以武起家,还是兵权实在点!至于学做诗,还是算了吧!”   二皇子突然被这个巨大的馅饼砸中,整个人都傻了,他爹让他去掌兵权。   皇帝看着傻了的二皇子,还以为自己棒打儿子梦想,太过残酷,忙说:“当然你要实在想学,爹也不拦你,只是……”   说到这,皇帝突然有些尴尬,“你以后写诗时能不能偷偷写,别出诗集。”   二皇子此时满脑子还都是兵权,“啊?”   皇帝老脸微红,“你错别字忒多了,朕觉得有点丢人!” 第33章 (二更)   晋阳   入冬之后, 晋阳城的天气越来越冷,而北边的关外,天气更冷。   听着关外的探子来报, 说关外契丹的许多部落, 已经开始有牛羊冻死。   对此,晋阳城中将士不仅没有幸灾乐祸,反而都很忧心,因为契丹一旦受灾,为了保证自己的部落, 就很有可能大规模南下。   虽然之前他们已经力挫契丹前锋, 对契丹造成震慑,契丹后来也因此退兵,没有再来,可如今契丹一旦受灾,为了活命,只怕卷土重来, 而之前的震慑, 也将荡然无存。   所以这些日子, 晋阳上下, 都秣兵厉马, 预备着对付将要到来的契丹。   林风也不例外,他经过之前多次杀敌, 已经成功晋升为偏将, 现在,他已经不仅仅只是带节度使府的护卫, 他还有一支一千的骑兵。   可别小看这一千骑兵, 这是河东特有的轻骑, 马高铠甲轻,跑得飞快,最适合突袭,是当年先帝打天下的骑兵兵种之一,而先帝打天下也不过一万轻骑,其他都是别的骑兵。   林风能有这一千,还是晋阳主将看卢质的面子,从自己麾下拨给他的,端得是无比金贵。   而林风对自己能有一千轻骑,也很是高兴,他力气大枪法好,最适合突袭,有了这一千轻骑,简直如虎添翼。   所以如今看着契丹要来,林风也带着自己一千轻骑日日操练,想等着上战场后,狠狠给契丹来一下。   半个月后,随着晋阳声一阵鼓响,城外远处的草原,契丹大军到了。   ……   战场上,林风带着自己一千骑兵,如利刃一般,在契丹骑兵阵中穿梭,所过之处,银枪纷飞,契丹骑兵纷纷落马。   “风小将军,厉害!”林风身后,跟着骑兵一边手上不停,一边给林风叫好。   林风握了握手中的银枪,看着一眼远处正胶着状态的两军,大声说:“这次契丹大军来得人多,将军和节度使压力不小,大家还没有劲,再跟我冲一次?”   骑兵大声说:“风小将军尽管放心,弟兄们还不累!”   于是林风一马当先,对着契丹骑兵人数最多的地方冲去,林风麾下的骑兵也纷纷跟上,很快,新一轮的绞杀开始了。   林风带着自己麾下在契丹大军冲了五个来回,感觉到马速变慢,就知道不能再冲了,于是带着麾下后撤,撤到晋阳这方中军时,晋阳主将打开军阵,林风带着骑兵撤回军中。   一回到军中,林风就骑着马嗒嗒跑到军中主将李将军那。   李将军正站在一个土丘堆的高台上,指挥作战,见林风过来,笑着说:“小风干得漂亮,刚刚那几次冲阵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你小子还真是做前锋将领料。”   林风下马,爬上土丘,笑道:“那也是将军您调教地好。”   林风爬上土丘,站得高,就能看到整个战场全貌。   契丹大军这次来了大概有三四万,一万是前锋,两万是中军,剩下的是后军,而晋阳这边大概有兵马两万五,李将军分了前锋八千,中军一万五,后军两千。   后军主要负责后勤和最后上去补刀,因为在家门口,也因为兵力不足,李将军并没有把太多兵马弄成后军。   可即便如此,晋阳这边比契丹人数也少不少,再加上契丹是为了抢粮食而来,凶狠异常,所以这场仗晋阳并不轻松。   林风举目望去,远处战场上,两军对仗到现在,晋阳这边已经压上了一半的兵马,旁边李将军正在不断调兵遣将,把累的士兵撤下来,把休息的好的士兵替换上去,契丹那边也是如此。   不过李将军指挥显然比那边好一些,人马调动更利索,打到现在,晋阳这边已经有些站上风。   只是,对面的契丹兵力毕竟不少,要真想全部拿下,只怕还得有一场苦战。   林风不由眯起眼,看到百米外对方中军的一杆大旗子。   那是对方的将旗!   旗立则将士冲锋,旗倒则将士撤军。   “拿弓来!”林风一招手。   李将军听了诧异地转头,“你要射什么,那边太远,射不到的。”   林风说:“我试试。”   李将军听了摇摇头,对亲卫说:“给他弓。”   李将军亲卫忙取了一张三石的硬弓给林风,林风只是一拉,就又丢给他,“太软,换硬的。”   亲卫又忙取了张四石的给林风,林风拉了一下,摇摇头,“不够。”   亲卫都愣了,李将军皱眉,“五石的你拉得开么?”   “没拉过,不清楚,不过我感觉能拉开。”   李将军对亲卫说:“去库房取那张大弓来。”   亲卫忙跑下去,不一会,抗着一张大弓跑来。   “你试试,”李将军说道。   林风一把拿起大弓,定眼一看,只见整张弓通体赤红,弓弦是顶好发亮的牛筋,不由赞叹,“好弓!”   李将军忙说:“小祖宗,你小心用,这弓弄坏了你赔不起。”   林风拉了试了下,发现居然不轻不重刚刚好,直接从旁边箭筒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然后瞄准对方将旗。   然后林风一用力,拉开大弓。   旁边李将军看着林风,眼中露出一丝惊异。   林风缓缓拉着大弓到满弓,然后微微眯眼,箭头对准对方旗杆。   然后“嗖——”得一下,利箭出弓,直冲对方而去。   契丹将旗应声而倒。   林风握着弓一蹦,“哈哈,我射中了!”   李将军看着对面倒的将旗和瞬间慌乱的契丹大军,立刻抓住机会,把中军压上,契丹将旗一倒,本就慌乱,瞬间大败。   ……   晋阳城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节度使府,卢质和李将军坐在主位,宴请参战的将士,大摆庆功宴。   酒到中巡,李将军端起酒杯,敬了卢质一下,“使君这弟子收得不错,五石的弓都拉得开,不瞒使君说,当时本将军都惊到了,使君不如把这弟子送我军中吧,就凭这身武艺,何愁他日不封侯拜相。”   卢质笑着客气,“这小子就天生神力,将军过誉了。”   “天生神力么,”谁想李将军更惊讶,“说来天生神力,当年也就先帝和陛下这一脉有,想不到风小郎君不仅武艺好,居然也有这天赋。”   李将军啧啧称奇,“难怪能拉开五石的弓。”   卢质端起酒杯,笑了笑。   酒宴正进行得热闹时,一个护卫匆匆跑进来。   “使君,陛下的天使到了,陛下听闻这次晋阳大捷,特派天使前来嘉奖。”   李将军一听笑了,“那日大捷我写信去京中报捷,想不到陛下这么快就派人来嘉奖,看来陛下对咱们这次大捷也很高兴。”   卢质和李将军还有院中将军忙一起出去接旨。   外面,来传旨的内侍已经熟练地摆好香案,卢质和李将军过去拜下听旨。   圣旨上皇帝十分高兴得称赞了此次参战的所有将士,并且告诉大家其后兵部会论军功行赏,还让内侍带来十车御酒云云。   等内侍念完,大家都欢呼起来,有皇帝这个承诺,其后的兵部论功行赏只怕不轻。   卢质和李将军也高兴得起身,打了一场仗,属下能得到应有的嘉奖,这本来就是一件开心地事。   只是卢质刚起身,内侍就走过来笑着说:   “卢使君,不知风小郎君何在?”   卢质不动声色,“你问他做什么?”   内侍陪着笑,“此次陛下听闻风小将军一箭百步穿旗,很是高兴,特传旨让风小郎君进京受赏,以嘉其行。”   卢质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 第34章   河东节度使府   林风收拾好行李, 提着行李,去找卢质告别。   他去到的时候,卢质正在屋里, 闷声喝着酒, 林风走过去。   “先生,我收拾好了。”   卢质放下酒壶,对他招招手,林风走到卢质身边,卢质看了看他, 突然笑了, “比来时长高了些。”   林风顿时大窘,“先生,我才十七,正是长个的时候。”   卢质拉他坐下,“明天,你就要跟着天使回京受赏了?”   林风点点头, 有些不舍, “先生, 我这一走, 好长时间就见不到您了。”   虽然刚开始时林风天天恨不得逃回京城, 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林风发现卢质是真心对他好, 教他也是掏心掏肺, 他甚至都喜欢上了这里,如今猛一要走, 还真是让人舍不得。   卢质笑道:“傻孩子, 又不是只是你能来, 我亦经常回京述职,想见还是挺容易的。”   “真的!”林风惊喜,“那您回京告诉我,我再去您那听课。”   卢质差点被口水呛到,这小子听说他回京居第一反应不是请他喝酒而是找他听课,真是不懂尊师重道啊!   卢质无语地摸摸林风,“其实你差不多也可以出师了。”   林风不解,“我就才学了一本《春秋》啊!”   “对你来说,已经不少了。”   林风眨眨眼,总觉得这句话有点侮辱他的智商。   卢质拍拍他,“好了,我们不说读书了,说说你回去后的事。”   “回去后的事?我不就回京领赏么?”   卢质喝了口酒,“我猜你这次回京,不仅领赏,陛下可能还会赏你个官职,让你在京中任职。”   “啊!还赏京官?”   “要是只是赏赐或者升职,直接让兵部发来任命就行,实在没必要特地让你进京,所以我猜陛下是想让你在京中任职。”   林风恍然大悟,“先生说得有道理。”   “那对于在京任职,你可有打算?”   林风挠挠头,“这个还有什么打算,如果能在京城任职,虽然不像在边关能经常上战场,可京城待遇生活都更好,好像也不错,而且我爹还在京中,也能照拂我。”   林风觉得这完全不是什么问题,甚至是好事,从偏远地方公务员调到京城做公务员,这是妥妥地升职啊!   卢质张张嘴,他看着这小子天天在战场上杀得欢,还以为他喜欢战场,可没想到……   卢质摇摇头,算了,这样也好,这孩子看着比他爹安稳,也能少折腾出点幺蛾子。   “这次你回京,陛下八成要亲自见你,你可想好了如何面圣?说不定还会留你在身边任职,那你想好了如何侍君?”   林风还真没想这么远,他以为进宫领个赏,就像以前学校开大会校长发个奖状一样,不就拿了然后鞠个躬拍个照就完了,当然在古代,他顺便给皇帝老头磕个头。   卢质看着依旧没心没肺地林风,不由扶额,他这些日子教的《春秋》,都教到狗肚子去了。   是谁告诉他,《春秋》是微言大义,学了可以通古知今?   他教了这么久,为什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卢质只好安慰自己,林风这大大咧咧的性子,说不定更讨皇帝喜欢。   毕竟宫里那位,也不逞多让。   卢质把林风拉到跟前,“你要进宫面圣,礼仪什么不用我叮嘱,内侍自然会告诉你,就算有不当的地方,陛下素来性子粗,也不会注意,这我不担心,只是我要叮嘱你一件事,到了京城,如果在宫外,一定要听你爹冯相的话,如果在宫内,一定要听陛下的话。尤其对陛下,一定要尊重。”   林风眨眨眼,听他爹冯相的话是肯定的,可皇帝,他就一小兵,皇帝会有闲心注意到他?   还有,那是皇帝,顶头大领导啊,他说话他敢不听么!   林风觉得他家先生简直说了个废话,不过还是点点头,“先生,你放心,我知道京城权贵多,不会乱闯祸给我爹惹麻烦的!”   卢质简直想一巴掌拍上去,你小子知不知到,你就是最大的麻烦啊!   只可惜他这份心林风终究不能体会,卢质只好死命硬塞,“你答应我,到京城一定好好听冯相和陛下的话,否则我直接去信给你爹,让他关你家里,你哪都去不了。”   林风一听急了,“别,别,别,先生,我说着玩的,我进了京,一定好好听我爹的话,一定好好听陛下的话,我拿他们的话当圣旨对待行吧!”   “这还差不多,”卢质摆摆手,“快滚吧!在这气得我头疼。”   “那先生,我走了。”   卢质不耐烦挥挥手,“快走。”   “哦,”林风提着包袱,滚了。   *   京城,宫中。   皇后换了睡衣,走到床边,看着皇帝呈大字躺在自己床上,爬上床,嫌弃地用脚踹了他一下,“睡有个睡相,你这样我怎么睡!”   皇帝躺着不动,“我就伸个懒腰,你咋这么多事。”   “伸懒腰回你自己宫去,你在寝宫翻跟头也没人管你!这是我的床!”皇后毫不犹豫怼道。   皇帝委屈地收回老胳膊老腿,“茵娘,朕好歹是皇帝,你身为皇后,对朕也温柔体贴点。”   皇后直接在里面躺下,不客气说,“说得好像我嫁给你时你当皇帝似的,现在嫌我不够温柔体贴,要温柔体贴你找淑妃去,当年老娘跟着你在边关提刀杀敌时,你咋不让老娘温柔体贴点!”   皇帝被怼的哑口无言,张张嘴,“我不过就随口说一句。”   皇后拉上被子,对皇帝吩咐,“吹灯!”   皇帝爬起来,对着旁边的宫灯用力一吹,灯灭,屋里顿时黑了下来。   皇后打了个哈欠,就要睡觉。   皇帝却用手戳戳她,“你别一熄灯就睡啊!”   “大晚上熄灯不睡觉你想干什么?”皇后无语。   “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么!”皇帝嘀咕一句。   皇后满头黑线,熄了灯盖着被子聊天?   这臭男人哪来这么多毛病!   难怪淑妃前些日子话里有些抱怨,她还以为淑妃是年轻皇帝不给力,如今看来,是皇帝半夜不睡觉太能啰嗦。   这家伙什么时候整出这个毛病,他以前不是沾床就睡么!   看来明儿得找个太医给他瞧瞧,开几副安神药!   皇后心里想着,到底不好丢下丈夫自己睡,就打了个哈欠,“聊什么?”   “我前几日,让内侍传旨,让那个孩子进京了。”   “孩子?”皇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风儿?”   “嗯。”   “他不是在卢质那里么,你把他弄回来干什么!”皇后不解。   皇帝沉默了。   皇后侧过身,“你想干什么?”   皇帝顿时委屈了,“我哪有想干什么!”   “那好好的你把他弄到京城干什么,”皇后不能理解,“冯相既然把他送到卢质那,你就让他呆那,何必多事!”   皇帝头枕着胳膊,“放在卢质那确实最好,先生是个聪明人,肯定会教导好他,冯相把他送先生那,一方面是保护他,另一方面,也是让朕放心。”   “那你还把他叫回来!”   “我只是突然想见见那个孩子。”   “呃?”   皇帝侧过身,对着皇后,“茵娘,我突然想见见这个孩子。”   皇后不解,“你见他干什么?”   皇帝叹了一口气,“我想知道,当年我起兵时,先帝看审儿是什么感觉?”   皇后愣住了。   “审儿当初在先帝身边,也挺难堪的吧,要不先帝也不会心疼他,给他改名继璟,先帝的长子,和哥,大名叫继岌。”   皇后叹了一句,“先帝是告诉别人,审儿是他的儿子,哪怕有个造反的爹,也是他的儿子。”   “如今他的儿子,却因为担心朕容不下,被送到边关去了,在那里吹沙子,在那里上战场,朕自己几个儿子,都没舍得送他们去,他还是个孩子,就已经做前锋冲锋陷阵了。那日看到捷报,朕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皇后听了也心疼了,“那孩子才十七,卢质怎么舍得让他上战场,万一伤着怎么办。”   皇帝看着皇后心疼地样子,忍不住说:“我当年,也是十七岁跟着爹上的战场。”   皇后一巴掌糊上去,“你皮糙肉厚的,上个战场怎么了!”   皇帝顿时委屈地摸摸头,他那时,也是个孩子啊!   他媳妇,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他呢!   皇后丝毫没对皇帝矫情有回应,反而问:“那他回京后,你有什么安排?”   皇帝看皇后不惯着他,瘪瘪嘴,“那孩子武功不错,看来随咱们老李家,朕打算让他进御林军,你说朕封他个银枪指挥使怎么样?”   皇后看了他一眼,当年先帝封审儿为金枪指挥使,你现在就照着葫芦画瓢封他儿子做银枪指挥使,你就不能有点创新?   皇帝老脸一红,“朕一时也想不起别的,要不朕明天和枢密使讨论下,再想个别的。”   “算了,银枪指挥使就不错,别换了,”皇后想到那个孩子,大概由于和自己审儿有些像,她对那个孩子挺有好感的,那个孩子以后在宫里当值,她也能常见见,如此一想,倒也不错。   皇帝见皇后没有异议,也就仍打算给林风封银枪指挥使,正想着,皇帝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   阿——嚏   皇帝打完喷嚏,觉得身上有些凉,往身上一看,顿时大叫:   “茵娘,你怎么只知道给自己盖被子,不知道给朕盖!”   皇后翻个身,背对着他。   “你又不是三岁两岁小孩子,多大的人了,自己睡觉都不知道盖被子,怪谁!” 第35章 (一更)   林风跟着内侍回京, 就直接去了宫里领赏。   见到皇帝时,林风居然发现他爹冯相也在,忙给皇帝见完礼后也对他爹见了个礼。   冯相微微点头, 没有说什么。   皇帝见林风倒是很温和,先问了他去晋阳后的生活, 又问了他之前战场立功的事,然后笑着摸摸他头。   “风儿如此小小年纪能就征战沙场, 不愧是……呃,自古英雄出少年,既然如此,朕就封你做银枪指挥使,以后入职御林军, 可在宫中行走。”   林风一听大喜, 御林军, 这可是皇家禁卫军,是所有军队中待遇最好的, 林风忙看了一眼他爹。   冯相对他点点头,林风于是就欢天喜地接受了银枪指挥使一职。   受封完, 林风退下, 而冯相居然也跟着他出来, 林风这才知道, 原来他爹今日进宫,是特地等他的,林风刹时间感动地一塌糊涂, 连之前他爹没经过他同意就把他丢到边关吹沙子都忘了。   出了宫, 冯相领着林风上了马车。   马车里, 冯相仔细看了看他, 有些心疼,“出去一趟瘦了也黑了,不过长个了。”   林风忙紧张兮兮摸摸自己脸,从袖子中掏出小银镜,照了照,“还好吧,就晒得黑点,捂捂应该能变回来。”   冯相被林风的举动弄得一愣,“你一个大小伙子,又不是姑娘,怎么还随身带着镜子。”   林风收起镜子,“男孩子也是要注意仪表的,爹你不知道,我以前没在意过这个,可我去了边关后,也不知道是那风沙大还是天气干,一个个大老爷们都长得可糙了,我当时就担心了,我万一也被吹成这样,以后可怎么找媳妇。”   冯相直接被林风逗笑了,“你这孩子,出去一趟学了什么,北方风沙虽大些,可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晋阳是李家的龙兴之地,先帝登基前,我随先帝在那呆了十年,感觉也还好。”   林风忙看向他爹冯相,见他爹一点都没有被吹残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一仔细看,林风才发现,他以前一直觉得他爹长得不错,可如今近距离看,林风才发现,要论脸,他爹冯相还真不是那种长得特别俊美的,顶多算是清秀,甚至有些普通,不过他爹气质好,硬生生把五分长相加成到九分,让人一看,就觉得风雅俊秀,压根注意不到他脸长得什么样。   这难道就是腹中有书气自华?   林风不由想,他是不是以后也要多读点书。   就在林风想入非非时,冯相摸摸他头,“这次陛下突然叫你回来,也是好意,你不要在意这事,以后在宫里好好当差……”   林风回过神,“啊?”   冯相温和地说:“在边关虽然可以建功立业,可毕竟危险了些,刀枪无眼,陛下也是触景生情,才不愿意你小小年纪上战场。   说来先帝和陛下那一代也不容易,当年陛下生得时候,陛下的父亲先王爷还不是王爷,只是个边关将军,陛下才十七岁,就跟着上战场,先王爷为了激励手下将士,还把陛下丢到前锋,陛下好几次铠甲都被扎成刺猬,也是陛下勇猛加命大,才活下来,后来到了先帝,先王爷已经成了晋王,好一些,可先帝小小年纪也跟着上战场,后来先王爷一死,先帝更是才二十二岁就扛起晋军,出生入死上百战,才得了天下。   所以这两人,大概是自己小时候吃苦多了,后来对后辈都有些溺爱,先帝和陛下的这些孩子,几乎都没有上过战场,这次你虽得了战功,可毕竟还小,还是留在京城更好。”   林风后知后觉才明白他爹是担心他刚得了战功就被叫回来心生不满,忙摇摇头,“爹,你说什么呢,我挺高兴回来的,京城多好啊,又繁华又好玩,比边关吹沙子不知道舒坦多少倍……呃,当然国家如果有需要,我也愿意去上战场,但是,我肯定更乐意呆在京城,我又不傻,谁不想享福!”   冯相张张嘴,突然觉得自己白担心了,这小子,就是个拈轻怕重的主,这次陛下召他回来,说不定正合他意。   林风还真是这个心思,京城多好,又好玩又舒坦,林风开心地看着窗外繁华的街市。   京城,他回来啦!   *   林风自从回到京中,入职御林军,简直就像鱼儿入水一样欢快。   御林军是皇家禁卫军,待遇好俸禄高,他又是银枪指挥使,在宫里甚至有自己的住处,可以说这一任职,简直是吃住无忧,零花钱满满。   不仅如此,林风还认识了一大群二代小伙伴。   作为守卫宫廷,常在帝侧的御林军,向来是各大世家子弟镀金的首选,所以林风一进御林军,就发现,这里的大小头头,几乎都是二代。   当然,有个宰相爹的林风,在别人眼里也是二代。   所以他一入御林军,就受到了二代们的集体关注。   林风天生性子活泼又为人大大咧咧,很合众二代的口味,再加上林风背靠冯相,又是皇帝亲封的银枪指挥使,明显以后仕途不愁,所以很快,这个小群体就接纳了林风。   没几天,林风就和这些新认识的哥们混熟了,一起勾肩搭背,一起聊宫里八卦,一起在不站岗时偷偷在宫里玩。   这日,林风下了值,瞅着御花园没人,就回住处抱着他的“悠悠”,偷偷去御花园放风。   “悠悠”是一只刚出壳不久的老鹰,它的父母,是御林军指挥使安彦威家一对威风凛凛的海东青,安指挥使当年还是在西北戍边时,意外得的,天天在家当宝贝一样养着。   安指挥使的小儿子也在御林军中,他刚刚和林风成为好哥们,为了表示对刚认的哥们的重视,这位安小郎君冒着被他爹揍得危险,把他家一只刚出壳的小鹰,送给了林风。   林风当初第一次去安指挥使家,就被那两只威风凛凛的海东青看直了眼,如今得了这只小鹰,天天宝贝的和眼珠子一样,甚至怕养在家里忘了喂,林风就把它养在自己在宫里分得住处,一有空,林风就带着它玩。   林风抱着“悠悠”在御花园转了转,找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就把悠悠放下,然后掏出一小块肉,随手拿出一把小刀,切肉喂它。   小悠悠虽然出壳才不久,可毕竟是老鹰,手指肚大小的肉块,张嘴就吞。   林风见小悠悠吃得欢,喂得更开心。   就在林风和小悠悠一个喂一个吃时,后面冷不钉冒出一个声音。   “你少喂点,再喂它都快吃得胖得飞不起来了。”   林风一惊,忙一把抱起小悠悠,就往袖子里藏。   “哎哎哎,别往袖子藏,它那么小,会捂死的。”   林风手一顿,一转头,就看到皇帝正一个人站在他后面。   林风一惊,忙行礼,“卑职见过陛下!”   林风汗都要下来了,他在不值勤时在御花园玩,还被皇帝撞了正着。   皇帝倒并没怪罪,直接摆摆手让他起来,甚至还走过来,熟练地抓起他的小鹰,拿在眼前吹了口哨逗了逗,“居然还是海东青,好小子,你在哪弄的?”   林风偷偷看了一眼皇帝,小声说:“安指挥使家的,小安送我的。”   “原来是老安家那对海东青的崽,嘿,那小子回去等着挨他爹揍吧!”   皇帝说着,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看着手中的小鹰,显然十分喜爱,只是在摸到小悠悠肥肥的身子时,顿时有些嫌弃,“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养鹰呢,小鹰不知饥饱,你喂它它就吃,你看你把它喂的,这哪里像鹰,简直就是一只肥鸡。   这养鹰,你别一块一块喂给它,不好消化,你要切成一条条的,然后一次喂它三四条,一天喂两三次就行。”   皇帝说着,还从林风手里接过肉和小刀,切给林风看。   林风见皇帝不怪罪,也放下心来,看着皇帝喂鹰,发现皇帝喂鹰的手法果然比他娴熟多了,不由好奇,“陛下,您会养鹰?”   皇帝顿时得意起来,“要论养鹰,朕可是行家,朕当年可是养过大金雕的,朕养得那金雕,通体毫无杂色,一展翅,都有两三米,飞在天上,那叫一个威风,你这海东青,可差多了。”   林风一听崇拜地看着皇帝,“陛下好厉害!”   皇帝看着林风崇拜的目光,更是得意,“朕原来喜欢打猎,一打猎就带着它,朕在前边纵马奔驰,它在上面飞,别提多快意了。”   林风更是崇拜,忙问:“陛下,我可以看看你的金雕么?”   皇帝一愣,突然想到什么,瞬间一紧张,就要把小鹰往袖子塞。   林风忙说:“陛下,悠悠还小,不能塞袖子!”   皇帝忙停下,飞快把小鹰还给林风,又左右看看,看到周围没人,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对林风说:“朕忘了,朕不能在别人面前玩鹰的。”   “啊?”   皇帝给林风抱怨,“当年朕刚登基时,别人都知道朕喜欢猛禽,各地官员就派专人逮,然后送到京城想讨朕欢心,结果弄得劳民伤财,后来朕为了不让他们献鹰,就说朕不喜欢玩了,甚至为了证明,朕还把金雕放生了。”   “啊,这样啊?”林风瞬间有些同情皇帝。   皇帝不舍得看了林风怀里的小鹰一眼,“今天朕玩鹰的事,你可不要对别人说。”   林风忙点点头。   “回家对冯相也不许说!”   林风忙举手表示自己发誓不会说。   皇帝这才拍拍胸口,放心下来,然后趁着周围没人,一溜烟跑了。   “朕下次有空再来找你玩鹰!”   林风抱着小悠悠,风中凌乱。 第36章 (二更)   自从那日被皇帝撞破他偷偷在御花园喂小悠悠, 林风喂鹰的小伙伴就多了一个。   每次林风偷偷在御花园喂小悠悠,皇帝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逮着他的小悠悠玩。   几次惊吓过后, 林风也麻木了,干脆和皇帝一起玩起了鹰。   和皇帝熟后, 林风也知道之前皇帝为什么不让他把小鹰藏到袖子里。   原来当初皇帝虽然把金雕放生了,可还是忍不住想养鹰的心, 几年后,皇帝意外得了一只小鹰,就忍不住又养了起来,不过怕宫外大臣知道,皇帝一直偷偷养在自己宫里, 只有没人的时候才敢偷偷拿出来玩玩。   结果这事让当时的枢密使知道了, 那个枢密使是皇帝登基前的旧将, 和皇帝关系十分好,得知皇帝又养鹰后, 怕再闹出乱子,就瞅准了皇帝在寝宫玩鹰时, 直接闯了进去。   皇帝当时躲闪不及, 就慌忙间把小鹰藏到了袖子里, 然后装作喝茶, 可那枢密使也够狠,就故作不知陪着皇帝喝茶,还聊起了家常, 一直聊到宫门快关, 那枢密使才告辞离开, 而等枢密使离开后, 皇帝忙看袖子的小鹰,却发现小鹰已经被捂死了。   从那以后,皇帝就再没敢养过鹰。   林风知道前因后果后,顿时对皇帝同情无比,就因为当了皇帝,连一个小小的爱好都要被限制,这也太可怜了吧。   同情心爆满的林风立刻决定把自己的小悠悠给皇帝一起养,并且绝对不把这件事告诉他爹冯相。   于是,两人就一起偷偷在御花园养起了鹰。   有了有经验的养鹰大神皇帝的加入,小悠悠的成长明显茁壮起来,只是不知道前期林风喂得太多,还是小悠悠基因突变,一个月过去,小悠悠还是一副肥肥的样子。   御花园的假山里,林风和皇帝头对头看着手里的小悠悠。   皇帝把小悠悠从嘴到爪子检查了一遍,纳闷道:“这是海东青啊,难道老安孵蛋时,不小心混进了鸡蛋?”   林风无语,“可小鸡是不吃肉的!”   皇帝弹了弹小鹰的嘴,“可它吃肉光长胖了!”   “再胖那也是鹰。”   “你说的是,可它都一个月了,为什么还不褪绒毛,还长得这么肥?”皇帝托着手中的悠悠,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它还太小吧!”林风不确定的说。   皇帝瞥了他一眼,“你见过会飞的鸟一个月还不褪绒毛的吗?”   林风挠挠头,确实没有。   不过看着小悠悠蓬松的绒毛,肥肥的小身子,林风其实觉得挺可爱的,就安慰道:“其实它不会飞也不要紧,就算它一直不褪绒毛,不长羽毛,我也养它。”   皇帝头一次和林风意见相左,“它是一只鹰,怎么能不会飞呢!”   林风不解,“鹰怎么了,鹰为什么就不能不会飞,只要有吃有喝有人养它,它没必要非要飞啊!”   皇帝觉得不可理解,“雄鹰就应该飞在蓝天之上,不会飞的鹰,那还叫鹰么。”   “不会飞也是鹰啊,就像孩子,成才的叫孩子,不成才的,难道就不是孩子,对于鹰,我们不要要求这么高嘛,”林风抱起小鹰,“小悠悠,你说是不是,就算你变不成雄鹰,爸爸也养你。”   皇帝张张嘴,突然想起先帝,他那弟弟,做事也是这么随心所欲,又看着开心抱着小鹰玩的林风,更是想起先帝当初玩鹰时的种种荒唐,皇帝一个激灵,这孩子,可别遗传了先帝那不着调的性子。   皇帝不由看向林风,越看越觉得此时玩鹰的林风像极了当年玩物丧志的先帝,顿时紧张起来,突然一把抢过小悠悠,板着脸训斥道:   “你一个少年郎,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怎么能这么不思进取,天天学那些纨绔子弟玩鹰斗犬,像什么样子,明天朕和老安说说,你给朕带御林军去!小孩子家家的,天天玩鹰,不学好……”   林风一脸懵逼的看着突然变脸的皇帝。   他们一起玩鹰的友谊小船,怎么说翻就翻了?   *   御林军指挥使安彦威突然被皇帝叫到宫里,训斥了一番,说他掌军不严,天天纵容一群后辈玩鹰斗犬。   安指挥使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然后就看到旁边抱着他家小鹰的林风。   好么,玩鹰玩到皇帝面前了!   安指挥使麻溜提着林风回去训了一顿,然后丢给他一千御林军,让林风操练去了。   同时安指挥使也暗自心惊,冯相果然深得帝心,御林军中二代纨绔得一堆,平时皇帝见了,不过一笑了之,这还是头一次见皇帝对一个晚辈这么上心,甚至出手训斥。   看来皇帝对于冯相的儿子还挺上心的。   唉,果然有个好爹,想纨绔都不行。   ……   林风被丢了一千御林军,顿时忙了起来,每天既要到兵营点卯,又要操练手下的兵,还要到宫里站岗,果然再没有玩的时间,就连小悠悠,没法保证一天三顿喂肉,无奈之下,林风只好趁着休沐,带小悠悠回冯府,打算找个下人帮他喂小悠悠。   回相府的途中,林风还在嘀咕,也不知道小安那小子死哪去了,让他去送封信,直接好几个月不见回来,这莫非是送到天涯海角去了。   骑马到了相府大门,林风翻身下马,就要牵着缰绳进去,却不想脚刚刚踏上台阶,后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风儿?”   林风一愣,循着声音回头,就看到远处巷口处,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扒着墙对他偷偷招手。   林风不由牵着马走过去,走到带斗笠的男人面前,“您是?”   带斗笠的男子抬起头。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李叔!”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在这?”   问完,两人就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傻了一会,李叔直接拉林风到旁边一个僻静的巷子。   林风跟着李叔到了巷子,就迫不及待地问:“李叔,你怎么进京了?”   李叔张了张嘴,还是说:“我和相府的中郎将李虎将军是故交,这次有点事,请他帮忙,对了,你怎么也跑来相府,是要办事么?”   林风听了摇摇头,“不是啊,李叔,这是我家啊!”   李叔愣住了,“你家?”   林风这才想起李叔既然进京,可能没遇到小安,顿时一脸兴奋地抱住李叔,“李叔,我告诉你,我拿着玉佩找到我爹了,我爹居然是冯相,我居然是宰相的儿子,厉害吧!”   李叔瞬间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是冯相的儿子!” 第37章   林风看着李叔震惊地样子, 表示理解,当初他刚知道他爹是冯相时,也很震惊, 甚至好几天都觉得在做梦一般。   于是林风用手在李叔面前晃晃,“真的, 李叔,我没骗你, 要不我怎么会住在相府。”   李叔终于回过神,“那个,你说你是冯相的儿子?”   林风点点头,“对啊!”   李叔顿时觉得这世界玄幻了,“你怎么可能是冯相的儿子, 你不该是……”   “该是什么?”林风疑惑地看着他。   李叔挠挠头, “你听谁说你是冯相的儿子?”   “没听谁说, 我自己拿玉佩认的啊!”   “玉佩,什么玉佩?”李叔忙问。   “我没和你说吗?我娘去世前给我留了玉佩, 我才拿着玉佩出来寻亲的。”   “你当时不就只是说了几句出来寻亲么,哪说玉佩了。”   “那可能是我忘了说。”林风挠挠头, 他当时只是想着出来改个户口, 也没当大事, 就随口说了两句, 主要嘱咐李叔帮他看房子去了。   李叔对林风很是无语,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说。   “你娘还给你留了信物,是一块玉佩?”   林风点点头, 其实他想说不是一块是七块, 可哪怕面对李叔, 他也实在说不出口, 毕竟他娘这战绩实在有点太彪悍。   好在李叔注意不在这上,他吃惊林情儿手中居然有信物,更吃惊林风怎么拿着信物找到冯相的,不由问:   “你娘给你玉佩时说了什么,你怎么拿着玉佩找到冯相的?”   林风张张嘴,想到那块扇状玉佩,就挑了这一块玉佩的经历说了一下。   “我娘给我一块扇状玉佩,告诉我是当年一个姓李的公子留的,不过她也不知道这位姓李的公子的真实姓名和身份,我拿着那块玉佩,也是阴差阳错才找到我爹冯相。”   “姓李的公子,”李叔心中一紧,“你娘给你说姓李的公子,冯相不是姓冯么,你怎么拿着玉佩找上了冯相。”   林风挠挠头,“一言难尽啊!”   林风就掐头去尾的把当初大朝会上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然后摊手,“就这样,我爹冯相就认了。”   李叔听了面色古怪,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林风突然想起来李叔是来冯府,就问:“李叔,你找李虎将军干什么,他陪夫人回老家了,你要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也能帮忙。”   李叔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之前李虎去找他,莫非就因为这事。   忙一把拉着林风,“你不会把你认识我的事冯相了吧!”   林风一愣,尴尬地挠头,“不是我主动告诉的,是你给我的银枪被我爹认出来,然后他问,我才说的,对了,叔,我爹没找你麻烦吧,我还让小安回去通知你的,你见到小安没?”   李叔想到之前去的李虎,这才明白李虎为什么突然找到他。   他之前还以为是自己隐藏的行迹被发现,不过现在想来,他就算行迹被发现,也没重要到让一个相府的中郎将亲自去。   “叔,你想什么呢?”林风歪着头看着他。   李叔回过神,忙摇摇头,“没什么。”   “你找李虎将军什么事,我能帮忙吗?”林风又问了一遍,李叔是从小看着他长大,林风对这个如同师父一样李叔情感自然深厚,如果李叔需要帮忙的话,林风还是很高兴能帮到忙的,就推心置腹地说:“李叔,我现在是皇帝亲封的御林军的银枪指挥使,不比李虎将军差的,你要有什么困难,我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谁想到李叔一听,却仿佛受到了惊吓,“你被封为银枪指挥使?”   “嗯嗯,”林风开心地点点头,有点想向长辈显摆地说:“陛下很喜欢我,我之前在边关立了点功,当然主要可能还是因为我爹冯相,陛下就封了我做银枪指挥使。”   李叔张了张嘴,看着林风,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李叔,你怎么了?”林风疑惑地问。   李叔一个激灵,忙说:“没……没事……”   林风皱眉,不明白李叔今天怎么了,怎么一惊一乍的,不过好在他还没被带偏,“李叔,你找李虎将军干什么?”   李叔正懵着,随口说,“我想让李虎求冯相帮我恢复军籍,重回军中。”   林风突然想起李叔是银枪效节军的事,忙问:“李叔,你当初真参加了那场十七年前宫变叛乱?”   李叔回过神,忙摇摇头,“你小子瞎想什么呢,我当初是先帝亲封的御林军副指挥使,脑子进水才去跟着下属叛乱。”   “李叔,你是御林军副指挥使!”林风震惊,这可是实打实的兵权,比他这个名誉性的银枪指挥使更有实权。   李叔摆摆手,“当年的事,就别提了。”   林风突然想到先帝已死,李叔是先帝时的指挥使,哦,确实,那已经是过去式了,甚至因为先帝,这身份在现在可能还有些妨碍。   “那李叔你是想找我爹,帮你重回军中,谋个军职?”   李叔诧异地看着林风,点点头,几个月不见,这孩子变聪明了,以前这孩子没心没肺的,他不言明,这孩子都想不到。   林风一听放心了,“我去给我爹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李叔后知后觉反应了一下林风说得他爹是冯相,满脸复杂地点点头。   林风说完正事,这才问:“李叔,你怎么从江南来的,来了多久了,看到小安了吗?”   李叔叹了口气,“来了有几个月了,你说小安啊,大概我们错过去了。”   “来了有几个月了,我居然不知道,”林风挠挠头,“那李叔你现在住哪?”   李叔瞬间有些尴尬。   林风一看顿时明白了,“李叔,你是不是来时没带够盘缠。”   李叔刹那间脸上有一丝崩溃,这孩子,刚夸他聪明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不知道委婉。   林风话一出口也有些尴尬,“那个,李叔,我就脱口而出,你别介意,再说咱们谁跟谁,咱两家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   他家虽然他娘身体不好,又因为容貌不敢抛头露面,可他娘私房丰厚,花了这么多年,还剩下一些金银,除此之外,还有当初置办的宅子、田产。   而李叔,虽然会打猎会武功,能抛头露面赚钱,可他当初遇到他娘身无分文,这么多年又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赚一点花一点,也没攒钱的念头,所以几乎身无余钱。   所以李叔一说他来了几个月,林风就知道他肯定没盘缠了。   林风拉拉李叔,“李叔,你跟我回相府吧,正好你不是想请我爹帮忙恢复军籍么。”   李叔忙摆摆手,“这怎么能行,没递帖子,没有冯相召见,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随便进相府呢!”   “不碍事的,你跟着我进就行。”   李叔忙拉过林风,语重心长地说:“风儿,你自小生活在乡野,不懂侯门相府的规矩,这些地方,万万不能和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跑到人家家去,这是不敬。”   林风眨眨眼,“我没随便跑人家家里,我只是带人回自己家啊!”   “你现在还只是个孩子,你爹才是一家之主,你爹又是宰相,你怎么能不禀告父母就随便带人回家呢!”   林风愣住了。   李叔一看,简直痛心疾首,“唉,也是我的错,平日光教你武艺,也没教你点规矩,你这大大咧咧,在豪门大院可怎么呆得下。”   林风张张嘴,很想说我呆得挺好的,甚至皇宫,我都呆得挺好的。   不过看李叔对相府的敬畏,林风知道李叔肯定不会跟他进去的,就翻翻衣袖,摸摸出荷包,从里面拿出一锭金子,塞到李叔手里。   李叔忙推辞,“你这个孩子,给我钱干什么!”   林风硬塞到李叔手里,“李叔你还和我客气什么,京城物价这么高,没钱压根住不下,这钱你拿着,等我找我爹报备过,就去接你。”   李叔这才不推辞,“行,那就当我占你一次便宜。”   “那李叔,你现在住在哪?等我问过我爹后好去通知你。”   李叔刚要说,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他一个堂堂前御林军副指挥使,居然在仆射府当护卫,就支吾了一下,“我在尚书仆射府旁边的那个客栈。”   林风不疑有他,“那我到时去找你。”   李叔忙点点头。   *   李叔回到李琪府上,刚一进门,一个眼长在头顶的管事就走过来,骂道:   “你个乡下来的又死到哪偷懒去了,老爷刚刚外出,本管事居然都找不到你,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这可不是你乡下,由着你偷懒磨滑!”   李叔无语,“我昨晚上刚值了夜,今天不是我轮值。”   “我管你是不是你轮值,大人要外出,你们就得护卫,要不我花钱请你回来是做什么的!”管事怒道。   “可你之前说,护卫是轮岗的!”李叔脾气也上来了。   “果然乡下人都是惯会偷懒磨滑,再刁钻不过的,我叫你当值,是看得起你,你居然还敢推三堵四,你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趁早走人,李府不要你这个惫懒赖皮的!”管事对着李叔怒喷,口水都喷到李叔脸上了。   李叔顿时怒了,当年就算给皇帝站岗,他们都是轮值,要是随皇帝外出,还有额外赏赐,就连皇帝,都没这么对他骂过,如今他却被一个小小的管事指着鼻子臭骂。   李叔一把推开管事,“滚,老子不干了!”   管事直接摔倒在地,顿时疼得脸皱如菊,气得指着李叔,“你敢推我,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别想回来!你当别人舍得花钱雇你这个乡下人!”   李叔摸了摸怀里的金子,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去。   有了钱,谁还当护卫,他住客栈去! 第38章 (一更)   林风回到相府, 就去书房找他爹,正看到他爹从书房匆匆出来。   “爹!”   冯相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往外走,“风儿回来了。”   “爹你这是急匆匆要去哪?”   “去政事堂,西北一县出现地动。”   “啊, 地震?”林风惊道:“严重不?”   “发生地人烟稀少, 倒没太大伤亡, 只是一地动, 周围势必人心惶惶, 再加上如今临近年关,影响不小,陛下急召我进宫议事, 你休沐了?自己呆在家玩,这几天我可能没空回来了。”   林风听了地动发生地人烟稀少松了一口气, 看着都快走到门口的他爹,想起李叔, 忙说了一句,“爹, 我刚刚在外面看到李叔了,李叔说之前托李虎将军的事。”   冯相脚一顿,“这事你和他说我知道了,有空我写个条子去兵部, 你让他先回晋阳老家呆着,到时兵部会发任令给他, 还有, 告诉他什么该说什么别说, 让他心里有数。”   说完, 就匆匆走了。   “知道了爹, ”林风看着已经没人影的他爹,转身去了后院,先叫来管家,收拾点衣服送去政事堂,林风目测他爹接下来几都要住那了,然后转身回自己屋里,收拾了份盘缠,准备去客栈找李叔。   *   客栈,李叔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等着冯相相召,一边想着今天的事。   “风儿的爹,怎么会是冯相呢?”李齐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以前猜错了?”   李齐和林家母子相识多年,可有件事,李齐一直没说,就是当初他受伤意外遇到林情儿,并不是他第一次见林情儿。   他第一次见林情儿,其实是在教坊。   只不过他当时是侍卫,所以林情儿才没注意到他。   也正是那次护卫,让他后来对林风的身世有隐约的猜想。   当然,开始也只是猜想。   毕竟当初林情儿当时恩客不少,哪怕时间正对上,李齐最初也没抱太大希望,直到后来林风越长越大,隐隐有那位的模样,李齐才心里嘀咕,不会真是那位的种吧!   猜测到可能是那位的种后,很长一段时间,李齐都心思浮动,想带林情儿和林风进京认亲,毕竟一旦林风被认,他不仅可以洗脱先帝旧将的身份,不用逃亡,还能因为带回皇孙,加官进爵。   这对于他,简直是当时摆脱困境最好的出路。   只是这些心思浮动,都在深思熟虑后,被他放弃了。   因为,他没证据。   当初这事不过是先帝醉酒后干得一件荒唐事,当时在场的,就先帝、金枪指挥使和殿内当值的他,而这前两位,都死在了宫里,这样一来,简直死无对证。   偏偏林风打小还长得像他娘,要不是他当年和那位一起做过同僚,天天见,他真不一定看出林风有点像那位。   没证据,林风长得也没多像,再加上他先帝侍卫的身份,李齐都能想到,他带林风进京,会遭遇什么。   十有八九会被当成冒认皇亲,居心不良吧!   所以这么多年,李齐只敢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谁都没给说,就连当初林风说出来寻爹,李齐都没敢多言。   只是李齐没想到,林情儿临终前,居然给了林风一块信物,还是玉佩。   李齐做梦也没想到,林情儿居然还留了这么一个后手。   而林风还真拿着玉佩,找到了他爹。   只是让李齐不解的是,林风找到的亲爹居然是冯相。   为什么会是冯相呢?不该是金枪指挥使么?   李齐挠挠头,简直满脑子问号。   突然,李齐想到林风说“陛下很喜欢我……封我做银枪指挥使”,又想到林风叙述的他在大殿上认亲的过程,李齐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皇帝不会是觉得小风母亲身份有碍,怕坠了皇室的名声,让冯相顶锅吧!   李齐瞬间恍然大悟,对啊,小风的母亲毕竟是青楼女子,听小风说当时又是被一个朝臣当众揭出的,皇帝为了脸面,哪怕认出玉佩,只怕也不愿当众承认吧!   肯定是示意宰相顶锅,所以林风才认亲认成冯相。   这么一想,李齐瞬间觉得所有的事都能解释通了。   为什么林风会说他很得皇帝疼爱,为什么皇帝会封林风为银枪指挥使,毕竟是亲孙子,哪怕明面上不能认,暗地里,皇帝肯定也不会亏待。   自觉猜到真相的李齐瞬间心情好起来,想不到林风这小子,出来一趟还真认到了亲爹。   林情儿也是,你有玉佩早拿出来啊!   要早拿出来,我带着你们娘俩进京,你们娘俩也不用在乡下受罪,我也不用天天窝山沟里。   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如今皇帝认了林风,他教养林风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想到这,李齐顿时高兴起来,说不定他这次回来能借着这个功劳官复原职呢!   正美滋滋地想着他不小心捡到的这个金疙瘩,突然,李齐觉得有些不对。   皇帝虽然认了林风,可并没有直接认林风,而是让冯相顶的锅,那这是不是说,皇帝为了皇家颜面并不想让林风的身世被别人知道。   而且李齐想到了之前李虎蒙面袭击他的那天晚上,虽然李虎后来认出他没对他动手,可怎么看,那晚上也不是去请他的吧!   李齐一个激灵,站起来,皇帝和冯相不会想掩盖小风的身份吧!   那身为知道真相的他……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小郎君,你说的那位李叔,可能就是这位……”   李齐忙走过去,打开房门,就看到林风跟着小二上来。   “李叔,果然是你!”林风一看到李齐,忙跑过来。   小二看到林风找到人,笑着说:“那小的去给两位准备茶水。”   说完,下去了。   李叔侧身,让林风进了屋,关上门。   刚才还兴奋地心情有些忐忑,小心问:“冯相可要见我。”   林风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我爹本来应该是要见你的,不过西北刚出了地动,我爹忙着出去,他让我转告你,说他到时会出个条子给兵部,让你先回老家,到时兵部会给你任令,不过他还说了一句好奇怪的话,说我叫告诉你‘什么该说什么别说,让你心里有数’,李叔,是什么事啊?”   李齐一个激灵,心道果然,皇帝和冯相不希望小风的身世被世人知道。   李齐忙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大概是说我以前是先帝御林军副指挥使的事吧。”   林风恍然大悟,是哦,他叔这身份确实别乱提的好,要是被一些有心人知道,确实容易生事。   林风就说:“李叔,虽然你以前是御林军副指挥使,可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也别抱着原来的身份矜持,等接到兵部任令,还是当自己是新人去入职的好,省得弄出事端。”   李叔听了哭笑不得,他都在山沟窝了十七年了,早没拿自己当御林军副指挥使,不过面上还是说:“我还用你教,你叔我都懂。”   林风说完正事,把带来的包袱给李叔,“李叔,我爹让你回晋阳等通知,我想着晋阳路途遥远,你虽然等任职后有俸禄,可毕竟现在没有,我就自作主张替你准备了行李,你可千万不要推辞。”   李叔霎时间感动得泪流满面,孩子果然没有白养的,真可以养老的!   李叔接过行李,想着皇帝和冯相,也不敢在京城多留,干脆和林风当场告别,“晋阳路途遥远,既然冯相说了给兵部递条子,想必不日就有任命,正好也见了你了,我看不如我等会就启程吧!”   “这么急?”林风惊讶。   “我好多年没回老家了,也不敢回老家,如今既然身份无碍,也想早点看看。”李齐笑着说。   林风顿时不好说什么,“那李叔你一路小心,对了,晋阳的河东节度使卢质是我先生,我爹之前送我去上过学,你要有事,也可以找他帮忙,到时说我名字就行。”   李齐眼前一黑,卢质,那不是先王爷的掌书记,先帝和当今皇帝的老师么!   冯相特地把小风送去给卢质教,这要不是皇孙,卢质会纡尊降贵教么!   李齐麻溜提起包袱,和林风告别,一溜烟走了。   林风看着李齐离开的身影,摇摇头。   唉,李叔果然好多年没回家太想家了!   看这归心似箭的样子!   *   李叔和林风前后脚出了客栈,不远处,一个巷子拐角后,一双怨毒的眼睛紧紧盯着两人。   “我说这乡下人怎么突然有底气不干了,还突然住得起客栈,原来如此。”   此人,正是李琪府的管事。   之前他被李叔推倒摔了个屁股堆后,就大怒不已,可等他爬起来,李叔已经出了府,而等他再追出去,想找人收拾这个不听管的护卫时,却发现李叔进了客栈。   当时管事就惊讶,这穷酸乡下人,居然住得起客栈,可别被客栈丢出来。   可他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李叔居然也没被丢出来,管事顿时大气,好家伙,这人一定是偷了府上的钱。   要不凭他那穷酸样,怎么可能住得起客栈。   所以管事当即就要回去叫人,去抓这个贼,可没想到他刚要转身,却看到林风提着包袱过去,对门口的店小二询问李叔是否住在这,并且一番描述后,管事知道,这小子是来找那个乡下人的。   管事当时就奇怪了,这小子不是冯相家的庶子么,怎么和他府上的侍卫认识?   难道是冯相想对付他家老爷,管事于是也不再回去,而是偷偷靠过去。   结果过了一会,两人一前一后出来,李叔手上,居然提着林风之前提的那个包袱。   管事瞬间怒了,好啊,姓李的,你果然是收了冯家的钱来我李家卧底的! 第39章 (二更)   管事看李齐要走, 忙偷偷跟上,本以为李齐要去冯府,却不想跟着跟着李齐居然出了城。   而且李齐一出城,就融入人群, 消失不见了。   管事气的跺脚, 急匆匆回去了。   而城外一处草垛后, 李齐拍拍身上草出来, 其实刚刚在城里, 他就发现有人跟踪,不过没好打草惊蛇,如今到了城外, 他才不会带个尾巴呢,李齐把行李往肩上一甩, 悠悠走了。   此时李齐还只以为管事是因为今天被摔的事心生怨恨,也没当回事,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今天的轻率。   李府   “废物, 跟个护卫都能跟丢,你还能干什么!”李琪对着管事一阵咆哮。   旁边管家忙劝道:“大人,您消消气,这事也不能怪岭子, 那姓李的毕竟是护卫,岭子跟不上也是有情可原。”   管事感激地看了他叔一眼, 管事狠狠瞪了他一下, 管事忙又低头站好。   李琪一甩手, “你真看到那姓李的收了冯家那孽子的钱。”   管事忙说:“小的看得一清二楚, 那冯家小子提着一个包袱进去, 后来那姓李的提着出来,并且拿着走了,小的可以肯定,那定是冯家小子收买那姓李的钱。”   李琪袖中的手一抖。   当初他在大殿上揭了那小子身世,如今那小子收买他护卫,定然是想抓他把柄报复他,果然是外室养的,就是狠毒!   李琪忙想了想最近自己有没有干什么可以被抓把柄的,这一寻思,居然还不少。   李琪顿时心里有些慌,这些把柄要被那小子弄了捅给他爹,他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管家。”   “大人?”   “你即刻挑一队护卫,去追那姓李的,务必把他给老夫抓回来!”   “是,大人。”   ……   林风把小悠悠交给管家,再三叮嘱管家爷爷一定记得每天三顿给他的小宝贝喂食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宫,继续当差。   结果一回宫,他惊讶的发现,整个皇宫怎么乌烟瘴气的。   随便一个宫殿,居然都在烧香。   林风忙拉过他一个哥们,“这是怎么了?”   那哥们见怪不怪,“你刚来没见过吧,没事,陛下正带各宫烧香祈福呢!”   “祈福?”   “不是西北地动了么,陛下这人就这样,遇到天灾就临时抱佛脚。”看林风不清楚,那哥们就给林风科普了一下。   原来当今皇帝陛下有个奇葩的习惯——凡遇天灾,临时抱佛脚。   说起这个习惯,还是皇帝登基后才得的,皇帝登基前,是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登基前,皇帝甚至是个急性子,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结果一朝兵变意外登基,还没享受登基的君临天下,就接了先帝的烂摊子,空空的国库和已经快半年没发俸禄的朝臣。   甚至当今皇帝当初都差点没钱办登基大典。   皇帝自此被穷怕了,甚至到了听钱发抖的地步,好在后来皇帝用了冯相,冯相励精图治,终于才让天下富足,国库丰腴起来,皇帝那穷病才不治自愈,可即便如此,皇帝也落下了个毛病,就是极度担心天灾。   据说皇帝刚登基的几年,冯相在外面打理政务,皇帝帮不上忙,就天天在宫里烧香祈福,祈求风调雨顺。   说来也怪,那几年还真风调雨顺,从此以后,皇帝就养成遇事烧香习惯。   其实对于这个习惯,朝中不少大臣,甚至包括冯相,都不赞成的,毕竟子不语乱鬼神,身为一国之君,太沉迷于宗教信仰终究不好。   历朝历代都有沉迷于信佛信道的君主,因为导致天下佛教道教大兴,劳民伤财。   可很快,大臣们就发现他们担心多余了,皇帝虽然沉迷于烧香,却是实用主义。   例如遇到一件事,皇帝想求神,他不像一些信徒一样,虔诚地猜佛或者拜道,他是所有神像都拜。   但凡他知道名的,他都烧香求一遍。   所以群臣常常发现,上午皇帝在拜佛,下午皇帝在拜道,再明天,皇帝又可能在拜观音。   最奇葩的是一次,天突降暴雨,皇帝担心暴雨冲毁农田,居然从宫里一次掏出三十张不同的佛、道、神画像,直看得当时在场的大臣瞠目结舌。   大臣这才发现,原来他家皇帝,信的不是佛,也不是道,而是广撒网,多捞鱼!   管他什么,都拜一遍,总有一个中用的!   而且更搞笑的是,他家皇帝只有想求事的时候才烧香,也就是典型的临时抱佛脚。   如此一来,群臣们也放心了,拜吧拜吧,就当皇帝烧香买心安。   而皇帝临时抱佛脚的习惯,也在朝中不胫而走。   林风听了也哭笑不得,他没想到皇帝老爷子还有这么逗的习惯。   那哥们给林风科普完,又笑着提醒,“快收拾收拾东西吧,陛下除了在宫里烧香,还会一次把京城周围有名的寺庙道观都拜一遍以求心安,到时咱们御林军肯定得护卫。”   林风一听,也忙回去收拾东西。   果然,第二天,皇帝就不满足只是拜他宫里那几十种神佛,决定出宫再增加一下数量,于是御林军忙护卫着皇帝,出宫烧香。   ……   林风下了值,刚走回禅房,就看到禅房门口一群二代在那要投骰子。   “林风,你也下值了,快来玩!”安指挥使的儿子安林对林风招招手。   林风好奇地凑过去,“你们在玩什么?”   “玩猜大小啊!”安林兴冲冲地说。   “猜大小,”林风一听兴趣大减,“以前不都是玩投壶加骰子么,怎么只玩骰子,多没意思啊!”   旁边一个和林风相熟的笑着说:“这不是没办法吗,现在又不是在宫里,那些玩得都没带出来。”   旁边一个二代也叹气,“这次跟着陛下出宫急,好玩得都没来及带,这寺庙又单调无趣,如今除了这骰子,还有什么能玩的。”   旁边其他二代听了也纷纷叹气。   他们这种二代大多是半大不小的孩子,让他们天天呆山上,还不给他们玩的,实在让他们有些难熬。   “唉,咱们要不玩鉴宝吧!”   “鉴宝?”   “咱们都是大富之家,平时见的好东西也不少,不如咱们每人拿个随身物件,比比眼力。”   众二代听了眼睛一亮,这个提议,可真抓住了二代喜欢斗富的心理。   “这提议好!”   “好玩,好玩!”   众二代立刻决定玩鉴宝。   那个提议的二代也为了抛砖引玉,首先从身上摘出一块玉佩,放上,笑着说:“那我就先献个丑!”   众人定眼一看,顿时大笑,指着他,“难怪你要玩鉴宝,原来是为了显摆自己刚得的这块和田玉!”   这个二代拱拱手,“见笑,见笑!”   旁边一个擅长鉴玉的二代已经拿起玉佩,点评道:“通体碧绿,略有微翎,正是蓝田日暖玉生烟的蓝田玉,还是其中极品。”   旁边众二代顿时鼓掌,“不愧是王家,果然是识玉的行家。”   刚才放玉的二代也笑着拿回来,“能得王家十一郎亲口点评,是这玉的造化。”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你就故意等着王十一郎点评的吧!”   放玉的二代笑着说:“抛砖引玉,抛砖引玉,下一个,下一个。”   众二代忙都去找身上的东西,林风见状也摸向自己的荷包。   想了下,林风从荷包拿出那块红玉,放上去,对王十一郎笑着拱手说:“十一郎,有劳。”   王十一郎对林风拱拱手,就低头看这块玉佩,结果在看到时面色突然变得很是古怪。   “你怎么有这块玉佩?” 第40章 (一更)   “意外得的, 我看着玉挺好的,就高价从别人手里买了,怎么,我被人坑了?”林风故作紧张地问。   王十一郎愣了一下, 忙摇摇头, “没有, 没有, 玉倒是好玉。”   林风听了松了一口气, “没被坑就行,那十一郎你快帮我鉴定一下,我看我买得值不值。”   旁边二代也都七嘴八舌地说:“十一郎, 这玉难道有什么来历,你快说啊, 别吞吞吐吐的,急死人了。”   王十一郎无语,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么!”   王十一郎拿起红玉,对着阳光, 然后给大家看,“看,通体赤红,不见杂色, 红玉有多稀少得不必我说吧,这种没有杂质的, 更是少之又少。”   旁边一二代笑着说:“那这么说风小郎君买的赚了。”   王十一郎问林风, “你多少钱收的。”   林风可不知道价钱, 就伸了一根手指。   “一锭金子, 那你赚大了!”王十一郎笑着说, “这玉佩起码值十锭金子。”   林风有些惊讶,这玉佩竟然这么值钱,当年那些家伙一个个还出手真是大方。   王十一郎接着说:“其实还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这东西有价无市,咱们中原虽然也产红玉,大多质地不好,有杂色,要说好的红玉,得契丹那才有,契丹王室,就有很多红玉镶嵌的王冠,他们那边产得多,反而寻常见。”   “这玉难道是契丹那边流来的。”林风吓了一跳,难道他娘当年不小心接了个契丹人。   却听王十一郎说道:“所以咱们这玉商,常去契丹那贩红玉,不过,你这玉商能贩卖的,都是一个小块红玉,你这块都雕成玉佩了,这么大,肯定不是玉商能贩卖。”   林风心道难不成还是个契丹贵族。   不过马上,王十一郎就给他来了个大拐弯。   “你这块玉应该是契丹送给中原的贡品中的一块,我也不卖关子了,这玉佩我家就有一块,在我娘那,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众二代本来正听得津津有味,顿时笑了。   “十一郎,你作弊!”   “我说我刚才看着怎么想不到这些,就知道契丹那盛产红玉,感情是你家有一块,来来来,快给大家说说这玉佩的来历。”   王十一郎也不卖关子了,“当年刚开国时,先帝初年,契丹来结盟,带了不少贡品,其中就有一批红玉,先帝看着挺好看的,笑着说这玩红玉,正适合我家女郎,就让玉器司制成玉佩,给皇家几个小公主小郡主一人一块,我娘当初就有一块。”   众人立马想到王十一的母亲,是宗室一位郡主。   “这批玉佩是玉器司制的,你们也知道宫里的玉器司,他们雕出的玉器一看就挺明显的,还喜欢打记号,所以是赏谁的玉佩,一上眼就知道。”王十一指着上面花纹处一个米粒大小的“明”,“这块玉佩,是惠明郡主的。”   众人听了,表情瞬间也有些古怪。   林风看看众人,不解,“怎么了,不就一块郡主的玉佩么,就算是从郡主府流出来的,难道别人还不能高价买?”   安指挥使的儿子安林忙拽拽林风衣袖,小声说:“大家不是对玉佩,是对惠明郡主。”   “惠明郡主?”   “你以前不在京城,不知道,这位惠明郡主,年轻时出家了。”   林风一愣,“出家怎么了?”   安林一看林风就没听懂,挤挤眼,“是那个出家!”   林风瞬间恍然大悟,这位郡主,是个面首收集者!   林风也是穿到古代,才知道,有些朝代,民风是很彪悍的,远不是大家以为的封建礼教森严。   例如前朝和本朝。   女子是可以公开养面首的,当然,一般不会直接养在家里,会养在道观,到时女子直接说自己出家就行。   所以听到女子年纪轻轻就出家,千万别以为人家是看破红尘,说不定人家只是觉得天下美男太多,挑一个结婚太吃亏,想多来几个。   当然,这种养面首的行为,只在世家贵女和皇家公主郡主中流行,毕竟,养面首是很费钱的!   旁边安林也给林风小声介绍这位郡主,这位郡主是当今皇帝养子潞王的长女,因为当今皇帝在一众兄弟中最大,潞王又比皇帝几个亲生儿子还大,所以整个皇室,惠明郡主是年纪最大的郡主。   因为是头一个女孩,哪怕潞王不是李家亲生子,惠明郡主一出生,还是得到了先帝和当今皇帝的无比宠爱,所以惠明郡主自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后来及笄后,先帝和皇帝也很是费了一番心意,想给惠明郡主找个好丈夫,可无奈惠明郡主从小就有主意,先帝和皇帝挑的世家子她一个都看不上,她就偏爱美男。   只要是美男子,她就想往自己宫里养。   先帝和皇帝制止了几次也不能阻止后,干脆也不管了,让她像前朝公主一样自己出家,到道观里想怎么养怎么养。   于是惠明郡主就出家成了惠明真人,自己给自己修了个奢华的道观,然后天天在里面和自己收集的美男一起玩。   据说,惠明郡主面首一度可达三位数。   这就是众人为什么听玉佩面色古怪的原因,众人倒不是对惠明郡主养面首有什么看法,毕竟前朝女帝、公主养面首的比比皆是,大家也都习惯了,只是惠明郡主面首众多,大家真怕拿了她东西,被误认为和惠明郡主有一腿。   众人看着林风,旁边安林也劝道:“那个卖你玉的,八成是偷的赃物,虽然你是捡漏,可也是坑你,这玉你回去放着吧,咱们和你熟,都知道你为人,可外人不知道,让别人看到,指不定传出什么瞎话。”   林风哭笑不得,“那位大郡主,今年已经三十好几了吧,年龄和我娘差不多,我一个半大小子,能和她传什么。”   安林看着林风,一副你太无知,“慧明郡主的的面首,可没有超过二十的,人家郡主,永远喜欢十八岁的少年郎。”   林风目瞪口呆,这位郡主,好另类的专情啊!   众二代哈哈大笑,都来拍拍林风,表示安慰。   林风看了看手中玉佩,幸亏他有个冯相的爹,不可能去做面首,否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过林风却知道这不是赃物,不由戳戳旁边安林,“那这位大郡主只是喜欢少年郎么,她喜欢美人么?”   安林愣了下,“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给我玉佩的,是个女子。”   安林摸摸下巴,“不清楚啊,惠明郡主素来爱美男,这整个朝廷皆知,至于美女……”   安林戳戳旁边一个哥们,“你向来最喜欢打听这些私事,惠明郡主除了蓝颜知己有红颜知己么?”   旁边哥们不愧是八卦的行家,兴冲冲地说:“有啊,惠明郡主爱美色又不止是少年郎,美人也是有的,虽然她爱美人没少年郎出名,可也不是什么秘密,你看她身边那几个丫鬟,就是人间绝色,就连京城的教坊,她都没少女扮男装逛过。”   林风和安林还有一些没听过的二代,“哦——”   旁边的哥们被林风几人的捧场愉悦了,洋洋得意地说:“所以说,要论鉴美,惠明郡主才是行家中的行家。”   安林忙看向林风,期待地问,“哥们,哪个女子送你的,是不是很美?”   林风瞥了他一眼,“人间绝色,不过你就别瞎问了。”   安林顿时失望,嘀咕,“真不够意思。”   林风懒得理他,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在想:   难道他亲爹的排查范围,已经从男变成了男女。   可两个姑娘,也睡不出儿子啊! 第41章 (二更)   禅房里, 林风看着手中的红玉玉佩,百思不得其解。   他娘给他的“亲爹”玉佩中,为什么会混入一个女的呢?   林风不是没想过可能是惠明郡主把自己的玉佩打赏给了某个面首, 然后某个面首逛花楼时给了他娘, 可很快, 林风就摇摇头,惠明郡主拿自己玉佩打赏人这有可能, 可绝对没哪个面首敢在接了玉佩后用来送人。   这玉佩可是御制啊!   郡主仗着皇帝宠爱,拿皇帝赏的玉佩送人没事, 可别人,那分分钟是死罪。   要知道, 逢年过节,皇帝赏大臣道菜,大臣吃完,碟子都得找香案供起来,再找个屋子锁起来, 否则一旦打碎,那就是大不敬。   而林泉手中的这块玉佩,有明显的御制标记, 王十一郎都能一眼看出来, 就更不可能有人敢随意拿着送人了。   所以当年送给他娘的,只有可能是女扮男装的惠明郡主本人。   可要是惠明郡主本人, 那疑惑就来了,他娘为什么会把这块玉佩放在其他六块玉佩中呢?   他娘不可能不明白, 两个姑娘是睡不出孩子的!   至于他娘没发现女扮男装的惠明郡主是女子, 这个可能直接被林风忽略掉了。   他娘在教坊那么多年, 见过的男人比别人吃过的盐还多, 要是穿个男装就能瞒过她,那她江南第一花魁的名号早就易主了。   毕竟能做花魁的,可从来不只是脸长得好。   再说,是男是女,一脱衣服就露馅了,惠明郡主跑来逛花楼,不可能就光坐着聊天吧!   所以他娘肯定知道惠明郡主是女子。   林泉摸摸下巴,那他娘,为什么会把这块玉佩放进来呢?   突然,林泉脑中灵光一闪。   很多事,不能光看表面。   他娘把这块玉佩放在其他六块中,看着是有些不可理解,毕竟这块玉佩之主肯定不可能是他亲爹。   但可别忘了,其他六块玉佩,也有五块肯定不是啊!   既然其他五块也不是,那这六块玉佩之主,是男还是女,有区别么?   反正都不是他她们的儿子!   可那五块玉佩,林情儿也少给他。   所以林风可以猜想,在他娘林情儿眼里,玉佩从来不是给她儿子找亲爹的,而是给她儿子改户口的!   只要能改户口,是男是女重要么?   甚至大多数时候,女子对他娘可能比男子对他娘还更中用点!   毕竟古代男子想逛花楼,只要有钱就行,而女子想逛花楼,那不止有钱,还肯定有势!   面对一个哪怕故意隐藏身份,但一看就有钱有势的豪门贵女,以他娘林情儿素来彪悍的作风,林风不用猜都能想象到,他娘绝对会热情得和惠明郡主谈天说地,最后谈到被窝去!   所以最后惠明郡主能留块玉佩,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林风不由想到当初他娘除了给玉佩,还有那个一式七份的怨郎赋,如今细想起来,那怨郎赋通篇都是女子淡淡地哀怨,竟然一句都没提“风儿是你儿子”。   林风扶额,他娘,还真是用词严谨啊!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猜测,至于对不对,林风看着手中玉佩,他打算等机会合适,亲自找那位惠明郡主问问。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皇帝带着御林军把京城周围的道观、寺庙拜了个便,自然也没落下惠明郡主的道观。   虽然皇帝也不认为惠明郡主身为观主会拜什么道,可皇帝是个博爱的人,他烧香只重数量不重质量,本着宁可拜拜也别错过的念头,皇帝还是来了孙女的道观。   结果他来一看,嘿,他孙女这道观建得好华丽啊!   整个道观建得金碧辉煌,和郡主府相比一点没不差,道观外,一溜十八九的道童,个个唇红齿白。   皇帝嘴微抽,他大孙女真会享受。   这要是几个皇子这样,皇帝向来勤俭,肯定一大嘴巴抽过去,可人都是隔辈亲的,看到大孙女这样,皇帝居然只是咂咂嘴,嘀咕了一句,“我家慧慧真会玩”,就大步走进去。   惠明郡主听到皇帝来,忙换了衣裳,过来请安。   林风也这时候,第一次见到慧明郡主。   惠明郡主穿着一身道袍,挽着头发,扶着两个明艳的少年,笑着走过来,对皇帝微微屈膝,“孙女见过皇爷爷。”   皇帝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大孙女,“慧儿天天窝在城外,也不进宫看朕,朕都快忘了朕大孙女什么样了。”   慧明笑道:“人家在外面无拘无束多快活,回到宫里,那些朝臣又要念叨孙女,皇爷爷,你这么疼孙女,肯定不愿意看到那些御史把嘴放您孙女身上吧!”   皇帝立刻说:“都是那些御史天天多嘴,我家慧儿多可人啊,他们还没事找事。”   惠明笑着挽着皇帝胳膊撒娇,“果然爷爷最疼我!”   皇帝摸摸惠明郡主的头,“我家丫头,怎么能让外人欺负。”   林风站在皇帝身后,嘴角抽抽,陛下这屁股,可不是一般歪,难怪郡主能这么肆意逍遥,看来都是陛下惯的。   ……   皇帝在前堂烧香祈福时,林风瞅了个机会,和别人换了班,去后面求见慧明郡主。   内侍领着林风穿过一段曲折的回廊,走到一个暖亭前。   看着眼前的暖亭,林风眼睛闪过一丝惊艳。   如今是腊月的天,正是外面最冷的时候,按理说亭子更冷,可惠明郡主的亭子却不同,整个亭子中的柱子居然都是铜柱,里面可放炭火,亭子上面又以毛皮覆盖,让人一靠近,就觉得暖意融融。   这惠明郡主,还真是个会享受的主。   等林风走上亭子,这想法更明显,林风看到,惠明郡主正斜榻上,榻两边一边一个美少年,两人正给她捶腿。   这还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这一刻,林风都嫉妒了。   “你求见本宫干什么?”惠明郡主吃着一块蜜汁杏脯,瞅着林风俊俏的样貌,笑着问。   林风忙从身上拿出玉佩,呈上,“不敢打扰大殿下,只是卑职这有块玉佩,是殿下的,现在打算物归原主。”   “玉佩?”惠明郡主笑着坐起来,“小郎君,玉佩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送哦~”   林风暴汗,忙把玉佩交给旁边内侍,“郡主勿要误会,卑职真的只是来还玉佩的。”   慧明郡主这才懒洋洋地从内侍手里接过玉佩,拿到眼前一看。   “咦,还真是本宫的玉佩,这玉佩你哪来的?”   林风拱手,“是在下的母亲留给在下的。”   “你母亲?”   “家母江南林情儿。”   慧明郡主看着玉佩皱着眉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   “哦,本宫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年本宫去江南时,逛花楼送给那个花魁的么!” 第42章 (一更)   果然, 他猜得没错!   惠明郡主看着手中的玉佩,居然罕见地收起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挥挥手, 让两个捶腿的少年下去。   “你娘现在还好么?”   “家母已经过世了。”   慧明郡主有些吃惊, “怎么死的?”   “年轻时身子亏空太过, 从前年,身体就不好, 浑身乏力,后来就下不了床, 一直撑到今年春天,就不行了, 不过我娘很看得开,她说她偷活这么多年值了。”林风语气中有一些感伤,他向来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说这个,不过看到郡主,也不知怎么的, 他觉得应该告诉她。   慧明郡主听了叹了一口气,“红颜薄命啊,这世间奇女子, 又少了一个。”   林风听着惠明郡主倒好像和她娘挺熟的, 就问:“郡主对我娘好像挺熟悉?”   “当年先帝巡视江南,本宫一起随驾, 先帝去了是忙着接见各地官员,本宫又没事, 就索性穿了男装, 去街上玩, 后来听到你娘艳名, 就想去瞧瞧你娘到底能多美,后来发现你娘真是个妙人,本宫就包了你娘一段时间。”   林风嘴角一抽,这位大郡主还真干出包花魁的事!   惠明郡主用手理了理鬓角的垂下的发丝,“本宫也是那时才知道,女孩子香香软软的,抱起来比臭男人舒服多了。”   好家伙,好家伙,林风被惠明郡主惊得目瞪口呆。   慧明郡主看着林风震惊地样子,笑道:“看在本宫和你母亲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本宫可以许你一个请求,你来找本宫,可是要求本宫什么?”   林风回过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卑职真的只是想还个玉佩,顺便弄清楚家母遗物中为什么会有郡主的玉佩。”   慧明郡主看着林风不似作伪,“哦,那还真是可惜。当年本宫给她玉佩时,虽然没告诉她本宫身份,不过本宫放过话,她如果有困难,可以拿这块玉佩来京中,本宫会照顾她一下。”   林风恍然大悟,难怪他娘会把这块玉佩放在六块玉佩中,说起来,如果他真找不到爹,这块玉佩可比其他玉佩有用多了。   这位可是个皇室郡主!   就算当年她没露身份,以他娘的精明,想必也察觉了一二。   惠明郡主收了玉佩,随口说了一句,“说来本宫当初见你娘身在教坊,觉得有些可惜,还特意在先帝面前提了一句,想着先帝素来猎奇,说不定能好奇去看看,收你娘做个妃子,谁想当时先帝为政务头疼,居然也没去,唉,要先帝见了你娘,说不定你娘就是另一个王淑妃,可惜了。”   林风暴汗,想不到惠明郡主自己逛花楼不要紧,还打算拐着当时的皇帝逛,这侄女当的……   惠明郡主看了林风一眼,“你这孩子什么表情,你娘那花容月貌,没有权势,就是一种灾难。   岂不闻红颜祸水,你以为真是女人是想祸,不过是臭男人见色起意,反把错加在女人身上罢了。   就你娘那容貌,一旦出了教坊,哪个男人不想占为己有,到时势必引起腥风血雨,我把她引给先帝,那才是一劳永逸。”   林风想到他娘这些年一直呆在宅子里从不出去,但凡出去,也把自己化的一脸麻子,不由叹了一口气,惠明郡主说得真是一点不错。   容貌对于他娘,是利器,但更多的,是别人的窥窃。   没有滔天的权势,还真护不住他娘。   林风感伤了一下,起身,“多谢郡主解惑,卑职去前面当值了。”   郡主笑着说:“你的模样,虽比不上你娘,却也是世间少见的俊俏郎君,做御林军有什么好,不如留下,陪本郡主喝喝茶,聊聊天。”   林风一听,顿时一个激灵,忙说:“多谢郡主厚爱,卑职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说完,林风落荒而逃。   后面,惠明郡主笑得前俯后仰。   林情儿,你这儿子养得,一点玩笑都不会开,真不像你啊!   *   皇帝把京城大大小小的道观寺庙拜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觉得自己做好了天上神仙的思想工作。   此时,距离西北地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冯相也带着宰相处理好了地动的各种后续事宜。   于是,两人一个烧香,一个理政,倒也算玄学实干两手抓,效果居然也出乎意料的好,反正回京的途中,皇帝也没在听到关于地动的什么事。   京城安安稳稳的,百姓甚至还张灯结彩,准备过年。   皇帝看到此情此景,心情大好,就准备回宫。   不过回宫前,皇帝还有些担心,担心明日朝堂上,有朝臣拿地动说事,毕竟但凡地动,不管大小,都有人借此说是皇帝德行不够。   皇帝特地跑出去烧香,未尝不是担心这个。   于是,皇帝怀着纠结的心情回宫了,第二天,更是忐忑不安的去上了朝。   结果,第二天朝堂,没有任何一个朝臣提地动的事。   不过皇帝丝毫没有开心,因为他刚上朝就得知了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他不在的这几天,他二儿子,喝醉了酒,在政事堂,把两个枢密使揍了!   这事一出,朝臣们还哪顾得上西北一个山旮旯的地震,都磨刀霍霍弹劾二皇子了。   *   端明殿   “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您看看臣这头,臣不过见二皇子喝得醉醺醺的,说了一句枢密院,军政重地,不可醉酒进入,就被二皇子打成这样!”头包成粽子的枢密使抱着皇帝大腿哭道。   皇帝手忙脚乱安慰:“老段,都是老二那孩子不着调,哎呀,你快起来,朕立马就揍他,让他给你赔罪。”   段枢密使趴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臣被打成这样,还有何颜面在枢密院呆下去,臣求陛下准臣辞官,臣回晋阳老家去。”   皇帝一听汗都下来了,忙说:“老段,朕和你是什么交情,你跟了朕这么多年,哪能说走就走,都是那小子的错,朕这就丢他去王府关禁闭,给你出气!”   段枢密使趴在地上,眼中闪过一道恨意,他当着整个枢密院的手下面,被揍成这样,皇帝还想和稀泥,要真只让二皇子,以后他还怎么在枢密院立威。   于是段枢密使抱着皇帝的大腿,哭得死去活来,就是不起来。   皇帝被段枢密使哭得尴尬无比,只好看向旁边从进来就坐着喝茶的三个宰相。   这事和政事堂什么关系,所以三位宰相一来,就默默坐到一边,闷头喝茶,仿佛这宫里的茶,是什么琼脂玉露。   被皇帝看着,三个宰相也不好再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郑相放下茶盏,开口相劝,“老段,这事是你受委屈了,二皇子委实混账,要不你再去揍回来?”   冯相和崔相立马抬头看着郑相。   郑相忙捂嘴,“一时说话没过脑子,见笑见笑。”   段枢密使却借此机会发难,“他是皇子,千金之躯,岂有臣一个臣子揍君之理!”   皇帝倒挺想段枢密使出去揍他儿子一顿的,毕竟他儿子皮糙肉厚,揍一顿也揍不坏。   可问题段枢密使不愿这样轻轻放过二皇子,所以又抱着皇帝腿开始哭。   皇帝被段枢密使哭得头疼,只好求助地看向冯相。   冯相本不想掺合,可无奈皇帝看过来,只好放下茶盏,“这次的事,二皇子有错在先,要不重惩二皇子,只怕难安枢密使之心……”   段枢密使顿时露出一丝喜色,皇帝却有些焦急,忙对冯相眨眨眼。   “不过二皇子毕竟是皇子,也不能真当着群臣的杖责于他,这样吧,由宫廷内卫杖责三十,并关回秦王府一年,令其闭门思过,陛下和段使君,可觉得妥当?”   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就打三十板子,而段枢密使勉强觉得能接受,二皇子毕竟是皇帝亲生儿子,有皇帝偏着,他也不能真把他怎么着,只是心里,还忍不住愤恨不已。   冯相见两人没有异议,就让人把二皇子提来,皇帝叫来御林军执行。   于是,林风回京的第一件事:   拿着板子揍了二皇子的屁股! 第43章 (二更)   “你居然真打了二皇子!”   林风一回到住处, 一群二代就呼啦一下围过来。   林风满脸无辜,“陛下让我打的啊!”   “陛下让你打你也不能打啊,二皇子素来记仇, 你这一打, 他还不恨死你, 你怎么这么实诚,就不会装个肚子疼。”安林在旁边恨铁不成钢地说。   林风看看周围的小伙伴, 恍然大悟,“难怪你们刚才都不在, 原来……”   “是啊,就你实诚!”众小伙伴异口同声的说。   林风瞪大眼睛, “你们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安林无语,“当着皇帝的面,怎么来得及,对了,你刚才打二皇子的时候, 没下重手吧?”   林风眨眨眼,“没有,就正常力道。”   “正常力道!”安林瞬间声音高了三分, “你天生力气大, 你还正常力道!”   旁边小伙伴也瞬间慌了,“坏了, 这下坏了,小风这三十棒下去, 二皇子肯定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二皇子肯定恨死小风了。”   安林也慌了, 忙推着林风, “快,快回家找你爹去!这事非你爹冯相不能解决!”   林风不解,“真有这么严重,毕竟可是陛下让我打的。”   安林推着林风,“很严重,二皇子是个疯子,当初走在宫里,就因为一个内侍抬头斜看了他一眼,他就把人打死了,二皇子是只要他觉得别人得罪他,他就和别人结仇。”   林风一听,也知道事情严重了,谢过小伙伴提醒,麻溜跑回家找他爹了。   冯府书房   林风扒着门,偷偷伸头进来,就看到他爹正坐在窗前看书。   “爹!”   冯相翻着书,“来找我?”   林风点点头,凑过去,“爹,我闯祸了!”   冯相翻书的手一顿,抬起头,“闯什么祸了?”   “我刚刚把二皇子打了?”   “啊?”   “我把二皇子打了三十大板。”林风嗫嗫的说。   冯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走之后,陛下叫来的御林军,执刑的是你。”   林风忙点点头。   冯相“哦”了一下,继续看书,“没事,不是什么大事。”   林风被他爹的反应弄得有些懵,“爹,我打了二皇子!”   “嗯,我知道。”   “我打了二皇子整整三十大板,他可能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没事,陛下让打的,不关你的事。”   “可别人都说二皇子很记仇的,我打了他,他肯定会记恨我的。”   “不要紧,他更恨段枢密使,你躲着点他就好。”   林风看着他爹波澜不惊的样子,突然觉得挺安心的,只是还是忍不住问:“真的不要紧么,我看别人都很紧张的,还有,爹,我揍了二皇子会不会影响你啊?”   “没事,本来就是我建议陛下揍的。”   林风暴汗,他爹建议揍的,他动手揍的,原来二皇子整个受罚都是他家父子俩一手完成的么!   林风突然放心了,天塌了有他爹顶着,他,不慌!   不过,林风还是忍不住问他爹冯相,“爹,你为什么建议陛下揍二皇子,这事和您又没什么关系。”   冯相叹了一口气,“确实和我没关系,而且发生在枢密院,也不是在政事堂,只是宰相乃百官之首,遇到朝臣纠纷,一般还是得宰相出面的,况且此事事涉皇室,陛下又让我说,我怎么能不出面。”   林风立刻同情地看向他爹,皇子和枢密使打架,皇帝却拉宰相来断案,他爹这才真叫无妄之灾呢!   “那爹,二皇子会不会因这事记恨你。”   冯相眼皮都没抬,“他现在肯定恨段枢密使恨得要死,应该还想不到本相。”   林风松了一口气,不过同时有些奇怪,“这事本来就是二皇子喝醉了酒先打的段枢密使,如今被罚,也是他有错在先,他怎么还这么怨恨段枢密使,就算二皇子小心眼,也有些过了吧!”   “喝醉酒?”冯相嗤笑一声,“他打段枢密使,可和他喝没喝酒没关系。”   林风耳朵动了动,“难道这里面还有内情?”   “这事就说来话长。”冯相合上书。   原来段枢密使是皇帝的第二任枢密使,第一任是安重诲,昔日皇帝为节度使时,安重诲就是皇帝身边偏将,亦是心腹,并且两人私交甚好,所以后来皇帝登基,就把安重诲提成了枢密使。   安重诲做了枢密使后,对皇帝也是忠心耿耿,只是唯有一件事,他做错了,那就是陷害潞王。   皇帝登基后,对自己仅剩的几个儿子比较疼爱,甚至连不是亲生的潞王也视如己出,潞王当初随陛下南征北战又立下不少战功,所以潞王虽不是亲生,却是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   潞王一封王,二皇子和三皇子就坐不住了,潞王虽然不是陛下亲生,可却是陛下养大的,甚至还上了家谱,再加上潞王年长,占了一个长字,二皇子和三皇子生怕皇帝一时糊涂,立了潞王为太子。   于是两人就找到了安重诲,安重诲以前常到陛下家中做客,所以二皇子三皇子,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个皇子也对他十分尊敬。   安重诲也觉得二皇子做太子对自己更有利,就利用自己枢密使的便利,捏造了潞王要谋反。   潞王因此差点丢了王位,只是皇帝到底不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会背叛自己,就让人彻查,结果一查,诬陷的事就露馅了,虽然安重诲没被爆出来,可谁都知道肯定是安重诲干得,皇帝因此就冷了安重诲。   本来皇帝虽然恨安重诲诬陷自己儿子,可和安重诲的情谊还在,也只是冷落,甚至都没撤职,可安重诲却因冷落愤愤不平,经常私下抱怨,结果这事被当时的枢密副使知道,枢密副使就把此事捅给了皇帝,皇帝得知后大怒,就下旨令安重诲自尽,然后提拔了枢密副使做了枢密使,这就是如今的段枢密使。   林风恍然大悟,“所以二皇子是故意揍的段枢密使,因为当初段枢密使踩着安枢密使上位。”   “不止如此,安重诲当枢密使时,军权就相当于在二皇子手中,可如今枢密院段枢密使当家,二皇子根本插不进去手,就连之前皇帝让二皇子去枢密院学习,段枢密使也只是让二皇子在一边坐着,如此,二皇子怎么能忍。”   林风听了,“如此说来,这二皇子打段枢密使还真不冤。”   冯相摇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二皇子的错,二皇子为了太子之位,伙同安重诲陷害潞王,事情败露,安重诲被冷落,却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在段枢密使前抱怨,段枢密使本来就是皇帝心腹,岂有不报告皇帝的道理,如今段枢密使掌兵权,二皇子想要,段枢密使不理,这才是聪明的做法,他本就是皇帝的心腹,皇帝信任他才给他兵权,他要和皇子走到一起,皇帝第一个办的,就是他。   所以今天的事,看着皇帝偏疼儿子,委屈了段枢密使,可等今天一过,皇帝事后反应过来,段枢密使保准更受宠信。”   林风目瞪口呆,还能这么解释。   “二皇子虽然是皇帝的儿子,可也只是儿子,皇帝只要不死,他就不该窥窃兵权,看着吧,过几天陛下想必有别的举动。到时,二皇子肯定没心思放在你身上。”   林风听了,半信半疑的回去了。   没过两天,皇帝果然下了一道圣旨,瞬间改变了整个朝廷的风向。   在西边镇守藩镇的潞王,被皇帝特准,回京过年!   *   京城最大的珍宝楼,林风看了一眼匾额,抬脚走进去。   “这位小郎君,您来了,”门里的小二一见,忙迎上来。   “你们这有掌眼的先生在么?”   “在的,在的,小郎君可是有宝物要鉴定?咱们珍宝楼的掌眼在行内都是鼎鼎有名的,不知小郎君要鉴的是何宝?”   “哪位掌眼精通玉佩?”   “原来是玉器,本楼许先生最擅长,小郎君这边请。”   林风跟着小二上楼,上了二楼一个雅间坐下,然后小二跑去后面叫掌眼先生。   林风从怀中摸出最后一块玉佩,青玉玉佩放在桌上。   上次王十一郎鉴定红玉玉佩的事给了林风启发,有时找爹不一定非得按人名找,也可以通过物找,毕竟玉佩这种东西,私人性还是很强的,直接找高人鉴定玉佩,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法子。   所以对于最后一块玉佩,林风也有样学样,想找人鉴定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玉佩之主。   其实林风本来是想直接拿玉佩找王十一郎鉴定的,可他生怕这青玉玉佩和红玉玉佩似的,再牵扯出什么大人物,到时一块玉佩能说是意外,两块玉佩总不能说是意外吧!   所以深思熟虑后,林风决定还是找个掌眼先生看看吧。   这不,他就带着最后一块玉佩来了。 第44章 (一更)   很快, 小二带着一位掌眼先生回来。   “这就是许先生。”   林风起身拱手,“在下有一玉佩,想请先生掌眼, 有劳了。”   “客气,客气, 份内之事。”许先生也拱拱手。   两人坐下, 林风指着桌上的玉佩, “就是这块青玉玉佩。”   许先生从桌上小心拿起,对着玉佩仔细看看, 然后说:“这块玉质地细腻, 毫无杂色, 其色淡青,而略有些偏黄, 应当是青玉中的珍品,若郎君以百两白银买下,那就是捡漏。”   林风忙说, “在下并不是想估价格,在下只是想知道,此玉的来历,不知掌眼先生能看出一二不?”   掌眼先生拿着玉佩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 摇头, “世人多喜青玉, 哪怕珍品,亦是不少,这玉佩又是寻常样式, 也并无标记, 恕老夫无能, 看不出。”   林风一听很是失望,想不到最后一块玉佩虽然也是好玉,却是没有标记的大众款。   不过倒也能理解,古代逛花楼也不犯法,要是能见到花魁,甚至在许多文人墨客世家公子眼里还是雅事,够吹嘘的,所以一般会直接报真名,但凡不报真名的,那要么是家有悍妻,要么是实在身份不便。   既然身份不便,那留信物时,除了惠明郡主那种不怕天不怕地不怕敢留带标记的,大多会选择不暴露身份的。   所以掌眼先生说这块玉佩并无印记,倒也不是不可理解。   只是可以理解,却不能不失望,本来以为找了条捷径,谁知居然走不通,林风都寻思要不要再把玉佩拿给王十一郎看看,不过林风摇摇头,这玉佩上一点标记都没有,就是王十一郎,只怕也看不出什么。   林风叹了一口气,拿回玉佩,摸出银两,放在桌上,然后起身走了。   *   皇帝让潞王回京的消息一传开,整个朝廷就炸了。   大家都知道潞王当初被弄到西边藩镇就藩,是因为前枢密使的陷害,陛下最后虽然替潞王平反,可到底知道了潞王非亲生子,不能太过宠信给潞王希望,就把他分封出去。   如今二皇子刚被关禁闭,皇帝就召潞王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皇帝又起了立潞王的念头。   众朝臣不由打起小九九。   二皇子府   “砰——”二皇子举起一个花瓶,狠狠砸在地上,“爹这是什么意思,是想立那个螟蛉子做太子么!”   “姓段的,你好手段!”二皇子咬牙,一把把桌上的茶盏都扫到地上。   二皇子把屋里能砸的都砸了,气喘吁吁摊在椅子上,“爹,你真是老糊涂了,亲儿子不封,封一个螟蛉子!”   “爹确实老糊涂了!”一个也穿着皇子服饰的青年男子从外面走进来。   二皇子一见来人,顿时嗤笑,“哎吆,我的好弟弟,你来了。”   来人,正是隔壁的三皇子。   三皇子进来,小心地避开满地的碎渣,走到二皇子身前,“二哥。”   二皇子忙制止,“别,老三,在我面前就别装,你做那些事,爹不知道,我可一清二楚。”   “二哥说什么呢,小弟每日在府中读书,连王府大门都很少出,二哥你要出什么事,可别赖在小弟身上。”三皇子笑着说。   “呵,在府里天天读书,九经你读了几本,名声倒是厉害,什么勤奋好学,礼贤下士,你读书?打名声的吧!”三皇子不屑道。   “就算小弟有些沽名钓誉,也没碍着二哥你啊,不过如今潞王回来了,小弟可知道,肯定碍着二哥你了。”   “难道不碍着你?”二皇子瞥了他一眼。   “当然也碍着小弟了,可二哥,咱们俩可是一母同胞,咱们争太子之位,是好肉烂锅里,可要是被潞王得了,那可就是咱们俩把好肉拱手让人了。”   二皇子听了不出声,确实,他和老三再争,毕竟是一母同胞,可对于潞王,那可不是他爹的种。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现在可是被关在府里,哪里也去不了。”   “我的王妃快生,无论是孙子还是孙女,爹定然大喜,到时肯定要大宴群臣,你是孩子的二伯,没有不到场的道理,到时我给爹求求情,爹肯定会放你出来的。”   二皇子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心里微酸,老三成亲不久,王妃却已经有身孕,并且太医说很可能是男胎,他成亲多年,王妃性子厉害,却只有两个郡主,如今老三媳妇这一生,怕就是长孙了。   二皇子都心想自己趁着禁闭是不是再和王妃努力一把,要是有个儿子,说不定他爹也高兴些。   “行,那二哥能不能出去,就指望老三你了。等二哥出去,二哥要那姓段的好看!”   三皇子见协议达成,就说:“那弟弟就不打扰二哥禁闭了。”   三皇子走后,二皇子一脚踹开椅子,咬牙,“姓段的,潞王,你们等着!”   *   和几年前因为牵扯谋逆暗淡出京相比,这次潞王回来,可谓是大张旗鼓。   潞王带着一众家眷浩浩荡荡的进京,也没回自己的府邸,就直接到宫里给皇帝皇后请安。   端明殿   林风站在殿内,看着四十多岁潞王一进来,就直扑皇帝,抱着皇帝大腿痛哭:   “爹,儿子在西边,日夜想念您,不知您身体可好。”   皇帝也抱着潞王,哭道:“我的儿啊,我也想你啊,以前你天天在我跟前,如今却好几年没回来,爹这心里,天天挂念着你啊,来,快让爹爹瞅瞅,长变样了么?”   皇帝看了看潞王,顿时心疼,“黑了,可见西边太阳大,我儿都风吹日晒成煤球了。”   林风没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好在皇帝潞王父子俩正抱在一起大哭,父子情深,也没注意到。   林风忙抿抿嘴,保证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好一会,皇帝和潞王才止了哭,皇帝心疼地拦着潞王,“我的儿啊,好几年你都没在京城过年了,每逢过年,看到你不在,爹心里都空空的,如今你好歹回来了,可要在京里陪爹好好过个年。”   潞王立刻说:“儿子每年过年也想念爹爹,爹既然叫儿子回来,儿子一定好好陪您过年。”   “好好,还是我儿孝顺。”皇帝开心地摸摸潞王头。   潞王也孺慕地看着皇帝,皇帝心一软,“这次过年后,你也别回去了,留在京中陪朕吧,朕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看你们几年。”   潞王大喜,“儿子但听父皇吩咐。”   旁边,林风看得目瞪口呆,原来撒娇是不分年龄的,只要拉得下来脸,“四十岁”的大儿子,也可以抱着老爹大腿撒娇,老爹还挺受用。   林风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他爹冯相太冷淡了,他认爹这么久,都没对他爹撒过娇。   林风心中微动,他要不要也回去试试。   于是,在这天下值后,林风就跑回了家,然后去了他爹书房。   他爹一如既往在书房看着的他的宝贝书,林风伸头进去,悄悄走过去。   “爹,”林风小声叫了一声。   “回来了,”冯相津津有味看着一卷游记,“吃了么,让管事去准备饭。”   “在宫里吃了。”   “那就好,你正在长身体,别饿着。”冯相端起茶喝了一口。   林风想到宫里潞王的抱大腿,看了他爹的大腿,终究还是有点下不了手,就走到他爹身边,抱起他爹胳膊,晃了晃。   “爹~儿子当值时好想你~”   冯相一口茶喷了出来,震惊地转头,“风儿,你又闯什么祸了?”   林风:…… 第45章 (二更)   林风同手同脚地书房出来, 飘回后院。   原来撒娇这活,重点不是撒娇的人,而是被撒娇的吃不吃这套。   他爹这种理智的人, 就不吃这套!   呜呜,他以后再也不找他爹撒娇了!   林风回到后院, 就看到自己院子里正在圆滚滚走路的悠悠, 顿时忘了刚才的尴尬, 一把跑过去抱起它。   “小悠悠,有没有想爸爸啊!”   小悠悠正在院子里玩得好好的, 被突然抱起来, 顿时扑扇起来, 林风一个没抱住,小悠悠就从手里蹦了出去, 扑扇扑扇飞跑了。   “好家伙,这小家伙几天不见,勉强会飞了。”当然, 其实飞得还没鸡强。   不过林风还是很高兴的,这说明他家小悠悠是会飞的,看来以后说不定能长成一只雄鹰。   林风放下心来,悠悠地回了屋。   *   潞王的回京, 可以说是给平静的朝堂来了一个惊雷, 而接下来皇帝同意潞王留京, 则真正把朝堂的水搅浑了。   潞王是几个皇子中唯一有战功的,并且还不是像那些二代那样镀金的,而是当初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一刀一枪实实在在打下来的, 因此潞王在军中很有威望, 并且因为和大部分武将一起出生入死过, 潞王在武将中也很有人脉,所以虽然潞王不是皇帝亲子,他一回京,还是让二皇子三皇子紧张不已。   尤其是二皇子,当初他可是牺牲了安重诲,才把潞王弄出京,没想到才几年,潞王又回来了,而他如今,已经没有第二个安重诲了。   群臣自然也看得很明白,如果说几年前大家清一色站二皇子,那如今,经过二皇子几年发疯、安重诲身死二皇子一脉势力大减,众人已经没当初那么坚信二皇子能登基了,所以对潞王也友好起来,毕竟万一潞王要是真撞运做了太子,那可不能得罪。   所以这次潞王进京,群臣的态度都友善得不得了。   而这一幕,更是深深地刺激了二皇子三皇子。   于是两人决定,要靠三皇子妃生子,狠狠扳回这一句。   这日,十月怀胎的三皇子妃突然觉得一阵阵痛,整个皇宫多少热闹起来。   皇帝本来正在偏殿请几个宰相枢密使吃饭,一听三皇子妃要生了,立马一抹嘴,搁下碗就往宫外跑。   宰相和枢密使一看皇帝跑了,也不好再接着吃,立马起身跟上皇帝。   一众人跑到三皇子府,就看到三皇子府好像打仗一样,丫鬟婆子满院跑,太监侍卫遍地窜。   不过皇帝自己也挺乱的,也没顾上训斥,就匆匆跑去三皇子妃院里,结果一进院,就听到三皇子妃一声惨叫。   皇帝当即吓得腿一软,忙抓着院中的三儿子,“你媳妇进去多久了?”   三皇子也正在六神无主,一看到他爹,顿时仿佛找到了依靠,“爹,芸儿在里面给您生皇孙呢,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那还好,那还好,”皇帝擦擦一路跑出来的汗,作为有好几个孩子的爹,皇帝很有经验地给儿子传授经验,“别慌别慌,女人生孩子很慢的,你媳妇才进去半个时辰,还早呢!”   三皇子是头一次当爹,正着急得要命,听他爹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安心,不过安心下来的三皇子,脑子就开始想别的了。   三皇子故作焦急地走了两步,然后抱着皇帝的胳膊,“爹,你说芸儿在里面叫得这么惨,会不会出事啊?”   “呸呸呸,胡说什么,你娘生了你们弟兄两个,当初也叫得这么厉害,也没见出事!”   三皇子还是惴惴不安地看着皇帝,“可儿子担心啊……”   皇帝顿时心疼地揽过儿子,“没事没事,不就生个孩子么,我儿不怕,爹当年有你大哥时,也像你这么紧张,可等你二哥出生时,就有经验了,我儿放心,你媳妇只是头一次生孩子,没事,生二次就熟了。”   三皇子把头靠在皇帝胳膊上,“幸亏有爹爹教儿子,要不儿子都不知如何是好!对了,二哥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爹,不如儿子把二哥也请来,说不定二哥也能给儿子点经验呢!”   此话一出,后面的宰相枢密使齐齐暗翻白眼。   这话说得,好像是二皇子自己生过孩子似的,还有,女人在里面生孩子,你们父子俩在外面要什么经验。   不过皇帝却觉得他三儿子说得有道理,点点头,“老二也有过两个了,这要出生的又是他大侄子,他确实该过来。”   皇帝就对身边御林军吩咐,“去叫秦王来。”   众人心中一叹,知道二皇子这是算解禁了。   二皇子府就在三皇子府隔壁,二皇子来得很快,一进院子,二皇子就看到皇帝身后的段枢密使。   二皇子凶狠地笑了笑,段枢密使扭过脸。   皇帝正揽着三皇子,没注意到两人之前的波涛汹涌,还对三皇子招招手,“老二,快来,你弟媳正在里面给你生侄子,你弟弟正紧张得不行,你快把你当初生老大老二的经验给你弟弟说说,好安安他的心。”   二皇子一个踉跄,他家老大老二他王妃生的,他能有什么经验。   不过二皇子还是忙跑过去,和三皇子凑在一起,嘀咕了一阵。   屋外,三个男人在分享生孩子的经验,屋里,三皇子妃在使出吃奶劲生孩子。   如果三皇子妃知道她的公公、她的大伯子、他的丈夫正在纸上谈兵,不知道会不会恨得上去踹一脚。   不过此时,三皇子妃已经没心思管外面了,她全身心都想着怎么快点让肚子那块肉出来,只是越想,那块肉仿佛越打算在里面呆着,在一顿用力后,三皇子妃突然一脱力,顿时往后面倒去。   屋里稳婆顿时一阵惊呼。   屋外,皇帝二皇子三皇子正紧张兮兮凑在一起分享生孩子经验,突然听到屋里一片慌乱,顿时也有些慌。   皇帝忙问:“出什么事了,三儿媳妇怎么了?”   里面传来稳婆略有些慌得声音,“不好了,三皇子妃晕过去了。”   “啊,晕了,怎么会晕呢!”皇帝一愣,显然没这方面经验。   二皇子一听也慌了,“我大侄子怎么样了?”   三皇子更慌,“晕了是什么意思?”   一个稳婆从里面慌慌张张出来,一见到皇帝,忙跪下,“不好了,陛下,三皇子妃脱力晕了,奴婢们叫不醒三皇子妃。”   皇帝一听懵了,他虽然有几个孩子,可生得都挺顺的,还真没遇到这种情况。   而二皇子和三皇子更没经验,都眼巴巴看着自己老爹。   皇帝忙转头看向身后的几个大臣。   两个枢密使摇摇头,三个宰相相互看看,好歹冯相有经验一些,“陛下,还是请太医来吧!”   旁边宫女忙说:“刚刚稳婆已经让去请了,只是太医还没到。”   皇帝顿时呵斥,“怎么不早请!”   众人顿时看向三皇子,三皇子哭丧着脸,“儿子刚刚六神无主,没想起来。”   众人扶额,皇子妃生孩子,一院子的人居然没有一个想着去请太医。   这三皇子还真不是个能干事的。   就在众人无奈只能等太医时,一个声音小声传来,“要不,摔个盆试试?”   众人一愣,忙循着声音看去,就看林风正挠着头说:“我见乡下她们生孩子都这样。”   冯相听了点点头,“好像书上确实有妇人难产,在窗下摔盆一说。”   “那快摔!”皇帝忙叫人找来瓦盆,然后给林风。   林风拿着走到三皇子妃屋的窗下,对着墙狠狠一摔。   “啪——”   摔盆到底能不能治难产不清楚,不过三皇子妃被巨大的摔盆声一震,成功吓醒了。   ……   一炷香,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三皇子妃终于生下了皇帝的第一个大皇孙。   皇帝简直喜极而泣,抱着大孙子兴奋的给宰相枢密使几人看,甚至连林风,都凑过去看了看。   看着刚出生的大皇孙,林风忍不住伸手逗了逗,心道:   这娃娃,还和我小时候长得挺像的,果然孩子刚出生都是一个模样! 第46章   说起来林风知道自己这一世刚出生时什么样, 还真是个意外。   古代毕竟不是现代,有相机,有好拍照记录特殊时刻的父母, 能让孩子长大后,只要想知道, 翻翻照片就行。   古代自然没这个条件, 而小孩子又不可能有记忆, 所以除了以后长大听别人说说你小时候长得怎样怎样,或者等生个孩子别人个你刚出生时一模一样, 别的还真没办法。   不过林风不同, 他是胎穿, 所以从一出生,他就是有记忆的。   但这胎穿也不是万能的, 就比如这刚出生长什么样,他就自己看不到,毕竟他眼长自己脸上。   这时候, 就要感谢他那个彪悍的妈,林情儿。   他妈林情儿当初生完孩子,累得昏了几个时辰,清醒后第一时间干了两件事。   把孩子抱过来看看怎么样和拿银镜照照自己生完孩子脸什么样。   他妈不愧母爱和美貌达人, 这重点抓得死死的。   所以当小婴儿林风被他妈一抱吵醒后, 就无意间看到他妈的绝色容颜, 然后又从银镜不小心看到自己猴屁股一样皱皱巴巴的小脸。   然后林风成功被这巨大的差距吓哭了。   往事不堪回首,不过林风还是成功记住了自己刚出生的样子,如今看到这三皇子刚生的崽, 林风咂咂嘴, 原来小孩子刚出生时都这么丑。   当初, 是他少见多怪了。   林风看着刚出生的大皇孙有些嫌弃,觉得太丑,皇帝和二皇子三皇子却丝毫不觉的,反而怎么看怎么喜爱,尤其是二皇子,一直对着皇帝夸:   “爹,你看大侄子长得多像我,这小鼻子,这小眼,简直和儿子一个模子出来的!”   “哎呀,你看这鼻梁,也和儿子一个样子!”   “吆吆吆,这耳朵,也再随儿子不过了。”   皇帝乐呵呵地说:“像像像。”   旁边三皇子和群臣一脸怪异,尤其三皇子,隐隐有青色。   这是他的儿子,他二哥这么说什么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王妃和二皇子生的呢!   二皇子被这么多怪异的目光注视着,却丝毫没有察觉,在二皇子眼里,如今潞王回来,他和他三弟就是一伙的,他们唯一比潞王强的,就是他们是皇帝亲儿子,如今这孩子一出生,有皇孙在手,他们的机会就更大了三分,至于这孩子虽然是他三弟,二皇子觉得,如果需要,他可以过继啊!   当初先帝年轻没儿子,不就养了他大哥么,也是到了后来,才生了自己儿子,他如今只有两个女儿,二皇子寻思着,他要不也养他弟弟的。   他毕竟是“长子”,如果养了这个孩子,那这孩子就是“长孙”,相必三弟也会答应。   所以铁青着脸的三皇子不知道,二皇子此时,已经完全把他的儿子当成自己的了。   他的“儿子”,自然是像他的!   刚出生的大皇孙被皇帝和二皇子溜了一圈,就忍不住睡着了,皇帝这才恋恋不舍还回去,不过还回去后老爷子的兴奋劲也没过,直接大手一挥,给刚出生的大皇孙赐名李重哲,这才兴冲冲带着宰相枢密使回去。   *   大皇孙的出世,让原本弱势的二皇子三皇子迅速腰杆子硬了起来,再加上二皇子被放出来,众人仿佛又觉得皇帝准备立亲生儿子了。   前一段时间潞王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回京又被皇帝留在京中,自然更是得意,走到哪都有人捧着,而如今大皇孙一出世,两人情景对调,潞王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   潞王干脆直接回王府,关上大门,不再见客。   皇帝因为大皇孙的出生,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等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爱撒娇”的大儿子好久没进宫了。   皇帝顿时又想大儿子了,忙准备了些新进贡的水果,让送到大儿子府上,顺便暗示:   儿啊,你咋好久都没进宫陪爹了呢?   这天,当值的正好是林风,林风就和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一起,带着水果去了。   林风和大太监都知道潞王这些日子为什么闭门谢客,所以到潞王府前,两人都以为会见到一个消沉的潞王,或者窝在王府憋屈的潞王,可等见到潞王,两人居然发现,潞王正在府里和一个文士悠闲地下棋。   林风和大太监又一丝惊讶,不过两人掩饰得很好,直接送上水果,等潞王谢恩后,两人就回去了,只是在送他们离开时,林风不由微微侧目看了那个文士一眼,因为他发现这个文士好像有点跛脚。   出了潞王府,林风忍不住问身边的大太监,“刚才那位文士是谁?我以前听人说潞王殿下性子火爆,最讨厌文人磨磨唧唧,没想到刚才见到殿下和文人相处的蛮好的,可见传言不可信。”   大太监笑了,“潞王殿下确实很讨厌文人,就连他的谋士中,都没几个文人,不过刚刚那人是例外。”   “啊,为什么?”   “因为那个不是潞王殿下的属下,是潞王殿下的邻居!”   林风张大嘴巴,“邻居?”   大太监给林风解释,“刚刚那位文士是御史中丞吕琦,他的府邸正在潞王府隔壁,所以两人关系不错。”   “那位文士是御史中丞?我刚刚看他脚有些跛,朝廷不是历来规定凡入仕者,必须五官端正、四肢健全,那位怎么能进仕途呢?”林风也是到了古代,才知道古代做官有个坑人的规定,那就要求外貌。   你要长得歪鼻子斜眼,哪怕你再有才,都很难当官,因为第一条五官端正就能刷掉你。   “他啊,他确实本来不能的,不过先帝感其父子忠义,特地让他入仕的。”   “忠义?听着好像有故事,公公,您快给我说说。”   大太监和林风也算认识一段时间了,知道这位小郎君素来爱听八卦,就给他讲,“这位御史中丞家里有个爹,御史中丞对其孝顺无比,每天都亲自侍奉,可你知道么,他的爹其实不是他的亲爹。”   林风眼睛一亮,这八卦光听开头就很有意思。   “他这个爹,其实是他亲爹的掌书记,当年御史中丞的父亲是沧州刺史,因事触怒了他的顶头上司卢龙节度使,被卢龙节度使判了全家斩立决。   当时吕琦是沧州刺史最小的儿子,只有十多岁,在法场上,他爹的掌书记为了救他,就谎称吕琦是自己的同胞弟弟,不小心跑到刺史府玩,才被官兵误抓,监斩官一时不查,就把吕琦放了。   不过这位掌书记也知道这事只能瞒一时,所以一接到吕琦,就带他逃出了沧州,两人一路逃亡,吕琦年纪小又走不动,那位掌书记怕有追兵,就背着他,一直从沧州逃到晋阳,等到晋阳时,那位掌书记因为走得太过,腿几乎废了,而吕琦,因为被那个掌书记背着,要好许多,可即便如此,也双足都是血,好了后有些微跛,这事传到当时还是晋王的先帝耳中,先帝感其忠义,就特令吕琦入仕。   所以,吕御史,确实是朝中唯一身有残疾入仕的文官。”   林风听了感慨,“能冒着杀头的危险救上峰的儿子,这位掌书记,还真是担得起忠义二字。”   大太监点点头,“小郎君说得是,不过这种忠义,也就是掌书记,换个别人,也是做不来的。”   林风不解,“这关掌书记什么事?”   大太监诧异地看着林风,“小郎君不会不知道掌书记意味着什么吧?”   林风当初听孔循说过一嘴他爹曾是先帝的掌书记,随口说:“不就是谋士的意思么?”   大太监咂咂嘴,“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总觉得有些不大准确,你有没有听过掌书记有一个别称——入幕之宾。”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入幕之宾!”   这一刻,林风瞬间想到了前世看到的那些口口小说。   别怪林风,谁让当年同事中有一个女同事是腐女,这位天天拿着手机嘿嘿笑,惹得一众同事对她看得手机内容好奇不已,忍不住求她分享一下,然后……众人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更可怕的,林风的同事因为歪了两个,正好凑成了一对。   所以一听这次词,林风的脑子瞬间想歪了。   大太监丝毫没注意到林风的走神,还在说:“昔日谢安与王坦之尝诣温论事,温令超帐中卧听之。风动帐开,安笑曰:‘郗生可谓入幕之宾矣。’①,说得就是掌书记,所以这掌书记,可不仅仅是谋士,而是心腹谋士,更甚者,对于主君来说,是可以知道自己秘密的人,主君对掌书记如此信任,掌书记自然也对主君投桃报李,无比忠心,所以那位掌书记拼死救吕琦,也在情理之中,要是普通臣子,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救上峰的儿子……”   林风点点头,就是就是,搁上世,就那些老板的抠门劲,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   后知后觉回过神,“啊,入幕之宾原来是这个意思。”   大太监不解,“风小郎君难道有别的见解?”   林风瞬间捂脸。   对不起,是他读书少,想歪了!   入幕之宾,人家是个再正经不过词! 第47章 (一更)   林风回到宫里, 麻溜去藏书阁借了点书,打算补补自己匮乏的知识,要不再出现今天的事, 可就要闹笑话了。   同时林风也打听了一下掌书记这个职位,这一打听,林风才发现, 这个职位还真不一般。   掌书记一职早出现在汉代,开始时被称为书记、记室,本是诸侯王身边一个记录诸侯王一言一行, 编写诸侯国国史的职位。   不过这只是开始,因为记室要记录诸侯王的一言一行, 就要天天跟着诸侯王, 并且诸侯王干得事他都知道,所以诸侯王为了不让自己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也为了让记室别偷偷向朝廷打小报告, 就开始礼遇记室。   冬日送炭, 夏日送冰, 平时再时时赏赐,争取让记室能“好好”记录, 少打报告。   不过光这样还不保险,指不定有记室不买账呢,好在诸侯王身边的记室品级不高,一般朝廷也不会特意任命, 所以诸侯王灵机一动, 自己任命, 换上自己的心腹。   大概从这一刻起, 记室的性质就变了。   是自己心腹, 又天天跟着自己,诸侯王自然凡事会不自觉偏向自己人,所以记室手中的权利也开始越来越大,从开始帮诸侯王处理书信,到转述诸侯王各种号令,再到帮着诸侯王主持祭祀,甚至连诸侯王聘请属官,属官的升迁,都由记室一手承办,有时诸侯王犯了事,或者朝中风向不对,诸侯王不敢进京朝觐,也由记室代替朝觐。   更有甚者,对于一些想要造反诸侯,记室更是他不可缺少的顶级心腹。   毕竟记室天天跟着,想瞒也瞒不住,干脆拉进来做同伙得了。   所以对于有野心的诸侯,记室更是必不可少。   而也因此有了恒温和郗超主宾之间入幕之宾的典故。   其后,记室在诸侯王中的地位越来越重,到了前朝末年,虽然没有诸侯王,可各大藩镇节度使纷纷坐大,成了各地的土皇帝,由记室演化而来的掌书记,也成了节度使身边不可或缺的职位。   而且由于一开始的起因,注定了掌书记是个比较私人的职位,甚至如果跟着一个野心勃勃的主,还有掉脑袋的危险。   不过高风险也意味着高收入,因为掌书记的重要性,各节度使对自己的掌书记也是没话说。   不仅信任有加,而且待遇优厚,有时,甚至优厚到令人妒忌。   除了应有的俸禄,夏日送冰,冬日送炭这都是小意思,逢年过节,赏赐满满这更是不值得一提,更重要的,是体现自己用心。   掌书记一年四季的衣服,平日的吃穿用度,无不是节度使全包,甚至每日点心茶水,许多节度使都能记得安排。   说起这事就要说到一个节度使前两川节度使王建,这位节度使是屠户出身,后来一路打天下,占了蜀中自立为王,有一次王建和自己的掌书记因为意见不合产生分歧,王建的掌书记一怒之下,指着王建臭骂一顿,扬长而去。   旁边有人就说这掌书记太嚣张,觉得王建对掌书记礼遇太过,谁想王建却摇摇头,说:“我昔日在京城,有兴见皇帝是如何对自己登基前的掌书记,那真是下面进贡筐荔枝,皇帝都能想着自己的掌书记一份,我如今,才做到哪!”   后来王建也在自己掌书记的辅佐下,真正在蜀中站稳脚跟,建国称帝。   而节度使对掌书记如此,掌书记自然也投桃报李,对节度使誓死尽忠,所以当吕琦父亲出事时,他的掌书记,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救吕琦出来,并且带着他一路艰苦逃亡。   林风了解到始末后,这才明白那日大太监说这也就掌书记做得出,果然,这世间没有无缘故无的忠心,有得只是真心换真心。   要不就靠每月那点俸禄,人家凭什么替你出生入死。   林风突然想起他爹好像就是先帝的掌书记,不由好奇他爹和先帝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也像别的节度使和掌书记一样亲厚,就隐晦的向自己小伙伴打听了一下。   谁想到那个小伙伴听了,反而很是诧异:“你居然不知道,你知道你爹有个封号是端明殿学士么,在你爹之前,其实从来没有这个学士名的,也就是说,端明殿学士,是从你爹开始的,那你知道当初当今皇帝为什么登基后封你爹为端明殿学士,据说当初陛下想给你爹赐个封号,可无奈陛下读书不多,一时想不起来,就以你爹在先帝时住的殿名赐名了,你应该知道端明殿是哪吧。”   林风傻眼了。   端明殿,那不是皇帝的寝宫么?   我靠,他爹以前住皇帝寝宫里!   林风刚刚正经的脑子,又歪了。 第48章 (二更)   林风忍不住问八卦了一下, 难道他老爹和先帝之前,真有些什么?   好在他爹和先帝的事不过是十几年前,当初的人现在都活着, 八卦心澎拜的林风就忍不住打听了一下。   当然,是悄悄的打听。   经过几天打听,林风从宫人内侍还有一些小伙伴们, 大体了解了当初他爹和先帝之前关系,说起来他爹还真是住在皇帝寝宫,甚至还不是别的屋, 就和先帝同处一室,有时外出情况紧急时, 两人共睡一榻也是有的。   但这两人之间, 却真没什么不可说的关系,而且他爹住在皇帝寝宫, 也无关关系亲厚, 而是因为他在皇帝登基后的职位——翰林学士。   先帝继位后, 他爹就从掌书记升为翰林学士。   说起翰林学士, 林风在前世听过不少,不过大多数是明清影视剧, 而明清,其实翰林学士已经不值钱,真正值钱的,是唐朝。   唐玄宗首设了翰林学士一职, 开始只是想选一些文人名士, 放在宫中陪皇帝读书下棋作画, 可这些才子本身都很有才华, 又天天近在身侧, 慢慢的,皇帝也会将一些文书之类的政务交给他们,甚至这其中,就有写诏书。   从这以后,掌制诰(写诏书)就成了翰林学士的标志。   其实原先翰林学士虽然时常在宫中陪皇帝,但也没住在宫里,直到前朝末年,各地农民起义频繁,皇帝时常被叛军撵得乱跑,情急之下,有时都来不及通知群臣,为了能够不耽误写诏书通知群臣自己跑哪去了,皇帝在逃跑时,一般努力记得带着翰林学士。   自此,翰林学士值宿禁中成为惯例,并且政局动荡时,翰林学士常常和皇帝同睡一室。   所以翰林学士和皇帝同睡一处,并不是因为什么不可描述,而是突遇状况,保障皇帝能伸手抓到自己的“诏书写字机”,并且还能在皇帝慌乱时,替皇帝出谋划策。   而他爹冯相和皇帝,大体也是这个情况。   不过大概因为他爹冯相原来就是皇帝掌书记,两人情谊不一般,他爹成为皇帝翰林学士后,也比以往的翰林学士更受皇帝宠信。   但是,无论两人关系再亲密,林风偷偷打听这么久,居然都没听见两人有什么花边传闻。   而皇宫,人多眼杂,从来都没有秘密可言,由此可见,两人真是清清白白的。   并且据林风的打听,先帝应该是一个比较随意放纵,荤素不忌的家伙,这人美人伶人都没少玩,但他爹冯相,绝对是个直的,并且由于出生在耕读之家,从小学儒,他爹冯相是典型的谦谦君子,喜欢的也是冯夫人那样的名门淑女。   所以这两人,还真擦不出火花来。   林风不由想起前世他那两个男同事,这两人经常抱怨那个女同事,怪她推荐的小说掰弯了他俩。   而现在,林风真想告诉这两人。   想弯就别找借口,真正直的是掰不弯的,不信看他爹,先帝对他爹掏心窝子十多年,他爹除了忠心耿耿,依旧笔直笔直的。   而真正有道德的人,也不会随意掰弯别人,就像先帝,哪怕别人都说他荤素不忌,可人家也没对自己的臣子有丝毫逾越,人家最多只是养一群伶人玩罢了。   林风八卦完他爹和先帝,放下心来,他虽然好奇两人关系,可心里还是不愿意两人真有什么的,毕竟他爹有妻有子,他爹还是喜欢夫人最好。   放心下来的林风,终于可以安心在宫里当差。   可没想到他刚安心,准备好好当差,宫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又又病倒了!   自从入秋,皇帝已经小到咳嗽,大到头疼脑热不下数十次,好在太医妙手回春,都没弄成大病。   可不想前几天突然下雪,皇帝一时兴起,就带了皇后王淑妃和一众嫔妃游园观雪。   皇帝玩得兴起,就出了些汗,然后被冷风一吹,就冻着了。   本来冻着也不是什么大病,可对于年事已高的皇帝,却挺厉害的,皇帝回去当晚,就起了高热。   这一起高热,可把太医院吓得不轻,太医们忙大小老少齐上阵,活了一晚上,才终于让皇帝退了烧。   可即便如此,其后几天,皇帝也在陆陆续续的起烧中。   而皇帝一病,潞王和二皇子顿时没了顾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顿时在朝中撕了起来。并且这两人不仅自己撕,还拉帮结派带着一群人撕。   朝中顿时被两人弄得乌烟瘴气起来。   而就在潞王和二皇子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时,三皇子却带着大皇孙,天天到皇帝寝宫报道。   每天对着皇帝嘘寒问暖,并且还让病重寂寞的皇帝体验了一把从没体验过的含饴弄孙。   所以等皇帝病好后,看着在床前孝顺的三儿子,再看看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脖子赤的养子和二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出。   皇帝直接把养子和二儿子提进宫,狠狠臭骂一顿。   骂完,又把三儿子拉出来,好好夸奖一翻。   于是,原本在朝堂上争得你死我活的两人,傻眼了。   两人同时对着三皇子怒目而视:好啊,你小子会钻空子啊!   ……   林风这日下了值,路过御花园,就听到远处一座假山后,隐隐有争吵声传来。   林风不由好奇走过去。   结果还没转过假山,林风就从假山的石缝中,看到隐隐的明黄。   只有皇帝和皇子可以穿明黄,林风立马偷偷躲了起来。   “老三,好家伙,是二哥看低了你,你这一手玩得好啊,简直踩着我和潞王上位!”   “二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弟只是看爹病重,怕爹在病中寂寞,才带着孩子去探望爹的。”   “呵,怕爹寂寞,是盼爹寂寞吧,要不你怎么有机会带儿子在爹面前献媚讨好。”   三皇子顿时涨红脸,“孝敬父母,天经地义,怎么就成了献媚讨好!”   “你有没有献媚讨好,你心里有数!”   “我没有,我问心无愧。”   “呵,你有心么,老三,我这当哥的平时对你怎样,你心里清楚,可你居然这次坑我,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假山后面吵架,林风躲在不远处一个凉亭的柱子后,悄悄地看着现场嗑着瓜子。   嗑得兴奋时,旁边一个声音小声说:“给我点。”   林风正看得兴奋,就随手抓了一把给他。   给完了,林风突然觉得不对,猛然转头。   就见旁边站着的,正是皇帝!   而皇帝,正磕着瓜子,和他一样,兴致勃勃看着看两个儿子吵架!   林风:…… 第49章 (一更)   “陛…下?”林风声音有些结巴。   皇帝正看得津津有味, 随意点点头,“呃。”   林风小心翼翼地问:“您怎么在这?”   皇帝磕着瓜子,“刚才看到你悄悄往这走, 好奇你在看什么,就跟着你来看看。”   林风差点被口水呛死,感情是皇帝是跟着他来的。   林风不由望向不远处两个还正吵得面红脖子粗的皇子, 有些心虚。   大兄弟,是我不小心坑了你俩。   不过,林风转过头, 奇怪问:“陛下,您不过去管管?”   皇帝嗑着瓜子, 摇摇头, “儿子大了不由爹,管不了喽!”   林风眨眨眼, 疑惑地看着皇帝。   “不痴不聋, 不做家翁, 他们两个吵架, 我做爹的出来像什么样子。”皇帝说道。   林风觉得也是,两儿子吵架, 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爹的确实不好插手。   “那就让他们这样吵?”   “没事,他们吵累了自然也就回去了。”皇帝拍拍衣服上的瓜子,悄悄走了。   林风也忙赶紧溜了。   回到家, 林风越想越不对劲, 为什么每次他在宫里, 皇帝都能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身边。   这一次能说凑巧, 可凑巧多了, 就不是巧合了吧!   而且皇帝给他的感觉很奇怪,看着不太聪明,大字不识几个,很好忽悠的样子,可偏偏有时随口一句话,又显得很厉害。   林风有些懵,这陛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   因为三皇子这一操作,二皇子直接和他闹崩了。   于是原来朝中两个皇子对潞王,顿时变成了三个皇子各自为战。   今天你攻诘我,明天我弹劾你,整个朝廷因此被折腾出许多事。   甚至影响到了朝廷正常运转。   最后,冯相烦了,直接上奏陛下,请求陛下给三位皇子各自职务,省得三人每每弄出一件事,就争个不停。   皇帝大概也被三个儿子弄烦了,干脆大手一挥,让潞王领了城外城防军、二皇子领了宫内御林军,至于三皇子,大概他表现得太喜欢读书,皇帝居然让他领了一众学士。   如此一来,潞王和二皇子终于消停了,都忙着去抓兵权去了。   可三皇子不乐意了,他表现得喜欢文人,只是为了给自己博好名声,可不是真想做学问,而且区区几个文人,哪有实打实的兵权来得重要。   只是皇帝金口已开,他也没办法,不过三皇子也没放弃。   没几天,朝中一些文人就悄悄上书皇帝,言三皇子所出大皇孙已满月,请求陛下按惯例加封大皇孙为紫薇宫使。   小儿子大孙子,皇帝本来就对这唯一的孙子喜欢得不得了,一听惯例也没犹豫,立刻给孙子赏了这个封号。   可这个封号不仅仅是个封号,紫薇宫使,按照惯例,还掌管东宫兵权。   因为这个封号,原来本就是前朝被封太子前的一个过度封号。   封了这个,一般下一步就是太子。   所以皇帝给大皇孙的封号,整个朝廷就炸了。   皇帝这封大皇孙为紫薇宫使,那是不是要立三皇子为太子?   *   冯府书房,冯相正倚在椅背上,看和学士新出的折狱集。   林风扒着门伸头进来,“爹?”   “进来吧!”冯相正痴迷于里面的案子,随口说了一句。   林风顿时跳过门槛进来,走到冯相身旁。   低头看着他爹正看得书,“咦,折狱集第三卷 ,世面上不是只到第二卷么?”   冯相得意地说:“这是他刚写完的,还没修订,我弄来看看。”   林风心里直呼好家伙,他爹这是提前看了作者存稿箱吧!   您这行为要是被外面那些苦苦等连载的和学士读者知道,会被群殴的。   不过说来,这折狱集还真是火,林风在宫里当值,他的小伙伴们就几乎人手一卷,而且看得被迷的不要不要的。   果然办案小说只要写得好,从古到今都很吃香。   林风一拍头,对了,他被他爹一打岔,忘了来的目的了。   林风趴在他爹的椅背上,问他爹,“爹,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爹,你觉得陛下是个什么的人?”   冯相终于把头书上抬起来,“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风忙摇摇头,“没出什么事,我就随便问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好好在宫里当差就行。”   “可我觉得怪怪的,陛下看着是个很老实的人,可有时又觉得他很精明,我就有些懵,我不知道哪个才是陛下真实的一面。”林风迷惘的说。   冯相笑了,“你这孩子,和许多朝臣一样,觉得陛下时而老实时而精明,变幻莫测,不知道他到底起装的,还是心思太深,可你就没想过一个问题,老实人为什么就不能精明?”   “啊?”   “老实和精明相对吗?”   林风挠挠头,“好像也不相对。”   “以我和他相交三十年,我可以肯定陛下是真老实,但老实,不意味着傻,恰恰相反,陛下其实挺聪明的,他要不聪明,当年打仗时能无往不利!”   林风听了眨眨眼,老实但很聪明?   “老实只是性格,和聪明愚笨无关,陛下确实是个实诚人,但不意味着他好欺负,当初陛下刚登基时,就有些朝臣觉得陛下不识字老实好欺负的,最后下场都挺惨。”   “啊,这样啊!”林风忙点点头,表示受教。   “所以你做了什么,让你突然注意起陛下了?”冯相笑着看着林风。   林风瞬间头皮一紧,“那个……爹……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真的?”   林风心一抖,迅速说:“就在御花园偷偷养小鹰被陛下撞见,在御花园偷看二皇子三皇子吵架被陛下撞见,不过陛下很好,都没有说我,反而和我一起玩。”   冯相嘴角微抽,“你看来挺喜欢在御花园折腾。”   林风大汗,“宫里也没别的地方好玩。”   冯相扶额,这孩子怎么这么有活力,丢到宫里还能天天折腾。   林风抱着冯相的胳膊,“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我在御花园玩得时候都挺小心翼翼找没人的地方,为什么皇帝总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我身边。”   冯相顿时更觉得心累,“陛下原来打仗的时候是先锋啊,斥候干得活他没少干,你是有多傻,跑到他家花园玩还指望能瞒过他,他要发现不了你,当初打仗时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林·小傻瓜:“啊?”   冯相伸手弹了弹林风脑门,“被人家不知不觉端窝子了吧,论打仗,你还得和陛下差得远呢!”   林风捂着脑门,所以说他以后想在宫里偷偷玩,都躲不开皇帝是么! 第50章 (二更)   林风去他爹冯相那转了一圈, 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在御花园搞小动作都被逮了,不由感慨, 果然凡事怕专业,班门弄斧太难!   不过说到专业,林风一拍脑袋,忙从荷包掏出最后一块青玉玉佩。   这块青玉玉佩他查了很久都没查到,要不也找个专业人士查?   林风一开始没往这边想,是因为古代不同于现代,没那么多私家侦探,可今天看到他爹看得折狱集,林风突然想起来, 古代是没有私家侦探, 可也有神探啊!   这位写折狱集的和学士,原来曾是刑部员外郎,早年在刑部, 就有断案如神的盛名。   要不,他拿着这块玉佩找这位和学士看看?   说不定和学士能帮他查到最后一个“爹”呢!   心动不如行动, 林风当即换了身衣裳,然后买了点礼物,提着去了和学士家。   ……   和学士府在洛阳西大街最繁华的一个坊,这里,都是各大世家的居住地。   林风也是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位和学士,原来是郓州首富之子。   说起这位和学士和凝,简直从出生就是人生赢家。   和凝出生于郓州首富和家, 自幼聪慧好学, 十七岁, 就中了明经,第二年,又中了进士,当时郓州节度使知道自己治下有这样的少年才俊,就征他入节度使府,做了自己从事,然后后来郓州节度使在一次打仗中,和先帝的军队相遇,郓州节度使大败,在逃跑,连亲卫都跑丢了,就和凝还紧紧跟在他身边,恰好此时,有几个先帝的骑兵追上来,郓州节度使不愿和凝小小年纪跟自己一起死,就让他快跑,却不想和凝拿出弓,大喝一声,一箭射死一个骑兵,其他骑兵见和凝箭术超凡,不敢上前,郓州节度使这才逃过一命。   而逃过一命的郓州节度使,感念和凝救命之恩和忠义,当即决定把自己女儿嫁给他。   所以才十九岁的和凝,就达到了别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出生首富之子、文武双全、十七中明经、十八中进士,十九救节度使,成为节度使乘龙快婿。   后来先帝开国登基,和凝也因声名远播被征召入朝,进入刑部,而进入刑部的和凝更是仿佛开挂,屡破奇案,连他爹冯相都对其赏识不已,觉得这是个当宰相的好料子,就把他推荐给了当今皇帝。   当今皇帝就封了和凝做翰林学士,等着过几年政事堂有空缺,就让这人补上。   而在做翰林学士时,因为当今皇帝只抓兵权,对政务不感兴趣,这位和学士就因此闲了下来,但人家也没浪费时间,而是把之前在刑部的断案经验,写成了断案小说折狱集进行连载,结果一炮而红,现在全天下不知多少读书人眼巴巴等着和学士出下一卷。   这位和学士,简直是个大写的人生赢家。   林风得知和学士这个情况,顿时对和学士帮他查玉佩的事更有信心,毕竟要是这种自带光环的人还查不出,那还有谁能替他找到最后一个“爹”。   所以,林风满怀期待登门了。   “砰砰砰,”林风走到大门前,拍了拍门。   谁想和府大门紧闭,丝毫没有动静。   林风纳罕,怎么没人,难道是没听见?   林风又使劲拍了拍。   和府依旧大门紧闭,不过这次里面传来门房粗声粗气的传话,“别拍了,我家大人不在家,折狱集第三卷 还没写好,不要催,催了也没用!”   林风听了暴汗,这位和学士是被多少人堵过门,连门房都这么暴躁。   林风忙说:“我不是来催稿的,我是有事求见和学士。”   “你说不是就不是,每一个来的都说不是,最后还不是来催稿的!”   林风无语,“我真不是,我是御林军银枪指挥使林风,是真有事请教你家大人。”   “御林军,你们御林军还堵门要稿子的还少,堵门最勤的就是你们御林军那群公子哥。”   林风扶额,想不到有朝一日,御林军也会风评被害,不过想到他那些二代小伙伴,好吧,这事他们真干得出来。   林风眼看今天不管怎么解释都进不了门,只好拿出杀手锏。   “现在你立马开门,要不我就告诉御林军那群公子哥,你家大人第三卷 已经写完了,还送了一份给冯相,你信不信,立刻全京城的折狱迷,都会来堵你家大门!”   嘎——吱   和学士府大门开了。   ……   “和学士,实在对不住,刚才一时情急,在门外大放厥词,还望学士不要见怪。”书房中,林风一见到和学士,就连连道歉。   和学士和长子两人坐在书案后,一脸无奈地看着林风。   尤其和学士,现在万分后悔自己为了感激冯相的提携之恩,把刚写好的一卷送给了冯相。   “你来找我何事,要是问折狱集下一卷的事,本学士实在无能为力,本学士为了赶进度,连十六的儿子都拉来帮忙校订,实在有心无力。”和学士无奈地说。   林风看着旁边和他一般大小的少年,满是同情,这和学士是被读者逼成什么样,连自己儿子都拉来做壮丁。   林风忙说:“和学士误会了,晚辈这次来,还真不是问折狱集的事,晚辈这里有一样东西,怎么都查不出其主,见学士写折狱集如此精妙,又得知当年大人早年办案如神,所以才特地登门,请求大人帮忙查一下。”   “你不是来催稿的,”和学士精神一振,刚才半死不活样子一扫而光,“你是请我查案子的?”   “呃,也不算案子,只是想查一块玉佩。”   和学士和长子立刻站起来,热情得邀请林风坐下,和凝的长子还出去,让下人送来茶水点心。   林风看着突然变好的待遇,哭笑不得,这两人,是多怕人来催稿。   和学士美美地喝了一口茶,问林风,“你是想让本学士查什么?”   林风解下荷包,从中摸出青玉玉佩,放在桌子上,“晚辈想请学士帮忙查查,这块玉佩之主是谁。”   “玉佩?”和学士拿起青玉玉佩,对着阳光看了看,“上好的青玉,雕工也不错,你是打算凭玉佩寻人?”   林风点点头,“是。”   和学士仔细看了看,“这玉佩上并无标记,想寻人只怕不易,你可有关此玉佩的什么线索?”   林风想了想,“这块玉佩的主人十七年去过江南,并且留下这块玉佩。”   和学士无语地看着林风,“就这点线索。”   林风尴尬地点头,“就这点线索,要不晚辈也不会找了好久,都查不出是谁。”   和学士皱眉,“你费这么大的劲查一块不知名的玉佩,是和这块玉佩之主有仇。”   林风忙摇摇头,“无仇!”   “有恩?”   “无恩!”   “你既然和这玉佩之主无仇无怨,干嘛非要查他,还是一块已经十七年之久的玉佩。”   “实不相瞒,这块玉佩之主和晚生素未相识,晚生本也没什么兴致知道这块玉佩之主是谁,只是晚辈答应了一个人,捎封信给他,才不得不查他。”   “让你捎信的人没告诉你这玉佩主人是谁?”   “她也不知道,不过她也没让我非捎到,是我自己想查一下,看能不能捎到。”   和学士看林风随意的表情,不像有什么深仇大恨,放下心来,他可不想查个东西卷进别人恩怨。   “那行,这块玉佩放在我这,我帮你查查,等查到了,我叫人通知你。”   林风拱手,“有劳学士了。”   和学士答应下了帮他查玉佩,林风就起身,准备告辞,和学士和长子出来相送,等走到门口时,林风突然想起和学士不仅查案很厉害,从写得折狱集看,这位还是个厉害的法医,不由停下,随口问了一句:   “和学士,您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准确的鉴定是不是亲生父子么?”   和学士一个踉跄,看着眼前这位冯相刚认回的儿子。   你小子,想干什么? 第51章 (一更)   和学士稳住身形, 小心问:“小郎君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就随便问问。”   和学士一点都不觉得林风是随便问问, 斟酌了一下,小声说:“目前能鉴别父子的,最常用的法子,就是滴血验亲,只是本学士往年断案中,发现这滴血验亲之法,也未必次次都准,小郎君还是莫要尝试比较好。”   林风一听很是失望,滴血验亲, 这个后世已经证明了不准, 看来除了DNA检测,古今都没什么好的鉴定方法。   林风摆摆手,回去了。   看着林风离开的身影, 和凝长子小心问了他爹一句,“爹, 风小郎君问亲子鉴定之法是什么意思?”   “这谁知道呢!”和学士悄悄擦擦额头的汗,心道这孩子不会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打算回去找他爹冯相滴血验亲吧!   *   这日,冯相刚到政事堂,还没进屋,就看到和凝从远处走来,对他招招手。   冯相停下。   和凝三两步跑到冯相面前,拱手:“冯相。”   冯相笑着问, “成绩啊(和凝字成绩), 好久不见, 今儿怎么来政事堂了,可有什么事?”   和凝看着周围没人,直接拉着冯相走到一边。   冯相莫名其妙,“怎么了?”   和凝看着冯相,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冯相,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传言啊?”   冯相不解,“传言?”   “就是关于你家风小郎君的。”   冯相一愣,“他又惹什么祸了吗?”   和凝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你有没有听过关于你那孩子身世的风言风语?”   冯相皱眉,“什么风言风语?”   和凝小声说:“昨儿你家小郎君到我府上,请我查一块玉佩,临走前,突然问我,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鉴别是不是亲生父子,我昨晚一夜没睡好,寻思着小郎君是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才有这个想法。   冯相,你别嫌我多事,这父子一事,万万不可心存疙瘩,稍有不慎,就可能反目成仇,昔日我为刑部员外郎时,不知看了多少因为传言,父疑子,子疑父,最后酿成悲剧的,这事我觉得你还是查一下,把这事搞清楚,并且当面和孩子说明白,很多事,说开了就都安心了。”   冯相一震,沉默不语。   和凝自以为冯相是因为听到这事心里不好受,用手拍拍他,“风小郎君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确实有些伤人,不过他毕竟是个孩子,又刚刚被认回来,心里惶恐不安也是正常,再加上有些风言风语,他多想也在所难免,你既然是他亲爹,就该多体谅一下孩子,尽快把事情说开才是。”   冯相沉默了一会,“这事本相知道了。”   和凝看着冯相听进去了,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个大好事,心满意足地走了。   很多父子相疑,只要能坐下来坦诚说开,哪会弄到最后反目。   和凝走后,冯相又站了一会,最终叹了一口气,回屋了。   一个月后   和凝让下人给林风传了个信,说玉佩的主人找到了。   林风匆匆去了和学士府。   到了和学士府,落座后,林风就迫不及待问:   “学士真找到了玉佩的主人?”   和凝把玉佩放到桌子上,笑着说:“幸不辱命。”   林风拿起玉佩,好奇地问,“这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你怎么查的?”   和凝笑了笑,“没有标记确实难了许多,不过这毕竟是玉佩,又是上好的青玉,价值也勉强算是不菲,这样的好玉,要想做玉佩,必然是要请个好的玉匠雕琢的,我以前因为在刑部查案,对各行的工匠字号都很熟,我就让人把玉佩拿去给了京城最大的玉器坊,玉器坊的老师傅认出这是正宗的南派雕工,我就让人带着玉佩找到一位南派大家,让他在自己一派的问问,然后有一位师傅认出了是这件玉佩出自他手。   玉器师傅雕琢贵重玉器都有记档,他只要查查自己的记档,自然能知道这块玉佩是谁当初订的。”   林风听了叹为观止,好家伙,这家伙不愧是本朝第一神探,他拿着玉佩查了那么久,都毫无头绪,人家只从雕工,就查出来了。   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和凝笑着说:“不过也亏的你这块玉佩用料比较好,能雕这么好料子的都是有点名气的玉器师傅,要是来个普通玉佩,这查起来就麻烦了。”   林风赞道:“这样也很了不起,要不是您,一般人可想不到这点,更没这个人脉查这些。”   和凝笑着客气,“不过是干得久了,知道哪地方容易查罢了。”   “那这块玉佩的主人,到底是谁?”林风迫不及待地问。   和凝却是有些迟疑,“这块玉佩的主人,是昔日韩家三郎。”   “这位韩家三郎在哪?”   “他因为父亲犯了事,现在逃到杨吴去了,正在吴国任户部侍郎。”   “吴国!”林风瞪大眼睛,“他跑吴国去了。”   当初先帝虽然百战而得天下,但打下的,却是中原,后来先帝称帝后,因为国库空虚,又打下了西蜀,不过还没等西蜀国库拉来,先帝就因为宫变身死,后来就到了当今皇帝,当今皇帝登基后,前几年也没放弃扩大地盘,一直往南打到长江以南,但后来皇帝年事已高,南边又有水军强势的吴、越,最终还是双方休兵。   所以这家伙逃到吴国,这让他怎么找。   难道他要为找这家伙特地出趟国?   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林风想了想,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刚刚听学士的话,好像认识这位韩家三郎,不知学士可见过他,可否描述一下这位韩家三郎的模样。”   和凝被林风这个问题弄得很无语,“我确实见过这位韩家三郎,这位韩家三郎也是少年中进士,文采出众之辈,不过他长什么样,已经十多年不见,本学士也记不大清啊!”   本来就是点头之交,谁十多年还能记清什么样。   林风听了有些失望。   和凝见林风这样,犹豫了一下,“小郎君仅仅只是想知道这位韩三郎长什么样?”   林风点点头,叹气,“可他都跑到吴国去了,我又不能为了见他一面特地跑吴国去,那也不值当的。”   “如果只是想知道韩三郎长什么样,本学士倒有个法子,只需费些钱就行。”   “什么法子?”林风忙问。   和学士笑着说:“你只要花重金雇个画师,去吴国一趟,画他一幅画像不就成了。”   林风看着和学士,佩服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难怪能得他爹冯相力荐,这家伙脑子牛逼啊! 第52章 (二更)   林风得了和凝高招后, 立刻回去,打算重金请一位画师,去吴国给那位韩家三郎画个画像。   不过等真操作时, 才发现这有些难度。   画师虽有, 可吴国那么远,愿意大老远跑一趟的, 还真不好找。   好在如今林风在御林军当差时间不短,手头也宽裕, 重金砸下去, 还真有一个听到赏钱丰厚, 来毛遂自荐的。   林风大喜, 当即付了一半定金,备好车马,请这位“壮士”去吴国一趟,画一张那韩家三郎的画像。   一个月后, 满心期待地林风收到了他重金悬赏的韩家三郎画像。   “这就是你画得韩家三郎画像!”林风指着画, 不敢置信地说。   画师一脸得意, “韩大人的风流,尽在画中。”   林风忍不住咆哮,“我要得不是风流,我要的是像, 你走之前,我不是吩咐了么,要画工笔画, 能画多像画多像, 尤其是眼睛, 务必让我能看清楚他是单眼皮双眼皮, 你画的这画,你确定能让我看得出!”   画师尴尬地用袖子擦擦被林风喷得唾沫星,“可那位大人现在已经官至中书舍人,小靠近不得,只能远远偷看一二,就算想要工笔画,没个照着的,也画不好啊。”   “所以你就画个写意画来糊弄我!”   画师忙辩解,“工笔画要想精准,真得照着画,不信小郎君您问问别的画师。”   林风气结,“这么说我还难为你了,那你既然偷偷看了那位韩大人,你告诉我你看得他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   画师支支吾吾,“大约是丹凤眼吧!”   “什么叫大约?”   画师忙讨扰,“小的自幼习画,年轻时常常夜里挑灯作画,所以这眼头,有些看不清远处的人和物,所以这位韩大人……”   “好家伙,你居然还是个近视眼!”林风直接气炸了,对着画师吼道:“滚!”   画师吓得屁滚尿流往外跑,只是跑到门外,又折回来,躲在门后,弱弱地说:“小郎君,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刚出生的儿子,这剩下一半的钱?”   林风喘了两口气,掏出一块金子砸了过去,“滚,以后别让本郎君看到你!”   画师抱着金子开心地滚了。   林风被气得肝疼,从旁边桌子上端起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终于压下了火气。   看着旁边桌子上的画,林风气得一把丢进旁边废纸篓。   “要不是看在你大老远跑一趟,上有老下有小,就凭你画,休想要剩下的一半钱!”林风愤愤说完,转身离开茶楼,回家了。   结果刚回进门,管家就过来,说他爹冯相叫他去书房一趟。   林风只好先去书房找他爹。   到了书房,林风叫了一声“爹”,就进去。   冯相这次没看书,只是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里,单手支着额头,微微闭目,好像在休息。   听到林风的声音,冯相睁开眼,“来了。”   “爹,你叫我什么事?”林风走到冯相跟前。   冯相指着旁边凳子让他坐下,“你前些日子,雇了画师,偷偷潜入吴国,去画吴国中书舍人韩舍人的画像?”   林风蹭得一下站起来,“爹,你派人跟踪我!”   冯相面上顿时有些惨不忍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直接伸头对着林风脑门一下。   林风捂着脑门,委屈地看着他爹。   冯相没好气地说:“我要派人跟踪你,会今天才问你么,你派画师去的那一天,我就该制止你。再说,就你天天在京城瞎晃荡,我用得着派人跟踪你么,我要想知道你干什么,有的是人向我报告。”   林风摸摸头,“哦!”   看着林风老实了,冯相开始问正事,“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要找人画吴国韩舍人的画像?”   林风顿了一下,尴尬地挠挠头,“爹,你问这个干什么?”   冯相暼了他一眼,“本来你折腾点什么,我也懒得管你,毕竟你还是个半大孩子,有精力有活力,天天拘着你你也不痛快,只是这次,你知道你折腾出多大的事,你居然派了个画师,偷偷画吴国的中书舍人。”   林风小心翼翼地说,“不就画个画像么?”   “就画个画像,你知道这个韩舍人身份有多敏感,他父亲,本是先帝时北方一节度使手下的掌书记,当年先帝宫变身死,当今陛下初登基,那个节度使觉得天高皇帝远,又觉得皇帝光稳定政局,一时顾不上他,就起了异心,隐隐有圈地自立之势,却不想皇帝可没惯着他的意思,当即派了自己手下一员大将带兵讨伐,结果那节度使没撑半个月就败了,其后那个节度使和韩舍人的父亲都被处斩,韩舍人本来应该也该被流放,结果他半路逃了,后来才偷偷渡江,逃到吴国。再后来,他被吴国国主任用,一路升迁,不久前,已经是中书舍人。”   林风眨眨眼,“这和我画画像有什么关系?”   “和你画画像当然有关系,这位韩舍人出自昌黎韩家,昌黎韩家知道么?”   林风忙点点头,“韩愈,韩昌黎!”   冯相难得满意了一点,“看来卢质教得还不错。”   林风嘴角微动,不是先生教的,是前世高考教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陛下当初愤怒那位韩掌书记参与谋反,却也没株连韩家,甚至后来韩家子弟入朝为官,皇帝也没有丝毫表示,如今,韩家做的最大的一位,已经官至尚书。”   林风突然福至心灵,“哦,我明白了,东吴那边是不是担心那位韩舍人会想着回来?”   冯相终于面露笑意,“终究还不算傻,没错,那位东吴国主就是担心韩舍人会起异心想回来。”   “那那位韩舍人会回中原来么?”林风好奇地问。   “谁知道,不过应该不会,杀父之仇,哪有这么容易忘,并且他当年渡江时,曾留下一句话,若有一日他在东吴为相,定然发兵北伐,打回中原。”   “好家伙,这家伙还口气挺大!”林风撇撇嘴。   冯相摇摇头,“他确实有很有才华,我看过他在东吴的政绩,相当不错,如果他一直被东吴国主信任下去,他现在已经是中书舍人,下一步升为中书侍郎加平章事,就是宰相。”   “啊,这家伙离宰相就一步之遥了!那你们还不快阻止。”林风顿时紧张起来。   冯相看着林风,“不必了,他这辈子,大概就到这了。”   “你们出手了?”   冯相摇摇头,“是你出手了。”   林风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我?”   “没错,你派的画师,天天在那位韩舍人身边鬼鬼祟祟的,韩舍人没发现,却被东吴国主的暗卫盯上了,因为这画师操着一口洛阳口音,所以被理所当然地怀疑是韩舍人和洛阳有联系,然后东吴国主怀疑韩舍人有异心,竟然在不久前韩舍人家中开宴会时,派了一个画师混在宾客中,后来那个画师回到宫中,竟凭记忆,将整个夜宴画了下来。”   冯相从旁边纸篓拿出一卷画,给林风,“这是皇帝军中密探在东吴找高人仿的那位画师的,你看一眼,就知道那位东吴之主,对韩舍人疑心有多重。”   林风打开画卷,一眼就发现这画居然栩栩如生,里面的人长相看得一清二楚,忙问:“爹,里面哪一个是韩舍人?”   冯相用手指了下,“这个坐在主位榻上的。”   林风趴在上面仔细一看,瞬间激动了。   哈哈哈,这韩舍人是个单眼皮! 第53章 (一更)   “一个国主, 能派画师潜入官员的私宅,还绘制成画,可见其疑心之重, 也难怪韩舍人在私宅中行迹放荡。”   林风回过神, 就看他爹冯相也正在看画,听着他爹感慨, 林风暴汗,这韩舍人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吧, 年轻时就逛花楼, 还不敢坦荡荡留真名, 要是像郡主那种皇家不好暴露身份还有情可原, 他一个世家名门弟子,却这种遮遮掩掩,怎么看也是那种挺好名声的。   林风看着图上夜宴中的男男女女,说不定人家只是放飞自我呢!   不过这画画得确实厉害, 后世锦衣卫都没这本事吧!   唯一能媲美的, 大概只有摄像头了。   冯相把画收起来, “所谓君臣、父子、只要有一方相疑,另一方就难安,所以但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切莫多加理会, 当坦然处之才是。”   林风还以为他爹说韩舍人的事,连连点头,“爹, 你说的是, 那东吴国主, 也疑心病太重了, 人家都在那呆了十多年了,他还因一点怀疑就疑心人家,真是没一点肚量。”   冯相看着林风完全没听懂他的暗有所指,不由扶额,这孩子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一点弯不会拐。   冯相只好开门见山地问:“你这些日子,可在府内在听到什么流言?”   “流言?”林风眨眨他迷惘的大眼睛,突然蹭得蹦来,“有流言!什么流言,是说爹你的么,有人要陷害您!”   “咳咳咳,”冯相直接被自己口水呛住了。   林风忙过去替冯相拍拍背,“爹,你别激动,慢慢说,我靠,谁造得流言,让我知道我劈了他!”   冯相咳得顿时更厉害。   好一会,冯相才缓过劲来,看差点呛死他的“儿子”,突然觉得他对先帝真是忠心过了,本以为这个儿子也就身世要点命,可现在看来,这孩子本身就挺要命的!   “你爹我能有什么流言,我是问你,你可听到什么流言了?”   “我?”林风指着自己,疑惑地问:“有流言关于我的,什么流言?”   冯相真的懒得绕圈子了,“你为什么会跑去找和凝问亲子鉴定的事?”   林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就想起他断案挺厉害的,随口一问,怎么了?”   冯相看了林风一会,突然对林风摆摆手,“一边玩去,别打扰你老子我看书!”   他那日绝对脑子进水,居然信了和凝的话!   然后林风就被他爹赶出了书房。   林风挠挠头,暗叹和凝还真是大嘴巴,不过也没多想,就出府了。   他现在要去找那个画师算账!   什么工笔画就得照着人画,你看人家东吴那个画师,人家就去参加了趟夜宴,然后就能回去凭记忆把整个宴会的人画得一点不差,他花了重金,这个狗屁画师却连个眼睛都画不出,这摆明了是坑他!   林风于是怒气冲冲地去了当初那个画师所在的画院。   去到一问,整个画院,居然都没见到那个画师。   林风又问了画院那个画师在哪,结果去了,整个家已经人去楼空,而且一打听,这个画师压根就没有上有八十岁的老人,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而且这个画师还是个光棍!   林风此时要再不知道自己遇到了骗子那就傻了,气得他当即把画师那个破烂窝砸了。   只是整个屋里也就两个破桌子破椅子,林风憋屈不已,怒气冲冲回宫了。   御花园   林风坐在一个假山后,委屈地掉眼泪。   “怎么了,咋哭了?”皇帝从后面伸过头来。   林风抽抽鼻子,“被人坑钱了。”   “被人坑钱?坑了多少?”皇帝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三个月的月俸,”林风用袖子擦擦眼泪。   “不哭不哭,不就三个月的月俸么。”皇帝安慰道。   林风扭头看着皇帝,“三个月的月俸!两锭金子,两锭金子啊!很多的!”   皇帝哭笑不得,哄林风,“是挺多的,要不我送你两锭金子。”   林风摇摇头,“我才不要呢!”   皇帝看着林风是真伤心,就问:“怎么被坑的?”   林风就把自己请画师去吴国画画像,然后画回来爹妈都不认识画像,又因心软付了后一半定金的事大体给皇帝说了一下。   皇帝安慰道:“说来这事你也算意外立功了,那韩舍人因为当年朕下令诛杀他爹的事,一直对中原仇恨不已,他如今能被吴国国主相疑,也是好事一件。”   “一码事归一码事,就算这事立了功,也不能抵消我被骗啊,”林风伤心,“我有时觉得我容易被人糊弄,我爹、和学士他们都好聪明,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像他们?”   皇帝看着林风,想起自己两个儿子,也突然忧愁起来,“其实风儿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你好好习武,如今这世道,终究是武人凭掌权,只要实力强,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林风抬起头,眨眨眼,“陛下,你是说枪杆子出政权吗,其他一切都是纸老虎?”   皇帝一拍手,“就是这个道理!我们风儿很聪明,一点就透!”   林风很是怀疑,“不过光有兵权,真能抗住被坑么?”   “只要足够强就行,”皇帝揽着林风,“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首领,他手下有一支无往不摧的铁骑,当时天下大乱,他就带着他的骑兵打天下,当时有一个节度使有难,他本着唇亡齿寒,就去救这个节度使,结果救了这个节度使后,这个节度使就摆酒答谢他,结果酒宴上两人喝醉了,起了争执,这个节度使挺不是玩意的,就起了杀心,趁着他喝醉了,半夜烧了驿站,想烧死他吞了他的骑兵和地盘,结果他的骑兵半夜硬生生把他救出来,然后他就领着骑兵揍回去了,再后来,这个首领扶持了一个节度使,没过多久,这个节度使就想拥兵自重,当了白眼狼,这个首领就气得带兵有揍回去了,再后来这个首领和契丹结盟,结果刚结完盟,契丹和他死对头又结盟了,然后这个首领气得又带人去揍契丹,你看,这个首领天天被人坑,可他有一支强大的骑兵,他还是能活蹦乱跳的。而那些精明的,却实力没他强,最后都死了。”   林风嘴角微抽地看着皇帝,“这位被坑的首领是谁,为什么他能一而再再而三被坑?”   皇帝抬头望天,没有回答。   林风擦擦眼泪,“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要我走武将的路子么?”   皇帝回过头,摸摸林风的头,“孩子,你爹那种人,是需要天赋的。”   林风顿时扎心了,“你在说我笨么?”   “没有,你只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你的习武天赋别人也没有啊!”   林风想到自己的武艺,想到自己的枪法,想到自己百步穿杨的箭法,突然自信心爆满,握紧拳头,“陛下,你说得对,文的不行,我可以来武的。”   皇帝点点头,心道这才是我李家的孩子,我李家的孩子,天生是马背上的勇士!   皇帝正得意着,就见林风转头,“我要好好习武,不过我也要跟着我爹好好学学,以后不被人坑,对了,陛下,你说得那个首领是谁啊,他怎么那么笨,天天被人坑,人不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么,他怎么天天被坑也没长脑子呢!你放心,我才不要和那样的笨蛋学呢!”   皇帝一口气差点噎死。   逆孙,那是你爷爷,我爹,你小子欠揍了! 第54章 (二更)   卧房中, 林风狂拍床。   林风经过被偶遇、被顶锅、被坑过,终于凑齐了他娘给他的七块玉佩,又通过遗传排除了一批, 自觉终于找到他的亲爹,就开始呼唤黑雾。   “黑雾!黑雾!”   “黑雾, 你给我出来!”   “喂喂喂,我完成任务了, 你该给我兑现了。”   “别装死, 我知道你听得见!你就算现在不让我回去, 可也得把奖励先给我!”   “黑雾,你给我死出来!”   “啊啊啊,黑雾, 你再不滚出来,等你下次出来我揍死你!”   正当林风狂敲床时, 小安从外面伸头进来,“小郎君,你敲什么呢!”   “抓耗子呢!你不用管我!”   “哦,”小安缩回去。   林风知道黑雾这是打定主意装死不出来的, 气得往床上一躺。   这个滚蛋,当初难道是忽悠他的?   不对,要说那奖励可能是忽悠他,可这寻爹, 应该不是, 要不当初它不会特地蹦出来, 而且他一说不寻, 对方反应那么大。   所以黑雾应该是很重视他先亲爹这件事的!   那现在他找到了, 为什么黑雾不出来?   林风皱着眉头, 有些想不通。   突然,林风坐起来。   难道他现在找到的,不是他亲爹?   冯相不是他亲爹?林风摸摸下巴,摇摇头,怎么可能不是,当初他爹为了认他,可是连名声都不要,这要不是亲生的,谁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要是,按黑雾的性子,应该早蹦出来。   林风顿时有些心虚,难道冯相真不是他爹?   可除了冯相,也没别人了,难道是之前的曹刺史?   林风摇摇头,要是曹刺史,那之前他认爹时,黑雾就该出现了。   可若不是这两个,还有哪些?   难道是那几个被他排除中的?   林风同样摇摇头,不可能,那些他又不是没去见过面,要真是,黑雾不可能不出现,而且当初单双眼皮是黑雾特地提醒的,那就说明他不可能是什么基因突变,所以那几个人,应该不可能。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风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就在林风纠结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时,外面突然出现一阵骚乱,接着就是一阵鼓声。   鼓声点将!   出事了。   林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就往外跑,结果一跑出来,就看到他那些小伙伴也一脸茫然从各自院子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出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大中午正歇晌呢!”   御林军指挥使安指挥使大步从外面走过来,“三皇子府出事了,刚才几位宰相枢密使传话,急召御林军进宫。”   林风和众小伙伴一听,忙去拿兵器,然后匆匆跟着安指挥使出宫去三皇子府。   结果众人刚到三皇子府,就看到整个三皇子府乱成一团,所有宫女太监侍卫如无头苍蝇,在府里乱跑。   安指挥使皱眉,一把拉住一个侍卫,“出什么事了,怎么如此慌乱?”   侍卫一见安指挥使,顿时像见到救星一样,“大皇孙突然殁了,皇帝暴怒,正在后院杀人呢!”   “什么!”安指挥使大惊,忙带着一群手下往里跑。   一众人跑到后院,刚一进后院,就见整个后院一片狼藉。   突然,一个院子传开一声惨叫,安指挥使忙带人过去。   结果一推开院门,众人就瞪大眼睛。   整个院子,宫女太监七倒八歪的倒了一地,全部都瑟瑟发抖,对面,皇帝正双目猩红,两手握着一把刀,中间,两个武将出身的枢密使正一左一右拦着皇帝。   “陛下,息怒,大皇孙之殁,虽是他们的过错,可您身为九五,万万不可动刀杀人啊!”   后面,冯相三个帮不上忙得文官也恳求,“陛下,息怒,这些人交给廷尉处理,您万万不可如此啊!”   “都滚一边去,朕好好的大孙子,交给他们,居然半夜开了窗子,让我大孙子被冻死,朕今天非宰了他们不行!”   安指挥使和刚带来的御林军一惊,这二月的天,夜里最是寒冷,有时还会结冰,大皇孙睡的屋子居然半夜被开了窗户,这简直赤裸裸的谋害,难怪陛下气得要杀人。   果然,皇帝丝毫没有听枢密使和宰相的劝,一把撞开两个枢密使,就提着刀朝地上的宫女太监砍去。   “啊——”   宫女太监吓得闭上眼睛,就在皇帝的刀当场要把这几人砍成两半时,林风突然窜出来,凌空飞起,一脚踢飞了皇帝手中的刀,然后死死抱着皇帝。   皇帝挣脱了一下没挣开,“滚蛋,放开朕!”   林风死死抱住皇帝,大声说:“陛下,风儿知道您很愤怒,可大皇孙的死明显不是意外,您一刀砍了他们,岂不是便宜了后面的凶手,以后要再有皇孙,岂不是还有危险!”   皇帝身子一僵。   林风趁机抱着皇帝坐下,“把他们都送进衙门,咱们绝不能放过背后的凶手。”   皇帝转头看着林风,突然放声大哭,“朕的哲儿啊!”   冯相忙过来,从林风手里接过皇帝,皇帝一看冯相,顿时抱着冯相痛哭,“朕的大孙子啊,他昨天还好好的在朕怀里,对朕笑,今天,他就没了——”   两人抱头痛哭了一会,冯相拍拍皇帝背,“此事已经事关国嗣,定不能随便姑息,陛下,把这些人交给三司处理吧,由和凝审吧!”   皇帝恨恨地说:“审出来,朕要扒了他的皮!”   冯相对安指挥使使了个颜色,安指挥使对后面一挥手,众御林军立刻上前,把整个三皇子府的下人都拖了出去。   两个枢密使和三个宰相这才松了一口气,陛下乃武将出生,早年暴怒时,也未尝没杀过人,可如今陛下毕竟当了皇帝,哪怕占理,再暴怒杀人,也容易被人诟病,如今能控制住,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而且众人也心惊,朝中夺嫡,竟然已经把手伸进去到了一个刚出生两个月的孩子身上,两个枢密使和三个宰相也觉得一阵寒意。   这事,绝对不能姑息,连皇孙都敢下手,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对朝臣下手,对皇帝下手!   众人陪着皇帝哭了一阵,又安慰了一阵,等皇帝情绪稍好,才一起把皇帝送回宫。   而回到宫中的皇帝,却因为大皇孙的夭折,大受打击,当晚就起了高热,并且陷入了昏迷。   吓得几个宰相枢密使又连夜进宫,守着皇帝,如此折腾了一夜,天亮时,皇帝才退了烧,几个宰相和枢密使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没事了,纷纷回家休息。   结果几个宰相和枢密使没想到是,他前脚走了,后脚就出事了。 第55章 (一更)   清晨, 二皇子刚起床,就听到宫里的皇帝昨晚病危,忙推开王妃, 匆匆下床穿衣裳,准备进宫看望他爹。   其实昨天三皇子府大皇孙殁了哭成一片他也知道, 只不过他三弟自从得了儿子,就好像皇位是他家的一样, 天天眼长在天上, 弄得二皇子很不舒坦, 所以昨日三皇子府出事,二皇子不仅没去,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幸灾乐祸。   叫你生个儿子天天当皇孙, 如今没了吧!   不过三皇子出事他可以不管,老爹出事却不能不管, 所以二皇子一听宫里皇帝病了,忙匆匆进宫,准备去当孝子。   二皇子带着几个内侍进了宫,就往皇帝寝宫走, 结果还没走到寝宫,一路上就听到隐隐有哭声。   而且居然还不止一波,二皇子瞅了瞅,居然各宫殿都有一些太监宫女凑在一起摸眼泪。   二皇子顿时大惊, 这宫里是出了什么事?   宫女太监们怎么都哭?   二皇子一惊, 难道是皇帝不好了?   要知道宫里为了不犯忌讳, 除非皇帝驾崩, 是不允许随便哭的!   二皇子先是一慌, 随后一喜, 他爹不会因为三皇子儿子的死伤心得不行了吧,那岂不是他当皇帝的机会来了!   这么一想,二皇子忙带人匆匆赶到皇帝寝宫,然后进去。   二皇子一进皇帝寝宫,就发现这里居然也有宫女太监在偷偷哭,二皇子更是笃定心中猜想,就大步走进寝殿。   寝殿里,皇帝正闭着眼仰面躺在床上,旁边,王淑妃和两个宫女靠在床边,正在打盹。   二皇子一进去,惊醒了守在床边的王淑妃。   王淑妃没想到二皇子突然闯进来,忙慌张地起身,整了整宫裙,“二殿下来了?”   二皇子一看慌张的王淑妃,更觉得他爹是不好了。   而另一边,王淑妃一边偷偷拽着宫裙,一边心里把二皇子骂了个半死,这二皇子懂不懂点规矩,居然一大清早不通报就闯父皇的寝宫,幸亏昨晚她怕皇帝反复,一直坐在一边守着,没有上床,要不今早岂不是被看了干净。   这二皇子,端得无礼。   二皇子却不知王淑妃想什么,他现在注意力都在想确定他爹有事没有,就走到床前,轻轻晃晃皇帝,“爹,儿子来看你了?”   床上的皇帝闭着眼,丝毫没动。   二皇子一惊,他爹不会真不行了吧,就又晃晃皇帝,“爹,荣儿来看你了。”   皇帝依旧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反应。   后面,王淑妃皱着眉头看着二皇子一直吵皇帝,没好气地说:“别晃了,陛下听不到的,昨日大皇孙殁了,陛下伤心过度,回来就起了高热,晕死过去,皇后姐姐和两个枢密使三个宰相守了一夜,天亮才回去,如今陛下正睡着,你明儿再来请安吧!”   二皇子和王淑妃关系向来不大好,主要是王淑妃抚养了四皇子,二皇子经常欺负有点傻傻地四皇子,后来被王淑妃撞见,王淑妃就跑去找皇帝皇后告过状,两人之间因此有些龃龉。   所以对于王淑妃说的话,二皇子是不信的,他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二皇子又晃了晃皇帝,发现皇帝依然不醒,二皇子确定:   皇帝不行了!   而旁边王淑妃不告诉他,一定是因为和自己有仇,想让三皇子或者自己抚养的四皇子继位。   二皇子自觉自己猜到了真相,立刻打起了心中小算盘。   如今皇帝不行了,还没有遗诏,皇位这事,谁抢到算谁的,先出手赚便宜,后出手遭殃,他必须立刻抓住机会,把皇位弄到手。   二皇子当即起身,匆匆出了大殿。   他要回去带点兵马,来皇帝寝宫守着,潞王和他那些弟弟,谁也别想靠近皇帝身边。   二皇子一路跑回王府,点起王府的护卫,就准备进宫。   但这时他遇到了一个问题,他进宫后住哪?   二皇子虽有争皇位的心,可终究不敢去兵围皇帝寝宫,当然,他总共王府这几百兵马,也打不过宫里的御林军,他就是想借着二皇子的身份,在皇帝病危,御林军不敢阻拦时,强行住在宫里,造成既定的储君事实,然后顺便找人堵住宫门,拦着潞王和三皇子,这样皇帝死前面前就只有他,自然只能立他为太子。   所以思来想去,二皇子决定带人进宫后住东宫!   这样既彰显了他的身份,传出来,也不会有人说他想谋害皇帝。   只不过二皇子想的很好,却发现一个问题。   他没东宫钥匙!   因为皇帝一直没立太子,所以东宫一直没人,整个东宫大门是锁着的。   他要想进去住,得有钥匙,而钥匙,按照惯例,在枢密院。   当然,他也可以直接撬锁,可那性质就不同了。   于是,在进宫之前,二皇子派了身边一个侍卫,去给段枢密使传话。   “如今皇帝病危,本殿下想进宫侍疾,段枢密使觉得本殿下进宫后住哪合适?本殿下觉得东宫不错,段枢密使送个钥匙来吧!”   段枢密使昨晚上刚和一众人在宫里给皇帝侍疾,熬了个通宵,今天早晨连枢密院都没能去,正在床上补觉,结果听到二皇子侍卫传信,吓得直接从床上滚下来。   “二皇子这是要做什么,陛下好好的,岂有皇子带兵进宫侍疾的道理。”   段枢密使忙让亲卫去给二皇子回话,“陛下龙体康健,只是一时伤心,并无大碍,殿下切莫妄动。”   段枢密使此时真是一心为公,想要安稳,却不想二皇子听到回话,还以为段枢密使记恨之前的事,故意想隐瞒皇帝病危,让潞王和三皇子有机会,不但没听劝,反而放了句狠话:   “姓段的这个东西,等本皇子登了基,第一个抄他家!”   段枢密使听到亲卫回来一说,顿时两眼一黑,他好心劝二皇子,却反被二皇子记恨,这要二皇子上了位,他一家老小还有活路?   段枢密使一咬牙,派人通知副枢密使,然后两人连滚带爬去给宫里的皇帝报信了。   这边,二皇子心想他放了狠话,那姓段的还不立刻把钥匙送来,结果一直等到中午,都丝毫没见人影,二皇子觉得有些不好,也不敢再拖下去,当即点起府里五百护卫,带着浩浩荡荡去了皇宫。   结果刚到宫门,就被御林军拦在宫门外。   二皇子上前,大声吆喝,“本殿下要进宫侍疾,尔等还不速速退开。”   御林军看看二皇子,又看看二皇子后面的护卫,既不敢拦二皇子,又不敢放后面的五百兵士进去,只好大声回话,“此事,请等我们上报陛下再来回话!”   御林军中,一个匆匆跑去后宫禀报。   二皇子看着宫门前的御林军,又气又怒,想闯门,可人手不够,无奈只能在门前等着。   于是,打算逼宫,折腾了一上午的二皇子,到了中午,连宫门都还没进去。 第56章 (二更)   寝宫里, 皇帝刚刚被晃醒,就被两个枢密使一左一右抱着胳膊大哭。   “陛下,不好了, 二皇子反了!”   “陛下,二皇子领兵士逼宫了。”   皇帝一惊,忙在淑妃搀扶下坐起来。   段枢密使和枢密副使就你一言我一语把今天早晨发生的事给皇帝说了。   皇帝听了,顿时苍老了许多,“老二这是……要闹腾什么!”   段枢密使一听皇帝这口气,忙说:“如今二皇子带着兵士,被御林军挡在宫门外, 还请陛下快快定夺, 否则迟则生变。”   皇帝却默不作声,他虽然病了,却没老糊涂,他知道就以二儿子那点府中护卫, 折腾不出什么,如果他下旨, 那就是坐实了二皇子谋反。   段枢密使看皇帝这样子, 就知道皇帝是心疼儿子,可他今天进宫来报信,已经彻底得罪了二皇子,今天若不彻底弄死二皇子,以后还哪有他的活路,段枢密使就说:“陛下,老臣知道您顾惜二殿下, 可如今二殿下已经带兵到了宫门口, 整个皇城的人都看见了, 二皇子作出如此无父无君,您若不下旨处治,以后其他皇子都有样学样可怎么办?”   皇帝叹了口气,“这老二,枉朕这么多年如此疼他。”   皇帝抬头看了看周围,就见两枢密使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知道今日之事已经不能善了,不过皇帝还是绕过两人,看向门口的林风。   “林风,你带一千御林军,去把那逆子拿下!”   林风正在站岗,听了愣了一下,“我么?”   “去把那逆子绑了,带到朕面前!”   “是,臣领命。”林风抱拳,提着枪出去了。   皇帝等林风出去,疲惫的闭上眼。   段枢密使和副枢密使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皇帝不让他们俩去,而让出身相府的林风去,这是防着他们,怕他们趁着刀剑无眼,要了二皇子性命。   不过两人也没说什么,如今二皇子造反已定,以后最好的结局也就是圈禁,他们也犯不着落井下石。   林风提着枪出去,就点起自己的一千兵马,去了宫门。   到了宫门,林风还想着二皇子叛乱,肯定带兵不少,他头一次平叛,既没经验也没实战,得小心一些。   所以林风也没直接出去,而是先登上城墙,打算观察一下。   结果林风上了城门,往下一看,扑哧笑了。   二皇子居然只带了区区五百兵士来,而且大概因为等得久了,一群人站着太累,居然还坐倒了一片。   林风此时都怀疑,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这群人再晒晒太阳,可能就嫌日头太大走了。   刚才两枢密使焦急万分地催皇帝下旨,林风还以为二皇子带兵快要闯进皇宫了,可现在,林风才明白,两位枢密使是担心,皇帝再不下旨,这叛乱就没了。   林风看着下面的二皇子,一时有些纠结,他是该下去抓人,还是该回去向皇帝禀报,这些乌合之众不用理会。   就在林风纠结时,坐在宫门前等得不耐烦的二皇子,一抬头,正好瞅见上面的林风,顿时大怒:“好你个御林军,居然通个报都这么久,等本皇子进去当了皇帝,要你们好看,还不快快开门,放本殿下进去!”   林风直接被二皇子这一番话威胁懵了,好家伙,见过造反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你是谁啊,居然敢威胁小爷,林风顿时也不纠结了,直接把枪往城墙上一插,大喝道:   “陛下有令,二皇子无诏领兵入宫,意图谋逆,有跟随者,按谋逆论处,尔等王府护卫,还不快快退下。”   卢质说过,攻城略地,攻心为上!   林风喊完,蹭蹭下去,翻身上马,带着一千御林军直接冲了出去。   二皇子和一众王府护卫正因为林风喊话心神一慌,就见宫门突然大开,林风一马当先,领着一千骑兵浩浩荡荡出来。   二皇子和一众王府护卫瞬间傻眼了。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来了,二皇子突然嗷得一声,撒腿就跑。   而一众王府护卫,则更绝,离林风骑兵近的,当即扔掉武器抱头,大喊,“卑职什么都不知道!”   离林风骑兵远得,则和二皇子一样,撒腿就跑。   刚跑出来准备进攻的林风傻眼了,二皇子,这都不抵挡一下吗?   好在林风很快回过神,当即拨了五百骑兵,让他们留在这把投降的侍卫绑了,而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五百骑兵去追二皇子。   毕竟皇帝给他的命令,是把二皇子绑回去。   二皇子这时大概也知道只要被抓就完了,也跑得飞快,居然一路从宫门跑到了自己的王府,然后忙令下人关上门。   等到林风带着骑兵赶到时,二皇子府大门紧闭,顶得死死的。   林风看着紧闭的大门,对身后骑兵使了个眼色,几个骑兵当即上前,撞开了大门。   林风领着一众骑兵进去抓人。   二皇子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风带人搜了一遍,居然没找到二皇子,甚至连二皇子妃也没找到。   就在林风纳罕时,几个骑兵匆匆跑来。   “指挥使,找到二殿下和二皇子妃了!”   “在哪?”林风忙问。   “在二皇子妃床底下!”   林风:……   林风忙带着一众人跑到二皇子妃的屋子,就见床边站着几个骑兵,一看到林风来,几人忙指了指床底。   林风弯腰往床底下一看,就见二皇子和二皇子妃正抱在一起,躲在床底下。   林风嘴角一抽,“殿下,请您出来。”   二皇子哆哆嗦嗦地说:“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就想杀我,我才不出去呢!”   林风一听瞬间火起,你叛乱,怎么还我们是乱臣贼子,你这被害妄想症又犯了是不是。   林风一踢床,“出来!”   二皇子也够硬气,“本殿下就不出来!”   “你出不出来?”   “就不出来!”   林风看着死不出来的二皇子,一咬牙,把枪往地上一插,也拱了进去。   然后一众骑兵目瞪口呆地看着二皇子妃陪嫁的大床嘎吱嘎吱地乱震。   一炷香后,林风顶着两个一头灰,一手一个,提着同样灰头灰脸的二皇子二皇子妃爬出来。   众骑兵瞬间佩服地五体投地,大喝一声,“指挥使辛苦了。”   林风面无表情丢下一句,“皇令难为。”   然后林风绑了两人,提着回宫复命了。   *   冯相和两位宰相也和枢密使一样,正在家里补觉,却突然接到宫里枢密使传信,说宫里出事了,三位宰相此时还以为皇帝出了什么事,也忙匆匆跑进宫里。   结果到了宫里,才知道二皇子今早领兵欲强行闯宫。   三位宰相瞬间头大,这二皇子乱折腾,又成功不了,关他们什么事啊。   段枢密使看三位宰相不语,就拱手,“宰相乃百官之首,更兼辅佐皇帝,如今皇家出了这样的叛逆,理应宰相决断,下旨处理。”   郑相和崔相忙看向冯相,段枢密使这是想把处决皇子的锅推给他们。   冯相皱眉,“此事,还该陛下定夺,容我等先去见过陛下。”   说着,冯相领着郑相崔相进入寝宫。   皇帝正扶着王淑妃的手喝药,一看到冯相进来,立刻双手伸向冯相,“冯相——”   冯相忙过来握住皇帝的手,皇帝顿时哭倒在冯相怀里,“老二领兵进宫,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朕都没脸见你们了。”   冯相心中一叹,瞬间明白皇帝意思,拍拍皇帝,“二殿下行事无状,八成又犯了失心疯,陛下万万莫要伤心,这事臣来处理,您一定要好好保住龙体。”   皇帝握着冯相的手,“朕身子不好,一切就拜托冯相了。”   冯相安慰了皇帝一会,这才扶皇帝躺下。   给皇帝盖好被子,冯相走出来,郑相崔相和两个枢密使忙围过来。   冯相淡淡地说:“陛下龙体受惊,需要静养,二皇子失心疯,带兵闯宫,实乃目无君父,今日起,圈禁于王府,无诏不得外出。”   段枢密使顿时不服,就要说话,冯相暼了他一眼,“陛下身体不好,段使君勿再刺激陛下。”   段枢密使一惊,他原来就是晋军旧部,可是知道冯相性子的,只好说:“臣领旨。”   冯相稳定局面后,怕宫里再出事,就和另外两个宰相一起在宫里坐镇。   没一会,林风灰头灰脸提着二皇子和二皇子妃进来了。   两个枢密使和三个宰相忙围过来,两个枢密使看着还活着的二皇子二皇子妃有些失望,三个宰相则松了一口气,只是冯相看着满头蛛网的林风,很是诧异,“风儿,你这是怎么了?”   林风看到他爹,瞬间委屈了,“陛下让我捆了二皇子来见他,可二皇子钻到床底下死活不出来,儿子只好也钻进去,爹,儿子抓二皇子抓得好辛苦!” 第57章 (一更)   林风把除了蹭了一点灰皮都没破的二皇子拖到皇帝面前。   皇帝顿时头也不晕了, 心口也不痛了,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拿起床底的鞋就揍了上去。   一边揍一边骂, “死小子,你胆肥了,你爹我还没死呢,你就玩带兵入宫了!”   二皇子捂着头乱窜,“爹,儿子只是想来给您侍疾。”   “侍你他妈的疾,老子好好的!”皇帝中气十足的吼道。   一顿收拾后, 二皇子死狗一般, 被几个内侍拖下去,丢到二皇子府圈禁去了。   而收拾完二皇子的皇帝,听了林风讲述完整个平叛过程,对林风大加赞赏, 当即给林风升了一级,还赏了他黄金千两。   看看, 多实诚的好孩子啊!   他说让绑了老二来, 这孩子就绑了老二来,老二钻到床底下,这孩子都没趁机捅一枪,而是老老实实钻床底把他那个不孝子拽出来。   这要换两个枢密使,老二能别缺胳膊少腿的回来就是万幸了。   林风接了赏赐,也开心,尤其是那一盘金子, 更是让累了一上午的林风瞬间疲劳尽消。   想不到只是钻了床掏了两个人, 就有这么一大笔辛苦费, 还真是划算。   于是,整个平乱过程,皇帝满意,林风满意,三个宰相满意,两个枢密使有些不满意但不敢说,二皇子很不满意但没人在意他满不满意,就这样荒唐而可笑的过去了。   不过这事过去了,还有一事没过去,那就是大皇孙的死。   本来因为皇帝一病,枢密使和宰相重心都放到皇帝身上了,也没顾得上查大皇孙的事,可如今皇帝被二皇子叛乱这一折腾,也没空伤心了,病反而好了,枢密使和宰相又开始查起大皇孙的事。   当然,真正查案的是和凝。   说起来当初二皇子进宫见宫里的宫女太监哭,其实根源在这,因为大皇孙的死,三皇子府的所有太监宫女都进了刑部,而三皇子的府的太监宫女都是当初开府时从宫里带的,和宫里的太监宫女多少都沾亲带故。   三皇子府的太监宫女一出事,宫里的太监宫女怎么会不怕被牵连,而且这还是害死皇孙这么大的事,向来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所以宫里这些太监宫女才惶惶不安,偷偷哭泣。   然后脑补过度的二皇子就被坑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要查出谁是凶手。   但查凶手是要时间的,哪怕是神探和凝,也得一个个提审,才能找出破绽,查出真凶。   可造谣却不用。   所以还没等和凝提审几个,朝堂上,害死大皇孙凶手的谣言已经满天飞。   而且这些谣言,无一例外,都指向潞王。   其实当天晚上,还有说二皇子的,不过二皇子一顿神经病操作,已经把自己圈禁了,现在满朝上下,已经不相信二皇子有这个脑子了。   更何况二皇子想过继大皇孙的事,不说满朝皆知,也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以这家伙成功退出了谣言之列。   所以整个朝廷,都在传潞王是害死小皇孙的凶手。   传得久了,甚至朝臣都有些信了。   毕竟潞王和二皇子三皇子一脉是死对头,之前潞王受宠,结果三皇子一生大皇孙,皇帝的心立马歪了,二皇子三皇子一脉重新崛起,谁是潞王,只怕也不甘心。   潞王府   吕琦偷偷爬过墙头,摸到书房,就看到正坐在门口抱着个酒坛灌酒的潞王。   吕琦走过去,“你少喝点,我在隔壁都闻着你这酒味了。”   潞王醉眼朦胧看了吕琦一眼,笑了,“想不到如今本王身陷漫天诽谤,你这家伙还敢来。”   吕琦皱眉,“我有什么不敢来的,我不仅来,还要来问问你,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潞王听了哈哈大笑,“是不是我做的重要么,现在满朝文武,包括皇帝,只怕都觉得是我做的。”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问你,你只管回答我,说别人干什么?”吕琦不耐烦地说。   潞王停下笑,苦涩地说:“怎么可能是我,我才刚刚回京,哪有那么大本事插手三皇子的后院,再说,我一战场杀敌的将军,也干不出这种背后对一个孩子下手的事。”   吕琦松了一口气,“不是你就好。”   潞王转头看着吕琦,“你相信我?”   吕琦斜了他一眼,“我和你邻居这么久,你是什么人我还是知道的,你说不是你,就肯定不是你,再说,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潞王刹那间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发热,当所有人都怀疑他时,他还有一个朋友相信他。   “吕琦,谢谢你。”潞王难得对一个文人客客气气地说话。   吕琦撇撇嘴,“你以后在府里安静一些,别天天舞枪弄棍弄得铛铛响,吵得我头疼就好!”   潞王顿时尴尬地摸摸头,“真是对不住啊!”   吕琦却正色地开始给潞王分析这次谣言,“这次大皇孙的夭折,明显不是意外,而殿下你被两位皇子忌惮,满朝文武都知道你们积怨已久,这次三皇子的儿子出事,殿下自然最被怀疑。”   潞王气得一拍地,“就是,这事要摊别人身上,我也怀疑,该死!”   “而且这种事,越描越黑,殿下要出去解释什么,反而会显得心虚,更会被别人抓住话柄,一句一句往歪处引,所以当务之急,殿下应该约束整个王府的人,紧闭大门,万万不要出去再惹事端。”   潞王点点头,“从今儿起,我就关上王府的门,谁都不许出去。”   “不过光关门还不行,这样难免又会被人编排心虚,殿下还应进宫,向陛下请求,严查大皇孙一事,以向陛下表明自己清白,毕竟殿下清不清白,最后的还是陛下心中怎么想。”   “去找父皇说,”潞王有些犹豫,他现在是在有些不敢去见父皇,不过想到吕琦说的,潞王点点头,“本王等会就去。”   “剩下的,就请陛下安心在府里等结果吧,这次查案的和凝,他是冯相的人,冯相向来不掺合除朝政以外的事,更不掺合夺嫡,和凝的能力也可以,应该不久就能水落石出,这些日子,就委屈殿下了。”吕琦说完,转身走到墙边。   潞王忙问:“你要干什么?”   “爬回家!”吕琦吃力地爬上墙头,“还有最后劝你一句,这次事了,回藩镇吧,你是个将军,手中有兵天高皇帝远多舒坦,进了京,你只是个皇帝养子。”   吕琦说完,消失在墙头。   潞王灌了一口酒,是啊,他只是皇帝的养子,为什么之前,他没认清这一点呢!   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藩镇的土皇帝生活,再想到如今在京城处处受人脸色。   潞王豁然开朗,这狗屁京城,有什么好留恋的!   他赶明回藩镇快活去!   想到吕琦,潞王蹭蹭爬上墙,对还在院子中拿着布巾拍身上灰的吕琦,“我要回藩镇,你做我掌书记怎么样?”   吕琦一布巾丢过去,糊潞王脸上,“滚,谁跟你去藩镇吃灰!”   潞王揭下布巾,也不恼,笑着扔还给他,然后进宫去找他爹表清白了。   *   和凝在加班加点审查了五日后,终于在提审了上百个宫女,几十个内侍,把目标锁中了三皇子后院一个宠妾姜美人。   结果在和凝带着刑部的人浩浩荡荡去抓人时,居然还在姜美人房中当场撞见三皇子,更气人的是,三皇子还死活相信“善良柔弱”的姜美人是无辜的。   气得和凝当场狂甩人证物证,锤死三皇子怀中这位“善良柔弱”的姜美人。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位姜美人直接吐在三皇子怀里,然后爆出了三个月的身孕。   这一下直接把五天没睡的和凝气炸了,当场抓住现场一众人,带去了皇宫,把事情捅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大怒,直接对着三皇子劈头盖脸狂揍一顿,关了禁闭,又把姜美人丢给淑妃,让她看着生了孩子直接赐条白绫,给大皇孙陪命。   如此,整个大皇孙遇害一事才算落下帷幕。   事后不久,潞王主动上书,请求归藩,皇帝因之前事,对他很是愧疚,不仅允了归藩,还同意了他自己聘请掌书记一事。   半个月后,潞王带着自己的家人和他刚聘的掌书记,低调离京了。 第58章 (二更)   年前轰轰烈烈的群臣请立太子运动, 在三个月后,突然戛然而止了,整个朝堂上风平浪静, 再也没一丝有关请立太子的事,甚至许多朝臣连提都不敢再提。   怎么提,二皇子被圈禁,三皇子被禁闭,潞王直接撂摊子跑路了,皇帝还被气病了两次,这时候谁再不长眼提立太子的事, 不用皇帝开口, 群臣就能喷死他。   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么,干嘛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所以如今朝堂,从上到下,居然罕见地和谐, 大家早晨点卯,中午散值, 到点坐堂, 不挑事,不折腾。   而宫里,经过两次高热,皇帝也真觉得自己不是年轻时了,没事也不和淑妃还有一些年轻的嫔妃折腾,更不会有事没事找皇后嫔妃盖被子聊天,而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寝宫里, 打打拳, 练练枪, 走上了老年人养生生活。   皇帝不折腾了,皇后和王淑妃还有其他宫妃也安稳了,没事一起做个针线,有事各自忙各自的,闲来无事再赏个花,别提多自在了。   所以如今从宫外到宫内,都是一片温馨和谐,安稳度日。   而林风,这些日子过得也很逍遥,到点去点卯当值,不当值时,就和一群二代在宫里宫外玩,反正整个京城,没少被他们这群二代祸害。   这日,林风下了值,回到住处,一群二代就又跑来叫他一起出去玩。   “林风,今儿城外有花会,去玩不?”   林风这次却罕见地摆摆手,“不去了。”   “呀,你怎么不去了,你之前不是很喜欢逛花会吗?”   “今儿我先生回京了,我要回家去见先生,敢明儿有空再去。”   “对了,卢使君回京了,你确实得快点回家,那好吧,我们就不带你了,要是见到好花,给你捎盆回来。”   “好哥们,够意思!”   众二代摆摆手,出宫去逛花会去了。   林风也换了衣裳,然后出宫回家了。   到了家,林风刚进门,就看到大管家赵叔正往外走,就随口问:“赵叔,先生到了么?”   赵叔举起手中的酒壶,笑着摇了摇,“上午就到了,和相爷用了府,两人就在书房聊天呢,这不酒喝完了,让我去打呢!”   “辛苦赵叔了,赵叔记得去城南孙家酒坊打,他家的酒最好,先生最喜欢。”   “知道的,卢使君点名要孙家的酒,要不咱府上又不是没酒,我干嘛出去打。”赵叔笑着说,提着酒壶出去了。   而林风,看着走了的赵叔,想到赵叔说他爹和先生正在书房,顿时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两声,决定悄悄去书房,然后突然蹦出来,给他爹和先生一个惊喜。   书房   卢质手中没有酒壶,有些无聊地打着哈欠。   冯相看卢质的样子,不由劝道:“先生,你也少喝些,如今毕竟不比年轻时,你再这么喝法,只怕要醉死了。”   卢质却丝毫不在意,“今晚有酒今朝醉,酒这种东西,我只怕喝少了,若是我还没喝够就死了,岂不是亏本。”   冯相无奈摇头,“可你再喝下去,只怕身子都被掏空了。”   “被掏空就被掏空,反正早就掏空了,也不在意多一点,”卢质笑着说。   冯相知道说不过一个酒壶,只好叹气,“罢了罢了,你喝了这么多年,我也劝了这么多年,你爱怎么喝怎么喝罢,我是劝不住你了。”   卢质笑了,往椅子上一倚,“世间的事,哪是靠劝就能止住的,就像我之前劝不住你认风儿,如今你也劝不住我喝酒,咱们算扯平了。”   冯相看着自己这个忘年交,很是无语,“这是一回事么。”   “是不是一回事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算不住,对了,那小子回来这么久,没察觉到自己身世吧?”   “他天天没心没肺的,现在和一群二代在京城称王称霸,他会察觉什么。”   卢质听了放下心来,“没察觉就好,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有好处,反而平生烦恼。”   “是啊,若他一辈子不知道,也是一种福气。”冯相感慨了一句。   卢质靠近冯相,低声问,“陛下那对风儿是什么态度?”   冯相叹气,“大概也接受了吧,有些事,开始接受难,可等接受了,约莫也习以为常。”   卢质放下心来,“那就好,说起来后来知道你在宫里对陛下以命相逼时,真是吓死我了,你对自己也够狠,那么锋利的瓷片,就直接对脖子招呼了。”   冯相摸了摸脖子,如今那里摸起来,还有点疤,幸好可以被领子挡住,“陛下性子暴躁,脾气烈,遇事嘴比脑子快,年轻时,就多次在战场上暴怒杀人,当时我若不震住他,以他脾气,当场就会闹起来,到时风儿是先帝之子的身世人尽皆知,我就算想护,也护不住他了。”   卢质有些心疼,“只是牺牲了你。”   冯相不在意,“都过去了,好在如今陛下自己好像也想开了,对风儿也不错。”   卢质也很是欣慰,“老王爷儿孙虽然不少,可打仗多年,能活到现在的不多,陛下能接受风儿,我也算放心了。”   冯相也感慨,“是啊。”   正感慨着,冯相突然敏锐地感觉有些不对,顿时抬头,对外面大喝一声,“谁在外面!”   卢质蹭得一下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门口,猛得打开门。   然后,两人就看到一脸懵逼的林风站在门外。   林风指着自己鼻子,语气充满不确定,“我又多了个爹,还是先帝?” 第59章 (一更)   林风咕咚咕咚一盏茶水灌下去, 才缓过神来,抬头看着对面的冯相和卢质,小心翼翼地问:“爹, 先生, 你们刚刚说得是真的, 我还有个爹是先帝?”   冯相和卢质面色有些不好, 他们真没想到林风会突然冒出来,还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一时头疼不已,甚至都没注意到林风口中的“还”字。   林风见他爹和他先生沉默不语,不由弱弱地叫了, “爹~”   冯相叹了一口气,“既然被你听到了, 那也就没什么好瞒的。当年你手中那块扇坠玉佩,其实是陛下刚登基时南方送来的一批贡品中的一块,先帝见样式别致,就随手留下了,我带过两次,后来蒙先帝绿衣赐紫,赏了金鱼袋,那块玉佩我就随手放回陛下寝宫了。”   林风眨眨眼,所以他真是先帝的儿子, 不过更让林风震惊地是, 绿衣赐紫, 赏金鱼袋。   他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啥朝廷常识都不知的编外人员, 在朝廷当值这么久, 他可是明白紫袍代表什么, 本朝三品以上官的公服为紫,五品以上为绯,六品及六品以下是绿,而朝廷宰相就是三品,所以赐紫,也就意味着承诺相位,他爹当年由绿衣直接赐紫,还赏金鱼袋,这是何等荣耀和宠信。   林风又一次被他爹和先帝之间的亲厚震惊了,哦不,现在是他爹先帝和掌书记。   不过林风挠挠头,他爹要是先帝,他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毕竟光他这个身份,就足以让许多人忌惮。   林风忙看向冯相,“爹,那我要是先帝之子,会不会很危险?”   卢质没好气地说:“当然危险,朝中如今不少武将,就是参与那场宫变的功臣,要被他们知道,本着不留后患的原则,他们也弄死你。”   林风大惊,立刻抱起冯相胳膊,“爹!”   冯相拍拍林风胳膊,瞪了卢质一眼,“别吓唬孩子,没事,这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以后别提这事就好。”   卢质在旁边凉凉地说:“那你也让这小子长长记性,他天天没心没肺的,万一哪天说漏嘴,轻则去皇陵守陵,重则一杯毒酒,你我,可都护不住他。”   林风一激灵,忙捂着嘴,“我一定把这个秘密吞肚子里,谁都不提。”   卢质和冯相这才脸色好起来,林风这孩子天天咋咋呼呼的,不吓唬吓唬他,谁知道他又折腾出什么。   不过两人还是叹气,多一个知道多一份风险,他们委实不该让这孩子知道。   可谁想到偏偏被他听见了,可见,有些事也是天意。   唉——   *   荒凉的官道上,一个中年男子骑着马,背着包袱赶路。   远远见前面有一个茶馆,中年男子抿了抿有些干的嘴,笑道:“走了几十里,好歹见着茶摊了,可渴死老子了。”   中年男子,正是李叔李齐。   李齐回到老家,等了一个多月,果然等来了兵部的任命,让他去代州任偏将。   要是以前,李齐肯定看不上一个偏将,可如今,在山里呆了十多年,李齐却无比向往能过一个稳定不用躲藏的日子。   所以一接到任命,李齐就收拾包袱,骑着马,跑来上任了。   只是代州和晋阳虽然不远,却有太行山脉相隔,这一路爬山涉水,还真有点辛苦。   不过好在,如今终于出了太行山,前面就是坦路,李齐打算去茶摊喝口水,然后一口气跑到代州城。   到了茶摊,李齐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茶摊前,“老丈,来壶茶。”   坐在炉子前烧水的老头抬眼看了一眼李齐,“好的,客官,稍等。”   李齐就去旁边找了棵树拴好马,然后回来找了个桌子坐下,没一会,摊主提着一壶水过来,放在桌上。   李齐随手拿起旁边一个茶具,冲了一下,就开始喝水。   这爬了一天的山,可渴死他了。   大半壶水下肚,李齐缓过来,就瞅了一下周围,这一瞅,顿觉有些不好。   这整个茶摊,怎么就他一个人?   而且这荒郊野外的,也不见人烟,怎么会有个老头在这摆茶摊。   他莫不是遇上了黑店吧?   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李齐也不敢再久呆,从怀里摸出几文钱,放在桌子上,准备离开。   旁边正烧水的老头却悠悠地说:“客官,你这钱不够。”   李齐不动声色,“那一壶茶要多少钱?”   老头笑了笑,“多少都不够。”   李齐暗道不好,猛得起身,却身子一晃。   “你在茶水里下药!”李齐忙扶着桌子,同时心惊,一般的药物,哪怕蒙汗药,都是有味的,他曾身为晋王护卫,这些都是训练过的,不可能尝不出,而凡是他能尝不出的药,必然是那些各大世家秘药,这乡野小摊,怎么会有这样的药。   李齐咬了下舌尖,“你是谁,你这不是普通的黑店!”   老头笑着拍拍手,很快,一群人出来。   看到领头的那人,李齐有些愕然,“怎么又是你们!”   这群人,居然是仆射府的护卫,李齐就搞不明白了,他不就去仆射府做了几天工么,这些人,怎么就一直找他麻烦。   从出了京城,这些人就时不时跑来找他事,他是在不想和一个朝中重臣为敌,就每次躲开,可这些人还是不放过他,总是费劲心里找到他,如今,又干出了下药的事。   李齐都要疯了,他在李府时,是睡了李琪的老婆,还是奸了他的小妾,要这么被穷追不舍。   李齐从包袱拿出剑,指着领头的管事,“我当初不就推了一下,又不曾伤你,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穷追不舍,而且如今我已经是朝廷任命的偏将,同为朝廷命官,你家大人可否知道你私自带人追捕朝廷命官一事,这事若我告上兵部,你家大人哪怕是仆射,只怕也吃不了兜着走。”   李齐本以为一席话能吓退管事,毕竟当官的都还是讲规矩的,可谁想到管事听了,却呸得吐了一口唾沫,“你这杀千刀吃里扒外的家伙,我好心让你进府里当护卫,你却勾结冯相,出卖大人,你这样的家伙,我若不捉你回去,岂不是辜负了大人对我的信任。”   “什么?勾结冯相?”李齐一愣。   管事却不依不饶,“你休得狡辩,要不是你出卖大人给冯相,冯府小郎君为什么给你钱,冯相为什么给兵部递条子给你官做,你定然拿我家大人的把柄去给冯相,换了你如今的荣华富贵,小的们,上,抓住他赏银百两。”   李府的护卫迅速冲上来,对着李齐一顿乱揍。   李齐本来就中了药,又双手难敌众掌,在被打趴下昏过去之前,李齐最后的念头:   李琪,我日你姥姥的全家! 第60章 (二更)   寂静的夜, 一片漆黑,林风喘着粗气,慌乱地往前跑, 后面, 一群追兵跟着他拼命的追。   “别追我, 别追我!”   跑着跑着, 林风突然被绊了一脚,摔倒在地。   后面的追兵迅速追上林风,然后抓住了他。   “你是先帝之子,陛下下旨杀无赦!”   “啊——”   林风猛得睁开眼,看着自己头顶的帷帐, 和熟悉的卧房,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做了个噩梦。   “吓死我了, ”林风坐起来,拍拍胸口。   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此时林风才觉得有些寒意,当然比这更有寒意的,是刚才那个梦。   林风有些睡不着,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今晚他睡得比较早,他爹应该还没睡,干脆披上衣裳, 抱起枕头, 去了正院。   正院   冯相把喝醉了酒的卢质安置到旁边厢房, 就回到屋, 准备睡觉, 结果刚要关门, 就看到林风抱着枕头站在外面。   “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这来了?”   林风抱着枕头,可怜巴巴的,“爹,我做噩梦了,今晚可不可以跟您睡。”   冯相看了一眼林风单薄的衣裳,“进来吧!”   林风忙抱着枕头进去,把自己枕头放床上,然后爬上床,盖上被子。   冯相关上门,走到旁边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放在林风外侧,也脱了衣裳上床,然后吹了灯,躺下。   林风立刻裹着被子朝他爹身边挤挤。   冯相笑着拍拍他,“多大的孩子了,晚上还挤着睡觉。”   林风瓮声瓮气地说:“爹,我刚刚做了噩梦。”   “什么噩梦?”   “我刚刚做梦,皇帝知道我是先帝之子,要杀我,然后我就吓醒了。”   冯相拍林风的手一顿,叹了口气,“不怕,没事的,陛下已经早就知道了,你回来时他没对你动手,现在应该就不会了。”   林风轻声说:“我当时在外面,听先生说,陛下刚知道时,很生气要杀我,是爹你拿自杀逼陛下改的主意,是不?”   冯相摸摸林风的头,“都过去了。”   林风伸手,摸索着摸到冯相脖子上疤,然后仿佛触电似的缩回来,“爹,对不起。”   “傻孩子,又不是你的错。”   林风裹着被子,很是失落,“终究还是因为我。”   冯相伸手在林风额头一弹,“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少管。”   林风摸摸头,刚才那点纠结瞬间消失不见,又挤了挤他爹,“那爹,以后我要怎么对陛下?”   “你是怎么想的?”冯相侧过身,看着他。   林风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之前对陛下印象挺好的,觉得陛下是个不错的人,好像一个老顽童爷爷,不过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世,觉得有些……怎么说呢,大概有些尴尬吧,不过当年的宫变我也听过一些,其实真说起来,虽然陛下起兵造反,可当初给陛下银枪效节军的是先帝,先帝先坑了陛下,陛下又坑了先帝,也算不上谁错谁对,站在谁的立场上也避免不了那样的结局,其实我觉得只要陛下别想弄死我,我就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冯相听了林风的话,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怕你对此耿耿于怀,你能看开,我就放心了。”   林风纠结了一下,看着冯相,小心翼翼地问,“爹,那我还能继续做你儿子么?”   冯相笑了,“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   林风瞬间开心了,一把抱住他爹,“爹~”   冯相笑着抱着他,“好了,快睡吧!”   “恩,”林风裹着被子拱在冯相怀里,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冯相给林风掖了掖被子,也睡了。   代州   李齐在一盆冷水的刺激下,慢慢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被绑在房梁上。   “你醒了!”旁边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传开。   李齐往旁边一看,就看到拿着鞭子的管事,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你要干什么,动用私刑可是大罪,你可别乱来!”   啪——   还没说完,管事一鞭子已经招呼上来,“老子就动用私刑怎么了,山高皇帝远,你觉得你那主子冯相会来救你?”   李齐顿时疼得一抽,大怒,“你胡说什么,谁说冯相是我主子!”   啪——   “好啊,你还敢狡辩,老子亲眼看见那冯府的私生子把一包袱钱给你的,你敢说你没收冯府的钱。”管事恶狠狠地说。   “风儿给我钱,是因为我们早就认识,和相府有什么关系。”   管事才不信呢,又一鞭子抽上去,“好啊,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所以你当初进李府,是奉了他命令来的。”   李齐无语,“当初不是你把我招进去的么,当初明明我要去另一家的,是你说李府月钱高,可谁想到我进去,你居然克扣一半。”   “那一半,是例行的孝敬。”管事脸上有些不自然,忙掩饰,“快说,你和冯府那个私生子是什么关系?”   李齐简直恨死这个管事了,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什么关系,就是早年相识。”   “还在狡辩!”管事一鞭子抽上去,“那是不是他让你伪装成猎户进李府的?”   “什么叫伪装成猎户,我本来就是猎户!”   “胡说,你要是猎户,怎么会有军籍,冯相又怎么会递条子安置你。”   李齐张张嘴,很想说他是先帝护卫,当然在军籍,可是想到事涉先帝,李齐怕暴露了以前身份,只好沉默。   管事看着李齐不说,顿时以为问到破绽,“怎么,编不下去,说,你是不是原来就是冯府的护卫,因为我们大人弹劾了冯相,才被派到李府探查我们大人把柄?”   李齐看着管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诱供么?”   “说,不许插科打诨!”   李齐没好气地说:“我真和相府没一点关系,就是认识风小郎君,我也没探查过你们大人的把柄,我进府只是个护卫,也就平时你家大人外出时跟着护卫一下,平日都是看宅子,我能探查个什么?”   “胡说,你怎么不能,当初孟大人向我家大人送礼那天,你正好就在门口看门,我家大人去段府送礼那天,你也正好跟随,还有一次,我家大人和别人开诗会时,别人孝敬我家大人一块端砚,你敢说你不知道,还有有次文会,有人为了得到我家大人赞赏,提前到府上……”   李齐目瞪口呆地看着管事滔滔不绝的说着他家老爷的各种收礼送礼,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以前我确实不知道,可现在,我真知道了!   比起我,这管事,更像别的府派的吧! 第61章 (一更)   第二天清晨, 林风醒来,就发现自己仿佛八爪鱼一样紧紧扒着他爹冯相,忙松开手。   坏了, 他把他爹当大抱枕了。   林风一动, 冯相就醒了, 冯相倒对林风睡觉不老实没什么感觉, 还笑着说:“和吉儿似的。”   冯吉,冯相的二子,才十二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林风瞬间脸红,忙抱着枕头匆匆跑了。   冯相笑着看着跑了的林风, 想起自己回老家的妻子和几个孩子,如今林风的事也算过去了, 该让他们回来了。   冯相转身去书房写了封信,让管事回老家接人,然后才出门去政事堂坐堂了。   另一边,林风跑自己院子,把枕头放在床上,然后就往后一仰,躺在床上。   想不到,他居然是先帝之子。   之前他就好奇,他爹冯相这样严于律己的人, 怎么会干出孝期逛花楼的事, 原来是为了给先帝顶锅啊!   那一切, 就说得通了。   想到他爹冯相素来做事靠谱, 林风觉得这次应该就是他亲爹了, 就拍了拍床, “黑雾,黑雾,出来,我找到亲爹了。”   “黑雾,你快滚出来!”   “好家伙,你再不出来我罢工了!”   黑雾依旧装死,毫无出来的意思。   林风气得一拍枕头,这黑雾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耍赖?   突然,林风想到一种可能,这黑雾一直撮着他找亲爹,不会是知道他亲爹是先帝,然后让他穿越古代来起兵夺皇位吧!   林风蹭得一下坐起来。   不过很快,林风撇撇嘴,往后一躺。   开什么玩笑,起兵夺皇位,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稳,朝中有他爹冯相坐镇,他脑子有病,才玩起兵造反。   他就算想,也没这能力啊!   再说,黑雾就给他一千万,还不知是不是空头支票,就这点钱,想忽悠他玩命,想都别想!   黑雾要敢让他起兵夺皇位,他就先拿黑雾当球踢!   林风愤愤地想着,这一路光他认爹,他都觉得只要一千万有些亏得慌,别说再干别的了。   压榨劳动力也不是这个压榨法!   林风把黑雾从上到下吐槽一遍,然后一裹被子,决定补觉。   去他妈的找爹,黑雾要再不出现,他就要他爹冯相了。   他爹冯相多好啊,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又疼他,他才不要别人呢!   *   尚书省   李琪这些日子有些坐立不安。   自从知道自己府里有冯相派来的人,李琪就提心吊胆等着冯相发难。   可等了许多,也没等到冯相有动静,不过李琪并没有放心,反而觉得之前是因为朝中立储之事闹得太大,冯相分身乏术,才没空对付他。   说来可笑,虽然李琪对冯相各种不满,但居然对自己的定位还算准确,知道在冯相心里肯定没朝政重要。   所以如今朝廷一平静下来,李琪就有些慌了,觉得冯相肯定有空收拾他了。   至于怎么收拾,李琪打了个寒颤。   想到当初冯相刚拜相时,他因为不愤那姓冯的当上宰相,就在背后偷偷宣扬姓冯的出身农家,给他起外号“田舍儿”,并且伙同一群世家子弟说冯相小时候启蒙肯定用得《兔园册》。   《兔园册》是当时乡下私塾教幼童的读物,因为内容浅显,一直被士大夫不屑,多少寒门子弟,都对自己幼年时用兔园册启蒙羞于提起。   可谁想到冯相听到传言后,既没有辩解他幼年时读的不是《兔园册》,也没有忍气吞声息事宁人,反而把他和一群世家子叫到政事堂。   “兔园册乃前朝蒋王李恽为教化百姓,特令幕僚杜嗣先仿应科目策,自设问对,编写而成,书成百年,天下多少幼童用其读书识字,受其教化,其功德,不亚于先贤,如今尔等却不识其意,只知道笑其浅显,实在太过浅薄,身为朝廷命官,教化百姓乃职责所在,尔等却因身份忘了职责,实在不该,这样,本相一人送你们一本兔园册,你们背熟,省得忘记职业所在。”   李琪至今都忘不了,自己和一众世家子,在政事堂背兔园册的丢人事。   从那以后,整个朝堂也都知道,冯相虽然脾气好,可绝对不是没脾气。   而且和一般人喜欢背后报复不同,冯相喜欢当面打脸!   不过说也奇怪,冯相这样的性格反而让朝中大臣放心,毕竟谁都得罪人的时候,要是一国宰相是个喜欢背后报复人的,众人反而如坐针毡,可像冯相这样,有事弄在当面,虽然有些尴尬,却不用提心吊胆。   而且冯相打脸从不过夜,所以他向来不记仇,如此,反而让众人觉得冯相很有肚量。   所以如今李琪迟迟没等来冯相的报复,反而不安起来。   他都这样了,冯相怎么还不来训斥他。   如此惶恐几日,到了春耕之日,李琪身为尚书仆射,按照惯例得写一篇《劝耕赋》,用来祈福,李琪心中有事,就神思不属的写一篇,然后呈上。   政事堂   冯相处理着三省六部呈上来的各种公文、奏表,等看到李琪写的劝耕赋,不由皱眉,这李琪也是有名的才子,写的怎么如此敷衍,而且居然还写错了两个字。   冯相皱着眉,提笔把两个字圈出来,然后叫来旁边候着的小黄门。   “把这劝耕赋退回去,让李琪再写一篇,还有奏表中有错字,按制罚俸一月。”   小黄门忙捧着李琪的劝耕府去了。   不一会,李琪就收到被退回来的劝耕赋,看到上面两个圈的错字,向来以才子自称的李琪瞬间涨红了脸。   立马躲屋里,半个月不打算出去了。   果然,他就知道冯相肯定是要报复他的!   *   代州   管事看着被抽晕了的李齐,愤愤地扔下鞭子。   “这家伙还真是嘴硬,审了一夜,居然一个字都没吐。”   旁边护卫小声说:“是不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要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冯相能保举他做偏将,他肯定是弄了大人什么重要把柄!”   护卫听了信服,有些妒忌地看着李齐,“管事说得是,要不他一个猎户,哪能得冯相那样的贵人举荐。”   旁边另一个护卫问:“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这里是代州,咱们不能久呆,要不万一暴露,只怕要惹出不少麻烦。”   管事看着李齐,想了想,“把他带上,咱们回京,有他在手,就算冯府发难,人证也在咱们手中。”   护卫忙恭维,“还是管事您想得周到。”   管事得意,看着李齐,哼,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和他嘴硬,等到了京城,他让他好看! 第62章 (二更)   这日, 冯相散值回家。   进了门,看到管事,就问:“风儿回来了?”   管事忙说:“早晨就回来了。”   冯相停下, “他回来,可有什么不妥?”   管事一头雾水, “不妥?”   冯相叹了一口气, “我也是下午碰见安指挥使,才知道明日是他母亲的忌日,他这两日请了忌假。”   管事唬了一跳, “这孩子,怎么回来没说,要是明日是一年周, 可是大忌日,今天得准备妥当才是。”   冯相也纳闷, 心道这孩子难道是刚来没好意思说, 又或者光顾着伤心去了,“走吧,咱们去看看。”   两人于是朝林风的院子走去。   两人走到林风的院子, 刚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摆着一个个盒子。   两人不解, 走过去一瞧,最先入眼的,是一包包点心。   “这是京城钱记的八珍, ”管事随手拿起一包。   冯相举目一看, 周围一片, 都是京城各大铺子的点心、蜜饯甚至水果, “他这是买的贡品?”   管事一拍头,“对了,今日小郎君一回来,就架了一辆车出去,说买东西,小的也在意,八成是那时买的。”   “这孩子有心了。”冯相朝里走,结果刚走两步,就发现前面是一片是一匹匹的布。   冯相和管事面面相觑,冯相不解, “他买这么多绫罗绸缎干什么?”   管事也一头雾水。   两人接着往前走,再前面,居然是一大箱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   其中,还有一套精致的银镜、犀牛角的梳子。   管事一眼就认出这都是京城最有名的胭脂阁的货,因为夫人曾经叫他采买过。   冯相和管事更是摸不着头脑,冯相:“这孩子在干嘛?”   管事此时也完全懵了,“这咋看着不像准备祭品,倒像是姑娘出嫁的嫁妆。”   冯相和管事对视一眼,两人忙朝屋里走去。   一到门口,两人就看到正坐在地上叠着纸元宝的林风和他身后叠的一层一层的纸元宝。   冯相和管事这才觉得正常一点,只是很快,两人就发现这才是最不正常的。   林风一边哼着歌一边欢快的在叠元宝。   正当冯相和管事正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外面洗小安跑进来,“小郎君,你定的东西到了。”   林风立刻蹦起来,“快让他们给我送院子来。”   林风一抬头,才看到门口外站的冯相和管事,忙说:“爹,赵叔,你们来了。”   “你这是在弄什么?”冯相指着一院子的东西。   林风正忙着去接东西,“爹,等下回来给您说,我先去看着他们把东西送进来。”   说完,林风就跑了。   不一会,林风带着一群送东西的,陆续搬来一片纸扎的亭台阁楼、侍女小厮,还有一些冯相和管事叫不出名奇奇怪怪的东西。   林风掏出钱给扎纸匠,然后送他们出去,等回来后,就兴冲冲看送来的东西。   “这手艺真好,好像真的一样,不愧是京城最好的纸匠铺子。”   林风满意的点点头。   冯相走过来,拿起几个奇怪的盒子,皱眉,“这是什么?”   林风看着他爹手中“华为”“小米”手机,忙从他爹手中小心拿过,然后放回去,尴尬地笑笑,“没什么,给我娘解闷的。”   冯相也没在意,看着这一院子的东西,“这些,是你明天准备的祭品?”   “对啊,爹你来看看,看看我还少准备了什么。”林风指着院子里的东西。   林风看着满院的东西,很是满足,见了惠明郡主,他才知道一个古代女子的最好生活是什么,所以他给他娘准备了一个五进大别院,丫鬟仆役,还准备了各种吃的、用的、化妆品,外加一屋子私房钱,到时她娘在地底下,就可以住大宅子、有人服侍、穿各种好看的衣裳,吃各种美食,无聊时,还能花钱包个小鲜肉聊聊天。   唯一让林风不满的就是这个时代没真手机,这几个纸扎的手机也不知道地下能不能用,要不有了手机,她娘还要什么小鲜肉,直接躺宅子玩手机多爽啊!   唉,也不知道下面有没有网。   林风忧愁的看了一眼纸手机。   冯相看着这一院子的东西,张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该劝林风,还是该夸孩子孝顺,不过终究是孩子的心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明日,我让赵叔在家里帮你。”   林风想到这些要烧起来,忙点点头,“那明天辛苦赵叔了。”   第二日,林风把自己的屋子打扫干净,把他娘的牌位放上,然后把东西烧给了他娘。   烧完,林风偷偷拍了拍地,心里恶狠狠地威胁:   黑雾,你这几次不出来我就不跟你算账了,可这些东西我娘要收不到,等下次你出来,你就等着当球被我踢吧!   威胁完,林风闭着眼,给他娘念起了功德经。   傍晚,林风拿着皇帝当初赏赐还剩下的钱,去了城外,找了几个朝廷流民安置点,把钱捐给了他们。   晚上回到家,林风看着他娘的牌位,摸了摸,“娘,儿子外挂、玄学都用了,只要您在天有灵,以您的手段,无论在哪,都应该能生活的很好吧!”   *   管事一路绑着李齐,偷偷地回到京城。   到了京城,管事怕城门口的守军查出李齐,也没敢进城,就把李齐安置到李家一座京郊的别院,然后派人通知了李府。   没多久,李琪带着管家匆匆过来了。   “人在哪?”李琪咬牙切齿地问。   “正关外柴房呢!”管事忙引着李琪和管家到了柴房。   李琪看着满是灰尘的柴房,皱了皱眉,还是低头进去。   进去后,就看到正被绑在柱子上昏迷的李齐。   李琪看着李齐身上的血迹,皱眉,“你们用刑了?”   管事忙说:“这家伙是个硬骨头,抽一顿却什么都不肯说。”   李琪到底身为朝廷官员,有些顾忌,不过一听对方什么都没说,顿时火大,“果然是奸邪之辈,死到临头还嘴硬。”   管事也忙附和,“就是就是,不给他再吃顿鞭子,他就不会老实!”   李琪摆摆手,到底不敢随意动私刑,就问:“自从抓了他,真的一点都没问出什么?”   管事愤愤地说:“这家伙嘴死硬,一直说他和冯相并不认识,只是和冯府的风小郎君是旧识,说那钱是风小郎君送他的。”   “那冯相为什么举荐他做官?”李琪更在意的是这个,要没有天大的功劳,怎么可能得到姓冯的推荐。   “这个他咬死不说。”   李琪瞬间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继续审,别用太多刑,一定要查出,为什么冯相举荐他。” 第63章 (一更)   李琪背着手, 有些烦躁地踱步。   管家从外面匆匆进来,李琪忙转身,“怎么样, 招了么?”   管事凑过来,小声说:“没招, 不过那厮突然说要见大人。”   “见我?”李琪脸上掩饰不住厌恶, “他一个小小护卫,还想提条件。”   管事低声说:“那姓李的说只有见到大人才说。”   李琪皱眉,犹豫了一下, “备车。”   管家忙去准备马车。   不一会,一辆马车出了李府,朝城外别院去了。   ……   昏暗的柴房, 管事拿着蘸水的柳条,捏起李齐的下巴, 得意地笑道:“你要是早肯开口, 还用受这些天的皮肉之苦。”   李齐垂下眼睑,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口气他忍了,等他出去,他要让这管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嘎——吱, 柴房门被推开。   管事立刻放开李齐,一溜烟跑到门口,谄媚地凑到来人面前, “大人, 您来了, 这小子开始还嘴硬, 小的熬了他一夜,他就软了。”   李琪看着突然凑上来的管事,微微皱眉,不过还是说:“你是个能干的。”   管事瞬间心花怒放。   李琪却绕过管事,走到李齐面前,“你有何要说的,非要见我?”   李齐抬起头,看了李琪一眼,突然笑了。   “李仆射好大的忘性,连十七年前的官场同僚都不记得。”   李琪一顿,“你说什么!”   李齐笑着说:“先帝三年,你上书先帝,说国库一事,虽然是泛泛而谈,压根没一条实用,可先帝却觉得你敢言,特赏你金百两,当时,本将也曾在场,李仆射你少年成名,素有过目不忘美誉,不会不记得本将吧!”   李琪大惊,忙上前撩起李齐乱糟糟的头发,仔细看了看,“你……你是先帝时的御林军副指挥使李将军。”   李齐松了一口气,这老头脑子不清楚,记性却不差,他这些年蹉跎成这样,居然还能认出来。   李琪却被李齐这一自曝弄得措手不及,嘴比脑子要快,“你这先帝旧将……”   李齐立刻打断他的话,“当今陛下,并未追究我等旧将之罪!”   李琪顿时卡壳,不过随及,李琪反应过来,沉声问:“那你为何,跑入我的府中为护卫?”   这事李齐早已想好了说辞,“本将之前因为当年宫变,流落在外,年前时,意外见到以前故旧,知道当今陛下仁慈,并未追究当年我们这些人的过错,于是本将就进京,打算重回兵部续职,只是在进京时,不小心盘缠被人所偷,才不得已,进了仆射府。”   李齐没好意思说自己盘缠用尽,只说盘缠被偷,在昔日认识的人面前,他还是要脸的。   好在李琪压根没注意到这点,反而问:“那你和冯府?”   李琪坦然地说:“冯相是先帝掌书记、翰林学士,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本将身为先帝侍卫,求到他府上有什么奇怪的么?”   李琪嘴角动了动,显然不信,“你明知道本仆射和冯相不和,却偏偏进了本府,你这说辞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李琪顿时抱屈,“李某远离朝廷已十七载,十七年前,李仆射你和冯相可没矛盾。”   李琪一噎,十七年前,姓冯的是先帝面前红人,帝王心腹,他是前朝降臣,他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上哪有矛盾。   “可本仆射怎么知道,你不是窃取本府的机密,用来和冯相交换,才换来如今的举荐。”   李琪话一落,就见李齐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人家堂堂一国宰相,要想找你麻烦,和吃棵葱似的,我一个小小的先帝护卫,连见人家面的资格都不够,配给人家提交换条件么,你是在抬举我,还是在看不起冯相。”   李琪瞬间扎心了。   ……   李琪怒气冲冲出了柴房,管家和管事忙追了出来。   “大人,那姓李的怎么办?”   李琪停下脚步,顿时也犯了愁,以前以为只是个无背景无身份的猎户,乍然有了个官,想必是没见识的,威胁吓唬一番定然老老实实的,李琪做事也没太顾虑。可谁想到居然是先帝的旧将,这样的人,肯定是糊弄不住的。   “把他从柴房挪出来,给他找个大夫,同时多加点人手,看住他。”   李琪匆匆回来,他要想想该怎么处理这个麻烦。   *   书房中,李琪烦躁地走来走去。   本以为抓回来一个告密,谁想到居然是个烫手山药。   “这姓李的,怎么就成了先帝侍卫,还是曾经的御林军副指挥使!”   李琪气得一拍桌子。   不过比起生气,现在最主要的是善后,李琪原本以为对方只是猎户,想到抓到手,问清他传递了什么,逼他写个字据,最后威逼利诱吓唬一顿,然后把他放回去,他铁定不敢乱说,等到以后万一冯相发难,他也有个证据。   可谁想到,对方压根不是什么猎户,而是前御林军副指挥使,李琪就算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一出去,铁定是要弹劾他的。   用私兵抓同僚,这事一爆出去,绝对震惊朝野。   李琪都不用想,他铁定当场完蛋。   所以放,是肯定不能放。   可要不放,李琪心中一狠,随及忙摇摇头。   李齐有任书,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去代州报到,一旦代州那边久候不到上任官员,定然会上报朝廷。   朝廷必然要过问,到时一查,本来应该上任的官员赴任途中突然失踪,这事情就大发了,朝廷必然会派人查,管事他们绑人又干得算不上严密,到时一旦查出来。   杀害同僚,罪更大。   李琪顿时愁得坐立不宁,这放也不是,杀也不是,这可怎么办?   李琪现在万分后悔当初听了管事的话就急急把人抓回来,现在却弄到这个尴尬的地步。   就在这时,李琪突然灵光一闪。   如今那姓李的在他手中,他也可以抓他把柄啊!   只要拿住了李齐的把柄,有这把柄在手,李齐为了自习的仕途,只怕也会忍气吞声,到时他再安抚一番。   李琪眼睛一亮,这个主意行。   不过,李齐有什么把柄?   李琪首先想到李齐先帝旧将的身份,摇摇头,如今事过多年,当今陛下为显仁慈,已经不追究这事,这事最多算背景有些忌讳,不能算把柄。   而再想,李琪发现,这家伙已经离开朝廷十七年。   他都不在朝中,能有什么把柄!   不过,此时已经急眼的李琪顾不得了,不在朝中,谁说就不能有把柄。   这家伙昔日仓皇逃出宫中,逃亡这么多年,他李琪就不信他能双手干干净净。   李琪叫来管家,沉声说:   “你去查查那姓李的这十七年在哪,干过什么,尤其注意手中有没有人命!”   管事瞬间会意,立刻露出一丝狠意,“小的明白。” 第64章 (二更)   忌假之后, 林风就又回到宫里,继续当值。   之前林风还担心自己见到皇帝之后会因为知道自己可能是先帝之子不自在,可经过一个忌假后, 林风居然意外的不在意了。   林风想起了他娘当初给他七块玉佩时的话,想起了他当初出来的目的, 他和他娘本来也不是很较真的人, 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   再说,真较真起来,哪怕他是先帝的儿子, 他一不是长子,二不是嫡子,就算先帝活着, 他又算是个什么身份。   因此这皇家的事,本就和他无关, 他又何必因为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东西烦恼。   想开之后, 林风顿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继续和一众二代小伙伴每天站岗、玩、站岗、闯祸单调而充实的日子。   至于他是先帝之子,林风觉得, 他不说、陛下不说、他爹和先生都不说,应该就会成为一个慢慢被时间掩盖的秘密吧!   半个月后   李府   李琪看着风尘仆仆回来的管家,忙问:“查的怎么样?”   管家连口水都没喝, 就急着向李琪邀功,“大人,小的这去一查, 还真查出事来了。”   李琪忙说:“那姓李的, 真有命案在手?”   管家一顿, “呃, 这倒没有。”   “那有什么违法犯罪?”   管家再顿,“呃,也没有。”   李琪顿时失望,“那你去查什么!”   没有命案、没有违法犯罪,那他怎么拿李齐的把柄。   管家却凑过来,“大人,您别丧气,小的虽然没有查出这姓李的犯什么事,但却查出另一件事。”   “什么事?”李琪随口问。   “这姓李的,这些年虽然逃亡在外,其实并未流亡,而是窝在江南一小镇上,靠打猎为生,并且据小的打听,他当年去小镇时,还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一个寡妇,后来那寡妇生了个儿子。”   李琪眼睛一亮,“这家伙还有个儿子?”   管家跟了李琪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李琪的意思,忙说,“不过那儿子,应该不是他的,他和那寡妇虽然是一起到的镇上,却住成了邻居,很明显是两家。”   “那你提这个干什么,要是他的私生子,我还能偷偷抓了,威胁他一下。”李琪很是失望。   “不是,不是,大人,本来小的也没觉得这是个事,可小的随口一打听,您知道那个寡妇的儿子是谁么?”   “是谁?”   “就是冯府刚刚认回来的风小郎君!”   “什么!”李琪愕然,“哪个风小郎君?”   “冯府刚认回来的那个,林风!”   李琪不敢置信,“他娘不是林情儿么?”   “小的仔细打听了,那个寡妇,应该就是林情儿为了掩饰身份装的。况且大人您忘了,当初那姓李的说,他和风小郎君是旧识,风小郎君才给他钱,若他没说谎,那正好对得上。”   李琪没想到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那这么说,冯府的那个私生子给姓李的钱,岂非真有可能因为是旧识。   不对,如果只是旧识,那私生子为什么要给姓李的钱。   难道两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管家不愧是李琪的心腹,这心思和他家主人一样,“小的当时一打听到这个,就觉得这里面有故事,如今那林风被冯相认回冯家,可谓一步登天,姓李的既然是他原来的邻居,那就是故旧,为什么那位风小郎君一见这姓李的进京,就立刻巴巴来送钱,这两人之间若说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那绝无可能。”   李琪捻了捻胡子,“能这么给钱的,定然是封口,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管家笑了,“是什么事,问问不就知道了,那姓李的,可在咱们手里。”   李琪没坑声,算是默认。   管家退下去安排了。   于是,刚刚出了柴房的李齐,又被弄回柴房了。   在李琪和管家眼里,反正都已经得罪了,得罪一次和得罪两次,好像也没太大差别。   只是这次,李齐却一反之前的妥协,无论管家和管事两人如何拷打,硬是不肯说出一个字。   ……   三日后   李琪坐在桌子后,面上铺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个大大的“静”字,只是这字,一看就浮躁的狠。   李琪看得更是心烦,一把扯了,扔到地上的纸篓。   “那家伙还是没说?”   管家和管事弓着身,管家小心翼翼地说:“小的两人已经努力盘问了,可只要问到冯府风小郎君的,那姓李的就一字不说。”   李琪心里更是烦躁,“这姓李的和那小子什么关系,不会真是亲生父子,要不怎么对那小子这么死心塌地。”   管家也纳闷,“可就是亲生父子,三天熬下去,也该说了啊。”   旁观管事也帮腔,“就是,就是,哪怕那小子真是这姓李的私生子,他说了,咱们为了当把柄,也不会说出去,更不会让冯相知道,这姓李的也不用担心因为绿了冯相而惹怒冯相,你说他死撑个什么劲啊!”   李琪管家管事三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李齐和林风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李齐拼了命也咬牙不说。   就在三人绞尽脑汁时,管事随口说道,“说起来,这姓李的进京,谋的那个职位,还是冯相给谋的,这冯相要知道姓李的和他儿子不清不楚,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   李琪一愣,对啊,这姓李的进京,明明京城先帝故旧也不少,姓李的还是武将,怎么求到姓冯的头上。   姓冯的虽然是宰相,却向来标榜自己是文臣,不插手兵权,这次怎么反而向兵部举荐了李齐。   难道真像李齐说的,只是因为他们都是先帝故旧。   李琪嗤笑,这怎么可能。   先帝旧臣多得是,这些年,也没见姓冯的因此偏袒谁。   那姓冯的,为什么偏偏提携李齐呢?   李琪抚掌,想到一种可能:   那姓冯的,不会和他家小子一样,在给李齐封口吧!   若是如此,那如今李齐咬死不说,就合情合理了。   李琪瞬间一阵激动,难道这才是其中的真相。   李琪飞快地从旁边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出冯相、林风、李齐几个人名,又添上林风给李齐钱,冯相给李齐举荐做官,然后对着纸看了看,喃喃道:   “看来,这李齐还真是知道冯家父子什么重要的秘密。”   只是是什么秘密呢?   李琪纳罕,这姓李的和那林风是邻居,能知道那小子秘密不奇怪,可这姓李的都离朝十七年了,怎么能一回京,就知道冯相的秘密。   而且这家伙原来也只是先帝护卫,御林军副指挥使,也不是什么前朝内卫,怎么就正好蛇打七寸知道姓冯的秘密。   李琪虽然自认为和那姓冯的不合,可也不得不承认,冯相为人确实坦荡。   否则这么多年,他就不会次次抓不住冯相的把柄。   等等,不对,他抓到过。   李琪想起之前弹劾的冯相孝期狎妓一事,这是这么多年,他唯一一次抓到冯相把柄。   说起来狎妓这事,当初虽然是他弹劾的,可和其他朝臣一样,他也觉得有些不真实,毕竟同朝为官这么多年,姓冯的那家伙还挺洁身自好的。   好在当时物证齐全,容不得姓冯的抵赖。   李琪得意了一下,却在暼到李齐名字时愣住。   “先帝时御林军副指挥使!”   李琪手一抖,看着这张纸上的人名。   “十七岁的林风、母亲江南花魁林情儿、玉佩、冯相十七年前在守孝、李齐、先帝时御林军指挥使,”李琪喃喃的念叨,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想起来了,十七年前,先帝下过一次江南! 第65章 (一更)   “不会这么巧吧!”李琪坐在椅子上, 半天没回过神。   直到旁边管家轻轻叫到:“大人,您怎么了?”   李琪一个激灵,“啊?”   管家被李琪吓了一跳, “大人?”   李琪回过神,再看着纸上的人名,突然一把抓住管家, “你当初去打听时, 这姓李的,是和那林情儿一起去的江南小镇?”   管事点点头, “是啊, 大人。”   “可定居后, 两人却分住两家, 并且这么多年,这姓李的对那林情儿都秋毫未犯?”   “听当地街坊说,姓李的挺照顾林家母子的, 许多人开始都以为这姓李的对那寡妇有些意思,不过一直到那寡妇去世,姓李的都没什么表示,所以那些人觉得姓李的大概真的只是同情人家孤儿寡母。”   李琪听了嗤笑, 堂堂御林军副指挥使,会同情一对乡下母子,再说, 这林情儿论容貌,天香国色也不为过, 哪怕有过孩子, 男子见了, 也没有不神魂颠倒的, 这姓李的当年也没听说过是什么正人君子,能守着这么一个绝色美人不动心,这里面要没有别的缘故,谁信。   这样一想,李琪更是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看来这林风,果然可能是先帝之子,要不李齐一个先帝护卫,为什么在那十几年如一日守着。   李琪又想到冯相,如果林风真是先帝之子,那素来严于律己的冯相突然“多”个儿子,就在不奇怪了,毕竟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冯相昔日对先帝的忠心。   想到自己当初就因为先帝死后为了讨好当今皇帝,在朝堂说了句“先帝昏庸无道,险些失国,当谥号厉”,就被冯相打压这么多年,李琪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这姓冯的,果然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不过,李琪看着纸上的人名,这事要是真的,那姓冯的,不用别人,光当今陛下,就能撕了他吧!   李琪对旁边管家招招手,管家附耳过来,李琪低声吩咐两句,管家蓦然瞪大眼睛。   “还不快去。”李琪斥道。   “是,小的这就去江南再仔细查一遍。”管家匆匆跑了。   而李琪,则自己去了郊外别院。   再次进入柴房,李琪就看到正被绑在柱子上的李齐。   李齐本来正垂着头,看到进来的李琪,顿时露出愤恨的目光,“好一个李仆射,本将终于知道,你李仆射,是有多大的胆,居然敢羁押一个朝廷将领,我艹你祖宗的,要让我出去……”   李琪走到李齐面前,突然问:“林风,是不是皇家血脉?”   正在问候李琪祖宗的李齐瞬间卡壳,“你胡说什么?”   李琪却已经问到自己想要的,转身出去。   李齐则傻在柴房了,满脑子都是:   坏了,这下陛下和冯相,肯定要弄死我了。   ……   李琪回到府中,眼中仍然难掩兴奋,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李齐,居然真牵扯出一桩惊天大案。   这林风,居然还真是先帝之子。   一想起这件事带牵扯的人,带来的后果,李琪就兴奋不已。   那姓冯的,之前再受陛下宠信,只要陛下知道私认先帝之子,只怕也容不下他。   冯相这次,可真作得一手好死!   想到自己这些年在姓冯的打压下自己不得不屈居仆射,毫无入政事堂的希望,李琪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他这次,一定要彻底扳倒那个姓冯的!   过了几日,管家匆匆回来,告诉李琪,当年李齐果然是和那林情儿一起到的江南小镇,这些年,李齐不仅对林家照顾有家,还收了林情儿的儿子林风为徒,悉心教导。   李琪这下终于确定,这林风定是先帝之子。   *   四月十五 大朝会   文武百官如往常一样,分成两班,依次入殿,一阵编钟奏乐后,皇帝也走了进来,登上御阶,坐到龙椅上。   内官像往常一样,大喊:“有奏章出班——”   冯相首先拿着玉笏走出来,汇报了一下朝中最近发生的大事,然后提醒一下送进宫中的几分重要奏章,请皇帝别忘了画“日”。   皇帝记下,“有劳相公了,朕批完会让小黄门送到政事堂。”   冯相退下,六部尚书也依次上前,汇报一些需要皇帝亲批的事,皇帝一一应承。   等三省六部都汇报完,内官按照惯例大喊一声“有奏章出班,无事朝散——”   大臣们都偷偷打个哈欠,想着今天朝会算是结束了,准备回去该坐堂的坐堂,该回家的回家。   就在此时,李琪执玉笏走出来。   “陛下,臣有一事要奏。”   本来正准备转身的大臣忙站好,心里不由有些埋怨,大清早的,好困的,这李琪有什么事,不能回去上个奏章,偏偏让大家在这站着听。   不过下一刻,正在哈欠连天的众大臣突然不困了。   李琪突然跪倒,“臣弹劾冯相,图谋不轨,意图造反!”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好一会,皇帝和众大臣才反应过来,尤其是皇帝,忙揉揉眼,清醒了一下。   “李仆射,你在说什么?”   众大臣也哗得一下喧哗起来,哪怕如今在大殿,也没挡住众人的窃窃私语。   “冯相造反,哈哈哈,这李琪这么多年弹劾越来越不着边际了。”   “冯相一个文官,是能抓得住兵,还是拿得起枪,这李琪好没道理,就算看冯相不顺眼,也别弄这个罪名,以权谋私不好么?”   “可冯相素来公正,以权谋私不好弹劾吧!”   “那也不能用造反啊,冯相这身板,也不适合造反啊!”一个武将嗓门有些大。   满朝文武瞬间黑线,武将旁边一个另一个武将忙捂住他嘴。   皇帝也很是无语,看着下面的李琪,甚至连爱卿都不叫了,“李琪,朕知道你和冯相当初因为入政事堂一事,有些间隙,可当年圣旨是朕下的,这些年,你一直捕风捉影弹劾冯相,有些过了。”   皇帝自觉这话他说得够委婉的,可在李琪眼里,却是皇帝事事都偏袒冯相,再加上听到周围文武百官的议论,李琪更是愤愤不平,那姓冯的,为什么人缘一直这么好。   李琪当即大声说:“陛下明鉴,臣此次弹劾,绝非虚言。”   然后李琪站起来,指着冯相,“臣要指证,冯相之子林风,并非冯相亲子,而是先帝之子!”   正在看李琪笑话的众朝臣一顿,面面相觑。   “什么?”   “谁?”   “林风是谁?”   “你忘了,冯相之前认回的那个儿子。”   “是他,他是先帝之子?”   “不会吧!”   听着众人议论,上首的皇帝和最前面的冯相,蓦然沉下脸。   坏了! 第66章 (二更)   李琪在上奏的时候, 眼睛余光一直偷偷观察着上面的皇帝和旁边的冯相,看到两人瞬间阴沉的脸,李琪精神大振。   冯相阴沉脸, 李琪觉得他此时肯定是做贼心虚,心中慌乱,而皇帝阴沉脸, 李琪觉得皇帝定然是因为他提起先帝, 心生不快。   不过李琪不慌,如今皇帝心中有多不快, 等会他呈上证据, 皇帝对冯相就有多震怒。   李琪当即大声说:“陛下, 臣指认, 冯相刚刚认回的儿子,实乃先帝之子……”   卢质突然在旁边打断他话,“等等, 李仆射,本使君记得,当初就是你弹劾冯相,说林风是冯相之子的吧?”   卢质这次回京述职, 因为皇帝念卢质年纪已高,就留他在京中,所以这次卢质也在朝上。   卢质一开口, 瞬间带偏了朝中众人注意力。   “对啊,上次不就是李琪这家伙弹劾冯相, 说林风是冯相之子, 冯相才认的么!”   “没错, 还有玉佩为证, 证据确凿,确实是冯相的。”   “那这李琪怎么又说冯相那儿子是先帝的?”   “谁知道呢,八成是李琪胡说吧,这么多年,他乱弹劾冯相的还少么,只是现在越来越玄乎了,冯相也是可怜,当初怎么就惹上李琪这个心胸狭窄的!”   “那哪里是冯相惹的,当初选相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冯相可一点没掺合。”   “哦,想起来了,当初是李琪和崔相争得你死我活,都不想让对方入政事堂,结果陛下反而先定了冯相,这两人也活该,明明当初政事堂空两位,就他们两个人选,还非想着压对方一头。”   “这事也不能这么说,就算两人不争,看陛下的意思,当初也是要让冯相入政事堂的,两人争不争结果其实都一样。”   “这倒也是。”   李琪在殿中,看着卢质一句话就把话题引歪了,顿时气不打一处出,只是他现在还没空对上卢质,李琪大声说:“陛下,臣此次绝对不是信口雌黄……”   “那你以前是信口雌黄了!”一个素来看李琪不顺眼的武将打趣道。   殿内众大臣顿时哄堂大笑。   李琪气得狠狠瞪了那武将一眼,知道他现在如果不拿出点真凭实据,众人只怕还在看热闹,只是他又不想这么快暴露底牌,就出声:   “陛下,臣请宣银枪指挥使林风进殿,林风是不是先帝之子,众位同僚一看就知。”   皇帝坐在上首,龙袍下的手一紧。   好在还没等皇帝开口,卢质就插嘴,“李琪,林风是冯相之子一事,当初是陛下和诸位卿家一起见证的,他还是个孩子,你今日乱说他是先帝之子,万一不是,在孩子心中岂不留下间隙,你以后让他如何面对冯相。”   皇帝一听,忙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殿中众群臣也纷纷点头,这先帝之子可不能乱说,冯相那儿子才十七吧,万一这孩子听了今日事,真起了这念头,那可就不好了。   毕竟谁听了自己是皇子,也不可能毫不动心,哪怕是先帝之子。   以前战乱时,那些前朝皇帝遗孤,真真假假的,不就这么来的么。   李琪恨恨地看着卢质,今日,他才知道先王爷这位掌书记的厉害,话不多,可每说一句,都能说到点子上。   李琪自觉自己也是少年成名,天纵之材,可在卢质面前,居然插不上话,李琪又是憋屈,又是愤恨。   于是也不管不顾,直接喷向卢质,“卢使君,如今大殿之上,我一开口,陛下还没说话,你就插嘴,是不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李琪,你居然觉得本使君是在插嘴,笑话,你是不是忘了本使君的身份,本使君身为先王爷掌书记,先王爷的家事,就是本使君的份内之事,如今你非说那林风是先帝之子,事关先王爷血脉,你说本使君有没有资格说话,莫说陛下在此,就算陛下他爹先王爷在此,本使君也有这个资格在先王爷面前说道!”卢质直接指着李琪,把李琪喷了个狗血喷头。   李琪被喷了一脸口水,狼狈地退后一步。   当然更狼狈地是,卢质一顿老资格摆下来,李琪毫无招架之力。   李琪顿时不敢再惹卢质,只好重新面对皇帝,“陛下,臣不敢妄言,此次臣真有真凭实据,还请陛下让那林风进来,以便臣与其对峙,若臣此次所言有虚,臣愿自请致仕。”   皇帝坐在上首,听了很是郁闷,要早知道这老头天天闹幺蛾子,他就拼着不要顾惜老臣的名声,早让他滚蛋了,看如今折腾出这些事。   不过李琪都这么说,他要再不叫林风进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皇帝轻叹一口气,“宣林风进殿。”   旁边内侍忙大喊一句,“宣银枪指挥使林风进殿。”   林风就在外面站岗,听到传唤,把手中银枪给旁边小伙伴,然后大步走进大殿。   “银枪指挥使林风,参见陛下!”林风抱拳。   林风一进来,许多朝臣的脸色就变了。   大臣们之前见到林风,还是一面前在汴京,那时林风穿着素衣,再加上当时身量还小,也不是很明显,可这一年过去,可能御林军中伙食太好,林风竟硬生生长高了半头,再加上林风上过战场,走起路来步步带威,这一路走过,不少当年先帝时期的臣子,还真从林风身上看出一丝先帝的影子。   原来殿中吃瓜凑热闹的群臣,竟然慢慢静了下来。   李琪显然注意到了众朝臣的变化,得意地说:“大家看,这林风今年十七,模样勉强也算长成,大家仔细看看,是不是几分先帝的模样。”   朝臣唰得一下,目光都转向了林风。   仔细一看,不少人心惊,这林风,还真有些肖似先帝。   上首的皇帝和下面的冯相顿时紧张起来,两人天天见林风,冲淡了对长相的印象,两人也没想到,林风这孩子,居然越大越像先帝。   冯相自己不好开口,顿时以目示卢质。   卢质突然哈哈大笑,“李琪,你所谓的证据,不会就是让大家看林风和先帝长得像不像吧,莫说这孩子才□□家看不出什么,就算真长得有几分像,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就像殿中的胡大人和齐大人,难道这两人,也是父子不成。”   众人瞬间看向胡大人和齐大人,顿时笑了。   一脸络腮胡的胡大人和同样一脸络腮胡的齐大人,别说,还真挺像的,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   胡大人和齐大人尴尬地望了望对方,其实从他们刚入朝时,就经常有人说他们长得像,甚至有些不熟的官员,还经常认错,可两人真没什么关系,甚至连老家,都隔着上千里。   有了胡大人和齐大人的例子,众人顿时一松,对啊,长得有点像也不一定说什么,再说,先帝容貌俊秀,这林风也一看是俊美少年,说不定好看的人长得本身就有点像呢。   李琪看众人又要被卢质带歪,顿时鼻子都气歪了,直接放出大杀招。   “那人可能长得像,护卫呢,陛下,老臣意外发现,这林风虽然出身乡野,可身边却有人暗中保护,而这保护之人,就是昔日先帝的护卫长,后来被先帝提拔成御林军副指挥使的李齐!”   “什么!”众人大惊。   李琪这次没有给众人议论的时间,直接大声说:   “臣请陛下宣昔日先帝的护卫长,前御林军副指挥使李齐进殿!”   整个朝堂瞬间鸦雀无声,看向皇帝。 第67章 (一更)   皇帝手心冒汗, 他登基十七年,除了开头两年遇到事常常紧张,这么多年, 他都稳坐龙椅,可今天,他真的紧张了。   宣, 还是不宣。   宣, 他这个大侄子将会身世曝光,以后最好的下场是守皇陵, 不宣, 群臣众目睽睽看着。   一时间, 皇帝不仅手心冒汗, 额头都开始冒汗。   好在卢质不愧老王爷掌书记,这救场能力堪称及时雨。   卢质微微侧身,状似无意的说对身边一个官员说, “前御林军副指挥使李齐,哦,这个人我想起来,前些日子他不是听闻陛下不追究昔日宫变之事, 就进京到兵部请求续职,后来被兵部调到代州去了么。”   皇帝眼睛一亮,代州!   代州离京城好几百里, 他现在宣了,就是快马加鞭, 也得几日才到。   这几日, 他有的是机会让那李齐半路“失踪”。   皇帝顿时放下心来, “既然李爱卿都这么说了, 那就宣李齐吧!”   说完,皇帝就准备退朝。   李琪却开口打断皇帝,“臣谢陛下,如今那李齐就在宫门外,还请陛下让小黄门带他进来。”   皇帝瞬间愣住了,“不是在代州么?”   李琪露出一丝笑意,“臣怕代州太远,误了朝廷大事,就已经将人请来了。”   卢质和皇帝愣住了。   卢质突然大怒,“李琪,那李偏将是去代州赴任的官员,岂是你说请就请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李琪现在也看出来,这卢质就是想阻止他,冷哼一声,“卢使君,你一直推三阻四,阻止我说,可是心中有鬼,哦,你和冯相素来交好,又是先王爷掌书记,不会是也知道林风是先帝之子,才爱屋及乌,在这帮冯相七扯八扯吧!”   卢质心中一惊,面上却丝毫不变,“李琪,你攀扯冯相、先帝在先,又乱扯皇家血脉,本使君身为李家掌书记,断不能容你这么放肆!”   李琪争到如今,已经什么都不怕了,直接大笑着对群臣说:“诸位同僚,大家都是陛下登基时的功臣,想必对林风是不是先帝之子,若不弄清楚,只怕大家都睡不好觉,不如请那位先帝侍卫长进来,让大家辨认一下,也好心中有数。”   殿内众朝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其中一些昔日跟随陛下起兵的将领点点头,然后看向了段枢密使,段枢密使看了眼冯相,还是对陛下拱手,“陛下,这事还是查清楚的好。”   冯相和卢质对视一眼,心知坏了。   果然,皇帝可以对李琪说什么不回应,可对于支持自己登基的这些武将,却不能不回应,皇帝叹了一口气,他大侄子这次,看来是要去守皇陵了!   “宣李齐!”   不一会,小黄门带着李齐进来。   只是众人一见,纷纷皱眉。   卢质更是率先怒斥,“李琪,你在做什么,你居然对李偏将动刑,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对朝廷命官动手!”   李琪虽然给李齐换了衣裳,也处理了伤口,可殿上的武将都是上过战场的,只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李齐受过拷问。   李琪却冷笑,“事关皇室血脉,李偏将受点委屈,这又算得了什么。”   卢质刚要说话,却不想林风此时却当了猪队友,林风本来听到自己身份要曝光,正站在一边紧张地手心出汗,结果恍惚之间,见到进来的李叔这般惨样,顿时手比脑子快,一把扶住李叔,“李叔,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卢质一听要遭,这臭小子,你大殿之上认什么亲啊,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李琪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大声说:“大家看,这林风和李偏将,果然是早就认识的,并且还关系匪浅。”   众大臣不由皱眉,都看向李偏将,并且有不少武将,还认出了李偏将,正是先帝的护卫长,前御林军副指挥使。   冯相和卢质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明白,今日之事,已经不能阻止。   李琪一直观察着冯相,看到两人如此,知道两人已再无能力翻盘,顿时兴奋起来,大声说:“陛下,这李齐是先帝侍卫长,又蒙先帝 提拔,坐上了御林军副指挥使的位子,他对先帝,定然是忠心耿耿,这样的人,却隐姓埋名护在一个少年身边,这少年,还长得如此像先帝,这其中缘由,不用我说也显而易见,况且经臣回忆,十八年前,先帝三年,先帝为安抚江南,特起驾下江南巡查,论时间,正好对的上,所以由此可证,这林风,定然是先帝之子,而冯相,素来洁身自好,当初又在老家守父孝,明明不可能,却偏偏认其为子,臣不知是否可以猜测,冯相是早知其身份,而故意替其遮掩,若是如此,这难道不是意图谋反么!”   李琪的一席话,逻辑严谨,有理有据,别说早知道内情的皇帝、冯相、卢质,就是刚刚看到一切的群臣,也不由不信。   众人都看向林风,想不到,这林风真是先帝之子,还是这么大了。   李琪看着朝中不少武将脸色难看,心里明白,这次林风和冯相,是完了。   就在李琪得意地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地时,被林风扶着的李齐,突然挣扎着站起来,不可置信地指着林风:“什么,他怎么成了先帝之子,他不是金枪指挥使李从审的儿子么!”   此话一出,顿时如同在大殿落下一道惊雷。   李齐却还在崩溃,“你不是李从审那家伙的儿子么,我当年明明亲眼看见的!”   “什么?”这是旁边一个武将的声音。   “你说什么!”这是震惊的冯相。   “你说他是谁的孩子!”皇帝蹭得一下站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众朝臣议论纷纷。   “他明明就是金枪指挥使李从审的儿子啊!”李齐还在念叨。   皇帝直接大步走下来,一把提起李齐,“你刚刚说什么?”   旁边李琪一看,忙说:“陛下,别听这姓李的狡辩。”   皇帝一把推开他,看着李齐,“你刚刚为什么说林风是审儿的孩子?”   李齐终于回过神,简直要哭了。   “当年不是先帝喝醉了酒,一时高兴,荒唐之下带金枪指挥使去开了个荤,才有了风小郎君么!” 第68章 第六十八(二更)   皇帝眼睛一缩, “你说什么?”   李齐还以为自己说漏了嘴,忙说,“陛下让冯相警告卑职不要乱说,卑职一直谨尊陛下口谕, 一个字都不曾朝外透漏。”   “朕什么时候让冯相传口谕了, ”皇帝脱口而出,随及反应过来冯相肯定不会乱传口谕, 定然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直接把李齐扔在地上,“现在把你知道的, 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众大臣也觉得事情不对了,都围了过来。   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看着李齐。   李齐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 “当年朝廷国库赤字,先帝为填补国库, 派兵出征蜀中,又恰逢契丹南下,还扬言要抢冯相,先帝就派当时身为节度使陛下去北方抵御契丹,而这时, 南方见中原动荡,就趁机起乱,先帝为稳定江南,就亲自起驾下了江南,不知陛下还记得不?”   皇帝不耐烦, “说重点!”   李齐简直要哭, 这就是重点啊, “到了江南后,有一日,蜀中传来捷报,说大军已经攻下了蜀中,蜀王穿白衣带着群臣出城降了,征蜀大军因此已经顺利进了蜀王宫,当时征西大军的统帅还在捷报中说,不日将带蜀国国库回京,陛下因此大喜,当天就在江南行宫大宴群臣,这事,当年随先帝下江南的大人们都还记得吧!”   殿上一些大臣点点头,其中一个大臣开口,“当年征西大军大捷,先帝觉得国库之危可解,龙颜大悦,在行宫摆宴,我等都在场。”   “就是这天晚上,先帝喝得大醉,散宴后,卑职那日正当值,金枪指挥使那日虽然不当值,可他是陛下侄子,陛下素来喜欢他,他就一直在陛下身边,卑职和金枪指挥使见先帝喝醉了,就扶着陛下回了寝宫,回到寝宫后,先帝还是很兴奋,一直不肯入睡,卑职和金枪指挥使就在旁边伺候。结果就在这时,又一道八百里加急捷报传到行宫,”李齐抬起头,看着陛下,小心翼翼说,“这道捷报是您的。”   皇帝一愣,回想了下当初的时间,“难道是当年朕打退了契丹,救了冯相,一时高兴发的那道捷报。”   李齐忙点点头,“正是,当时先帝本就高兴,看到陛下的捷报,更是兴奋地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拉着金枪指挥使的手说:‘你爹真是一将当关,万夫莫开,当年太宗皇帝的大将李靖,也不过如此!’”   皇帝听了瞬间嘴角上扬,哪怕十八年后听到先帝如此赞扬,皇帝还是忍不住高兴。   皇帝这一辈子,最自豪的,就是自己一点都不掺水的赫赫战功。   “然后先帝就更睡不着了,一直拉着金枪指挥使的手絮絮叨叨,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到金枪指挥使的婚配,卑职记得,当时情景是这样的,先帝拉着金枪指挥使的手说:‘我儿今年也十七了,是该娶个世子妃了,这次你父王立了大功,等他回京,朕和你父王一定给你挑和名门贵女,这样才不委屈了我儿。’”   皇帝突然想起,当初他回京,先帝确实在庆功宴上说起过审儿的婚事,还问他和夫人有没有看中的人选,不过当时魏博突然起了叛乱,他就带着先帝给的兵马去平叛了,结果谁曾想……   李齐还在接着说:“当时金枪指挥使大概还年轻,乍听到皇帝说自己的亲事,可能有些害羞,就在一旁红着脸,先帝见状,突然哈哈大笑,‘我儿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如此害羞,定然是你冯先生平日太过正经,把你这孩子教得太好了,你这样子,以后万一娶个凶悍点的世子妃,岂不吃亏!’”   皇帝想起自己长子,瞬间有些泪崩,他的审儿,当初在先帝跟前,让冯相教得多好啊!   不过这眼泪还没留下来,就被李齐下一句破功了。   “然后先帝一拍床,‘我和你爹,打小就没缺过女人,怎么能这么委屈我儿,来,父皇这就赏你个,让你开个荤,省得以后进了洞房让世子妃笑话’。”   殿上众人,刷得一看全看向皇帝。   皇帝张张嘴,很想说这是先帝荒唐,别看他啊,结果想到自己年轻时光寡妇就娶了两个,皇帝闭上嘴,算了,大哥还是别说小弟了,他老李家,确实一样货色。   “当时金枪指挥使本来害羞不肯,先帝却非要赏,金枪指挥使大概也年少好奇,后来就答应了,结果先帝却发现身在行宫,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女子赏给金枪指挥使,就突然想起之前惠明郡主无意间说起,江南有一绝色美人,林情儿,当即大手一拍‘这等佳人,正适合我儿!’,然后先帝就带着金枪指挥使换了便装,偷偷溜出宫去,去了那教坊……”   李齐越说声音越小,生怕自己声音大点被皇帝和满朝文武拍死。   先帝送皇侄美人,送到花楼去,这等荒唐事,要不是先帝现在已经在皇陵,光满朝御史,就能喷死他。   而他身为当值护卫,还一没劝诫,二没制止,甚至还帮了忙,这怎么说也是……   旁边冯相都已经隐隐黑脸,好好孩子,都被先帝带坏了。   群臣也咂咂嘴,果然不愧是先帝,一如既往的随心所欲。   唯独皇帝,满脸焦急,“然后呢?”   李齐一愣,“然后?”   “我儿进去了么?”皇帝着急的问。   李齐忙说:“先帝到了教坊,一掷千金,包了那林氏,那林氏不过十六,却是明眸善睐,如清水芙蓉,金枪指挥使才年十七,血气方刚,一见就红了脸……后来那林氏,就带着金枪指挥使去了后院。”   皇帝一颗心落地,这才嘴不对心的骂了一句,“荒唐!没一点做叔叔样!”   “那先帝呢?”旁边一个武将看热闹不嫌大的吆喝一句。   “先帝当时心情太好睡不着,就又叫了几个姑娘,在一起玩叶子牌,卑职当时一直在身边,后来金枪指挥使红着脸回来,先帝和那几个姑娘还起哄打趣他,再后来先帝就赏了她们,然后带着金枪指挥使回来了。”   武将吹了个口哨,众人哄堂大笑。   皇帝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风,颤巍巍的抬起手,摸向林风的脸……   武将们看林风的眼神也变了,这要是金枪指挥使的儿子,那可就是皇帝的亲孙子!   李琪一看,顿觉得不好,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顿时不甘心地大叫,“陛下,别听他的,这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个人说的,焉知他不是为了掩盖林风的身世故意编造,再说,这林风,要真是陛下的皇孙,他姓李的,为什么不带着他进京,就算他李齐身份有忌讳,可陛下痛惜长子,世人皆知,他若带林风进京,陛下肯定也会厚赏他,他怎么会窝在江南一个小镇这么多年。”   众人瞬间清醒,是啊,这李琪说的有道理。   李齐见状,气不打一处出,“你当我不想,可我没证据啊,我又不知道当年林氏曾向金枪指挥使要过玉佩,还留给了儿子当信物,没有证据,我出身宫中,那林氏又是那个身份,金枪指挥使当年在宫变中身死,我若随便带他们母子进京,别人还以为我随便找来冒认皇亲的呢!”   众人点点头,李齐说得也有道理。   李琪却瞬间抓住李齐话中弱点,“那如今,也是你在这编故事,空口无凭,你怎么证明当年先帝确实带金枪指挥使去了教坊,又怎么证明是金枪指挥使宠幸了那林氏,而不是先帝?”   李齐愣住了,先帝和金枪指挥使已死,他怎么能证明。   群臣看看李琪,又看看李齐,也犯了难。   皇帝看着林风,却突然开口,“朕相信,风儿是朕的孙子。”   众人刷得一下看向皇帝。   李琪顿时痛心疾首,“陛下,老臣知道您疼惜金枪指挥使的心,可这若不是金枪指挥使的儿子,岂不是让地下的金枪指挥使不安。”   皇帝一顿。   突然,李齐大叫起来,“卑职想起来,有证据,卑职有证据。”   “什么证据?”众人忙问。   李齐兴奋地说:“当年先帝和金枪指挥使偷偷回宫,先帝打趣了金枪指挥使一路,回到宫里,还笑着说要在彤史上给金枪指挥使记上一笔,当时先帝已经彻底醉了,找不着彤史,就随手拿着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记下金枪指挥使宠幸林氏的事,还打趣金枪指挥使说明日找到彤史再记,结果第二天陛下酒醒后,想起前一天晚上的荒唐,尴尬不已,就再没提这事,不过那张纸,卑职想起来了,就是陛下您当初送的那张捷报,后来随手被先帝塞装捷报的匣子了。”   捷报,众人眼睛一亮。   皇帝和两个枢密使对视一眼,拔腿就往外跑。   众人也瞬间想起来,捷报是要当做定功的凭据,放在枢密院存档的。   众人也忙一窝蜂跟着往外跑。   一群人气喘吁吁跑到枢密院的库房,看着紧锁的大门,段枢密使刚要跑去拿钥匙,皇帝一脚踹开门。   段枢密使心一抖,忙跟着进去。   进去后,三人直奔装捷报的箱子。   那时正是开国之初,捷报多如纸,看着一箱箱捷报,皇帝登时急了,“还不快来帮忙!”   两个枢密使三个宰相还有六部尚书忙过去,七手八脚把箱子搬出来,然后就开始翻箱倒柜找那张捷报。   一炷香后,崔相兴奋地大叫,“找到了,是这张!”   众人凑头一看,只见这章捷报上,龙飞凤舞地飞着先帝一行朱笔大字。   腊月十八吾儿审幸江南林情儿朕心甚慰哈哈哈哈   纸上的揶揄,直扑众人而来。 第69章 (三更)   这果然是先帝那混蛋干出来的事!   众人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 满头黑线。   唯独皇帝,一把抢过纸,仔仔细细看了三遍, 哈哈大笑, “果然是我儿的种!”   笑着笑着,皇帝就哭了, 一把抱过旁边林风,“我的审儿, 我可怜的审儿, 天佑我儿,还给我儿留了一丝血脉。”   林风被皇帝突然抱住, 一脸懵然, 不过还是懂事的用袖子给皇帝擦擦眼, “陛下,不哭。”   皇帝抱着林风, 又是欣慰又是欢喜, “风儿孝顺, 爷爷是高兴, 爷爷太高兴了。”   林风看着已经语无伦次的皇帝, 不由望向旁边冯相,“我爹,是金枪指挥使?”   冯相有些失望,又有些欣慰, 微微点头, “是的, 你爹是陛下的长子, 陛下, 是你亲爷爷,风儿,快叫皇爷爷。”   林风回头,乖巧地叫:“皇爷爷。”   皇帝瞬间老泪纵横,搂着林风,“我的儿啊,我的大孙子——”   众大臣一看,立刻齐声说:“恭喜陛下,喜得金孙!”   皇帝抱着林风,开怀大笑,“是喜事,是大喜事!今儿朕喜得金孙,晚上朕在宫里请酒,各位卿家一定要来,咱们不醉不归!”   众大臣顿时说,“一定一定。”   知道皇帝现在满心都是孙子,众人也不多留,纷纷告辞离开。   皇帝也拉着林风,叫上冯相卢质,还有李齐,打算回宫,好好关心一下自己大孙子这十七年来的生活,弥补一下迟来的爷爷关爱。   不一会,整个枢密院就还剩了两个枢密使和李琪。   两个枢密使瞥了李琪一眼,冷哼一声,去前面坐堂去了。   于是,就只剩下李琪。   李琪看着走干净的人,又看了看偌大的枢密院后院,终于意识到:   这次他完了!   皇帝现在满心眼都是孙子,还顾不上他,等过几天回过神,只怕想弄死他,而且就算不是皇帝,刚认回来的皇孙,只怕也不会放过他。   李琪打了个寒颤,立马匆匆回家,写了一道致仕的奏章,然后把一家老小一带,跑了。   李琪心想,他都致仕回老家了,皇帝总不会不顾名声,特地为难一个老臣吧!   事后证明,皇帝那滚刀肉,真会!   不过这是后话。   李琪忙着逃跑的同时,皇帝已经带着林风、冯相、卢质、李齐回到了宫里。   几个人坐下来一说开,冯相也终于知道,自己当初带过的玉佩,为什么会到了林风手里。   当初那玉佩本是贡品,刚开国时,先帝觉得他穿得太过朴素,就经常劝他装扮一下,他虽然不在意这个,不过也知道人看人多是以貌取人,就拿来带过几天,后来先帝赏了金鱼袋,他就又放回来了,所以那块玉佩,就又回到先帝那。   先帝素来好奢华,佩饰衣物几大箱,平常走到哪,都有专门的宫人带着,那天晚上先帝带着金枪指挥使偷偷出宫,为了不暴露身份,两人在宫里换了便服,应该就是那时,金枪指挥使以为只是先帝一块普通的玉佩,换完衣裳就随手系在腰上,而后来,芙蓉帐暖美人在怀,这傻小子脑子一热,就送美人了。   至于先帝,他光玉佩就好几匣子,自然也不会注意有没有少块玉佩。   而后来,这块玉佩就从林情儿传到了林风手中,之后引发了一串阴差阳错的误会。   得知前因后果后,两位智谋过人掌书记不由扶额,想不到,他们也有打眼的一日。   不过也是两人关心则乱,否则稍微多怀疑一些,仔细盘问几句,也早水落石出了。   好在过程虽然阴差阳错,最终结果还是好的,尤其是皇帝,看着眼前和当初审儿一般年纪的林风,当年无法弥补的父爱顿时有了宣泄,搂着林风一口一个“我家大孙子”,简直疼到心里去了。   而冯相和卢质两人,虽然有点失望,可更多的,还是欣慰,毕竟从审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尤其是冯道,当年从审从小养在先帝膝下,一应启蒙全是冯相教的,冯相对从审,只怕不比对自己儿子少费心,当年宫变之后,冯相除了伤心先帝,也痛惜这个孩子,如今从审能有后,冯相还是很欣慰的。   所以三人看着林风,是一片慈爱,而对于旁边的李齐,也爱屋及乌,皇帝开口,“李齐当年本就是晋王宫护卫,如今又护皇孙有功,你既然来了京城,就不必去代州了,即日起,恢复你当初御林军副指挥使一职,以后留在宫中,照顾皇孙吧!”   李齐大喜,忙单膝跪地,“卑职谢主隆恩!”   他这些日子的罪,终究没白受,京城,他又回来了。   李齐激动地热泪盈眶时,皇帝又想起了李琪,不由皱眉,对冯相说:“李琪那老头,这几年俞发过分了,朕本来不想落个苛责老臣的名声,才一直由着他,谁想到他却屡次生事,你和尚书省说一声,让那老家伙识相点,自己上书致仕吧,省得他以后再生是非。”   冯相点头,“是,陛下。”   只是两人话刚落,一个小黄门就轻轻走来,呈上一个纸卷,“陛下,刚刚尚书省来报,尚书左仆射李琪,请求致仕,这是左仆射的奏章。”   皇帝一口气噎在嗓子里,顿时大怒,“他李琪犯了如此大错,就想一跑了之么,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冯相,这事朕不能就这么算了。”   旁边冯相和卢质嘴角微抽,这李琪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老老实实呆着,等着皇帝逼你致仕,你再表示得万分后悔,皇帝这口气也就消了,可你偏偏要抢先一步,先致仕了,那皇帝这口气怎么出,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冯相小心翼翼地问:“那陛下的意思?”   “他儿子不是还在朝中么,让他儿子也滚蛋!”皇帝气得说。   冯相终究不像皇帝这么随意,“李琪虽然有错,却罪不及他儿子,这样吧,下次外放官员,臣让他儿子出京好了,至于李琪,陛下也别气坏了身子,凡致仕官员,朝廷皆给其虚封,用以领俸禄养老,如今李琪如此,朝廷不再给其虚封就是了。”   皇帝这才消气,愤愤地说:“便宜那老头了!”   皇帝怀中,林风耳朵动了动,好家伙,李琪这一折腾,不仅官丢了,养老金也没了。   林风幸灾乐祸地想,这家伙要没点家底,就该喝西北风了吧!   不过想到那老头做官多年,积蓄也肯定不少,林风和皇帝一样,呸,便宜这老头了。   旁边的李齐却很高兴,他比林风想得多,李琪这一致仕,又没有虚封,回去就是平民,那老头眼高于顶这么多年,如今却以平民身份回去,这等羞辱,比直接揍他一顿还让他难受。   那老头,以后在老家,只怕再也不会出门了。   说完李齐和李琪的事,皇帝又想起林风的母亲林氏,说句实话,要是儿子还活着,皇帝可能真会介意林氏的身份,甚至哪怕有了林风这个长孙,最多封个侧妃就是了,可如今儿子一去,皇帝又听李齐和林风说这么多年,都是林氏含辛茹苦独自拉扯林风长大。   林氏在皇帝心里,瞬间就不一样了,他儿子死了,林氏虽然出身教坊,却在怀孕后拼死留下孩子,后来又守寡多年,独自养大孩子,如今更是已经过世。   这在皇帝眼里,简直就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啊!   所以皇帝大手一挥,对冯相说:“林氏对我儿痴心一片,为我儿留后,又为我儿守寡多年,虽然我儿生前未曾来得及给我这个爹禀明,可这个儿媳妇,朕认了,冯相你给林氏拟个追封,朕的审儿这些年在皇陵也孤孤单单,到时迁来林氏,正好让他们小两口一起作伴。”   冯相点点头,“陛下所言甚是,如此一来,既让大殿下有了皇妃,不至于地下孤独,也算告知了林风身份,还是陛下思虑周全,臣这就去办。”   旁边林风傻眼了,等等,他刚刚听到什么,把他娘迁来,和他刚认的爹凑一对。   他娘对他爹痴心一片?   他娘为他爹守寡多年?   我的亲娘来,他娘能不能记得大皇子还另说,这凑一块,真不是胡乱拉郎配?   林风瞬间脑门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第70章 (一更)   林风正为皇帝突然拉郎配慌得一逼, 纠结是先出言阻止一下,还是先回去烧个香问问他娘,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出现一声暴喝:   “杀千刀的老混蛋, 找到孙子不先通知我这做奶奶的,你憋在寝宫孵蛋呢!”   林风抬头一看, 就见皇后娘娘光着脚,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后面, 王淑妃正扶着宫女的手, 提着一双鞋,拼命的追, “娘娘, 你的鞋!”   皇帝一看老妻杀来, 蹭得一下站起来。   坏了,他光忙着自己看孙子, 忘了通知媳妇了。   皇帝忙迎上去, “茵娘~”   皇后却一巴掌拍开他, “滚开, 别挡道!”, 然后直直跑到林风面前,一把抱住林风,“我的审儿啊!我可怜的审儿啊,天见可怜, 老天有眼, 给我审儿留了个后!”   王淑妃紧赶慢赶追进殿, 就看着皇后抱着林风哭得撕心裂肺, 也不敢上前, 而是轻轻移到皇帝旁边小声报信:   “刚刚突然有一大批内侍来给皇后娘娘道喜,恭喜皇后娘娘喜得皇孙,皇后一问之下才知道风小郎君原来是大皇子流落在外的孩子,当即就鞋都没顾的穿跑来,陛下,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派个人通知下娘娘。”   皇帝缩缩脖,他忘了啊!   他刚才满心眼都是大孙子,哪还想起别的?   皇帝瞪了旁边冯相和卢质一眼,你们两个,也不知提醒朕。   冯相和卢质默默转头,当没看到。   他们一早晨被李琪弄得担惊受怕,这还没缓过来呢,再说皇帝您自己的媳妇自己不记得通知,怎么好赖别人!   过了一会,冯相和卢质还有皇帝看着皇后还在抱着林风又哭又笑,怕皇后大悲大喜伤身,这才忙上前,纷纷劝解,又过了一会,皇后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拉着林风坐下。   皇后摸着林风的脸,“这孩子我当初第一眼看就觉得像审儿,想不到真是审儿的孩子,天见可怜,都长这么大了。”   林风眨眨眼,突然叫,“皇奶奶!”   “哎——”皇后一把楼着林风,然后就是一串“我的大孙子”“我的心肝”……   林风从第一眼见皇后,就觉得挺亲切的,也乐得在皇后娘娘怀里撒娇。   皇后娘娘更是欢喜,搂着林风不撒手,看得旁边皇帝眼红不已,不断说:“茵娘,你也让我抱抱孙子!”   “滚一边去,刚刚的账老娘还没给你算呢!”皇后一巴掌拍飞皇帝的手。   皇帝顿时委屈地在旁边咬手指。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声风风火火的声音:   “爹、娘,我听说弟弟有儿子了,来,快让我瞅瞅。”   皇帝和皇后一惊,“大娘怎么来了!”   旁边冯相幽幽地说:“刚刚上朝时,永宁驸马也在,肯定是他回去通知公主了。”   永宁公主,皇帝和皇后的长女。   永宁公主拉着驸马匆匆迈过门槛,一进门就大嗓门,“娘,孩子在哪,快让我瞅瞅!”   然后一眼就看到皇后怀里的林风,顿时惊叫,“我的亲娘来,这孩子长得还真像!”   然后就直接跑到皇后旁边来看林风。   而永宁身后的驸马,则老老实实地给皇帝皇后见礼,叫道:“岳父、岳母,小婿来了。”   皇帝点点头,“石郎来了,来坐。”   内侍忙搬来凳子,石驸马就在旁边坐下。   别看石驸马性子老实,为人木讷,却是朝中有名的悍将,皇帝和石驸马的父亲早年是袍泽,经常一起上战场,石驸马十几岁,就跟着他爹在战场杀敌,皇帝见猎心喜,就把长女嫁给了他,后来石驸马就跟在皇帝身边。   皇帝早年打仗时不要命,多次陷入敌人包围,都是这个女婿每次拼死救出来,就连一向喜欢收集名将的先帝,都曾对皇帝这个女婿眼馋不已,多次想向皇帝要到自己麾下,结果都被皇帝婉拒了。   所以皇后这么多年在宫中稳如泰山,除了皇帝敬重,王淑妃识趣,未尝没有这个有兵权女婿的缘故。   石驸马看了正欢喜着拉着林风问东问西的媳妇,对皇帝说:“小婿在朝堂上看到舅兄有后,一时欢喜,回去就告诉了宁儿,宁儿就直接跑来了,还望岳父见谅。”   皇帝苦笑,心道又来了一个和我抢孙子的,不过面上还是说:“没事,刚刚忙,还没来及通知宁儿,想不到她就来了,正好正好。”   石驸马看着林风,很是高兴,“想不到林风居然是舅兄的儿子,这孩子当值时我见过,还奇怪有点眼熟,谁曾想居然是咱家的孩子,真是缘分啊!”   皇帝也很高兴,“就是,谁能想到是咱家的,石郎,别说你,现在朕都像在做梦一样。”   石驸马笑着说:“这风儿一来,岳母这些年的心病肯定好了,宁儿也不用伤心了。”   皇帝转头看着高兴得围着林风的老妻和大闺女,是啊,自从审儿死后,他有多久没见到老妻和女儿这样高兴了,有多久没听过两人笑了。   皇帝正感动着,就被永宁公主大嗓门破功了。   “我爹干什么吃的,风儿这孩子长得这些像我弟,我爹天天瞅着,都没认出来,有他这么当爹的么!”   皇帝顿时被一口大锅砸中,幽怨地转头看着冯相。   冯相无语,陛下瞅他干什么。   他当年守孝回家时,从审才十五,还是被他教得正根苗红的好孩子。   弄出孩子,他当然第一时间怀疑素来荒唐的先帝了!   再说,您自己不也没怀疑么!   冯相于是转头和卢质,一起聊起了晚上的宴会。   ……   傍晚,宫里张灯结彩,皇帝皇后大摆筵席,群臣和皇亲国戚都来道贺,一时间,宫里热闹非凡。   三皇子府   三皇子听到消息,惊得手中的茶盏掉落。   “你说什么,我大哥还有个儿子!”   管家站在旁边,“外面都传遍了,就咱们府的人出不去,这才听说,听说今晚皇帝和皇后娘娘在宫里摆宴,朝中的皇亲国戚和大臣都去了。”   “那怎么没人通知本王!”   “殿下,您正在被关禁闭啊!”   三皇子张张嘴,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管家见三皇子脸色涨红,怕他气出病来,忙劝道:“殿下别气,都是宫里那群见风使舵的奴才的不是,您不过是被关禁闭,又不是被圈禁,那些奴才居然就不来通知,等您出去,狠狠教训他们就是了。”   “滚!”三皇子大喝一声。   管家还要再劝两句,三皇子一把抓起旁边的茶壶,砸向管家,管家吓得立刻跑了。   等管家一走,三皇子气的直接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现在哪里还是奴才的事,现在是长孙,他大哥有了儿子,那就是名正言顺的长孙。   他就是再努力,也生不出长孙了!   没了长孙,他既不占长,也不占嫡,人家大臣凭什么支持他! 第71章 (二更)   寂静的夜里, 三皇子府和二皇子府中间的山墙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谷、不谷!”墙这边叫了两声。   “不谷、不谷、不谷!”墙那边叫了三声。   然后两边突然冒出两颗人头,正是隔着山墙站在梯子上的二皇子和三皇子。   二皇子拍拍头上的落叶, 没好气地说:“大半夜的,你约我来这干什么?”   三皇子更没好气, “你当我想约你,二哥, 你光在府里窝着,还不知道外面发生大事了吧!”   “能发生什么大事?”二皇子不在意,“难不成咱爹还能给咱生个弟弟。”   “咱爹是没给咱生个弟弟,可咱大哥,给咱生了个大侄子!”   哐当一声, 二皇子一个没站稳, 掉了下去。   过了一会, 二皇子“哎吆哎吆”重新爬上来, “你说什么?”   “咱们死去的大哥, 当年逛了次花楼,留了个种, 现在找上门了!”三皇子一字一句的说。   “你胡说什么,”二皇子瞬间大叫, “咱大哥是那种人么?”   “他不是,可是先帝是啊!”三皇子忙将自己听到的消息给还一无所知的二皇子分享了一下。   二皇子听得目瞪口呆, “我的亲娘来,这都行,那咱们这些日子在府里还瞎忙活什么, 老大的儿子都十七了, 咱们再忙活也生不出长孙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不愧是亲兄弟, 这讨好他爹的法子都如出一辙,就是给他爹生个孙子。   当然除此之外,两人也实在没什么别的能拿出手的了。   不过三皇子经过几个时辰的消化,显然已经有了更深得理解,一把拍向二皇子,“你现在还想什么长孙,现在还是长孙的事么,现在太子之位!”   “太子之位?”二皇子有些懵,“他不是孙子辈么,有他什么事?”   “怎么没他的事,”三皇子不愧是读了几天的书,“自古皇位,大多是父子相传不假,可也有兄终弟及或者长孙继位,你别忘了他现在占了个长字。”   二皇子不屑,“他又不是嫡长孙,他娘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大哥儿子,也是庶出。”   三皇子无语,“咱俩也是庶出啊,咱娘也是当年府里的歌姬!二哥你被圈禁几个月,圈禁傻了么?”   二皇子张张嘴,自从身为嫡长子的大哥去了后,作为皇帝唯二亲生儿子,早已没人在意他是嫡是庶,这么多年了,皇后无子,他们生母早逝,皇后对他们也不错,他都自觉自己是嫡长子,如今被他弟这一说,他才想起他娘当年也不过是他爹同僚送的一个歌姬,后来因为生了他俩,才被说成侧室,而他爹登基后,才被追封贤妃。   二皇子突然有些委屈,“都怪咱爹,除了正室夫人,一屋子女人不是寡妇就是歌姬舞姬,他自己找女人不讲究,弄得现在咱们身份尴尬。”   三皇子目瞪口呆看着二皇子,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到这。   不过说起来他爹的三个侧室,还真没身份高的,潞王之母魏夫人是守寡带娃,他娘夏夫人出身歌姬,王淑妃是守寡不带娃。   如此一想,他爹还真不讲究。   幸亏皇帝此时不在这,要是在这,肯定一巴掌拍死两个儿子,当年他一族是外来户,又是在边关,他年轻时能见个女人就不错了,这俩臭小子还在这嫌弃这嫌弃那。   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墙头上感叹了一会自己怎么没托生到曹皇后肚子里,也不得不面对事实。   三皇子给二皇子分析,“大哥虽然是嫡长子,可他早已过世,现在他儿子,又并不是嫡出,所以只能算庶长孙,你和我,咱们算庶长子庶次子。”   二皇子忙问:“谁当太子希望大点?”   三皇子摊手,“按礼法上,大概是半斤对八两,谁都不比谁强。”   二皇子刚微微松了一口气,三皇子却来了一句,“可搁不住咱爹喜欢啊,你今儿窝在府里不知道,咱爹在宫里大摆筵席,请了满朝廷的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   二皇子震惊,“怎么没人通知我?”   “你都被圈禁了,谁会通知你!”   一阵冷风吹过。   二皇子第一次有些伤感,“他一来,咱爹就整出这么动静,可见心里是多么喜欢……”   “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老爷子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一来,你我自然就靠边站了!”三皇子凉凉的说,“说不定哪天咱爹一高兴,就立他为皇太孙了!”   二皇子一惊,他向来视太子之位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哪怕被圈禁,在他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爹就两个亲生儿子,皇位总不能送给别人,等他爹哪天不行了,终究还得从他两个中挑一个。   可如今,多了个他大哥的儿子,二皇子突然发现,老爷子还有另一个选择。   三皇子适时在旁边开口,“你我相争,咱俩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无论谁当太子,都是肉烂锅里,可那位,和咱可不是一个娘的,还差着辈分,他要当了皇太孙,日后再当了皇帝,你我可就是有名无实的宗室皇叔了。”   二皇子一个激灵,“绝对不能让他当皇太孙!”   “当然不能让他当,否则以后哪还有你我的位置,只是如今父皇宠着他,母后又只他一个亲孙子,还有咱那爱管闲事的大姐,她背后还有石驸马,这一条条加起来,只怕有的是人想捧他做皇太孙。”三皇子不满的说。   二皇子顿时急了,“你怎么越说我觉得咱们越没戏!”   三皇子叹气,“我也是才发现,以前大哥没了,母后一脉不显,可如今却不是那回事。”   二皇子无语,“你这不废话么,母后没了大哥,就得指望咱们兄弟俩,可如今,人家当然指望亲孙子了。”   三皇子看着二皇子,“所以除非他不是老爷子的亲孙子,否则你我以后危矣!”   “他不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他怎么可能不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二皇子突然想起林风的母亲林氏身份,瞪大眼睛,“你是想……”   三皇子拉着二皇子,“哥,这事你得帮我!”   二皇子看着三皇子,缓缓的点点头。   **   宴会过后,皇帝喝得酩酊大醉,皇后娘娘丢下皇帝,趁机搂着林风,回宫了。   回到宫中,皇后娘娘又拉着林风说了半宿的话,一直到夜深,才恋恋不舍放开林风,让宫女把偏殿收拾出来,让林风去休息。   偏殿   林风在两个大宫女伺候下脱了衣裳,顿时往身后床上一倒。   “好累啊~”林风拍拍肩,今天晚上宴会上,一大群人给他敬酒,找他说话,他全程脸上带笑,笑得脸都僵了。   大宫女帮林风盖上被子,听到林风说的,忙说:“小殿下,可用奴婢帮您揉揉?”   说着就要来帮林风揉肩,林风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睡一觉就好,不劳两位小姐姐。”   两个大宫女顿时捂嘴偷笑,“小殿下害羞呢!”   说着,两个大宫女也勉强,帮林风把帷帐放下,然后说:“小殿下要有什么事,就叫一声,外面有守夜的宫人。”   说完,两人回皇后去了。   等两个宫女一走,林风顿时轻松了,先在床上打了滚,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就呈大字躺在床上。   今天这一天,他可真是过得惊心动魄啊!   一大早就来了一出神反转认爹,当时他差点以为他要去守皇陵了呢!   幸好李叔给力,不过李叔居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林风摸摸下巴,李叔这家伙嘴还真紧,居然十七年都没给他透一下。   林风又想到他娘,难怪他娘曾经给他说,李叔当年有些怪怪的,让他小心一点,看来他娘果然够敏锐。   不过好在李叔也算不上什么坏心,还一直挺照顾他的,这次又因为他受了大灾,以后他还是多照顾李叔一点的好。   想起他娘,林风就又想起今天上午皇帝说要追封他娘的事,顿时纠结起来。   皇帝爷爷不知道当年的实情,可他知道啊,他娘别说喜不喜欢他爹大皇子,只怕这么多年,能不能记得长什么样都是个未知数,这样把两人强凑一对,真的好么?   虽然他爹大皇子当年是个货真价实的小鲜肉,可也不能保证他娘就一定喜欢啊!   林风顿时纠结起来,突然,林风眼睛一亮,蹭蹭爬下床,去旁边外袍里摸出一个铜钱,然后回到床上。   看着手中的铜钱,林风双手合十,把铜钱夹在手里,然后闭上眼睛,默念,“娘,你要喜欢大皇子爹爹就是正面,你要不喜欢大皇子爹爹就是反面,娘你别勉强,婚姻自由,儿子一定支持你!”   林风默念三遍,然后往床上一丢,然后睁开眼。   只见那枚铜钱直愣愣地立在枕头上,既没正面朝上也没反面朝上,它立起来了!   林风眨眨眼,怎么这么巧。   林风拿下铜钱,又扔了一遍。   又是立的!   林风不信邪,又扔了一遍。   还是立的!   林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铜钱,他娘这是显灵了。   可立着,是什么意思? 第72章 (一更)   这边林风还正在纠结他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边二皇子三皇子,已经暗搓搓准备搞事了。   只是要想搞事,第一步, 得先从王府出来。   二皇子是圈禁、三皇子是禁闭,两难兄难弟对比了一下, 还是三皇子轻些,于是决定先让三皇子出来。   两人商量了半宿, 第二天,三皇子府上报,三皇子府一个宫女有身孕了。   皇帝对自己可能又要多个孙子或孙女还是很高兴的,再加上刚认了林风,双喜临门, 一高兴, 就把三皇子禁闭解了, 还赏了些东西给那个宫女, 而皇后这边, 也按照惯例赏了一份。   三皇子终于靠他爹的“孙子”或“孙女”又出来了。   只是等三皇子刚高兴完自己终于出来了,就发现皇帝和皇后对他府上这次宫女有孕反应得有些过于平淡, 之前三皇子妃怀孕时,皇帝和皇后简直一天三问候, 皇帝还特地把孔家调回京,皇后还允许孔夫人在宫中行走, 可这次,两位只是赏了点东西,就完了。   问候?没有!准娘家探望?更没有!   三皇子顿时心中有些不平, 觉得皇帝一颗心都偏到他大哥儿子那了, 对他将要出生的儿子一点都不关心。   皇帝要是知道三皇子怎么想, 肯定直接揪着耳朵狠揍一顿自己儿子,这宫人怀孕能和三皇子妃相比么,先别说嫡庶,就说三皇子妃娘家,三皇子妃爹是孔循,虽然因为当初三皇子妃竞选的事做的不地道,可毕竟曾是自己的枢密副使,是亲家,三皇子妃怀孕,皇帝皇后多加抚慰是应该的,而如今,三皇子妃刚失了孩子,宫人却怀孕,皇帝皇后都觉得没脸面对亲家了,这时候再脑子不清楚地对一个宫人嘘寒问暖,不怕孔家闹起来么!   可三皇子一点都能体会到皇帝的苦心,反而越发觉得愤愤不平,同时还有恐慌,如果他生个儿子都不能讨他爹关心,都不能给他夺嫡加筹码,那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所以三皇子更决定要快点搞掉林风。   三皇子府   三皇子看着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官员,有些怀疑。   “本王的二哥向本王举荐你,说你是个能办事的,你真能替本王去查清楚本王想要查的事?”   下首这个贼眉鼠眼的官员立刻献媚道:“三殿下放心,下官外号包打听,下官这官虽然不大,可京城的事,就没有不知道的,例如朝中户部侍郎大人,刚刚纳了房小妾,这小妾却是他岳父原来养的外室,再例如礼部张员外郎,天天在外面一副端庄君子,实则是个大色鬼,家里妻妾成群,还在外面勾搭寡妇……”   “停,”三皇子嘴角微抽,他哥这都是结交的什么事啊,不过好在如今正当用,三皇子也懒得计较。   “那本王就将查那林风之母林氏的事交给你,你必须打听清楚,如果有,立刻来报我,如果没有……”三皇子顿了一下。   官员立刻说:“就算没有,下官也能让她有,这捕风捉影的事,谁又说得清。”   三皇子和官员对视一眼,两人突然笑了起来。   是啊,这捕风捉影的事,谁又说得清呢!   *   皇宫,皇后宫中。   皇帝和皇后两人正撸着袖子,因为林风的住处吵得乌鸡斗眼。   皇后左手掐腰,右脚踩在榻上,指着皇帝鼻子,“风儿还是个孩子,怎么就不能住我宫里!”   皇帝心道你天天把着孙子,我都看不到,要再让他住在你宫里,我还够得着么,也不甘示弱地说:“他都十七了,不是个奶娃娃,你天天把他养在偏殿像什么,我给他挑得好好宫殿,你为什么不让他搬过去。”   “你挑得什么屁宫殿,你寝宫的后殿,光线也不好,地方也不大,我孙子在偏殿住的好好的,凭什么要搬去那个旮旯里!”   “我那后殿一排九间屋呢,不比你偏殿宽敞!”   “前边被你正殿一挡,后面屋多有什么用,哪如在我偏殿住的舒服。”   “我和你说不透,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呢!”   然后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旁边的林风,“风儿,你跟谁住?”   林风刚刚趁着两人吵架偷偷摸了一块桌子上的绿豆糕塞嘴里,被两人一看,顿时不小心一口吞了一下,忙拍拍胸口。   “咳咳咳,皇爷爷,皇奶奶,我觉得我还是住护卫所舒坦。”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皇帝还来了一句,“你都是皇孙,怎么能住那,尤其那里那群小子,天天不务正业,带歪你怎么办!”   林风瞬间同情他那群二代小伙伴们,其实人家也都挺努力的。   不过林风一提醒,皇帝倒是想起了好住处,那就是他大儿子当金枪指挥使时的住处。   虽然当年大皇子也是御林军指挥使,可毕竟只是个荣誉性的职务,他主要身份还是先帝的养子,皇帝当亲王时的世子,自然不可能住护卫所,而是在宫中有自己的宫殿。   而这个宫殿,正好在皇帝寝宫后面,皇后寝宫前面。   当年因为先帝很宠大皇子,这个宫殿,可是完全按皇子规格来的。   皇帝心神微动,“要不让他住含元殿吧!”   听到“含元殿”,皇后也沉默了,想了想,“审儿的地方,留给风儿也是应该。”   于是两口子就此息战,达成和解,让林风住含元殿。   只是含元殿在皇帝登基后就因为伤心封了,如今重新打开,少不得一番重新修缮装饰,于是皇后娘娘很开心,孙子又可以在自己宫里多住大半个月了。   随着皇帝重开含元殿,却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皇帝把大皇子的住处赏赐给皇孙,这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是不是有让皇孙继承大皇子的意思。   而三皇子,也更加紧张,加紧了让那个贼眉鼠眼的官员快点查。   半个月后,这位贼眉鼠眼的官员还真查到一些真真假假的东西,然后送去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看到想要的东西,如获至宝。   没多久,京城就有传言。   皇帝刚刚认的大皇孙林风,可能不是已过世大皇子的血脉,而是许州刺史郑言的! 第73章 (二更)(补全了!)   自古八卦动人心!   尤其这八卦, 还集齐了“皇家”“刚认回来的皇孙”“血脉”“不是亲生”等诸多热点,哪怕放在前世,都能分分钟挤爆头条,更不说古代了。   如果前一天流言还是三皇子找人小心放的, 那第二天, 整个京城上层, 几乎都成了流言的传播者。   随便一家后院, 都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而这窃窃私语的内容, 八成和这个流言有关。   最终, 量变变成质变,这股流言,终于传到了宫里, 传到了皇帝、皇后和林风的耳中。   皇后当场气得摔了茶盏,抱着林风怒骂:“哪个杀千刀的传这种流言,让本宫查出来, 非一刀剁了他不可!”   皇帝也很是震怒,“朕又没老糊涂, 难道连自己孙子都认不出来!”   皇后怀里的林风倒是很坦然, 抬起头对皇后说:“皇奶奶, 这位郑刺史我认识, 当年我娘过世后,我出来寻爹,还在半路上救过他, 正好他以前去过我娘那, 他还要认我做儿子呢, 只是他一家都是文人, 我觉得太不像,就走了。”   林风就把当初无意间救了郑言,郑言非要他做儿子的事当成趣事给皇后皇帝说了,不过林风也用了点小心机,把七块玉佩的事隐去了。   皇后一听,果然不但没有嫌弃,反而满满的心疼,搂着林风直掉眼泪,“我可怜的风儿,才十六就一个人出来寻亲,风餐露宿,还遇到山匪,幸亏我风儿武功高,要不可怎么办才好,你这孩子也是善良,你才这么小,怎么能一个人对阵山匪呢,那些山匪都是舔刀口的,你要被伤着奶奶可怎么办。”   皇帝倒是很是赞赏,“不愧是我李家的儿郎,天生就是马背上的勇士!”   皇后娘娘瞪了皇帝一眼,“他还小,没见你这么啜着孩子的。”   林风仰着脸,“奶奶,我不小了,当初在晋阳,我还上过战场,拉过五石的弓呢!”   皇后娘娘顿时想起林风之前被送到晋阳的事,一把抓起榻上的枕头就像皇帝砸去,“老东西,都是你,连孙子都认不请,让我孙儿小小年纪上战场,你怎么这么狠的心,要是风儿当初有个三长两短,我今天就劈了你!”   皇帝被砸了正着,委屈地摸摸头,心想当初我也不知道啊,再说那是卢质搞的,也不关我的事啊!   不过老两口这一折腾,更加确信林风肯定是自己孙子,毕竟这要不是他李家的种,那来这么神勇,至于那流言中的郑言,老两口简直毫无怀疑的否定了。   就凭他郑言,能生出他孙子这样的。   做梦!   ……   林风回到偏殿,随手挥退殿里的宫女太监,就往床上一歪。   想不到他这么快就着了某些人的眼!   郑言的事一出,林风就知道这铁定是有人在背后搞事。   虽然他娘身份在那,有些流言蜚语不奇怪,可这流言却能精准到人,那就绝对不是流言这么简单了。   这是谁在搞他?   李琪?   林风摇摇头,这老头早已逃回老家了,就算他在老家传谣言,也没这么快传到京中。   那除了李琪,林风摸摸下巴,唯一能怀疑的,就只有在宫外两个皇子了。   毕竟他当上皇孙,唯一对朝野上下能有直接影响的,也就这两位了。   只是不知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再或者,两人都有?   不过现在不是找背后之人的时候,如今流言传的这么大,林风不信对方只是传传流言,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在这之前,林风必须先做点准备。   林风拍拍床,“黑雾,你给我滚出来!”   这一次,黑雾不再没有反应,而是幽幽地从床下冒出来。   “好家伙,你这死黑雾终于出来了。”林风一个海底捞月,逮住黑雾,就要往墙上拍。   “啊啊啊,饶命,饶命,我这不是出来了么,你不能这么对我!”   在黑雾离墙1cm时,林风手一翻,把它拉回来。   黑雾瞬间吓得瘫在林风手里,哆哆嗦嗦地说:“老大,饶命,我这不是出来了么?”   “出来了,小爷因为你一句话,一路过关斩将,差点认爹超过两位数,你还好意思说你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当初给我的那点报酬,压根和我的工作量不成正比,你简直比996的老板还周扒皮!”林风对着黑雾一顿猛喷。   黑雾诺诺地不敢说话。   “必须涨钱!”林风掷地有声地说,“少于三千万,我今天就把你当球踢!”   黑雾抖了抖,小声说:“那得附加一个条件,你在这里,必须过完这一世。”   “好家伙,你这还延长工作时间了!”林风一听,就要把黑雾往墙上拍。   “等等,我可以多付报酬,五千万,一把手五千万,概不赊账!”黑雾尖叫。   林风瞬间停下,摸摸下巴,五千万,好心动啊……   思索了一下,林风觉得这笔买卖还算划算,有五千万,够他还完房贷在京城生活的很好了。   不过,他得加点条件。   林风把黑雾托着放在眼前,“那你现在告诉我,我亲爹到底是谁,是大皇子么?”   黑雾忙点点头,“要不我也不会出来见你。”   林风心道果然,就又问:“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找到亲爹?你是不是和大皇子有什么关系?”   黑雾瞅了一眼林风,“这个你别问,我不会说的,我要说了,我就回不去了。”   林风瞬间微眯眼,“嗯?”   黑雾忙说:“真的,阳人不问阴间事,我说了,对你不好!”   林风一惊,虽然早有猜测,不过没想到这黑雾居然真来自地下。   林风顿时也不好再多问,不过林风把黑雾往床上一放。   “因为你一句要找亲爹,我本来只用随便认个爹就能解决的户籍问题,变成小蝌蚪找爸爸了,这其中的艰辛、误工费、劳务费、精神损失费”   “等一下,”这次轮到黑雾打断林风,“为什么有精神损失费?”   林风理直气壮地说:“我每个爹对我都这么好,我却要忍痛放弃他们,我没有精神损失吗?”   黑雾绝倒。   “这些,我也不要钱了,你帮我把眼前的困难解决吧!”林风笑着凑过去,活像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   黑雾心一抖,“我不能随便干预阳间的事的。”   “我没让你干预,你不是说了么,我是大皇子的儿子,那我就是皇帝的亲孙子,我让你干的,就是保证我在和皇帝滴血验亲时,血能融合,怎么样,这个不算违规吧?”   林风心里算盘打得挺好,如今外面流言满天,积蓄到一定时候,背后之人势必要发难,到时肯定免不了有人拿滴血验亲一事说道。   虽然像和凝这样的有识之士已经知道滴血验亲不靠谱,可在大众眼里,还是认滴血验亲的。   可就是滴血验亲的不靠谱,让林风不敢赌,他虽然已经经过黑雾确定是亲孙子,可亲生父子按科学都可能融可能不融,谁又能保证他和皇帝的一定融。   所以这个事实在他不能赌,他必须要黑雾帮他一下。   黑雾听了是这事,松了一口气,这事不会影响结果,应该不会在规则要求内。   “没问题!”黑雾爽快地答应下来。   林风听到黑雾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那后面的,就等着背后的人跳出来好了。   黑雾见谈妥了,就打算走。   林风一把抓住它,“等等,你还没告诉我那五千万怎么支付给我呢,万一你要耍赖怎么办?”   鉴于黑雾几次掉线,林风现在已经对它信用下降到了极点。   黑雾抖抖身子,从林风手中掉下,“你之前不是买了张彩票么,等你回去,正好是你睡着的时间,还没开奖,你再跑去彩票店照着号码买四注不就行了。”   说完,黑雾就蹦下床,消失了。   林风:……我靠!   *   流言在京城越传越烈,终于在一天大朝会上,一个礼部官员站出来,公开质疑林风的血脉。   大朝会上   林风站在殿上,听着殿中间的礼部官员掉书袋地说了一长串,总之就一句话,皇室血脉不容有错。   林风偷偷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是不是和大朝会有点犯克,第一次他在大朝会,他被弹劾是冯相私生子,第二次他在大朝会,被弹劾是先帝私生子,如今他当了皇孙,第一次参加大朝会,又被质疑血脉有问题。   林风心里嘀咕,他要不以后大朝会都请假算了,别来了,省得惹事。   就在林风心里嘀咕不停时,这个礼部官员终于发言完了。   上首,皇帝脸色已经铁青,“尔等是质疑朕认错了孙子么?”   这个礼部官员也够硬气,“臣不敢,只是皇室血脉不容混淆,臣还请陛下能够谨慎查清,以防万一。”   三皇子突然在旁边帮腔,“父皇,礼部侍郎说得有理,大哥早逝,儿臣知道您心里肯定不好受,儿臣每每想起大哥,也心如刀割,只是这血脉一事,不容半点马虎,还忘父皇严查。”   林风听了,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开口,“三叔这是觉得侄儿血脉有异,可能不是父王的儿子,皇爷爷的孙子?”   三皇子温和地说:“大侄子你说什么呢,三叔怎么会这么想,大哥无嗣,三叔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是大哥的儿子。”   林风看着三皇子,突然发现这家伙比起二皇子,还挺虚伪的,人家二皇子虽然蠢点,可蠢得真实。   林风笑着说:“那不知三叔觉得,小侄该如何证明自己血脉。”   三皇子本来正想提这事的,没想到林风反而自己提了,顿时大喜,“这血脉验证,自古就有滴血验亲一说,如果大侄子不怕,咱不妨来个滴血验亲,也让众位朝臣见证一下。”   “不可,”和凝在文臣一列突然开口,“滴血验亲只是民间土方,向来时准时不准,大皇孙怎可用这等不知准不准的方法验证。”   林风看了和凝一眼,想不到这家伙还挺敢坚持知识的。   三皇子却笑道:“滴血验亲之法已传承千年,总有他的道理,滴血不成的,那或许是血脉不纯,要真是亲生父子,骨血相传,怎会不融。”   和凝顿时说:“这和血脉纯不纯有什么关系……”   林风突然开口,打断和凝,对上面皇帝拱手,“皇爷爷,孙儿为自证血脉,愿意接受滴血验亲。”   皇帝顿时犹豫,“刚刚和卿说这滴血验亲可能不准?”   林风大声说:“滴血验亲之法虽然可能不准,但孙儿更不愿意孙儿的血脉受这等质疑,也不愿意孙儿的娘、孙儿的母亲,孙儿的爷爷奶奶受这样的流言蜚语,所以孙儿请求皇爷爷,和孙儿滴血验亲。”   皇帝瞬间感动地热泪盈眶,“好孙子,爷爷怎么会怀疑你,都是那些长舌的人在乱传,朕这就让人严查,谁敢乱说,朕割了他舌头。”   三皇子瞬间面色一黑,不过还是说:“父皇,既然大侄子同意了,咱们就不要耽搁了,快开始吧,也省得外人都看咱家笑话。”   皇帝一听大怒,“谁敢看咱家笑话,你们两个死小子,天天闹得笑话还少?”   三皇子脸更黑了。   冯相也开口,“臣以前看和学士的折狱集,也看到上面说滴血验亲一法不可信,臣记得其中有一章,就是一员外因怀疑儿子不是自己血脉,滴血验亲后发现不融,结果暴怒之下杀子,却最后反查出亲子,这等惨剧,臣不希望发生在皇家。”   皇帝瞬间也有些打退堂鼓,“既然如此,那这滴血验亲一事就算了吧,风儿如此像审儿,怎么可能不是审儿的孩子。”   三皇子听了,忙看向礼部刚刚那个官员。   礼部官员大声说:“陛下,滴血验亲一事臣也从古书上看过,从古至今,大多是准的,就像三皇子说得一样,那不准的,或许是血脉不纯的缘故,大皇孙如果真是先大皇子之子,理应和陛下相融。”   林风袖子里的手一紧,这是讽刺他母亲出身教坊,他血脉不纯。   林风已经能想象,今天他要是不验或者不相融,等出了这个门,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说他呢!   好在他还有黑雾。   林风装着很气愤的样子大声说:“皇爷爷,不用多说了,孙儿愿意与您滴血验亲以证清白,孙儿也相信,孙儿的血一定会与您相融。”   于是,在林风的坚持下,内侍出去,端来一碗水,放在大殿中间。   皇帝也走下来,有些紧张地搓着手。   群臣也自发地凑过来,伸着头准备看两人滴血验亲。   皇帝接过旁边内侍递来的银针,在手指上扎了一下,挤出一滴血,落在碗里。   林风也接过银针,准备扎手指,只是在扎之前,林风无意间暼到旁边一脸得意的三皇子,突然怒从心来:“皇爷爷,三叔不是一直说滴血验亲准么,孙儿有个请求,请皇爷爷先和三叔验一下。”   三皇子一愣,“凭什么我验?”   林风讽刺道:“难道你怕你不是皇爷爷的儿子?”   三皇子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不是。”   “那你就扎手指给我看看!”林风直接把银针给他。   三皇子拿着银针,“我……”   皇帝此时不耐烦地说:“风儿叫你扎你就扎,我都扎了,你扎不得。”   三皇子无语,“什么叫他让我扎我就扎,我是您儿子啊?”   林风却直接截断他的话,“你连滴血验亲都不敢,谁知道你是不是?说不定是你娘在外面怀得呢!”   三皇子瞬间暴怒,“你说什么?”   “那你就扎啊!”林风激道。   三皇子一怒之下,拿起银针对着手一针,一滴血滴进了碗里。   众人顿时凑头过来,瞅着碗里的两滴血。   过了一会,林风突然发出惊天大笑:   “哈哈哈哈,居然不融!”   整个大殿的君臣都傻眼了。 第74章 (一更)   皇帝和三皇子, 滴血验亲居然不融!   轰得一下,整个朝堂都炸锅了!   除了还在幸灾乐祸笑得开心地林风,其他人,都唰得一下看向皇帝, 尤其一些大臣, 还隐晦地看向了皇帝头顶。   皇帝自己也傻眼了, 看着碗中丝毫没有融合迹象的两滴血,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当然更傻眼的是三皇子,三皇子看着碗里的两滴血, 整个人都抖了, 不敢置信地喃喃叫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我和爹的血不融, 为什么不融!”   林风正好笑完,神补刀了一句,“可能是你血脉不纯吧!”   三皇子当场崩溃了, 腿一软,吓得瘫倒在地, 随及, 三皇子就连滚带爬的一把抱住皇帝大腿, “父皇, 爹,儿子真是你亲生的,你不要听他胡说, 儿子怎么可能血脉不纯!”   林风幽幽地说:“血脉不纯不是我说的, 是你说的, 刚刚全朝廷的文武百官都听到了, 你可别赖我!”   三皇子更崩溃,抱着皇帝大腿哭得死去活来。   皇帝被三皇子哭得头疼,直接大喝一声,“别哭了,起来,这么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三皇子这才抹着眼泪起来,那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皇帝看着碗中的两滴血,头也蒙蒙的,要说只凭两滴血就觉得三皇子不是亲生的,那也不至于,毕竟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可要说心中一点不介意,那肯定也不是真话,只是皇帝百思不得其解,他和三儿子的血,怎么就不相融呢?   难道真是血脉不纯的缘故?   可他是他亲爹啊,父子两人,难道还有血脉不纯一说?   冯相看着皇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到底顾忌皇帝和朝廷的颜面,说了句公道话,“陛下,这滴血验亲一事,臣和和凝早就说过,是不准的,三皇子当初出生在陛下私宅,臣为掌书记,还曾登门道贺过,当时皇后娘娘还是曹夫人,治家严谨,夏氏虽为侧室,却也老实本分,断不会出现血脉不纯之事,还请陛下安心。”   三皇子忙感激地看了冯相一眼。   皇帝这才脸色好起来,看着三皇子训斥道:“行了,瞎折腾什么,冯相和和学士都说不准了,你还非要折腾,如今折腾出事来,丢人现眼!”   说完,皇帝一甩袖子走了,居然也不验了。   林风一看皇帝走了,忙跟上,只是走得时候回头,对着三皇子做了个鬼脸,“三叔,你血脉不纯~”   说完,林风得意地跑了,徒留三皇子在后面跳脚。   皇帝气冲冲地来到皇后宫里,一进屋,就往榻上一坐,端起旁边的茶盏,狠狠灌了两口水。   皇后愣了一下,看着自己喝剩的茶水,有心提醒一下,就看到皇帝铁青的脸,还以为是林风出了事,忙小心翼翼地问:“可是今日朝上有人说风儿他娘的风言风语,这事大郎你也别太介意,风儿他娘也是个可怜人,她打小被卖进教坊,这些事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不是,是夏氏!”皇帝冷不丁来了一句。   “夏氏,”皇后一蒙,“谁?”   “老二老三他娘,”皇帝愤愤地说,“今天满朝廷都看了朕的笑话!”   皇后完全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好在这时林风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说:“奶奶,我给你说个笑话,今天皇爷爷和三叔滴血验亲,两人血居然不融,哈哈哈哈……咳咳咳,皇爷爷,你在啊!”   林风一进来,正瞅见坐在榻上脸色发黑的皇帝,瞬间一激灵,忙蹭得一下窜到皇后娘娘身后,弱弱地叫,“奶奶~”   皇后娘娘这才反应过来,安抚地拍拍孙子,小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林风忙将今天大殿上的事给皇后娘娘说了,皇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既气庶子居心不良,算计她孙子,又笑对方太蠢,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皇后到底是皇后,还是有正室气度的,转头对正在生闷气的皇帝劝道:“冯相和和凝开始不就提醒陛下了么,这滴血验亲一法不准,陛下非要试,如今好了,闹笑话了吧!”   皇帝气闷,“谁知道是不是那夏氏生的血脉不纯!”   皇后不悦,“皇帝这话说得就诛心了,夏氏虽然出身不好,又是别的将军所赠,可毕竟跟了陛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怎么能随便怀疑自己妾室的品行呢,再说夏氏素来老实本分,也干不出逾越之事。”   皇帝其实也没真怀疑夏氏,只是今天当众被闹了个没脸,难免迁怒,听皇后这么一说,也不好再说夏氏什么,只好把一肚子怒火都喷到三皇子身上。   “都怪老三,瞎折腾什么,没事折腾点事出来,让朕丢人现眼,让他滚回三皇子府接着禁闭去,省得出来让人笑话!”   于是刚刚出来两天的三皇子,又被关了回去。   整个滴血验亲闹剧,到此打住,谁也不敢提了。   只是三皇子可能不是皇帝亲生儿子的流言,却传出去了,甚至越传越烈,都盖过了之前林风的流言。   林风:果然,对付流言最好的方法不是辟谣,而是制造一个更大的流言,掩盖它!   三皇子府   三皇子噼里啪啦瓷器摔了一地,又是暴怒又是恐慌。   他为什么和他爹的血不融呢?   他明明是他爹的亲儿子啊!   今天大殿上的两滴血,简直像一根针,扎在了他心里,三皇子觉得他要疯了。   难道他真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三皇子瘫倒在地,抱着头,他要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他可怎么办!   三皇子简直受不了这个打击。   突然,三皇子从地上爬起来了,跑到和二皇子搭边的墙上,“二哥,二哥!”   过了一会,二皇子匆匆爬上梯子,一开口就问,“成了么?”   三皇子呆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二皇子问得是林风的事,顿时哭丧着脸,“哥,你还有心思管他,你先管管我吧,我可能都不是咱爹的儿子了!”   “什么?”二皇子大惊,“你咋不是咱爹的儿子,你惹怒老爷子,被老爷子贬为庶人了?”   “没贬为庶人,可还不如贬为庶人呢,我都快不是亲生的了!”三皇子都要哭了,拉着二皇子问,“二哥,娘怀我的时候,我是亲生的么?”   二皇子莫名其妙,“这和咱娘有什么事?”   三皇子就哭着把今天滴血验亲的事给他亲哥说了,谁想二皇子脸色怪异,“不是让那林风小子滴血验亲么,怎么是你验了?”   三皇子爆哭,“谁验了重要么,现在是我没融啊!”   “你当然融不了,”二皇子来了一句,“我找人在水里做了手脚啊!”   三皇子停下,愣愣地看着二皇子,突然伸手掐向二皇子脖子。   “哥,我跟你拼了!” 第75章 (二更)   半夜, 皇帝刚刚睡着,就被大太监轻轻晃醒。   “什么事?”皇帝一脸不悦,他年纪大了, 觉轻, 最烦被别人吵醒。   大太监忙说:“陛下, 刚刚二皇子府和三皇子府来报,说两位殿下不小心摔伤,伤得还挺严重的,请求宣个太医。”   “摔伤?”皇帝一脸懵然, “他们不是被关在自己王府么?”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 王府的下人是这么禀报的。”   皇帝到底还是担心儿子, 直接披了衣裳起来,“宣太医,朕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   皇帝站在皇子府, 看着两个摔得鼻青脸肿的儿子,一时都被吓到了。   “你们两个,怎么摔成这样?”   二皇子看到皇帝,顿时吓得不敢吱声,生怕自己干得事情被暴露出来。   三皇子却不同,一看到皇帝来, 直扑他爹大腿,“爹, 都是他搞得鬼, 今天的事都是他搞得鬼。”   三皇子想好了, 陷害侄子, 不过是罪加一等, 可他要是不洗脱他不是他爹亲生的这个嫌疑, 他这辈子就完了。   他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他是皇帝的儿子,他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所以皇帝一来,三皇子立刻抱着皇帝大腿,把他们怎么密谋,二皇子是怎么打算陷害林风却不小心把他坑了的合盘托出。   “爹,都是他,都是他在水里动了手脚才让儿子和您的血不融的,爹,您要给儿子做主啊!”三皇子抱着皇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二皇子在旁边不满辩解,“什么都怪我,这陷害林风的事不是你先找我来商量的,是你说不能让他是爹的亲孙子,我就买通了内侍,是你自己笨得去试,怎么能怪我!”   皇帝听了两个儿子的对峙,简直七窍生烟,立刻转头,“去今天大殿上端水的内侍押过来!”   不一会,一个小太监被押上来了,小太监一被抓住,就知道事情暴露了,所以一上来就仿佛杀猪似得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都是二皇子叫人给了奴才一包东西,让奴才下到水里的,陛下饶命。”   皇帝一听,直接审都不用审了,直接对身边大太监说:“拖下去。”   然后皇帝随手抓起旁边的马鞭,对着两个儿子就抽了下去。   “好啊,你们两个长本事了,连亲侄子都陷害,还让朕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朕今天要不抽死你们两个兔崽子,朕就不是你爹!”皇帝直接对着二皇子三皇子劈头盖脸一顿抽。   二皇子三皇子被抽得嗷嗷叫。   “爹,饶命,儿子以后不敢了。”   “爹,饶命,都是他掇我的,不关儿子事!”   “爹,您别听他的,是他先找我的!”   皇帝更气,直接的对着两个儿子一顿死抽。   一炷香后,皇帝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把抽断的马鞭一扔。   “把他两个给朕抬回王府,从今天起,没朕的吩咐,不允许他们踏出王府半步,还有,去通知工部尚书,让他叫人来把二皇子三皇子府中间的墙头加高一丈,省得这两个吃饱了撑的爬墙干坏事!”   皇帝说完,大步回去了。   第二天,工部尚书急匆匆带了一批人,把二皇子府和三皇子府中间的墙头硬生生加高一丈,为了怕皇帝嫌他们干活不结实,又在二皇子府三皇子府一边加了一道墙,如此,两个皇子再也不会出现墙头斗殴的可能了。   皇宫里   皇后娘娘听完内侍说完昨晚的事,冷哼一声,“两个蠢货!”   下首,林风正吃着皇后娘娘特地让宫女姐姐给他做的点心,默默点头,他皇奶奶这评价还真是犀利。   他还以为他得过几天找人查一下才能把这事爆出来,谁想到他们自己就爆出来。   想也是,三皇子因为滴血验亲不融的事已经乱了分寸,这时候任何能够帮他证明血脉他都会做,哪怕主动认罪。   毕竟再没什么,比他是皇帝亲生儿子的事更重要。   不过只是可惜他当初的准备,他本来还想着用一下黑雾的,谁知道居然没用上,这次真是便宜黑雾了。   看来下次遇到事,还可以再抓黑雾来做次壮丁。   皇后听到皇帝已经把两个儿子抽了一顿,也不好再说什么,索性就不管这事,转头对着林风,“风儿,工部今天早晨把含元殿的图送来了,你过来看看,有什么想要改的,让他们去做。”   林风听了,放下手中点心,凑到皇后身边,就看到榻上的小桌上,摆着一张图纸。   “哇,好大啊!”林风惊叹,他之前听皇帝说把含元殿赐给他,还以为只是一个殿,可这一看,才发现是和皇帝端明殿、皇后立政殿一样的宫殿群,也就是由一个主殿,旁边偏殿后殿一圈围成的独立院子。   皇后笑着说:“你是本宫的孙儿,是陛下的孙子,当然得有个独立的宫殿,再说你还没加冠,还得有几个太傅,到时也好一起住在里面。”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奶奶,孙儿还要再读书?”   皇后笑着戳戳他,“不止是读书,还有兵法、政务等等,等到你搬进去,文武太傅都会由政事堂三位宰相帮你备齐,还有一些属官。”   林风瞬间头大,“要这么多么?”   “其实倒也不用太多,人才贵精不贵多,先帮你挑几个有能力的师傅就好,说来冯相倒是给你做先生最好的人选,当初审儿蒙他教导,样样出类拔萃,只是如今他身在政事堂,怕是分身乏术,好在还有卢质,风儿,皇奶奶过几天就帮你下帖子,请卢先生来。”皇后很开心地替林风盘算着。   林风瞬间生无可恋,趴在桌子上。   呜呜,他又要落在先生手里了!   ……   皇家本来就没什么秘密,何况皇帝又大张旗让工部来修墙,没两天,二皇子三皇子和谋坑害皇孙,二皇子在水中做手脚却不小心坑到三皇子的事,就弄得京城皆知。   原本就热门的流言又加了反转,更增加了故事的曲折性,瞬间就又引爆了全城。   如今,就连京城一个寻常脚夫,都知道二皇子三皇子坑人不成反坑己。   不过这个流言也有一个好处,就是终于保住了皇帝的名声,起码现在所有人都不再怀疑三皇子不是皇帝亲生了,皇帝头上的帽子终于不绿了。   大概也因为这个原因,皇帝也没在管这个流言,甚至有点放纵这个流言。   见到皇家不管,民间顿时自由起来,说书的,写话本,纷纷都就地取材,一出出情节跌宕起伏的皇孙认亲记由此而生,有些甚至还把他的身世也编进去,开篇就是林情儿不畏艰难养儿记,高潮就是林风当朝认祖归宗,打脸就是二皇子三皇子陷害不成反坑已,情节紧凑,步步惊心,一出现就火爆京城。   到最后甚至传入宫中,林风还偷偷去看了一次,发现虽然剧情魔改,但好在他是正面形象,林风索性也不管他们,算给娱乐大众了。   ……   半个月后   一个身体微微佝偻的妇人,拉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到了京兆府衙门门前,看着门前的升堂鼓,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拿起鼓槌,狠狠敲了下去。   “咚、咚、咚、咚、咚”   一阵催人的鼓声中,京兆府尹匆匆从里面走出来。   “何人竟然敲升堂鼓?你若有冤,递上状纸就可,升堂鼓岂是你随便敲的。”京兆尹出来一看,见只是一对母子,顿时呵斥道。   京兆尹也是好意,升堂鼓,非大冤情者不敲,往往用来越级告状,一旦敲了,就要先打三十大板以证决心。   妇人却没停,而是接着一下一下的敲,边敲还边说:“奴家要见最大的官。”   京兆府尹无奈,只好亮出身份,“本府就是这里最大的官,京兆府尹,你有何冤屈,说吧!”   妇人手中的鼓槌瞬间掉了,妇人拉着儿子,扑通一下给京兆府尹跪下。   “大人,奴家所生之子,乃是已故大皇子之子,请求大人禀明朝廷,让奴家之子认祖归宗!” 第76章 (一更)   京兆尹傻了。   自从做京城的父母官, 京兆尹觉得自己已经能面对任何强权、任何见不得光的案子,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可看到妇人, 京兆尹张张嘴, 觉得他见识还是太少。   不过也是, 毕竟从开国以来,这还是第一个到京兆府要认皇亲的。   认得还是皇帝的亲儿子!   京兆尹不敢马虎,忙严肃地说:“你们母子可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皇亲可不是随便认的, 尤其是皇帝的儿子, 你们若是胡乱攀扯, 冒认皇亲可是重罪。”   妇人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捧着给京兆尹,“大人, 奴家说的句句是真,您若不信,奴家有玉佩为证。”   京兆尹心道好家伙,怎么又来了一个玉佩认亲的,不过还是接过,这接过一看, 还别说,居然真是一块好玉。   妇人抹着眼泪, “大人, 这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当年留下, 他说回去后会来接奴家的, 奴家等了十八年……”   京兆尹看着玉佩, 有些犹豫, “他告诉你说他是大皇子?”   妇人掉眼泪,“他开始时并未说,只说他出身京城贵胄,后来有一次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本皇子,奴家才知道。”   京兆尹一听这事情大发了,又看着妇人实在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就忙让人将这对母子请到内堂,然后拿着玉佩,匆匆进宫了。   ……   “什么,朕还可能有一个孙子?”皇帝赤着脚从榻上走下来,看着京兆尹。   京兆尹忙一五一十将京兆府门前的事复述一遍,然后把玉佩呈上。   皇帝拿着玉佩,仔细看了看。   京兆尹小心问道:“陛下可对这块玉佩有印象?”   皇帝挠挠头,摇头。   京兆尹刚松了一口气,“那看来就是那妇人瞎攀扯。”   却不想皇帝说:“朕儿子当年那么多玉佩,朕怎么记得。”   京兆尹一口气差点噎死。   皇帝拿着玉佩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无法辨认这到底是不是他儿子的玉佩,只好带着京兆尹一起去皇后宫里。   “什么,有一个自称审儿的孩子?”皇后听了皇帝京兆尹说的,也大惊,忙接过玉佩,仔细看看。   只是皇后看过也和皇帝一样摇头,“不曾见过,不过我儿玉佩众多,谁知道会不会是他的。”   老两口看着玉佩,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皇帝突然想起什么,忙对内侍说:“快去请冯相、卢质来。”   不一会,冯相和卢质被请来。   两人听到三人说得也很震惊,忙加入到玉佩的辨认中,只是两人均摇摇头,表示不记得这块玉佩。   几人都不记得,众人就不由有些心里嘀咕,难道是遇到了碰瓷的?   尤其这事还发生在林风认亲被大张旗鼓宣扬后,就连本来一听到孙子就头脑发热的皇帝,都不由心里打鼓,慢慢平静下来。   皇帝想了一下,对冯相和卢质说:“这事听着蹊跷,有劳冯相和先生亲自去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相和卢质身为两代掌书记,如今皇家出了这样的事,皇帝皇后肯定不好亲自出面,只好拜托两位掌书记,两人拱手,“陛下放心,臣等这就去看看。”   冯相和卢质,就跟着京兆尹回了京兆府。   京兆府内堂   妇人正在一脸忐忑的坐在桌旁,不知道等会是什么结果。   她旁边的少年却满脸贪婪地看着屋内的摆设,尤其看到桌子上摆的那个镀金的香炉,少年忍不住伸手。   “啪!”妇人一把拍掉他的手,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你又想拿着去赌,来时娘是怎么教育你的,收收你那烂赌的性子!”   少年满不在乎地缩回手,“我都要是皇孙了,以后这天下的东西都是我的,我赌两把怎么了。”   “人家认不认你还两说!”妇人苦口婆心地说。   “他们凭什么不认我,我是我爹的亲儿子,我爹死了,他们以后还指望着我逢年过节烧香磕头传承香火呢!”少年嚷嚷道。   妇人看着不成器的儿子,痛心疾首,“你爹已经认了一个儿子了,又不非指望你,你这样不争气,娘以后靠谁啊!”   少年看着他娘又哭起来,顿时不耐烦,“好了好了,我不拿就是了,哭哭哭,你天天哭,要是你早带我来认亲,我早就是皇孙了,还有那个小子什么事,也不用受这么多年的罪!”   妇人听了更伤心,“娘一直等着你爹,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少年顿时更不耐烦,直接走到一边,离他娘远远的,随意找个位子坐下。   如此,屋里才算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京兆尹领着冯相和卢质进来。   妇人和少年忙起身。   京兆尹对着妇人和少年介绍:“这位是冯相、这位是卢使君。”   妇人和少年一听到冯相,顿时大喜,他们两人虽然不识字,可也看过戏,知道那林风,就是先认了冯相。   少年直接问,“你就戏文中帮那个小子认祖归宗的宰相?”   冯相看着少年,点点头。   少年立刻说:“那你也快帮本皇孙认祖归宗吧!”   冯相微微蹙眉,“不急,小郎君是不是,还得查问清楚才行。”   少年瞬间不满,“我是大皇子的儿子,是皇帝的亲孙子,这打小我就知道,有什么可盘问的……”   妇人忙按住儿子,“凌儿,人家是宰相,你不可无礼。”   少年这才不满的撇撇嘴,不说话了。   冯相和卢质对视一眼,有些忧心,这位小郎君,看着品行有些不怎么样啊,这要万一是审儿的儿子,可真让人头疼。   两人索性也不再耽误时间,直接进入正题,冯相对京兆尹说:“你准备两间静室,我和卢使君要用。”   京兆尹忙去安排。   等安排好,冯相就让人把这对母子分开,两人先开始问妇人。   冯相和卢质坐在一起,看着对面的妇人,冯相温和地开口,“这位夫人,可否将当年的事以及来认亲的事详细叙述一遍。”   妇人点点头,就缓缓说来,“奴家本名赵凤儿,原是魏州教坊的头牌,十八年前,奴家正在魏州教坊,那一日,突然来了个阔绰郎君,一见到奴家,就对奴家倾慕不已,后来就出手包了奴家,把奴家安置在魏州城外的一个别院……”   随着妇人的讲述,大概就是一个贵公子去教坊寻欢,与青楼女子海誓山盟,青楼女子痴心一片,却最终被弃的故事。   无甚好奇,甚至没有波澜,只是最后妇人来了句,“有一日那位郎君的属下来,奴家正在屏风后,那位属下不知,叫了声郎君殿下,奴家暗暗记在心里。”   冯相和卢质听到这相互对视一眼,卢质忙问:“当时这位郎君有多大?”   “看着不过十七八岁,当时奴家,也才十五。”   冯相和卢质皱眉,能被叫殿下,那必然是皇子,本朝开国日短,尤其还是十八年前,能被称殿下的,也就当初还是亲王当今皇帝和先帝几个被封王弟弟,还有大皇子和先帝的几个儿子。   可身为亲王的当年皇帝和先帝几个弟弟都二十以上,先帝几个儿子又偏小,不足十岁,能在十七八被称为殿下的,还真只有大皇子一个。   冯相和卢质看着妇人,这妇人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反而不像是在瞎编,可大皇子当年去过魏州么?   冯相看向卢质,他当年还在老家守孝,不清楚。   卢质微微摇头,小声说:“我当年回晋阳了,也不清楚。”   两人只好作罢,先让人送妇人回去歇着,又去了放少年的静室。   少年正一脸不耐烦地在屋里乱动,一看冯相和卢质进来,少年忙问:“你们什么时候带我见我皇爷爷?”   冯相和卢质只好安抚他,说先问清楚再说。   少年这才不闹。   冯相和卢质于是坐下来准备细细盘问。   谁想到压根没用两人怎么问,少年就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冯相和卢质仔细听完。   这个少年叫赵凌,今年也是十七,甚至只比林风小一个月,从他叙述中,冯相和卢质知道他自小没爹,不过他娘一直告诉他爹是贵人,并且痴心等着他爹来接,只是十八年,都没一点音信,直到以林风为原型的皇孙寻亲记传遍中原,母子俩听到,才恍然觉得赵凌的爹可能就是大皇子,母子俩越听越像,这才收拾东西,进京认亲。   冯相和卢质听完,就把这个少年也送回了后院。   让京兆尹照顾好母子俩,两人就回了宫。   在回宫的路上,卢质问冯相,“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冯相沉吟,“要么这母子俩说谎,要么这事本身有鬼?”   卢质点点头。   回到宫中,皇帝皇后夫妻俩忙问:“看得如何?”   冯相想了一下少年,委婉地说,“眼珠子满眼眶乱转,看着是个机灵的。”   皇帝皇后茫然,“什么意思?”   卢质没好气地说,“一看就不是你李家的种!”   帝后夫妻俩:…… 第77章 (二更)   皇帝和皇后被冯相卢质两个掌书记这么当头一棒, 满腔的热忱顿时退了一半。   冯相卢质这才和皇帝皇后坐在一起,汇报刚才两人审查的结果。   “这对母子来自魏州?”   皇帝摸着下巴,也听出不对劲了。   据冯相卢质两人说, 这孩子比林风还小一个月,那显然是在审儿江南之后, 可审儿在江南后, 就跟着先帝起驾回京了。   江南在洛阳以南,魏州在洛阳以北, 也就是洛阳在中间, 先帝从江南回洛阳,怎么也走不到魏州去。   而且更要紧的, 皇帝一算日子, 这个少年怀上的时候, 正好是当初他平定契丹, 救完冯相,跑回京城找先帝领赏的日子。   也就是说, 当时他就在京城, 自己看着儿子呢!   行了, 皇帝和皇后这下死心了, 在先帝亲叔和皇帝亲爹的眼皮子底下, 除非大皇子会飞, 否则绝对没法从河南偷偷跑到河北的!   冯相和卢质听到皇帝说的, 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俩看到那少年感官实在不好, 皇帝已经有二皇子三皇子两个祸害了, 两人实在不想皇家再多一个。   如今能排除, 两人也放心了。   确定了那个少年不是大皇子之子, 皇帝和皇后也正常了,皇帝甚至有些担心,这对母子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推手。   对此,冯相和卢质也有这个顾虑。   冯相说:“来得路上,臣和卢质也商讨过了,这对母子如果不是说谎,那其中定然有些别的缘故,单单那妇人说的听到有下属叫男子殿下,只怕就不寻常,据臣和卢质回忆,那个时候在魏州,应该没有哪位王爷才对。”   皇帝听了也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当年整个魏博最高的,才是魏博节度使,更别提魏州了,要不当时魏博叛乱,魏博节度使也不会镇压不下去,反而向朝廷求援。”   这才有了后来先帝派他去魏博平叛一事。   冯相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如果那位妇人没有说谎,那当初的事就十分蹊跷,魏博应该没有这样一位殿下,所以这件事,臣觉得陛下有必要查一下。”   皇帝点点头,“那这事……”   冯相说道:“让和凝查查吧,就算没什么蹊跷,能帮这对母子搞清楚也是好的,这事毕竟事涉大殿下,要真弄得不清不楚,也影响大殿下的名声。”   皇帝一听当即同意,“是得好好查查,省得外人瞎传说审儿的闲话。”   于是,整个案子就被丢给了还在家写书的和凝。   正因为赶不完稿子被读者逼得头秃的和凝,一听有案子,立刻丢下书,欢欢喜喜到京兆府查案子去了。   毕竟这可是皇帝“要求”的,他不能抗旨不是么!   ……   京兆府 后院   京兆尹背着手,愁得不行。   自从那日冯相和卢使君走后,京兆尹本来以为这个烫手山药算是送出去了,可谁想,这都好几天了,却没有动静。   而期间,只有和凝跑来,说两人身份有疑,要查一下。   可和凝也没告诉他他具体在查什么,所以弄到现在,京兆尹仍然什么都不知道,还被迫得照顾这母子俩。   偏生这母子俩,还不是省心,母亲倒还好,只是遇到点小事动不动掉眼泪,哀叹她命苦,而儿子,却是个偷摸赌抢,样样精通的。   京兆府衙门内堂的一些香炉字画,一时不查,居然被这家伙摸了个干净,等他察觉时,居然都已经到输到赌场去了。   京兆尹又好气又好笑,现在就算皇帝宰相不明说,他敢肯定这家伙一定不是皇家的种,先帝皇帝年轻时再荒唐,也只是行事上,起码没又偷又赌。   这来得到底是什么玩意,居然敢偷京兆府的香炉去赌博,也是个“人才”!   京兆尹心里吐槽不已,恨不得立刻撵这对母子出衙门,省得他衙门天天少东西,可偏生冯相和卢使君发了话,让他看着这对母子,京兆尹无奈,只好万分憋屈接着看人。   不过在心里,京兆尹不断祈求,皇帝快点开开金口,把她们撵出去吧!   他真的快受不了了。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开一阵喧哗声,京兆尹一惊,忙快步走向前面看看。   结果到了前面,就看到赵凌正在和几个下人大吵大闹。   京兆尹顿时头疼,只好走过去。   “出什么事了,京兆府衙门重地,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几个下人一见京兆尹出来,忙束手侍立,“府尹大人。”   赵凌站在一边,昂着头,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府尹大人,你府的下人以下犯上,该怎么处置?”   京兆尹一听简直像吃了颗苍蝇,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得野小子,什么时候算“上”了。   只是京兆尹到底顾忌万一这小子真有一丝可能当皇孙,所以还是先问自己府的下人,“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下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下人出来说:“大人,他拿了衙门那张山居秋暝图。”   京兆尹忙望向大堂中间,就见原来挂山居秋暝图的地方只剩下墙壁,顿时一个踉跄。   他的山居秋暝图啊!   那是前朝被誉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大家王维亲笔所作,他自从得到,简直视如珍宝,天天宝贝一样挂在大堂上,今天却被这小子摸去了。   京兆尹简直要疯了,也顾不上对方是不是皇孙,直接问:“画呢,你弄到哪去了?”   赵凌不以为意,“什么画,我没看到。”   “本官的山居秋暝图,就在这大堂中间的这幅,你别想抵赖,本府的下人都看着呢!”京兆尹怒气冲冲地问。   赵凌看到京兆尹这么生气,不但没有感到不好意思,反而被京激怒了,大声说:“不就一张画么,本皇孙赌博手头紧,就拿着去抵债了,等以后本皇孙进了宫,再还你一幅不就是了。”   京兆尹顿时气结,很想骂一句你算哪门子皇孙,人家真正的皇孙正在皇后宫里,乖巧懂事呢!   赵凌见京兆尹气得说不出话,反而嚣张起来,“你们这群当官的也是,本皇孙来了这么久,天天问东问西的,一会是冯相,一会是姓和的,为什么皇帝不来见我,我不是皇帝的孙子么,是不是你们这些大臣暗中使坏,故意阻挠我们祖孙见面。”   京兆尹本来正被气得说不出话,听了赵凌这么说,更是气的肺都气炸了,看着嚣张的赵凌,京兆尹一发狠,你不是想见皇帝么,好,本府成全你!   京兆尹当即转身,出了京兆府,直接骑马去了皇宫,把赵凌这些日子所作所为都向皇帝说了一遍,然后说出赵凌想要见皇帝。   皇帝本来就因为已经知道赵凌不是自己孙子热情消减了大半,又因为听京兆尹说的,更不愿意见,就说:“朕身为一国之君,岂有在不确定时出去见一个身份不清之人的道理,既然他如此闹腾,你派人送他们回魏州,正好和凝昨日向朕禀报,他有些事要到魏州查一下,让她们一起好了。”   京兆尹大喜,他终于甩掉这个包袱了,而且皇帝显然已经厌恶了这对母子,连见都不愿意。   可就在京兆尹打算领旨退下时,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少年,“皇爷爷,府尹大人说的,可是那个自称我爹儿子的,皇爷爷,我想跟着府尹大人去看看。”   京兆尹一看来人,忙行礼,“见过皇孙殿下。”   “免,大人不必多礼。”林风笑着说。   京兆尹站直身子,看着现在皇帝身边皎如玉树的林风,心道这才是皇帝的皇孙,一看就是气度不凡。   皇帝正在和林风说话,“你去看他干什么,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骗子。”   林风走到皇帝身边,抱着皇帝胳膊摇摇,“皇爷爷,孙儿好奇么,难道你不好奇那个和我一般大小的少年长什么样,我们去偷偷看一下好不好?”   皇帝最受不了林风撒娇了,当即一脸慈爱摸摸林风头:“果然还是小孩子,好奇心重,你就不怕爷爷见了他,认他做孙子,不疼你了。”   林风笑道:“孙儿才不怕呢,皇爷爷永远最疼我了。”   皇帝其实也有些好奇来登门认亲的少年到底长什么样,和他儿子像不像,只是他毕竟是皇帝,身份受人关注,一旦他去看了,难免不会引人瞎想。   不过如今孙儿想去看,又叫着他一起,皇帝终究忍不住了,干脆笑着说:“那好,爷爷就陪你出宫去看看。”   林风瞬间开心地说:“爷爷最疼孙儿了。”   心里却在狠狠骂黑雾,突然冒出来叫他带皇帝去看看那个认亲的,也不知道黑雾到底想什么!   好在他撒娇还算给力,皇爷爷答应了,要不他就回去拍扁那家伙!   ……   一炷香后,皇帝、林风换了衣裳,跟着京兆尹一起偷偷去了京兆府。   到了京兆府,京兆尹可没敢直接带着皇帝林风和对方见面,而是先把皇帝林风带到了小楼的二楼,打开窗户,然后又下去,把赵凌引到院子里。   如此,皇帝和林风,正好可以通过窗户看到下面。   林风看着下面的赵凌,眨眨眼,只是一个普通的眼袋有些重的酒色少年啊,没看见有什么稀奇的。   林风不由看向旁边的皇帝,却惊讶地发现皇帝正皱着眉死死盯着院中的少年。   林风忙轻轻戳戳他爷爷,“皇爷爷,怎么了?”   皇帝摸着下巴,“这少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尤其那双滴溜滴溜转得眼睛,朕一看着就觉得厌恶!” 第78章 (一更)   林风看着他旁边的皇帝, 很是不解,这看一个人,居然光看眼睛就能觉得厌恶, 这也太……   皇帝却没有多说,又仔细看了看, 就悄悄拉着林风走了。   不过走之前还是给京兆尹传话, 让他别先送走,好好看着。   京兆尹欲哭无泪, 怎么又砸到他手里了。   皇帝回到宫后, 就叫人传来了冯相和卢质。   “朕刚刚去看那个孩子了?”   冯相和卢质一惊,卢质开口, “陛下怎么去看那个孩子, 要万一被别人看到, 别人还以为……”   皇帝摆摆手, “没事,朕悄悄去的, 没惊动别人。”   冯相和卢质这才松了一口气, 结果就听到皇帝问:   “两个先生, 你们见那孩子, 可觉得有些眼熟?”   “眼熟?”冯相和卢质疑惑地看看对方, 然后看向皇帝, “臣不觉他长得像大皇子。”   皇帝摇摇头, “自然不是我儿,那小子, 两位先生说的没错, 一看就不是我儿的。”   “那陛下的意思?”冯相问。   “朕见了那个孩子, 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尤其那双眼睛,朕一看就觉得很是厌恶,朕猜这小子八成应该是朕认识的某个家伙的,可朕大概年纪大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所以特请两位先生想想。”   冯相和卢质这可觉得稀奇了,他们当初也是仔细看过那少年的,虽然对其性格品行有些不满,可真没什么眼熟感啊!   冯相和卢质仔细回忆了一会,把熟得人都想了一遍,还是摇摇头。   “臣等确实没觉得他和谁眼熟。”   皇帝听了很是惊讶,冯相和卢质身为两代掌书记,可是和他们李家形影不离,按理说他认识的,冯相和卢质也应该认识,不应该他印象如此强烈,冯相和卢质却丝毫没有印象。   不过看冯相和卢质实在没有印象,皇帝也只好做罢,问起另一件事,“之前让和凝查这母子的,查的怎么样了?”   冯相回道:“昨日和凝来臣这,说了一下查进度,经他查,这对母子虽然有所隐瞒,但说得应该不是假话,他打算亲自去魏州一趟,走访一下。”   皇帝听了点头,“那就让他仔细查查吧!”   冯相和卢质见没事,就起身告辞了。   冯相和卢质走后,皇帝就一直心里琢磨着这事,没道理他觉得眼熟,冯相和卢质却毫无印象,这到底哪里出了错。   难道是他自己认识的某个熟人,冯相和卢质不认识。   可他这些年从早年跟着先帝,到后来自己登基为帝,也一直在朝中,相交的都是袍泽同僚,也没什么其他能接触的人啊!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去了皇后那里散心。   到了皇后那,皇帝才发现林风这小子已经溜到皇后这里偷偷吃好吃的了,顿时笑着骂,“你个臭小子,刚刚还求着爷爷带你出去玩,转眼就跑到你奶奶这了,小没良心的。”   “说什么呢!”皇后娘娘端着一碗酒酿丸子出来,放在林风面前,“风儿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就得多吃一点,你天天自己都不记得弄吃的,饿着咱们风儿怎么办,来,风儿多吃点。”   皇帝看着酒酿丸子,顿时嫉妒地发狂,“茵娘,你都多少年没下厨给我做了,居然给这臭小子做。”   “你这么大的人了,什么没吃过,还和孙子争食,丢不丢人,锅里还有,自己盛。”皇后笑着看着自己孙子,才不管皇帝呢。   皇帝只好叫宫女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然后爷孙俩对着桌子吃丸子。   皇后看着桌子一边一个的爷孙俩,笑着问:“你们一大早偷偷去哪了,怎么都找不着人?”   林风一边吃丸子,一边说:“奶奶,我和皇爷爷偷偷去看那个自称我爹儿子的人了。”   皇后一愣,“怎么没带上我?”   林风和皇帝对视一眼,瞬间心虚地缩了缩,他们忘了。   林风忙说:“奶奶,你不看也不要紧,爷爷去看了一眼,回来还生气呢!”   皇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怎么还生气了?”   林风说:“爷爷说看着那少年就生气!”   皇后转头看着皇帝,皇帝只好说:“也没生气,只是看着那孩子贼眉鼠眼的,从心里不喜,又看着有些眼熟,我琢磨着可能是以前认识的某个人的儿子,还叫了冯相和卢质,结果两人却都没印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一早正郁闷呢!”   皇后听了很是新奇,“冯相是后来跟的先帝有情可原,卢先生可是比你还大,他在咱李家这么多年,还有你有印象他没印象的人?”   皇帝挠挠头,“朕就是郁闷这点啊!偏生我这两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很多事越想越想不起来。”   皇后想了下,“是不是你认识,冯相和卢先生却不认识的?”   “可有这样的人么?”皇帝不解。   皇后拿着宫扇扇了扇,“还得有过节,确实好像没有。”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也不想了,咕噜咕噜吃了两碗酒酿丸子,心情好了,就拍拍屁股回去了。   皇后见状笑着骂,“还说我孙子,看这死老头子,吃完就走!”   林风在旁边嘿嘿笑。   ……   皇帝回到寝宫,吃饱了也有点困,就躺在榻上眯着眼准备歇一会。   恍惚间,皇帝眼前闪过那个少年那一双滴溜滴溜转的眼,突然,皇帝睁开眼。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在哪见过这双眼。   前伪梁皇帝朱晃,就长了一双这样的眼!   皇帝顿时明白之前的厌恶感哪来的,一想起朱晃,皇帝心中就忍不住厌恶,甚至是充满恨意。   朱晃出身赌徒,是和他爹老晋王一个辈的人,当年前朝末年各地起义军不断,朱晃也是和他爹老晋王一起拥兵自重的节度使。   两家开始因为之家地盘隔得远,关系还不错,甚至因为朱晃会来事,他爹老晋王一开始还和朱晃称兄道弟,甚至在有一次朱晃被围,生死存亡之际,他爹老晋王还特地带兵去救,硬生生打跑了其他两路围攻的节度使。   结果,就是这一次救命之恩,朱晃却恩将仇报,差点弄死他爹老晋王。   原来在朱晃脱困后,就摆了一桌酒席答谢老晋王,结果在酒席上,两人玩赌博,结果起了争执,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在当天晚上,老晋王一众人喝醉了就,下榻到朱晃准备的驿站,结果睡到半夜,朱晃突然偷偷让人用木头堵住驿站的门,然后放火打算烧死老晋王,好吞掉老晋王手下的骑兵。   皇帝至今都记得,当时才年仅十七的他,背着还在酒醉没醒的他爹,冒着箭雨,在火中拼命逃跑的情景。   就是这一场火,烧死晋军麾下接近三成的武将,更烧死了他几个年幼的弟弟。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生的先帝和他差这么多岁的原因。   从这以后,晋军和梁军彻底反目,更可恨的是,因为晋军势力大损,朱晃带着梁军趁机落井下石,十多年间,吞掉了晋方大部分领地,最后几年,他爹老晋王,更是被朱晃堵在晋阳城打。   可以说,当年老晋王最后死,是硬生生憋屈死的。   被自己识人不清,救了一条毒蛇,气死的。   好在朱晃那老东西也没得好,他爹一死,他弟弟上位,第一战,就把朱晃那老东西揍四处逃蹿,那老东西逃回洛阳,被一个晚辈打成这样,又气又羞,也气死了,再后来,就是梁晋第二代长达十年的争夺战。   他弟弟用了十年,不仅抢回了他爹原来的地盘,还一仗仗吞掉梁国的地盘,最后梁帝在洛阳城破时自杀,这才有了如今的中原朝廷。   可哪怕如此,先帝和皇帝每每想起朱家,都恨得牙根痒痒。   实在是这姓朱的,坑他李家太狠了!   这简直是逮着老实人往死里欺负!   皇帝想起那少年的那双眼,冷哼一声,这小子,是那朱家的种吧!   还殿下,不会是当年城破时朱晃那老东西哪个逃出去的余孽吧!   想到京兆尹说那小子又赌又游手好闲,皇帝越大确信,这小子八成就是那个姓朱家的种。   皇帝此时也反应过来冯相和卢质为什么认不出来了,冯相年纪轻,跟先帝时,朱晃已经死了,朱晃那儿子又是个不能上马的,天天窝在洛阳皇宫,打仗全靠他爹那些老部下,所以冯相压根没见过朱家人,而卢质当年虽是掌书记,却坐镇晋阳的多,也没大上过战场,所以两人还真不一定知道朱晃长什么样。   可冯相和卢质不清楚,他可记得清楚!   皇帝翻身下床,从旁边墙上拿下宝剑,二话不说直接提着走出去。   现在,他就去剁了那个小子! 第79章 (二更)   皇帝提着剑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刚出殿门,就撞上吃完丸子来找他爷爷玩的林风。   林风一见皇帝这架势,当场懵了, “爷爷,你提剑干嘛?”   “朕要出去宰了那个兔崽子!”皇帝中气十足的说。   林风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兔崽子=赵凌。   忙伸手拉住皇帝,“爷爷, 有话好好说,出什么事了,您怎么能提剑去宰人呢!”   “你知道那死小子是谁,是你太爷爷死对头的后代,朕刚刚想起来了, 那一双眼, 像极了当年的死朱晃!”皇帝怒道。   朱晃?那不是前梁的皇帝么,我的乖乖,怎么扯到他了。   林风被这认亲的神转折差点闪了腰,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拦住他爷爷。   林风一把抱住皇帝,“爷爷, 还请息怒, 就算是当初死对头的后代, 您直接丢进大牢弄死好了,怎么能亲自提剑去砍人呢, 这要让外面看到,会怎么说您啊!”   皇帝挣扎, “丢进大牢弄死怎么能解朕心头之恨, 朕非亲自宰了他不行!”   “爷爷, 爷爷,”林风死死抱住皇帝,“您现在是皇帝,一举一动别人都看着呢,再说,您也不能只凭一双眼睛长得像就去提剑剁人啊,万一剁错了怎么办!”   皇帝怒道:“就他那双眼,化成灰朕都记得!”   “爷爷,就算他是,可谁知道他背后还有没有别人,您既然说他是前梁朱晃的后代,孙子记得朱梁二十年前不就灭亡了么,当时他的子孙应该一个没剩,这小子才十七,那他怎么来的,你别先动怒,说不定咱顺藤摸瓜,还能查出大鱼呢!”林风忙说。   皇帝听了,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对啊,这小子怎么才十七,朕记得先帝当初破城时该宰得都宰了,这小子哪来的!”   “所以,得查清楚才是,要不万一有漏网之鱼,以后再出来折腾事怎么办。”林风扶着皇帝坐下,同时忙叫内侍去通知冯相和卢质。   皇帝坐在门槛上,也慢慢平静下来,就忍不住拉着林风讲了他爹和朱晃之间的恩怨。   林风开始还很认真得听着,可听着听着,嘴角就抽搐起来。   因为两人交往的过程,全程都是他太爷爷被哄、然后被坑、然后再被哄、然后再被坑,中间还不仅只是朱晃,还夹杂着别的节度使,甚至还有关外的契丹国主,听到最后,林风实在忍不住了,问了一句:   “太爷爷被坑了这么多次,咱们晋军是怎么撑到最后得天下的?”   皇帝挠挠头,“大概是咱晋军的铁骑天下第一,外加生了好儿子,朕的弟弟先帝吧。”   好吧,破案了!   林风总结了一下,大概就是他太爷爷老晋王武力值7,智商1,而人家朱晃武力值虽然3,但智商6,所以明明实力远强于人家,但一直被坑,被吊打,地盘也从最大几个州慢慢缩减到最后就剩下一城,这城还是老巢,眼看就要被灭了,他太爷爷老晋王忧愤之下气死了,然后他爷爷的弟弟先帝继承王位,先帝武力值8,智商远超李家平均水平,能达到3,这一综合,那简直是武神再世,先干翻了朱晃,又一路北揍契丹南砍朱晃众儿子,最后终于带着晋军得了天下。   能得天下,先帝居功甚伟!   可即便如此,后来先帝能三年就玩得国灭,这智商只怕也深受李家影响,又或者恢复了李家平均水平。   林风暴汗,所以他李家这被坑,乃是家族遗传?   林风忙向旁边瞅瞅,看冯相和卢质来了么,这两位,可是智商担当。   大概是林风叫人及时,冯相和卢质还真到了,两人看着坐在门槛提着剑的皇帝,也唬了一跳,忙过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林风就把之前皇帝猜测那少年可能是朱晃后人,提剑要去砍人的事给两人说了,冯相和卢质大惊,没想到来个认亲的居然还能牵扯到二十年前已经灭国的伪梁王朝,忙扶着皇帝进去。   几人落座后,卢质迫不及待地问:“陛下真瞅着那少年像前伪梁太祖朱晃。”   “他化成灰朕都记得他那双让人讨厌的眼睛,一看就贼眉鼠眼!”皇帝愤愤地说。   卢质和冯相对视一眼,两人想得更多,如果这少年是朱晃后人,那他怎么来的,又怎么会生在魏州,如今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   对于林风拦住皇帝,两人很是赞赏,冯相开口:“如果这少年真是朱家后人,那当年朱家肯定还有别的余孽,尤其这个少年口中的父亲,那个殿下,只怕是其中关键,这事必须严查,陛下还是稍安勿躁,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皇帝这会理智也回来了,点点头,“是得好好查查,这朱家一肚子坏水,他们要活着,谁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那臣这就去信给和凝,把这事说一下,让他有个防备。”冯相说。   皇帝点点头,加了一句,“再拨些护卫给他,那朱家人素来狡猾,小心对方玩阴的,天下之事,唯力可破!”   “臣等下就去和段枢密使说一声,拨一支给他。”   “至于那个小子和他娘,”皇帝面露厌恶,“告诉京兆尹,给朕看好了,要是丢了,朕拿他是问。”   “是。”   ……   官道上,和凝骑着马,带着京兆府的衙役,正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骑着马往前走。   和凝抬头看看天,出来京城的天真蓝啊,没有读者催稿,没有同僚催稿,没有冯相催稿,哈哈,实在太爽了!   就连这路上的风,吹着都是这么爽!   就在和凝享受着这难得的带薪旅游时,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一支骑兵追上他,然后领头的将领把一封信交给他。   和凝接过拆开一看。   好家伙,案子居然升级了,原来只是去查那对母子身世,现在直接变成找前朝余孽了。   不过……他喜欢!   要是没点有趣的案子,他拿什么当素材写一卷,所以和凝带着冯相刚支援的骑兵,兴冲冲地杀向了魏州。   前朝余孽案,他来了!   ……   京兆府   天蒙蒙亮,赵凌又一次赌博回来,刚准备回屋补觉,就见他娘怯怯地从旁边屋出来。   “凌儿,”赵凤儿叫道。   赵凌看到是他娘,不耐烦停下,“娘,你什么事,儿子正要去睡觉呢!”   赵凤儿走过来,有些不安得拉赵凌进屋,“你又出去赌了?”   赵凌更加不耐烦,“你这不是废话么!”   赵凤儿有些痛心疾首,“你怎么就不能改改呢,之前在魏州,要不是你烂赌和人起争执,差点打死人,咱们娘俩用背井离乡来京城么?”   赵凌却丝毫不在乎,“都过去了,再说,要不来京城,咱们哪有如今的好日子,你看,如今京兆尹这么大的官,都得巴结咱们。”   “你说起这事,娘心里更忧心,你说咱们都来这么久了,也来了几波人了,问也问了,怎么没一点动静,你说咱们不会认错了吧?”赵凤儿不安地说。   “娘你瞎想什么呢,要真认错了人,皇家早撵咱们出去了,京兆尹能这么天天这么看着咱。只是皇家做事素来仔细,又规矩多,才一直搁着咱罢了,那个之前认的皇孙,不也在那个什么宰相家住了大半年么!”   赵凌丝毫不担心的说,其实他们当初进京,除了听到皇孙认亲,还有就是他犯了事,人家让他赔钱,他拿不出,不得不逃,当时进京认亲,也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想来撞撞运,可谁想到到了京城,进了京兆府,一直也没人撵他们出去,这让赵凌不由心思浮动,难道他真是皇帝亲孙子?   要不京兆尹怎么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   想到这,赵凌瞬间乐开花,他要真是皇孙,那这花花江山,岂不就是他家的!   赵凌懒得再管他娘,回到屋往床上一躺,很快进入梦乡。   梦中,赵凌看着眼前的金山银山,留着口水,这都是他的,这都是他的,哈哈哈哈哈哈…… 第80章 (一更)   魏州   一身游方郎中打扮的和凝走到一个茶摊前, 随意把手中的招牌放下,坐下对摊主大声说:“老丈,来壶茶!”   “来了!”摊主手脚麻利地提来一壶茶, 拿起桌上的茶碗一冲一泼, 然后沏了一碗茶, 放在和凝面前, “客官,您请慢用!”   和凝见状,对摊主竖大拇指, “老丈,讲究!”   摊主也很是自得,“不瞒客官说, 老朽在这卖茶水三十年了,保证茶水干净地道, 童叟无欺。”   和凝喝了一口, 点点头,“不错, 茶水甘洌, 一尝就是好水。”   摊主很满意和凝捧场,也笑着回应, “小哥这是第一次来魏州?”   和凝拍了一下旁边的招牌, “几年前来过一次, 当时还经过这, 只不过那次正巧有位病患,治完她还被留了顿饭, 所以就没能来老丈您的茶摊。”   说着, 和凝就指了一下对面的巷子, “呐,就那个巷子里的一户人家,只是时间有点久,记不得哪家了。”   摊主瞅了一眼,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人家,这一块我熟,你一说我就知道。”   “家里是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年,就两口人,听妇人说她儿子还有个厉害的爹,只是没见着……”   和凝还没说完,摊主就面露不屑,“是巷子里倒数第二家那个赌鬼吧!什么厉害的爹,你听他娘俩瞎吹!”   和凝装作一副很好奇地样子,“老丈知道他家?”   摊主撇撇嘴,“这一带,谁不知道那母子俩,当娘的原来是那边教坊的一个头牌,后来被个有钱的包了,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还怀了孩子,可后来包她的人突然走了,把她留下了,结果她痴心妄想,不仅把孩子生下来,还等着人家来接,可这么多年,人家要来接早就来接了,哪会一直没有动静。”   旁边一个喝茶的也开口,“偏偏还养个孩子不教好,整天烂赌,没钱就偷鸡摸狗,这周围一代,不知道多少家被他摸过。”   和凝听了,怀疑地说:“可我当初听那当娘的信誓旦旦说他儿子的亲生父亲是位贵人,虽说这娘俩落魄,可毕竟是个儿子,说不定人家家里不愿意香火流落在外呢!”   “贵人?我看太监还差不多!”摊主嗤笑道。   和凝听到太监愣了下,看着摊主不像无的放矢,就喝着茶问:“怎么还扯到太监了?”   摊主看了看周围,小声说:“你别当老朽瞎说,当年魏州城来了一群太监,说要给远在京城的皇帝选宫妃,在魏州城折腾的很厉害,抢了很多民女和将士的家眷,你道后来魏州兵变是怎么回事,就是那些将士回家,发现自己妻女没了,才愤而造反的,当时我也在城中出摊,有一次就看到那群太监中的一个和他娘俩口中的那个贵人在一起,你说那个贵人不是太监是什么,我猜肯定是宫里的假太监!”   “咳咳咳,”和凝直接被茶水呛着了。   和凝放下茶碗,心道这老头在想什么,宫里怎么可能有假太监,要真有,也早被腌了,再说这选宫妃,那都是选妙龄女子,还得德才兼备,怎么还抢将士家眷,难不成到时把一群有夫之妇献给皇帝。   真是笑话!   摊主见和凝也不信,顿时有些不满,对旁边一个老顾客说:“这小子还不信,你给他说道说道,当初是不是这个事。”   那个老顾客也挺有讲义气的,就来说和凝,“小伙子,别看你是个游方郎中,走南闯北自觉的见识多,可这世间的事,你没见过多了,就像当年,那群来魏州的太监,还真就抓了不少女眷,当时老夫就有一个外甥女,嫁给城中牙将为妻,结果被那一群死太监抢了,弄得家破人亡,唉——”   “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这是给皇帝选宫妃,选一群嫁过人的算什么事?”   老者嗤笑,“说不定皇帝就好这口呢!”   和凝暴汗,想着这老者口中的皇帝应该是先帝,可他真没听说先帝好人妻啊!   和凝又和摊主还有老者聊了一阵,一壶茶喝完,这才放下几个铜板,拿着招牌走了。   和凝走到一家客栈,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直接走了进去。   轻车熟路的上楼后,和凝走进了一间屋子。   一进屋,就有几个人正坐在里面等着他。   “和学士,怎么样?”为首的将军忙问。   “李将军,派你的人去城中打听两件事,一件是十八年前魏州兵变前,是不是有一波从京城来的太监,借着选宫妃之名,抓了许多魏州牙兵的家眷,另一件是当初包那赵氏的贵人到底姓什么名什么,要是打听不着,尽可能打听更多的信息。”   “是,这事交给末将好了。”   第二天,李将军派出人陆续回来,也给和凝带回来了不少信息。   和凝整理了一下,可以确定两点,第一,十八年前,确实有一波太监,来到魏州,打着给皇帝挑宫妃的名头,大肆抓走了不少城中牙兵的家眷,因此造成了城中将士民心激愤,最终酿成了当年那场魏博兵变。第二,赵氏跟的那个贵人,也就是赵凌的亲生父亲,大约也是那个时候来到魏州的,并且在兵变前,突然离开了魏州,自此再无音信。   再想到之前冯相给他传来的消息,赵凌的父亲,有可能是朱家人,和凝把所有事情串到一起,差不多就猜到当年的真相了,只是现在重要的不只是真相,而是要抓到人。   和凝叫来李将军,低头吩咐几句,李将军点点头,带人走了。   几日后   摊主仍然在老地方出着摊,就见到裹着严严实实的“赵氏”从远处走来。   摊上一个和赵氏不合的人冷哼一声,“好久不见,赵娘子这是又带儿子去哪躲债了!”   这次“赵氏”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避开,而是兴高采烈地说:“躲什么债,不就欠你们些钱么,等我们母子找到孩子他爹,你们的钱孩子他爹还你们就是了,到时就是你们求着我们母子的时候!”   摊上众人听了顿时大笑,其中一个说,“赵娘子,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死心,人家要还要你们,早就来接了。”   “赵氏”却也没像往常一样自怨自艾,“他不来接我们娘俩,我们不会找去么,我已经打听到了,原来我们凌儿他爹,竟然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这么些年之所以不来找我们娘俩,并不是不要我们娘俩了,而是当年回去后因意外出了事,我已经打算好了,明儿就带凌儿去京城寻亲。”   说完,“赵氏”就匆匆回家了。   摊上的众人却傻眼了,其中一个戳戳旁边的人,“赵娘子说得是真的么,当初包他的男人,是皇帝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旁边的人有些惊疑不定,只是声音却弱了许多。   “天呐,看赵娘子这话说得信誓旦旦的,还要去京城,不像诳咱们的,这赵凌不会真是皇帝的孙子吧!”   “那要是皇帝的孙子,可金贵了!”   摊上的众人议论纷纷,不一会,赵氏当初的贵人是京城皇帝的儿子,赵氏母子打算进京寻亲的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半夜   一个披着黑斗篷的男人带着几个黑衣手下,匆匆走到赵氏巷子,然后停在了赵氏门前。   男人看着里面被插上门,也没敲门,而是对着身后的黑衣人一招手。   黑衣人立刻上前,掏出一把匕首,插在门缝,轻轻推动里面的插销,很快,门被打开。   黑衣人见门开了,直接推门进去。   在全进去的瞬间,突然,整个院子亮起火把。   然后众黑衣人就听到一声暴喝:“把这群逆贼拿下!”   半个时辰后,城外一个农庄,里面几百人,亦被顺藤摸瓜全部抓获。   第二天天亮,李将军带着人把所有人捆好,丢在后院看起来,这才来禀报和凝。   “清点好人数了?”   “一个殿下,是昔日伪梁少帝的私生子,剩下的,有十几个老太监和一群死士。   当初伪梁少帝在宫外和别人春风一度有了私生子,少帝的皇后厉害,这个私生子少帝就一直没敢接进宫,只好养在宫外,结果当初前梁覆灭,这家伙反而才逃过一劫,谁想反而生出后面的事。   还好学士你足智多谋,使计引他上钩,一举抓获了这群逆党,要不以后还不知道他们又搞出什么事呢!   不过学士,你让人装扮成赵氏,放出那些话,为什么这姓朱的就会来自投罗网呢?”   和凝笑了笑,“其实也不过是赌一把,赌这姓朱的还是留意这个儿子,赌他就在魏州附近,他自己身份见不得光,他儿子要打算进京,他能不心虚么,肯定要前来阻拦!”   李将军好奇,“那要这姓朱的没在魏州附近,没再留着这个儿子呢?”   和凝笑了,“那就麻烦了,只能让赵氏回忆赵凌父亲长什么样,刑部出海捕文书,悬赏抓人了。”   李将军听了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姓朱的就在附近。”   “这赵凌偷鸡摸狗这么多年,还因为赌差点打死人,却一点事也没有,想想,也知道背后有人护着,否则一对孤儿寡母,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哪会这么横行邻里,只可惜这次出了事,赵氏母子心虚,没惊动任何人就偷偷跑了,否则也捅不到京城去。”   李将军笑道:“这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也该着他们了。”   “好了,给京城传信吧,是时候把赵氏母子拿下了。”   京城 京兆府   赵凌又一次从赌场输红眼回来,觉得实在不甘心,就去找京兆尹要钱翻本。   走到中堂,远远瞅见京兆尹,赵凌忙走过去。   “府尹,给我支五百两银子!”   京兆尹正低头看着一封信,听到赵凌声音,抬起头。   赵凌心中一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有一丝异样。   “你要支五百两银子?”   赵凌一听,顿时忘了别的,“快给我五百两,本皇孙急着翻本。”   京兆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小郎君跟我这边来,我带你去库房支钱。”   赵凌听了,就跟上京兆尹。   京兆尹带着赵凌左拐右拐,一直到了一个有些阴森的院子,才停下。   “这是哪?”赵凌看了看前面守卫森严的房子,觉得有些不对劲。   京兆尹转过身,笑着说:“京兆府地牢。”   赵凌一惊,“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当然是送你进去,”京兆尹笑着说了一句,“来人,把他抓起来!”   旁边正在站岗的守卫立刻冲过来,把赵凌按倒,然后拖进去。   赵凌顿时挣扎不已,“你好大的胆子,我是皇孙,你居然敢抓我进牢房!”   京兆尹看着被他亲手送进牢房的赵凌,笑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只觉得这一个月的气此刻都出了。   “你是皇孙不假,可你不是当今皇帝的,你是伪梁皇帝的,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京兆尹弹弹袖子上的灰,心情舒畅地走了。 第81章 (二更)   皇宫   皇帝坐在主位, 沉默不语。   卢质喝着酒,有些感伤。   冯相死死看着手中的纸,仿佛要把这张纸捏碎。   林风在旁边, 小心翼翼地看看三人, 默默叹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 当初看似全是意外, 背后还有这么一条浑水摸鱼的大鱼。   如今要不是这个赵凌犯了事,看到皇孙认亲记,和他娘因为一时起意跑到京城认亲, 只怕这真相,永远也不会揭开吧!   说起来这事也真够有隐蔽性的,当年先帝登基后, 各地节度使官员为了讨好皇帝,纷纷送美人送珍宝, 先帝刚登基, 也不好拒了显得生分,所以各地给皇帝选宫妃一事也屡见不鲜。   而那位朱家“太子”也正是利用这一点, 才布了这样一个局, 利用自己身边的太监,伪装成宫里的太监, 给皇帝选妃, 只是人家节度使选得都是美人, 这位朱家“太子”选得却是魏博牙兵的家眷。   魏博牙兵本来就桀骜不驯, 经常以下克上,虽然当初被先帝以武力降服, 可骨子里, 就不是那种受人束缚的, 又因家眷被夺,起兵反抗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   偏偏因为魏博牙兵素来以下克上,经常反叛,当初的先帝也没有奇怪,就直接派身为节度使的皇帝领兵镇压,最后酿成了被迫版的黄袍加身。   而当今皇帝一登基,作为叛乱的参与者,就算事后有人怀疑,又有谁敢查。   况且,这一环透着一环,又有谁会怀疑。   就像冯相,因为当年不在场,这些年,不也一点没有怀疑么,反而一直愧疚万分,觉得是自己因为守孝没能看好先帝,才导致当年的兵变。   不过说起那朱家“太子”,虽然他可谓先帝之死的始作俑者,整个阴谋的布局者,可据和凝的审问,其实这家伙也没众人想得那么厉害,因为他开始的布局,压根不是这样的。   这家伙在先帝破城后,带着自己的人仓皇逃出洛阳,他们一群人在外面逃了很久,后来才到了魏州。   逃到魏州后,这位朱家“太子”见魏州军民杂居,魏州兵又比较“恋家”,再想起魏州牙兵素来以下克上的传统,这才灵机一动,借着选宫妃之名,挑起魏博将士对先帝的不满,让魏州兵暴动,并趁机打出朱家的旗号,掌握这一支叛军,好东山再起。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魏博军确实暴动了,朝廷也确实派兵来打算镇压,可还没等他露头,打朱家的旗号,来镇压的将军(皇帝),突然被自己带的兵反水了,还被劫入城中,并且因为这个将军战功赫赫名气太大,有些信心不足的魏州叛军,居然直接强迫认主,逼着这个将军成了自己的叛乱老大,再然后,这位将军一路被裹挟,成为了皇帝。   而这位朱家“太子”,谋划了一场,因为自己没名气,没军功,没实力,居然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如今看来,这位朱家“太子”,虽然继承了朱家的一肚子坏水,可惜没继承他爷爷的武力,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说的大概就是这位。   林风正想着,卢质开口了,“陛下,这朱家的乱党,您打算怎么处置?”   皇帝想都没想,“拖出去千刀万剐,朕一想到当年朕在魏博受到的憋屈,和朕那惨死的大儿,朕就恨不得把他们凌迟处死!”   卢质点点头,“身为逆党,密谋造反,凌迟也不为过,只是老臣说得不是定刑,而是如今这事,要不要昭告天下。”   卢质话一出,皇帝和冯相都转头看着他。   卢质却泰然自若,对皇帝和冯相说:“这事,咱们还要计较一下。”   皇帝顿时紧张地攥紧手。   冯相也面色有些紧绷。   公不公开,这对皇帝和冯相是不一样的,皇帝自然想公开,他当然被迫反叛,可就因为得了皇位,现在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怀疑是他开始就参与谋划,故意被劫,谋夺皇位。   如果这事公开,当初的真凶就有了,皇帝也不用背这个锅了。   但对于冯相,却八成不想公开这事,这事且不说是先帝荒唐在先,修身不够,才被人钻了空子,后来又没有细查,直接派兵镇压,才酿成了后面种种,这事说先帝亏么,那肯定亏,可说先帝冤枉么,那还真未必。   身为君主,不知修身以德,不知明察秋毫,出了事,难道还能怪别人?   再说这“朱家太子”用计也毒,借着给皇帝选宫妃之名选人妻,这事要爆出来,还不知道多少好事者编排先帝是不是本来就好人妻。   如果没有这场真相,以前在众人眼里,皇帝是反派,被惋惜地是先帝,可如果将真相公之于众,皇帝可以洗白,可先帝,势必声誉受影响。   所以冯相,为了先帝名声,肯定不愿意公开这事。   可惜,如今当家的是皇帝。   有这么好的自证清白的机会,皇帝怎么可能会放弃。   冯相面色微白,终究还是退了一步,“公开吧,‘朱家太子’既然谋划了这事,如今真相大白,也算天意,等公开后,以前那些疑心陛下的,也定然不好再说什么了。”   冯相说完,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   皇帝从刚刚,就一直看着冯相,听着冯相说完,突然笑了。   皇帝直接站起来,一手拽过冯相手中的纸,撕得粉碎。   “公开?公开个屁!他朱家就是一群阴沟里的老鼠,朕要公开了,岂不是反而长了他朱家的名声,让世人都知道他朱家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子,居然算计了朕兄弟俩!朕明天就让人在牢里剐了他们,朕要让他们生得没人知道,死得亦悄无声息,用他们证明朕的名声,他们不配!”   皇帝哈哈大笑,大步走回寝室,睡觉去了。   冯相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怔住了。   ……   当天晚上,和凝将审完的一众朱家余孽交给京兆尹,京兆尹也没等明天,趁着天黑,就亲自带人送他们全都上了路。   至此,赵氏认亲案,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第82章 (一更)   赵氏认亲案折腾了这么久, 工部也终于用这段时间把含元殿修缮了出来,并且装饰一新,上书请皇帝让皇孙入住。   林风得知含元殿修好了十分开心, 那么大的一个宫殿, 他一个人住着得多宽敞,翻跟头都够了,想想就心情愉快。   就在这种心情中,林风告别了他皇奶奶的偏殿, 住进了又大又宽敞的含元殿。   结果刚住进去的第一天,林风就接收到一批附加品,具体说是附加人。   林风才知道,虽然朝廷没有太子,可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这三师三少, 朝廷是一个都没少封。   例如卢质, 就有太子太师的加封, 冯相, 就有太子太傅,段枢密使,就有太子太保, 石驸马,就有太子少师, 太子少傅和太子少保也有人, 只不过还没在京中。   究其原因, 是因为这太子三师三少一职随着历史的演变, 已经不再局限于太子府的师傅, 而是变成了一种虚职, 用来加封、追封。   按照官制,朝中重臣,哪怕宰相,也不过是中书侍郎加平章事,按正常,才是三品,可干得时间一久,皇帝总不好一直让臣子在三品呆着,显得自己太过苛刻,这时候就要给臣子加待遇,而加待遇的方法,就是加封,例如加封个太子太师,太子三师和三少是从一品,一加封,三品就变成了一品,虽然这一品没什么具体职务,却能享受一品的俸禄和待遇。   所以像卢质、冯相这样历经两朝的,大多能加封个这样的虚职,用来涨工资、发福利。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可这虽然是虚职,但由于太子三师三少从设立之初,就是天然的太子老师,所以但凡太子一立,担这些虚职官员,还是对太子有教导义务的,当然这些官员也肯定乐意,毕竟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能提前打好关系也不错。   因此太子三师三少还是默认为对太子有教导辅佐职责,当然具体教不教东西,这个另说。   而如今,林风一住进含元殿,就相当于开府了,林风的父亲大皇子是皇帝的嫡长子,虽然没被封为太子,可皇帝对大皇子的态度谁都清楚,但凡大皇子还活着,这太子是铁板钉钉的事。   太子三师三少对太子有教养辅佐义务,对其儿子,当然也不能说逾越。   如今林风一开府,几位太子三师三少也自觉有点教养义务,都跑来溜了一圈。   当然卢质冯相纯粹是因为疼爱林风,想要照顾,石驸马是因为林风是自己妻弟的亲儿子,天然关系在这,而段枢密使,则是他已经得罪死了二皇子三皇子,反正和解已经不可能了,倒不如来和林风拉拉关系,万一皇帝哪一天想跳过儿子立孙子呢!   所以林风一入住含元殿,就跟来了一大批师傅。   皇帝见状,还特别高兴,觉得自己孙子一开府就有了一批全朝廷最好的师资。   可皇帝忘了,这些师傅除了卢质,其他的本职工作都甚是繁忙。   所以林风自此的学习就出现了一种奇葩的景观,除了卢质教学比较系统,其他师傅,都是哪天有空,突然想起来了,就溜达来给他上一课。   例如段枢密使,今天跑来兴冲冲说教林风打套拳,刚教了第一招,就有事跑了,等六七天再见面时,这家伙自己教过什么都忘了,又开始教棍棒了。   所以林风天天学习处在一种混乱状态,有时自己都觉得学得精分了。   林风欲哭无泪,暗暗下决心,等他有了孩子,一定找几个专业老师,绝对不让这群不靠谱的祸害!   ……   最近除了林风入住含元殿,朝廷还有一件事和他相关,就是他娘的名分。   皇帝当初说要追封他娘为皇子妃,和大皇子凑一对,绝对不是随便说说,如今林风入住了含元殿,皇帝也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皇后对此也很是赞同,她儿子是嫡长子,如果林风是嫡出,那就是嫡长孙,无论为了儿子还是林风,这都是她愿意看到的。   而皇后一脉,大公主和石驸马还有不少朝臣,自然也十分赞成。   不过有赞成就有反对,起码二皇子三皇子,就生怕林风成了嫡长孙,只可惜两人现在还在关着,没法出来折腾,不过他们关着,他们一脉的官员可没关着,尤其二皇子,在朝中做了这么多年的隐形太子,虽然十分不得人心,可手下还是有不少歪瓜裂枣。   所以皇帝一在朝廷上提起要追封林风的母亲林氏为大皇子妃,朝中一些二皇子三皇子一脉的官员就强烈反对,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自持身份,看中家世的,觉得林风之母林氏身份低微,不足为太子妃。   对此,皇帝十分生气,他给儿子立个皇子妃,难道还用这些人同意,至于那些说林氏家世身份不行的,京城倒是有不少贵女,家世身份都够,但能给他儿子陪葬?   既然这也不能那也不中,那不如林氏,起码林氏给他生了个孙子,林氏够美,也不委屈自己儿子。   最后,皇帝怒了,对着朝会上几个强烈反对的大臣毫不客气地说,“既然你们看不上林氏的身份,那就干脆从你们几家挑个贵女,送进宫来,明天朕就送她去皇陵,给朕儿子当皇子妃,你们意下如何?”   几个大臣顿时哑巴了,再也不敢反对了。   如此,林氏皇子妃追封一事算是定了。   ……   前边朝廷正在为是否追封林氏为皇子妃吵得如火如荼,含元殿中,林风也为他娘操碎了心。   林风自从上次掷硬币掷出立着的,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参不透他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娘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可如今前朝又开始讨论他娘的事了,林风也不能再一直纠结下去,决定再掷一次硬币,看看他娘是什么意思。   林风拿出一枚铜钱,学着上次一样在心里问完他娘,然后闭着眼说:“娘,你要喜欢大皇子爹爹,就是正面,你要不喜欢大皇子爹爹,就是反面,这次你一定要想清楚,皇爷爷都在前面和群臣讨论了,你要不喜欢,儿子好尽快阻止,否则过了等圣旨一下,儿子就不好改了。”   说完,林风闭着眼一扔,然后睁开眼。   只见铜钱在凉席上转了转,最后倒在席上。   正面!   喜欢?林风挠挠头,这才几个月,他娘就改心思了?   林风有些不确定,拿着铜钱又扔了一次。   还是正面!   再扔一次。   还还是正面!   林风目瞪口呆地看着扔出来的结果,心想这才不过几个月,他娘怎么就同意了。   就算他大皇子爹爹年轻帅气,可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喂喂,娘,看人不能光看脸啊,年轻帅气不能当饭吃!   您要三思而后行啊! 第83章 (二更)   朦胧的夜色中, 林风躺在床上,似睡非睡。   恍惚间,林风看到黑雾从地上缓缓升起, 不由大惊, 这黑雾他平时叫都不出来,今儿怎么没叫就出来了。   林风翻身下床,就要去抓黑雾,却在碰到黑雾时, 猛然感觉一阵吸力,顿时被吸了进去。   ……   一座缥缈的山峰中,黑雾化成一缕黑烟,飞入山顶的一座宫殿,没入宫殿正中间一面水镜中。   水镜顿时一亮,显现出林风正在大殿中被李琪弹劾, 最后冯相出来顶锅的画面。   水镜前, 一个身穿火红战袍, 眉目间很是肆意飞扬的中年男子看到这一幕, 微微摇头,有些好笑地暼了一眼站在旁边一个和他容貌有三分相似的少年。   少年正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水镜,察觉到旁边男子投过来的眼神, 顿时有些窘态,眼光不由往旁边斜, 偷偷瞅了一眼离他有一丈远的一个清丽少女。   清丽少女察觉到少年瞅她, 直接转头, 瞪了他一眼。   少年忙收回眼神, 脸微红。   中年男子见状哈哈大笑, 对他俩摆摆手。   少女对中年男子微微行礼, 直接走了出去,少年则愣了一下,也忙对中年男子抱拳告退,然后追了上去。   中年男子见状,笑着摇摇头,然后突然转头对着虚空中的林风,用口型,“还不过去看看。”   虚空中,刚刚从黑雾中脱离出来的林风,正飘飘荡荡浮在半空中,有些茫然地看着殿内的一切,就正对上中年男子的眼,顿时一惊,然后身子就不由自主飘了出去。   飘出去的林风自动跟上了少女,就见少女很快走到一座大宅子前,直接推门进去,然后砰得一下关上门。   飘再半空中林风和后面追上来的少年瞬间被关在门外。   少年看着被关上门,尴尬地挠挠头,想要解释什么,可无奈大门紧闭,只好丧气地回去了。   林风则停在了门前,看了看门里的少女,又看了看落寞回去的少年,终于回过神,突然笑得前俯后仰。   这少女是他娘吧,只是并不是他娘临终时的样子,而是他娘年轻时十五六岁的样子,弄得他第一眼差点没反应过来,林风不由又看了一眼门里,他娘正坐在院中一张躺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吃着葡萄,旁边一个纸扎的侍女正给他娘打着扇子。   林风瞬间兴奋起来,啊啊啊,他送的孝心他娘收到了!   眼前一转,林风再睁眼,居然回到了殿内。   黑雾从外面飞来,又一次投入到水镜中,水镜中顿时显现出李琪再次弹劾林风冯相,却因李齐爆出林风真实身份的一幕。   看着镜中皇帝抱着林风喜极而泣,镜外,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而他身旁,少年和少女则欣喜万分,少年一时激动,居然握住了少女的手。   少女亦是激动不已,和少年握在一起,不过等反应过来,少女忙松开,侧过身脸微红,而少年,则尴尬地涨红脸,直挠头。   中年男子转头,有些促狭地笑着看了他们一眼。   少女顿时有些害羞,匆匆行礼后,捂着脸跑了。   少年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空中,林风暗骂了一句“榆木疙瘩”,就飞去看他娘了。   一路跟着他娘回到家里,他娘此时已经缓过来,在院中悠闲地秋千。   林风飘在旁边一个石桌上,手托腮,看着他娘荡秋千。   他娘年轻时果然好美,好有活力,不像最后几年,只能在床上熬日子,看着他娘如今的生活,林风觉得很是满足。   当然,如果旁边没有那个蠢萌蠢萌的大皇子爹爹就好了。   想到正在院子外面的爹,林风不忍直视,他爹好傻,一点都不会追女孩子,明明想看他娘,都不敢用正眼,一见面就只会脸红。   唉,难怪开始他开始掷铜钱总是立的,林风现在明白了,他娘大概是很暴躁地想告诉他:   别问老娘,老娘不知道!   眼前一转,林风又出现在大殿中,这次黑雾再次从外面飞来,没入水镜。   镜中出现的是不久前,赵凌案时,皇帝和冯相还有卢质几人说话的场景。   看着最后皇帝进去和冯相怔住,中年男子一反常态没有笑,而是面上有很明显的不爽,转头看着正偷偷看着少女的少年,突然抬手一个暴栗,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身离开了大殿。   少年捂着头,委屈地看着离开的中年男子,旁边少女有些心疼他,用手轻轻帮他揉了揉,说了几句话。   少年顿时不委屈了,笑嘻嘻地从袖中掏出一个自己拿木头雕的东西,红着脸送给少女。   少女愣了下,大概没想到少年突然开窍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然后少女突然一笑,反手拉着少年跑了。   半空中,林风看得瞠目结舌,正要往下追过去看看,就见中年男子不知怎么的又回来了,一抬头,正看到他。   中年男子顿时更不爽,对着他一挥袖子,“臭小子,看了这么久,该滚了!”   林风眼前一黑,瞬间掉了下去。   啊——   林风猛得坐起身来,看着周围熟悉的帷帐,和外面天已经大亮,不由眨眨眼。   他刚刚是做了个梦?   林风挠挠头,突然笑了。   想不到他娘,居然真看上他大皇子爹爹,那既然这样,他这个当儿子的就放心了。   林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欢快地穿上衣裳,打算去前面看看他皇爷爷给他娘追封的事怎么样了。   跑到皇帝寝宫,林风正碰上冯相向皇帝汇报完,从里面出来,林风乖巧地问礼后,就接着往里走。   突然,林风停下,看着冯相的背影。   中年男子就是先帝吧,刚刚突然不爽,难道是因为看到皇帝挖了他墙角?   哈哈哈哈哈哈……   *   天成十八年六月,帝下旨,追封江南林氏为大皇子妃,合葬徽陵。 第84章   傍晚, 宽阔的长江水道,两艘官船在其中平稳的行驶。   其中一艘船的甲板上,两个穿着青色官袍的官员相对而坐, 面上摆着几个小菜,正一起小酌。   “王司马,你我兄弟两人也算有两年没见过了, 想不到这次进京上贡, 能正好碰见,真是缘分啊!”   “田司马所言甚是,咱们虽然都在两川,可一个东川一个西川, 中间隔着个剑南道,真是咫尺天涯, 幸亏这次中原圣上给皇长子追封皇子妃, 又多了一个皇孙,咱们两家节度使派咱们带贡品入朝道贺,要不你我兄弟还不知何时见面。”王司马爽朗地笑道。   田司马也很是高兴, 本来以为自己单独跑一路, 谁想到半路碰上个作伴的, 这次漫漫水路, 终于不用无聊了。   两人喝了一阵酒, 聊了一会各自的风土人情,田司马好奇地问:“这次你们东川节度使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王司马都带船到这了, 也没有隐瞒,喝了一口酒, 笑着说:“我们东川自然不比你们西川富, 不过论矿你可比不上我们, 所以这次金、银、铜,我们都带了不少,我家使君前儿还得了一对白璧,正好奉上给已故的大皇子大皇子妃。”   田司马听了立刻赞道:“你家使君好心思,这礼一献上去,定然可使皇帝龙心大悦。”   王司马客气地说:“过奖过奖,我家使君,也是有着在皇孙面前博个彩头的意思,毕竟如今皇帝如此大张旗鼓追封大皇子一脉,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总得先结个善缘嘛!”   田司马点头,“我家使君也是这个意思,这次特地让为兄带了绢万匹,绫罗绸缎各千匹,另又特地让宫中织匠精心为大皇子大皇子妃做了一套素锦,还有皇帝皇后皇孙都有孝敬。”   田司马顿时羡慕不已,“果然是大手笔啊,也就你家使君,能眼睛不眨地拿出如此多的绢和绸缎,这份厚礼送上,定然能拔头筹。”   “哪里哪里,你家使君也不相上下嘛!”   两人正客气着,船上的一个偏将走过来,抱拳,“两位大人,再到前面就是江陵了,那是南平王的地盘,咱们要不要绕行?”   两人一听到南平王,顿时皱眉,可听到绕行,更是皱眉。   这南平王,乃是荆南节度使高季兴,是当初和朱晃、老晋王一起逐鹿天下的节度使之一,只不过人家老晋王也好,朱晃也罢,都是有实力争天下的,而这高季兴,兵少将少,别说争天下,统共就三州之地,出自己地盘都勉强,所以这家伙一直有心无力,只能窝在自己地盘当土皇帝。   只不过这家伙占得地盘虽小,却是个好地方,乃是“七省通衢”的江陵,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但凡走水路,就得打这过。   这高季兴,偏生是个顶不要脸的,明明是节度使,却干劫匪的勾当,但凡过往的船只,他都派兵打劫,有时还甚至扣下要赎金,靠着这个,发家致富起来。   所以如今两个司马一听马上要到他的地盘,自然紧张起来。   田司马看着偏将,“这要绕行,路远么?”   偏将回道:“倒也不是路远不远的问题,如今走的是水道宽阔平稳,贸然绕路,其他几条支流,只怕都没这水道好,咱们的船又大,万一不小心搁浅,只怕……”   田司马看着王司马,“贤兄,这次你带了多少人手?”   王司马知道这是要紧关头,就实话实说,“五百精锐。”   田司马听了微微放心,“我这也带了五百精锐,都精于水战。”   王司马和田司马对视一眼,他俩家要加起来,就是一千精锐,两家又都是配备齐全的官船,这和高季兴硬抗肯定不行,可若小心些,躲他打劫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田司马转头问偏将,“若真遇上南平王手下的劫匪,咱们能甩得掉么?”   偏将估摸了一下,“若只是突围逃跑,末将有七八分把握。”   水战不同陆战,只要船好,横冲直撞想要拦住很难,所以逃跑一方反而占天然优势。   田司马和王司马听了放下心来,王司马说:“那我把我船上偏将也叫来,你们商讨一下,要真遇到不对,咱们不要纠缠,突围出去,只要过了江陵,那就是中原朝廷的地界,自然有人接应咱们。”   说着,王司马叫旁边随从叫来自己船上偏将,两船彻底编成一队,才向江陵驶去。   这一段路,两人万分小心,就想着能快点过去,可想什么怕什么,才刚入江陵边界,远远地,就看到几艘快船。   两船偏将心中一凛,知道这是遇上了,忙让船上的军士小心护卫。   很快,船离几艘快船越来越近,等到快看清对方船上的人时,两个司马让船上挂起了送贡品的旗帜。   此次皇帝给大皇子追封大皇子妃,认回皇孙的事世人皆知,各地节度使都送贡入京,要是打劫了这些贡品,就是和朝廷为敌,和皇帝为敌,两司马估摸着高季兴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与朝廷为敌。   毕竟这家伙再土皇帝,名义上,也还是朝廷封的南平王。   果然,看到官船上一打送贡品的专用旗号,对面快船上瞬间一阵骚乱。   王司马和田司马松了一口,然后相视一笑,对方果然还是忌惮朝廷贡品的。   带着这样的心情,两人甚至还开始吐槽:   “当初伪梁皇帝厉害时,这高季兴巴结梁朝,后来先帝得了天下,这姓高的又第一个投降巴结先帝,还亲自跑到洛阳给先帝道贺登基,弄得先帝都没好意思弄死他!”   “先帝当初怎么没弄死他,也给江上少一祸害!”   “他第一个带头投降的,如果弄死他,其他节度使还哪敢降啊!”   “真是便宜这家伙了!”   田司马和王司马越说越觉得这高季兴定然是怕了朝廷,要不怎么看他们一打旗帜就吓成这样。   就在船快靠上去时,快船上走出一个人,站在船头。   田司马王司马定睛一看,瞬间失色,“南平王!”   南平王高季兴正站在船头,不过他这次却没让手下上来劫船,反而大声问:“此次来得是何人?”   田司马和王司马忙说:“下官等乃是两川节度使司马,奉我家使君之命,送贡品入京,贺陛下喜得皇孙,同时为先大皇子大皇子妃奉礼。”   “原来是这事,这事本王知道,你们既然是送贡品的,那本王就不为难你们了。”   田司马和王司马顿时松了一口气,忙行礼,“多谢王爷。”   同时心中觉得暗爽,想不到这南平王平日看着嚣张,却是个欺软怕硬的,如今一见他们送贡品给朝廷,登时就软了。   不过这南平王倒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南平王看着两个司马,笑着说:“你们既然是上贡的使者,到了本王的地界,本王也不好怠慢,这样吧,本王让手下司马略备薄酒,陪你们吧,也省得外人说本王失礼。”   说完,南平王就进船了。   王司马和田司马对视一眼,如果是之前,两人肯定心存顾虑不敢去,可现在,两人发现南平王确实顾虑朝廷,又觉得南平王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干戳皇帝眼皮的事,就让船停下。   不一会,一艘快船过来,上面站着南平王的司马,王司马和田司马也再没有怀疑,就跟着上了快船。   南平王的司马果然准备了一桌酒席,王司马和田司马客气了一下,就坦然入座,和南平王的司马小酌起来。   三人一直喝到天黑,看着时候不早了,王司马就笑着说:“多谢贤兄款待,我们两人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   南平王的司马正喝着酒,听了放下杯子,笑着说:“两位只怕是走不了了。”   王司马和田司马一惊,就要起身,却听到唰得一声,被两把宝剑架住脖子。   紧接着,就听到身后官船喧哗声大起。   官船被劫了,两人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   是谁给他们的错觉,南平王怕朝廷,又是谁给他们的错觉,南平王是个聪明人?   南平王,是个彻头彻尾见钱眼开的劫匪!   南平王,你打劫不讲武德!   ……   洛阳   两川节度使上贡朝廷的贡品,在江陵被劫,如一道雷,直接炸翻了朝廷。   尤其是皇帝,得知给自己儿子儿媳孙子的贡品被劫,更是大怒,直接召两枢密使、三宰相和石驸马进宫,商讨此事。   端明殿   皇帝沉着脸,看着手中的八百里加急。   面前,坐着来得几个重臣,旁边,还有个林风。   毕竟其中有一部分贡品是送给他的。   皇帝把纸往桌案上一丢,“这次高季兴那个混蛋劫贡品的事,你们怎么看?”   段枢密使和副枢密使对视一眼,首先开口,“这家伙,是料定现在朝廷不愿意轻起战事,才如此嚣张!”   副枢密使点点头,“这些年,南平王胃口也越来越大了。”   皇帝自嘲地笑笑,“这是看朕年纪大了,知道朕上不得马了,又觉得山高皇帝远,就可着劲作死!”   冯相几人笑了笑,冯相说:“山高皇帝远倒是真,可陛下上马还是没问题的。”   皇帝摆摆手,“朕知道自己的情况,不服老不行,只是这次,朕却不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朕打算打。”   众人一惊,自从皇帝这几年体弱多病后,除了边关抵御契丹,朝廷已经好几年没动兵戈了。   段枢密使看着皇帝,“这高季兴,不过是一劫匪……”   皇帝摆摆手,“朕不是因为这次的事生气,一时意气用事就要出兵。”   冯相看着皇帝,“皇帝是担心两川节度使?”   皇帝叹了一口气,“当年先帝用自己麾下精锐,组成了征西大军,远征蜀国,三十三天下蜀国,却在准备带蜀国国库出蜀时,朕登基称帝了,那些征西的将军,一部分回来降了朕,一部分却因怕回来因先帝心腹被朕忌惮,而留在了两川,两川节度使就是如此,这么多年,两川节度使都对中原朝廷阴奉阳违,贡品不上,赋税不缴,如今这次却积极上贡,未必不是两个节度使年纪已大,有叶落归根之意,朕这次若不打,不给他们看看朝廷的实力,外人就会以为朝廷弱了,到时两位老将军,只怕就不是想落叶归根,而是自立为王了。”   两枢密使相互看看,点头,“陛下说得有理,这一仗该打。”   三个掌兵权的一致同意后,那就是打的问题了,皇帝看向石驸马,“石郎,这一仗意义非凡,朕不方便御驾亲征,还是你去吧!”   石驸马点头,“是,岳父。”   皇帝对自己女婿打仗本事还是有信心的,笑着说:“你为主帅,去打姓高的,绝对不成问题。”   石驸马突然说:“岳父,小婿可否另推荐一人为主帅,小婿觉得他为主帅,比我更合适。”   皇帝惊讶,“是谁?”   石驸马转头,看着林风,“小婿想请陛下让皇孙做主帅,小婿为副。”   段枢密使和副枢密使转头看着林风,立马赞同,“陛下,臣等认为驸马所言在理。”   冯相和另外两个宰相也笑着点头,“石驸马所言甚是。”   皇帝恍然大悟,赞赏地看着女婿,“既然如此,这次就让风儿挂帅吧!”   林风一脸懵逼,看着全都好像说好了的众人。   等等,刚才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就他挂帅了! 第85章 (一更)   石驸马刚走出端明殿, 后面就传来林风的声音,“姑父,等等我!”   石驸马停下, 转过身。   林风跑到石驸马面前,“姑父,你怎么和皇爷爷说让我当主帅, 我最多才领过一千兵马, 你让我当你一个偏将都有些不够格,怎么能当主帅呢!”   石驸马拍拍林风肩,“放心,还有姑父呢!”   林风听懂了石驸马是说他当副帅, “可这对你不公平啊,你出了力, 打了仗, 功劳却算在我头上,这算什么事啊!”   石驸马笑了,“姑父南征北战这么多年, 如今已经是节度使了, 再要功劳也没多大用了, 还不如给你, 你还年轻, 需要战功。”   林风瞬间感动地内流满面,可也不能直接让他做主帅啊, 他真怕担不起啊!   石驸马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也不必觉得压力太大, 历朝历代, 皇子皇孙跟着大将出征的不在少数, 都是将为副,二皇子当年也跟着安枢密使过。”   林风睁大眼睛,“那后来呢?”   “那位安枢密使没打赢!”   林风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哈哈,那他岂不是没占到。”   石驸马也觉得有些好笑,“放心,我打江陵还是有把握的。”   林风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石驸马摸摸他头,“姑父知道,其实这次带上你,也是岳母和你姑姑的意思。李家以武起家,你身为李家儿郎,应该是天生的将帅。”   林风瞬间亚历山大,心道二皇子三皇子不也没成为将帅么。   不过石驸马都把他奶奶和姑姑搬出来了,林风到底不好再推辞,就说:“那等出征后,就辛苦姑父了。”   石驸马拍拍他,转身走了。   林风暗暗给自己打气,不慌不慌,就当跟着他姑父去实习。   大学里不也没学工作后的知识么,毕业后还不是实习几个月就干得好好的。   不就一个大帅么,他也行!   *   江陵   高从诲匆匆从外面赶回来,正看到他爹在王宫中,正抱着一对玉璧对着灯欣赏。   高从诲一把夺下他爹手中的玉璧,看着玉璧上的细小印记,顿时两眼一黑。   “爹,你真抢了给两川节度使给皇帝的贡品!”   “哎哎,小心我的玉璧,你这孩子,怎么一来就毛手毛脚的,你不是在峡州么,怎么突然回来了?”高季兴忙抢了回来,小心看看,发现没磕着才松了一口气。   “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想着玉璧,”高从诲简直无语,“爹,你知不知道你闯大祸了!”   “什么大祸,不就抢了两船贡品么,以前又不是没抢过,上次吴国的船经过,你不还和爹一起干得么!”   “吴国是吴国,那能和中原朝廷一样嘛!吴国离咱中间还隔着中原,就算咱们抢了,他又拿咱们怎么办,可中原就在咱北边啊,你抢了贡品,这不是给朝廷把柄么!”   “给他把柄又怎样?”高季兴不在乎地说,“中原皇帝已经老了,他难道还能为贡品这点小事来打咱?”   “爹,这次的贡品不是小事,两川节度使这么多年一直对中原朝廷阳奉阴违,这是头一次主动上赶着,朝廷肯定重视万分,您却在这时候劫了贡品,这不是戳马蜂窝么!”   “可是这次贡品实在丰厚得令人眼馋啊,你知道么,光绢,我看了一眼,就上万匹,更不要说上好的绫罗绸缎和矿石。”高季兴眼中闪过一丝迷醉,本来他还有些顾忌,可看到船只吃水那么深,他就忍不住劫了,果然都是好东西。   高从诲简直不想给他爹说了,直接甩手出去,“你也知道它值钱,怎么没想它越值钱越催命!”   高季兴嗤笑,“难道中原皇帝还真能打来不成,他那年纪,还上得去马么,要是他不来,把手下的兵交给别人,他一把年纪了能放心么!”   高季兴摇摇头,接着玩他的玉璧。   谁想到没过几天,高季兴就收到消息,中原朝廷准备出兵,攻打江陵。   高季兴瞬间慌了,也不玩玉璧了,忙叫人找他儿子来。   “怎么就突然出兵了呢?”高季兴在屋里转圈。   “你劫了人家的贡品,人家出兵不是正理么!”高从诲掀开帘子进来,没好气地说。   “可他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敢把兵权撒手给别人,这心也太大了吧!”高季兴之所以笃定皇帝不会派军队来,就是觉得有先帝那个前例,皇帝势必会紧紧抓着兵权,可没想到,皇帝居然真敢。   “咱们江陵毕竟不是两川,也没剑门关,易守难攻,当年先帝是倾自己全部精锐,才一个月灭蜀,而如今,只怕朝廷随便拨十万兵马,你我父子只怕就够呛。”   高季兴行了,顿时拍手,“失算,失算!”   高从诲翻开个白眼,真想说他爹一句,您那不是失算,是钱迷了眼。   不过如今他和他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后悔也没用,还不如想想办法。   “爹,你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打听这次挂帅的是谁了……”   正说着,外面一个内侍匆匆进来,呈上一只信鸽。   高从诲接过信鸽,从它腿上拆出信,打开一看。   “难怪了,中原皇帝会这么痛快出兵,爹,你知道这次挂帅的是谁,是那位刚刚认回来的皇孙。”   高季兴瞬间兴奋起来,“我说呢,那老家伙怎么会舍得把兵权给外人,不过这皇孙,还是个毛孩子吧!”   “可他的副帅,是长公主驸马!”   高季兴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是石驸马?!这石驸马当初跟着皇帝南征北战,是难得一见的悍将,偏生又熟读兵法,作战有勇有谋,皇帝登基后,更是独当一面,多次挂帅,这样的人,就算没那个皇孙,咱们江陵也吃不消啊!”   高从诲反而有些不同想法,看着上面的主帅,又看了看副帅,嘴角勾了勾,“一个石驸马咱们是吃不消,可再加上一个皇孙,却未必吃不消。”   高季兴看着儿子,“你的意思是?”   “石驸马带着皇孙,是想让皇孙跟着来捡功劳,可皇孙才半大的孩子,小孩子嘛,难免年轻气盛,你说他要是看到军中都以石驸马马首是瞻,他说话却无人在意,他能看石驸马顺眼吗?”   高季兴顿时反应过来,也笑了,“是了,军中可不光看身份,他在宫里是万人宠爱的皇孙,可在军中,看得是战功,哪怕石驸马为副,将士也肯定听姓石的。时间一长,到时第一个容不下石驸马的,只怕是他这个主帅吧!” 第86章 (二更)   出了洛阳的官道上, 石驸马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往前走。   林风骑着马跟在石驸马身边,仔细观察着石驸马如何行军,如何调兵。   在大多数人眼里, 打仗就是带几万人马, 呼啦一下拼一场,可实际上, 绝没有这么简单, 不说各种兵法、阵法,甚至都不说打仗, 就说最基本的行军, 这里面都是有大有学问的。   把一个人从洛阳带到江陵容易, 只要拽着别走丢就行, 可把几万人马从洛阳带到江陵, 光怎么走、到哪扎营、什么时候埋锅做饭、军队补给怎么保持顺畅等等,就一大堆的问题。   而这些,在书中都是没有的。要想会,要么自己亲自领兵, 一路摸爬滚打,最后无师自通, 要么有个前辈带着, 多加观察仔细学习,把前辈总结好的精华化为己用。   林风自然不是那种放着捷径不走给自己增加困难的人, 所以一路上跟着石驸马, 看着石驸马如何行军扎营, 他都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石驸马见林风如此好学, 也十分真心地倾囊相授, 甚至连平日处理军务时,都带着林风。   这日,军队扎营后,石驸马带着林风绕着军营一圈,教林风看什么样的地形适合扎营,教完后,石驸马还要忙别的,就让林风自己回去。   林风就悠哉悠哉地往自己帐篷走。   走到帐篷前,林风就听到有几个人小声在他帐篷后说话。   林风不由听了一耳。   “咱们皇孙殿下还真是好学,自从离了京,一路上都在认真跟着驸马爷学如何行军打仗,这一路上,定然收获不少。”   “是啊,看着皇孙每日兴致都如此之高,想不到皇孙原来对行军打仗有兴趣。”   “皇孙确实好学,不过驸马爷也有些太傲了,皇孙毕竟是主帅,驸马爷是副帅,可这一路上,我怎么瞅着什么事都以驸马爷为尊,皇孙却被闪在一旁,成了陪衬,就算驸马爷战功赫赫,可皇孙毕竟是主子,驸马爷也有些太轻慢了吧!”   “没有吧,皇孙年纪毕竟还小,又是头一次领军,驸马爷在旁边扶持也是应该。”   “可再扶持,也得分主次,皇孙再小,那也是君。”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   林风不由停下,往后面一瞅,就看帐篷后面有几个小太监在一边干活一边说话。   林风隐约记得,这是宫里见他出宫,按规矩给他带的内侍,只不过他不愿在军队里搞特殊化,就没带在身边,而是让他们自己在后面搭了个帐篷,平时干些杂事。   看到是小太监,林风就没再在意,这些小太监自小呆在宫里,从小争权夺利惯了,心思也复杂,林风心想等打完仗回去,还是退给内侍省吧,省得麻烦。   林风也没当回事,就掀开帘子进去休息了。   第二天,大军休整了一夜,继续赶路。   林风骑着马,和石驸马并排一起。   只是林风是自己悠哉悠哉骑着马,而石驸马则是一会忙着见掌书记、行军司马,讨论大军后勤问题,一会会见自己的偏将,商讨军情。   如此一对比,就显得林风特别闲。   结果等中午休息时,就有个小太监端来水,要给林风擦脸,同时愤愤地看了一眼石驸马。   石驸马正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没注意到这边,林风却微微皱眉,“行了,不用伺候,我自己洗一把就行了。”   说着,林风直接走到河边,和其他将士一样,直接捧水洗脸。   小太监正要说得话,顿时被噎在嗓子里。   而等这个小太监再要凑到林风面前时,林风已经和河边的一群将士勾肩搭背,去吃饭了。   小太监很是郁闷地把盆一端,不甘心回去了。   又过了几日,大军终于经过几天长途跋涉,离江陵还有百里,石驸马为了防止士兵远到而来疲惫,就下令就地驻扎,修养几日。   因为马上就要打仗了,石驸马更忙,帐篷里掌书记、行军司马、偏将天天进进出出,而林风因为没有什么实际的军务,自然没有人来。   这天,林风早晨起来,那日端水的小太监又端着一盆水进来。   林风早晨起来懒得出去洗脸,这次倒没拒绝,就伸手接过小太监拧得帕子,擦了擦脸。   小太监大喜,忙仔细伺候林风擦脸擦手,又替林风拿来衣裳。   林风就张开胳膊,小太监替他穿上。   小太监一边帮林风系腰带一边仿佛随口说:“这军中艰苦,实在辛苦小殿下,小殿下以前在宫里,那都是宫女太监一群的伺候,如今却只有小的一个人,小的实在心疼殿下。”   如果是一般人,听了小太监这么说,肯定心里暖暖的,觉得这小太监满心里都是主子,可偏生林风是个神经大条的,听了小太监的话屁感觉没有,反而一大早就听到这小太监唠唠叨叨的,有些烦,心想:要不是他早晨有些懒,懒得洗脸,懒得穿这么繁琐的衣裳,才不让这小太监进来呢!   小太监把前奏说完,就说道正题了,“殿下这里就这么几个人伺候,要不要再向石驸马要几个人?”   林风愣了一下,“要人?”   “小的只是见小殿下这里人少,怕您受委屈,您不知道,石驸马那天天人来人往的,可热闹了。”   林风不解,“你搞错了,姑父那里不是伺候的人,是手下和偏将。”   小太监就等林风说这句话,故作惊讶,“原来驸马爷帐篷里的都是手下和偏将,不是伺候的人,奴婢见识浅薄,让殿下见笑了,不过既然是手下和偏将,殿下不才是主帅么,那些手下和偏将,不应该来殿下帐中议事么,怎么都跑到驸马帐中了……”   林风此时再迟钝,也听出了小太监话中的挑拨之意,顿时沉下脸,“军中的事,是你该插嘴的么,还不滚出去!”   小太监慌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这就滚!”   说完,小太监端着盆跑了。   等小太监跑出帐篷,脸上的慌张顿时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得意地笑了笑。   他都这么说了,只要这小皇孙心里有一点芥蒂,就不会不对石驸马介意。   帐篷里,林风却是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暗骂内侍省挑人不行,挑了搅事精。   等回去,他就把人丢回内侍省,并且好好训训给他挑人内侍省官员。   ……   当天夜里,自觉完成初步任务的小太监,偷偷从自己住的帐篷出来,放飞了一只信鸽。   林风帐篷,林风正翻来覆去饿得睡不着。   林风正是十七八岁长身体的时候,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时候的,尤为能吃。   以前在宫里,有皇后奶奶和一群宫女姐姐天天投喂,还不觉得,可出了宫,进了军营,和士兵们一起吃,林风就发现他有些吃不饱了。   或者说不是吃不饱,而是吃了很容易饿。   偏生林风又不好意思搞特殊化,给自己开小灶,所以每每到晚上,就有些难熬。   就在林风巴巴嘴,想着宫里宫女姐姐给他做的各种点心时,耳朵突然一动。   有鸟!   林风立刻一扯帐篷,头从帐篷里伸出来,就见黑色的夜里,一只白色的鸽子正往天上飞。   这紧致的翅膀,这鼓胀的鸽胸脯,这矫健的鸽大腿……   林风瞬间口水直流,两眼放光的看着空中的鸽子,这是一盘活得烤鸽肉啊!   林风手比脑子快,立刻一把抓起旁边弓箭,对着鸽子射了出去。   嗖——   林风百步穿杨的箭术直中鸽子,鸽子扑腾扑腾从空中掉下来。   林风一把抓住,捧着手中鸽子,喜滋滋地去了旁边小树林。 第87章 (一更)   林风抱着鸽子, 去了旁边小树林后的河边,熟练地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就开始挖坑捡柴弄起篝火,然后就提着鸽子到河边拔毛。   拔着拔着, 林风突然发现了鸽子腿上有个铜制小信筒, 这才知道自己射得是一只信鸽,而不是普通的鸽子。   林风忙心虚地把信筒藏起来, 三两下把信鸽开膛破肚洗干净, 拿到火堆上烤起来。   信鸽也是鸽,只要是鸽, 就能吃!   至于有没有带信, 他射之前又不知道。   都怪这鸽子, 他肚子都这么饿了, 它还在他眼前乱飞, 活该进他肚子。   如此一想,林风也不再纠结信鸽不信鸽的问题,开始专心烤起来了他的夜宵。   林风的手艺不错,不一会, 鸽子就被他烤得浑身焦黄,满身流油, 林风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嗯,除了肉有点硬, 完美!   美滋滋把一个鸽子吃得只剩骨头, 林风打了个饱嗝, 这才掏出铜筒, 打算看看是哪家倒霉蛋的鸽子被他吃了。   要真是有什么信件, 他既然吃了人家的鸽子,大不了派人帮人家送去好了,顺手再赔个鸽子钱。   林风如是想,就打开小铜筒,抽出里面的纸卷,对着篝火的光一看。   看清楚纸上的字,林风猛然睁大眼睛。   ……   中央军帐   石驸马正和几个偏将坐在沙盘前,分析这次出兵的路线,就看到林风一脸兴奋地大步进来。   “姑父,姑父,我有重大发现!”   石驸马停下要说得话,看上林风,“什么发现!”   林风三两步跑到石驸马身边,伸手递给他一张纸条。   石驸马接过来一看,顿时眼一缩。   石驸马挥手让几个偏将下去,然后问林风,“你这是在哪发现的?”   林风就将这几天有意无意听到的流言,再加上那个小太监的挑拨,还有今晚上无意间发现的这只鸽子,和鸽子上的这封信都讲给石驸马听了。   石驸马听了顿时大怒,这计策好生歹毒,虽然简单,却正中命脉,要是林风这孩子稍微心胸狭隘点,这一趟出来,他不仅落不得好反而凭生个仇敌。   幸好,这孩子是个拎的清的。   石驸马又是欣慰又是庆幸,同时也对那背后之人深恨无比,就问林风,“那个鸽子呢?你给我我让人查一下,信鸽这种东西,没那么容易养,更别说偷偷带在军中,这次让我也查出是谁,我定然扒了他的皮。”   石驸马发狠说完,却见林风一脸尴尬地看着他。   石驸马不解,“怎么了?”   林风犹豫了一下,“那鸽子,只怕没了。”   “没了?难道是飞跑了?”   “哈哈,那倒没有。”   “那怎么会没了?”   林风突然打了个嗝,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肚子,“它在这里。”   石驸马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风,“你把它吃了?”   林风挠挠头,“半夜,实在有点太饿,鸽子味道又不错。”   石驸马眼前一黑。   他头一次觉得,他不用去打仗了,他只要回京,就会被丈母娘和媳妇拍死。   他侄子在他军中,已经饿得连信鸽都不放过了,这是饿到什么程度啊!   ……   石驸马用了一夜,还是查清楚了鸽子的来源,毕竟鸽子是活物,需要喂养,又会咕咕叫,想在大军中偷偷藏着压根不可能,唯一能藏的地方,就是军中养信鸽的地方。   因为只有这个地方养鸽子,才不会被怀疑,而多一只少一只也不容易引人注意。   所以石驸马把几个养鸽子的仆役拿下来一拷问,没一个时辰,就有一个养鸽子的仆役招了,说他是收了钱,替别人偷偷在里面混了三只别的鸽子。   而这三只鸽子,是临出发前一个黑衣人交给他的,并且给了他三锭金子。   而这三只鸽子,后来被一个小太监取走了一只。   石驸马明白,这只,应该就是进了林风肚子那只。   从仆役话中,石驸马也明白,那个黑衣人应该才是幕后人手,而这个仆役和这个小太监,应该是被高价收买的。   毕竟无论这个仆役,还是小太监,都是被临时拨来的,这次出兵又比较急,想安插人手没那么容易,不过要是花钱收买,那就容易了。   那现在就来了一个问题,到底要不是抓这个小太监,然后顺藤摸瓜,把黑衣人找出来。   石驸马就和林风商量这事。   林风却觉得没必要,这黑衣人虽然不确定是谁,可他的主子却很确定,肯定是他们要打的南平王,既然如此,不如留着他们,反而可以传递点错误消息。   石驸马也是这么想的,如今他和南平王交战,虽然无论兵力还是后援,对于远胜南平王,就算直接对战,也胜算很大,可打仗毕竟是消耗,能减少一点是一点,若能让对方轻敌,那自然更好。   所以石驸马也决定不声张此事,直接找了借口说军中信鸽无故死亡,仆役喂养不当,才把仆役关起来,然后就换了几个仆役喂养鸽子。   *   小太监前一天晚上放了鸽子,正心里想这次对方能给他多少钱,却没想一觉醒来,就听到鸽园出事了。   行军司马以鸽园管理不当,造成信鸽无故死亡,突然把鸽园的仆役都换了。   小太监顿时有些慌,怀疑是不是自己暴露了。   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天,却没听到任何风声,小太监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然后就听到小皇孙叫他,说他服侍的不错,让他到帐篷里伺候。   小太监顿时忘了担忧,在众小太监的羡慕的目光中,去了林风帐中。   帐中   林风斜倚在榻上,面上有些不高兴。   小太监小心走过来,“殿下,小的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林风随口问。   小太监忙回道:“奴婢小安子。”   林风有些诧异这家伙也姓安,不由想起留在冯相府的小安,那小家伙不是太监,没法进宫。看来他下次得和皇帝爷爷说一声,把人要回来。   毕竟人家小安虽然傻了点,可心思单纯,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林风忍下对小太监的厌恶,对小安子说:“你上次服侍的不错,以后就在这帐里,伺候本殿下梳洗吧!”   小安子大喜,“奴婢一定好好伺候主子。”   小安子说完,就凑到林风身前,殷勤地给林风捶起腿。   林风觉得有些束缚,就躺平了,让他捶。   小安子一边给林风捶腿,一边小声说:“奴婢刚刚叫小殿下有些不高兴,可是遇到了什么心烦的事?”   林风听了有些生气地说,“还不是你那日说得,本殿下觉得你说得有些道理,就去姑父帐中,想和姑父一起听军情,可姑父却拿我当小孩子,只让我在一旁听着,也没人理我,我听了一会觉得生气,就出来了。”   小安子一听,顿时替林风委屈,“石驸马怎么这样,小殿下您虽然年纪小,可毕竟是主帅,哪有副帅在旁边商论军情,却让主帅干坐着的道理。”   “就是嘛,要不我为什么心气不顺。”   小安子忙替林风揉揉心口,“小殿下不气不气,说不定石驸马只是一时忙,没顾上小殿下,毕竟石驸马日理万机,哪能处处留心。”   小太监这么说,林风的火气反而更上来了。   “本殿下才是一军主帅,要忙也是本殿下忙,他石驸马越俎代庖的什么。”   小太监忙过来捂林风的嘴,“小殿下可别大声说,如今在军中,都是石驸马的人,小殿下要是闹起来,反而显得是您不识好歹。”   林风郁闷地不行,直接从榻上坐起来,“别锤了,本殿下出去走走。”   说着,林风出去消气了,小太监在后面看着林风,露出一丝得意地笑容。 第88章 (二更)   自从把小安子调到身边, 林风就过上了天天戏精的生活。   只要一回自己帐篷,林风就自动变脸、不高兴、吐槽两句,然后小安子定然过来点点火, 林风不高兴变成生气, 最后气得出去“消火”。   不过这仅限于在帐篷里,每次一出来, 林风不敢演了, 闷头走两圈,就“恢复”正常了。   林风此时也发现, 装“不合”这事电视小说中很常见的桥段, 在现实却不好用, 毕竟他是主帅,如果真在外面和副帅装不合, 光动摇军心这一条,就比任何阴谋诡计杀伤力都大。   所以为了不捡了芝麻丢西瓜, 林风也就只敢在自己帐篷玩玩,每天玩得自己差点精分。   不过这在小太监眼里, 却是另一个意思,就是林风已经很不耐石驸马,却因为军队都是石驸马的人,不得不委屈自己。   于是小太监点火点得更卖力了,还偷偷把剩下两个鸽子也都放了。   林风见状, 这才放下心来, 心道果然爱搞阴谋的就爱脑补,活该他误会。   只是在演戏成功的同时, 林风也有点可惜那飞走的两只鸽子。   自从吃了一只, 林风已经把另外两只也当成自己囊中之物了, 只可惜如今为了让对方传消息,只能眼巴巴看着对方飞走了。   唉,他的烤鸽子啊!   好在石驸马自从知道林风吃不饱后,生怕林风回去饿瘦了,就偷偷让亲兵去不远处的城池买了许多肉脯点心给林风,如此,林风终于不再心心念念他的鸽子了。   不过这个两只鸽子,很快也起了大用途。   江陵   高从诲拿着纸条,找到了正在宫里的高季兴。   高季兴看完高从诲手中的纸条,一脸兴奋,“想不到你这计策还真管用,这皇孙和驸马还真起了间隙。这对咱们可是大大的有利啊!”   高从诲却给高季兴泼了冷水,“虽然他们起了间隙,可从这纸条上看,也只是皇孙对石驸马不满,而且还有所克制,此次真正领军的毕竟是石驸马,就算皇孙对他不满,只怕也不影响什么,最多等事后回到京城皇孙子发难,可等那时,咱们江陵都破了,又有什么用?”   高季兴一听顿时失望,“那这可怎么?”   “儿子觉得,咱们得给他们再加一把火!”   “怎么加?”高季兴忙问。   高从诲笑着说:“你说如果连外人,都只知石驸马不知小皇孙,小皇孙会是什么反应?”   ……   大军离江陵还有百里时,南平王突然派出使者,表示服软,并且送来重礼,有议和之意。   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再加上仗还没开始打,也不存在拖延战事的问题,所以石驸马考虑了一下,还是在军中按照礼仪接待了对方来使。   中央大帐   林风作为主帅,坐在正中间主位,旁边,坐了石驸马,再两边,依次坐了军中偏将和一些幕僚。   趁着人还没来,石驸马小声叮嘱林风,“这姓高的一家狡猾贪婪,无论对方使者来说什么。你都不要轻易开口应许,省得对方以此为借口,得寸进尺。”   石驸马这么嘱托是有道理的,当年当今皇帝刚登基时,这高季兴就借着上贡的名,嫌自己地盘小,想索再要两个州,皇帝当时刚登基,不好意拒绝,就给了,不过给了皇帝就后悔了,没两年又凭武力夺回去了,可这事也给朝廷一个很深的印象,就是这姓高的,就是个泼皮,见便宜就沾。   林风听了点点头,“姑父放心,等会你说,我不随便开口。”   过了一会,一个接待的偏将来报。   “殿下、将军,南平王使者到了,来得是梁震。”   石驸马听了精神一震,对林风低声说:“这梁震是高季兴的头号智囊,高季兴志大才疏,早年能拿下江陵,并将江陵治理的如此繁华,多靠此人,你等会要小心此人,此人颇会用计,防不胜防。”   林风一听,立刻打起精神,点点头。   很快,南平王使臣梁震被带到大帐。   梁震是个瘦高的老头,面上看着有些高傲,被将士领到大帐后,看了没看主位上的林风,就对着林风旁边的石驸马躬身见礼。   “南平王使者梁某,见过石大将军。”   林风和石驸马眼皮一跳,懂了,这家伙是来挑事的。   石驸马沉声说:“此次主帅乃是皇孙殿下,梁使者,你失礼了。”   梁震仿佛这才看到主位上的林风,草草拱手,“见过皇孙殿下。”   林风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免礼。”   梁震仿若未察,就直起身子,对着石驸马说:“此次我家王爷因为误扣了朝廷的贡品,惹怒陛下,陛下因此派大将军前来,我家王爷深为惶恐,愿意上书请罪,上交贡品。”   石驸马听了,冷哼一声,“误扣,南平王一句误扣就想摘个干净,说得轻巧。”   梁震躬身,“王爷自知罪大,自然不会觉得仅仅归还贡品就足以抵罪,下官来前,我家王爷说,只要朝廷退兵,我家王爷愿意再出五年赋税,用来赎罪。”   “五年赋税!”石驸马听了嗤笑,帐中的偏将幕僚也纷纷笑起来,江陵地处多条支流交汇之处,耕地极少,再加上地盘小,五年赋税能有多少,江陵赚钱的是码头,是来往船只的过路费,这高季兴出五年赋税,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   梁震看着帐中人不屑,就开口:“王爷知道这点钱可能入不了朝廷的眼,可江陵不过是三城之地,地小财弱,能拿出的也就这些,还望朝廷不要嫌弃,另外,我家王爷在下官来时特地给大将军准备了一份厚礼,希望大将军能替我家王爷美言几句。”   石驸马没想到这家伙还敢来给他送礼,就笑着说,“哦,不知南平王给本将军准备了什么厚礼?”   梁震拍拍手,手下立刻提着几个沉沉的大箱子进来。   梁震亲自打开,众人一瞅,顿时被闪得晃眼。   这几箱子,满满的都是金银珠宝。   梁震拱手,“这些金银珠宝,都是我家王爷特地挑选的,让下官送与大将军。”   石驸马看着这些金银珠宝皱眉,“你家王爷,就让你只送了本将军一个人?”   旁边林风已经脸色发黑。   梁震这才恍然想起林风,忙请罪,“还望皇孙殿下恕罪,王爷一时疏忽,等下官回去,再让王爷送一份来,定然不会少了皇孙这份,还望皇孙也在圣上面前替我家王爷美言几句。”   林风看着下面梁震,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这梁震求和是捎带,送礼也是捎带,真正想干得,就是捧着石驸马踩他。   什么见一时疏忽,忘了等回去再送一份,不就暗示他没石驸马名气大嘛,想唆着他对他姑父不满么。   好吧,他就满足他。   林风顿时戏精附身,黑着脸直接站起来,“免了,你家王爷送大将军吧,本殿下不稀罕!”   说完,林风甩手走了。   林风这一走,帐内顿时尴尬起来,尤其石驸马手下这些偏将幕僚,都担忧地看着石驸马。   石驸马好像也挺头疼,对着梁震瞪了一眼,“使者既然送到,还请回吧!”   梁震见状,也没留,拱拱手就走了。   梁震一走,帐内的偏将和幕僚就紧张地凑过来。   “大将军,这姓梁的摆明是挑拨离间,大皇孙年纪小,不经激,您快去把话给他讲开,要不大皇孙真因为这事和您心生芥蒂,可怎么办。”   “是啊,是啊,将军您快去。”   “这姓梁的该死,就知道他憋着坏,没想到这么毒。”   “大将军,您怎么还不去。”   石驸马坐在位子上,扶着额头,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前面,“不用去,殿下在那呢!”   众人回头一看。   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回大帐,正站在几个箱子前,喜滋滋地左手拿着一串珍珠,右手拿着一个金元宝。   “姑父,这南平王不愧是天下最大的劫匪,好有钱,咱们快点打下他吧,这样他的小金库就是咱们的了!”   众人:…… 第89章 (三更)   高季兴大概做梦也没想到, 他用来挑拨离间的计策没成,反而带去金银珠宝,招了林风的眼。   说起来, 林风还真有些爱财如命。   大概是前世没爹没妈,一路自己摸爬滚打, 好不容易毕业能赚钱, 没几年又背了房贷,所以在前世的林风,一直比较缺钱。   到了这世, 虽然他吃穿不愁,可之前的习惯毕竟已经养成了,所以哪怕如今, 林风仍然忍不住“见钱眼开”。   而今天,高季兴偏偏拿这么多钱放在他眼前, 这不,就被林风惦记上了。   石驸马听着林风说得, 哭笑不得, “我倒是想快点打下来, 可也得开打再说,如今,还得看看朝廷什么意思。”   对哦, 如今南平王放下身段求和, 无论他是真求和还是假求和,这事都得先上报朝廷。   石驸马叫过自己掌书记,让他把南平王使者说得些成奏章, 送往京城。   *   江陵   梁震回到城中, 一进宫, 高季兴和高从诲早已等待多时,忙迎上来,“先生,怎么样?”   梁震笑道:“那皇孙,见我们只给石驸马送礼,当场气得甩袖离开了。”   高季兴和高从诲顿时兴奋地不已,高季兴不由夸儿子,“还是我儿的主意好,轻轻松松几箱金银珠宝,就让那主帅和副帅的不合摆到了台面上。”   高从诲也有些得意,“如此一来,定然会动摇军心,大大牵制石驸马。”   梁震看着兴奋地父子俩,却没有那么乐观,“王爷,敌军虽然主帅和副帅有隙,可战场上,毕竟还看实力,这石将军昔日就勇猛过人,有勇有谋,要真打起来,还是咱们吃亏,王爷还是得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高季兴却没当回事,“ 他们主帅和副帅不合,大皇孙身为主帅,未必愿意看着石驸马立功,盖过他去,我和诲儿再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有法子激得大皇子自己领兵,要是他领兵,一个半大的毛孩子,本王还不手到擒来。”   高从诲在旁边附和:“儿子也是这么想的,爹咱们还商量一下吧,儿子觉得那大皇孙很容易被激怒,咱们不如……”   梁震看着已经开始商量的两人,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自己离开。   等走出王府的大门,梁震回头,叹了一口气。   王爷和世子只想着用阴谋诡计取胜,可打仗这事,应该是兵力和计谋一起,相辅相成,天下哪有光耍手段就成的。   梁震忧心忡忡地走了。   ……   林风这边,经过上报,几日后,朝廷传来决定:   如果南平王真心悔过,愿意彻底归顺朝廷,可以谈,否则免谈。   这个归顺,可不是以前名义上归顺一下,而是南平王愿意交了江陵,父子俩上京,再做安排。   这个消息一到,石驸马就让人传信给了高家父子,高家父子想也不想拒绝了。   想也是,高家父子在江陵做土皇帝这么久,怎么甘心就随便丢了江陵,再说高季兴也是因为有江陵才是南平王,没了江陵,他这个南平王也算名存实亡了。   高家父子既然拒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两方就开始准备开打。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高家父子来了个骚操作。   高家父子递来个战书,上面写得统帅名字是林风。   林风看着战书,当场气笑了,送礼故意想不着他,打仗却想着让他上场。   想凭一张纸使激将法,简直是做梦。   高家父子想让他上场,他偏不上场!   再说,如今又不是春秋战国时期,打仗还递战书,如今是想什么打什么时候打,这高家父子脑子是多逗,才觉得他是那种迂腐之人,会遵守这一套。   所以林风毫不犹豫把指挥权全权给了石驸马,至于他,他打算这次跟在石驸马身边好好观摩一下他姑父如何调兵遣将,攻城略地。   于是,就在高家父子在江陵城外摆好阵仗,满心期盼着林风能亲自挂帅,手忙脚乱领兵前来时,却迎来了石驸马领的大军。   高季兴高从诲父子一看不好,也不在城外对敌了,立刻带着兵一溜烟跑回江陵城,然后死守大门。   石驸马对此丝毫不惊讶,直接指挥大军攻城,在攻城一天后才石驸马发现江陵城高墙后,强攻损伤有些大,就改攻为困,派兵死死围住江陵。   如此一来,高季兴高从诲父子俩就被困在江陵城,每天一睁眼,城外就是密密麻麻的朝廷军。   江陵城   高季兴和高从诲两父子面对面坐着,愁得不行。   如今他们被困在江陵城内,虽然江陵城高墙厚,朝廷军一时进不了,可时间久了,城内粮食耗尽,只怕他们也守不下去。   高季兴看着儿子高从诲,叹气,“如今悔不听你当初之言,一时财迷心窍,劫了那贡品。”   高从诲也叹气,“爹现在还说这个干嘛,如今是降还是突围,爹快拿个主意吧!”   高季兴听了沉默了,降和突围,他都不想。   降了他就得听朝廷发落,之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突围,那就是放弃江陵城,没了江陵城,他还算什么南平王。   高季兴想了想,“要不咱们求外援?”   高从诲看这高季兴,“爹的意思,是向吴国借兵?”   “不错。”   “可咱们素来和吴国不合,这个时候,人家吴国凭什么帮咱。”   “我打算送重金给吴王,并让梁震去,吴国虽然和咱们江陵不合,可同有中原大敌,我们江陵要是倒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们吴国了,唇亡齿寒,我不信吴国国主能坐得住。”   高从诲觉得他爹这个主意不错,就忙让人请来梁震,梁震听了两个主君的话,也觉得这计可行,就决定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去吴国走一趟。   于是高季兴高从诲忙准备了一份厚礼,高季兴还亲自写了份信,表示只要东吴国主愿意出兵相助,他就愿意向吴国称臣。   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梁震带着一大堆金银珠宝,在护卫的护送下,悄悄从江陵一个不起眼的废弃码头出发,靠着江河,出了石驸马大军的包围圈。   出了包围圈后,梁震怕在江上太明显被人发现,就带着这批金银珠宝改换陆路,打算往东,去吴国。   结果刚走了百里,就见到一支骑兵早已守在这里,为首的正是皇孙林风。   林风提着抢从骑兵中出来,笑着对梁震说:   “梁使者这是想去哪,不说给本皇孙补礼么,怎么把礼偷偷地要往东带,哦,梁使者是不是迷路了,不用担心,本皇孙特地在这接你,感动不?”   看着林风一脸你是不是特别感动地表情,梁震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谁他妈的要给你送礼! 第90章 (一更)   林风和石驸马围城的时候, 就考虑到高家父子可能求援的问题,毕竟任谁也不可能轻易舍弃自己守了一辈子的基业,临到头怎么也得挣扎一下。   两人估摸了一下, 高家父子最可能求援的就是吴国。   吴国离得近,又可以顺江而上, 而且兵力上够, 虽然两方有些恩怨,但在中原朝廷面前,两人真有联手的可能。   所以两人就决定派一支军队把手去吴的各条道路, 以防高家父子求援。   柿子捡软的捏,林风指挥大军肯定力不从心,可跑去拦个使者还是小菜一碟的, 因此林风就自告奋勇带兵出来了。   出来后,林风就在去吴的水路、陆路设置关卡, 然后守株待兔。   果然,才两天, 就有这么大一只兔子上门。   关键是这兔子还够肥!   林风一声令下, 手下的骑兵直接上去, 将梁震一行人捆成粽子,然后林风骑着马走到马车旁,用枪挑起马车上的一个箱子的箱盖, 顿时一箱金银珠宝映入眼中。   林风倒抽一口冷气, 这高季父子不愧是在江上打劫多年,真是暴利,看这金银珠宝, 一箱子一箱子的。   不算国库, 皇帝小金库只怕也没他有钱吧!   林风拉着几箱珠宝, 带着骑兵和一溜俘虏,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江陵城   高季兴和高从诲父子俩被困在城内已经半个月了,两人每天望穿秋水等着吴国出兵,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两人也摸不准吴国到底是不愿意出兵,还是使者在半路出了意外,就又派了几波使者。   可所有的使者都如泥龙入海,毫无动静。   高季兴和高从诲不由慌了,再这么拖下去,万一石驸马忍不住,开始攻城怎么办。   高季兴就不由又开始发挥自己的无赖本色,跑到城墙上吆喝自己要投降,可等石驸马出来,问他什么时候出来投降时,高季兴又支支吾吾。   如此折腾了两三次,石驸马也看出来,这家伙就是想拖延时间,索性也不管他,该怎么围城的怎么围城,该怎么准备攻城器械的准备攻城器械,就等着城中疲乏后,开始攻城。   只不过高季兴这无赖的样子,还是把石驸马气得不轻。   任谁被折腾两三次,泥菩萨也出火气。   而就在这时,林风又一次劫高家使者回来了。   听到高季兴这么耍无赖,眼珠子一转,就拉过他姑父,说了几句。   石驸马听了,嘴角微抽,看着林风。   林风挺起胸脯,“凭啥光他们恶心人,离间人,咱们也恶心恶心他们,离间离间他们,这样才公平。”   石驸马虽然为人老实,但并不迂腐,一想也是,就叫来亲卫,吩咐两句。   然后亲卫出去,对着江陵城大喊:“既然南平王想要降,又不敢出来,那就请世子出来一趟吧,我家大将军有令,给你们三天,如果连世子都不出来,我家大将军就直接开始攻打江陵。”   亲卫对着江陵城大声吆喝了三遍,然后就回来了。   江陵城内   高季兴和高从诲听到外面喊声,简直魂飞魄散。   他们知道石驸马素来说到做到,如果三日后他们真没反应,石驸马真会攻城。   到时以江陵和城外军的悬殊实力,如果石驸马真不计折损死命攻城,想要拿下江陵还真不是说说。   所以高家父子俩想拖得毛病又出来。   高季兴看着儿子,很是复杂,又是舍不得又是怕石驸马真攻来。   高从诲心里也慌,不过他却仗着小聪明,想出去再拖延一二,就对高季兴说:   “爹,使者久不回来,八成是在路上遇到了意外,可就算使者到不了吴国,等吴国看着咱们被困日久,为了不唇亡齿寒,应该也会出兵来援,甚至说不定如今已经在路上了,所以咱们能撑得越久越好。”   高季兴一把抓住儿子,“儿啊,你这是打算要去?可那是龙潭虎穴啊!”   高从诲却说:“儿子是南平王您的儿子,只要有您在,有江陵在,儿子就算去了,也不过被扣下为质,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儿子却能趁机拖延石将军攻打江陵,这么算来,还是利大于弊的。”   高季兴想了想也是,只要有他在,朝廷难道还敢拿他儿子怎么样,只要等他守住江陵,他儿子最多也就做几年质子,一旦关系缓和,他上书朝廷,朝廷最后肯定还是得把他儿子放回来了。   如此一想,这事倒也可行。   于是,高从诲就装着同意和朝廷和谈,在第三天晚上,从墙头坐着吊篮被放下来,然后来到林风大军中,商量和谈之事。   ……   高从诲跟着领路的偏将一路走到大帐,偏将停下,对高从诲说:“劳世子在这等一下,我去通报。”   “有劳!”   偏将进去后,高从诲就整整衣衫,想着等会进去该怎么说,该怎么说服石驸马拖延时间。   偏将从里面出来,掀开帐帘,对高从诲说:“殿下和大将军有请,世子进去吧!”   高从诲微微点头,就走进去。   结果高从诲刚一进大帐,就被林风一枪撸倒,绑了起来。   大帐中   林风拍拍手,看着被自己绑成粽子的高从诲,十分满意自己的绑人手艺。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皇孙这是干什么!”被绑着的高从诲一脸憋屈的质问,“石大将军,你就看着皇孙胡来?”   旁边石驸马,众偏将一脸木然地看着林风,默默转过头,当没看见。   林风弯下腰,笑嘻嘻地说:“我这不还没斩么。”   高从诲暗觉不好,“你要干什么?”   林风伸出两个指头,“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叫你爹立刻滚出来投降,第二个,我现在宰了你。”   高从诲听了,心里顿时嗤笑,这小皇孙还真是个半大孩子,用这么低级的威胁手段。   林风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笑着说:“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做法挺幼稚的,像小孩子过家家,可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敢做。”   林风随手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对着高从诲脖子就是一抹。   高从诲瞬间觉得脖子一凉,瞪大眼睛,然后瞬间就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杀人了——”   林风看着匕首,擦了擦血迹,“可惜,割得有点浅。”   高从诲这才回过神,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顿时瘫在地上,“你好大胆子,我是平南王世子,你居然敢要杀我!”   林风眨眨眼,“平南王世子算什么,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你要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高从诲咬牙道。   林风顿时笑了,“你只是平南王一个儿子,平南王有六个儿子,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我杀了你,平南王难道还敢出城来杀我,他要出城更好,我正好让姑父灭了他。”   高从诲一愣,“你难道不怕回去被朝臣弹劾。”   “弹劾?哈哈,你在开玩笑么,你要死了,你就是一具尸体,你觉得满朝文武会因为敌方的一具尸体和皇帝的唯一亲孙子对着干么,你要活着,别人可能还顾忌你的势力,可都死了,谁会这么自讨无趣,得罪我这个活生生的皇孙。”   高从诲看着有恃无恐的林风,头一次觉得胆寒,林风说得没错,要是他在这不小心失手被杀,林风身为皇帝的唯一孙子,最多不过被训斥两句,可他,就真活不过了。   林风拔完着匕首,用匕首拍拍高从诲的脸,“我听过你因为是高季兴的长子,从小就受尽高季兴疼爱,也被立为世子,你虽然有五个庶出的兄弟,可你爹却素来偏心你,所以你也对你爹孝顺无比,绝对不会背叛你爹的。   不过,你有没有想到,万一你今天死在这,你爹会怎么样?   你爹打不过朝廷,如果他急于替你报仇,一从江陵城出来,我姑父就能灭了他,一劳永逸。   如果他强忍悲痛,不出来,甚至他侥幸能守住江陵,那过几年,丧子之痛一过,他说不定就慢慢把你忘了,就算忘不了,可他年纪大了,也得需要一个继承人,所以他只能从你几个庶出弟弟中挑一个当继承人,等你爹过几年再去世,你庶出的弟弟继承了平南王爵位,到时候,你那弟弟想必还挺感激我今天一匕首解决你,说不定到时还会主动向朝廷称臣呢!   所以我怎么算,今天杀了你,都是利大于弊,你说是不是?”   高从诲汗都要下来,他真后悔从城里出来了。   他算看出来了,这小皇孙一开始就没被他们忽悠打算和谈,而是打算拿他绑票。   并且如果不满意,这小皇孙还有恃无恐地可能撕票。   林风看着神色变换地高从诲,最后说了一句,“你要是劝你父亲出城投降,你父亲在江上打劫朝廷船只这么多次,名声早就臭了,不过你还好,看在你劝降你爹,献城有功的份上,我可以上奏皇帝爷爷,让他给你封个节度使,当然,肯定不是江陵的节度使。”   高从诲试探地问:“那朝廷能给我哪里?”   林风耸耸肩,“我怎么知道,随便给你一个藩镇你就偷着乐吧,难道还有你挑挑拣拣的道理。”   高从诲面色变换,要是林风真说江陵节度使,他肯定不信,毕竟皇帝好不容易打下江陵,没有再还给他家的道理,反而是林风这样的态度,倒不是假话。   他若真的和他爹献城,皇帝就算是为了名声,为了给以后献城的做榜样,也肯定不会亏待他们。   高从诲咬咬牙,“拿纸笔来,我给我父王写信。”   林风收起匕首,对着石驸马在高从诲看不到的地方比了个搞定。   石驸马和一众偏将:……   果然,对付无赖的方法,就是比他更无赖! 第91章 (二更)   在林风“真刀实枪”的威胁下, 高从诲给他爹写了封信。   信射到江陵城后,林风和石驸马也紧锣密鼓准备下一步。   林风给他皇爷爷发了个八百里加急说了这里的事,同时要一个节度使的任命。   而石驸马也分出一部分兵马, 偷偷去了吴国边境,准备拦截吴国可能的援军。   高季兴和高从诲两父子俩都是无赖,他们只要看到一点希望,肯定就不会老老实实就范,所以必须把他们的任何希望堵住。   果然, 信射到江陵城后,高季兴又装死了几天, 都等到皇帝派传旨的内侍来了,林风又逮着高从诲威胁了一次, 高从诲写了封血书,高季兴见实在没其他的路了,这才打开城门,无奈投降。   石驸马趁机接管江陵,并将高家父子俩和朝廷内侍一起送去京去,等到了京城,就是皇帝和朝廷重臣的事了。   江陵城内   林风和石驸马派人去清点库房、封存了各种记档, 两人一起登上了江陵城的城墙。   望着江陵解封后重新热闹的码头和远处碧波荡漾的江水,林风笑着说:“一个节度使换来高家父子不鱼死网破,保住这个繁华的江陵, 还是值得的。”   “自然值得, 江陵乃江左大镇, 光这几个码头, 就可抵普通藩镇的全部的赋税, 况且这还是兵家必争之地。”   林风环顾四周, 发现这江陵周围的水系四通八达,江陵正巧是交汇之处,果然无论经济和军事,都是必争之地。   只可惜高家父子太过求无本的买卖,否则多练点水军,给来往船只护航,再在码头上多收停泊费,只怕也是一大笔收入。   这高家父子还真是不会可持续发展。   林风心里正吐槽着,一个侍卫匆匆从下面跑上来。   “殿下、大将军,掌书记和行军司马让卑职请两位过去。”   “这两人不是在清点库房和官府户籍么?”林风嘀咕了一句,就和石驸马一起下了城墙,朝高季兴的王府走去。   到了高季兴的王府,林风看着眼前恢弘的宫殿,转头对石驸马惊叹,“这不是王府吧,这是个小皇宫吧!”   石驸马见怪不怪,“高季兴盘踞江陵三十年,早已是江陵的土皇帝,他一直不敢称帝只是因为地盘太小、兵力太弱,可不代表他没这个心思。”   林风看着眼前奢华的宫殿,咂咂嘴,突然发现他口中调侃的土皇帝,居然真是个土皇帝。   两人进去,林风就看到整个宫殿亭台楼阁琼楼玉宇一点都不少,而且林风越看越觉得眼熟,就问石驸马,“姑父,这南平王宫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石驸马看了一圈,“大概是因为它是仿着洛阳皇宫建得吧,当然,小太多。”   林风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眼熟。   好家伙,这南平王还真有梦想。   石驸马对林风大惊小怪有些好笑,“你出生的晚,都不知道老牌藩王当年在天下大乱时干过什么奇葩事,当年蜀地蜀王王建想要称帝,可实力不足,又怕第一个称帝招眼,就隔着几千里给当时的老晋王去信,想拥立老晋王为帝,然后他好顺势称帝,结果老晋王在卢质劝阻下没成,蜀王见劝不动老晋王称帝,想称帝实力又不够,实在不甘心,就把自己的王妃册封成了皇后,这样,他虽然是蜀王,却是皇后的丈夫,也算是称帝了。”   林风听了叹为观止,自己当不成皇帝,就把媳妇立成皇后,然后睡媳妇,就四舍五入当自己是皇帝。   一时间,林风都不知道该佩服这位前蜀王是逻辑王还是骚操作王。   有了这位一对比,高季兴居然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人家也就造了个皇帝宫殿享受了一下。   两人说话间,已经跟着侍卫走到了王府的库房。   听到两人说话声,石驸马的掌书记从里面满头大汗地出来,“殿下、大将军,快进来看看。”   两人不解,跟着进去。   结果这一进去,两人就瞪大眼睛。   林风和石驸马自认为是见过大场面的,可见到南平王家的仓库,还是被震撼到了。   一进门的第一层,就是一排排的架子,这些架子上,整齐的放着一摞摞金砖。   没错,一层楼的金砖!   石驸马上前拿出一块,看了下,对林风说:“这应该是高家父子把打劫的金器融了重铸的。”   掌书记忙凑过来,“殿下、大将军,这还只是第一层,请两位接着往下看。”   南平王府的仓库居然不是往上建的,而是往地下掏的。   林风和石驸马接过旁边护卫的火把,顺着楼梯下去,结果一下到负一层,又是一愣。   这一层,是各种瓷器、玉石、金银珠宝。   林风看到这层,可知道高家父子那一箱箱金银珠宝哪来的了。   眼前,就是一箱箱的。   林风看着这么多,也不知道是地下气闷还是怎么的,居然有些呼吸不畅。   “殿下、大将军,下面还有两层呢!”   “还有?”两人反应过来,忙拿着火把跟着掌书记走到一个偏僻的入口,然后下去。   再下面一层,居然是一层的绫罗绸缎。   看着这摆放整齐的各种布匹,看来这姓高的果然没少打劫蜀地的商船。   难怪连两川送贡品的船都敢打劫,感情是打劫习惯了。   终于,到了最下面的一层。   两人本来以为下面很暗,结果一下去,眼前一红。   居然是珊瑚树!   第四层里,错落有序的摆着大小不一的珊瑚树,最小的,有几尺高,最大的,居然有一层高。   “这高家父子是打劫了多少商船啊?”   此时,林风已经完全没有高家父子不会可持续发展的念头,唯一的想法是,打劫果然是暴富的最快途径。   这一叠叠的金砖,这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这层层绫罗绸缎,这一盆盆的珊瑚树,谁见了不心动,看看这一个库房,高家父子就塞了多少好东西,这要只是靠收税,高家父子收到猴年马月也收不了这么多。   林风突然想到一件事,忙拉过掌书记,“高家父子随内侍回京时,是不是带了很多箱子?”   掌书记明白林风什么意思,点点头,“高家父子毕竟是主动归降,又要到别的地方就藩,他们进京,搬些家产也是应当。”   石驸马也点点头,“这事咱们不好做得太过,省得让外人觉得咱们和朝廷太刻薄。”   林风看着满仓库的钱,又想到高家父子肯定挑值钱的带,瞬间心疼地滴血。   这都是钱啊,这都是钱啊! 第92章 (一更)   虽然万分心疼被高家父子带走的那些箱子, 不过林风知道石驸马说得对,还是得给人家留一线,要不就显得有点太刻薄了。   毕竟城都收了, 人家都从土皇帝变成臣子了,要再斤斤计较几箱财宝,那就有点过了。   所以林风只好收起心疼,开心地和石驸马接收南平王府剩下的财产。   林风和石驸马带着人手把南平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又在王府发现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库房, 每个库房都装着各种各样值钱的东西,到了最后, 林风和石驸马都麻木了,这高季兴在江陵三十年, 这是打劫了多少钱啊!   同时林风和石驸马也兴奋起来,按照朝廷惯例,但凡出征的将士,所获的财物,除了交八成给国库,剩下的就归将士当赏银。   如今有这么多钱,他们从上到下, 可谓是人人一夜暴富。   于是,林风和石驸马把所有财宝取出来,八成装上车, 剩下的两成直接按功绩发给此次来的将士, 整个军队, 顿时都在一片欢呼中。   几日后, 江陵迎来了朝廷派的新官员, 林风和石驸马交接后, 拉着满载的财宝回京了。   ……   洛阳 皇宫   “哎呀,我的乖孙这次干得漂亮!”林风一回宫,就被皇后娘娘搂着不撒手。   林风看着旁边的大公主和石驸马,“其实这次都是姑父在领军,我就跟着蹭蹭功绩而已。”   大公主听了林风说得,一巴掌拍向丈夫,“你姑父又不是外人,他领军就等于你领军,总之这次拿下江陵,都是咱们风儿干得漂亮。”   林风暴汗,他姑姑这卖丈夫贴侄子还干得真是顺手,幸亏他姑姑是公主,又在古代,这要放前世,妥妥地被骂伏地魔。   皇后娘娘搂着林风,看着林风出去明显黑了一圈的脸,顿时心疼,对宫女说:“快叫御膳房做桌好菜,再先拿些点心来,看我乖孙这小脸,怎么出去一趟又黑又瘦的。”   长公主看了也点头,“是啊,这小脸都看着没在宫里圆润了。”   石驸马顿时心虚了一下,忙说:“这次回来,朝廷论功行赏,小婿这份先不提,听说风儿陛下打算重新赐名,还打算加封风儿为紫薇宫使。”   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皇后点点头,“给风儿改名的事,陛下之前给我说了,林氏的追封,迁坟,礼部这些日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打算等选个黄道吉日就办,到时林氏、风儿就要进玉碟,陛下的意思,是把风儿的名字一并确定下来,正好续进玉碟。”   长公主听了顿时笑道:“想不到这次礼部速度还挺快的,以前办个册封,圣旨下来大半年不见动静,这次想不到几个月就准备好了,倒也算尽心。”   皇后也都对礼部这次识趣很满意。   皇后怀中林风听了几人的话,抬起头,“皇奶奶,那皇爷爷这次要给我改什么名字?”   林风心里却盘算着,他用林风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贸然改个名字,还真觉得怪怪的。   皇后娘娘笑着说:“奶奶也不知道,你皇爷爷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好,大概去和冯相和卢质商量了吧!”   林风听了想着等会要不要去他皇爷爷那一趟,要真得改名,看能不能改个相近的名字,省得以后别人叫他他反应不过来。   林风正想着,宫女姐姐已经端来几碟点心,皇后娘娘忙说:“先吃点垫垫,等会中午再吃饭。”   林风顿时把名字的事抛在一边,开心地吃起点心。   出去这么久,他可想念几位宫女姐姐做得点心了。   皇后娘娘看着林风吃点心,就接着和驸马说起皇帝要授林风紫薇宫使一职的事。   “这紫薇宫使,陛下还没和本宫提,你当真听陛下这么说?”   石驸马笑道:“也是刚刚回来时,小婿去陛下那交兵符时,陛下和冯相正在说事,两人就说到这事,应该是陛下临时起意。”   皇后听了顿时欢喜,“这紫薇宫使一职好,管东宫兵权,风儿尚武,正合适。”   正在吃着点心的林风耳朵动了动,这紫薇宫使不是之前三皇子借大皇孙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么,这还没捂热,就要丢了?   林风不厚道地笑了笑,三皇子以前天天看他不顺眼,这次怕要被气死吧!   就在林风还在幸灾乐祸想三皇子要是得知他得了紫薇宫使,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时,皇后娘娘笑着对长公主说:“咱们风儿如今也算建功立业了,又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找个知冷知热的姑娘,宁儿,我上次让你打听的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咳咳咳!”林风直接被口中的点心呛着了。   皇后忙拍拍林风,“怎么呛着了,快拿水来。”   宫女忙端了谁给林风,林风灌了两口,这才缓过气来,抬起头,“皇奶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孙儿怎么不知道?”   皇后娘娘笑着说:“你走后啊,皇奶奶有天想起来,就托你姑姑帮忙找了。”   林风一口气差点噎住,果然他一走,他奶奶就闲了,都闲得无聊给他找对象了。   林风小心翼翼问:“那定了哪家姑娘?”   皇后娘娘顿时笑了,“你这孩子,猴急什么,这不刚开始相看么,是给你找皇孙妃,这可马虎不得。”   林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没开始定。   幸亏他回来的及时,没回来就直接被送入洞房。   林风此时也好奇,他姑姑给相看了哪些家的姑娘。   好在长公主已经开始和皇后说起来,“风儿如今是咱们皇家的嫡长孙,这皇孙妃,起码得家世配得上,女儿就先从朝中重臣看起。段枢密使家两个姑娘,样貌品行都不错,年龄和风儿也相当,只可惜是庶出。”   皇后皱眉,“本宫也记得,段夫人只生了两个儿子。”   长公主知道皇后这是不乐意,就接着说:“枢密副使倒有个女儿,也是嫡出,只是年纪偏小,今年才十一。”   皇后娘娘有些可惜,“离及笄还有四年,风儿再等四年,就二十好几了。”   长公主知道这个也不行,就接着说:“郑相有个嫡出的长孙女,无论品行容貌都是一等一的。”   “郑家,五姓七望,世家之女,这家教肯定是没话说。”皇后听了有些心动,“等过几日,你提醒为娘宣郑夫人带她来看看。”   “是,”长公主笑着说:“崔相有幼女,也是嫡出,正和风儿同岁,只是是幺女,崔相和夫人娇惯了些,不过孩子我见过,倒是天真烂漫。”   皇后听了也觉得不错,“小姑娘家的,在家哪个不是父母娇宠着长大的,只要品行样貌过关,再能和风儿脾气相投,就不错。”   “那到时女儿也把她叫上。”   “除此之外,御林军安指挥使家中也有一闺女,是嫡出,品行样貌都不错。”   皇后娘娘想了想,“老安的闺女,本宫见过,将门之女,干净利索,是个好的,和风儿性子有些像。”   “再就是六部几位大人家,几乎每家都有姑娘,嫡出的也不少,娘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皇后听了点头,“门楣虽然低了点,可姑娘只要合适,也不错,宁儿你说得对,到时本宫该一起看看。”   林风在一旁听着,有些纳闷,“怎么没有卢先生家的闺女?”   皇后笑着说,“你卢先生命中无女,他家一溜小子,你别想了。”   “那冯相呢?”林风想到冯相家正有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   长公主顿时笑了,“冯相的闺女你就别想了,人家就那一个闺女,我之前和冯夫人随口提了一句,人家冯夫人就说了,闺女的事,全凭冯相做主,冯相自己一生只娶一妻,对女婿也是期望如此,咱家小子,压根入不了人家的眼,你就别难为姑姑去开这个口了。”   林风:…… 第93章 (二更)   林风回来后不久, 皇帝果然借着他兵不刃血拿下江陵一事,加封他为紫薇宫使。   这也是林风第一个很正式又有实权的职务,意味着他有了东宫的兵权。   一时间, 群臣也有点回过味来, 在其后皇帝要给林风改名入玉碟时, 也没有人再反对。   于是, 在礼部精心挑选的黄道吉日,林氏被迁入徽陵,合入了大皇子从审的墓室, 而林风也因此被改名李林风,续入了大皇子和林氏名下,正式成为皇帝嫡长孙。   说一句,李林风这个名字还是林风积极争取的,要不他的名字可能就不是李林风, 而是李重风了。   谁叫李家到了他这一辈是“重”字辈呢!   好在他及时对着他皇帝爷爷撒娇卖萌, 终于保住了名字。   成了皇孙, 有了实权,林风的个人大事终于也被皇后娘娘提上了日程。   这日,皇后借着宫里秋菊开了,办了场赏菊宴,宴请朝中三品以上重臣的女眷。   ……   归元殿   林风张着胳膊, 两个宫女姐姐帮他穿上外袍, 其中一个上前帮他束上腰带,然后笑着说:“娘娘果然好眼光,这身衣裳穿在殿下身上, 真是再合适不过。”   林风看着眼前的镜子, 修长的身材, 一身银白色织锦长袍,系了一条翠玉腰带,脚蹬一双祥云靴,果然是个翩翩少年郎。   林风顿时笑了,他皇奶奶把他打扮得帅,看来今天不止是让他相姑娘,也是让姑娘相他啊。   收拾妥当,林风就跟着两个宫女姐姐去了皇后宫里。   皇后宫里这天院门大开,皇后娘娘也没在大殿接待众家眷,而是在前花园,搭了个帷帐,和一群女眷在一起赏花吃酒。   林风跟着两个宫女姐姐来时,皇后正和段枢密使的夫人说话,看到林风来了,忙对林风招招手。   林风就走皇后身边,乖巧地叫:“皇奶奶,我来了。”   皇后拉着林风,向各位夫人介绍,“这是我那孙儿,来,林风见过各位夫人。”   林风笑着说,“各位夫人安。”   段夫人笑着说:“原来皇孙殿下长得如此俊俏,我家那口子也是,回来也不知道告诉臣妇,幸亏在娘娘这见到了。”   郑相夫人也很捧场,“皇孙殿下不仅容貌长得好,能力也出众,臣妇听说皇孙殿下刚刚凯旋归来,兵不刃血地拿下了江陵。”   皇后听了很是高兴,嘴上谦虚道:“你们净夸他,他才个半大的孩子,就被你们夸上天了。”   皇后拍拍林风,“我在这和各位夫人吃酒,你跟着我们拘束,去后花园玩吧。”   林风就听说地告辞,跟着宫女姐姐去了后花园。   一到后花园,林风就知道刚刚为什么那些女眷身边都没人了,原来不是没人,而是都到后花园玩了。   满眼望去,后花园都是各色妙龄少女,或在赏花或在玩耍。   宫女站在门口,看着林风呆愣,笑着说:“小殿下,快去啊!”   林风看着满院的少女,头一次有些紧张,两世为人,他这还是第一个相亲。   还是这种大型相亲,好紧张啊!   林风觉得,自己脚都不知道该先迈哪只了。   说起来,林风挺庆幸的,他穿得是一个和唐朝差不多的民风开放的朝代,而不是前世明清那样的重度封建社会。   未出阁的女郎也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而是是鲜衣怒马,有血有肉,个性十足的名门贵女。   不过林风虽然知道这个时代民风彪悍,可在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人家姑娘会害羞的,生怕唐突了人家姑娘,所以林风还是整了整衣裳,小心翼翼进去。   结果,林风很快就发现,他大错特错了。   林风刚进园中,迎面就走来几个拿花的少女。   这几个少女看着应该是一群小姐妹,正拿着花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林风怕突然出现惊着几个姑娘,就轻轻咳了一下,示意前面有人。   听到咳声,为首的少女瞅过来。   林风一僵,正想着等下怎么开口自然地介绍。   结果还没等林风开口,为首的少女看到林风,眼一亮,居然先开口,“咦,你是哪家的小郎君?”   少女忙戳戳旁边几个小姐妹,“快看,好俊俏的小郎君!”   几个小姐妹抬头一看,也眼睛放光,立刻热情地围过来。   “呀,你是谁家的小郎君,怎么没见过。”这是粉衣姑娘问的。   “小哥哥,你姓什么,是哪家的?”这是旁边红衣姑娘问的。   “小郎君,这朵花送你!”穿紫衣的姑娘连问都没问,就把手中的花给他,然后对着他眨眨眼,“小郎君,你姓什么名什么,家是哪家的,小女还待字闺中哦!”   林风被这彪悍的对话惊住了,手忙脚乱地接住,一时涨得脸通红。   “我……”   “这个小郎君好腼腆,”为首的少女和其他几个少女笑道。   “小郎君脸好红,看样子是第一次参加花会,姐妹们,你们温柔点,咱们好像吓着他了。”红衣姑娘说。   林风脸涨得更红,更是紧张地说不出话。   为首的少女见林风好像真得挺紧张,顿时被林风的样子逗乐了,对其他小姐妹说:“咱们别逗他了,他不知是哪家的,应该第一次来玩。”   少女转头笑着说:“你刚来吧,刚才是我们唐突了,我们等会要去凉亭作画,你这么好看,等会给我们入画吧!”   少女对林风邀请完,拉着小姐妹们走了。   等几个少女走了,林风才慢慢不紧张了,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几个姑娘,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好像被几个姑娘调戏了。   呜呜,他第一次相亲,被姑娘调戏了。 第94章 (一更)   林风是真切感受到, 这个时代的女孩不同。   他一路从后门走过来,花收了十几朵,荷包收了七八个, 连帕子, 都收了三块。   问题是他还没来得及介绍身份。   而且林风算是看出来了, 人家姑娘也压根没在意他是谁, 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就送他花送他香囊送他帕子。   林风现在才明白,在古代, 只要长得好,“掷果盈车”“看杀卫玠”,是真实存在的。   林风觉得,这是给他相亲选妃么,他怎么觉得他今天是来给人家姑娘添乐子的呢!   很快, 林风就发现, 他这个想法太对了。   林风手里那些一大堆花啊荷包啊帕子啊, 感觉挺不方便的,又看了看身后,发现宫女内侍也都没跟来,只好四处看了一下,发现远处有一块石头, 就走过去, 打算先放一下。   走到石头前,林风刚找了个石头顶比较平的地方把收到的东西放下,就看到不远处凉亭里一群小姑娘正凑在一起, 做画得作画, 弹琴的弹琴, 玩得不亦乐乎。   林风哭笑不得,这明明是他的花会,为什么他觉得他这么多余呢!   因为隔得不太远,林风又习武,耳力比较好,站在这,也能很好地听到她们凉亭说得话。   林风看到几个作画的小姑娘一边作画一边聊天,聊得都是京城最近又新出了什么首饰,哪家又新出了什么布料花样,还有聊最近又相看了什么人家。   其中一个绿衣姑娘碰了碰旁边黄衣姑娘,“你不是快定昌平候府的世子了么,怎么也来了?”   黄衣姑娘,“没办法啊,我家就我一个嫡出的姑娘,皇后娘娘办赏花宴,我要不来,我娘身边没人,显得多不好看。”   旁边坐着的一个姑娘也开口,“我也是,其实也没什么啦,反正皇孙真要选妃,看中了谁,皇家也会先找我们父亲问问我们有没有婚约,又不会乱鸳鸯谱。”   随及姑娘又兴奋地说:“我们正好来看看皇孙殿下长什么样么,人家都说小殿下容貌极为出众,反正我们在家又没事,这次又是宫里办宴,我们来玩正好看看。”   旁边姑娘打趣,“难道还能貌比潘安,看你这丫头兴奋的。”   几个姑娘顿时笑成一团。   远处,林风暴汗,原来人家姑娘真是主要来参加花会玩,顺带来瞅瞅他长什么样,至于给他当媳妇?   抱歉,这个超纲了。   林风突然觉得风中萧索,原来皇家挑个媳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正当林风纠结自己要不要上前,纠结自己到怎么从一群小姑娘中分出人家有没有婚约,是真来相亲,还是真来玩,后面传来一个惊奇的声音。   “风大哥,你来了?”   林风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穿黄衣的少女在身后看着他,对他眨眨眼。   “小安妹妹,你也在!”看到来人,林风顿时笑了。   小安是御林军指挥使安指挥使家三闺女,和林风很熟,林风和小安他哥安林是一对狐朋狗友,之前当侍卫时,两人没少一起闯祸,有时还被安指挥使逮回家揍,所以安指挥使家几个小子姑娘他都认识。   小安蹦蹦跳跳过来,一拳头捶在林风胸前,“好家伙,想不到你都当皇孙了,我哥给我说时,我还不信。”   林风笑道:“我自己也挺意外的。”   小安突然拉着他走到一边,小声问“喂喂,你真是先大皇子之子啊?”   林风哭笑不得,“这还有假。”   小安听了啧啧称奇,摸着下巴,“谁能想到,和我哥天天一起做混世魔王的,转眼就成了皇孙。”   林风看着小安,想着他和小安挺熟得,这小姑娘性格也好,大大咧咧的也挺合他胃口的,就试探地问了一句,“小安,你也参加今天的花宴啊?”   小安随意点点头,“皇后娘娘办宴,来玩嘛!”   突然,小安反应过来,瞬间蹦开三步,“你别打我主意啊,我爹虽然希望挺希望能和皇家联姻的,可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林风嘴角抽抽,“咱们关系这么好,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意中人?”   小安扭捏了一下,小声说了一个名字。   林风听了名字,嘴角抽得更厉害,是他那群狐朋狗友二代中的一个。   朋友妻不可妻,这一个过。   小安有些不好意思,“哎呀,你是皇孙,有很多姑娘想嫁的,你可惜去想嫁你的姑娘中挑一挑。”   小安是熟人,林风也没藏着掖着,就和小安吐槽,“可我不知道怎么分辨别人想不想参选啊!我刚才听他们聊天感觉好像十之七八都有婚约了。”   小安点点头,“本来就是啊,我们这些世家女,出生时定一波,及笄时定一波,平时各大家族盘根错节,一家姑娘百家求,能和你年龄相当还没定亲的不多啊!”   林风没想到居然是这个这个原因,他居然一不小心混成了大龄剩男。   他才十七啊,怎么想找个同龄的姑娘都这么难。   “你怎么不请皇后娘娘从未及笄的姑娘中找,那样还能多些?”小安好奇。   林风想到皇后娘娘确实给他说过这事,只是当时他当时没想这么多,觉得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还小,哪好意思相看,就婉拒了。   谁想到古代要想找个媳妇,得从娃娃养起,大了就没了。   林风扶额,是他不明白行情啊!   小安见林风有些失落,顿时义气上来,决定不能看兄弟就这么单着,就主动做起红娘。   “其实没有婚约的姑娘也还是有的,这个我清楚,走,我带你去看看。”   林风眼睛一亮,对啊,小安身为安指挥使家的姑娘,天天和这些姑娘一起玩,谁有没有婚约最清楚。   林风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那就有劳小安妹妹了。”   “没事,包在我身上,皇后娘娘特地安排了花会,就是想你能相看一二,你要一天都和无头苍蝇似的,等花会后,皇后娘娘问起,你也尴尬。”   林风瞬间感动地内流满面,小安妹妹实在太懂他了,他虽然不指望一个花会能选中媳妇,可要是啥都没看到,他回去也不好和皇奶奶交代啊!   这样的花会,就算他皇奶奶是皇后,也不可能再举行一次吧。   毕竟人家姑娘也是世家千金,给你看一次是给皇家面子,哪怕你是皇家,也没隔三差五让你挑的道理。   小安就拉着林风,跑到池塘边,指着池塘边两个正在喂鱼的,“那两个姑娘,戴项圈的那个是段枢密使家的,拿鱼食的那个是枢密副使家的,那个枢密副使家的其实已经定了,好像是枢密副使一个远方亲戚的,那家公子出身五姓七望,两家也算家世相当。所以你可以看看段枢密使家的,段枢密使原来想把自家闺女定给一个同僚的,结果刚说那个同僚就外放出京了,段夫人不舍得女儿远嫁,就黄了。”   林风望去,就见池塘边,一个戴项圈高挑的姑娘正看着旁边姑娘喂鱼,有时也帮着喂喂。   突然,喂鱼的姑娘脚下一滑,就要掉到水中。   林风惊呼一下,就要过去救人,却不想段枢密使家的姑娘比他反应快,一手猛得一拉,只是这一下,段枢密使家姑娘瞬间有些失去平衡。   说时迟那时快,段枢密使家姑娘大喝一声,一个马步猛扎,稳住身形。   林风瞬间停下脚步,“这姑娘好像会武功?”   “当然,段枢密使武将出身,他家的姑娘自然是将门虎女。”小安眨眨眼,“怎么了?”   林风没有说话,就凭这段家姑娘这一拉一稳,林风就知道,这段家姑娘,只怕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正当林风想着娶个会武功的媳妇好不好,就看见远处,枢密副使家的姑娘好像是崴了脚,段枢密使家的姑娘看了看,可能不会治,又看了看周围没人,就一使劲,抱着枢密副使家的姑娘走了。   段枢密使家的姑娘,抱着枢密副使家的姑娘走了!   旁边小安还崇拜地看着段枢密使家的姑娘,“段姐姐好厉害,抱着徐姐姐气不喘、汗不流!”   林风额头滴下一滴汗,这姑娘,有点强悍啊!   小安还戳戳林风,“风大哥,你看段家姑娘怎么样?”   林风很诚实地说:“我怕我打不过她。”   小安嗤了一声,“我爹说,丈夫就是给媳妇打的,打得过也得装打不过,你非要和段姐姐比武力干什么。”   林风顿时落荒而逃,安指挥使,你厉害!   两人又去了后面一个回廊,那儿有三个姑娘在聊天。   小安忙拽拽林风,“唉唉,那是政事堂三位宰相家的姑娘。”   林风忙望去,果然在里面看到一个眼熟的。   小安在旁边已经开始说:“那个穿着很华丽的,是郑相的长孙女,是真正的名门闺秀,郑相儿子和儿媳一直给她相看,之前有意定范家长房嫡长子,不过还没定,你要看上,就快点下手,晚了就没了。”   林风却在看旁边一个很清雅的姑娘,他在他爹冯相家见过,不过因为他的事,冯夫人很快就带着孩子回老家了,如今一年不见,小姑娘有些长开了,越发出挑,而且气质也很像冯相。   小安顺着林风望去,顿时笑了。   “你不会在看冯相家的姑娘吧,这个你别想了,当年我爹还想给我弟求娶过,直接被冯相给婉拒了,人家冯相说了,想给姑娘找一个家世简单的,我听我爹说冯相已经相中了崔家崔小郎君。”   “哪个崔小郎君?”林风忙问。   “还能是哪家的崔小郎君,就是崔相他弟弟的儿子。”   林风皱眉,“这崔小郎君莫非有什么过人之处?”   小安皱眉,“过人之处,除了读书好点,倒也没有,甚至还有点不足。   “什么不足?”林风忙问。   “崔小郎君自幼父母双亡,被崔相养在膝下,虽然品行样貌都不错,可成亲后就会搬出崔府,也不知道冯相为什么会相中。”   林风听了瞬间了然。   上无公婆,下无小姑,结婚后夫妻两人就能关门过小日子。   不愧是他爹冯相,这挑人绝了。 第95章 (二更)   林风有些叹气, 他爹冯相果然是真心疼闺女的,为了女儿也算是操碎了心,只是如此一来, 林风却不好打扰了。   人家都想找个家世简单的, 他家虽然算不上复杂,但毕竟是皇家,终究和冯相想要自家闺女关门过小日子的想法有不小差距。   林风只好看向其他两位。   旁边小安正给林风滔滔不绝地介绍郑家大姑娘,“郑姐姐为人端庄,处事可亲, 我娘曾给我哥哥说过,这样的姑娘, 才最适合做儿媳妇。”   林风这才看向郑相的大孙女,还别说, 这位姑娘一看就是那种长辈喜欢的样子, 举止端庄, 说话温和,就算和其他两个姑娘聊天, 也举止有度。   总之,一看就是世家小姐的模板。   这样的, 他皇奶奶应该喜欢吧!   林风不由多看了两眼。   郑家姑娘本来是侧坐的,大概感觉到有人看她,抬起头,正对上林风的目光。   林风顿时有些尴尬。   郑家姑娘却丝毫不乱,站起身来,笑着对林风微微行礼, “见过小殿下。”   林风见身份被叫破, 也不好在远处站着, 就带小安过去。   林风和小安走过去,小安就亲热地拉起郑家姑娘,“郑姐姐,你在这玩呢,居然也不叫我,弄得我好找。”   郑家姑娘笑道:“想叫你呢,这不没看到你么,你怎么和殿下一起来了。”   小安立刻拉来林风,“我来给殿下当向导呢!”   郑家姑娘听懂了小安话里的意思,扑哧一下笑了。   林风有些不好意思,拱手,“有些唐突几位姑娘了。”   郑家姑娘却很理解,“没事的,其实这种宴会以前各家也都有,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只要不挑明,就不算冒犯,再说这事也都是你情我愿,也没有强迫的,大家来了不过当玩一趟,正好逛逛皇家的园子。”   林风顿时明白小安为什么喜欢郑家姑娘了,举止大方,说话给别人留有余地,简单一句就是情商高。   小安已经和三个姑娘聊起了天,“三个姐姐,你们在聊什么?”   郑家姑娘笑着递给她一卷书籍,“在聊最近出的新诗集。”   小安一听有些失望,“又聊诗啊?”   林风也隐晦的往后缩了缩,果然是文臣家的姑娘,聊个天都能聊诗。   这和前世高中做古诗词大题有什么区别。   小安忙不迭把书还给郑家姑娘,“郑姐姐,我就不看了,我看这个头疼。”   不过还了后,小安突然哎呀一声,看着自己的手。   林风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怎么了?”   小安看着手,“这书掉色,我手都被染脏了。”   林风松了一口气,被小安一惊一乍弄得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什么大事,等下洗个手不就行了。”   小安暼了林风一眼,这家伙难怪没媳妇,女孩子出来参加花会都是要沐浴,涂香脂的,染指甲的,一洗手不就全白费了。   郑家姑娘忙拿了个帕子递给她,笑着说:“是我不好,忘了提醒你这书是印的,不是抄的。”   小安那些帕子用力擦擦手,看着不明显,这才把帕子还给郑姑娘,“郑姐姐,你怎么还买印的书,你又不缺那几文钱,买抄得多好啊!”   冯家姑娘不好意思地开口,“安妹妹,你错怪郑姐姐了,这书是我带来的。”   小安恍然大悟,“姐姐是从令尊那拿得吧!”   冯姑娘点点头。   小安顿时说:“我听说冯相最近在弄雕版印刷术,说要印九经,听起来好难的。”   冯家姑娘说:“我爹说纵然有难度,可只要于国于民有利,还是应该尝试一下。”   旁边,林风顿时想起来,他之前还在冯家时,听冯相说过雕版印刷一事。   说起来,林风小时候读书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时代书籍还都是手抄的,各大书肆,甚至还有专门抄书的小工。   也就是假如你要去买一本三字经,你拿着钱到了书肆,店家会拿出一本三字经,然后你有两个选择,付十文钱,然后拿着去旁边自己抄,抄完把抄本带走,或者付三十文钱,旁边有小工在那抄,抄完你直接拿走。   总而言之一句话,天下书籍,都是手抄出来的。   所以当初他读书时书本非常贵,而且这还只是普通大路货书籍,要是一些孤本,你想抄都没地方抄,而这些孤本,只存在于世家中。   这也就是为什么世家能兴盛千年的原因,因为书籍都在世家中。   当时林风还好奇为什么没有印刷的,结果一问,其实这个时代早就有雕版印刷了,甚至前朝就已经有了,只是读书人不认。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大多是有钱人,读书,讲究情趣,雕版印刷出来的书籍文墨重,甚至字迹不清,哪有抄出来的干净美观,再说,能读起书的,又有谁雇不起抄书工。   所以虽然有雕版印刷,但因为雕版印刷质量不好,读书人也不用,甚至读书人还很鄙视雕版印刷出来的东西。   果然,林风听到旁边提到这个问题。   小安擦干净手,看向那本书,有些嫌弃,“只是这雕版出来的书都墨迹比较重,还显得脏,哪有抄出来的美观。”   冯家姑娘笑着说:“我爹他们还在实验中,如今已经改版几次,印出来的也越来越清楚,相信过不了多久,印出来书也能一样干净。”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崔家姑娘却叹气,“只是印出来的书就算干净,终究没了抄写得灵气。”   郑家姑娘也赞同崔家姑娘的,“确实,还是抄写得看着赏心悦目。”   冯家姑娘笑着说:“但雕版一旦印刷出来,却能日印千份,如今书籍对于贫穷士子实在太贵了,不是谁都有咱们这样的家境读得起书的。”   林风听了点点头,作为一个从小不缺吃不缺穿的世家姑娘,却能体会到贫寒士子读书不易,他爹冯相还真是会教孩子。   林风也看出郑家和冯家姑娘的区别的,郑家姑娘应该是出身世家,会来事,会处理世家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而冯家姑娘,冯相家里比较简单,冯家姑娘接人待事上稍差一筹,但冯相可能经常在家亲自带孩子的缘故,冯家姑娘对事务了解比较透彻。   林风不由感慨,果然家庭对一个孩子影响很大。   林风和几个姑娘呆了一阵,也不好意思多呆下去,就拉着小安走了。   又看了几个小安给他说得“名花还无主”的姑娘,林风这才回去找他皇奶奶了。   ……   花会散后,皇帝和皇后围着林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皇后娘娘迫不及待地问:“好孙儿,告诉奶奶,你看中了哪家姑娘?”   林风哭笑不得,“皇奶奶,你说什么呢,孙儿只是去看了一下,哪那么容易确定看中谁。”   “总有特别注意的吧?”皇后娘娘可不给林风打马虎眼。   林风犹豫了一下,“只注意了段家姑娘、郑家姑娘和冯家姑娘。”   皇帝在旁边插嘴,“朕听别人说,郑家有女,很是端庄。”   皇后娘娘却皱眉,“郑家姑娘,风儿喜欢?”   林风有些诧异,他对他奶奶很了解,这表情就是有些不看好,郑家姑娘那样的,明明应该是很讨长辈喜欢的。   林风摇摇头,“皇奶奶你不喜欢她?”   “这倒不是,那姑娘是极好的,只是性格太过周全,事事恰到好处,我怕孙儿你跟她一起会很无聊。”   林风诧异地看着皇后,“皇奶奶,你怎么会知道。”   他当时只是有这种模糊的感觉,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皇后娘娘摸摸林风的头,“因为当年婆婆就给先帝娶了一个这样的,先帝对正室一直淡淡地,我看你的性子很随先帝,所以怕你也会如此。”   林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皇帝顿时也想起来,“也是,咱家孩子都比较憨,说话直来直往,要是这郑姑娘真和我那弟媳一样,确实在一起挺累的。”   林风没想到连皇帝爷爷都这么说,不由好奇先帝正室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让他皇奶奶和皇爷爷都退避三舍,就问了出来。   皇后娘娘和皇帝对视了一眼,皇帝无奈地说:   “先帝曾给我抱怨过,‘朕好奇一个人到底做事能多面面俱到,朕就观察了她一个月,这一个月,她做了几百件事,居然没一件不‘恰当’,朕恍若娶得不是一个真人。’”   林风听了忍不住笑起来。   行事随意的先帝遇到事事周全的正室,这确实让人崩溃。   林风突然有些同情先帝了。 第96章 (一更)   林风经他奶奶这么一提醒, 也觉得郑家姑娘确实不适合自己,郑家姑娘虽然面面俱到,一看就是最佳正室, 可人之相处, 冷暖自知,有时并不是看上去最好的就合适。   尤其婚姻这事。   无论先帝,还是他,又或者皇帝皇后,或者说他们整个李家, 其实都不是那种很讲究的人,这大概和李家的草根出身有关, 这就注定了从一开始,他们就和这种千年世家出来的嫡女有代沟, 而且还是不可能逾越的代沟。   所以林风想了想, 点头, “奶奶说得对,这郑家姑娘虽好, 却不适合我,要不段家姑娘?”   “段家姑娘?这个不是嫡出吧?”皇后娘娘犹豫了一下, 其实她挺中意段家的,是枢密使,正掌兵权,段枢密使也算做事干练,有脑子,只是这姑娘不是段夫人出的。   皇帝听了也有些犹豫, 他哪怕男的, 也知道一个家族这嫡出的姑娘和庶出的姑娘差距有多大。   林风看着皇后和皇帝犹豫, 心想要不再换一个,就说:“其实冯家姑娘也很不错,孙儿以前只见过一两面没大注意,这次一见,觉得无论谈吐气质都很好,不愧是冯相的女儿,只是听说冯相想给女儿找个家世简单的,有意崔家小郎君……”   林风本以为两人听到冯家姑娘也会点评一二,却不想皇帝听了,直接对皇后说:“其实段家姑娘也不错,老段做事干练,对朕也忠心,听说他那姑娘自小生母去世,是养在嫡母身边的,段夫人也很疼她,为她的亲事也很上心。”   林风不解,拉拉皇帝,“皇爷爷,你是对冯家妹妹有什么意见么?”   皇帝双手按着林风胳膊,“风儿啊,不是冯家姑娘不好,是她爹是冯相,冯相他就一个闺女,朕和他相识多年,是知道他有多疼他闺女的,他当年刚生闺女时,朕有一次开玩笑和他说朕要能再有个儿子,就可以和他做儿女亲家,结果直接被婉拒,人家连开玩笑都不愿意,朕哪敢向他开口啊!”   皇后娘娘在一旁凉凉地开口,“人家拒绝真的只是因为疼闺女?人家冯相从二十来岁就在咱家当掌书记,先帝和你年轻时有多荒唐,别人不知道,人家还不知道,你们左一个舞姬,右一个妾室,上梁不正下梁歪,是我我也看不上。”   皇帝委屈地瘪瘪嘴,“年轻时,谁不贪点美色。”   皇后娘娘直接伸出手,拧着皇帝耳朵,“那你现在老了,色不动了,来找我了。”   “茵娘,茵娘,我错了,松手,疼!”   林风无奈地看着马上就要演变成全武行的两人,原来他风评受害,是因为皇爷爷和先帝啊!   皇后娘娘踹了皇帝两脚,这才出了气,松开口手,整整袖子。   皇帝摸着耳朵,委屈地看着皇后,“都老夫老妻了,你还一言不合就动手,好歹也是在孙子面前,你也给朕留点面子。”   皇后挑眉,“谁叫我一想起来就来气。”   皇帝心虚,顿时不吭声了,忙转移话题,“我看段家姑娘就不错。”   皇后想了想,“那天段夫人带着她,我隐约记得是个爽利的姑娘。”   皇帝听了觉得不错,“咱们风儿也是个实诚的好孩子,听着倒也合适。”   两人顿时觉得有门,就看向林风,“风儿,你觉得段家姑娘怎么样?”   林风哭笑不得,“爷爷,奶奶,我就见过一面,哪会觉得怎么样。”   “这倒也是,见一面哪能知道什么样,”皇后想了想,“要不过几天本宫约段夫人来打牌,顺便让你们有机会相处一下。”   林风眼睛一亮,立刻抱住皇后,“奶奶最疼我了。”   “臭小子,就知道嘴甜哄奶奶。”   于是,这事就暂时定了段家姑娘。   过了几天,皇后果然以打叶子牌,约了段夫人来宫里打牌。   ……   皇后宫中   皇后娘娘打出一张牌,看着段夫人身后站着的段姑娘,笑着说:“咱们打牌,孩子在这也挺无聊的,风儿,你和段姑娘一起去后花园玩吧,不用陪着我们。”   段夫人听了笑着说:“娘娘说得是,咱们在这玩,何必拘着孩子,”   转头对女儿说:“荇儿,你跟小殿下一起去玩玩吧!”   于是,林风和段荇就一起去了后花园。   两人一路顺着回廊往后走,因为比较陌生,两人之间也没说话,一直走到后花园,林风看到一朵花,才好容易找了个蹩脚话题。   “咦,这多花长得挺好看的,是墨菊吧!”   段荇看了看,“应该是吧,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愣是再想不出一句赞美墨菊的话。   两人只好转到下一棵植物,“这棵树长得不错!”   “小殿下说得是,长得笔直笔直的!”   两人对着树又是一阵沉默,就一棵树,两人也实在夸不出花来。   两人只好接着往前走,好不容易,林风看到一棵葡萄树,忙过去,“段姑娘,你看这些葡萄树,长得可真不错。”   段姑娘仰着头,“确实,你看这结得葡萄,又大又红,肯定很好吃。”   林风眼前一亮,终于找到话题了,忙说:“段姑娘,那咱们摘几串吃吧!”   两人于是一人摘了一串,走到一旁石桌上,打算一边吃一边聊天。   结果两人刚吃了第一口。   呸——   两人瞬间脸皱成一团,怎么这么酸。   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这葡萄不熟!”   然后两人看着对方的样子,突然笑了。   “哈哈,你那个也是酸的!”   “你那个也不熟!”   两人哈哈大笑,干脆把葡萄放在一边,不吃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的尴尬也没了,反而熟络起来。   “你叫荇儿?”林风笑着问。   段荇点点头,“段荇,我大名是跟哥哥们一起起的。   林风听了,难怪段家姑娘如此性格,看来应该是段家从小当男孩子养得缘故。   林风就和段荇说些外面的趣事,段荇果然是经常出门的,林风一说她都知道。   没一会,两人就玩熟了。   只是越熟,林风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不过林风也在意,当林风说起打马球时,段荇一时兴奋,一把揽过林风,“好哥们,想不到你马球好手,我那有个马球队,下次比赛,你来我那吧!”   林风也高兴地点点头,“好啊好啊!”   突然,林风觉得不对了,看看段荇自然搭在他肩的胳膊,又听到那句“好哥们”。   等等,谁给你是哥们,咱们不是在相亲么?   我要得是媳妇,不是兄弟啊! 第97章 (二更)   林风曾经听过人家说, 找对象不能找脾气太合的,尤其是和自己太像,在今天之前, 林风一直觉得这句话是放屁。   找个和自己性格相合的多好啊,两人之间没矛盾,有什么能比性格相合更适合做夫妻。   可今天, 林风明白,这句话他妈的是真理!   看着旁边的段荇,林风有和她一起打马球的冲动, 有和她一起闯祸的冲动,甚至和她一起逛花楼都不违和,可唯独一想起和她处对象, 就觉得怪怪的。   这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对面是个男孩子, 他好像一和她谈对象,就把自己掰弯似的。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林风扶额,两世为人,他头一次这么清晰得认识到, 他是直的。   他喜欢的是女孩。   林风哭笑不得,这算不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不过, 林风对段荇印象还是挺好的,大概两人真的挺合得来, 知道段荇还喜欢射箭后, 林风让人拿来箭靶, 和段荇玩起来射箭。   两人玩了一下午射箭, 看着时候不早了, 这才一起去前面。   前面, 段夫人和皇后娘娘也早不打牌了,正在一起喝茶,看到林风和段荇进来,皇后娘娘挺高兴,段夫人则有些犹豫。   皇后娘娘笑着对段夫人说:“阿荇这孩子性子爽朗,和风儿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段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就是荇儿有点像男孩子,也怪我家夫君,天天带着一群孩子野,没个样子。”   皇后娘娘完全没觉得这是个事,看到林风过来,就拉着孙儿的手,开心地问:“你们两个玩了什么?”   林风笑着说:“和段姑娘玩了会射箭,段姑娘箭术不错。”   “射箭?”皇后娘娘有些懵,一对少男少女在一起不该赏赏花、逛逛园子么,怎么玩射箭这么费力气的游戏。   不过此时皇后娘娘还没多想,仍就说道:“玩射箭也很好,风儿你射箭不错,正好带着阿荇玩。”   林风顿时有些尴尬,他能说段荇比他玩得更好么。   当然,这倒不是段荇的箭术比他高,林风天生神力,轻易就能开五石弓,在战场上更是骑射过人,但在花园玩得都是轻弓,又是静靶,这种更考验技巧,自然是柔韧性比较好的段荇玩得好。   皇后娘娘浑然未觉,还在拉着段荇的手问她玩得怎么样,又一直说了好一会话,看着天色不早了,才让段夫人和段荇回去。   母女俩一走,皇后就迫不及待地拉过林风,笑着说“这段家姑娘接触起来还真不错,本来我还担心她庶出不够大方,可如今看来,这段夫人还真是个厚道嫡母,小姑娘无论说话谈吐都干净利索,行事也落落大方,真是个不错的姑娘。”   林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可是奶奶,你没觉得段姑娘大方地过头了么,甚至有点豪迈?”   皇后娘娘想了下,“还真有点,看着有点假小子的样子。”   林风欲哭无泪,“皇奶奶,不是有点,是就是。”   林风就把今天在后花园发生地事说了一遍,最后无奈地总结,“如果不是段家肯定不会在皇家说亲的事上做假,孙儿都以为段荇这姑娘是男扮女装了。”   皇后娘娘听得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   林风苦笑,“奶奶你刚才没听段夫人一直说自己家的姑娘有点像男孩子么。”   “可我以为她那是谦虚啊!”皇后娘娘抓狂,“谁知道她说得是真的。”   林风扶额。   皇后娘娘张张嘴,最终感慨了一句,“想不到段夫人,居然是个实诚人!”   林风绝倒。   晚上,皇帝听到白天皇后请了段夫人,也匆匆过来,想看林风处得怎么样了。   结果一坐下,就听皇后娘娘倒了一堆。   “老段家的闺女,居然是这样,”皇帝很是惊讶,不过随及想起今天遇到老段时,段枢密使隐晦提了一下自己闺女性子有点野。   皇帝无语,这老段说得还真是委婉,他都没听出来。   林风在旁边说:“其实人家段家姑娘脾气性格都不错,武功也好,要不是投错了胎,成了女儿身,说不定比段枢密使家那几个儿子还强,他家那几个儿子我也见过,还真不一定比得上段姑娘。”   皇帝哭笑不得,“可再好,你对她没那个意思有什么用,朕现在是给你挑媳妇啊!”   是啊,现在是挑媳妇啊!   林风也很是头疼,挠挠头,“实在不行,要不皇爷爷你问问冯相,其实孙儿条件也还好……”   皇帝蹭得离开林风两步远,“你可别坑爷爷!”   林风:……   晚上   皇帝回去后,躺在床上为孙子的亲事愁得睡不着觉,他怎么也想不到,别人是嫁闺女愁,他为孙子娶个媳妇也这个不容易。   当然,这也是他和皇后不想降低要求,否则随便找个三四品官员的女儿还是容易的。   可是,他眼前就这么一个大孙子,又怎么好委屈自己的孙子。   皇帝叹了一口气。   要不,他试着去找冯相问问。   万一冯相能看得上他家这臭小子呢!   第二天   皇帝借着商议政务,把冯相请进宫。   两人先是说了一阵最近朝中的大事,说完,就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皇帝突然叹了一口气。   冯相见皇帝叹气,就放下茶盏,“陛下可是有什么忧心的事?”   皇帝满脸愁容,“忧心倒算不上,只是有些愁风儿的亲事。”   冯相也知道皇帝皇后这些日子正替孙子选妃,笑着说:“风儿确实也到年龄了,得挑个皇孙妃了,怎么,陛下和娘娘相看得不满意?”   皇帝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   冯相有些诧异,“朝中重臣女儿众多,风儿不是很挑剔得人,总有一个满意的吧,怎么会让陛下如此纠结?”   皇帝心想你哪儿看风儿不挑剔,那小子还不挑剔,两个节度使两个宰相的闺女都被他相过了,就剩你家那个了,这还不挑。   不过这话皇帝不好说,只好说:“朝中重臣虽多,可风儿毕竟是朕唯一的孙子,朕怎么也舍不得委屈他,所以这眼界也难免高了一点。”   冯相听了点点头,“陛下考虑的有道理,风儿毕竟是皇孙,怎么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否则等成了亲,皇孙妃要撑不起来,也是麻烦。”   皇帝听了感动地热泪盈眶,“冯相所言甚是,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主要就让他相看了枢密使和宰相家的闺女,可谁想到,那个臭小子……”   冯相好奇,“风儿怎么了?”   皇帝就先说了郑家大姑娘的事。   冯相听了果然皱眉,“皇后娘娘考虑的是,昔日先帝年轻时,娶得韩夫人亦是世家之女,虽然韩夫人处处得体,先帝却一直待韩夫人淡淡的,终究是两人性格相差太大所致,风儿性格有些率真,确实有些不适合。”   “朕觉得也是,所以又安排了老段的闺女,朕本来以为武将之女肯定合他脾气,可谁想到,”皇帝就把昨天的事说给冯相。   冯相听了也觉得好笑,“脾气太合,风儿觉得两人更适合称兄道弟,这臭小子,怎么能这么编排人家姑娘。”   冯相虽然嘴里说了林风,眼睛却满是宠溺。   皇帝看着冯相的样子,顿时觉得有戏,冯相好歹养过风儿一段日子,也真心拿他当儿子疼,说不定就偏心一下风儿呢!   皇帝于是鼓足勇气,“你说这孩子,这也不行,那也不中,朕和皇后这两天也为他头疼不已,说起来,要论几家姑娘,还是你家无论学识见识最拔尖,风儿又被你养过,性格脾气你也最是清楚不过,冯相,你看风儿和你家茹儿……”   冯相放下茶盏,截断皇帝的话,“陛下,臣不望茹儿能嫁个金龟婿,只望她与她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陛下觉得,皇孙殿下能做得到?”   皇帝:…… 第98章 (一更)   冯相一走, 林风就跑来,眼巴巴问皇帝,“爷爷, 怎么样?”   皇帝一巴掌拍林风头上,“臭小子,还怎么样呢, 没戏!”   林风瞬间蔫了,“怎么就不行呢……”   皇帝没好气地说:“人家冯相想找个能和他闺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就别想了。”   林风眼睛一亮, 立马举手,“孙儿可以啊!”   “你?”皇帝听了不仅没信,反而嗤笑, “就你小子?”   林风忙抱着皇帝胳膊, “不就是不拈花惹草,只娶一个么, 这个孙儿完全没问题啊!”   皇帝瞥了他一眼,完全不信,“从你太爷爷到你叔爷爷到你爷爷我, 咱老李家就没这样的人,你可别为了娶人家冯相的姑娘就随口应承, 冯相那人可是较真的,你以后要做不到, 以他的性子, 真会弄死你, 到时朕可拦不住。”   林风无语, 他爷爷不能因为上梁不正就觉得下梁歪啊, 他孬好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长在红旗下,思想觉悟还是有的。   “爷爷,孙儿说得是真的,如果是冯相同意孙儿娶冯姑娘,孙儿愿意只娶一人,决不食言。”林风拉着皇帝信誓旦旦地说。   皇帝皱眉,“你是认真地?”   林风说道:“皇爷爷,你看孙儿像是随口说说么,再说,旁边还有冯相看着呢,孙儿也不敢随口说说。”   皇帝反而犹豫起来,“可你只娶一个,这万一婚后一直没有孩子。”   “多娶几个就一定有孩子,二叔三叔后院女人不少吧,两人都成亲多少年了,您抱上孙子了么?”林风随口说。   皇帝瞬间扎心。   “所以有孩子这事就是个命,你看冯相不也就娶了一个么?可人家一个闺女五个儿子,爷爷,你都没这么多儿子吧!”   皇帝更扎心。   想起冯相年轻时跟先帝打天下,冯夫人一直在老家,两人成亲十年都没孩子,原来先帝和他还有一些将领还担心过,可人家冯相压根不急,结果等天下安定后,人家冯相和夫人在一起,两人感情甚好,隔一两年生一个,家中的孩子一个个往外蹦,要不是最后一胎冯夫人不小心怀了双胎,生得辛苦,冯相担心自己媳妇,两人就此打住不生,只怕就不止五个小子了。   想起来冯相家那一溜小子,皇帝也不由感叹,或者这真像林风说得,就是命。   看他这一群打天下的将领,多少为求个儿子,妾室一房一房往家纳,愣是生不出一个,可人家冯相,天天守着一个媳妇,生儿子生得都嫌弃。   想到这,皇帝也不再说什么。   林风还怕皇帝不同意,“说实在要个孩子还不容易么,就算真生不出来,咱老李家又不是我一根独苗,二叔三叔虽然被圈禁了,总不能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吧!”   皇帝听了,嘴一歪,“指望他俩给朕抱孙子,朕还不如指望你给朕抱重孙呢!”   林风不厚道地笑了,“爷爷,你看,你都不信多纳几个女子就能抱孙子,又何必强求孙儿。”   皇帝听了叹气,“也是,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没有也强求不得,你要真心实意,朕就再替你去和冯相说道说道。”   皇帝心里还想,冯夫人都能有五个小子,女随母,怎么和自家小子来一个吧!   第二天,皇帝又借着商谈政事把冯相请进了宫,然后说了林风说得。   冯相听了笑了,“陛下,咱们也算老相识了,先帝宫中有多少嫔妃,陛下您宫中又有多少嫔妃,臣比谁都清楚,风儿现在能应承,以后呢?臣这人向来护短,若是崔家小郎君,成亲后他有点什么别的心思,臣敢带夫人打上门,可若是皇孙殿下,臣和夫人能打上门么?”   皇帝张张嘴。   冯相起身拱手告辞了。   第二次又失败后,皇帝只好叫来孙子,“风儿,爷爷真没办法了,要不你换一家姑娘相看吧!”   林风听了很是失落,不过也理解他爹冯相,毕竟他如今这个身份,要不是他自家知自家事,只怕也心生顾忌,而且那是冯相的闺女,人家也不可能因为他一句承诺,赌闺女一辈子的幸福。   林风叹了一口气,觉得他还是听他皇爷爷劝,再相看别人家的姑娘吧。   不过就算如此,林风还是有些失落,干脆叫上安指挥使的儿子安林,一起出宫散心去了。   ……   洛阳大街上,林风和安林一对狐朋狗友一边看着最近集上又有什么新出的摊子,一边说话。   “我听妹妹说你正在相皇子妃,怎么样,相中的谁家的姑娘?”安林一脸八卦。   “别问,正郁闷么!”林风随手拿起旁边一个卖面具摊上的面具,戴在脸上,“这个白面脸怎么样?”   安林被吓了一跳,“怪吓人的,你挑也挑个好看的。”   “我就喜欢这个。”林风随手买下,戴在脸上,对着安林嘚瑟了一下。   安林嫌弃地看了一眼,又接着问刚才的话题,“挑皇子妃多好的事,你怎么还郁闷了?”   林风叹了一口气,“想找个合适的姑娘太难啊!”   “啊?”安林挠挠头,“以你现在的身份,找媳妇还难?”   林风心道还不如以前呢,他要是以前还在冯府,说不定能直接做个上门女婿呢!   他爹冯相八成挺乐意的。   林风在这边不吭声,安林就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嘛,咱俩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林风瞥了安林一眼,“你这家伙是个大嘴巴,事关人家姑娘的名声,才不告诉你呢!”   安林郁闷无比,“那你还拉我出来干嘛,又告诉我你很郁闷,又不告诉我什么事,你这不是惹得我抓心挠肺么!”   林风嘿嘿一笑,“因为我郁闷啊,能拉着一个陪我郁闷,不是更好么!”   安林顿时来掐林风,“我掐死你这个混蛋。”   “哈哈哈,你逮不到我!”林风瞬间躲过,“有本事你抓我啊!”   “你别躲!”   两人正在闹腾,前面迎面走来两个带着侍女的少年,看到安林,就打招呼,“安弟,你也在逛街?”   安林忙停下,整整衣裳,“姚兄、秦兄,你们也上街玩。”   姚、秦两位公子看着安林旁边的林风,“这位是?”   安林不好暴露林风身份,就说:“我御林军中的兄弟,今天我们不好不当值,一起出来玩。”   姚、秦两位公子也没多想,笑着说:“那你们玩,我们二人要去书肆买书,等改天有空,咱们再约。”   安林也客气道:“好说好说。”   姚、秦两位公子就走了。   林风也没在意,大街上遇个熟人再正常不过,就打算拉着安林继续逛街,却不想安林站在那没动弹,还眼睛瞅着姚公子后面。   “唉唉唉,林风,你看姚小郎君身后那个侍女,明眸皓齿,冰肌玉骨,走过去这背影更美,真是人间绝色啊!”安林用胳膊捣捣林风。   林风瞅了一眼,大概是从小被他娘美貌暴击,林风觉得还好。   安林却兴奋地说:“这姓姚的小子好艳福,收了个这么美的侍女在房中,可美死他了。”   林风嘴角抽抽,“那只是人家随身带的个侍女,你怎么心就这么龌龊。”   “什么我龌龊,是你天真吧,”安林暼了林风一眼,“那些世家公子读书时最讲究风雅,所以各大家族从小就会给家里的公子哥准备红袖添香的侍女,这些侍女都是放在书房的,你说那些世家公子读书到晚上,血气方刚,能忍得住?”   林风唬了一跳,“还有这事,我以前在冯府时,怎么也没见冯相和冯家小郎君有,冯相也没给我准备过啊!”   “冯相又不出身世家,哪里会有这些讲究,他知不知道还两说,哈哈,林风你是不是觉得亏了,赶明哥们买个送你,也好让你有个红袖添香。”   “去你的,谁要红袖添香,不过你真确定每个世家公子都有?”   “这得看家境了,越传承久的世家越讲究,反五姓七望家的公子肯定有。”   “那崔相家的呢?崔可是五姓之一。”林风忙问。   安林笑了,“自然是有的。”   林风一把摘下面具,塞到安林怀里,就往回跑。   “喂,你上哪去!”   “你自己回家吧,我突然有点急事!”   “什么急事啊?”   “你别管!”   林风飞快地朝冯府跑去,此时他有一个念头,就算他不娶冯家姑娘,他也得先去告诉他爹。   那崔家小郎君要敢玩“红袖添香”,他绝不能看着他爹把闺女嫁过去。 第99章 (二更)   林风一路小跑跑到冯府。   到了门口, 看着紧闭的大门,林风一时有些怔愣,几个月前, 他还住在这里, 这里还是他家, 冯相还是他爹, 他还在他爹那撒娇, 几个月后, 他就不属于这里了。   想起冯相,林风有些失落,两世为人, 他唯一一点父爱,还是冯相给他的, 可惜,转瞬即逝。   一时间, 林风有些怅然若失。   就在这时,大门被打开, 管家赵叔从里面走出来,一看见林风,“咦,风小郎君, 你怎么在门口?”   “我来找我……冯相。”   “找大人啊,大人在书房看书呢!”管家指了指手中钱袋,“我急着要去给夫人采买东西, 你自己去吧!”   说完, 管家匆匆走了。   林风看着开着的大门, 突然开心起来, 直接跑了进去。   一路轻车熟路摸到书房,林风果然看到窗户里正在看书的冯相。   林风像往常一样,走到门口,伸头进去,小声叫道:“爹~”   “唉,”冯相随口应了一声,应完了觉得有点不对,抬起头,看到林风,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林风轻快地跑进去,熟练地抱着冯相胳膊,“爹,我来看你啊!”   冯相听了有些感动,可一想起这臭小子要拐自己闺女,就扯出胳膊,“胡叫什么呢,你爹是我学生,别乱了辈分。”   林风抱着胳膊不撒手,耍赖道:“我爹又没认你做爹,关我什么事,爹,你可说无论什么情况,都拿我当儿子的,您不能说话不算数。”   冯相扯不出胳膊,“我当初还以为……”   “爹~”林风摇了摇。   冯相被缠得无奈,“好好好,你快松开,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只是别在外面乱叫。”   “还是爹你疼我!”林风笑嘻嘻在旁边坐下,暗自给自己比了个赞。   冯相整了整袖子,这才有空问:“你不在宫里呆着,怎么跑出来了?”   “在宫里好无聊啊,我就和安林偷偷溜出来玩了。”   冯相顿时头疼,“老安这御林军指挥使怎么当的,宫里防御这么松么!”   “就算他严了我也出得来啊,宫里守门的御林军,都是我好兄弟,怎么可能拦我。”林风得意地显摆。   冯相:……这臭小子果然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好在林风武力不错,就算放出宫也是欺负别人的份,不会有什么危险,冯相松了一口气,还是说了一句,“以后出来带点人,你现在身份不同往日,小心有人使坏。”   林风听了点点头,“爹,我知道了,下次我出门带人,其实这次我也不是自己出来的,是和安林一起,只不过我突然有事找您,跑您这来了而已。”   冯相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心道还好这孩子也不算傻,就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爹,你别把妹妹嫁给崔家小郎君,崔家小郎君不是个好人。”   冯相一听,抬手就给林风一个爆栗,“你小子就是好人了!”   林风看冯相误会了,忙说:“爹,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说他坏话,是今天听安林说起一件事,才突然想到的。”   林风就把“红袖添香”的事给冯相说了一遍。   冯相听了果然皱眉,“有这事?”   林风心道他爹果然不知道这事,也是,他爹毕竟是男子,哪怕心再细,也不可能知道连后宅的事处处清楚。   冯相对林风说得也很是震惊,他出身耕读之家,年少时一边种地一边读书,别说红袖添香,能在地头上有空读书就不错,他怎么也没想到,世家年少一辈,居然还搞这些。   难怪世家子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读个书都弄这些,能读好才怪,冯相心里骂了一句,对外面喊道:“李虎!”   李虎从外面进来,“相爷。”   冯相把“红袖添香”的事简单说了一下,“你去查一下,那崔家小郎君是否也是如此。”   “卑职这就去查,”李虎说了一句,就匆匆走了。   林风忙凑到冯相身边,“爹,我给您说,您可别小瞧了这书房红袖添香的侍女,她们从公子哥读书时就陪在身边,公子哥的脾气秉性她们都清楚,公子哥也和她们亲厚,这情分,可是比后来刚嫁进去两眼一抹黑的主母强多了。”   冯相听了顿时脸黑,“你个臭小子,说得好像你懂似的。”   林风讪讪地闭嘴,心里却乐开花,他爹这是听进去了,嘿嘿。   冯相也没心思看书了,干脆把书一丢,等李虎查的结果。   半个时辰后,李虎回来。   “怎么样?”冯相沉声问。   “卑职问了一个相好的护卫,这崔相府众小郎君读书时,书房确实是放人的。”   冯相听了,往椅子后面一倚。   崔相的儿子读书时书房都放人,崔小郎君身为崔相的侄子,肯定也会一碗水端平,绝对不会有两样,所以这崔小郎君定然书房也是有人的。   冯相顿时觉得如鲠在喉,这书房的侍女虽然不是妾,甚至连通房丫头都不是,可就算这样,冯相也觉得不快。   他挑崔小郎君已经相当于把自己闺女下嫁了,崔家还搞这一出,怎么想怎么让人膈应。   林风看着冯相有些不高兴,想了一下,就在旁边小说:“其实这事也不能怪崔小郎君,世家都是如此,崔小郎君说不定也习以为常,世家子只要不正式摆酒,都不算纳妾,一个书房侍女,也算不上什么事。”   说完,林风偷偷吐吐舌头,这话怎么那么绿茶呢!   不过效果却是好的,冯相听了,果然更是生气,“身为世家子,不知道修身养性,好好读书,却弄这些附庸风雅的,看着也不是个成器的。”   林风心中一松,知道崔小郎君,已经被他爹彻底排除女婿行列了。   林风立刻对冯相殷勤起来,端起旁边的茶水,递给冯相,“爹,来喝口茶,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冯相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突然看着林风,“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心思,不行。”   林风连连点头,心想去了强敌,胜利还远么。   *   林风是答应他爹冯相别打什么心思,可没答应他不折腾崔小郎君。   林风找了他那群狐朋狗友的一个“包打听”,打听了一下这位崔小郎君。   这位“包打听”也给力,直接帮他把崔小郎君查了个底朝天,然后给他一沓纸。   林风一看,好家伙,这小子书房果然不干净,不仅有两个美貌的侍女,这两个侍女中,还有一个是他奶娘的女儿。   林风瞬间警铃大响,这可是初恋加白月光的最好配置,果然,林风翻了翻后面“包打听”查的,这侍女已经和崔小郎君有些不清楚了。   看到这,林风眼珠子转了转,有主意了。   林风拿着纸,去了冯府,只是这次他没去找他爹,而是去前院找了他几个“弟弟”。   冯相有五个儿子,其中大的两个冯平和冯吉在前院跟着冯相读书,一个十五,一个十二,正是半大小子,最护短的时候。   而且冯平、冯吉肯定还不知道他向冯家求娶的事,毕竟这事他爹冯相没同意,肯定不会告诉孩子,所以这是他的天然盟友。   “此事当真?”冯吉一看林风给得纸上写得,顿时暴跳如雷,“这姓崔的居然敢这么对我姐,我饶不了他。”   “别冲动,”冯平拉住他,冯平身为冯相长子,很好遗传了冯相的稳重,虽然此时也气得不轻,不过倒没像冯吉这么喊打喊杀,“当年崔家的事不过是爹提了一嘴,两家既未下定,也未过媒,皇孙既然把事给爹说了,妹妹和那崔小郎君的事自然就作罢了……不过,爹既然和崔相说了,崔家就应该明白爹的意思,还弄这么一出,委实让人生气,走,咱们出去去茶馆,好好商量一下,看怎么给那崔小郎君一个教训。”   林风看着冯平,小小年纪,就不骄不躁,果然不愧他爹长子。   三人于是就一起往外走。   结果刚走出回廊,就碰到了来看兄弟的冯茹。   林风眼睛一亮,是冯妹妹。   冯茹今天在家里,穿得很简单,只穿了一件素色襦裙,手里提着一个提盒,看着林风和冯平冯吉愣了一下,“娘做了些糖糕,让我送来,风……皇孙殿下也在啊!”   冯平和冯吉正因为崔小郎君的事生气,乍然碰到冯茹,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妹妹姐姐,林风却不然,一看到冯茹,立刻说:“冯妹妹,我和平儿吉儿正要出去收拾那崔小郎君呢!”   “啊?”   林风对冯平和冯吉说:“夫人做了糖糕,凉了就不好了,咱们别出去了,就在家里商量吧!”   冯平和冯吉一想也是,干脆就不出去了,几人一起到了冯平的院子。   冯茹把糖糕摆上,就问:“你们刚刚说什么要去找崔小郎君?”   林风就把纸给冯茹,冯茹接过。   林风就和冯平冯吉几个抢糖糕吃,冯夫人做的糖糕,可是一绝,比外面卖得都好吃。   冯茹一目十行看完,脸色也有些微变。   冯茹自小生活的家庭极为简单,家里就她爹她娘,她爹对她娘一心一意,家里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在世家主母看起来寻常红袖添香侍女,对她却有一定冲击。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点火的林风,“冯妹妹,这崔小郎君委实过分,爹既然和崔家提过,那崔小郎君肯定就是知情的,却还这么不知道注意,定然是没把妹妹你放在心上。”   冯茹却没被林风带偏,问道:“这事爹知道了么?”   “已经知道了,我之前就和爹说了。”林风表功道。   冯茹松了一口气,“那爹肯定是不会再愿意了。”   “爹已经表示不会再提这事。”林风忙说,“不过这崔小郎君来这么一出,却不能不给他个教训,要是咱们事先不知道,妹妹你嫁过去,那得吃多大的亏啊,毕竟那可是奶娘的女儿,那崔小郎君又无父无母,视奶娘为亲娘,麻烦肯定不断。”   冯茹轻咬嘴唇,这事确实很让人生气。   林风看着冯茹一直没说话,还以为冯茹一个女孩子不好意思,就说道:“妹妹,你别担心,有哥哥们在呢,冯平冯吉不行还有我呢,只要你说一声,大哥就帮你出气。”   却不想冯茹皱着眉,摆摆手。   林风不解,“妹妹是想说算了?”   冯茹摆摆手,“别急,我正在想如果套那崔小郎君麻袋,揍几下才能让他觉得疼还不留伤疤!”   林风:…… 第100章 (一更)   在冯茹的参谋下, 林风、冯平、冯吉最终决定对崔小郎君套麻袋。   套麻袋,简单易行、力度可控制,既方便, 也最容易出气。   从这就可以看出, 四人不愧是冯家的孩子, 充分发扬了冯相打脸要当日, 绝对不过夜的优良品质。   既然确定了要套麻袋, 四人就开始讨论套麻袋的力度, 到底要打到什么程度,这个是个需要计较一下的事。   四个人经过商谈,意见得到了统一:   崔小郎君, 在已经知道要和冯家联姻的情况下,并且已经知道冯相对女婿要求下, 很乐意联姻,却还玩“红袖添香”, 不能修身修德,这有违契约精神, 并且如果冯家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闺女嫁过去,这将对冯茹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影响十分恶劣。但此事因他们及时发现,还未发生, 倒也不能因为预见性伤害就判崔小郎君重罪,所以最终四人认为,崔小郎君算是伤害未遂。   鉴于伤害未遂, 四人决定, 套个麻袋, 但不打脸, 对着身子狠揍一顿好了。   确定了如何打,这时候就轮到林风大显身手了。   冯茹是女孩子,冯平、冯吉两人虽然是男孩子,力气也不小,可套麻袋这是个技术活,两人没套过,难免出岔子,所以为了保证整个套麻袋过程没有一丝纰漏,就只能林风上。   林风十分乐意的把这活揽在自己身上,不仅如此,为了套麻袋套得更顺利,还拉来了自己的死党安林。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准备对崔小郎君套麻袋。   ……   这日,崔小郎君和几个朋友在城外参加完诗会,和朋友告别后,带着侍女往回走。   崔小郎君一边走一边笑着对旁边侍女说:“娉儿,今儿我这首诗做的真不错,回去之后要赶快誊写到诗集上。”   娉儿笑道:“奴婢刚买了最好的薛涛笺,回去奴婢就帮郎君抄上。”   崔小郎君一听笑了,“还是娉儿你懂我!”   远处,林风和安林偷偷露出头,安林小声说:“这赵娉儿不仅是崔小郎君奶娘的女儿,还有一手极好的小楷,崔小郎君所有的诗集都是她誊抄,装订成诗集。这样的侍女,崔小郎君成亲后舍得放出去才怪。”   林风听了顿时不爽,“走,干活去。”   两人偷偷跟着崔小郎君和侍女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看着四周无人,林风对安林使了一个眼色,安林点点头。   安林林风偷偷摸到前面一个巷子,在崔小郎君和侍女刚要从这个巷子有到那个巷子时,突然,两个麻袋罩了下来。   “啊,你们是什么人!”崔小郎君大声叫。   “放开我,放开我!”侍女尖叫。   两人把侍女一绑,扔在一边,这侍女虽然有心思往上爬,可给她机会的是崔小郎君,两人又懒得打一个女人,就直接把她丢在一边,开始专心揍崔小郎君。   林风和安林出身御林军,揍人还是挺专业的,知道如何让人疼,又不留重伤,两拳下去,崔小郎君就疼得在地上打滚。   “啊——你们是什么人,我可是崔相的侄子,你们是不是打错人了!”   林风捏着嗓子,“打得就是你,崔小郎君!”   崔小郎君一听魂飞魄散,“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敢打我,我大伯不会放过你们的!”   “既然打你,就是敢打你的,你大伯算什么,他能知道谁打得你!”   崔小郎君一噎,一边抱头,一边大叫,“兄弟们是哪条道上的,我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两位。”   “你没得罪我们,就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林风和安林噼里啪啦把崔小郎君揍了一顿,揍得崔小郎君躺在地上起不起来,林风和安林这才拍拍手,对视一眼,林风把手指放在嘴上,吹了口哨。   很快,冯平和冯吉拉着冯茹跑过来。   “快踹两脚出出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林风用嘴型说。   冯吉兴奋地跑上去踹了两脚,崔小郎君顿时哎吆一声。   冯平和冯茹也忙上去踹了两脚。   踹完,林风和安林拉着大家笑嘻嘻跑了。   哈哈哈,一个字,爽!   *   林风这边是爽了,崔家这边可出大乱子了。   崔小郎君的侍女听到几人走了,才敢偷偷解开麻袋,就看到地上被揍晕的崔小郎君,顿时哭着跑回来崔家。   一炷香后,崔家把崔小郎抬回了崔家,顿时引炸了崔家。   堂堂相府的小公子,居然在京城被人套麻袋,对方这是何等的嚣张,素来疼爱侄子的崔相当时就怒了,立刻叫人去京兆府报官,又生怕不够,还请人传话给御林军指挥使安指挥使,请他帮忙查一下。   毕竟京城中,暗线最多的,还是皇家的御林军。   安指挥使听到崔相家小公子被人了套了麻袋,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就打算叫人查一查,结果还没等他叫人,安林已经跑来,见了老爹,熟练地一跪。   然后就把林风主谋,他当帮凶的事给他爹倒豆子似的说一遍。   安指挥使顿时傻眼了。   帮着揍人的是他儿子,主使揍人的小皇孙,他是能交自己儿子出去,还是敢供小皇孙出去?   都不能啊!   更让安指挥使无语的是,他天天替皇帝办一些不好见光的事,而如今,他儿子已经无师自通,替小皇孙办事了。   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安指挥使气得把儿子踹了两脚,不但不敢再查真相,反而得替林风和儿子把屁股擦干净。   有了安指挥使暗中帮忙,京兆尹自然什么都查不出,崔府上下虽然闹死闹活要找凶手,可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   政事堂   崔相这几天脸色很不好,他二弟去得早,就留下一个儿子,他向来视为亲子,甚至由于怜惜,比对亲儿子还好三分,可在几天前,这个孩子却在京城被人家套了麻袋。   这不仅是揍了他侄子,更是打了他的脸。   崔相气得要死,想着找到凶手一定弄死他,给他侄子出气。   本来崔相以为以他的身份,在京城先个凶手是小菜一碟,可谁想到,他都拜托京兆尹和安指挥使两人了,却都没什么动静,崔相不由心里烦躁,暗暗埋怨,这京兆尹和安指挥使是干什么吃的,在京城查个人都查不到。   带着这样的烦躁心情,崔相在政事堂也没什么好脸色。   郑相冯相和崔相一个屋,两人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懒得计较,就各自做各自的事。   崔相生了几天闷气,对同屋的两个同僚也有些不满,他都生气几天了,这两人也没过问一下,尤其冯相,他侄子还是这家伙内定女婿了,女婿伤成这样,作为未来岳父,居然一点都不关心。   这天,崔相忍不住了,看着冯相处理完政务,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   “冯相,翎儿那孩子孬好也是你看中的,他被歹人伤了,你这做岳父的也不去看看,翎儿那孩子老伤心了。”   冯相刚刚处理完政务,喝了一口茶,闻言放下茶盏,“老崔,慎言,当年我和你说得不过一句戏言,咱们两家可没过媒,你别乱说。”   郑相正在旁边看着书,耳朵瞬间动了动。   崔相本来是想和冯相抱怨,却不想听到冯相说这样的话,这可比他侄子被揍一顿严重多了,忙说:“冯相,你这是说什么话,咱们两家,不是早说好了么,你可不能反悔啊!”   冯相嗤笑一声,“你也知道你早说好了,老崔,你想想当年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回去看看你的好侄子,红袖添香,呵呵,年轻人真是会玩啊!”   “红袖添香?”崔相一愣,“冯相你说什么?”   “老崔,何必装傻充愣,你不妨回去自己看看,你侄子是怎么读书的。”冯相淡淡地说:“公子读书,奶娘的女儿在旁边红袖添香,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好得很啊!”   崔相傻眼了。   突然,崔相站起来,就往家跑去。   书卷后,郑相偷偷瞄了一眼崔相慌忙离开的背景,一副吃了大瓜的模样,这次崔小郎君郎君受伤,身为准岳父的冯相却恍若未闻,他就知道这冯崔两家的亲事八成有变化,他也没敢多说,想不到还真被他猜中了。   不过郑相也没想到,竟然是崔家小郎君乱搞,被冯相知道了,郑相不由摇摇头,还是年轻啊,崔小郎君虽然住在崔府,可毕竟是二房,崔相儿子也众多,就算崔相再疼侄子,有些好处也得先尽着儿子,哪有冯相这个岳父给力。   真是年轻不知岳家好。   郑相摇摇头,接着看书喝茶,心里却想:   他还有个外甥,也无父无母,出身极好,等过两天,冯相气消了,他给冯相提提。 第101章 (二更)   崔相怒气冲冲地回家, 一进府,就问:“翎儿呢?”   下人忙回:“翎小郎君正在院子养伤。”   崔相一把推开下人,大步朝侄子院子走去。   崔翎院子   屋里, 赵氏和赵娉儿母女俩正小心给床上的崔翎上药, 看着崔翎满身上的青紫,赵氏心疼地直掉眼泪, “这是哪个天杀得下得狠手,等相爷查出来, 一定把他丢大牢里狠狠治他的罪!”   崔翎梗着脖子,“要让我知道是谁揍得,我一定弄死他!”   娉儿也跟着骂了几句。   母女俩帮崔翎上完药,赵氏端起药,“小郎君好好歇歇,奶娘再去给你熬些活血祛瘀的汤药。”   崔翎趴着, “奶娘,这点小事交给下人吧,您年纪大了,快回去歇歇吧!”   赵氏笑道:“交给别人哪里放心, 你在这好好歇歇着, 娉儿, 好好照看小郎君。”   说完, 赵氏给女儿使了个眼色, 端着药出去了。   赵氏一走,聘儿就坐在崔翎床前, 用芊芊玉手微微按青紫处, “小郎君, 还疼么?”   崔翎一龇牙, “疼!”   “那奴婢帮您吹吹,”聘儿低头,对着背上的青紫微微吹了吹。   崔翎顿时觉得背上一阵酥麻,顿时笑道:“好姐姐,快替我再吹吹。”   聘儿一喜,故意凑到崔翎脖子处吹了吹,顿时逗得崔翎一阵笑起来。   ……   “娉儿,这边这边,哎呀,你这一嘴一吹,爷我这身上就一点不疼了。”   “郎君,那奴婢再给您吹吹。”   崔相大步走到侄儿院子,刚一进屋,就听到屏风后的调情声,顿时脸一黑,直接上前,一脚踹开屏风。   然后,崔相就看到了衣衫不整的两个人。   “你们!”崔相眼前一黑,“你们居然真……”   崔翎一看他大伯,忙拉起衣裳,“大伯,不是,不是,娉儿正在替侄子上药。”   “上药?你当我眼瞎么,给你上药,她会衣衫不整!”崔相直接指着正在偷偷整衣裳的娉儿怒吼。   娉儿一惊,忙跪下,“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奴婢只是看小郎君身上伤得厉害,才帮他吹吹。”   “吹吹,你都吹到他床上去了!”崔相一脚踹倒娉儿,对着外面大喊:“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捆起来!”   外面的下人还没来得及进来,赵氏已经冲进来,一看到屋里的情景,立马跪下,“相爷饶命,相爷饶命!”   崔相一看赵氏,猛然想起这娉儿是赵氏之女,顿时大怒,“来人,把这带坏小郎君的奶娘也捆起来!”   外面的下人正好刚进来,一听崔相吩咐,立马把赵氏母女捆起来。   崔相喘着粗气,“现在就叫人牙子来,立刻把这对带坏郎君的母子卖了,咱们家,容不得这样的下人。”   赵氏母女一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娉儿立刻扣头求饶,赵氏聪明一些,忙转头向床上的崔翎求救,“小郎君,快救救奶娘,小郎君~”   崔翎忙下床跪下,“大伯,翎儿自小爹娘去世,都是奶娘把侄儿奶大,今天她们纵然犯了错,您也看在这么多年她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她们吧!”   以前崔相最痛惜弟弟去世,崔翎无论犯了什么错,只要一搬出他爹娘,崔相就不舍得再责备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这次,崔相却觉得火气蹭蹭得往上涨,指着赵氏,“她纵然奶了你,这么多年崔府给她钱,给她宅子,你私下处处贴补她,也算对她仁至义尽了,可你看看她干了什么,让闺女在你身边勾搭着你不学好,就凭这个,今日我就非卖了她们不可。”   娉儿一听,顿时花容失色,立刻拉着崔翎大哭,“小郎君,你快救救奴婢,奴婢不要被卖。”   崔翎忙爬到崔相身边,抱着他的大腿,“大伯,大伯,你就饶她们这一次吧,侄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崔相看到这样,怒道:“你是非要袒护她们到底是么!”   在崔相想来,他快点把赵氏母女处理干净,再把侄儿身边清干净,然后压着侄儿去冯府赔罪,说不定还能有一线转机,或者最差,两家也不会交恶,可如今看到侄儿这样,崔相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这死小子压根没理解到他的用意,反而还在一直维护这对母女。   崔相真是快气死了。   偏偏就在这时,崔相的母亲听到动静,扶着崔夫人的手匆匆赶来。   崔老夫人一进门,看到孙子正在地上跪着,立马心疼了,直接骂崔相,“翎儿才刚刚受伤,你这做大伯的,干什么一回来就喊打喊杀!”   崔翎一看崔老夫人来了,立马爬过来,“奶奶,大伯要卖奶娘和娉儿,您快替孙儿求求大伯。”   崔老夫人一听更气,拐杖一戳地,“老大,赵家媳妇这么多年一把屎一把尿把翎儿养大,翎儿和她最是亲厚,你回来发什么疯,要卖他奶娘。”   崔相不敢对他娘发火,只能憋着气说:“娘,您不看看这老货干了什么,把她女儿放书房,成天带坏翎儿,刚刚我来时,两人竟然在床上,您又不是不知道,翎儿被冯相看中,冯相又是那个性子,这几年,我千叮万嘱让他洁身自好,可谁知道他……哎呀,这事如今都传到冯相耳中,今天冯相已经说了,当初的约定,不算了。”   “什么!”崔老夫人崔夫人大惊,“怎么说好的事就不算了!”   “还不是这小子玩什么红袖添香,被人家知道,添油加醋说到冯相耳中,冯相如今,对咱们崔府可是一肚子不满。”   崔老夫人顿时有些慌,“这不过是世家公子哥读书时点雅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啊!”   “可在人家冯相眼里,这就是大事,人家闺女要嫁咱们翎儿,本来就是下嫁,难道还能让人家受委屈?”   崔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个雷厉风行的,闻言直接转头,“来人,把这赵氏母女打发了,卖得越远越好。”   地上跪着的赵氏一听要被发卖,立刻抱着崔翎不撒手,“小郎君,你快救救奶娘,你快救救奶娘!”   崔相一看,本就压着得火气蹭得一下又上来了,只是没敢对他娘发,而是对上自己媳妇,崔相对崔夫人训道,“你就是这么管家的,你看你这是给翎儿找的什么奶娘,找的什么侍女,净带着他不学好!你这个伯娘怎么当的。”   崔夫人本来正扶着婆婆,却凭白被砸了一口锅,顿时有些懵。   这么多年,她对这个侄子还不够好么,因为他父母早亡,府里什么都先紧着他,但凡他有点什么事,他这个伯母都第一时间到场,就这样,如今落到他丈夫口中,竟然还是她对侄子不好。   就因为她给翎儿选了个奶娘,这奶娘动了歪心思,给自己闺女开了便捷之门,如今恶了冯相,这一切错就成她的了?   崔夫人火气蹭得一下也上来了,直接放开婆婆,对上崔相,“你训谁呢,你侄子自从没了爹娘,这么多年吃的穿的,哪一条不是妾身操心,妾身有一句怨言么,如今出了事,你怨上妾身了!”   崔相正在气头上,怒道:“你还有理了,好好的郎君交给你,书房你放什么侍女,要不是你准了这贱人在书房,能把翎儿带坏!”   崔夫人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突然大笑起来,指着崔相的鼻子,“你觉得你侄子是被别人带坏的,哈哈哈,你侄子要真是像人家冯相一样的正人君子,别说放一个,就是我放一百个,他也被带不歪,你还有脸嫌我在你侄子书房放人,当年我刚嫁过来时,你书房红袖添香的少了,我刚进门三个月,你书房的侍书就肚子大了,要不是老夫人怕我闹起来,一碗汤药下去,如今老大就不是出自我肚子了,你为这事还对我冷了大半年,现在你侄子玩红袖添香你受不了了,崔协,崔翎在书房玩红袖添香,就是跟你这个大伯学的!”   崔相被崔夫人一阵编排,脸一阵青一阵紫的,伸着手指着崔夫人气得直哆嗦,“你、你!”   “你什么你,我戳你痛处了,你知道当年你和李琪被举荐入政事堂,陛下为什么宁愿选先帝的掌书记,都不愿要你们俩,因为你们俩一个没学识,一个蠢!你崔协写个奏章都能写错别字,被人背后叫‘无字碑’,你当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为了不丢人现眼,在府里养了多少文人,你当我心里不清楚,人家冯相和你一同进的政事堂,你为什么处处不如人家,因为人家冯相有真才实学,而你,不过是因为顶着崔家姓氏,被陛下用来安抚世家而已!   你为什么学问不好,因为你当年读书时,光忙着和你的侍书侍画红袖添香去了!”   崔相被崔夫人揭了个底朝天,都要气炸了,指着崔夫人,“我今天就休了你这个泼妇,我今天非休了你!”   崔夫人比他更狠,直接从腰上把管家钥匙抽出来一扔,“和离,今儿我就回娘家,明天我就叫我娘家哥哥来拉嫁妆,姓崔的,明天你要不陪我去户部和离,你就不姓崔!”   说完,崔夫人直接走了。   她的儿女如今已经该娶的娶该嫁的嫁,都完了事,这风流的老东西她早看不顺眼了,今天她就回娘家,和她哥哥商量,这老东西得罪了冯相,八成在政事堂也干不久了,她明天就带着嫁妆回娘家,做她的秦家大小姐去。   这么多年为了崔秦两家联姻,她忍够了!   崔协看着头也不回走了的崔夫人,只觉一口气堵在心里,两眼一黑,气晕了。 第102章 (三更)   崔夫人带着陪房, 一路骑马跑回娘家,一进门,见到哥嫂, 第一句就是:   “哥、嫂, 我要和离!”   崔夫人的哥嫂正奇怪妹子怎么一声不吭突然回娘家,就被崔夫人这句话震得人仰马翻。   崔夫人的大哥, 秦家家主,瞪着大眼, “妹,你说什么,和离?”   崔夫人的大嫂,秦家当家主母也忙把下人撵出去,拉着小姑子的手,“出什么事了, 怎么就突然就闹到了和离的地步。”   崔夫人往旁边椅子上一坐,“之前我回来不是说过,冯相看中了崔家二房的翎哥么,人家如今反悔了!”   秦家家主和秦夫人又是一惊, “怎么反悔了?”   崔夫人刚要说, 发现刚刚和崔相吵架吵得口干舌燥, 直接端起旁边的茶水咕咚咕咚喝完, 一抹嘴, “事情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冯相那个人, 是出了名的疼闺女, 崔家二房的翎哥, 出生就丧父丧母, 又是二房,成年后就得分出去,人家大概就看中了这点,就和崔协那混蛋口头说了一句,崔协那混蛋可是高兴了,天天觉得他侄子以后是冯相的乘龙快婿,还天天叫我好好捧着他侄子,我呸,养不熟的家伙……”   秦家家主着急,“妹,说重点!”   “重点就是那崔翎小子不是有个奶娘么,奶娘不是有个女儿么,那女儿在崔翎书房当差,结果是个心大的,当然也是崔翎那小子自己有花花肠肠,两人居然玩起了‘红袖添香’,然后这事不知被谁捅给了冯相,冯相大怒,直接反悔了。”   秦家家主和秦夫人对视一眼,他们当初还因为亲家崔家和冯家搭上关系高兴自家姻亲又得一助力,可谁想到这才多久,就没了。   两人心中五味杂陈,都替崔家惋惜不已。   正惋惜着,两人突然一愣,等等,他们刚刚不是正在谈妹妹和离的事么,秦家家主忙转头看着妹妹,“可这和你和离有什么关系?”   “姓崔的从政事堂跑回来,一去崔翎屋里,正撞上翎哥和那侍女衣衫不整的在床上。然后姓崔的就要疯了,在屋里大喊大叫要卖赵氏母女,然后惊动了老太太,我就扶着老太太去呗,结果那姓崔的居然怨起我来,说是我挑得奶娘害了他侄子,我去他娘的,他侄子要是正人君子,我就挑一百个奶娘,也害不了他侄子,再说这翎哥玩的,都是他姓崔的当年在书房玩剩的,他当年书房中那几个,可不是我安排的,于是我就和他大吵一架,说了我要和离,就回来了!”崔夫人愤愤地说。   秦家家主和秦夫人忙围过来,秦夫人拉着小姑子的手,“妹啊,这和离可不是小事,你这是一时在气头上……”   “嫂子,我这不是一时气话,这些年他姓崔的往家里弄了多少歌姬舞姬,纳了多少妾室,我为了大哥,为了孩子都忍了,如今大哥已经撑起秦家,老大老二都娶了媳妇,汀儿也出嫁了,我真不想忍下去了。”   秦夫人想到这些年崔相风流成性,外人说一句风流倜傥,可同为女人,她却知道小姑子多么委屈,秦夫人不由望向丈夫,“要不就让妹妹回来吧!”   秦家家主也对崔协这些年风流很是不满,只是身为家主,却考虑的多一点,“这要和离,就是和崔家交恶,如今那崔协,正在政事堂……”   崔夫人直接说:“哥,你不用担心那家伙报复,那姓崔的也没脑子,冯相反悔的事,他自己知道也就罢了,非闹得满家皆知,如今我一走,就崔家那些长嘴舌下人,肯定说得满京城皆知,姓崔的没什么本事,却在政事堂,本就被其他家族眼红,如今他又恶了冯相,不知多少人想弄他下来,看着吧,他在政事堂呆不久了,我要现在和离,还是前宰相夫人,要等他罢了相,说不定别人还觉得我不能同甘共苦呢!”   秦家家主一听,立马拍板,“我这就去和崔家商量和离!”   说着,就去叫儿子准备上崔家。   崔夫人忙在后面喊,“别忘了把我的嫁妆拉回来!”   “放心,不会便宜那姓崔的!”   *   京城的瓜,从来是瞬息万变的。   可从来没有像今天变得这么快过。   上午,全京城还在八卦到底是谁下了黑手揍了崔小郎君,下午,就曝出崔小郎君在书房玩红袖添香,被冯相悔婚,就在众人暗猜这两个瓜之间联系时,晚上,秦家家主带儿子打上崔府,要妹妹和崔相和离!   一时惊起千层浪,和离的不少,岳家大舅子打上门也不少,岳家大舅子打上门要求妹妹和妹婿和离的更不少,可岳家大舅子打上门要求妹妹和做宰相的妹夫和离,这可是头一个。   整个京城顿时沸腾了。   京城所有官员、世家、甚至连京城的百姓,都把目光对上了崔府。   崔府   崔相刚刚醒来,就迎面对上了打上门的大舅子,顿时脸又黑了。   崔相按着火气拱拱手,“大哥这是做什么,咱们两家姻亲这么多年,怎么能因夫人一句气话,大哥就带人上门,这不合适吧!”   “什么合适不合适,崔协,你还好意思说咱们秦崔两家姻亲多年,我妹妹自从嫁入你家,歌姬、舞姬、妾室你一个个往家里抬,我妹妹在你崔家过得什么日子,你心里清楚,如今你又因你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当着全家的面给她没脸,要这样她还不和离,还有脸在你家呆么,崔协,今天你必须把这和离书给我签了。”   崔相没想到秦家家主这么硬气,一时也有些发怵,忙说:“大哥,有话好好说,怎么就弄到和离这一步了,有话好好说。”   “什么有话好好说,好话这三十年我都和你说尽了,可你听了么,你好好对我妹妹了么,如今,没什么好话可说了。”秦家家主掷地有声地说。   崔相都懵了,他风流潇洒了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事,怎么如今到了土埋半截,反而有人和他说不是了。   真是气煞他也!   崔相脾气也上来了,“大哥,我和夫人这么多年,孩子也有三个,大哥你真不顾念多年姻亲之情和几个孩子,非要我和夫人和离?”   “这么多年,说得好像你顾念姻亲之情和三个孩子似的,你要稍微顾念些,也不会弄出这满府的孩子。”秦家家主怒道。   崔相正在气头上,听到秦家家主如此讽刺,也怒不可遏,“好好好,既然你秦家要和离,那咱们就和离,来人,拿纸笔来。”   下人很快拿了纸笔来,崔相提起笔,威胁道:“我可写了……”   “等等!”秦家家主站起来。   崔相神情一松,秦家果然只是吓唬他。   秦家家主走过来,“我来写,我怕你崔相又在和离书上写错字,人家户部不认!”   崔相脸一黑。   秦家家主提起笔,唰唰几笔写了一份和离书,然后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印章,按下,就把和书推给崔相,“用印吧!”   崔相看着眼前的和离书,终于知道秦家这次是来真的了,顿时慌了,“大哥,这……和离……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我和离书都写了,你现在说不至于了,刚才不是说要和离就和离,那你现在用印啊!”秦家家主催道。   崔相哪里愿意和离,就支支吾吾,不愿掏印。   秦家家主可不愿意和他磨蹭,直接对他说:“你要是今天不用印,我就把这事闹上朝廷,到时看谁丢脸。”   崔相哪里敢闹上朝廷,只好万般不情愿地掏出印章,用了印。   秦家家主拿起纸吹了吹,叠好放在怀里。   崔相以为没事了,拉着脸就要甩手回后院,却不想秦家家主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纸,递给崔相。   “崔协,这是我妹妹当初出嫁时的嫁妆单子,今天既然和离了,我们秦府就搬回去了。”   崔相猛地抬头,“你!姓秦的,你秦家真要和崔家一刀两断?”   秦家家主笑了,“都和离了,难道还有不断的道理,老大,搬嫁妆!”   秦家长子:“是,爹!”   于是崔相就眼睁睁看着秦家如蝗虫过境,把崔家扫荡大半。   秦家家主看着空了大半的崔府,笑了。   当年他爹去的早,留下万贯家财,他怕保不住,才和崔家联姻,当初他把一半的钱给小妹做成嫁妆,就是想着他秦家出财,崔家出权,相互照应。   可谁想到崔相拿着他秦家的钱,这些年挥霍潇洒,却不好好待他妹妹,那如今,就别怪他翻脸拉嫁妆了。   他倒要看看,没了他家的钱,就凭崔家传承了这么久的空壳,他崔协还有没有钱去潇洒! 第103章 (一更)   御花园一个偏僻的凉亭中, 几个少年坐在一起,桌上摆着瓜子,旁边一个少年一手掐腰, 一脚踩着石凳,唾沫星子乱蹦:   “当时崔相看到秦家拉完嫁妆, 脸都黑了,就在这时, 秦家家主又拿着嫁妆单子说‘当初我妹妹压箱底,有一万两银子,这一万两,是今日从崔家帐上支,还是我从崔家拉点值钱的东西抵’, 那崔相听了, 当场眼睛一翻,就晕了!”   少年话刚落,坐着的小伙伴就惊呼起来。   “一万两,天呐,这秦氏好有钱!”   “这还光是压箱底, 不是嫁妆, 寻常官宦人家,千两嫁妆就不错,就算世家, 万两嫁妆也就可以十里红妆,这秦家当年光压箱底, 居然就放了一万两, 秦家这是要疯么!”   “一万两啊, 我长这么大, 都没见过一万两。”   “我也没见过,我家帐上现银,可能也就这么多,当然,肯定不会给我败!”   “想美吧!我要敢败一万两,我爹就揍死我了!”   “这秦家当年这么有钱么,怎么没听说过?”   站着的少年看到小伙伴们这么惊讶,就故作小声地说: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秦家当年可是盐城有名的世家,盐城知道吧,有盐场的,所以这秦家真是富得流油,只是当年秦家老家主因为战乱丧命,秦家乍然失了顶梁柱,顿时岌岌可危,正好秦家大小姐和崔家大郎君有婚约,秦家大郎君就借着送嫁之名,偷偷带了大半家财进京,然后定居在京城,这才有京城秦家,当时秦家身为外来户,为了得到崔家庇护,也为了让妹妹嫁进崔府不被看轻,秦家大郎君就将家产拿出一半,给妹妹做了嫁妆。所以这秦氏嫁妆之丰厚,自然是京城少有。”   “原来如此,难怪这秦氏嫁妆如此之厚,不过这崔相也真有意思,人家秦家虽然有寻求庇佑之意,可出了如此一大笔嫁妆,简直相当于半个家产,肯定是让他好好待秦氏,他居然还风流这么多年,真是……”   “这事你怎么知道?”安林好奇。   “我是谁,我可是包打听!”少年得意地说。   几个小伙伴顿时大笑,“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你快点接着讲。”   “当时秦家把所有嫁妆都拉出崔府,那场面,简直是十里红妆,第一抬到了秦府,最后一抬还没出崔家,周围围观的人都轰动了!”   几个小伙伴听了艳羡,“这么多嫁妆,怎么可能不轰动。”   “我未来的媳妇要是能有这一半的嫁妆,我就满足了。”   “想美吧,我未来的媳妇,有三成我就捧着她!”   “看看你们这没出息的,要是这秦大小姐再年轻二十岁,我就娶她!”   “哈哈哈,老张,你这更狠,可惜人家秦大小姐比你娘还大,你没戏了!”   “哎呀,生不逢时啊!”   几个少年笑成一团。   站着的少年说:“你们还别说,如今这嫁妆一亮,如今崔夫人,啊不,秦家大小姐,已经成了京城所有世家男子第二想娶的女子了。”   安林忙问:“第二?第一是谁?”   “当然是冯相的千金啦!”包打听少年笑着说:“崔家的事一闹腾,大家都知道冯相因为翎小郎君和侍女不清不楚悔约了,如今一没了翎小郎君在前面挡着,那可是冯相的千金,谁不想成为冯相的乘龙快婿,而冯相虽然要求女婿家世简单,洁身自好,一心一意,可这又不算什么高要求,如今各大家族都在扒拉自己族中无父无母、品行端正的子弟,打算给冯相挑选呢!”   安林听了转头看向旁边林风,林风果然脸色有些不好。   林风怎么也没想到,前面撵了一只虎,后面来了一群狼。   明明是他出的力,这些世家居然想不要脸的来摘桃!   就在这时,安指挥使从旁边突然冒出来,“你们这群死小子,又在御花园偷懒!”   众少年一看安指挥使来了,顿时如老鼠见猫,呼啦一下,全跑了。   林风也和安林一起往外跑,可跑着跑着,林风突然停下,挠挠头。   不对啊,他现在都是皇孙了,又不是侍卫,他干嘛要跑?   唉,习惯害死人啊!   *   得知自己莫名其妙又多了许多竞争对手,林风顿时坐不住了,就又偷偷溜出宫,去了冯府。   这次,林风也没去找他爹,而是去找冯平玩。   有了之前林风替冯茹出气的事,如今冯平冯吉冯茹对林风可是感激地很,见到林风来,冯平冯吉忙招呼林风,冯茹听到林风来,也做了些点心,提过来。   林风就在冯平院子里和冯家兄妹一起玩。   这个时代能玩得游戏还蛮多的,武的有投壶,有射箭、打秋千……文得有作诗、作画、作文章……   林风和冯吉两人玩投壶,冯平在旁边当裁判,冯茹帮他们记成绩,倒是玩得很开心。   玩了大半天,有些累了,几个人就在凉亭吃东西,说有意思的事。   冯平还笑着拿了些有趣的题目给他们玩,其中,就有鸡鸭同笼问题。   林风一看这题乐了,这简直穿越人士必备,就凭他前世那么多年的数学,这还能有比得过他的。   林风在心里列了个方程就很轻松地算出结果,就准备说。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说出来,冯茹和冯吉就算出来。   并且算出的结果和他分毫不差。   林风震惊了,这两个人莫非也会方程不成,可一看两人的草纸,林风就明白,不是,但两人的方法也不差,而且由于两人脑子转得很快,所以算得一点也不慢。   林风这才知道冯相教孩子其实教得挺杂的,大概是冯相当年自己学得也挺杂的,所以孩子,无论诗词歌赋还是算数典律,他都会教一些。   据冯平说,整本九章算术,他们小时候他爹都讲过。   林风瞬间以头抢地,他以前以为他爹冯相是个文臣,只是会文科呢,可现在才发现,他爹那个文,是相对于武的,人家是除了武力不行,别的都行。   文科理科,在人家眼里都是书本的知识,没有任何区别。   更让林风惊奇的是,冯家人算数真好,冯平在一旁出题,如果是简单的,人家冯茹冯吉心算比他还强,如果是难的,人家冯茹冯吉掏出算盘,也比他算得快。   比到最后,林风突然发现自己这前世搞IT的,还不如人家姐弟俩,林风不由在心里抓狂:   来台计算机啊,不行给个计算器也中啊! 第104章 (二更)   崔家   “什么, 大伯要把我送回老家!”崔翎躺在床上,看着奉崔相之命前来的仆妇,不敢置信地说。   仆妇面无表情地看着崔翎, “小郎君,您快点收拾一下吧!”   “我不回去, 我又没犯什么错,凭什么回去!”崔翎怒道, “不就是冯相悔了个约么,两家又没下定,我再和别家结亲就是了,没听过结亲不成,反放逐家族子弟的, 我要去见大伯!”   开什么玩笑, 居然要让他回老家!崔翎愤愤穿上衣裳,就要去找崔相。   结果刚跨出门槛,崔翎就撞上一个人。   “哎吆,”崔翎捂着头,抬头一看, “大哥?”   门口站着的, 正是崔相的长子崔颂。   崔颂皱眉,“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崔翎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闹了。”   “还没闹, 咱们崔家这么多事,哪一件不是因为你而起!”崔颂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就是因为这个堂弟, 他们崔家恶了冯相, 他娘和他爹和离, 他们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崔翎听了却不服气,“这些事怎么能怪我,我又没做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这些人凭什么都觉得是他的错。   再说,书房玩红袖添香的又不只是他一个,崔家那个子弟书房没有侍女,怎么就偏偏怪他。   崔颂看着崔翎一脸不服的样子,顿时被气笑了,“你是不是觉得你一点错都没有,那好,今日我就说说你到底错在哪,崔家子弟书房都有侍女不错,把侍女收房的也不少,可人家没有和冯家有婚约啊,你既然和冯家有婚约,自然该洁身自好,别乱惹是非。”   崔翎听了怒了,“凭什么就因为我和冯家有婚约,就必须洁身自好!”   崔颂冷笑,“那这么多年家族的好处你凭什么拿,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算算账,你身为崔家二房,已经不是长房,每月份例分红,凭什么和长房一样,这些你心里不清楚么,你推辞过么,还有,出门在外,因为你和冯家有婚约,京城的公子,都以你为首是瞻,你又拒绝过么,你不但没拒绝,甚至还很享受吧,那我就纳闷了,有好处时,你来者不拒,什么都收了,等到履行责任时,你开始不服气了,那你不妨说说,崔家支脉,有一个享你这个福的么?”   崔翎被崔颂一席话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梗着脖子,“我是崔家二房嫡子,就算不和冯家联姻,我也是相府公子。”   话还没说完,就听崔颂一声嗤笑,“相府公子?要说我是相府公子还中,可你,在那些六七品的小官面前你这么说说还能唬住人,可在四品以上大员面前,你好意思这么说么,二叔当年刚成亲不久就去世,一无功名二无官职,说得好听点是崔家嫡子,说得不好听就是个白丁,如果不是冯相看上你,就凭你这出身,你看看京城有四品以上官员把女儿嫁你么,你看看你这个‘相府公子’能糊弄住谁!”   崔翎感到自己被人从里到外扒开,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所有的人见到他,都夸赞他出身贵胄、名门之后,从来没有人说过他父母早逝,虽然他常常用这个做借口。   崔颂看着崔翎,“老老实实地回老家呆着吧,等风头过了,让族长给你娶个亲,别再折腾了。”   崔翎一听,顿时急了,“我不,我不要回老家!”   他一旦回老家,这辈子大概就回不来,在老家,他只能找一些普通的世家女成亲,然后平庸的过一辈子,想到这,崔翎一把推开崔颂,朝书房跑去,他要去见他大伯,他大伯那么疼他,一定不会让他回老家的。   崔颂一个踉跄,看着跑了的,露出一丝冷笑,他爹如今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情管侄子。   崔颂摇摇头,决定回后院,带他夫人回趟娘家,他爹已经不行了,他得去找找岳父。   崔翎一路跑到书房,就看到他大伯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桌子后,几日不见,他大伯好像苍老了许多。   崔翎走过去,小声叫了一句,“大伯。”   崔相抬头,“你来了,东西收拾好了么?”   崔翎一听,顿时跪下,“大伯,千错万错都是侄儿的错,可您不能撵侄儿啊!”   崔相对这个侄儿还是真心疼爱的,叹了一口气,“如今京城这个样子,送你回去躲躲也是好的。”   崔翎却不信,他要回了老家,还有回来的可能,崔翎一把抱住崔相的大腿,“大伯,侄儿求求你,千万别送侄儿回老家,侄儿舍不得您,侄儿自小父母双亡,是您看着侄儿长大的,您舍得让侄儿离开您吗?”   崔相想到自己早逝的弟弟,顿时心软起来,只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崔相只得说:“翎儿,你先回去,避避风头……”   崔翎没想到他大伯还是让他回老家,心中一片冰冷,他在京城,还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公子,他回来了老家,就普通的崔家子弟,如今五姓七望早已没有了前朝的辉煌,一个崔家子弟算什么。   崔翎绝望了,站起来,“大伯,原来你往日疼侄儿都是假的,就因为以前我和冯家有婚约,你待我如亲生,可如今冯家毁约,你就打发我回老家,是侄儿看错了您,以为您疼侄儿,是看在侄儿的爹上,却不想您也和别人一样,只是拿侄儿当成和冯家联姻的棋子!”   “你胡说什么!”崔相不敢置信地站起来,指着崔翎,“我疼你这么多年,把你视如己出,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崔翎,你还有良心么!”   崔翎此时已经认定他大伯疼他不过为了拿他联姻,也开始口不择言,“我难道说错了么,就因为书房放了个侍女,就因为我和侍女亲热一点,你就喊打喊杀,我想问大伯一句,如果是大哥房里收个侍女,你会这样么,你只会让大嫂贤惠一点吧!”   崔相听了怒道:“这一样么!你大嫂是高嫁,她能进咱们家的门,就是她烧高香了,你大哥收个侍女,她凭什么多嘴。”   书房外,李氏面色铁青,旁边,是尴尬站着的崔颂。   崔颂想带他媳妇李氏回娘家,正打算来禀告他父亲一声,却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李氏当场就要摔脸子走人,崔颂忙拦住媳妇,“夫人,别恼别恼,你看成亲这么多年,为夫可曾亲近府里那些侍女,每日还不都是在你屋里,而且,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娘这些年对你怎么样,可是京城都数着的啊!”   李氏脸色这才好看些,虽然公公妄自尊大,不过她的丈夫和婆婆却是没得说。   李氏转头看着崔颂,“今天去求了我爹,咱们就快从府里搬出去吧,如今你爹失了冯相助力,又和婆婆和离闹得满城风雨,那孔循正盯着你爹的相位,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崔家已经在这住不长了,与其等着你爹罢相被人撵,还不如咱们先搬出去,还能多搬点家当。”   崔翎那个天天躺在家里的,还以为崔相是因为怕恶了冯相才送他走,却不知道崔相这次是真心为了他好,因为这次崔家是真遇到了危机,不过这危机不是来自冯相,而是孔循。   孔循自从从沧州回京,虽然被皇帝加封了尚书右仆射,可也只是个虚封,并没有什么实权,想也是,在京城有实权的早就被别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占好了,怎么可能留给他,所以这一年多,他一直赋闲在家。   可孔循怎么甘心,结果正好就撞上了崔相这段时间事故频发,孔循顿时就瞅上了崔相屁股底下的相位。   孔循以前就做过枢密副使,枢密使是使相(掌兵权),政事堂是宰相(掌政务),本来就是平级,所以只要弄掉崔协,孔循凭资历完全可以胜任宰相。   所以孔循这些日子一直在朝中活动,弹劾崔协。   这事整个朝廷包括崔协都清楚,可崔协没办法,这才打算送回侄子,减少影响。   只是哪怕崔颂身为亲儿子,也不看好他爹能度过此次难关。   崔颂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等见了岳父,谋好了差事,咱们就借着赴任搬出去。”   李氏这才气顺了,就准备拉着他丈夫离开。   不就回个娘家吗,她和丈夫来禀报公爹是孝敬,不来禀报,她难道还不能回去!   就在两人准备不去禀报直接出门时,书房突然传来一声崔相暴喝:   “崔翎,你这个白眼狼,枉我这么多年这么疼你,你、你……”   后面突然没声了,紧接着,一个倒地声。   崔颂和李氏一惊,顿觉不好,忙冲进书房,然后就看到崔协一脸嘴歪鼻子斜的倒在地上。   “爹!”   “公公!”   两人慌忙跑过去,扶起崔相,就看到崔相已经嘴歪的说不出一句话,只有口水流出来。   见到这样,崔颂和李氏眼前一黑。   崔相,被崔翎,气得中风了! 第105章 (一更)   皇宫中   皇帝正和孔循面对面坐着下棋。   这几日, 孔循天天一有空,就来宫里找皇帝联络感情。   而皇帝,对于孔循的到来,则是又高兴又纠结。   高兴的是, 有人陪着自己聊天说话解闷, 哄他开心, 纠结的是, 他这亲家, 想要的是相位。   其实对于孔循想当宰相一事, 皇帝心里是赞同。   孔循亦出身世家,虽然不是五姓七望, 但却出自曲阜孔家, 论身份,绝对不比崔家差。而且孔循无论能力还是做事, 都比崔协强, 而孔循又是他亲家,于情于理,皇帝都乐意看到孔循代替崔协做宰相。   对此, 皇帝还咨询了一下冯相。   冯相对和谁搭班子要求不是很高, 崔协也好, 孔循也罢, 只要不影响他, 能干活,冯相对此并在在意。   这更让皇帝倾向孔循。   只是,换相是大事啊!   虽然崔协最近状况频出, 弄得京城风言风语, 可要真说罢相, 还是不至于。毕竟崔协做宰相已经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也不能因为一点家中私事就罢相。   要不,岂不是显得他这个皇帝太薄情。   所以皇帝很纠结。   就在皇帝纠结着怎么办时,内侍匆匆进来,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陛下,崔相出事了。”   “他又出什么事了?”皇帝皱眉,这崔协,怎么这几天三天两头出事。   内侍忙说:“崔府刚刚来报,崔相中风了。”   皇帝张张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他以为崔协又干了什么事,却没想到是中风了。   中风,那岂不是就是不行了。   皇帝一时五味杂陈,叹了一口气,“派两个御医去看看,所有药材都由宫中出,让他好好养病。”   “是,”内侍下去安排。   旁边,孔循刚刚听到崔相,就竖起耳朵,听到崔相居然中风了,孔循一时错愕,随及就是狂喜,他正准备发力,想不到崔协自己就不行了,这真是天助他也。   孔循笑眯眯看着棋,顿时不急了。   ……   崔协中风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没想到崔协这时候突然中风了,一时间被这个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不过崔家却因此因祸得福,朝堂上那些弹劾崔协的奏章顿时都没了,毕竟这时候再弹劾,就有些显得落井下石了,崔颂趁机直接代其父上了因病致仕的奏章,皇帝也没好意思显得太薄凉,准了之后给崔颂赏了个荫封的官,又加封了崔协尚书左仆射。   这是原来李琪的官职。   于是崔协算是彻底在家养老了。   半个月后,皇帝下旨,任孔循为中书侍郎,加平章事,入政事堂。   ……   冯府   林风正带着冯吉和冯茹打算出去玩,三人走过回廊,刚要院门,就迎面撞上刚刚回家的冯相。   “爹!”冯吉和冯茹叫道。   林风一见冯相,顿时有些心虚,也小声叫道:“爹~”   冯相看着林风,又看看林风身后的冯吉冯茹,顿时脸色不好,“你们这是要上哪?”   冯吉不明所以,立刻大声说:“大哥说城里又新开了家酒肆,请我和姐姐去喝酒。”   冯相瞬间脸黑,“喝酒?”   林风忙摆摆手,“爹,你别听冯吉乱说,我们只是去吃菜!”   冯相看着林风,心道我信了你的邪,你跑酒肆光吃菜。   冯吉还在旁边插嘴,“大哥还说今天酒肆请了从苏州来的坐堂娘子,有歌舞,可好看了,爹,我们去去就回来。”   冯相一听,眼神如刀,直接射向林风。   林风心虚地缩缩,这臭小子,怎么什么话都给他爹说,忙说:“我们就是好奇,去瞅瞅,真的,只是去瞅瞅而已。”   冯相黑着脸,伸手直接拧住林风耳朵。   “疼、疼、疼,爹~”林风捂着耳朵。   “你们两个,回自己院子去!”冯相对着冯吉冯茹扔下一句话,提着林风走了。   提着林风到了书房,冯相一扔,就坐到椅子上,沉着脸看着他。   林风捂着耳朵,小心翼翼瞅瞅冯相,小声说:“爹~”   “别叫我爹!”冯相脸一黑,“我几天没顾着家里,你倒是会钻空子。”   林风忙摆摆手,“不是的,爹,我就来找冯平冯吉玩玩。”   “玩玩?”冯相瞪了林风一眼,“我还没老眼昏花到这种程度。”   林风顿时有些讪讪,“我就来提前和茹儿相处一下,看合不合适。”   冯相立刻抬手要揍林风。   林风忙捂头,“爹,我又没干什么,只是来玩,和带他们出去玩而已,而且我每次玩得时候也都叫上冯平冯吉,又没单独约茹儿出去。”   冯相怒道:“要不是你叫上平儿、吉儿,刚刚在门口,我就揍你了。”   林风小声说,“爹,你消消气,你消消气,我知道我没经过您同意就偷偷找茹儿妹妹玩不好,可我是真心实意想和茹儿相处一下,试试合不合适,然后再来找您说。”   冯相顿时被林风气笑了,“你这是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再来告诉我这个爹么?”   林风忙摆摆手,“不是,不是,就只是看看性格合不合得来而已。”   冯相没好气地问:“那合得来么?”   “我和茹儿妹妹无论脾气性格都很合得来,妹妹聪明又大方,和我玩得很好……”林风开心地说。   冯相黑着脸一脚踹了过去,“离我闺女远点!”   踹完,冯相就要气得回去找闺女,让闺女离这个居心不良的臭小子远点。   林风忙抱住冯相大腿,“爹,爹,你别生气么,我是真心的,我不是闹着玩得,爹你考虑下我嘛,我条件也不差啊,您都看得崔翎那混蛋,我不比他强多了。”   “那是我眼瞎!”冯相回头。   林风无奈,“爹,那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同意我和茹儿妹妹?”   “想都别想!”冯相甩开林风。   林风忙抱住不松手,“爹,你说说条件嘛,你不说条件我怎么知道你对我哪里不满意!”   冯相回头,“我要让你一辈子只娶我闺女一个,不纳妾,不选妃,你能做到?”   林风立刻举手,“没问题,我能行!”   “我不信!”冯相直接说,“你家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我更清楚。”   林风拉着冯相,“爹,我真没随口应承,我可以发誓!”   冯相无语,“你家誓言都当饭吃,什么时候兑现过。”   林风听了欲哭无泪,他家信誉就这么低么!   前世信誉低还只是影响贷款买房,这世信誉低居然都影响娶媳妇了。   呜呜,他该怎么让他爹相信他是真心的! 第106章 (二更)   因为信用太低, 林风在百般承诺后,依旧被冯相无情的撵出门。   看着紧闭的冯府大门,林风头一次觉得娶媳妇好难。   不过,跑了这么多天冯府, 林风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最起码, 林风终于确定:   他和冯茹很合适。   两人无论从家庭还是三观上, 都很合适。   首先, 冯茹虽然出身在相府, 但父母恩爱,家庭简单, 所以无论说话做事都很直爽, 不会像一些世家女绕弯子,这对于别人说话绕弯就听不懂的林风很友好, 最起码遇到事, 冯茹说,他听得懂,他说, 冯茹也听得懂。   其次, 冯茹读书很好, 虽然冯茹没有像京城一些贵女立女诸葛的人设, 平时除了冯相千金也名声不显, 但经过林风接触,发现冯茹绝对算得上才女,而且不是传统中那种喜欢吟诗作画的才女, 大概是冯相教得比较杂, 她对许多都有涉猎, 林风和她聊起喜欢的,哪怕是他兵法,冯茹也能说出个一二。   最后,林风觉得他和冯茹很般配,不说别的,就说两人站在一起,男俊女美,就很棒,而且最重要的是,两人在一起时,林风真有一种心动的感觉,林风能想象到,两人真在一起,应该是件很美好的事。   所以,林风决定,他要努力说服他爹冯相,把媳妇娶到手。   不过,林风对自己是没什么信心,于是,他决定去搬救兵。   皇帝寝宫   林风抱着皇帝的胳膊打秋千,“爷爷~孙儿要冯家妹妹~”   皇帝被孙子讹得头疼,无奈地说:“好孙子,不是爷爷不去给你说,爷爷都说了两次了,哪好意思再开第三次口啊!”   “爷爷,你两次口都开了,还在意这第三次么,你想想,孙儿娶亲是多大的事,您不努力点,怎么能看到孙媳妇进门。”林风晃晃皇帝胳膊,撒娇道。   皇帝有些犹豫,“可冯相万一要再拒绝朕怎么办?”   “您不问问怎么知道,万一冯相要松口了,您不就多个孙媳妇,冯相要是不松口,您也没损失啊!”林风循循善诱道。   皇帝一听觉得有道理,是啊,万一冯相要答应了,孙儿能娶冯家姑娘,这真是百利而无一害,皇帝一拍头,这事做得。   皇帝于是就让人去请冯相,打算替孙儿再说一次。   林风欢天喜地回去等消息了。   过了一会,冯相来了。   皇帝先拉着冯相下了一会棋,就把话题引到了孩子身上。   皇帝笑着开口,“之前崔家的事朕也听说了,那翎小郎君委实不是个东西,冯相你虽然在朝堂上有阅人无数,可找女婿毕竟是头一次,这事还是朕有经验,你看朕两个闺女,老大嫁给石郎,老二嫁给老赵的儿子,无论在京城还是在地方,过得都不错。”   冯相听了想起石驸马和赵驸马,两人确实都是老实本分的,不由有些意动,“陛下挑得两位驸马确实是极好的,不知陛下有何诀窍?”   皇帝顿时自得地说:“这挑女婿啊,你得找那种老实可靠的,别弄世家那些虚的,要挑就挑武将家的,大家都是大老粗,心思直,那些世家看着一表人才,里面龌龊着呢!”   冯相经过崔家一事,也觉得这世家里面真有挺大问题的,只是想起皇帝的建议,冯相又有些犹豫,“可茹儿从小出身于臣这样的文人之家,突然说个将门之后,只怕双方差距太大,难以适应。”   “这个不难,找个将门还读书有学问的不就行了么!”皇帝笑着说。   冯相满头黑线,皇帝您是忘了跟您和先帝一起打天下这些武将的文化水平了么?   皇帝随及得意地说:“你看风儿怎么样,不是我说,咱家风儿真是武将中读书最好的,性子也直,绝对没有世家那些弯弯肠子,冯相,你可以考虑一下。”   冯相黑脸,“陛下您转了这么大一大圈,原来是给皇孙当说客啊!”   皇帝张张嘴,“其实朕的孙儿也挺不错的。”   冯相起身,“陛下,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唉,朕还没说完呢……”   *   林风第一次求外援失败。   *   归元殿   第一次求外援失败了,林风经过仔细思考,觉得是自己求外援的对象皇帝爷爷不够给力,于是,林风决定换一个人——先帝。   晚上,临睡之前,林风闭着眼默念,“叔爷爷,侄孙想娶冯妹妹,叔爷爷您帮帮忙,您也想下次过年能看到一个侄媳妇吧!”   念叨了三遍,林风打了个哈欠,进入梦乡。   半个时辰后,林风猛然坐起来,耳朵都是他叔爷爷先帝的咆哮:   “要媳妇自己找!别烦朕!”   林风欲哭无泪,先帝这是吃呛药了么!   冯府   冯相睁开眼,旁边冯夫人迷迷糊糊睁开眼,“怎么醒了?”   “没什么,刚才做了个梦,”冯相搂着冯夫人,给她拉拉被子。   冯夫人闭上眼,嘟囔了一句,“什么梦?”   “好像梦见先帝了,忘了他说了什么,被我怼了,然后就醒了。”冯相闭上眼,“睡吧!”   很快,两人又睡着了。   *   林风第二次求外援失败!   *   两次求外援失败后,林风也有点泄气,他爷爷不行,他叔爷爷也不行,两个身份最高的都不行,那他是不是真没福气娶冯茹。   因为这事,林风好几天都有些闷闷不乐。   这天,林风去寝宫打算再找他皇爷爷,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也要找皇帝的孔循。   孔循一见林风,就笑着问候,“皇孙殿下也来了。”   林风见礼,“见过孔相,孔使君拜相,本殿下还没向您道贺,过几日您府中请酒,本殿下一定到场。”   孔循听了很是高兴,“多谢小殿下赏脸。”   林风看着孔循,“孔相这是有事要去见皇爷爷。”   孔循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是他刚被拜相,肯定要多来几趟显示自己勤勉,就笑着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皇孙殿下要有急事,您先进去,臣不急。”   林风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闲着找他皇爷爷玩,就笑着说:“还是孔相先进去吧,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皇爷爷而已。”   孔循自然不好让林风在外面等,就说:“那咱们一起进去。”   林风听了说:“行,要是孔相没有什么不方便听的,那咱们就一起进去吧!”   于是,两人就一起进去。   结果进去后,两人一问内侍,才知道皇帝刚刚吃了这东西有些困乏,才刚刚睡了。   两人顿时不好进去打扰皇帝,只好又退出来了。   出了寝宫,两人就一边往外走一边随意说着话。   孔循前段时间是知道林风要选妃的,就随口笑着问:“之前听陛下说,小殿下也到年纪了,是时候娶皇孙妃了,不知小殿下挑得怎么样了?”   林风顿时有些尴尬,这孔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这些日子正因为这事郁闷呢,孔循还提。   孔循看林风的脸色,就知道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忙弥补,“看我这嘴,殿下年纪还小,自然是不着急的,京城贵女这么多,殿下是得好好挑挑。”   林风脸色顿时更臭,嘀咕一句,“怎么不急,又不是我挑人家,是人家看不中我。”   林风虽然嘀咕地很小声,孔循耳朵却很好,听了林风说得,心中微动,笑着说:“皇孙殿下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朝我说说,说不定我能替殿下解决。”   林风转头,疑惑地看了孔循一眼,摇摇头,“这事你不行!”   孔循却不死心,试探地问:“小殿下可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林风一惊,这孔循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察言观色。   想起这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林风试探地说:“你能帮忙?”   孔循心中一喜,他闺女嫁的三皇子已经不行了,他早有心和林风搭上关系,甚至这次林风选妃,他都心动过,只可惜他家中没有适龄的姑娘,不过,当不成岳父可以当媒人啊。   孔循忙拉着林风走到一旁,小声问:“不知小殿下有什么困难,只要臣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林风想了想,“那你无论成不成功,可不许在外面乱说。”   孔循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殿下放心,臣绝对不向外透漏一点。”   林风听了松了一口气,咳咳嗓子,“我看中了冯相家的千金,可我……咳咳冯相不答应,孔相你能帮忙么?”   说完,林风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孔循。   孔循差点咬着舌头,给冯相闺女说媒?老天,他不会被冯相打出来吧,不过看到林风期待地目光,孔循艰难地点点头:   “臣一定努力不负殿下重托!” 第107章 (一更)   孔循愁眉不展回到家中, 就被迎上来的孔夫人堵住。   “可是出什么事了?”孔夫人忙问。   不怪孔夫人如此紧张,她夫君如今已经不是在沧州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如今在京城, 又刚刚拜相, 可是一点都马虎不得。   孔循叹了一口气, “出事倒没有,只是我不小心自己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了点事。”   “呃?”孔夫人不解地看着孔循。   孔循张张嘴, 想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看了看周围仆人,忙把孔夫人拉进屋。   “我给你说一件事,你可不许对外人说。”   孔夫人看着孔循慎重的样子, 点点头,“你说。”   孔循就把自己一时想要讨好皇孙却不小心揽了个烫手山药的事给孔夫人说了。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欠呢,给冯相家姑娘做媒, 皇孙既然这么苦恼,想必皇帝早已说过了,皇帝都说不成的事, 肯定是冯相不乐意,我要去说, 还不被冯相打出来,我今天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给自己找事。”   孔夫人听了也皱眉, “这冯相给女儿说亲的条件, 我也略有耳闻, 这皇孙委实不是上好的人选, 毕竟皇家哪来一心一意。”   孔循撇撇嘴, “皇孙殿下倒是信誓旦旦说他愿意做到。”   孔夫人大惊, “皇孙殿下居然这么说。”   “可冯相不信啊!”孔循摊手。   孔夫人小声嘀咕,“这倒是,要放我我也不信,不过皇孙殿下能如此表态,还是真让人出乎意料。”   孔循无奈,“你就别先感慨了,先帮我出出主意吧,我现在一想着这事就头大,我已经能想到我拿这事去找冯相,被他打出门了,你说我要被他打出去,以后在政事堂,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尴尬。”   孔夫人听了也觉得尴尬,“是啊,你才刚进政事堂,要是和冯相因为这事起了间隙,岂不是得不偿失,要不这样,我替你去一趟。”   “你?”孔循看着孔夫人,“你去找冯相?”   孔夫人一巴掌拍过去,“想什么呢,当然是去找冯夫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家冯家姑娘又不是只有爹,要能说动冯夫人,也行啊!”   “可冯家的事,向来是冯相做主。”孔循犹豫。   “可这姑娘毕竟和娘亲,嫁闺女还是当娘说得算得多。”   孔循一拍脑袋,对啊,要是能说动冯夫人,那起码算成功了一半。   孔循忙说:“那你快去一趟。”   “急什么,我得想想怎么说。”孔夫人说着,揉着脑门回去了。   下午,孔夫人借口孔循刚刚拜相,想问一下当年冯相拜相时是如何置办酒席的,找到了冯夫人。   冯府   冯夫人带着孩子在二门迎上了前来的孔夫人。   孔夫人忙客气道:“本来就是来麻烦你,还劳你来行,实在罪过罪过。”   冯夫人笑着说:“孔相和夫君同在政事堂,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两人于是相携进了正堂。   分主宾坐下后,两人略微客气几句,冯夫人就让冯茹去把箱子里当年的酒宴账单拿来,递给孔夫人,“这是当年夫君拜相时我家的摆酒,当时夫君刚刚拜相,不欲大办,就办的简单了些,还望孔夫人不要笑话。”   孔夫人接过账单,忙说:“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冯相素来节俭,我家夫君还让我多向你们学学呢!”   冯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孔循除了来给林风说媒,来要账单也是真心的,毕竟同在政事堂,虽然摆酒是各家的事,可还是弄得统一点好,毕竟摆酒这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要真弄得差别太大,难免被人说道。   孔夫人翻了翻,记下里面的桌数和每一桌大体的标准,然后还给冯夫人,笑着说:“夫人这账做的真好,一目了然,我家夫君还说我平日做账不错,和夫人一比真是差远了。”   冯夫人知道孔夫人不过是客气,也没当真,“你出身大家,哪有做账差的,不过是在这打趣我罢了。”   孔夫人笑道:“你就不许我夸你两句。”   两人顿时笑起来。   看完账单,两人就喝起茶来。   孔夫人端着茶盏,目光就转到冯夫人身后的冯茹身上,笑着说:“几年不见,你家姑娘转眼间就长大了,上次见时,我记得还没桌子高吧!”   冯夫人笑着转过头,“茹儿,还不来见过冯夫人。”   冯茹笑着上前,对孔夫人福了福身,“见过夫人。”   孔夫人忙扶起来,从胳膊上撸了玉手镯,给冯茹戴上,然后笑着说:“看你家这姑娘养得,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相府出来的贵女。”   冯夫人笑道:“我家人口少,孩子也野,哪里比得上你家大姑娘。”   孔夫人家大姑娘,是三皇子妃,当年亦是京城有名的贵女。   孔夫人拉着冯茹的手,啧啧称奇,笑着问冯夫人,“侄女长得如此好,可相了人家。”   冯夫人听了叹了一口气,“之前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孔夫人忙打嘴,“看我这说话说习惯了,见了人家闺女就随口问一句。”   冯夫人倒不是很在意,“没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能在定之前看出来,也算是好事。”   “这倒是,”孔夫人忙随着说,“那崔家小郎君委实不是个东西,咱们侄女要身份有身份,要样貌有样貌,嫁什么样的小郎君不成,那种不好的去了更好。”   这话冯夫人爱听,“就是,反正茹儿才十六,相看也来得及,我也不在乎。”   孔夫人笑着说:“大侄女长得这么好,要不我帮着给找找。”   冯夫人倒挺乐意别人能给她多点人选的,尤其孔夫人也出身大家族,认识的也不少,就笑着说:“那感情好,你要是能给茹儿介绍个好的,我请你吃酒。”   “吃酒哪够,最起码也得来十斤猪肉,再来个大红封。”孔夫人打趣。   冯夫人笑道:“好好好,随你。”   孔夫人和冯夫人笑完,孔夫人就说:“不知夫人打算给侄女找个什么样的?你说了,我也好心中有数。”   冯夫人想了想,“我家夫君的意思的是,我们家向来简单,茹儿这孩子也秉性纯良,希望能嫁个简单人家,能对茹儿一心一意才好,我家夫君这些日子也在相看,希望能嫁个家世低点的,以后有了事,也好能给闺女撑腰。”   孔夫人听了,却皱眉。   冯夫人不解,“怎么了?”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又没外人,就咱们俩,有什么不能说的。”   孔夫人叹了一口气,“冯相想把闺女下嫁,打得是能拿捏住女婿,怕女儿出嫁后吃亏,可夫人有没有想过,自古以来,女子都是高嫁的,所谓嫁女嫁高,娶媳娶低,这才是常理,夫人可知道为什么?”   冯夫人也听过这样的说法,忙问:“这话我倒听过,只是我家孩子都还没定,也没经验,可有什么说话。”   “既然夫人问,那我就说说,就说这嫁女嫁高,低嫁虽然岳家可以拿捏女婿,可反过来想,女婿之所以想娶豪门贵女,图得是什么,是权势,女婿为了图权势才娶得贵女,和对贵女真的真心么,或许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吧,这样的人,如果岳家一直都行,那还无所谓,如果岳家突然不行了,那女婿对岳父家突然有了落差,这种情况下,还能指望女婿靠得住么,所以哪比得上一开始就高嫁,起码刚嫁时怎么样,以后也就怎么样。”   冯夫人听了皱眉,孔夫人这话听着有些道理。   孔夫人又在旁边说:“再说,就算低嫁,就能保证是好的?就算表面是好的,可心里谁知道,想想崔小郎君,以前大家看着多好,可谁知道现在这样,可见老祖宗说得有道理,嫁女还是得高嫁。”   冯夫人被孔夫人这么一说,彻底歪了,“你说得有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男的想攀高枝的,多半没好东西,倒不如一开始就嫁个身份相当的,起码开始就知道什么样。”   孔夫人一拍手,“唉,这话才在理。自古以来成亲都是门当户对,门不当户不对有什么好结果。”   冯夫人点点头,“那看来我这几日得让夫君看看几位枢密使宰相家有什么合适的儿郎,说不定有合适的。”   “就是就是,大家门当户对,才是圆满,不过说起来其实你家茹儿本来就有个挺合适的,怎么你也没考虑?”   冯夫人不解,“哪里有?”   孔夫人凑进冯夫人,小声说:“当初小皇孙不是住你们家么,还认了冯相为爹,这事说起来,我家夫君不知道有多羡慕……”   冯夫人小声说:“还羡慕呢,当时我都要吓死了。”   “有风险才能有回报,起码现在小皇孙和你家亲,这可是外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说起来小皇孙今年十七,正和你家闺女差一岁,也还没说亲,这天底下还有更合适的么?”   冯夫人听了顿时犹豫,“可他是皇孙,茹儿要嫁他,岂不是要嫁入皇家?”   “嫁入皇家又怎么了,你看我家大闺女,虽然嫁入皇家,可比嫁别家享福多了,嫁到别家,要伺候公婆,要照顾小姑子,我闺女嫁到皇家,亲婆婆早就没了,皇后娘娘素来不管事,皇帝虽是公爹,可也没空理儿媳妇,除了三皇子屋里有点小妖精,谁能碍着她,而且如今分出府,还是当家主母,这样的日子,上哪找。你和冯相光想着找父母双亡的世家子弟,可这些子弟能没有亲戚长辈,到时还不是一团糟,哪比得上皇家,谁都不敢随便上门。”   冯夫人听了脸上有些犹豫,这一刻,她真心动了。 第108章 (二更)   送走了孔夫人, 冯夫人坐在正堂,迟迟没有起身。   不可否认,孔夫人一席话, 真的很让她心动, 尤其孔夫人走前还说了一句。   “寻常人家怕进宫, 是怕一进宫门深似海,可咱们这种人家, 进宫不过递个牌子的事, 至于你家冯相,他连牌子都不用递,身为太子太傅, 他就算一天去皇宫溜达一圈那都是应当,你要把女儿嫁别家,反而没这么方便, 毕竟谁家也不能岳父岳母天天上门。”   因为这个,冯夫人一时间竟然觉得把女儿嫁进皇家也不错。   只是,这毕竟和她家长久以来的打算有差距, 冯夫人很是犹豫,就拉过闺女, “茹儿,孔夫人的话你怎么看,你觉得那风小殿下怎么样?”   冯茹笑了, “娘, 你没看出那孔夫人今天是来做说客的么?”   冯夫人愣了一下, 也反应过来, “是风小殿下?”   “是谁不一定, 不过应该是为风大哥而来。”   冯夫人摸了摸女儿头, “说客也罢,随口一说也罢,娘听着倒也不无道理,和娘说实话,你觉得那风小殿下怎么样?”   冯茹想了想,“以前倒没想这事,只当他是大哥一起玩,如今想来……其实也还当他是大哥吧,女儿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风大哥人还不错,是个实诚人。”   冯夫人看着情窦未开的女儿,有些头疼,别人家的姑娘,十四五岁听到说亲就含羞带怯,她的闺女都十六了,提起谈婚论嫁一脸坦然,恍若事不关已。   冯夫人不由头疼,她家闺女这模样,如何能找到心动的郎君。   冯夫人干脆不和女儿说了,准备等冯相回来,和丈夫说一说女儿的亲事。   傍晚,冯相踏着夕阳准点散值回来了。   冯夫人一边让人摆饭,一边拉丈夫去了屋里。   “什么事,非要回屋说?”冯相笑着好奇地问。   “当然是重要的事,”拉着丈夫坐下,冯夫人就问:“这些日子,你给茹儿相看的怎么样了?”   “有几家别人来说的,我都留意着呢!”   冯夫人忙问,“可都是一些身份出身不大好的?”   冯相说道:“身份出身倒还不错,只是我想让找家庭简单些的,就难免低了些。”   冯夫人纠结了一下,“可这些人想和咱们结亲,是不是都图夫君你这个助力。”   冯相顿时笑了,“结亲结亲,哪有不图对方的。”   冯夫人顿时有些不高兴,“都想着攀高枝,谁知道对咱闺女有没有真心。”   冯相看着冯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之前想找个没有公婆家庭简单的不是你么,怎么突然又不满起来了?”   冯夫人就把孔夫人今天说的说了一遍给丈夫,然后说道:“虽然孔夫人看起来是受人所托,不过她说得也有些道理,我想起以前未出阁时的小姐妹也有低嫁的,最后结局都不大好,可见这嫁女,还是高嫁了好。”   冯相没想到林风这边没说动他,转头就找人说动了他媳妇。   不过说句实话,这孔夫人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就连他,听到能经常探望闺女都有些心动,更别说他媳妇了。   可一想到林风,冯相就牙疼,那臭小子,几时学聪明了,知道迂回了。   冯夫人看着冯相不说话,推推他,“你怎么想?”   冯相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也是心里乱得很。”   冯夫人惊讶,“还有你没主意的时候?”   冯相无奈,“这又不是处理政务,有个标准,这是选女婿,人心难测,不到最后,谁又知道是低嫁好还是高嫁好。”   冯夫人听了也叹气,“是啊,咱们就这么一个闺女,生怕她嫁不好,以后受罪,可偏生这嫁得好嫁不好只有她以后知道,这谁又能长前后眼。”   两人一时间为着女儿的亲事犯愁。   ……   林风这几日一直很忐忑,不知道孔循把事办得怎么样了。   林风不知道,孔循也很忐忑,因为他也不知道他夫人办得怎么样了。   孔循不知道,孔夫人也很忐忑,因为孔夫人也因为冯家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她说动了没有。   当然,大家都不知道,其实冯相和冯夫人自己也不知道。   两人一边觉得低嫁好拿捏,一边又生怕再出一个崔小郎君那样的。   所以整个事件就陷入了死胡同,谁都不好开口提起。   好在,林风是个直来直往,藏不住话的。   再等了一段时间后,林风终于忍不住了,又一次找上了孔循。   孔循不好说自己没办成事,想到夫人说冯夫人有些意动,就告诉林风可以去试着走走冯夫人的门路。   林风还真听话,真买了些礼物,提着去见冯夫人了。   冯府   冯夫人看着前来拜访的林风,有些懵然。   上一次见林风,林风还是他丈夫的“儿子”,她还是这孩子的嫡母,这次,林风却看上了她闺女,想当他女婿。   一时间,冯夫人有些竟然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林风。   幸好,林风是个自来熟的。   林风把礼物奉上后,就笑着说:“当初都是因为风儿,才害夫人带着几个孩子不远千里回到老家,更是为风儿担惊受怕,风儿实在过意不去,特来向夫人赔罪。”   冯夫人听了林风不是来提亲的,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殿下能度过难关还和陛下相认,臣妇也算放心了。”   “夫人不必客气,还像以前那样叫我风儿就行。”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可是在您家住了大半年,您要说不好意思,我岂不是更不好意思。”   冯夫人听林风这么说,也不再老是客气,陪着林风说了几句,就让下人端来点心茶水,请林风吃茶。   林风就一边吃着茶一边和冯夫人说些有趣的事,说到好笑时,竟然把冯夫人逗得咯咯笑。   冯夫人对林风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戒备到慢慢自然,再到后来,冯夫人觉得林风这孩子还挺不错的,会说话,看着也实诚,又想起林风在自己家住时也没什么拈花惹草的举动,一时间,冯夫人看林风竟有几分别样的顺眼。   等到傍晚林风起身告辞时,冯夫人居然有些不舍,还特地起身送林风出去,并让林风有空再来玩。   林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礼貌地约定好下次来玩得时间,才骑上马挥手告辞。   等骑着马离开冯府,林风松了一口气,经过多次求援失败,他终于发现:   原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才是最有用的外援! 第109章 (一更)   林风自从发现冯夫人比他爹冯相更好说话后, 就隔三差五溜达出宫,趁着冯相在政事堂当值时跑到冯家做客。   冯夫人大概也有意想近距离观察林风到底适不适合自己闺女,也很乐意招待林风。   于是一来二去, 林风就成了冯家的常客。   等冯相有一天突然因为散值早回家撞上林风, 林风已经在冯家晃荡两个月了。   冯相顿时鼻子都气歪了,直接就要来拎林风,却不想被冯夫人阻止。   冯夫人拦着冯相,对林风说:“你先回去,等明儿来伯娘给你做糖糕。”   林风忙脚底抹油,“谢谢伯娘!”   冯相指着林风问冯夫人,“他叫你什么?”   冯夫人忙拉着冯相, “哎呀, 你一回来就吓唬孩子干什么, 你这样,吓得风儿不敢上门了怎么办?”   冯相指指已经跑没影的林风,“那臭小子,是在打咱们闺女的主意啊!”   “我当然知道, 要不我天天让他来干嘛!”   “你知道你还让他来!”   “我不让他来怎么能仔细看看他什么样, ”冯夫人理直气壮地说,随及又笑了, “说实话, 风儿这孩子还真不错,懂礼貌, 又不花心,这都十七了, 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 这孩子委实不错。”   冯相无语, “可他是皇孙,谁能保证他成亲后不会弄群宫妃。”   冯夫人看着冯相,“这不还有你么,你是干什么吃的,你不会好好看着他,不让他乱弄。”   冯相指着自己鼻子,“这是我能看住的?”   冯夫人直接说:“你连个女婿都看不住,还当什么宰相!”   说着,冯夫人掀帘子进去。   冯相指着冯夫人,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冯相看着冯夫人叛变了,气得就去找几个儿子吐槽,却不想冯平听到他爹抱怨,眨眨眼:   “爹,其实儿子觉得风大哥和妹妹挺般配的,风大哥脾气好,性子直,没有弯弯肠子,也不花心,对妹妹也挺好,就算他是皇孙,您也不该对他有偏见。”   冯相顿时气结,刚要动手揍儿子。   冯吉这小子在旁边插嘴,“爹,儿子也觉得风大哥挺好的,风大哥还送了儿子一把琵琶,说儿子要想学琵琶,就帮儿子请个先生,你们都不支持我学琵琶,就风大哥理解我支持我!”   冯相和冯平迅速从对立转向统一,对着冯吉吼:“不许学琵琶,不许在家里弹琵琶!”   冯相看到儿子也叛变了,干脆直接去找女儿。   冯茹听到她爹来意,不在乎地说:“女儿觉得还好,起码风大哥也算熟,嫁谁不是嫁,嫁到皇宫反而清静。”   冯茹悠闲地看着她的话本,嗯,风大哥送她的话本真不错。   冯相简直抓狂,他在政事堂天天忙的要命,家里却被那臭小子都收买了,一个个叛变得比兔子还快,这算什么事。   冯相气得直接出了家门,找卢质喝酒去了。   酒肆   卢质看着冯相一杯酒一口闷,顿时吓了一跳,“你酒量又不好,喝这么猛干什么,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冯相心中郁闷,“家里的白菜被猪拱了,心里憋屈。”   “哈?”卢质看着冯相,很是无语,“风儿去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虽然那小子做得有点不地道,可也不至于被比猪吧!”   冯相翻翻白眼,“比喻你听不懂么,再说当初是谁骂那小子笨得和猪似的。”   卢质尴尬地挠挠头,“那时我就随便骂骂,可你看风儿现在不也聪明了,都知道拱你家白菜了!”   冯相气得想要揍人。   卢质忙按住冯相,“好了好了,儿女都是父母的债,你也别生气了,其实风儿那个孩子也还不错,也算是在你我跟前长大的,他是什么人,想必你比我心中更清楚,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阻拦呢?”   冯相听了叹气,“我自然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只是他是皇孙,以后万一他……难道我还真能打上门不成!”   卢质听了想了想,“这倒也是,不过你也不能总往坏处想,就算是普通人家,他真要成亲后动了歪心思,你就能天天打上门。”   冯相挑眉,“我接我闺女回来,和离,我又不是养不起。”   卢质听了顿时无语,“你这人,别人都说你谦虚恭谨,我看你最是霸道,遇到什么事,都想着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过你要这么说,那你还担心什么,只要你敢豁出去,就算嫁给皇家,也不是没有和离的。”   冯相摸摸下巴,想着这个可能。   “哎哎哎,你可别胡想。”   冯相却心里想着,让林风应承一辈子一心一意对他女儿,这承诺太脆弱了,君不见昔日多少海誓山盟,最后都劳燕分飞,还不如他去找林风换个承诺,林风以后可以纳妃,可一旦纳妃,就先和他闺女和离,这样既然保障他闺女,也不耽搁林风。   冯相顿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和卢质吃完酒,冯相就借着酒劲,去了皇宫。   宫中   林风今天被冯相抓包,正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他爹会什么反应,就听到内侍来报,冯相来了。   林风瞬间慌了,他爹不会来骂他的吧!   林风忙就要去前面宫殿找他爷爷搬救兵,却不想刚出门,正被冯相堵了个着。   “爹~”林风忙停下,乖巧地叫了一句。   冯相脸有些微红,“我有事和你说。”   林风看着一身酒气的冯相,头皮一紧,忙跟上。   冯相走到屋里,找了个位子坐下,然后对林风说:“你也过来坐。”   林风老老实实过去。   “你是真想娶茹儿为妻?”冯相眼睛盯着林风。   林风硬着头皮点点头,“绝对是真想。”   林风心里欲哭无泪,他要不想,他折腾这几个月干什么!   冯相听了,“好,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风大喜,忙说:“我保证对茹儿妹妹一心一意,绝对不花心。”   冯相却摇摇头,“我不要这个。”   林风一愣,“啊?”   “我不要你保证对茹儿一心一意,我只要你保证,如果有一天茹儿发现你变了心,打算另娶他人时,我可以接回茹儿。”冯相拍拍林风,“我还有封地,我养得起我闺女。”   林风霎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看着他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风突然好羡慕冯茹,有个如此疼他的父亲,有个如此清醒的父亲。   突然,林风一把抱住冯相,“爹,要不你把我也接走吧,我给你当上门女婿好不好!”   冯相看着像八爪鱼一样巴在自己身上的臭小子,脸一黑。   滚! 第110章 (二更)   林风虽然没有成功讹上他爹冯相, 却讹到了一个媳妇,也算顺利完成任务。   得知冯相松口,不仅林风, 就连皇帝皇后都大喜过望, 立马和冯相定下了这个孙媳妇。   皇帝甚至提着林风耳朵给冯相保证,要这小子成亲后敢乱搞,不用冯相打上门,他直接就抽这臭小子一顿,然后给冯茹封个公主,让他孙子一边凉快去。   林风捂着耳朵,突然觉得他讹爹不成, 爷爷好像也要丢了。   好在, 还捞了一个媳妇。   当然, 如今还不是他媳妇,只能算是他未婚妻,林风也是才知道,这个时代是不兴皇帝赐婚的。   哪怕皇家娶亲, 也是按规矩正常的下聘, 六礼一步步走的,而且越有身份的人家, 六礼走的时间越长, 轮到皇家,更是堪比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没个三年压根走不完。   林风扒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等他能抱上媳妇, 大概得等二十加冠时了。   林风本来还担心年纪小成亲怎么办, 结果现在才明白, 古代虽然定亲早,从负一岁(指腹为婚)到十六七,但大家族成亲时,几乎都十七八,甚至更晚,所以压根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而且冯相还担心林风年纪轻,心思不定,怕林风只是一时热度,还建议两人先处处,省得过几天热劲过去,两孩子又不喜欢了。   于是,林风居然还获得了个谈恋爱的缓冲时间。   林风顿时哭笑不得,前世找对象都是先谈恋爱,然后见家长,如今是家长同意,才能谈恋爱,这顺序还是真让人不习惯。   不过能提前多相处,谈个恋爱,林风还是挺喜欢的,于是林风愉快地接受了他爹冯相的好意。   没事就和冯茹出来玩玩,两人一起逛街,一起打马球,一起逛庙会,一起看花灯,几个月下来,还真让活了两世的林风头一次体会到了恋爱的甜蜜。   这日,洛阳街大集,林风一大早就溜出宫,跑到冯府接了冯茹,然后两人一起去逛大集。   洛阳的大街平日也有集市,只不过只能算是寻常商铺营业,只有每五日一次的小集每月一次大集,才有城外商人、百姓挑着货物进城,所以比起寻常,小集和大集卖得东西更多也更新奇,往往能逃到更多好玩意。   林风拉着冯茹熟练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来挤去,然后挤到一个捏糖人的摊子前,对正在捏糖人的摊主说:“老丈,来两个金鸡报晓的糖人。”   摊主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熟人,顿时笑了,“小郎君和小娘子又来了,这次怎么不捏对方啊?”   林风和冯茹瞬间想捂脸,他们俩上次看到捏糖人的,一时兴起,就捏了对方,可他们忘了一件事,糖人最后是用来吃的,两人看着对方的糖人,又怎么好下得了口,最后只能拿着糖人化了。   林风忙说:“捏小动物就好。”   摊主老头大概也反应过来,哈哈一笑,就拿起糖捏了起来,不一会,两个金鸡报晓就递到两人手中,笑着说,“金鸡报晓,好兆头。”   林风接过,掏出钱给摊主,“多谢老丈,也祝老丈生意兴隆。”   说完,一手拿着糖人一手拉着冯茹跑了。   林风拉着冯茹跑时经过一个卖瓷娃娃的摊子面前,冯茹看到眼睛一亮,“等一下,瓷娃娃,我买几个给弟弟们。”   林风忙带着冯茹挤过去。   卖瓷娃娃处围着一群小孩,后面还有一群怎么拉孩子都拉不走的大人,林风看得好笑,心道这耍赖让大人买玩具的孩子还真是从古到今都不少。   林风和冯茹也到了摊前,冯茹开心地挑了几个,拿着给林风看,“怎么样,这家瓷娃娃做得很精致,家里几个小家伙一定会喜欢的。”   “喜欢就多买几个,”林风也蹲下,又帮着挑了几个,林风拿起一个白瓷烧的哨子,好奇地拿着一吹。   “呗——”   “咦,这瓷烧哨子还真响来!”林风惊讶。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操着一口土话说:“响呗不响怎么叫响呗,俺家响呗都是响的,不响不要钱。”   林风听了有些惊讶,“大伯是外乡人?”   “是啊,青州嘚。”   “咦,青州那么远,大伯怎么跑这来了?”   “当年大河决口,大家逃荒,俺这有亲戚,就逃到这,正好俺会点烧瓷的手艺,除了给瓷商烧瓷,就平时顺带烧小玩意,来卖卖。”   林风听了想起来了,摊主说得应该大河应该是黄河,当初先帝打天下时,伪梁皇帝为了挡先帝曾经掘了黄河,还美其名为护国河,结果造成山东大半被淹,当时下游难民上万,不得不拖家带口逃荒。后来先帝打下天下后,虽然想重新修缮河堤,可当时国库赤字,黄河又泛滥几次,一直到他皇爷爷登基,他爹冯相解决了朝廷赤字,把黄河沿岸河堤好好修了一边,这才解决了黄河泛滥问题。即便到了现在,朝廷还是每年得拨大量的钱财修岸堤。   不过好在,终究是安稳了。   林风想到前些日子朝廷上还在议论今年黄河岸堤修缮出钱问题,商议从哪征调劳役和转运粮食。   林风就笑着对摊主说:“这几年好了,朝廷年年修河堤,大伯你要有空,也可以回老家看看。”   摊主听了叹气,“俺也听说老家如今不发水了,只是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大概只有等到哪天老了,才能叶落归根了。”   林风听了也跟着叹气,“这倒也是,毕竟青州离这真不近。”   林风和摊主聊天时,冯茹已经挑了好几对瓷娃娃,摊主忙帮冯茹用编好的草篮子放好,这才递给林风,林风掏出块碎银子,给了摊主。   摊主忙摆摆手,“不用这么多。”   “没事,多得就给您当以后回老家的盘缠好了。”林风笑着说了一句,这才带着冯茹走了。   林风带着冯茹逛了大半条街,一直买到两人都快拿不开,这才逛够瘾,抱着东西往回走。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很快就到了冯府。   “你要不要进来?”冯茹笑着问。   林风看了下时辰,瞅着他爹冯相快散值了,为了不被撞上,林风笑着说:“还是明天吧,明儿我上午我再来玩。”   冯茹顿时好笑,“你以前不是天天来找爹么,怎么现在反而躲着爹了。”   林风无奈,这不是怕被他爹看到么!   看着时候不早了,林风忙把买的东西都给冯茹,摆摆手,“我明天再来!”   身后,冯茹咯咯笑了。   *   林风回到宫里,打算先去他皇爷爷那,然后再和皇爷爷一起去皇奶奶那。   结果他刚一进皇帝寝宫端明殿,一个纸镇就迎头飞来。   林风身体比脑子快,瞬间就一闪,纸镇擦着林风头大过去。   “那群混蛋,居然连粮仓的粮都敢动,这次要不是朕突然调那里的粮食,居然都发现不了,混蛋,要让朕查出来朕宰了他们!”殿内传来皇帝的咆哮声。   林风忙小心翼翼凑过去,伸头往里一看,就见殿内跪了一大批户部官员,皇帝爷爷正在殿内踹人,冯相正坐在一旁,脸色也不太好。   林风扒着门听了一会,才了解整个事情大概。   原来今年又到了黄河枯水期,是修缮河堤的好时候,冯相就上奏皇帝,让工部按照惯例修缮河堤。   当然,除了工部,修缮河堤还要用到役夫,自然就需要钱粮,这就是户部的事了,冯相就按照惯例批了条子让户部出钱粮。   这种事户部年年做,也轻车熟路,就打算按照惯例让黄河沿岸的粮仓拨粮,只是有几处,因为今年当地缺雨,朝廷免了赋税,所以存粮有些不足,不过这也不是大事,户部就从邻近的州府的粮仓选了几个,打算调粮过去。   结果这一调粮出事了,有一个按照朝廷记录应该是满仓的粮仓,当户部的官员奉命去宣旨开库房取粮时,居然发现整个库房竟然是空的。   宣旨的官员当场连滚带爬吓得跑回京,把这事报告给户部。   国库中本该满仓的粮仓居然没有一粒粮食,这消息一传来,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户部可是每年都会派官员巡查一边全国的粮仓,这离秋收才过去不到几个月,户部官员才刚查过去不久,一个粮仓的粮食突然就没了。   这简直是震惊朝野。   毕竟谁都知道,现在虽然出事的是一个粮仓,可谁又能保证只有一个粮仓出事。   所以户部一听到消息,户部尚书就带着户部全体官员来请罪。   皇帝把户部的官员挨个踹了一遍,这才气喘吁吁地说:“朕把全天下的钱粮都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看着的,整整一仓的粮食,被人偷得一点不剩,朕要你们何用!”   户部官员忙扣头,“臣等该死!”   皇帝气不打一处出,转头看着冯相。   冯相看着陛下,“陛下还请息怒,如今粮仓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得尽快查清追回粮食才是,户部的官员稍后处置也不迟。”   皇帝喘了口气,“冯相的意思是?”   “这事让和凝去吧,如今这次粮仓发现的凑巧,背后之人肯定还来不及把所有痕迹擦干净,现在正是破案的紧要关头。”   皇帝听了点点头,不过有些犹豫,“这事只怕牵连不小,那些州府刺史不知道有没有牵扯进去,和凝官职还是小了点,只怕压不住。”   冯相刚要开口,突然瞅见扒着柱子偷偷往里看得林风,话顿时一转,“皇孙殿下正好有空,让他一块去吧!”   皇帝一抬头,正好瞅见偷听的林风:……   林风:!!?!! 第111章 (一更)   马车上, 和凝研究了一会户部送来的被盗粮仓卷宗,就看到旁边林风正在手托腮,一脸不爽地看着窗外。   和凝好笑, 放下卷宗,“小殿下,和臣出来就这么难受么?”   林风瓮声瓮气地说:“不关你的事, 我只是讨厌突然被丢出来做壮丁。”   和凝笑着说:“小殿下怎么能这么想呢,陛下和冯相正是看中小殿下, 才让小殿下来的。”   林风暼了他一眼。   和凝忙说:“臣说的是真的,粮, 天下民生之根本, 事关粮事,那就是事关天下安稳的大事,殿下身为皇孙, 平日在宫里,哪能了解这些, 自然得出来, 亲眼见见,以后遇到这些。才能不被下面的人所欺瞒。”   林风听了, 所以他来,是为了深入基层的?   林风叹了一口气, 好吧,总算他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他不是因为碍事才被丢出来的。   林风伸手, “把卷宗拿来我看看。”   和凝这才放下心来, 把卷宗递给林风, “这是上次跑回来的户部官员录得口供。”   林风接过卷宗, 看了起来。   这上面记录了那个户部官员从到那个州郡后的发生的种种事情。   因为往年常常供粮的一个粮仓周围今年欠收,所以户部就随便就近拨了一个粮仓,为了安排拨粮事宜,户部特地派了户部员外郎张大人做钦差,都督办拨粮。   这位张大人接到任务,就带随从护卫出发了。   张大人一路到了要拨粮所在的郡县,刚一进郡,就受到了郡守极为周到的奉迎,张大人当时也没觉得有异,毕竟他是京官,又是钦差,地方官员想巴结他是应该,所以张大人也受得很坦然,第一天就在郡守的接风中度过了。   第二天,接风完了,张大人觉得就该干活了,就通知郡守,打算开仓清点粮食然后拨粮,结果郡守来了,却推三堵四,又是说不急又是想再给他接风一日。   这位张大人是京官,虽然挺享受郡守的奉承的,可他是来干事的,再说这地方穷乡僻岭的,来一天还新鲜,第二天就恨不得快点干完活回去,所以这位张大人拒绝了郡守的请客,坚持要先开仓运粮。   郡守阻拦不住,只好给了张大人钥匙,结果张大人带人去一看,就看到了本来应该满仓的粮仓如今空空如也,张大人当时汗就下来,好在张大人也够机灵,一看粮仓是空的,就知道这里面出问题了,连回去质问郡守都没敢去,立刻带下人护卫抄小路跑了,然后又绕了一大圈,才跑回京城。   回到京城,这位张大人就把事情捅了出去。   看到卷宗上写得,林风感慨,“这位张大人还挺聪明,一般人肯定第一反应回去找郡守质问,这位张大人却在看到粮仓空的一刻起,就麻溜带着下人护卫跑了,难怪能活着回来。”   和凝笑道:“都是户部老油条了,办事可能不行,保命还是会的。”   “也亏他机灵,要不还真陷进去了,不过看他说得这样,这位郡守就算不是主谋,也肯定是知情者或者有参与。”林风摸着下巴说。   和凝点点头,“如今我们却要担心的是,这个郡守上一级的刺史知不知这事,甚至有没有参与这事,如果参与了,这案子就怕很大。”   林风听了点头,“确实难办,那咱们该怎么办?”   和凝笑了,“来之前,我已经让户部开始重新清查各地的粮仓,如今各地只怕都在为粮仓犯愁,咱们正好浑水摸鱼。”   ……   狄县城门外的官道上,一队相当大的车马从远处过来。   把手城门的兵丁立刻拦住:“来的是哪家车队,做什么的?”   领头的一个管事忙下马,笑着过来,“几位官爷,小的是郓州孟家车队,徒经于此,还望行个方便。”   说着,管事奉上身份文碟和通关文牒,并且塞了一锭银子。   兵丁摸着银子,随意翻了翻,就让开,“行了,进去吧!”   管事忙再三道谢,然后带着车队进城。   马车里,林风和和凝已经是一番富家公子打扮,林风微微挑开车帘,看着如此简单就进了城笑道:“这城门看着把手挺严的,却想不到一锭银子就放过。”   “上面想着严,可下面才不管呢,有钱不赚是王八,反正就算郡守出了事也不关他的事。”和凝扇着扇子说。   林风看着和凝嘴角一抽,“大冬天的,你扇什么扇子。”   “扇扇子是风雅,和冬夏又有什么关系。”   林风无语,干脆看着外面。   管事带着马车一路驶向城中最大的客栈,到了客栈,管事熟练地要了一层上房,检查一遍,然后走到马车前,“两位郎君,都已经安排好了。”   和凝这才带着林风下车,走进客栈。   客栈老板见有这么有钱的客人,早已带着小二在门口恭迎,一看到和凝和林风,忙过来,“两位郎君,这边请。”   一路带着和凝林风上到顶楼,客栈老板亲自推开门,然后讨好地说:“这是小店最好的上房,两位郎君看看,可否满意,缺什么小的立刻去弄。”   和凝看了一眼,“还凑合,不用你管了,东西我们都有自带,你备着热水柴火就行。”   管事也已经见仆役从车上报来了新被褥,把卧房的换下去。   客栈老板一看,就知道来的是世家公子,这些都是讲究人,只是住客栈,却不用他们东西的,忙笑着:“那小的这就去备热水和柴火。”   “行,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和凝随意摆摆手。   客栈老板忙带着小二退下了。   管事带着下人铺好床,对着和凝说:“郎君,您要不要先休息?”   和凝点头,“我和小郎君先歇歇,你们去备饭菜吧!”   管事就带着人下去,还贴心地关上门。   管事一走,林风就往床上一倒,“马车上颠死了,好歹有床了。”   和凝也累的够呛,往旁边一倚。   “你准备还挺充分的,又是管事,又是仆役,还都有身份文碟,”林风笑着说,“这一串弄下来,也很费时间吧!”   和凝锤着肩:“他们身份不是假的,包括那些通关文牒。”   “啊?他们不是半路上你找的么?”   和凝顿时笑了,“这些世家管事仆人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找到,这是我母亲娘家的商队,我来之前就知道他们在这边,就去信给了舅舅,让他把这支商队借我用用。”   “这商队原来你家的!”突然,林风想起这家伙出身郓州首富和家,那能嫁进和家的媳妇,定然也是郓州名门。   好家伙,他都差点忘了,这家伙是个顶级富二代了。   “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要出去微服打听吗?”   “那个多慢,粮仓这样的事,都是偷偷干的,涉事的官员肯定捂得死死的,自己枕边都不一定告诉,哪里会宣扬得谁都知道,靠打听,是打听不到什么的。”   “那咱们怎么办?”林风忙问。   和凝笑着说:“知道我带得这个商队,原来是干什么的么?”   林风摇摇头。   “贩卖粮食的。”和凝伸出手指,“既收粮食,也倒腾卖粮食。”   林风眼睛一亮,“你是打算……”   “粮仓粮仓,总归关键是粮食,那郡守一伙人无论是想处理粮食跑路,还是买粮食填补空缺,总会需要粮商,外人是无法知道,可参与进去的粮商呢?”   林风恍然大悟,“咱们是要去当他们的帮凶!”   和凝嘴角抽抽,“你就不能换个好听点的词,我们这叫打入内部。” 第112章 (二更)   第二天, 林风起床,就发现和凝的商队已经开始熟练地在城中收粮食了。   如今正是刚刚入冬,秋收过后, 年关之前,这时候家有余粮的一般都会拿出来卖,用以置办过年时的年货, 所以这也是外来粮商来得最多的时候,和凝带的粮商这时候开收粮, 还真是一点都不突兀。   当然,其实和凝舅家这支商队本来就是在这附近收粮的, 只不过原来在别的自己往年经常收州郡, 而这次为了帮和凝换了个地方而已。   所以整个队伍收起粮食完全就是接着干自己原来的活,不仅收得自然,而且因为知道行情, 收的价格还公道,又给现银, 没多久, 就有许多闻讯而来的老百姓、小粮商来卖粮。   和凝的舅家反正本来就要收粮,也来者不拒, 除了帮和凝忙,顺手收起了粮食。   一天下来, 和凝的商队居然收了几千斤粮食。   林风看着吓了一跳,忙去找和凝。   “不碍事,我舅家本来就有自己的粮铺, 还常给北方一些军队供粮, 这几千斤算什么, 还不够一个铺子一个月卖的。”和凝摇着扇子说。   林风听了放下心来, “那咱们就这样收几天?”   “这哪够,最起码一天也得收上万斤,连着收半个月以上。”   林风被唬了一跳,“要收这么多?”   和凝笑着用扇子拍拍林风头,“咱们虽然做戏,可对方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如今咱们只是做做样样子,哪能瞒过他们,再说,你可知道朝廷一个粮仓有多大,就狄县这个,还算小的,也有三千万斤,也就是说咱们的商队如果不能展现出收百万斤粮食或者出百万斤粮食的能力,人家压根不会带着咱们玩。”   林风听懂了,人家不管是卖掉粮仓跑路还是想买足粮仓遮掩,要找粮商,也得找能有这个能力的,要不你商队演得再好,一看就是小粮商,压根解决不了人家的问题,人家也不会来找你。   林风不由咋舌,突然发现这查案也挺费钱的,辛亏这次有和凝舅舅托底,否则换个别人,就算想做这局也没法做。   难怪和凝查案这么厉害,看来除了能力,钱也是关键。   于是,收粮的事就这么继续下去。   果然,随着和凝商队在城中收粮的消息渐渐传来,原来城外的听到消息的百姓,也陆续来卖粮,如果说开始第一天才几千斤,那第二天就到了一万斤,第三天,就一万五千斤,收到第八天时,来卖粮的都在客栈外排起了队,很是壮观。   和凝也不在屋里躺着了,而是坐在大堂,旁边管事陪着,坐镇看着收粮。   林风自然也跟在和凝身边。   一壶茶喝尽,客栈老板带着小二殷勤地过来,帮忙添上热水,然后笑着说:“两位郎君好大的手笔,这几日收得粮怕是有几十万斤了吧,小的眼拙,开始居然没识得贵人,真是该死。”   林风听了嚣张得说:“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这点粮食还算多,大伯,咱们家每年收得粮食不知是这多少倍吧!”   “风儿,出门在外,收敛点,”和凝看着林风的样子,皱眉斥了一句。   林风撇撇嘴,端起茶喝水。   和凝摇摇扇子,笑着说:“老板别介意,这是我侄子,今年刚跟我出来,小孩子家的,在家里不知天高地厚,让您见笑了。”   老板忙说:“不碍事不碍事,确实是小的没见识,小的在这开客栈,见过最大的商队也就是州里的世家王家,他家商队一次也不过收几十万斤。”   “王家?听都没听过,”林风撇嘴,“果然是小地方,区区一个王家也算世家,哪比得上咱们郓州……”   “风儿!”和凝开口,“你要在外面再这么不知收敛,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林风顿时闭嘴,只是脸上很是轻蔑。   老板见状,忙捧着说:“小郎君说得也没错,原来两位郎君是郓州的世家,郓州可是顶富的地方,自然不是咱们这种小地方能比的。”   林风这才高兴起来,给老板一个赞赏的眼神,“你这老板还挺有见识的。”   老板笑着说:“小的多谢小郎君夸奖,只是不知道两位郎君打算在这收多久?”   林风顿时高傲地说:“怎么,我们收多久还要告诉你?”   老板陪笑,“哪里哪里,小的只是想着得安排柴火,想着两位要再住下去,小的就得多定点柴火,省得缺了委屈了两位贵客。”   “那你就多定些吧,我们还得收半个月才能结束,你可别缺了柴火,让本郎君用不上热水,要是用不上,本郎君就砸了你这客栈。”   老板忙说:“小郎君放心,小的这就去定,一定不会缺着小郎君。”   说完,老板带着小二就退下了。   而和凝和林风又坐了一会,看着快晌午了,也上楼吃饭了。   到了楼上,林风就床上一躺,得意地说:“怎么样,我演得像吧?”   “挺有败家子的样子,幸亏我侄子不是这样,要不我就直接揍他了。”和凝过来坐下。   “那他们什么时候会上钩?”   “快了,咱们收了有几十万斤,他们无论想买还是想卖,都快坐不下去了。”   ……   果然,到了晚上,一个穿着绸缎面料子的商人找上了和凝林风。   “你有粮要出?”和凝摇着扇子问。   商人客气的说:“是有一些粮要出。”   “那你明天直接让你的人送来好了,我家的商队一直在这收。”和凝随意地说。   商人笑着说:“按照一般收粮的规矩,要是数量比较大,是可以请收客上门的。”   和凝一改刚才的随意,语气客气了不少,“有大买卖?”   商人点点头,“绝对是大买卖。”   和凝忙问,“不知是城中哪家,你留个地址,我明儿就派人上门看货。”   商人听了却犹豫了,有些支吾。   和凝看着商人,突然面色一变,低声说:“是脏粮?”   脏粮,一些黑市上没有来历的粮食。   商人笑着说:“这位郎君一看是就是懂行,没错,确实是脏粮。”   和凝一听,顿时皱眉,“你这要脏粮,风险可就大了,这粮我不收,你回去吧!”   商人被和凝这样直接拒绝,却丝毫脸色未变,反而笑着说:“这好的粮食有好的价,这脏粮也有脏粮的价,我看郎君您收得这么多,就算掺点脏粮也不明显,反而能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商人说完,笑着看着和凝。   和凝面上有些犹豫,“那你这粮,价格几何?”   “一斗三文,”商人伸了三个指头。   旁边林风唬了一跳,他们收粮食的价可是一斗五文,这账粮也是一样好粮食,却凭白便宜一半。   却不想和凝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贵了!不收!”   富商忙说:“如今市面上粮食一斗八文,州府城里铺子里更是十文,你收也五文一斗,三文已经是很低的价了。”   和凝摇着扇子,却丝毫不以为然,“你这是脏粮,听你说得,量还不小,你知道我收了该担多少风险,反正三文我是不要。”   富商面上很是纠结,“那你打算多少收?”   “你那有多少?”   富商犹豫了一下,“如果有几百万斤呢?”   这次轮到和凝唬了一跳,“这么多,你让我怎么收?”   富商说:“你们不还要再收半个月么,怎么也得收百万斤粮食吧,这脏粮还便宜,这几百万斤想必对你们也不是大数目吧!”   和凝却不悦,“百万斤对我们确实不算多,甚至我们此次还得再收最少百万斤,可我们收得是好粮食,不是这种麻烦的脏粮。”   富商忙说:“你要能吃下,价格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一斗两文!”   “不行不行,太少,这位郎君,您这价格太低了,就算是脏粮,也完全没有这个价,您这是趁火打劫啊!”   “都收脏粮了,你还指望价格公道,就这个价,不行你找别家。”   “哎呀,别说得这么死嘛,您再提提。”   “不行,就这个价。”   “要不四斗十文?”   “风儿,送客!”   “别别别,有话好商量,要不这样,我回去问问他们,再来给您答复?”   和凝抬抬眼,“随便。”   富商擦着汗,匆匆走了。   等富商一走,林风站起来,关上门,笑着说:“难怪你之前告诉我一定要把将要收的天数多说一点,原来是说给这些人听得,让那些人知道他们有能力吃下这笔货。”   和凝却没有丝毫设局成功的喜悦,反而扇着扇子面色凝重,突然,和凝开口:“小殿下,您明天回京吧!”   “啊?什么!”   和凝叹了一口气,“他们是卖粮食,不是买粮食,也就是背后之人已经不打算弥补遮掩。他们已经开始弃车保帅了!” 第113章 (一更)   “弃车保帅, 你是说他们已经打算让粮仓的看守背锅?”林风皱眉。   和凝面色凝重地摇摇头,“不,是郡守。”   林风睁大眼睛,“你是说?”   和凝摇摇扇子, “如果他们能买粮食填上亏空, 那背锅的自然是粮仓的看守,只要说粮仓的看守监守自盗, 郡守出面捉拿看守归案, 追回粮食,那即使是上面, 在粮食已经追回的情况下,最多也就处置个郡守治下不严,可如今你看他们是急着卖粮,粮食一卖,粮仓就真空了,丢了一整个粮仓的粮, 如此大的锅, 是一个看守能背起来的?整个郡从上到下的官员只怕都完了。”   “郡守已经成了弃子!”林风震惊。   “没错,”和凝沉着脸, “连郡守都是弃子,你想象这背后之人是什么身份了吧, 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州衙, 只是不知道那远在州衙的青州刺史知不知情。”   林风听了明白,一旦青州刺史事涉粮仓的事, 那他们现在所在的整个州, 都是是人家的地盘, 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他们是查案的钦差,一旦暴露,也会有危险。   “你觉得青州刺史事涉这事的可能有多大?”林风想了下青州刺史,发现并不了解,就问和凝。   和凝说:“按理说应该不大可能,如今天下太平,又年年丰收,斗米也不过才十文,收购价更低,要是脏粮,更不好出手,这一粮仓的粮食,要是搁乱世,那自然金贵无比。可如今,也不过价值万两白银,再几个人分一些,就算青州刺史是主谋,他能捞个几千两?青州刺史好像也出身世家,还是将门,要说为了几千两就干这种诛九族的事,还真不大可能。”   林风听了松了一口气。   可和凝却话锋一转,“但不代表他不会和我们作对,如今郡守已经被放弃了,那主谋应该是州衙的官员,你觉得身为一州刺史,如果真是他手下出了问题,他会选择掩盖,还是会大义灭亲,更有甚者,他难道就真一点都不知情。   还有一点别忘了,如今只发现了一个粮仓出事,我们还不知道别的粮仓怎么样,如果出事的不止一个粮仓,来上几个,那这可就是一笔巨款,说不定背后主谋真是刺史。   所以殿下,臣不能赌他青州刺史有没有参与这事,更不能确保您一定安全。明日您还是回去吧!”   林风听了,却有些不情愿,他们一起出来查案,他却先跑了,这算什么事啊!   再说如今案子一点都不清楚,他回京之后,皇帝爷爷和冯相问起来,他说什么。   当然,这也是没有真遇到危险,要真遇到危险,他肯定先逃跑,毕竟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还是懂的。   林风就说:“我还是再在这看看吧,要不现在什么都没查出来,我回去也不好给皇爷爷交代,和学士,你也不用担心,我虽然可能不如你聪明,可武力还是够的,真要遇到危险,你放心,我一定丢下你先跑,然后找救兵再回来救你。”   和凝本来还在忧心,听了林风说得顿时哭笑不得,“那臣多谢殿下还能记得搬救兵救臣。”   有了林风这一句话,和凝倒也没再坚持撵林风走,和凝此时也想起来了,这家伙孬好上过战场的,真遇到事,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智商不够武力凑,以一当百,李家在这方面是最有天赋的。   既然林风不走,那两人就坐下来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日那个商人肯定会再来,并且答应我的条件,到时我会带人去收粮,然后想办法探查背后之人。”和凝扇着扇子说。   林风问:“那我跟着你一起?”   “不用,你在这接着收粮,或者出去转转,最好踩踩点,看万一出事从哪跑方便。”和凝打趣道。   林风嘴角抽抽,这家伙肯定是报复他刚刚说要丢下他先跑。   林风只好转了个话题,“不过这背后之人也是心大,偷了粮仓的粮食,居然不找相熟的粮商,反而找咱们,也是该撞到我们手里。”   和凝摇摇头,“就是故意找咱们这种外地粮商,这是脏粮,本地人都是亲戚连亲戚,哪个粮商收多少粮大家都看在眼里,背后的人要在本地找粮商,根本瞒不住。我不说粮仓原来有三千万斤粮食,那富商刚刚提起的只有几百万斤,那剩下的,只怕已经偷偷被他们卖了,我敢打赌,卖得也肯定是过往的粮商。”   林风听了正要点头,突然想到,“难怪你要扮做外地粮商,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想到这点。”   和凝笑了笑,没说话。   林风撇撇嘴,这家伙!   第二天,那个富商果然又找来了,也同意了和凝一斗两文的收购价。   和凝就让林风在客栈看着接着收粮,自己带着管事和一些收粮的人手跟着富商走了。   和凝一走,林风就叫来客栈老板。   “你们这里最好玩的地方在哪?”   客栈老板看了一眼和凝处空的位子,顿时心领神会,知道这二世祖是看他叔父走了,没人管他了,就想出去晃荡。   忙笑着说:“城中的花楼和城西的赌场都是极好玩的地方。”   “行了,本郎君知道了,”林风挥挥手,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走出客栈,林风装着对狄县县城挺好奇的,一路把出城的各条小路记熟,然后去了城西的赌场。   到了赌场,林风有些犹豫,他如今有未婚妻,自然不好意去花楼,可来到赌场,同样有些不自在。   从小到大,他还没堵过,就在他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时,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家公子从旁边经过。   赌场门口也有看门的打手,一见富家公子来,忙迎了上来,点头哈腰,“大公子来了!”   富家公子摆摆手,直接迈着大粗腿进去,打手们忙门都不看了,伺候富家公子进去。   林风看得有些惊讶,干赌场的,那都是背后势力极硬的,居然会对一个公子哥这么奉承,不由好奇这公子哥是谁。   “老伯,那刚进去公子是谁啊,这么早大的架子?”   “小郎君是外地人吧,那是我们郡守家的大公子啊!”   难怪都捧着他,原来是郡守家的,林风摸摸下巴,也跟着走了进去。   另一边,和凝跟着富商一路走走停停,还换了两次马车,终于到了城外一个不知名的村子。   富商掀开车帘,对和凝笑着说:“郎君,请。”   和凝往外一瞅,看见破落的村子,不由皱眉,“到这种地方,你们不会是想黑吃黑吧?”   “怎么会,”富商笑着说:“您一看就是老江湖,肯定不会把银两带在身上,我们就算想黑吃黑,也没机会啊!”   “你知道就好!”和凝说了一句,从车上跳下来。   和凝带的管事和护卫也都下车。   富商领着一众人七拐八拐走到村最后一个破旧的大院子中。   和凝皱着眉看了一眼,这大院子也不知是哪家的老宅,就见富商推开,对他们说:“就在库房里。”   几人只好很上。   一众人跟着富商穿过草丛,到了一间满是灰的库房,富商打开锁,带着他们进去。   进去后,就看到库房堆满了麻袋。   “郎君,这就是这次要卖得粮食,您看?”   “不急,我先验下粮,”和凝伸手,旁边管事递过来一个专门取粮的用器,和凝伸手往粮袋一插,抽回时,就有一点粮食被带出来,和凝拿起来往鼻子中一闻,顿时皱眉,“陈粮?”   富商忙说:“虽然有陈粮,可都是好粮食。”   和凝顿时冷笑,“我这些日子收的,可都是新粮,新粮我才给五文的价格,你这脏粮,还是陈的,你觉得值二文,一文八一斗!”   富商一听急了,“你这是趁火打劫!”   “陈粮压价这是规矩,你到哪问问也是这个价。”和凝一副奸商的样子,有恃无恐。   “不行不行太低了,我家主人不会同意的!”富商情急之下不小心说了出来。   和凝眼皮都没抬,“就这个价,你家主人来了也是这个价!”   “这也太少了,您再抬抬。”   “没得商量,你卖就卖,不卖就算!”说着,和凝就要带人走。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富商拉住和凝,“只是价格,实在太低,这样的价格,我做不了主啊!”   “那你就叫个能做主的来谈。”和凝丝毫不退。   富商无奈,这库房的粮食要再不处理掉,只怕牵扯更多,但他又不能代那些人答应这么低的价格,否则事后错都是他的。   富商一咬牙,“你先在这等下,我去叫我家主子来!” 第114章 (二更)   林风一踏进赌场, 就被扑面而来的汗臭味熏了个正着,顿时呛得直咳嗽。   就这破环境,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往这钻,这是多大的瘾啊!   林风强忍着恶心, 心里吐槽了一番, 这才往前走。   郡守的那个肥头公子哥正在上楼,林风看了, 也忙跟上, 只是在他刚要上楼时,楼梯边两个打手忙拦住, “上面是赌大的,其他人不准上去。”   林风一听,直接一挺胸膛,“瞎了你的狗眼,本小郎君这个样子,是玩不起的么!”   打手看了林风一身大家公子的打扮, 拦得手顿时就软了, 忙陪笑,“只是这上面最小的都是十两一把。”   林风听了顿时嗤笑, “本小郎君京城一百两一把的都玩过,你这算个屁, 滚开!”   林风直接一把推开打手,上了楼梯。   两个打手听了林风有钱, 也顺势没管。   上了二楼,这里顿时比下面好闻了许多, 环境也优雅了不少, 赌台也少了许多, 还用屏风隔着,不过不时传来赌徒的吆喝声,和下面其实并无二致,林风看了一下,就抬脚朝一个赌台走去。   走过去,林风就看到一群明显穿着十分好的公子哥正在赌钱。   “大大大!”   “小小小!”   “买定离手!”   “开!”   “哈哈哈,我赢了!”   “唉,又输了!”   “你这不够,掏钱掏钱。”   林风看着几人都忙着赌钱,谁也没空搭理他,就站在一起,当看热闹的赌客,旁边除了他还有不少,倒也不显眼。   这一桌身份大概都不错,赌得也挺大,林风瞅了一会,发现几乎一把就是二十两这种。   千万别小看了一把二十两,从摇骰子到开骰子,不过二十分钟,输得,二十两就没了。   就像刚刚进去的这位郡守公子,一个时辰,林风就看他赢了2把输了4把,输了四十两。   这还只是个把时辰,要是玩一上午,林风觉得以他这臭赌技,输个百两一点问题都没有。   郡守就凭他那点俸禄真能养得起这个败家儿子?   林风心里正吐槽,一个管事从后面走来,轻轻一拍林风肩,“这位小郎君,刚第一次来?”   林风回头一看,瞬间切换成败家子,嚣张地说:“就你这小地方,本小郎君当然第一次来。”   正在玩骰子的几个公子哥听到林风嚣张的话,也不由回头看他。   管事最喜欢得就是这种没脑子的二世祖,忙说:“是小的眼拙,听小郎君口音是外地人吧,既然您是第一次来,那要不要小的找人来陪您玩玩,也算尽地主之谊。”   林风听了摆手,“何必这么麻烦,这不正玩着么,我正看得过瘾,就在这桌好了。”   管事可是知道这桌是整个二楼赌得最狠的一桌,自然乐意,忙笑着说:“还是这位小郎君有眼光,那小的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管事一走,林风就自来熟地对赌台的众人笑着说:“别的桌都粗鄙不堪,还是各位大哥看着舒坦,小弟初次来,有些手痒,就和各位大哥赌玩几把。”   赌徒从来都是喜欢赌徒的,林风又会说话,几个公子哥直接就把林风拉过来,笑着说:“来赌得都是兄弟,快下注快下注。”   林风看了一下,就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小上。   中间的庄家看林风放好,就把盅一开,“小!”   “兄弟好手气!”旁边公子哥说了一句话,手上却忙着拿自己的钱。   “你也好手气!”林风笑了笑,他可不是靠好手气,而是因为习武,耳朵比较灵,容易分辨出骰子落地时轻微的不同。   “彼此彼此!”   ……   林风跟着一桌人玩了一上午,却也输了几十两,之所以输多赢少,是因为赌场的庄家有在出千,林风好几次听到盅罩中骰子轻轻动的声音,不过他是来赌钱的,也不是来抓赌场的,林风也没管。   不过一上午下来,林风和桌上几个公子哥倒是认识起来,尤其是旁边的那位公子哥胡荃,他开始运气很好,可后来因为庄家出千,狠狠输了几把,自己带的钱都输进去了,还向林风借了一百两。   对于萍水相逢就借给自己一百两的林风,胡荃自然大呼林风讲义气。   ……   “该死、该死,我今天开头明明运气很好的!”胡荃输干净身上所有,骂骂咧咧的从赌场出来。   林风也装着赌输了,生气跟着胡荃出来,“就是,就是,小爷手气一向很好,这个赌场真邪门,小爷居然输了!”   胡荃听到林风的声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兄弟,刚刚还借了你一百两,你住哪,等会回家我就派人给你送去。”   “哎呀,大家兄弟一场,还在意这一百两,就算送你了!”林风大方地说。   胡荃一听大喜,他今天自己带了一百两,又借了林风一百两,要是回家让他爹知道了,肯定免不了一顿揍。   胡荃忙一把揽过林风,“好兄弟,兄弟这几日手头正好短缺,就不和你客气了,你要有什么需要,到胡府找我,我一定帮忙。”   林风摆摆手,“胡大哥,你太客气了。”   “对了,胡大哥,这赌场是谁的,弄得场子挺大,今天咱们这桌运气还都真不好,凭白让那庄家赚了上千两,真不甘心!”林风脸上有些愤愤之色。   胡荃也输了,自然和林风同仇敌忾,“这赌场还能是哪里的,当然是青州徐家的,丫的他家这赌场也邪门,再好的运气到他家也不好使,我看定然是他家赌场这风水有问题,过些日子我找人偷偷给他泼个狗血。”   胡荃骂骂咧咧,还呸得吐了个口水。   林风好奇,“这里是狄县,怎么青州人来开赌场,这不是过江龙么?”   胡荃听了,忙看看左右,小声说:“这你就不了解了,人家徐家虽然不是狄县人,可却是青州刺史夫人的娘家,背景深着呢!”   林风恍然大悟,忙捂嘴,“原来如此,晓得晓得。”   ……   废宅   和凝等了一会,就见富商带了一个戴斗笠的男子过来。   富商忙对和凝介绍,“这位就是我家主子。”   和凝客气地点了下头。   戴斗笠的男子开口沙哑地说:“一文八太便宜了,你这价太狠了。”   和凝丝毫不让,“这是陈粮,可不是新粮。”   “要是新粮,我们自己就处理了,就不会当脏粮了,这想必你也清楚。”   和凝看着对方,发现对方手上有一个造型比较别致翠绿的扳指,微微一笑,也没再咬死,“最多一文九,再多了我就不收了。”   戴斗笠的大概担心夜长梦多,也让了一步,“行,不过我们要现银。”   “没问题,成交!” 第115章 (一更)   “我找到一点线索了!”林风刚一进屋就兴奋地说。   和凝已经回来了, 正在吩咐旁边一个护卫,闻言笑着说:“小殿下找到什么了。”   林风就跑过来,“这里郡守的大公子是个赌徒, 一次能输几百两, 郡守那点俸禄,肯定养不起他家那个败家儿子, 说不定这就是他铤而走险动粮仓的原因。”   和凝关注的重点却不是案子而是林风, “你去赌了?”   林风尴尬地挠挠头, “这不是看着那个败家子进去,我一时就跟了进去,不过你不用担心,赌博那里面可乌烟瘴气了, 我才不愿意去了, 再说我玩了几把,也就猜个大小, 我习武,耳朵天生比别人好, 听几次就能直接听出点数, 一点刺激感都没有,我才不会玩那个呢!”   林风还有一点没说,前世那么多年的教育告诉他,赌博是不对的, 这一观点根深蒂固。   和凝听了松了一口气,出来查趟案子,要是皇孙不小心染上赌瘾, 回去皇帝和冯相会掐死他的。   和凝这才有心思听林风说案子, 当听到这里有家赌场是青州刺史夫人娘家所开, 和凝摸摸下巴,“虽然这事不能确定和粮仓的案子有没有关联,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派人查查。”   “这个赌场挺黑的,居然出千,我好几次听到骰子被动。”林风嘀咕道。   和凝听了笑了,“赌场哪有干净,不管怎么弄,庄家肯定是要赚钱的。”   “这倒也是,”林风问道:“今天你去查到什么没?”   和凝就把自己故意压价逼后面人出来的事告诉林风,林风听了顿时竖大拇指,“厉害,你这家伙就算不当官,做商人,也是个奸商。”   和凝听了不但不恼,反而得意,“我爹也常这么说,可谁让我读书好呢,年纪轻轻就中了明经、中了进士,想回家继承我爹的家业都不成。”   林风顿时被和凝的凡尔赛凡到了,不过想到这家伙十七中明经,十八中进士,林风瞬间扎心,这该死的学霸!   林风扶额,他前世也算是个985出来的好学生,可无奈这世遇到的他爹冯相、和凝这种都是全国状元型的顶级学神,这一对比,就有些惨不忍睹。   唉,身为普通人在天才环绕中太难了!   不过也有条好处,就是什么活,别人都可以替你干好,例如现在:   和凝说道:“那个戴斗笠的虽然有意用斗笠遮挡脸部让人看不见脸,可他忘了遮住手上的扳指,那个扳指一看就价值不菲,是他天天戴着的,我已经派护卫明天去青州州衙旁边蹲点。看哪位手指上戴了那个扳指。”   林风听了忙说:“顺便去青州刺史夫人娘家也看看。”   “我知道。”和凝对旁边护卫说了一句,“青州刺史夫人娘家徐家也注意一下。”   “是,”护卫下去。   其后一天,林风仍在客栈收粮食,而和凝带着管事在废宅收仓库的脏粮。   到了晚上,两人才聚集到一起,而护卫也回来了,只是护卫带回来人名两人都很陌生。   青州主簿石景。   听到这个人林风很是惊讶,没想到居然不是徐家,林风还以为是郡守大公子在徐家赌场赌输了,还不起债,郡守才偷偷拿了粮仓抵债呢!   和凝却在听了人名后摸着下巴,“原来如此,难怪敢动粮仓。”   林风看着和凝,和凝解释道:“这刺史府内的主簿,是掌管一州钱粮的官员,也算是地方粮仓的主管。”   林风听了恍然大悟,“监守自盗!”   “没错,如果是一般人动粮仓,哪怕是当地父母官,也很难避开粮仓监守,可要是主簿就不同了,他本就是粮仓监守的上峰,他想动粮仓简直易如反掌,而且身为主簿,他也知道朝廷每年常用哪些粮仓,对于这些朝廷用不着的粮仓,简直就是他们的自留地。”和凝说道。   林风也点点头,“盗粮仓的事在别人看来挺大,可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从自己库房拿东西,我以前就听说有主簿把粮仓的粮食用来放印子,赚取利润,不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直接敢盗空。”   “狄县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这么多年,朝廷没从这调过粮,甚至要不是这次黄河沿岸因为天气减产,户部压根也想不到这个粮仓,这个粮仓一直是供青州自用的,现在出了事,如今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林风问。   和凝扇扇风,“是时候,该用身份压人了。”   第二日,和凝和林风借着粮食已经收满,带着商队浩浩荡荡出了狄县。   一出来狄县,和凝让商队自己回去,然后带林风,汇合了一直在这等着的钦差卫队,打出钦差仪仗,大摇大摆地朝青州开去。   青州刺史府   青州刺史坐在主位上,沉着脸看着下面的长史、主簿、司马等一些下属,开口道:“明天,朝廷派的钦差就要来了,狄县粮仓亏空的事,本刺史也给你们这么多日子了,你们可处理好了。”   看着下面一众人不吭声,青州刺史冷笑,“别嫌我没给你们擦屁股的机会,你们自己干了什么,心中有数,粮仓都敢动,你们是穷疯了,我可放下话来,这次查到谁,谁就给我蹲天牢去,别攀扯本刺史。”   青州刺史半是推脱半是威胁地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青州主簿袖子中手紧了紧,心里暗骂青州刺史,他往日逢年过节也没少孝敬,如今出了事,却翻脸不认人,不讲一点情面,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了,青州主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   钦差仪仗中,林风和和凝骑着马,林风说:“那咱们到了青州该怎么做?”   “直接拿下青州主簿。”   “啊?就这么简单?”   “青州主簿身为主管粮仓的地方官员,如今粮仓出了事,他第一个就要担责,以这个理由拿下他,谁都说不出什么,到时一提审,任他有什么同谋,也能审出来。”和凝笑着说。   林风点点头,虽然对于阴谋,有时候推理、分析看着挺过瘾的,可最实用的,还是抓着当事人审问,毕竟这个最直接。   林风笑着说:“那看来这个案子很快就能结了。”   和凝刚要点头,一个侍卫骑马过来,“大人,刚刚狄县留下的人来报,出事了。”   和凝问,“什么事?”   “狄县郡守突然上吊自尽了,还留了一封书信,说自己盗卖粮仓,罪无可恕,这事已经在整个狄县传开了。”   和凝和林风脸色一变。   林风很是震惊,“咱们才刚刚离开狄县……”   和凝面色也变了,“这事麻烦了。”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想过狄县郡守已经被放弃,会被丢出来背锅,可没想到,对方这么狠辣,直接灭口加背锅。   林风问和凝,“如今狄县郡守这一死,咱们还能直接抓青州主簿么?”   和凝叹了口气,“如今青州主簿最多算是御下不严,怕是不能了。” 第116章 (二更)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和凝想了一下, “那主簿见过我,本来如果没有这事,我们直接去见了面就抓人, 还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更有利于审问,可如今狄县郡守这一背锅, 我们去了没法抓人, 反而暴露的是我, 这样,他没见过你,你去青州,见青州刺史, 而我带一半人马折回狄县, 去查狄县郡守的死,他们打着死人背锅最安全, 却不想越是死人,反而不会说假话。”   和凝和林风仔细说了些细节, 两人就分开, 各带一半钦差,去了两地。   青州   一大清早,青州刺史就带着全州上下几十个有品级的官员在官道上等候。   这次青州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虽然青州刺史知道不是自己做的, 又有死了的狄县郡守背锅,可一个失察之罪肯定少不了,所以青州刺史心里也在打鼓, 再加上听闻此次派来的钦差是办案极为有名的和凝和虽然没什么名声却身份尊贵的皇孙, 青州刺史更是丝毫不敢怠慢, 早早地带着全体官员来迎,力求在接待上不让来的钦差感觉到怠慢。   青州刺史想得很好,他们来得如此早,又摆得场合如此大,钦差一来,觉得很受重视,很有面子,到时说不定就抬抬手放他们一马。   可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很快,青州刺史就发现他错了。   如今,入冬了。   青州刺史带着一众官员是站官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北风呼呼地吹着,没一会,一众官员就吹了个透心凉,冻透了。   人群中官员顿时有些受不了,一个官员搓着手,对青州刺史小声说:“大人,不行啊,这天太冷了,受不了啊!”   青州刺史也不比众人多穿多少,同样也冻得脸色有些发青,可还是说:“让大家再等等,钦差一会就来,要是让钦差来了看到大家都从马车里刚出来,那影响多不好,咱们这次出了篓子,朝廷要怪罪下来,谁都不好过,为了这,也该打起精神来。”   众人听了,顿时不好再说什么,都整整官袍,老实站着。   半个时辰后   众官员冻得脸色青白,忍不住开始跺脚。   一个时辰后   众官员已经站不住了,开始搓手加跺脚。   一个半时辰后   众官员开始肚子打鼓,饥饿下,更冷。青州刺史也有些受不住,和旁边官员嘀咕钦差这是走到哪了,怎么还没来。   两个时辰后   众官员摇摇欲坠,青州刺史也受不了了,对旁边侍卫大吼:“还不去前面看看,钦差走到哪了?”   ……   离青州还有二十里的官道上,钦差仪仗正以龟速往前走。   林风坐在马车里,裹着狐裘,喝着热水,对外面的护卫说:“大家不用急,慢慢走,冷得回后面马车歇歇,一炷香轮换一次,咱们争取在天黑前,赶到青州。”   旁边侍卫长听得好笑,笑着说:“皇孙殿下放心,卑职们一定慢慢走,绝对不会颠着您的。”   林风听了给他赞赏的眼神,裹着狐裘往后面被子上一倚,“唉,这青州的路可真难走,可颠死本殿下了……”   *   狄县   和凝带着钦差卫队直接杀到狄县,然后利用钦差身份和钦差卫队控制了整个县城。   和凝知道青州那边虽然有林风拖着,可也不过一日,而他要想破案,必须在这一日中找出狄县郡守的自尽的破绽,否则他们将十分被动了。   所以在控制狄县县城后,和凝带人去了县衙。   “大人,老爷上吊的书房在这边。”郡守家的管家战战兢兢地带着和凝去了县衙后院的书房。   一路跟着管家到了书房,和凝发现这位郡守的书房还真挺偏的,就问道:“你家老爷书房这么偏,平日都是他自己在书房么?”   “是的,老爷平日在书房喜欢清静,一般都是自己看看书,或者处理政务。”   和凝点点头,跟着管家迈进书房。   进了书房,和凝扫了一眼屋中的摆设,和寻常官员书房并无区别,就问管家,“你家老爷是在哪上吊的?”   管事小心指了指头顶的房梁,“就在这!”   和凝抬起头看看,“你说说昨日你家老爷上吊的细节。”   “这……这小的不知啊,小的是听到大公子尖叫,才跑过来的。”   和凝说道,“那你就把你家老爷上吊前后你见的事情说说。”   管家想了想,开口道:“昨天傍晚,我家老爷在前面衙门忙完公务,就回到后面,先在夫人那吃了饭,然后就去了书房。”   和凝听了皱眉,“就他自己去了书房,你不说最先发现你家老爷上吊的是大公子么?”   “哦,小的说漏了一点,老爷在和夫人吃饭时,大公子黑着脸回来了,老爷知道大公子八成又出去赌输了,就狠狠训了大公子一顿,然后气得饭也不吃了,就去了书房,大公子大概见惹了老爷生气,吃完饭后才去书房,大概是想给老爷赔罪,结果发现老爷已经上吊了。”   和凝听了这才点点头,开始看屋中的摆设位置,尤其是狄县郡守上吊的地方。   “这个是你家老爷上吊的椅子?”和凝扶起来。   “是的,”管事小心翼翼避开椅子,生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和凝却丝毫不避讳,看了看椅子上的鞋印,又抬头看了看房梁的高度。   “你家老爷高么?”和凝随口问。   “我家老爷挺高的。”   和凝点点头,“你家老爷那封绝笔信在哪?”   管家指了指旁边屏风后的桌子,“在那里。”   和凝走过去,果然在桌子上看到一张绝笔信,和凝拿起看了看,上面写着他因为一时贪念,贪了粮仓的粮食,如今事发,对不起圣上,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刺史大人,只能自尽以谢罪,只求朝廷不要怪罪他的家人。   和凝随手拿起旁边一本郡守的手札,打开,对了对上面的字体,然后把这张纸和手扎一起收起来。   “走,去看看你家老爷尸身。”和凝转身朝外走去。   管事忙跟上。   管事带着和凝一路走到正堂,这里,如今已经变成了狄县郡守的停灵之处。   和凝走进正堂,就看到狄县郡守的棺材停在正堂中间,前面放着火盆,郡守夫人和郡守的几个儿子正在哭。   看到和凝进来,郡守夫人和几个儿子有些惊吓,慢慢停了下来。   “钦差大人?”郡守夫人站起来。   “夫人节哀,”和凝微微点头。   郡守夫人确定了和凝身份,忙态度恭谨了许多,问:“不知大人过来?”   “刚刚本官看了郡守自尽的书房,有些疑问,想要开棺看看郡守的尸身。”   郡守夫人脸色顿变,“你说什么,我夫君刚死,刚刚封棺,怎么能随意开棺。”   和凝说道:“实在对不住,本官正在查案子,职责所在。”   “可我夫君不是上吊么,有什么好查的,如今他都躺在这了,你们还要打开看看,就算他生前贪了粮仓,你们这么做也过了吧!”   和凝却没和她废话,走到棺材前,对身后两个侍卫说:“打开棺盖。”   “是!”两个侍卫直接上前。   “唉,唉,你们不能开棺!不能开棺!!”郡守夫人死命阻止。   和凝直接伸手挡住她,“你不让我们开棺,是担心我们看出你丈夫死得蹊跷么?”   郡守夫人梗着脖子,“什么蹊跷,你别在这瞎说!”   和凝笑了,“还是你怕你丈夫的死,牵连到你身边的大儿子?”   郡守夫人脸色一白,“你胡说什么?” 第117章 (一更)   “是不是, 开棺验尸不就知道了!”   和凝对着两个护卫一使眼色,护卫托着棺材盖用力一推,棺材顿时被打开, 露出里面的郡守。   和凝转身走过去,对着侍卫说:“小心抬出来。”   侍卫找来一块布, 把郡守尸体抬出来, 放在布上。   和凝看了一眼郡守夫人和郡守的几个儿子,“尊夫人和几位小郎君还是去隔壁屋吧!”   郡守夫人已经有些不敢看,忙带着儿子们仓皇出去了。   和凝这才开始验尸。   和凝先是看了脖子上的伤口, 又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外伤,然后又看了看嘴角的颜色, 有没有中毒, 就站起身来, 对护卫点点头。   护卫们把郡守重新放回棺材, 盖好。   和凝带着护卫去了隔壁。   隔壁, 郡守夫人正带着儿子们惶惶不安地坐在里面,郡守夫人几次望向大儿子, 只是看向周围的护卫,欲言又止。   和凝一进来,就郡守夫人立刻站起来,“你刚才说得是什么意思?”   和凝走到主位坐下,“这就问问大公子了。”   “我儿子不可能弑父的!”郡守夫人怒道。   和凝不疾不徐地说:“我没说他亲手杀了他爹, 可他的所作所为,和亲手弑父有区别么?”   郡守夫人松了一口气, 随及又怒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你大儿子赌博输了被人扣在赌场, 你家拿不出来钱, 开始动粮仓起,你家老爷就是死路一条,如今他上吊自尽,更是为了保全你们一家,可他大概想不到,他这一死,不但不会保全你们全家,反而会让你们一家流放。”   郡守夫人听了慌了,“你说什么,流放?”   “他若不死,还能把事情说清楚,甩甩锅,最多丢官下大狱,可如今他死了,并且把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他就是主谋,那是朝廷的粮仓啊,他居然给卖了干净,你觉得就凭他一死,就能相抵,”和凝站起来,“来人,把郡守一家全部拿,财产全部充公,所有家眷全部羁押,交大理寺处理。”   钦差卫队立刻就来捉郡守夫人和几位郡守公子。   郡守夫人顿时傻眼了,“放开我,放开我,我们老爷都自尽谢罪了,你们怎么还抓我们。”   和凝不紧不慢地说:“这位夫人,我来给你背背本朝律法,凡亏空国库者,主犯斩立决,其家眷连坐,徒三千里,家产赔与国库,你丈夫身为主谋,本来就该死,他自尽不过是畏罪自杀,算不上自尽谢罪。来人,全部带走。”   郡守夫人和旁边郡守那个肥头大耳的公子彻底慌了,“不对,他们原来不是这么说得……”   和凝压根不听两人说话,直接呵斥道:“休得狡辩,你家老爷已经认罪自杀,这案子本官就算结了,只要把你们带回京,交给大理寺和刑部就可,什么他们,所有一切都是你们自己做的,莫要攀扯别人。”   郡守夫人和大公子傻眼了,如果和凝问他们背后之人,他们可能还会警觉,可如今和凝一副丝毫不愿意查内情,忙着要结案的样子,两人顿时觉得自己奇冤无比,“我们……”   和凝却已经轻松地和旁边护卫说:“此次狄县官仓亏空案,主谋狄县郡守,因儿子赌博没钱而盗卖朝廷粮仓,其罪当诛,现已畏罪自杀,案子清楚,毫无隐情,现在你将郡守全部家眷拿下,库房清点出来,咱们就可以回京交差了。”   旁边护卫很有眼色地问:“那大人,青州刺史和青州衙门官员还用追责么?”   和凝淡然地说:“此事全部是狄县郡守一人所为,他在纸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青州刺史和青州衙门的官员不过是失察,朝廷罚几个月俸禄就是了。”   说着,和凝转身就要走。   侍卫一人提起一个家眷,就要绑了出去。   郡守那个肥头大耳的公子眼见自己要被拖出去,顿时和他娘抱在一起,大喊,“我们冤枉啊,不是我们,不不不,不是我爹,我爹不是主谋,都是他们逼我们的!”   郡守夫人也大哭,“我们是冤枉的,我家夫君不是主谋,大人,我们是冤枉的!”   和凝嘴角勾了勾。   *   青州官道上   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林风的钦差仪仗才晃晃悠悠地出现在青州官员面前。   此时青州官员已经早躲进各自的马车轿子取暖,一看到钦差来了,都慌忙跑出来,几个匆忙之间,还差点被绊倒。   所以等林风掀开车帘,就看到青州刺史带着一群面色青白,衣衫不整、神色萎靡,活像一群刚刚通宵逛窑子的官员。   林风吃惊的捂着嘴巴,问旁边护卫长,“这是怎么了?”   护卫长抬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护卫长也够损,笑着回道:“可是青州刺史通知的太晚,各位大人刚刚慌忙赶到,来不及整理仪容吧!”   青州刺史刚带着手下官员上前要来拜见,就听到护卫长这么说,顿时眼前一黑,什么叫他们刚过来,他们都等了一天了好不好。   结果还没等青州刺史开口辩解,林风就大度地说:“没事,是本殿下不好,忘了事先通知青州本殿下到的时辰,不知者不怪。”   青州刺史刚要辩解的话顿时被噎在嗓子里,一时间面色有些扭曲。   可林风都这么说了,青州刺史还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先向林风请了安,然后看看钦差仪仗,顿时有些不安,“皇孙殿下,另一位钦差和学士呢?”   林风淡定地说:“他听到狄县郡守突然自杀,想着快点结案,已经先去狄县了。”   “什么!”青州刺史大惊,而青州刺史身后的主簿则瞬间变了脸色。   林风看看时辰,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就笑着说:“和学士也是心急案子,才直接赶去,既然刺史大人和众位大人好像也挺关心的,那咱们现在就一起去看看如何?”   青州刺史和青州众官员生怕案子牵连到自己,正是心慌时,听林风这么说,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冻了一天的众人也顾不上劳累,忙都上了各自马车,跟着林风要去狄县。   林风也来者不拒,于是,带着青州一众官员,浩浩荡荡去了狄县。   一众人到了狄县,青州刺史和青州主簿就迫不及待去了狄县郡守府,而此时,和凝已经悠闲地坐在公堂上等着了。   等到青州刺史和青州一众官员刚一进入公堂,和凝面色一整,拿起惊堂木一拍。   “来人,把青州主簿拿下!” 第118章 (二更)   公堂上   青州刺史和青州其他属官一脸懵逼, 看看刚刚进来就被护卫按倒的青州主簿。   而且也不知这护卫是故意折辱,还是怎的,居然把青州主簿背对着公堂按下。   青州主簿自然也觉得羞辱, 用力挣扎着:“我是一州主簿,朝廷正了八经的有品级官员,我犯了什么错,你凭什么一开口就拿下我!”   “就凭本官是此次来查粮仓亏空案的钦差, ”和凝惊堂木一拍,“大胆青州主簿, 居然凭借自身职务之便, 公然倒卖朝廷粮仓,并且在事发之后,为了掩盖罪责, 逼死狄县郡守,实乃丧心病狂,按你在堂下听审, 才不有违这堂上的正大光明四字。”   青州主簿听了顿时喊冤,“狄县粮仓亏空一事虽然在本主簿治下,可本主簿并不知情,最多只能算是失察,况且狄县郡守已经自杀谢罪,他的绝笔都写得很清楚,钦差大人这样毫无凭据的说都是下官干得, 这实在是冤枉下官。”   “哦,你居然知道狄县郡守自杀了, 还留下了绝笔, 狄县郡守是昨晚自杀的, 你这消息知道的也太快了吧!”和凝笑着说。   青州主簿却丝毫不慌,“这狄县离青州又不远,这都一天了,同为同僚,狄县郡守自杀的事整个青州官场都传遍了,下官知道不足为奇吧!”   “确实不足为奇,”和凝也没有纠缠,“你不是说没有证据么,来,带人证。”   钦差卫队立刻拖着郡守的大儿子上来。   青州主簿看到郡守大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恢复平静。   和凝对着郡守大儿子说:“你把所知道的事原原本本说一遍。”   郡守的大儿子被和凝又吓唬又审问,现在是问什么说什么,立刻像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三年前,我有一次在赌场输得狠了,一下子输了三千两,被扣在赌场,赌场派人上我家取银子,我爹实在拿不出这些银子,就发狠说不认我这儿子了,当时主簿大人正好在狄县巡查粮仓,就拦下我爹,说哪有当爹的不管亲儿子的,我爹就和主簿大人哭诉家里实在没有这么多的钱,然后主簿大人就和我爹说有一桩无本的买卖,可以很快凑够钱……”   听到这,青州众官员都看向主簿,这盗卖粮仓,还真是无本的买卖,说起来,这主簿大人还真是胆大心细,知道在狄县境内拉粮食肯定瞒不过一郡郡守,就拉了狄县郡守上船。   郡守大儿子还在接着说:“后来我爹实在不忍我被赌场剁手,就应了,其后三年,每次粮仓有粮食入库后,主簿大人就派人分批拉出,然后卖掉,而我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直到这次朝廷突然来了一个户部官员,要查看粮仓,我爹顿时慌了,可是最后还是没有阻止……出事后,我爹多次要求主簿大人把倒卖得粮食补上,可主簿大人一直敷衍我爹,直到昨天晚上,我赌博回来,走到半路上,主簿大人突然找到我,让我偷偷带他回家,他有事要找我爹,当时我还以为他要和我爹商议什么事,就偷偷带他回来,让他去了书房,然后我爹知道他来了,吃完饭也去了书房,后来他和我爹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爹就把我叫去,让我以后不要再赌了,就上吊了。”   说到这,郡守大公子指着青州主簿大哭,“都是他逼死了我爹,肯定是他威胁我爹,才让我爹上吊的!”   青州刺史和众官员都看向青州主簿,想不到这家伙还真够狠,只可惜死的人家里反水了,要不这家伙还真能摘干净。   青州主簿跪在地上,听着郡守大公子的指控,暗自咬牙,昨天晚上他明明都威逼利诱和郡守一家说好了,想不到这才过了一天,这群蠢货就反水了,不过青州主簿到底是干大事的,当即说:   “钦差大人,狄县郡守监守自盗,其罪当诛,家眷亦会被株连,如今他指控下官,安知他不是为了给自己和家人脱罪,再说,他说下官去见了狄县郡守一面,狄县郡守就自杀了,试问下官有何本事,仅凭三言两语就让一个郡守自杀?”   青州主簿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就连有些猜想的青州众官员,听了都不禁觉得青州主簿说得对。   青州主簿又质问狄县郡守的大公子,“你说我逼死你爹,那你说说我都说了什么,我说了什么逼死你爹了?”   大公子草包一个,顿时说:“当时我在吃饭,又不在场,哪里知道你说了什么?”   众人一听就知坏了,青州主簿果然得意地笑了:“本主簿这些日子一直在青州,从未离开过青州,你所说的本主簿去狄县偷偷找你爹,不过是无稽之谈。”   上首,和凝突然开口,“你这几日内,真没来过狄县?”   青州主簿肯定地说:“回钦差大人的话,下官这些日子一直在青州,绝对没来过狄县,更没见过狄县郡守。”   和凝站起来,从上面走下来,绕过青州刺史,走到主簿面前,“那你见过我吗?”   青州主簿抬起头一看,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话一出口,青州主簿就脸色一白,知道完了。   和凝弯下腰,拉起青州主簿的手,“你以为我是听了狄县郡守夫人和儿子的话才知道你的么,不,是你那是在废宅出现时手上戴的这个扳指,这个扳指真不错,以你的俸禄,应该买不起如此通透的碧玉吧!”   青州主簿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这个扳指,这个扳指是他重金买的,一直视若珍宝地戴在手上,想不到居然……   青州主簿瘫倒在地。   旁边,众官员茫然地看着青州主簿突然认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门口的林风笑了笑。   原来这才是刚刚青州主簿一进来就被按倒,还被背对着公堂按着跪下的真正原因,出其不意,一击制胜,这和凝审案子还真是有意思。   ……   青州主簿认罪后,后面的案子就好审了,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录口供都不为过。   原来青州主簿出身寒门,好容易靠才学熬到主簿后,再往上,却是有些无力,毕竟想往上爬,钱和人脉缺一不可。   在这种情况下,青州主簿看到自己手下的粮仓,就不由动了歪心思。   而狄县这个从来没被朝廷想起的粮仓,更是对青州主簿诱惑十足。   毕竟朝廷又不用,我偷偷用些朝廷也不会发现,于是乎,在这种心思下,青州主簿打起了狄县粮仓的主意。   只是打狄县的粮仓,就绕不过狄县郡守这个当地父母官,而这时狄县郡守的大儿子恰好被赌场追债,于是天赐良机,青州主簿就把狄县郡守拉上了船,而从此,狄县这粮仓,就成了青州主簿自己的钱袋子了。   不过一开始,青州主簿只是拿粮仓的粮食放印子,赚利息,可慢慢的,青州主簿心大了,放印子只赚利息毕竟不多,反正这粮仓也没人管,朝廷也不用,干脆他偷偷卖点好了。   而这一卖,就收不住手了。   最终等户部官员来时,他已经卖得就还剩最后一批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青州主簿在事发后,才没有选择补亏空,因为这亏空,他已经补不上了。   后面的事,就如同狄县郡守大儿子说得一样了。   录完口供,和凝直接让青州主簿画了押,然后让钦差卫队把他押下去。   看着青州主簿被押下去,堂上其他青州官员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没事了,青州刺史亦是如此。   就当青州刺史刚要开口时,和凝突然对下面跪着的郡守大儿子说:“你知道你为什么屡赌屡输么?”   郡守大儿子像霜打的黄瓜似的,蔫蔫的说:“都是我手气不好……”   “非也,是因为徐家赌场出千!”   郡守大儿子瞬间抬起头,双目通红地看着和凝,突然哈哈大笑,“原来是他们出千,是他们,都是他们,害死了我爹!”   郡守大儿子猛然爬起来,朝外面跑去。   青州众官员顿时被和凝突然说这个搞懵了,不明白和凝在公堂上为什么要说这个,只有青州刺史脸色一变,就要拉住郡守大儿子,却被上首和凝叫住,“刺史大人,这整件事,你觉得那赌场真的无辜么?”   青州刺史一顿。   和凝开口道:“开赌场,朝廷是管不着,可举头三尺有神明,亏心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   青州刺史脸色一白。   很快,钦差卫队回来禀报,郡守大儿子跑到赌场,当众砸了赌台,揭开了赌场出老千,正在赌场赌博的赌客一看,愤怒地砸了赌场。   而且徐家赌场还不只在狄县有,其他县郡也都有,想必不用一天,其他的赌场的赌客得到消息,也会直接砸了赌场。   青州刺史听到禀报,瞬间身子晃了晃,他知道:   徐家,完了。 第119章 (一更)   官道上   钦差仪仗在青州一众官员的目送下, 终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青州地界。   车里,林风从后面的车窗中敲了敲,放下车帘, 笑着说:“青州那些官员肯定心里在想,这两个瘟神终于走了。”   和凝大冷天依旧摇着他那把扇子,“是你是瘟神,臣可没冻他们。”   “这话你说得不对, 让我尽量拖延时间的可是你,我又不知道他们当初一大早就在城外等着。”林风幸灾乐祸地说。   和凝拿扇子拍拍他, “收收你这幸灾乐祸的表情, 那样更有说服力。”   林风听了伸了个懒腰,“不过说起来这事我还以为挺大的,想不到只查出了一个青州主簿, 其他虽然手里也不干净,但还没到粮仓亏空的程度。”   “你还想着有多大,大些的粮仓户部都盯得紧, 也就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才松懈些,”和凝摇摇扇子,“当然,其他粮仓偷偷放印子的事也不少,只是不敢明目张胆而已,朝廷也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粮仓还真是一块肥肉。”林风听了感慨。   “自古管钱粮的都是肥缺, 不过如今粮食这块还算好的了。”   林风听了不解,“怎么说。”   “因为这些年天下安稳, 各地丰收, 粮食价低, 就像那狄县粮仓,就算满仓,也不过值几万两银子,要是放在荒年,粮食金贵,那一仓就是几百万两,甚至无价,你看青州那些官员动不动心,别说青州官员,就算青州上面的节度使,只怕都坐不住,钱财动人心,自古是这个道理。”和凝摇摇扇子。   林风听了点点头,“所以这也就是天下越太平、百姓越富足,越不容易出事的原因。”   和凝笑了,“小殿下聪慧,一说就通。”   林风听了很是开心,把手伸到和凝面前。   和凝不解,“什么?”   “钱啊,我当初为了案子跑到赌场输了几十两,还借给别人一百两,难道你不给我报销么?”   和凝张张嘴,“就那一百来两,你堂堂一个皇孙,好意思让我报销?”   “为什么不好意思?”林风理直气壮地说。   和凝无语,“好好好,我回去就去给青州刺史去信,让他找他夫人把钱退给你。”   林风听了有些忧心,“听说他夫人的娘家已经被赌徒砸了,他岳家还有钱么?”   “他岳家没有,难道他一个青州刺史没有么?”和凝甩锅甩得娴熟。   林风一听顿时放心了。   他的钱,才不能浪费给赌场呢,他还要留着钱和媳妇逛街呢!   *   和凝和林风回京,就把调查的结果整成卷宗,汇报给了朝廷。   皇帝大怒,青州主簿都没用下大狱,就被直接推菜市口砍了,青州一众官员也从上到下摊责任,从上到下一个也没少。   甚至连户部的处分也下来了,好在这次事不算大,户部从上到下罚俸一年,并且开始重新清查全国粮仓。   又是引起一波动荡,全天下的主簿,大概都恨死死去的青州主簿了。   这事一直闹腾了一个月,才慢慢平歇。   *   这日,林风从宫外溜达回来,就去寝宫找他皇爷爷。   刚到殿外,林风就瞅见他皇爷爷正和冯相围着炉子说话。   刚刚才从冯家回来的林风一激灵,就心虚地打算开溜,经过窗户时,林风无意间听到两人对话。   皇帝一边烤着火一边笑着说:“这些年自从先生任相以来,天下太平,连年丰收,昔日斗米贵如银,如今,我看和凝上奏,一斗米竟然才十文,这还是市价,如今这价格,只怕比贞观年间也不差,这可是先生的功劳啊!”   冯相却并未自得,反而说:“谷贵饿农,谷贱伤农,只是如今这物价如此便宜,只怕百姓的粮食很难卖上价。”   皇帝听了点点头,也有些忧心,“百姓缴税的税银,大多是夏收秋收后卖粮所得,如今百姓吃得饱饭,却粮食卖不上价,确实也是个问题。”   冯相忧心地说:“这事臣还是和户部商量一下,拿出个方案,再呈给陛下。”   皇帝听了说:“有劳先生了。”   ……   窗户后面,林风看着忧心忡忡的皇帝和冯相,被狠狠凡尔赛到了。   别的皇帝,都是看着空虚的国库,愁得睡不着觉,连后宫,都得缩衣节食做表率。   而他皇爷爷,看着满满的国库,和宰相在这愁物价太便宜,这话要是被那些皇帝听了,八成得气死吧!   想到前世因为国库没钱而丢了皇位上吊的崇祯,再到后来穿补丁衣服的道光,这两位老兄现在要现在这听听,会不会回去再上吊一次。   林风咂咂嘴,果然同是皇帝不同命啊!   林风也明白为什么他皇爷爷和满朝廷大臣那么喜欢冯相,废话,能让国库装满的宰相谁不喜欢。   和谁有仇也不能和钱有愁啊!   林风决定下次再去冯家一定带点补品,好好给他爹冯相补补,未来三十年的国库,就指望他爹了!   林风愉快地溜了。   *   事后,冯相果然找到户部,和户部官员商量后,上了一份奏章,请求以后每年的赋税,可以有两种缴纳方法。   第一种是直接缴纳税银,这是自前朝两税法就开始的,因为简单易行,朝廷一直使用。   第二种是直接缴粮代替缴纳税银,冯相请求朝廷恢复以前的缴粮,并以市价折算缴纳的粮食。   这样一来,就可以防止每年秋收后,百姓因为缴纳赋税不得不贱卖粮食,也能阻止粮商趁机压价,从而保障不因粮贱伤民。   皇帝见这方法可行,就颁布诏书诏令以后百姓缴税,可以自行根据荒年、丰年择一选择缴税方式。   果然,自此以后,秋收后粮商压价收粮的情况大减,百姓缴税压力大减。   *   林风从青州回来后,天就越来越冷了,从初冬到深冬,也不过月把的时间,而也不知道是皇帝爷爷前些日子有些太嘚瑟,还是怎么的,从进入冬天,这都快两个月了,竟然一场雪都没下过。   钦天监顿时有些慌,忙进宫来禀报皇帝,说他们夜观天象,发现今年冬里少雪,而如果今年冬天不下雪,那就很可能导致明年春旱。   皇帝一听春旱吓坏了,这要春旱,岂不是影响百姓收成。   这一急,皇帝老毛病顿时犯了。   这老毛病,就是烧香拜佛。   老天不下雪,那定然是天上的神仙没巴结好,于是,皇帝就开始带着整个后宫和林风天天烧香拜佛。   而见到皇帝如此,天下的各大仙师、大道长、骗子顿时激动了。   天赐良机,此时不进京更待何时,于是这些人,一窝蜂地来了。 第120章 (二更)   林风突然发现, 紧跟时政,是古今通用的,就例如他皇爷爷烧香拜佛, 他皇爷爷一烧香, 天下的神仙突然就多了。   这日,林风正陪着他皇爷爷在宫里烧香, 鉴于他皇爷爷挂得画像有些多, 每个拜三下, 也得拜上百下,是个相当大的体力活, 所以每次他皇爷爷拜完, 林风就要陪着他皇爷爷歇好一会。   正歇着,旁边一个内侍端来水,林风接过, 给他皇爷爷,皇帝喝了一口, 擦擦汗,对林风说:“风儿,朕今天拜了这么多, 你说明天会不会下雪啊?”   林风挠挠头,“皇爷爷, 这个孙儿也不清楚, 不过心诚则灵, 就算不管用,总也没坏处吧!”   皇帝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你说是, 万一要有用呢, 朕也算对天下做了点有用的事。”   旁边内侍小心开口了,“陛下如此忧心降雪,奴婢倒听闻过一个活神仙,往年天旱时,这位活神仙施法求雨最准了,陛下不妨请他进宫里施法求求雪。”   皇帝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这位活神仙在哪?”   “这位活神仙就在皇城外的青云观,十分有声望,陛下一打听就知。”内侍讨好地说。   皇帝一听,立马拍板,“还不快请进宫来。”   内侍忙下去安排请人去了。   皇帝转头对林风说:“朕烧香拜佛都好几日了,却总不奏效,希望这次能来个有神通的。”   林风听了皱眉,对于他皇爷爷烧香拜佛,林风是不反对,毕竟他心里着急,总得给他找点事做,而且烧香拜佛除了浪费点钱,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可这接道士入宫,如果是妖道,在皇宫里搞事怎么办?   不过看他皇爷爷已经吩咐去接了,林风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静观其变。   半日后,大太监果然接来了一个看起来非常仙风道骨的道长。   道长见到皇帝后,也不像普通人一样战战兢兢,反而行了个道家之礼,果然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样子。   皇帝眼睛一亮,顿时觉得这个道长不错,看样子是有两把刷子的。   皇帝立刻对这位道长表现出了十分的热情,不但没计较道长的无力,反而温和地问:“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道长作揖,“贫道青云子。”   皇帝听了笑着说,“原来是青云子道长,失敬失敬,听闻道长十分擅长求雨,可有此事。”   青云子道长谦虚地说:“只是贫道幼时曾在太行山学道,有幸得窥阴阳一道,阴阳者,四时交替,以为雨,故时有感于天,可得雨。”   皇帝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没听懂这道长说什么,不过意思他们倒很明白,这道士说他会求雨。   既然能求雨,那就能求雪,既然能求雪,那还等什么!   皇帝当即对青云子道长大加赏赐,然后力请青云子道长求雪。   青云子道长收了赏赐,也没有推脱,就在宫中设了祭坛,开始念念叨叨求雪。   第一天,北风呼呼地吹……   第二天,北风呼呼地吹……   第三天,北风呼呼地吹……   殿内,皇帝抬头看看天,看着除了北风依旧呼呼地吹,天上连一片云彩都没有,不由转头看向林风,小声说:“这道长是不是有点不靠谱?”   林风也小声回道:“看样子八成是个骗子。”   皇帝顿时皱眉,“那怎么办?”   林风摸摸下巴,“撵了吧,不能求雪,要他有什么用?”   祖孙俩对视一眼,点点头。   第四日一早,青云子道长被内侍丢出了宫。   被丢出宫的青云子道长:……   他还没来得及表演呢,才三日,就被丢出来,这皇帝功利性太强了吧!   这样还想祈雪,呸!   青云子铩羽而归后,京城众大师、道长、骗子顿时明白以前那种做法半个月,靠时间碰瓷下雨的做法是行不通的,京城众大师、道长、骗子顿时改变了策略。   皇帝撵了一个道士后,没多久,就有人又介绍来了一位道长。   这位道长不是京城外道观的道士,而是自称云游天下的,皇帝一听觉得这个不错,就又把人请进来了。   皇宫   林风看着眼前的这位道长,这位道长和上一个道长有些不同,上一个道长孬好长得仙风道骨,这位道长却寒碜了一些,看着也有些贼眉鼠眼。   林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不是个道士。   不过他旁边的皇帝却不在意这个,对于皇帝来说,黑猫白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皇帝才不管他是正道才是妖道呢!   所以皇帝并未以貌取人,而是同样温和地问:“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道长回道:“贫道长年云游四方,故自号出云子。”   “原来是出云子道长,听闻道长擅长祈雨,可是如此?”   出云子道长眼珠子一转,笑着说:“祈雨贫道只是略通一二,本道长最擅长的其实乃是炼丹,长生不老之术。”   皇帝一听,果然来了兴致,“这世间,真有长生不老之术?”   出云子扶了扶胡子,“自然是有的,万物阴阳,阴阳化一,阴阳存,则生命不止……”   皇帝正听得云里雾里,林风在旁边拉拉皇帝衣袖,小声说:“皇爷爷,先让他求雪,他又跑不了,等他求出雪再问长生之术也不迟。”   皇帝一听有道理,长生不老又不差这几天,还是求雪最重要,皇帝于是打断他,“朕知道长学究天人,对长生之术很有研究,朕也很感兴趣,只是如今天下急需大雪,还望道长先向上天求雪,其后咱们再慢慢说这长生之术。”   出云子道长听了张张嘴,他本以为抛出长生不老,就能吸引皇帝全部注意力,可谁想到皇帝还心心念念祈雪,这下雪的事,谁能说得准。   不过皇帝金口已开,他哪能拒绝,只好应下,心里祈求这几天一定能下雪,只要能下雪,他就能凭此得大做文章,得到皇帝信任。   于是,出云子也在宫中立了祭坛,开始祈雪。   第一天,天空万里无云……   第二天,天空万里无云……   第三天,天空万里无云……   第四天,皇帝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小声嘀咕,“这看着也不不像下雪的样啊!”   林风凑过来,小声说:“孙儿觉得也是。”   “看来这家伙祈雪也不行,算了,要不朕还是问问他长生之术吧!”   林风却补刀,“他祈雪都不行,皇爷爷你觉得他长生不老术就有用?”   皇帝摸摸下巴,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第五天,出云子道长也被丢出了皇宫。   经过两个不靠谱的道长后,皇帝对道长这种生物开始不信任了,于是,皇帝转向了佛教,而正好这时,城外大报恩寺从西域迎来了一颗佛牙。   传言对着佛牙许愿,十分灵验。   皇帝一听,顿时动了心思。   人可以骗人,但东西不会,他要不把这颗佛牙迎到宫里,好好烧香祭拜一下,然后祈雪试试。   林风得知他皇爷爷要弄颗佛牙进宫,也没当回事,觉得不就弄颗牙齿么,迎就迎吧。   可很快,林风就发现他错了。   佛牙属于佛骨,在古代迎佛骨可不是拿个牙齿进宫,而是一种盛大的宗教活动。   因为皇帝打算迎佛骨,就要先给寺庙捐一大笔钱,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对京城百姓的影响,一听到皇帝都要迎佛骨了,顿时京城百姓都跟风信佛拜佛,从而引发狂热的礼佛风潮,林风出宫时,竟发现有许多百姓用香烧手臂自残祈求佛祖保佑。   林风顿时被吓到了,忙一溜烟跑到冯相府上。   “这百姓,怎么都和中了邪似的?”林风心有余悸。   “这就是迎佛骨,你当昔日宪宗皇帝迎佛骨,韩愈为什么以死相荐,就是因为皇帝迎佛骨一事影响太大。”冯相罕见有些忧心地说。   “那该怎么办?”林风忙问。   冯相想了想,“现在必须阻止皇帝迎佛骨,甚至必须停掉迎佛骨。”   林风无奈,“这怎么可能,皇爷爷已经为了下雪的事着急上火嘴都起泡了,又经了两个骗子,现在就指望这佛骨,这时候劝止皇爷爷,也太难了吧!”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冯相摸摸下巴,对林风招招手。   林风忙凑耳过去,冯相小声说了两句,林风眼睛顿时一亮。   “我这就回去,”林风说着跑回宫里。   回到宫里,林风就跑到寝宫去找皇帝。   见到皇帝,林风就拿出自己撒娇的本事,“皇爷爷,孙儿听说佛牙已经到城外大报恩寺了,孙儿从来没有见到过佛牙,咱们去看看吧!”   皇帝也没见过佛牙,一听林风这么说,顿时也来了兴致,“听说这佛牙是西域佛教得圣物,想必非同寻常,是得去看看。”   于是祖孙两人就带了护卫,跑去城外大报恩寺看刚到的佛牙。   大报恩寺   住持听到皇帝来了,忙来相迎。   “陛下想要看佛牙?”住持听了心中一喜,忙说:“佛牙在佛堂大殿,陛下这边请。”   如今京城都因为皇帝要迎佛牙进宫一事对佛牙尊崇无比,如果再能传出皇帝亲自出宫来看佛牙,绝对更会让世人对佛牙甚至佛教信服,这么想着,住持领着皇帝林风到了大殿。   大殿中央,一个纯金打造的小金塔中,一个牙齿大小的骨头摆在上面。   “这就是佛牙?”皇帝伸头看过去。   住持念佛,“正是佛牙。”   皇帝和林风凑过去仔细看看,大概是有金塔做底,皇帝还真觉得这佛牙神圣无比,就对林风小声说:“这佛牙不愧是圣物,看着果然不凡。”   林风听了,却摸摸下巴,“皇爷爷,这佛牙是从西域千里迢迢送来的,听说佛牙很珍贵,那应该就是很贵,你说这么贵的佛牙,半路上会不会被人调包啊?”   皇帝听了一愣,“不会吧……”   林风故作纠结,“怎么不会,这东西看着就像一块普通的牙齿化石,又这么小,调包多简单啊,要是我送,我半路也给它偷偷换了,然后自己拿着卖钱。”   皇帝一听还真觉得有这个可能,顿时也纠结起来。   林风突然一拍手,“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先生给我讲课时,书中说过怎么判断佛牙真假。”   皇帝忙问:“书中还有这个,怎么判断?”   林风得意地说,“书中当然有了,书中说,佛牙乃是佛骨舍利,乃是得道高僧圆寂时所化,坚硬无比,刀剑不侵,水火不容,而假佛牙,肯定没这个,所以皇爷爷,我拿个锤子砸它一下,要是不碎,肯定是真佛牙,要是碎了,肯定就是假佛牙。”   皇帝一脸懵然,“砸一下?”   林风说话的同时,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锤子,然后对着金塔上的佛牙,来了一锤子。   啪!   佛牙应声而碎。   皇帝傻眼了。   整个大殿的和尚傻眼了。   整个殿内正在上香的香客更傻眼了。   林风叉着腰大叫一声:   “呀,这佛牙是假的!” 第121章 (一更)   皇帝黑着脸出了大殿, 直接头也不回地上了御辇,起驾回宫。   林风嘿嘿一笑,看了一眼碎了的佛牙, 直接丢了锤子, 也一溜烟跟着跑回宫。   结果一回到宫中,林风就被皇帝拎着耳朵从马上拽下来, 提着进了寝宫。   “皇爷爷, 疼疼疼……”   皇帝脸色铁青,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佛牙都敢砸!”   林风忙说, “爷爷, 那个佛牙是假的!”   “朕还没老糊涂,你那一锤子下去,别说佛牙, 就算石头也锤碎了!”皇帝气得怒吼。   林风缩了缩头,狡辩道, “石头碎了,真佛牙又不是石头,那也不该碎。”   “你还在狡辩, 当朕看不出你想干什么!”   林风一看糊弄不住他皇爷爷,立刻滑跪, 拉着他皇爷爷的袖子, “皇爷爷, 这迎佛牙影响实在太大了,皇家是天下的标杆, 皇家一喜欢什么, 天下上至权贵, 下至百姓,就会跟风而起,而佛教又讲究今世吃苦来世享福,皇爷爷,你是没去外面看,你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为了求来世大富大贵,疯狂地把全部家产都捐给寺庙,弄得一家老小都快被饿死,更有甚者,还有自残祈福,就像被洗脑一样,皇爷爷你祈雪是为了天下风调雨顺,百姓生活安康,可如今这佛牙还不知道能不能祈雪,可京城百姓已经深受其害。”   皇帝黑着脸,“有你说得这么严重?”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您看就因为南朝皇帝信佛,当时全天下都是寺庙,最后多少钱财流入寺庙,导致南朝迅速衰落。”   皇帝一顿,不过随及怒道:“你就算不想朕迎佛牙,可也不能自己伸手去砸啊,那是佛骨啊,你砸了万一出了事你让朕这个当爷爷的怎么办。”   说着,皇帝抄起屋里的鸡毛掸子就开始揍林风。   林风听了心中一暖,不过还得躲他皇爷爷的鸡毛掸子,一边躲一边说,“皇爷爷,就一个牙齿化石,砸了就砸了,没事的。”   “什么没事!你就是年轻不知道忌讳!”皇帝手上不停。   一时间,整个寝宫鸡飞狗跳。   就在这时,冯相从外面匆匆进来,一看到殿内正在一追一跑的祖孙俩,忙上前拦住。   “陛下,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林风嗖得一下躲到冯相背后,偷偷露出头,“皇爷爷我错了……你别生气!”   皇帝指着林风,对冯相抱怨,“你知道这臭小子今天干了什么,他砸了佛牙,那是神物,他居然砸了!一点忌讳都不知道!”   冯相忙说:“陛下息怒,砸都砸了,陛下再揍他也没用了,再说这佛牙一事,真假还不知道,就算是真的,佛家不是讲究以德报怨么,想必佛祖也不会怪他。”   皇帝这才停手,对外面内侍说:“去拿个火盆,让他跳跳。”   内侍忙去取了火盆,皇帝对林风瞪眼,“滚出去自己跨跨火盆。”   林风麻溜地滚去院子跨火盆去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走到榻上坐下。   冯相也走过去,劝慰道:“风儿虽然做事跳脱,可初心是好的,这迎佛牙一事,虽然可能有助于祈雪,可谁都不知道效果,而如今佛牙还没迎入宫中,天下就已经如今疯狂,要是陛下真迎佛牙入宫,只怕宫外百姓有样学样,更是疯狂。”   皇帝揉着太阳穴,“朕当时只是想祈雪,也没想这么多,谁知道……”   冯相笑了,“陛下忧心天下百姓,情急之下希望祈求上天降雪,这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外面真折腾的挺厉害。”   冯相叹了一口气,“听闻陛下要迎佛牙,权贵争先向大报恩寺捐钱捐物,百姓亦跟风相随,甚至有些笃信佛法的,居然举家捐给寺庙,以致倾家荡产。”   皇帝听了皱眉,“这么厉害?”   “人生在世,总有些不如意,或出身,或财富,或父母亲缘,若是能捐一笔香火钱来世就能大富大贵,出身权贵,陛下觉得他们是捐还是不捐?”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概是会捐的,”皇帝叹气,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为了一个祈雪的希望,他自己不也捐了。   冯相看着皇帝有些难受,忙说:“陛下也不必太过自责,如今佛牙还未迎到宫里,又已碎,这迎佛牙一事,正好到此为止就是了,还是可以控制的。”   皇帝听了松了一口气,只是又有些不甘,“如今入冬已经两个月了,片雪未见,朕这心里一直焦急不安,朕想祈雪,可偏偏遇到的不是骗子就是骗子,如今好不容易弄了个物,谁想到还弄成这样,唉——”   冯相听了,“让陛下如此忧心,是臣的不是,其实陛下也不必太过忧心,如今国库殷实,就算今年冬天不下雪造成明年春旱,到时臣带朝廷抗旱就是了,再说中原土地辽阔,各地降雨降雪都是不同,就算如今京城不下雪,也不意味着别处无雪,到时相互帮衬就是了。”   皇帝听了松了一口气,“只能如此,只是朕到底想祈求上天,想让老天降一场雪,也省得百姓受苦。”   “陛下仁慈,实乃万民之福。”   林风这时也跨火盆回来了,皇帝瞪了他一眼,林风忙灰溜溜跑到皇帝面前,“皇爷爷你不要生气,以后孙儿不乱来了。”   皇帝用手戳戳林风脑门,“还想有以后,想都别想。”   林风麻溜地保证:“绝对没有以后!”   皇帝这才放下心。   冯相也是担心林风砸了佛牙被皇帝不喜才特地过来,如今看着爷孙两人丝毫没事,也就放心下来,打算离开。   “臣政事堂还有政务,就不打扰陛下了。”   皇帝点点头,“先生自去忙吧!”   冯相起身,对陛下拱拱手,就转身朝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皇帝随口问道:“先生,您看这天,还能有雪么?”   冯相停下,就看了看天,随口安慰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心系百姓,说不定明日就有雪,陛下不必心急。”   说完,冯相就走了。   ……   第二日,林风揉着眼睛,推开窗户,刚要伸个懒腰,突然觉得一片鹅毛从窗外飞过。   林风眨眨眼,愣了三秒,突然跳起来,“皇爷爷,下雪了!”   半个时辰后,林风和皇帝裹着狐裘,在殿内看着外面鹅毛般的大雪。   看看外面的大雪,皇帝和林风祖孙俩只有一个感觉:   早知道他们就不折腾了,直接问问冯相什么时候下雪好了! 第122章 (二更)   这次大雪整整下了半天, 看着到小腿的大雪,皇帝大喜,忙让人去请冯相。   却不想内侍去了一趟回来说冯相已经领着三省六部的官员出去了, 正在巡查京城各处积雪,尤其是百姓土房处, 以防大雪压塌房屋, 同时政事堂也已经传令给各地, 让下雪的地方官员注意雪后各项事宜。   皇帝听了感慨不已,对林风说:“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先生都这么让人放心啊!”   林风与有荣焉, 连连点头。   皇帝看着林风,顿时瞪眼, “朕夸先生,你个臭小子自得什么,还有,你怎么还在这?”   林风一愣,“皇爷爷,我不在这在哪?”   然后林风就被丢出宫, 丢去和冯相一起巡查京城受灾情况了。   皇帝美其名:历练!   ……   这次大雪虽然解决朝廷一直担忧的春旱,可因着大雪突降,也造成了许多别的问题,例如百姓的草屋被大雪压塌、例如柴火被打湿无法生火, 如果换个宰相, 可能压根懒得管这点小事, 可对于冯相, 却带人做的很仔细。   先是让各地里正带人修缮压垮的房顶, 然后又让各地库房开库房放出一部分煤炭, 让因下雪柴火打湿又无法进山打柴的百姓租用,等到晴天打了柴火可以按价格再还回来。   除此之外,朝廷还在城门口设置粥棚,以供一些在雪灾中受损的百姓应急。   而林风,就被冯相分了一个看粥棚的活。   用冯相的话说,只有真正见过灾民,才能知道民生之苦。   所以林风就呆在粥棚里,老老实实看着朝廷如何施粥。   林风站在粥棚里,看着旁边兵部的士兵在维持秩序,户部的仆役熟练地煮着粥,陷入沉思。   在没来之前,林风以为施粥就是搭个棚,架个锅,然后弄几袋米放在锅里煮煮,然后一群人排着队来领就行了。   可等来了之后,林风才发现,施粥也是有大学问的。   首先这粥不能乱施,如果真像林风之前想得那样,随便找个地方搭个棚子就开始提出米袋煮粥,那可能还轮不到下锅,就被旁边的灾民抢了,所以要想施粥,首先你得有足够的护卫,而且这护卫还得保证你整个煮粥甚至施粥过程保证不被哄抢,否则可能就不是施粥,而是一场大型的踩踏事件。   其次,粥也不是随便煮的。考虑到粥可能是能来领粥灾民的唯一粮食,朝廷施粥,一般有个规定,煮出来的粥立筷不倒。   此时,一锅粥刚刚煮好,户部的官员拿出一根筷子,插到粥中,筷子正好不倒,户部官员点点头,表示粥没有偷工减料。   而就在此时,煮粥的仆役却抓了一把草木灰,直接撒在粥上,然后用勺子拌了拌,本来雪白的粥,顿时脏了起来。   林风第一天看到户部仆役这么做,还很吃惊,可几天下来,林风就已经习以为常,因为这就是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施粥要脏粥。   但凡施粥,最后一定要撒一把沙子或者一把草木灰。   这看起来有些侮辱人,甚至可以是故意使坏,可实际上,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粥真正进入灾民的肚子。   毕竟占便宜是人之常情,如果粥不脏,在有免费粥的情况下,许多人哪怕家里有吃的,也会来吃,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最实用的方法,就是把粥弄脏!   因为真正的饿得人,是不会在意粥中是不是有草木灰和沙子的。   林风看着户部的仆役在粥里搅了草木灰后,旁边维持秩序的士兵才放领粥的人过来,开始排队领粥。   林风也站起身来,和户部的兵士一起维持秩序。   来领粥的大多是城外村落的百姓,因为城外村落多是土房,房上是茅草,雪一压就塌,所以受灾就严重着,而城里多是砖石房,几乎就没有塌的,如今大雪的天,自然也不会出来。   林风看着眼前一个穿着补丁的百姓,唉,虽然如今天下比起以前已经算是富足,可对于普通百姓,一场大雪可能就会让他们仍然吃不上饭。   林风正感慨着,突然,旁边传来一阵喧哗。   林风忙抬头过去一看,就看到一个带着孩子出来领粥的穷苦妇人牵着的孩子突然晕倒了。   林风忙走过去,“怎么了?”   穷苦妇人正慌忙抱着孩子,看到林风,顿时瑟缩了一下,“大人,没事,没事,他身子弱,天一冷受不了。”   林风低头看了一下,只见这孩子穿的还算厚实,只是满脸通红,好像是发烧了,“这是天冷着风寒了吧,快送去医馆吧!”   林风说着,就摸怀里的钱袋,准备拿点给妇人。   却不想妇人摇摇头,“没事没事,这孩子是阳气弱,回去上我们村大仙那弄帖符水喝就好。”   林风掏钱的手一顿,“符水?”   妇人已经背起孩子,一手提起瓦罐中粥,“是啊,我们村大仙的符水可灵了。”   林风忙拉住妇人,“这位大婶,你这孩子明明是风寒,耽误不得,符水不管用的,你是不是缺钱,我带你去医馆吧!”   林风本以为这么说妇人肯定会跟他去医馆,可谁想到妇人直接皱眉,“医馆,那都是骗人的,人进去了就活不了了,我家柱子只是阳气弱,喝帖金角大仙的符水就好了,可不去那劳什子的医馆。”   说着,妇人背着儿子走了。   “唉唉……”林风指着妇人,“你儿子那病真耽搁不得。”   旁边一个户部官员走过来,看到林风,摇摇头,“小殿下,你不用叫她,没用的……”   “不是,”林风指着走远的妇人,“孩子有病不去医馆,反而喝符水,符水能管个屁用。”   谁想到林风话刚落,旁边几个灾民顿时不赞同,“这位大人,符水乃是神物,怎么可能不管用,那婶子是大仙村的,金角大仙可是方圆十里有名的活神仙。”   还有几个灾民也想说,不过惧怕林风是官,反而小声说:“别乱说,这个一看就是大官,他不知道咱们村的大仙不奇怪,可别惹了他,要不会被抓到牢里的。”   林风顿时气结,怎么说得反而像他是坏人似的。   而且金角大仙,还银角大仙呢,这一听就是骗子么!   林风忍不住问:“这金角大仙在哪里?”   灾民顿时缩了缩,不吭声,大概怕林风真去找那位金角大仙麻烦。   旁边户部官员却好像很熟,“是不是大仙村的那个金角大仙?”   林风转头,“你也知道?”   户部官员摸摸胡子,“方圆百里挺出名的,听人说过一些。”   一些灾民顿时与荣有焉,“大人也知道我们村的大仙。”   林风看着一脸崇拜的百姓,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什么时候骗子也这么有名了。   林风就问户部官员,“这个金角大仙是什么来历?”   户部官员摇摇头,“只是听说过,下官也不大清楚,隐约听说挺灵的,就算京城许多达官贵人家,也常常去请。”   旁边的百姓却已经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大仙当然是神仙转世,会用符水治病,会撒豆成兵,会通阴阳捉鬼,会……”   听着众人说得,林风目瞪口呆,好家伙,这金角大仙还挺全能的。   听到众人如此盛赞这位金角大仙,林风也忍不住对这位金角大仙产生了兴趣。   他倒要去看看这金角大仙到底长什么样,居然能骗这么多人。   要是让他找出破绽,他一定把他丢进大牢,省得他在外面招摇撞骗。   想到这,林风决定等施粥一结束,他就去那个大仙村看看! 第123章 (一更)   大仙村头, 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停下。   车夫掀开帘子,里面跳下两个十六七的少年。   “这里就是大仙村啊, 看着也没什么奇怪的。”林风下了车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撇撇嘴。   女扮男装的冯茹则好奇地看着周围, “风大哥, 这里真有神棍么?”   “走, 咱们问问。”林风拉着冯茹进了村。   迎面碰到一个背着柴回来的老农,林风就上前热情地问:“老丈,砍柴回来了, 您知道金角大仙家在哪么?”   老农本来对村里突然出现陌生人还有些警觉,一听林风说金角大仙, 顿时缓下来,乐呵呵地说:“你们也是来找大仙的,就在村尾最后的那个小院里。”   林风听了忙说:“谢谢老丈。”   林风就拉着冯茹顺着小路往后走,一边走一边说:“看来外面来找这个大仙的还挺不少,放在别的村来个生人全村都盯着,这个村却已经习以为常。这个骗子, 看来还挺能忽悠人的!”   正说着,林风和冯茹一时不查,旁边巷子里跑出几个小孩,跑在最前面一头撞向冯茹。   林风忙拉着冯茹一转, 自己对上的小孩。   小孩小炮弹一样撞到林风腰, 然后被一弹, 顿时摔了个屁股墩。   “嘶——”林风倒抽一口冷气, 这小屁孩还撞人挺疼的。   冯茹稳住身子, 就忙来看林风, “没事吧,风大哥?”   林风摆摆手,“没事没事,一个小孩还能撞坏我。”   林风揉着腰,低头看着地上的小孩,这时候的小孩就是皮实,刚刚摔了个屁股墩,却已经手脚并用爬起来,林风一低头,正好瞅见小孩子的脸,这一看却是愣了。   这个孩子,就是那天在粥棚发烧晕倒的孩子!   就在这一愣神,小孩子已经爬起来,跟着小伙伴跑了。   冯茹看着林风愣神,“怎么了?”   林风指着跑掉的孩子,“这孩子我前几天见过。”   说着,就把孩子得风寒他母亲却不让去医馆反而非要喝符水的事情给冯茹说了一遍。   冯茹听了也气愤,“喝符水要是能治病,还要大夫干什么!”   “我当时也气这个,所以才打算来看看,可谁想,你看看刚刚那孩子,他当时得了风寒,怎么这么快就好了?”林风指着跑远的孩子。   冯茹摸摸下巴,“总不会是喝符水治好的吧,不过风寒本来抗几天也能自己好,说不定这孩子抗过去了呢,毕竟是小孩子,病来得快也去得快。”   林风听了顿时觉得有道理,感冒这病有一定自愈性,自己扛过去也是可能的。   想到这,林风顿时也放下这事,拉着冯茹接着朝后走去。   不过这次走时两人倒是注意巷子里不时窜出来的孩子。   这时候都是大人干活,孩子在村里野的时候,一群孩子在各大巷子疯跑,被撞上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也不能跟孩子理论。   两人顺着大街走到村最后,果然看到一个用篱笆扎成的小院。   在没来之前,林风想着这位金角大仙住的地方,定然是那种很奢华很神秘的,可到了一看才发现,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不过因为里面打扫的挺干净,还种了些花草,不过因为冬天已经枯了,但看起来还是挺闲适的,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骗子住的地方。   “咦,那旁边架子上的是何首乌唉!”冯茹拉拉林风袖子,指了指篱笆处一个枯藤。   林风听了看了看,小声问冯茹,“难不成他这小院里原来种的是草药?”   冯茹仔细看了看院中一些枯枝,点点头,“看着像,不过如今都枯了,我也分辨不太清。”   冯茹跟着冯相是什么都学一些,医学当然也有涉猎,不过也仅仅是涉猎,也就平时闲来无事看个医术,认识点常用草药,像大夫那种拿棵草药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肯定做不到。   不过冯茹的话倒让林风有些警觉,不怕骗子坏,就怕骗子有文化,这骗子要真会点医术,能糊弄住十里八乡也不奇怪。   两人正在篱笆外打量时,又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林风这才知道,村后也是有一条路的,这路比村前那条还宽。   这辆马车明显看起来不错,应该是城里哪个家族的,只见马车在篱笆大门前停下,然后几个婢女从车上的扶下来一个面带忧色的老夫人。   林风和冯茹对视一眼,两人不动声色跟上。   心事重重地老夫人还以为他们也是来找大仙的,也没在意,老夫人就在婢女的扶着下,走进了小院。   到了门口,老夫人停下,很恭敬地问:“大仙在里面么?”   木门嘎吱一下推开,一个小童走出来,“正在里面,不过有客。”   老夫人忙说:“那老身在外面等等。”   里面却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老夫人进来吧,不碍事。”   老夫人这才带着婢女进去。   林风和冯茹看着,也忙跟进去。   进去以后,林风发现这里面居然不着,看着是农家小屋,收拾得却十分干净,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炕台,一个有些瘦的青衣男子正盘膝坐在上面,旁边隔着一个炕桌,坐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青衣男子正一手摸着孩子的头,一边叫着孩子的名字。   林风虽然没怎么见过大仙,可毕竟是在乡下长大的,一看这动作,就知道这位大仙,正在孩子叫魂。   老夫人显然也看到了,也没吭声,就在旁边坐下,省得耽搁了大仙。   青衣男子摸着孩子从头到脚摸了七遍,叫了七遍名字后,起身回到屏风后,端出了一碗热汤和一张黄纸出来,把黄纸对着孩子头轻轻拍了拍,然后烧了黄纸,让灰落到水里,递给妇人。   妇人忙千恩万谢接过符水,就要给孩子喝。   林风一看,顿时就要阻止,却不想冯茹一把拉住他。   林风转头,冯茹用嘴型说:“别冲动。”   冯茹动动鼻子,小声说:“刚刚他烧纸时,我闻到了安神香的味道。”   林风眨眨眼,“这么说是对症的?”   冯茹点点头,“那孩子一看就是被惊吓到了,小孩子易受惊,我弟弟小时候也受过惊吓,太医来给开过安神香,这味道我闻过。”   林风转头看着炕上,妇人接过符水,给孩子喝下,果然,原来哭闹不止的孩子很快安静下来,在他娘怀里开始安静吃奶。   妇人顿时感激不易,青衣男子摆摆手,“回去莫要在吓着孩子,最好能稳七天,孩子魂弱,受不起惊讶。”   妇人自然连连应许,抱起孩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妇人走后,刚刚一直坐着的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站起来,躬身说:“大仙,还请您救救小儿。”   青衣男子,也就是金角大仙看着老人,却长叹一口气,“他命该如此,不必求我。”   老夫人顿时泪如雨下,“都是老身有眼无珠,不识仙人警告,可老身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望大仙您行行好,救救他吧!”   青衣男子盘着腿,却丝毫不动容,“他犯了色戒,是上天不容他,非我这等凡身能救他。”   老夫人一听,顿时跪下,“大仙,求您行行好。”   看到老夫人这样,青衣男子有些无奈,“既然你非要看,那我只能勉力一试,不过这事是他德行有亏,上天不容,只怕没什么好结果。”   老夫人一听青衣男子松口,忙说:“尽人事,知天命,只要大仙肯试一试,老身就满足了,就算看不好,也是他命里如此。”   “算了,你让他进来吧!”青衣男子说道。   老夫人忙让婢女去把儿子从车里扶出来,抬到屋里。   林风和冯茹一看抬来的人,顿时吓得往后一缩,原因无他,也不知这老夫人儿子得了什么病,居然满身脓包,看着十分恶心。   青衣男子却是丝毫不嫌弃,走上前看了看,摇头,“当初你孩子随你来时,我就提醒过他不可太过风流,色字头上一把刀,如今算是应验了。”   青衣男子说着,蹲下摸出躺在地上老夫人儿子的手,嘴里念叨着咒语。   过了一会,放下手,又走到脚边,摸摸老夫人儿子的脚。   然后又到头部,伸手摸了摸脖子。   一番念叨后,青衣男子对老夫人说:“我要到后面作法,可能时间久些。”   老夫人忙说:“有劳大仙了。”   青衣男子就推开后门出去,去了后院。   林风望去,原来这后面还有一排屋子。   林风不好跟上,就只能呆在这,看地上老夫人的儿子,林风这会也看出来老夫人的儿子得了什么病了。   花柳病,顾名思义,这家伙是因为逛窑子才得的。   看来这位大仙也没说错,还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林风正要再仔细看看,旁边冯茹却拽拽他。   林风转头,就见冯茹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老夫人的儿子,低声说:“刚刚他是不是摸了病人的手腕、脚腕和脖子?”   林风点点头,“对啊。”   “我突然想起来以前在医书上看过,诊脉除了常见的左右手诊脉还有一种更复杂的诊脉,就是三穴诊脉,通过手脉、足脉、颈脉的轻微不同,确定病灶的具体位置,进行诊断……”   林风听得云里雾里,“听你这么说,这三穴诊脉挺厉害的?”   冯茹点点头,悄悄说:“宫中太医也不一定全会。”   林风瞪大眼睛,“这么厉害?”   林风看看后门,又看看地上躺着病人,不敢置信,“他要有这么厉害,窝在这装神棍干什么?”   冯茹摇摇头,“谁知道?”   过了一会,青衣男子同样端着一碗水,和一张符纸出来,只是这次多了一个纸包。   青衣男子同样用符纸对着男子头念念叨叨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咒语,然后点燃符纸,弄成符水给老夫人的儿子喝下,然后把手中的纸包给老夫人。   “这是我平日做法的香灰,你给他每日用水服下一勺,如果他能撑过去,就是老天不收他,如果他撑不过去,那是他命该如此,怨不得人。”   老夫人听了,忙小心接住,连连感谢,然后带着儿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林风正想着看看老夫人手里拿得“香灰”到底是什么,可老夫人对能救儿子的命的东西实在太宝贝,连打开都没打开,就像抱金元宝一样抱走了。   结果林风一转头,正看到青衣男子在看着他。   林风顿时讪讪,“金角大仙,那个……我来看病?”   青衣男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走回炕上坐下,“你没病!”   林风忙说:“哎吆,可我这几天觉得身子哪都不舒服,你说我是不是招什么了?”   青衣男子抬抬眼皮,“我这还有银针,这位公子若是真不舒服,我可以替你在七十二穴位上扎一扎。”   林风瞬间装不下去了,也知道对方早就看穿他,干脆拉着冯茹过去。   “你刚刚用的诊脉手法是……”林风转头问冯茹,“……是什么来?”   冯茹嘴角微抽,“三穴诊脉法。”   林风回头,问道:“是不是?”   青衣男子惊奇地看了冯茹一眼,“小丫头好眼力。”   林风对青衣男子一眼看出冯茹是女扮男装倒不奇怪,不过也更加确定对方应该是个大夫,想到这,林风索性也不再绕圈子,直接问出来:   “看你医术应该挺好的,干嘛不老老实实做大夫,非要装什么大仙骗人?”   青衣男子看着林风,大概猜到林风来的目的了,顿时笑了:   “医者救人无功,神仙杀人无罪,我凭什么不做大仙做医者?” 第124章 (二更)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这位金角大仙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   林风立马拉冯茹到炕上坐下, 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青衣男子看着两人来盘瓜子就能嗑瓜子听故事的样子,嘴角微抽,“两位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先自曝下身份么?”   林风张嘴就来,“我爹是冯相,这是我妹妹。”   冯茹立刻转头瞪了林风一眼。   青衣男子看着林风, 有些疑惑,不过又觉得大概没人敢随便冒充宰相之子, 尤其还是冯相之子,也只能相信,“原来是冯相家的小郎君,失敬失敬,在下程然。”   林风也忙拱拱手,“单名一个风, 别人都叫我风小郎君。”   程然听了, 嘴角狠狠抽抽, 他就算呆在乡野, 也听过皇孙寻亲记, 知道风小郎君是皇孙以前的称呼,再加上自称冯相之子, 这还用问么。   程然忙起身见礼,“程然见过皇孙殿下。”   “哎呀,在外面就不要多礼了,”林风摆摆手,“你坐!你坐!”   程然看着林风这样, 顿时也随意起来, 就盘膝坐下。   “快说说, 你刚刚为什么这么说?”林风可没忘了听八卦。   程然知道了林风的身份,也没再隐瞒,就笑着说:“殿下难道觉得程某说得不对?就像刚刚那个老夫人的儿子,如果在下是名医,说治不了,您觉得那老夫人会是什么反应,她会觉得程某是不是没尽心治,毕竟是名医,怎么会治不好她儿子的病,可如今在下是大仙,只要告诉她是老天想收她儿子,那在下治得好,是在下法力高深,治不好,是他儿子命该如此,这样一来,岂不是少了很多麻烦。”   林风听了居然觉得这程然说得很有道理,在许多人眼里,有病找医生,既然看了医生,那你医生就得给治好,要不要你医生干嘛!   可实际上,很多病医生都治不好,而且大多数病,并不是你花了钱,找了名医,就能给你治好的。   林风顿时同情地看着程然,看这家伙大彻大悟的样子,想必原来当大夫时没少被医闹,这才弃医当大仙了。   结果现在当大仙反而当的挺滋润的,难怪宁愿当大仙也不愿意当医者。   “那你刚才给那老夫人的儿子开得是什么,应该不是香灰吧?”   程然笑着摇摇头,“是香灰,不过里面掺了治花柳病的药。”   林风听了也笑了,“所以你这个大仙,就是借着装神弄鬼,实则还是用药治病。”   程然莞尔,“难不成小殿下还真觉得在下靠跳大神。”   林风听了笑起来,“我还真好奇你跳大神的样子的。”   对于林风的打趣,程然反而笑着说:“其实在下也是会跳的,医巫本来就不分家,说不定在下跳得,比别的大仙还好。”   林风顿时来了兴趣,想起那日那些百姓说得,“那别的呢,看风水、看相……”   “看风水有周易、看相有医术,其实也并不难。”程然随意说道。   林风突然发现这程然还真是个人才来,涉猎广泛,医术也不错,就不由问,“我看大仙你无论学识医术都不错,就算不愿意当医者,也可以入朝为官或者为御医,怎么屈居于此?”   程然顿时脸色有些不好,“我这样的乡野之人,做个大仙多逍遥,做那个劳什么御医干什么。”   程然的怨气让林风一愣,他开始以为程然是因为以前行医时遇到医闹才弃医做大仙的,可听这话,怎么反而还有隐情,只是看着程然的脸色,不像想说的样子,林风也没好意思问。   林风又和程然聊了一会天,发现这程然居然也是个挺有趣的人,是个不拘泥传统的人,林风顿时对这人有些感兴趣,打算等回去查查这人,要是这人身份清白,可以来劝劝他出来做官,这样的人一直窝在乡下装大仙有些可惜了。   又聊了一会,看着快到晌午了,林风就和冯茹起身告辞了。   出了程然家,林风和冯茹走到村头,重新坐上马车,然后就城中驶去。   回到城中,林风先送冯茹回家。   冯府   林风在大门口把冯茹放下,冯茹笑着说:“今儿还不进来坐坐?”   林风看了一下天色,顿时有些为难,他想进去吃冯夫人做的糖糕,可又怕碰到冯相散值回来。   当然,其实他还蛮想见他爹冯相的,只是冯相每次看到他和冯茹在一起,都对他脸色臭臭的。   一副他拱了他家白菜的样子。   每次林风都好心虚,毕竟他可是真拱了。   正当林风纠结进不进去时,冯相却已经骑马散值回来了。   一看到冯相,林风立刻脸色一变,乖巧地叫:“爹,您回来了,风儿正打算来找您呢!”   说着,林风亲亲热热迎上去。   后面的冯茹:……刚才是谁纠结着要不要进去!   冯相翻身下马,看到林风和冯茹,又看到两人身后的马车,哪里不知道这两孩子又出去玩了,就没好气地问:“又跑去哪玩了?”   林风忙接过冯相的缰绳,随手递给冯茹,然后殷勤地陪着他爹冯相朝里走,边走边说,“我和茹儿没去玩,是去城外探查那个大仙了,爹,你知道不,城外大仙村有个大仙,开始我还以为是个骗子,结果去一看,你猜怎么着,居然是个很厉害的大夫,说是名医都不为过,可他居然宁愿当大仙都不愿意当名医,你说怪不怪…”   冯相听了皱眉,“你说的,可是城外大仙村的程然?”   林风一顿,眨眨眼,“爹,你知道他?”   “前朝御医程筱之子,你是不是看上他,想让他进宫做御医,不用想了,他不会去的。”冯相对林风可谓知子莫若父,林风一撅屁股,冯相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干脆直接说了。   “啊,为什么?”林风不解。   “程然之父程筱,是前朝末帝身边的有名的御医,他精通三穴诊脉,在当时,被人称为活阎王,也就是但凡他说生的,就能治,但凡他说死的,几乎就回天无术了,但身为御医,有时哪里是他说生说死就能治还是不治,前朝末帝有个爱妃,当时那爱妃生产,大出血,程筱一把脉,就知道不行了,当时就表示不能治了,可前朝末帝却怎么能看着自己的爱妃出事,就命令程筱一定得治好,结果……当然是没救回来,前朝末帝因此大怒,有些迁怒程然之父,程然之父就一气之下辞了官,回了老家,在老家开了个药铺,结果,这才是灾难的开始。”   林风嘴角抽抽,前面说了一串才是个铺垫,他还以为是那个皇帝,结果告诉他这才开始。   冯相暼了他一眼,“皇家毕竟还要脸面,你看皇帝天天吆喝着要砍太医,可哪次真砍了,能达到太医水平的天下就那一撮,真砍了皇帝以后上哪找太医,所以皇宫中太医反而是最安全的。”   林风咂咂嘴,有道理。   “这程筱回到老家,开了个药铺,凭着自己精湛的医术,很快有了神医之名,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病重之人慕名而来,这些人,被程筱治好的,自然是对他感激不已,可总有一些病入膏肓的,程筱见了都摇头,但这些人哪里愿意放弃,自然死缠程筱,程筱此时已经不是御医,推脱不过,只能尽力试试,一些侥幸好了的,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总有治不好的,在程筱没治好后,你应该能猜到结果了吧?”   林风想了想,“肯定是心生怨恨,觉得你能治好他,为什么治不好我。”   冯相点点头,“没错,在又一次治死人后,死者在当地很有势力,死者的家属就抬着尸体到程家要求偿命,当时闹得很大,是当地官员赶到,才调停了此事,可当时程筱年事已高,一气之下就病倒了,在临终之前,给程家留下家训:   医者救人无功。   程家子弟,自此不可再以医者自居。”   林风想起程然那句“医者救人无功,神仙杀人无罪”,原来是出自这,林风叹了一口气,难怪程然宁愿当大仙也不愿意当医者。   这古代医闹,也很要命啊!   林风挺同情程然这家伙的,心里想着这家伙既然不愿意再当医者,要不下回介绍几个需要跳大神的客户给他。   如此一想,林风顿时乐了,就要找冯茹分享一下他的鬼点子,结果转头一看,林风愣住了。   等等,冯茹呢?   冯府外,冯茹看看手里的缰绳,撇撇嘴,自己牵着马回后院了。 第125章 (一更)   林风忙告别他爹冯相, 去找冯茹,在找了一圈后,林风终于找到已经在后院吃点心的冯茹。   林风麻溜地凑过去, “茹儿~”   冯茹正悠闲地吃着冯夫人刚做好的点心,丝毫不见生气,“你和我爹说完话了?”   林风点点头, 冯茹把点心推给林风,“我娘刚做的, 你尝尝。”   林风捏了一块点心,心里打鼓,小声问:“茹儿,你没生气吧?”   冯茹转头,“生气?”   林风忙说:“刚才是我不好,我光和爹说话去了, 不小心把你落下了, 对不起……”   冯茹听了, 随意摆摆手。   林风不解地眨眨眼。   冯茹不在意地说, “刚刚确实有点小郁闷, 不过吃了一会点心,我不郁闷了。”   林风听了顿时松了一口, 却不想这口气还没松完,就见冯茹转头看着他,笑着问:“不过,我刚刚突然有一个疑惑……”   “什么疑惑?”林风忙问。   “你到底是因为喜欢我才要娶我,还是因为我爹才喜欢我要娶我?”   林风刚要开口, 就对上冯茹似笑非笑的目光, 顿时讪讪地闭嘴。   这是道送命题!   如果他回答是因为喜欢冯茹才要娶她, 那有点假,毕竟两人之前都没见过几面,而且之前两人算兄妹,谁也不会想别的,可如果他回答因为他爹冯相才喜欢冯茹才想娶她,虽然确实如此,可哪个女孩子听了只怕也会生气,说不定日后人家一想起来就揭短,“当年你图我爹才娶了我”。   林风大脑开始飞速转动,这道题的难度,不亚于前世的世纪难题妈和媳妇同时掉水里,先救谁的问题。   就在林风急得额头冒汗,就差抓耳挠腮时,冯茹扑哧一下笑了。   “哈哈哈,呆子,让你刚刚丢下我,现在你急一次,我们扯平了!”   林风一懵,“啊?”   冯茹拿出帕子,递给林风,“你也死心眼,居然还真认真想这区别,你是喜欢我才娶我,还是因为我爹才喜欢我娶我,这重要么,重点是你喜欢我娶我,本来许多事重要的就是结果,而不是开始,要真这个较真,你让那些指腹为婚的怎么活。”   林风接着帕子擦擦汗,恍然大悟,对啊,这时代又不兴自由恋爱,那些盲婚哑嫁的,不也过得挺好的,要真说起来,除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那种,其他不都是因为父母才结合的么,所以重点不是因为什么才喜欢自己媳妇,而是最后喜欢自己媳妇想和媳妇好好过日子。   林风一拍脑袋,是他魔障了。   冯茹大概也是在平时看出他有这个纠结,才借这次的事点醒他。   啊啊啊,他媳妇果然冰雪聪明。   林风拉着冯茹,“我们再出去玩吧!”   冯茹指了指了天色,“你还要出去玩么,你再不回去,宫门只怕要落锁了。”   林风抬头一看,只见外面天色已经有些微暗,立刻蹦起来,“呀呀呀,这么晚了,我要先回去了。”   说着,林风一溜烟跑了。   后面传来冯茹银铃般笑声。   ……   此事之后,林风和冯茹算是顺利通过磨合期,各自向家长表示,两人决定定下。   只是两人的说辞有些不同,林风给他皇爷爷皇奶奶说得是他觉得冯茹妹妹又漂亮又聪明,特别适合做媳妇。   而冯茹对冯相说得是,风大哥人比较实诚,可嫁。   既然两个孩子都同意了,双方父母自然没有再拖着的理由,于是皇帝和冯相找了个时间坐下,好好谈了一次,算是给两人定下了。   剩下的,自然就是交给礼部去办了。   当然以礼部那磨蹭的程度,林风想娶到媳妇,只怕还得等一两年才能走完六礼,不过林风也很满意,起码他未来的媳妇终于从女朋友升级成未婚妻,并且铁板钉钉未来是他媳妇了。   有了媳妇,等一两年又何妨!   林风愉快地想,甚至还挺开心觉得婚前可以冯茹再玩两年,不过理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骨感,皇帝在给孙子定下媳妇后,顿时觉得自己孙子“长大”了,第二天,就把林风提溜到朝堂上开始上朝了。   因为朝廷有惯例,凡成人的皇子,可授官、开府……   而成人的标准,不是看年龄、不是看读书,而是看有没有娶媳妇。   毕竟成家立业,成了家,下一步,就该立业了!   前一天还觉得自己和冯茹可以一起玩的林风,第二天,就不得不苦哈哈开始上朝了。   唉,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   *   这日,初一,林风又和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来,在小安的服侍下,穿上一层又一层的皇孙服饰,准备去上朝。   每到这个时候,林风就要感激前朝的皇帝和先帝,幸亏这些皇帝都不是勤快的,规定一个月才上两次朝,只有初一、十五上朝,而其他时候,都只是三省六部自己坐堂,否则要和前世明清时天天上朝,简直是要人命。   小安替林风穿戴好,林风在大铜镜前看了看,觉得没有不妥后,就去前面上朝了。   大朝会上   今天上朝和往日稍微有些不同,除了例行的三省六部汇报,还有一个主要的大事,就是接待契丹来使。   契丹使臣是昨日到的京城,礼部按照惯例,派了礼部侍郎前去接待,对于契丹使臣每年过年例行来使,无论朝廷还是礼部,都相当习以为常。   说起这契丹和朝廷的关系,那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当年先帝和当今皇帝的父亲老晋王为了不安稳北方,和契丹上一代国主两人在塞外云州歃血为盟,结为兄弟,发誓共抗梁帝朱晃,结果结盟后没两个月,契丹国主见梁帝势大,转头就倒向了梁帝,还顺手捅了老晋王的刀子,两人因此反目,老晋王临死时都嘱托先帝一定要替他揍契丹,当然后来先帝也成功揍得契丹屁滚尿流。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两家居然没有断交,逢年过节,双方还很认真地走礼。   认真到当年契丹国主去世,契丹的现任国主登基,并且称帝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来报丧,朝廷这边还得捏着鼻子准备东西去吊礼,而当年先帝去世,当今皇帝登基,也第一时间通知那边,那边也准备了马匹牛羊第一时间送来吊礼。   甚至之前林风被认回来,皇帝给林氏追封皇子妃,让其和大皇子两人合葬徽陵,契丹现任皇帝也特地派使者送来祭礼。   林风当时知道后都惊呆了,还特地拿这事问过他皇爷爷,结果皇帝苦笑,他爹当年和契丹老国主两人是对着长生天立誓结为兄弟的,虽然后来盟约不成,可这结义关系算是成立的,谁也不愿意因为一点礼自打自己这方的脸,所以虽然交恶,可礼还得走,不走容易让人笑话。   因此如今朝廷和契丹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奇葩的现象,两国天天下黑手、插刀子,可等遇到婚丧嫁娶,双方还得派人通知,让对方来随份子。   故这次契丹使臣一派人来,朝廷就心里有数,契丹那边八成不知谁又婚丧嫁娶了,来通知朝廷去随份子了。   所以今天大朝会时,皇帝听完宰相和三省六部汇报,就让人去宣契丹使臣,想看看契丹到底谁又死了,谁又娶媳妇了。   很快契丹使臣就在礼部官员引领下,来到大殿。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来的契丹使者没穿丧服,就知道八成又是契丹那边有什么喜事了,就开口问道:“不知两位使者来天朝有何贵干?”   契丹使臣行了个契丹礼后,大声说:“回天朝皇帝陛下,臣大契丹国太后娘娘,两个月后将过八十大寿,陛下特令臣等前来,报知天朝皇帝陛下。”   皇帝和殿上大臣听了,嘴角狠狠一抽。   你家老太后过个八十大寿还特地跑两千里来收份子,有点过吧!   不过想到过寿的对象是契丹那位老太后,皇帝和殿上大臣叹气,算了,随吧!   说起这老太后,那真是个狠人,当年契丹老国主在世的时候,这位太后就随着夫君南征北战,等到夫君死后,按照契丹规矩,本来应该陪葬的,可这位契丹太后也够狠,当着契丹贵族的面,一把抽起佩刀,手起刀落,直接砍掉自己左手,放在棺材里,说用手代替。   这一下,可把契丹贵族都震住了,其后这位契丹太后更是废掉自己比较平庸的大儿子,改立自己比较骁勇善战又听话的二儿子当国主,后来更是支持儿子登基称帝,这么多年,契丹皇帝能成为塞北之霸主,有一大半是他娘在背后给谋划。   所以听到过寿的是这位,哪怕皇帝和朝臣心里嘀咕,也不得不派人前去贺寿。   毕竟,这位太后,才是契丹真正掌权者。   皇帝笑着说:“原来过两个月是述律太后的大寿,朕知道了,朕会派使者前往,给老太后贺寿。”   契丹使臣行礼,“多谢天朝皇帝陛下,只是臣等前来时,陛下还特地嘱咐臣一件事。”   皇帝听了,“何事?”   “我契丹陛下对太后娘娘素来至孝,如今恰逢太后娘娘八十圣寿,陛下决定给太后娘娘上尊号。”   皇帝一听笑了,“述律太后一生战功赫赫,耶律陛下想要给太后上尊号也是应该,朕知道了,此次朕会再备一份礼,以贺述律太后上尊号之喜。”   皇帝心里想,不就上尊号么,他之前上尊号,契丹也来随礼了,大不了这次回去。   却不想契丹接着说:“我家皇帝陛下听闻中原朝廷有规矩,这给皇帝陛下上尊号的领头大臣身份越尊贵,名气越大,这被上尊号的皇帝太后越显尊贵。”   “确实有这传统,”皇帝听了点点头,有些得意,“朕前年上尊号时,就是冯相领群臣上的,当时四方来朝,朕甚是满意。”   契丹使臣一听,当即说:“我国陛下同样钦慕冯相已久,臣此次来,就是代陛下之请,请冯相去契丹一趟,为我家太后娘娘上一次尊号。”   皇帝得意的脸突然僵住了。 第126章 (二更)   皇宫中   皇帝一手叉腰, 一手指着北方,“他做梦,朕的宰相,凭什么去给他老娘上尊号, 他满朝文武没人么, 居然敢打朕宰相的主意, 朕就知道,那姓耶律的贼心不死!”   两个枢密使、三个宰相还有林风坐在一旁,满头黑线地看着皇帝,段枢密使实在忍不住, 咳了一下, “陛下, 这事虽然契丹皇帝要求过分了些,可请德高望重宰臣给君主上尊号,自古有之, 以前这事也不是没有过, 再说陛下不是已经婉拒了么,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朕实在气不过,刚刚在朝堂上, 朕没好意思骂那两个使臣, 那姓耶律的也不想想, 京城离他大都有多远,跑马都得跑一个月, 那家伙怎么好意思, 居然让朕的宰相去一趟, 给他老娘上尊号!”皇帝气得大骂, “又不是朕的娘, 他自己想孝顺,有本事来接啊!”   几人听着皇帝骂娘,无奈对视一眼,他们算明白了,今天皇帝留下他们,不是有事相商,只是因为刚刚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不好骂人,现在留下他们,就是让他们听着他骂人的。   就在皇帝骂得唾沫星子乱蹦,一舒胸中郁闷时,礼部尚书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陛下,契丹使臣刚刚说,只要天朝答应让冯相去……”   皇帝还没听完,直接跳脚,“朕不答应,你回去告诉那两个使臣,让那两个使臣回去告诉姓耶律的,让他死了请这条心,朕的宰相,绝对不去他草原上吹风!”   礼部尚书:“……就给中原一千匹马。”   皇帝叫骂声戛然而止,“一千匹马?”   段枢密使蹭得站起来,“一千匹马,当真?”   副枢密使也两眼放光,直直盯着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点头,“契丹使臣说,只要能请冯相去给他们太后上尊号,契丹皇帝愿意出一千匹马。”   段枢密使立刻说:“我去,陛下,臣请出使。”   礼部尚书瞬间黑线,“段使君,人家契丹皇帝请的是冯相,您不值这个价。”   段枢密使忙转头拉着冯相的手,“冯相,辛苦您了,一千匹马,朝廷马种改良就指望您了。”   冯相听了也很是意动,“如果契丹皇帝愿意出一千匹马,臣也不是不可以去一趟……”   “不行!”皇帝一把按住冯相,转头喷段枢密使,“那姓耶律存什么心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朕怎么能让冯相去他那,万一他把冯相扣那怎么办!”   段枢密使哭笑不得,“陛下,这是两国出使,再说冯相是当着全天下的面去给述律太后上尊号,要是契丹皇帝真把冯相扣下,他还要不要脸面了。”   “姓耶律的那家混蛋什么时候要过脸,他爹都不要脸,你能指望他儿子要脸!”皇帝气得大骂,“那家伙想挖朕墙角又不是一两天了。”   段枢密使听得大汗,忙看向冯相,对冯相使使眼色,用嘴型说,这可是一千匹马!   冯相也知道这一千匹对如今的朝廷意味着什么,中原虽然马种不少,却不如西域、关外的马种精良,当年老晋王、先帝能得天下,就是因为当初老晋王的父亲,沙陀族的老族长带全族逃跑时一起带来的那几千匹马,因为这几千匹马,晋军有无可匹敌的骑兵,所以才能在几十年的天下争霸中,笑到最后,所以马,对于朝廷的重要不言而喻。   可朝廷的马,经过几代的繁殖,已经渐渐没有了以前的优良,虽然朝廷为了保证马种优良不让这些马和普通马杂交,可这样一来也带来另一个问题,就是马之间近亲交配太过,容易出现小马夭折,所以如今朝廷军中最好的那一批马,急需要新马种交配,可马这种东西,向来是各国严禁交易的东西,如今契丹皇帝愿意出一千匹马给他老娘表孝心,实在是让朝廷不能不心动。   冯相对段枢密使微微点头,就转头对皇帝说:“陛下,这次契丹皇帝……”   “不行,”皇帝直接打断他,按着冯相,“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姓耶律的这些年打什么主意,你要去了,简直是肉包子打狗……啊,呸呸呸,羊入虎口啊!”   冯相哭笑不得,“陛下,虽然契丹老皇帝以前是掳过臣,可如今契丹皇帝是耶律德光,应该不至于如此。再说臣此次是正大光明出使,天下都看着呢,那契丹皇帝又是为母祝寿,要真扣下臣,那才是让天下人笑话呢!”   “他们耶律家的,向来是不要脸的,还怕天下人笑话。”皇帝不听。   冯相只好反手按着皇帝,“陛下,如今朝廷有多需要这一千匹马,没有人比您更清楚,如今契丹已经把条件开出来了,朝廷上下,都等着这一千匹马呢,如果臣不去,朝中的武将会有多失望,边关的将士会有多失望,陛下可想过,臣知道陛下爱惜臣,可为了这一千匹,哪怕有点风险,臣觉得臣走这一趟还是值的。”   皇帝张张嘴,想要劝阻的话顿时说不出,他也知道,这一千匹马对朝廷有多重要,可他更怕契丹皇帝一耍赖,把冯相给扣下,要是冯相被扣下,他这偌大的朝廷怎么办!   段枢密使也明白皇帝担心什么,忙说:“既然冯相是去给契丹太后上尊号,那定然是做正使,如若陛下和冯相不嫌弃,臣愿自请为副使,领三千兵马做仪仗相陪。”   段枢密使为了那一千匹马算是彻底豁出去。   皇帝见状,这才不好反对。   于是,冯相出使的事,算是定下来了。   *   寝宫   皇帝自从答应了让冯相出使,就有些焦躁不安,每天更是像吃了呛药一样,看着不顺眼的就发火。   这可苦了天天呆在皇帝身边的林风,这天,在皇帝又因为端茶的宫女端得茶水太烫发火后,林风终于忍不住说:“皇爷爷,冯相还没走呢,您就天天这样,不就出去出趟差么,虽然远点,您也不必这样吧!”   皇帝这两天本来就有点气不顺,听了顿时骂道:“你个人臭小子知道什么,你还小,哪里知道那姓耶律的一家对冯相是多稀罕!”   林风听了顿时来精神了,他爷爷有多稀罕他爹冯相他知道,可这姓耶律居然也稀罕他爹冯相,难道也是看上了他爹赚钱的本事?   林风向来藏不住话,就问皇帝,“皇爷爷,难道这姓耶律的皇帝也想让冯相去他那当宰相?”   “岂止如此,”皇帝抓抓头发,干脆一屁股坐下,对林风招招手,林风忙凑过来,在皇帝身边坐下。   “当年还是先帝时,冯相回老家守孝,你可知道那时契丹老国主,也就是契丹皇帝他爹,曾派兵掳过冯相?”   林风点点头,“这事我听说过,我还听说是皇爷爷你带兵去打跑了契丹大军。”   皇帝顿时得意起来,“那是,朕年轻时揍契丹,可是一揍一个准!当年的契丹大军,可是被朕揍得屁滚尿流!”   得意完,皇帝接着说:“那你可知道契丹为什么非要费这么大代价掳走冯相么?”   林风摸摸下巴,是啊,举几万大军掳一个人,这代价确实有些太大了,如果只是因为他爹冯相善于理财,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林风问。   皇帝点点头,“外人都知道冯相善理财,善内政,却很少有人知道,冯相最擅长的,是建国。”   “啊?”林风瞪大眼睛,“建国?”   建国是什么东东?   皇帝看着林风的样子,顿时笑了,伸手摸摸林风的头,“果然还是小啊,没经过当年的那些事。”   林风无语,用头蹭蹭他爷爷,“爷爷你别打哑谜,快说嘛!”   “人家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可事实上,打江山和守江山都不是最难,最难的是建江山,打江山时,只要攻城略地,占下地盘就好,守江山只要谨守本分,沿袭典章制度,不作,基本也能行,可这建江山,你可知道,当年前朝末年到如今朝廷,中间战乱了几十年,连前朝的国都长安,都烧的彻底成了废墟,所有典章书籍,更是全部化成了灰烬,所以当年先帝打下天下时,简直两眼一抹黑,别说建国,甚至连朝廷该设哪些部门,每个部门应设哪些官员都弄不清楚。”   林风听到这疑惑,“就算典籍被烧,不能找一些前朝的官员问问么?”   “你以为那么好找,前朝皇帝是出了名的一见乱军就跑,每次跑时还生怕大臣累赘不带大臣,当年叛军攻入朝长安时,多少大臣死在叛军手中,连宰相都死了两个,再几十年过去,还能找到几个前朝的老人,再说,就算找到前朝老臣,你觉得这些老臣就能记清楚朝廷典章,”皇帝瞥了林风一眼,“你上朝时间也不短了,现在三省六部的所有官位,每个官位是哪品,哪阶,发多少俸禄,你记全了?”   林风顿时大叫,“谁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会记这个!”   说完林风就愣了,对啊,谁闲着没事会记这个。   就算当官,大概也就关心关心自己的官位,再关心关心自己想要升的官位,也没多少人去关心完全不相干部门的官位,更不用说整个朝廷的官位!   “所以当初刚打下天下时,整个朝廷很混乱,部门不清楚、官位不清楚、俸禄不清楚,甚至有些官职,都不清楚哪个大哪个小,总之就是一切混乱,当时先帝也头疼不已,然后就把这事交给了冯相。”   林风听了嘴角抽了抽,自己搞不定就丢给掌书记,先帝不愧是先帝。   “然后冯相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根据自己往年所学,再加上残余的典籍,给先帝搭出了一个朝廷。”   林风听了皇帝的话,正点点头,想夸一句冯相好厉害,突然,林风愣住了,“等等,孙儿记得,冯相是前朝快覆灭时才出生的吧?”   “前朝覆灭第二年,冯相才出生。”   林风眨眨眼,“那也就是说,冯相其实压根没见过前朝的朝廷长什么样吧……”   “他当然没见过。”   “那他怎么建的朝廷?”   皇帝摊手,“闭门造车这个词你没听过么?”   林风嘴角微抽,这个词,他记得不是这么用的吧!   林风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咱们现在的朝廷,和前朝的朝廷一样么?”   “这谁知道,”皇帝耸耸肩,“朕也没见过前朝朝廷什么样!”   林风听到这,只觉天雷滚滚,冯相没见过前朝朝廷什么样,凭着残余典籍,自己靠想象搭出了朝廷的架子,而其他人,也没见过前朝朝廷什么样,就很自然地用了冯相搭的朝廷。   真是一个真敢建,一群真敢用!   林风突然想到契丹皇帝,忙问:“皇爷爷,那契丹皇帝不会是想……”   皇帝撇撇嘴,“契丹原来不是游牧部落么,后来他们见咱们称帝当皇帝,契丹可汗就也登基称国主,后来他儿子,也就是现在那个耶律德光,又登基时称了帝,原来契丹是由八大部落组成,每个部落之主都只比可汗低一点,契丹皇帝自然不愿意再这样下去,就想把原来八大部落的王庭弄成咱们朝廷这样的三省六部,可他们不比咱们,咱们当年孬好还有点残留典籍,他们是什么都没有,这不就就打上了冯相的主意了么!”   林风听了目瞪口呆,好家伙,原来这还有个等着复制黏贴的! 第127章   林风正沉浸在我爹好牛逼, 我爹居然给国家搭架子,别国都想复制黏贴的自得中,突然,林风闪过一丝疑惑。   “皇爷爷, 不对啊, 当年契丹想掳冯相, 正是先帝建国称帝后,契丹皇帝想要改部落建国,看到冯相给先帝建的国,想掳冯相很正常, 毕竟这是最简单又有效的法子, 可这么多年都过去, 契丹皇帝都登基称帝这么多年了,咱们天朝的各种官制政策又不是什么机密,契丹就算照着葫芦画瓢, 也能仿个七七八八, 而且我听闻契丹早已仿着天朝弄出了三省六部,虽然弄得有些四不像,可也算有了, 那为什么契丹皇帝还对冯相念念不忘?”   林风只是随口一问, 绝对没有多想, 却不想皇帝听了,脸上居然闪过一点不自然, “谁知道那姓耶律的想什么, 他就是贼心不死!”   林风一看皇帝这表情, 反而注意到了, “皇爷爷, 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哪有别的原因,没有的事,”皇帝直接起身,就要往屏风后面走。   林风顿时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隐情,立马一把抱住皇帝,“爷爷,别跑,到底什么事,有什么事是连孙儿都不能告诉的!”   林风别的不行,可对他爷爷撒娇卖萌那绝对是无师自通,皇帝被林风缠得没办法,只好说:“好好好,你快下来。”   林风这才下来,摇着皇帝的胳膊,“皇爷爷,告诉孙儿么,孙儿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皇帝用手戳戳林风额头,“小魔星!”   皇帝又坐下,林风忙殷勤地给他爷爷捶腿,“爷爷快说。”   “因为冯相年轻时,曾经治理过契丹百姓,而且治理的相当出色。”   林风捶腿的手顿住,震惊地说:“什么,冯相在契丹当过官!”   皇帝一巴掌拍林风头上,“臭小子你胡说什么呢,他怎么可能跑去契丹做官!”   林风摸摸头,委屈道:“不是您刚刚说的么。”   “我只是说他治理过,又没说他跑去契丹治理的。”皇帝没好气地说。   林风摇摇皇帝,“皇爷爷,别绕圈子了,快说重点。”   皇帝瞪了林风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那是冯相年轻时事了,当时他跟的还不是先帝,而是卢龙节度使的二公子刘守光。”   “等等,冯相还跟过别人?”林风震惊。   皇帝无语,“你小子能别一惊一乍的么,这有什么奇怪的,咱们一家是晋阳,冯相是河北瀛州人,当年冯相压根不是咱地盘上的人啊!”   林风这才头一次注意到冯相的户籍,冯相是河北人,他家老家是山西太原,隔着上千里呢!   “所以当初冯相所在的瀛州属于卢龙节度使治下?”   “没错,从瀛州以北到幽州,再到最北边的平州,当时都是卢龙的地盘,对了,当初的卢龙节度使刘仁恭还是我爹,你太爷爷扶持的呢,那个白眼狼,一当上节度使就翻脸不认人,把你太爷爷气得够呛,后来还是先帝灭了卢龙,把那对父子俩给你太爷爷当了祭品才消了咱老李家的心头之恨。”皇帝愤愤地说。   林风嘴角抽抽,梁朝皇帝坑过他太爷爷,契丹老皇帝坑过他太爷爷,这来了个卢龙节度使,还坑过他太爷爷,林风真想问一句,这天下,还有没坑过他太爷爷的么?   林风突然好同情先帝,先帝这哪是打天下,这是替父报仇啊,林风觉得先帝把所有坑过他爹的人打一遍,这天下大概就平了。   “那冯相怎么跟了那个什么刘守光?”   “冯相生而丧母,是由他父亲拉扯大的,父子俩相依为命,后来冯相渐大,小小年纪就在地里干农活种地养活他爹,对他爹十分孝顺,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孝子,后来有次刘守光经过,大概是听了冯相的名声,就让冯相跟了自己做文书,当然,这是后来传出来的说法,至于当年到底刘守光是怎么碰上冯相的,大概也就刘守光和冯相自己知道,反正以朕对刘守光那混蛋的认识,他绝对不会因为冯相是孝子就看上他的。”   林风听了好奇,“为什么?”   “因为刘守光那混蛋就是个典型的不孝子,睡他爹小妾被他爹捉奸在床,撵出家门,后来又因为卢龙节度使的位置囚爹自立,这样的家伙,你说他会因为冯相是孝子就另眼相待,所以我猜他们当年肯定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定然另有故事。”皇帝摸摸下巴肯定的说。   “睡他爹小妾被他爹捉奸在床……”林风听得咋舌,这位刘公子还真是色胆包天啊!   不过,林风看向皇帝,“皇爷爷,你怎么又开始绕圈子了,咱们不是说冯相治理契丹百姓么,您不会故意的吧!”   “臭小子,竟然敢这么说你爷爷,”皇帝直接来拎林风耳朵,林风一猫腰躲过,做了个鬼脸。   皇帝瞪了他一眼,“朕可没绕弯子,那刘守光身为卢龙节度使二儿子,不是睡了他老爹小妾,被他老爹捉奸在床么,他老爹一生气就把他发配到边关平州去了,冯相身为刘守光文书,自然也跟着去了,当时平州十分荒凉,城外就是关外的各个部落,城内,除了个兵营,就是个空城,当时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冯相阴差阳错接管了平州,结果没两年,平州就从一个荒凉的边关废城,变成了边关最繁华的城池。”   林风眼睛一亮,“怎么做到了?”   “当时平州一片荒芜,城外更是如此,冯相见地荒着十分可惜,恰好当时边关经常打仗,有一些战俘,冯相就带着这些战俘开垦土地,进行耕种,结果收成十分好,后来那个刘二公子见有利可图,就迁了一部分城外的小部落进城,交给冯相管理,冯相就把这些部落打散,重新按户编排,然后教给他们耕作,北方地广人稀,自然收成不错,而在边关,粮食可是最值钱的,冯相就用粮食和关外的一些部落换牛羊马匹,自然获利颇丰,然后冯相用这些钱设立了州衙,安排了掌管户籍的主簿、掌管农事的司农、掌管兵马的司马……反正被他折腾了两年,平州就从一个荒城,变成了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繁华州城。”   林风听得惊叹,“那时冯相多大?”   皇帝想了下,“刚二十吧!”   林风瞬间内流满面,原来他爹冯相刚成年就会建城。   这就是基建大佬的幼生期么!   林风突然想到他皇爷爷说的契丹正从游牧部落转向封建帝制,林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冯相当年曾把游牧部落内迁,变成可以耕种纳税的百姓,创造出繁华的边关城镇,边关又离契丹不远,边关能,那契丹靠近边关的地方想必也是能建城的,契丹素来缺粮,放牧也没种地稳定,契丹皇帝是不是看着平州眼馋,想学平州,才一直对冯相念念不忘。”   皇帝笑了,“风儿真是一点就透,不错,契丹当初看到平州,才知道边关也可以如此繁华,后来契丹皇帝招募了很多汉人,到契丹做官,就是想仿着平州建城,还别说,真让他建出几个,收获不小,只是大概他找的人不行,他建得那些城池,怎么都比不上平州,所以……”   所以契丹皇帝肯定就更想他爹,毕竟他爹可是正版,其他的都是山寨,林风有些好笑地想。   “原来是这事,难怪那契丹皇帝对冯相念念不忘,不过皇爷爷,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我刚才问,你干嘛不愿意说!”   皇帝一时有些尴尬,咳了两声。   林风凑上前,“有秘密……”   “臭小子,”皇帝一把拍开林风,“好了,好了,朕告诉你就是了,你知道当年平州城建好后,那时那个姓耶律的为什么没有趁机掳走冯相?”   林风一愣,对啊,那时候冯相还只是个小小文书,既不是后来的掌书记,也不是后来翰林学士、宰相,那时候抓多方便。   “不是他不想,因为他没机会,刘守光后来回去囚父夺位,当了卢龙节度使后,就狂妄自大,天天各种作,冯相当时也年轻气盛,屡劝不止后,气得直接挂印辞官,回老家种地去了,结果朕当初还是将军时,正好行军经过瀛洲,看到他正在田里耕地,想起卢质曾提过他,就直接抓了他,然后把他绑了送晋阳去了。”   林风目瞪口呆,“你掳过冯相?”   “哎呀,当年咱们晋阳全是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将,文人少得可怜,平时行军时遇到个文人,只要是能写字的,一般都丢回晋阳,恰好卢质还提过他,我寻思个肯定能写字的,当然就顺手绑了他回去,说起来要不是朕,他后来还见不着我那弟弟呢!”   林风嘴角微抽,说了一句十分戳心的话,“皇爷爷,你之所以一直觉得契丹皇帝贼心不死,是不是因为他现在干得,你当初干过,觉得有些被冒犯了。”   说完,林风就蹦起来,往外跑去。   皇帝气得跳脚,“死小子,别让朕抓到你!”   , 第128章 (一更)   林风想跟着冯相去趟契丹。   这倒不是他临时起意, 而是听了他皇爷爷说后,想去看看契丹真实的样子。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中原渐平, 南方小国除了吴国已经不成气候, 唯一能让中原感到威胁的, 就是北方的契丹。   林风虽然在政事上不甚敏感,可在打仗上, 林风还是脑子好使的,甚至说是天赋过人,林风敏锐地觉得,中原和契丹终究要有一场生死之战。   到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既然如此,他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偷偷去看看。   ……   “皇爷爷,你就让我去么!”寝宫中, 林风拽着皇帝撒娇。   “不行不行,你别瞎捣乱, 你去了, 万一被人认出来,还回得来!”   “孙儿会小心的,孙儿到时装成冯相的儿子, 一定老实跟着冯相后面, 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你说你这孩子, 想一出是一出, 契丹是那么好去的么!”   “就是因为不好去才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啊, ”林风抱着皇帝胳膊, “皇爷爷, 你想啊,你们这一辈和契丹天天打仗,对方什么情况一清二楚,甚至对方有多少个将领都知道,可孙儿这一辈却没上过几天战场,对契丹更是两眼一抹黑,以后要真要打仗,那多被动啊,咱们李家是马上得天下,总不能到孙儿这辈连连对方敌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皇帝听了觉得孙子说的有道理,只是一想到孙子要跑契丹去,“可你去契丹……”   林风一看皇帝动摇,立马保证,“孙儿一定老老实实跟在冯相身边,绝对不乱跑,也保证不暴露身份!”   皇帝这才松口,“算了算了,你想去就去吧!不过朕说好了,一定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给冯相添乱。”   林风大喜,立马说:“皇爷爷放心!”   说完,林风开心地跑回去准备去契丹的东西了。   三天后 城外   启程去契丹的使臣仪仗旌旗蔽空,绵延百米,在最前面,皇帝拉着冯相的手,依依不舍。   “这一路路途遥远,契丹又天寒地冻,先生一定记得多穿些衣裳,千万保重身体。”   冯相点点头,“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当心的。”   皇帝还不放心,“那姓耶律的到时肯定纠缠先生,如果真是这样,先生就传信给边关,朕已经给边关守将去信,由不得他们乱来。”   “臣多谢陛下,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皇帝又看向冯相身后的林风,“风儿这孩子,就辛苦先生了。”   冯相看了一眼因为出门正兴奋地左顾右盼的林风,“陛下放心,臣一定会看好他的。”   林风看到皇帝说到他,忙过来小声说,“皇爷爷,你放心,我会寸步不离跟着我爹的。”   “臭小子,净会添乱!”   皇帝骂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放在冯相手里,“契丹天天喝羊奶吃羊肉,先生定然吃不惯,这个先生带着,别委屈自己。”   冯相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收下,“多谢陛下。”   看着时辰不早了,皇帝也不好多说,就重重握了握冯相的手,然后才站到一边。   冯相登上马车,对皇帝拱拱手,“臣走了,陛下保重!”   皇帝摆摆手,“一路平安!”   使臣仪仗开拔,朝契丹赶去。   马车上,林风好奇地瞅着冯相手中匣子,忍不住伸手摸摸,“爹,这里是什么?”   冯相也很是好奇,摇摇头。   “那打开看看?”林风忍不下。   冯相点点头,“打开吧!”   林风拿过匣子,迫不及待打开,却在看到里面东西时愣住了。   匣子里,是满满一匣胡椒!   冯相和林风想起刚刚皇帝的话,契丹天天喝羊奶吃羊肉,先生定然吃不惯,这个先生带着,别委屈自己……   *   契丹大都离洛阳有几千里,所以仪仗一出京,冯相和林风一众使臣就弃了马车,改骑马赶路。   毕竟那位述律太后的生辰是两个月后,他们得在这之前赶到。   此次出行的仪仗都是段枢密使亲自挑得军中精锐,本来就是数一数二的骑兵,段枢密使和林风也都是武将,自然没什么问题,唯一的文臣就是冯相,林风本来还担心他爹冯相赶路吃不消,可很快,林风就发现他多虑了。   冯相虽然天天坐在政事堂,骑术却一点都不差,甚至还一边骑着马一边处理政务,看得林风一愣一愣的。   这天,一行人正在赶路。   后面一位信使追上来,把一个竹筒呈给冯相,“相爷,政事堂急件!”   冯相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接过竹筒。   旁边段枢密使忙拍了下林风,“快看看冯相。”   林风抬头一看,就见他爹冯相打开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看了看,然后从马背的行囊中取出细笔,那笔看起来好像是特制的,然后冯相把纸一卷,一手持卷,一手执笔写字。   林风当时就惊呆了。   这是在马上,正在赶路的马上啊!   这得手多稳,才能写出字!   “看到了么,这就是昔日征战天下时掌书记特有的技能持卷书,冯相可是其中翘楚,当年先帝征战天下,各种军机政务往来不绝,冯相身为掌书记,都是一边跟着打仗一边处理政务,几乎大半政务都是在马上处理,倚马作赋,秉笔则成。这技能,如今年轻一辈掌书记可几乎没有会的了。”段枢密使感慨道。   林风看得咋舌,“这得在马上处理多少政务才能练出这样的技能!”   段枢密使哈哈一笑,“这谁知道!”   冯相已经写完,把纸卷好,塞回竹筒,递给信使,转头对段枢密使说:“政事堂传开消息,契丹已经如约把一千匹马送到边关,咱们这边得快点了。”   段枢密使一听,顿时如同打了鸡血。   “弟兄们,全速赶路,一个月到大都!”   *   契丹 大都   王庭中,耶律德光大刀阔马坐在铺着虎皮的龙椅上,正和几个大臣商量着一个月后的太后寿宴。   耶律德光虽然已到中年,可对一直扶持自己的亲娘还是十分孝顺,所以对于此次自己老娘的八十寿宴,也是无比上心,几乎所有事,都是他亲自操办。   包括这次请冯相,当然也是他的主意。   “阔台,冯相一行使者走到哪了?”   “回陛下,前几日得到消息,冯相一行人已经出关。”   耶律德光眼睛一亮,“那这么说冯相一行人快点到了!”   “应该是的,陛下。”   耶律德光立刻说:“冯相名满天下,他此次来大都,朕是不是该出城迎迎?”   阔台一听,忙阻止,“陛下,您是君,冯相是臣,这天下,没有君迎臣的道理。”   耶律德光一听不满,“朕自幼听先生说,这天下他不如者,唯冯相而已,当年先王在世时,也常说庄宗身边,唯冯掌书记胆识过人,如今他好不容易来了,朕去提前看看怎么了。”   恰好这时,一个侍卫跑进来,大声禀报:“陛下,中原朝廷使者到大都城外了。”   耶律德光蹭得一下站起来,兴奋地说:“冯相来了,朕去迎他!”   说着耶律德光就大步朝外走去。   阔台和其他几个贵族一看,立马拦住耶律德光大腿,苦苦相劝,“陛下,您不能去啊,君迎臣,这不合规矩啊!”   耶律德光不满,“放开朕,朕是去迎冯相,又不是别人!”   阔台断然否定,“冯相也不行啊!”   耶律德光挣扎,“凭什么不行!”   阔台和契丹贵族死死抱住耶律德光大腿,“今日冯相来了您亲自相迎,他日中原皇帝来了,您又该怎么办?”   耶律德光:…… 第129章 (二更)   耶律德光到底没能出城亲自迎他心心念念多年的冯相,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冯相喜欢,冯相刚一进城,耶律德光就派人送来象牙做牙笏。   这可是契丹皇帝赏赐给最看重大臣的殊礼, 整个契丹国的大臣都没几个有。   冯相收到牙笏, 只好先搁下随行人马,带着段枢密使和林风去王庭道谢。   大都 王庭   林风跟在冯相身后,十分新奇的看着两边一个个蒙古包一样房子和穿着羊皮长袍正在做生意的契丹人。   这是契丹王庭坐落的大都, 虽然整个契丹都是地广人稀的草原,这里却十分热闹,有卖各种佩刀的, 有卖弓箭的, 还有卖牛羊的, 甚至连米面都有卖。   林风不由伸头望去,旁边段枢密使见状, 轻轻咳了一下。   林风忙缩回头,很是不好意。   段枢密使见了好笑,低声说:“小殿下第一次来王庭大都,很是新奇吧!”   林风点点头, “这里和咱们那还真不一样, 城池也没有围墙,刚才进城时, 要不是你们说进城了, 我都不知道, 而且这里面的房子也很奇怪, 都是蒙古包, 我还以为好歹能有个建筑呢!”   “蒙古包?”段枢密使愣了一下, 看了看旁边的帐篷, 恍然大悟,“小殿下说得是帐篷吧,契丹原来都是靠放牧为生,夏天往北走,冬天往南走,怎么可能有建筑。”   林风顿觉失言,这个时候可没蒙古,也没蒙古包,不过好在段枢密使也没怀疑,反而给林风介绍起契丹大都和王庭。   听了段枢密使介绍,林风才知道,原来契丹的国都虽然叫大都,却不是一个固定的城市,而是契丹的王族带着八大部落走到哪,哪就是王庭,而聚集在王庭周围牧民的帐篷,就形成了大都。   “所以契丹的大都是移动的?如果我们换个时间来,契丹王族放牧走了,那是不是这里就没大都了?”   “没错,这里就只是一片空空的草原。”   林风瞪大眼睛,忙拉着段枢密使小声说:“那如果想出关到草原上攻打王庭,岂不是还得满草原找。”   “小殿下想得不错,整个草原都是他们的家,他们走到哪停哪,如果没有事先探得他们位置,确实得满草原找。”   “我天,难怪契丹年年来犯,历朝历代却只打跑他们都不追,原来一追就成了草原逮兔子。”林风头疼地说。   段枢密使顿时笑了,“没错,就是这个缘故。”   林风郁闷地挠挠头,要是这契丹能定居就好了,那样肯定能好抓。   冯相在前面,却仿佛长了后眼,笑着说:“其实契丹已经开始有城池了,靠近边关的地方,契丹已经仿着中原建了一些城池,把这些年掠去的汉民放在里面,还有这些年契丹打下的别的部落,不过契丹自己还是以游牧自居。”   林风听着前面一阵激动,听到后面却丧气,“那契丹王族和部落岂不是还是在满草原跑?”   冯相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慢慢地就不会跑了,当契丹汉制的那些城池越来越繁华时,谁还愿意再受风餐露宿之苦,哪怕契丹人,也一样。”   林风若有所思。   ……   一众人到了契丹王庭,这里虽然也没有任何城墙,但有许多蒙古包围成一圈,中间,有个十分奢华的大帐,这就是契丹王庭大帐。   冯相等人一靠近,就有契丹侍卫走过来,大声用胡语呵斥他们离开,段枢密使上前,用胡语说了几句,冯相把牙笏拿出来,契丹侍卫顿时恭敬地请他们等候,然后自己跑去通报。   契丹侍卫一走,林风赞叹地看着段枢密使,“段使君你好厉害,胡语都说得这么溜。”   却不想这话一出,段枢密使和他身后的几个偏将都一脸诡异的看着他,而旁边冯相也扶额。   林风看着几人的表情,心里发毛,“怎么了,我……我说错什么了?”   段枢密使哭笑不得,“小殿下,您连自己的母语都不会说么?”   林风眨眨眼,不明所以。   冯相叹了一口气,“沙陀一族本为西突厥别部,和契丹一样,用的是胡语,后来内迁,到你太爷爷一辈才渐习汉话,可也不过几十年的事,所以就连陛下和朝中上了年纪的武将,自小说得都是胡语,后来才慢慢改的,老段自然也是如此,风儿你自幼长在江南,大概是族中唯一一个不会胡语的。”   段枢密使也打趣道,“身为沙陀王族不会说胡语,小殿下你是独一份。”   林风傻眼了。   这才想起来,他穿越一次,民族改了,他太太爷爷是沙陀族长,他太太爷爷死后,他太爷爷继承了族长之位,只不过他太爷爷后来被前朝封了河东节度使,后来又封了晋王,外人提起他太爷爷就只说晋王,没人说沙陀族族长了,后来他太爷爷死后,族长之位就到了先帝,先帝先是晋王后来登基做皇帝,更没人再在意这事,再后来先帝死后,他爷爷上位,沙陀族长就落到他爷爷身上,所以他除了是皇孙,还是现任沙陀族族长的孙子,正了八经的沙陀王族子弟。   乖乖,他这一世,居然还是个王族子弟。   想到变了的民族,林风一时有些不习惯,不过随及林风就看开了,前世还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呢,他不就换个民族了,又没跑出国,再说,他皇奶奶是汉人,他妈是汉人,沙陀一族和汉人通婚几十年,早就汉化完了,先帝当初还因为和前朝都姓李自称前朝皇室子弟呢,他现在是沙陀族还是汉族有什么好纠结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世没法凭少数民族高考加分了,唉,这真是个忧伤的故事。   段枢密使和偏将也只是打趣了一下林风,几人也知道林风自小生在江南,八成不会胡语,也没见怪,段枢密使还笑着拍拍林风,“等回去,臣去宫里给小殿下教教胡语,汉话咱不行,胡语还是没问题的。”   林风听了笑着应下,还好奇地问:“刚刚听段使君你和那个护卫说话,说得好溜,听起来不比契丹差?”   “那是,我给你说个笑话,当初陛下还是大将时,有一次和契丹对阵,双方骂阵,开始用汉话,结果双方骂得磕磕巴巴的,后来双方骂不下去了,干脆改用胡语,哈哈,咱们陛下还骂赢了,好好学,以后和契丹打仗,骂阵可过瘾了!”   林风听得很是向往。   冯相在旁边幽幽地说:“那是,用胡语骂脏字,双方都听得懂,确实痛快。”   段枢密使和林风缩缩脖。   几人正说笑,前去禀报的侍卫回来了,对段枢密使说了一句,就恭敬地带他们过去。   冯相和段枢密使于是就带着众人跟上去,段枢密使的几个偏将隐晦地走到林风身边,把林风藏在偏将中。   一行人就这样跟着契丹侍卫进了王庭大帐。   王庭大帐中,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已经看着门帘望眼欲穿,他自幼听先生讲中原的故事,听先生讲中原的英雄人物,讲得最多的,就是当年征战天下的晋王和他的掌书记,只可惜等他长大登基后,当年平定天下的晋王,已经成了先帝,只剩下他昔日的掌书记,契丹皇帝又惋惜又庆幸,同时也更想看看这位昔日名震河东的掌书记如今名满天下的冯相到底长什么样,以便一睹昔日那对君臣的风采。   正想着,帐帘被掀开,一个儒雅清俊的男子带着人缓步走进来,微风吹过,紫衣翩飞,尽是风华,契丹皇帝看着来人,呆住了。   没错,这就是他心中冯相的样子! 第130章   王庭大帐中   冯相带着段枢密使和几个偏将进来, 看到主位上耶律德光,拱手见礼,“中原使臣见过契丹皇帝陛下。”   一句说完, 却没听到丝毫声音。   冯相有些疑惑,又说了一遍, “中原使臣见过契丹皇帝陛下。”   耶律德光这才回过神,立刻站起来, 一脸兴奋地从主位上下来, 亲手扶起冯相, 热情地说, “卿可是冯相,快快免礼, 朕等冯相久矣。”   冯相只当耶律德光是客气,“冯某劳陛下久候, 是冯某之过。”   “没事没事, 朕能得见冯相,实在荣幸之至。”耶律德光兴奋地说。   冯相一顿, 他隐约觉得契丹皇帝这个成语用得有些不恰当。   大概是这位契丹皇帝汉话不好, 冯相心想,也没当回事。   耶律德光看着眼前的冯相,兴奋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忙拉冯相到旁边位子上坐下,然后问道:“冯相一路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可觉得辛苦?”   “还好, ”冯相客气地说, “多谢陛下挂怀。”   耶律德光听到冯相说不累, 顿时来了兴致,就开始拉着冯相聊天。   从中原风土人情,到他听闻中原朝廷的趣事,但凡他能想起来的,都恨不得和冯相印证一下。   冯相虽然机敏,可在耶律德光的连环问下都有些吃不消,毕竟这位可是契丹皇帝,不是他们的皇帝,有些事情实在不好说,所以冯相只能避重就轻,和耶律德光东扯西扯,聊些无关痛痒的,好在冯相素来涉猎甚广,说得倒也有趣。   耶律德光听了,更是为冯相博学所折服,一直拽着冯相聊到太阳西沉,眼看天快要黑了,才依依不舍放冯相回去。   ……   晚上,冯相一行人回到临时下榻的住处。   看着刚刚支起的大帐,冯相露出一丝疲态,对段枢密使说:“老段,你先让他们准备些饭菜,今晚用过饭就先歇吧!”   段枢密使也知道冯相今天着实累着了,赶了半天的路,又被契丹皇帝拉着说了半天的话,真是一刻都没得歇,就说:“你快去歇歇吧,外面有我。”   冯相也不再坚持,直接进了帐篷,林风也忙跟着进去。   进了帐篷,林风看着还没打开的床铺,忙打开铺好床,扶着冯相过去。   冯相倚了过去,叹了一口气:“到底不比年轻时了,以前行军时,白天赶路,晚上处理各种政务,连床都沾不上,也不觉得累,现在却不是不得不服老了。”   林风听了笑着说:“爹您说什么呢,就刚刚契丹皇帝那说几个时辰不停口的架势,我和段使君在后面听得都累,您还和他引经据典的聊了一下午,我和段使君都佩服死您了。”   段枢密使正巧端着饭进来,听到林风说的也打趣道:“冯相,这契丹皇帝可是对你钦慕的紧啊,今天要不是你们第一次见,我看那位陛下都有拉你秉烛夜谈的架势了,难怪他肯出一千匹马,真羡慕老兄你这名声,到契丹都这么好使!”   “要羡慕你就拿去,我倒松快松快。”冯相笑着说了一句。   段枢密使忙说:“使不得,这个我可要不起。”   段枢密使把饭菜放下,冯相坐起身来,和林风,三人凑在一起吃饭。   段枢密使一边吃一边说:“过几日就是述律太后的生辰,我看契丹这边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应该准备得挺充分的,到时我去代表朝廷献上礼物,冯相你去主持就行,上尊号这事陛下前年上过,当时都是你带群臣一手操办的,肯定没问题,只是我今日看契丹皇帝这架势,等寿宴结束,只怕咱们没那么容易走。”   林风不由看向他爹冯相,岂止是不容易走,看契丹皇帝那样,简直和后世那些追星的粉丝有一拼,看他爹的眼睛都带星星,林风都能想到他们要回去有多难了。   谁想冯相听了却面色平静,不紧不慢吃着,“没事,我既然敢来,就有把握回得去。”   段枢密使和林风顿时看向冯相,“什么办法。”   冯相笑道,“佛曰:不可说。”   ……   事实证明,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花大价钱请冯相,还真不亏钱,除了近距离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以外,还给他老娘述律太后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上尊号主策划。   上尊号这事,一个皇帝太后最多也就来一次,还得是真实打实有些功绩,否则乱让臣子给上尊号只会贻笑大方,所以如今天下,中原加南方,虽然国家不少,但真正上过尊号的皇帝,也就是林风的爷爷,中原朝廷的现任皇帝。   冯相,则是唯一主持过皇帝上过尊号的宰相。   所以对于整个上尊号大典如何弄,冯相可谓轻车熟路,而正好契丹君臣正因为头一次筹备上尊号的事焦头烂额,见到冯相来,正在筹备的契丹宰相阔台就找上冯相,希望冯相帮忙。   冯相来契丹就是为了上尊号的事,自然不会推脱,所以从第二天起,冯相就亲自指挥起契丹君臣,准备述律太后的上尊号大典。   这天,林风像往常一样,吃过饭,就晃悠到了王庭旁边一个巨大的祭台。   这个是过几天述律太后上尊号的祭拜天地的祭台,此时许多朝臣正在彩排过几天的祭典礼仪。   说起来好笑,林风也是头一次知道,古代各大祭典,也是要提前彩排的,就比如登基大典、比如这上尊号大典。   因为大典环节复杂且需要注意吉时,一旦出现差错,很容易造成混乱,显得不吉利,因此但凡大典,不仅要彩排,还得彩排多遍,保证大典那天一点不能出错。   所以林风一走过来,就看到他爹冯相正和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站在一起,看着契丹众大臣老老实实按规矩彩排。   看到他爹身边的耶律德光,林风顿时不好过去,不由撇撇嘴,走到一旁。   这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还真是他爹冯相的骨灰粉,自从他爹冯相来到王庭,这几天这位皇帝总能有事没事晃悠到他爹身边,和他爹说话聊天,简直不知所谓。   林风走到旁边一棵树下,倚着树,和周围看热闹的契丹牧民一样看着远处的祭台,实际上,却在暗暗观察契丹部落的实力。   契丹的军队和中原的军队有很大的不同,中原虽然也在说全民皆兵,可实际不是,每年只是选青壮入军中,加以训练,然后到边关轮流戍边,而契丹,因为是游牧民族,天生就长在马背上,再加上人口少,但凡男子,打起仗来就是整个部落全上,甚至有时女子也上。   所以观察契丹的兵力,不用去军营,只要看看部落有多少男丁,大体上就知道契丹最多能有多少兵力。   而这两天经过林风观察,林风大约估算出王庭周围的男牧民大约在十五万,感谢上一世的IT,他头一次发现原来用的估算计数居然还有点用。   而王庭周围都是王族和八大部落的牧民,这些可比那些游散牧民配备和战斗力强多了,算是契丹的精锐,所以林风估测,契丹如果倾巢而出,精锐怎么也得在十万以上。   当然这还只是精锐,要不知道八大部落下面,还有许多小部落,所以要凑凑,几十万大军还是能凑出来了。   而且契丹还多骑兵,林风摸着下巴,果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做了一会数据分析后,林风抬起头,看到耶律德光还在他爹冯相身边,顿时很是不快。   这混蛋一来就霸着他爹,他都快和他爹说不上话了,你说你好歹也是堂堂一国皇帝,怎么能这么黏着别国宰相呢,真是一点都不知道避嫌!   大概是林风目光有点明显,耶律德光正和冯相说着话,突然一转身,正对上林风的目光。   林风忙低下头,避开耶律德光的目光,并且心里捏了一把汗,这家伙好生敏锐。   祭台上   耶律德光看着下面的林风,皱眉,“这孩子好像是先生带来的。”   冯相面色丝毫不变,“这是臣犬子,小儿无状,还请陛下见谅。”   “犬子?儿子的意思么?”耶律德光问。   冯相这几天和耶律德光相处,已经知道这位的汉话虽然能说,但着实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某人怎么教的,笑着说:“正是,这是中原对自己儿子的谦称。”   耶律德光很认真地记下,又问道:“朕以前读书时,常听到这个子,那个子,都分不太清,先生素来博学,朕可否请教一二。”   “陛下客气了,陛下尽管问好了。”   “孔子?”   “此儒家之圣人也!”   “孟子?”   “此儒家之亚圣也!”   “老子?”   “此道家之大贤也!”   “这个为什么和前两个怎么不一样?”耶律德光不解。   冯相细心地说:“孔子和孟子两位圣人所创的是儒家,而老子大贤所创的是道家,自然不同。”   耶律德光似懂非懂,不过心里觉得冯先生果然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那老子,刚刚先生说是大贤的意思?”耶律德光问。   冯相虽然觉得这理解有些出入,不过还是点点头,“老子,道家之大贤。”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到近,很快,一个身体魁梧,和耶律德光长得有些像的契丹男子骑马飞驰而来。   到了祭台,契丹男子翻身下马,看到祭台上的耶律德光,直接大喊,“二哥,我回来了。”   “牙里果,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再不来,可就赶不上母亲的大典了。”耶律德光热情地拥抱自己的弟弟,抱怨道。   “我这不是去给娘准备贺礼么,看,我刚刚猎了一只熊回来,”耶律牙里果指着后面随从抬着的熊,还有许多猎物。   耶律德光看到大喜,拍拍弟弟,“好样的,不愧是草原上的巴鲁图。”   耶律德光转头对冯相邀请,“牙里果打了许多猎物,今天晚上大帐会开篝火会,先生要不要一起来尝尝,顺便带上犬子。”   冯相看了一眼牙里果,有些犹豫,刚想婉拒……   旁边牙里果却已经看到冯相,故人相见,分外眼红,牙里果顿时闹起来,“二哥,这姓冯的汉人怎么在这!”   耶律德光这才想起两人之间几十年前那点恩怨,忙拦着耶律牙里果,“事情都过去了,先生是贵客。”   牙里果一看他哥居然帮外人不帮自己,顿时大叫,“二哥,你居然向着他,不向着亲弟弟,我告诉母亲去!”   耶律德光一急,脱口而出,“这是我家老子,不得无礼。”   耶律牙里果:…… 第131章   晚上, 王庭大帐旁边的空地上,燃起来熊熊的篝火,契丹牧民都身穿节日的盛服, 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旁边,几个小篝火处,一些契丹贵族围在一起, 喝着酒, 烤着耶律牙里果打的猎物。   最中间,耶律德光也看着一个小篝火,正在烤耶律牙里果打的那头熊。   看着熊肉烤得外焦里嫩的滴油,耶律德光拿出匕首,熟练地切下最嫩的一块,用叶子包了, 拿给旁边的冯相, “先生,快尝尝, 这是刚烤得熊肉, 最是滋补。”   “多谢陛下,”冯相接过, 拿起匕首切着吃起来。   冯相身边正在烤鹿肉的林风看到,撇撇嘴,这混蛋又对着他爹献殷勤。   除了林风,还有一个人也很是不满,就是对面篝火的一个彪悍的契丹大汉, 他看到耶律德光把肉给冯相, 顿时十分愤怒, 对着冯相怒目以视。   林风看了顿时觉得新奇, 说起来,这好像是除了李琪,林风第一次看到这么明显讨厌他爹的,而且还是个契丹人,林风就戳戳旁边的段枢密使,“段使君,那个是谁,为什么看起来很讨厌我爹?”   段枢密使抬头看了一眼,顿时笑了,“原来是牙里果啊,难怪了。”   “鸭梨果?压力锅?”林风听到顿时乐了,“这是什么名字!”   段枢密使不知道林风笑什么,不过还是给林风说了一下牙里果的名字是哪三个字,林风这才知道人家是“牙里果”。   “他为什么讨厌我爹?”   段枢密使小声说:“当年先帝还是晋王时,和梁在黄河边对峙,契丹那时的皇帝还是耶律德光他爹耶律亿,当时看到晋梁对峙没空,就尽起契丹大军,号称三十万,攻破边关,攻入晋军后方掠夺。”   林风眨眨眼,“这一段我听孔循说过,是不是当时还是晋王的先帝一怒,直接丢下梁军,率精锐杀回,直接在河北平原堵上契丹三十万大军,以几万骑兵硬扛契丹三十万,契丹大败,契丹当时的皇帝骑着骆驼逃跑?”   “没错!”段枢密使笑着说:“不过他还漏了一点,就是当初耶律亿带三十万大军洋洋得意跑中原掠夺时,让自己小儿子当前锋,大概是想让小儿子多抢点,却不想这小儿子行军到河边,正撞上先帝,结果一看到先帝,当场吓得从马上掉下去摔到河里,而且还不会游泳……”   林风嘴角微抽地看着对面的耶律牙里果,“这个小儿子不会就是他吧,那后来呢?”   “当然是做了俘虏了,不过他当时才十一,先帝见他是个半大孩子,也没难为他,打完仗,就顺手提回宫里养着了。”   “提回宫养着了?”林风不解,这是什么操作。   段枢密使笑道:“老晋王和先帝素来爱收养子,老晋王就不说,养子几十个,就说先帝,除了令尊先大皇子,但凡先帝看上眼的年轻武将,都被收过,小殿下你难道没注意到朝廷上姓李的将军很多么,年纪大的,都是老晋王收的,年轻一些的,都是先帝打仗时陆续收的。”   林风听了瞠目结舌,原来当年先帝不止养过他亲爹,还养过一群,先帝这是拿儿子当手办么,没事就收集一个玩玩?   段枢密使摸着下巴:“当然,先帝养牙里果,也可能有别的缘故,这个缘故只是臣私下猜测,当初老晋王和耶律亿结拜,两人是一辈,老晋王一去,就成了先帝和耶律亿对峙,耶律亿老是戏称先帝为侄,先帝年轻气盛,自然不愤,后来抓了牙里果,收了牙里果为自己儿子,大概也有恶心对方的意思,毕竟,先帝当初可是特地把耶律牙里果改名成了李牙里果。”   林风听了哭笑不得,你敢说我是你侄,我就敢给你儿子当爹,先帝不愧是先帝!   “那他后来怎么回来的?”   “牙里果虽然是耶律亿之子,可他并不是述律平所出,契丹的皇位也轮不到他,所以连做质子的价值都没有,先帝养了一段时间,新鲜劲过了,就丢宫里了,后来契丹派人来赎,自然就回去了。”   林风听完,难怪这家伙讨厌他爹,林风抬头看着对面的牙里果,他在想,他现在叫一句李牙里果,这家伙会不会来找他拼命。   好想试一试,林风有些跃跃欲试,不过想到他现在不能暴露身份,林风叹了一口气,只能忍了。   唉,好无聊啊!   旁边段枢密使看着林风,有些想笑,小殿下这性子,有时还真像先帝,一样的爱闯祸,爱惹是生非,难怪当初冯相都能认错。   好在很快,一阵微风吹过,林风眼前的火篝上就传来一阵诱人的香气,林风定眼一看,他的鹿肉烤好了。   林风顿时什么都忘了,拿出匕首割起鹿肉,开心地吃起来。   真香!   果然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别的事哪有美食重要!   *   第二天,述律太后的生辰大典如期而至。   也是这天,林风作为随行使者,终于看到了这位契丹铁娘子太后,看着虽然已经年迈到几乎不良于行可仍然目光犀利的太后,林风不由感慨,果然是一代枭雄,哪怕已经到了晚年,仍旧余威犹在。   也只有这样的太后,才能让儿子哪怕已到中年,还对母亲信服不已。   述律太后对冯相能亲自来为她上尊号也开心,整个上尊号大典圆满结束后,述律太后特地从自己私库取出一副镶着珠宝的马鞍送给冯相,以答谢冯相。   这算是礼尚往来,冯相也没有推辞。   大典结束的第二天,冯相上书耶律德光,希望能启程回国,结果,上书如石沉大海,不见回音。   而耶律德光,突然跑出去打猎了。   *   驿站   冯相林风段枢密使坐在一起,烤着火。   林风烤着手,愤愤地说:“就知道那耶律德光居心不良,大冷的天,跑去打什么猎,我看他就是存心的,不想让咱们回去。”   段枢密使拿着夹子随手加了两块炭进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老冯,这事是冲你来的。”   冯相点点头,不紧不慢喝着一碗奶茶。   林风看着冯相的样子,“爹,你快想想办法,那耶律德光摆明想留下您,您要再不想想办法,咱们就得留下来天天喝奶茶了。”   冯相放下奶茶,笑着说:“办法,是需要时间的。”   “啊?”林风不解。   冯相却没看林风,而是转头问段枢密使,“咱们钱还多么?”   此次段枢密使为副使,负责使团一切后勤,段枢密使点头,“钱咱们出来时带了不少。”   “那出去买一年的炭吧,并且放出风声,本相因为契丹陛下‘盛情’挽留,已经不得不大打算在契丹长住。”冯相不紧不慢地说。   林风和段枢密使看着冯相,很是不解。   冯相笑道:“既然契丹不放咱们走,咱们就只能让人撵着咱们走了。”   ……   林风和段枢密使虽然不知道冯相卖什么关子,不过还是派下人去集市上买了几大车炭回来,并且照着冯相说的放出话去。   然后两人就等效果。   结果一天过去,什么事都没有。   两天过去,还是什么事都没有。   三天过去,仍然什么事都没有。   ……   十天过去,还是没有任何让他们回去的消息。   林风忍不住跑去找他爹,冯相缺笑着让他再等等。   半个月后,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   冯相坐在帐篷里,听到仆人来通报,对林风段枢密使说了一句,“来了。”就笑着走出去。   林风和段枢密使忙跟着走出去。   帐篷外   林风和段枢密使刚出来,就看到马车帘子掀开,一个身穿契丹服饰的汉人从车里走出来。   冯相一见来人,笑着迎上去,“藏明!”   身穿契丹服饰的汉人也笑着张开胳膊,“可道,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   两人笑着拥抱在一起,相互拍拍背。   后面,林风和段枢密使看着十分熟稔的两人,有些懵,林风问段枢密使,“这个人是谁啊,怎么看着和我爹很熟?还有他是汉人还是契丹人?”   段枢密使皱着眉看着对方,突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谁?”林风忙问。   “契丹南府宰相韩延徽!”   “契丹的宰相?他是契丹人?那他怎么和我爹认识?”林风不解。   段枢密使顿时笑了,“他可是汉人,还和你爹是故交,当初你爹在刘守光手下时,他亦在刘守光手下,两人还坐同一个屋呢,只不过后来他到了契丹,成了耶律亿的谋士,耶律亿当年能一统关外,他出力不小,而且这些年契丹汉化那些政策,也大多出自他手。”   “这人这么厉害!”林风听了震惊。   “你爹冯相曾说过,延徽之才,不在他之下。”   林风听了咂舌,他爹能这么评价,那这韩延徽定然是个厉害人物。   只是,林风想起在争霸天下中早早把自己玩死的刘守光,突然对这家伙无比同情。   办公室看着两个未来宰相,还能把自己玩完,这能力,连得了卧龙凤雏的刘备都比不上吧! 第132章 (一更)   冯相和韩延徽两人相携进屋, 林风刚要跟进去,段枢密使忙拉住林风。   林风不明所以,段枢密使伸手一指手指摇摇, 拉着林风到了旁边。   “人家故人相见,总有些话要说,再说, 咱们能不能回去, 可指望着这位呢!”   林风睁大眼睛,“他会帮咱们?”   段枢密使笑了笑,“你知道契丹的官制?契丹虽然从部落改建国后,仿着咱们中原设置了不少官员,可契丹贵族势力毕竟庞大,又有许多因为战乱被掳到契丹的, 咱们那套在这压根实行不了, 所以后来契丹朝廷就渐渐变成了南府、北府,也就是一半契丹贵族, 一半汉人官员, 契丹贵族治契丹、汉人官员治汉人,这就是南府北府, 也就是所谓的胡汉分治。”   林风点点头,“也就是他们的官员分了两列,一列契丹官员、一列到契丹的汉人官员。”   “没错,并且连宰相也是如此,契丹贵族那边的最高是阔台, 北府宰相, 而汉人官员这边, 最高的就是韩延徽, 南府宰相。你觉得冯相要是留下,耶律德光该给他什么位子?”   林风恍然大悟,对哦,他爹在中原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耶律德光要想留人,那一个宰相之位必不能少,这个宰相肯定不可能是契丹贵族那边的北府宰相,那就只能是……   林风和段枢密使对视一眼,嘿嘿笑起来。   难怪冯相让他们买炭放出风声说要长住,冯相一常住,有人肯定就坐不住了,这不,现在就来了。   帐篷里   冯相和韩延徽相对而坐。   韩延徽看着桌上的奶茶,给自己倒了一杯,问:“我娘还好么?”   冯相点头,“老夫人身子健朗,一切都好,只是时常念叨你。”   韩延徽有些伤感,“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这么多年都不能承欢膝下,反而累得她挂心。”   冯相知道韩延徽最牵挂的,就是他那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伸手拍拍他,“顺州是伯父做刺史的地方,伯母呆了一辈子的地方,如今你二弟已经接手了顺州刺史,他向来孝顺,你不必太过担忧。”   韩延徽听了好受些,“二弟素来孝顺,二弟媳妇也贤惠,这些年又有你照应,我确实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到这韩延徽笑起来,“可道,说起来当年你能给晋王当掌书记,还是我的功劳。”   冯相哭笑不得,“是你当年告黑状的那封信么!”   韩延徽微微闭目,回忆道:“当年我和你一同在二公子刘守光手下,他坐上卢龙节度使位子后,正恰逢晋军和梁军对峙,他见晋王分身乏术,就想趁机占几个靠近卢龙的城池,你当时竭力劝阻,觉得晋王打仗向来随心所欲,定然不会坐视后方不管,可刘守光当年猪油蒙了心,死活要出兵,你劝阻不了,气得回了老家,后来果然不出你所料,晋王得知刘守光出兵,居然不管梁军,直接回来攻向卢龙,刘守光不敌,就派我到契丹求援,打算联合契丹抗晋,结果我一到契丹,就被扣下……后来我好不容易找机会逃出来,当时刘守光已死,我寻思着回去也没地方了,干脆就转道去了晋阳,投了晋王,说起来,当初先见到晋王还是我。”   冯相提起银壶,默默替韩延徽满上。   韩延徽看都没看,端起来喝了一口,“当初我也算少有才名,晋王也是求贤若渴,我一去晋阳,就很受礼遇,晋王也有让我做掌书记的打算,我当时还很得意,可谁曾想,恶了当时晋王身边的王缄,他正想做晋王掌书记,自然视我为眼中钉,处处在晋王说我从契丹回来的事,我很是不安,这才又投了契丹。”   “我听说你当年回了契丹,就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回到契丹,完全是被王缄所逼,晋王大怒,因此恶了王缄。”   “他让我背井离乡,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韩延徽睁开眼,看着冯相,“我们两个两败俱伤,想不到却便宜了后来的你。”   “别扯我,我那时可还没到晋阳呢!”冯相摆摆手。   韩延徽盯着冯相,不解地问:“当初你不是回老家了么,后来怎么到了晋阳,还投到晋王麾下,你素来不喜欢做官,之前跟二公子刘守光也是二公子一时捉弄,你怎么跑到晋阳的?”   冯相脸一黑,没好气地说,“谁吃饱了撑的往晋阳跑,离家又远又不方便,我当时正在家地里干活,谁知道来了个土匪……”   韩延徽听了,叹了一口气,“时也命也,我想要,却偏偏留不住,你没想,却阴差阳错得了,这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冯相看着伤感的韩延徽,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韩延徽是顺州刺史之子,出身名门,自幼聪慧过人,年轻时更是北方有名的青年才俊,可当初到了晋阳,却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被王缄所坑,被迫背井离乡,这确实让人难以释怀。   不过好在,韩延徽也只是伤感一下,他虽然离了故土,可如今已经是契丹也算是位极人臣,倒也看得开了。   韩延徽看着冯相,“这次你放出风声,是想故意引我来吧,说句实话,我倒很赞同陛下的决定,你留在契丹,于契丹绝对利大于弊。”   冯相听了倒是不慌,反而笑道:“你真乐意我留下。”   “可道,你我一个屋三年,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要是别人我可能不乐意,可要是你,我愿意虚左以待。”韩延徽笑着说。   冯相无奈,看着很想拖着他留下的损友,不由心里嘀咕,往日他是不是有点太厚道了,怎么一个个都觉得他是一块砖,摆哪里都无害。   他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韩延徽突然哈哈大笑,“可道,你还是当年的老样子,真是一点都没变。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   韩延徽正色道:“你既然想让我帮你劝说陛下放你回去,那你也要帮我一件事。”   冯相问:“什么事?”   “你一路走来,靠近边关的那些契丹的汉人城池应该看到了吧,不错,那都是这些年我所建,只是我费尽心力,都不如你当年建的平州,你若告诉我这其中缘故,我就替你去劝陛下放你们走。”   “这才是你来得目的吧,”冯相听了苦笑,“我若说了,可是增强契丹的国力,你这是陷我于不义。”   韩延徽笑道:“放走你,可是增强中原的国力,我难道好过!”   冯相看向韩延徽,韩延徽看着冯相,寸步不让,冯相最终点头,“行,你若劝得契丹皇帝放我,我就将这其中关窍告诉你!”   韩延徽听了顿时笑了,伸出手掌,“一言既出!”   冯相也伸出手掌,击掌,“驷马难追!”   韩延徽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那你等我消息好了。”   冯相笑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   韩延徽一走,林风和段枢密使就钻进帐篷。   “爹,怎么样,他答应帮咱们了么?”林风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   冯相抬手揉揉额头,“答应了。”   “太好了!”林风和段枢密使兴奋地抱在一起。   “不过,他有个条件?”冯相放下手,给自己倒了杯奶茶。   林风和段枢密使愣了一下,林风忙问:“什么条件?”   “他要昔日平州筹建的关键。”冯相平淡地说。   林风和段枢密使面面相觑,段枢密使忙问:“老冯,你没给吧?”   冯相淡淡地说:“我若不给,以他的性子断不肯帮忙的。”   “他都不怕你在这和他争宰相之位么?”林风郁闷地挠头。   冯相端奶茶的手一顿,难得有些郁闷,转头看着段枢密使,问了一句直接让两人趴下的话。   “我人缘,真那么好么?” 第133章 (二更)   韩延徽乘马车出了驿站, 就直奔王庭大帐。   长驱直入王庭,到了大帐前,马车停下, 韩延徽准备从车里下来。   耶律德光已经听到韩延徽来得消息,从大帐里大步走出来,看到正在下车的韩延徽,立刻走过去扶着韩延徽,开心地说:“先生回来了?”   韩延徽当初到了契丹,做了耶律德光父亲的谋士, 虽然契丹没有掌书记一职, 可韩延徽绝对有掌书记之实,因此如今韩延徽对于耶律德光,就和冯相对林风一样, 而且韩延徽还是耶律德光的汉学先生,虽然耶律德光的汉学一塌糊涂, 但耶律德光绝对是尊师重道的好学生,所以对于他爹留给他的这位宰相,耶律德光一直非常尊重。   耶律德光扶着韩延徽下了车, “先生这次去巡视汉治的几个城池,一路辛苦了。”   韩延徽整整衣袍,笑道:“不去看看怎么能放心,倒是这次出去, 没能来得及赶上太后的寿宴,老臣心中实在有愧。”   耶律德光笑着说:“先生别介意,母后说了, 先生这是为了契丹辛劳, 就算不在, 她也高兴。”   “多谢太后娘娘仁慈体谅。”   耶律德光和韩延徽两人相携进了大帐,落座后,耶律德光就迫不及待地问:“先生这一路巡查,几个城池的百姓可还安稳?”   韩延徽点头,“都还安稳,今年雨水不错,算是丰年,几个城池百姓家有余粮,一切都还不错。”   耶律德光听了放下心来,很是开心,“这几个汉化的城池看着虽然不多,却是咱们契丹重要的粮食来源,如今听先生说一切安稳,朕就放心了。”   契丹以前的粮食,都靠劫掠中原获得,可自从契丹仿着中原建城,开垦土地,种植庄稼,虽然只有几个城池,却能收获大量的粮食,这无意让契丹看到了另一种获得粮食的便捷途径,所以这些年,契丹越来越重视这些汉化城池,也努力在适合种地的地方建更多的汉化城池。   耶律德光又仔细问了韩延徽一些细节,知道几个汉化城确实很安稳,这才彻底放心,笑着说:“如今几个汉城能有这样的规模,都是先生的功劳啊!”   韩延徽笑了笑,“也是先帝和陛下励精图治,广纳百川,否则又何来今日的汉化城。”   耶律德光听了也觉得庆幸,当初韩延徽提出胡汉分治,朝中不少契丹贵族都反对,幸亏他父汗力排众议,坚决支持,这才有了契丹如今的富裕,想到这,耶律德光想起冯相,忙说:“先生刚刚回来,还不知道这次为了给母亲上尊号,朕请了一位先生的故人来吧?”   韩延徽听了笑了,“陛下想说的是冯相吧,老臣刚刚来的路上,已经去见过他一面了。”   “先生已经见过了!”耶律德光顿时有些小失望,“朕还想着给先生一个惊喜呢!”   韩延徽有些好笑,“陛下花了一千匹马大张旗鼓从中原请人,这事臣要再没听说,那臣也太闭塞了吧!”   “这倒是,”耶律德光瞬间又兴奋起来,“那先生见到冯相有什么感觉,朕以前天天听父汗和先生盛赞冯相,恨不得一见,如今终于见到了,才知道父汗和先生所言不虚,这冯相,果然是如萧何一般的人物。”   耶律德光的父亲耶律亿是刘邦忠实崇拜者,认为刘邦和萧何乃是天底下最配得一对君臣,为此耶律亿还把自己汉姓改成刘,自己的媳妇述律平改姓萧,并且规定以后皇族姓刘,后族姓萧。刘萧永结同好,共同执掌契丹。   在契丹,刘邦和萧何才是真爱!   所以在契丹两代皇帝意识中,夸宰相最好的夸赞,就是貌类萧何。   韩延徽听到耶律德光对冯相的夸赞,心中微动,“看陛下的样子,是有意想留下冯相?”   耶律德光也没有瞒韩延徽,“朕确实有这个打算,朕这些日子和冯相相处,发现冯相不仅博闻多识,理政能力出众,还性情温和,朕觉得朕要真把冯相留下,冯相反抗应该也不会太激烈,冯相是大才,他若能留在契丹为我契丹所用,那绝对是于契丹大有裨益。”   韩延徽听了嘴角微抽,可道性情温和,他平时是挺温和的,可你没见他固执的时候,可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韩延徽只好说:“陛下打算强留冯相,难道不担心冯相如同昔日三国徐庶,进契丹一言不发么?”   耶律德光摸摸下巴,“朕好好待他,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就好了吧!”   韩延徽摇摇头,“陛下忘了,冯相的妻儿如今都在中原,他的妻儿在中原一日,他只怕就不会为陛下所用,否则他在中原的妻儿怎么办?”   耶律德光顿时沉默了,过了一会,“真不行?”   “老臣亦知冯相若留下,对契丹受益不小,只是老臣知道,他就算留下,也绝不会为契丹所用。”韩延徽叹气,“他是中原宰相,他若叛变,必将震惊天下,他只要不傻,就拼死都不会做。”   耶律德光听了很是失望,更有些不甘心,“难道朕只能这样白白放他回去?”   “当然不是,”韩延徽凑近耶律德光,小声耳语道:“陛下您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初平州如此繁华的秘密么,不如趁此机会……”   耶律德光听着听着眼睛一亮,失望顿时减少大半。   “先生所言甚是,朕就依先生所言。”   *   冯相一行人在驿站又住了大半个月,耶律德光才“打猎”回来,传召冯相一行人觐见。   在觐见时,段枢密使趁机提出出来日久,希望返回中原。   耶律德光听了,良久不语,还是旁边韩延徽出言相劝,耶律德光才勉强答应。   于是,冯相一行使者,终于有机会离开。   *   大都外   韩延徽特地带着仆役,前来送冯相一行人。   “可道,你请我帮忙说项,我可做到了,现在,你该说了吧!”韩延徽把冯相拉到一边,低声说。   冯相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递给韩延徽,“我已写好,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韩延徽迫不及待拿过,打开看起来。   一炷香后,韩延徽脸色发白,“可道,你耍我!”   冯相笑了,“藏明,我上面所写,可是没有一句假话。”   “可是,这压根不可能做到!”   冯相听了叹息,“是啊,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你倾尽全力,你所弄得那些汉化城池,都比不上平州了吧!”   韩延徽怔住,突然又想哭又想笑,“原来不是我不如你……”   冯相摇摇头,转身上了旁边马车。   段枢密使立刻带着仪仗启程,开始往边关奔去。   马车上   林风凑到冯相身边,好奇地问:“爹,你刚刚怎么糊弄韩延徽的,我看他脸都气白了!”   冯相往身后被子上一倚,“我没有糊弄他,我给他的是真的!”   “啊,真的!”林风惊呼,“爹,你怎么能给他真的呢!”   冯相叹了一口气,“放心,那里面的法子他做不到。”   林风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爹你说话别大喘气,吓死我了。”   随及林风得意起来,“哈哈,原来那家伙做不到,那家伙还和爹你比,你现在给他写出来,她都做不到。”   冯相却没有丝毫得意,“我也做不到!”   林风正笑着愣住了,“爹你说什么?”   “换个城池,我,也做不到了。”   林风被冯相弄懵了,“爹,什么意思?”   冯相看着林风,“你知道整个边关,为什么平州最繁华?”   林风摇摇头。   冯相笑了,“因为粮食,平州,是整个边关唯一一片黑土地!”   林风瞪大眼睛,黑土地?   那个肥沃又高产的东北黑土地! 第134章   原来是黑土地, 林风哭笑不得,突然想起前世行业一个笑话。   比黑客攻击还厉害的是什么?   ——挖断光纤!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 有时候,天时、地利,真非人和能比。   林风想到韩延徽最后的表情,突然有些同情这位他爹的故交,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大概也不会想到是这个缘由吧!   “爹,你当年怎么发现这个事的?”林风忍不住问。   冯相倚着被子, “太闲, 想种点地打发时间, 无意间就发现了。”   林风顿时想起之前段枢密使说得那时他爹正□□他爹小妾的刘二公子发配,确实挺闲的!   不过能闲得时候能去种地, 大概这天底下也没几个吧!   韩延徽韩大宰相,这一局输得不冤!   ……   冯相一众人出了大都百里,就全部弃车换马,轻装上路。   毕竟谁也不知道契丹那位耶律皇帝会不会改变主意, 再来追他们。   他们此时带得轻骑终于派上了用场,一众骑兵拥着三人在草原上驰骋,上千里的路,终于在第二日下午, 赶到了边关。   边关守将早已等候多日,迅速接应他们进城。   一个月后 京城外   冯相一行人刚到城外,就看到皇帝正轻装简从站在官道口。   “劳陛下相迎,臣惶恐。”冯相忙下马。   皇帝上来紧紧握住冯相的手, “先生能平安归来, 朕这心终于放下了。”   冯相看到皇帝也很是感慨, “托陛下鸿福,臣才能平安归来见到陛下。”   皇帝又看向旁边的段枢密使,“老段,这一路你也辛苦了。”   段枢密使笑着说:“有那一千匹马,臣不辛苦。”   皇帝莞尔,看向旁边的林风,顿时没好气,“臭小子,你这一路可玩好了?”   林风忙过去揽着皇帝的胳膊,“皇爷爷,孙儿这一趟可是出去长见识,才不是出去玩呢!”   皇帝懒得和林风贫嘴,就和冯相段枢密使一起相携上了马车。   林风也忙钻进去,于是一众人进城。   路上,皇帝询问了几人一路见闻,听了感慨连连。   等到了皇宫,段枢密使和冯相就准备下车告辞。   皇帝也准备带着林风回宫,不过在冯相下车时,皇帝叫住冯相。   “陛下何事?”   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先生出门日久,按理说应当给先生几日假期,只是政事堂政务繁忙,先生……”   冯相听了说:“陛下放心,臣今日歇息一晚,明日就去政事堂看看。”   皇帝一听大喜,忙说:“辛苦先生了。”   说完,带着林风一溜烟回宫了。   第二天,冯相一去政事堂,就看到满屋堆积如山的政务和两个精神萎靡的宰相。   冯相看着自己桌上半人高的成卷奏章,狠狠抽了口气。   冯相扶额,他好像明白皇帝昨天为什么亲自去迎他了。   如此,这次契丹之旅就在冯相的加班中落下帷幕了。   *   宫里,林风一回来,就受到皇帝皇后的超级疼爱!   就像每次放假回家的大学生一样,前三天,那绝对是小公主小王子待遇。(不过呆一个月后就……)   皇后娘娘更是一口气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打算给他补补。   用皇后的话说:“看这出去一趟,小脸瘦的。”   林风虽然没觉得自己瘦,可有吃的哪有推出去的道理,林风于是很开心地吃着他皇奶奶做的好吃的,别提有多幸福了。   可就在这幸福的祖孙团聚中,还是有一点不和谐的因素,那就是林风发现,三皇子居然被放出来。   这家伙在他去契丹后,终于借着三皇子妃又怀孕,皇帝心下不忍,又把他放出来。   林风得知后嘴角抽抽,他这三叔还真有出息,每次被关禁闭都能借着后院女人怀孕出来。   不过林风也懒得管他,反正他皇爷爷现在也对他这个三叔早已失望,他直接无视就好了,省得万一他不小心怎么了这个三叔,反而惹得他皇爷爷想起这个儿子心疼。   于是,林风就打定主意忽视这家伙。   林风是想忽视三皇子,可偏生三皇子自从出来,就注定了没法被忽视。   ……   这日,林风正在皇帝寝宫和他皇爷爷一起玩。   三皇子匆匆进来,一看到皇帝,就大声说:“爹,爹,大喜啊!”   皇帝和林风停下,“什么喜事?”   三皇子走过来,一躬到底,“恭喜父皇,贺喜父皇,太行山出现一只白色神鹿,通体雪白,无半点杂色,这是祥瑞啊!”   皇帝素来有点小迷信,一听顿时站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儿臣听说后,已经派人把祥瑞请来,现在正在宫外,还请父皇宣旨,让他们进来。”   皇帝一听,“让他们去前殿,朕去看看。”   “是,儿臣这就去叫。”说着,二皇子匆匆跑出去。   皇帝对林风说:“走,咱们去看看神鹿。”   林风听了,就跟着他皇爷爷一起出去,准备看看他三叔准备的“祥瑞”。   此时,林风还以为他三叔只是像往常一样,弄个新奇的东西想讨皇帝喜欢,也没在意,就跟着去了。   两人走到前殿,站在台阶上,没一会,三皇子就满头大汗地带着侍卫抬着一个巨大的笼子和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进来。   林风顿时皱眉,这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不过还没等林风说话,三皇子就一把掀开笼子上遮得布,顿时一只雪白的鹿出现在笼子里,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被吸引住了。   笼中的鹿,身形矫健,通体雪白,看起来十分有灵性。   皇帝忙走过去,隔着笼子仔细看看,然后赞道:“果然是神鹿!”   三皇子忙带着众侍卫大声说:“天降祥瑞,恭贺陛下!”   皇帝顿时大笑,连声说:“好好好!”   别管真假,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嫌祥瑞多。   皇帝笑完,就对旁边侍卫说:“送入百兽园,好好养着。”   侍卫忙应声说:“是。”   几个侍卫就要抬起白鹿去百兽园,却不想刚一抬走,没走几步,笼中的白鹿就突然大声嘶叫起来。   侍卫忙停下,看着笼中的鹿。   二皇子一拍脑门,忙对皇帝说:“都是儿子疏忽,儿子忘了这神鹿只有跟这位贤者一起,才会安慰,父皇,儿子来给您介绍一位大贤,这位是太行山云梦道人,是太行山有名的大贤。”   皇帝听了皱眉,太行山大贤,他以前打仗时经常经过太行山,怎么没听见什么大贤。   不过皇帝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微微点头,看向鹤发童颜的老者。   鹤发童颜的老者也真有贤者的架势,微微躬身,行了个道家之礼,“云梦见过陛下。”   “原来是位道长,道长不必多礼。”皇帝说道。   鹤发童颜的老者直起身。   “这鹿只和你在一起才安静,是你的?”皇帝问。   云梦道人笑了,“这神鹿乃是山中神兽,岂是老道一个凡人能有的,如今神兽出世,也是陛下治下国泰民安,才有的,和老道一个凡夫俗子有什么关系。”   皇帝被捧得挺高兴,不过同时好奇,“那这神鹿为什么只有和你在一起才安静。”   云梦道人不紧不慢地说:“大概是缘分吧,在下曾在太行山问道,有一日清晨,太阳初升之时,突然听到山间有空灵之声,又见云雾弥漫,在下好奇为啥天突降异象,就过去一看,结果就在溪边看到这只神鹿,自此,这神鹿就跟老道熟了。”   皇帝听了觉得云梦道人说得还挺像一回事的,就点点头,“果然有缘,只是这神鹿……”   云梦道人听了,行礼说:“既然此乃祥瑞,自然是上天回报陛下的,理应归陛下。”   皇帝听道人这么说,顿时觉得这道人挺有眼色的,又见这神鹿认人,就说:“既然这神鹿和道长有缘,可否请道长陪神鹿一起到百兽园,待神鹿适应百兽园后,朕自当重谢道长。”   如果是一般的隐者听了应该会不高兴,可这云梦道长却很随和,“既然是陛下相托,老道去送这神鹿一趟好了。”   说着,云梦道长就跟着神鹿一起走了。   皇帝见状,也起身回寝宫了,而三皇子则屁颠屁颠跟上皇帝,一直说着讨喜得话。   林风本来还以为三皇子带人是要搞什么,可一通看下来,发现三皇子只是想送个祥瑞讨皇帝欢心,也很是无语,又看到三皇子一直围着皇帝,顿觉无聊,就找个借口,溜去找他皇奶奶了。   其后两天,因为他皇奶奶又做了很多好吃的,林风就一直窝在皇后宫中,到了第三天,林风才有空再去看他皇爷爷。   结果等他见到他皇爷爷时,林风惊奇地发现那个云梦道长居然也在,还和他皇爷爷相谈甚欢。   而且,他爷爷还正在和对方说什么气功。   林风突然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第135章   皇帝寝宫   皇帝正和云梦道长说着话, 看到林风进来,对林风招招手,“风儿, 快来, 这是云梦道长, 你来见见。”   林风脚一顿,他皇爷爷虽然向来随和,可毕竟身居高位已久,要不是他认可, 可不会像这样聊家常一样给他介绍, 不过林风面上丝毫不显, 反而走过来, 自然地坐到皇帝身旁, 看着云梦道长, 笑着点头:“云梦道长好!”   然后转头抱着皇帝胳膊,“皇爷爷, 你们在聊什么, 孙子在外面就听到爷爷您的笑声了,快给孙儿说说。”   皇帝笑着指着对面的云梦道长,“这位道长真是个高人, 风儿你知道么,云梦道长今年都一百零五岁了, 还身强体健,不输年轻人。”   “啊,一百零五岁!”林风震惊地看着眼前鹤发童颜的云梦道长。   “哈哈, ”皇帝大笑了一下, “风儿是不是也很震惊, 朕昨天知道时也很震惊,你知道云梦道长为什么能如此么,是人家当初问道时,偶然天人感应,学会了一种气功,多年练下来,才有这等奇效。”   对面的云梦道长笑而不语,一派高人模样。   长寿、气功……林风瞬间明白他皇爷爷态度为什么如此了,要说这天底下的人,就没有不怕死的,尤其越年纪越大,越怕死,哪怕是他皇爷爷,也跳不出这个常理。   追求长寿,乃是人之本能。所以他皇爷爷突然对云梦道长热乎起来,林风也不觉为奇了。   不过长寿气功这事,哪怕如前世,科技发达的现代,都依旧做不到,这一世还是古代,林风就更是不信了。   所以这个什么云梦道长的气功,应该是骗人的。   不过林风却没有直接跳起来反驳,反而顺着他皇爷爷的话笑着问:“什么气功,竟有这样的妙处,皇爷爷也给孙儿说说。”   “你就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好奇,”皇帝笑着拍拍林风,对云梦道长说:“有劳道长给我这调皮的孙儿展示一下。”   云梦道长微微点头,“既然皇孙殿下好奇,老道就献丑了。”   只见云梦道长微微闭目,缓缓深吸一口气,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老者的脸色竟然慢慢变红,甚至连脖子,手臂都慢慢变红。   林风目瞪口呆,“这是?”   皇帝兴奋地对林风说:“风儿,你看,这就是大师的气功。”   云梦道长舒出一口气,睁开眼,微微点头,“让小殿下和陛下见笑了。”   林风不由伸过头,仔细看了看云梦道长脸上身上的红,看了一会,发现红色还没退,突然疑惑地问了一句,“道长,您不收功么?”   云梦道长一顿,有些尴尬地说:“让小殿下看来出了,老道这修行还不到家,还只能放不能收,不过就是这一点,已经让老道活了这么久,要是老道能收放自如,那时大概就神功大成了。”   林风听了点点头,“原来如此。”   皇帝却不在意,“道长能入门,已经比别人强太多,要是这气功那么容易练成,还不人人都可长生,道长不必在意。”   云梦道长听了,顿时躬身,“还是陛下看得透,是老道一叶障目了。”   “那这神功?”皇帝忍不住说。   云梦道长笑着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神功虽然是老道可得,可陛下身为万民之主,理应比老道更需要,老道愿意以此神功奉献陛下,祝陛下与天同寿万寿无疆!”   皇帝大喜,“好好好,朕若真能长命百岁,道长乃是第一功臣,朕定不会薄待道长。”   云梦道长躬身,“老道多谢陛下。”   于是,皇帝开始跟着云梦道长学起了气功,林风也跟着听了一会,甚至还跟着学做了一阵,最后林风借着尿急,从寝宫出来。   出了寝宫,林风就沉下了脸。   从刚才他跟着云梦道长学了大半个时辰,林风就知道这云梦道长的气功肯定是假的。   这云梦道长看着说的头头是道,可都是玄而又玄的东西,什么吞吐感应天地之元气,什么运气下沉,这东西听着很厉害,可说穿了,不就是喘气么!   林风就不信,这空气通过喘气进入肺,脑子冥想一下,里面的氮气、氧气……就能变个别的成分!   这气功的功效,可想而知。   当然练得好,大概也能提提肺活量。   所以这气功,定然是骗人的。   可这事,却不是那么好戳穿的,先不说那道长用了什么方法使脸色突然变红,就说骗局的立足点,长寿,就很难破解。   说起来长生长寿这事明明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就能知道是假的,甚至被骗的人自己也都不信,可但凡出现,依旧有人上当不止。   究其原因,不过是上当的成本太小。   例如:你身价百亿,有一个人走到你面前,说他新开发了一种补品,十万一瓶,吃了可以长寿一年,你觉得你会不会买?   对于大多数人,只要能确定这个药没毒,一般都会买。   十万对于身价百亿的人来说,压根不值得一提,所以买这一瓶药,如果真能长寿,那就当自己赚了,而如果没效,那就当补品吃吃呗!   因此对于大多数人,无论信不信,只要这个成本不是付不起,大多都会为了那一线可能尝试一下。   而他皇爷爷,现在这状态就是这样。   对于他皇爷爷来说,长寿这事,只要有方法,肯定会试一试,毕竟人家最多图钱图权,如果能是真的,对他那是天大好事,如果不是真的,气功这玩意试试也不会坏。   他皇爷爷应该也是抱着这种心思,才打听气功的事。   所以这局,不是那么好破的。   因为从一开始,打着占便宜,就是他皇爷爷。   而且,这么想,一般就离进圈套不远了。   因为这种事,从来都是越陷越深的,就像那些买保健品的老人,开始,都是抱着这种心思,我有退休金有存款,买个几百元的保健品补补身体还不是个小事,可只要抱着这种心思,最后没有倾家荡产,都出不来。   所以为了不出大乱子,气功这件事,必须想办法阻止!   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有充分的理由,去给他皇爷爷说,他皇爷爷正在兴头上,只怕也不会听,更何况,他现在还没弄清楚那个道长是怎么脸红的,怎么活到一百零五岁的,连个充分理由都没有。   林风有些烦躁地在御花园踱步。   突然,林风想到了一个人,如果是他,说不定他有办法对付这个骗子。   想到这,林风直接回宫换了身衣裳,然后匆匆出宫了。   *   大仙村   “程大仙,我来了!”林风骑马到了程然篱笆外,直接大喊一声。   程然听到声音,从里面走出来,笑着说:“不知道什么风,又把小殿下吹来了。”   林风跳下马,随手把马栓在门柱上,然后走进去,直接开口见山的说:“程大仙,我需要你帮个忙!”   程然看着林风认真地脸色,顿时收敛起笑意,说道:“小殿下跟我来。”   两人走进屋里,今天程然正好没有客人,程然就请林风坐到炕上。   两人落座后,程然问:“不知小殿下有什么事请在下帮忙?”   “鹤发童颜的老人,年纪就一定很大吗?”林风问道。   程然一愣,不知林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说不准,人老了有人白头,有人不白头,有人满脸褶皱,有人面色红润,这鹤发童颜,算不得准的,不过看起来比较精神倒是真。”   林风点点头,问:“那怎么能知道一个鹤发童颜老人的真实年龄。”   程然不解,“那这就难了,不过小殿下是想知道准确的,还是大体估摸,如果是大体估摸,找名医把个脉摸个骨就可以。”   “误差在多少?”   “十岁以内吧,七十岁和八十岁的老人脉象和骨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林风听了松了一口气,“那你见过有人喘一口气就脸红脖子红么?”   程然更是不解,“殿下到底在问什么?”   林风看到周围没人,又知道程然祖上是御医,肯定知道规矩不会乱说,也没隐瞒,就把有个骗子借白鹿进宫,然后用气功骗他爷爷的事说了一遍。   程然听完皱眉,“所以小殿下刚才才问我鹤发童颜和喘一口气会不会脸红?”   “不错,我觉得我皇爷爷真正心动的,就是他一百多岁还身体健步如飞,可我不信,我不信他真有一百多岁,再有就是他为了证实气功吸一口气脸红,我当时仔细看了,他确实没动任何手脚,不过我以前看过,有人动不动就吐血,结果被证实是牙龈出血的,有人眼睛在黑夜中发光,结果被证实青光眼,所以我在想,这是不是一种病?”   程然听了,点点头,“原来如此,说起来如果一吸气就脸红,还真有可能是病,我们常说脸红脖子粗,就是一激动下脸色涨红,这一深吸气,说不定有些人身体哪里出毛病,表现在脸上,不足为奇。”   “那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病?”林风忙问。   程然摇摇头,“不好说,看病讲究望、闻、问、切,不亲眼见,很容易有偏差。”   林风点点头,“那你跟我进宫看看!”   说着,就要拉程然走。   程然忙说:“小殿下,不可,小殿下既然知道在下身份,想必知道程家家训,程家是再不为御医也再不为医者的!”   林风顿时笑了,“谁叫你进宫当御医看病了,程大仙,本殿下请的是大仙,是专治骗子的大仙!”   大仙对骗子,这才是绝配! 第136章   “你就让我穿这个!”林风宫中, 程然不满地看着身上太监服,“你不是说让我来当大仙么!”   程然被林风接进宫,本以为会被换上一身风度翩翩的大仙装, 可谁想到林风居然让人拿来一身内侍的衣服, 程然顿时很是不满。   旁边,林风正指挥着内侍给程然装扮上,安抚道:“只是暂时,暂时, 来你先化个妆, 等以后你还要装大仙呢, 可不能就这么把脸露了。”   说着, 林风就拿出几个瓶瓶罐罐要往程然脸上抹。   程然吓得一缩,指着林风手上的, “你这是什么?”   林风笑着说:“刚从宫女姐姐那借的。”   “行了, 行了,你放下, 不就改变下容貌, 我自己来。”程然让旁边小太监去取了些生姜, 捣碎后涂在脸上,脸色顿时暗黄了许多,程然对上林风,“这样行了吧!”   “厉害!”林风竖大姆手指。   一切准备就绪后, 林风让人去请云梦道长。   半个时辰后   云梦道长跟着内侍来了,就看到在宫中正盘膝坐在蒲团上打坐的林风。   林风一见到云梦道长,就热情地说:“道长快来, 本殿下刚刚听了道长所讲, 回来本打算试一试, 可发现忘了不少,所以特地请道长再来指导一二。”   云梦道长来得路上正有些忐忑,不知道皇孙突然请他过来干什么,结果来了一看,才发现原来皇孙正在宫里练他的神功,顿时放心下来,就在林风对面蒲团坐下,又把刚才说的讲了一遍。   林风听得很认真,还不是把自己遇到的问题询问几句。   云梦道长因此讲了半个多时辰,才算结束。   讲完后,林风听得很高兴,对云梦道长说:“本殿下刚刚听了道长一番话,顿时茅塞顿开,以后若还有不解的地方,再去请教道长。”   云梦道长忙说:“小殿下修行之心老道佩服,若有需要,小殿下只管派人去寻老道。”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端着茶水进来,先给林风上茶,又过来给云梦道长上茶。   云梦道长刚刚正讲得口干舌燥,就伸手去接,结果内侍端着茶正要放,一时不查,两手恰好碰到一起,一盏茶顿时一歪,都倒到了云梦道长袖子上。   “烫!”云梦道长顿时慌忙站起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小心打翻茶盏的内侍更惊慌,忙给云梦道长拉开袖子,就看到云梦道长手腕已经烫得通红。   林风见状顿时怒斥,“不长眼的东西,端个茶都不会么,还不快拿凉水和烫伤膏来,给道长敷上。”   旁边一个脸色蜡黄的内侍忙跑出去,不一会端着凉水和烫伤膏回来,这个内侍走到云梦道长前,替云梦道长挽起衣袍的袖子,然后开始冲凉敷烫伤药。   林风在一旁看到云梦道长被烫成这样,顿时很不好意思,“都是下人不当心,让道长烫成这样。”   云梦道长忙说:“殿下客气了,刚刚是老道不知道到规矩,用手去接茶,才不小心碰翻了茶盏。”   林风听了这才不再追究。   很快,云梦道长敷好药,被小内侍送了回去。   云梦道长一走,林风直接站起来,随手丢了块金子给刚才端水的内侍,“干得不错,赏你的!”   内侍大喜,忙说:“多谢殿下。”   “行了,都下去吧!”林风摆摆手。   人一走,林风就拉着脸色蜡黄的内侍,也就是程然问:“怎么样?”   程然随手把内侍服脱了,笑着说:“我刚才趁着给他敷药时偷偷给他把了把脉,又摸了下骨,果然不出殿下所料,这人绝对没有一百零五,殿下不妨猜猜,他有多大?”   “多大?”林风问:“七十?”   程然笑着摇摇头,“至多不超过五十! ”   “什么,这么年轻!”林风目瞪口呆,“那他怎么弄出这般鹤发童颜的样子的!”   程然顿时笑了,“小殿下,鹤发童颜确实大多是年老身体好的,可别忘了,还有一种,就是未老先衰。”   林风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说他的脸就是正常四十多岁的脸,只是他头发白了。”   程然笑着点点头,“殿下真是一点就透,不错,正是如此,而且此人面色白皙光滑,稍微装扮一下,和真正的鹤发童颜几乎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很容易以假乱真。”   林风哭笑不得,“难怪这家伙身强体健,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老人,原来他本来就不是老人。”   “不止如此,”程然笑道:“小殿下不是还想知道他为什么一用力吸气就脸红么?”   “你找到原因了?”林风忙问。   程然点点头,“在下在书上,甚至平日行医,咳咳咳,当大神时也曾遇过,有一些皮肤特别白皙光滑的人,一激动或者憋气时,就会脸脖子就会涨红,特别明显,其实这个常人也有,只是一般人没他这么明显。”   林风摸着下巴,“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是因为脸比较白,寻常人的脸红脖子粗在他脸上就成了这个效果。”   “没错!就是这样。”   听到程然的话,林风咂舌,想不到所谓的一百零五岁老人、鹤发童颜、气功原来说穿了就是这家伙身体异于常人。   还有那个白鹿,这个林风倒不用问程然了,大概应该是基因突变或者鹿的白化病吧!   想到这,林风摸摸下巴,这事得怎么破局呢!   直接给他皇爷爷说,他皇爷爷正在兴头上,会不会刺激到他呢!   程然看到林风面露难色,不由问:“小殿下怎么了?”   林风叹了一口气,“我是在想如何揭发此事,要是直接揭发,皇爷爷正在兴头上,难免失望,可要是用别的方法,一时又想不起来怎么弄好。”   程然听了,也觉得有些为难,想了会,说道:“小殿下思虑的是,只是在下觉得,小殿下还是直说比较好,毕竟比起被外人欺骗,陛下应该更不想被小殿下隐瞒,哪怕小殿下是为了照顾陛下心情,要知道在皇家,难得是坦诚相待。”   林风一愣,顿时笑了,“程大仙,你说得对,我即使为了照顾皇爷爷的心情,也不该欺瞒于他,这事,还是我亲自去说的好。”   林风站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说起来,刚刚我还在想,要不要让你装大仙,然后把你推荐给皇爷爷,然后让你们以毒攻毒呢!”   说完,林风就出去了。   程然:……   *   林风到了皇帝寝宫,进去,一炷香后,皇帝怒冲冲走出来,直接让人叫来太医院所有太医,然后又把云梦道长押来,当然让太医给云梦道长验明正身。   结果不出所料,果然所有太医把脉摸骨后,都断定云梦道长不过五十。   云梦道长还在狡辩,说自己是因为修炼气功,才导致脉象骨骼同中年人一样,返老还童。   林风却直接戳破他,说人就和树一样,人有骨骼,树亦有树轮,树就算修炼成精,树轮也会增加,人难道随着修练骨骼就能变小,而且林风还拿云梦道长之前讲的气功怼他,“你自己说的藏精气于五脏六腑,可没说藏在骨头里。”   云梦道长被林风怼得哑口无言,没想到自己给林风讲的反而成了证明他说谎的证据。   皇帝见状,也懒得再听这人狡辩,直接让人拖去给刑部,交给刑部审理。   刑部接到皇帝派人送去的骗子,哪里敢怠慢,一顿大刑下去,这云梦道长也不是硬骨头,直接吐了个干净。   原来这云梦道人本身是北方乡下一农户,却从小就是少白头,而等到稍微大大,整个头发就全白了,也因此,常常被人从背后认作老人。   这云梦道人也是个脑子活的,觉得凭这个有利可图,就离开了家乡,到外面装老人骗人。   一开始云梦道人是装乞丐,可很快,云梦道人发现这行不是很赚钱,就改扮算命先生,算了几年命后,云梦道人见多识广,发现许多富人除了忧心财富外,最忧心的就是寿命。   十个人算卦,八个人会顺口问一句自己能活多大。   云梦道人想到自己的鹤发童颜,顿时觉得用长寿做幌子骗人来钱更快,正好他这些年算命也翻一些周易,干脆自己编了个气功,用来骗人。   而脸红,这是他自小就有的毛病,一憋气或者激动,就脸红。   至于那只白鹿,其实并不是他遇上的,而是他养的,是有一次他在山林中,这只小鹿刚出生,大概因为毛色的原因,被母鹿所弃,他觉得奇货可居,就抱回去找个只母羊养着,后来大了,果然成了一只“神鹿”。   也正是因为从小是他养大的,这只“神鹿”才一直这么粘他。   说起来,云梦道长当初带着神鹿出现在太行山,开始想骗的对象还真不是皇帝,而是打算借着太行山的道观,骗山下经过的富商,和不远处城里的贵人,只是这事后来被城里的刺史知道了,而这刺史又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正想着找点祥瑞讨皇帝开心争宠,这才有了被送入京城的祥瑞和云梦道长。   云梦道长如果开始就知道自己要骗的是皇帝,说不定会准备得更充分一些,而不至于这么快露出马脚。   所以这次皇帝能遇到骗子,全是三皇子满天下找祥瑞的锅!   皇帝看了刑部呈上的供词,顿时大怒,直接把三皇子提溜过来,一顿怒骂后,把三皇子圈禁了。   皇帝算是看透了,他这个三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偏偏心大,干脆直接圈禁,一劳永逸。   如此,祥瑞骗子案,才算落下帷幕。   皇宫中   林风看着程然,最后一次问:“你真不愿意留在宫中,皇爷爷对你的医术很赞赏,宫中御医不少也和你家祖上有旧,你只要留在宫中,皇爷爷说就直接恢复你程家御医之位。”   程然婉拒,“父命不可违,再说草民自己也闲散惯了,实在受不得宫中拘束,还是回去的好。”   林风听了很是失望,“那算了,等会我派人送你回去,不过……”   林风拍拍手,内侍从里面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份折叠的纸,林风笑着拿过来,展开,“为了感谢你帮我识破骗局,我特地央求皇爷爷亲手写了一幅字,送给你,以酬谢你的帮忙。”   程然听到是皇帝墨宝,还挺激动,结果随着林风展开,脸上激动当场僵住。   只见两米长的纸上,狗爬似地写了六个大字。   【天下第一大仙】 第137章   端明殿   皇帝和冯相相对而坐, 下着棋。   一盘终了后,皇帝投子认输,叹了一口气, “先生,朕终究还是老了。”   冯相正要收拾棋子, 听了顿时笑了, “不过是输了一盘棋,陛下要想让臣让几子就直说,何必突然这般。”   皇帝顿时也笑了, “朕是真有感而发。”   冯相把棋子收到棋篓,看着皇帝。   “朕之前宫里的事, 先生听说了吧!”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冯相点头,“可是三皇子弄的‘祥瑞’,略有耳闻。”   皇帝叹气, “不错,先生都听到了,想必宫外不少人又看宫里笑话了。”   “倒也不至于。”冯相说了一句,当然还有一句没说, 那就是三皇子闹得笑话这么多,也不差这一件。   皇帝大概也清楚,又叹了一口气,“朕的老二、老三这些年委实不成个样子。”   冯相不知道皇帝今天到底想说什么,索性做认真听状。   皇帝其实也没让冯相说,只是自己在感慨,“这些年, 朕不是不知道老二老三做了什么, 只是朕就这两个亲生儿子, 说来这事也怪朕,年轻时天天在外打仗,也没顾上他们,又想着有审儿,反正也不指望他们袭爵,可谁想到一朝兵变,审儿却去了,朕上位,只剩下这两个不争气,却是不得不指望他们俩,可终究,有些事不是朕想改就能改的。”   皇帝端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先生,你觉得风儿怎么样?”   冯相大概已经预测到皇帝要说什么了,笑着说:“若是以前,陛下问臣就随便说说,可现在,臣却不好说了。”   皇帝知道冯相说的是林风和冯家结亲,顿时笑了,“先生的为人朕还是清楚的,再说,就算不结亲,因着审儿,先生也待风儿比别人亲厚些,先生不必回避,直说就是了。”   “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臣就随意说两句好了,”冯相把棋篓摆好,“风儿这孩子,性子淳朴,有些直爽,甚至有些憨,陛下想问什么,臣清楚,说句实话,他不算最好,只是,比下有余。”   皇帝顿时笑了,“风儿这孩子确实比他两个叔叔强不是一星半点。”   话到这,两人就接着下起了棋,谁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大朝会,皇帝突然下旨,册封林风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入枢密院听政。   ……   散朝后,林风看着手中的圣旨,脸色有些微妙。   天下兵马大元帅?   这个职位是认真,怎么听着那么搞笑。   而且这职位不是用来战时封赏大将军的么,怎么突然加封给他,他最近除了给他皇爷爷打了次假,撵了个骗子,好像也没干什么吧!   段枢密使和副枢密使却已经走过来,“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喜拜天下兵马大元帅!”   林风听了忙客气地说:“不过加封个虚职,现在又不打仗……”   段枢密使忙把林风拉到一边,看着朝臣们都回去了,小声说:“小殿下还不知道这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意义?”   “知道啊,打仗时,天下兵马大元帅可代君出征,掌大军兵权,可现在,没打仗啊!”   “小殿下此言差矣,小殿下可知这个职位都有谁担任过,什么时候担任过?”   “愿闻其详。”   “昔日太宗皇帝为秦王时,曾任过此职位,后为太子。”段枢密使低声说。   林风张大嘴巴,“皇爷爷是想……”   “小殿下,快去谢恩吧!”   林风忙拿着圣旨往后宫跑去。   段枢密使看着离开的林风,对旁边的副枢密使笑着说:“此次陛下让小皇孙进枢密院,也是对你我的恩典,咱们可要好好辅佐。”   副指挥使笑着点点头,“陛下终究想着咱们这些老臣。”   说着,两人一起相携去了枢密院。   另一边,林风跑到皇帝寝宫,就见皇帝已经在这等他多时了。   “皇爷爷,”林风跑过去,“皇爷爷,你怎么突然给孙儿封这个,孙儿还小……”   皇帝对林风招招手,“风儿,来坐。”   林风在皇帝对面坐下。   皇帝看着林风,伸手摸摸他的头,“不小了,马上就十八了。”   林风用头蹭蹭皇帝,就想撒娇。   皇帝放下手,叹了一口气,“之前的事,风儿可否对爷爷失望?”   “啊?什么事?”   “就是朕求仙问道的事。”   林风挠挠头,“还好吧,谁不想长命百岁。”   “是啊,谁不想,尤其朕还想多看你两年,”皇帝忍不住又摸摸林风的头,“我孙儿还不到十八。”   林风听了有一丝慌张,“皇爷爷,您乱说什么呢,您身体这么好,肯定会长命百岁的,会看着孙儿成亲生子的。”   皇帝听了笑了,“傻孩子,你紧张个什么。”   皇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顿时身体有几声脆响。   林风担忧地看着皇帝。   皇帝笑着说:“人这身子就像一辆马车,年纪越大,毛病越多,说不定,哪天就不行,朕虽然是皇帝,天天被人说万寿无疆,可朕知道,其实也就不过几十年的事,尤其这几年,朕已经渐渐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了,说起来,要不是这样,那些骗子到朕面前,大概朕听都不会听,可终究,朕还是不信邪,想努力一把试试,可惜啊,徒留点笑料罢了。”   林风听了,现在恨不得去把那个骗子宰了,就是那个混蛋,惹得他皇爷爷在这里感伤。   皇帝却兴致很好,“不过经此一事,朕终究明白,这什么长生啊,什么补寿啊,都是狗屁,有这精力,朕还不如趁着活着好好安排,省得留有遗憾,风儿,你可知道皇爷爷让你上枢密院的意思。”   “啊,懂。”林风忙说。   皇帝听了很是欣慰,“政务虽可安天下,可终究是兵权才是根本,咱李家是马上打天下,有兵权,腰杆子就硬得起来。”   林风点点头,突然想到一句话,“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   “不愧是朕孙儿,就这个道理。”皇帝按着林风双肩,“所以去枢密院吧,让老段和老胡辅佐你,把兵权理清,也让朕安心。”   林风看着他皇爷爷期待地目光,突然觉得一种责任感从胸中升起,狠狠地点点头,“皇爷爷您放心,孙儿一定会做好的。”   说完,林风拿着圣旨雄赳赳地去了。   ……   林风满怀壮志雄心地走到枢密院,正想着自己要想掌握兵权得从哪里入手,是从步兵,还是从骑兵,或者说从御林军,还是从边关军。   同时心中还在担心,他来掌兵权,会不会被一些手握兵权的将军忌惮,毕竟影视上都是这么演的,为了兵权,大家斗的你死我活,皇子甚至不得不和一些将军联姻,娶一群自己不爱的女人,想到这,林风心中一抖,不行,他可是有媳妇的人,可不能再随便联姻。   就在林风又激动又忧心地走到枢密院,枢密院门大开,段枢密使和副枢密使两人正满头大汗地搬出箱子,在院中晒名册。   一见林风进来,段枢密使忙招手,“小殿下,快来,快来,正给您准备着呢!”   林风看着满地的名册,疑惑地问:“这是?”   段枢密使拍拍手上的灰尘,“这是朝廷所有军队的花名册,小殿下你快熟悉一遍,然后看看想从哪里开始,您挑中哪个,臣和老胡给您讲哪个,不远就是兵部,殿下要是听不明白,臣就直接把他们叫来,让他们来讲,要是还不明白,城外军营咱们可以来次兵演,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殿下放心,臣和老胡一定给您讲明白。”   林风看着一地的名册,又看看面前掏心掏肺生怕他学不会的两枢密使。   等等,这好像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第138章   林风本以为段枢密使说的只是客气一下, 可很快,林风就发现,段枢密使还真不是说说。   段枢密使和副指挥使两人用了两天时间, 讲的口干舌燥,把整个朝廷的中央军和各大地方军给他讲了一遍,让林风对整个朝廷各大兵系有了一个充分认识, 然后就带着他到兵部, 给他一一介绍军中将领。   林风开始还担心这些都是跟着先帝跟着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 一个个战功赫赫, 难免自傲, 可等一见了, 林风才发现,他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兵部的大佬们一见他来,简直隔着大老远,就释放出无比的热情, 一个个热情地嘘寒问暖, 但凡他问到的地方,七八个老将抢着回答。   老将居功自傲?   没有!   对他爱答不理?   怎么可能!   遇到问题推三堵四?   压根就没发生!   弄到最后,林风都懵了。   他原来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么, 冯相喜欢他、卢质喜欢他、皇爷爷喜欢他,现在连战功赫赫的老将们都喜欢他。   林风不由望向自己头顶, 难不成他有什么万人迷光环?   林风虽然不解,可也没浪费众人的好意,跟着段枢密使, 好好开始学习军中事务。   而与此同时, 军中所有将领, 看到林风如此, 也狠狠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次终于没结仇!   林风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众人之所以如此,绝对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光环,而是因为二皇子。   当年皇帝刚刚登基,在痛失大皇子后,不得不把继承人的挑选放在了两个庶出的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上,而二皇子年长,立嫡立长,自然是皇帝心中第一人员,皇帝也像现在一样,把二皇子送到枢密院,想让二皇子尝试掌一下兵权。   这时候的枢密院兵部正像林风想的那样,大家刚刚打完天下,兵变完,都是战功赫赫的功臣,二皇子冷不丁空降来,还是来抓兵权的,那众人心里肯定不舒服。   甚至众人心里吐槽,皇帝把二皇子派来,是不是觉得他们功大,想要削弱他们。   当然,皇帝也确有此意,毕竟兵权这个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家手里放心。   所以从二皇子进枢密院的第一天起,就受到众将领高度重视。   甚至许多将领摩拳擦掌,打算给二皇子使点绊子,让他知道强龙难压地头蛇。   当然,众将领也只是想给二皇子点绊子,毕竟那时二皇子还是皇位第一继承人,大家想的也不是得罪他,而是让他知道难处,能和众人合作,就像当初林风进枢密院前想的皇子为了兵权,和将领联姻或者拉帮结派,这才是众将领的目的。   可让众将领没想到的是,二皇子他不按常理出牌啊!   或者说,他压根不是个正常人!   正常有野心有头脑的皇子,遇到手握兵权的将领,哪怕被使绊子,也会想着怎么把对方拉到自己阵营,可人家二皇子不是,谁给他使绊子,他对谁记仇!   并且是明明晃晃的记仇!   而且更过分的是,二皇子不止对给他使绊子的记仇,就连他自己看着不顺眼的,他都记仇。   这一下,范围可大了,有些将领,哪怕没给二皇子使绊子,只因为长得不合二皇子心意,都被他划到有仇的行列。   到了最后,两个枢密使和兵部所有将领,无一幸免,全被二皇子记恨上了。   这一下,可把两个枢密使和整个兵部吓死了。   他们明明没干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怎么就被未来的皇帝记恨上了?   可偏偏皇帝就剩下两个亲生儿子,这两个亲生儿子还是一母同胞,而且皇帝摆明了还想让二皇子上位,众将领在这等情形下,那叫一个惶恐不安。   这一惶恐,就惶恐了这么多年,一直到之前二皇子被圈禁,众将领才放下心来,终于不用担心二皇子登基后被清算了。   所以这次林风一去枢密院和兵部,两枢密使和众将领简直像接天神一样接待林风,就怕重蹈覆辙。   而且有了之前的教训,如今众将领要求可谓非常低,不求从龙之功,不求联姻,不求封赏,只求别记恨就行!   只要别再来个神经病,记恨他们就行!   ……   林风在枢密院学习了一个月,这天,回宫里拿东西,顺道向他皇爷爷问安。   皇帝看到一个月未见的大孙子,很是开心,同时又担忧自己孙儿在枢密院吃亏,就旁敲侧击地问:“风儿在枢密院待的可好?”   林风点点头,“孙儿待的很好,两位枢密使都很用心的教导孙儿,还带孙儿去兵部见习,孙儿受益匪浅。”   皇帝听到两枢密使用心教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老段和老胡还是深得他心,可听到林风说带他去兵部见□□不由皱眉,“你去了兵部,那些老将军可有为难你?”   “没有啊,众位老将军对孙儿都十分好,”林风兴奋地说:“皇爷爷,您不知道,孙儿一到兵部,众位老将军都可热情了,孙儿有一点疑问,老将军们都跑前跑后帮着孙儿解答,弄得孙儿都不好意思了。”   皇帝看着林风,只想看看林风有没有故意报喜不报忧,可很显然,他孙子的表情显然是说的是大实话,皇帝不由扶额,他手下那帮老将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突然转性了。   皇帝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   林风给皇帝请完安,就轻松愉快地跑回枢密院接着学习去了。   *   枢密院   林风拿着一个小册子,在整理笔记。   枢密院的军政看起来比政事堂的文政简单的多,可实际参与其中才会发现,军政只是没文政繁琐,但真的一点都不简单。   就拿这朝廷如今军队的配置,在两个枢密使和兵部众大佬认真指导下,林风还是花了大半个月才掌握,这其中的繁琐,不用说也知道,所以从开始学习的第一天起,林风就自动捡起前世时上课做笔记的习惯。   做了一会笔记,林风放下笔,揉了揉脖子。   段枢密使从远处走过来,看到林风,笑着说:“小殿下还在用功呢?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需要臣来指点一下?”   林风笑道:“只是在整理使君昨天讲的内容,昨天使君已经讲的很清楚了。”   段枢密使过来,就看到林风的册子上十分清晰的记着昨天他讲的重点,而且其中还有许多他头一次见到树状图案,顿时赞道:“小殿下好精巧的心思,这么一看还真清楚。”   林风挠挠头,“不过是便于记忆,不值得一提。”   段枢密使过来是有事的,和林风客气了两句,就直奔正题,“小殿下如今领了天下兵马大元帅,也算有了军职了,而无论是节度使还是领军的统帅,都有掌书记,不知小殿下可有心选个掌书记?”   “选掌书记?”林风惊讶。   “是,有了掌书记,许多琐事也不必再小殿下亲力亲为。”   林风听了想了想觉得还真是,有时候有个机要秘书还是非常必要。   不过看到段枢密使特地提这事,想必是有推荐的人选,林风就问道:“段使君所言极是,不知段枢密使可有人选?”   段枢密使忙说:“小殿下的掌书记自然是要小殿下自己亲选,岂能由臣推荐,不过近来快到春日,科举将开,小殿下不妨选一选。”   林风听了点点头,“本殿下记下了。”   段枢密使看着林风应下,心中一松,这次科举中,有他几个姻亲家的孩子,都是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若是能选中,自然最好,若是选不中,能在小殿下面前露露面,也是极好的。   总之,是百利而无一害。   而林风,听了段枢密使的话,也开始认真考虑起他的掌书记来了。   他到底,要挑个什么样的人当掌书记才好呢! 第139章   经段枢密使这一提醒, 林风还真对找掌书记这事上了心。   毕竟林风发现,随着职位的提升,很多事, 已经不可能他亲力亲为,而且他也真的很需要一个有能力的掌书记。   于是,林风就对这次科举上了心。   此时的科举,和林风前世印象中的科举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大概是因为科举是前前朝才开始, 前朝逐渐兴盛,所以到了如今, 还是没有像林风印象中形成那种规范死板的八股科举,而是百花齐放式科举。   整个科举除了最受热捧的明经、进士,还有秀才、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等,除此之外, 还有武举, 也有很多科目,而且此时的科举, 是一年一次,并且只要身份清白, 去礼部投投牒就可以参加考试。   朝廷每年春天会定时开科。   所以林风要想找掌书记, 在科举期间找,确实更容易事半功倍。   *   茶楼   安林抱着一大摞资料进来,放在桌子上,拍拍手, “这次比较有名的青年才俊都在这。”   林风放下茶盏, 看着这一大摞资料, “老安, 厉害啊,这才两天,你就搜集了这么多。”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安林往旁边一坐,端起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凑过来,“殿下,你突然要这些干嘛,难道是你也打算偷偷去试试?”   “我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去考试,再说,就算我参加,也不会参加文举,也去参加武举,”林风得意地说,“要是我参加武举,那魁首还不是手到擒来!”   安林嗤了一声,“美得你!”   林风也不在意,随手拿起安林抱着的资料中一张,一看惊讶道:“咦,这是你收集的?好详细,居然连出身、师承、有什么文章,都整理得一清二楚。”   “当然……不是我了,哎呀,这个哪里还用我整理,早就有人整理的满天飞,我只是顺手帮你弄一份啦!”   “这个还有人整理?”林风好奇。   “那肯定了,你不知道么,每年科举可是京城的盛事,京城的酒肆茶楼,都有讨论谁会中的,尤其是各科状元,连赌场都会有专门的下注呢!”   “居然这么热闹,”林风听了好奇心大起,就拿起旁边的资料看起来。   成怀,徐州成家嫡次子,善文墨,曾做《咏春赋》,流传甚广,前日曾到礼部员外郎王戚府上行卷,深得王戚赞赏。   “行卷?”林风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安林凑过来看了一眼,“就是每次科考前,举子们会精心准备一篇或者几篇文章,先去找掌管科举的礼部官员或者主考官看看,以期望能在科考中有一个好名次,这就是行卷。”   “提前先见主考官和礼部官员,还给主考官和礼部官员送自己的文章,”林风听了皱眉,“那若是主考官和礼部官员记下字体,在科考中照顾怎么办?”   安林很惊讶地看着林风,“这还用记字体么,要真想照顾,直接看名字不就行了,再说,行卷不就是为了综合考虑举子平日情况么!”   林风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时代科举还是不糊名的!   而他刚刚担心的照顾是多余的,因为这个时代,照顾是合法的。   甚至大家还尽量创造条件寻求照顾,以求自己别吃亏。   这……   林风扶额,突然对现在的科举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表示担忧。   “这次科举的主考官是谁?往日为人怎么样?”林风问。   “今年的主考官你认识,就是和凝和学士。”   “和凝还主持科举?”林风惊讶,“他不是断案么!”   安林顿时笑了,“殿下你忘了,和学士可是正了八经的明经、进士出身。”   林风突然想起和凝那彪悍的考试成绩,十七明经、十八进士,要说科举,满朝还真没几个比得上这家伙的。   这家伙简直是考神转世!   安林在旁边说:“而且这和学士不仅才学好,监考也公道,以前每次贡院放榜,因为争议太大,常常有举子围堵贡院大门,贡院不得不每次放榜时紧锁大门,可自从和学士主持监考以来,众人却皆服气,贡院大门都不用上锁,所以朝廷就经常让和学士主持科举。”   林风听了咂舌,想不到这和凝不仅断案行,监考也不错,还真是个全才。   那看来这科举也没像他想的那么差,林风于是又拿起资料,打算看看有什么青年才俊。   看了一会,林风挑出几个比较热门的科举人选。   第一个是钱鄩,汴京人,这位钱公子自幼饱读诗书,少有才名,十三岁时曾在酒宴上仿前人做《两都赋》,赋成震惊四座,一时间神童之名不胫而走,也是此次进士科状元的热门人选。   第二个是段奕,京城人,这位段公子是段枢密使旁支,不过人家这支和段枢密使不同,是文臣,这位段公子有家世有才学,也是这次进士科的热门人选。   林风看着这个人,隐约明白段枢密使为什么提这次科举了。   第三个是胡钰,江陵人,这位胡公子号称过目不忘,从小熟读各种经史,各种典故信手捏来,诗词作赋无一不精,十八岁就中了明经,只比和凝晚一年,而现在,这位胡公子正打算考进士,所以亦是此次进士科状元的热门人选。   第四个是孟岐,西川人,这位孟公子极为多才多艺,弹得一手好琴,又擅作画,虽然家世不如前几个,但很早就以才气出名,是年轻一辈有名的青年才俊。   扒拉到这,林风发现一个现象,但凡热门的,都是考进士的,而考明经的,这里就很少提。   看来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果然名不虚传!   这进士果然比明经更难考,也更受人们追捧。   林风又接着看剩下的。   安林看着林风看得这么认真,不由问:“我听说你想借着这次科举找个掌书记,是不是真的?”   “嗯!”林风一边看资料一边应了一下。   “你真的要找掌书记?”安林一听兴奋了,“你打算找谁做你掌书记?”   林风抬头,“这不是正在找么!”   安林凑过来看着资料,“你看这资料顶啥用,这些有别人整理的,有自己吹捧的,没几句实话。”   “里面的评价是没几句实话,不过出身背景却是真的,我先看看,到时也好多考虑考虑。”   “这倒是,掌书记虽然学才很重要,可背景干净更重要,是得好好挑挑。”安林看着林风在那做功课,索性也不大他。   林风又看了一会,把全部的资料看完,这才抬起头问:“这些举子在哪能见到?”   “这可就说不准了,这些举子来自天南海北,到了京城,有人住店,有人投奔亲戚,还有人自己租赁房子,你要想见某个容易,可要想都见,却几乎不可能。”   “也不用都见,这上面这些到哪容易见?”林风把挑出的纸递给安林。   安林翻了翻,“你这挑的都是其中比较有名的,这些人应该经常参加一些诗会文会,你给我点时间,我打听一下。”   “行,那你就帮我打听一下,到时咱们一起去看看。”   安林听了很是兴奋,“放心,到时我陪你,你挑掌书记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错过。”   林风看着兴奋地安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是在看热闹?”   “呃,”安林被戳穿有些尴尬,“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你知不知道你选掌书记是多大的事,以你现在的身份,中状元可没当你掌书记吃香,要知道中状元还得进翰林院从底层熬起,可当你掌书记,简直是一步冲天,现在也就是他们还不知道你挑掌书记,要是知道,肯定能折腾出许多事来!到时定然热闹不小。”   林风听了,突然心中一动,对安林招招手,安林凑耳过来,林风小声说了两句。   “放出风声,说本殿下要趁此科举,挑选掌书记!” 第140章   皇孙要在此次科举中选掌书记的消息一出, 果然引起了整个京城的轰动。   没有人不知道做林风的掌书记意味着什么,尤其此前皇帝还刚授了林风天下兵马大元帅,这在许多人眼里,已经是明明晃晃的有立储之意。   至于做一个未来可能当皇帝的掌书记对仕途有多有用, 看看当朝宰相冯相就知道了。   冯相从一介布衣到成为执掌天下的首相, 只用了不到二十年, 而这二十年中, 还有十多年打天下,三年守孝, 也就是冯相用了仅仅几年的时间, 就走完了别人一辈子都难以到达的高度。   而且冯相做先帝的掌书记时, 还需要打仗, 需要担别人所不能担的风险,可现在林风的掌书记, 连天下都不用打,危险更是无从谈起,简直是只要当上, 就好处全有。   这样一来,又怎么能不让人疯狂。   所以自从消息一出,今年参加科举的人暴增,往年不过几千, 可今年一天之间,居然就有上千人报名。要知道, 这可是举子,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参加的。   而这么多举子扎堆凑在一起, 顿时热闹了。   ……   “今日咱们去的这个文会真是青年才俊最集中的地方?”林风用折扇挡着脸, 问安林。   “放心, 我打听好了,这个文会是朝中已致仕的大儒臧昫大人牵头举办,臧大人素来爱提携晚辈,许多士子遇到疑难问题,都常常来请教臧大人,臧大人只要有空闲,都会很好地帮忙解答,而且臧大人为了学子更好地交流,每年科举前都会组织一两次文会,用于交流所学,但凡这个时候,只要能来的举子都会来。”安林拍着胸脯保证。   林风于是就和安林一起去了臧老先生的文会。   臧老先生为人素来风雅,选址办文会的地方也讲究,是皇城郊外一处溪水旁,取的是曲水流觞之意。   林风和安林赶到时,溪水旁已经坐满了衣袖翩然的举子,或作诗,或饮酒,好一派魏晋风流。   安林刚要上前,林风一把拉住他,安林不解,“怎么了?”   “这里面有不少京中官宦子弟,肯定有认识咱俩的,咱俩这一去,只要被认出来,哪还能看到他们的真实情况。”   “那咱们怎么办?”   林风指了指溪水旁一个小山丘,“咱们偷偷绕过去,从背面爬上山丘,站在山丘上,藏在树后,正好能看到他们干什么!”   安林抬头一看,顿时眼睛一亮,不过随及又有些担心,“在那虽然能看得见,但只怕听不太清楚。”   “没事,他们坐了这么一大群人开文会,要是谁发言,肯定得大声说,要不不光咱们听不到,其他坐在外围的人也听不到啊!”   “你说得对,我差点忘了这事了。”   两人于是一起偷偷绕过这些举子,摸到山丘背面,然后爬了上去,最后两人躲在山丘一棵繁茂的大树后。   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下面不远处的文会!   文会此时好像正在斗诗,臧老先生笑着把一个酒杯从小溪上游放下,酒杯飘到谁面前停下,就由这个人喝掉然后做一首诗或者做不出来直接喝掉酒。   林风伸着头,随着酒杯往下飘,一直飘到一个蓝衣青年面前,那个青年才俊看到酒杯停下,就拿起酒杯,笑着站起来,作了一首诗。   一首诗罢,众举子齐声叫好。   林风躲在远处,也不住点点头,问旁边安林,“这是谁,才学看起来不错啊!”   “这就是江陵才子胡钰啊,过目不忘的那个。”   林风顿时想起来了,恍然大悟,“就是那个过目不忘,十八岁就中了明经的家伙。”   安林点点头,“没错,就是他!”   林风望着胡钰,随口感慨了一句,“想不到这胡钰还真挺有才华的。”   又接着看下面的文会。   整个文会或斗诗或斗赋,还有一些命题文章,也有不少很不错的举子,只不过,大概是第一个印象深刻,林风还是觉得胡钰最出彩,就对安林说:“等过两日,你约胡钰来见我。”   安林听了一阵激动,“放心,我明白。”   ……   第二日   “殿下,不好了,出事了!”安林匆匆找到林风,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出什么事了?”林风出来。   “胡钰、胡钰他……”   林风一惊,“他怎么了?”   安林喘了一口气,“他被人曝出停妻再娶,现在正被人丢臭鸡蛋。”   林风:……好清丽脱俗的出事!   安林终于喘过气,“是这样的,这胡钰在江陵时,曾和江陵本地一世家女订有婚约,此次进京后,胡钰曾向礼部尚书行卷,深得礼部尚书赏识,礼部尚书有一位千金,就有意让胡钰做乘龙快婿,礼部尚书就问胡钰是否婚配,胡钰说自己没有,于是这事就算定下来了,本来这事也没多少人知道,可不知今天怎么的,突然被人爆出来,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林风听了郁闷,想不到他好不容易看中一个,结果居然嫌弃爱富,人品不行。   当然这事也不怪林风,林风毕竟只是道听途说和见过一面,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相处谁也不知道怎么样。   幸好他还没见,林风心想,虽然郁闷,好在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胡钰,出局了。   放弃了胡钰后,林风接着找机会看一众举子,想从中挑选一个掌书记,结果还没等他看几个,段枢密使就来了,给他推荐了一个人选。   他旁支的那个段小郎君段奕。   林风对于段枢密使还是很有好感的,对于被推荐来的段奕,也能接受,毕竟他找掌书记是想找个合适的人,又不在意人怎么来的。   所以林风就让段枢密使过两天带着段奕来见了他一面。   结果,两天后……   林风看着前来请罪的段枢密使,“段奕病了?”   段枢密使郁闷地说:“也不知道怎么了,昨日起就拉肚子,一晚上跑了十几趟,今天实在不敢让他来,怕脏了殿下的地方。”   林风无奈,这算什么事啊!   不过还是安抚了段枢密使几句,说两人只是缘分没到,让他不必难过。   于是,段奕,也出局了。   胡钰、段奕的相继出局,让林风不由把目光投向了当初资料中最热门的钱鄩。   这位钱家长子,说起来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就是不知人品、身体怎么样,不如让他来见见。   只是想到前两个都是在来见面时没了,林风决定,这次不让对方来了,而是他过去!   林风于是派安林去和对方说了一声,然后打算过两天去看看。   结果……钱鄩突然不辞而别了。   林风得知后很是惊讶,这钱鄩为什么突然跑了?   林风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摇摇头。   这大概是有缘无分吧!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林风找了三个人,都没一个适合做他掌书记的,不禁有些泄气,找掌书记的劲头也有些减弱。   甚至林风一度想要放弃,可惜他话已经说出口,也不好反悔,只好再耐着性子再接着找。   可说也奇怪,无论他找的是谁,想见一见时总会出现各种意外,弄得林风都有些崩溃。   他就想找个掌书记,怎么就这么难!   弄到后面,林风怒了,一个出现意外还能说是巧合,两个出现意外也能算巧合,可多个呢?   气不过的林风,直接派人去找和凝,打算让他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   要让他知道,他定不轻饶! 第141章   和凝接到林风要他查背后谁使坏的传话后, 顿时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自从林风放出风声要选掌书记,京中的举子就翻了好几倍,作为主考官, 他已经因为这事忙的焦头烂额了, 现在居然还要他再抽出精力查这些举子中的勾心斗角, 这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和凝真想跑到林风面前, 问问林风咱能别这么折腾么!   可惜他不敢, 和凝只好捏着鼻子, 在百忙之中顺手帮林风查查。   而这一查, 还真查出不小的事。   第一个胡钰, 停妻再娶的这个,和凝甚至都没用怎么查, 只是在世家打听了一下, 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胡钰出身江陵, 是有名才子, 可家世却并不好, 当然,这个不好是相对于那些世家、官宦人家,对于普通人,还是高不可攀的乡绅。   因为自小才名在外,胡钰一直很受追捧,尤其在十八岁就考中明经后,更是得到世家青睐,和江陵本地一世家齐家定了亲, 而胡钰自从定亲后, 也受了不少齐家的人情便利。   大概知道背靠大树好攀登, 胡钰这次进京赶考行卷得到礼部尚书赏识后, 听到礼部尚书打算招他做乘龙快婿后,居然也没反对,或许胡钰此时还想着,江陵毕竟离京城那么远,礼部尚书又比江陵齐家强太多,他应了礼部尚书,就是礼部尚书的女婿,齐家顾忌礼部尚书,应该也不会闹起来。   事实上,齐家得知胡钰成了礼部尚书女婿,确实也没闹,毕竟结亲已经不成,总不能结仇吧!   可胡钰没想到的是,后来林风突然选掌书记,并且他还被林风相中,而这一相中,就出事了。   胡钰只知道齐家在江南,却不知道世家向来盘根错节,支脉众多,所以京城亦有几支,并且其中一支也在朝中为官。   对于江南齐家和胡钰结亲的事,京城齐家身为本家,也是知道的,而胡钰停妻再娶,京城齐家自然也清楚,只是一来两家只是同族,二来被悔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京城齐家也没有声张。   可林风一要选胡钰做掌书记,京城齐家可就坐不住。   胡钰和礼部尚书结亲,京城齐家不怕,因为齐家这位官员官位也不低,可胡钰要做林风掌书记,那就不同了,谁都知道林风的掌书记会飞黄腾达,并且很大可能位极人臣。   胡钰悔婚,齐家可不相信他发达后会对齐家这个前亲家有什么好事,所以为了自保,为了以防万一,齐家也不会让他起来。   于是京城齐家就把这事爆出来了。   而此时许多举子正因为得到消息胡钰可能成为掌书记不甘心,听闻此事,怎么会不推波助澜,于是,胡钰名声就臭大街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和凝倒是挺喜闻乐见的,停妻再娶,忘恩负义,这样的人,要真成了皇孙掌书记肯定是祸害,如今被弄掉了反而是好事。   和凝就随手整理了一下,写成卷宗。   第一个胡钰的事就算查完了。   第二个,段枢密使的本家子弟,因为拉肚子错过的段奕。   这个因为事涉段枢密使本家,查起来就稍微麻烦一些。   和凝先去给段枢密使打了声招呼,得到段枢密使首肯后,和凝就去了趟段奕家。   段奕和段枢密使同宗,虽然段奕家没有段枢密使那么显赫,可也不错,和凝去段奕家里转了一圈,发现段奕和其他世家公子没什么区别,生活优渥,有人服侍,可以说绝对不会出现穷苦人家吃东西吃到腐烂而拉肚子的情况。   和凝排除了食物因素,就开始考虑人为,考虑是不是有人下药。   可和凝在段家转了一圈,发现段家家庭和睦,兄弟团结,也没什么杂七杂八的事,并且安林来通知段家后,段家十分重视,立刻就让段奕呆在自己院子里好好温习功课,以备林风询问,并且还严禁别人去打扰。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起歹意想下药只怕也很难实施。   和凝只好把段奕的侍女都叫到一起,进行挨个询问。   在询问中,和凝也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地方,不过有个侍女却说了一句,说他们小郎君自从知道要被皇孙亲自问询,并且事关掌书记,就很紧张,头一天晚上几乎一夜没睡。   和凝瞬间明白了,这位段奕小郎君拉肚子并不是因为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也不是被陷害,而是太过紧张。   毕竟不是谁对于自己将要一步登天都能泰然处之,段奕这样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这第二个人也算查清楚了。   最后,就剩下林风去拜访时,不辞而别的钱鄩。   和凝还是废了好一番事,才找到这位钱公子。找到时,这位钱公子正在西山看新开的茶花。   这位钱公子是个茶花迷,曾经为种茶花到了痴迷的地步,本来他听到安林的通知是在家等着的,可听到一个朋友说西山的茶花开了,这位安公子就急急忙忙跑去看花了,而至于林风将来探望的事,他早忘到脑后了。   和凝查到这,本来还想查查这位钱公子口中的朋友,可转念一想,也懒得理会了,无论那朋友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到底还是这钱公子自己心里没数,没个轻重缓急,这样的人要成为掌书记,那绝对是一种灾难。   于是,第三个也查清楚了。   和凝又顺便查了一下林风后来看重的那几个,也或多或少是这些问题,当然也不乏被人陷害的。   和凝叹了一口气,把所有的整理成卷宗,带着去了林风那。   ……   林风皱着眉看着卷宗。   胡钰,渣男活该!   段奕,嗯,这心理水平不行啊!现在被他见一下就紧张地拉肚子,以后遇到朝中大事,又怎么能泰然处之。   钱鄩,哦,这家伙原来跑西山去看茶花了,难怪他那天扑了个空。不过也幸亏没看中他,要不以他这为山茶花忽略大事的性格,以后他要真当了他掌书记,他能放心把大事交给他么?   林风看着这三个人,只觉当时他没选这三个实在是明智之举。   至于后面的,林风也大体看了看,无甚出奇,不过被下药陷害的不少。   “那些捣乱的举子心理我能理解,无非是眼红加不甘心,可他们怎么知道我要见谁?”林风把卷宗还给和凝问。   和凝收了卷宗,笑着说:“这就不得不说起殿下您找到那个传话的。”   “安林?”   和凝笑了,“没错,就是他,这位小郎君是个大嘴巴,您让他去传信,可没让他保密,他身边又有一群狐朋狗友,他知道,他的朋友就知道了,他的朋友都是世家子弟,那那些世家也都知道,也就等于全京城都知道了。”   林风听了,顿时扶额,他已经知道和凝说得那群狐朋狗友是谁了,没错,也是他的狐朋狗友,当年一起翘过班,一起闯过祸,一起逛过御花园的御林军二代们。   安林恰好此时来找林风玩,一进殿就听到和凝说的,忙过来辩解,“殿下,当初去请人时,您也没说别让外人知道啊,再说,我这说出去,也让他们原来有问题暴露出来,也算将功赎罪吧!”   林风看着安林,哭笑不得,“这么说你还有功了?”   安林吐吐舌头,到一边站岗去了。   林风倒也没怪罪他,其实安林说的对,他把他想要见谁的消息说出去,那着不甘的举子就会趁机生事,正好看看他选中人的应变能力。   只可惜,这些人没一个过关。   唉,想找一个和他爹一样聪明、能干、处事不惊、有能力的掌书记太难!   等等,林风暼向旁边的和凝。   话说,他放言掌书记将从这次科举中挑选,主考官,也属于这场科举吧! 第142章   大概是被年轻一辈青年才俊的“不靠谱”弄得有点发怵, 林风看着和凝,还真是越看越顺眼。   和凝正在给林风汇报,就突然感觉到林风看着他, 而且看他的目光越来越诡异, 不由抖了抖, 弱弱地问:“殿下,臣说的可有什么不对?”   林风回过神,突然来了一句,“和凝啊, 你当我掌书记怎么样?”   “咳咳咳!”和凝顿时被自己口水呛着了。   旁边安林瞬间瞪大眼睛。   林风立马转头, 对安林说:“这次不许传出去,否则把你丢边关去。”   安林立刻捂嘴,他从小娇生惯养,最怕去边关了。   “咳咳咳,”和凝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扶着桌子,幽怨的抬头, “小殿下,您要开玩笑可不可以先打声招呼, 会呛死人的!”   林风眨眨眼,“我没开玩笑啊!”   顿时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   一炷香后,和凝和林风相对而坐, 和凝满脸无奈,林风一脸无辜。   和凝叹了口气,“小殿下, 掌书记是个很重要的职位, 您不可一时起意, 还是得深思熟虑的好。”   林风很认真地说:“我确实是一时起意,可也深思熟虑了,我觉得你就挺不错的。”   和凝差点一口血呕在嗓子里,他好好来汇报个案子,怎么就要被拉成掌书记了。   这要换成别人,听到皇孙让自己当掌书记,肯定欣喜若狂,毕竟林风一旦登基,定然是步步高升,甚至有望入政事堂,可对于和凝,就有些鸡肋了,他现在已经是翰林学士,只要再熬几年资历,就够入政事堂了,而冯相又向来赏识他,当初之所以举荐他做翰林学士,就有他日引他入政事堂的心,所以做林风掌书记,对他来说虽然有好处,但好处却有限,而当掌书记的操劳,却是实打实的。   和凝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年轻了,到底不能和小年轻的一样吃苦耐劳,就出言婉拒,“殿下选掌书记,还是选个青年才俊的好,臣年纪大殿下不少,只怕……”   和凝话还没说完,林风就开口说道:“大点稳重,我看那些小年轻的一个个都没个定性。”   和凝一噎,很是无语地看着林风,您自己就是小年轻,天天上窜下蹦的折腾,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   林风还丝毫没察觉,正在说些,“我看和凝你就挺好,为人稳重,又足智多谋,干活也利索,要是成了本殿下的掌书记,定然能让本殿下省很多心。”   和凝眼前一黑,您省心,累的是我啊!   和凝决定最后挣扎一下,“殿下,选掌书记的事,您有向陛下禀报过么?”   林风一拍脑门,“对哦,忘了给皇爷爷说了,我这就去给皇爷爷齐说说。”   林风说着,就起身去皇帝那了。   和凝看着离开的林风,微微松了一口气,皇帝,应该不会让皇孙挑个他这个大的掌书记吧!   *   林风一路跑到皇帝寝宫,看到皇帝正在午睡,顿时放慢脚步,轻轻走到一旁。   皇帝睁开眼,“来了?”   林风立刻跑过去,“皇爷爷,你还没睡呢?”   皇帝打了个哈欠,“年纪大了,睡不着觉了。”   林风忙坐在榻上,给皇帝揉揉太阳穴,“那孙儿给您揉揉,您放松一下,等会就睡着了。”   皇帝听了心情大好,“还是我们风儿孝顺。”   林风于是就给皇帝揉起太阳穴。   皇帝被揉得很舒服,微微闭上眼,问:“突然跑来,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孙儿前几天不是放话出去要挑个掌书记么!”   皇帝想起这事了,“挑到了?”   林风点点头。   皇帝睁开眼,“选中了谁?”   “和凝!”   皇帝一愣,“是朕知道的那个和凝?”   林风笑着说:“难道皇爷爷还听过第二个和凝,就是和学士。”   “你怎么选了他?”皇帝皱眉,“他可比你大不少啊!”   林风顿时笑了,“难道掌书记不能选比孙儿大的。”   “这倒不是,只是这掌书记,一般还是和你年龄相当的好。”在皇帝心中,像冯相和先帝那样差一两岁,两人脾气性格相合,这样才最完美,和凝虽然各方面能力都不错,可毕竟比他儿子大不少。   林风听了说,“皇爷爷,人家和凝也才三十六七,比孙儿也大不了多少。”   皇帝无语,“还不大,他长子都只比你小一岁。”   “人家只是早婚早育而已。”林风哭笑不得,三十六七,放在前世公务员中,这可是妥妥地青年后备干部,哪里就年纪大了。   皇帝听林风这么说,还是有些不看好,就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从这次科举中挑么,怎么这么多青年才俊,你都没看中?”   “唉,别提了,一言难尽啊!”林风就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给他皇爷爷说了,顺便抱怨道:“一个个看着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内,我开始还以为自己眼头不好,可后来才发现,实在是这群年轻的太差。”   皇帝听了好笑,“你这要求也太高了,既要有才学,还要私德好,还得有能力,这样的人,朕活这么久都没见几个啊!”   林风撇嘴,“那先帝为什么能找到冯相?”   皇帝了暴汗,“那是他运气好,再说当年满天下节度使都有掌书记,出名的还不就几个,你当是个掌书记就像冯相那么厉害。”   林风听了这才心理平衡起来。   皇帝被林风这么一说,顿时也想起和凝的好,和凝虽然年纪大点,不过无论人品还是能力,都很靠谱,要真给他孙儿当掌书记,说起来也不错,不过皇帝很好奇,自己孙子为什么会看上和凝,毕竟两人年龄差这么大,居然还能聊到一起,也是怪事。皇帝是这么想的,当然也就直接问出来了。   林风听了他皇爷爷的疑问,这个他还真认真想过,就说道:“其实孙儿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以前皇爷爷你们那个年代选掌书记,都是选有才学、出身差一些、比较年轻的,因为那时要打仗,条件艰苦,需要一个陪着吃苦的,自然出身差一点,年轻些的更能吃苦耐劳,孙儿想的是不是?”   皇帝点点头,“不错。”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现在天下太平,孙儿又已经是皇孙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就是说孙儿挑的掌书记,跟着孙儿压根不用吃苦,一旦被挑中,就意味着平步青云,那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如果孙儿选的是那种从来未入世的青年才俊,一旦他成了孙儿的掌书记,靠着孙儿,步步高升,先不说朝臣们反应怎么样,就说这个被挑中的青年才俊,他真能承受住这乍然身居高位么?”   皇帝皱眉头,“只怕很难,就像穷人乍富,想要保住本心太难了。”   “所以这就是孙儿选和凝的第一个理由,和凝在朝堂多年,已经是翰林学士,做孙儿的掌书记,不过是锦上添花,绝对不是有骤然升官得意忘形的问题。”   皇帝听了点点头。   “而除了他本人,皇爷爷,孙儿觉得还要考虑朝臣的反应,冯相当年在先帝登基后,恩宠非凡,一日三升,朝臣却从无质疑,那是因为之前冯相陪先帝打了十年天下,一起出生入死,别人就算眼红,也说不出什么,可现在,如果孙儿挑选一个青年才俊为掌书记,然后他凭着曾给孙儿做掌书记步步高升,皇爷爷,你觉得朝臣们会服气么?到时只怕会说孙儿宠信私臣,说掌书记是奸佞之辈吧!”林风总结道:“无功受禄,在朝堂上从来就最惹人争议。”   皇帝听完,欣慰地看着林风,“朕的孙儿长大了,知道权衡利弊了,你既然觉得和凝好,那就聘他做你的掌书记吧!”   林风大喜,忙说:“多谢皇爷爷!”   ……   宫外   就在一群举子拼命出风头、抢关注、排挤别人时,想着能被林风挑中做掌书记时,一个消息突然传来:   皇孙聘翰林学士和凝,为掌书记!   正在争抢的举子和满城看热闹的人傻眼了,随及捶胸顿足。   原来主考官,也算在科举内啊! 第143章   且不说多少举子捶胸顿足, 觉得自己错失青云路,就连朝中许多臣子,都懊恼不已, 众人怎么也没想过, 林风挑选得居然不是没入官场的青年才俊,而是朝中官员。   要是早知道如此,朝中不知有多少官员想自荐一下, 毕竟不是谁都有和凝这条件,多得是想做林风掌书记。   就在众人或懊恼或不甘时, 林风已经准备好了聘礼,浩浩荡荡跑去和凝家聘人了。   林风这次准备的礼十分丰厚, 有宫里帮他出了一部分, 他自己俸禄中拿了一部分, 还有他皇爷爷皇奶奶替他添的东西,总之出门时,林风足足装了四大车。   看着这四大车的聘礼,林风提前体会了一把送聘礼的快乐,虽然聘的是掌书记, 不是媳妇。   和府   和凝一进正院,就看到正院院子里一个个大红绸带绑的箱子,顿时头大。   宫里的人在搞什么, 弄个掌书记的聘礼和成亲的聘礼似的, 也不知道风雅一点。   又想到这礼一到手, 他以后就是林风掌书记,和凝更是惆怅, 唉, 他这么忙, 以后只怕更没什么清闲日子了。   和凝一边想着一边往正堂走,结果刚迈进屋,就听到他夫人正对林风开心地说:“哎呀,我家夫君天天在家里闲着,殿下还送什么礼啊,直接把他拉去就好了!”   和凝一个踉跄,什么叫他天天在家闲着,他在家写书很忙的好不好。   和夫人还在说:“他天天说在家闭门写书,可实际上一天都写不了几个字,小殿下不必觉得耽搁他,您但有吩咐,找他就是。”   和凝顿时瞪着自己夫人,怎么能这么说他呢,他为了写书天天用了十二分的努力好不好。   屋里,和夫人正和林风对面而坐,和夫人身后站在和凝的长子。   和凝的长子见和凝进来,瞪着和夫人,忙戳戳他娘提醒,“爹来了。”   和夫人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对儿子小声说:“别管他,你爹好不容有人要,还出这么高的价,还不快把人送出去,过这村可没这店。”   对面的林风听了好笑,突然想到前世一个话题,“给你一百万,要买你老公,你什么反应。”   结果有一半的女的反应是:麻溜拉走。   另一半的女的反应是:给你打个折,五十万拉走!   看和夫人的状态,大概就是如此。   林风瞥了一眼刚进来的和凝。   和凝本来做为待聘的掌书记,一般会按照惯例矜持一下,毕竟有三顾茅庐、礼贤下士的例子在前面摆着,哪怕提前已经知道,也得摆摆样子,所以刚刚林风进来,和凝并没有相迎,可谁到他媳妇已经迫不及待把他清仓出门,和凝矜持不下去,只好过去。   林风看着和凝过来,笑着说:“和学士,哦不,掌书记好!”   和凝嘴角微抽,“殿下好!”   林风立马从旁边拿出一个匣子,放在和凝面前,笑吟吟地说:“本殿下今日特来聘掌书记,还请笑纳。”   和凝看着匣子,知道这是见礼,就伸手打开。   匣子里,是一对玉佩、一对玉如意还有一对金碗。   玉佩代表风雅、玉如意代表事事如意,至于金碗,不用说,代表金饭碗。掌书记一聘,掌书记以后一切开销花费,都是由聘主出。   和凝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很想说他身为首富之子,其实真蛮容易养活自己的,不过到底是林风的心意,看在林风诚心诚意来聘的份上,他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和凝正想着,和夫人已经直接拿起匣子,一把塞到和凝手里,对林风笑着说:“多谢小殿下这么费心思,我家夫君以后就拜托殿下照顾了。”   和凝:……能不能让他矜持一下!   和夫人显然不能,收了见礼,就转头对和凝说:“夫君,您的铺盖行礼妾身已经收拾好了,妾身听闻掌书记都是要跟在主君身边的,妾身虽然万般不舍,不过做大事哪能顾忌妻小,等会您就带着铺盖行礼跟殿下一起回去吧,以后在宫里要好好辅佐殿下哦~”   对面的林风听和夫人这么说,顿时被和夫人的深明大义感动不已,对和凝赞道:“尊夫人不愧出身名门,果然高义。”   然后对和夫人说:“夫人放心,本殿下早已在宫里安排好了和凝的住处,一应宫女内侍都齐全,定然会照顾好他的。”   和夫人听了,忙情真意切的道谢,还对和凝说:“夫君,您看殿下多看重你。”   和凝斜着眼看着自己媳妇,他以前怎么没看出他夫人这么想推他出门。   和夫人丝毫不心虚了,“殿下,夫君,你们还得去宫里给陛下、娘娘谢恩,耽搁不得,您看……”   林风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果然快到晌午了,就对和凝说:“那咱们一起进宫吧,皇爷爷和皇奶奶还有冯相卢先生都在等着呢!”   和凝也知道今日定然是宫中设宴,耽搁不得,就点头,“那咱们去吧!”   ……   一炷香后,和府门外,和夫人挥着小手绢,“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和凝。   和凝一走,和夫人立刻脸色一变,兴高采烈地吩咐下人,“快,去通知秦夫人、李夫人、王夫人,明天本夫人要在家里开茶宴。”   和凝长子看着自己亲娘样子,小声说:“娘,您好像对爹搬出去挺高兴的?”   “高兴,当然高兴了!”和夫人快活地说:“你知道你爹天天呆在家里,多难伺候,吃要吃最好的,喝要喝佳酿,还要写书,写书我本不该说什么,可他天天写不出来,写不出来就嫌家里吵,为了他,你娘我好几年都不敢在家里办宴会,不敢宴请各位夫人。”   说到这,和夫人就一肚子怨气,她的小姐妹们天天请她出去玩,她却从来不敢请小姐妹回家玩,这是多失礼啊!   不过,和夫人突然开心起来,哈哈哈,现在她丈夫挪窝了,她可以开心地在家里办茶会宴请她的小姐妹了。   “管家,再去给本夫人请个戏班子来,明天本夫人要在府里和众位夫人好好乐呵乐呵!”   和凝长子满头大汗地看着他爹一走,他娘彻底放飞自我,不过转念一想,他爹进宫了,他是不是就不用天天帮着他爹校正,和凝长子顿时也开心了,对着他娘背影喊道:   “娘,明天儿子不在家吃了,和朋友一起去城外文会看看。”   和夫人摆摆手,“去吧,去吧!”   和凝长子也瞬间解放了,欢天喜地跑了。   *   和凝跟着林风进了宫,就去拜见皇帝皇后,比起以前作为臣子面圣,这次皇帝和皇后对他可是亲切多了,不仅嘘寒问暖一番,还特地设了家宴,最后老两口还特地把林风郑重地托付给和凝。   卢质和冯相作为第一代第二代掌书记自然也不会缺席,两人对和凝能做林风掌书记也很是满意,并且还对这位即将上任的后辈勉力一番。   家宴后,林风就带着和凝回到自己宫里,林风已经给和凝收拾好了偏殿,备好了宫女内侍和各种衣物用品,看着这一切,和凝觉得还是很满意的,甚至觉得掌书记这职位也不错,直到和林风一起走到书房。   林风一打开门,只见书房的桌子上,杂乱无章地堆着各种需要批阅的文书。   和凝眨眨眼,看着林风。   林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本殿下虽然职务不多,可毕竟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还有一个自己独立的宫殿,所以这琐事,自然也就多了些,不过,如今不是你来了么?”   和凝瞪了满屋的各种文书,“这些都要臣处理?”   林风热情地拉着和凝坐下,并且让内侍给和凝研磨,很快,墨研好了,林风立刻拿起笔蘸了蘸,然后塞到和凝手里,“昔日先帝征战天下时,所有文书案牍一应托付给冯相,再是信任不过,你放心,本殿下对你同样如此。”   和凝:……他宁愿不要这信任。   “臣还得写书呢!”和凝弱弱地说,想给自己争取一点业余时间。   “没事,和凝你处理完每天政务,想干什么都行!”林风十分好说话。   和凝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他处理一天的公务,哪还有精力写书。   林风见状,十分好心地开解,“不就忙一点没空写么,你之前不也老是卡着写不出么?如今忙了,正好有借口拖着,多好的理由啊!”   和凝愣住了,摸摸下巴,突然觉得林风说的有些道理。   他都这么忙了,下一卷拖个一两年应该也不要紧吧! 第144章   自从有了和凝做掌书记, 林风真是轻松了不少。   虽然林风看着平日没什么事,可事实上他事还真不少,毕竟身为皇孙, 又已经上朝,每天大大小小的事还挺多的, 再加上自己宫殿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更是繁琐无比。   而如今, 和凝一来,除了上朝和去枢密院学习,其他的,林风都可以不用管了, 林风瞬间凭空多了大把时间。   在一边感慨掌书记果然是工作政务之必备,一边不由开始想着这些时间该用来干什么。   只是还没等他想到, 皇帝就把他叫到宫里,丢给他一个从没接触过的活。   ——制币。   原来朝廷每隔几年都会锻造一批铜钱, 用于使用, 前些日子户部上报, 如今市面上又出现钱荒, 请求朝廷再次铸钱,皇帝和冯相商量后,同意了户部所请,而铸钱一向会由朝廷派钦差监制,皇帝和冯相就有心让林风长长见识,就派了林风做此次钦差。   于是, 刚刚有空的林风, 再次忙了起来。   林风:……果然他就是一块砖, 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不过幸好, 这次他可以带着掌书记。   *   浩浩荡荡的钦差卫队行驶在官道上,马车里,林风看着和凝给他准备的资料。   铜钱主要是以铜和锡按比例熔在一起铸成,铜占主要,所以每次铜钱的铸造都需要极多的铜,因此铜钱的铸造为了方便一般在铜矿周围完成,然后再运到国库。   而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就是朝廷在京城周围一个最大的铜矿山。   看着手中的资料,林风有些不解,问旁边的和凝,“我看着这个所谓的青山铜矿十分大,可铜钱四五年才铸造一批,那其他时候,它都在做什么?”   和凝随口回道:“当然是采矿炼铜卖铜了,朝廷军队的各种青铜兵器、京城世家、百姓从大到铜柱小到铜盆铜镜,都是从这产的。”   林风恍然,“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只有铸币司在那。”   和凝笑道:“这怎么可能,铸币司几年才开工一次,一个铜矿的铜怎么可能都用来铸钱,或者说,其实铸钱的才是少数,大部分都是用来做铜器。”   林风听了点点头,正点着,突然觉得不对了,就从钱袋中摸出一个铜钱,看了看,皱眉说:“我记得这铜钱只是在铜中掺了锡等别的东西,而一些铜器,好像也会掺这些,也就是说,其实铸钱的工艺并不比造铜器难多少吧?”   “这是当然,铜钱铸造本来就不麻烦,甚至比许多铜器锻造还简单。”和凝理所当然的说。   林风愣住了,那这么说,造冷兵器岂不是很容易。   而且他记得,这个时代的铜可不是和铁一样,是受管制的,铜可是处处都用到,就算再穷的人家,也有件铜器吧!   那岂不是说,只要想,人人都能铸钱。   林风既然有疑惑,自然也就问出来,却不想和凝听了愣了一下,突然指着林风大笑起来。   “殿下在想什么呢,世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干出用铜盆铸铜钱的事。”   “为什么不会?”林风不解。   “因为铜器更贵啊,”和凝笑道:“一千枚钱为一贯,一贯重六斤四两,其中六斤是铜,殿下可知道这六斤铜如果打成铜盆,可以卖多少钱?”   林风还真没特地去买过铜盆,摇摇头,“不清楚。”   “最少可以卖六贯!”   “什么!”林风震惊,“那我要是把铜钱熔了打铜盆,岂不是轻松可以获得好几倍的利润!”   和凝笑了,“是啊,要不殿下以为朝廷每几年就铸造一批钱,为什么市面上还天天缺钱,甚至缺钱到许多百姓不得不以物易物。就是因为每次朝廷一发行铜钱,百姓、世家换到钱,第一想到的不是用,而是偷偷打成铜器转卖,谋取暴利。”   林风瞠目结舌,想起前世的一个热搜,两个造假币的,花了二十万造了十七万假币,当时几乎被当成笑话,可没想到,原来现实还有比笑话更笑话的,那就是花了二十万造了三万真币。   难怪古代没有假币,造钱亏钱啊!   “那熔钱造器的利润这么高,朝廷真能制止的住么?”林风有些担忧,众所周知,铜是熔点很低的金属,有杂质的铜熔点更低,要不青铜器也不会成为人类最早冶炼的金属,换句话说,把铜钱熔了铸个铜盆,这点工艺随便一个铜匠在家都能弄好,这要禁,只怕很难。   和凝点点头,“不错,确实禁不住,熔钱造器太过简单,别说铜匠,就是普通百姓,也很多都会,所以朝廷特地颁布严令,但凡抓住熔钱造器的,超过六斤,皆流放处理,可即便如此,私下依然屡禁不止,甚至每次朝廷新流通铜钱后,百姓、世家为了躲避巡查,会把换得的铜钱先用坛子埋起来,等风头过了,再熔成铜器。”   林风听了哭笑不得,所以不管怎么说,大家最后都会把钱熔掉,难怪朝廷过几年就造一批钱,市面上却还这么缺钱。   朝廷再能造,也搁不住全民打铜器啊!   “难道这问题就没有法子解决?”   和凝摇摇头,“很难,这问题历朝历代都在想办法解决,也有一些措施,可大多不甚理想,反而一时不甚,造成物价动荡,就例如三国时蜀国,因为铜贵钱贱,蜀中名士刘巴给蜀主刘备献策,铸大钱,用一枚比铜钱大许多的铜钱代表五百文,刘备听从后,短时间内,确实使国库丰盈,可却坑惨了百姓,因为百姓值五百的物资,朝廷只要一个大钱就能买走,而这一个大钱,本身远不值这个钱,而更可怕的是世家手中还有一些以前的铜钱,许多世家就直接把小钱熔成大钱,五六枚就能熔成一枚大钱,熔一枚可获利百倍,如此导致了蜀内物价飞涨,后来诸葛丞相屡次出兵魏国,沿途收割物资,填补蜀中亏空,亦有此缘故。”   林风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诸葛北伐的另一种解释,虽然以前就知道诸葛丞相所谓的北伐定然不像三国演义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匡扶汉室那么简单,毕竟刘备登基称帝时,汉献帝可是活的好好的,甚至比刘备晚死十多年的诸葛丞相都差点没活过汉献帝(汉献帝和诸葛亮是同年生同年死),但和凝的解释,无疑更符合情理。   因为林风也是做了皇孙后,才发现钱和物资对于一个国家有多重要。   听到和凝说的大钱,林风顿时把纸币的想法吞到肚子里,一枚大钱甚至因为本身不值五百文,会造成物价飞涨,通货膨胀,那要用纸币,在没有前世那种稳定的金融体系下,用纸币简直和玩火差不多。   历史上大明宝钞,最后膨胀到连废纸都不如,不就是个最明显的例子么!   所以在没有稳定的金融体系下,为什么古人会选择金、银、铜为货币,不是因为大家默认,而是因为金、银、铜本身就值这个钱。   想到这,林风突然有个疑惑,“那如果别的东西也值这个钱,是不是也能当钱用?”   和凝笑着点点头,“这是自然,就例如前朝,因为熔钱成器屡禁不止,朝廷又无法负担沉重的造钱消耗,干脆实行钱帛通行。”   “布也能当钱用?”   “当然,两匹帛价一贯,你拿一贯钱和两匹帛有区别么?其实也就这些年朝廷富裕,造的铜钱多了,铜钱毕竟比撕布方便,各地用帛才少了,你还年轻,不清楚,当初先帝为什么攻打蜀国,不就是因为蜀国国库帛成堆,朝廷正发不起俸禄,想用来解燃眉之急么!”   “可是帛自己能织啊,那岂不是意味着大家自己可以在家织钱?”   和凝顿时笑了,“朝廷也从来没禁止大家造钱啊,你要有铜矿山,你自己想造,只要别锡掺太多,弄成劣币,朝廷也不管你,你要造多了,朝廷说不定还给你封个官呢!”   林风忙摆摆手,他才不会吃饱了撑的干这种亏本的买卖呢!   突然,林风想到以前学过的课本上的《孔雀东南飞》: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   难怪都说焦母是恶婆婆,你儿媳妇天天在家织钱,三天织五匹,你还嫌慢,难怪人家要和离回娘家,难怪人家刚回娘家就被郡守相中,打算娶给自己儿子。   三天五匹,一个月五十匹,五十匹就是二十五两,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三百两,靠,他当初在御林军当侍卫时都没这么高的俸禄!   林风内流满面,人家刘兰芝不是家庭主妇,人家是高薪造钱骨干技术人员啊!   难怪最后焦仲卿上吊,谁丢了这样的媳妇,不得上吊,不心疼媳妇,也心疼钱啊! 第145章   林风正吐槽这焦仲卿他娘太目光短浅, 就听到旁边和凝说:   “这钱帛通行虽然很大缓解了铜钱不足的问题,可也有一个极大的缺点,就是布帛使用不方便, 如果你买的东西正好值一匹帛还好,如果你买的不值, 那就需要裁剪,使用起来相当麻烦。”   林风听了连连点头,脑中已经出现一个画面, 一个人拿着一匹布上集市上买东西, 一袋橘子十文, 这人拿出帛用尺子量量,哗啦撕下一块,给摊主,过一会再买袋黄豆,这人拿出帛用尺子量量, 再哗啦撕下一块给摊主。   林风暴汗, 这岂止是不方便, 这简直是太不方便!   而且这布撕成一块一块的, 真还能用么?   林风就把这问题问和凝。   和凝笑道:“没错,这个问题很严重, 布帛这东西,要真撕成一条一条的,那即便再之前再值钱, 也会价值大损, 所以朝廷有规定, 两尺以下不撕, 而且因为帛是各家自己织的, 也会出现优劣,甚至织丝时的厚度不同,价值也不同,所以但凡钱帛通行的朝代,对于帛都有严格的限制,如一匹帛,必须是长四十尺,宽二尺二寸,重12两以上,以防有人在织时偷工减料。”   林风听了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样的话还行。   “不过,即便如此,帛用起来也不如钱方便,所以虽然钱帛通行时规定一贯钱换两匹帛,可实际上,人们更愿意要钱,这就导致钱贵帛贱,往往许多时候地方,帛都会折价。”   林风听了,“要我我也宁愿选铜钱,布放久了会坏,还撕的一块一块的,哪里如同铜钱好用,好储藏。”   和凝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说来这钱帛通行虽然确实减轻了钱荒的问题,可也问题多多,难道除了帛,就没别的稍微好点的东西可以替换铜钱做货币?”林风问。   和凝笑道:“南方因为缺铜,曾有段时间流行过铁钱,只是铁贱铜贵,一贯铜钱,要兑换成铁钱,可以兑换成两贯,而且同样大小的铜钱铁钱,铁更沉,真用铁钱买东西,又多又沉,而且铁比铜还容易上锈,所以铁钱虽然比布帛好用,百姓们也是不认的。”   林风知道这时候可是没有不锈钢的,弄个铁锅,天天做饭都得擦锈,何况铁钱,一个铜钱埋地里几年最多变绿点,可铁钱,埋地里不用一年,出来只怕就成渣了。   铁比铜腐蚀可不是快一星半点。   别说百姓不认,就怕朝廷国库也不想收铁钱。   这东西储存起来也是又占地方又麻烦!   “那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解决钱荒了么?”林风怎么也没想到,回到古代,他居然还有替国家愁钱的问题。   “有啊!”和凝笑着摇摇扇子,“这事冯相以前出手整治过,还有,你难道没觉得从你记事起,好像并没有经过钱荒么?”   “咦?”林风眨眨眼,对啊,从小到大他都用的是铜钱,好像并没有缺过铜钱使。   “当然冯相刚主政时,国库空虚,别说铜钱,绢帛都没有,辛亏当年先帝死前的打下的蜀中,朝廷靠着蜀国国库撑了一阵,撑到冯相主政第一年大丰收,税收入库,朝廷才缓过来,可是蜀中绢帛突然大量进入中原,也导致中绢帛价爆跌,原来两匹帛可换一贯钱,蜀中绢帛来后,帛就掉到三匹帛换一贯钱,而且自前朝末年,中原动荡不安,铸造铜钱这种费钱费力的事就没再弄过,天下本就缺铜钱,这更加剧了钱荒,所以当时冯相就以朝廷颁布了三条政策,第一是严禁熔钱造器,第二是铜钱以七成算足贯,第三是朝廷恢复铸币,同时放开金银使用。”   林风听了摸摸下巴,“这第一条算是老生常谈,第二条是什么意思?”   和凝笑了,“不错,这重点就是第二条,以前铜钱一千文算一贯,可朝廷政令下来,无论缴税还是兑银,你只要付七百文,就算一贯。”   林风听了有些懵,“这个……”   “你可知道天下百姓为什么好以铜钱铸器?”   “铸的铜器贵,有价格差啊!”   和凝摇摇头,“这是结果,却不是起因,朝廷自己开采铜矿,出产的铜因为量大便宜,而铸成铜钱后,为了不留与民夺利的话柄,所以只加一点火耗,这样出来的铜钱,几乎与外面市面上铜价无异,而铜钱本来就是铜加一点锡,和许多铜器材质相同,用来打铜器特别方便,你说当你打铜器时,你会拿特地去买铜打,还是直接用铜钱?”   林风听明白了,假设朝廷出的铜10块一斤,加点锡打成铜钱,12块钱一斤,而铜从矿山运到外面,市面上说不定都到了14、15一斤,而把铜打成铜器例如铜镜这样的工艺品,能卖到60,那对于老百姓来说,会选铜钱还是去买铜打铜器不就显而易见了么。   而他爹冯相把七百文算一贯,那这样就是这变相的铜钱提价,提到16、17的价格,这样一来,使铜钱就不如去买铜划算,自然人们就减少了用铜钱打铜器的习惯。   他爹冯相还真是一出手就直戳要害。   “可是,现在一贯仍然是一千文啊?”   “当初冯相制定这个法令,是为了把朝廷第一批铸造的铜钱投入使用,如果没有这条法令,铜钱一旦投入使用,百姓就会迅速将刚到手的铜钱打成铜器或者贮藏,那样不管朝廷投入多少铜钱,市面上仍不会见到钱,而且越见不到钱,百姓就会把到手的铜钱越想藏起来,而冯相这一举措,保证了第一批铜钱能够流通,其后期朝廷多次铸钱,当市面上铜钱多了,没那么稀罕了,铜钱的价格自然就下来了,又恢复到一贯一千文。”   林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和前世遇到灾情抢米面一样,怕没有,拼命的买,结果等一发现国家粮仓成吨的堆着,反而不买了。   林风不由感慨,他爹冯相真是会洞察人心啊!   林风正在这边感慨着,和凝也在旁边感慨,“所以如今朝廷隔几年就铸一次铜钱,保证市面上铜钱的数量,说到底,还是国泰民安,朝廷富裕有钱,出点事,朝廷也能干预的起来,就像这钱荒,国富,就可以多派人采铜,费人力物力多铸钱,铜钱多了,价自然下来,可如果朝廷动荡不安,像前朝末年,皇帝都天天如丧家之犬,谁还管铸钱的事,朝廷不铸钱,市面上的钱就会越来越少,越少就越金贵,百姓自然就越想留着。”   林风听了连连点头。   却不想和凝话锋一转,“想当年我上京赶考时,那时可是钱荒最厉害的时候,朝廷还不放开金银,我只好拉了两大车绢帛一路从家赶到京城,一路怕雨又怕灰,真是辛苦啊!”   林风正要附和,突然愣住,“两大车?”   和凝摇着扇子,“我爹本想给我带四车的,我怕带的太多,容易被路上的劫匪盯上,所以就只带了两车……”   林风看着一旁凡尔赛的某人,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首富之子很了不起么!   ……   林风此去的铜矿说是离京城最近,可也遥遥走了三日,又因为铜矿山在群山腹地,一行人翻山越岭又走了两日,才终于到了铜矿。   而铜矿的主管官员已经领着手下官员前来相迎,只是让人有些不解地是,一众官员脸色都有些不大好。   林风和和凝觉得有些不对,不过还是先按照规矩,请出圣旨,宣布了朝廷铸钱的诏令,一众人接旨后,主管官员和手下官员簇拥着林风和凝进入。   进入矿场后,和凝这才一边陪着林风走着,一边问领头的官员,“刚才见大人面有难色,不知何故?”   领头的官员见和凝问,知道和凝是替皇孙问的,不敢怠慢,忙拱手说:“回大人,非是下官故意怠慢钦差,只是矿上出了点事,有些人心不稳,而此时朝廷又让矿上铸钱,下官们心中不安,才难免表现出来,还望钦差大人恕罪。”   林风和和凝听了齐齐皱眉,林风沉声说:“此乃朝廷的铜矿,若有事情,当立即上报朝廷,本殿下来之前并未听到矿场有何异样,如今本殿下来了,你却告诉出了事,可是存心隐瞒?”   主管的官员一听,汗都下来了,“非是下官等人故意隐瞒,只是这事下官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上报,而且也怕我们上报后引起外面流言蜚语,朝廷反而责怪,所以才一直拖着。”   “到底是什么事,快说!”   领头的官员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看了林风一眼。   “闹鬼!” 第146章   一座隐藏在山间的木楼里, 林风沉着脸坐在主位,和凝坐在他下首,两侧坐着矿场的全部官员管事。   和凝看了一眼林风的脸色, 开口道:“子不语乱鬼神,各位都是朝廷命官,需知不可乱云鬼神之事。”   坐在旁边第一个官员, 也就是刚才领头的,偷偷擦擦汗, “殿下,和学士, 并非下官等乱言鬼神,实在是确有其事。”   和凝看着这位姓张的, 觉得他不是故意搪塞, 就说道:“那你且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张姓官员忙一一道来。   原来此铜矿自从当今皇帝登基的第二年, 就被发现开始开采, 因为铜矿质量优、离京城近, 一直是朝廷用铜的主要供应矿场。   而这些年, 矿场也一直顺风顺水, 没有出过丝毫问题,只是这一切的太平,都在年前一次小型矿场塌陷戛然而止。   “矿场发生过塌陷?”和凝打断张大人。   张大人面色尴尬, “年前不是下了一场大雪么, 当时矿场边缘的一个小矿洞因为积雪太厚,被压塌了。”   林风和和凝对视一眼, 知道就是年前时皇帝上窜下蹦祈的那场雪, 那场雪确实够大的。   和凝问道:“可出现伤亡?”   张大人顿时有些支吾。   林风顿时冷哼一声, “是有伤亡, 你们瞒报了!”   张大人瞬间汗流不止,“殿下,不是,不是,当时是死了个人,可不是因为挖矿死的。”   林风和和凝却是不信,矿场和别的地方的劳役不一样,因为别的地方的劳役,一般是征调百姓服劳役,而矿场,因为活累,又有一定的危险,除非皇帝昏庸,一般是不会征调民夫的,而是用犯了重罪的囚犯和打仗的俘虏,这里的铜矿,亦是如此,所以许多矿场会有不拿囚犯命当命的事。   张大人看林风和和凝的表情,慌了,忙说:“殿下,不是您想的那样,这里虽是矿山,可却是朝廷的铜矿,再加上这些年天下太平,死囚和俘虏每年送来的很少,就算下官等人,也很是收敛,不信您去矿工的住处看看,下官等绝对没有干草菅人命的事。”   林风听了,脸色这才好一些,旁边和凝说:“那你还不把事情原原本本向殿下禀报清楚。”   “是,”张大人擦擦汗,就接着说起来,“说来这事也是无妄之灾,那日下大雪,整个矿山都被大雪埋了,我们等雪停之后,就组织矿工清扫矿场,挖被雪埋的矿洞入口,因为雪很大,当时还有几个矿洞洞口的被压塌。”   “等等,你的意思的死人的事发生在大雪之后,甚至在打扫时,不是矿洞发生坍塌时。”和凝打断问道。   “对啊,当时下雪时,大家看天色不好,就都从矿洞退出来了,大家都在矿场上的住处,怎么会有伤亡,所以下官才说这死人和矿洞坍塌无关,也没有上报朝廷。”   “你接着说。”   “是,当时清雪时发现有几个矿洞出现坍塌,下官就下令让他们修缮,当时的几个矿场主管就分别带着一些矿工去修缮,那个矿工,当时也是修缮的矿工,他和几个人一起,在薛主管的带领下去修最西边的一个小矿洞,那个矿洞其实是早年的一个矿洞,这几年出矿不多,已经不大开采,大概也是久无人气的缘故,才生了邪祟,薛主管和几个矿工包括那个矿工清扫到傍晚时,那个矿工突然神色失常,手舞足蹈,不过很快,那个矿工又正常了,大家当时也没在意,正好当时天色已经不早,就一起收工回去了,可谁想到第二天早晨,那个矿工就冻死在了那个矿洞旁的雪地了,其后,矿场就渐渐不安宁了……”   林风和和凝听得面面相觑,林风开口问道:“当时那个矿工也是一起跟着收工回去的?”   张大人点头,“这是自然,矿工都是囚犯和俘虏,是不允许私自逗留的,而且住处也有人看管。”   “那他后来怎么出现在矿洞附近的?”林风不解。   张大人摇摇头,“这个我等也不知道,不过有传言,他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才躲过守卫,去了那矿洞……”   林风和和凝听了皱眉,林风说:“那后来呢?”   “自从那个矿工死后,矿上突然就不安稳了,时常有人在天黑时撞到白影,因此如今整个矿上人心惶惶。”张大人眼中闪过一丝惶恐。   和凝看着张大人,“你亲眼见过?”   张大人吓了一跳,“我……”   林风和凝瞬间明白,看样子是见过。   林风瞬间头疼,如今开矿铸钱在即,偏偏却遇到这种事,如果不解决,继续人心惶惶下去,肯定会影响铸钱。   唉,真是一点也不省心啊!   林风不由看向和凝,“术业有专攻,和大学士,你看……”   和凝就知道这事他肯定躲不了,无奈点点头,“那臣先去看看吧!”   ……   整个矿场很大,方圆大约有几里,张大人领着林风和凝一路走到矿场的最边缘,才停下,指着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矿洞,对林风和和凝说:“殿下,和学士,就是这个矿洞。”   林风和和凝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周围,和凝这才开口,“这个矿洞挺偏的。”   “是,这是早年开采的一个矿洞,可因为出矿不好,没开采多久就弃了,后来又觉得有些可惜,就朝廷要铜量大时,顺手开采一下,用的不是很多。”   “那你们矿工平日住的住处在哪?”和凝问。   张大人指了指很远处的一片木屋,“在那里,那里旁边有个矿场的主洞,那个矿洞出矿最好,所以住处就搭在那。”   和凝目测了一下,两者之间可不近,起码不会有矿工半夜闲来无事能逛到这边。   和凝对林风点了一下头,就往矿洞那边走。   “大人,小心!”张大人忙阻拦。   和凝停下,不解地看着张大人。   张大人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呈给和凝。   和凝疑惑,“这是什么?”   “这是掺了狗血的朱砂,大人先带着凑合一下,等会出去下官再给大人也准备一下。”   和凝哭笑不得,摆摆手,“不用了,本官不信这个。”   “大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防备一点的好!”张大人苦口婆心地说。   和凝无奈,只好接受张大人的好意,随手接过瓶子,揣到怀里,然后走到矿洞附近。   这个矿洞并不是很大,大概有两人并排进出的大小,而且旁边还塌陷了一点,看得出确实是早年的矿洞。   和凝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矿洞周围,虽然此处杂草丛生,但今日太阳很好,并没有任何阴森之感。   和凝挠挠头,这地方看着也不像是能生邪祟的地方。   而且除了杂草,此处居然还有一片洛阳花,长势十分茂盛,和凝看了一下,居然比京城一些富贵人家养在花园精心打理的长的都好,看着这姹紫嫣红的洛阳花,和凝越发觉得这地方不像是能闹鬼的地方。   和凝摇摇头,从上面走下来。   “怎么样?”和凝一下来,林风就问。   “上面无论从风水还是从感觉,都不像是大凶之地,”和凝说道。   林风听了顿时明白,和凝的意思是这件事只怕是人为。   和凝已经走到张大人面前,把小瓶还给他,说道:“还请张大人带本官和殿下去那个矿工的住处看看。”   于是一众人又朝矿工的住处走去。   矿工的住处在最大矿洞对面的高岗处,是用木头建的一大排房子,林风和和凝跟着张大人走过来,张大人上前推开门。   里面,顿时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众人顿时捂鼻后退。   张大人顿时有些尴尬,“这……”   和凝摆摆手,“行了,一群囚犯住在一起,又都是大老爷们,本官也没指望它能好闻。”   张大人见和凝不怪罪,这才松了一口气,等味散散,才指着里面一排通铺中一个席子,“那个矿工以前就睡在那里。”   和凝也没嫌弃,直接迈过门槛进去,把那个矿工的席子处仔细查看了一遍,然后才出来。   出来后,和凝看了看门,问张大人,“每天晚上这门都是关着的,还是开着的?”   “当然是开着的,人嘛,总有三急。”   和凝点点头,“那每晚可有人当值?”   “这是自然,要不他们跑了怎么办。”   “那那晚当值的人是谁?”   “是薛主管。”张大人忙把身后一个主管拉出来。   “薛主管?”和凝看着眼前的薛主管,“本官记得张大人讲清理矿洞积雪时,就是你带着那个矿工去的吧?”   薛主管拱手说:“正是下官。”   “这么巧?”和凝瞥了他一眼。   薛主管吓得忙说:“不是不是,大人,那矿工本身就是下官手下管着的矿工。”   张大人也说:“因为矿工众多,为了防止人多太乱,下官上任以来,就把矿工分成几波,分别交给众主事管,薛主管确实是管那个矿工的。”   和凝听了这才打消疑惑,不过却开始盘问薛主管,“那你那是清扫积雪时,可发现了什么异样?”   薛主管想了一下,摇摇头,“下雪第二天天气很好,下官带着几个矿工去清扫积雪,结果去了才发现矿洞塌了点,正好那个矿工以前做过泥水匠,下官就让他去修……”   “等一下,是他去修的矿洞?”   薛主管露出一丝后怕,“是……现在下官想来也很是不安,是不是就是下官让那个矿工去修,才让他白白丢了性命。”   “那当时他是什么时候出现不对的?”   “当时大家干了一天,都快收工了,他突然就跳了起来,嘴里乱吆喝着,当时我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等我们跑过去,那家伙又正常了。”   “你们跑过去他就正常了?你们当时不就在他不远处么?”   “对,他在矿洞上边修补矿洞,我们在下边清扫积雪。”   和凝摸摸下巴,那这就说明那个矿工就失常了一下,到底是遇到了什么,让那矿工会失常一下呢?   总不会真撞上什么了吧!   和凝百思不得其解。   和凝想了想,问道:“那他失常时,可有什么怪异的表现?”   薛主管想了想,“手舞足蹈、乱说胡话算么?”   “他乱说胡话时说了什么?”和凝盘根究底的问。   薛主管顿时支吾,“他胡言乱语,下官哪听得清。”   和凝抬眼看着他,“真没听清?去把当日和那个矿工一起的几个矿工都叫来。”   薛主管顿时慌了,“大人,我说,不是下官不说,实在是那家伙当时鬼迷心窍,说胡话,太不着边际。”   “他说什么,快说!”   “他说发财了!” 第147章   发财了?   一个在矿山挖矿的囚犯矿工说出这样的话, 确实太不着边际,难怪会被人觉得是说胡话。   毕竟这里本来就是铜矿,铸造铜钱, 要说钱,哪里也不如这里多,而且这些钱无论开采多少,也和矿工无关,说到发财, 确实有些荒诞。   “那矿工还说别的没有?”和凝问道。   薛主管忙摇摇头,“没有,他很快又正常了。”   和凝听了, 走到林风身边,耳语几句。   林风点点头, 对张大人说:“这个月初八, 是开矿铸币的吉日,这个钦天监算的,不可更改,在这之前, 你好好安抚矿工, 莫要再言鬼神之事,对了, 这次铸币数量大,又要的急,那个矿洞虽然有些不安稳, 不过既然能用, 也不要就搁置了, 到时小心一点就行了。”   张大人一听面露难色, “殿下,其实只用几个主矿洞的铜也来得及……”   林风顿时脸一沉,“此次铸币朝廷要的急,要是耽搁了,你能担待的起?”   张大人连声诺诺,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于是,开矿的事就这么定了。   *   矿山上的小楼里   林风和和凝环顾一周,林风随意往旁边榻上一坐,摸了摸床下的褥子,“都是新的,看来是为了迎咱们特别准备的。”   和凝走过来,“您是皇孙,又是钦差,这些人怎么敢怠慢您,这些说不定从他们一接到京城的传令,就已经准备起来了。”   林风笑着看了看,“那岂不是说,所有人都知道咱们会住哪?”   和凝笑了笑,“是啊,想必咱们住的不会太安稳了。”   ……   半夜   林风和和凝抵足而眠,正睡的香,朦胧中,听到外面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林风和和凝睁开眼。   一睁开眼,就看到床对面的窗户不知道怎么开了,一阵冷风吹过,两人顿时打了个寒颤。   两人对视一眼,和凝披着衣裳下床,准备去关窗户。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风吹过,屋里烛台上一直没熄的蜡烛突然被吹灭,屋里顿时黑了下来。   和凝正在往窗户走,顿时眼前一黑,立马停住,“殿下,点下灯。”   林风从床上坐起身来,就要去旁边床头的烛台点灯。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飘过一白影。   和凝和林风的动作顿时停下,林风有些颤抖地问和凝,“和凝,你刚刚看到什么没有?”   和凝也有些慌,“好像是个白影,我没看清。”   正说着,窗外突然出现一个穿着白衣、吐着红色长舌头的鬼。   “啊——鬼啊!”   说时迟那时快,林风嗖得一下从被窝摸出一把弓,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噗滋——   一声箭入肉的声音在尖叫中被隐藏。   两人尖叫戛然而止,林风从身上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点燃旁边的蜡烛,同时从旁边拿了个灯罩,罩在蜡烛上,这才端起烛台,走过去。   烛光现在林风的脸上,此时哪里还有一丝惶恐,只有一脸的笑意。   林风端着烛台走到和凝身边,林风点点头,和和凝一起推门走出去。   两人拐到窗台旁,就看到一个穿着大白袍的东西被死死钉在旁边一棵树上。   看着对方凄惨的样子,和凝咂咂嘴,“啧,殿下,你下手有点狠啊!”   林风翻了个白眼,“我这下手已经够轻的了,而且还避开了要害。”   和凝立刻改口,“殿下威猛,这样正好省得他逃跑。”   两人就在树前站着,很快,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张大人领着一群官员手持火把气喘吁吁的跑来,“殿下,怎么了,是不是又闹……”   话戛然而止,张大人看到树上的白袍,突然一个哆嗦,尖叫道:“鬼啊——”   张大人和身后的主管顿时大乱,一片尖叫。   林风和和凝嘴角狠狠抽了抽,他们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么拙劣的扮鬼,到现在都没能被识破了,原来这一帮官员,从张大人到主管,都怕鬼。   林风扶额,以前听说干矿场的都很迷信,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今天,他可算见识到了。   林风大喝一声,“瞎吆喝什么,你们瞪大眼睛看看,那是鬼么!”   张大人和主管们被林风这一呵斥,才渐渐安稳下来,张大人和几个官员举着火把战战兢兢的上前,小心翼翼地想要看看。   和凝看不惯这几个人这么磨蹭,直接上前,一把扯下白袍人脸上的鬼面具。   张大人和几个官员举着火把一看,顿时大惊。   “薛主管!怎么是你!”   “不是他是谁,”和凝扔掉手中面具,对被钉在树上的薛主管笑着说:“薛主管,你是不是该把你害死矿工和装神弄鬼的事原原本本说一遍。”   薛主管半个身子被钉在树上,虽然林风避开了要害,可薛主管也不好受,甚至已经疼得快晕过去,不过还是没晕,甚至疼痛还让他挺清醒的。   薛主管在一众火把的照耀下,惨白着脸,“我不知道,我正在床上睡觉,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还穿上这身衣裳……”   林风听了顿时笑了,“你不会是想说你自己也中了邪,才被鬼弄着装神弄鬼的吧?可鬼神会弄衣裳么?”   薛主管一噎,张大人和其他主管本来还听着害怕,听林风这么一说,顿时也反应过来了,薛主管可能被鬼神迷了心窍,可这一身衣裳怎么解释,总不能是鬼神给他准备的吧!   张大人和其他主管都看向薛主管,张大人皱眉问:“老薛,这几个月矿场发生的一切,真都是你弄的?”   薛主管见没能糊弄住,干脆闭嘴不言。   不过薛主管不说,和凝可不会不说,和凝过去摸了摸薛主管身上的衣裳,“不错的素丝,晚上在月光下发亮,真是装神弄鬼的好衣裳。不过,薛主管,你真不说说,你要不说,让本官说出来,可是罪加一等。”   薛主管撇过头,不看和凝。   和凝见薛主管冥顽不灵,干脆摇摇扇子开口,“当日你们几个在清扫矿洞周围的积雪时,那个矿工在矿洞口修补洞口,他在修补时,突然间神色失常,手舞足蹈,并不是因为中邪,而是因为他不小心坍塌的洞口岩层中,发现了带金色颗粒的岩石,以为发现了金矿……”   “金矿?”旁边张大人惊呼,其他官员也大惊。   “不错,就是因此他才兴奋地手舞足蹈,失态下说发财了。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囚犯,就算他发现也没用,但他想到了一点,把这事报上去,可以免罪,只是大概想独揽功劳,他白天没有声张,而是晚上,等别人都睡后,偷偷去找了管事。”和凝看向薛主管,“当夜你恰好当值,而你又正好是他的管事,所以那夜,他偷偷找的人是你。”   薛主管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   “我猜你听到他说的,就半夜和他一起去了那个矿洞,你确定了他说的是真的,他想让你帮忙禀报上面免罪,而你,在看到金矿时,却产生了私吞的念头,所以你就害了他,而且为了不让别人再靠近那,发现金矿,你开始利用他的死装神弄鬼!薛主管,我说的是不是?”   薛主管抬头看了和凝一眼,突然哈哈大笑,“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那矿洞本来早就荒废了,如果没被你们发现,这里的铜过几年采完了他们就撤走了,到时这里,还不都是我的,我的后代世辈都将生活富足,这位和学士,如果换你,你能不心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能不动心,哈哈哈哈!”   和凝摇摇扇子,“对不住,就那矿洞旁的,我还真不心动。”   薛主管听了顿时嗤笑,“和大人不愧是朝廷的高官,下官等自然比不上。”   “虽然本官确实很有钱,但本官看不上那矿洞旁的,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富得流油,而是……”和凝笑着摇摇扇子,“那矿洞旁的,压根不是金矿!”   薛主管和张大人大惊,尤其张大人,他刚刚得知有金矿,正眉飞色舞想着怎么拿去禀报朝廷讨赏,所以一听和凝说不是,比没希望的薛主管还紧张,忙问:“不是金矿?”   和凝摇摇扇子,“那个矿工是个泥水匠,应该没见过多少金子吧,而薛大人,你是矿场主事,按理说对各种矿石应该不陌生,但你大概也没敢白天正大光明去看过吧,甚至矿场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你都没敢弄点矿石自己提炼下吧,要是你能提炼下,大概就该后悔如今的所作所为了。”   张大人听着慢慢回过味来,“大人的意思是……”   “没错,他们看到的,不是金矿,而是传闻中的愚人金!” 第148章   愚人金, 顾名思义,骗人的黄金,因为其颜色,尤其在矿石时极似黄金, 常常被人误认为黄金, 但它其实和金没关系, 只是铁的化合物,所以用它来炼,炼出的是铁也不是黄金。   而铁, 可比铜还便宜。   所以要碰到愚人金, 还不如铜矿呢!   张大人一听, 顿时泄气,而薛主管,则受不了这个刺激,当场发疯, “怎么可能, 我不信, 我明明看得是金矿, 不可能,你们骗我!”   “这种事有什么好骗的, 这里是矿场,取一块现场提炼一下就是了。”和凝说着, 对赶来的护卫招招手。   护卫原来听林风和和凝吩咐,特地驻扎在别处,如今听到动静才过来。   两个护卫直接上前, 把薛主管从树上拔下来, 并帮他简单包扎一下, 然后就拖着他朝那个矿洞走去。   而林风和凝,也带着张大人一众官员跟着过去。   一众人到了矿洞边,和凝直接带着林风和张大人一众官员举着火把爬上矿洞上边。   在矿洞破损的一处,和凝扒了扒,露出一点裸露的岩石,而岩石在火把照耀下,居然有一点金色的亮点。   “这还真像……和学士,这真不是金矿石?”张大人瞪大眼睛。   和凝看了一眼,“张大人既然想知道,砸一块下来烧一下不就知道了。”   张大人听了,忙叫人去拿工具。   不一会,几个人抬着铁锹炭火和一些验金的东西过来,   张大人指挥人从上面敲下一块,然后开始用炭火和验金的工具验金。   验金其实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只要一烧,黄金是越烧越亮,而铜铁等,则会变黑。   于是,一过火,矿石上原来闪着金光的颗粒瞬间变黑,而与此同时,变黑还有张大人和一众官员的脸色。   “果然是愚人金!”张大人失望地丢掉手中的火钳。   薛主管看到,简直不能承受这个结果,他费尽心力想要占有的,甚至还不惜搭上一条人命,居然不是金矿,而是铁矿,顿时崩溃了。   “我不信,我看到的是金矿,那个姓李的家伙告诉我是金矿的,我不信,我不信……”   和凝看着薛主管,摇摇头,“金矿本来就少,能裸露在地表的就更少,所以但凡你这么容易能看到的,九成九都是愚人金,你身为矿场主事,连这都不知道,本来就是失职,又或者你知道,可被金矿迷了心窍,也记不得了。”   正在疯狂大叫的薛主管,突然停住,愣愣的僵在那。   是啊,在听到那个矿工说他发现金矿的那一刻,他就鬼迷心窍,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薛主管面如死灰,直接晕了过去。   和凝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护卫押薛主管下去。   薛主管被押下去,和凝转身看到张大人。   张大人忙躬身,此次的案子虽然是薛主管做的,可身为长官,亦有监察之失,而且此次闹鬼一事还弄得人心惶惶,真要追究起来,张大人这乌纱帽只怕也难保。   和凝却没说什么,而且看向林风,“殿下。”   林风点点头,对张大人说道:“此次薛主管谋财害命,罪不容诛,会直接移交给刑部,而你们,遇到事不经查实就迷信鬼神之说,亦难辞其咎,不过如今朝廷正值铸钱之际,就先留你们在这铸钱,所有罪责,其后由朝廷处置。”   张大人和一众官员听了大喜,稍后处置,那就是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这次铸钱铸的好,说不定能减轻不少,张大人忙和一众官员叩首,“多谢殿下,臣等一定尽心尽力铸钱,其后去吏部领判。”   “行了,散了吧!”林风摆摆手。   张大人这才带着一众官员下去。   折腾了这么久,等人都走了,林风才发现天色已经发白,不由苦笑:“想不到这一折腾,都天亮了。”   和凝也打了个哈欠,“是啊,殿下,再回去补个觉?”   林风伸了个懒腰,“都快出太阳,就怕睡不着了,你要困就回去睡个回笼觉,我在这活动活动。”   “行,那臣先回去了。”和凝困的有些睁不开眼,就往回走。   而林风则在这踢踢腿,开始活动下筋骨。   打了一套拳后,林风身子热起来,就准备绕着山跑两圈。   刚跑两步,林风就看到矿洞斜对面的一块杂草地里,一大片花开的正艳。   “咦,这花开得不错啊!”林风看得喜欢,干脆拐过去。   走近一看,林风发现这个开得十分艳的花,居然是他前世曾经见过的一种观赏植物——石竹。   说起各种观赏植物,林风其实并不熟悉,不过谁叫他有个年纪大同事是种花大家,那家伙不仅自己在自己家种了许多花,在办公室也种了不少,每天工作闲暇,就伺候他那些花,还天天给他们科普各种花。   林风和他办公室几年,专业技能没学多少,种花养花却听了一耳朵,所以如今一看到这花,林风就想起他养在阳台上那棵石竹。   不过这一片石竹花,可比他同事那些石竹花长得好多了,颜色也艳多了。   “还挺好看的,”林风瞅了瞅,嘀咕道:“果然花还是得养在野外,看老曹那天天精心打理的,比这一片可差远了。”   说完,林风就准备接着跑步。   结果,刚跑了两步,林风停下,转头看着这一片石竹花。   就在刚刚,他突然想起,老曹曾有一次在浇水时和他们念叨过,说这石竹繁殖能力不强,就算在野外,也是一棵一棵的,少有能连成片的,除非底下有金矿,才会连片生长,当年胶东金矿,就是这么发现的。   连片……生长……   林风看着眼前一片石竹花,这算不算连片?   林风看着眼前连片的开的十分鲜艳的石竹花,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   “什么事啊,臣才刚睡着!”和凝睡眼朦胧的被侍卫拖来,一见到林风就不满的嚷嚷。   林风正蹲在一片花前,看到和凝来,对他招招手,“和凝,快来,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和凝闻言揉揉眼过来,“什么?”   林风张开胳膊,“看,好大的一片花!”   和凝瞬间一个踉跄,“殿下,您特地把臣叫起来,就为了让臣不睡觉来看花吗?”   “对啊,你没发现这不是普通的花么?”林风指着石竹花说。   和凝看看眼前的花,突然怒了,“殿下,这不就是普通的洛阳花么!”   “洛阳花,这不是石竹花么?”林风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石竹花好像也有个名字叫洛阳花。   和凝这次却真生气了,管它什么花,他正想困得要命,居然要他来赏什么劳什子花,和凝气得就要回去。   林风却一把拉住他,“不是叫你来赏花的,你见多识广,来看看这花,你有没有觉得这花长得别处茂盛,比别处要艳?”   和凝听了,这才停下,“你看这个干嘛?”   林风摸着下巴,“我曾经听人说过,这石竹,呃,洛阳花,寻常都是一株一株零散分布的,极少成片,而一旦成片,下面可能就有金矿。”   “啊?”和凝错愕地看着林风,“金矿?”   林风点点头。   和凝听了哭笑不得,“殿下,你不会受今天的案子影响,看什么都像金矿吧?”   “当然不是,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想想你以前见的洛阳花,可有成片的?”   和凝想了想,“还别说,好像真没有成片的,可没有成片的也不意味着这里就有金矿啊,说不定是这里土壤肥沃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既然有可能,咱们就该挖挖看看,要真有,错过了岂不是可惜。”林风直接对侍卫吩咐几句,一群侍卫就去拿了工具,在这里挖了起来。   “你还真挖?”   “当然!”林风想着石竹的根算不上太长,如果真有金矿,应该也离地表不深,既然如此,那干脆挖挖看。   和凝觉得林风真是没睡醒魔怔了,光凭着花繁盛一些,就觉得有金矿,要是金矿这么容易找,天下早金矿遍地都是了。   不过林风坚持,和凝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陪着林风站着,看着一群侍卫挖坑。   一群侍卫的效率还是蛮高的,不一会,就挖了两尺深的坑,当再往下挖时,传来铁锹撞击岩石的声音,侍卫用力一挖,一块巴掌大的岩石被起出来。   侍卫用手把岩石上的泥土一抹,突然大叫:   “殿下,殿下,这岩石里有金色的东西!” 第149章   不会又是愚人金吧?   这是和凝和众侍卫的第一反应, 不过很快,出来的矿石就显眼的告诉众人,不是!   黄金和愚人金在光线不强的地方不熟的人是容易混, 可在阳光下, 颜色还是有轻微差别的。   和凝略微一看, 就知道这确实是黄金, 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这不会真的是金矿吧!”   和凝忙招侍卫继续挖起来。   林风在旁边看着,其实他觉得应该差不多, 刚才弄花的时候,他想起很久以前快被他丢到爪哇国的一点知识, 金虽然以单质存在,但在金矿中,往往都是以硫化矿存在, 而之前的愚人金, 就是硫化铁,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是硫化矿,那就有很大可能是金矿。   侍卫很快又挖出好几块,和凝接过一看, 果然有几块中有金色颗粒,和凝走过来, 兴奋地说:“殿下,这底下还真有可能有金矿!”   林风听了也很兴奋,对侍卫吩咐道:“快去叫张大人他们,顺道让他们带着测金的工具来。”   一炷香后,刚刚回去休息的张大人一众官员, 又被拉回了这里。   看着挖出的矿石, 一众官员简直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表情, 还是张大人反应快,忙招呼收下一起测金。   经过提炼,还真提炼出一些金颗粒。   看到这些金颗粒,一众官员这才忍不住揉揉眼睛,终于相信这里有金矿。   不过同时众人表情也很微妙,尤其和薛主管相熟的几个主管,看看愚人金的位置,再看看金矿的位置,不由同时想到一个问题:   要是薛主管知道真的金矿离他的愚人金只有几丈远,不知是何反应?   而另一边,林风已经吩咐张大人把这地方找人看起来,并且让他派人来勘测一下。   好在这里本身就是矿山,测查的人一直有,张大人很快就叫来原来勘测铜矿的手下,来勘测,林风见状,也放下心来,带着和凝回去了。   其后几日,张大人一边带人准备铸造的事,一边监督勘测金矿的队伍。   终于,在开始要准备铸第一炉铜钱时,勘测的队伍来禀报,那下面,确实是一座金矿。   林风这才放下心来,立刻让和凝写成奏章,上报朝廷。   ……   “殿下,您看,这就是刚刚铸造出的第一批铜钱,”铸币司里,张大人指着刚刚新鲜出炉的一批铜钱,给林风看。   林风拿起一枚铜钱,放在手上仔细看看。   一枚小小的铜钱,要从融铜、倒入模具、取出打磨……需要大大小小几十道工序,而在这些工序后,成果也十分喜人,看着手中精致的铜钱,林风觉得它不仅仅是钱,更像是一枚艺术??品。   林风点点头,“铸的不错。”   张大人听了,一直提着心这才放下。   “后面几批,也按这个来好了。”林风把铜钱放下,转身朝外走去。   其后一个月,整个矿场都在加班加点铸造铜钱,一直到月末,才把朝廷此次要发行的新钱铸造完毕。   林风验收好后,带着新铸的铜钱和薛主管,在和凝和众护卫的一同押送下,浩浩荡荡的回京了。   ……   京城 御花园   一群御林军二代正围在林风身边,听他讲这次出去的见闻。   “当时,天色漆黑,周围鸦雀无声,突然,一个白袍长舌鬼出现在窗外……”   “啊——”小伙伴顿时一阵惊呼,又是害怕又是刺激的听着。   “……然后本殿下摸出一把弓,嗖得一下,就把他钉在了树上!”   “殿下厉害!”   “殿下神射!”   一众二代十分给力的鼓掌给林风喝彩。   “谢谢,”林风微微躬身,接着讲,一直讲到掀开面具发现是薛主管,才停下,因为后面的结局早已传到京城。   众二代听得意犹未尽,安林赞道:“还是殿下胆子大,要是我,说不定早就刚一见到鬼就吓得只会尖叫了,早忘记怎么射箭了。”   几个二代点点头,不过也有几个笑道:“安林,还是你骑射不到家,要不看到鬼,你一害怕,就直接拿箭射过去了也说不定。”   安林顿时涨红脸,对几个人挥手,“去去去。”   几个人顿时哈哈大笑。   林风也笑着说:“安林,你那骑射真得好好学学,你爹是御林军指挥使,你那骑射要再不过关,可是丢了你老子的脸。”   安林听到林风也这么说,直接往石桌上一趴,“你们都说我,我不活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众人笑过后,林风又开始讲自己发现金矿的事,这个故事就比较简单,林风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不过这故事却比之前的捉鬼更吸引人,毕竟寻宝从来都是最容易引起人们好奇的。   听到林风说“石竹”,其中一个叫汪泷的小伙伴举手,“殿下,听说你说的石竹就是京城洛阳花?”   “是啊,我以前在江南都叫石竹,后来听和凝说在京城也叫洛阳花。”   安林和一群小伙伴顿时想起他们家里也有,顿时起哄。   “洛阳花,我家也有!”   “我家花园也有种!”   “我以前在郊外也见过,不会也有金矿吧!”   “想得美,殿下说了,得自己长成片的!”   “对哦对哦,差点忘了这一条了。”   “看来咱们下次遇到洛阳花要注意一点了,要遇到成片的,一定挖挖看,说不定能和殿下一样挖个金矿出来呢!”   一群小伙伴相互打趣着,刚刚那个开口的汪泷说道:“其实,宫里也有一片洛阳花,不过是种的。”   “啊,宫里也有,我们怎么没看到?”   “有的,也是殿下刚刚说起我才想起来,我有一次巡逻时,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花园中看到过,有一小片呢!”   “真的?”众小伙伴一听兴奋了,虽然知道宫里的都是花匠种的,但这不妨碍他们去玩啊!   于是一众小伙伴立刻决定去那个花园“寻金矿”。   林风和一众小伙伴跟着汪泷一起到了他说的那个花园,到了地方,林风和一众小伙伴才发现这是个已经废弃的宫殿,难怪他们平时没有发现。   不过越是没人的宫殿,他们越可以玩得开,所以一众人也没有嫌弃,而是兴致勃勃的去看花。   走到花园一瞅,果然看到有好几株正在开花的石竹。   “还真有,”安林蹦过去看到花笑着说。   不过大概是久未有人打理,这里虽然有石竹花,却稀疏的很,甚至有些半死不活。   安林故意转了一圈,开始装模作样的推断:“洛阳花稀疏、不成片,初步判断没有金矿!”   众人顿时笑起来。   林风也在跟着笑,笑着笑着,林风无意间看到花园中几棵长得有些高的灌木。   这几棵灌木挺奇怪的,大概有三四米高,叶子已经有些干,枝条的结节处,有一些花苞,花包里却不是花,而是一些白色的绒絮,看着有些眼熟。   林风挠挠头,这个怎么那么像他前世见过的棉花啊!   可棉花植株有这么高么?   林风看了一下,这植株可是比一层楼都高。   林风只好问旁边一个小伙伴,“这个是什么?”   “这不是西边传来棉花么!”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还真是棉花,可是,他记得这世界做被子,都是用木棉和蚕茧填充的,既然有棉花,为什么还用木棉和蚕茧。   林风于是隐晦地问了一下旁边的小伙伴。   谁想旁边的小伙伴比他还惊讶,“棉花不是花么,还能用来做被子?”   棉花是花?林风瞪大眼睛,转头看着花园中棉花。   所以此时的棉花,功能还是一盆可以观赏的花?   , 第150章   林风一直以为这个时代是没有棉花的。   他从小见过的布料就是蚕丝织成绫罗绸缎和麻织成的麻布, 甚至连“mian”这个字,都是“绵”而不是“棉”。   而被子填充的也不是棉花,穷人一般会填芦絮, 富人一般会填鸭绒鹅绒或者蚕丝, 有时甚至还直接弄一些处理的毛皮。   结果,他现在才发现, 作为舶来品,棉花好像早已经传入了中原, 只是没被当成用的,反而被当成观赏植物了。   林风顿时哭笑不得,这算不算暴殄天物。   要知道,经过这么多年亲身体验, 林风发现除了蚕丝被,论舒适度,棉被还真是吊打其他被子,先不说芦絮,就说鸭绒鹅绒和毛皮,因为古代处理技术的问题,味道都比较重, 论保暖还可以, 可论舒适度,真不如一床棉被。   所以如今一看到这几株棉花, 林风真是两眼放光。   这要真是前世的棉花,那绝对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大发现。   林风不由走进, 仔细瞅了瞅。   仔细看了一遍, 林风确定, 这就是他前世见的棉花。   林风前世虽然没种过棉花, 可没见过猪蹄总见过猪跑,他还是看到过几次棉花地的,再加上棉花这种植物也不难认,所以他能很确定,这就是前世他见过的棉花。   林风瞬间兴奋起来。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想到来逛个破败的花园,都能看到棉花!   不过没兴奋两下,林风就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几株三米高的棉花。   棉花会长这么高么?   在林风的记忆里,棉花也就半人高,然后一大片一大片的种植,什么时候棉花也没像棵树那么高啊!   林风抬着头,看着三米高的棉花,满头雾水。   莫非这棉花基因突然了?   就在林风百思不得其解时,安林用胳膊捣捣他,“殿下,怎么了?”   林风回过神,才发现一众小伙伴已经把几棵洛阳花祸害完了,正兴致勃勃地讨论要不要挖开看看底下有没有金矿。   林风哭笑不得,开口说:“行了哈,你们适可而止,这里虽然偏僻,可毕竟是皇宫,要被安指挥使逮住……”   一众小伙伴瞬间放弃了掘地三尺的念头。   不过放弃了在这“挖金矿”,可不等于他们放弃寻宝的游戏,其中一个小伙伴又毛遂自荐说了宫外一处有洛阳花的地方,一众小伙伴立马决定转移阵地,去宫外“挖金矿”。   林风心里有事,就借口宫里有事,没有跟着一起。   于是,一众小伙伴告别林风,跑去宫外祸害洛阳花了。   众小伙伴们一走,林风就接着研究起这几株棉花。   为什么这个棉花会这么高呢?   难道真是基因突变?   林风忙看了看树枝上结的棉花,发现虽然棉花的树长得高些,但是好在棉铃没什么不同,林风摘下一个棉铃,扒扯了一下里面的棉花,看了看,和前世的棉花也没什么不同。   林风松了一口气,只要棉花一样就好。   不过,抬头看了看三米的“棉花树”,林风挠挠头,它长这么高,就算结了棉铃,也不好摘啊,而且林风还发现,不知是它长得太大还是别的原因,衬得它只是零星的结了几个棉铃,林风以前虽然没种过棉花,不过也觉得这“棉花树”好像产棉花很低。   林风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这个,其后几日,林风都有事没事就溜达过来看看这几棵“棉花树”,每次看到它庞大的身高,林风都头疼,看到它零星几个棉铃,林风更头疼,不过也有好消息,就是通过询问宫里的花匠,林风知道这“棉花树”还挺容易养活的。   好养活,就意味着好推广。   林风瞬间又多了几分信心。   而且更让林风欣喜的是,棉花树自从传入中原后,因为它“花”的奇特,可以“常开不败”,大家都觉得寓意很好,所以宫里宫外很多人家都在栽。   也就是说他不信担心万一想推广,种子的问题。   好了,现在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这棉花树怎么这么高,结的棉铃怎么这么少。   要说林风为什么一直纠结这个问题,那就不得不说前世今生的区别,如果是前世,得知在古代发现了棉花,那林风的第一反应肯定是立刻大力推广,棉花这样好的东西,都经过历史证实了,不快点推广等什么,可现在,经过冯相的教导,经过这几年在朝堂上的见习,林风考虑真多了不少,他首先就考虑的就是,这棉花百姓种的有没有利润。   只有百姓有利润,他们才会种。   而现在,林风抬头看着“高大”棉花树上那几个零星的“棉铃”,林风叹气,就这么难摘又结得少的棉花,百姓脑子抽了才会种它。   谁家有一块地,也尽量种产量高值钱的东西,也不会舍得浪费一个明显没什么产量的新物种上。   这东西,别说推广,就算送别人,别人只怕也栽在花园当“花”。   因此,要想推广,首先得解决“它”的产量问题,当然要是能把它变成前世那个“矮”,更有利于收棉花,那更好。   所以这几日,林风都在琢磨着如何提高它的产量。   林风首先想到的,就是增加肥料,毕竟结得可能是由于肥料的缘故,可问了花匠才知道,宫里各花园的肥料都是施得很足的,哪怕那个花园比较偏,肥料也绝对不缺。   于是,林风想要通过施肥增加产量的想法还没实施就胎死腹中了。   这个方法不行后,林风又想到前世的人工授粉,棉铃挂得不多,是不是授粉不行?   于是林风又兴看着冲冲找来花匠,商量等明年再开花时可以尝试下人工授粉,可花匠很快给林风泼了一盆冷水。   花匠委屈地说:“殿下,因为这棉花是西边传来的,小的种植时也很是精心,据小的以往的观察,这棉花春日就没开几多花啊!”   没开几朵,花都没有,谈什么人工授粉。   林风抬头看着那几个零星的棉铃,所以它不是后来结得棉铃少,它是从开花时就不多。   林风无语,那这可怎么办。   同时想起前世的棉花,林风很是郁闷,为什么前世的棉花又矮结得又多,而他这的棉花,却又高又不肯结。   难道是品种的问题?   想到这,林风就更是郁闷,他前世学什么IT啊,学农学多好,起码现在还能知道怎么办。   唉,果然百无一用IT!   ……   林风在自己私下折腾好久都没折腾出成果后,终于忍不住去找了冯相。   他以前听闻冯相年轻时种地不错,说不定能有法子。   冯府 书房   “这东西真的像你说的做被子,很暖和?”冯相拿着林风递过来的棉铃。   林风把棉铃里白色的棉花摘出来,“您看,这个多柔软,又轻又保暖。”   怕冯相不信,林风拿出一个十分迷你的小被子,给冯相,“这个就是我用摘的棉花做的小被子,您试试,是不是又轻又保暖。”   说到这个小被子林风就想哭,他把花园的“棉花树”棉花摘了个精光,才让宫女姐姐勉强做出一个坐垫大小的小被子,可见这“棉花树”坑人的产量。   冯相拿着小被子试了试,“果然看起来很是轻柔保暖,比填的芦絮强。”   “对吧,我就说这棉花做的被子,比蚕丝被都不差,而且这个还不用种桑养蚕,只用种树就可以直接摘,要真能种起来,百姓肯定受益匪浅。”   冯相点点头,“如果真有你说的效果,确实是于百姓有大好处。只是这棉花我也见过,好像只是零星的挂棉铃,只怕很难种起来。”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这棉花结得如此的少,确实很难让百姓种下去,不过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人家书上说他们那的棉花长起来不过三尺,棉铃遍枝,结出的棉花十分可观,可为什么我在花园看到的棉花,却如同树一般,还结得很少,爹,难道是这棉花品种不对?”   冯相听了,摸摸下巴,突然问了一句,“你种棉花时,有记得掐茎去头吗?”   “啊?什么掐茎去头?”林风不解。   冯相扶额,“很多庄稼如果不掐茎去头,就会一直长,长得越高,茎叶消耗的就多,结果就越差,你说书中棉花不过三尺,是不是人家在种时长到两三尺就开始掐茎去头,这样长不高,反而有更多的力气去结棉花。”   林风听了,眨眨眼,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所以说前世的棉花矮,除了选苗育种的原因,更多的可能是种棉花的掐出来的结果。   林风风中凌乱,棉花长不高,原来靠掐么! 第151章   林风没想到来了一趟居然还真找到法子, 谢过冯相,就打算回去实验一下,却被冯相叫住。   “你打算回去接着和宫里的花匠弄?”   林风点点头。   冯相犹豫了一下, 还是开口,“宫里的内侍大多自小净身进宫, 哪怕做了花匠, 只怕也没做过什么农活,你既然想把这棉花推广给百姓, 那就找些会农活的一起做,想必会事半功倍,工部掌管屯田、水利, 里面有不少农科好手, 你可以去寻他们帮忙。”   林风听了眼睛一亮, 他也发现因为从小没干过农活, 他对农活一事知之甚少, 若是有一些经验丰富的人相助,那肯定能轻松不少。   只是工部, 他从来没去过,贸然前去, 还让人家帮忙, 会不会……   冯相看着林风, “可是觉得以前没有接触过工部, 贸然上门有些不知所措?”   林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冯相叹了一口气, 把林风拉到身边,“风儿, 你现在是皇孙, 是君, 工部诸位是臣,你去用他们,他们只有高兴的份,臣子,是越用才越熟的。”   林风眨眨眼,“爹的意思是,我给他们活做,反而显得我看重他们。”   冯相笑了,“殿下身份在那,你吩咐他们做事,难道不是看重他们么!”   林风恍然,“是我一时想岔了。”   冯相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事,能放手就放手,就如这棉花一事,你既然有想法,吩咐工部去做就好了,凡事,不必事事躬亲,更不要觉得麻烦他人不好意思,农事本来就是工部份内之事,你用他们,他们做出来,那是功绩,可若处处自己弄,不仅你自己费心费力,也显得他们没用。   上位者,切记勿与臣下争功,否则费力不讨好,还易招致埋怨。”   林风醍醐灌顶,点点头,“我明白了。”   ……   林风出了冯府,就朝工部走去。   刚刚经冯相一提点,林风也发现他以前一个意识上的误区。   以前,遇到什么事,他都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自己就做了,这在前世,自然不错,甚至让人省心,可到了这世,却是大大的不妥。   因为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他现在是皇孙,虽然他皇爷爷没有明令下旨,但哪怕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皇爷爷有立他为储君之意,这样的情况下,群臣就相当于一个公司的老员工,新少东家进来,如果什么事都自己干,那就没老员工什么事了,这简直是管理的大忌。   林风挠挠头,辛亏他爹点醒他,要不他简直是自己辛苦还不讨好。   林风一路走到工部,进了工部,工部尚书和一些官员正在工部当值,看到林风进来,工部尚书忙带人过来问安。   “参见殿下,殿下前来,臣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林风摆摆手,“尚书免礼,是本殿下一时有事,没有提前支会就突然来了。”   工部尚书这才起身,带着林风往里走。   到了正堂,双方落座后,工部尚书小心翼翼地问:“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林风从怀里把棉铃和棉花小抱被拿出来,给工部尚书又说了一遍,还说到了棉花植株太高结棉铃太少,并且把冯相的猜想说了一下,最后说:“本殿下寻思着,这农事一事,没有比你们工部更精通的了,所以这选育棉花一事,本殿下想交给工部农司来做,不知尚书意下如何?”   工部尚书一听大喜,他本来还正忐忑皇孙突然登门是出了什么事,却不想原来是皇孙让他们培育棉花,甚至还给出了方法,这简直是出点人力物力照做就是,这等好事,不接着还等什么。   工部尚书忙说:“殿下能想到工部,工部岂能不尽心,殿下放下,此事交给工部,老臣一定叫农司的好手去试,包管殿下满意。”   林风听了,放下心来,“那就有劳尚书大人了。”   林风又和工部尚书商讨了一会,见自己意思表达清楚了,就起身告辞离开。   林风一走,工部尚书顿时喜笑颜开的对旁边的官员说:“殿下能重视农事,实在是天下百姓和我工部之福啊!”   其他工部官员喜笑颜开,连连说是。   工部尚书看向农司的徐主司,“老徐,你掌管农事,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拿出点真本事,莫让殿下失望。”   徐主司笑着说:“尚书大人放心,这事交给我,绝对不会给部里丢脸的。”   这事做好了,不单是功绩一件,对他来说,也是能在皇孙面前露脸,他岂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于是工部,开始热火朝天的干起棉花培育一事。   ……   林风出了工部,想到刚刚工部众人的表现,不由感慨。   他爹冯相看事看人真是一针见血啊!   要是他爹不提醒,只怕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而等他意识到,众人印象已成,只怕也难以挽回。   林风不由想起以前穿越剧那些男主女主,为什么好像所有的人都针对他,现在想想,不针对才怪,什么事,你都自己干了,还干的那么好,你让别人怎么活。   看表面,是那些人心胸狭隘,嫉妒,可实际上,难道不是不会管理,不会用人,只是自己单打独斗的结果。   想想,这要放在前世,一个空降高层进入公司,遇到事,什么都自己做,也不用原来公司老员工,时间久了,这些老员工能看这位高层顺眼才怪,能不给他使绊子才怪。   所以,有时候被坑还真不冤。   想明白这点,其后再遇到事,尤其是朝堂上的事,林风都不再亲力亲为,能吩咐给别人做的,林风就叫专门的部门处理,果然,如此一来,不仅他轻松了,朝臣也觉得皇孙喜用老臣,对他也亲近了不少。   *   端明殿   皇帝和冯相相对而坐,皇帝执黑,冯相执白。   皇帝落下一子,有些炫耀的说:“近来不少老臣提起风儿,都赞不绝口。”   “小殿下本就勤勉好学,只是有些事,毕竟经得少了些,如今进了朝廷,多听多学,学得见的多了,自然有些事就懂了。”冯相落下一子。   “也多亏你提点,要不他小小年纪,哪能悟到这官场上的道道。”皇帝笑着说。   冯相笑着摇摇头,“也是他能听得进去,否则臣说多少,都没用。”   听到这,皇帝笑了,有些骄傲,“风儿能听进别人说劝,这委实让朕放心不少,虚心纳谏,光这一点,朕这个孙儿就比许多皇子龙孙强不少。”   说到这,皇帝又叹气,“老臣、皇子,一个弄不好,就容易生间隙,风儿能提前挺过这个坎,朕也算放心了。”   冯相点点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担心老臣倚老卖老,喜用自己人,而老臣担心新君上位自己被架空,对新君只用自己人格外敏感,这本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除非新君自己能看开,否则只能最后走向对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西。   幸好,如今林风歪打正着,算是做的不错。   皇帝笑着对冯相问:“风儿最近还和工部一起在弄棉花的事?”   冯相就简单的把林风和工部的进度说了一下。   “这棉花若真能高产,于国于民绝对是好事一桩。”   冯相正要点头。   皇帝突然冒出一句,“这棉花明年应该就能出效果吧,到时,风儿也快加冠了。”   冯相一顿,“陛下是想……”   皇帝笑着说:“朕也没几年活头了,是时候,该把储君的事定了!” 第152章   就在林风正和工部如火如荼地研究棉花时, 皇帝突然下旨,让工部修缮东宫。   这道圣旨一下,简直在朝廷上平地起了三尺浪。   东宫意味着什么在整个朝廷不言而喻, 而修缮东宫,那就只有一个意思:   陛下准备立储。   也就是说,东宫修缮好之日, 就是新太子入住之时。   众大臣得到消息, 简直热泪盈眶,皇帝折腾了这么久, 终于决定立储了。   对于大臣, 虽然有些大臣喜欢在夺嫡时押宝,想要富贵险中求, 可对于大多数大臣来说,还是希望平平安安,毕竟押宝风险太大, 而且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落得个抄家的下场, 所以能平平安安的,那是再好不过。   因此对于皇帝终于决定立储,许多大臣真是安心了不少。   不过有安心的,就有不安心的,例如二皇子三皇子,甚至在外就藩的潞王。   如今朝廷局势明朗,明眼人都看得出, 皇帝已经决定越过皇子直接跳到皇孙, 作为曾经争过太子之位的皇子们, 一时又怎么会接受这样的结局。   所以对于皇帝此次决定立储, 几位皇子也反应不一。   凤翔节度使府   潞王负手而立站在二楼书房的窗前,望着洛阳的方向。   吕琦走过来,看着出神的潞王,“你当年既然躲了出来,就已经决定放弃了,又何必再因陛下立储乱了心神。”   潞王回过神,有些自嘲地说:“是啊,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肯定不是我,也早已看透肯定不可能是我,可真听到父皇立储,还是有些不甘心。”   “是因为陛下从未考虑过你?”   潞王苦笑,“大概是吧,当年打天下时,我和驸马两人一路跟着父皇出生入死,要论功绩,皇子中哪有比得上我的,可就因为我不是父皇亲子,父皇和朝廷大臣就从未考虑过我,有时候,真的不甘心啊!”   吕琦叹了一口气,“皇位相传,本来就是重血脉、重嫡庶,岂有论功绩的,殿下若因这个心里不平衡大可不必,您还是养子,历朝历代,那些皇帝的亲子,有多少有大功的,就因为非嫡非长无缘皇位的,也多得是,比起来,殿下在陛下登基后就封亲王,还是不错的。”   潞王听了,心里顿时好受了些,“你说的也是,父皇虽然从来没考虑过立我为太子,但确实待我不薄,当年跟随父皇打天下的将领那么多,能封王的,只有我一个,终究我还是占了父皇养子的便利。”   吕琦笑了,“殿下能看得开就好,说起来殿下是养子这事,也未必是吃亏,尤其在以后。”   潞王听了挑眉,“哦?”   “殿下现在因为是养子没有被立储的机会,看着是吃亏,可等陛下百年之后,新君继位,就少一分忌讳,说起来,殿下以后可比二皇子三皇子处境好多了。”   潞王一听,心情瞬间大好,“对对对,你说得不错,那两位可是夺过嫡的,还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要说新帝不膈应才怪,说起来,起码本王够识趣。”   吕琦看着潞王,果然能看到二皇子三皇子倒霉,他家王爷就高兴,为了能让他家王爷更高兴一点,吕琦笑着说:“殿下如今在外面,听到陛下要立太子,尚且有些不甘心,二皇子三皇子在京中,听到陛下要立太子,只怕更不甘心,以两位那殿下性子,只怕还得垂死挣扎一下吧!”   潞王眼睛一亮,“对啊,以那两个家伙的性子,怎么可能甘心,看来,京城又有好戏看了。”   *   京城三皇子府   “啪——”   三皇子听到内侍的禀报,手一抖,一盏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三皇子一把拽起内侍的领子,红着眼问,“陛下要修缮东宫?”   内侍被吓得哆嗦不已,“是…是…陛下下旨让工部修缮东宫。”   三皇子眼前一黑,“完了,这下完了。”   丢开内侍,三皇子踉踉跄跄走了两步,突然摔倒在地。   坐在地上,三皇子双眼通红,突然哈哈大笑。   “修缮东宫?修缮东宫!哈哈哈哈!好一个修缮东宫!”   三皇子突然爬起来,朝二皇子府方向跑去。   三皇子跑二皇子府和三皇子府中间的山墙处,走到一个角落,就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顿时猫腰钻进去。   皇帝大概也没想到,他把两个儿子王府之间的山墙加高了,可他两个儿子却不爬墙改钻洞了。   三皇子钻过洞,进入二皇子府,直接轻车熟路的朝二皇子后院走去。   二皇子自从被圈禁,因为出不了府,能玩的也匮乏起来,再加上看到三皇子因为有孩子出去两趟,二皇子如今一心在后院,想着弄出个孩子,让他爹高兴一下,能放他出去。   所以三皇子一进后院,就看到一群莺莺燕燕。   这些莺莺燕燕看到三皇子,忙行礼,三皇子不耐烦地问:“二哥呢?”   其中一个侍妾语气微酸地说:“殿下在寒梅屋里。”   三皇子对二皇子后院挺熟,直接抬脚朝寒梅侍妾的院子走去。   走进院子,三皇子就看到二皇子和寒梅正在院中一处凉亭里亲热,三皇子皱眉,狠狠咳嗽一下。   二皇子放开寒梅,拉了拉衣裳,有些没好气地说,“没看我正忙着么,你怎么来了?”   三皇子冷笑,“我再不来,父皇立完太子你都不知道,我告诉你,父皇刚刚下旨,要修缮东宫了。”   二皇子一愣,“父皇终于下定决心要立储了。”   三皇子哼了一声,“可不是,都开始修缮东宫了,修好了可不就该给新房子找个主人了。”   二皇子有些怅然若失,“是啊,新房子修好了就该找个主人了,爹终究还是看重大哥的儿子啊!”   二皇子喃喃自语两句,突然转身朝屋里走去。   三皇子忙拦住他,“你要干什么?”   二皇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老子回去睡觉去,如今父皇都立太子了,你我不睡觉还干什么。”   “睡觉?”三皇子一听气急败坏起来,“你就这么去睡觉,你甘心?”   “不甘心怎么办,老子正在被圈禁!”二皇子怒道。   “圈禁怎么,只要咱爹还活着,圈禁不圈禁难道不是一句话的事!”   二皇子一愣。   三皇子见状忙说:“他是孙子,咱们是儿子,孙子再亲,能有儿子亲?如今也只是修缮东宫,还未下旨立太子,只要咱们出去,谁又能说住进东宫的一定是他。”   二皇子听了心中微动,只是还是摇摇头,“算了,老爷子既然在这个时候修缮东宫,那想必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说着,二皇子就往里走去。   “你真的甘心?”三皇子突然说,“咱们哥俩,为了太子之位争了这么多年,你真的甘心,就这么拱手让给一个后辈小子?”   二皇子一顿,“不甘心,又能怎样?”   “用完搏一把,要不岂能甘心。”三皇子咬牙。   二皇子转头,“怎么搏?”   三皇子见二皇子意动,忙走过去,低声耳语几句。   “这个方法行?”   三皇子得意道,“历朝历代,这个法子就没有不管用的!”   “可巫蛊是宫中大忌啊!”二皇子小心看了看周围,低声说。   “就是大忌,才能有用,”三皇子冷笑一声,“这事一出,父皇哪怕之前再疼爱他,也会心寒吧,到时你我只要把握好机会,说不定就能东山再起。”   二皇子本来反对的话,顿时说不出了,只能小声说:“那你小心一点,千万别被发现。”   三皇子拍拍二皇子,“二哥,我做事你尽管放心,一定没问题的!” 第153章 (一更)   人, 对玄而又玄的事从来有一种天然畏惧,而巫蛊,则是把这种畏惧具体成实物。   历朝历代, 哪怕皇帝再清明,真摊上巫蛊之事,也难免心生膈应,恼羞成怒, 所以在得知林风作为皇孙可能被立为太子后,三皇子发疯般孤注一掷选择了这种最狠毒却又非常实用的计策。   不过,计策再好,不同的人实施起来也有差异。   巫蛊, 说的再神秘, 可真正大众能简单上手的,其实还是最普通的“扎小人”, 毕竟, 不是谁都是苗女,更不是谁都会养毒虫, 会巫术。   三皇子身为皇子, 自然也不会那些高端的,所以他弄得巫蛊, 也是最简单的扎小人。   三皇子自己弄好了要扎的小人,就偷偷来到二皇子府。   三皇子之所以一有事就来找二皇子,倒也不是眼里真有二皇子这个二哥,而是二皇子之前十多年毕竟是当储君培养的, 虽然他天天得罪人, 可宫里宫外巴结他的人还是不少, 久而久之, 也有不小的二皇子党,如今二皇子虽然被圈禁,可那些二皇子党的把柄还在他手里,所以二皇子能用的人远比三皇子多。   二皇子书房   三皇子看了看周围,把怀里藏着的小人拿出来,就要放在二皇子手里。   二皇子忙不迭摆摆手,指着桌子,“放那就行。”   三皇子翻了个白眼,放在桌子上。   二皇子这才小心翼翼瞅了瞅,只见一个布做的小人身上,被绑了许多绳子扎了许多针,而在小人心口处,明晃晃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这个生辰八字,是他父皇,当今皇帝的。   二皇子看了一眼有些心惊,小声问三皇子,“这个不会真的灵吧?”   三皇子无所谓,“谁知道呢!”   二皇子一听急了,“要是真的灵,岂不是有伤父皇!”   三皇子听了冷笑,“父皇?自从那林风进宫,父皇还是你我的父皇么?不是,父皇是大哥的父皇!”   二皇子顿时如同被一盆凉水浇得透心凉,不吱声了。   三皇子直接把小人塞到二皇子手里,“你去把这个找人偷偷放到那林风宫里,然后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二皇子手忙脚乱拿住小人,“你打算怎么弄?”   三皇子露出一丝阴狠,“当然是去叫那家伙万劫不复。”   *   林风这些日子挺忙的。   他既要到枢密院跟着段枢密使听政,又要跟着他皇爷爷学习,还要抽空去工部看看棉花进度,还时不时抽空去找冯茹玩,再加上去后宫陪皇奶奶,简直可以说忙得脚不沾地。   每天早出晚归,连待在自己宫殿的时间都变少了。   这天晚上,林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宫,宫女姐姐帮他脱掉外袍后,林风就摆摆手,直接仰倒在床上。   “唉,这一天天的,可真累啊!”   林风伸了个懒腰,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就对外面喊道:“桃云,端点点心来。”   桃云已经端着一个新托盘进来,笑着说:“就知道小殿下回来会饿,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正热着,您快吃。”   林风一个翻身坐起来,“还是桃云姐姐懂我。”   桃云把托盘放在床头的小桌上,然后说:“奴婢给您去准备漱口的水。”   “嗯嗯,”林风已经伸手拿起其中一块桂花糕,吃起来。   桃云就是去端漱口水,林风也大快朵颐吃着点心。   桃云是他皇奶奶给他的大宫女,平日他的吃穿都归她管,桃云也是个很心细的姑娘,看了他几次吃东西就知道他没什么忌口,每次准备的虽然简单,但每天都不重样。   例如今天晚上,就是桂花糕加绿豆粥,还有一小串葡萄。   林风吃了桂花糕,喝了粥,就拿着葡萄躺在床上一颗颗吃葡萄。   吃着吃着,一个葡萄突然间从梗上掉下去,然后滚到床上,再顺着床靠墙的床缝掉了下去。   “哎呀,”林风忙坐起身来,看了一下,就把葡萄放到旁边桌上,打算去把床底的葡萄弄出来。   要不葡萄这种甜的东西,很容易招蚂蚁的。   林风就下了床,从旁边拿起一个烛台,准备照一下床底,看看那个葡萄滚到哪里去了。   这一照,林风隐隐看到里面有个白色的东西,不由皱眉,就探着身子进去。   很快,林风拿着那个东西出来。   看着手中满是针的小人,林风脸色顿变,等看清楚上面的生辰八字,林风脸色更是不好。   这是他皇爷爷的生辰八字。   皇帝的生辰是千秋节,每年都要庆贺,所以林风一眼就认的出。   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皇宫咒他皇爷爷!   不对,这不是咒他皇爷爷,林风看向自己的床,这东西偏偏放在他床下,这是要栽赃他!   林风顿时又气又怒,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这么算计他?   林风脑中隐隐有两个猜到的人,毕竟他唯一碍着的两个人也就那两个。   这是想在宫里弄巫蛊搞他?   林风冷笑一下,走到旁边书桌前,提笔在生辰八字旁,又写了一行生辰八字。   然后把这个小人又放回床底。   ……   桃云端着水回来,就看到林风正钻在床底下,顿时唬了一跳,“小殿下,您在干什么?”   “没事,我刚刚不小心掉了个东西,够一下。”床下传来林风的声音。   “够东西?这事让奴婢来就好了,怎么能让您来呢!”桃云忙把洗漱的水放在一边,就要来帮林风。   林风却已经从里面爬出来,手里捏着一个葡萄,直接丢到旁边一个空碗里,“没事,我已经弄出来。”   随后林风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旁边洗漱,洗漱完,林风随口问了一句,“这几天谁打扫的我的寝宫,尤其是床底?”   桃云回道:“是鹃儿,可是那个小蹄子又偷懒了?”   “床底有点灰,算了,一点小事别折腾的满宫都知道,你随便找个借口,调她去别处吧,再调个别人来打扫。”   桃云看着林风身上的灰,忙过来替他用布巾拍拍,“奴婢明天就弄她出去,殿下这活这么轻松,她还偷懒磨滑,殿下不说,奴婢也不能留她。”   替林风拍干净后,林风微微点头,桃云端着水下去。   第二天   林风一大早如往常一样去了枢密院,桃云带着一群宫女内侍在打扫宫殿。   看到鹃儿拿着抹布端着水盆进来,桃云一皱眉,这鹃儿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做事磨磨蹭蹭的,她们都来干半柱香了,这家伙才刚来,一个粗实宫女,居然比她这个大宫女还懒。   桃云直接走过去,“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鹃儿看到面前的桃云,一哆嗦,“奴婢……奴婢起晚了。”   桃云一听顿时更气不打一处出,“起晚了,你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是千金小姐么,日上三竿才起,你这个懒法,咱们宫里可用不起你,小芩,你送她去掖庭,给管事说分她去别的宫里吧!”   虽然说各宫宫女被退回掖庭是很常见的事,可一旦被退回去,再分配肯定就不是什么好宫殿了,这对于很多宫女肯定是不愿意的。   一般宫女,遇到这种事肯定要求饶,可鹃儿听了,本来一直无精打采的,却突然精神起来,居然不但没求饶,反而直接跟着小芩走了。   桃云看得愣了愣,嘀咕,“备懒的小蹄子,殿下宫里这么好,居然不知道珍惜,等你回了掖庭就知道这里好了。”   桃云直接对着一个扫地的宫女吩咐,“从今儿起,你接鹃儿的活。”   吩咐完,桃云就接着干活了。   扫地的宫女就接过鹃儿留下的盆和抹布,端着去擦床。   擦着擦着,宫女隐约看到最里面有个白色的东西,就拿了旁边的扫把打算弄出来。   结果等她把东西弄出来,拿到手上一看,宫女瞬间尖叫。   “啊——”   然后整个林风宫中乱了。   *   二皇子听到宫里的眼线传来消息,立刻跑到三皇子那,兴奋地说:“事发了,三弟,你动作真快啊!”   三皇子一懵,“什么?”   “刚刚宫里传来消息,那家伙宫里有小人被发现了,不是你找人去告发的?”   三皇子眨眨眼,“没有啊,我找的人还没进宫啊!”   “你找了谁?”   “钦天监的副使。”   二皇子也愣了,“那宫里的事怎么发了?”   三皇子也万分纳闷,“难道钦天监副使提前进宫了?”   三皇子忙让人去找钦天监副使,结果副使才在家刚起。   二皇子和三皇子面面相觑。   钦天监副使还在家里,那宫里的事是谁爆出来的? 第154章 (二更)   即使事有出入, 可三皇子二皇子此时还没觉得有太大问题,在两人看来,这小人虽然本该由他们的人进宫揭发,现在提前被人发现了, 可也算是殊途同归, 差别不大, 所以两人干脆改变了一下计划,三皇子派人通知钦天监副使, 让他先不用进宫了。   在三皇子看来, 只要在林风宫殿中被人发现有着皇帝生辰八字的小人,就算林风有一百张嘴, 也说不清,到时他再让钦天监副使去点点火, 这事也就算成了。   所以两人就安心待在府里,等着事情闹大。   可两位忘了, 有时很多事,开始时差以毫厘,发展着发展着, 可能就如同脱缰的野马,整个事都变了。   皇宫   桃云听到宫女一声尖叫,简直当时就想骂人。   这群小蹄子怎么回事,一个个不是偷懒磨滑, 就是一惊一乍,这是皇孙宫,又不是菜市场,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要让皇后娘娘知道, 岂不是觉得她管理不善。   桃云立刻放下手中的活, 朝寝室走去。   进了寝室,桃云就开骂,“叫什么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宫女哭丧着脸,把手中捧着的小人哆哆嗦嗦给桃云,“桃云姑姑,您看,这个。”   桃云骂声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宫女手中的小人,“巫……蛊……”   再定眼看清上面的生辰八字,桃云更是眼前一黑,这是她家小殿下的!!!   桃云瞬间吓得丢了三魂七魄,大叫,“来人啊——”   ……   一炷香后,皇后宫中。   桃云哆哆嗦嗦把“小人”放在皇后娘娘面前,皇后和淑妃凑头一看,瞬间面色大变。   桃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愧对娘娘信任,让这样的东西进入小殿下寝宫,还在小殿下床下,娘娘,您一定要好好查查,居然有人如此恶毒诅咒小殿下,娘娘,您一定要给我家殿下做主啊!”   皇后娘娘在看到“小人”上林风的生辰八字就已经脸色铁青,听到桃云的话,更是大怒,当即一拍扶手,“好啊,想不到宫里居然有人这么大胆,想要害本宫的孙儿!”   淑妃娘娘立刻附和,“这天杀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害姐姐的皇孙,这事定然不能轻易放过。”   皇后直接对外面说:“去请陛下来。”   过了一会,皇帝带着内侍匆匆过来。   皇后娘娘一看到皇帝,满脸怒气瞬间化成绕指柔,眼泪啪叽一下就掉下来,“大郎~”   皇帝和皇后虽然是老夫老妻,可皇后性子素来刚硬,皇帝见老妻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一见皇后掉眼泪,皇帝立刻慌了,忙过来,“茵娘,怎么了?”   皇后直接趴在皇帝怀里大哭,“大郎,审儿去了,只给我留下了风儿,可如今,连风儿他们都不放过了!”   皇帝听了一懵,“发生了什么?”   他光听内侍说皇后有急事找他,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王淑妃手疾眼快把旁边放小人的托盘端起来,送到皇帝眼前。   皇帝定眼一看,顿时怒发冲冠,“这是什么鬼东西!”   皇后娘娘哭着指着小人,“大郎,你看上面的生辰八字,那是风儿的,有人坏了良心,想咒死的风儿啊!”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皇帝大惊,忙拿过小人仔细看看,这一看,居然不止看到自己孙子的生辰八字,还看到自己的,顿时脱口而出,“这上面居然还有朕的!”   正在哭的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一顿,两人朝小人看去,这才发现因为桃云呈上的时候把林风的生辰八字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小人是微歪的,那一边一行生辰八字正好被挡住,两人居然都没看到。   这下轮到皇帝大怒,“这是谁弄得,好大的胆子,居然在宫里行巫蛊,诅咒朕和皇孙!!”   皇后娘娘顾不上哭,忙和淑妃娘娘一起安抚皇帝,“大郎,消消气,你可千万别气坏身子!”   “陛下,千万息怒,龙体要紧。”   皇帝怎么可能平息的下来,他说他这几日怎么身体不舒坦,原来是有人在害他。(确定不是心理作用?)   皇帝突然又想到自己孙子,忙对内侍说:“快去叫皇孙回来,问问他是否感觉有什么不妥,再去传太医、钦天监来。”   皇帝吩咐完,就转头看着小人,脸色顿时沉下来,“把发现小人的宫人都叫来,朕要亲自审问,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诅咒朕和皇孙!”   ……   枢密院   林风正在看着段枢密使处理军务,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匆匆跑来。   “殿下,陛下急召您回宫!”   林风站起身,装作不知道的问:“怎么了,皇爷爷怎么突然叫我回去?”   大太监甩着浮尘,没回答林风的问题,反而急急地问:“小殿下,您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不对?”林风眨眨眼,“什么不对?”   大太监看着林风无恙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捏着兰花指说:“哎呀,可吓死老奴了,小殿下你不知道,今早你宫殿扫尘,不小心发现了一个脏东西,陛下担心您身体有恙,就让老奴叫您快回去,然后找太医帮您看看,您快跟老奴回宫吧!”   “脏东西?什么脏东西?”林风故作不解地问。   “就是……哎呀,您别问了,回去您看看就知道了。”大太监拉着林风往外走。   林风忙对段枢密使说:“段使君,那我先回宫了。”   段枢密使大约已经猜到是什么了,点点头,“殿下一切小心。”   林风就被大太监拉着回宫了。   ……   林风跟着大太监直接去了皇后宫中,一进皇后宫门,就看到大殿前空地跪了一地的宫女内侍,都是他宫里的。   林风微微皱眉,旁边大太监看了,忙小声说:“殿下勿惊,这都是陛下和娘娘为了给殿下做主,才下手查问的。”   说着就拉林风进殿。   林风一进大殿,就听到殿内桃云的声音,“陛下,娘娘,这些日子,就是鹃儿这丫头负责打扫小殿下卧房的,一直到这几日她天天魂不守舍,老是耽搁活,奴婢才把她退回掖庭,当时奴婢还以为她是偷懒,如今想来,定然是她偷偷放了小人,做贼心虚,才是如此,而且要不是她,这东西在床底,那么明显,她每日打扫怎么会发现不了……”   林风听了心中点头,这桃云还真说话利索,逻辑清楚,他之所以暗示桃云换掉鹃儿,就是因为新换上的人,在打扫时一定能发现,这样就能立刻揭发出来,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而且提前揭发出来,也有利于打幕后之人一个措手不及,许多证据和人他也没时候毁掉。   里面传来皇帝的声音,“去把那个鹃儿带进来。”   林风就看到两个内侍出来,直接去殿外拖来鹃儿,林风看了一眼,也跟着进去。   皇帝皇后一见林风进来,皇后立马站起来,拉着林风,满脸担心,“风儿,你没觉得什么不妥吧?”   皇帝也担心的望过来。   林风摇摇头,“孙儿没什么不妥,皇爷爷,皇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和皇后这才微微放心,皇后揽过林风,心疼地说:“天杀的坏人,我孙儿这么好,竟然咒我孙儿,要让本宫知道谁干的,本宫定然扒了他的皮!”   林风此时已经看到旁边托盘上的小人,顿时惊呼,“皇奶奶,这是什么!”   皇后娘娘忙说:“别看,小心脏了眼睛。”   林风仿佛被吓到了,拍拍胸口。   皇帝也忙说:“快把这东西盖住,朕一看它就不舒服,风儿你别看,小心着了道。”   林风刚要应声,突然想起这次背后屡次找他麻烦的幕后之人,心中顿时怨气丛生。   要真查出是那两位,皇爷爷看在没有损伤的情况下,只怕也大事化小吧!   林风脑中灵光一闪,这巫蛊好像也不是实病吧。   想到这,林风瞬间戏精上身,捂着胸口一歪。   “啊——皇奶奶,皇爷爷,孙儿心口疼!” 第155章 狗咬狗   整个大殿一片兵荒马乱。   皇帝朝旁边怒吼, “太医都死哪去了,还有钦天监,到现在都没到么?”   皇后娘娘摸着林风直掉眼泪, “哪里疼,快给奶奶说,那天杀的东西, 怎么这么害我孙儿。”   林风捂着心口,委屈巴巴的说:“疼~”   皇帝皇后又是一阵暴怒。   很快, 一众太医连滚带爬的跑来了, 一见面刚要行礼, 皇后皇帝就急急地说:“快来看看皇孙!”   太医院太医们忙爬过来给林风搭脉, 结果这一搭脉, 众御医脸色就有些微妙。   皇孙这脉相沉稳有力,脉相平和, 再偷偷抬头看看林风面色,面色红润, 丝毫没有异样,众御医嘴角微抽。   皇孙这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分明比常人还健康三分。   不过在宫中, 有时有病没病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满意, 众太医不由看向太医院医正,医正面不改色地开口:“陛下、娘娘勿惊, 小殿下只是一时受了惊吓,心窍开张,才有心悸之痛,臣这里有安神丸一副, 小殿下温水服下,小睡片刻就会无恙。”   说着,太医正从随身带的医箱中取出一瓶安神丸奉上。   众太医看了,瞬间赞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安神丸就是个太平方,除了睡前吃点容易入睡,屁药效没有,用在此时,简直再适合不过。   林风自然也是知道,从太医正手中接过安神丸,直接打开服了一粒,旁边宫女忙端来温水,林风喝了两口,皇帝皇后就忙让宫人去里面铺床,然后让林风去里面歇着。   林风进去休息后,皇帝皇后才放下心来,不过等两人转头看着刚刚被拖来的鹃儿时,那满眼的怒火遮都遮不住。   “是谁指使你在皇孙床下放扎满针的小人的,快说!”皇帝一声怒喝。   鹃儿从进来就浑身抖得不行,被皇帝这一吼,更是慌乱趴在地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快说!”   鹃儿想到之前给她小人的人的吩咐,哆哆嗦嗦的说:“是皇孙……”   鹃儿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朕知道上面是皇孙的生辰八字,朕问的,是谁让你放的!”   鹃儿一僵,皇孙的生辰八字,她放的不是皇帝的生辰八字么?   鹃儿顿时慌了,那个人给她带有皇帝生辰八字的小人,告诉她如果事发了,就一口咬定是皇孙放的,可现在小人上的生辰八字怎么变成皇孙的了?   现在该怎么说?   鹃儿六神无主,她本来就不是很机灵的姑娘,要不也不会只是粗使宫女,更不会被人拿了把柄威胁做这事,现在又是情急之下,她更不知道如何应对,不由支支吾吾说不出。   皇帝见状大怒,“来人,把这贱婢拉下去,杖责!”   两个内侍走过去,直接拖起鹃儿,就往外走。   鹃儿顿时大叫,“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很快,外面就传来打板子的声音。   一顿板子还没打完,鹃儿就全招了。   打板子的内侍进来禀报,“陛下,这个宫女说小人是贤芳殿一个叫朱荃的内侍给她的。”   “朱荃?”皇帝听了脸一沉,朱荃是贤芳殿的管事,而贤芳殿,以前是他二儿子出宫开府前住的地方。   再加上这生辰八字是他和风儿的,这“小人”是谁放,还用问么!   皇帝只觉胸口闷疼,使劲喘了口气。   这些年,自从长子去世后,他二儿子就成了实际上的长子,因为立嫡立长,他对老二期望不可谓不高,疼爱不可谓不多,就算后来老二一错再错,他也最多把他圈禁,想着等他百年以后,就下旨让老二外出就藩,可谁想到,老二居然对他怨恨至此!   皇帝只觉眼前一黑,不由一个踉跄。   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大惊,忙扶着皇帝。   皇帝稳住身子,摆摆手,“放心,朕无碍。”   皇帝转头沉声说:“去把朱荃、二皇子押来。”   ……   朱荃在宫里,押来的很快。   从被抓的一刻起,朱荃就面如死灰,因为他知道,他既然被抓,肯定就是鹃儿已经把他供出来了,而把他供出来,就说明鹃儿诬陷皇孙失败。   朱荃闭上眼,已经开始等死。   皇帝看着被押来的朱荃一声不吭,顿时也没了审问的兴致,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是你主子老二让你把这东西放到皇孙宫里的?”   朱荃没有辩解,只是跪下磕头,“老奴该死。”   “你确实该死,”皇帝看到顿时气不打一处出,直接说:“来人,拖他去慎刑司。”   朱荃瞬间惊恐万分,“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内侍像拖鹃儿一样,直接把他拖走了。   就在这时,二皇子到了。   皇帝一见二皇子,分外眼红,直接二话不说,一把拿下墙上挂的剑,拔出剑就要砍二皇子。   “朕砍死你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   二皇子一看他爹砍来,顿时嗷了一声,抱头就开始乱窜。   皇后和淑妃一惊,忙拦皇帝,“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皇帝现在已经怒极,哪里是皇后淑妃能拦得住的,皇帝直接挣脱,接着提刀砍向二皇子,一边砍一边骂:   “朕叫你弄巫蛊,朕叫你弄诅咒,朕今天要不亲手宰了你这个逆子,朕不姓李!”   二皇子看到手持刀剑,杀气腾腾的老爹,简直吓尿了,一边哀嚎一边跑,“爹,饶命,爹,别砍!”   “别叫朕爹,朕没你这儿子!”   就在一个跑一个追时,二皇子突然脚下一滑,啪叽一下摔在地上,皇帝的剑直接砍下来。   “啊——”二皇子吓得闭眼大叫。   就在此时,旁边突然闪过一个人,一把抱住皇帝,“皇爷爷息怒,二叔再不好,也是您的亲儿子,您不能真一剑炖了。”   皇帝正在气头上,“放开朕,朕没他这样的儿子,今天朕就清理门户,一剑剁了他干净。”   林风死死抱着皇帝,忙转头对二皇子说:“二叔,你还不快请罪……”   二皇子见皇帝来真格的了,也吓坏了,忙跪下砰砰磕头,“爹,您饶了儿子这次吧!”   林风在旁边也说道:“皇爷爷息怒,二叔虽然行事荒诞,可对您素来还是敬重的,说不定这事是别人挑唆的呢,要不二叔都被圈禁这么久了,怎么会突然起巫蛊的心思。”   二皇子正看着他爹的剑腿软,听到林风这么说,突然福至心灵,立刻大声说:“爹,这事不是我弄的,是老三弄的,我只是帮个忙!爹,我是被老三挑唆的!”   一句话顿时激起三层浪。   这事三皇子也参与了,还是主谋。   皇帝眼前一黑,好啊,他两个儿子都挺想他死!   皇帝咬牙,“来人,把三皇子给朕也押来!”   林风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果然,三皇子也参与了。   很快,三皇子也被押了过来。   不过三皇子可比朱荃和二皇子镇定多了,一进门赌咒发誓的表示自己冤:   “爹,儿子冤枉啊,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儿子怎么会做,二哥,弟弟知道你因为圈禁怨的事恨爹,可你也不能弄巫蛊啊,要是真损伤了爹的龙体怎么办!”   二皇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三皇子,“你、你、你!”   三皇子叩首,“爹,二哥只是一时糊涂,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恕他这一回吧!”   二皇子指着三皇子,手都气哆嗦了,哪怕他脑子再不灵光,也听出他亲弟弟这是要推他出去顶锅。   二皇子瞬间大怒,直接蹦起来。   “爹,你别听他胡说,这事就是老三弄的,儿子才是一时糊涂,被他说动,和他一起,爹你要不信,儿子有证据!” 第156章 下定   三皇子听到二皇子说有证据, 顿时一惊,不过很快平静下来,因为他确定他当时去找他二哥商量时没有别人在场, 他二哥如今这么说,应该只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果然,二皇子说出后, 就反应过来他们当初商量时只有他们两人在场,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也不可能有别人知道, 二皇子只好梗着脖子说:   “老三他几日前突然跑到我府上, 就因为听说爹你要修缮东宫, 他心生不忿, 才来和我商量, 并且还提出巫蛊,当时我王府许多侍妾都曾看到。”   三皇子顿时叫屈, “爹,儿子是听说您要修缮东宫, 想着二哥当初差一点成了东宫,怕他心里难受, 才去探望一番, 怎么到二哥嘴里,就成了儿子去找他合谋了?”   三皇子还转头对二皇子说:“二哥, 当日我见你心情不佳,抱怨连连, 还劝你看开,莫要钻牛角,想不到你今日为了脱罪,竟然拖弟弟下水, 二哥,你实在太让弟弟失望了。”   二皇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三皇子,明明是老三找他来的,怎么现在反而都推到他头上了,又看到皇帝投来恨铁不成钢的失望眼神,二皇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冤枉啊!   他明明只是个帮凶,怎么老三嘴皮子上下一动,整个事就都成他干的了!   更悲催的是,现在所有的不利证据还都是指向他,没一点指向老三,他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二皇子瞬间崩溃,突然往旁边一扑,直接掐住三皇子的脖子,“你居然敢坑我!”   三皇子算计了所有,却唯独忘记一点,二皇子是个神经病,会发疯!   而且二皇子的武力,还吊打三皇子。   于是,刚刚甩锅成功的三皇子悲催了,直接被二皇子按在地上死掐。   “救……命……啊!”三皇子翻着白眼。   皇帝和林风没想到二皇子突然暴起,皇帝立刻呵斥道:“老二,还不快快放手!”   二皇子丝毫不闻。   气得皇帝上去一脚踢开二皇子,这才救了三皇子一命。   “咳咳咳”三皇子捂着脖子使劲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向皇帝告状,“爹,你看他……”   皇帝突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三皇子声音戛然而止,惶恐的低下去。   林风在旁边看着,叹了一口气,他三叔觉得凭自己的计策可以甩锅成功,却不想二叔这一掐,却让他皇爷爷确信幕后主使是谁。   知子莫若父,父子之间,又岂是几句话可以狡辩的。   皇帝看着被侍卫押在地上挣扎的二皇子,又看着心虚低头的三皇子,突然长叹一声。   他这一辈子,统共就剩了这两个亲生儿子,可偏偏这两个儿子为了皇位已经迷了眼。   老二疯,老三狠,两个没一个能行,却只盯着皇位,皇帝只觉自己真是失败,他到底这生的都是什么玩意。   皇帝想起自己的大儿子,要是审儿在,该多好啊!他就再不用看这两个畜生了!   皇帝突然觉得很是疲惫,搁下一句:“把他们押回王府,圈禁!”   就朝殿内走去。   二皇子和三皇子听了也不闹腾了,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爹这次为什么不喊打喊杀,也不处罚他们了。   林风看了一眼,也直接跟着走了。   爱之深责之切,只有还抱有希望,才会责骂,等真正失望了,还责骂干什么。   这次二皇子和三皇子进去,怕是再也不必出来了。   ……   次日,大朝会,皇帝直接下旨,二皇子三皇子夺爵,圈禁。   此圣旨一出,不仅二皇子三皇子完了,一直想着翻盘的二皇子党三皇子党也彻底歇菜了。   *   巫蛊一事虽然很快落下帷幕,可皇帝却被气得不轻,甚至还气病了。   皇帝本来年纪就很大了,这一病更是来势汹汹,好几天都不见好。   林风担心不已,就和皇后淑妃一起亲自守在床前。   这日,皇帝身体稍微好点,在林风的服侍下用完汤药,就拉着林风的手说起话。   从他父王说到他,皇帝倚着枕头感慨:   “朕这一生三个亲生儿子,你父亲早早离朕去了,你二叔三叔,不提也罢,幸亏还有你,才让朕如今在病榻上不至于凄凉,好在你是个懂事的,朕也放心了,朕现在就想看到你能长大成亲,朕也就放心了。”   长大这个事不好定义,不过成亲却是容易,所以等皇帝身体好了,就叫来礼部,训斥礼部太过磨蹭,六礼走了大半年,都没动静。   吓得礼部也不敢再拖,忙准备好下定的东西礼仪,于是林风开启了他第一次下定。   说来好笑,二皇子三皇子折腾了这一出,除了把自己折腾进去,最大好处居然是缩短了他的婚期,要不以礼部乌龟一样的速度,他二十岁可能都还走不完六礼。   而如今,林风算了一下,他现在十八下定,礼部如果给力一点,说不定二十时能娶上媳妇。   林风哭笑不得,谁说古代早婚早育呢,再拖拖,他娶亲的年龄都可以直逼前世法定年龄了。   幸好,如今礼部总算动作迅速起来了。   *   八月十六 上上吉   一大清早,林风就被礼部派来的官员折腾起来,又是礼服,又是各种装饰,一番打扮后,林风手里被塞了一只大雁,然后就被拥着往外走。   走到外面,早已有人牵来了披红戴绿的大马,林风翻身上马,就由内侍牵着马朝外走去。   林风坐在马上,也不用他牵绳,就看向怀里的大雁,大雁老兄大概是刚被抓,正生龙活虎的奋力挣扎,只可惜被绳子栓着,只能伸伸脖子。   林风用手弹了一下它嘴,“老实点,等会拿你换媳妇。”   林风骑着马先到了祈天殿,皇帝皇后已经等着了,林风抱着大雁下马,走进殿内。   “风来,来,今天你去下定,给列祖列宗上香,让列祖列宗保佑我们风儿能顺利定个好媳妇。”   林风走上前,接过旁边内侍的香,对着上面的牌位拜了拜。   拜完,皇帝拍拍林风,“好了,小子,去定你媳妇吧!”   “皇爷爷皇奶奶放心,那我去了!”   林风抱着大雁起身,在一众礼官簇拥下,朝外走去。   冯府   冯府今日大门四开,冯平带着冯吉几个兄弟站在大门处,等到林风到来。   冯吉瞅着巷口,看到林风还没到,就和几个弟弟嘀咕,“风大哥这家伙,这次好歹拐走咱姐了,一个月来八趟,外人都瞅着呢,他要再不来下定,我都替他急了。”   众弟弟点头,“是啊,是啊,风大哥还真执着,为了咱姐这么跑,看在他跑得这么勤的份上,等会他来下定咱们就不难为他了。”   冯平在旁边听着冯吉和几个弟弟的话,嘴角抽抽,林风来得勤又不是只是为了看他妹,八次中有四次是看他妹顺便看他爹,四次是看他爹顺便看他妹,当然显得多了。   当然,比起别家女婿,他这未来妹夫确实算是殷勤的。   冯吉和几个弟弟还在嘀咕,“你们说风大哥等把咱姐娶进宫,会不会就不再来了?”   “啊,风大哥不来了!那以后岂不是没人带我们跑马了?”   “啊,风大哥不来了,那以后岂不是没人陪我们打架了?”   “呜呜,我要风大哥!”   冯吉的三弟四弟五弟几个年纪小孩子顿时闹腾起来。   冯平在一旁听着,更是无语,林风这家伙,还真把他这几个年幼的弟弟忽悠好了。   看着闹腾的弟弟们,冯平狠狠瞪了一眼惹事的二弟,安抚道:   “好了,别哭了,你们风大哥以后肯定还来的,只要你们大姐姐出嫁不陪嫁咱爹,他就跑不了!” 第157章 下定完   有了前面冯吉这一假设, 林风骑着马到时,居然受到了冯家三个孩子的热情欢迎。   “风大哥来了!”这是冯家老三冯可。   “风大哥!”这是冯家老四冯义。   “风大哥,抱!”这是冯家老幺冯正。   林风翻身下马, 把大雁交给身边礼官,一把抱起冯正,然后从兜里摸出几个荷包, 给冯正、冯义、冯可、冯吉。   至于冯平,这位可不是荷包能收买的。   果然, 冯义冯可两个孩子收了荷包, 开心地去玩了, 冯吉年纪大点, 笑嘻嘻看了看林风, 也不知打什么鬼主意,也跑了, 还顺便拉走了林风怀里的冯正。   走了几个小机灵鬼,就剩冯平了, 林风看着冯平,顿时头大, 这位可是老持稳重的代表。   林风硬着头皮上前拱手, “舅兄。”   冯平笑着一脸温和,“不敢当不敢当。”   不过林风可知道这位未来大舅子是什么人的, 简直是他爹冯相的幼生版,丝毫不敢怠慢, 客气地说:“今日妹夫前来下定,还望舅兄行个方便。”   冯平也客气道:“这是自然,今儿是家妹大喜的日子,我自然不会难为殿下, 这样吧,殿下在这应景赋诗三首,就算过了。”   林风一僵,这让他在这打个拳,耍套棍棒都没问题,可让他赋诗三首,还得应景,这……   不过林风只是略微沉吟,就张口念了三首事。   三首诗不仅应景,还文采斐然,顿时引起周围看热闹的一众人喝彩。   林风洋洋得意拱拱手,忙让身后小安给周围看热闹的发喜钱。   林风笑着问冯平,“舅兄,这样过否?”   冯平嘴角微抽,低声说:“和学士的诗不错。”   林风嘿嘿一笑,“看破不说破,大舅哥。”   冯平让开,“殿下请!”   林风这才带着仪仗进门。   林风也是最近才知道,和凝那家伙,除了办案,除了写疑狱集,年轻时还曾是有名的大诗人。   当然,他现在对这个身份避之不及。   说起来好笑,和凝年轻时学才过人,极擅填词作赋,只是这家伙爱好异于常人,独爱做艳诗艳词,当年最火时,京城各大青楼花魁传唱的诗曲,全是这家伙的,甚至有些花魁为了名声,还曾一掷千金购过和凝的新词。   当年的和凝,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典范,只是随着年龄渐长,随着和凝进入朝廷,成为翰林学士,而且未来还可能将要入政事堂做宰相,这事就尴尬,堂堂宰相,总不能别人一提起,就“哦,京城做艳诗的那位相公啊!”   所以成为翰林学士后,和凝就痛定思痛,封笔不再做艳诗,只不过这个收效甚微。   他原来做的艳诗太出名了,而诗词这个东西又不是你不作之前的就不流传。   和凝无奈,只好下重金收购自己早年写得艳诗,可即便如此,每每青楼客人一点,和凝作的艳诗还时不时出来刷个屏。   果然做诗一时爽,销毁跑断腿。   不过和凝作诗的才能,确实是有目共睹,所以这次林风来下定,知道冯家以文兴家,肯定会考些诗词,林风就先让和凝帮着做了一些,然后来背几首就好,反正这是下定,又不是考科举,也没人非要求是自己做。   林风一路跟着冯平进去,身后的礼部官员也带着仆役抬着浩浩荡荡的定礼一台台往里进。   此次虽然只是下定,可是毕竟是天家娶亲,宰相嫁女,冯相又深得帝心,皇帝和礼部商议后,就比着只比太子下定低一点的规格准备了定礼,不仅如此,皇帝皇后还开了私库又拿了一些自己添上,所以等林风跟着冯平进了正院,后面的定礼最后一抬还没进门。   这让看热闹的众人赞叹不已。   冯平看了一眼,对林风说:“这定礼有些重了。”   “没事,”林风丝毫不在意,“皇爷爷说办亲事就要热热闹闹的,茹儿是相府唯一的姑娘,定礼就该下高些,否则你让别的宰相家闺女下定,人家怎么好收定礼。”   冯平这才没说什么。   两人一起进了正院,冯相和冯夫人早已在主位等候多时了,林风进来,旁边仆役就拿来蒲团,林风上前,“小婿见过岳父岳母,今日大吉,小婿特来下定。”   冯相虽然平时对林风天天拐自己闺女挺不顺眼的,不过今天,倒是心情大好,“好好好,快起来。”   林风起来,旁边礼部官员就捧着婚书上前,跟着的,还有宰相郑相孔循和枢密使段枢密使。   虽然是林风和冯茹的亲事,可古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这下定,其实还没他和冯茹什么事,林风来也只是作为新婿拜见一下,真正定婚书的还是双方父母。   冯茹这边,自然是冯相和冯夫人,而林风这边,就有些麻烦,按理说得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出面,可这两位已经故去,那就只能找人代替。   皇帝和皇后是爷爷奶奶,差了辈分,所以经过和礼部商量,就由郑相和段枢密使两人作为男方家长,来签婚书,至于孔循,这家伙是媒人。   在礼部和孔循主持下,冯相和段枢密使郑相一起签了婚书。   婚书一式三份,其中一份,段枢密使给了林风,林风看着到手的婚书,舒了一口气。   这媳妇,终究算花落他家了!   下定完,冯相和冯夫人就招呼前来观礼的宾客去前院入席,林风本来也要去,可想着今天是他和冯茹订婚的日子,林风就和冯相说了一句,然后偷偷溜到后院,去见冯茹了。   林风一路顺着回廊,走到冯茹院子。   冯茹院子门口正有一个小丫鬟在扫地,看到林风来,忙行礼:“小殿下。”   林风随手摸出个红封,打趣道:“该改口叫姑爷了。”   小丫鬟也相当有眼色,笑着收下,立马改口,“姑爷。”   “你家姑娘呢?”   “今天是姑娘的好日子,夫人不让姑娘乱跑,姑娘正在里面呢!”   林风听了,就直接进去。   进去院子,就看到冯茹正倚着窗户看书,林风走过去,笑着说:“我一早被折腾得累个半死,你倒是悠闲。”   冯茹抬起头,看到林风笑了,“难不成还要我一个姑娘家帮忙?”   林风也笑了,“怎么敢劳妹妹大驾。”   林风凑过去,胳膊趴在窗户上,“看什么呢?”   冯茹扬起书给林风看,“莺莺待月寒山寺。”   林风拿过翻了翻,大概就是一个穷书生与宰相千金“真爱”的故事,顿时心中咯噔一下,他媳妇这时候看这个,不会也想和穷书生来个真爱吧?   毕竟这真爱可能挺能忽悠少不更事的闺中少女,前世八、九十年代电视上的“真爱”忽悠了多少富家小姑娘,后来又弄出了多少凤凰男。   林风把书还给冯茹,小心试探地问:“茹儿看到这里面的相府小姐,可有羡慕?”   冯茹接过书一愣,“羡慕?”   “难道不羡慕对方觅到如意郎君?”   冯茹无语,“这书是我从吉儿那臭小子那收的,他年纪还小,我怕他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被带坏了性子,就索性收起来替他保管,刚才不过是闲来无聊,随手拿过来打发时间。”   “至于这书中的相府小姐,”冯茹嘴角微抽,“这写书的大概是没见过相府小姐吧,哪个世家官宦人家的小姐出门不丫鬟婆子前呼后拥,围得死死的,生怕被冲撞了,就连我家,虽然我爹向来节俭,可每次我和母亲出门,也都是李叔带着护卫相随,怎么会和外男下榻一个院子,还能私会,这简直是坏我们名声,至于那个里面的张生,身为读书人非礼勿视不懂么,我看写这书的背后之人也是个不知礼法的。”   说到这,冯茹脸上有一丝不悦。   林风听了,简直想给冯茹鼓掌,不愧是他爹冯相的闺女,看看这思维,看看这逻辑,杠杠的。   果然,聪明的人,不是一本话本就能忽悠的住的。   林风也笑着说:“这背后写这话本的,不仅无德,还无才,我敢打赌,这话本一定不是考上科举的写的,你看这最后说,张生考中科举,中了进士,与相府小姐门当户对,最终宰相同意,两人结为夫妻,这简直是笑话,科举一年一次,一次科举中者少则几十,多则上百,在皇帝和宰相看来,不过如同韭菜,一年一茬,有什么好稀罕的,而且新科进士授官最高才七品,这张生还是寒门,一个七品寒门芝麻官,如何能同百官之首的宰相门当户对。   这也幸亏是话本,要现在朝堂之上真有哪个宰相把自己闺女嫁给七品寒门芝麻花,哪怕是庶女,也丢得不敢出门了。”   冯茹点点头,正点着,突然想起林风刚才的话,疑惑道:“那你刚才还问我羡慕不羡慕?”   林风顿时尴尬地挠挠头,“这不是看你看这书,怕你被哄了,试探一下嘛!”   “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那么好哄的?”冯茹美目一瞪。   林风蹭得一下跳起来,朝外跑去,“我突然想起我还得去前院敬酒,我先走了!”   林风一溜烟跑了。 第158章 夏编者写的书,与我和……   敬过酒, 等宴会结束,林风就又在礼官陪同下,敲锣打鼓的回宫了。   回到宫中, 林风先去见他皇爷爷皇奶奶,并把婚书给他皇爷爷皇奶奶看,皇帝和皇后见定亲顺利, 自是喜不胜收,又见他有些疲惫, 嘱咐了他两句就让他回去了。   林风回到自己宫中, 就叫来和凝。   和凝来之前还以为林风有什么大事, 毕竟今日可是定亲大喜的日子, 结果来了之后。   “什么, 你让我写话本!”和凝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   “哎呀, 你别这么惊讶嘛,这里面是有缘由的, ”林风拉着和凝坐下,就把他看到如今市面上的风月话本情况说了一下。   和凝听了嘴角微抽, “殿下说的是那些穷书生和富家千金的话本, 那不过是一些久试不中穷困潦倒的读书人为赚些润笔费所作,顺便抒发一下心中不满, 肖想一下自己所不能得,殿下何必在意。”   “他们写什么是他们自由, 只要不乱针砭时弊,本殿下才懒得管,只是这些话本除了读书人会看,有很大一部分会流入各大后院闺阁, 那些闺阁少女年少单纯,不经世事,看多了这些话本,难免不会有人被蛊惑,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比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一步走错,一辈子就毁了,本殿下却不愿意看到她们因为几本话本害了自己一辈子。”   和凝觉得几本话本影响不到什么,可林风却不这么认为,前世琼瑶几本书,可是影响了几十年小三真爱论。   只要小说写的好,三观跟着剧情走,可从来不是一句虚话。   和凝见林风坚持,只好说:“这些话本确实有些于礼法不合,殿下若是不喜欢,让礼部禁了就是,何必那么麻烦自己编话本。”   林风摇摇头,“有人写,就有人看,话本这种东西,岂能靠禁就能止的,再说如今朝廷风气开放,从来没有禁书的先例,本殿下岂能因为一点小事就禁书,所以还是咱们编个话本,更简单。”   和凝听了心中叹气,看来这活他是推不了。   “那殿下打算怎么编?”   “这个简单,我看过不少话本,无非是穷书生与富家千金,最后历经种种磨难,富家千金的父母松口,最后幸福在一起,这个前提咱们不变,省得和之前她们看的联想不到一起,咱们就续一下结局,之前的话本,不是都写到富家千金父母松口,同意两人成亲就结束了么,咱们再接着往后写,写富家千金和穷书生成亲后,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就不信那些闺阁千金看了还能满脑子情情爱爱……”   你够毒!和凝听得简直想给林风竖大拇指,闺阁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你让她为了情爱绝个食,这个大多能做到,可你让她亲手下厨洗衣做饭,这简直能逼退九成。   和凝突然也来兴致了,这书要写出来,只怕能让很多闺阁小姐幻灭吧!   想到这,和凝也不再推脱,很干脆的接下这个活。   第二天,和凝处理完林风宫中的事,就开始写这个话本。   按照林风的要求,前面就是普通的穷书生和富家千金,这个简单,市面上穷书生和富家千金几乎都是一个套路,都是老梗了,和凝几乎换个人名,添点细节,前半部就出来。   而且由于和凝的文笔甩那些落魄文人八条街,同样的故事,和凝写得可以说是跌宕起伏,感人肺腑,林风看了,都被穷书生和富家千金的相爱感动地快哭了。   “这感情是不是写得有点太好了?”林风放下稿子。   和凝头也不抬,笔下唰唰的往后写,“前面感情写的越好,越感人,后面贫贱夫妻百事哀,才能越形成鲜明对比,警示后人,才能让那些闺阁小姐别心存侥幸。”   林风听了顿时觉得有道理,“你说的对,得让那些满脑子情爱的闺阁小姐看看,再多的深情,也抵不住柴米油盐的消磨,和凝,你后面使劲加虐,争取虐得谁看了谁肝疼!”   于是,在林风的支持下,在和凝的放飞自我下,前半部和凝写得有多美好,后半段写得就有多虐。   在写好后,林风就把整本书分成上下两卷,让人抄写了多份,然后把上卷投入了京城各大书肆。   ……   和凝写得这本书叫《落第举子俏佳人》,讲述了一位穷书生张生千里迢迢赶到京城赶考,却因为在考场得了风寒,体力不支晕倒而落榜,然后又因为盘缠不够,不得不借助城外寺庙客房,恰巧这时朝中尚书生病,尚书夫人亦领女儿到寺庙上香,尚书女儿王小姐无意间丢了帕子,被张生捡到,然后在张生还帕子时,两人一见钟情,互生情愫,其后两人的事被尚书夫人发现,尚书夫人嫌贫爱富,棒打鸳鸯,两人却情深意切,克服重重困难,最终尚书小姐偷偷变卖自己首饰,用钱资助张生,三年后,张生终于考中科举,金榜题名。   话本到这,就是上卷。   上卷到了书肆,却并不好卖,毕竟这故事老套俗气,同题材同类型的又颇多,一找一大摞。   林风看到,眼珠子一转,放出风声,《落第举子俏佳人》的作者夏编者,其实是和凝的小号。   和凝的疑狱集可是风靡天下,书粉更是上到朝臣下到百姓,一听说可能是和凝代笔,岂有不弄来看看的到底,落第举子俏佳人话本瞬间火了。   和凝得知后,气得差点和林风拼命,他特地换了笔名,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他写这种风月话本,谁想到居然被林风透了底,这让他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没事没事,我是让人偷偷放出的风声,是小道消息,等过些日子,书火了,你发个声明,说那夏编者不是你,辟个谣不就行了,这事文坛上又不是没有过,多少写话本的为了火,碰瓷出名的文人,大家都习惯了。”   和凝狠狠瞪了林风一眼,这才作罢。   《落第举子俏佳人》虽然梗老剧情也俗套,可到底是和凝亲笔捉刀,文笔、节奏比其他同类话本简直强太多,再加上林风这一炒作,瞬间就火了。   果然是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话本一火了,没多时,就是京城的戏班子改成戏、说书的改成说书,在京城酒肆茶坊排演,而这些,又更加剧了话本的火。   很快,《落第举子俏佳人》就火得京城人尽皆知,而自然而然,也在各家后院火了。   毕竟才子佳人,向来符合闺阁少女的幻想。   就在话本热度最高的、最火时,林风把下卷放到了各大书肆。   下卷的一问世,让之前意犹未尽的众读者又惊又喜,惊讶之前居然只是一半,还有下卷,喜的是居然还能接着看。   于是,在上卷的带动下,下卷也迅速被抢购一空。   不过,很快,看书的众读者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了。   上卷那是花好月圆你侬我侬的风月话本,可下卷,就是一章一口碎瓷片,戳得心口疼。   尚书夫人和尚书大人松口许婚后,张生终于有机会和王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张生就把父母从老家接来,打算向尚书府提亲。   可张家父母来后,却因为儿子高中进士得意忘形,张生的母亲甚至觉自己儿子是新科进士,哪怕公主也配得,于是在准备聘礼时故意轻慢,结果在下聘这天,尚书府高朋满座,张家抬来的聘礼却极为寒酸,让尚书府大为丢脸,尚书大人一怒之下想要悔婚,王小姐却痴心一片,只以为心上人家境贫寒才如此,苦劝父母,最终尚书大人尚书夫人心软,才答应了张家的亲事。   王大小姐却不知,张生原来虽然家贫,可中了进士,就有无数族亲送钱送礼,还有为了免税寻求荫护的,虽然家产比起尚书府肯定九牛一毛,可要真用心,准备一份像样的聘礼还是不难的。可惜,满脑子都是情爱的王大小姐丝毫没有想到这点。   于是,在一个选好的日子里,王大小姐带着丰厚的嫁妆,下嫁给了张生。   而下嫁不久后,张生因为吏部任命外放,张生就带着王大小姐、父母一起到外地去赴任。   嫁给张生后,刚成亲时,王大小姐和张生还蜜里调油,过得不错,可很快,两人的恩爱就扎了张母的眼,张母看不惯王大小姐,总觉得这个大小姐看不起他们乡下人,再加上如今两人天天黏在一起,张母顿觉自己儿子被抢走,就开始拼命折腾王大小姐,又是让王大小姐立规矩,又是每次儿媳儿子单独在一起时,都故意过去打扰,弄得王大小姐苦不堪言。   不过好在,王大小姐很快有了身孕,王大小姐就又忽略了这些不快,开始安心养胎,可这时张母心理又没不平衡,她怀张生好几个月还在地里干活,王大小姐不过刚怀孕,哪就这么金贵,于是张母就天天话里话外指责王大小姐怀孕娇气,还时不时给儿子哭诉王大小姐借着怀身孕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张生可是个孝子,听多了就难免对妻子有些微词,王大小姐只好拖着身子给婆婆请安,立规矩,不出所料,王小姐的胎掉了。   王大小姐落了胎,自然是万分委屈,张生开始还心疼体谅,可很快,就在张母谁没怀过孩子,太娇气连个胎都怀不住,可怜了她家的大孙子等念叨下,慢慢从心疼变成了不耐烦。   而此时张母生怕张家断了根,就趁着王大小姐坐小月子时,把自己的丫头给张生当了通房,张生开始还婉拒,可很快就在他娘张母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洗脑下,偷偷睡了张母的丫鬟。   而张母不仅磨搓儿媳妇,还眼红儿媳妇的嫁妆,在儿媳妇坐月子不能掌家时,偷偷拿儿媳妇的嫁妆卖。   张大小姐发现后,张母反而指责王大小姐不孝,有好东西自己藏着,不知孝敬婆母。   王大小姐说不过乡下泼妇的婆婆,反而就此被气晕好几次,身体自此留下病根,不能再生育了。   张母得知后,更是嚣张,天天叫嚣王大小姐是不能下蛋的鸡,而张生,在得知妻子不能生育后也态度大变,再没有往日的温柔,反而明目张胆和张母的丫鬟眉来眼去。   王大小姐这时才发现自己看中的良人完全变了,哭得要死要活,并闹腾着要告诉京城的父母。   张生听到王大小姐要告诉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这才收敛,忙又开始哄王大小姐,王大小姐是个脑子不清的,很快又被张生甜言蜜语所迷惑。   就这样,两人闹腾、哄好、闹腾、哄好……期间丫鬟怀了身孕,生下张生庶子,王大小姐又闹腾,张生又哄好……   最终张生哄烦了,王大小姐的嫁妆也被花的差不多了,尚书大人也因为年纪大致仕了,张生终于不再忍了,直接冷落了王大小姐。   最终,王大小姐在后宅中孤独的死了,张生却调回京,凭着外放多年的资历,升了一级,并且又看上了一位权贵的女儿……   整部下卷一看完,众读者瞬间炸了,说好的花好月圆你侬我侬呢,这一地鸡毛是怎么回事。   还有原来看得入迷的闺中小姐,更是一个个捂着胸口摇摇欲坠,这张生怎么能这对王大小姐,王大小姐为了他可是下嫁啊!   还有那张生的母亲,乡下的婆婆都这么厉害么?居然硬生生把王大小姐磨搓死。   这简直太可怕了!   一众读者简直不能承受这样的结局。   其实众读者不知道的是,不止他们不能接受,就连写书的和凝,当初都写得面色惨然,林风为了能让众闺阁少女“头脑清醒过来”,可是充分借鉴了前世那些宅斗小说,给和凝提供了大量素材,保证章章虐,章章都是玻璃渣,绝对能够让那些恋爱脑的闺阁少女瞬间清醒。   事实证明,林风的素材和和凝的文笔那是杠杠的,原来多少看了话本少女怀春的闺阁少女,在看完下卷后,顿时再也不想偶遇落魄书生的事了,而一些聪明的后宅夫人,也拿着下卷教育孩子,看看,这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教训。   不过,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落第举子俏佳人》虽然打破了许多闺阁少女穷书生和富家女的想法,可也同样戳了所有读者的心。   许多读者被虐得受不了,就忍不住骂作者,甚至还有跑去和凝家门口堵人,让和凝改结局的,毕竟王大小姐都死了,张生却好处得尽,这结局放在谁心里都受不了。   终于,在改结局呼声越来越大,堵门的人越来越多时,和凝出来了。   看着激奋的读者,和凝清清嗓子:   “他夏编者写的书,与我和凝何干?” 第159章 不立侧妃   和凝都亲自出来辟谣了, 众人只能作罢。   当然,这个作罢是指对和凝,众读者可没放弃找出夏编者, 让他改结局。   于是,轰轰烈烈的寻找《落第举子俏佳人》编者夏编者,就成了众读者自发的一个行动。   就在众读者满城找夏编者, 和凝却来了兴致,居然自己偷偷写起了话本。   林风得知后不解, “你之前不是很不乐意写么?”   和凝伏案疾书, “我突然发现写话本也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林风好奇。   和凝一边写一边说:“以前我写案子, 生怕有写的不对的地方误了别人, 所以每写一卷, 都要校订数十遍,最后出稿时, 往往精疲力尽,但写话本却不用, 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写错写对都不要紧, 反而轻松不少, 所以如今写话本,我才找到写书的乐趣。”   林风听了大汗, 他家掌书记,这是开小号写文上瘾了。   不过说来也是, 写风月小说确实比写探案科普类小说轻松地多,更何况,和凝还是开得马甲,那真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难怪前世作者都爱开马甲!   没有束缚的随手写写, 确实比有偶像包袱,患得患失的写轻松太多。   林风摇摇头,就走过去,想看和凝都写了些什么。   结果这一看,好家伙,和凝居然正在改编王宝钏与薛平贵呢!   王宝钏和薛平贵是自前朝就流传的一部戏曲,火了也算多年了,不少戏班也都能改编排演过,不过大多是在褒赞王宝钏的忠贞,可和凝大概是受之前林风的影响,把薛平贵登基后,迎王宝钏进宫,王宝钏在宫中活了十八天这一段扩写了。   和凝笔下,薛平贵登基后,处处看不上已经年老色衰的王宝钏,却碍于王宝钏守了十八年寒窑,不得不立她为后,然后代战公主因为皇后之位被夺怀恨在心,处处为难王宝钏,王宝钏告诉薛平贵,薛平贵却处处偏袒代战公主,并且还立代战公主的儿子为太子,王宝钏在无限憋屈和绝望中,吐血而死。   大概是上一本让和凝打开了六督神脉,这一段叫和凝扩写的那叫一个虐啊,林风看完,都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这薛平贵太不是人了,怎么能这么狠呢!”   和凝得意地说,“怎么样,看得难受吧,这就是我喜欢写话本的另一个原因,以前写案子时,我明明写的那个难受,他们还天天催催,只顾着自己看得开心,现在,我也让他们尝尝难受的滋味!”   林风无语地看着和凝,这算是作者和读者的相互伤害么?   ……   兴趣果然是最好的动力,和凝以前写案子时天天拖更,写一卷停半年,可自从写了话本,却是半个月来一本,并且写完一本再来一本。   短短两个月,和凝居然连写带改编,除了之前那本,又折腾出三本大虐文。   每放出一本,都能让京城的读者心碎一地。   弄到最后,京城的读者都知道,夏编者出品,必属虐文。   可偏偏和凝文笔好,节奏把握的也准,每每出半卷,都让人欲罢不能,弄得所有读者只好一边捂着心口,一边望眼欲穿的等下卷。   于是,就在这种一个写的欢,一群被虐得欢中,夏编者这个笔名彻底火了。   不过夏编者火了,也让许多同为写话本的看到了财富密码,以前清一色是花好月圆大团结,现在,也开始玩虐的了,许多编话本的,为了出新意,也开始以身边现实为题材,在花好月圆后加各种鸡毛蒜皮。   这可让一众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们大开眼界,原以为为了真爱抗争到底,父母同意就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可谁想到后面还有这些。   就像林风想的那样,这些闺阁少女,你要让她玩个绝食,玩个以死相逼,这容易,可你让她洗手作羹,让她柴米油盐,这简直超出她能力范围,所以当一看到嫁给凤凰男婚后要有这么多繁琐的事,简直能逼退九成九。   连和凝都不得不感叹,林风这一手够狠。   不过和凝也有些担心,“就算穷书生和富家女门不当户不对,婚后不幸的多,可也不乏有良人,咱们这样死命往坏里写,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么?只怕未必,你看你们写的这些话本,还只是有恶婆婆,有坏人做梗,虽然有柴米油盐,可毕竟也只是写写生活有多难,可真正生活在一起,哪里有这么简单,就算没恶婆婆,没坏人作梗,你把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送到乡下她能适应,现在不提前让她知道这其中艰辛,真等嫁过去,怎么后悔都晚了。”   “说的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有时穷真比被陷害被磨搓更可怕,”和凝点点头。   于是,林风和和凝索性不再管这事。   ……   就在和凝写话本上瘾时,林风也没闲着,他刚刚定亲,正是光明正大和媳妇一起培养感情的好时候,所以林风这些日子一有空,就出宫找冯茹玩,两人一起逛个街,逛个庙会什么的,既能促进感情,也能放松一下,很是悠闲自得。   而林风和冯茹两人的如胶似漆,也很是羡煞旁人,没过多久,就有传出皇孙待人温和,对准皇孙妃极好。   林风听到这么传时也没当回事,毕竟也都是好话,可很快,林风就发现不对了。   有一日,林风去他皇奶奶那请安,请安之后,他皇奶奶就留他在宫里吃饭。   他皇奶奶和往常一样,吩咐小厨房做了许多他爱吃的东西,摆了满满一桌子。   林风也和往日一样吃的十分开心,只是唯有一点,就是在旁边给他倒水的一个小宫女,看着有些眼生,好像是刚进到皇后宫中的,眼睛有点毛病。   这宫女一直眼抽筋!   林风在桌前吃饭,她就眼睛眨巴眨巴的,林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居然眼睛抽筋的更严重,眨得林风都担心她眼角的睫毛掉到他的汤里,最后,林风实在忍不住了,就在吃完后给他皇奶奶说了一句。   他皇奶奶听了,突然挺生气的,第二天他再去吃饭时,那个宫女居然就不见了。   林风随口问了一句,他皇奶奶没好气地说:   “那丫头心术不正,居然敢对你暗送秋波,本宫就把她遣出宫了。”   林风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原来那宫女眼抽筋成那样,是暗送秋波啊!   好在这个宫女在林风还没察觉前,就被他皇奶奶处理完了,林风放下心来。   可很快,他就发现他放心的太早了。   又一日,林风行走在宫里,经过御花园时,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林风不由好奇过去一看,就见一个小宫女正在放风筝。   林风不由皱眉,御花园可是皇家园林,专供皇帝皇后嫔妃皇子游玩的地方,他当年当护卫时,想来玩尚且要偷偷的,还得注意别被安指挥使抓到,这小宫女怎么跑到这来了,还来放风筝。   这御花园的管理也太松了吧!   于是,林风直接叫来御花园把门的太监,指着正在远处放风筝的小宫女,“你是怎么把门的,御花园这地方,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打闹嬉笑的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太监看看远处的年轻貌美的小宫女,再看看林风,暗自嘀咕一句“不解风情”,直接去把小宫女拖出去了。   林风这时倒是心慈,“算了,看着她也不是故意的,你稍微教训她两句让她长长记性就是了。”   说完,林风就走了。   太监看着小宫女,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才怪!   再一日,林风在自己宫里,正享受着几个宫女姐姐的投喂。   说起来他身边这几个大宫女都是他皇奶奶给他的,大概是因为从他皇奶奶身边出来的缘故,每天都会做各种各样的美食给他。林风习武出身,向来饭量大,也爱美食,都是来者不拒。   林风正吃着,旁边一个小宫女过来给他捶腿,林风开始还被捶得挺舒服的,可很快,林风就发现这个小宫女手有点不老实了,她开始明明捶小腿的,捶着捶着,怎么就到大腿了,还有一路向上的趋势。   林风立刻坐起来,皱眉训斥道:“要捶就好好捶,瞎捶个什么!”   桃云几个一看,瞬间就怒了,桃云直接拧着小宫女耳朵就出去了。   其他几个大宫女也气得不轻,告罪后跟着出去了。   林风长叹一声,终究没法自欺欺人下去,干脆去找和凝了。   找到和凝时,和凝正在沉迷在写话本不可自拔。   林风往旁边榻上一坐,“你还有心情在写写话本,你家主子都快被人勾走了。”   和凝这才抬起头,“外面都在说小殿下是榆木脑袋,不开窍,看来传言不实啊!”   “我不榆木脑袋一点,她们都快到我身上了,哎,你说这些小宫女怎么了,怎么突然一下子都开窍了似的,我又不是第一天住宫里。”林风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和凝听了顿时笑了,“殿下你确实不是才刚住到宫里,可您刚刚定亲啊,您难道不知道,按照惯例,一般在立正妃时,会捎带立两个侧妃,一正两侧啊!”   林风瞬间瞪大眼睛,“还有这惯例?”   “可不是,那个宫女身份不够,肯定不可能是正妃,可侧妃不需要身份,只要跟的够早,再能趁机怀上,很大机会就能被立为侧妃,殿下您二叔三叔那几个侧妃就这么来的,如今小殿下正得陛下疼爱,您这一定亲,宫里宫外,很多人怎么会不动心思。”   “宫外还有!”林风唬了一跳。   “看殿下您说的,宫里不过是宫女,这些能做侧妃的那得撞大运,宫外一些官员之女,这才是侧妃之选。”   林风忙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当初求娶冯茹时,曾答应过冯相就娶冯妹妹一人的。”   林风和冯相的约定并没有公之于众,和凝也不知道,吃惊道:“还有这事?”   林风说道,“也不光是冯相的事,我自己也不想弄得自己后宅乱七八糟的。”   和凝听了点点头,“确实,寻常人家妻妾多了尚且家宅不宁,何况皇家,殿下这么做也好,起码能省不少心。”   林风没想到和凝这家伙脑子还挺现代,也没像那些迂腐之人说什么充实后宫,果然聪明人都是没有时代局限的。   既然和凝也很赞同他这样,林风干脆就把问题问他,“本殿下既然已经决定就娶冯茹一个,那最好支会宫内宫外一声,省得再有人想着这侧妃之事,可直接说又显得是冯家阻拦似的,这事是本殿下自己决定的,本殿下不想让人说三道四,你觉得我该怎么说比较委婉。”   和凝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个简单,殿下只需放出风声,说您找大师算过,您命中无侧妃,要是娶了侧妃,可能对自身有影响,别人自然不敢再送人来。”   “好主意!”林风大喜,立刻去找人放风声了。   和凝看着林风离开的身影,笑着摇摇头。   想不到谨慎了一辈子的冯相,也会豪赌一次。   幸好,目前看来,他赌对了。   ……   几日后,林风到城外大报恩寺烧香,烧香后,林风求签,求得:姻缘天注定,不可再新人。   经大师解卦后,林风当即决定只立正妃,不再纳侧妃。   此消息一传出,宫外原本想送闺女进宫的,顿时偃旗息鼓,再不敢提这事了。   宫里各宫宫女,在得知林风不立侧妃后,也兴致大减,不再来和林风“偶遇”。   到此,林风终于又安稳了。 第160章 如何当皇帝!   林风心满意足地处理完自己突如其来的意外桃花, 正满心欢喜打算出宫去找自己媳妇卖个好,显摆一下的洁身自好,结果还没来得及去嘚瑟, 就被他皇爷爷逮住,拎去了端明殿,并且还被告知, 以后都来端明殿听政。   “什么,孙儿以后天天要来端明殿听政, 可孙儿不是还要去枢密院么?”   “枢密院你已经呆了几个月了, 该熟的也差不多熟了, 是时候跟爷爷学点治国之道了。”   于是, 林风就这样被从枢密院转去了端明殿。   *   端明殿, 自前朝起,就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   林风去了端明殿, 就待在他皇爷爷身边,学习听政。   简单的说, 就是跟着他皇爷爷学习如何做皇帝。   说起这事,林风是既好奇又忐忑。   他虽然经常和他皇爷爷在一起, 可大多也是在后宫, 他皇爷爷去前面端明殿处理朝政时,他肯定是不能跟去的, 除非事情涉及到他,被传召去, 所以林风对他皇爷爷天天如何处理朝政,还是很好奇的。   除此之外,林风也有些忐忑,他皇爷爷既然叫他跟着听政, 就是把要立他为接班人的想法放在明面上了,可是前世作为普通人,这世虽然成了皇孙,却也没觉得自己学到什么的林风,真是没什么自信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尤其想到将来要当皇帝,林风头皮一紧,他完全不会啊!   怀着这种纠结的心情,林风跟着他皇爷爷进了端明殿。   进端明殿的这天,一大早,林风就起来,用过早膳,穿戴好,就去了他皇爷爷的寝宫。   到了他皇爷爷的寝宫,他皇爷爷正在武着一把大刀锻炼身体,看看他皇爷爷不急,林风也走过去,在旁边打了套拳。   爷孙俩锻炼完,皇帝收了招式,这才换了衣服,带着林风去端明殿。   去端明殿的路上,林风还有些小激动,预想着等会看他皇爷爷是如何坐在端明殿里,运用帝王心术处理朝廷大事的。   很快,两人就乘坐步辇到了端明殿,皇帝带着林风下来,走了进去。   端明殿林风之前也来过几次,里面也算熟悉,看着他皇爷爷走到主位坐在,林风也忙走到旁边坐下。   皇帝坐下后,两个内侍就抬来一摞奏章。   看到奏章,林风眼睛一亮,他只在前世电视上看过皇帝批奏章,可还没在现实中见过,这次,他可要好好瞅瞅。   不过奏章却不是放到皇帝和林风面前的,而是被放到下首早已等待的一个文人桌子上。   这个人林风知道,是端明殿学士刘昫。   说起端明殿学士,这个职位是前朝没有的,甚至先帝时都没有,是他皇爷爷当初不识字,为了方便看奏章,专门设的。   第一任端明殿学士,就是冯相。   后来这么多年,他皇爷爷也学了一些字,不过通篇看奏章还是有点费劲,再加上年纪大了看奏章费劲,干脆就一直用着。   内侍把奏章放到刘昫的桌子上,一切准备就绪后,刘昫看向皇帝,等着皇帝开始。   皇帝却不急,先是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然后对旁边大太监,“去端杯浓茶来。”   大太监早已准备好了,轻车熟路端过来,还小心提醒,“茶浓伤胃,陛下切莫喝的太多。”   皇帝摆摆手,“朕知道。”   喝了一口浓茶,皇帝精神好了一点,这才往旁边一倚,对刘昫说:“开始吧!”   刘昫这才拿起一卷奏章,打开,读了起来。   “当贞观之朝,则广开医学。及开元之代,则亲制方书。爰在今朝,宜遵故事。方今暄高在近,疫养成是虞,言念军民,宜加轸闵,其边远戍卒及贫下农人,既难息於苦辛,宜偶萦於疾患。地僻既无药物,家贫难召医……”①   林风认真听了一会,发现这个奏章是请求重视医学,在地方尤其边关设置医署,培养医者,以方便百姓看病。   林风眼睛一亮,本来他还以为奏章都是说什么军国大事,想不到这种很实际的问题也会上奏,而且这问题虽然看着不起眼,确实关乎民生,看来这这写奏章的也是个实干的,就是不知道是谁写的。   结果刘学士读到最后,“臣和凝顿首。”   居然是和凝写的,林风哭笑不得,原来这家伙除了写话本,也没耽搁上朝没耽搁工作啊!   果然好学生的玩不是玩,只是学完了顺带。   林风笑着摇摇头,就看向他皇爷爷,这样一听就是利国利民的事,他皇爷爷应该会直接准了吧。   皇帝听完,却没有直接准,反而问道:“冯相怎么说?”   刘学士看了一眼奏章后面,“冯相准了,另批注:可派京城太医署医师前往教习。”   皇帝这才点点头,坐起身子,刘昫忙把奏章给旁边内侍,内侍捧着奏章呈到皇帝面前桌上,皇帝提起朱笔,在最后,写了个“日”字。   然后内侍熟练地收起奏章,刘昫又开始读下一份。   皇帝身子一歪,又倚在旁边接着听下一份。   林风坐在皇帝旁边,看到刚刚整个过程,眨眨眼。   等等,他刚刚看到什么!   皇帝居然不用亲批奏章!   原来奏章由三省六部送到政事堂,是先由三个宰相批过,批好后,才送到皇帝这。   而皇帝看过之后,只要没什么异议,也不用再批,只用在整个奏章最后写年月日的地方,写个“日”字。   例如:十月二十三日,政事堂的宰相在写批注时,故意写“十月二十三”最后一个日字不写,空出来,皇帝看了政事堂的批注没有异议,只要用朱笔在最后把“日”字写上,奏章就算批完了。   林风简直不敢相信批奏章居然是这么批,林风还以为是大臣上奏,皇帝批奏章,可谁能想到,是宰相批完了,甚至还给出解决方案,皇帝只要看过就行,那这不就意味着,要是政事堂批的批注都很合皇帝心思,皇帝岂不是看完每个写个字就完事了。   事实证明,就是如此,林风看着他皇爷爷一份奏章一份奏章的听,每个听完都写一个字,林风嘴角抽抽,仿佛看到了前世暑假作业老师写个阅字。   林风不由想起前世电视上看到的劳心劳力批奏章的皇帝,再看看他皇爷爷,突然不知道哪个更真实。   不过很快,林风就反应过来,这个好像得看朝代,前世明朝朱元璋废除了宰相,没了宰相,奏章自然是皇帝自己批,而明朝之前,应该就是如他皇爷爷这样。   要不,要宰相是干什么。   林风暴汗,原来明清皇帝那么累,是自找的啊!   当然,在人家明清皇帝眼中,这是加强了中央集权,说不定还乐在其中呢!   就在林风想入非非时,皇帝已经把奏章批了大半,毕竟说皇帝是在批奏章,其实不如说是在看政事堂的汇报。   皇帝坐的有些乏了,就示意停下,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林风忙回过神,跟着皇帝站起来。   皇帝对林风说,“跟着朕出去走走。”   于是林风跟着皇帝走出大殿。   皇帝和林风一起走到旁边花园,皇帝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问道:“刚才看爷爷批奏章,感觉怎么样?”   林风挠挠头,“其实也挺简单的。”   皇帝听了笑了,“你这孩子倒是实诚,不过确实如此,批个奏章而已,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林风忍不住说:“当然不是难事了,因为都已经让几个宰相批好了,您就写了一个‘日’字。”   “哈哈哈哈,”皇帝听了更乐,“那你这孩子还想朕写什么!”   林风一想也是,几个宰相都批注的很详细了,甚至列举的方案比他想得全面多了,这种情况下,就算想写点别的也写不出来。   “看来只要宰相挑的能干,当皇帝也不用操什么心嘛!”林风感慨了一句。   皇帝听了,点点头,“你这话算是抓住根本了,宰相执掌朝政,若是房玄龄杜如晦那样的良相,善谋善断,自然朝廷政事清明,可若是摊着个草包宰相,就如同先帝那两个,不仅朝廷一团糟,说不定还得累及皇帝和朝廷,所以这选相,一定得慎之又慎。”   林风笑着说:“所以皇爷爷当年慧眼识中冯相,现在朝廷政事清明,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皇帝得意地笑了,“那是自然。”   林风默默记下当皇帝第一条:选个好宰相,政务外包。   皇帝休息好了,就带着林风回去,接着听刘昫念奏章。   刘昫正念着,一个内侍匆匆走来。   “陛下,秦将军和赵将军求见。”   皇帝不解,“他们两个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内侍禀报:“两位将军好像因为什么争吵起来,想进宫求陛下评理。”   皇帝一听来了兴致,“让他们进来。”   很快,内侍出去,带着两个将军进来。   这两个将军林风在枢密院都见过,是城外西郊大营的两个将军,两人管着同一支军,却经常因为意见不合争吵,吵得厉害时,甚至会闹到御前。   今儿,应该就是这个情况。   果然,两个老将军一进殿,没说两句,就争吵起来,然后拉着对方找皇帝评理。   皇帝也没有不耐烦,听着两人陈谷子烂芝麻说了一堆,皇帝也知道两人没什么大事,就开始和稀泥,这劝一句那劝一句,劝了大半个时辰,两人终于不吵了,皇帝就让两人回去了。   等两人走后,皇帝也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力气再听奏章了,就让刘昫先回去,下午再来。   刘昫一走,林风忙端着茶水,让他皇爷爷歇歇。   皇帝大口喝了几口水,这才缓过来,笑着骂,“这两老东西真有精神,吵架半个时辰都不带累的,反而把朕这个劝架的累个够呛。”   林风不由问:“我以前在枢密院,也听他俩常常吵架,他俩到底有什么恩怨,怎么经常吵吵闹闹?”   “也算不上什么恩怨,不过是早年打仗相互不服气,就经常吵,后来吵习惯了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皇帝不在意地说。   林风听了点点头,“既然他们俩有些不合,为什么驻扎还派他们俩一起,换个人不好么,省得他俩天天在一起吵。”   皇帝笑着摇摇头,“不,他俩在一起恰恰好。”   皇帝摸摸林风的头,“军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军队是个很容易抱团的地方,将士一起出生入死,荣宠与共,很容易生出袍泽之情,这种抱团有利也有弊,打仗时,自然更容易劲往一处用,是好事,可不打仗了,就容易尾大不掉,是祸事,所以要想掌好兵权,就得心中有数。”   林风听了点点头,很是受教。   林风默默记下当皇帝第二条,熟悉军务,掌好兵权。   下午,皇帝又接着带林风处理各种政务、军务上的事。   一天下来,林风筋疲力尽的回到自己寝宫,眼中却难掩兴奋。   林风突然发现,只要能握住兵权,其他的,好像也没那么难。   正好这时和凝过来,林风就和和凝说这事。   和凝听了顿时笑了,“当皇帝本来就没想像中的难,前朝中期,太监当政,皇帝和太监争权失败后,太监为了更好掌控朝政,但凡皇位更迭,都选皇子中最愚笨的人继位,就是如此,前朝还又延续了百年,可见这皇帝,是个人就能当,只是能不能当好,能不能说的算,差别可大了,殿下还得多加努力才好。”   林风瞥了和凝一眼,他怎么感觉这家伙话里有话。   把他和前朝皇帝比,这是勉励他,还是嫌他笨?   哼! 第161章 (一更) 追封……   居然敢嘲笑他, 林风翻翻白眼,打算等以后自己做了皇帝,就丢和凝去政事堂给冯相打下手去, 并且让冯相使劲使唤这家伙,累死这家伙。   哼,林风头一昂, 大人有大量的走了。   和凝嘴角微抽,他不过就说说, 这家伙突然闹什么脾气啊!   和凝摇摇头, 干脆也回去了。   ……   林风虽然刚开始对将来要当皇帝这事很是忐忑, 可跟着他爷爷在端明殿学习了一段时间后, 居然觉得在古代当皇帝也算是个不错的职业。   大概是受前世电视剧和小说影响, 以前林风但凡想起皇帝,第一印象就是天天各种政务、各种奏折, 生活也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林风自家知自家事,他的性子, 是真不适合。   可如今一看, 政务是政事堂的,奏折也是宰相批, 他只要每天御览一下,按个玉玺就行了, 而生活,也平和无比,毫无勾心斗角,甚至只要他不乱开后宫, 各种宫斗剧也没生存的土壤,连后宫下黑手都不必担心,这让林风顿时信心大增。   当皇帝,好像也没那么难么!   当然,也不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就像他皇爷爷说的,军权得握好。   军权这个问题,林风在枢密院这么久,如今又跟着他皇爷爷,朝中的军权也算一清二楚,如今除了北方契丹、南方吴国和蜀中那个阳奉阴违的外部问题,朝廷内部的最大问题就是老将居功自傲问题。   说起这事,前世林风和大多数人一样,听到位高权重的将军居功自傲,不把新帝放在眼里,首先反应就是觉得这家伙是个大反派,不识好歹,不知道恭谨,也难怪新帝非要弄死他,可到了这世,真正上过战场,林风才明白,为什么有些老将会居功自傲。   想想,当你出生入死,多次被扎成刺猬,好不容易拼死拼活在战场上打了胜仗,并且成功辅佐自己的主公当了皇帝,你觉得你功大不?   肯定觉得自己功大啊!   这是我陪皇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啊!   皇帝在时,可能这种感觉还轻一点,毕竟是跟着皇帝打仗,皇帝功更大,可当他儿子继位,他儿子又是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娃,想到这小子什么都没干,就凭是皇帝儿子,就能接下你和皇帝一起出生入死打下的江山,这放在谁身上,谁也心里不平衡啊!   因此老将居功自傲,简直是一个普遍现象。   当然也有一些心里敞亮的,知道谦逊恭谨,可这也得够聪明,又不是所有将领都有这个脑子。   所以历朝历代开国,前几十年,都要面对开国功臣尾大不掉的问题。   林风自然也不例外,作为将来继承人,这可能会是他遇到最大的问题。   除此之外,地方军队势力过大也是个问题,由于前朝末年动荡时间太长,朝廷这些将军还好,当初兵力都是朝廷给的,还受朝廷约束,而地方许多军队,说是朝廷军队,更像是私军,朝廷调得动,却收不来,所以地方军队兵权过重也是问题。   再加上北有契丹、南有吴国,还有蜀中那两个想独立没胆子,不独立又想自己当土皇帝的家伙,兵权这一块,确实比政务更棘手。   可是,林风反而喜欢现在这个状况,他善武不善文,再加上兵权这块虽然复杂,可对付的终究是一群大老粗,而且兵权中最大的一支,还被他皇爷爷牢牢握在手里,所以林风反而有信心能处置好。   因此,林风觉得,在古代当皇帝,也还不错!   他完全可以胜任嘛!(林风自信脸)   *   这日,林风和往常一样,跟着他皇爷爷在端明殿处理政务。   跟着他皇爷爷在端明殿也有小半个月了,林风还发现这朝代当皇帝一个好处,就是不用天天上朝,甚是也不必天天来端明殿处理政务。   本朝自开国起,就延续了前朝一个月上两次朝的优良传统(初一、十五),期间先帝和他皇爷爷也不是没想着勤勉一些,改五日一朝,可没改几天,群臣就受不了,觉得五日一朝太过辛苦,而且不止群臣,皇帝也吃不消,所以无论先帝还是他皇爷爷,最后还是一月上两次朝。   而不上朝时,如果有政务需要禀报皇帝,一般就是在端明殿处理。   不过就算在端明殿,也不是必须天天来,因为除非有急事,政事堂一般会隔几天才送一次奏章,所以寻常时间,皇帝只要三五天来一次端明殿就好。   这么算下来,只要朝廷别发生什么大事,皇帝简直是可以说是个十分清闲的差事,说做二休五都不为过。   林风狂喜,这对于前世996的他来说,简直太有吸引力了。   林风都想哼个小曲,庆祝一下了。   不过还没等林风庆祝,大概看不得他这么清闲,突发事情就来了。   端明殿   内侍捧着一份八百里加急,匆匆进来。   皇帝一愣,最近又没打仗,怎么会有军情呢,难道是北方契丹又不老实了?   皇帝直接接过装信的布袋,扯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卷轴。   展开一看,皇帝脸色巨变,手中卷轴啪得一下掉在地上,“符老将军去了。”   说着,皇帝眼泪就下来了。   林风忙过来了,“皇爷爷,节哀。”   符老将军是和他皇爷爷同龄的老将,亦是和他皇爷爷多年的袍泽,当初先晋王时,两人就经常一起南征北战,后来先帝继承晋王,两人亦是跟着晋王打天下,后来先帝登基为帝,符老将军就被封为幽州节度使,镇守幽州,而他皇爷爷则是封为成德节度使,镇守成德,后魏博叛乱他皇爷爷兵变做了皇帝,两人才成了君臣,可两人的情谊,却是不差。   如今符老将军突然去世,他皇爷爷才会这么失态。   林风轻轻抚着他皇爷爷的背,皇帝缓了一会,才缓过来,叹了一口气,“当年我们那几个老家伙,终究一个个都走了,就还剩朕了,朕看来也快了。”   林风被吓了一跳,忙说:“呸呸呸,皇爷爷您胡说什么,您身子还康健,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皇帝苦笑,“都这个年纪了,还忌讳什么。”   林风看着他皇爷爷的状态不对,知道老伙计的去世对他很大,就转移话题,“符老将军之前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去了?”   “他年前来信时,就说自己身子不大好了,朕还回信安慰他,让他别多想,可谁想到不久前早年的暗伤发作,人就不大行了,前天,就走了。”皇帝伤感地说:“打了一辈子的仗,终究还是被逃过暗伤。”   林风想到他皇爷爷身上也有暗伤,忙绕过这个话题,“那老将军走时,可留下什么遗言?”   皇帝此时却突然沉默了。   林风不解地看着他皇爷爷,皇帝伸手,把手中的小卷轴给林风。   林风接过来一看,卷轴一半纸上是符家报丧的上表,而另一半纸上,却是符老将军临终前上的最后一道奏章。   上面大意是说自己感觉到快不行了,希望朝廷能照顾自己的家人,并且最后一句是希望由自己的四子接替自己的位子。   林风顿时明白他皇爷爷为什么沉默了,符老将军和他皇爷爷关系好,又战功赫赫,对朝廷忠心耿耿,才能担任幽州节度使这么多年。   可符老将军能担任,不代表他儿子能接替,他儿子如果接替,父子俩在幽州就会历经二世,节度使的权利是相当大的,这和放任符家在幽州做土皇帝没什么区别。   所以哪怕他皇爷爷和符老将军是多年故交,对于老兄弟这遗愿,也很是为难,给,于朝廷不利,不给,这是他老兄弟最后的请求。   皇帝往旁边一倚,捂着脸,“风儿,这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林风一个激灵,知道他皇爷爷是在考他,忙认真想起来。   良久,林风开口:“符老将军一生戎马,战功赫赫,曾跟三代君主征战天下,又镇守边关二十年,其功不可谓不大,应赠尚书令,追封秦王,其四子跟随其父多年,亦战功不断,忠心为国,特赐袭节度使之位,封忠武军节度使。”   “忠武军节度使,你给符家老四换了个地方,”皇帝睁开眼,露出一丝笑意。   “孙儿觉得,忠武军节度使所在的藩镇更繁华,朝廷优待功臣之后,更合适。”   “秦王、忠武军节度使,”皇帝摸摸下巴,“不轻啊!”   “可孙儿觉得,符老将军戎马一生,符家戍边二十载,值得。”林风真心实意地说。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不愧是朕孙儿,够大气。”   ……   次日,皇帝下旨,辍朝三日,符老将军赠尚书令,追封秦王,配享太庙,其四子,袭封忠武节度使。   此诏一出,朝中众老将心安,符家,亦扶灵入京。 第162章 (二更) 偏爱爹辈的林……   对于此次符家主动扶灵进京, 皇帝很满意。   符老将军是出身晋阳的老将,年轻时还曾被老晋王收过养子,后来屡立大功封爵又还了本姓, 按理说老将军过世后,如果选择落叶归根,可以回晋阳安葬, 不过自从先帝去世,在洛阳修了皇陵, 当今皇帝也按规制提前修了皇陵, 近年在京去世的老将军, 索性也不回老家, 直接去皇陵周围安葬, 既荣耀也忠心。   符家选择的就是第二条。   对于符家到底选晋阳,还是京城, 皇帝都是不在意地,反正只要不选幽州, 朝廷就乐意看到。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之前一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 那还是先帝时, 那位老将军是镇守潞州时过世的,先帝亦是多加追封, 当时大家还都是扶灵回晋阳,可那位老将军的儿孙们却担心一走他爹在潞州的影响消失, 干脆不扶灵,不守孝,非要朝廷让他家袭潞州节度使之位,把先帝气得够呛。   所以如今符家扶灵进京, 绝对算是十分懂事。   皇帝在欣慰自己老伙计对子孙教育有方时,也没吝啬对符家的褒奖,符老将军棺木入京时,皇帝特派林风前去相迎。   京城外 官道口   林风一身素衣,迎上了扶灵而来的符家人。   “末将参见皇孙殿下!”领头的符家老四符彦卿抱拳说。   “符将军快免礼,”林风扶起符彦卿,温和地说:“符老将军过世,皇爷爷甚至悲伤,特让我来迎诸位,符家一路扶灵而来路上定然十分辛苦,符老夫人和诸位将军、家眷可还好?”   “多谢殿下关怀,家母感伤父亲,身子有些不爽,正在车中休息,别的一切还好。”   “符老夫人身体不适?”林风一听忙说,“太医院医正最擅调理,等会让他来给老夫人看看。老夫人年纪大人,可马虎不得。”   符彦卿也没有拒绝林风的好意,“多谢殿下。”   林风就让身后一个内侍去请医正。   安排好,林风这才转身:“皇爷爷此次前来,除了让我来迎符老将军,还请各位将军小将军进宫一叙。”   符彦卿知道皇帝这是要荫封符家子弟,此次符家众人扶灵进京,算是给在外就藩的节度使做了个榜样,除了他袭封,其他符家子弟,皇帝定然也会有所表示,符彦卿当即说:“劳殿下告知,我和诸位兄弟送父亲回家,就跟殿下一起进宫。”   林风于是就陪着符彦卿等一众符家子弟送符老将军的棺木进城。   因为带着很沉的棺木,一众人走的很慢,林风和符彦卿并排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就聊起天来。   符彦卿是有心和这位未来的皇帝打好关系,林风是知道符彦卿是中年将领的翘楚,有心向他多了解一些打仗和边关的事,所以两人倒是聊得十分投机。   聊了一阵北方边关,尤其是幽州的关防,林风看着旁边中年儒雅的符彦卿,不愧是边关有名的“符第四”,无论行军打仗还是排兵布阵,都得心应手,更厉害的是,这是个用脑子打仗的将军。   难怪这家伙并非长子,符老将军却让他继承符家,果然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林风一时间对这位符家老四好感倍增。   符彦卿对林风印象也很好,这位小皇孙看着年轻,却做事沉稳,性格也好,比他几年前进京见到的二皇子强太多了,也难怪皇帝有意跳过儿子,改立孙子。   想到这位以后可是未来皇帝,符家一身荣辱都在这人身上,符彦卿顿时对林风有问必答,更是上心。   就这样,两人一路聊到符府。   符家虽然一直在幽州居住,可在京城也是有宅子的,还是当年先帝登基时御赐的,符家每年也都会进京续职汇报军情,也常常去住,所以也一直有人打理。   如此就简单多了,林风和符家子弟一起把符老将军棺木送到正院,安排好守灵的下人,然后就换了衣裳,收拾一下,就可以跟着林风进宫了。   林风见符家子弟准备好了,就和符彦卿一起,带着符家子弟去了皇宫。   进了宫,林风一众人就去了端明殿。   端明殿   皇帝看到符彦卿,想着多年不见,如今再见却是被儿子送回的一座棺木,顿时大悲,抱着符彦卿哭了一场。   林风吓得忙和一众内侍上前安慰,安慰了好一会,皇帝才缓过来,擦擦眼泪,对符彦卿说:“大前年你父亲进京,身体还硬朗,还能进宫找朕喝酒,想不到如今,却是天人永隔了,唉,朕的老伙计又少了一个。”   符彦卿擦擦眼泪,“父亲在幽州时也常常提起陛下,还和我们回忆与陛下在晋阳宫时的事。”   皇帝听了,更是感伤,“是了,朕当年和他一般大,当年就数我和你爹感情最好。”   皇帝感慨了一会,看着符彦卿身后的符家子弟,看到第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这是老二吧,也有几年不见了。”   符家老二上前抱拳,“陛下。”   符老将军生了九个儿子,长子前些年去了,符家老二就成了长子,不过他资质比较平庸,又比较老实,所以最后符老将军还是把家主之位给了老四符彦卿。   但符家老二是长子这事却不容忽视,尤其还是在荫封时。   皇帝挺喜欢老伙计这个忠厚老实的儿子,问了下他这几年在幽州的情况,就说道:“老二这些年在边关整顿内务,押运粮草,也是辛苦,就封为上将军,进兵部吧!”   符家老二大喜,忙叩首,“多谢陛下。”   皇帝又看着符老将军其他几个儿子,也一一问过,符老将军这些儿子都已成年,也有职务,皇帝干脆直接都给升了一级。   符老将军其他七个儿子一起上前谢恩。   剩下的,就是孙子一辈了,符家儿子多,孙儿更多,这个就不好荫封了,皇帝干脆赏了一些钱财,算是见面礼。   如此,算是皆大欢喜。   ……   符家谢恩走后,皇帝疲惫地往旁边靠枕上一倚,林风忙上前,给他皇爷爷揉揉。   皇帝叹了一口气,“这次荫封,也算是给朕的老伙计一个交代了。”   “符老将军若地下有知,知道子孙被皇爷爷善待,肯定也会放心的。”   皇帝听了心情好了一些,“老符那家伙一辈子恭谨忠厚,朕自然也不好薄待了他的子孙,说起来今日一见符家子弟,不愧是老符那家伙教导出来的,谦逊有礼,浑然不像那些不学无术的二代三代,对了,风儿,你身边还没有偏将吧,你看符家三代那几个和你同龄的子弟怎么样,要不要挑个?”   皇帝给林风提这事,也是有意再拉一把自己老兄弟的意思,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更喜欢用自己人,如今他让林风在符家子弟中挑一两个,也是优待符家。   林风听了他皇爷爷这么说,还真认真考虑了一下,只是林风却没一口答应下来,反而问:“只能从符老将军那些孙子中挑么?”   皇帝愣了下,“这倒不是,只是那几个小子和你年龄相仿,想必你们在一起也有话说,怎么,你觉得不好?”   “倒不是不好,只是孙儿觉得有一个更好。”   皇帝纳罕,“谁?”   林风眼睛一亮,“皇爷爷,你觉得我要符彦卿将军怎么样?”   “咳咳咳,”皇帝直接被自己口水呛住了,“你要符老四?”   林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皇爷爷,“对啊,符将军有勇有谋,能挂帅、能打仗,要他多实用啊!”   皇帝哭笑不得,“先不说他已经是节度使,就说年龄,他也比你大太多了。”   “年龄大点怎么了,年纪大点打仗才有经验啊!”林风不在乎地说。   皇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别人当皇子,当皇孙,为了培养自己势力,都是找一些年轻的,出身不好的,带在身边,一步步培养,最后养成心腹,可他孙子,怎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就喜欢年纪大的。   弄个掌书记,弄了个年纪大的,弄个武将,这又想弄个年纪大的。   这就好像两年轻人相亲,少年没看上少女,却看上少女她娘一样,皇帝怎么感觉,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皇帝不由看向自己孙子,你小子,口味咋就这么重呢!   人家年轻人都习惯年轻人,你怎么就喜欢和你爹一样年纪的呢! 第163章 (一更) 立储进行时……   “你真不打算选符家三代, 而选符老四?”   林风使劲点点头,“符将军虽然年纪大点,可他作战经验丰富, 战绩更是有目共睹,符家三代虽然年轻,说是将门虎子, 可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多得去了, 孙儿弄个符家三代, 万一他以后长歪了, 岂不是亏了。”   有个能来就上手的, 谁还去培养预备役啊, 况且那预备役还不知道能不能用!   皇帝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就是想捡现成的么!”   林风瘪瘪嘴, 谁不想捡现成的,买个新房, 只要条件允许,人家都知道能买现房别买期房, 省得烂尾, 更何况培养人才了。   皇帝看到林风的表情,用手戳他额头, “你呀,心腹还是自己从小培养的亲, 你这孩子这么懒可怎么办!”   林风嘿嘿一笑,“皇爷爷您之前可不是这么教导孙儿的,您说身为君者,当任人为贤, 不能任人唯亲,既然如此,何必在意是不是自己心腹,只要是朝廷,管他是谁,只要能用不就行了。”   皇帝听了一愣,突然觉得林风说的也有道理,他们以前养心腹,是因为要争,需要一个绝对对自己忠诚的心腹,自然需要从开始就培养,可他孙子如今已经马上就是国之储君了,也没有和他争的,满朝文武都是他的臣子,他自然可以想用谁就用谁。   反应过来的皇帝顿时笑了,笑着骂了一句,“你这臭小子还真是好福气,算了,你既然觉得合适,那就符老四吧,不过符老四现在已经是节度使了,可不能给你当偏将,你既然想要他,那你打算如何安置?”   “太子太师、太傅、太保已满,可太子少师、少傅、少保还有空缺,符将军正值壮年,做太子太师太年轻,做太子少师倒是正好,皇爷爷要是把符将军给孙儿,孙儿就请他做太子少师可好?”   皇帝听了点点头,“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就随你吧!”   “多谢皇爷爷。”   ……   林风既然非要选符家老四,皇帝也只得同意,不过在任命之前,皇帝还是把符家老四又叫来宫里一趟,打算问问他是否乐意,毕竟这事也得当事人同意。   符家老四被皇帝叫来时,就猜到皇帝可能打算让符家出几个子弟跟着皇孙,毕竟他符家儿郎多,又有好几个和皇孙差不多年纪,皇帝想要施恩,挑个符家子弟进东宫,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谁想到一去,皇孙挑中居然不是符家子弟,而是他。   符家老四顿时觉得天雷滚滚,看着和自己儿子一般大小的皇孙,符家老四真想问问皇孙不嫌他老么?   虽然他才不过四十来岁,可在年方十八的皇孙面前,也能称得上一句老臣了吧!   符家老四隐晦地提了一下自己的年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顾虑,可谁想皇帝直接眼暼了一下林风身后的和凝。   符家老四顾恍然,原来皇孙就喜欢这一款。   符家老四立刻厚着脸皮应承下了。   废话,能提前跟着未来皇帝,这机会谁不想要,只要皇孙不嫌他老,他就能上。   于是符家老四进宫一趟,成功捞了个太子少师回去。   符老四这一得了太子少师,可算是在朝廷上投了个惊雷。   无数朝臣都在羡慕符老四的好运,符老将军去时,众人还觉得符家要稍微败落一下,毕竟符老将军可是符家的顶梁柱,可谁想到,一转眼,符老四就袭了节度使之位,本来众人还能安慰,虽然袭了可换了藩镇,根基到底丢了,可谁曾想,才一天,符老四又受到皇孙赏识,入了皇孙幕下。   众人不由哀叹,一个幽州节度使比起跟着皇孙又算什么。   这可是从龙之功啊,等皇孙一登基,符老四就算闭着眼熬,也能熬到枢密使吧!   这符老四咋就这么好命!   在感叹符老四运气太好时,朝中许多人心思也活了,尤其许多老臣,老将,明眼人都知道以现在皇帝对皇孙的态度,只怕不日就要立为太子。   而一旦立了太子,势必就要安排东宫属臣,许多有远见的世家朝臣老将为了家族长远,已经早早开始遴选家中杰出弟子,准备林风一入主东宫,就送去。   这也算默认的潜规则。   可现在符老四的事一出,众家主瞬间改想法了,送什么年轻子弟,他们完全可以自己上啊!   皇孙摆明了喜欢年纪大些,有能力、有经验,稳重的臣子,这些后辈小年轻,一个浮躁没定性,哪比得上他们!   众家主顿时摩拳擦掌,打算等林风封了太子,众人就去试试。   说起这举荐后辈,提携同族,大多数家主都没少干,并且还干得挺积极,可真是心甘情愿的么,那还真未必,可无奈皇子皇孙喜新臣,都讲究年少情分,无奈他们只能投其所好,每每为族中后辈让位,可说到底,有几个甘心。   长江后浪推前浪,可他们作为前浪,凭什么他们就被拍死在沙滩上。   好在皇孙又不嫌他们“老”,众家主觉得,扶他们起来,他们还能再干二十年!   至于那些年轻后辈,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慢慢熬吧,他们当初不也这么过来的么!   于是,等到再一次大朝会时,林风突然发现,朝中老臣老将对他那叫一个热情。   *   端明殿   皇帝和冯相正在下棋,旁边林风坐在凳子上,手托腮看着两人你来我往。   皇帝下到一半,看到林风无聊的样子,就慈爱地说:“今日无政事,就别在这干待着了,去后宫找你皇奶奶玩吧!”   林风一听眼睛一亮,“那皇爷爷,孙儿先走了。”   皇帝摆摆手,“走吧走吧!”   林风刚要走,又回头,“皇爷爷,孙子不是不陪你下棋,孙儿去陪皇奶奶做好吃的,您等会记得也来吃哦!”   皇帝顿时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但却很受用。   林风笑嘻嘻地跑了。   林风走后,皇帝下完一局,就让人上了茶,和冯相一起品起茶。   两人品了一会茶,皇帝放下茶盏,突然笑了。   冯相看了皇帝一眼,不紧不慢抿了一口茶,“陛下心里高兴就说出来,特地眼巴巴把臣叫进来,又是下棋,又是支走风儿,何必呢!”   皇帝被戳破也不恼,反而笑着舒了一口气,“你这家伙,知道朕心里高兴,也不进宫来陪朕说说话,非得等朕去请着。”   冯相放下茶盏,笑着说:“是陛下想要炫耀,又不是臣想要炫耀,难道还有臣上赶着的道理。”   皇帝也被说笑了,“说来这次风儿做的真不错,朕这些年所虑者,就是朕一旦去了,朕那两个儿子,压不住那些沙场悍将,后来换成风儿,朕更发愁,毕竟风儿更小,朕真怕哪天朕一撒手,风儿就被他们架成傀儡,朕也尝试着收拢过兵权,可如今中原虽平,可北有契丹,南有吴国,还有一个蜀中也不安分,若收兵权,势必中原武力下降,真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却不想如今风儿喜用老臣,也敢用老臣,我看朝中不少老将都有意动,若风儿能够真顺利接下这个摊子,朕现在闭眼也算放心了。”   “陛下这说得什么话,天下还指望陛下做镇山石呢!”冯相也感慨道:“常言道,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多少朝代,都二世而亡,要说这二世都昏庸,倒也不至于,更多的,少主继位,主弱臣强,新帝和旧臣相争,必有一伤,更甚者,是整个朝廷倾覆。”   “是啊,新帝胜了,难免自毁长城,旧臣胜了,新帝轻成傀儡,重则国灭,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开国皇帝晚年大肆诛杀功臣,为儿孙开路。”皇帝也感慨道,“只是这样同样和自毁长城无异。”   冯相整整衣袖,“不过说到底,还是新帝和旧臣君臣相忌,新帝登基后希望能如臂使指,自然更喜欢使新人,使自己人,而旧臣肯定不愿意相让,双方相争,最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今风儿能喜用老臣,确实在某种程度安了老臣的心,说句不该说的话,做臣子的,哪怕手握兵权,能真正不顾诛九族风险造反的,也没有几个。”   “可又有哪个年轻的君主不忌惮根基已深的老臣。”   冯相笑道:“如今皇孙不就用的很好么。我看他倒是乐在其中。   皇帝哈哈大笑,“朕也没想到,风儿竟有这样的肚量。”   笑了一会,皇帝停下,看着冯相,突然很认真地说:   “如今已经快腊月,再有个把月就过年了,朕打算在过年祭祖前,把储君的事定下来。”   冯相一惊,“陛下不是打算明年才……怎么如今这么急了。”   皇帝看着外面,“兵权这一块,他早一天做储君,就能早一天接手,他若能顺利接下,朕也就无忧了,终究得他拿稳了,朕才能放心闭眼。”   冯相拱手,“是,臣明白。” 第164章   陛下终于要立储了!   这个消息像风一样传遍整个朝廷。   刚刚听到消息, 众朝臣还误以为是谣言,可等听到这消息是从政事堂传出来,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   真的, 皇帝这次是真的要立储了。   众大臣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该松一口气, 毕竟自从皇帝登基后,因为立储这件事, 朝廷已经折腾了太多次。   从最开始皇帝刚登基时, 群臣请立太子, 皇帝留中不发, 到后来二皇子潞王争嫡, 朝臣被迫站队,最终以安枢密使被赐自尽结束, 再到后来二皇子一家独大,天天发疯, 群臣遭殃,到最终二皇子被圈禁, 这快二十年, 朝臣苦夺嫡久矣。   好在,如今皇帝终于决定在年前把储君定下来了。   众大臣觉得, 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   另一边,政事堂, 冯相如今却忙得要命。   皇帝特地叫冯相进宫,可不是只是为了炫耀两句,下个棋,而是和冯相通个气, 毕竟这立储一事,得有诸多操持,而这些活,都是宰相的活。   冯相先让人传来礼部尚书,和礼部尚书说了皇帝立储的事,并让礼部提前准备册封大典。又派人传来工部尚书,询问东宫是否修缮完毕,毕竟等立了储君,就得入住东宫。还有一些朝中重臣,也得一一通知,皇帝既然要立储君,那总得有人捧场有人搭台子。   也是在通知这些群臣时,立储的消息才从政事堂传出,当然,对于这事,冯相也没打算控制,毕竟本来就是打算先给众人提个醒的。   皇宫中   林风得知他马上就要做储君,简直懵了。   不是得等他娶亲后么,不是还有一两年么,怎么突然就提前了?   这就仿佛你本来还有十天假期才开学,结果突然接到通知,明天开学一样,没有最懵,只有更懵!   啊啊啊,他还没准备好啊!   林风在屋里乱转了几圈,才终于回过神,忙匆匆朝他皇爷爷寝宫跑去。   寝宫中,皇帝已经等他多时了。   “你来了~”   “皇爷爷,您怎么突然要立孙儿为储君了,孙儿年纪还小,还没准备好呢!”林风挠挠头,“这也太突然了吧!”   皇帝慈爱地拉林风坐下,“是有些突然,不过却是朕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林风眨眨眼,看着皇帝。   皇帝伸手摸摸林风的头,“风儿,你在朝堂也一年多了,你可知如今天下看着太平,实则暗流涌动?”   林风点点头。   “来说说你怎么看。”皇帝笑着说。   林风想了想,开口说道:“天下的事,说到底,也就是朝廷的事,朝廷的事,分开说,也就是一文一武,文有政务,武有兵权,政务关乎民生、国库,本来是顶要紧的事,昔日先帝之亡,虽说是兵变,可说到起因,还是国库空虚,不过自冯相入主政事堂以来,政事清明,吏治廉洁,再加上稳定这么多年,政务反而没太大问题,所以如今朝堂上真正有问题的,反而是天下太平后,常常被人忽视的武将。”   皇帝欣慰地看着林风,“风儿你能不被这盛世迷了眼,很好,很好。”   皇帝站起身来,“从先帝立朝到现在,已有二十余年,就连当年兵变,到现在也快二十年了,天下百姓,已经久不闻战乱,甚至连朝堂之上,一众武将因为战事不多,也纷纷在府里颐养天年,许多人可能觉得这是太平盛世,武将已比不上文臣,可事实上,却是大错特错。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各藩镇节度使趁乱而起,相互争夺地盘,这一争,就是几十年,几十年的时间,前朝皇帝东躲西藏,犹如丧家之犬,这是这一躲一藏,让前朝几百年的皇权彻底瓦解,风儿,你大概想不到,当年,节度使在皇帝面前,都是敢动刀子的。   所以,从当年活下来的那些将领,脑子中是从来没有什么忠君不忠君的,皇帝、诏书、御令,那都是狗屁……”   林风听了点点头,乱世出英雄,乱世崩礼乐,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因此对于这些将军,皇权没用,狗屁忠君更没用,他们所能认可的,只有武力,只有兵权。”皇帝笑着说,“这就是一群在刀口上舔刀的滚刀肉!”   林风笑着打趣,“皇爷爷,您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皇帝哈哈一笑,“朕本来就是,还是最厉害的那个。”   林风听了也笑了,“所以皇爷爷您才压得住他们。”   “不错,”皇帝正色道:“所以朕才压得住他们!可是,朕压得住,却怕朕的子孙压不住,风儿,你知道么,朕以前做将军时,每每看看狡兔死走狗烹都心惊胆战,可等朕当了皇帝,尤其你还没来,只有老二和老三时,朕却也曾考虑过,要不要扬一次屠刀,因为朕知道,他们俩,压不住那些老将,更坐不稳这江山。”   林风听了也很是感慨,“昔日刘邦晚年,大肆诛杀异姓王,也未尝和太子惠帝懦弱无关。”   “是啊,少主弱而老臣强,他不提前动手,皇位又怎么传得稳,只是他动了手,这诛杀功臣的昏庸之名就跑不了。”   林风听了点点头,这事从皇帝角度看挺无奈,可对于功臣,人家更无辜啊。   你只是传个皇位,人家丢得可是性命啊!   林风正心里吐槽,却看到他皇爷爷正看着他。   “不过朕,如今却不用了,因为朕有个好孙儿!”   林风笑着说,“皇爷爷您突然夸我我会骄傲的。”   皇帝笑了,“朕说得是真的,朕一直觉得你太小,怕你担不起来,可如今,朕才发现,朕的孙儿,是个能担担子的。”   林风反而不好意思,摸摸头,“其实这次也是阴差阳错,孙儿也没想到会这样,也是老将军们壮心不已……”   皇帝按着林风肩头,“别管什么法子,能管用的就是好法子。”   林风听了连连点头。   “所以风儿,此次立储之后,放手去做吧,你若真能接下这棘手的兵权,皇爷爷也就放心了。”   林风看着皇帝期待地目光,突然一股豪气直冲头顶。   “皇爷爷您放心,孙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   天成十九年腊月十五,大朝会,冯相领群臣请立储君,以正国本,帝准。   次日,帝下旨,册封皇孙李林风为皇太孙,入主东宫。   隔日,帝追封大皇子从审为思悼太子,林氏为思悼太子妃。   天成二十年大年初一,帝携皇孙祭祖太庙,以告祖宗。   至此,国本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