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书美人不想死》 作者:南苇   作品简评:   顾香凝穿成了一本书中的炮灰女配。该女配自私愚蠢又恶毒,冒名顶替成为国公府远道而来投亲的表小姐还不知足,又在皇宫游园会上,贪慕虚荣对四皇子李承熙自荐枕席,丢了国公府的脸面,被一盏毒酒送了行。顾香凝穿过来时,人儿已经入了国公府,游园会尚未开始。本文男主腹黑凉薄禁欲是个不折不扣的蛇精病,而女主则没心没肺抱紧马甲只想跑路不但皮皮虾还戏精,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行文幽默风趣,又步步惊心,男女主势均力敌,你来我往,风招拆招,爽点凸出,是不可不看的好文。 ============ 第01章 捉虫   破落户,打秋风的。   元治三十七年,七月初四,庆国公府。   炎炎夏日,正值响午,暑气熏人,绿柳垂地,草木颓萎,连夏蝉都是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   各院主子们都在午憩。   南熏院几个身着青衣的粗使丫鬟们扔了手中的扫洒伙计,偷偷躲到院落阴凉的假山一角纳凉闲聊,这假山后不仅凉快,假山前还有一株品像极好的西府海棠。   “你说咱们怎么这么倒霉,被分到这南熏院了,真是一点油水都没有……”,一个约十三四岁的圆脸丫鬟不满的抱怨着。   若是能分到行云院该有多好。   圆脸丫鬟舔了舔嘴唇,眼含向往。   身边一个下巴尖尖,颇有几分姿色的丫鬟冷哼一声,泼着凉水道:“想什么呢?行云院的那位可是正经的主子,哪里是这位表小姐可比的……”,说到‘表小姐’的时候,语气难掩不屑和鄙夷。   穷酸得不得了。   其它的小丫鬟自是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都不禁捂嘴挤眉弄眼地偷偷地笑起来。   可不就是穷酸吗?   这位表小姐仗着和老国公夫人那么一丁点儿稀薄的血脉情份,家里没人后便没皮没脸的大老远的从靖州跑到京城庆国公府投亲来了。   还是一个人来的,连身边的婢女都没有,听说是半路病死了。   来的时候,一身过了时的旧衫,头上就一个银簪子,身无旁物。   若不是手持信物,怕是要被守门小厮扫地出门了。   “可是……人家毕竟会投胎,投的是个小姐,不像咱们就是个丫鬟……”,人群中,一个眼小唇厚的小丫鬟突然说到,语气带着浓浓的羡慕。   穷酸又如何?再穷酸也是被人伺候的,不像她们是伺候人的。   假山后顿时一静,良久后,才有人再开口。   “那又如何?不过一个打秋风的,还想飞上枝头当正经主子不成?”,那个下巴尖尖的丫鬟翻了个白眼道。   小丫鬟们知道这是在影射南熏院那位表小姐几次扒着大公子,各种‘偶遇’大公子的事儿,又开始吃吃地笑起来。   “我听说啊……那位表小姐自从入了府,笑话儿可没少出……最好笑的就是昨日和大小姐一起上调香课,这位表小姐可是不错眼的跟着大小姐学,大小姐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力求做到最好,想要超过大小姐呢……结果……结果……”,刚刚说话的圆脸丫鬟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一样,憋不住的想要笑,话都说不出来了,脸胀得通红。   “结果怎么了啊?”,其它人纷纷好奇地问着。   这事儿她们还真不知道。   那位表小姐又出了什么笑话了?   粗使丫鬟的活儿又累又苦,月银还少。   这位南熏院的表小姐更是个抠的,从来不打赏她们。   她们可就指着这位表小姐的笑话活着了。   圆脸的丫鬟顺了半天气,才好容易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眉梢眼角明晃晃的笑意止都止不住,“结果,这位表小姐在上到一半儿的时候,就脸色发白,头晕目眩,浑身冒冷汗……把教香师傅吓了一跳,忙禀了老夫人请了大夫,结果,仁和堂的大夫来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这位表小姐……”,圆脸丫鬟往南熏院正院的方向指了指,偷笑道:“这位表小姐……晕香!”   什么香味都闻不得,否则,就会犯病。   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她们大萧可是盛产香料,从皇宫到民间可都是喜香如命的。   哪怕是平民没有钱买香料,也是自己上山上采摘一些鲜花做成香包,随手携带,以期幽香满身。   而各府贵女那就更不用说了。   识香、熏香、斗香……   从小就是在各种香料中泡大的,那香味早已浸入到冰肌之中,所过之处,留香三日绕梁。   若是,谁能调出奇香,使其成为专属之香,那更是受无数贵女追捧,趋之若鹜的。   可这位……她竟然晕香……   小丫鬟们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病,互相瞅了瞅后,笑得捧腹不已,眼中都冒出了泪花。   “哎,你们闻闻我身上的这香……”,颇有几分姿色的丫鬟捉起自己衣袖的一角,眼含得意道。   “咦,怎么与我们的不同?”   “好香啊……”   “这是什么香?”   “茉莉?不是!柑橘?!好像也不太像……”   丫鬟们眼含羡慕,窃窃私语的讨论起来。   她们身上的衣服不都是统一送去浆洗房一起洗的吗?浆洗房都是用的统一的洗衣香啊……大家都是一样的,怎的她的不一样?   “这是朱栾花香……是我老子娘替我找来的,我自己偷偷的熏了衣衫……”,那个颇有几分姿色的丫鬟细眉高挑。   “哦……”   假山后的小丫鬟们响起一片惊叹。   正在大家说的开心时,突然,院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丫鬟们瞬间噤了声。   偷懒可以,可若是被管事的发现了,可就麻烦了,怕是要扣月钱了。   有胆大的伸出头悄悄往门口看去,发现不是管事的,而是,行云院的三等丫鬟红杏,顿时兴奋起来,打招呼道:“红杏姐姐,您怎么来了?”   行云院的红杏正晒得头晕心燥,被冷不丁的叫了一声,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南熏院躲懒的小丫鬟们后,哭笑不得啐了一口道:“魂儿都要让你们吓没了……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大小姐有请。”   说完便不再理会这帮惫懒的小丫鬟们,匆匆往正院而去。   这幅模样,就算不说,也知道是急事。   “真奇怪,是何事这么急啊?现在可是午憩的时间啊……难道大小姐没睡吗?”   假山后的小丫鬟们将红杏的话听了个清楚,不由得面面相觑,再抬头看看这炙热高悬的太阳,这么急,现在就让过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   南熏院。   乌檀木雕花大床上,脸色苍白的顾香凝再度拢了拢身上盖着的湖绿如意云纹锦被,这锦被又轻又软极为舒适,如卧云端,可她却还是觉得冷。   她就是心里冷,脖子后直冒凉气。   嗖嗖的。   一场车祸,原本以为她死定了,结果一睁开眼睛,她竟然变成了一个古人。   古人也就算了,她还是穿进了一本强娶豪夺、虐恋情深、狗血无比的古早言情文中,成为了书中一个极不起眼的……炮灰。   原书中,阴沉狠戾的大将军袁天阔对户部侍郎家的大小姐苏念雪一见钟情,不顾苏念雪已经订亲,毁了苏念雪的婚约,抄了苏大人的家,一家人全部下狱,却独留了苏念雪一人暖床……   苏念雪几次三番逃跑,都被袁天阔抓了回来……   在苏父被斩首之后,苏念雪的恨意达到了顶峰,为了报仇,与出身平阳候府的未婚夫合作,想要借势杀了袁天阔……   大将军袁天阔为了对付平阳候府,便投靠了喜怒无常、腹黑凉薄、阴沉狠戾的四皇子李承熙。   平阳候府抄家下狱。   苏念雪为了救出心上人,不得不答应袁天阔永远留在其身边……   这样一个狗血无比的故事,原不是她的菜,可是,奈何作者的文笔实在是太好了,玻璃渣中夹着糖,她还是全看完了。   而顾香凝在里面连个女配都不是。   她就是一个小插曲。   在一次游园会上,原主偶然听说四皇子李承熙中了春/药现在人在翔凤楼,狗胆包天,贪慕虚荣,一心想成为人上人的原主便去自荐枕席,结果被四皇子的护卫给扔了出来。   正被其它人看了个正着……   庆国公府的老夫人被她气了个半死,觉得她丢了庆国公府的脸面,见四皇子也没有半点儿要收她的意思,便一盏毒酒结果了原身。   若是,她的命运只是如此,顾香凝也不会如此害怕。   她以后绕着四皇子走就是。   可奈何,这原身身上还有一个要命的秘密。   这原身根本就不是这国公府的表小姐顾香凝,而是这表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莺儿,她是冒名顶替的,真的表上姐在半路上就病死了。   莺儿顶替了表小姐的身份,入了国公府。   她穿来时,这身子已经入了国公府有些时日了,她后悔都来不及。   这些日子,她翻烂了大萧律法。   现她这种情况,其罪……当诛!   一想到会被押赴刑场被雪亮的大刀砍了脑袋,她这心凉得宛如泡在了冰水里,她这脖子后就时不时的就嗖嗖冒凉风……   醉懒静谧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躲在锦被中的顾香凝正想着那砍人的大刀有多雪亮,突然听到院里有响动,不由得吓得心一哆嗦,正想着是谁大中午头的跑到她这荒凉的南熏院时,就听见了负责照顾自己的大丫鬟香云用无比热情的声音招呼着,“红杏姐姐,您怎么来了?这大中午头儿的,可热了吧?来盏冰镇酸梅汤消消暑气……”,语气说不出的谄媚。   这冰镇酸梅汤可不是她们这些丫鬟的份例。   可是,红杏顶着这大太阳的走了一路,早就走得心火难耐,口干舌燥,也知道这位表小姐是个小透明,没什么份量,孤身一人入府,哪里能降得住这府里树大根深的家生子,她的月例和份例被扣克得不少,都被底下人瓜分了,这位表小姐也不敢吱声。   实是难忍,便三口两口的饮了。   一盏清凉解渴的酸梅汤下了肚,解了身上的暑热,红杏才像是又回过来一般,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才又急忙开口道:”表小姐呢?大小姐有急事找她过去商议……“   香云眨了眨眼睛,心中奇怪。   大小姐金尊玉贵的,能有什么事情找个破落户商议?   ……   作者有话要说:  苇苇开新书了哦,先给自己撒个花。男主蛇精病又狗,女主没心没肺专门虐狗,苏爽甜小白文……顺便推一下自己下一本的预收文……   预收文求收藏:《今天和离了吗?(穿书)》   花浓穿成了一本男频权谋文中的炮灰女配。   男主会位及人臣,而她则是他那早亡死于‘意外’的发妻。她死后,那人迎娶了对他痴心已久的诚王的女儿春晖郡主,成为一代权相。   而此时的权相还只是个清冷俊美的少年。   花浓觉得应该和他谈谈和离的问题。 第02章   有事与她商议?!   这个时候?!   顾香凝疑惑地望了望窗外的大太阳,不得不起了身。   如果有可能,她当然是选择在床上赖着,这么大的太阳,她走到行云院还不得晒脱了一层皮?可是不行。   行云院不是她能拒绝的。   那里住着的是庆国府的大小姐楚寄青,千金贵女,国公府正儿八经的主子,乃是国公夫人顾氏亲生,最是得老国公夫人的疼爱。   她一个寄居在国公府的客人,有什么资格说‘不’?!   起得有些猛了,头晕了一下。   顾香凝知道这是她的晕香后遗症还没有好利索。   她上辈子就晕香。   最为惨痛的经历就是第一次喷香水,她竟然像条死鱼一样在床上晕了整整一个下午,那滋味比晕车还难受。   后来,她又不信邪的试了很多种香,无一论外全都晕香。   她虽然晕香,却是极爱香的。   却没想到,换了个身子,这晕香的毛病竟是一点儿都没改。   明明,她记得这具身子的原身并不晕香的。   虽然只是个婢女,却也会买些廉价的香料来熏衫,虽留香不久,却也乐此不疲。   原主爱俏,春寒未过便早早换了夏裳,结果染了风寒,一命呜呼。之前,她总是昏昏沉沉,原以为是这具身体的风寒还没好利索,现在,她明白了,是她这晕香的老毛病跟过来了。   索性换了新铺盖、让浆洗房停了洗衣香,果然,就不怎么昏沉了。   “表小姐,您醒了啊?正好,红杏姐姐找您呢……”,贴身大丫鬟香云快步走进来,见到顾香凝已经醒了,欣喜地上前搀扶她就要往外走。   顾香凝知道香云绝对不是见自己体虚走不快,所以,才好心来搀扶自己,她是怕外面的红杏等急了。   反正,她现在还虚着,有香云扶着也省力不少,索性将身子倚了过去,将大半的力道交给了香云,香云立刻就感觉到了吃力,脸都绿了。   顾香凝心里暗暗偷笑。   这才走了几步,一会儿可是要走到行云院去呢。   红杏只见里屋薄如蝉翼的绡云纱帘抖动,随后分开,香云扶着一个脸色微白,楚楚动人的美人儿走了出来。   一双秋水明眸,波光潋滟,似泪光点点,弱态含娇,清扬婉兮,宛若画中来,就连她这个婢女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红杏知道表小姐晕香了,却不知道竟是还未好。   不知为什么,红杏总觉得这位表小姐自从上次风寒病好之后,就越发的知礼,也不张扬了,就像换了个人儿似的。   刚入府的这位表小姐漂亮也是漂亮的,若是不说不动,还好,可若是,一旦开口说话,就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行为粗俗不说,还眼皮浅显,见到好东西就迈不开步,眼中的贪意,连她们这些小丫鬟都看不下了。   听说,这位表小姐的祖母原是老国公夫人的庶妹,嫁得不好,只嫁得一个靖州的五品武夫,夫君儿子都是短命的,儿媳妇也没了……这些年,就仗着在娘家时是老国公夫人的小跟班的这么点情份上,在靖州艰难渡日,这位表小姐的祖母去世后,写信将这位表小姐托付给了老国公夫人。   也不多求,只求护她到及笄,一幅薄妆嫁了便是。   老国公夫人念着那么一丁点儿当年的情谊应下了,于是,她们庆国公府便多了这位一位表小姐。   这位表小姐刚入府时,处处闹笑话。   尤其是礼仪,真是一丁点儿都拿不出手。   可以看出当初是学过一些的,可惜,都是皮毛。   想也是,靖州那种地方如何能如京城相比,父亲又只是个五品武官,能请得什么好的礼仪师傅?   老国公夫人慈悲,便让这位表小姐与众位小姐一同上学。   虽说,昨天,这位表小姐又闹出了晕香的笑话,还惊动了老国公夫人,可是,红杏就是觉得这位表小姐真的与刚入府时不同了。   具体怎么说呢?   红杏也说不太清楚那种感觉。   这像是蒙了尘的玉石被清水洗去了灰尘,终于露出了它本来晶莹剔透的模样,秀美灵动。   果然,读书还是有用的。   明智知礼。   “表小姐,可还是不舒服?”,红杏上前请过安后,有些担心地问道。   这外头这样大的日头,炎威如炽,这表小姐又是这幅模样,若是走上一遭,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可是,不去也不行,大小姐那边可等着呢……   顾香凝靠在香云的身上,抿唇浅浅一笑,道:“无事。这几日躺得身上乏味得很,正想出去走走呢……”   素白的小脸上那清浅的一笑,宛如月下白昙,晃花了红杏的眼睛。   表小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你可知大小姐召我何事?”,见到红杏晕晕乎乎的小模样,顾香凝笑得越发的温婉。   红杏下意识的回道:“是宫里后日要开游园会,几位小姐都聚到了大小姐那里……贴子已经到了府里,府里的小姐们人人都要去……”,说到这儿,红杏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心地看了顾香凝一眼,话语踌躇。   顾香凝知道红杏在担心什么。   这府里的小姐人人都要去,人人都有贴子,只是她没有。   她一个刚入府不久的表小姐,又不是什么么正经主子,宫里怎么会记得给她下贴子,没有她的才是正常的。   她记得原书中,虽然没有原身的贴子,但是,原身为了参加这个游园会,暗中将府中的一个不太受宠的庶出六小姐推落了水,那小姐被人救上来受了惊去不了,原身去求了老国公夫人,这贴子才落到了她的手里。   也是这一次,她遇见了四皇子,丢了小命。   顾香凝脸色一白。   她又开始觉得脖子后‘嗖嗖’冒凉风了。   这么快就到了她要领盒饭的日子了吗?   红杏见表小姐脸色发白,眼中越发晶莹,以为顾香凝是在难过,急忙安慰她道:“表小姐,您别难过,您刚入府,宫里的人不知道……下回……下回的贴子肯定有您的……”   这表小姐难过起来,真是我见犹怜,连她都不忍心了。   顾香凝回过神来,看见红杏忐忑的样子,便知道她会错了意。   她怎么会想去游园会?   送上去让人拿人头吗?   这四皇子,她躲还来不及呢……   没她才好呢。   “我没事儿,咱们走吧,别让各位小姐们等着急了……”,顾香凝柔柔一笑道。   行云院大小姐召见,哪怕是午憩时间,南熏院偷懒的各个小丫鬟们也都不得不行动起来,替顾香凝洗漱的洗漱、梳妆的梳妆、换衣的换衣。   红杏看这一院子的乱糟,眉头便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像是什么样子?   在她们行云院,哪怕是个粗使丫鬟都不会这么无度失礼。   可是,表小姐却是一幅早已习惯的模样,红杏又想叹气了。   她是早就听说,这南熏院的家生子刁滑的紧,不禁克扣表小姐的吃食份例,还贪了不少月例银子,对表小姐极其的不上心。   现在看来,确实是真的了。   想想之前,她也贪了表小姐一盏冰镇酸梅汤,不由得脸一红。   待出门前,红杏替表小姐叫了个小丫鬟撑伞,替顾香凝遮住这炎炎夏热的暑浪,换来表小姐一个感激的微笑。   顾香凝是指使不动南熏院的家生子的,更何况是打伞这等苦累的活儿。   就算是还她那一盏冰镇酸梅汤的恩情吧。   红杏心里暗暗道。   香云听到游园会时,倒是清楚了为什么大小姐会派人叫表小姐过去了。   这位表上姐样样上不得台面,更是连学调香的路都断了,却唯独长了一双巧手。表小姐会梳很多她们都没见过的漂亮发型,顺便还画得一手好妆容。   府中的各位小姐们平日里都爱叫她过去给她们设计新发型,为此,香云没少在背地里笑话‘明明是个小姐却做着梳头丫鬟的活计儿……’   不过,在看到每每看到各位小姐给表小姐的谢礼后,香云又嫉妒得眼珠子发绿。   这些顾香凝知道。   不过,她也不在乎香云是怎么想的。   她也不是什么国公府名正言顺的表小姐,她这个身体的原身也本就是个丫鬟,她有什么怕人看轻的?   原本是个冒名顶替的主儿。   她哪里敢要这府里的一针一线?   顾香凝这些日子想得明白,她就算是躲过了四皇子那一关,将来也未必会躲得过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天。   所以,她打算跑路。   死遁。   不过,跑路也是需要小钱钱的。   只能凭着上辈子的本事赚点谢礼了。   庆国公府的众位小姐们……十分大方。   这次游园,府里这么多位小姐,想必她的私库又能丰厚一些。   顾香凝嘴角高高扬起。   感谢她上辈子是个剧组化妆师,尤擅长古妆。   头上有伞,身边有香云扶着,顾香凝到了行云院并未吃什么苦头,出来走走后,精神又好了许多。   倒是香云被她压得汗水淋淋,气喘吁吁,累得不轻。   …… 第03章 捉虫   行云院是整个庆国公府最美的院落之一。   金钉珠户,碧瓦盈檐。   院中植满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美不盛收,馨馥满庭,是大小姐楚寄青的最爱,却是顾香凝的避之不及。   刚刚外出透风的清爽,被这浓郁的暗香包围,顾香凝不得不用素帕掩鼻,可就算这样,她依旧是被熏得脸色惨白。   顾香凝想着,她这晕香的毛病好似是一日重过一日,现在竟已经与前世所差无几了。   虽然脑子里想着事情,可却没有耽误脚下的步子。   早有行云院的小丫鬟通报了。   红杏领着顾香凝往里面走,香云被留在了外面。   还未等顾香凝进去,便已经听到了阵阵少女悦耳的银铃之声,似是心情极好。   顾香凝嘴角微勾。   真好。   她心情也不错。   脸上挂出合宜的微笑,顾香凝轻移莲步走了进去。   “顾表姐,你可算来了……”   顾香凝一进去,还来不及向大小姐楚寄青行万福礼,身子刚蹲了一半儿,就被人性急的拉了起来,直往前冲,力道极大,顾香凝被拉得一个趔趄。   “瑶儿,你慢着点儿,你顾表姐的身子可刚好,可受不得你这拉扯……”   一道温柔的女声适时拯救了顾香凝。   顾香凝堪堪站稳了身子,抬头望去,心中满意。   不错!   甚好!   满府的小姐除了六小姐楚寄琼没来之外,全部到齐。   小钱钱……真心甜。   大小姐楚寄青肌肤若雪,明丽端庄,是真正的千金贵女,一举一动,都让人如沐春风,无可挑剔。哪怕是对着她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五品小官之女,也依旧保持着贵女风度,温柔体贴。   哪怕顾香凝知道大小姐楚寄青对她并不是真的看重,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大小姐很容易让人心生折服。   被大小姐楚寄青称为瑶儿的是王府最小的七小姐楚寄瑶。   虽然也是庶出,却与六小姐不同。   七小姐楚寄瑶的亲娘是国公府最受宠的丽姨娘,再加上七小姐楚寄瑶人最小,又长得雪肤花貌,因此,养得很是娇蛮跋扈。   也就是大小姐楚寄青能说得,其它人是碰都碰不得的。   “大姐姐……”,楚寄瑶撒着娇,不满地将小嘴撅得高高的。   顾香凝见状,急忙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儿。   开玩笑,楚寄瑶这小祖宗凶残得很,她对付不了大小姐楚寄青,万一恼羞成怒转头收拾她这个小透明可怎么办?   “听闻后天皇宫有游园会,各位小姐可是想要设计新的妆发?”,顾香凝笑吟吟道。   自有小丫鬟为顾香凝端来绣凳,让顾香凝落座,还送上了冰镇的青梅荷叶茶。   顾香凝感受着手中白玉盏的清凉,眼睛微微放光。   盛夏时分,再没有比这一盏清凉更解暑意的了,可惜,分给她的份例可落不到她嘴里,还是大小姐这里好啊。   听到顾香凝说到‘游园会’,七小姐楚寄瑶再顾不得生气,看向顾香凝,双眼晶亮,连连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你一定要给本小姐梳个最漂亮的发型……上次三姐姐那个单边垂髻就挺好的……”   被点儿夸奖的三姐姐顾寄悠闻言,不由得玉面微红,含羞地垂下了头。   顾寄悠今年十四岁,正是青春妙龄,楚楚动人时。   顾香凝笑着解释道:“三小姐清丽温婉最适合这种单边垂髻,而七小姐灵动活泼……我看还是花顶髻最为适合……”   七小姐楚寄瑶才十二岁,正是金钗之年。   因为娇生惯扬,虽然玉雪可爱,但眉眼间的几分不善和上挑的单凤眼破坏了这份可爱。   顾香凝看着楚寄瑶的脸,迅速选到了与之相匹配的发型。   “花顶髻吗?看起来一般的样子……”,七小姐楚寄瑶有些不乐意了。   太普通了。   顾香凝浅笑道:“我这个花顶髻可不一样哦……”   虽然一样叫花顶髻,可是,在化妆师的手下,每个人呈现出来的效果可都不一样。   “真的吗?”,七小姐楚寄瑶疑惑。   “试试?”,顾香凝笑得蛊惑。   七小姐楚寄瑶可是出手最大方的。   顾香凝在面对大方的客户时,耐心是最好的。   “那便麻烦顾表妹梳一个来看看吧……”,端坐在上首的大小姐楚寄青微笑着一锤定音。   反正大家找顾香凝来,也是为了这事儿。   身为女子能出门的机会不多,皇宫游园会这样盛大的活动,也难怪底下的妹妹心燥不已,连片刻都等不了,大中午头的就把人找了来。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让顾香凝多梳几个花样儿来,总能得到满意的。   见大小姐楚寄青都允了,底下的下人们飞快的准备好了相应用具。   “七小姐头发细密而柔软,若是再长些年,必能像众位姐姐那般青丝如墨,顺滑似绸……”,顾香凝一边娴熟地将七小姐楚寄瑶的头发中发前后分成四份,一边轻轻柔柔地说道。   这一点儿,顾香凝倒不是哄七小姐的。   国公府贵女,吃喝不愁。   每日所思所想,无不是华服首饰之类的玩意儿。   古代女子爱发。   贵女更是。   她们的长发摸上去就像是摸在一匹上好的绸缎一般,黑亮亮,水润润,连一根断发都没有,让人爱不释手。   这样的长发盘出的发髻,才叫一个美。   根本不是后世那些工业假发所能媲美的。   对于一个古妆美容美发师来说,简直是如获至宝。   “那是……我可是每日都用乌玉膏温养呢……”,七小姐楚寄瑶得意道,“你要是梳得好,本小姐送你两瓶。”   乌玉膏,顾香凝知道,是好东西。   据说用此膏温养头发,头发便可乌黑浓密,水润光滑,极有营养。   一瓶价值不菲。   七小姐楚寄瑶性格不喜人拒绝,顾香凝便笑道,“好。”   说话间,楚寄瑶的花顶髻便已经接近尾声了,顾香凝让小丫鬟们打开一排排的首饰匣子,挑中了一个八宝莲花的金簪插在中间,并左右各插了一只点翠蝴蝶珍珠步摇。   细细碎碎的珍珠步摇垂在肩上,多了几丝灵动俏皮。   顾香凝梳的花顶髻其实是包包头的一种演化,只是更加的繁复多变,髻底压宽,就像一朵花苞,极适合金钗之年的女孩子。   再用梳子将特意留出来的唐风刘海梳得内扣,压住七小姐眉眼的刁蛮,多了几分呆萌,再配上相应的妆容,顾香凝画好离手后,七小姐楚寄瑶就被其它小姐们团团围住了。   “好漂亮啊……”   “真可爱……”   “这还是我们的七妹妹吗?”   “像变了个人似的呢……”   ……   七小姐楚寄瑶睁开眼睛,看见梳妆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左看右看个没完。   她一动,两只点翠蝴蝶便动得越发的欢快,翠彩鲜灵。   主顾满意,顾香凝就开心。   喝着白玉盏中清清凉凉的青梅荷叶茶,顾香凝心中满意。   果然,还是放一放再喝最好。   青梅酸甜,荷叶清香,绝配!   一盏下去,通体舒爽。   “顾表妹,你看我适合梳什么样的发髻呢?”,围观完了七妹妹的新妆,二小姐楚寄书走过来有些扭捏道。   顾香凝一挑眉,她倒是没想到最先开口的会是二小姐楚寄书。   二小姐楚寄书,人如其名,酷爱诗书。   也是众姐妹中读书最好的一个。   像这样一个整日沉迷于书山之中的人主动要求打扮,可见,这游园会的吸引力有多大。   她记得这次皇宫之所以会举办游园会,其实主要是为二皇子选妃的。   二皇子其人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在诗词上有极高的造诣。   看着二小姐楚寄书越来越红的脸,顾香凝隐约似乎知道了什么。   “二小姐腹有诗书,气度高华……平日打扮多为干净清新……”   不适合可爱、端庄、华贵类型,倒是有一款魏晋时期的高盘发极为适合。   顾香凝眯着眼睛,仔细判断打量着。   这位二小姐从未找她过,倒是让顾香凝十分有兴趣。   二小姐有些不安。   古典温婉,如一株雪白的梨花,纤尘不染。   在顾香凝为她上妆面时,纤长如蝶翼的睫毛都在微微颤动。   “好了。”   二小姐紧张成这个样子,顾香凝都不忍心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画好最后一笔。   清冷中透着几分仙气,懵懂中透着纯真。   屋中众位小姐鸦雀无声,似是不敢相信眼前仙子般的人物就是往日沉默寡言,豪不起眼的二姐。   最后,还是大小姐楚寄青打破了这个魔咒,她赞叹道:“顾表妹果然长了一双巧手。”   顾香凝抿唇微微一笑,“大小姐谬赞了。”   大小姐楚寄青看着闲适喝茶的顾香凝,有了些愧意,总是府中娇客……   心中微动,“六妹妹偶感风寒怕是去不了宫中的游园会了,顾表妹可想去?”   正在喝着青梅荷叶茶的顾香凝一怔,好悬没被呛着,努力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将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没有失仪。   楚寄琼偶感风寒?!   怎么这么巧?!   兜兜转转,这入宫的贴子又转到她手里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苇苇想求点白白的某个很有营养的东西…… 第04章   可原本的书上可不是这样写的啊?   原主是推了六小姐楚寄琼落水,才拿到了这张贴子的,怎么到了她这儿,这贴子就直接到了她这里了?   顾香凝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能拿到这张贴子,完全是她这段时间表现得不错,比刚入府时强上太多,才让大小姐楚寄青愿意与她多说两句话;另外一方面,就是今天顾香凝为她的妹妹们都设计了新的妆发,让众妹妹们喜笑颜开。   在众多欢乐之中,顾香凝的安静,便让大小姐楚寄青有些不忍了。   都是十几岁的少女,谁又比谁大多少?   满院的小姐都能去,唯有她去不得。   不但去不得,还要为这些能去的姐妹们设计新妆发,这顾家妹妹怎么会不羡慕?只怕是不好说罢了。   总归是她们府中的娇客,总让人干这下人的活计,已是不妥,若是此次不带顾香凝同去,终是她们国公府失礼了。   想着六小姐楚寄琼向来不喜见外人,亦不喜欢参加各种宴会,便假称六小姐楚寄琼着了风寒,想带顾香凝去一趟,也算全了礼数和对顾香凝这段时间表现的奖赏。   现在,就看顾香凝怎么回话了,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不过,大小姐楚寄青从未想过顾香凝会不想去。   皇宫的游园会那可不是一般的官家小姐能去的。   靖州一个五品小官之女若不是投亲到了她们庆国公府,这辈子都别想有入宫的机会。   顾香凝一怔之后,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眼瞅着拒绝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在舌尖绕了一圈后,顾香凝又吞了回去。   她想跑路……   可是,她这具身体自从入了庆国公府后,还一次大门都没有出过呢。   庆国公府的大门往哪儿开,她都不知道,她怎么跑路?   原身是个胆大包天的,同时也有几分小聪明。   顾小姐病死在客栈中。   原主看着自家小姐留下的东西,心中的贪念便止也止不住,于是换了自家小姐的衣物,用她们身上所有的银钱,请了一家镖局护送自己上京城庆国公府,临走前请镖局的人帮忙葬了自己的小姐,对外说是丫鬟,要全了她们主仆情谊。   顾香凝曾仔细搜索过原身的记忆,可惜,原身是被护送进京的,京中路线她根本就不熟悉。   京中贵女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出门的机会就那么几个,若是错过了这一个,下一个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顾香凝做梦都想要摆脱眼下这个冒名顶替的死局。   一想到脖子上悬着的鬼头刀,寒气森森,顾香凝飞快的做出了选择,“我去!”   皇宫游园会那么大,她躲着点剧情走就是了。   哪怕她真的没躲开剧情,只要她不上赶着去自荐枕席,就不会丢了国公府的脸面,被老国公夫人赐死。   ……   两日后,宫中赴宴的日子到了。   顾香凝被分配与七小姐楚寄瑶同一辆马车。   若是往日,楚寄瑶早就要闹起来了,她才不想和这么个身份卑微的表小姐同车呢。可是,念在顾香凝为她设计了如此美美的妆发,又是大姐姐亲自发话,楚寄瑶才勉强同意了带着顾香凝。   “你才学了一天的宫中礼仪,入了宫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往人堆里凑,更不可丢了我们庆国公府的脸面。”,七小姐楚寄瑶板着一张小脸,冷冷道。   想是想到了顾香凝初入府时频频闹的那些笑话。   顾香凝则是想起原身丢了庆国公府脸面的下场,忙不迭地点头。   她可不想被一盏毒酒送了行。   这老国公夫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下起手来可是满狠的。   看到顾香凝识像,楚寄瑶冷哼一声,神色松缓下来,便不再与顾香凝说话,反而,眼神总往车外飘。   总归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车外那喧闹的人声和悠扬的叫卖声,怎么可能不吸引人?   楚寄瑶好奇,顾香凝更好奇啊。   打着体贴楚寄瑶的幌子,顾香凝轻轻往车窗边挪了挪,悄悄掀开了车帘的一角,顿时一股人间烟火气便扑面而来。   楚寄瑶的眼神不时地从外面卖吃食的、卖小玩意儿的、卖糖葫芦的滑过,眼中兴趣盎然。   顾香凝则抓紧了时间,记外面店铺的名称、记各种可以称为路标之物,两只眼睛完全不够用。   这京中果然繁华。   不过,只看了两条街的样子,身边便已经传来了青鸢低低的咳嗽声。   顾香凝身边的丫鬟不得用,大小姐楚寄青便自己的大丫鬟青鸢暂时借给顾香凝用。   顾香凝掀车帘,本是坏了规矩的。   但看着七小姐感兴趣,青鸢便未说什么。   只是,现在,已经过了两条街了,表小姐还没有放下的打算,青鸢这才不得不出声提醒她们。   青鸢一出声,楚寄瑶的小脸先垮了,随后是顾香凝的。   想跑路……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顾香凝讪讪地放下车帘。   楚寄瑶含恨怒瞪了顾香凝一眼,顾香凝露出了无能无力的表情,然后,不再理会楚寄瑶,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那模样似是在专心地看着自己袖口的花样,其实,顾香凝是在脑中仔细回想着刚才所记的路线和路标。   楚寄瑶再瞪顾香凝,顾香凝也看不见了,不由得坐在对面暗自生气。   车厢内一时倒是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顾香凝回过神,见楚寄瑶脸上露出了激动雀悦的神情,便知道皇宫怕是到了。   两人在各自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   楚寄瑶已经带着自己的丫鬟娴熟无比的奔向了最前面的马车,口中还叫道:“大姐姐……”   那边的楚寄青也是刚下了马车,就见七妹妹扑了过来,嗔道:“待会儿进了万春园可不能如此莽撞了……”   “我知道啦,大姐姐。”   ……   楚氏姐妹那边说着话儿时,顾香凝并未跟过去,她在看四周的环境。   此时,她们已经身处于红墙黄瓦的皇宫之中。   金碧相辉,巍峨肃穆。   这应是皇宫中的某个院落……顾香凝心中猜测着……不时还有马车陆陆续续地从这个院落的门前而过,应是其它的受邀的官眷到了。   此时,庆国公府的其它小姐们也陆陆续续的下了门车,正往大小姐楚寄青这边走,顾香凝急忙收回了打量的视线,也跟了上去。   她们刚站在一起,便已有宫人上前要领她们去万春苑。   庆国公府的老夫人与当今圣上是表亲,说起来已去逝的太后娘娘正是国公府老夫人的嫡亲堂姐,关系亲密,弘德帝待庆国公府极为亲厚。因此,宫人们对顺庆王府的众位小姐们也极是优待,说话都是毕恭毕敬,轻声细语的。   吊梢在队伍最尾端的顾香凝乖巧的不四处乱看,只盯着脚下的青砖,一步步稳稳地走着。   这副识礼的模样,让跟在身边的大丫鬟青鸢也是松了口气。   表小姐最近变化真的不小。   应是能平平安安的回庆国公府。   顾香凝可不知道大丫鬟青鸢在想些什么,她只感觉自己好像走了好远。这皇宫鳞次栉比,层层院落,她好像走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宫门,最后,在她走得脚都快要疼了的时候,她们终于到了万春苑。   一入万春苑,顾香凝就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   果然不愧是皇家内苑,蓬莱宫阙,仿若仙境一般。   不只有歌舞可以欣赏,美食珍馐可以品尝,还有许多游园活动可以参加。如投壶、击丸、斗香、弹琴、比舞、荡秋千种种……让顾香凝大开眼界。   古人真会玩。   不过,顾香凝时刻紧记着原身在游园会还有一劫呢,因此,无论游园活动有多新奇好玩,顾香凝都是看看就好,时刻紧跟着庆国公府的众位小姐们,众小姐停她就停,众小姐走,她就走,防止与她们失散落单。   可是,就算顾香凝紧跟着,庆国公府的众小姐们也是越来越少,最后,竟只剩下大小姐楚寄青和七小姐楚寄瑶。   二小姐和三小姐去参加斗诗的活动了。   四小姐和五小姐去投壶了。   六小姐没来,她的贴子在顾香凝这里。   当七小姐楚寄瑶撅着嘴要去参加斗香时,大小姐楚寄青不放心她,也打算要跟去时,顾香凝傻眼了,她晕香去不得。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计划没有变化快吗?   大小姐楚寄青特意叮嘱顾香凝只在附近四周转转,千万别去远处,还对大丫鬟青鸢示意要好好照顾顾香凝。   顾香凝只能无语泪噎的眼睁睁地看着大小姐楚寄青带着人和七小姐走了。   “表小姐,您别怕,无事的……”   “奴婢记得前方桐花林里似有秋千,不如奴婢陪您去荡会儿秋千吧……”,大丫鬟青鸢扶着顾香凝轻声建议道。   看表小姐惊慌得泪光点点的样子,大丫鬟青鸢觉得也好。   知道怕就好。   知道怕就不会在皇宫中闯出祸来。   这游园会本就不是表小姐这样的人能来的,开开眼界后,就回到府吧。   大丫鬟青鸢是大小姐楚寄青身边的得力丫鬟,随大小姐楚寄青参加过几次游园会了,记得前面比较清静,人少些,她们只需要在前面坐一会儿,等大小姐和七小姐斗香结束便好了。   若是能如此,便是最好了。   可是,坐在秋千架上的顾香凝心中还是有些慌,莫名的不安,只盼着时间快些走,七小姐的斗香能早日结束。   心里想着,顾香凝不禁看着前方的桐花树发起呆来。   恍惚间,顾香凝似乎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阵低语,“四皇子身上的春/药发作了,此时,人在……东边的翔凤楼……不知会便宜了哪个小宫女爬上四皇子的床呢……”,语气嘶哑,还带了几分轻佻。   顾香凝脸色瞬间一白,秋千也已立刻停了下来,转脸与青鸢相对,脸上双双闪过恐惧。   大丫鬟青鸢此时已知她们怕是无意间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神色凝重,轻声道:“表小姐,咱们快去找大小姐吧……”   顾香凝忙不迭地点头。   大丫鬟青鸢扶起顾香凝,两人就想轻手轻脚地顺原路返回,刚走了两步,顾香凝就觉得身边大丫鬟青鸢身子一震,随后一沉,便软倒在地。   顾香凝吓得汗毛直竖,失声叫道:“青鸢……”   话音未落,后脖颈便是一痛,紧接着眼前一黑。   在顾香凝彻底晕过去之前,她似乎听到一个粗哑的声音,“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香凝只来及让心中的人小竖起中指,然后……就彻底晕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王八蛋!这剧情就是绕不过去了,是吧?下一章男主出……唉……我家男主是越出越晚了…… 第05章   “主子,前面是翔凤楼,影一扶您进去……”,影一面露焦急道。   “可。”   声音暗沉,带着一丝情/欲的沙哑。   影一感受到所扶之人越来越烫的体温,不再迟疑地往翔凤楼而去。   若大的翔凤楼只有几个小宫人守着,影一很轻松的便将人带入翔凤楼而没有惊动他们。   翔凤楼僻静清冷,少有人来。   “主子,都是影一的错。”   “影一没有及时发现太子的阴谋,害得主子遭了暗算,都是影一的错,影一愿意领责罚!”   影一将所扶之人搀到幔帐虚掩的床边坐下后,‘咕咚’一声便跪下了,坚毅的脸上满是悔恨,只恨不得自裁谢罪。   太子李承乾与自家主子不睦,那是早有之事,两人明里暗里互下绊子都是平常。   可是,影一没有想到太子竟然如此龌蹉下作,竟然在大厅广众之下的敬酒里给主子下了软香醉。这软香醉是烈/性/春/药,它不是毒药,没有解药。   只有两种方法。   要么给主子找个女人,要么主子自己熬过去。   若是其它皇子,随便找个女人便可,这宫中想要爬上皇子床的小宫女多的是。   可是,他家主子不行。   做为自家主子的心腹,影一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府里那些想爬上主子床的女子,都是他负责给扔出府去的。   外人都传说自家主子不能人道。   这些流言皆是来自太子一党的中伤,自然不是真的。   “主子,若不然……影一给您找个官女子来……”,影一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这软香醉发作起来十分厉害,若是苦熬,极为伤身的。   不若找个女子解了吧。   在影一的心中,那些个小宫女怎么配得上自家主子,哪怕只是春风一度也需得官女子才成。   “回去后自己领杖五十!”   “滚!”   上首的声音如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影一知道主子这是不肯了,无法只得退下在门外守着,静待主子身上的药性熬过去。   屋中再无他人,四皇子李承熙坐得笔直的身子陡然倾斜,青丝如墨般泼洒而下,掩住半张已经被欲/火烧得晕红如三月桃花般的脸,旖旎艳丽,近乎妖异。   “李、承、乾……”   凤眸如冰,寒意浓烈,再无遮掩犹如实质般,铺天盖地,横扫开来。   顾香凝正梦见自己拎个小包裹,从庆国公府胜利大逃亡,站在十字大街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再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掉脑袋,就陡然觉得身子一凉,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一般……   “好冷……”   顾香凝下意识地将伸出小手四处找被子。   她睡像不好,总是爱踢被子,半夜被冻得受不了时,就会这样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地四处抓被子,抓到了就盖上,然后再一觉睡过去。   可是,顾香凝四处抓了半天,都没有抓到被子,反而似是抓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滚烫的……   捏一捏……还很有弹性……   “唔……”,一道黯哑难耐的粗喘之声低低响起。   什么东西?!   顾香凝猛然吓醒,睁开眼睛。   只见自己的手正抓着一个男人的手臂,男人容貌秾丽,锦衣华贵,凤眸阴冷,望向她的目光凌厉又危险。   顾香凝猛然清醒,惊骇之余,慌忙坐起,控制不住地想要尖叫。   可还未等顾香凝叫出声来,便被男人一把掐住了脖子,猛地再次压回了床上。   “闭嘴!”   男人手上的肌肤滚烫无比,却语调森冷,让顾香凝相信她若是再敢叫出一声,这个男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拧断她的脖子。   顾香凝快吓疯了,秀目中满是惊惶无措。   他是谁?   她在哪儿?   顾香凝猛然想起她本是在桐花树下荡秋千,等着大小姐和七小姐的,后来……她和大丫鬟青鸢好像听到什么,“四皇子……下药……翔凤楼……”   她和青鸢想离开,却被人打晕了。   顾香凝秀眸猛地睁大。   这个男人……该不会就是四皇子李承熙吧?!   “容貌昳丽,喜怒无常,一双多情潋滟的桃花眼,总含着三分凉薄和七分讥诮,似能看透人心……”,这是书上寥寥几句对四皇子李承熙的描写。   顾香凝小心的一样儿样儿的对着,越对心越凉。   是四皇子李承熙!   这个最腹黑狠戾,野心勃勃,阴晴不定的主儿。   她怎么会在他的床上?!   完了!   这里是翔凤楼?   那她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被当成自荐枕席的女人给扔出门?!然后……被老国公夫人赐死?!   顾香凝没想到她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剧情的走向。   她很想要解释,奈何她的脖子还被掐着,难受至极,一声也出不了。   为了不被李承熙在下一刻就甩出门去,被人看个正着,事关生死,顾香凝只得死死地抓住李承熙的手,拼命地挣扎着。   放手!   让她说句话!   她可以解释!   床榻之上,娇弱的美人,玉面绯红,似泣非泣,胸/脯不停地起伏,手脚并用地挣扎间,一缕清甜的处子香萦绕开来,像是优昙上的露珠,恬淡甜美。   不是时下贵女们身上那浓重呛人的脂粉和着恶心的熏香味道。   “你没有熏香?”   顾香凝眼睁睁地看着四皇子李承熙凤眸渐渐变得诡谲黑沉,昳丽的脸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停到她雪白的脖颈之中,似是轻嗅了一下问道,声音暗哑撩人,耳鬓厮磨间,一股灼热的气流喷洒在顾香凝颈间雪肤上,引起一阵酥麻。   感受到颈间力道的放松,顾香凝瑟缩着后退,被烫得嗓音不自觉打着颤,“我晕香!”   完了!   肯定是李承熙身上的软香醉发作了。   刚才还一幅要弄死她的表现,现在,就一副发/情的模样。   晕香吗?   四皇子李承熙垂眸,晦涩难明,大拇指无意识地轻轻在顾香凝细腻的雪颈间摩挲,似是只要微微一用力,便可把眼前美人纤细的脖颈给扭断。   顾香凝脸色发白。   他们此时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顾香凝都能闻到四皇子李承熙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这味道让她又不舒服起来。   “您能离我稍微远一些吗?您身上的龙涎香味……我有些受不了……”   顾香凝晕香的程度是与香料的好坏有关的。   越是极品的香料,她晕得就越厉害。   “会晕到什么程度?”,李承熙闻言嘴角凉薄勾起,恶劣地与她的身子更加贴近了一些,声音暗哑低沉地问道。   柔软的丰盈伴着清甜的处子香瞬间激发加深了李承熙身上的药性,下腹热流汹涌,一股陌生的情潮似火燎原席卷全身,迤丽隽秀的眼尾瞬间……红了。   顾香凝感觉到了危险,瞬间汗毛直竖,两只手拼命地抵着李承熙结实的胸膛,再度挣扎起来,慌乱道:“我会吐!”   “吐的可哪儿都是!”   “极是恶心!”   “我早上可是吃了八宝粥的……”   顾香凝不知道四皇子有没有被她恶心到,但是,她成功地把自己恶心到了。   有画面了!   “呕……”   这一声干恶,终于唤回了四皇子李承熙的一丝神智,眼中凶残的腥红微退,清明与情/欲交替,最终,李承熙嫌弃地看了一眼顾香凝,缓缓起身,坐直脊背,闭眼努力压制住身上这一波儿的欲/望。   顾香凝见人起来了,忙连滚带爬地缩在床角,顺带拿被子包紧自己,似是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一般。   一动都不敢动。   生怕刺激到了李承熙。   她记得这位四皇子是个狠人。   在书中,他把顾香凝扔出去后,这软香醉就是硬生生扛过去的。   既然,书上能扛过去,她相信这一次他也能扛过去。   虽然,顾香凝心急如焚地想离开,可是,她现在却也只能忍着,什么也不敢做,心里盼着李承熙能早点药性散去。   不过,真奇怪,李承熙怎么没有第一时间让人把她扔出去呢?   她记得书上说四皇子李承熙在见到原主之后,都不等原主把话说完,就命人把她扔出去了啊?怎么到了她这儿,画风就全变了?她险些让他吓疯了。   顾香凝本就胆战心惊,极为不安,这时,突然远远的听见人声鼎沸,似是一群人正往这屋而来……顾香凝的脸吓得立刻就白了。   裹着被子就跳下了床,环视四周想找能躲避的地方。   她不想被人捉奸在床啊?!   只是,这翔凤楼只是供人临时休息之处,且又僻静,无人常来,屋里除了一床一桌几张椅子之外,其它的都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顾香凝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男子调笑阻挡之声,顾香凝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傻在了当场,满脑子都是完了……我完了……我死定了。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顾香凝忽地被一道大力拉回了床上。   眼前一黑,一条大被将她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顾香凝看不见,只听到‘咣当’一声,似是门猛地被推开。   “四弟,不知为兄为你准备的这个礼物,你喜欢不喜欢呢?”   一道滑腻淫/笑之声响起。   ……   作者有话要说:  滚烫的……   捏一捏……还很有弹性……   有想歪的对墙罚站去……哈哈…… 第06章   说话之人,正是当今太子李承乾。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其它几位皇子,除了斯文俊秀的二皇子一脸担心尴尬之外,其余几位皇子皆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各自挤眉弄眼着。   太子李承乾与四皇子李承熙不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这模样,应该是四皇子李承熙有什么把柄被太子李乾抓住了,这是邀他们来看笑话呢。   李承熙往日行事太过目中无人,又受老爷子宠,他们心中也是不忿得很。   凭什么李承熙嚣张起来,连太子都敢打,还能什么事儿也没有?!   都是老爷子的儿子,老爷子怎么能如此偏心?!   既然,太子带他们来看李承熙的笑话,左右他们也无事,便来了。   绮罗帐,芙蓉暖。   这场景……   三皇子李绍与五皇子李昂已是有了通房丫鬟的,自然能想到在他们刚进来之前,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那芙蓉美人被四皇子李承熙裹得严严实实,连双小脚都没露,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儿?   应该是绝色吧?   否则,怎么会勾得平日不近女色的四皇子在这翔凤楼里着急忙慌的办起事来?!还让太子捉到了带他们来堵个正着?   今天这事儿可闹大了。   在二皇子的选妃宴上闹出这种丑事,李承熙就等着被老爷子收拾吧。   至于,会不会在百官那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几位皇子都嗤之以鼻,李承熙在百官那里哪有过什么好印象?!是羞辱三朝老臣,将人家气吐了血的好印象?!还是一鞭子将太子府属官抽回老家休养的好印象?!   看着面前这张充满淫邪得意的胖脸,李承熙强压着身体中一波儿又一波儿汹涌的情潮,近似自虐的忍着,凤眸微红,邪肆阴沉,幽幽道:“当然喜欢……还要多谢太子如此为弟弟费心……”   太子李乾胖脸上的笑容一僵,那双被酒色浸欲得浑浊的眼睛疑惑地上上下下地盯着李承熙看,心中腹诽,这李承熙真的中了软香醉吗?   怎么看着不像啊。   他可是看过其它人中这软香醉的丑态的,没有神智全凭本能。   怎么他还能如此自若?   连衣衫都没有乱?   难道,他身边出了奸细,这李承熙根本就没有中这软香醉?   想到李承熙很可能没有中软香醉,太子李乾觉得自己的腿又隐隐地疼了起来。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太子李乾干笑着,不着痕迹地往门外退了一步。   其它几位皇子不明真相地往前又挤了挤,五皇子李承昂起着哄道:“四哥,你怀里的美人儿长得什么样儿啊?也露出来,让五弟见见小嫂嫂啊……”   五皇子李承昂甚至更想要自己走过来去掀床上的锦被,只是被忠主护主的影一挡着,不能成行罢了。   被裹在被里的顾香凝紧张得鼻尖儿都在冒汗,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被外的声音。   骄奢淫逸的太子李承乾……   心狠手辣的五皇子李承昂……   ……   一听见五皇子李承昂说要见她,顾香凝吓得心跳都要停了。   弘德帝的这群皇子们没有一个是善茬。   对于这些皇子来说,她就是一个用来让四皇子李承熙出丑的女人,无足轻重,他们弄死她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若是四皇子出丑了,四皇子会弄死她。   若是四皇子没出丑,那这些皇子迁怒记恨于她,起了杀心,那她还是一个死。   这么一想,顾香凝更是死死地攥住被角,手指骨都泛了白,后背一片冰凉。   心中不停地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人来拉她的被。   若是锦被真的被掀了,那她也一定要护住脸。   只要脸不被看到就好。   顾香凝在被子里捂得呼吸不畅,怕得几欲晕厥,却听得身体上方四皇子李承熙似是轻轻嗤笑了一声,扔出一个字,“滚!”,语气不耐又躁戾。   变脸如翻书一般。   被骂的五皇子李承昂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还未等他发怒,四皇子李承熙又唇角邪气一勾,温柔诡谲,“你们打扰到我的好事了……”   一句话说得似真似假。   五皇子李昂脸色变幻不停,满目犹疑,无法判断出李承熙是真的在骂他,还是只是在开玩笑。   这时,已经在门口尴尬了好一会儿的二皇子李承琮总算得以插言,双手将众兄弟们往门外推,边推边温柔道:“咱们还是先走吧……这小嫂嫂咱们总会见到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打扰到别人的好事儿,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反正要看的热闹都已经看完了。   太子李承乾看着一如既往目中无人的四皇子李承熙,很是担心他如果继续赖在这里不走,李承熙会突然发难再将他暴揍一顿。   心中也就生了去意。   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不用到明天,四皇子李承熙在游园会上与女子私混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再传到老爷子的耳朵里。   到时候……   哼哼……   “那孤便先走了……四弟,你可要好好享受哦……”,说完,便大笑着离开了。   太子李承乾一走,又有二皇子在推人,三皇子和五皇子虽然有心留下来看热闹,可也就被二皇子推走了。   耳听得笑声脚步声渐远,四皇子李承熙收敛了脸上的浅笑,戾气从眼底透出,陡然一口鲜血喷出。   “主子!”   影一惊叫一声。   顾香凝听得声音不对,急急掀开锦被,正看到殷红的鲜血如梅花般点点洒在床榻之上,顿时吓得眼睛都圆了,脱口而出道:“你没事儿吧?”   若是四皇子李承熙死在她床上,她真的就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死定了!   可是,四皇子李承熙却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大手如同抓小鸡一般,一把将她从床上薅起来毫不怜惜地扔在地下,“把她送回去!”   李承熙抹了抹嘴边的鲜血。   没有了时时萦绕在鼻端、激发药性的幽幽处子香,李承熙总算好受了许多。   影一看着地上狼狈却难掩清丽的女子,虽然心有疑惑,却抱拳领命。   顾香凝这一跌,虽然裹着被呢,可是,依旧摔得浑身都痛,小脸都扭曲了。   心中腹诽着四皇子李承熙果然是个蛇精病,发作起来,来个招呼都不打。   可是,嘴上却连半点抱怨都不敢有,听到四皇子李承熙要命人送她回去,忙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成……”   四皇子李承熙肯放她走,顾香凝快要乐疯了。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已经改变了原身的命运,是不是就不用被顺庆老王妃赐毒酒了?   只要能离开这翔凤楼就好,顾香凝哪里敢让四皇子的人送?   只可惜,对于她的话,四皇子那对主仆似是没有一个人听见一般。   影一大步上前,气势汹汹的模样,不像是要送她回去,反倒是有点像是要送她回老家,顾香凝下意识地抱成一团儿,“你……你要干什么……”   顾香凝话音未落,已被影一一掌砍在了后颈。   柳香晕过去前,恨不得将这对主仆挠个满脸花,就不能客气些吗?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一天之内,她可怜的小脖子已经挨了两下重击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白痴……   随后,顾香凝便彻底晕了过去。   影一将顾香凝打晕,肚子里却全是疑惑,比如,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主子的床上的?   最重要的是,主子竟然没有把她扔出门外,还费心护着她?   最后,还让他把她送回去……   不是应该拧下她的脑袋吗?   这简直是天上下红雨了。   不过,主子不说,做为暗卫他是不能问的。   ……   顾香凝是在一座假山后醒来的。   脖子上痛得像是被人扭断了一般,顾香凝蹙着秀眉,摸着自己的脖子,好半天儿等疼痛过去,顾香凝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她想起了翔凤楼发生的一切。   四皇子李承熙……软香醉……太子李承乾……众位皇子……   顾香凝惊得立刻站起身。   由于站得太猛了,顾香凝一个踉跄,险些一头磕向假山,若不是她手急眼快,扶住了自己,怕是要头破血流,成为另一个故事了。   顾香凝看看周围,也不知这是哪里的假山,她被严严实实的藏在背阴处,被几处青竹掩挡。   但应该还是在游园会。   因为,顾香凝听到了远处阵阵的莺声燕语混着吵杂的表演乐曲之声。   我去!   也不知道现在是何时了,她又昏了多久……大小姐和七小姐斗香结束了没有?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们失踪了?   还有青鸢怎么样了?   顾香凝心急似火。   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头饰,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衫,待一切都收拾好后,顾香凝偷偷地溜出了假山后面。   一出假山的后面,顾香凝有些傻眼了。   她从未入过宫,更没有来过这万春苑。   这诺大的万春苑,她该往哪里走?   好在,离开那个僻静的假山后不久,顾香凝便遇到了一位贵女。   贵女听说她与家人走散,很是好心地命人送她回到了斗香现场。   斗香还未结束。   顾香凝松了口气后,道了谢,又着急忙慌地往记忆中的桐花树秋千处找去,正看见青鸢在秋千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青鸢!”,顾香凝如同看见亲人一般的扑过去。   青鸢闻声望过来,双眼放光,急忙迎上来,嘴里叫着:“表小姐……”   两个同样惶惶不安的人,执手相看,泪眼凝噎。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李承郗名字改为李承熙【觉得这个字更好一些……嘿嘿……】 第07章   在青鸢魂不附体的描述中得知,青鸢是在一株桐花树下醒来的。   醒来就发现不见了顾香凝,青鸢差点吓疯了。   丢了表小姐,回府后必受重罚。   青鸢又不敢声张。   正在这里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时,顾香凝就自己找回来了。   “表小姐,您去了哪里啊?”,青鸢又惊又怕。   跟了大小姐这么些年,青鸢还从未有如此惊骇的时候。   顾香凝被问得一噎。   她去哪儿了?   她倒霉被卷进太子和四皇子之间的斗法中去了,差点成了小炮灰回不来了……一想到刚才的惊险,顾香凝的脸色就红红白白,变幻不停。   可是,她不能说。   若是让老国公夫人知道她和四皇子躺在了一张床上,那离她的送行酒也就不远了。   顾香凝选择了和青鸢一样的说辞。   只说自己是在假山之后醒过来的,不见了青鸢也吓得要死,问了人才被人送回了斗香台这里。   顾香凝脸色苍白,秀眸中泪光点点,弱柳扶风一般,显然是吓得不轻。   表小姐如此柔弱,青鸢不疑有它,只当是她们倒霉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幕后的人怕她们碍事儿,便把她们撂倒了。   “表小姐……咱们……”,青鸢脸色青白,眼神中透着后怕。   咱们怕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事情了。   因为怕她们碍事儿,所以,才把她们打晕了。   还好,也只是打晕了,没有别的。   否则,她们就完了!   如此严重,青鸢怎么能不怕?!   顾香凝也怕啊……   “那咱们要和大小姐说吗?”   青鸢看表小姐说话,声音都发飘了,知道表小姐是吓得不轻。   也是。   表小姐就算是个小透明,也和她不一样。   可总归是位小姐。   莫名其妙的晕倒在宫中,可是对闺誉有损的。   你说你在皇宫中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可谁能信呢?人言可畏,足可杀人!   表小姐又是个没有依靠的,怎能不怕?   表小姐是不想将今天她们听到和被人打晕的事情告诉大小姐吧?   青鸢为了难。   做为大小姐的大丫鬟,她应该将这件事情告诉主子的。   可是,若是告诉了主子,她也免不了被责罚。   虽说她是大小姐的大丫鬟,可是,大小姐一向是赏罚分明的。   她照顾表小姐出了纰漏,还听到了这样骇人的秘密……   一时间,青鸢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青鸢,我们听到的事情太可怕了……若是卷入进去……十条命都不够赔的啊……”,顾香凝见青鸢有所动摇,立刻脸色惨白,泪光点点,加大恐吓力度,“我们……我们会不会被灭口啊……”   顾香凝这么一说,青鸢也怕了起来。   她们这样的人,在皇室人眼中,不过是蚂蚁一样儿的存在……   若是真的出了事儿,国公府肯定不会保她们的。   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   她们也是被打晕了,也没有任何损失,也没人看见。只要她们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又何必自找麻烦。   “好!”   “表小姐,我们今天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青鸢紧紧地抓着顾香凝的手,手心一片冰凉,“女婢就陪着小姐一直在这里荡秋千来着……”   顾香凝急忙点头。   两人达成共识后,这才觉得心跳平稳了许多。   “七小姐的斗香何时结束?”,顾香凝纠结地问道。   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府……   虽说已经顺利地过了四皇子翔凤楼这一关,可是,若不回到庆国公府,顾香凝总是不安心。   青鸢陪大小姐出入过几次游园会了,这她倒是知道,强笑着解释道:“斗香这种高雅之事儿,哪里能快得起来,少不得也得一、两个时辰的……”   话音刚落,便见桐花林前方乱哄哄的,人群似是在往外走……   这是怎么了?   顾香凝和青鸢面面相觑,心里隐约觉得是出了什么事儿。   两人不敢再耽搁,急急往斗香台处而去。   正遇见在斗香台外寻找她们的大小姐楚寄青和七小姐楚寄瑶。大小姐楚寄青见到她们便是神色一松,倒是七小姐一脸不痛快的样子。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顾香凝上前不明则已地问道。   大小姐楚寄青还未开口,七小姐楚寄瑶倒是先出了声,“游园会提前结束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下面的活动都不能玩了……”   说起这个,七小姐楚寄瑶就一肚子气,她和那个礼部尚书卢家小姐的斗香还未结束呢。   大小姐楚寄青一个眼神便让七小姐楚寄瑶闭了嘴,“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不管什么,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大小姐楚寄青面色凝重道。   皇宫的游园可是连皇上都会来的,自然是不可能好端端的就提前结束了,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只是,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也不可能是她能知道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家中的姐妹平平安安地带回家,然后,自会有家里的人去查一下今日的游园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庆国公府的地位,虽不致于窥探内闱,但大事还是要知道的。   否则,谁知道哪天会有哪句话触到皇帝的逆鳞?   她们庆国公府没有不臣之心,也不会过度打探,只需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就好。   一听到游园会提前结束了,顾香凝和青鸢的脸色就是一白。   青鸢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她恍惚听到的那句话“四皇子……春/药……翔凤楼……”,青鸢总觉得这次游园会的草草结束怕是与这事儿脱不了关系。   顾香凝想的只会比青鸢更多。   小脸止不住地发白,连唇色都淡了许多。   她可是记得四皇子李承熙可是在翔凤楼吐了血的。   堂堂四皇子在游园会中吐了血,以皇帝老子对他的关心,不可能不闻不问的。   闹不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提前结束了游园会。   他宝贝儿子都吐血了,这老皇帝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游园?   若是往日大小姐楚寄青定能看出青鸢和顾香凝的异常,但是,今天,游园会提早结束,大小姐楚寄青要照顾众位妹妹们,心中又存了事儿,只想早些赶回府,这才没有留意到两人神色的不自然。   出了万春苑的大门,庆国公府的众位小姐早已在此等候,眼中俱是疑惑,但无人开口。   大小姐楚寄青见人都齐了,便带着众位妹妹跟着宫人往外走。   上了马车,回府的一路上,七小姐楚寄瑶都在嘀嘀咕咕地发着脾气。   顾香凝罕见地沉默。   心里七上八下的,连掀车帘记路的事儿都没有心思干了。   回了侯府后,顾香凝看着侯府的大门,差点热泪盈眶,可还未等顾香凝将心放进肚子里,府里便来了下人传话,老国公夫人要见她们。   顾香凝一听见老国公夫人的名字心里就哆嗦,还不能说不去。   往日众小姐们回府,一般也就是到老国公夫人那里点个卯,老国公夫人早就颐养天年了,平日里轻易是见不着的。   今日特意要找众位小姐,怕是也与宫里的事儿脱不开。   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儿的众位小姐也不敢如往日般喧闹,都乖乖地跟着往老国公夫人的静和堂而去。   顾香凝和青鸢不安的坠在末尾。   静和堂中没有时下人喜欢的浓香郁烈,倒是充满了淡淡的瓜果清香。   “给老祖宗请安。”   众位小姐袅娜上前行万福礼。   顾香凝坠在最后面,也跟着有样儿学样儿。   一时间,莺声燕语,环佩玎珰,香风袭人,说不出的皎皎灼华。   老国公夫人一看到自己这些如花似玉的孙女们,心里就高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叫了起,让人给众小姐们搬了绣凳,这才关心地问道:“在宫可还好?玩得开心吗?”   别人尚未及开口,七小姐楚寄瑶便已经先出声了,她都憋了一路了,“老祖宗……一点儿也不开心……刚斗香到一半儿就散场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好不容易去宫里玩。   大小姐楚寄青这次没有制止七小姐楚寄瑶。   已经到了家了,便也放松了许多。   小七都盼了许久了,如今,如此扫兴,抱怨两句也是正常的。   老国公夫人哄着七小姐楚寄瑶,只说下次会更好玩,便细细的问起了众位小姐在游园时都玩了什么……   众位小姐都一一作了答。   老国公夫人十分富态。   慈眉善目,神色祥和,虽然已经近过半百,可是,头上仍是半根银丝都不见,保养得十分得益。   若不是书上写了是老国公夫人送了一盏毒酒给顾香凝,顾香凝真的不敢相信这样和善的老人家会下这么狠的手。   所以,尽管老国公夫人很是和蔼,可是,顾香凝还是很怕她。   见老国公夫人似是与众位小姐闲谈,其实,话里话外都是在听着众位小姐都在做什么,可有落单……   落单的人有。   就是她。   也不知道老国公夫人是否已打听到了什么……   顾香凝不自觉的将自己的身子又缩了缩,可是,还是没能挡住被点了名。   “凝儿去玩了什么?你大姐姐都没带你,没意思得紧吧?”,老国公夫人笑眯眯地看着顾香凝,出声问道。   虽然,老国公夫人笑得很慈爱,可是,顾香凝还是吓出一后背的冷汗。   连忙欠身回道:“香凝与青鸢去了桐花树荡秋千……玩得极好……劳老祖宗惦念了。”   老国公夫人就那样眯着眼睛细细地看着顾香凝,也不说话,她不说话,顾香凝也不敢坐,只能站着任老国公夫人打量,一颗心高高地提起……   ……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不易,凝凝叹气…… 第08章   “秦嬷嬷,你看看凝儿是不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良久之后,老国公夫人眯着眼睛,突然开口说道。   老国公夫人还依稀记得顾香凝初入府时的样子。   畏首畏尾上不得台面,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给老国公夫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念着当初与庶妹的那么一丁点儿情分的面子上收留了顾香凝。   对于老国公夫人来说,不过就是添一副碗筷和一份薄妆的事儿。   这人越上了年纪,心肠就越软。   收留了顾香凝后,老国公夫人就再没有管过顾香凝。   只是听说这顾香凝自入府后,闹了不少笑话。   让老国公夫人有些不高兴,觉得丢了自己的脸面。   可今日一见,竟是完全不见初入府时那轻浮瑟缩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端庄秀雅,站在那里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姿。   “还真是……这表小姐多日不见,竟出落得越发水灵了……不愧是老祖宗那边的后辈,真是个美人胚子呢……”,秦嬷嬷逗趣道。   她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现在的表小姐和初入府时比,可真是强上太多了。   虽说,还是不能比自家小姐,但好歹带出去不会失仪了。   可见,这学还是没白上,还是他们庆国公府会调教人。   秦嬷嬷说完,屋中除了七小姐楚寄瑶一脸不以为然外,其它的人都笑了起来,赞同附合着秦嬷嬷的话,哄着老国公夫人开心。   若不是这顾香凝和老祖宗沾了点姻亲,哪里能独住一个院子还拨人伺候?   老国公夫人和秦嬷嬷的话,顾香凝可没当真,甚至没往心里去。   夸不夸她漂亮,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让老国公夫人起疑。   满屋的小姐们就她落了单。   老国公夫人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若是,她流露出一星半点儿的不妥,就极有可能被老国公夫人识破。   人老成精。   弄不好,又是一盏毒酒将她送走。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   顾香凝努力回想着剧组女演员们是如何演撒娇的……身子微微一侧,小脸微红,小脚一跺,不依道:“老祖宗……”,声音拉长,说不出的娇俏柔婉。   见到顾香凝害羞了,屋里人笑得更欢了。   连老国公夫人也被逗得笑了起来。   似是见顾香凝表现得极为自然,身子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老国公夫人便放过了顾香凝,又与这些孙女闲谈了几句,便觉得倦了,放了众位小姐回院。   待人都走净后,秦嬷嬷挥退了屋里的大小丫鬟,站在老国公夫人的身后,轻轻地给老国公夫人揉捏着双肩,开口道:“老祖宗这下放心了?不是咱们府中的小姐……”   咱们府中的小姐自幼饱读诗书,怎么会做出那等混帐事来?   老国公夫人舒服地眯上了眼睛,也松了一口气,“不是咱们府上的就好……”   唉……   随着皇子们的长大,这争斗也就会越发的激烈。   他们庆国公府坐到这个位置,做为臣子也是到了头,顶了天了。   庆国公府可不想参与皇子们之间的。   刚听说四皇子与太子争斗,中了春/药,在翔凤楼临幸了一个女子。   老国公夫人听得心惊肉跳。   不知是哪家的女子遭了殃,更担心自己这群如花似玉的孙女们。眼下见孙女们都是没有落单与众姐妹在一起的,老国公夫人才放了心,顺便分一点心思关心一下顾香凝。   不管怎么说,都是和自己有点血脉关系的。   见顾香凝神色娇俏自然,行动灵活自如,完全不像有事儿的样子,老国公夫人也就放心了。   ……   顾香凝回到自己的南熏院后,先让人取了银子赏了青鸢,两人交换个眼神后,青鸢回去了。随后,顾香凝也不看眼巴巴的香云等人,只说自己乏了,便将人都撵出了卧室。   待人都走净后,顾香凝腿一软,滑坐在了地上。   她连过四皇子和老国公夫人两关,就算是心理素质好,此时,也有点儿撑不住了。   现在回想起来在翔凤发生的一切,顾香凝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狂跳,舔舔发干唇角,顾香凝都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那她是不是就安全了?   想着她当时当着太子和众皇子没露面,当着四皇子李承郗时,她未露名,惶惶的心这才安稳许多。   她就是个插曲。   插曲!   原书上,四皇子命人把她扔出门后,根本就再没想起她这号人物来,抛之脑后了,也因此老国公夫人才会气得一盏毒酒送她归了西。   所以,她应该是安全的。   没有在游园会闹得人尽皆知,丢了国公府的脸面,四皇子也不记得她……甚好。   也不知道,宫中此时是何模样?   不过,想也知道……怕是在老皇帝面前,四皇子与太子又是一番刀光剑影了,可千万不要把她这条小杂鱼给卷进去啊。   她不希望被任何人提起……   顾香凝心中暗暗祈祷着。   ……   皇宫中,四皇子所居住之景明殿寂静无比,小宫人们都放缓了呼吸。   当今圣上弘德帝在景明殿大发雷霆,殿外跪着的不只是太子,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   也就是说当初在翔凤楼看热闹的皇子一个不落,全跪在了这里。   谁叫四皇子李承熙吐血了呢?   二皇子李承琮一脸的担忧。   三皇子与五皇子一脸的后悔,他们就不该被太子怂恿着去看热闹。   只有太子李承乾一脸的不以为然。   不就是没来得及纾解,被热性攻得吐了口血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想到就因为这个,老爷子就罚他堂堂一太子在景明殿前下跪,太子李承乾眼底便闪过一丝阴鸷。   这不就是让他下跪给李承熙认错赔礼吗?!   凭什么?!   他可是太子!   老爷子也太偏心了!   从小就是这样!   一想到受如此屈辱,太子李乾就不由得脸色阴沉,袖子里的拳头攥得“嘎嘎”做响。   良久之后,太医们也都离开了,想是四皇子已无大碍。   景明殿消停下来后,一只白玉茶盏猛地由门内砸了出来,落在了青石砖之上,四分五裂,碎屑四溅,吓得三皇子和五皇子不由得心里一哆嗦。   老爷子这是气大了。   也是,太子也太胡闹了。   竟然给李承熙下春/药。   这药是胡乱吃的吗?!   正在敬酒中,就明目张胆的下春/药,日后,谁还敢与他一同喝酒?!   今日是下春药,明日怕是就要下断肠散了。   这样蠢笨狭隘之人,竟然是我朝太子……   三皇子与五皇子互相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了一丝不屑和幸灾乐祸。   无论是四皇子李承熙还是太子,谁倒霉,他们都高兴。   “太子,你可知错?!”   弘德帝砸了只白玉茶盏,这才稍减了几分心中的怒火,看着太子一脸蛮横毫无悔过之心的模样,瘦削的脸上满是阴郁,缓缓开口道。   太子李承乾不以为然道:“儿臣就是想和四弟开个小玩笑……四弟平日里也不近女色,儿臣这不是怕他憋出毛病吗?哪成想,四弟宁肯自己憋着,也不动那女子……”   “是不是真的不行啊……”   太子李承乾惫懒地说道。   “太子慎言!”   二皇子李承琮闻听此言,不由急忙劝阻道。   不能再惹老爷子生气了。   三皇子和五皇子听得直想发笑,可是,又不敢,只能低下头,在心里偷笑着。   敢暗指李承熙不行,太子爷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不过,这样的说法,也不是太子爷先说的,不过,大家都是在心里头猜测的。可没人傻到敢在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说出来。   “放肆!”   果然,弘德帝听得大怒。   “太子言行有失,勒令回府禁足七日!”   “二皇子李承琮封顺王,掌管礼部大小事宜!”   洋洋得意的太子李承乾一愣,不由得看向了身边的二皇子李承琮。   回府禁足都是小事儿。   反正这些年,他也没少被老爷子训斥勒令。   可是,老爷子却从未如此这样打过他的脸。   老爷子空降了二皇子李承琮是什么意思?而且,自古以来都是先成家后封王的。虽说,已经在为李承琮选妃了,但毕竟还未成亲,就提前封了王爵,又给了差事,这是什么意思?   “顺”……   有顺位之意。   难道……老爷子想要废了他,而改立二皇子李承琮吗?!   太子李承乾瞳孔紧缩,眼神变得阴暗幽深。   是了……   他可是二皇子!   若是废了他,理应由他当太子的。   自古就是立嫡立长!   他若不是嫡出,这个太子怕也是轮不到他做。   父皇偏心李承熙,让他多年来一直将目光落在李承熙的身上,可是,父皇再偏心李承熙,这个太子也轮不到李承熙来坐,倒是这个二皇子李承琮……这么多年,他可是将他给忽略了呢?   二皇子李承琮大喜。   原本他以为他封王还得待他成亲之后呢,却没想到现在就封了王。   封了王,有了实权的王爷的婚礼可不是一个光头皇子能比的。   二皇子李承琮如何能不喜?   “老三和老五回府后禁足一日!”   “下去吧!”   躺在床上的四皇子李承熙闻言,垂下双眸,心中冷然。   这应该就是老爷子给他的交待了。   “老四,和你同床的是谁家小姐?朕把她赐给你做侍妾!”,弘德帝撵走了几个儿子,一想到太子的胡言乱语,就忍不住生气。   谁说老四不行?!   这不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了吗?   若不心仪,怎能裹紧她的头脸不让她被人看到?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若不是对那女子有些意思,那暖床女子是应该被他儿子扔出门外的。   …… 第09章   “不知。”   “人是太子殿下送的,又是昏着的,儿臣又哪里能得知其名?”,四皇子李承熙淡淡道。   弘德帝见四儿子神色冰冷,知是不满他对太子的惩罚过轻。   虽说,他将二儿子李承琮空降至了礼部,不过,皇子们在成亲后本就是要派遣差事的。只不过是因为太子的胡闹,让他把这件事情提前了。   真正对太子的惩罚也不过就是禁足七日而已。   老四被太子如此捉弄,自然是气不过的。   弘德帝对自己这个四儿子一直心存亏欠,只是,太子乃是国之储君,轻易不可责罚太重。   “你既然心里有意,又何苦再忍,伤了身体还吐了血……”,弘德帝讪讪道。   他这个儿子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   弘德帝一直担心老四会孤独一生,却没想到太子虽做了手段下作的事儿,但是,却似乎歪打正着坏事变成好事了。   这如何能不让弘德帝开心?   四皇子李承熙盯着弘德帝的双眼,嘲讽道:“看那昏迷女子的模样衣着应是官家小姐,太子行为狂悖荒谬,儿臣怎能如他一般?!”   “你是龙子凤孙,要什么样子的女子不可?大不了,事后朕为你指婚就是……”   弘德帝的话消音在李承熙冰凉的目光中。   “那……那要不然……朕派个人去问太子……”,看到李承熙冷下的脸色,弘德帝只好讪讪做罢,“好了……好了……朕不派人问太子,朕自己查总行了吧?”   “查到了就指给你做侍妾。”   弘德帝仍不忘初心。   难得千年铁树、万年冰山的儿子有了不讨厌的女子,那必须是他儿子的。   待儿子娶了那女子,生了孩儿,老四不能人道的流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所以,这个女子……   弘德帝是绝不会放过的。   “不必!”,李承熙见弘德帝轻抬眉,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开口道:“儿臣自会去查……”   听了四儿子这句话,弘德帝终于满意了。   不过,还未待弘德帝的心放入肚中,李承熙又开口了,语气微戾透着乖张,“不过,我要入户部。没得儿臣遭了一场大罪,倒是便宜了二哥……”   二哥入了礼部,到他这儿就什么都没有了?   弘德帝犯了难,“可是,自古以来也没有皇子未成亲就领差事的……”   李承熙挑眉道:“二哥不就是……”   “你二哥这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吗?都在选妃了……若是你答应立刻选妃,朕就让你主户部事。”,弘德帝提议道。   可惜李承熙根本就不吃那一套,就那么用肖似其母的桃花眼凉凉地看着弘德帝,弘德帝每次看到这样的四儿子,都会心中一痛。   他保不住他最爱的女子,也差点没有保住他和最爱女子所生的孩子。   养成了他这个随心所欲、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子。   从小到大,他都不知为他收拾了多少次残局了,还甘之若饴。   这一次,仍以弘德帝败退而告终。   罢了,就当作是太子胡闹的赔偿吧。   “只是,你若是入了户部,这性子可千万收敛些……”,弘德帝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他担心他这个四儿子会把户部那些老骨头给拆了。   四皇子李承熙闻言勾唇一笑,桃花眼潋滟妖冶,漫不经心道:“只要他们不犯在儿臣手里就好。”   唉……   弘德帝更担心了。   儿大不由爹。   他为了罚太子将礼部给了二皇子李承琮,而最大的苦主四儿子这里总不好什么补偿都没有吧。   老四和太子置气,愣是夺了户部的差事来玩,他也只能做好再在后面给老四善后的准备了。   一想到又要善后了,弘德帝便心累无比。   打起精神又和儿子聊了几句,确认四儿子已无大碍了,便起驾回了太极殿。   弘德帝走了之后,李承熙将屋中侍候的大小宫人尽数屏退,看着屋中一扇金丝楠木花鸟苏绣屏风,神色平淡道:“出来吧……”   话音落地,便在屏风后闪出一个黑衣人影,来到李承熙床前,单膝跪地道:“影一恭喜主子入主户部……”   入主了户部,也不枉主子将计就计,今日受的这番苦。   那样骄奢淫逸、昏庸无能的人怎配为太子!   “水……就要混起来了……”,李承熙垂眸,眼尾勾起一抹冷意。   随着皇子们渐大,纷纷要开衙建府领差事,太子李承乾这太子之位还能坐得这般稳吗?   如今,二皇子已经领了礼部,他又要了户部,那老三焉能坐得住?   更何况,老三的母妃可是出自左相府,门生故吏,权倾朝野。   这样斗起来……才有意思不是?!   “那名女子的背景可有查清?”,李承熙淡淡地问道。   “回主子,已查清。”   “那名女子乃是庆国公府的表小姐,名叫顾香凝,是老国公夫人庶妹之孙女。幼时父母双亡,在靖州与祖母相依为命,祖母去世后,奉祖母之命前来投靠老国公夫人……在游园会与庆国公府众位小姐走散,在桐花林中荡秋千时被太子的人打晕带走……”,影一语气平板,没有任何起伏。   “原来如此……”   “顾香凝……”   四皇子李承熙想起那名女子胆大包天的模样,在那种情况下,她竟然还有心情关心他有事没事。难怪如此新奇野趣,竟是靖州五品武官之女。   “她可是真的晕香?”   “应是真的。”   “据说前几日上调香课,只上到一半儿,顾小姐便脸色惨白,天旋地转,庆国公府请了仁和堂的老大夫来看,说是……晕香。”   晕香程度视香而定。   香料越是名贵、浓郁,这位顾小姐就晕得越厉害。   现在,这位顾小姐的南熏院已经弃了一切香料,连洗衣香都不得放。   影一禀报道。   顾香凝……顾香凝……   虽为香凝却闻不了香。   李承熙凤眸微深。   “知道了……下去吧……”   “是!”   ……   太子李承乾因言行不当,被弘德帝罚在东宫中禁足七日。   二皇子李承琮封了顺王,入礼部当差;四皇子李承琮封了宸王,入户部当差。   前一条圣旨,朝中百官都没怎么当回事儿。   毕竟当今太子性子骄横,从小到大没少得皇帝训斥,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后一道圣旨可是着实把他们惊到了。   二皇子李承琮和四皇子李承熙封王了,还领了差事。   这在几朝可都是没有的事儿啊。   一些保皇党的老臣们不禁纷纷捶胸顿足,这次太子这是又犯了什么大错了?若是不犯大错,弘德帝怎么可能如此打太子的脸面?   那二皇子李承琮也就罢了。   反正他也已经在选妃了,想必不久之后,就能开衙立府该领差事了,提前些也说得通。   可是,那四皇子李承熙可还未到年龄,如何能得如此圣宠?!   三皇子知道后,就感觉像是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一般。   封王领差,老二比他大,他不能说什么。   老四能封王领差,想必是老爷子不能对太子做太多责罚,这是对他的补偿,也不能说什么。   可是,他怎么办?!   他夹在老二和老四之间,现在就他一个人是光头皇子,这让他颜面何存?!这不是让人看他的笑话吗?!   心中将太子恨了个半死。   若不是太子自己作死,老爷子为了罚他,如何能如此行事?!   三皇子李承绍不高兴。   他身后的温贵妃和左相府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在左相的授意下,左相府的那些门生故吏纷纷上书陈述既然二皇子与四皇子均封了王领了差事,没得跳过了三皇子,还请皇上一同授封。   他们也不挑二皇子与四皇子的不合规矩之处,只是讲如此行事,置三皇子于何地?三皇子行事并无不妥之处,如何应被如此对待。   而宫中,温贵妃则一见弘德帝便两眼垂泪示弱。   太子李承乾愤怒无比。   一个李承琮和李承熙已经够他头疼的了,现在,连三皇子都闹着要封王领差,这如何能行?!   因此,太子李承乾授意他的人在朝堂上持反对意见。   不只反对三皇子李承绍封王领差,还连着二皇子李承琮和四皇子李承熙,直言不合祖制云云。   二皇子李承琮很是担心。   他担心他的封王和差事就这么飞了。   于是暗示手下人据理立争。   一时间,朝堂上天天吵成一团儿,比菜市场都热闹,直吵得弘德帝心烦气燥,不想上朝。   朝堂上的事儿,顾香凝并不感兴趣。   因为,她知道结局。   结局就是无论是三皇子的人、还是太子的人都没能拗过弘德帝,在弘德帝大发雷霆接连贬了几个太子和三皇子的门人后,这两伙人终是消停了下来。   二皇子李承琮和四皇子李承熙的封王领差事依旧。   这场争斗中,四皇子李承熙是最大赢家!   赢得了最大的利益,还没有拉半点仇恨。   已经知道结局的事情,顾香凝还有什么可好奇的?有那个时间,顾香凝更想背着人清算一下自己的小金库,看看自己已经攒了多少的跑路钱……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稍后还有一章…… 第10章   借着午憩的时间,顾香凝将屋里侍候的人都撵了出去,并小心地将门从里面牢牢反锁上了,然后,一个人抱着她藏私房的小匣子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小心地放下了床头的青纱缦帐。   青纱缦帐将床里的一切,挡了个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顾香凝这才放心地将小匣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最先滚出来的就是一些散碎的银子。   紧接着就是这些日子她为各位小姐设计妆发送的谢礼。   什么都有。   有绢花、有首饰、有玉佩、有料子、有胭脂、有香膏……甚至还有一把造型小巧精致的银梳子。   顾香凝最先把这把银梳子挑了出来,放到了一边,这代表着若是跑路将要带走的。   这把银梳子不只造型漂亮,最关键的是它是银的,日后若是没钱了,是可以换钱的,还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这是七小姐楚寄瑶送给她的谢礼。   这种可可爱爱的小东西也就七小姐楚寄瑶会喜欢了。   七小姐的下人将谢礼送过来时,香云那贪婪的眼神简直就像是黏在了银梳子上面一般。只不过,香云她们敢偷偷贪她一些银子和份例,却还没胆子大到敢偷各位小姐送给她的谢礼。   挑走了银梳子,顾香凝又将那些碎银子扫了过去。   她的月例与府里众位小姐相同,都是十两银子。   只不过,因为香云她们贪了些,每每到手的也不过七两而已。   香云每次拿出的理由都是不痛不痒让人根本抓不住把柄。她们都是几代的家生子了,都是老油子,最擅长从不受宠的主子那里抠银子。   古装剧组跟多了,顾香凝也是没少看落魄的主子不如有身份的大丫鬟来得有脸面。   若是有那么个头脑不清楚的去告状,就算是告赢了,这些刁滑的家生子们也会在别的地方给你挖坑,让你有苦难言,吃的亏更大。   不明智!   这点儿银子都不如她随手设计一个妆发赚得多。   就比如七小姐送的那把银梳子就能值上个五十两银子,她们还只能干看着不能动。   如果不是跑路需要银子,她的东西再好,不变现也用不了,顾香凝原本都是不想要带走这些银子的,她这个身体又不是真的是国公府的表小姐。   顾香凝数了一下,这些碎银子总共只有四十两的样子。   想了想,顾香凝将写有代表布料的纸条放在了原本放有碎银子的地方,抵债。   她想想,这些布料……好像是大小姐楚寄青送来的谢礼。   大小姐楚寄青是个合格的名门贵女,办事情妥贴又周到。   想是见她衣衫有限,所有,特意挑了料子送来,让她可以多做几件衣裙,而不显得那么寒酸。   虽说府里四季衣衫每位小姐各做几套都是有定量的,但实际上,府里的主子谁也不是指着府里的份例过活的。   她们的衣衫想做就做。   有了新料子、新款式、甚至是有了心情,都可以自己拿体已钱来做。   只是顾香凝是个没钱的。   大小姐楚寄青送的谢礼那自是不凡的。   哪怕顾香凝这个不识货的,通过香云的嘴也大概知道了大小姐楚寄青送的几匹料子有多值钱……当然,人家香云科普的是名贵,不过到了顾香凝这里自动换算成了银钱。   她记得似是有一匹素色软缎、一匹流彩暗花洋缎、一匹豆绿羽纱、好像还有一匹鹅黄金错绣绉苏锦……   这其中以那匹苏锦最为珍贵。   她要跑路带着这些布料肯定不方便,而且,这些料子如此名贵,她日后也肯定穿不上。   只能忍痛换了这四十两银子,做了赔本的买卖。   顾香凝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些东西拿出去换钱。可是,先不说她没有门路,这些东西最后最有可能的就是送入当铺。   当铺可是很黑的。   十成的东西到了当铺那里能给三成就不错了。   再说,她是打算死遁的。   怎么个遁法,她都想好了……   最好是表演个失足落水。   她先尖叫一声,在湖边留下一只鞋,然后,趁乱跑路。   虽然,细节她还没有敲定,但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方向。   既然,她是想要死遁,就不能引起注意……而把布料当了换成钱,全部带走,就显得太过突兀,让人生疑。   既然如此,那她还当个什么布料?!   不只是布料,像是这里面不方便带走的还有胭脂香膏和一堆的首饰。   胭脂香膏也就罢了,她争取在离开前都给它用光。   最最让顾香凝不舍的是那一堆的首饰。   既然她要做出死遁的假像,那出发那天,就注定不能带走太多的首饰,免得让人对她的死生疑。   顾香凝是一向不喜欢在头上戴太多东西的,可是,看着这堆明晃晃、金玉镶嵌的金银首饰,她决定从今天起,她要改变风格,走华丽风。   脑袋上要多插一些。   多插多赚。   挑挑捡捡……   这枚玉佩不错,莲花造型,触手温润通透,一看就知道相当值钱。   这好像是六小姐楚寄琼送的?   嗯……这对儿翡翠玉镯也挺好,莹润剔透,通透澄明,水头好,让人一见心喜。这是顾香凝素日里最喜欢戴的镯子,哪怕那对儿金镯子不带走,顾香凝也是要把这对儿镯子带走的。   这好像是二小姐楚寄书送来的。   不愧是喜诗书的人,就是有品味。   顾香凝知道她为王府众位小姐设计的妆发,让她们在游园会大放光彩,赢得了不知多少艳羡的目光,游园会后有许多名门贵女都想来登门向她们讨教发型妆容,哪怕是酬谢些重礼都可。   只不过,国公府也不是一般的门第,人家也不缺钱,要的就是这独一份儿。   为了让顾香凝不外传,甚至回府后还又补了一份谢礼来。   因此,这些谢礼,顾香凝收的是一点儿负担都没有。   这根赤金簪子也得带走。   不是它有多好看,主要是沉。   粗粗的一根儿,顾香凝觉得能换不少钱。   所以,把她也放进了必将带走的那一堆儿里。   剩下的时间,顾香凝完全陷入了纠结之中……   看这个也好……看那个也爱……   个中痛苦……真是不足外人道也。   多亏顾香凝也是一时半会儿的走不了,她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地挑。   当务之急,还是得完善她的跑路计划。   她还是得出府几趟……   她得熟记京城的路线图……   出府不是她想出就能出的,还是要等机会……唉……若是她在游园会上也认识几个小姐妹就好了,她就可以借着拜访的名义出府了。   府暂时出不去……那就只有……借张京城地图来看看?   这玩意儿……是不是又得麻烦大公子了?   她那本律法书就是从大公子那里借来的。   顾香凝敢和大公子借书,一方面是像律法这种书,府中的各位小姐是肯定没有的。第二个原因是,庆国公府的大公子楚璟是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性子极为和善,对府中的弟弟妹妹也都极好,一视同仁。   虽然,她是个外八路的表妹,但是,大公子楚璟也把她当妹妹看了。   果然,她一借便借到了。   把顾香凝感动得不行。   这次她想通过地图大概地了解一下京城,就只能再次找上他了,舍他其谁?   呃……   大公子貌似是挺喜欢她做的吃食的。   上次为了感谢大公子肯借给她书,她特意做了如意果做谢礼给大公子送去了,大公子还夸好吃来着。   这次她要再借地图……空着手也不好看。   那再做点什么吃食给大公子当谢礼呢?   这炎炎夏日的……若不然……就做点薄荷糕吧。   清凉爽口,又去火。   夏日里吃最好不过了。   一想到此处,顾香凝便信心满满地操作起来。   她上一世时就喜欢做一些小甜点、小蛋糕什么的……只是她只喜欢做和看着别人吃。   每次做好后,她都会带去剧组给剧组的人尝尝,大家都说好吃。   这让顾香凝对做这些吃食越发的感兴趣了。   穿过来后,除了上次做些如意果,她就再没动过手了,这手都痒了。   将东西都收拾好后,叫上香云,高高兴兴地去了小厨房。   这小厨房是给各位府里的主子备着的。若是主子想吃点什么精心的小食点心之类的,小厨房便会给做了。若是府里有些体面的大丫鬟想吃的话,给些银子,这些小厨房的婆子们也能给做。   顾香凝给婆子使了些银子,要了小厨房的一个灶眼并要了一些做薄荷糕的材料,便开始动手了。   薄荷糕做好后,绿意盈盈,晶莹剔透,清香满屋。   煞是漂亮。   顾香凝自己非常满意。   只是心里遗憾古代没有烤箱,真是大大限制了她的发挥,否则,她能做更多的点心来给大家尝尝。   顾香凝小心翼翼地选了白骨瓷碟将这些薄荷糕摆了个漂亮的花型后,照例给小厨房的婆子们留下了几块尝尝鲜,其余的便都带走了。   因为太高兴了,完全没有留意那些婆子一听她留下几块糕给她们吃后,原本因为收到银子而高兴的脸顿时变得无比纠结。   …… 第11章   顾香凝一走入颂雅院,便感觉到了阵阵清凉。   只因为这颂雅院中种了满院的青竹,挺拔秀美,青翠欲滴,遮住这炎炎日头,为这盛夏带来一份舒适。   走在用雪白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竹林凉风席席,别提有多惬意了,就像是走在一幅山水画中一般。   可比走在大小姐的行云院感觉好多了。   庆国公府的大公子楚璟可是这京城之中炙手可热的公子之一。   满京城的待嫁闺秀十有八/九地想要嫁给他。   其一就是大公子楚璟清雅淡然,风姿绰约,是位温润如玉的佳公子。   其二就是大公子楚璟家世好。   国公府的大公子,未来的国公爷。   这家世又如何能不好?   再往上也就是诸位皇子能与其相比了。   而嫁给皇子就等于是嫁给了皇家,规矩礼仪一大堆不说,现在皇子年长,怕是少不了为了争嫡而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而庆国公府一向不掺和政事。   是难得的身份贵重、洁身自好、人品才貌双全的好男儿。   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庆国公不参与政事,所以,大公子楚璟也不科举亦不入官场。   若是能入官场,手握实权,那大公子楚璟可就是各个高门大户夫人们心中最最佳的女婿人选了。   可是,在顾香凝看来不入官场议政的大公子才是最最好的夫婿人选啊。   有颜、有钱、又有闲!   两个人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吟诗作对、互相唱和、风花雪月。   想想都美得很。   可以说是顾香凝最向往的生活了。   若是她是投在了京城其它贵女的身上,说什么她也要拼一拼嫁给大公子楚璟这个绝世好男人。   可现在……她还是洗洗睡吧。   先不说她是冒名顶替的丫鬟身份,就算她这个原身真是表小姐顾香凝,也是够不到大公子楚璟身上的。   她若是敢生出这样的心思,怕是老国公夫人的送行酒就又送来了。   人家收留你一场,不是让你胆大包天觊觎人家最优秀的儿子的。   所以,顾香凝很是清醒。   不过,清醒归清醒,也不妨碍顾香凝欣赏一下美男。   顾香凝带着香云一进入颂雅院,便已有丫鬟迎了上来,见到顾香凝身后的香云提着食盒,脸上顿时露出了与小厨房众厨娘一般无二的纠结表情。   “给表小姐请安。”   “表小姐怎么有空来颂雅院了?”   迎出来的是颂雅院的二等丫鬟荔月。   顾香凝见是荔月便浅浅一笑,也不兜圈子,直接说道:“我想借幅京城地图看一下,便来打扰大公子了……”   “那这个……”,荔月看了看香云手里的食盒。   “借人东西,哪能空手而来?这是我做的薄荷糕,给大公子和你们尝尝,清凉去火……”,顾香凝快乐地说道。   荔月更加地纠结了。   主子吃不完的糕点是会给她们分食。   就如同上次表小姐送过来的如意果。   想起那如意果,荔月就是一嘴的苦味。   怎么会有人把糕点外表做得那么可爱,可是,吃起来却那么难吃呢?!   她当时被如意果漂亮的外形给骗了,可是吃了好大一口呢……   顾香凝可不知道荔月心中的纠结,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借地图顺便让人尝尝她做的薄荷糕了。   看着走在前头,心情很好的表小姐,荔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算了……   表小姐也是好心。   再说……也真还没有到食不下咽的地步……顶多……顶多就是货不对版,落差太大而已。   反正……这次的什么……什么薄荷糕……她是一口都不会尝了。   至于后来,贪吃的荔月还是没能忍住的外形漂亮的薄荷糕的诱惑再度偷吃后是如何的生无可恋,就是后话了。   此时的荔月见表小姐已经快要进屋了,便也急忙跟了上去。   顾香凝到了屋门口,自有小丫鬟为她掀起碧绿的翠烟纱。   炎炎夏日,可是,大公子楚璟的屋子却十分清凉,完全不用放冰盆,简直是最佳避暑胜地。   顾香凝心中赞叹。   “顾表妹怎么来了?”   煦和的声音响起,从书架后走出一位身着青衫,浓浓书卷气的男子,清雅俊秀,月朗风清。   这便是庆国公府的大公子楚璟了。   “大公子。”,顾香凝上前行了个万福礼。   无论看多少次,顾香凝都觉得大公子楚璟真是太好看了。   日后也不知会便宜哪家的小姐。   “我是来向你借幅京城地图看看的,也不知道您有没有?这个是给您的谢礼……”,顾香凝将食盒放在书案,眉眼弯弯笑道。   “借……借地图吗?这个应该是有……等我给你找找……”   大公子楚璟看到那个红漆食盒,萧萧肃肃的君子竟然有了一瞬间的结巴。   “好。”   一听说有地图,顾香凝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很是乖巧地等在原处。   等的时候,还顺便将薄荷糕从红漆食盒中取了出来。   绿意盈盈,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薄荷糕一端出来,便吸引了屋中大小丫鬟的目光。   看起来真漂亮啊……   闻着也清香……   可是……真的能吃吗?   都被顾香凝祸害过的大小丫鬟们不由得想起了让她们印象深刻、记忆惨痛的如意果。   “找到了。”   大公子楚璟很快便从书架后走了回来,手上还拿着一卷地图模样的画卷。   将这卷地图交到顾香凝的手上后,大公子楚璟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要借京城地图做什么?”   他这个顾表妹总是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奇。   也许是出身靖州武官之女,这位顾表妹总是与他众多的妹妹们不同。   他的妹妹们每日里做的都是熏香、插花、品茗、戏猫儿这种风雅之事儿,可是,他的这位顾表妹每日里除了必须与众位妹妹一同上学外,最喜欢的就是看书。   还与二妹妹不同。   二妹妹最喜欢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的诗书,而顾表妹最喜欢的却是律法、山水记、风土人情志这些大多数闺秀都不会喜欢看的书籍。   “想要了解一下京城啊……我自从入了府之后,连京城都没有逛过呢……实在是好奇极了。可是,又出不去,只能从你这里借幅地图看看,心中憧憬一下。”,顾香凝心中激动,一边打开地图来看,一边给出了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想好的借口。   顾香凝说得无心,大公子楚璟却听得有意。   不由得心中有些愧疚。   也是,顾表妹来到京城中也有小半年了,一向深居简出。   每日除了与众位妹妹们上学,就是呆在南熏院中不出。   好容易前些天被允许一同去参加了皇宫的游园会,却不想半道儿出了四皇子的事儿,游园会匆匆结束了。   顾表妹一个人来到京城,对京城好奇是很正常的。   只是人生地不熟,又没有要好的姐妹,除了日日憋在家里看书,画饼充饥,还能做什么?   “若不然,等哪天有了时间,我带你出去走走?”,觉得顾香凝可怜,大公子楚璟想了想后说道。   “可以吗?”,顾香凝顿时眼睛一亮。   她不是不知道和大公子楚璟一起出门,府中下人们又会生出多少流言绯语来。   她只是向大公子楚璟借过几次书,就已经被下人们编排得如此不堪了。若是,由大公子楚璟陪同一起出门逛逛,还不知道会被下人们想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这个出门的诱惑对于顾香凝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她忍不住心动。   对于一个时时刻刻准备死遁的人来说,下人们的编排有什么要紧?她又不会掉一块肉。   而且,她又没有真的和大公子楚璟有什么,也不打算勾引他,相信府中的主子们也不会真的没脑子的就相信了这些流言。   那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好!”,顾香凝眉开眼笑地答应了下来。   眼前的少女身形单薄,肤色若雪,玲珑秀致,扶风弱柳一般的娇弱,可是眉眼间却是那样的生动鲜活,宛如一朵雪白的蔷薇花。   虽然柔弱纯洁,却又带着一丝韧性。   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大公子楚璟微微有些失神,随即便回过神来,看着低头兴致勃勃在认地图的顾香凝,清了清嗓子道:“你想去哪儿玩?”   去哪儿玩?!   顾香凝还在努力认清哪里是市集、哪里是大街、哪里是书院……   听到楚璟问她想去哪里玩,顾香凝抬起看得直迷糊的双眼,兴奋地说道:“我听说京城四大书院以白麓为首。我们去白麓书院看看好不好?”   白麓是京中最有名气的书院。   每一届会试的进士都会有白麓书院的学子。   白麓书院不只名师如云,还藏书众多,更有御赐匾额,乃是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   大公子楚璟没想到,顾家表妹不对那些胭脂水粉、绸缎手饰什么的店铺感兴趣,却想去白麓书院。   想想顾表妹感兴趣的那些书,若是有一天,顾表妹想看四诗五经,楚璟都不会奇怪了。顾表妹这是生了个女儿身,却有一颗男儿心啊。   “只是,这白麓书院女子是进不去的……”,大公子楚璟有些为难道。   顾香凝当然知道这种求科举仕途的书院是不能让女子进入的,她也没打算进去看,“我就是想去沾沾书香,看看传说中的白麓书院……”,顾香凝一脸崇拜渴盼的模样。   情真意切,好像只要看一眼,便已心满意足一般。   ……   作者有话要说:  香凝做出的甜点,吃和看,就是买家秀与卖家秀的区别……为了榜单要压字数,先只能每天一更了,什么时候加更看情况……有等不及的上天使,可以先看看苇苇其它的完结肥文或是先攒攒再看……么么哒…… 第12章   大公子楚璟的动作还是很快的。   顾香凝还以为大公子楚璟虽然答应了她,但真的打算带她出去游玩,怎么也得在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成行,却没想到,只隔了一天,大公子楚璟就将她带出了府。   目标──白麓书院。   四轮双辕华盖马车上,顾香凝兴奋连话都顾不得与大公子楚璟说,只是掀起车帘,贪看着外面的一切。   大公子楚璟见了,心中怜惜,特意吩咐了车夫慢些,以便顾香凝能好好看一看,大公子楚璟这个贴心的举动换来顾香凝一个感激的笑容。   上一次,顾香凝和七小姐楚寄瑶出门,只看了两条街便不得不放下了车帘,这一次,她可以多看一些了。   除了记街道、店铺和显眼的路标。   这次时间宽裕,顾香凝甚至还能看两眼路上的行人。   越是热闹的大街,行人越多。   上至士人贵女,下至贩夫走卒,熙熙攘攘,热闹之极。   顾香凝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都不够看了。   街上贵女们衣袖宽博,多有翠羽装饰,发饰奢靡新奇,士人则多金带,衣衫多艾虎、云月之图案,金织玉错,而平民则多为深色襕衫,脚踏粗布鞋。   除此之外,街上还有许多小贩。这些人或是叫卖着八果垒、或是叫卖着干果子、或是卖着香药、胭脂、首饰,甚至还有支着摊卖布料绸缎的……   顾香凝的目光从那些香圆、鹅梨、花木瓜、香莲、大蒸枣……上一一滑过。   看得目不转睛,眼中满是新鲜。   “想吃吗?我叫人买点儿?”,大公子楚璟轻笑着问道。   这样的顾香凝有些像他的那些妹妹们了。   顾香凝闻言,连连摇头,拿出了自己的荷包捧在手上,笑眯眯道:“我有银子。为了今天,我把我所有的月例银子都带出来了……大公子有什么想吃的?我请您。”   这个‘请’字,顾香凝说得情真意切。   若不是大公子楚璟带她出来,她还被关在府里呢。   不过,她这次把她所有的月例银子都带了出来,并不只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是带着所有的月例银子出来买买买的,她所有的月银加起来还不过四十两,花一点儿她都心疼。可是,她必须得将她的月例银子都带出来,造成一种只要出来玩,她就会带出自己所有银子的假象。   这样,她死遁时,屋里不见了所有的月例银子才不会让人起疑。   大公子楚璟原本还温柔地浅笑着,可是,当顾香凝捧出自己的荷包说这里是她所有的月例,要请他吃果子后,楚璟便有些笑不出了。   看着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美目流彩的顾香凝,嗓子像被什么堵了一般,半响才道:“这就是你全部的银子了?”   那样一个小小的青色荷包,能装多少银子?   怕是连五十两都没有吧?!   却是她的全部了。   这点儿银子他妹妹们连买一次胭脂恐怕都不够?   相较之下,顾表妹只能用寒酸窘迫来形容了。   可是,就算这样,顾表妹也依旧浅笑殷殷,生机勃勃,甚至还要请他吃果子。   不该是他请她吗?   “你受苦了……”,大公子楚璟眼中闪过怜惜。   “我不苦啊……”,顾香凝眨眨眼睛,不明道:“这已经很好了,府里每月还给我十两银子,要是这样也叫苦,外边那些卖干果的小娘子怕是要打死我了。”   “她们累死累活,一个月也赚不了十两银子。”   “我每日吃得好、睡得好、还有人伺候就有十两银子拿……”   “哪里苦了?!”   “人太贪心,是会遭报应的。”   说真的,顾香凝是真的对目前的生活满意到不行。   若是她的身子真是那位表小姐,她肯定就不会这么折腾了。她就在庆国公府努力梳头赚钱,再顺便刷刷庆国公府各位主子的好感度,尤其是老国公夫人,然后,挑个合心意眼缘的嫁了,有庆国公府这条大腿抱着,她的小生活能过得不错。   可惜……她身体这个原身偏偏是个胆大包天冒名顶替的。   不跑路都不行。   金大腿很粗,可她却抱不得。   “好了,我们别说这个话题了,大公子想吃什么果子?我请您,就当是您领我出来玩一趟的谢礼了……”   顾香凝笑逐颜开。   大公子楚璟细细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的双眸犹如一泓清水,清澈见底,闪着调皮的光芒……“那就来两个大蒸枣吧……”   声音淳雅带着一丝宠溺。   马车停下,顾香凝叫来了卖干果的小娘。   大蒸枣一文钱三个。   顾香凝要了两份。   又要了一些榧子、银杏、梨肉、莲子肉什么的……零零碎碎一大包,总共花了不到二十文。   “吃!”   顾香凝将这些都堆在了大公子楚璟的手上,目光闪闪地看着他,一脸期盼。   大公子楚璟发现他这个小表妹真的特别喜欢请别人吃东西,吃完之后,你若是告诉她一声好吃,她便比自己吃了还要满足。   那样的热情,让人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她做的糕点漂亮是漂亮,但是,真的没有外表看起来那样好吃。   不过,顾香凝买来的这些干果还是很好吃的。   尤其是这大蒸枣,也不知道是用的哪里的大枣,蒸完之后,大如鸡心,色如玛瑙,清甜似蜜,绵软润香。   顾香凝没想到在民间竟然也藏着这么多的好吃的。   而且,看这物价,她觉得她这四十两并着那几样儿首饰,应该可以安稳度日一段时间。   这样想着,顾香凝便更开心了。   大公子楚璟只尝了一颗蒸枣,见顾香凝吃得香甜,便将东西都还了回去。   顾香凝见大公子楚璟真的不打算尝尝别的,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将这二十文钱买来的干果子吃了个七七八八,都落入了她的肚中。   若不是大公子楚璟怕她贪多会坏了肚子,不让她再吃,顾香凝怕是要将它们都吃光了。   “好了,留一些回去吃好了。”,大公子楚璟说道。   顾香凝想了想,觉得也对。   猛然吃了这些多干果子,若是坏了肚子,可是不好的。   古代的医疗条件可比现代差远了。   过犹不及。   想到这儿,顾香凝便乖乖的任楚璟的小厮仲冬将这些干果子都收走了。   这边仲冬刚将东西收拾放好,那边马车便是一震,紧接着停了下来,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大公子爷,白麓书院到了。”   听到白麓书院到了,顾香凝哪里还能坐得住,第一个跳下了马车。   “这里就是白麓书院了吗?”   顾香凝喃喃道。   果然不凡!   就是远远地站着看,都能感觉到一股书香正气扑面而来。   白麓书院作为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占地自是不小。院墙雪白,松木成林,碧瓦凌空,不时地有身着青色素衫的学子怀抱书本穿梭于书院大门内外。   顾香凝想起前世自己读大学时的样子了,看得满眼羡慕。   大公子楚璟已见怪不怪。   他这小表妹与寻常闺秀不同。   “看到那块匾额了吗?便是圣上亲题的……”,大公子楚璟遥指着悬挂在书院正门上的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给顾香凝介绍道。   顾香凝顺着楚璟手指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一块黑色的匾额,铁画银勾般的四个有力的金字──白麓书院。   字很漂亮!   顾香凝很敷衍地看了两眼,心中的注意力便早就已经转移走了。   她的目光更多的落在了书院附近的巷子。   他们来得很巧,正是书院午休的时间。   偶有一些走读的学子,怀中抱着书本,从书院大门处出来……   顾香凝微眯着眼睛。   她记得白麓书院离云居寺不远   而云居寺山下就是抱玉巷。   抱玉巷离这白麓书院很近,顾香凝不相信那里没有白麓书院学子租住的院子。   只是……顾香凝第一次出来,也分不清抱玉巷在哪里。只能勉强回想着地图上的位置,艰难地茫然四顾寻找判断着哪个方向有可能是抱玉巷。   顾香凝这幅模样,大公子楚璟只当她好奇,便好心带着她特意往近前处走了走。   周围的书生见有女子出现在白麓书院周围,都有些奇怪,可是,在看到跟在身边的大公子楚璟后,便都释然了。   怕是哪家贵人带着自家妹妹来沾沾书香的。   白麓书院名声在外,会有贵女向往,也是正常的。   想通了之后,书生们便已不再望向这边,而是,边往书院走边一起讨论着现如今的旱情。   “汉中郡今年大旱已有月余,情况没有半分好转不说,反倒好像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一名头戴书生巾的学子忧心忡忡地说道。   “是啊……今天早上我特意去北城门那里绕了一圈儿,已经有汉中郡的难民逃难到了京城外了……”   “官府不是已经在施粥了吗?”   “虽是如此,可是,那一天一碗的粥有什么用?最可恨的是就连这一碗粥,竟然还有人厚颜来抢……”   ……   汉中郡大旱?!   顾香凝猛地停住了脚步。   …… 第13章   汉中郡大旱?!   是她想的那个吗?   顾香凝顿时浑身有些发冷。   差点忘了,她穿的这本书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而是,大萧由盛及衰的动荡年代。   弘德帝末年时,大萧上下奢靡成风、吏治混乱、朝政腐败、天灾人祸不断、又逢诸子争位、外患不停、战事频发……   男女主角的爱情就是在这动荡的大背景下展开的。   最后,这一切的终结者是四皇子李承熙。   大将军袁天阔也凭借着从龙之功和四方征战成为了四皇子李承熙这位新帝的心腹重臣。   而这场旱灾就是拉开了朝中众位皇子争斗的序幕。   汉中郡大旱,几十万灾民流离失所,而天灾之下还隐藏着人祸。   太子派心腹早些年在汉中郡大批量地强取豪夺,以低价圈了大量土地再以高价佃租给当地百姓,致使当地百姓只能艰难渡日,当灾难来临后,连半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就迅速被灾难击溃,只能拖家带口,四处逃难。   下级官员瞒报、上级官员懈怠,等灾情真正被朝廷重视时,旱灾已经死了几十万人了。   弘德帝因此大发雷霆,不知多少官员被下狱罢渎,朝中也是第一次有了废太子的声音。   “顾表妹,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大公子楚璟疑惑的声音,顾香凝这才发现她竟然愣神了。   刚才那些议论汉中郡旱灾的学子们早已走远。   “大公子,他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汉中郡大旱了?”,顾香凝急急地问道。   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连白麓书院的学子们都已经知道了,“那朝廷可有重视?”,顾香凝紧接着又问道。   朝廷早些重视,便能多救一人性命。   大公子楚璟惊讶于顾香凝看问题之敏锐,只是,他并不在朝堂行走,所知消息滞后,并不清楚现在朝廷是否已对汉中郡旱情重视,只能告诉顾香凝他所知道的,“目前,朝廷已在京城四门设立了粥铺以供灾民所食……”   只在京城设立粥铺有什么用?   更多的那些未到京城的难民该怎么办?还不是会饿死?   朝廷要重视起来才行啊。   难民不会越来越少的,只会越来越多。   可是,她也知道,她无凭无据的,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说辞,一时间不禁有些沮丧,连游玩的兴致都没有了。   大公子楚璟本来还想要带她去酒楼用饭的,可是,看着顾香凝无精打彩、心事重重的样子,最后,只得做罢,两人依顾香凝的早早的回了府。   刚回府,换了衣衫,便有老国公夫人的人前来请顾香凝去静和堂。   顾香凝看着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的香云,眉头微蹙。   不是吧?   她前脚刚和大公子楚璟出门一次而已,后脚老国公夫人就不放心地打算敲打她了?   她们究竟哪只眼睛看见她对大公子楚璟有意思了?   “表小姐,您快去吧,可别让老祖宗等急了……”,香云在一旁满脸的迫不及待,似是很想要看顾香凝被老国公夫人狠狠训斥的样子。   一个破落户打秋风的竟然还想攀上大公子做这府里的正经主子?!   做梦!   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狐媚的手段竟然勾得大公子能亲自带她出去游玩。   香云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顾香凝的。   宁娶大户婢,不娶小户女。   可偏偏这个小户女竟然成了她的主子,让她整日里伺候着,香云如何能甘心?!香云巴不得看顾香凝的笑话,最好让老国公夫人厌烦,把她赶走。   因此,顾香凝前脚与大公子李璟出门,她后脚就去打小报告了。   顾香凝看着香云娇俏的脸上那明晃晃不加掩饰的恶意,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甜美清纯,柔柔开口道:“香云真是个贴心的好丫鬟呢,我可真是舍不得你,你放心……等本小姐出嫁那日,定向老祖宗讨了你的卖身契去做陪嫁。”   香云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惶恐。   虽然,她在外面一向以三代家生子自居,可其实,她家也并没有那么厉害,否则,也不会使了钱,最后还被分在了这南熏院。   顾香凝再不济身上还沾了丝老国公夫人的血脉,万一她去求,老国公夫人有很大可能真的会答应。   她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顶多是个中了举的穷书生顶天了……   她才不要离开庆国公府这个高粱锦绣的地方去陪着顾香凝吃苦受罪。   看着香云变幻不停的脸色,顾香凝开心了,扶风弱柳般的伸出手在香云的身前,悠悠道:“走吧,咱们去给老祖宗请安去。”   香云青白着脸,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下意识地扶着顾香凝往外走。   顾香凝满意了,在香云的耳边轻轻道:“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带走你做陪嫁……”   香云闻言瑟缩了一下,看着顾香凝的眼神满是祈求。   她才不要做陪嫁。   “看你表现。”   顾香凝吓唬完了香云,便再没有心思理会香云了。   此时,她满脑子都想的是老国公夫人召她何事?难道,真的是因为大公子楚璟陪她出去了一趟,便要训斥她吗?会不会是国公夫人的担心?   若真是如此,顾香凝倒也不紧张。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只要她不对大公子楚璟有什么非分之想,老国公夫人就不会容不下她。   只要老国公夫人能容下她,国公夫人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顾香凝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可是,脚下的步子却不敢停,匆匆赶到了老国公夫人的静和堂,待下人通报后,顾香凝进了静和堂,一抬头,这才发现静和堂中除了老国公夫人还有国公夫人赵蓁和众位小姐们。   顾香凝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应该不是兴师问罪的,否则,众位小姐不会也在。   只是,这是出了何事?连国公夫人赵蓁居然也在?   国公夫人赵蓁出身江南士族,气度雍容,看顾香凝的眼神,充满审视,这让顾香凝觉得她今天和大公子楚璟出去游玩的事情,国公夫人赵蓁必然是知道了的。   “给老祖宗请安、给夫人请安、给各位姐妹们见礼了……”,顾香凝飞快的行了万福礼,然后,起身等着老国公夫人问话。   老国公夫人眯着眼睛看着站在底下的顾香凝,只见顾香凝神色坦然,没有丝毫女儿家的娇羞无措,更没有半点像是与心上人约会的甜蜜。   她确实有听闻说顾香凝总是去上璟儿的颂雅院借书,可是,她问过颂雅院的大丫鬟柳月,顾香凝除了借书和爱做吃食给颂雅院外,并无不妥之处。   甚至,连璟儿说让顾香凝可以称他为“表哥”,顾香凝也从未唤过一声,一直以为都是称璟儿为“大公子”,二人并无感情瓜葛。   人老成精。   这小女儿究竟有没有私情,老国公夫人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不是与你表哥出去游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国公夫人笑眯眯地开口道,宛如一位寻常人家的慈祥祖母一般。   顾香凝心说,来了,打起精神,“大公子见香凝对京中好奇,便想带香凝开开眼界。香凝在车上吃了干果子,又去看了著名的白麓书院,原本大公子还想领香凝去酒楼吃完饭在回的……可是,在白麓书院时,偶然听到有学子说汉中郡大旱,已有难民逃难至京城……便没了吃饭的心思,因此,早早的就回了府。”   顾香凝三言两语便将他们出府后的所有事情都交待了个清楚明白,省得有心人瞎猜。   至于,老国公夫人说的“表哥”两个字,顾香凝才不会真的以为老国公夫人是真心想让她叫楚璟为表哥呢。   楚璟是嫡出。   身份尊贵无比。   庆国公府从上到下,不会有一个人希望她叫楚璟为表哥的。   这点儿,顾香凝很清楚。   果然,顾香凝的一番解释,让老国公夫人放了心。   顾香凝从靖州来到京城后,确是从未出府,会对京城好奇也是正常的。   她不像是府中的众位小姐,偶尔还有个手帕交下个贴子,可以出门。   “大哥真是偏心,我上次让他陪我出去玩,他都不肯呢……”,七小姐楚寄瑶不满地撅嘴道。   “你大哥事务繁忙,顾小姐远来是客,如何能比?!”,国公夫人赵蓁斜睨了一下七小姐楚寄瑶,轻声斥责道。   国公夫人赵蓁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七小姐楚寄瑶却脸色微白。   虽然,老国公夫人自己也不满意顾香凝与自己最得意的孙儿有什么牵扯,可是,国公夫人赵蓁嫌弃,她又心里不得劲儿。   好歹身上也有一丝她的血脉,做个正妻不行,做个妾还是可以的。   老国公夫人淡淡地瞥了一眼国公夫人赵蓁,开口道:“凝儿坐吧。”   “你们也都听到了,连凝儿都知道汉中郡的难民逃难至了京城,官府虽然在四门设了粥铺,但奈何人多粥少,还是不够吃的……”   “现在,已经有很多积余人家自动自发的施粥放粮了,咱们国公府一向喜做善事,因此,我决定拿出一千两以做施粥之用。”   “你们也都到了学习庶务的年纪了,这次施粥可有谁想要负责?”   …… 第14章   顾香凝想起来了。   书中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大将军袁天阔之所以会对苏念雪一见钟情,就是在苏家的施粥铺前。   这个时代,女儿家若是能负责施粥之事儿,不只能锻炼管家的能力,还能博得美名。   因此,每到做善事之时,各府也都会给自家女儿一个机会。   在国公府,负责善事的基本都是尚未及笄的小姐做的,已经及笄的小姐就可以定亲了,国公府规矩大,从不让她们抛头露面。   庆国公府尚未及笄的小姐就只有六小姐楚寄琼和七小姐楚寄瑶了。   六小姐楚寄琼一听说要负责施粥放粮,顿时坐立不安,目光怯怯。   府中就她和七小姐楚寄瑶尚未及笄,而她还比楚寄瑶大,按理说她应该出面揽下这件事儿,可是,她不愿也不敢。   太麻烦了……   她做不好的。   对比着六小姐楚寄琼不愿又不敢说,七小姐楚寄瑶就勇敢多了。   “我不去!”,楚寄瑶皱了皱琼鼻,满眼都是嫌弃。   那些乞丐一样的贱民,如何能配劳动庆国公府最受宠的七小姐为他们费心?!   以前大姐姐施粥时,她曾好奇地跟过去看过。   又脏、又乱、还臭哄哄的。   她才不想去!   有那个时间,她还要去赴小姐妹们的赏花宴呢。   满屋的小姐们都知道,这是老国公夫人为这两个小的着想,要为她们做脸,哪成想一个不成器、一个只想着玩……   三小姐楚寄悠有心想要劝几句,可是,看看国公夫人,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国公夫人赵蓁雍容高贵,眉宇间含着几分冷淡,显然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大小姐楚寄青不得不开口劝道:“琼儿、瑶儿,府中常做这等施粥放粮的善事,早已是轻车熟路,你们不要担心,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六小姐楚寄琼怯怯地看了一眼大小姐楚寄青,又看了一眼七小姐楚寄瑶,抿紧了嘴唇,满身都是抗拒,显然是不愿意的。   七小姐楚寄瑶跑到老国公夫人的身边,身子扭得像个麻花一样,“老祖宗,瑶儿不要去嘛……好脏、好臭的……瑶儿不喜欢……瑶儿喜欢陪着老祖宗……”   这等无足轻重的小事儿,干嘛一定要让她去嘛。   七小姐楚寄瑶长得玉雪可爱,嘴巴又甜,又是最小的,难免多得几分老国公夫人的宠爱,看着楚寄瑶满脸的抗拒和孺慕的目光,水汪汪的就像她养的尺玉狮子猫一般,心就又软了几分,脸上便有了几分踌躇。   若不然……就算了?   顾香凝有些着急了。   六小姐和七小姐都不愿意去做,看老国公夫人的模样似是就要取消这次的施粥了。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换成粮食可以救多少人的性命?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老祖宗,凝儿想来做这施粥放粮之人,可以吗?”,顾香凝猛地站起身。   她一个将要死遁的人自是不稀罕什么美名,但是,能帮帮那些快要饿死的难民,顾香凝确是很愿意做的。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顾香凝决定一定要抓住。   顾香凝突然站起,让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目光有惊讶、有疑惑、有不屑、也有审视……   “凝儿?”,老国公夫人显然没想到顾香凝会自己站起来请愿,有些诧异地看着顾香凝,心里有些迟疑。   顾香凝还差三个月就要及笄了。   按理说该养在深闺挑选夫家了……   “老祖宗,凝儿也想为那些难民做些事情,只可惜凝儿没什么银子,只能出出力了,也让那些难民都知道老祖宗的一番仁善之心,让他们给老祖宗请个长生牌位,保佑老祖宗福寿绵长。”,顾香凝嘴甜得像抹了蜜一般,连捧带哄,直哄得老国公夫人心情愉悦。   “好吧,既然你想做便交由你去做吧……”,老国公夫人松口道。   也罢,想去就去吧。   顾香凝的身份也没贵重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地步。   再说,虽说还差三个月就及笄,这不也没及笄吗?她去正好,大小也是个府里的主子。   让顾香凝负责,然后,挂上小六和小七的名字就好。   老国公夫人的意思,屋里的人也都听明白了。   六小姐楚寄琼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不用她出头,真是太好了。   看向顾香凝的目光都有几分感激。   七小姐楚寄瑶并不在意。   只要不让她去做就好,谁爱做谁做去。   倒是屋中伺候的下人们心思活跃,纷纷向顾香凝投去异样的眼神。   这位表小姐可真是会顺杆子往上爬,用老祖宗的钱给她自己做脸,是想嫁得好点吗?只可惜,到头来终会是一场空的。   表小姐的身份注定她不能为高门贵户人家的正妻,顶天是做个妾。   可是,一个做妾的,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   顾香凝知道她主动揽了这个活计儿,怕是有不少人会在心里笑话她作妖了。   不过,顾香凝也不在乎。   ……   “夫人,您觉得这位表小姐是不是在算计什么呢?”   离开静和堂后,国公夫人的心腹冬嬷嬷一边扶着国公夫人往回走,一边皱着眉,轻声道。   她就是怕这位表小姐心眼太多,想要的更多。   她们大公子可还没有订下亲事呢,可不能家里先有个纠缠暧昧不清的表妹,尤其是这个表妹还很善钻营。   国公夫人赵蓁闻言,冷哼一声,“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是绝对不会让顾香凝缠上她儿子的,哪怕是做妾也不行。   “可是……老祖宗……”,冬嬷嬷不无担心道,“夫人,哪怕您再不待见这位表小姐,也别表现出来,万一惹恼了老祖宗,与您置气,把这个表小姐给指过来可怎么办?”   冬嬷嬷想起之前夫人只是稍稍流露出了几分瞧不上这位表小姐的意思,老国公夫人便冷了脸的样子,实在是担心。   国公夫人赵蓁猛地停住脚步,一脸怒气,“她敢!”   冬嬷嬷连忙劝着,“夫人,您消消气……千万别和老祖宗对着来……为了大公子好……”   只要不和老祖宗反着来,对那位表小姐有几分好脸色,老祖宗不可能为了一个外八路的血脉,坑自己最爱的孙儿的。   老祖宗自己都瞧不上这位表小姐。   只是,却只准她自己瞧不上,别人却不行。   国公夫人赵蓁虽然生气,可是,毕竟已是掌家多年的主母,很快就便恢复如常,也知道楚嬷嬷说的是对的。   “冬嬷嬷,一会儿你去给南熏院送五百两银子过去,今年的施粥放粮一事叫楚忠按规矩办事就好……”,国公夫人赵蓁说道。   既然如此,那她便按照规矩来便是。   她不为难她,可也不喜欢她。   一切按规矩办就是。   谁也挑不出她的理来。   冬嬷嬷闻言,放下心来,连忙领命。   只要夫人不糊涂,不与老祖宗顶着,任那表小姐再多花样儿,也翻不出天来。   这五百两送到南熏院,顾香凝才在香云的口中知道原来府中做善事,不只老国公夫人会出银子,府中女眷都会出银子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   顾香凝开心地在纸上记下了老国公夫人一千两、国公夫人五百两的字样。   没过多久,其它小姐们的银子也陆续送了过来。   大小姐楚寄青四百两。   二小姐楚寄书三百两。   三小姐楚寄悠二百两。   四小姐楚寄沅一百两。   五小姐楚寄雪五十两。   六小姐楚寄琼五十两。   七小姐楚寄瑶五十两。   共计二千六百五十两。   好多……好多的小钱钱啊……   小钱钱……真心甜。   “表……表小姐……这些可都是善银,可是不能贪的啊……”,香云看见顾香凝双眼发直的模样,胆颤心惊地提醒道。   她是真怕顾香凝会带她当陪嫁,这些日子都很是乖顺,甚至还能主动给顾香凝提醒了。   顾香凝闻言,有些尴尬地擦了擦嘴角。   她当然知道这是善款不能动的。   她只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嘛……   二千六百五十两……   府中众人都出了银子了,她是不是也应该出一点儿。   可是,一想到她可怜的四十两银子,就犯了难。   她是想帮助更多的难民能多喝上一口粥的,可是,她好穷啊……“穷穷穷……好想换银子……换……银子……”,顾香凝猛然从书案前站前,吓了香云一跳。   “表小姐,您干什么?”,香云脱口问道。   只见顾香凝急急跑到梳妆台前,不一会儿便抱出一个装有首饰的小匣子放到书案上,打开,里面金光闪闪,全是众位小姐给她的谢礼,这一匣子是顾香凝精心挑出来带不走的那一盒。   “香云,我们把它当了吧!”,顾香凝双眼冒光兴奋的看着香云。   这些留在府里也是可惜,都是她辛苦赚的呢,却带不走。   不如把它们换成银子,还能救很多人的。   虽说进了当铺很是亏本,可是,留在这里只能是死物,没有任何价值,能换一点儿是一点儿。   香云看得目瞪口呆。   她觉得她家表小姐疯了……   这还是她们抠门的表小姐吗?   …… 第15章   颂雅院。   “顾表妹当了自己的首饰?”,大公子楚璟长眉微蹙道。   大丫鬟柳月在一旁回道:“据说是的。表小姐当了自己一部分首饰,凑了三千两的整银。”   说实在的,顾香凝会这么做,柳月也挺吃惊的。   主要是顾香凝刚入府时那上不了台面、小家子气又贪慕虚荣的模样给她们的印象太深了。虽然,柳月已经知道顾香凝早已不是当初入府时的样子,可是,顾香凝能一口气拿出三百五十两出来,还是让顾月吃惊不小,同时也心生敬佩。   “只是,表小姐此举终是有些不妥……”,柳月有些担心道。   表小姐拿的已经比二小姐都多了,除了大小姐其它的几位小姐都被表小姐压了一头。   不是这些小姐们没有钱,而是,她们要谨遵着礼数,不能超过夫人和大小姐以及众位姐妹。   表小姐毕竟是从靖州那个小地方来的,又没有人教导她这些人情世故,会考虑不周也是有的。   大丫鬟柳月这边还在担心表小姐会不会惹怒府中众位小姐,却发现自己的主子却轻轻的笑了一下。   “大公子……?”,大丫鬟柳月有些不解。   主子在笑什么?   “你不懂……”,大公子楚璟笑容柔和,凤眸墨黑润泽,“这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儿……”   会出头将施粥放粮的事情揽下、会当掉自己的首饰只为多凑些银两让难民多吃几顿……现在想来,也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   她的心里怕是根本没有想过柳月所思所想的那些顾虑。   或者说……   她想过。   不过,她不会在意。   想起那只青色的荷包……   大公子楚璟的笑容便消失了,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柳月,你去拿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南熏院,一千两做为善银,五百两交给顾表妹,让她……将当掉的首饰赎回来吧……”,大公子楚璟吩咐道。   柳月一愣。   表小姐当时为了能多当些银钱,当的可是死当,是赎不回来的……   嘴唇动了动,可是,看到自家主子那双温和暖意的双眸,心中瞬间明白了。   主子不是不知道那是死当是赎不回来的,主子只是想为表小姐补上一些亏空,又怕外人会说三道四,传表小姐的流言,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   “是。”   柳月恭敬地领命退下了。   ……   当一千五百两银子送至南熏院时,顾香凝是痛并快乐着的。   快乐是因为又多了一千两银子可以做善事,痛是因为大公子楚璟让她去赎回当掉的首饰。   她都死当了,怎么赎得回?!   笑容僵硬的将柳月送出南熏院,顾香凝与香云两脸懵逼,相互对望。   “奴婢当初都提醒您了,当首饰是丢府里的脸面,让您活当,日后还能赎回来……偏您贪那儿点银子,非要死当……”   “呵呵……”   香云翻着白眼,一副看你现在怎么办的样子。   顾香凝无辜又可怜地眨着眼睛,茫然无措。   她一个都要死遁的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当然是借着这个机会统统死当换钱救人啊?!   “算了……先收好吧……”,顾香凝挠了挠头,实在没办法,只能用上拖字诀了。   等她死遁跑路了这一切就了结了。   尘归尘、土归土。   就这样吧……   香云翻着白眼将这五百两银子收起来了。   ……   银钱到位,国公府的下人们动作还是很迅速的。   只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便已经购买好了粮食,在城门搭好了粥铺,只等明天天亮便可施粥了。   顾香凝这三天也没闲着。   她在翻看着此次施粥放粮的账本。   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担心府中下人会贪污,以次充好什么的,国公夫人治家严谨,又是做善事,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们逃不过的,所以,他们不敢。   顾香凝翻看账本是为了熟悉京城物价。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拿着银子都没地花的伪小姐,还有比这更好的熟悉庶物的机会吗?   当然没有!   所以,还不抓紧时间看?   顾香凝连晚上都要点灯看账本。   不是顾香凝没用,这么一本薄薄的账本也要看这么些天,完全是,古人的记账方法真是难为人啊……清一色的流水账,只看得人头晕脑胀,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一天,顾香凝完全看不进去,看了就忘。   第二天,顾香凝不得不把整本账本用现代记账法‘翻译’了一遍,才能看得进去。   第三天,才终于将账本全都啃透了。   嗯……感想就是……   国公府的下人们真的没有捣鬼,账本清楚干净得很,每一笔都能对上账。   这也让顾香凝放心了。   毕竟,施粥放粮这件事儿,她是主子。   若是真出了什么贪污之事儿,肯定是先找她问责。   第二件事儿就是……大萧的粮食物价还是挺便宜的。   一文钱可买糙米三斤。   另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之类的之类的也只需百十文钱。   这四千两银子可买八千石的糙米。   看着似乎挺多,但是,据楚忠说这八千石也仅够七天之用而已……对于难民来说……杯水车薪。   顾香凝有些不敢置信。   这可是八千石的糙米啊,堆起来小山一样。   怎么会只够七天?   可是,楚忠只是淡淡地看了顾香凝一眼,便不再多解释地退下了。   在楚忠的眼中,顾香凝分明看到了一丝‘何不食肉糜’的轻视。   不过,很快,顾香凝就知道楚忠为何那样看她了……   密密麻麻的逃荒难民,就像是被割倒的稻草一般乱七八糟地伏在冰冷的泥土地,只有听到施粮放粥的声音,才会摇摇晃晃地站起,跌跌撞撞的扑向庆国公府设的粥铺。   若不是国公府的家丁们维护着秩序,怕是,他们早就冲上前来将头埋在热粥锅里贪婪的喝起来。   这是饿到极致的表现。   脑海中的想像不及现实的万一。   没有哪一刻能比此时,更能让顾香凝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里的人也是活生生的人,会生会死……而不只是一本书。   眼前这些难民……何止几千人?   怕是要上万人了。   仅仅一天,庆国府的糙米就消耗了一千石。   顾香凝这下是彻底地明白,为什么楚忠说这些粮食只能维持七天了。   在城外,不只有她们庆国公府所设的粥铺,还有其它积余人家所设的粥铺,星星点点,却是这几万难民活命的希望。   顾香凝顾不得去看都有谁家设了粥铺,这次的难民实在是太多,超过楚忠的预计,国公府带的人手不足,顾香凝都亲自下场去给难民们施粥了。   “谢谢表小姐、谢谢表小姐……”   “您真是仙女转世,菩萨心肠……”   “谢谢表小姐,谢谢庆国公府的各位主子们,您们都好人……都是好人啊……”   “给您们磕头了……好人有好报……”   ……   这些扶老携幼的难民,每天都要在国府施粥后跪在粥铺周围磕头,即使顾香凝让人扶也没用。   第三天,楚忠终于又调来了足够的人手,顾香凝才能得空休息一下。   “表小姐,咱们的糙米就还剩下四千石了……”,楚忠眉头紧拧着说道。   这几天,顾香凝的表现让楚忠的观感好了许多,语气也恭敬起来。   顾香凝心中十分吃惊,“怎么会消耗得这么快?”   这才第三天,竟然就已经用掉了四千石?!不应该是每天一千石吗?   楚忠看了一眼在庆公府粥铺前排起的长长队伍,开口道:“一方面是每天新增的难民源源不断赶往京城,另一方面则是有不少城里的闲汉也混了进来……”   而且,人数还不少。   顾香凝差点没被气死。   从难民嘴里抢粮吃,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这些难民一天就凭这一碗粥吊着命,他们多喝一碗,难民就有可能活不过这一天。   “能揪出来吗?”,顾香凝一边往难民队伍中仔细看一边问着楚忠。   楚忠为难地摇了摇头。   这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并非他们庆国公会遇到。   能出来做善事的人家,拿的米也是好的,哪怕是糙米,也不是城里普通人家能日日吃得上的。   因此,基本上家家粥铺前都会有这样的人。   不只是他们这些做善事的人家,哪怕是官府设的粥铺队伍里也混有这样的人,还人数不少,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毕竟,他们只要伪装一下,而他们光是分粥发粥就已经人手不足了,哪里还能抽出人来仔细分辨?   顾香凝看着一个怀抱婴儿的女人,似是匆匆赶来,轮到她时,粥已经分完了,连锅底都已经刮得干干净净了,女人瘦削枯黄的脸上全是焦急,几个月大的女儿在她的怀里饿得直哭。   瘦小的身子,大大的脑袋,干枯的小手,有气无力的哭着,若不是还有一层人皮薄薄的裹着,宛如一个骷髅般。   女人急急地转身奔赴下一个免费的粥点,她甚至没有时间哭,怕会错失下一碗粥。   她必须为她的女儿弄来一口吃食,否则,她的孩子就要饿死了。   香云看得眼眶潮湿,心中气愤不已。   若不是那些闲汉抢食,那个女人和孩子就可以在她们家得到一碗吃食了,直到女人在隔壁粥铺那里领到了最后一碗粥,香云才有些消气,可是,嘴里仍忍不住咒骂。   照这样下去,她们剩下的糙米,怕是连三天都要坚持不下来了。   看着这悲惨的一幕,顾香凝银牙一咬。   她就不信治不了这些和难民抢吃食的无耻之徒!   ……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更新的时间为中午12点,其余时间均为捉虫,周知。 第16章   奉天殿外。   文武百官们都在焦急地等着上朝,个个忧心忡忡,尤其以户部和礼部为最。   “钱尚书,这拨下来购买粮食的银子已经所剩不多了,可是,城外的难民非但没有减少的迹象发生,反而好像是一天比一天多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户部侍郎卢晋皱眉道。   再这样下去,很快城外四门就将无米可施了。   到时候,饥饿的灾民会做出什么来,很难预料。   其它户部官员也心有戚戚,眼巴巴地看着户部尚书钱瑾,希望尚书大人能给他们想个办法。   若是灾民哗变,怕是第一个就要拿户部开刀问责了。   下面催银催粮食的折子一天比一天急啊。   头发花白的钱尚书也愁啊。   他能有什么办法?!   国库就那么点存银,皇上还要为自己六十大寿修建瀛祥别院,肯拨下来救灾的银子就那么点儿,他虽是户部尚书,可是,他管的是国库,又不是自家私库,没有皇上同意,他哪里能拿出银子来?   “若不然,待宸王来后,咱们问问他的主意?”,一个年轻的户部官员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轻声道。   四皇子李承熙已封宸王,主户部事。   这放赈灾银之事,问他没毛病啊……   好歹这是他们李家的江山,他又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他若是能开口定能讨出赈灾银子来。   可是,他的提议并没有得到户部其它官员的响应,反而,个个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户部侍郎卢晋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刚入朝不久,不知道也不奇怪……”   宸王李承熙性格最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不喜政事,因为与太子置气,要了户部的差事,可是,却连一天差都没当过,更没有踏进过户部的大门,关于户部的奏折送到宸王府请他过目,都被他命人给扔了出来,说是没兴趣。   哪里比得上入了礼部的二皇子现在的顺王李承琮,那可是位有负责的主儿,几乎天天不拉的在礼部办公,深得礼部上下官员的信任。   以前只当顺王是位学识出众的皇子,竟不知这位顺王竟然是个有能力的。   礼部那么个轻闲的部门,送顺王去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嘛。   若是能与他们户部换一下,岂不两全其美?!   想到这儿,户部侍郎卢晋又想叹气了。   这都什么事儿?!   “若是顺王能劝得动皇上暂修瀛祥别院,将钱挪出来赈济城外的灾民……”,有人不甘心地畅想着。   “是呀……”   “是呀……”   众户部人员双眼一亮,频频点头道,脸上也带出了一丝喜意,不由得纷纷往户部那边看去……   顺王已经是他们两部的全部希望了。   只有钱尚书脸色依然阴沉似水,紧抿双唇。   另一边的礼部官员也是满面愁容,只是他们的情况却要比户部的官员好得多,因为,他们至少有主心骨。   礼部尚书做不了的事儿,可以推给顺王李承琮。   “王爷,一会儿大朝,您可千万劝劝皇上,先暂停修瀛祥别院……”,礼部尚书孙卓山都快要愁死了,胡子都要掐掉好几根儿。   城外灾民源源不断,这边皇上还要大修瀛祥别院,让他们礼部负责此事。   他们礼部都要被打成佞臣了。   谁见了他们都要翻他们白眼。   可谁知道他们礼部官员心里的苦啊……   弘德帝这些年越来越喜奢华铺张,好玩乐,大兴土木,偏偏性格也变得偏激执拗、多疑敏感,听不进去劝。   他们有心相劝,可是,却没有这个胆量。   还好,皇上将顺王派给了他们,总算能有替他们说几句话的人了。   汉中郡大旱,不上罪己诏已是不妥,又怎能在此时大兴土木呢?   这不是有昏君之兆了吗?!   不过,最后这句话,礼部尚书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却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卢尚书,无需担心,本王必然会劝父皇暂修瀛祥别院的。”   顺王李承琮清俊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谦恭温和,身上明黄的四爪金龙朝服衬得他越发地风姿绰约,儒雅尊贵。   “那就好……那老臣就放心了……”,卢尚书连连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看着顺王李承琮眼中越发的满意。   这才是我大萧应有的皇子风范。   与无能的太子和至今还是光头皇子的三皇子相比,真是好上太多了……   比起那个分府封王又领了差事却不当差的宸王李承熙更是强得多得多。   宸王李承熙那个脾气真是和弘德帝一模一样。   要么说弘德帝最疼这个儿子呢?   这人啊就最不经念,卢尚书这边在心里怜悯户部官员摊上了难搞的宸王,那边被卢尚书在心里念叨的宸王李承熙便身着朝服优雅地走来了。   金冠束发,青丝如墨,昳丽无双的脸上眉眼含春带煞,缓缓由远及近,微风吹拂,袍裾微扬,一身华贵威严的明黄四爪金龙朝服硬是被他穿出了几分缱绻风流。   哪怕朝臣们都觉得宸王嚣张荒唐,却也不得不承认宸王李承熙长得是真好。   宸王李承熙一到,户部的官员立刻就围了上去,喋喋不休,大吐苦水。   “这好办……”,宸王李承熙听完了众户部官员的唠叨,用扇子点了点手心,眼波流转,薄唇微勾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宸王李承熙说得简单的模样,众户部的官员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甚至有人已经后悔为什么要来找宸王李承熙请他出主意了。   只见宸王李承熙邪气地笑了,道:“没钱买糙米,就买点儿更便宜的粗粮熬粥便是……”   一文钱能买三斤糙米。   可是,若是买栗子面却可买五斤,熬成糊糊一样吃。   户部侍郎卢晋笑容一僵,喃喃道:“这如何能使得?我朝自立朝以来,赈灾时便都是用这糙米的,如若擅自更改,怕是会出问题啊……”   将糙米换成栗子面,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可是,这样一来怕是会滋生更严重的贪污腐败。   毕竟,若是糙米换算成栗子面,那些官员便可贪得更多了。   人心的欲望一旦打开,再想合上就难了。   “若是如此,那本王也没有办法了……”,宸王李承熙摊手,再不看户部众人,一人悠悠地往殿内而去了。   已经喊了大朝了。   户部众官员都傻在了当场,似是不敢想象宸王真的就把他们扔下不管了。   户部尚书钱瑾脸色一黑,最终,恨恨地一甩袖子,转身往金华殿内走去。   果然,他就不该对这宸王李承熙抱有幻想。   他真是蠢透了。   弘德帝的心情也是糟透了。   眼瞅着他明年就要过六十大寿了,就想建个别院,以让自己安享晚年。明明银子是够的,却突然汉中郡遭了旱灾,几十万难民流离失所,每天都有几千难民往京城涌来。   他这些银子再拨去些赈灾款,国库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本来他就已经很生气上火了,可偏偏还有一些苍蝇不停地在他耳边嗡嗡,让他停止建造别院。   他辛苦了大半辈子了,临老临老,想要享受一下,怎么就不行了?!   弘德帝脸色阴沉得像是能刮下层寒霜般。   整个奉天殿内一片寂静,宛如暴风雨的前兆,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唯有宸王李承熙依旧没事人儿一般置身事外,淡定从容。   礼部尚书悄悄地看了一眼顺王李承琮。   只见顺王李承琮面色肃然地走出来,恭身禀道:“父皇,因汉中郡大旱,前往京城逃难的人与日俱增,赈灾钱粮不足,儿臣建议先暂修瀛祥别院,将银钱挪用于赈灾,以免更多的灾民饿死……”   顺王李承琮的话还尚未讲完,可是,弘德帝的目光已经越来越阴凉。   礼部尚书一看情况不好,急忙站出来挺顺王李承琮,“臣附议!”   礼部尚书一带头,礼部其它官员又哪里还能站得住,纷纷站出来附议。   随后,户部的官员也纷纷站出来力挺顺王李承琮。   站出的官员越多,弘德帝的脸色就越难看,薄唇紧抿,眼底涌动着阴鸷的戾气,“钱瑾!国库现在连赈灾的银子都拿不出,你这个户部尚书是怎么差的?!”   弘德帝雷霆震怒,将奏折摔向户部尚书钱瑾。   钱瑾猛然跪下,一头磕在地下,只道:“臣知罪!”,却不为自己分辨半分。   弘德帝早年的几场对外征战,已经把国库的底子都掏空了。   这些年来,土地和其它地方收上来的税越来越少,可朝堂上的花销却越来越大。   左都御史大人宋濂看着心急,皇上这是死不松口,就是要盖他的别院啊,迁怒户部尚书又有何用?!,“启禀圣上,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下罪己诏,然后,拨下银钱购买粮食至汉中郡,赈济灾民……”   “罪、己、诏?”,弘德帝闻听这三个字已经出离的愤怒,脸色开始变得冷酷。   森森的杀意落在了钱瑾和宋濂二人身上。   顺王李承琮心中一颤。   完了,老爷子动了杀心了。   今天怕是要有人血溅当场了。   正在这紧要关头,一直在旁置身事外的宸王李承熙却突然开了口……   …… 第17章   “宋大人,你说让皇上下罪已诏,这个恕本王不能赞同。”   “汉中郡大旱,乃属天灾。”   “几十万难民流离失所,却属人祸。”   “天灾年年有、代代出,哪怕是最贤明的皇帝所在位的时候,也依然会有天灾,足可见这天灾的发生不可控,也与皇帝执政如何无关……”   “何来罪已之说?!”   “与皇上有关的只是天灾之后的人祸。”   “而你宋大人不去弹劾那些欺上瞒下的官员,协助皇上处理人祸,却让皇上下罪己诏,虽说是为了安天下民心,但未免也有失公允了吧?”   宸王李承熙懒洋洋的一番戏谑之言,顿时让弘德帝脸色好看了几分,却噎得左都御史大人宋濂脸色发白。   见宸王李承熙点出了官员渎职之事,吏部尚书赵希贤坐不住了,一脑门子的汗站出来,弱弱地说道:“渎职官员之事定是要处理的,只是所牵甚广……滋事体大……不知圣上打算派哪位皇子来处理此事?”   吏部尚书赵希贤的话一出,满朝官员都是后背一紧,心里嗖嗖地发凉。   是他们想多了吧……   不会的!   定是如吏部尚书赵希贤所说的一样,只是因为所牵官员甚多,已超过了吏部尚书所能处理的权限,所以,吏部尚书才会有如此一说的。   可是,也有一些心思灵敏之人早已经嗅到了这其中的暗流汹涌。   太子在汉中郡所做的那些事儿,他们早有耳闻。汉中郡那里的官员从上到下皆是太子的心腹。现在,汉中郡大旱,几十万难民流离失所,汉中郡官员与朝中太子门人勾结,欺上瞒下,救灾不利,终酿成大祸。   这已不是一个小小的吏部尚书所以插手的,所以,吏部尚书这是在委婉地向皇上要人来顶这个雷。   无论这个雷是炸还是不炸,都不能留在他的手上。   这雷最保险的还是要交到皇上的手里……   看这个盖子揭还是不揭……   吏部尚书赵希贤的话音落下,弘德帝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宸王李承熙的身上,显然是有意让宸王李承熙来处理这件事情。   三皇子李承绍有些急了。   这些天,他过得一直很焦燥。   老二已经分府封了顺王入了礼部,连老四都因为太子的过失被老爷子补偿了个宸王入户部,把他夹在中间是个光头皇子。   无论是母妃的哭泣还是外祖的施压,老爷子就是不为所动,硬是绕过了他。   他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死等到他到了岁数让老爷子想起,他丢不起这个人!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要做出功绩。   只要做成件大事,凭着功劳,总能破格晋封。   所以,他一直在等机会……   外祖早已经将此事利弊向他阐述清楚,此时,是一个搬到太子的好时机,更是他们往汉中郡插入自己人手的好机会。   因此,外祖让他一定要将此事揽下。   此时,见老爷子有意让老四来负责这件事儿,三皇子李承绍如何能不心急?!   老四性格嚣张跋扈,难当大任,只凭会按老爷的心意行事便夺得了老爷子的偏爱,简直奸佞之徒。   “老四……”,弘德帝幽幽开口。   宸王李承熙轻轻掸了掸云纹袖口,开口道:“您别看儿臣,儿臣不乐意管这些破事儿……若是您非得给儿臣找点事儿做做,那就让儿臣负责建造瀛祥别院吧。儿臣保证给您修得漂漂亮亮……”   弘德帝一怔,还未等开口,便见三皇子李承绍走了出来,双手抱拳大声道:“父皇,儿臣愿意处理汉中郡官员渎职一事,为父皇排忧解难……”   三皇子李承绍一开口,立刻便有一堆的官员站出来力挺三皇李承绍,这些都是他外祖父左丞相的人。   弘德帝看了看老四宸王李承熙等待着他的意思,只可惜,等来的却是宸王李承熙懒懒的声音:“既然三哥愿意做,那就让三哥去做吧,这样得罪人的事儿,儿臣可不愿意去……您别来找儿臣……儿臣就愿意给您修别院。”   宸王李承熙的一番话说得户部和礼部的众官员直觉得牙疼。   您不愿意得罪人?!   修建瀛祥别院更得罪人好吗?!   还赶不上去查处汉中郡渎职官员呢……   可是,很显然宸王李承熙的一番话却深得弘德帝的心,只觉得满朝堂的人只有这个四儿子是和他一条心的,是向着他这个父皇的。   果然,平日里他没白疼他。   就算他做的是错的又如何?   皇帝就不能犯错吗?   他偏要犯错!   他偏要盖别院!   这个世间没有人能质疑他的权威!   除非他自己退让。   “既然如此,那汉中郡官员渎职一事儿便交由三皇子李承绍负责,瀛祥别院建造一事儿则交由宸王李承熙负责。”   “现在,退朝!”   弘德帝沉声道。   太监总管李四全一扬手中的拂尘,高声喊道:“退朝!”   随后,弘德帝便率先下了龙椅,带着李四全,离开了奉天殿,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位大臣。   皇上,您还没说谁来负责赈灾之事呢啊?!   您怎么能走了呢?   这城外不断增加的难民该怎么处理?四门施粥之银粮已不足,该如何处理,您还未示下?还有沿途四处逃难的灾民又该如何?   “轰”的一下,众人都簇拥到了二皇子顺王李承琮的身边向他讨着主意。   三皇子李承绍看着人群中有如众星捧月般的李承琮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带着他的人先走了。   五皇子尚未参政。   太子自从汉中郡大旱事件爆发后,便一直以身体抱恙的理由缩在太子府不出。这更是让朝堂上太子的人心惶惶不安。   刚才,朝堂上那般血雨腥风,他们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现在,大朝可算散了,一个个都拼命往太子府跑,给太子送信──三皇子李承绍要对他们出手了。   而宸王李承熙早就在太监总管喊“退朝”时,便已经先走了。   留下身后满场狼藉。   ……   “主子,我们现在去哪儿?”,影一在马车外轻声的问道。   “城外!”   马车上传来宸王李承熙懒散的声音。   “是!”   影一扬起手中的马鞭,马车向城外疾驰而去。   而与此同时,城外的顺庆王府的粥铺前却正在发生争执。   “顾表姐,好好的粮食您怎么让人往里渗沙子呢?这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们定会被老祖宗责罚的……”,六小姐楚承寄琼杏眸水光点点,身子都在微微发颤,却死死地抓着顾香凝的衣袖不放。   盼着顾香凝能改变主意。   顾香凝看着六小姐害怕的样子,心里暗暗叫苦。   这六小姐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赶上这时候来?!   她这沙子都掺好了,就等煮粥了,这粮食倒出来时,却让六小姐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六小姐给吓哭了,她以为顾香凝贪了银子,为了凑足斤两,所以,才故意在糙米里掺沙子。   六小姐本就胆小,现在,还被她发现了这样的事情。   整个人惨白着小脸,就要厥过去了。   她本是不愿意来的。   想着和小七一样挂个名就好。   小七也是一天都没有来。   对外说是在帮着府中做善事施粥,实际上,天天在小姐妹的各种赏花宴上如蝴蝶般穿梭。   可是,她姨娘非让她来。   她不来,她姨娘就哭。   连哭了三天,再哭下去,眼睛就要瞎了。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来的。   现在,六小姐楚寄琼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为什么要来?   “顾表姐,你……你快用好米吧……缺……缺多少……我……我来给你补……”,六小姐楚寄琼磕磕巴巴地说完这句话,好像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勇气。   顾香凝本想直接和她解释这粮食中掺沙子的原因,可是,看到六小姐楚寄琼竟然要拿她的私房补给她,还一副小哭包的样子,实在是想让人不欺负她都难。   于是,顾香凝一边示意楚忠继续煮粥,一边将人拉走,吓唬她道:“您真的要给我补?你知道这亏空可是足有这个数……”,顾香凝伸出两个手指头,故意做凶狠状。   楚忠无奈地摇头让下人煮粥去了。   两人都是一样儿的,还谁比谁凶恶?!   表小姐竟然还吓唬六小姐。   蠢萌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两千两吗?没问题!”,六小姐楚寄琼松了一口气。   “谁和你说是两千两的?!”,顾香凝连忙再伸出两个手指,道:“是四千两!”   “四千两啊……”   六小姐楚寄琼有些为难地咬了咬下唇。   她倒不是没有。   只是一下子少了这么多银子,她怕她娘会发现……   “哼哼!拿不出了吧……”,顾香凝得意道。   看着小白兔一脸为难的样子,顾香凝觉得自己可能有当恶人的潜质。   “也行!”   “顾表姐,我回去给你拿,你再去买些好米……这些可千万不要再煮这些了……”,六小姐楚寄琼一咬银牙,杏眼含泪,鼻头发红的说道。   顾香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六小姐楚寄琼怎么就这么软萌呢?   她也不想想,府里总共给出的善银总数就是四千两了。   顾香凝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的难为她。   她居然也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欺负小可爱者恒被欺负之。下一章就换男主欺负人……走过路过有喜欢的小天使们别忘了给苇苇点个收藏哟…… 第18章   看着六小姐楚寄琼急得双眉颦蹙,泪光儒孺,鼻头红红的模样,心一软,不舍得再逗她,将六小姐楚寄琼拉回了帐篷中,将自己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解释给她听。   六小姐楚寄琼前几天没有来,并不知道难民中混了闲汉之事儿。   见顾家表姐没有贪施粥所用善银,这才松了口气。   没贪就好。   只是……   “顾表姐,虽然你这样做是好意,可是,若是被人知道庆国公府施的粥里掺了沙子,他们不会想这里面的深意,只会质疑我们庆国公府偷工减料,弄虚作假……坏了庆国公府的名声,老祖宗饶不了我们的。”,六小姐楚寄琼越想越害怕。   其实这一点儿,顾香凝和楚忠不是没有想过。   可是,最后,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实在是城外的难民们真的是太惨了。   “六小姐,这城外的难民们每一天都会有人饿死……这粥里掺了沙子只会被那些混入灾民中的闲汉嫌弃,这样这些救命的粥才会真正的落到那些饥肠辘辘的灾民手里……”   “能多出一碗便能多救一人性命。”   “我们不就是来做善事的吗?”   顾香凝明亮的目光直视着六小姐楚寄琼,“明知道有能多救一人的方法,却因顾虑重重而不做,又真的能安心吗?”   六小姐楚寄琼被顾香凝问得哑口无言。   来的路上,她已经看到了外面的灾民有多惨,心中也很是同情。   就如顾表姐所说,若她真的制止了顾表姐的行为,她回府后想到这些难民的一幕幕,就真的能安心吗?   “顾表姐……”   六小姐楚寄琼感觉到了痛苦。   做也不对,不做也不对!   顾香凝将这些疑虑都甩到脑后,振奋精神,笑眯眯地拍了拍六小姐楚寄琼的肩膀,“安啦……安啦……哪就那么倒霉会被人发现?再说,就算真的被人发现了,谁又敢来惹庆国公府?!”   不就是外八路的表小姐没能耐、没见识,不小心让粮食混进了沙子吗?   “多大点儿事?”   “到时候就让府里这么交代,我不怕名声差!”   顾香凝满不在乎道。   她就是凭着这最后一条,才说动楚忠和她同流合污的。   “顾表姐……”,六小姐楚寄琼眼泪落得更急了,杏眼哭得红得像兔子眼睛一般,哽咽抽泣着:“对不起……我不该在你刚入府时还嘲笑你来着……”   顾表姐虽然出身不好,可是,她却比她们庆国公府的小姐们更有担当。   她喜欢现在的顾表姐。   顾香凝成功的忽悠到一个小迷妹,心里还是很得意的,只是六小姐楚寄琼的后一句话,有些让她尴尬,其实可以不用说的。   呵呵……   顾香凝讪笑着。   “快别哭了,一会儿眼睛肿了该不好看了……”,顾香凝逗着六小姐楚寄琼。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六小姐楚寄琼给逗笑了。   “既然不哭了,就和我一同给难民们打粥吧……”,顾香凝笑道。   她知道像是这种高门贵女,好名声有多重要。   六小姐在府中是不得宠的庶女,若是能有施粥放粮的美名在身上,对于她以后的婚假也是有好处的。   在古代,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   这样一个软萌心善的小姑娘,顾香凝从心里希望她能嫁得好一些。   因此,才特意提出来要带六小姐楚寄琼一起去施粥。   若是七小姐在这儿,顾香凝就肯定不会说这种话了,因为,七小姐是肯定不会纡尊降贵给难民打粥的。   但她觉得六小姐应该会去的。   果然,她说完后,六小姐就抹了抹眼泪同意了。   六小姐楚寄琼这是第一次直面这些饿得皮包骨头的难民,看着这些摇摇晃晃、有气无力的人们,六小姐楚寄琼打粥的手都在颤抖,一边打一边哭,恨不得将他们的碗都打得满满的。   直到身上的力气都用尽了,再也站不住,才让人替了她的位置。   顾香凝见六小姐楚寄琼力气用尽了,便让别人替了她,她搀六小姐进帐篷休息。   六小姐楚寄琼看到远处几个打扮得难民模样的人,将喝了一口的粥泼在了地上,骂骂咧咧地唾了一口,显然是嫌弃有沙子,唾完之后,便端着碗又去别家施粥的队伍中排队了,看那模样以后也都不会再来庆国公府的粥铺前了。   六小姐楚寄琼知道顾表姐的办法起效了。   日后,她们庆国公府所施出去的每一碗粥都会真正地进了难民的肚子里。   心里莫名地就觉得很痛快。   这样的一幕不只落到了六小姐楚寄琼的眼里,也同样落在了宸王李承熙的眼里。   以宸王李承熙的眼力一眼便已看出,那人根本就不是难民,而是城里混混闲汉一般的人物。   而这样的人来这难民所在的地方,手上又拿着一个碗,其目的也不难猜。   这样的人就应该被抓去修别院。   宸王李承熙凤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可是,他们为何要将已排到的粥倒掉,再去其它队伍另排?   难道是这家所施之粥是用坏掉的陈米所熬?   坏掉的陈米是有毒的。   若是灾民们中毒可是大事!   “影一,让人去打一碗!”,李承熙吩咐道。   “是”,马车外的影一领命,对隐在暗处的暗卫们做了一个手势。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米香扑鼻的粥便端到了李承熙面前。   李承熙看着面前的这碗粥,光凭色香便已判断这并非陈米,那为何那闲汉会倒掉?难道其它家的粥铺施的粥会比这碗更好?!   这不可能!   李承熙缓缓端起碗来,送到唇边……   “主子?!”,影一着急道。   主子怎么能喝这难民喝的东西?!若是觉得奇怪,让他喝口便是。   可是,李承熙还是在影一紧张的神色中,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碗中的热粥……   “咔嚓!”,李承熙目光一凝,口中响起了渗牙刺耳之声,似是咬到了石子,牙都要咯碎了……影一吓得汗都要流下来了,连忙从怀中掏出素帕,捧在李承熙的面前。   “噗!”   一口混着沙子的白粥便吐在了素帕之上。   “沙子?!”   影一大怒。   这粥里竟然掺了沙子,难怪主子咯到了牙。   这家粥铺竟然往粥里面掺沙子,真是胆大包天!   李承熙微怔,眸色轻闪,“原来如此!”   难怪那些闲汉不来庆国公府的粥铺外排队了,想出这个办法的人……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李承熙凤眸波光流转,唇角邪气一勾。   “影一,下车!”   “咱们去见见这个咯了本王牙的人……”   帐篷里,顾香凝还不知道她就要大难临头了。   大丫鬟香云和绿蓉为她们端上温热的茶水,顾香凝还在唠叨着:“你日后也别总缩在你自己的院子里不出门,没事的时候,多去花园走上几圈,你的身子太弱了……”   “多谢顾表姐。”,六小姐楚寄琼喝了口茶,缓解了口中的干渴,羞涩应道。   她知道顾表姐是为她好,因为,她姨娘也总是这么说她。   顾香凝手中端着茶盏,却没有喝,心中盘算着,这下他们的粮食应该够用上七天的了……至于七天之后又该如何?顾香凝虽然很担忧,可是,那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能救这些难民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朝廷。   希望朝廷能早日派人赈灾吧……   心中叹了口气,顾香凝这才低头喝茶。   一口茶还未咽下,便见楚忠神色不安的大步走了进来,站在两人面前,沉声道:“两位小姐,宸王到了,正在外面求见!”   还说他们的粥咯了他的牙!   楚忠一时也闹不清宸王李承熙的来意。   皇室与他们庆国公府关系匪浅。   而宸王李承熙更是诸位皇子中最不好惹的那一位。   若是今天大小姐在的话,他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可是,偏偏今天在的是六小姐和表小姐。   这万一得罪了宸王李承熙,府里可未必会愿意为这两位小姐而得罪最宠的四皇子。   这让楚忠如何不心急?   谁?!   咯了谁的牙?!   顾香凝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六小姐楚寄琼吓得猛然站起,手中的茶盏叮当作响,脸色泛白,脱口道:“四表哥在帐外?!”   四表哥?!   谁?!   顾香凝刚想问六小姐楚寄琼四表哥是谁,电光火石间却想起了庆国公府与当今太后的关系,能被庆国公府的小姐们称上一声表哥的,除了那帮皇子,还能是谁?!   而排行老四的不就是那位性格阴晴不定四皇子李承熙吗?!   对了!   四皇子李承熙封的就是宸王。   晴天霹雳!   顾香凝做梦也没有想过竟然还能遇上他。   对于这个间接要了原主小命的人,顾香凝下意识的就想躲,可是,还未等她有所行动,帐篷已被影一掀开,宸王李承熙缓缓走了进来。   昳丽无双,凤眸含笑,以扇点手,手指修长白皙,衬着紫檀木折扇,透着说不出的慵懒风流,可是,顾香凝却知道拥有这样一双手的主人有多不好惹。   顾香凝瞬间汗毛直竖。   蛇精病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欺负人的来了…… 第19章   顾香凝?!   她为何会在这里?   不过只片刻,李承熙便想到了为何顾香凝会出现在这里。   顾香凝是庆国公府的表小姐。   既然出现在这里,必是负责此次施粥放粮的主子之一了。   许久未见,她越发灵动了。   清丽若雪,宛如早春枝头第一朵盛放的梨花,极清极妍,楚楚动人,让人惊鸿一瞥便念念不忘,想要掬于手中,触碰那似雪般的娇嫩,染上那抹甜香。   李承熙凤眸幽暗,眉眼间的笑容却越发温和。   “四……四……四表哥……”   六小姐楚寄琼脸色发白,嘴唇不听话地直打结,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声音弱得犹如蚊鸣一般。   若不是李承熙耳力好,怕是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依稀记得似乎是庆国公府一个不太受宠的庶女……   难怪庆国公府会让顾香凝一同来做善事,就这位小姐这胆子哪里是能办事的人?   六小姐楚寄琼都已经打招呼了,顾香凝也不能再傻站下去了,硬着头皮,微微屈膝,“给宸王请安。”   顾香凝心里期盼着李承熙贵人多忘事,早就把她忘了。   “起吧……”   “你既是府中的表小姐,便也叫我一声‘四表哥’便是。”   李承熙一边说,一边便要上前来伸手扶起顾香凝,以示亲近之意。   “香凝不敢。”   顾香凝吓得寒毛直竖,连忙倒退一步,避开那双修长如玉的手。   可是就算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已很近了。   近到顾香凝又一次闻到了李承熙身上幽幽濡濡的龙涎香味道,顾香凝顿时有些微微眩晕,素白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几近透明。   她晕香!   这味道让她很不舒服。   在顾香凝快要忍不住顾不得失礼的想要再次往后退一步时,李承熙已经先一步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   “本王忘了你晕香得厉害了。”   李承熙满脸歉意,语气真诚无比。   顾香凝顿时明白了。   李承熙根本就没有忘记她。   不但没有忘记她,还要与她表现亲密……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顾香凝脸白得更厉害了,心中惊慌,飞快地抬眼看向了六小姐楚寄琼和三管家楚忠,希望他们没有听见。   可是,帐篷里就这么小的地方,李承熙又没有压低声音,怎么可能听不见?!   三管家楚忠目光微变,精明的目光在宸王李承熙和自家表小姐身上来回打转,眼中满是狐疑。   “四表哥,您认识顾表姐?”,六小姐楚寄琼惊讶地问道,“您怎么知道我顾表姐晕香?”   顾香凝顿时紧张得眼珠子都不会动了,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皇宫游园会翔凤楼是顾香凝想要深深埋藏的秘密。   她辛苦藏了这么久,难道,今天要功亏一篑了吗?   哪怕李承熙只透出一个游园会的字样,让老国公夫人得知,立刻就能想到那日与李承熙在芙蓉水榭私混的女子是她。   她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还未等顾香凝想出个办法来,那边便已经听到李承熙意味深长的话语,“有过一面之缘……”   还好他没有说出游园会这三个字。   顾香凝的脸色青青白白煞是好看。   见顾香凝紧张得快要晕过去的模样,李承熙笑得越发温柔。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香料的味道,只有清甜的处子香,天然纯粹。   很……舒服……   他确实喜欢。   三管家楚忠瞬间脸色都不对了。   只有六小姐楚寄琼听了李承熙的解释后,信以为真,疑惑之意尽去。   顾香凝垂着头,只当没听见。   心中安慰着自己,不慌,不慌。   屋中只有六小姐楚寄琼和楚忠在,六小姐楚寄琼不需担心,她不会多想,她只需要想个办法将楚忠糊弄过去就是。   当务之急是先将李承熙这尊大佛弄走,防止他说漏了,才是正理。   他是为什么来的来着?   对了!   是因为庆国公府施出去的粥里掺了沙子,咯了他的牙。   想到这儿,顾香凝已经想要骂娘了。   高高在上、金尊玉贵的宸王李承熙,这是饿到了什么份儿上,才会跑去与灾民抢粥喝?!   就算顾香凝想破了脑袋,她也不可能预测到李承熙会喝灾民的粥啊。   真是好倒霉的一天!   此时,李承熙已经从顾香凝的身边离开,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上,自有下人为李承熙送上了香茶,只可惜,顾香凝她们喝的茶很明显不入李承熙的眼,碰都没有碰,而只是直接问起了粥中掺沙之事儿。   “我……我们卸粮时,粮食袋子不小心破了……就没舍得扔……就煮了……”,楚忠小心翼翼的回禀道。   这是顾香凝和楚忠之前就已经想好的说辞。   他们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用到了。   “哦……”   “原来是这样啊。”   “顾表妹第一次负责这样的大事,不妥当也是有的……”   李承熙浅笑看着顾香凝,很是善解人意。   不知是不是顾香凝的错觉,她总觉得李承熙在‘顾表妹’三个字上特意顿了一下,咬了重音。   谁是你表妹?!   顾香凝无比气愤,秀眸晶亮,却又不敢显露,只能在心中腹诽不已。   “那明天这粥中就该没有沙子的吧?”,李承熙状似是无意的问道。   屋中其余三人面上均是一僵。   尤其是以楚忠为最。   剩下的两千担糙米中也掺了沙子了。   六小姐楚寄琼已经开始害怕了,若不然,还是她自己掏腰包再采买些糙米吧。   顾香凝一见六小姐顾寄琼的神情,就知道六小姐在想什么了。她又想牺牲她的荷包,息事宁人了。   这怎么能行呢?   若是这样,那剩下的这二千担大米该怎么办?煮还是不煮?不煮不就是浪费吗?   楚忠为难,六小姐顾寄琼退缩。   顾香凝不信书中野心勃勃、胸有丘壑的李承熙会看不出她们为何会在粥里掺沙子,不过就是想要逼出这出主意之人罢了。   顾香凝一咬银牙,硬着头皮回道:“剩下的糙米里也都掺了沙子了……”   “主意是我出的!”   李承熙目光灼灼,“顾表妹可知若是被他人知道你们府里施的粥里掺了沙子,外人会如何说你们庆国公府?你如何敢胆大包天的做下此事?!”   顾香凝心里一刺。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不该这样做!   她猛地抬起头,直视着李承熙,直白道:“那您说怎么办?”   “不在这些粥里掺上沙子,就无法防止那些闲汉们与难民抢食。他们不吃一顿根本就饿不死,可是,难民们少了这一碗粥,就根本活不过今天!”   顾香凝的脑海里又回想起了那个瘦削的妇人和她怀里如骷髅般的婴儿。   一时热血上涌。   “若是真的事发了,就治我一个能力不足之罪便是了。”   顾香凝强硬道。   她不能让人换了她的糙米。   难民的悲惨遭遇,让顾香凝心中充满愤怒,甚至已经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她最惧怕的人。   就像一只弱小的猫儿在一头强大的狮子面前弓背炸毛,张牙舞爪,嘴里“嗬嗬”有声,虚张声势。   “你的名声不要了吗?”,李承熙沉声道。   “我的名声又何足轻重?大不了我嫁回靖州去!”,顾香凝无所谓。   顾香凝这就是完全在说气话了。   打死她,她不能嫁回靖州。   她只能死遁。   想到死遁,这条后路又给了顾香凝莫大的勇气,胆肥无比,她突然开始向李承熙发难了,“我倒是想要问问宸王,朝廷究竟何时才开始赈灾?这城外与日俱增的难民究竟该如何处理?”   宸之一字,自古便尊贵无比。   非皇帝心爱,当不得这字。   弘德帝能将宸字给了李承熙,足可见李承熙在弘德帝心中的地位。   以他的宠爱,若他要救难民,定可救得。   说什么也要拼一拼。   六小姐楚寄琼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就快要晕过去了。   楚忠也面色如土,厉声道:“表小姐,慎言!”   “这不是咱们该过问的事情……”   宸王李承熙可是所有皇子中性格最喜怒无常的一位了,楚忠很担心下一秒李承熙就要雷霆震怒了。   可是,顾香凝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庆国公府的施粥放粮,再有两天就要结束了。   可是,城外的难民还是源源不断,让人心生绝望。   面对这些灾民,庆国公府也是无能为力的。   只有朝廷才能救他们。   朝廷早一日赈灾,就能少死一天的人。   这样热烈期盼的眼神,明媚耀眼,晶莹璀璨,让站在李承熙身后的影一都不忍心告诉她,朝堂上吵了一天,可是,仍是没有半点结果。   想要靠朝廷赈灾,这些灾民怕是还要再死上几万人。   空气压抑沉闷得可怕。   李承熙缓缓站起身,带来沉沉的压迫感,他慢慢来到顾香凝身前,幽暗的视线落在那片绯红之上,“放心……朝廷很快就会安置这些难民了……”   顾香凝双眼一亮,可还未等她高兴起来,李承熙又缓缓伏身,冰凉的唇附在她的耳畔,语气温柔诡谲:“胆敢嫁人试试!”   顾香凝只感觉一股阴冷的寒气环绕,像冰凉的蛇一般游走全身。   ……   作者有话要说:  她是不是被蛇精病给盯上了?感谢在2020-06-26 13:04:49~2020-07-02 14:2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圈圈 4瓶;小心心、无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胆敢嫁人试试!”   顾香凝被李承熙的这句话吓得魂飞天外,恍恍惚惚,直到施粥结束后人都回到了南熏院,冻住的脑子才从凝滞中缓缓转动。   他……他什么意思?   李承熙这句话命令的意味太强了,强到顾香凝想要忽视都没法做到。   他不许她嫁人,这分明是把她当成他的所有物了。   一想到这儿,顾香凝吓得后背直冒冷汗。   这太恐怖了!   她为什么会被李承熙盯上?   难道,就只是因为她和他曾在翔凤楼里躺在一张床上过?可若真是如此,那在书中他就该纳了原身才是,也不会对原身不闻不问,任由原身惨死。   还是她此次施粥放粮,行为不当,勾起了他的兴趣?   这怎么可能?!   在书中,李承熙只是作为男主大将军袁天阔的背后主子出现过几次,寥寥的几句描述中,曾有说过李承熙不近女色。   是一个极度禁欲到变态的人。   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人产生了兴趣?   顾香凝苦苦思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阵阵心惊肉跳,似是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没事的……”,顾香凝脸色泛白的安慰着自己,“不会有事的……”   能有什么事呢?   不就是不让嫁人吗?   她一个外八路的表小姐,哪有人会将她的婚事放在心上?再说,她还要有三个月才能及笄呢,女子及笄后才会谈婚论嫁……   只要她在这三个月内跑路了,不就可以摆脱李承熙了吗?!   他说不让她嫁人,她就不嫁人了?   他算老几?!   顾香凝这边刚把自己的情绪安抚好,那边,香云就急惶惶地走了进来,禀报道:“表小姐,老祖宗请您去静和堂一趟。”   顾香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老祖宗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香云摇了摇头,忐忑不安地道:“是秦嬷嬷亲自来请的人……”   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秦嬷嬷不会亲自来请人的。   顾香凝突然想起一事,猛地站起身,秀眉紧蹙,心中暗道:“坏了!”   她被李承熙的话吓得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个借口把三管家楚忠的疑心给忽悠过去。   李承熙说见过她。   可是,她自从入了庆国公府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唯一一次出门并且有可能会遇见李承熙的机会,便是在皇宫游园会上。   而皇宫游园会上恰好出现过李承熙与一女子私混翔凤楼的丑事……   今天,李承熙说了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话,又表现得与她如此亲密稔熟,怎么会不让三管家楚忠起疑?   表小姐似是与宸王李承熙有所牵扯……   这已经足够三管家楚忠警惕的了。   完了!   吾命休矣……   顾香凝眼前阵阵发黑。   不敢让外面的秦嬷嬷久等,顾香凝只能硬着头皮带着香云去见秦嬷嬷。   秦嬷嬷一改往日和善的模样,细长的双眸看向顾香凝的眼神中充满了打量,语气也是冰冷疏离的,“老祖宗正在静和堂等您……”   “表小姐……请吧。”   顾香凝听得一哆嗦。   这最后两个字怎么听怎么都充满了要请她上路的意思。   完蛋了!   不管是什么事情事发了,总之,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   一路上,顾香凝都在想着,今天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静和堂。   若是糙米里掺沙子的事情事发了,其罪虽大,但总不致死。   相较之下,顾香凝私心里还是希望是这件事情事发了。   可若是与李承熙的事发了,那她怕是就要小命完了。   这是顾香凝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   可是,这人越不希望什么发生,什么事情就最有可能发生。   静和堂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寂静无声,宛如被乌云笼罩一般,沉闷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当顾香凝在静和堂看见跪在地上的青鸢后,心便直直地向下坠,一瞬间,小脸变得雪一样的白。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心里不由得将李承熙骂了个狗血淋头。   若不是他今日找上门来,老国公夫人怎么可能会发现?   他可害死她了!   若她今日就这么死了,她就是做鬼也要去吓死李承熙。   虽然,顾香凝心中怨念滔天,可是,面上还是惨白柔顺的乖乖跪在了青鸢身边,等候老国公夫人问话。   青鸢一头的细汗,头磕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来,看模样就知道吓得不轻。   上首的老国公夫人脸色阴沉无比,目光冰冷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顾香凝怯怯地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老国公夫人,不用拧自己,晶莹地眼泪便已经一对儿一双儿的落下,哭得好不可怜,“老祖宗……”   声音软软娇娇,小猫儿一般。   高坐在上首的老国公夫人满腔的怒火便顾香凝这可怜的一哭,不由得扑灭了些许,可是,一想到自己被欺瞒,便又怒不可遏,目光冷然,喝道:“既然出了事儿,怎么还敢隐瞒不报?!”   当天游园会提早散场,她就心有不安。   千防万防,没想到竟然是顾香凝。   怪她疏忽了,没有再仔细盘问一下跟去的丫头们。   “说!”   “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国公夫人发怒时,秦嬷嬷已经叫下人带走了青鸢,并屏退了屋中所有的下人,只有老国公夫人和秦嬷嬷在。   在看到青鸢在场时,顾香凝就已经知道瞒不住了。   李承熙一面之缘的说辞,害死她了。   “回老祖宗,香凝实在是太害怕了……”   “香凝和青鸢本在桐花树下荡着秋千,莫名就听见有人说‘四皇子……人在翔凤楼……不知便宜哪个小宫女……’之类的话,香凝和青鸢害怕得想要离开,却被人打晕了。”   “香凝醒来时,人已经在翔凤楼了……”   “……”   “后来,香凝就被宸王身边的人打晕了,再醒来时,人便已经在假山之后了。”   “香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为什么会是香凝?香凝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说起这个,顾香凝是真哭了。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好倒霉啊。   她已经尽力避开李承熙这条剧情线了,却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为今之计,就只能玩命地扮可怜、演柔弱了。   毕竟,书中原身是主动犯错,她则是无辜被牵连。   能不能活命,就看这一博了。   “你说你全程都被宸王裹在被子里,没有人看见你的脸?”,老国公夫人眯着眼睛,幽幽问道。   顾香凝心中振奋,小脑袋点得如鸡啄米一般。   对!   真的没有人看见!   若不然,就当事情没发生过吧……   只要庆国公府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是她的。   顾香凝的双眼亮了。   坐在上首的老国公夫人不说话了,似在考虑着什么,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在打量着顾香凝,锐利如刀,宛如实质,让顾香凝很有压力。   不多会儿,鬓角就浸湿了。   膝盖也因为跪得太久,而有了刺痛感,可是,顾香凝却一动都不敢动。   她的生死,现在,就在老国公夫人的一念之间了。   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   老国公夫人这样问,是不是就是想给她一条生路呢?   “今日,既然宸王已经认出了你,他可与你说了些什么?”   顾香凝脸色又是一白。   说些什么?   当时帐篷中,三管家楚忠有在,李承熙说了什么,楚忠都有听见的。   只除了李承熙附在她耳边悄悄说的那句话,楚忠可能没有听见。   李承熙说的是──“胆敢嫁人试试!”   可是,直觉告诉顾香凝,她若是实话实说了,怕是就跑不了。   顾香凝不想说。   可不说,又怕老国公夫人一怒之下给她用毒酒送行。   顾香凝紧张得手心冒汗。   说还是不说?   正在踌躇间,心中猛然灵光一闪。   顾香凝连忙垂首,哀哀哭泣,以头磕地道:“就是责备了香凝擅做主张,说香凝坏了府里的名声……老祖宗,香凝是不是做错了?”   “香凝没脸再留在府里了,请老祖宗送香凝回靖州吧……”   顾香凝前半段说得含含糊糊,重点全在后半段。   一心求归,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她在试探,也是在赌。   看除了被老国公夫人赐死这条路,她能不能为自己挣得另外一条活路。   也给老国公夫人一个罚她的新办法。   真的!   除了弄死我之外,其实,你们还可以把我这个惹祸精送回去的。   不一定非要弄死我啊。   我又不是你们庆国公府的人。   顾香凝越想越是这么个理,这简直是老天送给她脱身的一个机会啊。在送回去的半路上逃跑,肯定要比在守卫森严的庆国公府要容易得多。   就是不知道老国公夫人能不能答应了。   “你想回靖州?”   良久之后,上首传来老国公夫人缓缓的发问声,不辨喜怒。   “香凝给老祖宗添麻烦了,没脸再呆在府里了……”,顾香凝低垂粉颈,以帕拭泪,委屈极了。   上首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顾香凝的心高高的悬起。   久到顾香凝觉得她似乎都不会等到回答时,她终于听到了老国公夫人的叹息声,“也罢!”   “这件事情原本错不在你。”   “既然已经如此……”   “你便回靖州去吧。”   …… 第21章   “多谢老祖宗……”   顾香凝闻言欣喜万分,可又不敢表现出来,连忙借着给老国公夫人磕头的动作来掩饰心中的雀悦和兴奋。   她没想到老国公夫人竟然真的同意了让她回靖州。   顾香凝以头磕地,连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看在老国公夫人和秦嬷嬷的眼中,只当她是难过,舍不得离开府里。   等顾香凝再次抬起头时,已是秀眸含泪,哀哀戚戚道:“香凝多谢老祖宗这段时间来的收留和照拂……香凝……香凝走了……”   声音哽咽,三分不愿,七分不舍,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娇嫩嫩、花朵般的女孩子,哭得这般可怜。   看得秦嬷嬷十分不忍。   待顾香凝离开静和堂后,静和堂里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之后,秦嬷嬷才疑惑地开口道:“老祖宗,您真的要让表小姐回靖州吗?”   “那又能如何?”   “虽说此事儿,凝儿是无辜的,可是,毕竟是名节有损。若是不回靖州,待事发了,凝儿想走也走不了,留给凝儿的只能是一盏毒酒。”,老国公夫人淡淡道。   “可……可是……也许到不了那个地步呢?宸王对表小姐多有不同,也许会纳了表小姐?”,秦嬷嬷想着。   老国公夫人望着自己的心腹秦嬷嬷,眼波微闪,意味深长道:“若真如此,那她便不用走了……”   秦嬷嬷心下猛然明白。   老祖宗并不是真的要送表小姐回靖州,她是在试探宸王是不是真的对表小姐有意。   若是真的有意,就不会坐视表小姐回靖州。   若是无意……   表小姐回靖州,也比在京城把命丢了强。   毕竟,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   表小姐要回靖州了!   这条消息传遍了庆国公府。   听说是因为这次的施粥放粮的事没有做好,粗心地将沙子混入了糙米之中,害得府里施出去的粥里多有沙子,对府里的名声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老国公夫人大怒,因此,要赶表小姐回靖州,也给外面一个交待。   府中对于顾香凝要回靖州一事,反应不一。   底下的丫鬟小厮们就是幸灾乐祸。   一个落魄户打秋风的,凭什么在他们国公府装主子?   早该走了!   而府里的几位小姐们闻听顾香凝将要回靖州,到是生出了几分不舍。   顾香凝设计妆发的手艺极好,这若是走了,她们以后的妆发怕是不能那么惊艳了。   七小姐楚寄瑶是最爱漂亮的,如何能舍得顾香凝走?   她竟去为顾香凝求情,想让顾香凝留下来的人。   可把顾香凝吓得够呛。   还好,老国公夫人并没有答应她,顾香凝才放下心来。   七小姐楚寄瑶见留不下顾香凝,便让顾香凝为她多设计几个妆发教给她的丫鬟们。   临走前还能再赚些,顾香凝焉有不从?   很是热情地为七小姐楚寄瑶又多设计了几款新妆发,并委婉暗示,她此次回靖州比较缺银子……   七小姐楚寄瑶虽然很难伺候,但是,只要能让她满意,出手还是很大方的,谢礼……五百两银票。   顾香凝高兴得心花怒放。   在七小姐开了先河之后,其余几位小姐也都有样学样的纷纷找了顾香凝让身边的丫鬟学习一两种新的妆发,并奉上了谢礼。   全都是银票。   顾香凝算了一下,这次几位小姐给的谢礼加起来足有一千两之多。   顾香凝双眼亮晶晶,兴奋得小脸通红。   顾香凝拿了一部分让香云帮她换成了小额的银票,然后,挑了几件带不走又适合香云的首饰送给了她,两人皆大欢喜。   如此忙碌了几天后,这天,六小姐楚寄琼来了她南熏院。   六小姐楚寄琼能来,顾香凝很高兴。   府中小姐们都有找她设计妆发,唯有六小姐没有来,顾香凝还想着走之前,一定要抽时间去看望一下六小姐楚寄琼,却没想到她自己竟然先来了。   她在府中呆了这么久,却没想到临走前,竟然因为施粥放粮一事,交到了一个朋友。   顾香凝迫不及待地将六小姐楚寄琼迎进了花厅,底下的小丫鬟们奉上了两盏香茶。   落座后,六小姐楚寄琼先开了口,语气充满不舍:“顾表姐,知道你要回靖州,想必这几天忙得很,所以前几天我便没有过来……”   怕来了给顾香凝添乱。   “你就算不来,临走前,我也是打算去看看你的。”   “府里施粥放粮的事儿可已做完?我们那剩下的两千担粮食如何处理了?”   顾香凝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儿。   她自那天回来后,身上施粥放粮的事儿便给免了。   听说是六小姐带着楚忠继续施粥。   “顾表姐放心。”   “剩下的糙米都煮成了粥发给了那些难民,那些闲汉混混们再没有来过咱们家的粥铺……”   老祖宗没有发话另换新米,那就是默许了她们这个办法的意思。   六小姐楚寄琼经此一事儿,似是成长了不少,眉宇间多了几分坚韧。   这些日子,那些宛如身在地狱中的难民们的悲惨给六小姐楚寄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与那些难民们相比,她实在不该整日自艾自怜,多愁善感。   六小姐楚寄琼知道顾香凝心系城外那些难民们,便将她离开后这两天的情况一五一十细细地说给顾香凝听。   虽然,顾香凝被禁足在家里了,但是,用了她的办法后,庆国公府买的粮食,终于每一碗都落在了难民的肚子里。   “这样就好……”,顾香凝终于放心了。   她所要的也无非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顾表姐……”   六小姐楚寄琼欲言又止。   她是为顾香凝感到委屈。   明明顾表姐做的是好事,为什么要落得个被赶回靖州的下场?!   可最终六小姐楚寄琼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怕勾起顾香凝的心伤。   顾香凝现在这个样子,在六小姐楚寄琼的眼里就是在强颜欢笑。   六小姐楚寄琼离开前,要给顾香凝留下一千两银票。   顾香凝如何能要?   但是,若是不收,六小姐楚寄琼便又要哭给她看。   最后无奈,顾香凝只能回送了几个适合她的新妆发并又加了几道甜点的食谱,两人才勉强达成了一致。   随后的日子里,顾香凝偶尔再检查收拾一下自己的行装、偶尔去六小姐楚寄琼那里教教她的丫头梳新的妆发或做做新的甜食,剩下的就是等待离开的日子。   顾香凝一切都已经基本准备妥当,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在离开之前与大公子楚璟道别。   大公子楚璟前几日启程去了苏州,与国公夫人和大小姐楚寄青、二小姐楚寄书一起为外祖贺寿,不在府中。   算了,不见就不见吧。   若是真的在府中见了,阖府上下又该紧张了。   唉……   只是,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启程啊?   这老祖宗也不给句准话。   她又不能表现得好似很急切的样子,自已上杆子去问。   真是为难死她了。   ……   顾香凝这边心急如焚,另外一边有一个人的心情和顾香凝心情极为相似,那个人就是户部尚书钱瑾。   钱谨看着面前的风流肆意、俊美无双的宸王李承熙双眼急得要冒火。   以往盼望宸王来户部他不来,现在宸王来了,钱瑾却后悔了,恨不得他从未来过。宸王是来要修建别院所需之银子的,这些银子,皇上早已批了的,他不能不给,虽命人去取了,却还想着做最后的挣扎。   “王爷,户部存银就这么多了,您若是都拿去修建别院,那城外的难民们该如何处理啊……”   礼部的人天天来人催说粮食不够吃,就要见底了,让他拨银子。   “上次不是帮你们出过主意了吗?”,宸王李承熙端起青瓷茶盏,品了口茶,慵懒随意道。   钱大人知道宸王李承熙所指的是用栗子面替换糙米之事儿,急切道:“那如何使得?”,祖宗例法轻易动不得。   “王爷,不知您可否和皇上进言,让皇上拨些赈灾款下来……”   “顺王不是说了吗?老爷子不也没批……”,李承熙不置可否。   “可您不同……”,钱瑾脱口道。   “我又有何不同?”,李承熙看向户部尚书钱瑾的目光似笑非笑,透着几分凉意。   您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   这话在钱瑾的心里转了一圈儿,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老爷子不会给你批的,不如挪给我用。若是户部真的存粮告急,爷先教你们个乖,让他们往米里掺些沙子,免得浪费在城内的混混和闲汉身上,包他的粮食能多吃上些日子……”   “若是这也不行,那本王就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给你们了……”   命人接了取来的银子,宸王李承熙站起身子,作势要走,“不说和你说了,本王忙着呢……”   “本王要修的园子颇大,光是京城附近的民夫怕还不够用,本王看那些难民倒是挺不错的,统统抓去给本王修园子正好……”   “钱大人……您觉得呢?”   宸王李承熙薄唇微挑,肆意张扬,气势逼人。   户部尚书钱瑾心猛地一跳,突然明白过来,眉眼激动,心情振奋,“王爷第一次为皇上分忧,务必要修得壮观华丽才是,您慢慢修……慢慢修……不着急……”   李承熙看了钱瑾良久,忽地展颜一笑,端的是昳丽无双,“钱大人果然是心思灵透之辈,比礼部那些酸儒强多矣……”   那些酸儒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待出了户部,上了马车,宸王李承熙将这笔钱交给他的心腹,让他立刻去调人去修建别院。   他答应了那人说很快就会有人安置那些难民了,自然不能失言,否则,下次怎么见她?   “影一,她下次何日会出府?”,宸王李承熙把玩着手中的扇子随意问道。   影一想到刚收到的探子的回报,有些迟疑道:“主子,顾小姐就要回靖州了。她和您在翔凤楼的事情被老国公夫人知道了,老国公夫人要赶顾小姐回靖州。“   “顾小姐这些天都在哭哭啼啼的收拾东西呢。”   李承熙凤眸子瞬间暗沉,半响,才轻轻一笑道:“老夫人哪里是要赶她回靖州,这是在逼我表态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影一,请不要擅自给本小姐加戏!   感谢在2020-07-04 00:00:00~2020-07-04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102232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挖坑不填都要破财、小心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安远候夫人登了庆国公府的门,说是来向府中小姐提亲的。   这条小道消息如春风一般吹进各位小姐所住的小院里。   无论是好奇也好、忐忑也罢,总之几乎每个小姐院里都派了下人去打听。   究竟是向哪位小姐提亲?   府中除了大小姐之外,其他的小姐都尚未定亲。   没有人想到表小姐顾香凝的身上。   一个打秋风的破落户马上就要被赶回靖州的人,哪里还会有人想起她?给谁提亲,也不可能是给她提亲。   顾香凝也不在意。   她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只等老国公夫人将她扫地出门,她就可以半路寻机会脱身了。   所以,当香云也好奇的想要出去探探消息时,顾香凝很大方的让她去了。   这些生活在高门深院里的女人,也是怪可怜的,有点风吹草动便好奇得不得了,燥动不安的。   顾香凝一边再次检查了遍自己用油纸包裹的银票是否严实,一边好笑地摇头。   确定了自己银票包裹得很严实,哪怕自己落水,也不会被浸湿,顾香凝才放心地将它放入荷包中,刚将荷包放入自己藏私房的六角红漆木匣中时,便听见院里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小跑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   顾香凝将六角红漆木匣在床上藏好后,刚回过身,屋里的房门便被推开了。   香云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进来,双眼看着顾香凝愣愣地发直,脸上的情神红红白白,变幻不停,似是激动、又似不解、还一脸疑惑……   那模样像是中了邪一样,吓了顾香凝一跳。   “香云,你怎么了?”,顾香凝不解地问。   这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把香云给弄成这样?有野兽在追吗?   香云见顾香凝还有心思开她玩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表小姐,您的运气真好。宸王说在城外偶遇施粥的表小姐,一见倾心,请了人来说和要纳您为妾……”,香云一脸的羡慕嫉妒,幽幽地说道。   虽然只是侍妾,可是,那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就算是做妾,也是顾香凝高攀了。   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还能生个儿子,那可就是龙子凤孙,进一步当主子也是有可能的。   一步登天啊!   什么?!   顾香凝猛地站起身,秀目圆瞪。   她以为她听错了。   做妾?!   给谁?!   宸王……?   李承熙?!   顾香凝一瞬间粉面血色尽褪,雪一样的白。   她好不容易就要逃开李承熙的剧情线了,他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派人上门要纳她为妾?!   纳个头!   她是会给人做妾的人吗?!   “老祖宗答应了吗?”,顾香凝一把抓住香云的手,急急问道。   香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啊……”   她也是找了自己在静和堂要好的小姐妹打听了一下,刚听了个开头,她便激动得马上跑回来告诉顾香凝这个好消息了。   她以为顾香凝是担心老祖宗不会同意,便有些酸溜溜地开口道:“表小姐你放心吧,老夫人肯定会答应的……”   以顾香凝的出身,就算有老夫人的照拂,日后顶天了也就是嫁个穷举人。现在一场泼天富贵出现在了眼前,老夫人怎么会不答应呢?   不答应不是结仇吗?   顾香凝心‘咯噔’一下,脸更白了。   她怕的就是老国公夫人会答应!   再也呆不住,顾香凝拎起裙角便急急往外冲去。   香云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跟着,一边还着急的问着:“表小姐,您要去哪儿?”   顾香凝此时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巨大的恐慌包裹着她。   她害怕自己可能回不了靖州了……   听见香云的话,顾香凝下意识的回道:“我要去静和堂……”,她若不亲耳听到老国公夫人拒绝李承熙的人,她无法安心。   虽然,顾香凝觉得这好像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   也许……也许,老王妃就觉得她是惹祸精,就想赶她出府呢?   香云却误会了。   她以为顾香凝是急着恨嫁的。   连忙上前一把拉住顾香凝,“表小姐,您这样急吼吼的冲去静和堂,肯定是要被人笑话的……”   既然是要去偷听,自然是要悄悄的。   香云有好姐妹在静和堂,可以带顾香凝悄悄的不引人注意地去偷听。   两人捡着避人的小路走,到了静和堂后,香云叫来了她的好姐妹软言相求,再加上顾香凝的重金相贿,那个小丫鬟才肯带她们来到花厅一扇窗子的外面。   “你们就在这里偷偷听吧,这里比较僻静,若是被人发现了,可千万别说是我领你们来的……”,那小丫鬟叮嘱了几句后,就快步离开了。   顾香凝嘴里胡乱地应了几句,心跳得厉害。   此时,已经偶有言语从花厅之中飘出来,顾香凝做了几个深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将耳朵贴在了窗边……   “凝儿是我那庶妹的孙女。”   “孩子可怜,父母亲人皆去,万般无奈之下才来京城投靠我的。”   “既然,凝儿视我为亲人,我便不能不为她考虑二三……我原是要为凝儿谋一五品京官正妻之位的。”   “安远候夫人,请您回去告诉宸王……”   “凝儿不为妾!”   花厅中传来老王妃那平缓却有力的声音,听得顾香凝眼泪花花,感动不已。   老王妃竟然没有同意将她给了李承熙为妾。   顾香凝从没有这样一刻,对老国公夫人充满感激。   老夫人,您可一定要坚持住。   她不为妾的!   前来提亲的安远候夫人秀眉微蹙,有些不解。   在她看来,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那位表小姐若不是与老国公夫人沾了那么一丝亲,甚至都不用劳动她来出马提此事儿。   能被宸王看上那是那位表小姐的福气。   为何老国公夫人不允?   一个庶妹之后罢了,哪有那么深的感情?   “那您的意思是……”,安远候夫人试探地问道。   老国公夫人缓缓喝了口茶,再抬首,淡淡道:“我要四王爷的庶妃之位!”   凝儿已与李承熙有了肌肤之亲,入宸王府是早晚的事儿。   只是,凝儿乖巧柔顺,又是无辜被累,老国公夫人有心为她争上一争。   做妾是奴才。   庶妃却是主子。   天壤之别!   安远候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她觉得老国公夫人太敢要了。   一开口就主子位。   宸王庶妃那至少得是三品大员家的嫡女才能做的。   顾香凝一个孤女,出身卑微,哪里能得此位?   “老夫人,您知道的宸王乃是皇上最宠爱的一个儿子……”,安远候夫人迟疑道。   做个侍妾是无需惊动皇上的,两边说好了,选个好日子,一顶粉轿抬过去就是了。若是庆国公府慈悲,多给些嫁妆傍身,如此而已。   可是,若是庶妃那就要惊动皇上了。   须得三媒六聘,以逊于侧妃、正妃之礼娶进去的。   那皇上……能答应吗?   “我自然知道。”   “只是,若是四王爷想要凝儿,那就必须三媒六聘以庶妃之礼娶进门去……”   “你只须如此回他便是。”   说罢,老国公夫人便端起了茶盏,却没有喝,以示端茶送客之意。   安远候夫人自然是明白老国公夫人的意思,只能带着一头雾水地告辞了。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却不想出了变故?   也不知道说给宸王听后,宸王会不会勃然大怒。   安远候夫人心中担心的,正是秦嬷嬷担心的。   待将安远候夫人送出门后,秦嬷嬷回到老国公夫人的身边忧心忡忡道:“主子,您一口为表小姐要了个庶妃的身份,会不会激怒宸王啊?”   “既然他对凝儿有意,又何不必舍不得一个庶妃之位?”   “可是,若是皇上不同意呢?”   “那又如何?!”   “这是他们皇家欠凝儿的。”   她好好的一个后辈,偏偏倒霉地成了太子和宸王相斗的棋子,差点名誉扫地。   一个庶妃之位,不过是对凝儿的补偿而已。   “放心吧……”   老国公夫人拍了拍秦嬷嬷的手。   她从不做无把握的事儿。   既然敢提,她就有八分的把握此事……能成!   “凝儿,你还要躲在那里偷听到什么时候?”,老国公夫人猛然高喝一声。   吓得躲在窗外偷听的顾香凝一哆嗦。   惨白着小脸,泪光点点的被同样吓得不轻的香云扶进了花厅。   “老祖宗……”   顾香凝这句‘老祖宗’喊得百转千回的,心中复杂难言,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老国公夫人强硬地为她要庶妃之位,是为她好,顾香凝知道,心里也很感动。可是,她真的不想入宸王府啊。   老国公夫人看着顾香凝柔弱惊惧的模样,知道顾香凝这是害怕,毕竟李承熙凶名在外,“……可是,你已与李承熙有了肌肤之亲,入宸王府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要怕,老祖宗必定会你争来这庶妃之位。”   有了这庶妃之位,便是主子,不会被人轻易的欺负了去。   顾香凝哭了。   泪珠滚滚。   怕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老国公夫人:看这孩子高兴得都哭了……   本文7月8号入V,入V章节24,当天万字更新掉落哟……苇苇看到现在晋江有个抽奖的活动,奖品五花八门,特别有意思,苇苇居然看到了老干妈,简直太有创意了……苇苇是个懒的,就不想那么多其它的东西当奖品了,苇苇的奖品就是晋江币……话说回来,苇苇好像还没给苇苇的小天使们发过红包呢(没办法,苇苇懒嘛),这次苇苇给大家找补回来……到时候小天使们别忘了看看自己有没有中奖哦…… 第23章 入V通知   皇宫,谨身殿。   “朕听闻庆国公府的那位表小姐要求以庶妃之礼入门?”,紫檀雕花珐琅软榻上,弘德帝冷哼了一声,瘦削的脸上略有不满之色,“有些贪心了……”   若不是四儿子难得对一个女子有些兴趣,那样的出身且亲人俱亡的,只配在老四府里做个端茶送水的丫头,做侍妾都已是高攀了,还妄想要庶妃之位。   对于一国之君的不满,软榻另一侧的宸王李承熙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惶恐之色,只是懒懒道:“这是老国公夫人的意思。”   “人家一个好好的后辈儿,被太子的人打晕,塞到了儿臣的床上,老国公夫人会气愤也很正常。”   这也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表小姐,这若是太子的人不长眼,打晕的是庆国公府的正牌小姐,“您信不信,老夫人能柱着拐杖哭上您的奉天殿要个说法……”   见四儿子提起太子做的破事儿,弘德帝心里就是一堵。   这个太子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其实,儿臣纳不纳的都无所谓。”   “您也知道,儿臣并不热衷于这事儿……说不定哪一天,儿子便进山修道去……”   宸王李承熙随手拿起一只青玉鹿耳杯把玩,漫不经心道。   鹿耳杯温润剔透,青光莹莹,映着李承熙那张昳丽无双的脸,宛若晴光映雪,皎皎无尘,竟真有几分圣洁淡漠的仙人之姿,活像下一刻便要抛下红尘俗事,求仙问道去了。   可把弘德帝吓得不轻。   “罢了!罢了!”   “不就是一个庶妃之位吗?”   “看在老国公夫人的面子上,给她便是……”   “不过……”,弘德帝一眯眼睛,“也不能让她太持宠而娇……朕再给你三个美人儿带回府去……”   弘德帝之所以会大方地给了顾香凝庶妃的身份,除了一是看在老国公夫人的面子上,二就是看在顾香凝让儿子在情事上开了窍,所以,才破例给了庶妃这个身份。   但是,老四府里尚无其它女眷,弘德帝怕这位顾香凝一人独大,养大了心,这才又一口气赐下三位美人,用来敲打顾香凝。   以前赐下的美人儿,都被四儿子给拒绝了。   这次也不知道四儿子愿不愿意收……   弘德帝有些眼巴巴地看着四儿子李承熙,生怕他翻脸说不要。   好在,宸王李承熙这次没有拒绝,只留下一句“那儿臣就却之不恭了……”,说完便起身告退离开了。   弘德帝心花怒放。   虽说还没和四儿子呆够,但也不敢挽留,生怕下一刻四儿子就变卦了。   李承熙前脚刚回到宸王府,弘德帝后脚送的三位美人儿便已经到了,还附送了一件礼物──正是李承熙在谨身殿把玩的那只青玉鹿耳杯。   这原本是弘德帝的心爱之物。   一整套,都送过来了。   成套的青玉鹿耳杯让管家收走了。   “主子,这些女子该怎么办?”,影一看着台阶下的三位美人,眉头微皱的问道。   他不明白为何主子会收了这三位美人。   台阶下这三位美人,影一承认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应是皇上精心为主子挑选的,花容月貌,冰肌玉骨,美得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或是艳若桃李、或是皎若秋月、或是清丽恬淡。   微风轻拂,香飘袭人,桂馥兰馨,浓郁缠绵,让人心神荡漾,宛如身处百花之中一般。   李承熙身处百花之中,却眼神微凉,漠然道:“将她们送往漪澜院安置。”   台阶下的三位美人眼神幽怨,可却不得不与下人走了。   她们已经很幸运了。   至少,她们已经入了宸王府。   历来皇上的赐的美人,宸王可从没有收过。   听说宸王府还没有正经的主子,只有一位不久后便会嫁进来的庶妃。她们一定要在这位庶妃进门前得到宸王的宠爱,留给她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   宸王同意以庶妃之礼迎娶和着皇上赐给宸王三位美人的消息一同传进了庆国公府。   老国公夫人并未觉得不妥。   也知这是皇上有意敲打顾香凝之意。   老国公夫人觉得皇上真是想多了。   凝儿柔顺乖巧,怎么可能是那种持宠而娇,飞扬跋扈之人?!   只是,皇上敲打之意如此明显,老国公夫人不免还是要叮咛顾香凝几句:“婚期定在三个月之后……日子虽是急了些……但宸王府里已经进了三个美人了,你早些入门也好……”   正常庶妃之礼,怎么也得一年以后。   可是,宸王府答应了以庶妃之礼迎娶,却定了三个月之后。   看样子,是颇为心急。   老国公夫人原是不愿的。   但是,皇上已经赐了三个美人下去,若是这三个美人先怀有身孕,那可就不妙了。   所以,老国公夫人才同意了这么紧张的婚期。   庆国公府按庶出小姐出嫁的标准,为顾香凝备了一份嫁妆。   “你入府后,也不必与那些美人一般见识,她们是奴,你是主……抓紧时间怀上身子才是大事……”   老国公夫人言词肯切,细细叮咛。   顾香凝只作害羞低头状。   左耳听,右耳冒。   这几天,她面上装的乖顺,一副盼着能做庶妃待嫁的模样,实际上,在心里早已把李承熙骂了千百遍外加狗血淋头。   她心里多希望李承熙能争气一些,拒绝庆国公府的要求。   最好是觉得她贪得无厌,一气之下连妾都不纳了。   可她没想到,李承熙竟然答应了。   听到李承熙答应了,顾香凝便已经觉得她的天都塌了。后面的至于什么皇上赐的那三个美人儿什么的……顾香凝根本就没心思理会。   日后,野心勃勃的李承熙还会登上皇位成为皇帝的。   注定三宫六院。   现在,区区三个美人儿算什么?!   可怕的还在后头呢。   她若是不跑就完了。   和一个蛇精病困在皇宫,天天和三千佳丽斗得死去活来?   顾香凝想想就已经很想死了。   再说,她这个身子还是个假小姐真丫鬟,冒名顶替都已是死罪了,若是再加个欺瞒皇族,她怕是要被凌迟处死了。   顾香凝最近都被吓得几夜没有睡好觉了。   每每都梦见她被李承熙削成一片片的了,从恶梦中惊醒后,整个人都汗水淋淋,魂飞天外。   跑!   必须得跑!   她才不要三个月之后就嫁到宸王府去。   心再大,她也无力再承受更多了。   庆国公府答应了她的婚事,靖州她是肯定回不去了,那个半路逃跑的计划就算胎死腹中了。   为今之计,只能是重新启动当初设想的那个方案,从京城跑路。   所幸,之前的准备都没有白费。   跑路的计划已经在她心中演练了几十遍了。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顾香凝稳了稳心神,继续演戏,静待时机。   “老祖宗,您快歇歇吧……没看见表小姐都害羞了呢……”,秦嬷嬷在一旁递给老国公夫人一盏香茶,打趣道。   她是真没想到宸王和皇上竟然真的同意了老夫人的要求。   老祖宗一句话,这位顾小姐就从侍妾变成了庶妃。   主子说能成,竟然就真的成了。   这真是喜事一件啊。   顾香凝适时以帕遮面,跺着脚,不依道:“秦嬷嬷,您也打趣凝儿……”   老国公夫人接过了秦嬷嬷手中的茶盏,笑着指着顾香凝,道:“她是个脸皮子浅的,你当是那个脸皮厚的小七呢?快别打趣她了……”   屋中顿时一阵欢声笑语,连下人们都低下头肩头耸动。   顾香凝见状,连忙抓紧时机,抬起小脸,秀眉染上些许轻愁,“老祖宗,再有三个月,凝儿就要出嫁了……凝儿想去云居寺一趟,拜拜菩萨,祈求一切能平安顺遂……”   “也顺便告知在天的父母祖母一声……老祖宗待凝儿极好……”   “凝儿就要嫁人了……”   说到此处,顾香凝已眼角微红,隐有泪光,动情不已。   秦嬷嬷一怔,不由得看向了老国公夫人。   老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看着坐在身前的顾香凝,手中端着茶盏,似是有些为难,一时不语……   顾香凝面上泪光点点,一脸孺慕,期盼渴望,其实,心里紧张得‘砰砰’乱跳,手中的帕子都被她捏出了褶子。   她想要跑路,就必须得先要出府。   若连府都出不去,还何谈跑路?   三个月后,她就要嫁去宸王府了。作为待嫁女,出嫁前,她几乎是不能出府的。   这个借口,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能不能跑路就在此一举了。   顾香凝如何能不紧张?!   这事关乎她的小命。   她都快紧张死了!   每一分、每一秒过得都度日如年。   顾香凝从来没有觉得时间竟然如此难熬过。   正忐忑不安间,忽听到老国公夫人惆怅地叹道:“也罢。虽说待嫁前不应出府,但念你一片孝心……既然如此,你便去一趟吧。回禀了亲人后,也可安心备嫁……”   顾香凝松了一口气,激动得快要哭了,“多谢老祖宗。”   老祖宗,您别怪我。   我真的不能不跑路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明天就跑路……   明天入V,三更掉落,注意接收哦。   感谢在2020-07-06 00:00:00~2020-07-06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土拨鼠开挂 5瓶;孟夏 4瓶;九童 2瓶;琼斯小姐、小心心、挖坑不填都要破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云积寺位于城西云积山中。   云积山, 山势颇高,常有云雾积于半山腰中,故而被称为云积山。   而云积寺则依山而建, 层层递升, 颇为秀美壮丽, 是京中达官贵人常去游玩的地点之一。   若是有那体力好、有兴致、有时间的可沿石梯而上,逐层欣赏,直至山顶的毗卢殿而止。若只是前来烧香祈福的则在山脚下的大雄宝殿即可, 烧完了香祈完了福, 还可以去附近的明镜湖去欣赏湖中白莲。   顾香凝去时, 发现今日大雄宝殿前来烧香祈福之人甚多。   多为读书人。   顾香凝十分不解,转身询问身边跟来的丫鬟玉棋。   玉棋在顾香凝身后回道:“禀表小姐,再过几个月便是会试了, 想必这些读书人是来求个好成绩的。”,语气礼数周全, 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原来如此。   顾香凝恍然大悟。   是了。   这个时空的科举与后世有所不同。   会试在秋天, 乡试却是在春天。   云积寺山下不远便是白麓书院了。   这些读书人应是白麓书院的学子了。   对于玉棋的冷淡, 顾香凝也不以为意。   玉棋是老国公夫人给她的陪嫁丫鬟。   听说原本是为二小姐楚寄书准备的,只是, 楚寄书尚未订亲, 而顾香凝三个月后便要出嫁, 于是, 便给了她。   二小姐楚寄书有意二皇子。   以二小姐楚寄书嫡幼女的身份,若是真能嫁给二皇子必是正妃。   从一个正妃的陪嫁丫鬟沦落到一个庶妃的陪嫁丫鬟这样巨大的落差,玉棋如何会甘心?!   自从玉棋来到南熏院后,便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   顾香凝只当没看见。   她又不是真打算给李承熙那个蛇精病做庶妃。   玉棋对她有怨气才好。   有怨气便不会对她用心……不用心……她便容易找机会脱身了。   这是顾香凝为什么来云居寺别人都不带,只带玉棋的原因。   “表小姐, 我们走吧……您是待嫁之身,待祈福祷告好后,还是早早回府的好。”,玉棋一板一眼的声音再度响起。   看着玉棋没有表情的脸,面纱之下的顾香凝嘴角微微一翘,柔柔道:“好。”   庆国公府跟来的下人留守马车,只有玉棋一人陪同顾香凝进了大雄宝殿。   一入寺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郁的檀香味道,顿时熏得顾香凝头晕眼花,这香味太重了,她晕香的毛病又犯了。   顾香凝跪在蒲团垫子,白着脸,抖着手,接过玉棋点好的三枝香磕了三个头。   纵然熏得头晕目眩,顾香凝还没忘了虔诚地祈祷自己此次能够顺利逃跑成功。   原本,顾香凝计划是在磕完头,挤出两滴眼泪,假借思念亡父亡母,心情郁闷,要求去明月湖散散心。   可现在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玉棋,扶我去明月湖走走……”   顾香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脸色泛白,额头隐有虚汗。   表小姐晕香,玉棋自是知道的。   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见。   原本,玉棋是想着烧完香后,便早早带表小姐回府的。可是,见表小姐这幅模样,玉棋也知道得找个有风的地方吹吹才好,否则,真的是半道晕过去,她就麻烦了。   因此,玉棋虽然心有不愿,但是,还是扶着顾香凝慢慢往明月湖这边走。   顾香凝其实一离开大雄宝殿,没有了浓郁的檀香味道包围,便已经好了许多。但是,为了能顺利到达明月湖,顾香凝还是装做没力气、虚弱的模样,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依靠在玉棋的身上,造成一副她还没有好的样子。   玉棋不敢抱怨,只能冷着脸,吃力的扶着顾香凝慢慢走。   明月湖离大雄宝殿并不算远,也就几十米的模样。   顾香凝虽然走得慢,但也已感觉到了有微凉的带着湿意的风吹拂在脸上。   不由得心跳加快。   可是,为了表现出她还没恢复的样子,就算心里激动,可也还是得慢慢地走。   这种煎熬……别提多难受了。   当波光潾潾的明月湖映入眼中时,顾香凝甚至差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而踉跄了一下。   “表小姐,小心脚下。”,玉棋以为顾香凝脚软被绊到了,连忙提醒道。   顾香凝站稳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道:“玉棋,不用扶我了……我好些了……我自己慢慢走吧……你也歇一歇……”   玉棋也累了。   闻言便松开了扶着顾香凝的手。   顾香凝慢慢地沿着湖边走着,装作欣赏着明月湖的风景。   明月湖景色秀美清丽,幽幽的湖水衬着亭亭玉立的白莲,微风吹皱涟漪,白莲微点,宛如凌波的美人儿一般淡香杳杳,娇羞妩媚。   若是在月下赏景,怕是要美得如人间仙境一般。   连一心想要早些带顾香凝回去的玉棋也沉浸在美景之中了。   见玉棋已被景色迷了心神,顾香凝的目光四下游移,开始飞快地找寻最佳脱身的地点。   顾香凝从未来过云积寺,更未见过明月湖。   她只是在游记中见过关于云积寺的文章,里面记载了云积寺旁有明月湖一事儿。   可实地来,她还是头一次。   她必须得尽快找到可以让她表演落水脱身的地点,否则,待一会儿玉棋清醒过来后,怕是就要带她回府了。   若是此次失败,她再想一个新计划脱身,就难了。   而偏偏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顾香凝的眼中满是焦急,手心也汗津津的。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眼见着走得有些远离人群,湖边越发僻静难走,玉棋顾不得再欣赏美景,提醒道:“表小姐,咱们该回了……”   顾香凝心一跳,脚下的步子不停,只是低头幽幽道:“玉棋,我有些想念家人了……想要……再走走……”   她就快嫁人了,可是,家里的亲人们却都看不到了。   多可怜?   就不能让她散散心吗?   顾香凝蒙着面纱,挡住了她大半张脸,玉棋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眼角晶莹……   玉棋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不屑的目光从顾香凝满头的珠翠上滑过。   这位表小姐初入府时,头上可只是别了一根银簪子,现在再看这位表小姐头上的华丽,怎可同日而语?   能嫁入宸王府为庶妃都已是她的福份了,还如此矫情做甚?   于是,又走了十几步远,玉棋再次出声提醒,这次隐隐有些不耐。   顾香凝便开始哽咽,哀哀道:“待我入了宸王府后,怕是再不能这般自在的走走了……”   玉棋再次收声。   只是,过不了片刻,便会再次提出返回。   顾香凝都用各种’精湛‘的演技给挡了回去,把一个小儿女就要出嫁前的恐慌、无助、任性表演了个十成十。   直到玉棋已经忍不住时,顾香凝终于眼前一亮,找到了她心中最佳的脱身地点。   那是湖边一处颇为隐秘的树林。   种的不知是什么树木,开着金银色的小花,树木枝桠间极为密实,人在其中只能矮身前行,只需转个几棵树,便可以消失在林间。   很是方便她换衣脱身。   “表小姐,您真的该回了。”   “否则,老祖宗该等急了……”   最后一句话,玉棋明显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很显然,若是顾香凝这次再不肯回府,她便要待回府后向老国公夫人告状了。   顾香凝像是被吓到一般,秀目圆睁,唯唯诺诺道:“那……那便回吧……”   可还未等玉棋眼中露出得意的神情,顾香凝便抚着腿坐在了湖边的一块圆石上,沮丧地说:“可是我走不动了……玉棋……你去叫个滑竿来吧……”   云积山高,自然不可能让贵人们一步步亲自走上去,因此,山下便有许多抬滑竿之人。   只要给足银两,便可以将你抬上山顶。   表小姐就在明月湖走了几步,连一半儿都不到,竟然就要用滑竿抬回去?   玉棋气得杏眼圆睁,银牙暗咬。   怎么就这么多的事儿?   这才哪儿到哪儿?表小姐就不能忍忍吗?在她们这个位置,隐隐是可以看到抬滑竿的人的,足以证明她们根本就没走多远,以她的脚力一个小跑很快就能跑回去了。   怎么就不能走了?   “玉棋,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叫望山跑死马‘,你看着近,可是,走起来就远了……”,顾香凝还在那边苦着脸,解释着,“我晕香太严重了,现在浑身没力气,实在是走不动了……你若是不想叫滑竿,那就在这里坐着再等等我?等我再好些……”   “不必了!”   “表小姐稍等,奴婢这就给您叫滑竿去!”   “您不要乱跑,奴婢即刻就回。”   玉棋冷着张脸,一甩手中的帕子,屈了一下膝后,起来转身便走。   步子虎虎生风,那恨恨的模样,活像要将顾香凝给吃了。   顾香凝见着玉棋远走,左右无人,激动得手都有些抖,扯下自己蒙在脸上的面纱往水里丢的时候,手不听话的竟然扯了半天,才扔进了湖里。   火速脱下一只绣鞋摆在湖边,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   再用力一脚将刚才坐着的圆石踢得歪斜往湖里滚去……她刚才坐下时,就已经发现这圆石底盘不稳,很晃动,只要给些力道,便能滚落湖中。   接着,顾香凝火速冲进密林之中遮掩身影,一声尖叫。   “啊!”   尖叫声伴着圆石滚落湖中的巨大水花声同时响起。   顾香凝转身闷头便往密林里钻。   自由的味道……   我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哦……我去研究一下那个抽奖看怎么弄…… 第25章   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庆国公府远道而来投亲的表小姐, 前脚刚刚与宸王李承熙订了亲,后脚就在云积寺上香祈福时,失足落水明月湖。   庆国公府当日派出许多下人打捞, 却什么都没有打捞到。   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 必是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唉……   可怜呐……   花朵儿一般的年纪。   虽然, 庆国公府与宸王府的人还在打捞,但是,老百姓们心里都清楚, 这人落了水, 又过了一天一夜了, 哪里还可能活着?   ……   宸王府。   “人还没找到吗?”,李承熙不悦地挑眉。   他不相信那样一个女子会落水而亡。   顾香凝表面柔弱淡白,娇嫩得似是一枝春带雨的梨花儿般, 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心生呵护,可实际上在她弱质纤纤的外表下隐藏的是胆大包天, 冷艳欺雪的野性。   与他同床共枕, 她尚能想法自救。   城外施粥掺沙,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样胆色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因如此乌龙的意外而死去?   诚然, 事发现场他已经去看过了, 很自然、很合理、无可挑剔, 就像真的是因为圆石重心不稳而导致的失足落水一般, 庆国公府的人都信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她没有死。   失足落水……   是在侮辱她,还是在侮辱他?!   “回主子,尚无。”   “我们在顾小姐失足落水处的密林里确实发现了有人行走的痕迹,那痕迹直通云积寺山下……我们派人询问了当天山下摆摊之人, 只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当天这些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庆国公府前来搜救之人的身上,并不曾留意到是否有单身女子从密林中走出……”   “另外……”,影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们也派人在京中各大酒楼、客栈、饭馆处打探均无年轻的单身女子投宿……”   “还有京城各处的驿站,尤其是通往靖州的驿站,也无线索……”   这年头,女子通过驿站远行本就稀少,若有,也都是一家成行,年轻女子则少之又少。   从顾小姐落水当日至今,都没有任何一个年轻女子走出过京城。   “所以……她应该仍是躲在京城?”,宸王李承熙嘴角微勾。   影一点头,“应是如此。”   只是,影一不明白,若是顾小姐并未失足落水,那她为何要造成如此的假象?   最开初,主子以为这是太子所为。   可是,那个密林之中只有一人行走的痕迹,而太子这几日也并未来找主子的麻烦。以太子的性格,若真是他做的,必然不会遮遮掩掩,早就应该上门来耀武扬威来了。   可太子并未。   太子这些时日与三皇子因为汉中郡圈地一事,斗得不可开交。   理论上也应该不会再来招惹自家主子。   可是,若不是太子所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顾小姐自己制造了这起落水事件……   “可顾小姐这是为什么呢?”   影一是真的想不明白。   他家主子是王爷。   而且是最受皇上宠爱的王爷。   顾香凝虽然攀上了庆国公府,可是,她也只是一个靖州五品小官的女儿,父丧母亡,能与他们王爷做庶妃已是天大的福份,为何还要策划假死事件?!   影一真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宸王李承熙薄唇微勾,眼底戾气横生,“本王也很想知道……”   影一只觉得一阵寒意来袭。   心中一跳。   他知道主子这是动怒了。   主子越怒,就会笑得越温柔。   这些年,能让主子动怒的事情已经极少了。   恭喜庆国公府的表小姐……她做到了。   顾小姐有本事就一直别让主子找到,否则,若是让主子抓到了……她就死、定、了!   “影一,将暗十三叫回来。”   宸王李承熙凤眸幽暗,没有一丁点儿温度。   暗十三是暗部中最擅长追踪探查之人,这天下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这次连他都被叫回来了,足可见顾小姐的逃婚,让主子有多震怒。   “是!”   影一抱拳应下。   顾小姐……您自求多福吧……   ……   抱玉巷。   “顾公子,这是要去抄书吗?”   一座整洁干净的青砖小院中,正在浣衣的绿衫妇人,笑呵呵地问道。   被问的人是个素衣少年。   怀中抱着书本,约有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清秀,双眸清亮若水,举止文雅,就是身形单薄了些。   见胖婶子问话,素衣少年停下脚步,笑着点头,“是的。吕婶子,今天中午不用给我留饭了,我在外面吃。”   少年的嗓音低缓温柔,澄澈中带着一丝青涩。   听到少年要在外面吃,热心的吕婶子不免唠叨了两句,“你若是在外面吃,可要当心些。再有些日子便是会试了,若是在这当口吃坏了肚子,可就不妙了……”   吕婶子家几代都住在这抱玉巷。   家中常年会将空房子租给前来应试的学子,对于应试学子应该注意的一些事项,也是极有经验。这位顾小公子颇得她的眼缘,故而也愿意与他多说一些。   素衣少年边应着边往门口处走,就快到门边时,吕婶子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在素衣少年的身后大声道:“对了,顾公子,过两天另一个租客可就要到了,你记得要说是我远房表侄儿,可千万别说漏了嘴啊……”   “好的,吕婶子,我记下了……”   出了吕婶子家,素衣少年搂紧了怀里的书,眉头微蹙。   这么快就要有别人住进来了吗?   这素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假借落水死遁的顾香凝。   当初,她在密林之中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扒了自己身上的衣物团成一团儿,露出了里面早已穿好的男装衣衫。   这衣衫是她在决定死遁后自己半夜偷偷缝制的。   料子是原身初入府时,府里发给她的,上等的料子早已被下人换成了素色下等料子,无人稀罕。倒是便宜了顾香凝偷偷扯了一身她的尺寸并一块裹布,竟一直都无人发觉。   她前世是跟组化妆师,艺人拍戏时,她无事,便跟剧组的服装老师学了几手简单的古法制衣。   服装老师装她的都是最简单的,几剪刀就可以剪出一件样式简单的衣服来,如剪窗花儿一般。   因为太简单了,顾香凝就学了。   在剧组时,没事儿就拿面巾纸叠叠剪剪着玩儿。   却没想到竟然真有用上的一天。   脚上的鞋子也换了。   这本应该是新婚后第一天,她送给宸王李承熙的回礼。   ‘鞋’同‘谐’,有白头偕老之意。   这里的女子在新婚后第一天,都要送给丈夫一双鞋子。   鞋子自然不是她做的。   是府中绣娘准备的。   在顾香凝的要求下准备了许多双,压在箱底让她带去宸王府,她悄悄地偷了一双,在里面塞了棉花。   头上的珠钗也都卸下了,用帕子包着放入了怀里,乌发只用一条发带束了。   在密林深处,她用银梳当镜,用带出来的一只眉笔和着几样脂粉,条件艰苦地将自己大变活人,从一个上香的俏佳人变成了赶赴会试的清秀书生。   感谢亚洲四大邪术之首的神奇化妆术,不愧是某音上的换头神术。感谢她是一个古装剧组跟组化妆师。   当一切忙完后,顾香凝已经隐隐听见明月湖边传来阵阵喧杂吵闹之声,有越来越大之势。   她知道那是庆国公府派来寻找她的人。   虽然还是有些腿软,可是,顾香凝还是咬着牙,趁乱暗暗摸索着往远离明月湖的林外走。顾香凝的运气不错,那片密林正通往云居寺山下。   山下,庆国公府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往明月湖赶着,顾香凝甚至还在人群中看到三管家楚忠焦急的身影。   看样子,她的落水惊动了整个庆国公府。   若她还是那个初入府时的表小姐,必然惊动不了这么多的人寻她,可是,她现在不只是庆国公府的表小姐,还是宸王李承熙那个蛇精病的庶妃。   庆国公府如何能不惊动?   但顾香凝知道,过不了多久,庆国公府便会安稳下来,恢复如前,就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虽说,不好与宸王交代,但庆国公府却不是一般的人家……   而她……也没有那么重要。   无论是对庆国公府还是宸王府都是如此。   日后两府若是有人议论起她,无非也就是一句“那个没有福分的表小姐……”。   仅此而已。   直至此时,顾香凝才觉得压在心头的那座沉沉的大山被掀翻了去。   她再也不用担心日后被人拆穿其假冒的身份,被人抓走砍了头去,终于能从庆国公府脱身,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了。   顾香凝背紧了身上的青布包裹,转身快速地离开了。   在路上找了几个人打听,才来到抱玉巷。   连敲了几家的门都租不到房子,顾香凝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接近会试,外地赶考的学子暴增,抱玉巷本就因临近白麓书院而房源紧张,现在更是一个空房子都没有了。   顾香凝傻眼了。   她一个弱女子,身边无亲无故,想要安稳地活下来极为不易。   为此,她隐了女子的身份,改做学子装扮。   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生活总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可是,若是一个进京应试的学子孤身进京就很平常了。   而抱玉巷因为紧临白麓书院,治安良好,风气也正,更是适合顾香凝生活下来的安全之地。   却没想到百密一疏,忘了会试将近了。   她能想出这个办法脱身都已经是用尽了心力了,若是在抱玉巷租不到房子,她所有的计划就都打乱了。   天色渐黑,这更加重了顾香凝的恐慌。   …… 第26章 捉虫   就在顾香凝心头惴惴不安, 脸上的苍白快要连脂粉都盖不住时,她敲开了吕婶子家。   吕婶子家确实有空房子,可是, 却早早就被人订了出去。   虽然, 人还未到, 但也是不能租给顾香凝。   只是吕婶子见顾香凝孤身一人,又年纪尚小,极是可怜, 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有一个远房侄子, 原本是计划今年前来赴试考会试的, 说好了要住在她家,却在临出发前得了一场大病,未能成行。   便让顾香凝住进了原本给她侄子预留的房间里。   叮嘱他说对外要说是他远房侄子。   吕婶子家原本东院有三套房子要租的, 只要关上门便自成一个院落,但都被人大手笔地全都租下了, 租客只有一个要求, 就是不能再租给别的读书人, 说怕影响温书。   顾香凝已在吕婶子家住了几天了,已跟吕婶子一家人相熟起来, 再来个陌生人, 顾香凝又得费心小心提防。   不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她能在抱玉巷安身下来已经极是不易。   不能想太多。   想通了之后的顾香凝抱着书本,熟门熟路地又往茶馆而去。   她每次抱着书本出来,吕婶子只当她是去访友,其实,她都是去茶馆探听消息去了。   来到白麓书院附近的杜家茶馆时, 此时已有不少人了,其中夹杂着不少书生模样的人,一看就是外地赶来赴考的学子。   茶馆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公子,您想喝点什么?小店有毛尖、龙井、普洱……”   顾香凝打断小二热情的介绍,道:“来一份龙井并一份蜜花煎酿、一份八果垒。”   “好咧,公子您里面请。”   “一份毛尖、蜜花煎酿、八果垒喽……”   小二将顾香凝让了进来,嗓音清脆悠扬,煞是动听。   顾香凝挑了个人较少的窗边坐下,不一会儿,一壶热气腾腾的龙井,并着蜜花煎酿和八果垒便端了上来。   龙井茶香四溢,鲜嫩清甘。   雕花金橘、雕花梅球、雕花姜、雕花红团儿,蜜香扑鼻,花样儿精巧。   鹅梨、石榴、真柑、香圆拼成一盘,白生生脆甜甜,爽甘生津。   顾香凝缓缓端起茶盏,竖着耳朵,努力地去听周围人的闲话八卦。   她想知道庆国公府现在是否还在打捞她的尸身。   她落水死遁后,就一直再没有去过云积寺。   做贼心虚。   虽然,她对自己化妆的手艺极为自信,她现在化的这个妆容,哪怕是她站在庆国公府人的面前,她们也是认不出她的,活脱脱一个清秀的少年郎。   可是,还是会莫名地害怕。   她真的再也不想回庆国公府了。   因此,她不敢去云积寺关注她落水后的事情,只能在茶馆里探听消息。   茶馆里是流传八卦最快的地方。   她还真听到了不少关于她的事情。   据说,她落水后,庆国公府的人把整个明月湖都给围了,仔仔细细的打捞了三遍,仍是找不到她的尸体。   最后,无法,只能请云积寺的大师为她祈福,希望她的尸身能早日浮上来。   “这都七、八天了,还没有浮上来,是不是怨气太大了啊……”   “她能有什么怨气?自己不小心落了水,与她人何干?”   “怎么能没有怨气呢?就算是她自己不小心落水,也是要有怨气的啊。你想啊,她一个表小姐好容易攀上了宸王府,马上就要嫁过去做庶妃了,却出了这事儿……这么没福气,气都气死了……”   “哈哈……”   “王兄说的极是……”   顾香凝身后的一桌突然大笑起来,听得顾香凝直撇嘴。   明月湖深,又通活水,打不到也正常,却没想到竟然都传出了灵异版本了。   上哪里去捞她的尸身?   她人就在你们后面坐着呢……   听来听去,都只是些早已听过的说词,顾香凝放心地喝了口茶水,却突然听到前桌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唉,我说黄老板,我听说最近常有人去客栈打听有没有孤身女子入住过……你那里有人去打听了吗?”   孤身女子?   入住?   是在找她吗?   顾香凝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   茶馆中的顾香凝端着茶盏,支愣着耳朵,指尖都被烫红了,都顾不得,只想要多听一些消息。   “怎么没有呢?这人一波一波的烦死了…”被称为黄老板的人似是一脸的不耐烦,“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丫鬟逃走了,这个找啊…”   “我这驿站都被问了好几遍了。”   “最近上车的人都是一个个被搜身了的……”   “听说是卷了主家的财物跑了的,若是发现了,可有重赏呢……”   ……   顾香凝越听心里越凉。   能这般契而不舍的找人,绝不会是庆国公府所为。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宸王李承熙在找她!   “嘶!”   顾香凝手一抖,滚烫的茶水便烫了手指,引来前桌人狐疑地看过来,顾香凝连忙低下了头,手忙脚乱的将手上地茶盏放下,将被烫的手缩回至袖子里。   她手上为了压肤色用的脂粉,可不是防水的,若是被人发现是两个色儿,就麻烦了。   前桌的人只看见一个手忙脚乱的少年读书人在用帕子擦着桌上的茶水,便不再留意转回了身。最近京中就要会试了,进京赶考的读书人极多,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这么一打岔,这伙人便已不再谈起找人的事儿,而是转头谈起了京中其它奇闻异事。   虽然都够新奇,可是,已经吸引不了顾香凝了。   今天在茶馆听到的消息简直糟透了。   宸王李承熙为什么要找她?!   若真是宸王李承熙找她,那她能逃得掉吗?!   六神无主的顾香凝在茶馆坐了好一会儿,看着被她放在桌边一角的书本,才慢慢平缓了心跳。   对了!   她现在是男人。   她不用怕!   饶是李承熙长了三头六臂、七窍玲珑心,他也不可能见识过亚洲四大邪术之首的化妆术,能如此出神入化,将人改头换面,由女人变成男人。   这个时空,有某些类似魏晋的风气,男子敷粉熏香亦是常态,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只要李承熙一直在找一个叫顾香凝的女人,他就别想找到她。   这么一想,顾香凝才放松下来。   果然,不回靖州是对的。   否则,哪怕她现在是个男人,可是,她包裹里的那些首饰可都是女子的首饰,光这一个疑点,到时候可就都说不清楚了。   不过,现在风声这么紧,她的那些首饰还是得藏得再严实些。   好在,上次府中众位小姐以为她要回靖州,纷纷花重金向她求购了多种妆发,足有两千两。   短时间内,她都不需要为银两发愁。   顾香凝心中充满了感激。   若不是手中银钱充足,她哪里能过得如此闲适?手上只有四十两银子,首饰短期内又不敢出手典当,那她此时肯定都愁死了。   盏中茶香已淡。   顾香凝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吃光了桌上的蜜花煎酿和八果垒,又喝光了壶中龙井,在桌上扔下一角儿碎银,便起身离开了。   ……   顾香凝出了茶馆,蜜花煎酿和八果垒虽香甜,但却奈不住龙井刮油,出了茶馆后,顾香凝原本是想要去书铺买两本书的,可奈何肚子先饿了,于是,顾香凝决定先填饱肚子再去书铺。   离这茶馆不远处,有一家卖粥饭包子的谢记小店,极得顾香凝的喜爱,不止味美,价格还便宜。   顾香凝早上和吕婶子说不回来吃了,就是打算到这家去吃。   这是一家夫妻店。   顾香凝尤其爱吃她家的麦笋石髓饭。   乌米饭采莲叶捣汁浸泡,再配上酸笋、石髓、大骨用砂锅煮干,倒上谢家特制的酱料搅拌,柔润绵软,粒粒分明,鲜香十足。   再搭配上一碗香苏汤,是顾香凝的最爱。   汤足饭饱,顾香凝几乎是腆着小肚子出去的,心里还想着下次来吃的话,可以尝尝她家的沙鳝乳齑面,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   吃饱喝足的顾香凝信步走在大街上,手上还抱着书本,微微泛起困意。   此时,若是躺在她的小床上睡上一觉就太舒服了。   可惜,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慢吞吞地去了她常去买书的那家,又挑到了两本有关科举用的二手书,付了钱……路过一家胭脂水粉的铺子时,又想起她用来化妆的胭脂所剩不多了……   她要化装成男子,不只脸上需要脂粉,连脖子和手及小手臂都是需要的。   原身本就白,再加这小半年在庆国公府娇养,皮肤滑嫩似脂,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男子的手脸,她只能用脂粉来遮盖,这样一来,脂粉用得就极快。   她前几天买的脂粉,已经所剩不多了。   于是,脚步一转,顾香凝又进去打着为在家乡的未婚妻挑选礼物的名头,让胭脂铺子狠狠地‘宰’了她一笔。   所买的各色脂粉,足够她小半个月之用了。   顾香凝这才呵气连连,满意的往抱玉巷吕婶子家走去。   “婶子,我回来了……”   顾香凝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满心就想着回到屋后扑在她的小床上午憩一下。   这身子养了小半年的习惯,一时半会儿的真改不过来。   中午不小睡一下,实在是太难受了。   因为太困了,顾香凝都没有发现前来开门的吕婶子那低低的嗓门,“陌儿,你回来了啊……我跟你说……”   吕婶子让开了大门让顾香凝进来,一边和他往回走,一边在他身边低低的似要说什么……正在这时,院子东面那扇一直关着的院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优雅缓慢走出一个极清雅的男子。   白衣若雪,容貌昳丽,如墨般的青丝只用根玉簪挽住,一双桃花眼闪烁流华,皎若谪仙。   顾香凝瞳孔紧缩,手中的书“啪”一声全都掉到了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麦笋石髓饭是北宋小吃,做法是网上看到的,古人比我们会吃呀……好馋…… 第27章   李承熙?!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昳丽的脸、那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她不会认错的。   是来抓她的吗?!   这么快……   顾香凝手脚冰凉, 一颗心骇得突突乱跳,瞳孔不自觉地缩小,若不是脸上抹着脂粉, 必然能看见她此时惨白的脸色。   “哎呀, 你这孩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把书给弄掉了……”,吕婶子只当是顾陌胆小, 被陌生人惊到了, 一边弯腰帮她捡书, 一边又嘴快地介绍道:“陌儿,这就是我前几天与你说的那位租客……刚到的……苏斯年……苏公子……”   “苏斯年?”   “于万斯年,受天之祜。”   这句是出自《诗经.大雅.下武》中的一句。   他是苏斯年?   不是李承熙?   “真是个好名字。”   顾香凝喃喃道。   “顾小公子过奖了……”   苏斯年微微一笑, 向顾香凝点头示意,声音温润, 清雅至极。   这个时候, 顾香凝才发现眼前的人确实与李承熙有所不同。   李承熙气质邪魅, 容貌艳丽,极富攻击性, 站在他身边, 往往会被他身上的上位者的气势压得难以喘息。   而眼前这个人却双眸清澈平和, 虽然容貌亦昳丽, 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温柔隽秀,皎皎如明月般。   除了那张脸,无论是从气质还是举止上来说,都与李承熙根本就是两个人。   只是这天下间真的有两个容貌如此相似的人吗?   顾香凝搂紧了吕婶子递过来的书,含混着回了礼后, 便匆匆随着吕婶子回到了他们的院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身后一直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紧紧相随,刺得她脊背生寒。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顾香凝关上门,还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乱跳,直到她的目光落在铜镜中那张陌生的脸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差点忘了,她现在是顾陌。   是个读书人。   就算院子里的那个人真的是李承熙,他也认不出她来。   这么一想,顾香凝才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一样。   真是太吓人了。   顾香凝的困意全都被突然出现在吕婶院中的这个人给吓飞了。   “怎么会这么像呢?”   看他的模样应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这个人会是李承熙假扮的吗?   可是……   李承熙装扮成进京赶考的举子做什么?若是为了抓她,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他若真知道她是顾香凝,直接让人把她绑了便是。   书上似乎也从没有提过有一个人长得和李承熙如此相像。顾香凝将自己的头发抓成了鸟窝,努力地回想着书中的情节,可怎么也想不出有关于李承熙的更多事情。她看的这本书主要讲的是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对于李承熙这个幕后赢家只是寥寥介绍了几句,甚至连出场都没有几回,根本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听说宸王李承熙揽下了替弘德帝修建瀛祥别院的事儿,不只抓了城里的闲汉混混去修,还征用了城外大批的难民,正在金山岭附近盖得火热。   所以,这个苏斯年应该不是李承熙吧?   他哪里有空来这儿?   顾香凝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下午,脑中思绪纷杂,乱成一锅粥,直至日落,才总算勉强理出一条头绪。   既然她无法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李承熙,那她躲着他,与他保持距离总是不会错的。   顾香凝不是没有考虑过搬家的问题。   但是,一是房租她都已经付过了;二是,就算搬离此处,会试在际,她也很难再找到第二个安全容身的地方。   所以,暂时只能继续留在吕婶子这里。   因为院中来了个疑似蛇精病李承熙的人,顾香凝一连几天都躲在房中,连吃食都是吕婶子送进来的。   前几天,顾香凝几乎天天往外头跑,借口层出不穷。   不是买书就是会友,再不就是去同乡馆打探消息。   现在,一反常态地天天闷在屋子里,倒把吕婶子急得够呛,很是担心。   顾香凝与她说自己是因为会试在际,所以,才要足不出户温习功课,吕婶子这才放心。   只是几天不出屋,顾香凝真是憋坏了。   可是,东院里那个叫苏斯年的似乎是真的前来应试的,整天闭门不出,他的食物也都是吕婶子送进去的。   他不动,顾香凝就也不敢动。   顾香凝憋在屋子里,手中拿着本《诗经》装模做样,其实耳朵一直都是高高竖起,仔细听着邻院的动静。   哪怕邻院有个轻微的咳嗽声、或是走动声,都够让顾香凝心惊肉跳的了。   顾香凝曾在吕婶子送饭过来时,委婉地打听过苏斯年都在屋里做什么……每到这时,吕婶子便会滔滔不绝地向顾香凝讲述隔壁的苏斯年有多用功、多么手不释卷、写的字有多好看……必能金榜题名云云。   显然,苏斯年温文尔雅的模样给吕婶子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还真是来进京赶考的?!   顾香凝咽了咽口水,心中对苏斯年的警惕心也日益渐轻。   看样子,是她多虑了。   高高在上、野心勃勃、日理万机的宸王李承熙要想的是每日如何与太子和几个兄弟争斗,夺得帝位,哪有那个时间躲在抱玉巷的一个小院子里,几天几夜的不出门,只为苦读考取功名?!   他需要功名吗?!   连吃了几顿吕婶子做的饭菜,顾香凝已经开始想念谢氏夫妻的手艺了。   吕婶子做的饭菜……真是一言难尽。   在家关了几日,肚中的馋虫闹个不休,顾香凝对苏斯年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实在是忍不住,这日便仔细检查过妆容后,打开屋门,偷偷地溜了出去。   刚刚溜到院中央,顾香凝便听到紧闭了好几天的东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然后,顾香凝便看到了站在东院门口的……苏斯年。   今日的苏斯年换了一身青衫,广袖翩然,濯清静影,宛若绝美画卷上的一株青莲,风华无双。   “要出门?”   苏斯年的嗓音温柔明澈。   顾香凝没出息地抖了一抖。   看惯了蛇精病李承熙的反复无常,猛然遇到这样温柔儒雅的苏斯年,顾香凝真心有些承受不住,木然地点点头,“逛逛。”   苏斯年双眸一亮,“可否同行?自入京后,还未及领略京中风情……”   顾香凝支支吾吾,眼神乱飘,“我……我是想去小馆子吃点东西……你也知道,就快要会试了……婶子不让我在外面乱吃……”   若是再把你吃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我的肠胃一向很好,不会有问题的。”   “所以……”   “我们偷偷地去吧。”   似是听到去吃东西,顾香凝感觉苏斯年桃花眼中的光芒更亮了,显然也是被吕婶子的饭菜荼毒得不轻。   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顾香凝也不好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一路上,顾香凝有心想要打探一下苏斯年的来历。   比如他是哪里人?今年多大?可是进京应试等等。   可苏斯年长着一张与李承熙极像的脸,顾香凝愣是一句都不敢问,生怕会被苏斯年反问过来。   若是其它学子,顾香凝便会称自己是靖州学子了。   可是,对着这张脸,顾香凝却不敢说。   更不敢说吕婶侄子的家乡,生怕人家问起家乡特色什么的,会圆不上。   只好保持沉默。   好在,苏斯年只当他是内向,也不在意,亦不与他说话,反而是对街上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很符合外地学子第一次入京的新奇模样。   到了谢记夫妻店,顾香凝在征得苏斯年同意后,为苏斯年点了大骨饭,自己则点了上次就想吃的沙鳝乳齑面。   苏斯年吃得极为满意。   吃完饭后,顾香凝见苏斯年没有半点想要回去的意思,无奈,只得将苏斯年又领去了茶馆。   叫了一壶龙井,又点了两盘果子,两人坐下。   可能是因为会试将近,茶馆中的读书人越发地多了。   顾香凝想听的八卦没有,倒是听到有学子在议论汉中郡大旱,灾民流离失所一事儿。   太子失德……   “竟然在汉中郡做出这样的事来,被三皇子查了个清清楚楚,这朝堂上每日都争吵不休,也不知道何日才会停止?”   “可不是嘛……”   “他……怎么就能做出如此事来呢……”   “这宸王还要在这时修建别院,只为了博当今圣上的欢心,完全不管是否劳民伤财……”   “顺王虽然一心为民,奈何人微言轻啊……”   “三皇子倒是公正无私,又有实力,连太子都敢得罪,若非三皇子掀开了这个盖子,还不知道这个坑要烂上多久呢……”   “是啊……是啊……”   “果然,三皇子才是最有魄力、最该封王的皇子啊……”   ……   隔桌的几个书生模样的读书人,或是义愤填膺、或是忧心忡忡、或是慷慨激昂,引起茶馆其它读书人的阵阵响应。   “你们怎么不说话?”   “难道是觉得我们说的不对吗?!”   在群情鼎沸的读书人间,心平气和只顾着吃吃喝喝的顾香凝与苏斯年两人便尤为惹眼,成了众矢之的,让某些忧国忧民的书生看不下去。   隔桌的一个书生拍案而起,指着两人大声喝问道。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一脸懵.jpg】 第28章 捉虫   “难道你们觉得三皇子不是最有能力的皇子吗?”   说话之人是个年轻的书生, 白白净净,八丈高的声音中夹杂着不满,拍案而起正一脸愤怒地看着他们, 身边也都是一群同样热血激进的年轻人。   顾香凝一愣。   她好好地喝着她的茶, 怎么就招惹到他们了?无心与这群热血的学子争辩, 顾香凝极不走心敷衍地点点头以示赞同,便端起茶盏继续喝茶。   “你呢?”   那人见顾香凝赞同了,顿时满意了, 目光又落在了苏斯年的身上。   “三皇子揭开汉中郡这个盖子, 固然勇气魄力过人, 但若就因此便说三皇子是最有能力的人,恕在下不能赞同。”   “且不说五皇子和六皇子还尚未参政……”   “就说这最有能力一词,只单凭汉中郡的功绩便如此称颂, 仍是薄弱了些的……”   苏斯年青衫翩然,眉眼间清净温和, 不疾不徐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宛如山涧清泉般舒缓适意, 抚平人们心中的燥意。   哪怕苏斯年说的并不是这些书生想要听的,可是, 他们仍被苏斯年气定神闲的儒雅所摄, 没有再暴跳如雷, 只是依旧是忿忿不平道:“话虽如此, 可是,纵观几位已临朝皇子的表现,三皇子仍是其中最出色的。并不是每位皇子都有如此勇气……一心为民的……”   “三皇子背靠相府,有此能力也并不意外……”,且三皇子手段激进, 遇事急躁,在汉中郡可是杀得那些不服他的官员血流成河的。   “反倒是顺王……顺王虽出身不显,却礼贤下士,忧国忧民……听闻为了谏言阻止皇上修别院,可是在宫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呢……”,有仁君之相啊。   “确实如此。”   说这些话的是另一桌靠窗的中年文士模样的人们。   与支持三皇子的年轻学子不同,他们很明显对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顺王李承琮更有好感。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当今圣上已经老迈,跟随一个宽仁治人的新帝总比跟着一个有酷吏之风的新帝要好过许多,年轻人阅历不足,不知深浅。   年轻的学子们最看不得这些倚老卖老、世故圆滑、醉心功名之徒,脸色胀红,怒目而视,眼看着就要争吵起来。   相邻几桌的人见状不好,纷纷出言打岔道:“不过,无论是顺王还是三皇子都是有能力的,总比那个只知道阿谀讨巧、乖张跋扈的宸王强上许多……”   一说到宸王李承熙,新老两派的读书人似是找到了同仇敌忾的目标,相视而笑,倒是将一场争执消弥于无形。   切!   这话顾香凝这就不爱听了。   “顾公子这是……觉得他们说的不妥?”   苏斯年语气温煦清淡,似有不解。   顾香凝看了看苏斯年,越发觉得他应该不是宸王李承熙那个蛇精病了。   若他是李承熙,听见这些人对他的评价如此之低,哪里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喝茶?怕不是早就要拿鞭子抽人了。   “顺王是有心解决难民的问题,他也是跪了两个时辰,很是辛苦……可有什么用吗?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   “三皇子将太子的老底掀了个底朝天,此时朝堂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两派的争斗上去了,谁还记得难民们的死活?等他们回过神来,怕是难民们都要死绝了!”   “真正救了难民命的却恰恰是他们最看不上眼的宸王。”   虽然,顾香凝对李承熙也没有好感,但她却不会是非不分。   若不是宸王将那些投奔至京城来的难民都拉去修瀛祥别院,这城外此时还不知道要死多少难民呢。   “顾公子怎会有如此想法?”,苏斯年眉头微皱,“若非宸王一味地顺着圣上心意、讨其欢心,揽下修建别院一事,说不定户部便有银钱赈灾了……”   这件事上,怎么说都是宸王的错。   他不应该不解民间疾苦,放着赈灾的正事不做,却要大兴土木。   这是佞臣所为!   顾香凝心中翻了个白眼。   宸王不修瀛祥别院,皇上就会拨款赈灾吗?   “顺王去要银子了,可是,他要到了吗?他的行为倒是都得到了百姓的赞颂,可对难民却一点儿实质性的帮助都没有。”,顾香凝认真的看着苏斯年,不等苏斯年出声便又道:“那么你们觉得宸王会傻到与顺王一样去做无用功吗?”   “可是,宸王毕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也许他去求就有用呢?”,苏斯年眸色微闪。   顾香凝“呵呵”冷笑两声,道:“你们都道他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你们可有证据?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见了?!”   皇帝的宠爱是最虚幻不清的东西。   谁拿着皇帝的宠爱当真,谁就是个傻子。   顾香凝不知道谁会是傻子,但宸王肯定不是。   更何况弘德帝晚年对众皇子越发的提防、偏激执拗、多疑敏感、冷血无情,这种情况下,谁劝谁死。   “皇家是先君臣、后父子。”   “这种情况下,谁能保证宸王去求就一定能求得?连他自己都不认为他有这么重要,你们这些外人反倒言之凿凿……”   “你说可不可笑?”   “历朝历代的赈灾,都有扩编军队,以安置灾民的办法……现在,宸王大修别院与军队扩编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既解决了难民的问题,又顺应了当今圣上的心意。”   “一举两得。”   顾香凝前些日子天天来茶馆,不只听了有关于她的八卦,也听了满耳朵关于修建别院的事情。她也是这几天为了躲着苏斯年关在屋子里东想西想,慢慢回过味来的,哪怕她对李承熙没有半点好感,也不得不承认此计甚妙。   听闻宸王还在进京的主要城镇设置了粥铺,让难民能一路活着入京讨到一口饭吃。   苏斯年微怔,一双眸子极黑,像是要将顾香凝看透一般。   “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真正解决问题……”   “不是吗?”   赈灾的银两和粮食到现在也没有发到汉中郡去。   顾香凝摆了摆手,道:“那不是他该解决的问题了……”,那是弘德帝的问题。   李承熙能做到如此,夹缝中救人,顾香凝已经很佩服了。   他确实没有骗她。   果然是很快就有人会收置这些难民了。   他以一人之力,救下了数以万计的难民。   底下这些只会夸夸其谈却不通庶物的读书人,又有什么资格来鄙视他?!不屑他?!   “他已经尽了全力做到最好。”   若想解决全部问题,还是待他成为了皇帝后再说吧。   顾香凝低头喝了一口茶道。   只是这话,她却不好说了。   弘德帝已经老去,太子无德又不得人心,底下的人难免会在心里将各个皇子做比较,希望自己支持的皇子能登上帝位。   有为大萧考量也有出于自己的私心。   人之常情。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挺高。”   苏斯年低低地笑了。   “高吗?”   顾香凝反问。   苏斯年笑而不语。   高就高吧……   顾香凝也没有再解释什么。   她也是一时觉得这些人书卷气十足,眼高手低,说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却与实际脱节,百无一用,却对真正救人的人大加指责,心里有些气不过罢了。   现在,她说爽了,也就没气了。   至于,苏斯年听没听进去,有没有被她说服,顾香凝却是不在意的。   她素来不喜欢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真是的……笑那么好看做什么?   “走吧,回了……”   “没意思得紧。”   顾香凝扔出一角碎银说道。   她不想看茶馆里这些书生斗嘴掐架了,无聊得很。   顾香凝之前还对苏斯年满忌惮的,毕竟长着一张与李承熙那么相似的脸,不过,经过茶馆这事儿后,顾得凝就对苏斯年的猜忌消了个七七八八。   这样让顾香凝心里轻松了许多,与苏斯年相处起来也自然了些。   一改之前的抵触和小心,开始发号施令起来。   苏斯年只是温柔地笑笑,任她做主。   顾香凝越发觉得苏斯年不可能是李承熙。   待两人回了院后,难免被吕婶子抓住又是好一顿唠叨,被唠叨得连连败退的两人赔了礼,并且保证再也不出去乱吃之后,吕婶子才勉强放了两人。   裹好身上的小马甲,顾香凝与苏斯年在院中斯文道别后,神清气爽地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今天虽然虚惊了一场,但是,总的来说结果是好的。   苏斯年不太可能是李承熙。   她终于可以放心地继续住下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憋在屋子里,又可以天天往外面跑了。   真是太棒了。   顾香凝高兴得将手上那本《诗经》翻得“哗啦”“哗啦”直响。   只可惜顾香凝高兴得太早了……   “有点意思……”   邻院主屋里,苏斯年轻笑了一声,带着淡淡的玩味。   若是顾香凝在这里,定会吓得浑身寒毛直竖。   此时的苏斯年已不再是在她面前那幅温润无害的样子,昳丽的脸上原本温柔明澈的桃花眼微挑,眼尾薄红,竟变得深邃妖异,“去让人查查顾陌的底细。”   苏斯年手中把玩着折扇,懒懒地吩咐道。   一道黑影轻飘飘的从房梁上落下,跪在苏斯年的面前。   “是。”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所以明天的更新时间会晚一些,定在明天晚上23:50左右,小天使们周知。   推一下自己的完结肥文:《穿越到抄家现场》   一朝穿越,睁开眼睛就是四处搜刮、穷凶极恶、歇斯底里的抄家现场。   爹是贪官、娘是极品、哥是纨绔……面对着明晃晃刀锋,穿成小豆丁的薛明珠默默的从荷包里抠出一粒金瓜子,紧紧藏在手中……   《男主请不要强扭剧情(穿书)》   穿成一本书中的作死女配。   洛阳沈氏女公子,夭桃浓李,媚骨天成,明明裙下爱慕之臣无数,却偏偏还要作死撩到男主头上。最终,父兄惨死,家族败落,自己也被凌迟而死。   穿越而来的沈瑶林吓得瑟瑟发抖。   洗心革面,疯狂自救。   誓要在一旁悠闲吃瓜,看男主女主虐恋情深、相爱相杀。   男主,咱们好好走剧本行吗?不要强扭剧情来撩我。   你是女主的!   预收文:《今天和离了吗?(穿书)》   花浓穿成了一本男频权谋文中的炮灰女配。   男主谢璟颜心计深沉,阴柔腹黑,身边美女众多,终会位及人臣,而她则是他那早亡死于‘意外’的发妻。她死后,那人迎娶了对他痴心已久的诚王女儿春晖郡主,成为一代权相。   而此时的权相还只是个清冷俊美的少年。   花浓觉得她应该和他谈谈和离的问题。   权相谢璟颜:谢璟颜,你媳妇总想与你和离,你知道吗?你不行,换我来!   少年谢璟颜:所以,这都是谁做的孽?!   这是前世和今生一起追媳妇的故事。 第29章   顾香凝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番言论, 已被人盯上了,正在查她的底子。   此时,她正在幸福地查着自己的私房。   顾香凝当初从庆国公府计划离开时, 带走了自己身上的全部银两, 总共是两千零三十九两。   两千两是她离府前为各位小姐梳头赚的谢礼钱, 另外三十九两是她攒的月例银子。   原本有四十两的,之前请大公子楚璟吃果子花了一些,剩下些零散的铜钱不方便带, 她就没带着。   其中, 两千两是银票。   五百两的两张, 一百两的各六张,五十两的有八张。   这些日子,她一直花的都是她攒的月例银子。   京城之地, 寸土寸金。   更何况这抱玉巷紧邻着白麓书院,常有外地学子因受不了白麓书院住宿条件的艰苦而在此租房的, 因此, 抱玉巷房子的租金也是很贵。   像顾香凝租的这间房子, 是五两一个月,包吃包住包洗衣。   她一口气付了三个月的租金。   身上的月例银子一下子就去了一半儿。   不过贵也没办法。   谁叫她是孤身一人, 又是一个弱女子。   这抱玉巷的房子虽贵, 但是安全, 太适合她了。   若是在其它地方租房子, 便宜是便宜了,可是,她晚上睡觉都未必敢闭上眼睛。   就当花钱买个平安吧。   不管怎么说,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顾香凝原本有三十九两的,去掉十五两的房租, 应该还有二十四两。但是她是死遁跑路的,身上连多一件的换洗衣衫都没有,付完房租住下来后的第二天,她便上街买了两件换洗的衣衫和鞋袜。   她现在的身份是个进京赶考的学子。   既然是学子,又怎么能没有书本笔墨砚台?   为了免得吕婶子生疑,顾香凝只得又买了一些充作门面。   不买不知道,一买吓一跳。   一件稍微能穿得出去的男士成衣就要二两银子,可这还不算什么。最贵的竟然是那些书本,随便一本四书五经都要五两银子。   顾香凝舍不得花这个钱。   她又不真的赶考的学子,买这些书纯属浪费。   可是,不买又不行。   可能是他当时太纠结了,卖书的伙计好心告诉他,书店里有一些二手书,说不定他能淘到他想要的,价格可以便宜一半儿。   顾香凝最后是在这些二手书里挑到了那本《诗经》。   虽然是旧书,但是品像还好,没有什么缺章残页……顾香凝便挑走了,顺便又挑了几本她也看不懂,但看起来很厚、很唬人的书。   最后,连笔墨砚台都是买的二手的。   就这些,最后一结账还足足花了八两银子呢。   也就是说,顾香凝这出来一天,就花去了近十二两的银子。   荷包再度大缩水。   二十四两银子眨眼就又去了一半儿,变成十二两银子了。   好在,这些也就差不多够了。   京中房租虽贵,但吃食还算便宜。   顾香凝这些日子再没什么花销,顶多也就是去茶馆探听一下消息,或是偶尔去谢家夫妻店打打牙祭,所以还有剩余。   顾香凝数了数,还有十两的样子。   这十两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原本,顾香凝也是不必如此小心算计的。   毕竟,她还有两千两银票在手,月例银子花完了,她去钱庄把银票兑了便能拿出银子来用。可是,前几天在茶馆听到的消息,让顾香凝决定短时间内不去钱庄兑钱。   她担心李承熙会在钱庄也留了人手。   客栈、驿站都已经有人在找她了,顾香凝不相信钱庄里会没有安排。   顾香凝看着床上仅有的十两银子叹了口气。   一下子便捉襟见肘了。   有钱却不能花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虽然,她现在是男子的装扮,她去取钱,李承熙的人也未必能认出她。   可是,顾香凝对李承熙太过忌惮,她不敢冒一丁点儿的风险。   顾香凝苦着脸,用指尖拨弄着这些散碎的银子,“日后得节省些了……”   李承熙为什么下这么大的血本来找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表小姐呢?   这与她原本的设想根本不符。   她原本想着她一个表小姐无足轻重,就算被许给了李承熙做了他的庶妃,庆国公府和宸王府为了面子好看,会派人找她。   但应该也就是在明月湖多打捞几天,见人打捞不上来,便会作罢的。   只当她是真的失足落水。   是个无福的表小姐。   却没想到宸王李承熙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这样密集的搜查,若她没有改头换面躲在抱玉巷,早就被他给搜出来了。   “果然是个蛇精病!”   顾香凝恨恨道。   玩命找她干什么?   就是这个始作俑者,害得她未来的日子不得不节衣缩食。   也不知道他要找上多久才会死心……   “会试过后应该就会没事了吧……”,顾香凝不确定地喃喃自语。   会试可是大事!   为国选材,每年都会有新的饱学之士步入朝堂,对于一个对帝位有野心的人,这些人李承熙会放过吗?肯定不会!   不只是李承熙,怕是无论是太子、顺王、还是三皇子,都不会放过这次拉拢人才的好机会。   到时候,李承熙应该就顾不得搜捕她了吧?   为什么就一定要抓她呢?   难道是因为觉得她逃婚,伤了他的颜面,所以,一定要把她抓回来弄死吗?   顾香凝打了个寒噤。   还真有这种可能……   不过,李承熙是要做大事的人,想必也没有太多时间耗在她的身上。最开始是会严一些,可三个月后必然不可能还这么严,待再过上个一、两年,储位之争越发的激烈,怕是他就更不会记得她了。   她只需要熬过这三年就好。   这些银子她节省一些,应该能用上三个月。   三个月后……实在不行……她可以考虑去外地的票号去换银票,比如离京城最近的海津镇。   她手上所持有的银票是北凉最大票号所出,全国都有分号。   她还有一些首饰。   不过,她连银票都不敢去兑,就更不敢去当首饰。   所以,那个包首饰的小包裹,顾香凝连打开都没有,便已经打算将她床上的这些银票收拾起来了。收拾好自己的私房,顾香凝的目光又落在了她书桌上的那几本书。   吕婶子大字不识几个,这些书骗骗吕婶子足够了。   不过,若是骗过邻院的苏斯年,恐怕是不行的。   为了避免露出马脚,顾香凝除了将《诗经》留在了书桌上,其它的书都收了起来。免得若是那一天隔壁的苏斯年来她屋串门,随口指着她的书问上两句,那她可要漏陷了。   她租这一间房,一个月就要五两了。   苏斯年可是一口气包下了整个东院,整整三间房,这三个月下来,至少得五、六十两银子。   也是个有钱人啊……   顾香凝摸着自己干瘪的荷包,望向东院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   “父皇,瀛祥别院超预算了,您再给拨点……”,谨身殿,宸王李承熙青玉果盘里拿出一只金橘,在手里扒着,懒懒地说道。   弘德帝见李承熙来看他,自然是心里高兴的。   可是,四儿子见面就提银子,弘德帝就不怎么开心了,“怎么又要银子呢?瀛祥别院的预算不是够的吗……”   李承熙扔了一瓣金橘入口,酸甜生甘,随口赞道:“这橘子不错。”   弘德帝习惯地接口道:“这是云南进贡来的,你喜欢一会儿朕让人送你府上两筐。”   “橘子就不用了,您将银子再给我拨些就是了……”,李承熙将手上剩下的一半儿金橘扔回果盘里,拍了拍手,道:“瀛祥别院原本没有温泉一项,结果,儿臣在考察时竟然还发现了几个温泉眼,那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啊……”   这瀛祥别院可是转眼就变成了温泉行宫了。   档次又一升级。   这银子自然也是得需要更多了。   “竟然发现了温泉眼吗?”,弘德帝有些心动了。   上了年纪后,弘德帝越发地惧寒。   若是能在冬日的时候,住进温泉行宫,那确实是极为舒服的一件事儿。   弘德帝越看四儿子李承熙越满意。   “好吧……”,弘德帝终于松口了,笑骂道:“你到时挺会挑时间要的……”   汉中郡刚刚处理了一批官员。   弘德帝派人抄了这些人的家,他的私库终于又厚了一些,他这个四儿子后脚就闻着味儿地来了。   他这个四儿子哪里都好,就是无心政事。   一和他提,他抬脚就要走人。   忍了又忍,弘德帝还是没忍住,“你看看你三哥,做事也算漂亮,你也总不能一直这样懒散下去不是?”   弘德帝也知道四儿子李承熙为了给他修建瀛祥别院,在朝中和民间没少挨骂,不由得有几分心疼。   李承熙嘴角微勾,桃花眼中光华流转,漫不经心地说道:“放心吧,儿臣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堵住他们叽叽歪歪的嘴,也给您个惊喜……”,他的名声差成那样,是该出手挽救一下了。   惊喜?!   往日里李承熙做过的那些丰功伟绩一一划过眼前,弘德帝瞬间变了脸色。   “你……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弘德帝胆战心惊地问。   ……   作者有话要说:  弘德帝:好担心只有惊,没有喜啊……   下夹子了,从明天起,恢复正常的更新时间,每天中午12:00,小天使们周知。 第30章   弘德帝对这个四儿子心中充满矛盾。   四儿子不上进时, 他急在心里,可是,四儿子要有所表示时, 弘德帝又开始紧张。   “您看您……”   “儿臣能做什么?就是做一件能让他们闭嘴的事情罢了, 您就紧张成这个样子……算了……没意思……儿臣还懒得动呢……”, 宸王李承熙长眉微挑道。   一看四儿子这么散漫的模样,弘德帝又有些迟疑了。   四儿子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能改善一下也是好的, 难得他有这个心思。   “那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能不能和父皇透露一些……”   “不能!”   “说好了是惊喜……”   宸王李承熙很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好吧……好吧……”   弘德帝知道四儿子的性子, 只能无奈地允了。   看着眼前华贵慵懒的年轻人, 弘德帝头痛无比。   原本以为他这性子,给他找个女人会好些。好容易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总算有了那么一点点这方面的意识, 结果,那个表小姐竟是个福薄的。   订婚后不久, 因为上云积寺上香祈福, 失足落水而亡。   现在, 外面不仅传言四儿子不能人道,甚至还造谣四儿子克妻了。他这个做父皇的都急得不行, 偏偏四儿子就像是个没事人儿一般, 一点儿也不在乎。   “老四, 庆国公府的表小姐既然已逝, 那不如父皇再为你指个庶妃吧?”   只要四儿子瞧上的,不论是谁,他都可以指给他。   宸王李承熙脸上的漫不经心的闲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似讥似讽的冷意,“算了吧……您若是再指一位庶妃给儿臣, 儿臣怕是就要坐实了这克妻之名了……”   克妻的流言自然是从太子那边传出来的。   对上宸王李承熙眼中的冷淡和漠然,弘德帝竟然有些无法直视那双与爱妃极为相似的桃花眼,颇有几分狼狈地移开了眼睛。   他就算是知道这流言是太子散播的又能如何?顶多是多斥责两回。   难道还真能废了他不成?   看着弘德帝的模样,宸王李承熙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儿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说罢,便起身告退离开了瑾身殿。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却没有再看一眼弘德帝。   弘德帝瘦削的脸神色有几分萎靡,眼中暗淡无光,看着宸王李承熙远去的挺拔背影,喃喃道:“四全,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太监总管李四全心中一阵涩然。   皇上心中的难处……他知道。   太子李承乾生母乃是东宫皇后,他是嫡亦是长,册封太子是名正言顺,也是朝中大臣们的众望所归。   而宸王李承熙却是皇上与心爱女子所生的孩子,自是与其它兄弟姐妹们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同。   这人心本就是偏的……   太子身份贵重不假,可是,宸王却独得了皇上全部的父爱。   这太子如何能不恨?!   从小到大,太子和众位皇子就没少找四皇子李承熙的麻烦。   自四皇子生母去后,皇上虽有心相护,可是,皇上日理万机,难免会有疏忽,而四皇子却是生活在后宫……   四皇子幼时差点就没了……   可皇上为了大局却不得不委屈了四皇子……   这是皇上心中永远的愧欠。   总觉得日后会有时间弥补,却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只眨眼间……四皇子便已经长成了这阴晴不定的古怪性子,再难靠近。   ……   “主子,暗十三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影一看了一下自家主子的脸色小声禀报道。   他觉得暗十三来的有些不是时候,主子很明显心情不太好。   “有结果了?”   从皇宫出来的四轮朱盖马车上,宸王李承熙缓缓睁开双眸,幽深眸底波光流转,如夜色般漆黑,嘴角微勾,语气非常温柔。   影一心中已经开始为那位表小姐祈祷了。   怎么就偏偏撞上这个时候?   “让他进来吧……”   暗一面无表情的向车外做了个手势,下一刻,一个身影挑开正在疾驰的马车车帘,如一阵烟雾般出现在马车内,没发出半点声响。   “见过主子!”   暗十三的声音平板至极。   “可是找到人了?”   “回主子……”   “尚无!”   “你说什么?”,李承熙的声音宛如初冬的寒夜,带着浸入骨髓的凉意。   影一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这天下间,还有你找不到的人?”   难道庆国公府的表小姐是鬼怪变的不成?   “我记得你说过,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李承熙盯着影十三,声音低哑阴冷。   “回主子,确是如此。”   “属下在那片密林中发现了一些脂粉以及一道青色的丝线……”   影一一愣。   脂粉?   难道这位表小姐在那种情况下还要化妆?可随后,影一便反应过来了……听说那位表小姐擅妆容……她心灵手巧擅多种妆容,那些脂粉怕是要给她自己改妆用的吧?   她会不会……将自己画成了别人不认识的模样?   这样一想,影一只觉得无比震惊。   这位表小姐在靖州学的都是些什么呀?   “那青色的丝线经确认乃是当初顾小姐初入庆国公府领的料子,这料子已被庆国公府的下人由上等料子替换成了下等料子,一直扔在库房里无人问津……”   “所缺的料子尺寸正好是顾小姐的尺寸并一块裹布……”   也就是说庆国公府的那位表小姐很早便已经计划着要逃跑的事情了。她用下等的料子为自己做了一件普通的衣裳,将周身替换下来的衣服裹在了裹布里。   “不只如此……”   “属下仔细检查了那行通往山下的脚印,发现那脚印的尺寸比顾小姐的尺寸大,且脚印后跟重压靠后,鞋内外两侧虚压……”   “这说明下山之人乃是小脚穿大鞋……”   “根据以上几点,属下推测这位顾小姐怕是做了男装打扮。”   所以,他们的人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表小姐这位‘姑娘’。而若他的推测是真的,那么,他们寻人的难度将会大大增加,毕竟女子好寻,男子却难找。   茫茫人海……三天的时间……不够。   说到此处,暗十三平板的脸难得露出一丝羞愧。   主子给了他三天的时间,可是,他却没能把人找出来。   但是,他有信心只要再给他些许时间,他一定能把人找出来。   “改变了容貌、换了身份……连鞋子都知道要挑双大的……思路如此清晰缜密……”,宸王李承熙眯起眼睛,修长如玉的食指敲着自己的手背,往日凉薄淡漠的双眸此时被病态的占有欲和兴奋所替代,“真有意思……”,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记忆中的倩影越发地清楚,每一笔都浓墨重彩,活灵活现。   似泣非泣含露目,弱柳扶风的身体里却藏着一个狡黠灵动,胆大包天的灵魂。   实在是……太迷人了……   “派人去庆国公府打听一下这位表小姐入国公府后的所有事情……”,宸王李承熙凤眸妖异邪肆,薄唇微勾。   他一定要亲手抓到她!   然后……   打断她的腿!   ……   庆国公府的南熏院,早已被封了。   原本的丫鬟小厮都已经被分到了别处,南熏院再无人打扫照顾,越发显得僻静萧条。   往往有办事的小丫鬟走过这里,都要绕着路走,免得沾上晦气。   这好好的表小姐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却没想到不过是去积云寺上了一趟香,竟然就失足落水了。   你说这是有多没福气?!   刚落水那会儿,府里还派人足足打捞了小半个月。   可是,就愣是活不见,死不见尸。   “听说是怨气太重了,所以,才一直浮不上来呢……”   “可不是。我还听人说,这南熏院半夜传出过哭声呢……你说是不是表小姐的鬼魂回来了……不甘心在哭啊……”   “快别说了……都被你吓出一身的冷汗了……”   “快走!快走!这里可真是渗得慌……”   暮色渐沉,几个粗使丫鬟越说越怕,也顾不得再和新来的小丫鬟介绍这南熏院的主人,脸色难看地拎着扫把,匆匆离开南熏院门前的小路,连这里的地都不愿意扫。   待她们离开后,从不远处的假山后转出两个人。   “小姐,咱们也别来了……万一沾了晦气……”   “秋棉,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顾表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六小姐李寄琼没想到她前几日晚上前来祭奠顾表姐,没忍住哭出了声,竟然被人传成了顾表姐的鬼魂在哭,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将顾表姐说成是贪慕虚荣之人……   真是太过分了!   六小姐李寄琼看着紧闭清冷的南熏院,想着雪莲般高洁清雅的顾表姐,心中又是一阵难受,湿了眼眶,恹恹道:“咱们回吧……”   秋棉巴不得快些离开,扶着六小姐李寄琼匆匆走了。   待夜色沉寂下来时,一道瘦小的人影悄无声息地翻进了早已空无一人的南熏院。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不做人系列,但放心,女主也不怎么做人…… 第31章   顾香凝手中可用存银不多, 虽然,已经可以自由外出,不用再像做贼一样顾忌着邻院的苏斯年, 可是, 只出去了几次后的顾香凝就再也不想出去溜达了。   没办法……没钱干溜达……也是挺难受的。   别说茶馆了, 就连谢家夫妻店,顾香凝也有好几天没有去了。   顾香凝现在一日三餐都只吃吕婶子送来的吃食。   没滋没味。   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儿。   简直度日如年……   一边在心里数着日子,盼着会试赶紧开始;一边碎碎念着, 在心里扎着宸王李承熙的小人儿, 希望这蛇精病能早些放过她。   闷得相当难受。   所以, 当邻院的苏斯年邀她一同出去走走,放松放松时,顾香凝迟疑了。   “虽说会试在际, 确实该用功温书。可是,咱们也不能闭门造车, 还是偶尔要出去走走探探消息才是……难道顾公子不想知道今年会试的主考官是谁吗?”, 苏斯年温柔带着疑惑地问着。   月白长衫, 清如明月,皎若谪仙。   仅一门之隔。   如此近距离的美颜暴击, 逼得顾香凝不得不后退一步。   哪怕顾香凝不是真正赶考的读书人, 也是知道主考官对于应试的学子们有多重要, 若是应试之人所写的文章风格与主考官相冲突, 哪怕你文章锦绣,也是有落榜的可能。   顾香凝知道会试的主考官是谁吗?   不知道。   那他能不关心吗?   当然不能!   哪怕是为了不让苏斯年生疑,她也得和苏斯年出去走这一遭。   “那……走吧……不过,需得早去早回,不能耽搁太久……”, 顾香凝叮嘱道。   现在外面赶考应试的学子越来越多,苏斯年要去打探会试消息,难免不会与其它应试之人打交道,她怕是被人问上三句就得被戳穿,可是,她又不能做出不感兴趣的样子。   原本,顾香凝还想出去放松放松,现在,早已经没有了这个心思。   只想着应付过去,一切顺利,快去快回。   果然,哪怕苏斯年并不是李承熙,也是危险的,需要远离。   “这么急吗?那……吃顿大骨饭的时间总还是有的吧……?”,苏斯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手中的黑棕竹鱼尾折扇,耳根儿隐隐泛红。   顾香凝看着眼前有些窘迫的苏斯年,心中顿时了然。   看样子,苏斯年也是让吕婶子的饭菜折磨得不轻,直忍到今天,才实在忍不住找了个借口拉她出去一起去改善一下。   瞬间,顾香凝就觉得苏斯年没那么危险了,还挺……可爱的。   “好吧……那就吃完再回来……”,顾香凝松口道。   实在是肚子里没什么油水了,她也想念谢家夫妻的手艺了。   “那我们快走吧……”   顾香凝反手关了门,脚步轻快地与苏斯年走了。   也许是因为临近会试,街上越发的热闹。   几天没有出来,顾香凝发现街上卖草药的、变戏法儿的、唱小曲儿的、算命占卦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人群熙熙攘攘,竟比庙会还要热闹。   啧啧……   难怪每年都会有耽于戏的学子落榜,这样的热闹,对于定力不足、尚且年轻的学子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连顾香凝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快不够用了。   若不是手头紧,顾香凝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盛会。   都怪那个蛇精病李承熙!   顾香凝忿忿。   “怎么了?”   似是感觉到了身边顾香凝情绪上的变化,苏斯年问道。   顾香凝停下脚步,一指不远处的茶馆,摇摇头道:“不行了,这人太多了,挤得我走不动,咱们就近找个茶馆吧……”   街上人太多,顾香凝被挤得不行,便不愿再走。   她害怕挤出一身热汗,会脱妆。   这个时代的脂粉可是不防水的。   只这么一会儿,顾香凝便已经感觉心头燥热了。可是,看苏斯年却依旧是神清气爽、月朗风清的模样。   顾香凝这才注意到,人们被苏斯年的仙人之姿所吸引,却不敢近前,却都往他这边涌来。   这才是他举步维艰的真相。   顾香凝不禁气结。   就算她给自己画的只是个清秀的普通脸,也不用这么差别对待吧?!   苏斯年也终于发现了他给顾香凝造成的困扰,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实在对不住了,今天的茶钱与饭钱在下都包了,算是给顾公子赔罪。”   顾香凝想起来了,第一次与苏斯年一同上街时,茶钱与饭钱都是她出的。对于不是很相熟的两个人来说,苏斯年是想找机会将这个人情还回来。   难怪,今天要拉着她出来逛街呢。   既然,苏斯年想要还人情,那顾香凝必须得给他这个机会,让人两不相欠才好。   果然,顾香凝点头同意后,她看到苏斯年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顾香凝随手点的茶馆比他们常去的茶馆要大上许多,装修也豪华,一楼几乎都已经坐满了。   茶馆小二笑着迎上来,引着他们往二楼走。   二楼环境比一楼要风雅许多。   所用桌椅均为螺钿,琴光漆花,看着便让人心喜。   两人挑了一处窗边的桌子落坐,苏斯年点了一壶银丝冰芽,挑着垂手八盘子和时果来了两盘。   这银丝冰芽乃是白茶中的一种,因细芽入水后会晶莹如银丝一般,故而名为银丝冰芽。   这茶,顾香凝曾在庆国公府六小姐李寄琼那里喝过。   只是,这茶馆中的银丝冰芽明显要比六小姐李寄琼那里喝到的滋味还要好,“甘甜清雅,香味悠远,竟还带有一丝淡淡的清澈寒冽……”   “好茶!”   顾香凝心中喜爱,不禁脱口而出道。   “那是自然!”   听到顾香凝赞叹,茶馆小二一甩雪白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得意地说道:“其实茶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是我们茶馆的水好……外人可是不得而知的……”   他们茶馆可是有茶博士坐镇的。   那可是茶道高手。   他们茶馆花大价钱请来的。   什么茶用什么水,都是经过茶博士规定好的,都是秘方不外传。   所以,他们茶馆的生意才能如此之好。   “冰丝银芽用清泉浸泡才能激发其味,用水需清澈寒冽才能相得益彰。而这京中唯有白沙井中的泉水,因是从沙中渗出,故清冽幽寒……”   苏斯年品味道。   虽然,苏斯年还没有说完,但是,顾香凝从茶馆小二震惊无比的眼神中就猜到苏斯年说对了。   太厉害了!   顾香凝看着苏斯年的眼神全是崇拜。   果然是书中自有天下事。   茶馆小二自知是遇到了茶道高手,便不敢再吹嘘,讪讪地下去了。   “厉害!”   顾香凝翘起大拇指。   “我看的杂书较多……”,苏斯年温柔浅笑,宛如春柳拂波,这个清雅的男子画儿一般美好。   看得顾香凝一阵恍惚。   要了命……   这人笑起来,实在太犯罪了。   顾香凝连忙喝两口冰丝银芽醒醒脑。   “听说这次会试的主考官乃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   ”嘶~,竟是这位大人吗?”   “这可有些棘手了……刘大人的用词讲究华丽、气势磅礴、论点犀利,要求可是颇高啊……”   ……   说白了就是要学子们文章不但要写得漂亮,还要写得有深度。   最是考验真材实学的一位考官。   三天前,定下刘延清为本届主考官,京城内的应试学子便已经叫苦不迭了。   这位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是鼎鼎有名的清流名士,亦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顾香凝虽然不知道这位刘延清其人,但是,看这茶馆中大部份应试学子如丧考妣的模样,也知道这次会试难度有多大了。   她很淡定。   苏斯年也很淡定。   甚至在听到刘延清的大名后,也只是眉头微蹙一下便展开了。   显然是很有信心。   顾香凝低头喝着茶水,竖着耳朵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这位刘大人最是关心实事,在下觉得这次出题怕是会有关于汉中郡圈地一事……”   “不不!为兄倒是认为圈地一事涉及上位,极为敏感不益做为本次考题,倒是汉中郡大旱一事成为考题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赵兄,您觉得呢?”   “我倒觉得如何整顿税收这块成为考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   前桌的几个读书人在争执不休,引得顾香凝不由得多看他们两眼。   “怎么了?”,苏斯年问道。   顾香凝一指前桌那几个读书人,道:“我觉得这几个人不错,见识不凡……”   主要是这几个人所提到的都是目前大萧所实际存在的弊端,也是让大萧慢慢虚弱的病症之一。   她是穿书者,因此,大萧现在存在的问题她一清二楚。   可是,前桌那几个读书人身在局中,却还能看清事态,便不由得让顾香凝有几分钦佩之意。   后来,四皇子李承熙能在夺得帝位后,能如此力挽狂澜,让大萧再现盛世之景像,这些心怀理想的爱国之士,是功不可没的。   这些人的存在就是大萧安/邦/定国的希望。   “顾公子也是这样认为的吗?”,苏斯年凤眸明亮闪烁,“如此人物确实难得……不如,我们上前结交一番吧……”   顾香凝傻眼了。   怕什么来什么!   心中的小人儿在掀桌子。   让你多嘴!   ……   作者有话要说:  装纯情的蛇精病……   感谢在2020-07-08 11:53:32~2020-07-12 23:5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莘苘、y、xueba、锦芩、39541059、兰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704502 63瓶;gq、时光荏苒 10瓶;cat烧酒 5瓶;没有然后。 3瓶;Jirafa不是长颈鹿、suzuran 2瓶;吱一声、阿宁、小栖、Elle_zj1979、挖坑不填都要破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顾香凝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能入京应试之人身上皆有举人功名, 若不是身上有着后世千百年来积累下来的知识,她也做不到从容不迫,可是, 她所学与他们毕竟有异, 只要有心, 只三句话便能探出她的底细。   她不想掉马啊!   可是,嘴欠的人是她,说人家见识不凡的也是她, 引得苏斯年生出了结交之心的还是她……这个时候说不想结识, 得多怪异?   顾香凝眉眼皆是抗拒, 苏斯年又如何看不出来?   “顾公子,咱们既然想要步入朝堂,那么结交三、五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就非常重要……孤木不成林……”, 苏斯年只当顾香凝是年纪小不懂,语重心长劝道。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顾香凝还能说什么?   只能乖乖跟在苏斯年的身后, 往前桌走去。   “几位兄台, 在下苏斯年,这是我的朋友顾陌。观几位谈吐不凡, 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苏斯年拱手见礼温声道。   前桌的三人没想到会有人来与他们见礼, 有些吃惊地望过来。   但是苏斯年的气质极好, 皎如明月般的风雅君子,瞬间就赢得了这三人的好感,纷纷站起向两人回礼。   一番客套之后,众人落坐。   小二很有眼力的为众上换上了新茶和果盘。   三人中身材清瘦的名为杜跃安,徽州人;气质端方的名为高歙, 青阳人;年纪最长的名为章汝舟,渝州人。   这三人并非同乡,但是,却有缘同住在一家客栈。   一来二去,发现志趣相投,便一直结伴而行。   顾香凝木着张小脸,最终还是报了吕婶子侄子的家乡,石州。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苏斯年是永宁人。   “说来惭愧,我和朋友一直在闭门温书,今日才得空来茶馆坐坐,连此次会试主考官为刘大人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苏斯年有些惭愧道,“刚刚听三位关于本次策论题的猜测,心中亦是颇为赞同,竟是觉得都有道理,竟无法确定究竟会是哪一题……”   苏斯年说法更激起了杜跃安三人的辨兴。   他们都想说服对方,可是,又谁也说不服不了谁。   一盏茶的时间,三人也没有辨出个结果。   一心想要争论出个高低的三人不禁将目光落在了顾香凝的身上。   顾香凝从落座后,除了报自己的名字和家乡外,便全程低头喝茶,不发一言,恨不得能将自己隐形,可是,没想到,她都已经如此低调了,竟然还被人找上了。   “顾公子年纪轻轻便已是举人,想必有过人之处。顾公子觉得我三人所选之策论,谁会成真?”,年纪最长的章汝舟望着顾香凝,目光如炬。   顾香凝心一哆嗦。   他哪里会知道会试策论的大题是什么?   你们压你们的题,问她做什么?   她又不考会试。   尽管顾香凝心中恶龙咆哮,可是,面上还是佯做淡定的将茶盏放下,沉吟了一下道:“在下觉得章兄的关于汉中郡大旱天灾的应对处理会成为策论的最后一题……”   顾香凝此话一出,杜跃安与高歙先不满意了。   “顾公子,你可不能因为章兄向你提问,你便顺着他的意思说啊……”,杜跃安笑着说道。   高歙也在一旁附合,“就是!就是!那你说说为何我二人的题落选了?”   大有一副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绝不罢体的样子。   苏斯年笑吟吟地看着顾香凝,桃花眼中波光一片。   似是极为相信顾香凝这么说就一定有她的道理的样子。   您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呢?   顾香凝心中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哪怕她随意给出一个答案,他们也是不满意的。   这些读书人,除非你能将他们说得哑口无言,否则,他们是不会服气的。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好在,她这么说也是有根据的。   “杜兄的策论涉及到了……上位……如此风口浪尖之上,皇上不会同意的……皇上若是同意了……”,顾香凝轻轻一笑,明明普通的眉眼,也生动起来,“那朝堂可要动荡了……”   弘德帝若是以汉中郡圈地为题目,那可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天下,他要换太子了。   很显然杜跃安也是个聪明之人,很快理解了顾香凝的言下之意,不由得有几分忿忿然,“那样的人……竟然……如何配得?”   这样的太子早该废了!   顾香凝喝茶不语。   太子是会被废,但是,却不是现在。   “那我的呢?”,一旁的高歙自然也是听明白的了,他没想到看起来有些孤僻内向的顾陌,见识竟如此不凡。   果然不愧是苏斯年的朋友,他们还真是小看了他。   不过,他还是想听听他的策论为何也会不入选。   高歙很自信,大萧目前的税收情况才是大萧的心腹大患。   无论是汉中郡大旱也好、还是吵翻天的修建别院也罢,都只是因为国库里没有银子罢了。   “皇上想要颐养天年这本没有错,也不与汉中郡大旱赈济灾民相冲突,可就是因为国库没有银子,这才显得水火不容……”   “众人皆说宸王奸佞,只顾讨皇上欢心,无视难民悲惨。可在在下看来,宸王却是庙堂之上难得的中流砥柱,身负污名,朽木为官,却以一己之力拯救了难民。”   “这是何等的心智谋略,又是何其的心志坚定?!”   “若是国库存银充盈,宸王又何需如此?!”   高歙双眼明亮,显然对宸王李承熙极为推崇。   其他二人皆沉默不语,面有意动。   显然也是受了高歙言论的影响。   顾香凝一愣。   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宸王李承熙的粉丝。   那个蛇精病竟然还能有粉丝?   可是,顾香凝也知道高歙说的是对的!   和她想到的一样。   顾香凝原本就对高歙高看一眼,现在更是多了几分认同,“高兄所言甚是……”   “那你……”   “可是,时间不对。”   何止不对!   要比废太子还要晚上许多啊。   大萧朝堂之上禽兽食禄,每当朝堂要对商人加税时,都会遭到这些人的反对。   ──不得与民争利。   可是,背后这些人却在以五皇子李承昂为首的代表下与商贾勾结,将这部份利都装进了自己的衣兜。   增税?!   谈何容易?!   怕是会被这些利益集团撕得粉碎。   以弘德帝的年龄和心力,已是动不得了。   所以,这一条也绝不会成为本次会试策论的论题。   因为涉及时事,顾香凝说的含糊,但是,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懂的自然懂。   杜跃安和高歙脸色灰败,显然正是因为被说服了,才更是失望至极。   倒是章汝舟心中震动。   原本,他问顾陌,也只是因为他们几人争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想听听旁观者的想法。另外,见顾陌年轻,便起了试探之心,却没想到顾陌虽然年纪轻轻,可是,却政事通透,眼光犀利。   至少,章汝舟自问他在顾陌这个年纪,绝不可能将这几个问题琢磨得如此透彻。   对于圈地和税收这两个政问,他虽然隐隐约约觉得不可能成为本次会试的策论,可是,他却无法像顾陌这样眼光独到,看得这样清楚。   “后生可畏……”,章汝舟摸着自己的三寸美髯,点着头,满眼赞叹。   苏斯年含笑,眼中波光流转,居然隐有骄傲。   “《救荒活民书》有云:救荒之法不一,而大致有五。常平以赈粜,义仓以赈济,不足则劝分于有力之 家,又遏籴有禁,抑价有禁……”   “对此,顾公子有何高见?”   章汝舟真心实意地请教着。   自从他认为会以汉中郡大旱救灾为本次会试的策论后,他便一直模拟着回答这道策论。也查了许多资料,这本《救荒活民书》便是其中的一本。   现在,他想听听顾陌的看法。   顾香凝的头顿时一个有两个大。   这可真是问到她的死穴上了。   《救荒活民书》是啥?谁写的?写的什么?   她都没看过,好吗?   连章汝舟说的这个问题,她都没有全听明白,更别提‘高见’了……   万般无奈之下,顾香凝只得启动早已准备好的应急方案──溜之大吉。   只是人倒架子不能倒,哪怕是要溜,也要溜得有风度。   顾香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流露出了几分为难,“实在是不好意思,婶子还在等我回去,所以……”   之前,顾香凝有介绍过他是暂住在婶子家中。   其它三人不疑有他,只是言词有些遗憾,显然是意犹未尽。   可顾香凝冷汗都要下来了。   她若是再多呆一秒,小马甲就要被扒光了。   苏斯年还在那里与三人道别,互留了地址,大有下次再聚之意,直听得顾香凝脸色变幻不停,多亏脂粉够厚才能还能让人看不出。   可拉倒吧!   下次她若是还能和苏斯年一同逛街,她就和苏斯年一个姓!   顾香凝心中恨恨地发誓。   因为茶馆一行太过惊魂,顾香凝连大骨饭都不觉得香了,待回到她自己的屋子时,已经精疲力尽了,再也不想和苏斯年一同玩耍了。   草草地和苏斯年作别,便关上了门。   她想静静!   被关在门外的苏斯年轻笑,眼尾细细上挑,深邃妖异。   真有意思。   他本想参加会试取得科举功名,洗白一下自己的声望,想着做戏做全套,也顺便多收拢几个有用之材,这才让影一给他找了这么个院子,化名苏斯年,却没想到这一届的考生优秀之人竟然这么多。   尤其以这个顾陌最有意思。   李承熙转回身,施施然回到他的院子后,却见到了守候多时的影一和暗十三。他们是来回复任务的,李承熙听完后,好心情荡然无存。   “她曾去过白麓书院?”   证据被一件件呈上,范围被一点点缩小,李承熙眸光如夜色漆黑。   积云寺、白麓书院、抱玉巷、男装、擅妆容……   “找了这么久,却原来是灯下黑吗?”   薄唇微扬,浸着寒意的笑容,触目惊心。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我怎么觉得后脊背发凉呢?小马甲,其实你可以不用掉得那么快的…… 第33章   越临近会试, 顾香凝便越紧张,日子也越发地不好过。   这其中最大的压力来自于苏斯年。   自从上次在茶馆中遇见了章汝舟三人,苏斯年便常常与他们相聚。聚就聚吧, 可是, 苏斯年每次都妄图带着顾香凝一同去。   顾香凝怎么可能同意去?   这些人熟络之后, 不讨论彼此的文章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这些人让她当场也来上一篇,可怎么办?   顾香凝后来才从苏斯年这里得知, 那三个人两个乡试亚元、一个乡试解元, 她虽不知苏斯年乡试的成绩, 可是,从那三人对苏斯年的态度也能得知,苏斯年想必也是学霸, 否则,这几人也不能如此一见如故。   所以, 顾香凝是无论如何也不与苏斯年同去的。   每次苏斯年相邀, 顾香凝都花样百出地拒绝, 今天头痛、明天肚子痛、后天受了寒……,可是, 也撑不了多久了。   顾香凝忧心地又瘦了一圈。   度日如年。   手中拿着《诗经》胡乱翻着,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似是正往她这里来。   顾香凝的神经瞬间崩紧。   不会是苏斯年又来了吧?   虽说出发点确实真的都是为她好, 可是……她真的不会去考会试的啊!   若是,苏斯年这次又邀她去同聚,这次她该用什么理由婉拒呢?她的借口已经被用得差不多了。   这么一想,顾香凝便不由得有些发急,心跳加快, 额头冒汗。   “顾陌……顾陌……”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吕婶子!   顾香凝神情瞬间放松了,吐了口气,揉了揉脸,起身去给吕婶子开门去了。   一开门,便被吕婶子手上拿着的那一堆东西给晃花了眼。   “婶子,您这是……”   “给你准备的应试用具……”,吕婶子挤开顾香凝进了屋,将手里的一堆东西都放在屋里唯一的床上,这才回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嗔道:“你也是……怎么自己也不着急呢?”   这再有三天,会试就要开始了。   虽说是托给她来办了,可也不见他来催催问问。   毕竟是年纪还小,没人照顾还是不成。   吕婶子这里长年有学子租房,其中也不乏有应试的学子,这些学子多会给吕婶子一些银钱,请她负责将他们所需的用具买好,因此,一来二去的,吕婶子也就知道该如何准备了。   顾香凝看着床上准备的东西,有吃食、有药品、还有铺盖……虽然,这些东西其实给她也是浪费,她是个女儿身,根本就不可能去考会试,可是,顾香凝心中仍是十分感动。   “多谢婶子……我近日只顾着温书,都把这正事儿给忘了……”,顾香凝连忙掏出银子递了过去。   准备这些东西也是一笔不少的花费,总不能让吕婶子给她出。   吕婶子倒也没有推辞,只是少少的收了顾香凝一两银子。这些东西,若不是吕婶子来准备,就是三两也未必下得来。   “这是陈记烧饼。”   “他家的烧饼最好吃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些小咸菜,可以夹在里面吃。”   “这是给你打水的壶……”   “这是铺盖。你放心,都是单层的。”   “你要带进去的衣物准备了没有?要记得是单层的。考场会检查的,不让带双层的……”   吕婶子细细地叮嘱着。   顾香凝心情复杂地听着。   她所剩现银不多,哪里还舍得去买单层的衣衫,她又不是真打算去考试?   吕婶子也知道顾陌时间紧迫,便没有多呆就离开了。   只留下顾香凝一个人看着这满床的东西发愣。   这些东西可怎么办呢?   药品和铺盖都还好办,留着日后总有用到时。   只是那烧饼可真是不少,不吃该坏了。   顾香凝苦着脸,几乎已经可以看到未来几天,她天天在屋子里啃烧饼夹咸菜的苦逼场面了。   “人果然是不能撒谎的……”   因为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   太累!   就在顾香凝对着这满床的东西发愁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顾香凝只当是吕婶子有什么话忘了叮嘱她,又回来了,转身便去开门,一边开门,还一边说着,“婶子,还有什么事吗?”   结果,门口站的却是苏斯年。   顾香凝笑容一僵,还要强行续上,险些面部抽筋。   “苏……苏兄……可是有事?”   “不请我进去说吗?”   苏斯年看着顾香凝,幽深眸底波光流转,不答反问道。   顾香凝愣了愣。   以前的苏斯年可从未要求过要进她的屋子,他们每次说话,不是在门口就是在院子里。不过,一直让人站在门口说话,好像也有些失礼……   虽然不愿,但是,顾香凝闪身让苏斯年进来了。   顾香凝住的这间屋子很小,只有二十平方的样子,屋子里有什么,一目了然。   苏斯年随意看了看,便闲庭信步般来到屋中仅有的一张书桌前,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被翻动过的《诗经》上。   顾香凝瞬间紧张起来。   为了防止被苏斯年考教《诗经》,顾香凝只能先下手为强,故意推了推床上的应试物品,有意扯开话题道:“婶子刚给我送了用品,还未及收拾,有些杂乱……让苏兄见笑了……”   果然,苏斯年的注意力从《诗经》上被吸引到了应试用品上。   “吕婶子是有心人……”   苏斯年看着这床上满满当当的东西,眼波一闪,“准备得很全面。”   顾香凝扯了扯嘴角,故作为难道:“苏兄是要邀我去见章兄几人吗?这怕是不行了……您也看到了……我这儿还需收拾……”   吕婶子送的东西简直太及时了,这下借口有了,还挺自然。   “不是!”   苏斯年微微一笑,否定道。   不是?!   顾香凝愣了。   她没想到,她千防万防,胆颤心惊的,结果,人家找她根本就不是为了此事。   “那是……”   “还有三天便要开考了。这几天内就算是再温书,也无法精进了,不若出去走走,调整一下状态。”   “我听闻京城的学子素喜逢大考前去求支签来保佑自己一切顺利……章兄三人皆已求过了,都是上上签。”   “不若,我们也去求一支吧。”   “测测我们能否高中?”   苏斯年语气轻快。   听完苏斯年的话,顾香凝放松了。   只要不是去与那三人讨论功课,那他们就还是好朋友。   不就是求支签去吗?   只要能把苏斯年这尊大佛从她屋子里弄出去,求签就求签。   虽然,她注定榜上无名,但是,她也挺想知道苏斯年能不能求得上上签的。   上上签自然是指高中。   没得那三人皆为上上签,而到苏斯年这里便是下下签吧。   顾香凝匆匆将床上的东西归类收拾好后,对苏斯年道:“走吧!我们去哪儿求签?”   “云积寺!”   苏斯年站在顾香凝面前,定定地看着她,眉眼温柔似水。   ……   云积寺的大雄宝殿,依旧是梵音袅袅,香雾弥漫,人流如梭。   比她上一次来时,人更加地多。   苏斯年提议来云积寺上香,顾香凝苦于之前都已经答应了,推脱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反正,上次求签时也只是难受一会儿,她忍忍也就过去了。   顾香凝两股战战,咬着牙,凝神屏息的到殿内求签,结果,签刚刚掉落,额头便已虚汗直冒,腿软地跪在蒲团上站不起来。   她又晕香了!   眼前的下下签,让她晕得更厉害。   简直欲哭无泪。   她就算注定‘名落孙山’,也用不着真给她一个下下签吧?   好衰啊。   “竟是下下签吗?顾贤弟不用如此失魂落魄的,求签只为讨个好彩头而已,但实际上,应不了什么的?”   耳边飘飘乎乎似是传来苏斯年的声音,只是她头晕得厉害,听不太真切。   想必是苏斯年误会了。   她真没有为了下下签而沮丧。   顾香凝有心想要解释,奈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会试再即,上香的人特别多,所以,今天的香雾格外浓郁,让她腿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脑子昏昏沉沉的。   再呆下去,她怕是要彻底晕过去了。   “带……我出去。”   顾香凝着急地说着,可是,声音如蚊呐一般被掩盖在洪亮的梵音之中,根本不可能让苏斯年听见。   正在顾香凝万分难受又不得不努力保持清醒时,耳边似乎再度传来苏斯年的声音。   “得罪了!”   紧接着顾香凝似乎就落入了一个冷香潋潋的怀抱,那清冷的味道像是岭畔疏梅上的清雪,寒峭冷冽。   顾香凝脑中晕得天旋地转,只能凭着本能紧紧地抓着苏斯年的衣襟,将脸埋入他的胸前,让这股冷香包围着自己,由苏斯年带她出去。   由于顾香凝晕得厉害,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半扶半抱着她的苏斯年,眼底晦暗不明。   顾香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长的时间,等到她从眩晕的状态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明月湖了。   微凉的带着湿意的湖风正轻柔地吹拂着她的脸颊,湖中不时有肥大的鲤鱼跳出水面啄食着湖面上的白莲,玉似的柔弱花瓣被无情地扯落飘零,颤抖不休。   顾香凝瞳孔微缩。   好凶残。   这里的环境好眼熟。   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莫名地升起一阵不安。   自己此时正坐在一块见方的石头上……前面三步远处,空缺露出一个豁子,地上的圆石印迹证明那里曾经是有一块圆石在的。   这里不正是她当初‘落水’的地方吗?!   苏斯年可真是太会找地方了。   扶她去哪里不好?   偏偏来这案发之地。   “顾贤弟,你没事吧?不要将那只签当成真的,若它能成真,那还要我们十年寒窗苦读做什么?只要天天来这里抽签便是了。”   “顾贤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身边苏斯年一声声地叫着他。   似是在安慰她。   苏斯年的反应让顾香凝安心了许多,她此时已经缓过来了,笑笑道:“我无事。”   “只是一时被迷了心。”   “苏兄的签文如何?可是上上签?”   顾香凝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站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的好。   结果,在站起的瞬间,不知是腿软,还是没有站稳,顾香凝只觉得脚底一滑,人便失去重心不由自主地向湖中跌落。   电光火石间,顾香凝突然想起听别人说人是不能自己咒自己的,否则,过不了多久,就会实现。   顾香凝吓得花容失色,悔不当初。   呜呜……   果然是要应验了吗?   “救命!”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跪求蛇精病做人的一天…… 第34章   “小心!”   苏斯年伸手一把拽住了顾香凝的手腕, 顾香凝堪堪被拉住,身子悬空,骇得脸色发白, 声音都带了哭腔, “苏兄, 快拉我上去。”   苏斯年拉住她,却没有动,幽深眸底波光流转。   若是他此时放了手, 这只狡猾的小兔子落了水必然会原形毕露, 他就可以看到她的真面目了……   “苏……苏兄……”   顾香凝敏锐地感到了一丝不对, 哆哆嗦嗦,满眼疑惑地看过来。   怎么还不拉她上来呢?   这样的姿势,她很累啊。   她的手腕子好疼, 像是要断了一样。   苏斯年不拉她上去,在想什么呢?   难道……   是她太胖了, 苏斯年拉不动?!   正胡思乱想间, 顾香凝只感觉一股大力由上方传来, 随后,她整个人就猛地被拉了上来, 直接撞入苏斯年的怀中。   顾香凝瑟瑟发抖。   可吓死她了……   她虽然用落水诈死, 可是, 她可完全没有想要亲自示范一下的意思啊。   顾香凝吓得惊魂未定, 完全没有看到头顶上,苏斯年凤眸此时有多温柔诡谲。   算了……   若是一下子就揭开了,多没意思?他还想再看看她拙劣的表演呢。   九月的天,明月湖水……终归是凉了些。   没有了殿内檀香的干扰,怀中人身上的幽香越发的清楚, 淡如月下白昙上的露珠,恬淡甜美,缠绵入骨。   正是让他念念不忘的味道。   独属于他庶妃的味道,今天却出现在一个小小的书生身上。   掌中的小手虽然肤色暗沉,不似庶妃白皙,可是,却娇嫩柔滑,哪里是一个男人的手?!   看着自己手上微不可见的暗黄色脂粉,苏斯年浅浅扬唇,笑得温柔至极。   当日影十三呈上来的证据之一是一双青色漳缎布鞋。   这是影十三根据绣娘描述后,让绣娘又重新绣的一双男人鞋。   而不巧的是,苏斯年正好见过顾陌穿过这样一双鞋子。   为了逃婚,顾香凝在明月湖假意落水,在密林中换了男装,用了脂粉改作男子打扮,还换上了这双男子的青色漳缎布鞋。   将自己彻彻底底由一个妙龄小姐变成了一个清秀的书生。   顾香凝自从入国公府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她曾在庆国公府的大公子陪同下去过白麓书院。   影十三顺着这条线查遍白麓书院周围所有的租户,都没有人将房子在前半个月前租给过外地单身的学子,只除了……吕婶子。   范围极速缩小至顾陌一人身上。   只是,暗一还是不敢相信,顾陌就是顾香凝。   毕竟,暗一是见过顾香凝的。   顾陌的清秀普通的脸与顾香凝那张清丽绝尘的脸完全不一样,就算顾小姐擅妆容,也不可能将自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吧?   这不是化妆,这是易容啊!   他只是听说有江湖草莽有人擅长此术,可是顾小姐一个闺阁女儿,怎么可能也会呢?   苏斯年看着手中的暗黄脂粉,事实证明,顾香凝确实可以给人换一张脸。但是,却没有那么夸张,可以天衣无缝,她只能用胭脂水粉给人‘画’张脸。   不过,也很不错就是了。   顾香凝表面柔弱淡白,其实胆大包天、野性难驯。   现在,又加了一条……   她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这样的见识和手段……   顾香凝这些年在靖州过的是什么日子?   散养的吗?!   还有三天便是会试了,吕婶子连会试的用具都给她准备了,他很想看看到时候她要怎么收场?   苏斯年眼底妖冶邪肆。   顾香凝一股寒意莫名地袭上心头,警惕地左右看看,却并未见异常……这时,她才发现她整个人竟然是被苏斯年搂入怀中,她的脸还紧贴在苏斯年的胸膛上,甚至她都能透过那一层薄薄的衣衫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和结实的性感。   弹性十足。   顾香凝“轰”一下,脸胀得通红,手忙脚乱地从苏斯年的怀中挣出来,“对……对不起……我……”   “无事。”   “你没事吧?可有扭到脚?会试将近,若是伤到了,可麻烦了。也怪我,不该这个时候拉你出来的……”   苏斯年神色变换极快,现已是温声细语,眉眼间一片关心之情。   顾香凝有些心动,她真想借机说自己扭到脚了,很严重,动不了,这样就可以不用去参加会试了,可是不行。若是说自己扭到脚了,势必会被关心她的吕婶子请大夫的。   若是大夫一来,她女扮男装的事情,怕是就要瞒不住了。   只能心里遗憾无比,面上还要强笑,“我没事儿……”   “咱们还是早些回吧……”   虽然她没事儿,可是,这一出儿出儿的,快把她的魂都要吓掉了,意兴阑珊地想要打道回府了。   苏斯年想要确认都已经得到了确认,便没有再阻拦,很痛快地同意了。   顾香凝半点不迟疑地就离开了明月湖,脚步快得像有鬼在后面追。   这云积寺,她是再也不想来了。   回到他们租的院子里,吕婶子便也知道苏斯年抽了上上签,而顾陌则抽了下下签了。吕婶子一脸的欲言又止,看模样很是想要安慰安慰顾陌的,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积寺的签可是很灵的。   “若不然,婶子给你备些香烛,你带上去多添些香油钱,让大师给你看看?”,吕婶子不死心地提议道。   “不用了,婶子。”   “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了……”   顾香凝连忙谢绝了吕婶子的好意,假做一脸黯然的模样说要休息。   她才不想去考会试,她这个身份都是假的。   考什么会试?   又不是嫌弃脖子太硬了。   吕婶子见顾香凝明显心情不好,只能忧心仲仲地放顾香凝休息去了。   顾香凝一进屋,就迅速将门栓插好。   然后,一头摔在了床上。   今天可吓死她了。   她好累啊。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刚想到这儿,又猛地坐起。   不对!   这日子快到头了,会试再有三天就开始了,可是,她该用什么办法名正言顺,又不引起别人怀疑地不去考试呢?   顾香凝曾考虑过让自己染上场风寒什么的。   现在是九月的天,若是洗个头,晚上站在窗前吹上半宿,想得个真风寒很容易。   可是,若是他生病染上风寒,以吕婶子的关心,一定会为她请大夫的。   她是男是女,大夫只要伸手摸脉便会清清楚楚。   那样马甲就要掉了。   她可是还想靠着她这个马甲在抱玉巷苟上三年再三年呢,若是能再勾搭个纯情的小书生把自己嫁了,夫唱夫随,跟着小书生回家乡就更完美了。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眼下还有会试这一关要过。   以前按她的设想,是真打算让自己假意染上一场风寒的,神不知鬼不觉地就避过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房东会是热情的吕婶子,还对她关心有加,那这个办法就废了。   她都能想到,等到会试的那一天,吕婶子和苏斯年将会多热情地将她送出门,而且,苏斯年还会关切地与她一路同行。   那画面……简直就像是将犯人押赴刑场。   顾香凝心里如何能不发愁?   简直如困兽一般。   自己挖的坑眼瞅着就要把自己埋了。   顾香凝愁得一天一宿没有睡觉,第二天,顾香凝给自己画了两个又大又黑的眼圈,直把送饭的吕婶子心疼得够呛。   只好说一些外面的八卦,来给顾香凝解闷散心。   顾香凝知道吕婶子是好意,于是,强打着精神听着。   突然,吕婶子的一句话,引起了顾香凝的注意力。   “婶子,您说什么?”   “户部侍郎苏渭被抄家下狱了?”   顾香凝吃惊地问道。   吕婶子倒不奇怪顾陌对这件事情的关注,他们这些读书人只要过了会试这一关,都会被授官,日后都会是官老爷。   听到有别的官员被抄家下狱,不吃惊才奇怪。   难得见顾陌有关心的事情,吕婶子便细细与顾香凝说了,只是,吕婶子知道的也并不多,只是知道昨日一早,那个户部侍郎苏大人家就围了好些个官兵,将苏大人家围得水泄不通的。   “那不论是男女老幼,统统都被抓了起来……”   “哭声震天,那个惨啊……”   “听说是因为什么那个苏大人勾结地方官吏,私吞赋税,被查了出来……”   唉……   要她说当这些官,有什么好的?   说不定哪天这刀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连累一家大小,还不如她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过得踏实呢……   只是这些话,她自然是不能当着顾香凝的面说。   吕婶子的想法,顾香凝自然不得而知。   她也并不认识那个什么户部侍郎苏渭,但是,她知道女主苏念雪的父亲就是户部侍郎苏渭。   女主苏念雪在城外施粥放粮时,大将军袁天阔对她一见钟情,于是,设计弄垮了苏家,还毁了女主的婚约。   所以,剧情现在已经进展到了抄家这一幕吗?   那应该再过不久,女主苏念雪就会到了男主的身旁,与他相爱相杀了吧?   离开了庆国公府这么久,她都快忘了她其实是穿到一本书中的。   想着女主接下来要受的罪,顾香凝都觉得女主太可怜了。   不过,如果眼下她再想不出办法逃过会试,那么她的下场指定比女主苏念雪还可怜,一想到自己也悲惨未知的命运,顾香凝就没有精力去可怜女主了。   她得想办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香凝将自己憋在屋里整整三天,将自己的脸色画得一天比一天憔悴。   吕婶子只当是那日在云积寺抽的下下签给了顾香凝压力,看着顾香凝一日比一日憔悴,心里不由得暗暗埋怨上了苏斯年。   好好的带顾陌去抽什么签嘛……   看把孩子给难过的。   这心理压力得多大啊……   只是,无论是顾香凝心里有多不想,吕婶子有多心疼,会试这一天还是不等人的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终归还是没舍得把女主扔湖里……下一章,又到了女主飙演技的时候了……   不过,女鹅儿啊,你知道你的小马甲已经被扒得光光的了吗?连根毛儿都不剩了啊。   嘿嘿……   感谢在2020-07-14 12:00:00~2020-07-1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锦芩、三生有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525522 6瓶;鲜嫩的仙女 4瓶;无期 2瓶;森森、Elle_zj1979、观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天还未亮, 顾香凝和苏斯年已经带好了所有应试用具,手中提着油纸灯笼,站在吕婶子家门口, 准备出发前往会试贡院了。   顾香凝的脸色十分憔悴, 两个眼下的黑眼圈又大又重, 显然是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一旁的吕婶子看了心疼,不停地安慰着她,“你不要想太多, 进去后就好好答题, 婶子给你在寺庙里烧了平安香了, 保证你考场顺顺利利,金榜题名,你就放心大胆地考去吧!”   吕婶子这话说得提气, 拍着顾陌孱弱的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顾香凝心中苦笑连连, 还要谢过吕婶子的好意。   苏斯年只是站在一旁, 修长如玉的手中同样提着油纸灯, 桃花眼波光流转,看着她们‘婶侄’情深, 含笑不语。   “东西都带齐了吗?可有检查好了?”, 吕婶子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顾香凝想着尽量拖延时间, 因此, 不但故意起晚了些,还对吕婶子的关心有问必答,“婶子,你放心吧。我都已经带了,都准备好了……”   他们所住的这条抱玉巷, 租住的读书人特别多,其中不乏有要去参加会试的举子,这个点儿都提着灯笼一言不发、神色匆匆地往外赶了。   从这里到顺天府贡院,可还有一段路要走呢。   若是迟到了,可是要命的大事儿。   贡院的大门一旦关闭,哪怕是走水了,都不会打开。   如果迟到了,无论你有什么原因,都别想进去考试。   顾香凝有心再与吕婶子说上两句,拖延一下时间,可奈何旁边的苏斯年却已开口出声提醒道:“顾贤弟,我们得走了,否则,时间要来不及了……”   吕婶子这才一拍大腿,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一推顾香凝,“快!你们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若是被她耽误可怎么得了?   顾香凝被吕婶子一股大力推得不得不离开了吕婶子家的门口,与吕婶子道别离开,心里面特别不情愿。   背上背着吕婶子给准备的背篓,那里装的是吕婶子给她准备的食物、衣物、被褥、罐子之类的东西,手中提着竹篮,里面放着她’应试‘所需的笔墨纸砚。   顾香凝只觉得肩上背的和手中拎的东西都好沉,深深觉得,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这书生明明也不是好当的,也是需要一把子力气的。   想到一会儿苏斯年就得在贡院里一连呆上九天,吃不好、睡不好、还得要绞尽脑汁地答题,顾香凝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在第九天后去接苏斯年出考场的想法。   不为别的……   就想看看苏斯年会试过后,是否还能依旧这般芝兰玉树的模样。   “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的?”,耳畔传来苏斯年煦和柔雅的声音,将顾香凝从胡思乱想中惊醒,抬眼望去,苏斯年正挑灯走在前面,为她照路。   此时,天还未亮,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油纸灯笼透出的光不大,摇曳着只能照亮他们身前一米远的地方,昏黄、朦胧却很温暖,映着苏斯年迤丽的身影,光华流转,宛若谪仙。   灯下观君子,着实地让人惊艳。   看得顾香凝脸皮发烫。   若不是苏斯年长了和李承熙相似的脸,顾香凝真想伸出试探的小脚脚。   秀色可餐啊!   可惜不行。   顾香凝只能让心中的小人儿擦去嘴角的口水,挤出个笑容道:“我在想吕大叔九天后来接我们,会不会认不出我们来……”   经过九天非人折磨的考生在出门后,一般都是有家人来接的,怕那些身子虚的,出了贡院大门便会晕倒在贡院门口。   顾香凝说是自己家境一般,因此,是独自进京的。   苏斯年倒是有一个书童,但是,年纪太小,也不当什么事儿的样子。平日里,也就给苏斯年跑跑腿什么的,顾香凝也见过几次。   吕婶子不放心他们,因此,一早说好了,等贡院大门开的那天,让吕大叔去接他们,以防万一。   “没关系,我们能认得吕大叔就好。”,苏斯年眸色轻柔。   顾香凝呵呵一乐。   她背得沉,走得也慢。   现在,他们身边已经有不少提着灯笼的赶考之人都已经超过他们了,漆黑的夜里,荧光点点,如同飞舞的萤火虫一般。   感觉背上的背娄有些下滑,顾香凝便挺了一下背,让背娄再往上窜一下。苏斯年看见了,伸出手道:“我帮你背吧,这样能走得快点儿……”   这顾香凝如何能肯?   她可就靠着这个太沉她走不快为由打算让自己缺考呢。   为此她特意让自己起晚了一些,又在门口与吕婶子耽误一些时间。   迟到真是个完美的借口。   不用把自己弄病了,也不用装昏迷。   顾香凝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摇头道:“不用了,挺沉的,我还是自己来背吧。苏兄你着急还是先走吧,我自己在后面慢慢走,肯定能赶上的……”   你快走吧……快走吧……   你走了之后,她就找个地方呆上一会儿,待贡院大门关上之后,她就回吕婶子家了。   顾香凝心中的小人儿开心地挥着帕子,欢送苏斯年离开。   这种关键时刻,他们非亲非顾的,犯不着和她一同走,被她连累得参加不了会试。   他从宁州远道而来,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还得再等三年。   三年又三年。   读书人又能有几个三年可以挥霍?   以苏斯年的脚程,只要自己先走,就一定能赶上会试的。   顾香凝知道苏斯年一定不会错过会试的。   可谁知,苏斯年却完全没有要放弃她的意思,大手一伸,便将她的背篓捞了过去,背在了自己的一肩之上,“走吧……”   “哎……”   “不是……苏兄……你快放下……”   “挺沉的……”   “会耽误你的时间的……”   “你不要管我……”   “快快先走吧……”   顾香凝愣了一下,身上肩膀一轻,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背篓让苏斯年背走了,忙几步跟了上去,掂着脚试图将自己的背篓给抢回来。   可奈何,苏斯年没看是文质彬彬的风雅君子,可是,身高腿长,顾香凝在后面都快追断气了,都没能抢回自己的背篓,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心里又气又恨!   这个苏斯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这是天生来克她的吧?!   她不就是想要逃场考试吗?   怎么就这么难呢?   自从身边多了苏斯年,她这难度直逼地狱级了。   若是按照苏斯年的这种走法,他们铁定能赶上会试,若她的秘密暴露在大厅广众之下,那她就完了!   “没关系,你这些东西轻得很,根本不会让我吃力。”,苏斯年神色轻松道。   顾香凝发现苏斯年还真没有说谎,他背着两人份的背篓,长腿一迈,竟然还面不改色,气不喘,轻松得好似在郊游一般。   让顾香凝叫苦不迭。   苏斯年将顾香凝眼中的惊惶看了个满眼,嘴角邪气一勾。   眼瞅着就离贡院越来越近了,顾香凝已经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星火点点,人声鼎沸了,不由得急出了一身的汗……   心跳得越来越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哎呀!”   顾香凝猛地站住脚,神色惊慌地大叫。   “怎么了?”   在前面疾走的苏斯年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挑着灯笼来到顾香凝近前,关心地询问道。   顾香凝一只手急急地摸遍自己的全身,抬起一张小脸,着急无比地说道:“我的浮票不见了!”   浮票就是类似于现代的准考证。   没有浮票就证明不了你是应试举子,就不能进入贡院考试。   可见它的重要。   “怎么会不见了呢?你好好找找……有没有在你的竹篮里……?”,苏斯年怔了片刻后,急急地问道。   “没有啊……”   “那你是不是忘带了……”   “不会的!我记得我明明就带在身上了的,可能是刚刚走得太急,掉在了半路上吧,这样吧……苏兄,你把背篓给我,我提着灯笼回去找一找……”   “等我找到了,我就来找你。”   这话自然是顾香凝说出来骗苏斯年的。   苏斯年将她的背篓背走了,害得她迟到缺考的计划夭折了,还健步如飞走得那么快。还好,她脑瓜子转得快,将自己这些年从小到大缺考的各种理由都回想了一遍,终于,又想到了丢浮票这个办法。   见顾香凝已经急到鼻子尖都在冒汗了,过足了折腾瘾的苏斯年这才大发慈悲地终于肯放过她。   “那好吧……”   苏斯年将背上的背篓卸下,替顾香凝背上了,柔声道:“要快去快回啊……”   顾香凝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苏斯年这牛皮糖总算甩开了,她的脑细胞都死了好多了,再甩不开他,她真的是要疯了,她已经黔驴技穷了。   “嗯嗯!”   顾香凝乖巧状,连连点着头。   心里却想的是,您不用等了,她是不会来考试的。   拜拜了您呐……   咱们九天后见!   哈哈……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答谢小天使们的评论、地雷和某白白的东西,今天给小天使们加更…… 第36章 加更   看着苏斯年的身影渐渐远去, 顾香凝转身就跑。   她当然没有沿路回去找什么浮票,而是,提着灯笼熟门熟路七拐八拐地钻到一个小巷子里, 来到一家面铺前, 守着人家的铺子, 等着吃第一锅的鱼丝面。   这家黄记鱼丝面,每天天微亮便会开门,烧上滚水, 准备煮第一锅的面。   头锅面据说最是味美、筋道、鲜甜, 顾香凝都向往已久了。只是, 平日里她起不来这么大早,每次都吃不到,今日正好有时间, 又无处可去便去了。   顾香凝来时,这家铺子刚刚开张, 正在烧水。   黄记鱼丝面的店主父子两个都是老实人, 虽然, 见顾香凝这身打扮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见顾香凝要吃鱼丝面, 便手脚麻利地为顾香凝下面。   纯鲫鱼肉做的面, 水开面熟, 滚三滚,盛出,配上他家特有的调料便可以吃了。   第一锅的鱼丝面果然好吃。   脆嫩、爽口、弹牙,唇齿留香。   顾香凝足足吃了两大碗,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结帐走人。   她走时,黄记鱼丝面才开始陆陆续续上人。   顾香凝慢吞吞地往吕婶子家走,顺便消化消化食,待走到吕婶子家门口时,天下已然大亮,离会试已经过去大概一个时辰了。   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后,顾香凝推开了吕婶子家的门。   她这一回来,把吕婶子吓了一跳。   听到他说丢了浮票,吕婶子顿时就着急了,“怎么会丢了浮票呢?我再与你出去找过!”   旁边的吕大叔见顾陌神色憔悴,像没听见一般失魂落魄地往屋里走去,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连忙拉住老婆子,示意她别说了,“这小公子已经很难过了……”   “再说,都这个时候了,贡院的大门肯定早已经关上了,哪怕是找到了,也进不去考场了……”   吕大叔惋惜道:“唉……怎么就出了这事儿呢?”   好好的,怎么会把浮票丢了呢?   哪怕是他们这些平民也知道把浮票丢了的严重性。   这怕不是要大病一场啊?   吕婶子猛地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双眼发直,长叹道:“还真是个下下签啊……”   顾香凝将吕大叔和吕婶子的关心都关在了门外,直到外面再也听不到声音,终于双肩一垮,长出一口气。害吕婶子为她担心了,只是,她真的不能去考会试啊。   感谢这支神来的下下签!   让她会试失败这件事情更加的顺理成章。   可算解脱了!   嗯……至少是短暂地解脱了……   下一次的会试得在三年后呢。   三年后的事情就交给三年后的自己来考虑吧。   “嘶~”   肩膀上传来的疼痛提醒顾香凝,她柔弱的肩膀已经超负荷工作了一个多时辰了,再不能承受生活的之重,已经开始发生抗议了。   顾香凝都能想像得到,她的肩膀一定是破皮了。   顾香凝一边连忙放下肩膀上的背篓,一边心里抱怨着这身子可真是娇嫩。   想当初她做剧组化妆师的时候,她的化妆箱不知道有多重,她都能背着连轴转上好几个剧组,肩膀上也从未磨破皮过。   现在只是背了一个时辰左右,竟然就这么疼了。   明明,她都没有一直背着。   将房门插好,顾香凝小心褪去肩膀衣衫一看,果然磨得红肿破了一小块的皮儿,扭过头吹了吹,又无奈地将衣衫穿了回来。   没办法,她现在扮演的是与会试失之交臂的学子,正悔恨难过时,哪里能出门给自己买药膏?   先挺着吧。   反正伤得也不严重。   接着,顾香凝又把背篓里的烧饼取了出来。   别的都算了,这烧饼可得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接下来几天,她要扮演好失意书生的角色,饭是注定不能多吃了,全靠这烧饼续命了。   所以,可千万不能放在背篓里捂坏了。   看着干巴巴,毫无食欲的烧饼,顾香凝摸了摸宽大衣衫下撑得浑圆的小肚皮,深觉自己那两大碗鱼丝面没有白吃,总算有个安慰。   “未来这九天……要吃苦喽……”   顾香凝苦巴巴道。   ……   另一边,当贡院大门打开,李承熙意料之中地并未见到顾香凝的身影。   李承熙轻笑了一下,果然是不会来的。   随后不再迟疑地跟着人流排队、通过检查,走进贡院大门。   顺天府贡院极大,由三进大的院落组成,每个院落都能容纳近三百名考生,号舍整齐排列,极为肃穆。   按着手中的号牌,李承熙很顺利地找到了第二进院落的甲排四十五号房。   青砖的号棚,虽然,里面落满了灰尘,但是,李承熙还是满意的。   至少,这青砖的棚顶没有破漏之处,完全不用担心会下雨淋湿卷面。   他记得这顺天府贡院在元治三十年时,曾经奏请户部拨银大修过,现在七年已过,仍能有如此品像,可见当初修葺之人并未偷工减料。   李承熙对号棚满意,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对这号棚满意。   只听见李承熙背后传来一阵不耐的抱怨声,‘这是什么破地啊?灰这么大?这怎么能住人……还不能让小厮先进来收拾……这都让人怎么睡啊……’,声音粗嘎宛如沙纸一般。   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很快便引来了监考士兵的注意,大声的喝斥之下,那人终于灰溜溜地进了号棚。   这人……李承熙有印象。   在排队之时,这人身边围了一群的人,很明显是以他为首,都在阿谀奉承,话里话外的意思,似是对此次金榜题名十拿九稳。   李承熙记得这人好像是叫什么罗瑞昌,一身绫罗,颇为富态,显然是出身不错。   这人竟在嫌弃考场简陋?!   顺天府贡院乃是为国选材之地,条件已是各个考场中最好的了。   看着对面那个叫罗瑞昌的人胡乱地用抹布擦了一下桌面,连水都不曾打,就懒得再做其它,坐在凳子小声地咒怨连连。   李承熙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他怀疑这个人真的有考过乡试吗?   ……   东宫,太和殿。   “你们快想想办法啊?若是补不上汉中郡的亏空,怕是孤这个太子之位,就要不保了!”   太子李承乾焦噪地在花厅里走来走去。   老三为了封王,就像疯狗一般死咬着他不放。   不但在汉中郡杀了他大量心腹的地方官员,还参了他在京中不少的人,抄家的抄家、下狱的下狱,现在矛头直指到他的头上,他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若是,他能将钱吐出来上交朝廷,兴许还能保住他的位置。   可是,那些钱,这些年早就已经花光了。   他身为东宫太子,花销巨大,这么一大笔钱短时间内让他拿出来,着实困难,他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凑的都凑了,也还差三十万两银子。   不得不将东宫属官都找来他这里,大家一起商讨办法。   花厅中的人不少,得有十来人,皆是太子心腹。   这些日子,他们被三皇子李承绍逼得有些狠了,看着自己阵营的官员一个个被下狱,实在是胆战心惊,夜不能寐,人人自危啊。   不用太子说,他们也知道,他们和太子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若是,太子完了,他们也就完了。   可是,这三十万两银子,这么大的缺口,他们一时半会儿真的凑不上啊……   见到暴戾的太子,满屋的心腹皆低下头去。   这时,唯有一人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来到太子跟前,弯着腰轻声道:“下官倒是有一个办法……”   太子李承乾大喜,急急追问道:“什么办法?!”   那人面露难色地看了一眼花厅中的众人……   “都下去吧!”   “一帮没用的废物!”   太子李承乾面色难看,大袖一挥道。   “是!”   “是!”   众人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被骂废物就废物吧,好歹,他们不用再留在花厅里帮着想办法了。   “说吧!”   “是什么办法?!”   太子李承乾往酸枝镶牙交椅上一坐,满脸的急不可耐,问道。   “太子殿下,下官认识一位扬州盐商,他家三代都没出过一个读书人,现其家最小的儿子,在读书上颇有天份,只是运势不佳,年年会试都不得中……愿出白银三十万两买一个二甲进士名额……”,那人俯身过来,在太子耳边细细详说。   “这……”   太子李承乾大吃了一惊,连连摇头,道:“科举舞弊,是大事!若是事发,孤这个太子之位就真的别想再坐下去了……”   “不行!不行!”   “可是,太子殿下,眼下我们缺少这笔钱。”   “若是我们不做,不将功补过,将亏空补上,这太子之位还不是一样会易主吗?!”   那人苦口婆心劝道。   若是不做,这太子之位肯定保不住。   太子若是保不住了,接着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可是,若是做了,我们只要让人将他的试卷放入副卷之中,便能稳中二甲,神不知鬼不觉,未必会东窗事发。   那这太子的位置还不是稳稳的。   谁能知道?!   太子李承乾被说得心动,他需要这三十万两来保住他的太子之位,目光游移不定地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扬州人士,罗瑞昌。”   ……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设定,商人之后可以科举。   太子是no zuo no die。 第37章   九天的时间, 一晃而过。   顾香凝不知道身在贡院考场的苏斯年过得如何,但她自己却是渡日如年。   她可是连啃了九天的干烧饼啊……最后,她都不用给自己化个憔悴的妆, 都已经能从她又瘦了一圈儿的身子看出来, 她这几天过得有多不好。   到了最后一天, 顾香凝听见院子里吕大叔和吕大婶商量着要去接苏斯年,顾香凝连忙收拾好自己,推开了门。   她也要去!   去看热闹!   她都在屋里憋了九天了, 再憋下去, 人都要疯了。   再说, 她也挺想看看苏斯年现在的狼狈模样,贡院考场那种地方,谁进去不是扒一层皮出来?也不知道苏斯年怎么样了?   “小公子, 你也要去吗?”   吕大叔有些吃惊,也有些不忍。   这小公子错过了会试, 难过得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饭菜送进去, 也只是少少地吃几口,他老婆子劝了几回了, 都只说是吃不下。   这人眼见地瘦了一圈了, 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憔悴, 这若是与他们一同去接苏公子, 吕大叔担心他会在贡院门外触景伤情,再大病一场。   顾香凝自是知道吕大叔的担心,强忍着尴尬,笑了一下,开口道:“放心吧, 吕大叔。这几天,我已经想开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年岁尚小,少年成名亦不是什么好事……下次再考就是。”   “真的?”   吕大叔怀疑中透着惊喜。   “真的!”   顾香凝又笑了一下,让自己尽量表现得真诚。   吕大叔果然相信了,笑着连连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想开了就好……”   这人啊,就怕钻牛角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次错过了,下次努力就是了。   吕大叔高兴,顾香凝也高兴。   从今天起,她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住上三年了,又过了一道难关,又解了禁足,顾香凝如何能不开心?   吕婶子看见顾陌走出了阴霾,也终于放心了。   “那就一起去吧!”   “接了苏公子后,你们早早地回来了……我给你们准备好吃的饭菜……沐浴的热水也都给苏公子烧好了……”   吕婶子爽朗地说道。   本来顾香凝吃到好吃的饭菜还挺高兴的,结果一听说是吕婶子准备的,小脸又垮了下。   她都饿了九天了,特别想吃一顿好的。   吕婶子一看这模样,就知道他在嫌弃自己的手艺,嗔了一眼道:“知道啦……不是我下厨房,我买了菜,请隔壁的赵婶子帮手。”   顾香凝一听见是赵婶子的手艺,双眼立刻就亮了。   赵婶子就住在吕婶子家隔壁。   家中男人早亡。   只留下赵婶子和她儿子两人。   他儿子虽然只是十五岁,却已经是秀才了,现在白麓书院读书。   赵婶子就靠着给人浆洗缝补并出租自己家的一半屋子来维持生计和供儿子读书的。   顾香凝曾有幸吃过赵婶子做的菜,手艺特别好,哪怕只是普通的平民小菜都可以做得有滋有味,让人垂涎三尺。   听到是赵婶子来做菜,顾香凝可太开心了。   除了是赵婶子做菜好吃外,另外一方面则是,顾香凝有心想要租赵婶子的屋子。   赵婶子的院落不大,只有一间屋子要出租,却是难得的独门独院。   吕婶子这里虽好,可是,那院落却有三间屋子。   有苏斯年这个先例在,顾香凝是怕了,她可是要住上三年呢……她不想和三个书生一起从《诗经》《礼记》聊到《大学》《中庸》啊。   还是独门独院的,住得放心。   反正离吕婶子也不远,仅一墙之隔。   她打算等苏斯年离开后,就考虑行动的。   正好今天赵婶子来,等一会儿有空时,她去问问看赵婶子看那房子什么时候能空出来,上次听吕婶子说好像快了。   吕婶子见顾香凝双眼发亮的样子,虽然,嘴上嗔怪,但实际上心里也高兴。   这孩子总算是走出来了。   吕婶子留下来烧水,给赵婶子打打下手。   四方青砖小院笑语阵阵,烟火气十足。   顾香凝跳上了吕大叔特意为接苏斯年而租的青蓬马车,坐在马车另一侧的车辕上,开开心心地接苏斯年去了。   他们已经出门挺早的了,可是,等来到贡院才发现有人比他们来得更早。   他们的马车根本就挤不近前,只能远远地在一棵树下。   中午一到,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应试的考生们,个个脸色不好,游魂一般,有人甚至是两个或是几个互相扶着走出来的,那模样比之城外逃难的灾民也差不多了。   考生往外面走,寻人的往里挤。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面无表情,伴着守在外面的亲人的阵阵喊叫,乱成一团儿。   吕大叔牵着马,掂着脚的往贡院门口望,可是眼前人山人海又吵杂无比的,根本就看不见人。顾香凝着急地在车辕上站起,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怎么还没出来呢?”   “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   虽然,顾香凝不懂科举,可是,她感觉苏斯年就像是没有问题的样子。   从考场里出来的考生,个个跟鬼似的。   眼眶子发青、胡子拉茬,脸色腊黄、衣衫宽大,顾香凝把这个形象往苏斯年的身上一套……哎呀……有画面了……好兴奋……怎么办?   顾香凝跺着脚,着急万分,“怎么还不出来?”   正念叨着,就看见从贡院门口缓步优雅地走出一个考生来,青丝如瀑,凤眸潋滟,一袭青衣,衣袂翩然欲飞,清雅若仙。   顾香凝的双眼瞪得猫儿般圆溜,满眼震惊。   人家是去考试,他这是去与仙人云端扫花去了吧?   苏斯年的身后跟着的正是他的书童,手上的东西早已被一大早儿就守在贡院门口的书童墨松给接过去了。   “你……你这……”   顾香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来到他们近前的人,手指着苏斯年,嘴里结巴着。   他这也太过份了吧?!   整齐干净得连身上那件青色广袖长袍都没有半点褶皱。   “在等我?”   苏斯年看着顾香凝,嘴角微勾,眼底笑意摇曳宛若濯波青莲。   “对呀,他早早的便和我来这儿等你了……”,吕大叔见要等的人到了,好像还挺精神的,于是,连忙让苏斯年上车,乐呵呵地说道。   “怎么?”   “你没参加考试?!”   苏斯年眉头一皱,却明知故问道。   顾香凝的脸一苦。   她吓点忘了,这还有个要考验她演技的人呢。   “上车说吧……”   某人的笑话没看到,反倒要让人看她的笑话了,顾香凝有些意兴阑珊,无力地摆摆手道,说完,率先上了青蓬马车。   书童墨松悄悄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自家主子毫不犹豫地跟着也上了青蓬马车,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就是不明白,这会试都考完了,他家王爷为什么还要去住那么个小院子?   遭了九天的罪,此时,不应该是回宸王府泡个香汤、松快松快,好好休息一下吗?可是,主子都上了马车了,墨松也只能乖乖地抱着东西坐在了另一边车辕的位置。   “怎么回事?”   摇晃的马车,苏斯年蹙眉问道。   “是浮票最终也没有找到吗?”   顾香凝懒懒地点了点头,并及时制止了这个话题,“咱们就不谈这个问题了……我都在屋子里关了九天了,好容易才调整过来……”   “对了!”   “你考的怎么样?”   比起自己浮票的这个问题,顾香凝更想谈谈别的。   比如苏斯年考的如何?   “有把握吗?”   “尚可。”   苏斯年眼波闪了闪,给出了两个字。   他心里很清楚,面前的这个清秀书生,实际上就是他那个胆大包天、落水假死的庶妃。他已经越来越迫不及待地想看见她的原本的脸了。   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能想到假冒进京赶考的书生一招,已是不易。怎么可能真的去考会试?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去考。   所以,她一大早的就故意起晚、随后又与吕婶子在门口闲聊,其目地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自己缺考。   只是,如意算盘被他打乱了,她就又想出丢浮票这一招儿。   这一出出儿的,没完没了,一套儿接一套儿的。   见识过人!   狡诈若狐!   胆大包天!   掺沙、逃婚、冒充举子……李承熙真想知道,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   不过……   看在她有心来接他的份儿上,腿就留着吧……   那么娇气,背个背篓都嫌疼儿的主儿,若真是腿打折了,还不得哭得惨兮兮的。   尚可?!   这是什么答案?   顾香凝又羡又嫉地看了苏斯年一眼,觉得能让温润谦逊的苏斯年说一句尚可,那他考的肯定是很不错。   若她也是个男儿身就好了,就不用为了生存如此绞尽脑汁了。   心中正丧着,突然就觉得有股子凉意……呃……顾香凝抬头看了眼苏斯年,眨眨眼睛……“这入了秋了,天果然就是凉啊……”   这大中午的还这么冷。   不行,回去后,她得多穿两件衣衫。   苏斯年怔了下,笑了,澄明绚丽,意味深长道:“你说的对……”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加更的一天…… 第38章 加更   回到吕婶子家之后, 自然又是一番热闹,接风洗尘。   只是,苏斯年毕竟在考场上呆了九天, 虽然人看着还精神, 但想必也是乏得很, 因此,吃过饭后,便让他早早的离席休息去了……   “那顾贤弟, 我便先去休息去了……”, 苏斯年起身, 笑容温润。   顾香凝正吃的开心,闻言连连点头,没有半分在意。   这男人虽然好看, 奈何长了一张祸水脸,在顾香凝的心中远没有这一桌美味佳肴来得亲切让人心动。   天知道……   她可是饿了九天的人啊。   苏斯年笑容一僵, 眼底微凉, 冷嗤一声, 转身再不留恋地离去。   而此时的顾香凝还在埋头苦吃。   这个辣豆子可真好吃。   赵婶子这么厉害呢?怎么能把普普通通的豆子做得鲜香麻辣,唇齿留香, 让人吃了还想吃。   这个桂花糯米藕也好吃。   香甜软糯, 滋味清甜, 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味, 让人回味无穷。   顾香凝吃得眉开眼笑,蓦然,就感觉一股寒气笼罩,警觉地抬头四下张望,却只看见了苏斯年消失在院门的身影……别无异常。   “看样子, 这天真的是要凉了……”,顾香凝小嘴蠕动了两下,放下了筷子,“不行,我得再加件衣裳去……”   说完匆匆回房里又加了件衣裳,这才又出来继续吃。   这一顿饭吃得顾香凝心满意足。   只觉得将自己这九天的亏欠全部弥补过来了。   顾香凝吃得满意,但也没有忘了自己还有事儿要办昵。   见赵婶子在厨房洗碗,顾香凝便走了进去与赵婶子闲聊,得知赵婶子的租户正是打算再有三个月就会退租,便记在了心里。   还好……时间还来得及。   一般会试放榜是在十天后。   中了后,再一个月后会参加殿试,殿试结束后张金榜,才是结束。   掰着手指头算算,那个时候,苏斯年应该就会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她就不用再乔装是吕婶子的侄子了,到时候,她就去与赵婶子说租房一事儿。   她虽然不租吕婶子家的房子了,但是,就住在吕婶子隔壁,也挺近的。   吕婶子的房子从不愁租。   她不租了,也会有别人租的。   确切的说,这抱玉巷的房子都不愁租的。   顾香凝甚至都动过想在这抱玉巷买个如吕婶子这样的院子,自己做个包租婆,后半生应是无忧了……奈何,这一是抱玉巷地段好,几乎不会有人卖房子;二是她这个身份仍是个炸弹。   也就只是想想后,便压在了心底。   顾香凝要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后,便腆着小肚子回屋补觉去了,为了去接苏斯年,她起了个大早,都没怎么睡好。   ……   东院。   “顾小公子吃饱饭后,就回屋补觉去了。”   书童墨松站在自家主子面前为主子报备着,“这些日子,吕婶子送进去的饭食,顾小公子动的都动很少……”   “她会饿着自己?!”   想起适才顾香凝满心满眼只有赵婶子做的菜,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的模样,李承熙冷冷一挑嘴角,眼底闪过讥诮。   “没有!”   “属下有趁顾小公子不在时,入屋查看,吕婶子的饭食他虽然未动多少,但是,早日吕婶子为他准备的烧饼却日益减少……”   所以,顾小公子虽然表面上装做失考会试而食不下咽,实际上,一点儿也没饿着。   “哼!”   李承熙冷冷地一哼。   他就知道!   “还有,在顾小公子回屋补觉之前,他曾去厨房与赵婶子闲聊,还问了赵婶子家的租户何时退租……”   “应是相中了赵婶子家的独门独院……”   书童墨松将他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向自家主子汇报着。   狡猾的小兔子还想换个窝呢……   待到他参加完殿试,估计他的身份就该昭告天下了,到时候就这只小兔子也确实该换个窝了。   他真的很想看看当顾香凝知道苏斯年就是李承熙时,她的戏又该怎么演下去。   坐在上首地李承熙眼梢一挑,凉薄的唇勾起一抹的狞笑。   ……   过了会试那道关卡,又从禁足中放了出来,顾香凝这几天的心情份外的好。   这心情好了,胃口也好。   不过几天的功夫,顾香凝便又圆润了起来。   每日谢记、黄记、张记菜馆面摊的周转,早、中、晚三顿的按时去茶馆打卡,小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滋润。   一晃好几天,几乎都没有怎么看到苏斯年其人。   这天,顾香凝从茶馆听完八卦,满足地回来午睡,一推门,正遇到了似要外出的苏斯年。   顾香凝怔了一下,随意地问道:“苏兄这是要外出吗?”   想着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和苏斯年说拜拜了,顾香凝心情有些复杂。   以后可就再也看不到这么芝兰玉树的翩翩佳公子,心中有些可惜和遗憾,毕竟,苏斯年是真的很养眼啊。   另一方面,虽然,苏斯年温润如玉和李承熙那个蛇精病绝对不是一个人,可是,顶着这么一张和李承熙相似的脸,顾香凝还是压力很大的。   尤其是苏斯年在偶尔沉默不语时的某个神态和瞬间,还挺像李承熙的。   这更让顾香凝紧张。   所以,对于苏斯年就要离开了,顾香凝虽然觉得遗憾,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天也蓝了,水也清了的那种。   苏斯年看着顾香凝,身子微微前倾,桃花眼潋滟多情,不答反问道:“你很高兴?”   顾香凝下意识地就要点头,猛地想起自己缺考落榜的人设,生生地止住了,险些闪了脖子,“呵呵……哪有……”   怕苏斯年识破,顾香凝连忙转移话题,“苏兄这是要去哪儿?”   “会试已结束,想找章兄三人去讨论一下……”   顾香凝知道了。   噢……   是要去对答案啊……   明白!   “你要去吗?!”   苏斯年冷不丁的问了她一句。   顾香凝脸上的笑容一僵。   开什么玩笑?!   她才不去!   “我就不去了!”   “你也知道我丢了浮票缺席会试,心中难过……”,顾香凝‘黯然神伤道,“你自去吧……”   快去吧!   没想到学霸也要对答案。   苏斯年冷眼看着顾香凝表演。   他就是知道顾香凝肯定不会去,所以,才故意吓她的。   见顾香凝果然打死都不去,吓得那小模样,这才终于满意了,温声细语道:“既然如此,那我自去便是。”   见苏斯年不打算带自己一起去‘对答案’了,顾香凝这才放心下来。   可还没等顾香凝这心落到肚子里,耳边又传来苏斯年不疾不徐的声音道:“若是今年没中,那我就不回宁安了,留在这里温书,怕是要再麻烦吕婶子三年了……”   “嘶~”   顾香凝倒抽一口凉气,猫眼都瞪圆了。   你说真的啊?   苏斯年若是在这里再租上三年,那她说什么都得跑路了……她防得住苏斯年考校她功课三个月,可是,防不住三年啊。   到时候,她这小马甲裹得再严实也会有被扒掉的一天。   天要忘我!   顾香凝眼前阵阵发黑,强挤出一个笑脸,“不会的!你怎么可能会落榜?”   你可是学霸啊!   就凭你从贡院里出来的那个精气神,也知道考的不错。   这货是在谦虚吧?   顾香凝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这口气终于喘上来了,“你一定会金榜题名的!”,顾香凝说的无比坚定。   “你到是对我有信心……”   “必须的!”   主要是苏斯年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学识渊博、儒雅华美、气度不凡,与庆国公府的大公子楚璟是同一类人。   二人离得距离太近了,顾香凝又一次闻到了那股幽幽的冷香。   很好闻!   就像是初雪的清晨行走在梅林之中一般。   顾香凝揉了揉鼻子。   真奇怪!   她这鼻子一点香味儿都闻不得,可是,却对他身上的这股冷香没有任何反应。   既不晕香,也不过敏。   顾香凝本就是爱香之人,前世今生,两辈子加一起,好容易有一种香,她能接受了,不由得动了想要买的念头。   “你身上的熏香,是从何处买来的?”   “味道不错。”   “我也想去买上一些……”   顾香凝不自觉地倾了倾身子,鼻尖萦绕地冷香味道更浓了,小兽般又皱着鼻子嗅了嗅,赞道:“真好闻。”   大萧上下皆爱香。   女子就不说了,哪怕是男子也是要熏香的,那些士大夫们皆是衣香整洁。   而这些未入仕的读书人,也是喜佩戴菖蒲、杜衡、兰草等香草的。   只是,她从未闻过这样的香气。   苏斯年凤眸忽明忽暗地看着顾香凝,唇角微微勾起,“我没有熏香。”   “没有熏香?!”   “这怎么可能?”   “你身上明明就有一种好闻的……”   话说到这里,顾香凝猛然停住了,宛如猫咬到了舌头一般,神色变幻不停。   尴尬、羞愧、丢脸。   她突然意识到了苏斯年那句‘我没有熏香’是什么意思了……这……这冷香的味道……是他的体香?!   啊啊啊!   土拨鼠尖叫。   难怪,她不会晕香。   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有熏香。   哪里有坑?!   快把她埋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就不能做个人吗?吓死人不用偿命的吗? 第39章   宸王府。   “主子, 这会试结束了,您怎么不回来啊……老奴都急死了……”,王府大总管双瑞跟在李承熙的身后, 小步碎走, 低声絮语着。   这些日子, 主子在忙什么,双瑞知道。   隐姓埋名让人造了假的身份应试。   这也就算了。   可非要出府另住,还让影一为主子租了个小院落, 虽说是院落, 可怕是还没有他们王府的一间屋子大呢。   主子可是受苦了。   为了主子的计划, 双瑞也不能去侍候,主子身边就只跟了一个毛手毛脚的影七。   那影七又没做个服侍人的活儿,怎么能照顾好主子?!   双瑞在府里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的, 好容易等到了会试结束,想着主子在贡院里遭了九天的罪, 一大早儿的, 双瑞就命人烧了香汤备好了主子素日里爱的菜, 等着主子回来。   结果却没等到。   直到今天,主子才回来。   双瑞激动得老眼涌出泪花, 一边一叠声的吩咐着王府的下人, 将整个王府的下人都支使得团团乱转, 一边跟在李承熙的身后碎语不停。   来到主院书房门后, 暗十三和影一早已守候在此处。   李承熙停下脚步,无奈地按按自己的太阳穴,“双瑞,本王这不是回来了吗?再说还有一个月就要完事了,很快的……”   双瑞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是她母妃留给他的老人。   哪里都好,就是……太爱唠叨,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的缘故。   “那就好……那就好……”   “那主子今天可要在府里休息?老奴让厨房多做几个您爱吃的菜……”,双瑞老眼中透着期盼,微弓着背殷切地询问道。   “好吧,今天不走了。”   李承熙眼波闪了闪。   反正,那个院里的某个人也不希望他会回去。   一听说他打算在这里住上三年,眼神都吓呆了。   哼!   李承熙心里冷哼了一声,推开书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双瑞知道主子这是要处理正事了,让人替自家主子上了主子素日里最爱喝的龙团胜雪后,便将下人打发了,细心地将书房的门关了,让人仔细守着后,便乐颠颠的往厨房而去。   难得主子今日留府里不走,主子爱吃的菜,他得亲自盯着他们做,才放心。   书房里,茶香袅袅,水雾升腾,梅香冷冽,韵味悠长,正是极品的贡茶龙团胜雪。翠绿的茶叶在白玉蟠枝茶盏中浮浮沉沉,根儿根儿宛若游龙。   想起某人连银丝冰芽都当成好东西,冷嗤一声,将手中的白玉蟠枝茶盏放下。   没见识的。   “说吧……最近都有什么情况……”,李承熙转动着拇指上的紫玉螭兽扳指,淡淡地问道。   影一上前一步,眉头微戚,禀报起来:“最近朝堂动荡,三皇子对太子穷追猛打,已经斩落了太子不少的爪牙,太子许多心腹都被抄家下狱砍头……三皇子咄咄逼人,已经将太子逼红了眼,两人现在是彻底的撕破了脸了……”   “三皇子手段凌厉凶猛,害得太子元气大伤,倒是在民间声望渐起,几欲与顺王齐平。”   “太子现在已将三皇子恨之入骨……”   主子的第一步计划已经起了成效。   一个是在位多年的太子,一个是有左相撑腰的三皇子,两人现在已是结了死仇了。   无论谁输谁赢,最后得利的都是自家的主子。   李承熙闻言,凤眸如夜色般漆黑,薄唇轻启,“还有呢?太子李承乾被三皇子逼至如此,就算太子无能,也不可能任人宰割……”   他还在等……   在等太子昏聩,忙中出错呢。   谁叫太子的根基太深。   他不像三皇子那样幼稚,死咬着太子不放,以为只凭汉中郡一事便可将太子赶下来……   那是不可能的。   皇帝轻易不会动太子。   可以说,只要太子不谋反,皇帝和朝臣都不会废了他。   他们只会无限地包容他、教化他、敦促他。   谁叫他是中宫嫡子,名正言顺的储君呢?   不过,没关系。   再大个儿的老虎,也架不住狼群一次次地撕咬。   太子的错事,一次不够,就多来几次,质量不够就用数量凑,总有一天,量变会引发质变的。   影一看着自家主子,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虽然主子在贡院里呆了九天,却一点也没有影响主子对于外面事情发展的判断。   “如主子所料,太子果然兵行险招了。”   “为了脱身,太子将汉中郡之事都推给了手下的官员,并承诺愿意吐出该官员所上贡汉中郡脏银……但太子动用了各种办法筹款后,尚差白银三十万两。”   “太子府属官为太子献计,引太子结识了一位罗姓扬州盐商。”   “该盐商用白银三十万两为其子求一二榜进士之位……”   “太子已然应诺。”   宸王李承熙陡然眯起眼睛,冷冷道:“我们的这位太子殿下果然有出息……”,声音幽冷得宛如万年不化的寒冰。   “那位罗姓盐商之子叫什么名字?”   “罗瑞昌!”   罗瑞昌……?   这个名字好生耳熟。   李承熙下意识地又转了一圈拇指上的紫玉螭兽扳指,猛然想起,在贡院门口被一些人阿谀奉承、进了考场后又嫌弃考棚污浊的那个胖子,不就叫罗瑞昌吗?   “原来是他啊……”   李承熙说得意味深长。   影一下意识地觉得主子似乎是知道罗瑞昌这个人。   “待大榜张贴出来后,若是,罗瑞昌真的榜上有名,位列二甲,便将消息透给三皇子知吧……”   李承熙淡淡地吩咐道。   影一精神一振,抱拳应是。   三皇子想取代太子的心昭然若揭,但现在,显然太子就要脱身了。   这个时候,三皇子若是再次抓住了太子的把柄,还事关科举舞弊,怕是三皇子会激动得睡都睡不着,他会像疯一样的再从太子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的。   “还有何事?”   处理完了正事,李承熙又随意问起了别的。   要说其它事儿,影一这边还确有一件……,“二皇子选妃,庆国公府的二小姐似是有意,但是被老国公夫人给否了,国公夫人和大公子楚璟都回了京城,唯有二小姐楚寄书留在了苏州,似是要等二皇子妃确定后再回京……”   “很正常。”   “庆国公府一向不参与政事。”   “老国公夫人是绝对不会同意将家中的女儿嫁入皇家,从而将整个庆国公府卷入夺嫡之争的。二小姐出身高贵,又是嫡幼女,受尽宠爱……我这个二哥的主意打得不错……”   “可惜,错估了老国公夫人了。”   影一眼神微动。   他想起了逃婚的顾庶妃……   自家的女儿舍不得嫁入皇家,但是,顾小姐却可以。   从另外一方面也可以证明顾小姐对于整个庆国公府是可有可无,是可以随时被舍弃的。   这会是顾小姐逃婚的原因吗?   “暗十三,你这边有什么消息?”   “回主子,当初派往石州的暗卫回来了……吕婶子的侄子并不叫顾陌,虽然是举人,却因为大病一场,没来得及参加今年的会试……”   “人现在仍在石州。”   “专心养病,以待下一次的会试。”   因为石州偏远,一来一回费了些时间,人现在才回。   当初,李承熙初遇顾陌,见他见识不凡,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便派人去查他的底细。可随后没多久,就发现了顾陌其实就是顾香凝。   现在,派往石州的暗卫近一步证实了顾陌身份的真伪。   虽说已经晚了,但聊胜于无。   ……   漪澜院。   “魏主子,奴婢去厨房为您拿冰糖燕窝时,发现厨房正忙成了一团儿,我使银子打听过厨房正做着的几道菜都是王爷最爱吃的……”   “您说会不会是王爷回府了?”   大丫鬟春微放下食盒,急急忙忙与自家主子魏水湄耳语道。   “果真?” 魏水湄精神一振,美目流光。   “真的!”   “千真万确!”   “王府大总管双瑞一直在厨房不错眼的盯着呢……”   大丫鬟春微连忙点头道。   宸王府向来没有女主子,虽然,魏主子出身不高,但好歹也是皇上赏下来的,而她已经被分到了魏主子身边伺候,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只有魏主子过好了,她才能好。   若是魏主子能一举得男,哪怕是日后王妃进门,他们也不怕了。   为了打听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她可是用了不少银子呢。   “那就十有八九了。”,魏水湄眉眼含春,喃喃道。   能劳大总管双瑞在厨房盯着,那就只有是王爷回来了。   “春微,去将消息透露给东屋的庞桃芳知……”,魏水湄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温柔妩媚的脸,唇角带笑,悠悠道。   春微一听便急了,“主子,您这是做什么?”   干嘛要将她们好不容易打探来的消息告诉那个庞桃芳得知?那个庞桃芳仗着自己长得艳若桃李,总是欺负自家主子。   她们做什么要将这好事拱手相让?!   春微还盼着自家主子能爬床成功,然后,能一举得男呢。   “春微,你的心意我知。可是,咱们得让庞桃芳去给咱们探探路……”,魏水湄拍了拍春微的手安抚着,意味深长道。   外人都传宸王不能人道。   这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可是,宸王不近女色,却是天下尽知的。   冒冒然然的撞上去,风险太大。   不若让那个胸大无脑的帮她们走上一遭……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加更的一天,苇苇给自己撒个花儿…… 第40章 加更   浴室里, 李承熙将锦衣外袍解下搭在屏风之上,正要解下腰间玉色织金腰带,忽地神色一变, 犀利的目光刺向浴桶的方向, 厉声喝道:“谁?!”   锐利冷凝的寒意让浴桶水花轻响, 紧接着一张艳若桃李的美人面,怯生生地探了出来,脸色酡红, 媚眼含春, 一头青丝因为沾了水越发黑亮似缎, 绛红色的薄纱早已湿透,紧紧地裹在玲珑有致的身子上,胸前饱满丰盈, 呼之欲出,好一派春色盎然, 活色生香, 馥郁芬芳的幽香没了水的压制, 立刻馨香四溢,让人宛若置身于百花香海之中。   “王爷……”   声音娇媚缠绵, 宛如蜜一般甜腻, 庞桃芳媚眼如丝, 含情脉脉地看着宸王李承熙。   庞桃芳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   一同来的其它两个人, 哪有她这般美貌。   林迎霜素白寡淡,每日只会在西屋里矫情地弹琴吟诗对月伤情。   魏水湄自知卑贱,对她百般讨好,连打听到的王爷回府的消息,都特意给她送来示好。若不是魏水湄告诉她王爷回府了, 她还不知道呢。   “谁叫你进来的?”   李承熙眼底幽暗,声音都透着丝丝的寒气。   “大……大总管……双……双瑞……”   庞桃芳虽然胸大无脑,可是,直觉还是很灵的,虽不知道宸王为何发怒,还是俏脸一白,可怜兮兮抱紧了胳膊缩了缩身子,弱弱地回道。   满屋子都是让人闻之欲呕的刺鼻呛人的味道,李承熙太阳穴猛跳了两下,不得不用手指再度按了一下,“滚!”,语气冰冷至极,充满杀气。   庞桃芳被吓得一哆嗦,本想再撒娇叫声‘王爷’,引起宸王李承熙的怜惜,可是,在对上那些黑得渗人的凤眸之后,却顿时身子一寒,再不敢多言,软手软脚地从浴桶里爬了出来,连件衣服都没敢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浴室。   远远守在外面的小丫鬟吓了一跳,连忙奔过来给主子披上厚实的大氅,知道事情未成,主仆两个也不敢声张,狼狈无比,灰溜溜地回了漪澜院。   “什么?!”   “庞桃芳被赶了回来?”   漪澜院北屋的魏水湄‘啪’地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玉梳,脸上满是惊讶。   她知道宸王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可是,却不想庞桃芳真的会铩羽而归。   “真的!”   “千真万确!”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远远地守着,那庞桃芳几乎是衣不蔽体地从浴室里连滚带爬地出来的,那个狼狈啊……”   “还是主子你有算计,让庞桃芳替我们试了一遭……”   否则,出丑的岂不成了我们?!   大丫鬟春微又是庆幸又是后怕。   “连庞桃芳这样的姿色也不能入王爷的眼吗?”,王爷不会是真的不行吧?   虽然,魏水湄看不上庞桃芳的媚俗,可是,却不得不承认庞桃芳的脸和身子对男人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   魏水湄皱起了清秀细长的黛眉。   “主子,庞桃芳那样的俗物,王爷怎么可能看得上?王爷若是喜欢,也定会喜欢像主子这样的新月美人……定是那庞桃芳不知廉耻,竟然在浴室勾引王爷,引得王爷大怒,才将她赶了出来……”   春微信誓旦旦道。   “真的吗?”   魏水湄美目流转,心有所动。   虽说庞桃芳长得丰腴美艳,可是,这世上百花,各有所爱。说不定真如春微所说的,王爷是不喜欢庞桃芳这一款的呢?   这样的话,她说不定还有机会。   与魏水湄同样想法的还有一个人,就是王府大总管双瑞。   听到王爷将庞桃芳赶了出来,大总管双瑞先是满脸失望,哀声叹气,紧接着又老眼一亮,吩咐道:“快去漪澜院把魏水湄叫来,让她给王爷奉茶……”   王爷沐浴完,总是要喝上一盏雨前龙井的。   “大总管,您别忙乎了,王爷走了……”,小厮苦着一张脸道。   王爷被大总管气得连沐浴都没做,便重新换了衣衫后,走了。   “什么?!”   “走了?!”   “哎呀……,你们怎么不拦着王爷啊……”   “这大晚上的,王爷能去哪儿呢?”   “一帮没用的东西!”   大总管双瑞一听见李承熙走了,又急又气。   好容易等王爷回来。   皇上赏下的这三个美人都有一个来月了,也不见王爷踏进过他们的院子。别的皇子的院子里已经都有庶子庶女降生了,他们宸王府愣是连个蛋都没有……   这让他死后,如何去见仙逝的贵妃娘娘。   这个庞桃芳真是白长一张美艳的脸,屁用没有。   “大总管,漪澜院那边来报,庞姑娘受寒发烧了,想要请大夫……”,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小跑进来禀报道。   现在可是九月的天,大晚上的一身水,怕是吹了风了。   大总管双瑞虽然恼恨庞桃芳胸大无脑,没本事吸引主子,可是,庞桃芳毕竟是皇上赏下来的美人,不能怠慢,一叠声道:“快请!快去请!”   大晚上的,漪澜院一顿鸡飞狗跳。   “主子,西屋的庞姑娘染了风寒了,正在请大夫……”   “听说是……是从王爷的浴室里出来后,染的风寒……”   咬了咬下唇,大丫鬟春雨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主子,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想想办法了?听说,刚才大总管还想让魏水湄去给王爷奉茶呢……”   若不是王爷提前走了,可不就是让魏水湄得逞了?   她们这位主子冷心冷情的,每天不是吟诗就是弹琴,也从来不派她们去前院打听消息。   春雨很担心跟着这位主子会老死在这后院里。   今天,眼见着其它两屋的人都动了,唯有她们主子还是老神在在的模样,春雨真是急得不得了,忍不住了才说的。   也想借此刺激一下她们这位主子。   可是,显然,似乎没什么用。   梳妆台前,清雅素淡的美人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最后梳了一下长发,将梳子放在梳妆台上,起身走到乌木荷花纹床前,轻轻掀起梅红茜色香锦被,钻了进去,幽幽道:“晚了,安置吧……”   说完,便闭目休息了。   春雨气得暗暗跺脚。   这漪澜院闹得鸡飞狗跳的,连北屋都点起了灯,被闹得睡不着,她们主子倒是自顾自的熄灯依如既往的安歇。   可是,春雨只是个奴才,不能置疑主子的决定,只能替主子点好清甜的百合香后,无奈地转身离开了。   ……   宸王府这边发生的事情,顾香凝可不知道。   在昏暗的烛光下,顾香凝在清点着自己现有的存银。她从庆国公府就带走三十九两的现银,现在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   顾香凝数了一下,应该就剩下三两左右的样子了。   三两的银子可不经花。   吕婶子的房租也就快要到期了,到时候,她还要去租隔壁赵婶子的院子。   “是该去取点银子了……”   顾香凝说完,就又去翻自己的银票。   吕婶子为侄子准备的这间房子是上好的屋子,墙壁粉刷得雪白的,地面青砖崭新,装衣服的衣柜虽然是老的,但却是上好的小叶杨木,连一个虫眼都没有,整间屋子真是连一个可以藏银子的洞都没有。   顾香凝无奈只得将银票分成两份,折叠成最小面积用油纸包了,贴在了书桌反面靠窗最隐蔽的两个角落里。   其中,左面的是五百两面额的,右边的是一百两和五十两面额的。   顾香凝扣下了右面的,将其一一打开,舒展平整,对着这些银票发呆……她是去取这一百两的,还是这五十两的呢……   去外面取银子,得走上两三天,取太多了的话怕不太安全,要不,她先少取点儿,先取个五十两的试试,若是安全的话,她下回再取那一百两的?!   心里打定了主意,顾香凝便又小心地将这些银票叠好放回油纸包里,重新沾了回去。   “过几天就去取……”   临入睡前,顾香凝还习惯性地看了房梁一眼。   她装有金银首饰的包裹就藏在那上面。   可不容易了。   她当初可是将椅子叠上桌子,在踩着它们,才勉强扔上去的,好悬没摔着她。   被银票和金银首饰包围的顾香凝睡得格外的香甜。   ……   “顾陌在干什么?”   邻院,一墙之隔的李承熙刚刚沐浴完,黑亮的发梢还有水珠滴落,那股呛人的熏香味道总算是消失了,可是,却并没有消除掉李承熙心头的戾气。   想起他这么晚归,某人却一点担心都没有,早早的就熄灯入睡了。   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邪气四溢。   “顾陌似是手上的银子不够了,翻出了银票,似是近期打算去取银子……”,在小院留守的书童墨松,也就是暗七恭敬地回答道。   “她有多少银票?”   “回主子,大约两千两。”   李承熙闻言嘴角微勾,声音温柔似水,“若是她的银票全被偷光……她还睡得着吗?”   暗七愣了一下,随即领命道:“是!”   转身正要退下,就听到身后自已主子又幽幽地追加了一句,“还有她藏的那些金银首饰……”   “一件不留!”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土拨鼠尖叫!关我什么事儿?!李承熙,你就不能做个人吗?!啊啊啊!!! 第41章   “啊!!!!”   “我的银票呢……?!!”   “啊!!!”   “怎么没了……?!!都没了……?!!”   顾香凝惊叫着, 不死心地伸手在桌子下面两角处左摸右摸,可是,触手的都是冰冷的木质感, 再没有她熟悉的油纸包。   她的银票……全都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两千两啊!   顾香凝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的在三九天浇了一瓢冰水一般, 都凉透了心, 像做梦一样。   那些银子可是她未来生活的保障。   没了这些银子,她还拿什么去租赵婶子的院子?没有了可以保护她人身安全的院子,她该怎么办?   她一个孤身弱女子若是流浪街头,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命运?   会死人的!   一想到这儿, 顾香凝心里便慌得不得了。   她不信邪地将化身大力士, 将桌子掀翻放倒,桌子背面果然空空如也。   顾香凝眼前阵阵发晕,确认了一个事实。   她的银票被偷了!   她记得很清楚, 前天晚上她检查完银票后,便将银票又用油纸包好, 放回原来的位置了……可现在, 那里是空的。   有人潜进来偷了她的银票!   会是谁?!   为什么要偷她?!   难道她漏富了?!   不能啊。   她虽然一直吃吃喝喝, 但是去的都是小茶馆和小铺子,和其它入京赴试的举子花销并无不同。   更何况她藏银票时候很仔细的, 都是将门窗锁好, 她严查过无人她才拿的。   为什么会盯上她?谁又会知道她藏银票的位置?   不可能是吕婶子一家的。   吕婶子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了, 若是租客在她的院子里丢了东西, 是会影响她房子的行情的,日后谁还敢再来租,吕婶子一家是不会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   顾香凝打心眼里不相信善良热心的吕婶子会是这样的人。   可是,那会是谁偷了她的银票呢?   坏了!   她的银票都被偷了,那她藏的那些金银首饰是不是也被偷了?!   顾香凝整个人原地跳了起来, 一颗心突突乱跳,惨白着脸,手抖脚抖地将桌子和椅子叠起来,踩在上面,翘脚伸手去摸……   没有!   再摸……   还是没有!   最后,顾香凝不死心地将整条房梁摸了个遍,最后,不得不承认……她的那包金银首饰也丢了……   她最爱的那只满绿的翡翠镯子……   她那根可以换很多银子的又粗又长的赤金簪子……   她那块价值不菲的温润通透的莲花玉佩……   ……   顾香凝只觉得她的心在滴血。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XX前啊。   是谁?!   是谁这么狠!   竟然偷光了她全部的家当?!   此仇不共戴天!   顾香凝失魂落魄地站在狼藉的屋内,死死地咬着下唇,才能让在眼圈儿打转的眼泪不流下来,想哭却不能哭。她已经上了妆了,这儿的胭脂水粉都是不防水的,若是哭花了就麻烦了。   今天是九月二十五,是放榜的日子,也是顾香凝算计好了去镇江去取银子的日子。   特意将日子定在这一天,是为了躲麻烦。   苏斯年若是真的金榜题名,那前来恭贺的人肯定少不了,她这个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还是避着点好,免得人多口杂的一人一句再把她的马甲给扒了。   她不如去办自己的正事。   待回来后,只需黯然地解释一下说自己出去透风了,想必吕婶子他们就会以为自己是触景伤神才躲出去的,不会多问。   为了怕被报喜的人堵在门口走不了,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想要拿着银票出门。   却不想银票、首饰竟然全被偷了。   正当顾香凝惊慌失措、悲愤焦灼之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切地敲门声。   “顾贤弟……顾贤弟……你没事吧?”   声音温润儒雅透着关心。   是苏斯年。   一听到是苏斯年,顾香凝就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强忍着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心中又慌又急,想要告诉苏斯年,有人偷了她所有的家当。   她的银票!她的首饰!   可是,她的手都已经碰触到门栓时,顾香凝又猛地收回了手。   她不能告诉苏斯年。   若是告诉了苏斯年,就惊动了吕婶子一家,他们一定会让她报官的。   她能报官吗?!   当然不能!   若是报了官,她的麻烦就大了。   她这个举子是假冒的。   这也是重罪!   到时候她要怎么解切这一切?她为何要女扮男装?首饰是从哪里来的?银票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不能让人知道她的东西丢了。   顾香凝眼泪落得更急了,死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惨了。   丢了东西,还不能声张。   “我……我无事……刚才不小心踢倒了凳子……”,顾香凝吸了吸鼻涕,让自己的嗓音尽量正常,可是,刚刚哭过的嗓子依旧带着几分沙哑。   一门之隔的李承熙自然是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现东西丢了,急得哭了吧?   某人的两千两银票和若干件首饰正放在他的屋里,与当日顾香凝身上所戴的首饰一模一样。   失足落水?   哼!   “真的没事吗?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门外,李承熙唇角微微勾起,语气却依旧既往地和煦。   顾香凝憋着两泡泪眼。   她也知道自己的嗓音沙哑不正常,贴着门,只能开口说道:“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心中有些难过……苏兄,你帮我知会吕婶子一声,今天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我……”   我想静静。   我想我的银票和首饰。   不行了……她又想哭了……   急忙扯来两条素帕子放在眼睑下,接着眼泪,可别给她的妆哭花了。   顾香凝多一句也不想说了,她就想坐在地上哭。   她怎么这么倒霉呢?   日后可怎么办呢?   吕婶子这里再能住上一个月,她的房租就到期了……   门外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又说了什么,顾香凝根本就没有听见,整个人都陷入到了自己的悲伤之中……   我的小钱钱啊……   是哪个天杀的偷了你们啊……   ……   屋中传出的阵阵呜咽之声,让人闻者心酸,听者落泪,却不包括某个蛇精病。   李承熙的心情很好。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喜报的到来。   “恭喜抱玉巷宁州举人苏斯年喜得会元。”   “恭喜抱玉巷宁州举人苏斯年喜得会元。”   “恭喜报抱玉巷宁州举人苏斯年喜得会元。”   ……   一声声的喜报声伴着锣鼓的欢声一路向吕婶子的院子里涌来,整个抱玉巷都被惊动了。   他们抱玉巷虽然常将房子租给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也有人中过贡士,可是,中会元的可还是头一份儿,如何能不让抱玉巷的人兴奋?   众人皆不由自主地跟在喜报人的身后来吕婶子家贺喜。   “可是宁州举子苏斯年?”   报喜人满脸喜庆地站在苏斯年面前,见苏斯年气度不凡,笑得越发的真诚。   苏斯年微微点头。   吕婶子和吕大叔都站在他的身后,一脸紧张又激动地表情。   “恭喜苏会元、贺喜苏会元,您高中申酉年会试会元,您大喜了!”   “给您道喜了。”   报喜人笑眯眯地说道。   围在后面的人听了个真切,都发生了惊讶的呼声。   没想到这届会元竟然如此年轻,还生得如此的好,简直是让人大开眼界。   “辛苦了……”   “这些拿去喝茶吧。”   苏斯年微笑着让身后的墨松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好包发给了报喜人。   报喜人一入手便知里面封的银子不少,沉甸甸的,连忙躬身感谢,说足了好话后,这才离去。他们还有其它的喜报要发呢,不能久做停留。   报喜人离开后,留在院中凑热闹的人纷纷给苏斯年道着喜,嘴里说着吉祥话。   苏斯年十分有礼地回了,又让墨松给了吕婶子一些银钱,让她帮忙招呼一下源源不断的来道贺的人。   报喜这样大的事情,终于将顾香凝从悲伤中惊醒了。   苏斯年果然中了。   而且,还是会元!   简直太厉害了!   若不是她刚刚丢了全部的家当,她其实也想去沾染一下学霸光环,亲口跟他说一声‘恭喜’的。   顾香凝扒着窗口往外望。   看着外面的热闹,想着自己的伤心,默默流泪。   颇有一种全世界都热闹,唯有自己孤寂的凄凉感。   不知道吕婶子是不是得到了苏斯年的关照,真的一天都没有来打扰她,只是默默地将饭菜放到了她的门口。   这饭菜一瞅就是赵婶子的手艺。   哭归哭,赵婶子的饭菜可不能浪费。   她没小钱钱了……   日后就不能去茶馆下馆子了,要过苦日子了,最后一顿好吃的可不能放过。   顾香凝流着泪将送来的饭菜吃得一粒不剩。   吕婶子看着被推出来的光光的盘子,愁云满面。   会试缺考时,就绝食不吃。   会试张榜时,就暴饮暴食。   可她也知道今天顾陌的心情肯定不会好,终是什么也没有说的,端着光光的饭菜盘子离开了。   吃饱了的顾香凝总算觉得身体又热呼起来,连勇气似乎都重新回来了。   银子丢了,怕什么?!   人不是没事吗?!   银子丢了,再赚就是!   想到这儿,顾香凝似是猛地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地打开衣柜,在层层衣物下面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本,那是她买来充数却根本看不懂的书。   顾香凝抖着手翻开这本厚书,只见厚书的中间页里正夹着一把精致的银梳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求蛇精病做人的一天,求放过香香这最后一点银子吧……今天也是加更的一天,大家确定不给苇苇投点白白的东西鼓励一下吗?……嘤嘤…… 第42章 加更   “顾贤弟, 可是要出去?你……无事吧……”,苏斯年站在顾香凝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多情的桃花眼中满是关心,心中却很是诧异。   只颓废了两天, 便满血复活了吗?   他想像中的崩溃大哭呢?歇斯底里呢?报官拿人呢?   李承熙还想着顾香凝若是心神大乱之下报了官, 他就可以借机将这只狡猾的兔子逮回宸王府去了, 可谁知道这只狡猾的兔子竟然这么能沉得住气。   小兔子显然是哭得狠了。   虽然还是那副清秀普通的容貌,可是,红红的眼睛却是没有办法用脂粉掩盖的。   这一刻, 李承熙突然有些心软。   他很想问问顾香凝, 为什么要逃婚?做他的庶妃不好吗?只要她此时肯乖乖与他回王府, 他就既往不咎。   此时,她已孤身一人又身无分文,眼看着就要流落街头了, 心中定是有几分害怕的吧?否则,也不会哭得如此厉害……   她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错了?钱花光了, 无处可去, 又不能以男儿身的身份去给人梳头, 是不是想回庆国公府了?   “无事。”,顾香凝摇摇头, 声音还是有些嘶哑。   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若是无事才有鬼呢, 不过, 顾香凝也不担心苏斯年会起疑, 谁叫她还有会考失利的挡箭牌在呢。   “那……你日后有什么打算?”,苏斯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人觉察的期待。   只可惜身心疲惫顾香凝并没有听出来,只是下意识地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这次会试失利,我暂时不打算回石州了, 打算留下来三年后再考……”   之前,苏斯年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可见,这种情况在进京赶考的学子之中是很平常的事情,不会引人怀疑的。   苏斯年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   他听出来了,顾香凝这是不打算回庆国公府了。   “那你身上带的银钱可还够?”   还要再住三年?   银钱都被偷光了,拿什么再住三年?   “虽说现银已经不多了,但我还有一个银梳子可以先将它当了……”,说着,顾香凝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略有羞涩道:“原本是买给我未婚妻的……现在无法……只能先将它当了……”   苏斯年陡然眯起眼睛。   不是让影七将她所有的首饰都拿走,一件不留的吗?怎么顾香凝还有一件?!   果然是狡兔三窟吗?   难怪能这么快就恢复了,原来是还有底牌。   有银子傍身,自然底气就足,难怪不想着回庆国公府。   “可是,只是一个小小的银梳子又能当多少呢?哪里能够你三年的花销……”,苏斯年长眉微蹙地问道。   顾香凝自然知道一个小小的银梳子是不够三年花销的,不过,她关在房子里两天两夜也不是白关的,顾香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打算去抄书……”   当初她去书铺买书时,便已见到有书生模样的人在书铺接抄书的工作。   只是,当时顾香凝手里银子多,不用为钱财发愁,自然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如今,穷困潦倒,在屋子里又急又气地关了两天两夜,倒是让她急病乱投医地想到了这个办法。   她虽有梳头的手艺,但奈何现在是男儿身,毫无用武之地。   所以,第一时间就被顾香凝给去掉了。   她若是想当梳头娘子,至少,就先得恢复女儿身。   女儿身终究不如男儿身方便。   在安全的考虑下,顾香凝最终还是放弃了梳头娘子的想法,决定去抄书。   “抄书?!”   “这倒还真是个办法……”   苏斯年一怔,随后,笑得很是温柔,俯瞰着顾香凝的眼底黑得渗人,幽幽道。   “是吧?”   “你也觉得是个办法……”   顾香凝见苏斯年也说这是个办法,顿时兴奋起来。   她还担心抄书这个办法不行呢,可是,既然苏斯年都说可行,那就说明真的可行。   苏斯年眼底黑云翻涌,可是,面上却是一片清净温和,“可是,抄书很费时间的,若是将大量时间浪费在抄书上面,未免太可惜了……贤弟应该好好准备应试才是……”   “为兄这里还有些银钱,不若……”   顾香凝听出来了,苏斯年这是打算借给他银钱,不由得心里温暖。   苏斯年果然是风光霁月的君子。   但是,苏斯年的银子,她不能要。   她又不是真的要参加科举,温不温书的根本不重要,能自己养活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不必了……”,顾香凝连连谢绝。   她特意一大早的准备出门,便是准备出去找找抄书的活计儿。另外,也是想躲一下。听说今天章汝舟、杜跃安、高歙三人要来拜访苏斯年。   章汝舟、杜跃安、高歙均已高中,且名次都比较靠前。   相信不久之后便能在殿试上大放光彩,一举成名了。   却没想到刚走到院中,就被苏斯年叫住了。   想必是她将自己关了两天,让苏斯年担心了,因此,听到院中的动静后,便出来了。   顾香凝心中感动,再次谢过苏斯年的好意后,便匆匆走了。   她得早点去,怕晚了抄书的活儿都被别人接走了。   只留苏斯年一人在院中。   当顾香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苏斯年那双笑意温柔的凤眸瞬间幽暗阴沉下来。   “影七知错!”   墨松神色惶恐,急忙跪下请罪。   主子让他将顾陌所有的家当全部偷出来,他竟真的就只拿了银票和那包首饰,没有仔细检查其它地方,是他心里存了轻视之心。   认为只是一个小小弱女子而已。   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弱女子竟然如此狡猾,竟然还留有后手,竟然还让她留下了一枚银梳子。   “回去后领杖五十!”   语气森冷,杀气腾腾。   果然,狡猾的兔子就不该被心软怜惜,就该被敲断腿!   未婚妻?!   你一个庆国公府的表小姐还有未婚妻?   ……   顾香凝可不知道她的腿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出了吕婶子家的门,顾香凝寻了个干净地包子摊,只舍得买了两个素馅包子,恋恋不舍的小眼神在笋肉包儿、水晶包儿、江鱼包儿等各色包子上最后看了一眼,咽着口水可怜兮兮地留开了。   这么多好吃的,还没来得等到她品尝,她就没银子了。   顾香凝恨死那个偷光她银子的人了。   否则,现在,她的小日子过得得有多滋润……   “真是便宜他了……”   遇上一个她这个丢东西还不敢报官的主儿。   顾香凝恨恨道。   吃完了简单的早餐,顾香凝收拾好自己后,便熟门熟路地去了当初他买笔墨纸砚的那家书铺。   这家名为七录斋的书铺生意依旧那么火爆。   当顾香凝提起自己想找份抄书的活计后,接待她的书铺伙计一下子就把顾香凝给认出来了,毕竟当初顾香凝买二手书也就罢了,连笔墨和砚台都要二手的那个情景给这个书铺伙计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书铺伙计也是见怪不怪。   三代之积,供一书生。   穷书生多了去了。   来他们这儿想要抄书的书生可不少。   “您来的可不巧,我们暂时一段时间内都不缺抄书的……”,书铺伙计很是抱歉地说道。   来他们书铺抄书的书生都是平日里他们用得惯手的,轻易是不请新人的。   “不缺了吗?”   顾香凝心头一凉,满脸失望。   真是出师不利啊。   她找的这家书店规模不小,若是,连他们家都不要人的话,怕是其它家的也未必会顺利。   “打扰了……”   顾香神色凝失落地道了谢,打算转身离开,去别家碰碰运气。   书店伙计许是不忍心见到这个清秀的书生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开口道:“我们抄书的人是不缺了,但是,还缺几个抄话本子的,话本子你抄吗?”   抄书的都是饱读圣贤书之人,若不是穷困到了一地境地,是不愿意抄一些靡靡之词的话本子的,哪怕抄话本子的工钱更加丰厚。   所以,抄书的人他们不缺,可是,他们缺抄话本子的。   甚至只要肯抄,他们对字体的好坏要求都不那么严格,只要字迹工整,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即可。   书店伙计也只是看眼前这个清秀的书生似乎是真的很需要钱,才试探着问一下,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人拒绝的心里准备,却见眼前这个清秀的书生,瞬间双眼放光,斩钉截铁地说道:“抄!”   她怎么没有想到还可以抄话本子?   有话本子可抄,谁耐烦去抄那些科举工具书。   当然是话本子比较好玩。   顾香凝激动得心跳都加快了,她没想到此次一行竟然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我抄!”   书店的小伙计被吓了一跳。   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抄话本子还这么高兴的主儿,这得穷成什么样了?小伙计一时看顾香凝的眼神充满了怜悯,“那你跟我来吧,去见见我们老板……”   “你不用担心……”   “老板就是让你写几个字,看看你是否能胜任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今天也是努力打工赚银子的一天……王八蛋偷银贼,还我血汗钱!   感谢在2020-07-17 12:00:00~2020-07-19 0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舍 2个;锦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ank 10瓶;CoCo 4瓶;xxxx、巴拉巴拉、锦芩、挖坑不填都要破财 2瓶;Elle_zj1979、S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七录斋的老板姓蒋, 是位儒雅的中年文士,他让顾香凝写上几个字给他瞧瞧。   顾香凝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水平能不能入得老板的眼,能不能赢得这份抄书的工作。若是不能, 她怕是只能选择下下策, 恢复女儿身去做梳头娘子的活计了。   只是那样太危险了。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 她是不会选的。   所以,一会儿的这几笔字下去就非常重要了。   顾香凝上辈子是不会写毛笔字的,穿成这个原身后接受不了自己是个睁眼瞎, 因此借着老国夫人允她与众姐妹一起上学听课的机会, 在府中女先生的指导下, 用了小半年苦练书法。   她不能出府,又不怎么受重视,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练习。   从最初的忽大忽小惨不忍睹, 到现在的字迹工整,横平竖直。   因为她是初学, 所以, 府中女先生只让她先写行楷。   府中女先生曾表扬过她的字。   可是, 对比其它姐妹的字迹,顾香凝知道女先生并不是真的认为她的字写得不错, 只是觉得她够刻苦、进步也大, 只小半年的功夫便已有这样的水平, 颇为不易。   她的字连府中姐妹都比不过, 又如何能与正经科举的读书人相比?   只是,抄书是目前最适合她,也是最安全的工作,她无论如何也要来试试。   想到此处,顾香凝平心静气提笔写下了“七月流火, 九月授衣”,这是出自《诗经·国风·豳风》的一句。   那本《诗经》还是顾香凝在这家七录斋买的呢。   顾香凝晚上闲着无事时,会翻上个两页。   眼下正值九月初秋,天气转寒,需得加衣,她过冬的衣物可都还未添置呢……心有所感,顺手便写了这一句。   写完之后,顾香凝将笔放下,佯装平静地看着蒋老板。   其实心里的紧张和忐忑只有自己知道。   她写的这几个字已经发挥了她全部的水平了,自己觉得尚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蒋老板觉得合格了。   蒋老板开七录斋多年,常有读书人来他这里抄书,他自己也是饱学之士,对于顾香凝的字一打眼便心中有了数,直接开口说道:“你的字火候不够,应是受过名家指点,需得假以时日,勤学苦练方能有所成……”   顾香凝一听,心就是一凉。   完了!   这怕是没相中,这抄话本子的活儿怕是拿不到了。   这边顾香凝心中灰暗,只觉得自己无望时,却不想到那蒋老板话风一转,又道:“你这笔字虽然还未到火候,但是抄个话本子却是绰绰有余了……陈四儿,给他安排一下吧……”   顾香凝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同意让她抄话本子的意思了,不禁喜上眉头,连连道谢。   蒋老板是个忙人,决定了用顾香凝后,便匆匆走了。   书铺伙计陈四看顾香凝激动的样子,见怪不怪地领着顾香凝往后面走,从比较隐秘的角落里抽出三本话本子递给顾香凝,“一般抄书都是千字八十文的,若是抄得好看的,可以高一些,但顶多也就是一百文左右,可是,抄这些话本子可是这个数……”   陈四比划了两根手指。   “二百文?”,顾香凝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这可真不少。   够她买多少大肉包子的了。   不过,后来顾香凝得知这些话本子卖出去的价格后就不觉得给得多了,这些话本子一本就要七、八两银子,卖得最火的都要十几两银子。   “可不是……”   “这三本你选一本吧,都是卖得比较不错的。”   “这本字数比较多抄完后是一两银子、这本中等些是八百文、这本次之是六百文……”,陈四将这三本书递给顾香凝。   顾香凝接过来后,粗粗地看了一下书名,便打开大概翻了一下,最后选的是那本八百文的。   “你眼光真不错。这本是这三本中卖得最好的一本……”,陈四称赞道。   顾香凝有些不好意思。   她倒不是眼光独到,挑中这本只是因为这本白话较多,且语句通俗易懂,行文流畅,用词优美。相反那本字最少的六百文的那本用词太过讲究,有许多生僻字,顾香凝看都费劲,更别提想去抄它了。   厚的那本则是字数太多了,顾香凝第一次抄书,不想给自己增加难度。   随后,顾香凝又交了两百文的押金,领了些纸墨回去。   抱着这些东西,顾香凝心里热乎乎的。   她终于找到生存下来的办法了。   先将书抄完赚上些钱,过几天再去外地当铺将银梳子当了,将赵婶子的院子租下来。   顾香凝美滋滋地回了吕婶子的院子,在吃完午饭之后,便坐在书桌前摆好笔墨打算开抄了。   抄之前,顾香凝打算先将手上这本四千字的话本子先看完,对故事有了大概了解。再说,她来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小说是什么样呢,心里也很是好奇。   《元瑶》讲的是书生裴云澹自幼聪颖好学,天姿出众,素有‘神童’之称,与奕州通判之女元瑶指腹为婚。后裴家家境败落,父母病亡,十八岁已是秀才的裴云澹手持信物登上奕州通判府的门,想要与元瑶完婚,可奈何奕州通判见利忘义,见裴家败落,便毁了婚约,还对裴云澹极尽羞辱,在大雨夜将裴云澹打了一顿赶出了通判府。   裴云澹身上有伤又淋了雨,病倒在破庙之中。   多亏元瑶小姐不弃寻来,找人为他细心诊治,待裴云澹病好后,又拿出自己所有的首饰当了换成盘缠助裴云澹科举,直言会等他高中状元前来娶她。   裴云澹心中感激,发誓定不付元瑶小姐的这番情意,回到家乡后闭门苦读。   三年过后,裴云澹进京赶考,忽然一夜有女人敲门,裴云澹好奇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站的竟是元瑶。   元瑶一身素衣,身无旁物,神色激动又悲切。   原来,裴云澹离开后,她爹就一直逼她嫁人,她推了一次又一次,直推了三年。   这次,她再推不得,于是,偷偷跑来了前来寻他。   裴云澹心疼元瑶受的苦,感念她的一番痴心,于是留下了元瑶,想着三月后便是会试了,待他高中后,想必通判就不会再阻挠他们在一起了。   这三个月里,有元瑶在身边细心照顾,裴云澹如有神助,文思泉涌,妙笔生花。三月后,裴云澹果然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元瑶高兴得喜极而泣。   夜里,他们做了真正的夫妻。   可是,待第二天,元瑶却不见了。   裴云澹心中又是担心又是疑惑,可是,整整找了七天也不见元瑶。   他以为是通判派人绑走了元瑶,于是,快马加鞭赶往奕州,却被头发已然全白的通判告之,元瑶早已经在三个月之前因为不愿另嫁他人而悬梁自尽了。   裴云澹根本不愿相信。   夜里,元瑶出现在他的梦中,向他哭诉,她早在三个月前便已经死了,因为放不下裴云澹,因此才追至京城。   在京城能与他共度这三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很满足了,再无所求。   此时,她时间已经到了,他们只能缘尽于此了。   拜了三拜,元瑶起身离开。   裴云澹在睡梦中喊着元瑶的名字惊醒,可是,身边已再无元瑶的身影,枕旁只留下了元瑶留下的一缕青丝……   故事到这儿便戛然而止了。   顾香凝一口气看完,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原本,她看到一半儿便已经明白这元瑶是鬼魂了,谁叫古代的话本子就会这些什么狐女女鬼什么的,她甚至都已经想到了元瑶必不能一直陪着裴云澹,裴云澹最后的结局肯定是又另娶了高官之女,子孙满堂什么的。   却没想到作者写得还挺巧妙,就停在了这里,留白了裴云澹的结局,让读者可以有想像的空间。   “还挺好看的……”   顾香凝觉得还差点茶水和瓜子,等下回抄书时,她在看起先准备好这些东西,然后再看话本子,这才是享受啊。   心里惋惜着,顾香凝用镇纸压好纸,研好墨舔饱了笔,开抄。   要字迹工整,还要一字不错。   顾香凝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当抄完一页后,竟然感觉到手腕有点酸。   还真是不容易做。   毕竟如果一个字抄坏了,这一页就都不能用了。   “难怪给的钱多呢……”   顾香凝估摸了一下自己的速度,若想要抄完这一本,怕是得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若是二、三天便能挣八百文钱,那一个月下来就能赚八两银子。   虽少一些,但是活下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至于以后怎么赚更多的钱,日后再想办法,现在,她还是先把手头的这本抄完再说。   顾香凝将自己关在屋子关了两天半,终于将这本《元瑶》抄完了。   其中写废的纸就有五、六页,把顾香凝给心疼得眼泪花花。   但是,顾香凝付出的努力没有白废,《元瑶》的完成度很好,七录斋很痛快地给结清了八百文钱。顾香凝摸着怀中的铜板,心中顿时就踏实了。   原本顾香凝可以继续抄《元瑶》的,可是,顾香凝想看新的话本子,于是又另挑了一本《翾飞》和一本《安歌》,另付了各两份儿的纸墨押金。   回去的路上,顾香凝持意买了干果瓜子和一包花茶。   美滋滋地回家看话本子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加更哟…… 第44章 加更   日子就在顾香凝吃吃喝喝、抄书看话本子中过去了。   顾香凝每日里抄抄书换些钱, 累了就看看免费的话本子,配上茶水和各色蜜饯干果,小日子过得不知多悠闲滋润, 简直是她穿过来后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了。   这段时间, 她已经接连抄完了《元瑶》《翾飞》和《安歌》三本书, 七录斋给她结算了近五两银子,手中有了银子,顾香凝也就不慌了, 索性打算等到殿试那天再去海津镇换银子, 免得苏斯年见她不见了一整天又得担心得问东问西。   苏斯年这个人哪里都好, 就是太过啰嗦了。   像她就从来不过问苏斯年去哪儿了……   不过,虽然她不问,但是, 大概的她也知道。   苏斯年最近也不常在家,不过, 他应该是去找章汝舟三人去了。   他们几人中唯有她‘落榜’, 他们也都顾忌她的心情, 除非必要,是不来吕婶子家的, 都是苏斯年出去见他们。   别问顾香凝为什么知道, 因为, 苏斯年每次回来都会和她‘汇报’。   这几人的感情倒是越发的深厚了。   也是。   几人都是此次会试的前几名, 苏斯年更是本届会元,若无意外,他们必能成为同榜进士。同科同年的情分自然非同一般,在日后的官场上彼此都将是助力。   自然是要好好培养的。   现在,他们就差一场殿试, 便能同朝为官了。   算一算,离殿试的日子……顾香凝掰着手指头……应该就还有半个月的样子了。   寒窗苦读十年,一朝得中,天下闻名。   自古便有‘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人生四大喜。   而这金榜题名排在最后,也可知它的重要性。   乃是人生第一大喜事啊。   可是,她是个女儿身,这辈子是感受不到这样的喜悦了。   她的喜悦便是每天喝喝茶、吃吃干果子、看看小话本子的小幸福了。   秋风徐徐,天高云淡,暖意融融。   顾香凝在院中的石桌旁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脸上满是惬意。   石桌上是一壶温热的花茶外加昨天顾香凝买回来的新柑子和梨五花,还有两碟上好的香药葡萄和酥胡桃,旁边是一本已经看完的话本子《安歌》。   完成了今天抄写任务,顾香凝便来到院中石桌旁看话本子。   这是她最近一段时间的爱好。   每天充实得很。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是石凳子,若是换成了摇摇椅那就更舒服惬意了。   顾香凝正心里咂咂嘴,遗憾着,便听到院里大门被推开的响动,抬眼望去,正正看到苏斯年由外面回来。   “回来了?”   顾香凝笑眯眯地望着苏斯年。   “心情不错?”   苏斯年缓缓来到顾香凝面前坐了下来,目光从石桌上的花茶蜜饯干果子扫到已经看完的话本子,凤眸波光流转,薄唇微扬。   淡淡冷香气萦绕开来……   顾香凝想起自己上次还抓着苏斯年猛夸他的熏香好闻,不由得就是小脸一红,清咳了一声,倒了杯花茶推了过去,“还行。”   还行?   苏斯年心中冷笑,眼底幽凉。   她这个样子哪里是还行的样子?简直是过得舒心惬意极了。   抄话本子?   也亏她能干得出来。   “话本子好看吗?”,苏斯年垂眸,修长白皙的手随手拿起桌上的那本《安歌》话本子,翻看了起来。   顾香凝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随口道:“刚开始看的时候,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可是看多了,就有些看腻了……”   “嗯……?”   苏斯年长眉微挑,心中诧异。   她看话本子还看腻了?   “这些话本子不是神仙就是女鬼,再不就是大官之女大家闺秀,个顶个的容貌绝美不说,还眼瞎地对一个穷书生一见钟情……给男主送银子送美女送助力,赴汤蹈火,痴心一片……”   “呵呵……”   “想得挺美!”   那本《元瑶》也就算了,好歹人家是从小指腹为婚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妻,为男主付出一切也是有可能的。《翾飞》则是花仙因爱慕日日为她浇水的病弱书生,用尽百年修为治好了书生的病,自己在魂飞魄散之前还让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书生。《蝉衣》是一个地主家的小姐,长得百媚千娇,月下求良人时,对前来投宿的书生一见钟情,说服了自家爹爹,当天夜里就嫁给了书生,后来地主去世,留下了诺大的家财给书生,书生守着金山伴着美娇娘,一世快乐无忧。   而刚看完的这本《安歌》就更有意思了。   《安歌》是一大官千金因为对一落榜的穷书生心生爱慕,日思夜想相思而亡,大官之家便让书生与小姐结了阴亲,有了大官的资助和提携,书生高中后做官,一路高升。千金因为自己是鬼,不能为书生绵延子嗣,便迷晕了当朝花蕊公主送给自己的丈夫,丈夫做了驸马,她甘愿为妾,一妻一妾相处和睦,其乐融融。   顾香凝都被这个安歌给气笑了。   人家花蕊公主招谁惹谁了?!   若不是要抄这本书,顾香凝铁定看不完这本《安歌》。   她错了!   她就不该贪图这本书给的银子多就抄了这本,把自己给恶心着了。下回她还是挑捡一下吧,哪怕一本赚得不那么多,但看得有趣多抄一本也就补回来了,何苦为难自己。   顾香凝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去去腻。   果然这话本子就是成年人的童话。   这些个落魄的穷书生们真是天天做梦呢,才会尽想这种美事儿。   ”不过是一些落第文人的意淫之作,茶余饭后的消遣,也值当你生一回气?“,苏斯年放下了手中的《安歌》,好笑道。   每年的读书人那么多,都说富举人穷秀才,能高中举人的有几个?甚至很大部分人这一生连个穷秀才都中不上,还不行让人家自己意淫一下乐呵乐呵?   毕竟金钱和美女,是每一个男人都拒绝不了的。   而会看这种书的也多是些失意的读书人或是纨绔子弟,正经用功科举的读书人是不会看这种书的,他们没那个时间。   “我不是生气别的,我是生气他们把女人写成这个样子……一点儿脑子都没有……”,顾香凝皱了皱眉,嫌弃地说道。   古代的男人拼了命地想要将女人都变成听话的傀儡。   一方面需要让女人读书,一个读书明理的女人旺三代;一方面又不敢让她们读太多的书,生怕她们会颠覆男权。   不过他们再怎么防范,也还是防不住。   毕竟都是人,都一样的聪明。   看看身边清逸绝尘的苏斯年,这样风光霁月的君子,可不能如那些心胸狭隘的男子一般,那样就太可惜了。   顾香凝拍了拍苏斯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苏兄,你可千万不要像那些人一般对女子心存轻视……”   “你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   “后院失火,前方不宁。”   “这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同样都是人……”   “她们也是很聪明的……并非都是木头美人……”,不过是装出来的讨男人们欢心的,可是,若你真的当她们是无脑的,你就要吃大亏了。   顾香凝谆谆告诫,神态真诚无伪。   苏斯年垂眸,看着面前的花茶,嘴角微勾。   说得真是太对了!   他当初不就是因为太小瞧了她,才会被她偷溜了吃了大亏吗?   “嗯……”   “你说的对。”   “我定不会如此了……”   苏斯年昳丽的脸上露出了清浅的笑容,幽深眸底光华敛滟。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也是只柔弱的小兔子,可是,这只小兔子却比别的小兔子胆子大了许多,也狡猾了许多,确实不能一视同仁。   她值得他的重视。   靖州武官之女。   苏斯年真的十分好奇,那位靖州的武官都教了些什么给顾香凝,难道是当男儿养的吗?不过,他不着急,等时间到了,相信顾香凝会一点一滴地告诉他的。   顾香凝可不知苏斯年心里此时想的是什么,只当苏斯年是真的听了进去,认同她的话,不禁高兴起来。   还好这世间还有像苏斯年这样尊重女性的好男儿,否则,她都要对这个世界失望了。   “你日后就打算一直抄书了吗?”,苏斯年端起花茶抿了一口,佯做无意地问道。   顾香凝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苏斯年,认真地回答道:“我觉得抄书没意思,赚得又少……”   “我想写话本。”   抄书又累又枯燥赚得还少,写话本就不同了,赚得又多还轻巧。   苏斯年凤眸漆黑,“你还会写话本?”   所以……还有什么是她不会干的?   “我觉得可以试试。”,顾香凝一耸肩膀,“写话本子赚得多些……”   这些天,她看了这些话本子,觉得写好难,但是写个一般的,她应该还可以,她来自后世,脑洞多啊。   “那你就试试吧……”,苏斯年轻笑了一下。   反正,不管你赚了多少银子,最后……   都留不下一两。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挖坑把自己埋了第一人……   香熙小剧场:香香日常赚银子……蛇精病日常偷银子……多么美好和谐的一天……呵呵…… 第45章   既然想好了日后想要写话本子赚钱, 顾香凝便减少了抄话本子的工作量,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读话本子上,每次都是挑上七、八本话本子, 却每样都只抄一本。   看完抄完了, 便去七录斋退书换银子, 再挑下一批。   这样又是折腾了能有十来天的功夫,觉得对于话本子的遣词造句心中有数了,顾香凝才不再拿书抄书, 而是将自己在屋里关了三天, 提笔写了自己的第一个话本子。   动笔之前, 顾香凝脑子里闪过许多的脑洞,甚至有她跟组时剧组拍的有关于神仙鬼怪的片断。   最后,顾香凝决定写一个有关于狐女的故事。   在众多话本子当中, 狐女都是多情的象征,可顾香凝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她认为狐女不只不多情, 阴险狡诈、嫉妒心强、凶狠残忍才是她们的本来面目。因为无论它们幻化成多么美丽的女子, 它们的本身都是一只狐。   是野兽!   它们有着动物的习气和天性。   野性难驯。   这才该是它本来的面目。   于是顾香凝笔下的狐女绥绥便成了一个喜爱在夜半时分, 荒山野岭,扮演孤身落难小姐的美艳女子, 若是有赶路的男人被美色所迷, 便会中了她的幻术, 被掏心而亡。   因为靠吃人心, 狐女绥绥已经有五百年的道行了。   这期间,只有一个清俊孤逸、品行高洁的书生不为美色所动,没有中她的幻术又有护身符相护,所以,逃过一劫。   狐女绥绥在望槐山杀的人太多, 终于惊动了修道之人寻上门来,一番苦斗之后,狐女绥绥落败。   绥绥口吐鲜血,美目怨毒至极,“人类杀我姐妹、屠我宗族,只为用我们美丽的皮毛做披风大氅,夺我们的皮做人类的衣。每年不知有多少狐族同类死于人类之手,我为我的族人报仇又有什么不对?!”   “我并未觉得你不对。”,道人淡淡道。   “那你为何杀我?”   “人类杀你同族获取毛皮,你杀人类取心获取修为,世间万物皆是一报还一报,只是今天……你的报应到了!”   说完,便将美艳的狐女绥绥一剑穿心,殷红的鲜血从冰冷的剑尖滴落,“仅此而已。”   那姿容昳丽的道人,青丝飞扬,低眉敛众生,恍若神谪。   ……   “姿容昳丽……清俊孤逸……品行高洁……?”,苏斯年放下手中顾香凝写的话本子《绥绥》,温声细语,挑眉看向顾香凝,似笑非笑。   “这个清俊孤逸……品行高洁……”,顾香凝笑着打着哈哈,满脸尴尬地道,“哈哈……客串……客串……”   那个不为美色所惑的风雅君子自然是顾香凝照着苏斯年的原形写的。   顾香凝的话本子写完,第一个想到的读者就是苏斯年。   苏斯年可是本届会元。   给他看看,定能帮她挑出不足。   若是能得到苏斯年的肯定的话,她就对推销出去自已的话本子更有信心了。因此,话本子落下最后一笔后,她自己读了两遍,又修了修词,重新眷抄了一遍后,就美滋滋地抱着话本子来敲苏斯年的门了。   说起来,自从苏斯年来到吕婶子家后中,顾香凝这还是第一次来敲苏斯年的门。   很幸运的是苏斯年在家。   门敲开了,见到正在温书的苏斯年,顾香凝才从兴奋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还有不到五天可就要殿试了,她是不是不该这个时候来敲门?   可是,苏斯年已经看到了她手里的稿子,意识到了她的来意,很有礼的把她让了进来,说自己正想要放松一下。   这样,顾香凝还能说什么?   为了不浪费苏斯年的时间,顾香凝连客套话都省了,直奔主题。   在苏斯年为她审稿的时候,她则在打量着苏斯年的书房。   是的。   财大气粗的苏斯年连租了三间房。   一间做为寝室。   一间做为浴室。   还有一间做书房。   让寝室、浴室、书房三合一的顾香凝羡慕不已。   苏斯年的书房极其的整洁,笔墨纸观皆是上品,连空气中都飘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墨香味道,这股墨香的味道她依稀似是闻到过。   顾香凝正打量得出神,耳边就传来了苏斯年疑惑的声音。   “哈哈……你看我把你写得多好……多正直……”   “那这个容貌昳丽……性格又这样冷血、杀伐无情的人设的原形又是谁呢?”,苏斯年眉梢一挑,声音温润地问道。   这个人设嘛……   顾香凝心虚地眼神一飘,她当然是仿照着那个性格阴晴不定、冷血凉薄的蛇精病宸王李承熙写的,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   “瞎编的嘛……”   “不说这个,你就说我写的好不好看,能不能卖出去?”   这才是顾香凝最关心的。   她眼巴巴地看着苏斯年,清秀的小脸因为那双清如秋水的明眸,立刻生动起来。   苏斯年看得一阵恍惚,甚至忘了要说的话,眼底渐暗。   若是,她能以她本来的面目与他这样撒娇……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想一下,苏斯年便心间噪动。   “苏斯年?”   顾香凝见苏斯年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不禁有些奇怪地叫了他一声。   苏斯年被唤回了神志,将注意力重新放在话本子上,脸上露出了顾香凝熟悉的温柔浅笑,“你这个故事写得不错,精怪、诡异、离奇……立意也很有新意……”   顾香凝被夸得秀眸晶亮,满脸激动。   “只是……”,苏斯年长眉微皱,迟疑道。   顾香凝一听见苏斯年说‘只是’就紧张了,忙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怕是卖得不会太好……”,苏斯年实话实说。   顾香凝不解地直起身子,“为什么呀?”   “因为你的话本子里没有读者最喜欢看的东西啊……比如男女之情……”,苏斯年看着顾香凝,凤眸深邃幽暗,最后一句透着说不出的缠绵缱绻。   可惜,顾香凝因为太过失望,并没有听出来。   她知道苏斯年的意思了。   虽说,她讨厌话本子里那些对穷书生见钟情各种奉献的女子们,可是,奈何读者们愿意看啊。她写的题材不讨喜,自然不会卖得好。   卖不好,就没有小钱钱。   所以,她该是为了小钱钱写市场喜欢的话本子呢?还是为爱创作呢?   “就不能两者中和一下吗?”   “还把你愁成这个样子……”   苏斯年看着顾香凝苦着的小脸,淡淡笑道:“就比如加一些狐女与书生的感情戏,为狐女赋予一丝人性,狐女在死的时候,才更能打动人心……”   读者也喜欢看。   “可是,绥绥是野狐,身上兽性难除,劣性十足,见过她的人都死在她的爪下了,上哪儿沾染人性?”,顾香凝摇头,坚持要还给读者一个真实的妖,让他们不要一天到晚的做那些秋春大梦。   看着顾香凝气哼哼的样子,苏斯年手指微蜷,强忍住触碰她的念头,目光幽幽道:“那就改了结局吧……就改成道人没有杀死狐女绥绥,而是,将狐女绥绥困在身边,驯化她、教导她、渡化她……最后美艳的狐女绥绥爱上了道人……如何?”   总比杀了狐女绥绥更有意义。   而且,读者们也会喜欢看,也保留了你原本想要传达的理念。   呵呵……   狐女会爱上李承熙那个蛇精病?   怎么可能?!   虽然说狐女绥绥没有她的影子在,可是,毕竟是她笔下的人物,一想到绥绥要被囚禁在李承熙的身边,顾香凝就觉得心里怪怪的。可是,顾香凝也不得不承认,苏斯年的这个提议已经是《绥绥》最好的结局了。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顾香凝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   忙完了正事儿,想着苏斯年再有几天就是殿试了,这是大事,耽误不得,便不想再浪费苏斯年温书的时间,起身告辞想要离开了。   “等我卖出去了银子,请你去喝茶。”   顾香凝笑眯眯道。   就在顾香凝与苏斯年擦身而过时,她的手腕却被地被苏斯年猛地拽住,烛光下,苏斯年凤眸幽深,眸底波光流转,“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了吗?”   还有五天便要殿试了……   待殿试结束后,天下人便会皆知他本届会元苏斯年便是当今的宸王李承熙。   她这个宸王的逃婚庶妃就没有什么想要与他说的吗?   只要她说了……   他可以既往不咎带她回府,她依旧是自己的庶妃。   她失踪的这段时间包括庆国公府都可以交给他来摆平……只要她坦白……他就会原应该她。   这是他给她最后的机会……   “说什么?”,顾香凝眨了眨眼睛,突然,秀眸圆睁,“哦……”   “好好温书!”   “我等着你高中状元、金榜题名的好消息传来。”   “加油!”   顾香凝笑靥如花,还俏皮地给苏斯年比了个耶,然后,脚步轻快地抱着话本子的手稿离开了苏斯年的书房。   苏斯年垂眼笑,眼底却一片幽冷。   “再见,顾香凝。”   ……   作者有话要说:  香熙日常小剧场:   香香:坑挖得不够大,我再挖大点……苏斯年……你这是打算埋谁的啊?   熙哥:埋一个大傻子的。   看过许多版本的《西游》,但周星驰导的那部《西游降魔篇》里的孙悟空给苇苇的印象最深,总觉得那个妖猴才是真正的有妖性的妖。   对了,这两天不加更了,累死了,歇歇…… 第46章   因为改了结局, 顾香凝不得不又将自己在屋里关了一天才将《绥绥》的故事写完。这么算下来,她为了写这本话本子,总共用了四天的时间。   好在, 她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七录斋的蒋老板收了她的小说, 尤其对她的结局特满意, 直言“现在市场上的话本子里狐仙精怪的美女对男主角一见钟情的太多了,都有些看腻了……你这个不错,有新意……狐女绥绥从野性难驯到对男主角柔情似水会让读者更兴奋更有满足感……”   听得顾香凝脸都黑了。   全被苏斯年说中了。   果然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最后, 还是蒋老板大方给的稿费稍稍安抚了顾香凝那颗受伤的小心心。   买断十两银子!   虽说拿分成更好些, 可是, 顾香凝也知道对于她这种小新人待遇只有买断,等什么时候她的笔名火了,才有资格与蒋老板提分成。   所以, 顾香凝很痛快地收了买断的银子。   蒋老板还答应日后顾香凝写的话本子都可以来找他卖。   离开七录斋,十两银子就在顾香凝的怀里, 硬硬的咯着腰, 可是, 顾香凝高兴极了,眼前不再是愁云惨淡, 顿时觉得天更蓝了、风更清了、连路人都笑得更和善了。   十两银子啊……   往日她抄话本子, 抄得快的话, 四天也顶多抄完一本七千字的, 拿到手也就是一两四左右。现在,她四天就可以拿十两银子了,这四天赚得和在庆国公府一个月时一样多。   最重要的是这银子,顾香凝拿得踏实。   顾香凝如何能不开心?   十两银子可以做很多的事了……   她一个月哪怕只写出五本像《绥绥》这样的话本子,就可以拿五十两了, 两年下来差不多就能赚下在抱玉巷买个小院子的钱了。   到时候,买个小院子租出去,再隔差五的写上几本话本子,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希望的顾香凝决定待苏斯年考完殿试后就请他喝茶。   这几天是肯定不行的。   还有三天,苏斯年就要殿试了,这三天至关重要,得平平安安的。   她若是拉着苏斯年在外面喝茶,万一吃坏了肚子,她怎么对得起苏斯年?!   所以,虽说是话本子的银子卖了,但是请客喝茶的事儿还得往后推推。   至于高中后的苏斯年还是否愿意喝她这一杯茶,顾香凝觉得应该是没问题的,苏斯年不是那种捧高踩低的人。   他可是真正的风光霁月的风雅君子。   顾香凝心里美。   她的怀里不只有这十两银子,还有她的全部身家──她前几日的抄书所得以及那把银梳子。   为了怕那偷她银票的贼再惦记上她,顾香凝最近都是将全部身家带在身上的,走哪儿带哪儿,连睡觉都不拿出来。   为了怕贼人从她身上摸走,她特意在里衣里缝了个口袋,还在口袋上缝了两颗盘扣。   除非把她打晕,否则,谁也别想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的家当偷跑。   同样的错,她才不会犯第二次。   摸摸怀里的银梳子,想着她的房子马上就要到期了,身上虽然抄书赚了些银子,但是,若是都交了房租,她手上可就没什么银子了……   “还得把它当了……”,顾香凝喃喃自语。   从她失踪到现在,都已经过了能有近三个月了。   庆国公府早就不找她了。   听说那些在酒肆、驿站找人的人也早就撤了。   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女人而已,丢了也就丢了,哪值得宸王李承熙这样尊贵的人时时惦记,他要谋求皇位呢,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一个女人身上?   怕是早就放弃了。   她应该是安全的。   更何况,她要当的这枚银梳子也是很不起眼的,又是在外地,应是没有问题的。   顾香凝决定,就在苏斯年殿试的那天,她就去海津镇把它当了。   海津镇离京城极近,走驿站两三天的来回足够了,回来正好能赶上放榜的日子。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天刚卯时,吕婶子和吕大叔外加顾香凝便站在院门外送别苏斯年。相较于三人的兴奋,苏斯年这个最该激动的人平静得仿佛要以会试第一名成绩参加殿试的人不是他一般。   九月末的早晨秋凉露重,墨松贴身地为自家主子披了一件藏青云锦披风,青丝如墨,眼尾婉转,含笑而立,一一道谢,眼神在滑过顾香凝时顿了顿,嘴角上扬,笑得越发的温柔,轻轻吐出两个字。   没等顾香凝分辨究竟是哪两个字,苏斯年已经转身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遮住了那个清俊若仙的身影。   不是……苏斯年要和她说什么?   顾香凝看着已经“哒哒”跑远的马车,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这个苏斯年要和她说什么,不会提前说吗?   干嘛要等待上车前说,还说得这么小声,害得她都没听见,真是奇奇怪怪。   虽然,顾香凝心中好奇苏斯年临走时要与她说什么,但是,她今天也是有要事要做的,得早些出门,否则,一天的时间怕是赶不回来。   因此,在吃过早饭后,顾香凝与吕婶子说了一声要出去访友,便也出门了。   熟门熟路地找到驿站,交了钱,上了去镇江的马车。   海津镇因为离京城很近,常有百姓往返,不在一会儿便已经坐满了。   顾香凝上车时还有些紧张,生怕有人会拦车检查,可是,直到马车出了京城的大门,也没见有人拦截检查,这下是真的放心了。   早些日子围在四门等候施粥的难民们此时也不见了踪影,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影在朝庭设置的免费粥铺喝粥。顾香凝知道那些难民都是去了京郊去修别院了。   那是宸王负责的。   看样子,宸王是真的忙得把她忘在脑后了。   这可真的太好了。   她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之前那个结识个小书生把自己嫁了的计划是不是也可以搞起来了?   顾香凝嘴角噙笑,向往神驰。   ……   在顾香凝陷入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时,苏斯年正同同届同科的三百多名贡士一起等在奉天殿前。   这里他曾来过多次,可是,以会试会元的身份候在这里,他还是第一次。   例行检查的羽林卫在检查到苏斯年时,不禁怔了怔,看看身份牌再看看苏斯年昳丽无双的脸,只觉得怀疑人生。   这个会元怎么与宸王殿下长得这么像?   这……这会是宸王殿下吗?   不……不能吧……   愣愣地将身份牌还给了眼前的人,这名羽林卫几乎是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整个人恍恍惚惚。   一个小小的羽林军的异常,并没有引起其它人的注意。   等前来引领他们入殿的礼部侍郎卢晋见到本届会元时,几乎吓软了腿。   这张脸,烧成了灰,他也认识啊。   前段时间,他们还刚刚嘲笑完人家户部同僚太惨了,竟然摊上了最难搞的宸王殿下。宸王那张脸,谁能不记得?现在,宸王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是本届会元?   礼部侍郎卢晋只觉得脑中轰轰作响,都不能思考了,只是下意识地软腿要给宸王李承熙请安。   却被李承熙一把扶了起来,竖起手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明显就是让他不要声张。   这几乎就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当朝本届会元就是宸王殿下?!   礼部侍郎卢晋要疯球了,一边下意识地将人往奉天殿里领,一边脑中乱作一团。   宸王怎么会是苏斯年?   好好的宸王又在弄什么妖蛾子?   不对!   他最该惊奇的不应该是本届会元竟是宸王殿下李承熙吗?   都说主礼部事的顺王李承琮文采风流,乃是众皇子中的第一人,可是,顺王殿下也不曾摘得过会元啊?更不曾参加过科举。   如果……   如果宸王李承熙能摘得状元……   礼部侍郎卢晋一激灵。   宸王不会就是为这个来的吧……   这……   这不是胡闹吗?   虽然,礼部侍郎卢晋也惊叹于宸王李承熙竟然如此有才华,可是,他是堂堂皇子怎么能用假名前来参加科举考试呢?   一会待入了奉天殿,主考官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刘大人会认不出来吗?就算刘大人认不出来,弘德帝会认不出自己的亲儿子吗?   到时候如何收场?   礼部侍郎卢晋吓得满头大汗,回首偷看宸王李承熙,发现人家从容淡定、温文尔雅,端的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翩翩君子的会元郎。   他差点没认出来眼前的会元郎就是他们那位性格喜怒不定的宸王殿下。   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礼部侍郎卢晋心中暗道,他急成这样做什么?人家宸王都一点儿不急……再说,宸王可是弘德帝最心爱的儿子,就算胡闹些怎么了?   弘德帝还能罚他不成?!   更何况宸王还取得了会元这样好的成绩?!   弘德帝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吧……   辰时已到。   大殿之上主考官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宣读圣旨,三百多名贡士躬身聆听……   龙椅之上,弘德帝面带微笑,目光一一滑过大殿之上的三百贡士。   这些都是我大萧未来的栋梁之材啊。   “三全啊,本届会元在哪儿呢?指给我瞅瞅……”,一身明黄五爪金龙朝服的弘德帝微眯着老眼,笑吟吟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弘德帝:三全啊,朕的速效救心丸在哪里?   感谢在2020-07-19 12:00:00~2020-07-2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叶璃纱、颜兮 20瓶;锦芩 10瓶;浅浅一笑 9瓶;3190558、koko、苏玄、lammo 5瓶;小栖 4瓶;时光~流逝^ω^、卓越、SS 2瓶;阑予、Elle_zj1979、吱一声、无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三全……?!”, 叫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的弘德帝不禁有些恼了,重重地叫了声。   这三全是怎么当差的?叫都不应?睡糊涂了吧?   却见三全一脸吃惊地揉着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皇上, 您看那个会元……他……他怎么长得和咱们宸王这么像啊……”   弘德帝顺着三全手指的方向往下一望, 心里也是吓了一跳。   什么像啊?!   那就是!   他自己的儿子他还能认错?   老四怎么在这里?   弘德帝突然想到一个月前, 老四神神秘秘地说要给他个惊喜,也顺便洗白一下他自己在百官心目中那凶名在外的形象……他说的惊喜不会就是指这件事吧?!   老四竟然还考了个会元?!   弘德帝心中一时喜一时愁。   这个老四实在是太会给他惹事了。   原本以为他在乖乖给他修建别院,那别院他曾去看了一眼, 虽然还未完工, 只是个雏形, 可是,这是老四的心意,尤其是那温泉行宫, 他很满意。   还正想着难得老四这么孝顺,这段时间也没给他惹祸, 正想着等别院修好后怎么赏他呢……一个没注意, 他就又给他捅出了个窟窿。   他居然用了个假名字参加会试, 还……还考了个会元?!   想到这儿,弘德帝心中又不禁又有一丝得意。   都说老四无心政事, 张扬跋扈, 今天就给你们看看我儿可是有状元之材的人。   历来的会元如无意外, 基本都会是状元。   虽说, 身为皇子无需这些来锦上添花,可是,状元的名头不一样,那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皇室出了一个天下人读书人的表率,想想都是美事一件。   这个主考官刘延青还是蛮有眼光的嘛……   此时, 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已经宣读完圣旨,三百多贡士落座,试卷已经由执事官一一发到手中,众人已经开始凝神静气地答题了。   弘德帝哪里还能忍得住,就像天下所有关心自己孩子成绩的父母一般,悄悄地走下了龙椅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李承熙的身后……   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知道第一排第一座历来都是会元,只是,他是今天的主考,要忙的事情太多,宣读圣旨是只是依稀觉得本届会元好像是个年轻人,挺拔的身姿,清俊修长若竹,至于样貌,他并没有仔细看看。   现在,看弘德帝竟然亲自走下了龙椅,来到了本届会元身后,目光不由得也跟了过去想要看看本届的会元究竟有何不同,竟然能将皇帝都引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刘延清‘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吃惊到双目圆睁。   会元不是叫苏斯年吗?   怎么会是宸王李承熙?!   想起往日宸王的‘丰功伟绩’刘延清刘大人牙都开始疼了。   这是宸王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您说您好好地修园子不好吗?   居然胡闹到了科举朝堂上来了……   对了……   他还拿了个会元不是?   那会元……好像还是经过他首肯的。   刘延清眼前阵阵发黑。   宸王殿下竟然有如此才学?!不会是作弊了吧?!主要是往日里宸王李承熙无心政事、出格之举实在太多,让刘大人心里没底。   刘延清唬着脸也走了过来,站在宸王李承熙的身后,不错眼地盯着看。   为国选材可是大事!   若是宸王当真有真材实学也就罢了,若是弄虚作假,他可不管他是不是皇帝最心爱的儿子,在他这里这一关就过不了。   刘延清阴沉着个脸站了过来,弘德帝焉能不知道刘延清的所思所想?   他之所以将为国选材的重任交给刘延清,就是看重刘延清刚正不阿、风骨峭峻,见刘延清怀疑,弘德帝索性将身后的位置让给他,自己施施然地转到了其它学子的身后。   他刚才都看了老四是有真材实学的,一个状元之名当之无愧。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刘延清只在宸王身后站了片刻,便知道这个会元必是宸王自己考的无疑。   那笔字尤其地漂亮。   清华朗润,雍容华美,还隐有魏晋之风。   笔随心欲,不急不徐。   刘延清从不曾见过宸王的笔迹,倒是见过顺王的笔迹,在未见过宸王的字之前,刘延清觉得顺王的字已经是不错了,可圈可点。   可是,见过了宸王的字,才知道顺王的字比起宸王来,差远了。   这一笔漂亮的字,让刘延清的手指在袖子里忍不住动了动,下意识地就想像临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才不好意思地清咳了一声后,也学着弘德帝的样子似是不经意地转去了别的考生身后。   只是弘德帝和刘延清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其它监考官的注意,目光不由得纷纷落在了引起了两人注意力的会元身上。   然后,众人吃惊地发现了坐在那里答题的会元竟然是他们的宸王殿下,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这怎么可能?!   会元不是叫苏斯年吗?   可是,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了,这怕是宸王用的假名字。   看皇帝和刘大人的表情,似乎是宸王考得还不错……?   这……这什么情况啊?!   因为是殿试,纵然其它监考官们眼睛都直了,却仍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直保持着肃静,整个大殿里只闻笔墨纸张‘沙沙’的声音。   殿试一般辰时起,酉时结束。   但是,若是考生已经答完题也可以提前交卷出来。   李承熙是第一个答完题交卷的人,可是,执事官竟然又给了他一张卷子。   加试!   策论!   李承熙轻笑,凤眸斜睨,看了一眼刘延清所在的方向。   这是怕他提前知道考题会作弊,所以,特意又加了一道策论,来试探他呢……   心中明白。   这道策论必是刘延清临时出的,也必然是经过了皇帝同意的。   加试就加试。   李承熙并没有意见。   就算是加了一道策论,李承熙仍是第一个完成的。   其它人自然也是得到了一张加试的卷子,只是不知是为何,直到所有人都答完了交了试卷,一行人都在宫门前等待统一一起离去时,才知道他们之所以比往届都临时多加了一道策论,是因为本届会元乃是宸王李承熙。   宸王李承熙为了给皇帝一个惊喜,特意用假名字苏斯年前来参加会试,并取得头名进入殿试。   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为了考较宸王李承熙是否有真材实学,这才特意加试了一道策论。   那道策论难道不小。   在场考过的人,均心有戚戚。   但是,宸王李承熙仍是第一个答完交了试卷的。   而这次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大人并未在说什么,眼中似还隐有满意之色。   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乃是清流名士,更是天下学子心中的精神领袖。   既然连刘大人都认可了宸王的试卷,那宸王的这个会元必然是真材实学的。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在百姓和天下读书人心中任性妄为、风评极差的宸王李承熙竟然独占鳌头,一举压下天下的读书人夺得会试会元。   这大大改变了这些人原本对宸王李承熙的认知。   人无论走到哪里,有真材实学的人都是会得到人们敬重的。   瞬间,宸王李承熙的风评便有了改变。   宸王还是有能力的,只是稍显年轻,心性不定,待日后稳重下来,他日必会成为大萧的中流砥柱。   唯有章汝舟三人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惊疑不定。   苏斯年真的是宸王李承熙?!   他们就说苏斯年的风度非一般人所能及。   却没想到竟是宸王。   高歙这位宸王的粉丝,知道苏斯年竟是宸王李承熙后,竟一时恍惚不敢相信。   天啊……   他都说了什么?   他好像当着宸王的面曾几次三番地直言宸王的优秀……这么一想……好生羞愧啊……   “章……章兄……”   “苏……苏兄弟……真……真的是宸王吗?”   高歙结结巴巴地问道身边的章汝舟。   “应该是。”   章汝舟摸着胡须回道。   殿试时他可是看见皇上在苏……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   刘大人也同是如此。   若不是他的身份不同,怎会如此?   一旁的杜跃安插了一句,“目前为止,所有殿试的人应该都出来了……”,可唯独没有看见苏斯年苏兄弟。   这皇宫可是不能乱走的。   所以,他们这些进宫殿试的贡士在考完后,都要来此候着,待人齐了后再一并出宫。   理论上苏兄弟是第一个考完交卷的,应早早就守候在此才是,可是,他们来时,却并未看见苏兄弟的人影。   这也从另一方面证实了苏斯年就是李承熙。   只有皇室中人才可在宫内行走。   “那……那你们说顾兄弟知不知道这件事儿?”   想到与自己一样对宸王所做实事非常推崇却缺考会试的顾陌,高歙舌头顿时就顺溜了。   怕他应该也是不知的吧?   若是知道哪能还如此气定神闲地与他一起赞赏宸王的实干。   “怕是不知的……”   作为三人中的老大哥章汝舟说道。   苏斯年就是宸王李承熙!   这个消息可是把他们吓坏了。   “也不知道顾兄弟知道苏斯年就是宸王时表情会是什么样子……?”,高歙满脸向往地喃喃道。   ……   作者有话要说:  你顾兄弟胆子会吓破的…… 第48章   三天后, 金榜张贴。   状元李承熙。   此时,天下的读书人才得知原来本届会试会元苏斯年就是当今宸王李承熙。   随着金榜张贴的还有宸王李承熙当天殿试所答的试卷以及那道加试的策论,供天下读书人评论指摘。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抱着不可置信、誓要拆穿的心态赶来, 最后, 却都纷纷铩羽而归。   宸王李承熙的试卷完美得无可挑剔, 特别是最后那道附加的策论题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策论!   原来,您竟是这样的宸王?!   虽说是为了给当今皇上惊喜,便去参加会试多少有些儿戏, 这确实是肆意妄为的宸王能做出来的事儿, 对此, 天下人也持有不同意见。   多数人认为宸王太过胡闹了。   可是,却没有人否认宸王的状元之材。   大部分人再提起宸王,都是又是可惜又是自豪。   若是宸王能在成熟稳重些就好了, 明明是这样有才能的人。   每当有这种声音冒出来时,便马上会有其他人自发为宸王分辨道, ‘着什么急呢?宸王现在可还没有成亲呢?等他成亲后自然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有人信这种说法。   有人不信。   认为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   但不管怎么说, 宸王李承熙在民间的风评经此一事,确有好转。   甚至得到了部分读书人的拥戴。   性子怪一点儿怎么了?   恃才傲物!   有才气的人本就都是有脾气的。   ……   太子府。   “我竟不知道我这个好四弟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太子李承乾咬着牙, 恨恨地说道。   竟然用假名字去参加科举……   申酉科状元!   太子府属官看着太子爷的脸色, 小心翼翼道:“太子爷, 咱们暂时还是不要再找宸王的茬了吧……”   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到那三十万两银子,堵了汉中郡的窟窿,勉强保住了这太子之位。   老爷子可是罚太子殿下在太子府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不得外出。   这个时候,若是再和宸王闹起来, 皇上更怒不说,说不定还会牵连出这三十万两银子来源的事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知道太子爷一向和宸王李承熙不和。   现在,看宸王李承熙如此风光,太子爷焉能不恨?!   可是,就算再恨,现在也只有忍了。   他风光便让他风光去吧……   只要太子爷还是太子,总有找回来的那一天。   在太子府属官的百般安慰之下,太子李承乾总算平静了下来,只是在心中又狠狠地给李承熙记了一笔,留待日后算帐。   ……   长丽宫。   银红软烟罗窗边的蕉叶香几上宝相鹊尾炉里吐着淡淡的苏合香,香雾氤氲,甜腻馥郁,沁人心脾,暖榻上的紫檀小几上摆放着红宝石梅花盆景,那朵朵梅花竟是用一粒粒水滴形状的红宝石串成,金枝为杆,绿翡为叶,颗颗红若石榴子,错落有致,巧夺天工。榻前一对儿雕漆花几,花几上各摆着一只红白玛瑙花插,花插中插着名贵的胭脂点雪。   一位云发丰艳、妩媚多姿的宫妆丽人正歇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红珊瑚灵芝如意,纤纤玉手衬着珊瑚的艳红,说不出的绮丽曼妙。   “娘娘,您看五皇子多有孝心啊,有什么好东西都赶着往咱们长丽宫送……”,大宫女惜玉笑眯眯地说着道,“你看这红珊瑚颜色多正,这么大一只要做成灵芝如意,实在是太罕见了,怕是得万金之数……”   人人都说她们长丽宫最是奢靡华贵,这也是没办法的。   谁叫她们五皇子最有钱呢?   她们这些做奴才的都余有荣焉。   “瞧你们这些个眼皮子浅的……能赚钱有什么用?天天和那些个商人富贾混在一起,没得低了他皇子的身份……怎么也不和老三学学,抓了太子的把柄,处理了汉中郡贪污圈地之事,算是走进了老爷子的眼里了,这封王之事是指日可待了……”   说话的宫妆丽人正是五皇子的生母荣妃王妙菡。   一想到老三、老四都已经封王了,就差她的五皇子了,不由得一阵心烦,随意将手中的红珊瑚如意交到小宫女的手上,不快地说道。   大宫女惜玉见自家主子心情不好,连忙说道:“主子,您别急,咱们五皇子还小呢……”   “小?!”   “他哪里还小了……李承熙也不过就比他大上几个月而已,凭什么李承熙就能够封王,我儿封不得?”   “还不是怪他一天天的不务正业,就知道忙着赚钱,我看他都钻钱眼里了!”   荣妃越想越气,恨恨地一拍紫檀小几,震得红宝石梅花都颤了两颤。   她的精明算计,他竟半点也没学到手。   “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呀?”,大宫女惜玉心疼地为荣妃吹吹有些发红的手心,“咱们五皇子若不精明算计,怎么可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大?不过是不喜政事罢了……宸王不也是不喜政事吗?”   “他如何能与李承熙比?!”   一说起这个,荣妃王妙菡就彻底地冷了脸。   李承熙就算是无心政事、凶名在外、嚣张跋扈,可是,老爷子心疼他。   要什么给什么!   可他呢?!   整日里与那些商人为伍,毫无上进之心,在老爷子眼里根本就个透明人。   苏眉妩!   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要和她争宠爱!   就是死了,她生的孩子也要克她的孩子!   一想到这个女人,荣妃王妙菡秀美的眼中就满是怨毒,粉面含煞。   哪怕她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她心中的恨意也从未消除。   大宫女惜玉挥了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后,有些担心地说道:“娘娘,听说那宸王用了假名字参加科举考试还拿了状元,如此胡闹,皇上竟然也都不罚他……”   荣妃王妙菡听得心里一刺,冷哼道:“那是他最心爱的女子给他生的孩子,他哪里舍得动他一根毫毛?!为国选材多么大的事儿,在宸王眼里就像是过家家一般。”   “娘娘,您说宸王突然如此……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大宫女惜玉咬了咬下唇。   当年的孩子长大了……   若是他知道了什么,会不会报仇?   “怕什么?”,荣妃王妙菡斜睨了一眼大宫女惜玉,从小几上的果盘中拿了一个金桔,细细地剥了,漫不经心道,“当年的事儿动手的人可是皇后娘娘,跟咱们有什么干系?”   她不过就是提过一嘴苏眉妩是泌阳人,喜食鲜菌子罢了。   是皇后自己动了歪心思,她可什么都没干。   纵然她在心里已经怨毒了苏眉妩,可是,她是绝对不会自己亲自动手的。   “是了……”   “娘娘说得对!”   “这事儿可跟咱们没有一点儿关系……”   是皇后手段了得,无声无息地要了那人和她腹中八个月孩儿的性命,一尸两命,听说腹中的还是位小公主呢。   可惜了的……   大宫女惜玉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话虽如此,可是,也不能再继续放任老五与那些商人胡闹了……还是得早些入朝参政为好……”,荣妃王妙菡陷入了沉思。   显然是要为五皇子入朝参政做盘算。   大宫女惜玉见自家主子陷入沉思,也不敢打扰,只是退在一旁为窗边香几上的香炉里再添了一些苏合香,流香四溢,幽香满室。   ……   瑾身殿。   “这就是你给朕说的惊喜?”,弘德帝看着宸王李承熙老眼微眯着说道。   宸王李承熙随意地转着拇指上的紫玉螭兽扳指,挑眉回道:“给您拿了个状元,这还够得上惊喜吗?”   今天可是传胪大典。   大典上他风风光光地力压天下读书人,摘得状元头名送给他老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满意!”   “怎么不满意?!”   弘德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想到朝堂上那些个素日里瞧不上老四的那些个老东西,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弘德帝就心情舒畅得很。   虽说,他们抓着老四用假名参加科举考试的事儿,喋喋不休个没完,让人头痛,可是,看着他们脸都被打肿的惨样儿,还是能让弘德帝高兴上很久。   “成了,您高兴了,我这辛苦就没白费……我走了……”,宸王李承熙起身便要走。   这弘德帝如何能干,他这正事儿还没说呢,“既然拿了状元,就好好当差吧,那户部你可得该去了……”,自从领了户部的差事,你还一次都没有去当差过呢。   “不去!”   “没意思得紧……”   “不去不成!这天下的人都看着呢……”   “儿臣后悔了,要不这状元的名头您还是拿回去吧……儿臣不要了……”,宸王李承熙神色微僵。   他后悔了。   他就不该去考这个状元。   弘德帝看得心花怒放,笑骂道:“晚了。”   难得看他这个四儿子吃憋。   可是,四儿子的孝顺,还是让弘德帝很是受用的。   “记得要去户部当差……”,看着四儿子李承熙离开的背影,弘德帝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   远远地听到四儿子不耐地回应,“知道了……”   待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宸王李承熙的脸上便已没有了在谨身殿时的疲懒和张扬,凤眸幽静无波,暗沉如夜,“罗瑞昌的消息送过去了吗?”   “已送到三皇子手中。”   金榜出来,罗瑞昌果然高中二甲。   想必三皇子又要兴奋起来了。   太子以为自己将要平安无事了?   怎么可能!   这场大戏他还没看够呢?!   “顾香凝回来了吗?”   他们之间的这笔帐……也该清算了!   宸王李承熙嘴角微勾,凤眸邪肆恣意。   ……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算帐了吗?搬小板凳坐好……蹲…… 第49章   顾香凝在海津镇找了一家看起来颇大的当铺, 又换了张普通路人脸,进去把那把银梳子死当了,总共当了四十两银子。   虽然不如预期, 但是, 她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允许她挑剔。   当完了银梳子, 顾香凝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第二天后,就带着大包小裹地从镇江回来了, 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海津镇的特产。什么榆柑子、糖霜玉蜂儿、甘草花儿……都是京城里少见的。   虽然不值几个钱, 但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是带给吕婶子和赵婶子家的。   她见苏斯年似乎很爱吃荔枝甘露饼, 还特意给他买了一包。   海津镇的荔枝甘露饼比他们在茶馆子里吃到的还要好吃,又绵又糯,荔枝鲜味浓郁, 顾香凝觉得苏斯年一定爱吃。   想着苏斯年不久后,怕是就要搬离吕婶子的小院了, 心中还生出了几分不舍。   可是, 这几分不舍紧接着就被驿站内疯传的八卦给震得一丝儿不剩!   “你说谁?!”   “谁是状元?!”   顾香凝紧紧抓着一个车夫模样的人, 秀目圆睁,惊骇欲绝。   “状元?!当然是宸王啊……你不知道吧?从外地刚回来的?我跟你说你啊, 本届的会元苏斯年其实就是当朝四王爷啊……宸王用假名字参加科举考试, 没想到竟然拿了头名状元……啧啧……”   那人接下来说了什么, 顾香凝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脑中轰然作响, 心跳加快,喘不上气。   苏斯年竟然就是李承熙?!   这怎么可能?!   明明一个芝兰玉树、温柔清雅,一个阴冷邪肆、凉薄狠戾,这样两个气质天差地别的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是, 心底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说着,他们两个就是一个人!   否则,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   李、承、熙!   顾香凝磨着牙,心里恨恨。   这世界都欠你一个奥斯卡!   心里头恨完,又是冰似的凉……   苏斯年就是李承熙,那他是不是早已经发现她就是顾香凝了?否则,这世界这么大,为什么他就偏偏和她住在了一个院子里?   这个念头升起来的一瞬间,顾香凝差点带着她的大包小裹再度跳回前往海津镇的马车。   满脑子除了跑路就是跑路。   直到挡了别人的道儿,被推了一把,‘这位公子,你让让,挡道了……’,顾香凝才反应过来,她又忘了她现在用的是顾陌的脸。   她虽然和李承熙在吕婶子的院子里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可是,她用的一直都是顾陌这张脸。   第一次在吕婶子家的院子里见到苏斯年的时候,她就没有用真面目示人过。   而且,苏斯年来了之后,无论是客栈还是驿站的搜查就一直都没有停过,直到李承熙要考会试后,才渐渐停了下来的。   若是,李承熙一早就知道她躲在吕婶子家,何必还要浪费人力继续搜查?!   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记得她当初会敲吕婶子家的门也是凑巧,而吕婶子一开始就与她说过,她家那间院子早已经被租了出去。   也就是说李承熙为了用假身份考会试,一早就命人租好了吕婶子的院子。   是他先到而她后到。   她千方百计地想要逃开,可兜兜转转,竟然和他在一起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也只能说是……冤孽啊。   一想到李承熙应该还不知道她顾陌就是顾香凝,顾香凝的这才猛地喘上了一大口气。   可憋死她了。   就算有厚厚的脂粉掩盖也隐隐有淡红透了出来,可见,她刚才吓得有多狠了,连呼吸都忘了。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不用再跑路了?   顾香凝实在是舍不得现在这个安逸的环境。   就算她卖了银梳子再加上最近抄书的银钱,也是所剩不多的,加起来都不到一百两。   更何况,吕婶子那里她已经住得很熟了,和吕婶子以及赵婶子也有了感情,更重要的是她抄书写话本儿的工作她实在是舍不得丢。   吕婶子家还有她全部的家当呢……   她那些瓶瓶罐罐、被褥衣服、笔墨纸砚……虽说都不值几个钱,可是,她也不是刚离开庆国公府,腰缠几千两银子的顾香凝了。   破家值万贯。   顾香凝在巷子口的那家茶馆坐了一下午,心中犹豫不决。   是现在跑路?   还是再回吕婶子家继续生活在那里?   若是跑路的话,到了一个新地方,银钱又不多,安全没有保障,一切又要得重新开始……最重要的一点是,若是李承熙真的早已经认出她就是顾香凝,她还能跑得了吗?   若是他没认出她来,她还跑什么?!   左思右量,顾香凝最终决定还是回吕婶子家赌一下。   不管结果如何,理智告诉她,这是她的最优选择。   吕婶子家的院子好生安静。   静得似是没有人存在一般。   “婶子?叔?”   顾香凝走在院子中,小心翼翼地喊着,可是,没有人应声,一股莫名的不安紧紧地攥住了顾香凝的心脏。   往日里,若是她回来了,吕婶子早就会热情地迎上来嘘寒问暖了。   可是,今天小院里却静悄悄的,连一丝动静都没有。   这太反常了。   顾香凝的脸白了,脚步缓缓向门口退去……   “怎么刚回来,就想走呢?”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缱绻的声音,明明煦和柔雅,是她往日里听惯了的声音,可此时顾香凝却觉得那声音分外的可怕。   顾香凝转过身,却见不知何时,苏斯年……哦不……应该称他为李承熙正站在他的身后,她若是再退几步,就要撞进他的怀里了。   “苏……哦不……宸王……您……您怎么会在这儿?”,顾香凝挤出个笑容。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已经知道苏斯年就是李承熙了,此时再称他为苏兄,就有高攀之嫌,顾香凝也不能假装不知道,只能称他为宸王。   其实心中的小人儿在暴风雨哭泣。   她多希望他就是温润如玉的举子苏斯年,而不是蛇精病宸王李承熙啊。   “来和你道别啊……”   宸王李承熙似是并没有发现顾香凝的僵硬不安一般,仍是风雅君子的模样。   只可惜,已经知道了他真实身份的顾香凝已经不再会被他此时的外表所骗了。李承熙就是在装得温润淡雅,他骨子里也是那个性格喜怒不定、凉薄狠戾的蛇精病。   听李承熙说是来和他道别的,顾香凝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她赌赢了。   李承熙并没有发现顾陌就是顾香凝。   “宸王客气了……”   道什么别?!   你只要麻溜滚蛋,我就不计较你的欺瞒之罪。   日后这地儿您也别再来了。   就是对我最好的道别礼物了。   只可惜这些话,顾香凝也就只敢在自己肚里说说,嘴上却不敢漏出半个字,只能一直尬笑敷衍。   可惜了她买的荔枝甘露饼,送不出去了。   那是她买给温柔的苏斯年的,不是给蛇精病的李承熙的。   “那怎么成?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了近两个多月,感情自然不同,本王还是要亲自来和你道别一下才是。”,李承熙笑得极为好看,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波光潋滟,含着钩子般,让人心颤。   顾香凝却听得心惊肉跳。   啥子感情不同?!   不要说得那么暧昧,好不好?!   “以顾贤弟的才学,若不是丢了浮票,一个二甲进士是肯定的,这实在是太可惜了……”,李承熙昳丽的脸上似满是遗憾,“这三年里,若是顾贤弟要抄书为生,实在是太耽误自己了,不若住到我宸王府里专心温书,如何?”   顾香凝吓得险些转身就逃。   住在一个院子里都差点要了她的小命了,若是,住进宸王府她有八条命都不够死的。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里住惯了,不想离开……”   顾香凝连连拒绝。   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在她的印象里,一向是只有宸王拒绝别人的份儿,可从没有人能拒绝高高在上的宸王李承熙。   她真怕李承熙恼羞成怒直接把她打晕带走。   好在李承熙并没有那样做,只是语气略有遗憾后,就不再纠结此事,就像他邀请她去他家住,只是出于礼貌这么一说而已。   可是,顾香凝的心还是放得太早了一点儿……   “既然,你不愿去我府里住,那就请我喝次茶吧……上次你不是说待你卖了《绥绥》,就请我喝茶吗?”,李承熙黯哑的声音响起。   顾香凝猛地想到她是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也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可是,她当时想请的是苏斯年,不是李承熙啊。   只是,这话,顾香凝不敢与李承熙说,甚至连拒绝都做不到。   她刚刚已经拒绝了李承熙去府里居住的要求,她没那个胆子再拒绝他第二次。   更何况这还是她之前答应了他的。   “那……好……好吧……”   顾香凝将手中的大包小裹放回了自己住的屋子,和李承熙并肩走出吕婶子的院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月间曾进进出出无数次的大门,在此刻离开的这一瞬间,顾香凝突然有了一种似乎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的不详预感。   吓得顾香凝连忙摇摇头,将这股不详的预感甩出脑子。   为了安抚自己,顾香凝随意扯了个话题,“我们去哪里喝茶?”   李承熙轻笑了下,眼底邪肆沉戾,危险得让人毛骨悚然,却又一闪而没,“既然是请我,那地点自然是我说了算……”   ……   作者有话要说:  狗男主要开虐了,不过请放心,咱家香香也不是一个轻易便能让别人虐到的主儿……有虐点低的小天使可以跳过下一章……   感谢在2020-07-24 12:00:00~2020-07-2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莘苘、兰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兴兴小月亮 20瓶;葵 10瓶;浅浅一笑 7瓶;君笙颜、兰舍、我爱香香,我就爱香香 5瓶;。存在 3瓶;周 2瓶;时光~流逝^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捉虫   “这……这里是哪里?我……我们不是要去喝茶吗?”   望着眼前这座黑漆漆、阴森森的建筑, 顾香凝就是傻子也知道了情况不对。哪有人请人喝茶喝到了大理寺的?!因此,两腿像是钉在了地面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 身子扭成了麻花, 也不愿再前进一步, 小脸惨白。   “这里的茶不错。”   李承熙嘴角微勾,笑容妖冶又危险,伸手拎着顾香凝的衣领, 像是拎只兔子般轻松地就将顾香凝拖了进去。   顾香凝跌跌撞撞, 两眼泛着泪花, 却连哭都不敢哭,白嫩的小手死命扒着大理寺监狱的牢门,哽咽着:“宸王, 不知道在下哪里得罪了您,让您把在下往牢里扔啊……”   李承熙看着哆嗦成一团儿的顾香凝, 凤眸幽凉, 动作却极其缓慢温柔地一根儿一根儿地掰开顾香凝死扒着牢门的手指, “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这么害怕做什么?”   “喝茶嘛……在哪里不是喝?”   顾香凝气得七窍生烟。   那能一样吗?!   这种地方的茶, 她敢喝吗?   万一是断头茶怎么办!?   顾香凝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抠着牢门, 不愿进去, 手指甲都要嵌进去了, 疼极了,可是,却比不得李承熙的力气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儿根儿地被从门上扒啦下去,再没有借力点, 被瞬间拖了进去,牢门上的两只恐怖狰狞狴犴咧着大嘴似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顾香凝两辈子都没有去过牢房之类的地方,刚进去,一股阴气便将她整个人包围,凉意顿时从脚底升起直至头顶,霉味混着潮气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冲进鼻腔,让人难受得几乎窒息,耳边全是让人心惊胆颤的皮鞭和惨叫之声,吓得顾香凝两眼发直,抖若筛糠。   整个人如惊弓之鸟,恍恍惚惚。   等顾香凝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李承熙拖到了大理寺监狱的最深处。   这里很黑,只有一盏油灯如豆。   顾香凝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外面传来的惨叫声和血腥气,在黑暗幽禁的加持下,这些声音宛如是从十八层地狱里传上来的一般,让人从心中生出恐惧。   “前些日子,本王府上的庶妃走失了……不知顾贤弟有没有见过她?”,李承熙笑得温柔。   顾香凝就像是被马蜂蜇了一般下意识地就回道:“我不是!我没有!没见过!”   否认三连!   等顾香凝反应过来,她不该如此说的时候,已经晚了。   纵然黑暗中,她看不太清楚李承熙脸上的神色有多阴戾,可是,她已经听见了李承熙磨牙的声音,“哦?是吗?!那就请顾贤弟在里面好好想想吧……”   牢门打开,后背被轻轻一推,顾香凝便被推进了最里间的牢房。   清脆的落锁声刺激着顾香凝的神经,心中悔恨极了。   李承熙这蛇精病铁定是发现她就是顾香凝了,否则,不会抓她来这里。   对付蛇精病不能硬着来的,否则,那是给自己找苦头吃。   若是,刚才她没有直接否认,而是,顺势认错,抱着李承熙的大腿嚎,说不定还有出去的可能,反正蛇精病想听什么,她就说什么就对了。   可是,现在晚了……   她能感觉到李承熙的心情有多阴鸷。   完蛋了!   她死定了!   “宸王,等等……宸王……你别走……”,顾香凝一手抓着狱门的栏杆,一手伸出去想要努力抓住李承熙,不让他离开,可是,距离有限,最后,顾香凝连李承熙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眼睁睁地看着李承熙决绝地转身离开。   “我害怕……”   “呜呜……”   顾香凝终于给吓哭了。   再也顾不得脸上的脂粉是否会被冲掉,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   不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里?   李承熙这个蛇精病是不是要弄死她?   高高在上的宸王被一个五品小官之女假死逃婚,等于在他的脸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他不想弄死她才怪呢?!   可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里?   是不是想渴死她?!还是饿死她?会不会有人来对她用刑?抽鞭子还是烫烙铁?!会砍脑袋吗?!   顾香凝脑子里各种恐怖的死法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血肉模糊,把自己吓个半死。   她怕黑、怕疼、也怕死……   顾香凝哭得更可怜了。   自己的哭声在空荡荡的牢房里幽幽咽咽,恐惧到了极点,可是,从李承熙离开后至始至终都没有人来过,她就像是被一个人遗弃在这里一般。   顾香凝哭得累了,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时,她是被一阵粗重的脚步声惊醒的,借着微弱的烛光,顾香凝看到一个女狱卒模样的人似乎是送饭来的。   顾香凝立刻清醒过来,扑到门边,急急道:“宸王呢?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他,我知道他家庶妃的下落了……你……”   可是下一刻,顾香凝便住了口。   因为那个面容丑陋的女狱卒张开口指了指,里面黑洞洞的,竟是没有舌头的。   顾香凝倒抽了一口冷气,死死地压住就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声。   李承熙这个王八蛋!   这是吓不死她,算他输吗?!   她到底是何德何能让他把她塞到了这大理寺监牢的最里面不说,还让一个又聋又哑的女狱卒来招呼她?!   ……   这个同样的问题,影一也很想问自家主子。   顾香凝只是一个柔弱的官家小姐。   就算她不该逃婚,可是,主子将她抓回府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将她送入大理寺最里面的那间监牢呢?   那个地方可是为了关那些穷凶极恶、十恶不赦的犯人才设置的。   在那样漆黑寂静的环境下,哪怕再是暴戾恣睢之徒都挺不过十天,精神就会崩溃瓦解,情绪失常。   问什么就招什么。   将顾香凝一个弱女子送进那种地方,实在是太残酷了一些。   弄不好,人是会疯的。   “她不会!”   宸王李承熙的凤眸幽若潭,眼底仍有苦苦压抑未曾纾解的暴戾阴霾,让人忍不住瑟缩。   他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可是,她一次都没有抓住过。   在推她入牢前,如果她能承认她就是顾香凝,他就会把她带回宸王府,另行安置。   可是……她没有!   她矢口否认!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嘴硬。   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与一般的官家小姐不同。   胆大包天、野性难驯、又见识广博。   这世间还有哪个女子能如她一般,改头换面,在全部家当都丢失的情况下,还能迅速找到继续生存下去的办法?而且,竟然过得还不错。   这是柔弱的官家小姐吗?!   她的见识与手段强过一般男儿。   这样桀骜不驯的女子,美丽、迷人、也危险……他从未见过。   有心捧着,可是,她却滑不溜手,没有片刻安稳。   他只要一个疏忽,她就敢再飞得无影无踪,让他再也找不到。   他是可以打断她的腿,囚她在身边,让她一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是,他要的从不只是她身体上的顺服,他要的是她一辈子都不敢再生出二心,再不敢从他身边逃离。   所以,他将她塞到最里面的牢房。   要她知道恐惧。   知道害怕。   知道无处可逃。   他要从心里剪断她的羽翼,让她再也生不出远飞的心,一辈子乖乖呆在他的身边,留住这抹美丽的风景。   所以,纵然是舍不得,他却还是要做。   三天的时间如同流水一般过去。   影一眼见着自家主子嘴上说得无比坚定,可是,却常常在处理完公务之后,便望着大理寺的方向出神。他猜自家主子是在担心。   三天了,在那么黑暗寂静的地方呆着,顾小姐怕不是要吓坏了。   这应该是一个弱女子的极限了吧。   “主子,顾小姐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搬进了宸王府……吕婶子那边我已经按您说的交待完了,只说顾公子搬到宸王府专心读书了,让她不必担心。”,影一看着自家主子冷漠的脸,想了想又拿出一物说道:“这是顾公子从镇江带回来的包裹……里面都是一些糕饼零食什么的……”   那包荔枝甘露饼让影一放到了最上面。   他家主子喜吃荔枝甘露饼。   他想这应该是顾小姐特意为主子买的吧?   希望主子看在这包荔枝甘露饼的份儿上还是把顾小姐放出来吧,再呆下去,怕是人就要废了……   顾香凝买时,这荔枝甘露饼还是新鲜烤出来的,现在过了几天,已经不新鲜了,可是,依旧能闻到那股淡淡的荔枝清甜味道。   看到这包荔枝甘露饼,宸王李承熙眼底的阴霾才微微消散了一些,可是,转眼间想到,这荔枝甘露饼是买给苏斯年的,顿时,眼底再度黑云翻滚。   影一顿时觉得不妙。   他好像做错了什么……   “她人怎么样了?”,宸王李承熙冷冷地开口问道。   影一刚要回答,就听见书房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影七进来后匆匆禀报道:“主子,顾小姐在牢里生病发烧了,人已经烧得糊里糊涂,昏迷过去了……”   影一心里顿时一惊,刚想问你们怎么这时才来报,却见自家主子猛地站起身就往门外冲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凶残,只是,香香也不是个软包子……好戏才刚刚开始……   解释一下女主为何不跑出京城的问题?最开始的时候,男主在城门查,就女主这晕香的体质,熏一下就抓出来了。而且,女主孤身一人,也不敢盲目乱跑,最开始也交待了正在闹灾民。书院附近是最好的安身立命之所,风气正,也安全。女主最开始的打算是在这里至少认识一个朋友,然后,和朋友一同返乡,互相有个照应,到了新地方也能快速融入,男朋友最好。知道苏斯年就是李承熙时,为什么不跑?是因为跑不了。熙哥在知道香香底细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派影卫跟着了,香香去海津镇做的一切,他都知道,若是香香跑了,真的会被打断腿的。所以,香香回去才是最优的选择……李承熙知道了,她不用跑,因为跑不了了,还会激怒他。若是不知道,她还跑什么?好了,就解释到这儿了,苇苇就不再其它地方另行解释了。   推荐自己的完结肥文:《穿越到抄家现场》   一朝穿越,睁开眼睛就是四处搜刮、穷凶极恶、歇斯底里的抄家现场。   爹是贪官、娘是极品、哥是纨绔……面对着明晃晃刀锋,穿成小豆丁的薛明珠默默的从荷包里抠出一粒金瓜子,紧紧藏在手中……   《男主请不要强扭剧情》   穿成一本书中的作死女配。   洛阳沈氏女公子,夭桃浓李,媚骨天成,明明裙下爱慕之臣无数,却偏偏还要作死撩到男主头上。最终,父兄惨死,家族败落,自己也被凌迟而死。   穿越而来的沈瑶林吓得瑟瑟发抖。   洗心革面,疯狂自救。   誓要在一旁悠闲吃瓜,看男主女主虐恋情深、相爱相杀。   男主,咱们好好走剧本行吗?不要强扭剧情来撩我。   你是女主的! 第51章   宸王府。   顾香凝早就醒了。   李承熙将她关进暗牢里, 这招不可谓不毒。   若是一般寻常的柔弱女子,早在第一天,就会被吓疯了。   顾香凝最初也被吓个够呛。   主要是心中的恐惧, 被寂静幽暗的环境无限放大, 让顾香凝吃足了苦头, 吓得一度心神失守,这种恐惧在那个又聋又哑的女狱卒前来送水送饭时达到了顶峰。   然后……   顾香凝怒了。   这股愤怒一度压下了她身处暗牢的恐惧,让顾香凝浑浑噩噩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   思考李承熙这么做的目的?   是要弄死她吗?   如果李承熙要弄死她, 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她只是个弱女子, 肩不能挑, 手不能提。   若是想要弄死她,一盏毒酒、一条白绫、一把匕首都能做到。   可他没有!   偏偏大费周章地将她塞进了大理寺最深处的暗牢里。   他应该不是要弄死她。   他只是在折腾她、惩罚她、折磨她。   顾香凝之所以会这么想,还有另外一个主要原因, 就是苏斯年。   她和李承熙关系恶劣,可是, 她跟苏斯年的关系尚算融洽, 虽然没有特别深厚的情谊, 可是,毕竟朝夕相处在同一屋檐下三个月之久, 同进同出, 她的第一本话本子《绥绥》还是苏斯年帮她改出来的。   她不相信苏斯年会真的想要杀她。   而苏斯年就是李承熙。   她虽然逃婚, 伤了他的颜面, 可是,有这三个月的情分在,他也应该不至于就真的到了恨得要杀了她的地步。   若她与他只是陌生人,李承熙弄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直接按死就是了, 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李承熙没有。   反而还耐心细致地等她,说谎话骗她,亲自把她关到暗牢里……这一切恰恰能说明……李承熙并不是真的想要弄死她。   想明白了这一点儿,顾香凝总算没有那么恐惧了。   不是要弄死她就好。   知道了生命应该没有威胁,顾香凝脑中纷乱恐怖的念头才被她强压了下去,想着脱身之计。   这暗牢里黑漆漆的,潮湿阴冷,偶尔还有幽幽的惨叫声传来宛如厉鬼在哭一般,实在是让顾香凝坐立不安。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里不辨白天黑夜,除了那个又聋又哑的女狱卒会给她送一日三餐之外,其余的时刻,都再没有人来过,在这里时间似乎都格外的漫长,让人窒息。   若不是顾香凝来自现代,早已经知道了幽闭恐惧的厉害,为自己做着心理疏导,怕也挺不下来。   顾香凝在这里,只能用女狱卒来的次数来判断已经过去了几天。   三天的时间……   顾香凝觉得这是李承熙消怒的时间,也是她的极限了。   因为,她好像感染了寒气,有些发热了。   感觉到自己病了,顾香凝便没有再吃早饭……果然,到了中午时,那女狱卒发现她没有取早饭,很是惊慌,打开了牢门推了推她,又探了探她的体温,便匆匆离开了。   顾香凝知道她是去汇报了。   能不能出了这大理寺的暗室,就看这一回了。   顾香凝很想撑着等着有人来将她带出去,这里太黑太冷太静了,她不喜欢……可是,却身上的寒意却越来越重,浑身发烫,眼皮子重得根本睁不开……   这个寂静无声的地狱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有些想家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被一个人轻轻的抱起,他的身上好温暖,驱散了顾香凝身上的冰寒,似乎有什么又轻又暖的东西盖在了她的身上,顾香凝本能地想离那团热源近些,再近一些,像一只猫儿般拼命的扒着人不放,眼角带着晶莹的泪珠,哼哼唧唧,委屈至极。   一股潋潋冷香将顾香凝包围……   等顾香凝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了。   她身上的难受劲儿已经过去了,身上不烧也不烫了,除了身上还有些绵软没劲儿之外,应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被一边被金勾挂起的湖绿色地冰梅纹锦纱,她似乎是在床上,床前的窗上是青玉霞影纱,窗下摆着镂金八宝的黄花梨木香几和梳妆台,香几上摆着牛油石佛手花插,梳妆台上则摆着嵌珠宝铜镜和紫漆描金嵌螺妆匣……   一看就是闺阁女儿的卧室。   床边的两个丫鬟见顾香凝醒了,都一脸惊喜地望着她,“姑娘,您醒了?”   顾香凝特别想将眼睛再闭上,假装她还没有醒。   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蛇精病李承熙。   因为她逃婚,他就把她扔进了暗牢。   若是她一句话说错,他还说不定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折磨她呢。   可是,顾香凝想闭眼睛已经来不及了,其中一个小丫鬟已经跑出去喊人了,不一会儿,便见那个小丫鬟领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进来,一顿检查摸脉之后,慢条斯理地悠悠地道:“风寒已去,再吃几次药调理一下,便可无大碍了……”   听小丫鬟们对他的称呼,似乎还是位德高望重的御医。   这更让顾香凝紧张了。   “这里是哪里?”   待屋中的下人送走了那位御医,另一小丫鬟去熬药,屋中仅剩下一个身着绯衣的小丫鬟守着她时,顾香凝故作惊慌地开口问道。   绯衣小丫鬟年纪不大的样子,清秀安静,见顾香凝问,神色有些奇怪,但是,还是乖乖回道:“这里是宸王府。”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顾香凝砸得眼冒金星。   透心凉,心飞扬。   她这一顿折腾,最终,还是把自己给折腾进了宸王府。   虽然,在醒来后,顾香凝的心中便已有此猜测,可是,听到小丫鬟亲口告诉她说这里是宸王府,顾香凝还是身体瞬间僵硬。   顾香凝硬挤出笑容,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你又是谁?”   她想打探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以方便她做下一步的判断,可是,又不能明着问,只能先选个最保险的话题来问。   好在这个小丫鬟似乎对顾香凝并不设防,顾香凝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奴婢名叫莲青,是宸王府的丫鬟。姑娘,您受了风寒,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还是王爷亲自抱您回来的呢……”   莲青说到这儿,望着顾香凝的眼神满是崇拜。   王爷还从未亲近过哪个女子呢,更别是抱她回府,甚至还特意叮嘱她们,说顾小姐晕香,房中所用之物一率不准染香,更不准熏香。   呵呵……   你若是知道我都干了什么,你就不会这么崇拜我了。   顾香凝满心尴尬。   她至今都在保住小命间苦苦挣扎呢。   “那王爷可曾来过?”,顾香凝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莲青摇了摇头。   顾香凝心一哆嗦。   完了!   这怕是气还没消。   没完没了啊……   “那我身上的衣服……”   顾香凝看着自己身上月白的衣裙,这显然不是她的衣物,手上白皙的肤色告诉她,她的妆怕是早已经被卸下了。   “是奴婢和莲白两人为您换的。”   莲青说到这儿的时候,还小心地看了一眼顾香凝。   实在是无法将眼前这个清丽出尘的女子和那个样貌清秀的书生连在一起,当她们为这位顾姑娘洗浴卸妆时,真是吓了一大跳。   难怪主子会让她们两个来照顾呢。   原来不是公子而是姑娘。   顾香凝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头上干干净净,连一点儿脂粉都没有……“莲青,你把镜子给我拿来一下……”   莲青虽然不知道顾香凝想要做什么,却还是很听话的将顾香凝要的镜子拿了来。   顾香凝接过镜子,缓缓举至身前,清晰的镜子映着一张柔弱素白的小脸,泪光点点,秀眉微蹙,西子捧心般。   顾陌确实变成了顾香凝。   顾香凝垂头丧气地将镜子交还给莲青。   她想不明白,李承熙是什么时候识破她身份的,她是什么时候掉的马甲?   呻/吟着又滚回了床里,用锦被将自己厚厚地裹住,仿佛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一般。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莲青不明所以地看着顾香凝。   “无事。”,顾香凝闷闷地从锦被里扔出两个字。   莲青以为顾香凝疲累想要休息,于是,很是体贴地为她放下了金钩上的湖绿色地冰梅纹锦纱,人退至门口守着去了。   只留顾香凝一个人在帐中苦苦思索。   李承熙已经认出了她,将她关进暗室中,又放了出来,可是,却还是没有来看她。   这说明李承熙余怒未消,怕是后面还不知道要如何折腾她呢?   她该怎么办?   才能顺利地过了这一关?   顾香凝心事重重。   她当然不希望见到李承熙,可是,又不得不盼着他来,好早日将他们之间的事情做一个了结。   就这样纠结着担心着。   一晃就又过去了七天……   顾香凝的心愈加不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以前在暗牢里的猜测都是错的,心底的不安,让她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正当顾香凝以为李承熙会一直冷淡她,忘了她的时候,一日午憩睡来,就看到花梨雕漆描金圆桌旁正坐着一个人在不疾不徐地品茶……   一袭玄青色长袍,轻裘缓带,云纹广袖,如墨的青丝没有束发,随意地披散着,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地妖冶疏狂,优雅矜贵。   宸王?!   李承熙?!   顾香凝猛地坐起,瞬间清醒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没有小天使不知道晋江审核可以得晋江币哦……用手机打开网页版晋江,在最上面有一行红字‘评审得晋江币’,小天使没事的时候可以抽空审两章,积少成多,就可以多看很多晋江小说了哟…… 第52章   屋中的气氛沉闷压抑到让人窒息。   李承熙不说话, 顾香凝也不敢动。   无助地四下张望,却发现无论是莲青还是莲白均不在屋内,想必是李承熙一早就将人赶了出去。   一滴冷落悄悄从顾香凝的鬓角滑落。   “在找莲青和莲白?”   李承熙突然地开口, 吓了顾香凝一跳, 下意识地摇头, 没有了脂粉的遮掩,小脸惨白透明,整个人宛若早春枝头娇弱的带雨梨花, 颤颤巍巍, 似是口气再重一些, 就要泪沾素衣了。   李承熙面无表情地看着顾香凝。   明知道她的是装的。   柔弱淡白的外表下是欺霜赛雪的桀骜,可是,李承熙还是不由自主地会被她青丝素肌, 怯怯愁态,所吸引, 所牵动。   幽暗深邃的眼底黑云涌动, 风雨欲来。   “为什么逃婚?!”   宸王李承熙手握着一只淡青釉素茶盏, 嫩如春柳的淡绿衬着修长如玉的手,宛如水墨画卷般优雅迷人, 说不出的好看, 可是, 却让顾香凝胆颤心惊。   她总感觉也许下一刻, 这只精致漂亮的淡青釉素茶盏就会被李承熙这个蛇精病猛地掼在地上,摔个粉身碎骨,而她的下场也会如这只茶盏一般。   再不敢在床上躲着,顾香凝边看着李承熙的脸色,边小心翼翼地掀开锦被, 挪动双腿,轻轻地溜下地,慢慢地一小步一小步地试探着来到李承熙的身边。   美人青丝纤腰,若不胜衣,泪光点点,莲步轻移,那副模样活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在强按着心中的惊惧,怯怯地靠近危险的凶兽,惹人怜惜,让人挪不开眼睛。   宸王李承熙修长的手指微动,眼底越发的暗沉。   “我……我不是要逃婚……”,顾香凝怯怯地回答李承熙的这个问题。   可是李承熙抬眉冷笑的表情,显然是不信的。   “我真的不是要逃婚……”   ”而是,我不能嫁,也不敢嫁……”   她是个冒牌的表小姐,她怎么嫁?!   嫁了等着被皇室发现后凌迟处死吗?   “不敢?!”   “你连进京赶考的举子,你都敢冒充,就差去会试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的……顾、贤、弟!”   被‘不敢’两个字刺激到了,宸王李承熙身子微微前倾,盯着顾香凝,凤眸幽凉,似嘲似讽。   李承熙真的不知道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她顾香凝不敢干的。   呃……   顾香凝想起来自己做男装打扮与李承熙称兄道弟的日子了。   面上装的柔弱胆怯瞬间被打断,脸色一僵,崩得好悬不上来,半响,顾香凝才尴尬地强挤了一句,“香凝自然也有不敢的啊……”   “比如?”,李承熙挑眉,眼中依旧是不信。   他认定了她就是不知好歹,企图逃婚。   若不是她这三个月从未与其他外男关系过密,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引诱了他的庶妃。   他就想知道她为何要逃婚?   他连庶妃之位都给她了,她又有哪一点儿不满意?   竟然落水假死。   事到如今,关于她为何落水假死离开庆国公府这一点儿上,若是不能给李承熙一个满意的答案,怕是今天就过不去了。   “比如……”,顾香凝看着李承熙的脸色一点儿点儿的试探着,决定李承熙的脸色稍有不对,她就抱李承熙大腿开哭。   这个时候就不要管什么好看不好看了,能保住小命再说。   “比如……我不是庆国公府的表小姐……?”   “什么?!”,李承熙凤眸陡然锐利,危险至极。   顾香凝吓得头皮发麻,目光游离,吭吭哧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说!”   李承熙满目阴鸷。   顾香凝噗通一声就跪下来,哭哭唧唧道:“宸王,奴婢本不是庆国公府的表小姐顾香凝,奴婢是表小姐的贴身丫鬟莺儿……”   “奴婢不是故意要冒充表小姐的,是表小姐在半路病危,临去之际,不甘心,抓着奴婢的手恳请奴婢用她的名字,替她走完她未完的人生……”   “还让奴婢发了誓言,一定要替她好好活着。”   “奴婢不敢不从,替小姐收了尸骨,这才入了庆国公府。”   “原本想着替表小姐活这一遭,圆了她的念想,故而一直老实本分地替小姐活着,想着等年纪到了,由老国公夫人给指个小门小户的嫁了也就是了,也算对得起表小姐的嘱托……”   “谁知道您竟然会上门提亲……老国公夫人爱护晚辈,还替晚辈要了庶妃之位……”   “奴婢快要吓死了好吗?”   “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嫁啊……”   “除了落水假死,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顾香凝说到这儿,是真伤心了。   她招谁惹谁了?   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假冒的顾香凝。   一开局,就是一盘死棋。   在大萧欺世盗名、冒名顶替,那是死罪!   她穿来的每一天,无一天不想离开。原本她死遁脱身也就是了,与庆国公府再不相干,却没想到李承熙竟然搅和进来,害得她死遁难度升级不说,现在,被抓住还不得不把真相抖落出来以保小命。   她假死逃婚若给不出一个像样的解释,由主动变被动,她就是不死也得被李承熙扒掉一层皮。   万一,李承熙还想娶她,把她送回庆国公府,那她就更麻烦了。   再回庆国公府,那她的一切不就白折腾了吗?   冒名顶替的雷迟早还是要将她嫁个尸骨无存。   这个解释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   莺儿实在是太会作死,没办法,她只能再扯了个谎,将她的行为稍稍美化一些。   希望在天上的表小姐不会怪她,要怪就去怪那个作死的一场风寒也去了的莺儿吧。毕竟,也不是她愿意变成这个家伙的。   也许是顾香凝说的太过离谱、匪夷所思,坐在圆桌旁的李承熙久久没有回应。   顾香凝心中打着小鼓。   也不知道李承熙信了没有?   可是,不管他信没信,有一点是真的。   她确实不是庆国公府的表小姐。   庆国公府的表小姐配李承熙尚且高攀了,而她这个原身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更是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沾不到。   不知道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后,肯不肯放她走。   这么一想,顾香凝心中就充满了激动。   若是肯放她走就好了……   她以后一定躲着他走。   可是……   他会放她走吗?   “你说你不是庆国公府的表小姐,只是她的贴身丫鬟?”   李承熙居高临下地盯着跪在面前的顾香凝,眼底漆黑如墨,眼神莫测。   顾香凝激动得连连点头。   他听懂了!   “冒充表小姐、逃婚,均非奴婢所愿。”,这一点,顾香凝说得情真意切,“奴婢之所以假死,就是不想再当这个表小姐了。”   “这终究不是奴婢的人生……”   “宸王爷,您大人大量,放了奴婢可好?”   “奴婢再也不敢了。”   快放了我吧……   求求你了……   顾香凝哀哀哭泣,哭得梨花带雨,泪眼氤氲,让人心怜,恨不得什么都答应她。   虽然,她说的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却也并非不可能。   那去逝的表小姐也才不过十五岁,甚至尚未及笄,临死前对生有所留恋,任性地想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替自己活一回,也不是不可能的。   主仆情深,互相为对方考量罢了。   是真是假,只她的一面之词,早已无从考证。   但李承熙偏向于这是真的。   因为,以眼前之人的见识和手段,她根本就无需要通过假冒庆国公府的表小姐,才能过上好日子。   她做为庆国公府的表小姐,每月月例不过十两银子,日后所嫁官员,也不过才是五官京官。   可是,她自己四天写一个话本子就已是十两了,更何况,她还精通妆发,她那两千多两的跑路银子不就是这么赚来的吗?   李承熙相信,只要她想,她日后就是嫁得状元,成为诰命夫人,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愿意为小利去假冒表小姐。   他相信她的说辞。   可是,他不相信她只是一个小丫鬟。   李承熙凤眸幽暗。   她的学识、见闻和气度已远非一个偏远之地的小丫鬟所能有的。   这个女人浑身都是谜。   当他以为他已经解开了她身上的谜时,就会发现她身上的谜雾更重了一层。   她究竟是谁?!   这一切……会是一个圈套吗?   会是谁设下的?   太子、老三、还是老五?亦或是宫里的几位娘娘?!   她是他们特意调/教出,然后,故意送到他身边的吗?   这一切,从一开始,会不会就是一个阴谋?!   李承熙眸子幽深似潭,黑得看不到底,薄唇浸着寒意,眼神晦暗莫测。   他不动,顾香凝也不敢动。   只能任泪水一滴一滴地在素净的小脸上滑落,蓦然有一只微凉的手指抹去了她的眼泪,“你既然不是庆国公府的表小姐,那么就不必回去了……”   顾香凝眼波闪闪,未及涌上喜意,便听到李承熙继续说道:“你是丫鬟,便留在王府里继续做个丫鬟吧……”   顾香凝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她听出来了,李承熙这是不打算放她离开。   顾香凝气苦。   似是看出了顾香凝的不愿,宸王李承熙狠狠地掐住顾香凝下颔,眼尾薄红,一丝暴戾撞进顾香凝的眼中,“你是怎么变成表小姐,本王不管,但本王丢了一个庶妃,总得有人来补偿……”   要么做丫鬟要么去暗牢。   二选一。   顾香凝一噎。   委委屈屈,哽咽着,“丫鬟。”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今天又是记小本本的一天……【男主蛇精病还狗也就算了,丫的还多疑……】 第53章   申酉科刚刚结束, 就爆出了一个惊天的丑闻。   进士二甲第三十六名罗瑞昌的名次是买的,其人是扬州一个大盐商之子,是个不学无术、   碌碌无能之辈。   为其暗箱操作的人是此次申酉科的阅卷官礼部侍郎刘甫良。   而指使刘甫良的人却是当今太子。   这个消息简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 炸得天下读书人大脑一片空白, 过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愤怒。   若是他们十年寒窗苦读, 却不敌那些黄白浊物,那他们为什么而读书?!   科举舞弊玷污了天下学子心中最神圣的殿堂,而玷污的人竟然是他们大萧未来的储君, 他们如何能接受这样一个人成为他们未来将要效忠的人?!   这样的人何德何能成为太子?!成为他们大萧未来的皇帝?!   若是这样的人来当他们大萧未来的皇帝, 他们情愿一死!   愤怒的学子们围住了会试贡院, 里三层、外三层地席地而坐,不吃不喝,誓要朝廷给出一个交待, 他们要废太子!   如此太子怎堪重任?!   这活动已经持续了三天了。   三天的时间水米未尽,已是人类的极限了。   再这样下去, 就真的会死人了, 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朝中百官知其利害。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 个个噤若寒蝉。   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天下读书人的意愿不容忽视, 更何况, 这次太子的所作所为, 连他们都有些看不过去眼, 心中腹诽不已,亦满是失望。   太子怎么能做这事儿呢?   皇上真的会废太子吗?   可废太子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啊。   太子是国之根本,废太子是要动摇国本的,势必会造成动荡。   而有些心思聪敏的则想到了,若是太子被废, 那太子之位空虚,而其他皇子已成年,又将会为了夺嫡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若是太子被废了,那么大萧的一场动荡将再所难免。   朝中此时也分成了三派。   一派力保太子。   这些都是太子的党羽,若是太子倒了,等待他们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新太子册立时,他们必会被清算。   因此,虽然恨死那个为太子出馊主意的属官,可是,太子他们还是要力保。   太子做错了事情,责罚便好,万万不可轻言废立啊。   另一派则是坚持要废太子。   这一部分人大部分是左相的人。   太子科举舞弊一案,便是三皇子捅出来的。   还有一部分人是真心的觉得太子德不配位,强烈要求换太子。   换谁都好,总之不能再让李承乾当太子了。   否则,他一定会把大萧给毁了。   这些忧国忧民、品行正直的官员在废太子一事上,与三皇子及左相站在了一起,声势浩大。   最后那部分人就是不说废也不说不废的中立派。   在这件事情上,保持缄默。   一切以弘德帝的意志为先。   朝中一时风声鹤唳,乱成一团,每日早朝都要争吵不休。   ……   夜已经很晚了,早已经到了宫门落钥的时间。   可是,御书房此时依旧灯火通明,众位皇子,从太子到尚未参政的五皇子,都一一跪在殿中。   九月末的天,秋深露重。   冰冷的寒气透过膝盖,钻向骨头缝里,游走于四肢百骸,冷得让人无法忍耐。   从小娇生惯养的五皇子李承昂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心里不由得把太子李承乾恨了个半死,眉眼阴郁地斜了一眼跪在最前面的太子李承乾。   真是个草包!   就办这么点事儿,竟然还让三哥给抓个正着。   连累他们这些皇子一起跪在这里听训!   不过,听说这一个名额,太子卖了三十万两白银,可真是不少,顶得上他辛辛苦苦一年的纯利了。   啧啧……   果然,如他母妃说的手中有权就是好啊。   顺王李承琮此时也相当难受。   虽然,他并未被卷进去,可是,犯事的阅卷官是礼部侍郎,是他手下的人。   手下的人犯错,他这个主管礼部的,也难辞其咎。   看了一眼身边面有激动得意之色的三皇子李承绍,不由得有几分迁怒。诚然,太子做得不对,可是,老三你就不能悄悄地与父皇说吗?非得搞得惊天动地的?!现在该如何收场?!   再看看另一边的面无表情的宸王李承熙,心中有些羡慕,礼部尚书孙卓山的能力比起户部尚书钱瑾来,还是相差甚多。   听说,现在户部的事情多半是钱瑾在负责,只有一些钱瑾也觉得棘手的事情才会送去宸王府,请老四定夺,老四仍然是连户部都不去的。   但是,户部依旧运转得自如融洽。   太子直跪得遍体生寒,可是,更寒的是他的心,望向三皇子李承绍的眼神怨毒无比。   此时,他已然明白。   老三这是养大了心。   他不只是要用他垫脚封王,现在,他更是直接觊觎他的太子之位。   太子李承乾心中后悔不已。   这些年,他不该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老四李承熙的身上,却没有留意到三皇子李承绍。现在,三皇子李承绍一招紧跟着一招的就是不放过他。   汉中郡便已经捅了他一刀,为了三十万两银子,他才不得不让人帮助了罗瑞昌,摆平了汉中郡之事,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可是,还没等他歇一歇,略喘口气,他收受贿赂,科举舞弊的事情就被老三给捅了出来,外面闹成这个样子,现在,就算皇上想要保他都很难了。   老三,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要害他失去太子之位。   这么一想,太子李承乾恨得眼睛都滴出血来。   弘德帝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明明灭灭,越发瘦削,细目微阖,薄唇紧抿,紧皱的眉头和满地的狼藉,都曾说明这里之前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身明黄的五爪龙袍衬得他越发的威严、阴冷、无情。   “老四,贡院门口静坐示威的学子就交给你处理了,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尽快平息此事,让他们各回各家,不可闹出人命!”   弘德帝的声音异常冷酷。   “是!”   “儿臣领旨。”   宸王李承熙领命应下。   一向懒于政事的四儿子如此干脆地临危受命,没有丝毫怨言推托,总算让焦头烂额,满心悲愤的弘德帝心里好受了几分。   虽然,兄弟相残,伤透了他的心,但总算还有孝顺贴心的儿子在侧,也是一大慰藉。   “三皇子李承绍,恪尽职守、处事谨慎、英武勇直,封静王。”   不知为什么老五李承昂总觉得“恪尽职守、处事谨慎、英武勇直”这三个词,套在三哥的身上,格格不入,还有这个‘静’字也颇为讽刺。   三皇子李承绍却大喜过望,心情激动,“谢父皇。”   他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封王了。   他的封王与老二与老四全然不同。   老二是因为年龄到了该大婚封王的岁数,老四则是因为太子当初对他在游园会的陷害而得的补偿,只有他是凭借着功劳而封的王。   目前,他是诸多皇子中最有能力的皇子,已占了个贤字。   太子既是嫡也是长。   若太子倒了,谁又能与他争锋?!   温吞吞、没有丝毫胆色的老二还是任性又声名狼藉的老四?!至于一心钻到钱眼里,热爱赚银子的老五,李承绍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太子李承乾骄纵无状、穷奢极欲、躁急愚顽、暴戾不仁……着此日起免去太子身上一切事务……押回太子府看管,非有旨意,不得外出!”   弘德帝的声音微微颤抖,可依旧冷酷无情。   深秋的天,寒意重重。   太子李承乾脸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御书房的青砖之上,等听完弘德帝的话后,太子身子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双目惶恐。   皇上这是不是要幽禁他?!   是不是要废了他?!   “父皇,儿臣知错了!”   “父皇,求您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吧……父皇……父皇……”   太子跪爬了几步,抱着弘德帝的大腿,哭着磕头恳求,涕泪交加。   可等来的却是弘德帝低沉冷漠的一句,“送太子回府。”   ……   失魂落魄被送回太子府的太子在一众焦急的属官声声叫声中才回过了神,面色苍白,神色惶恐,双目焦急慌乱。   他该怎么办?!   就这么在太子府干等着自己被废吗?!   自古被废的太子除了一死,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太子莫急,皇上虽然免了您的一切职务,可是,却并未下旨废了您的太子之位,还让宸王去平息贡院静坐学子的愤怒,可见,还是顾惜与您的父子之情的……”,一位太子府的属官急急地说道,“只要宸王能平息了学子们的愤怒,将他们劝回家,那么您的位子或许可以保住……”   太子李承熙焦噪地站起身,在屋子里团团乱转,道:“那怎么可能?!”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会落到等着老四李承熙来救的地步。   李承熙有多恨他,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幼年的时候,他差点弄死他!   长大之后,他们也没少结梁子,这些仇恨一桩桩一件件积累到了今天,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若他上位必然不会放过李承熙。   他知道,李承熙也知道。   最想看他被废的,就是李承熙了。   李承熙怎么能救他?!   “宸王必须救您!”   “这是皇上给他的任务!”   太子府的属官斩钉截铁。   这样的坚定,暂时安抚住了太子那颗焦虑不安的心,他有些激动又有些不确定道:“他真的会救孤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你猜你落到这一步是谁害的?!   感谢在2020-07-28 12:00:00~2020-07-3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晴 159瓶;黑色企鹅 20瓶;节节、胖柚呱呱、葱葱 10瓶;没有然后。 8瓶;lammo、曦羽、一点一点儿、狂奔的小短腿 5瓶;玖十一 4瓶;守着花儿开 2瓶;阑予、素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宸王府。   秋风瑟瑟, 影闭重门。   书房里,身穿着一等绯色丫鬟服的顾香凝手托香腮在花梨汉白玉书案旁,努力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听说今日李承熙一大早儿被匆匆叫进皇宫后便一直未归, 老管家十分担心, 整个宸王府下的人自然也就不能去休息, 这里面也就包括了倒霉的初为宸王府丫鬟的顾香凝。   她被宸王府的老管家安排打理书房。   听说书房的活计是最轻松的。   听说李承熙一年到头也进不了书房几次。   顾香凝这才松了一口气。   往日这个时辰,她早就爬到床上去会周公了,可现在却不能睡, 还得强撑, 难受死了。就在半睡半醒之间, 突然书房的门似是开了,有人进来……   堂风卷着秋夜露重冲了进来,顾香凝立刻惊醒, 下意识地站起,抬头望去。   只见宸王李承熙带着一身的秋寒之气走了进来, 在身后还跟着宸王府的老管家和一众小厮下人。   这些小厮进来后, 便极有规矩地为李承熙褪去身上的玄青大氅, 送上热水热帕,侍候李承熙净脸净手, 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优雅, 又无声无息, 看得顾香凝秀目圆睁, 头皮发麻。   统治阶级的生活……实在是太腐败了。   “咳咳!”   老管家见顾香凝跟根蜡烛似的矗在书案那里,一个劲儿地给顾香凝使眼色,做着嘴型,“茶!”   顾香凝这才反应过来。   主子回来了,她也是有活儿干的。   她得为李承熙沏茶。   老管家说是安排她打理书房, 可是,实际上书房撒扫清洁,自有小厮来做,顾香凝是完全沾不上手的。老管家给她安排的实际活计,就是为李承熙沏茶倒水、磨墨铺纸。   正好她也不想留在书房中,总觉得有李承熙那不容忽视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她的身上,烫得她心头不安,连忙应了一声,便快步逃出书房。   心中抱怨连连。   这么晚了,李承熙还来书房做什么?!   既然回府了,不是应该回房睡觉吗?!   他回来了,别的下人就都可以睡了,唯独她不能睡!   啊!!   她都快困死了!   蛇精病李承熙果然是她命中的克星。   想起刚才宸王府的老管家对她挤眉弄眼的提醒,明明是个眉眼和善的老人家,可不知道为什么,顾香凝每次见他心里都毛毛的,总觉得这个老管家对她分外热情。   顾香凝一想到老管家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悬将手中的龙团胜雪给撒了出去,看得顾香凝一阵心疼。被李承熙强留在宸王府,也就这些茶还能让顾香凝快乐些。   李承熙不愧是最受宠爱的皇子。   天下间的好茶都能在他这里找到。   如纲头玉芽、烟蒸雀舌、露叠龙鳞、绿昌明、云垂绿脚、金盏玉莲……云云。   各种极品好茶,琳琅满目,茶香满屋,可以让人宁心静神,大大安抚了顾香凝那颗被李承熙这个蛇精病吓惨了的心。   茶沏好了。   龙团盛雪,根根儿银丝宛若游龙,茶香清冽幽淡。   顾香凝将绿釉茶盏合上。   外面已经有小厮来催茶了。   也是,她都在里面耽误半天了。   顾香凝见躲不得了,一咬银牙,端着茶盘便往书房而去。   远远地便看见书房门口守着两个人。   影一和暗十三。   顾香凝知道,她之所以能这么快地被宸王李承熙找到,这两个人功不可没。若不是这两个人,她此时还是腰缠两千两纹银的大款、吃喝无忧地在抱玉巷逍遥自在呢,日子不知过得有多美。   呵呵……   顾香凝冷着一张小脸,拿二人当空气,直接越过二人,打算进屋送茶去了。   对这两个人的讨厌,仅次于蛇精病李承熙。   暗十三依旧面无表情。   影一无趣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总觉得自己日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顾香凝站在书房门外正打算敲门,书房的门却在此时从里面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文士,气质儒雅,眉眼开阖间精光闪现。   只站在那里便让人无法忽视。   顾香凝不由得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这人是谁?   刚才明明没有看见他呀。   书房里面传来了李承熙一声清咳,顾香凝心中一凛,也顾不得再好奇,连忙低头将茶端了过去。   李承熙正坐在书案之后,昳丽的眉眼间略有疲态,顾香凝只看了一眼,便忙将手中的茶盏取出放在了书案上,然后退到一旁……李承熙的眼神从顾香凝身上轻轻一滑便落到了面前的绿釉茶盏之上,端起茶盏,掀开盏盖抿了两下沫子,突然,沉沉开口道:“太子科举舞弊,皇上派我去平息贡院学子静坐之事,你觉得我该保他还是不保?”   顾香凝惊得抬头,秀目闪过诧异。   太子?   贡院?   静坐?   这太子又作妖了?!   他汉中郡的事情不是刚了结吗?怎么这么快就又出事了?他是嫌他太子的位置坐得太稳吗?   科举舞弊啊……   这种事情,他也敢碰?!   一旦被人曝出,他就会失去天下文士的心,没有天下文人的支持,太子如何能坐得上皇位,如何能治理这个国家?!   不管太子是为了什么,实在是鼠目寸光。   太子科举舞弊,学子静坐贡院,而显然是想要个交待。   而这个交待……怕就是要废太子。   不废太子不足以平民愤。   若是皇上想要废太子,直接就下旨了。可是,皇上没有,却要派宸王李承熙去平息静坐学子的愤怒……   皇上可是给李承熙出了个难题啊……   李承熙本是今科状元。   原本他出马安抚静坐学子,也确是可行之策。   可是,李承熙他不光是今科头名的状元,他还是当今的四皇子。   大家看到他不免就会想到太子。   太子科举舞弊,宸王会不会也是弄虚做假?!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最后一发不可控制。   李承熙可是还要问鼎九五之尊的宝座的。   明天,他只要一个处理不好,怕是自己辛辛苦苦洗白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甚至比之前更加的恶劣。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天下文人。   皇上为什么要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交给李承熙来做呢?   李承熙与太子势同水火。   皇上竟然还要让李承熙来救太子,平民愤?!   啧啧……   干得漂亮!   顾香凝瞬间高兴了。   李承熙那个蛇精病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可是,不对啊……   李承熙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又左右不了政局。   这货不会是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打算坑她吧?!   一瞬间,顾香凝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宛如一只被惊吓到的兔子。   顾香凝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沉思、疑惑,最后演变成幸灾乐祸,都被李承熙一一看在眼里,烛光下,灵动的美人眼中满满的恶劣,可是,却偏偏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虽然未说一个字,可是,她的眼神告诉他,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最后,李承熙也看见了顾香凝眼中的惊疑。   虽然,顾香凝还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这些话,可是,显然她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恶意,并开始警惕起来。   “皇上对于太子的态度是界乎想废与不想废之间。皇上心中必然是不想废太子的。废了太子,诸子夺谪的凶残,是皇上不想看到的。”   “可是,太子又太让他失望。”   “皇上自己也不知道还要忍得何时?”   “虽然曝出了太子科举舞弊,可是,太子只要将事情推给下属,只说自己并不知情,那么,朝中支持太子的那一派官员就会以死相拼,护着太子不被废弃……若本王再为他平了贡院门口学子的愤怒,皇上怕是此次就真的不会废他了……”   “你说本王帮他还是不帮他?!”   李承熙慢慢说完,深邃的双眸便定定地看着顾香凝,幽深似潭,似是极想知道顾香凝的答案。   顾香凝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货该不会是怀疑她是太子的探子吧?!   我去!   果然蛇精病就是蛇精病!   多疑的毛病刻在骨子里了。   她若是说保太子,她就是太子的人。她若说不保太子,说不定他就会怀疑她是三皇子的人。   送命题啊!   怎么说都不对!   顾香凝咬着柔嫩的红唇,恨恨地看着李承熙,半响才挤出一句,“保他还是不保他都是您说的算……”,想了想,还是觉得憋屈,顾香凝又补加了一句,“奴婢觉得有这个时间,您不如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明天去贡院时,如何能让天下学子不迁怒到您的身上……”   “您可是今科状元呢……”   “万一他们也怀疑您弄虚作假,怎么办?!”   这种情况可是很可能发生的。   呵呵……   顾香凝冷笑。   李承熙薄唇微勾,突然,猛地伸手揽住顾香凝的细腰,将她搂入怀中,顾香凝惊叫着撞入李承熙的怀中,两人面对面挨得极近,气息相融……   李承熙凤眸波光流转,声音暗哑,“原来,你这么关心本王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感谢小天使们的地雷、营养液和评论,本周苇苇双更哟……这下你们不会再说苇苇是短小君了吧…… 第55章 加更   我关心你妹!   顾香凝下意识地柳眉竖起, 双手蠢蠢欲动,很想要挠这个不要脸的蛇精病一个满脸花,可是, 看到那双邪气四溢的桃花眼, 想起李承熙凉薄狠戾的心肠, 顾香凝双没出息的软了腿,全身都在抗拒,可是, 又不敢翻脸, 只能僵持着。   素白的小脸, 红红青青,变幻不停,眉梢眼角皆是倔强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   勾得李承熙眸色渐沉。   他原本也不想对她做什么的, 毕竟,他现在很忙。   可是, 软玉温香在怀, 怀中的小兔子还颤颤巍巍, 眼睛湿润发红,敢怒不敢言, 那股幽幽的甜香萦绕在鼻间, 像是最上等的邀请。   他克制了很多年的欲/望, 竟在这一刻全部苏醒。   多年的隐忍, 一朝涌动,竟是再难抑住。   李承熙将顾香凝用力一搂,低下头,声音暗哑,“我不管你是谁的奸细, 你既已入了我府,从今以后,便只有我一个主子……”   无论她是太子的人,还是老三的人,都无所谓。   因为,从此刻起,她就是他的人。   李承熙的眼底黑云涌动,情/欲翻滚,眼尾薄红。   顾香凝被李承熙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浓浓的占有欲和破坏欲吓得汗毛直竖,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承熙昳丽妖冶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似是要亲吻她。   浓浓龙涎香的味道将她彻底包围,顾香凝脸色发白,已经分不清是被吓的,还是被香熏的,生死存亡之际,顾香凝垂死挣扎,毫无形象地做出一副昏昏欲吐的模样,“呕……王爷……您离我远点儿……我晕香了……想吐……呕……”   晕香是真的晕。   但是,顾香凝自我感觉还没有到吐的地步,应该是被李承熙这个蛇精病吓得把晕香的不适都压下去了,但这并不妨碍她自由发挥。   反正,她晕香!   她说想吐就是想吐!   顾香凝就不信面对着一个随时都要呕吐的女人,李承熙这个蛇精病还能亲得下去!   做梦!   顾香凝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她晕香这个体质。   这哪里是麻烦,这是保命符啊。   李承熙身子一僵,凤眸情/欲渐退,脸色阴沉,难看无比,那模样似是恨不得想要活活掐死顾香凝。   就在顾香凝以为李承熙会忍不住弄死她的时候,李承熙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   竟然被她恶心走了?   顾香凝捂着嘴,站直了身子,眉眼弯弯,却不敢笑出声。   想占她的便宜?!   顾香凝已经知道了日后该怎么对付李承熙,顿时神清气爽,心也安了。   刚入府那会儿,她只是以为李承熙让她当丫鬟只是为了罚她苦役,不过,今天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   李承熙那个蛇精病把她扣在府中,竟然是因为怀疑她是太子或是三皇子派来的奸细?!   果然是李承熙。   不但多疑还爱脑补。   难怪会把她安排在书房。   多亏她对李承熙书房的书本帐册什么的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也从未翻动过。是不是正因为她这些天一直表现良好,所以,今天,他干脆出言来试探她!?   她怎么这么命苦,竟然惹上这么一位多疑阴狠的主儿?   多亏她晕香。   否则今天可就完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顾香凝打了个哈欠,眼泪花花,决定爬床去睡觉去。   至于,李承熙这大晚上的去了哪里?   顾香凝才不感兴趣呢。   她得早睡。   明天才能早起看李承熙的笑话呢。   贡院静坐的那三百学子……哼哼……棘手得很呐。   李承熙弄不好是要翻车的。   那他费心费力考取功名,洗白自己名声的苦心就要付之东流了,说不定,还会让他刚刚好转些的名声更加的糟污不堪。   不过,李承熙倒霉了,顾香凝就开心了。   她现在人困在王府,也就这么大点儿的追求了。   顾香凝开开心心地回屋休息,苦了老总管在大门口直拍大腿,“影一、十三快跟上。”,这王爷怎么刚回府,就又走了呢?!   这大半夜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整个王府都被惊动了,夜不安枕,唯有顾香凝没心没肺,睡得香甜。   ……   初秋的天,早晚风寒露重,可是到了上午,秋老虎就开始发威,酷热难耐,这让围坐在贡院外本就三天水米未尽的学子越发的难忍。   嘴唇灰白干裂,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淌,在火辣辣的太阳照耀下,杀得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恍恍惚惚,摇摇欲坠。   若不是心中还有坚持的信念,这些人早就躺下了。   李承熙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无声的惨烈。   身为皇族,太子却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顺王李承琮在这儿,必然会满面羞愧。   跟在宸王身后的本届主考官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宸王李承熙,心里想着。其实在刘延清的心里,最适合处理此次静坐事件的人是顺王李承琮。   毕竟,顺王李承琮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形象一向很好。   倒不是觉得宸王的名声如何,而是,宸王是本届状元,又是皇子,再加上是太子犯事儿,本身就已经太敏感了。   一个处理不好,就会雪上加霜。   奈何,皇上指派了宸王,而顺王又没有半点儿想要出来处理的意思。   所以,宸王昨天半夜来找他,请他今日一同处理此事,刘延清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宸王为何会来找他。   他是天下清名名士之首,亦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   他就是宸王找来背书的。   有他在,谁若是质疑宸王状元的真实性,就是在质疑他的清正。   毕竟,二甲进士的试卷可以夹藏进去,但是,一甲进士的试卷必须是他亲阅的。   有他在侧,虽然不能消除所有质疑宸王的声音,但是,必然是可以消除大部份的。   可就算明知如此,刘延清也不能拒绝。   这些学子围坐贡院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便要闹出人命了。这不是刘延清想要看到的结果。   这里面的每一个学子都是他们大萧未来的栋梁之材,折掉哪一个,刘延清都心疼。   “宸王来了!”   不知是谁眼尖,已经看到了李承熙和他的随行人员,不禁激动地喊出了声。   静坐的人群发出阵阵骚动,努力挣扎着往李承熙来的方向看。   李承熙缓缓地从静坐的人群中间穿行而过,来到了贡院大门门口,拾阶而上,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紧随其后,五城兵马司的人分做两排,凛然而立。   “是刘学士……”   “他也来了……”   “宸王……宸王就是苏斯年吗……”   “宸王……”   “我们……我们要废太子!太子无德昏聩,这样的人怎么堪为我大萧太子,今天,我们哪怕只还有一口气在,也一定要求皇上费了太子,以保我大萧万世基业……”   静坐的学子中,为首一个中年文士在两边其它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面色惨白,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人刘延清认识。   “此人是正是京中四大书院之首的白麓书院的院长陈寒柏。”,刘延清在宸王李承熙身后轻轻说道。   不用问,在他身后的应该就是白麓书院的学子们。   白麓书院的学子都来了,怕是其它三家书院的也都来了。   若是能劝得白麓书院的学子先退回去,那么其它三家书院的学子也会渐渐散去。   可是,看陈寒柏这激动的模样,怕是不肯轻易退去。   刘延清眉头紧锁。   “陈寒柏,你们的请求我会替你们上达天听。你们静坐三日的目地已经达到,可自行散去……”,见陈寒柏神色激动,似是还要说什么,李承熙身着明黄四爪莽袍,神色威严继续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太子犯法,自有皇上处置。”   “皇上现在命你们散去,你们若是再这样静坐不散,难道是想要抗旨不成?!“   抗旨不遵,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一时间,静坐的学子皆被李承熙的话所慑,现场竟是静得落针可闻。   ”太子科举舞弊,焉不知宸王是否也参与其中?太子图钱,宸王图名!一丘之貉!“,不知道从人群的哪里冒出一道极为激进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响彻在贡院前的广场之上。   刘延清顿时脸色一变,怒斥道:”大胆!说话之人可是在质疑老夫与宸王同流合污?!“   被人怀疑的愤怒,让清正耿直了一辈子的刘延清大人怒发冲冠。   见到刘大人发怒,众学子不禁纷纷低下了头,不也与其对视。   太子的所作所为,终是连累的宸王李承熙。   虽说,众学子并不怀疑刘大人的清正,可是,因为太子,心中难免有所猜疑,那人正是把他们想问又不敢问的话给说了出来。   虽然,眼神躲闪,但是,心中尤为痛快。   这些学子心中的所思所想,刘大人岂能不知,待要再说上几句,却被宸王李承熙给拦下了,昳丽的眉眼皆是冷淡,“若有人不服本王的状元之名,十月初十本王在摘星楼恭候诸位的大驾便是。”   气质矜贵,淡漠疏离。   一举压下所有质疑。   ……   作者有话要说:  暗搓搓推荐一下自己的完结肥文-》《穿越到抄家现场》以及《男主请不要强扭剧情》 第56章   贡院静坐学子终于渐渐散去。   最先离开的是白麓书院, 其它三大书院眼见着白麓书院的人走了,慢慢地也离开了。   毕竟抗旨是要诛九族的。   最后,零零星星地只剩下几个偏激不肯离开的学子。这些人颇为激动, 似是已将生死渡之世外。杀了他们也好, 诛他们九族也罢, 总归,他们是不废太子终不归。   刘延清大人无论是苦心劝慰也好、大发雷霆也罢,他们就是闭目不吃不喝不离开, 让人又气又急, 可又拿他们无可奈何。   毕竟, 只这几个人影响已经很小了,犯不着兴师动众真的诛其九族。   “宸王,您看这几个人可该怎么办呢?”, 刘延清也觉得头痛了,向宸王李承熙请示道。   却见宸王李承熙凤眸晦暗不明, 良久后道:“他们想坐就继续坐吧……”   刘延清大人一听便急了, “可是, 万一真闹出人命来可怎么办?”   “晕了就抬下来,灌些米汤, 他们愿意坐就坐, 只要保证他们死不了就成。”, 宸王李承熙对守在身后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吩咐道。   “是。”, 五城兵马司指挥应声领命道。   原本,他还以为贡院门外一场流血事件怕是避免不了,却没想到竟然被宸王从容不迫的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虽说,还剩下几个冥顽不灵的, 但是,宸王的办法真不错。   只是几个人静坐而已,只要不死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刘延清也没想到,宸王李承熙竟然想了这么一个颇有几分无赖的办法。   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说什么呢?   他若是能想出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他就不来请示宸王李承熙了。   “不管如何,今日还是要多谢刘大人能与本王一同前来平息此事……”,若无刘延清在侧,今日质疑他的人就不会只有那一道声音,更不会允许他将劝人的话讲完。   为此,李承熙正色对刘延清施了一礼。   这个礼,刘延清如何敢受?!   慌忙以手扶臂,“王爷客气了。今日若不是王爷出面平息了此事,怕是要酿出大祸来的,老臣应该代天下读书人谢过王爷才是……”,刘延清边说边对李承熙深施了一礼。   世人皆说宸王李承熙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飞扬跋扈,可是,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现在的四皇子已经封王领差,处事稳重老练,同时又满腹经纶,博古通今,实乃是大萧之幸事也。   仔细想一想,贡院静坐一事,若是真的交给了大萧其它皇子来处理,还不知道会处理成什么样儿,也未必能比宸王处理得更好。   大萧有皇子如此,总算冲淡了一些由太子昏聩所带来的一丝阴霾。   “十月初十摘星楼,老臣自会前去为王爷做个见证。”   “多谢刘大人。”   处理贡院静坐一事,是公事,刘大人肯来是正常。   可是,十月初十摘星楼,却是私事了。   刘延清肯来,李承熙领了这个情。   贡院静坐之事已了,李承熙便要回宫复命去了,刘延清也知道他忙,便目送他离开。   李承熙没有耽误马上进了宫,他到谨身殿时,正赶上皇后赵兰璧脱簪素服,在殿外长跪不起,哀哀痛哭着,在给太子李承乾求情,“皇上……皇上……罗瑞昌一事,太子确不知情啊……皇上……”   “你可千万不能听信小人谗言,冤枉了太子啊……”   往日里雍容华贵、盛气凌人的皇后娘娘,此时,苍白憔悴,似是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和尊贵。   “宸王,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奴才这就给您通报一声去……”,身旁的小太监轻声的说道。   今日皇上的脾气尤其的恶劣,若是别人来求见,怕是不能见了。   但是,宸王来了,他们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宸王来了就好。   宸王来了,皇上的心情还能好一些。皇上的心情好了,他们也就能好过一些。   宸王李承熙微微颔首,守在殿外,束手垂眸,敛去眼中的冰冷,似是并不曾看到正宫嫡母如此狼狈失态的模样一般。   这个女人当日是如何欺凌害死他母妃的,李承熙一日都不曾忘记。   只可惜,李承熙不想搭理皇后赵兰璧,可是,皇后赵兰壁却并不想放过李承熙。   她看见李承熙后,就像疯了一般地扑过来,嘴里嘶吼咒骂着,“是你!一定是你陷害太子!你们都不想让太子殿下好过……你们都想要害他……”   皇后突然扑向李承熙,李承熙只是轻轻一闪便避开了。一扑不中的皇后赵兰璧不死心地还要追着扑打,却被已经回过神来的小太监们拦住了。   “皇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那可宸王殿下啊……”   皇后这是疯了吗?!   怎能在殿前追打宸王殿下,做出如此疯魔失仪之举?!   知道皇后娘娘素来不喜宸王,却没想到,竟然已经不慈至此。   “放肆!”   “皇后娘娘惊痛迷心,还不速将皇后娘娘送回去?!”   殿内传来弘德帝怒喝之声,宛如惊雷一般。   又从殿内连滚带爬地出来几个小太监,连哄带劝,连拉带扯地将神情激动的皇后娘娘拉走了,大殿之外,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李承熙没有进殿,只在殿外向弘德帝汇报贡院静坐事件已经平息的消息。   良久之后,才从殿内传来弘德帝苍老而又疲惫的声音,“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是。”   “儿臣告退。”   李承熙领命退下。   在出了谨身殿大门时,李承熙往东宫的方向遥遥望了一眼,眼中冷意森然。   他和他母妃的债,终有一日,他会一笔一笔向他们讨还回来。   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   左相府。   “倒是没想到,宸王竟然真把学子静坐的事情平息了……”,端坐在书房上首的老人,乌簪高髻,头发花白,目光锐利如鹰,脸色十分阴沉。   “外祖,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原想借着煽动学子围坐贡院逼宫废立太子,现大,四大书院的人都被李承熙给劝散了,虽然还剩下几个我们的人还在那里坚守,可是,也是大势所去了……”   剩下那几只猫狗,够干什么的?!   他们第一步棋已经被瓦解了,那太子还能被废吗?!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原三皇子现已经被封了静王的李承绍脸色难看,丹凤眼中满是焦噪,气急败坏,莲子茶都没有办法降去他半分火气,心里更是将多事的宸王李承熙给恨上了。   这老四以前这是个讨人厌的,现在,就更甚了。   可显到他的能耐了……   而被静王李承绍称为外祖的正是当朝左丞相温仲舒。   左相温仲舒见三皇子如此沉不住气的模样,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稍安勿燥。”   “外祖……”,静王李承绍不满地道,“若是这次不能废了太子,太子受惊,相信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漏出错处,如若那样,还不知得何时才能废了他……”   太子若不废,他如何能成为新太子?!   现在,他都快急死了,哪里还能平静得下来。   眼看着大好的棋子,就这么功亏一篑了,巨大的失望笼罩着静王李承绍,犹如火烧,让他坐立难安。   “怕什么?”   “咱们的棋子不是还在贡院吗?”   “可是,就那几个人又有什么用?微不足道,丝毫不会影响到皇上,哪怕他们都坐死了,也不能迫使父皇废了太子的,他们根本影响不到父皇。”   “他们虽然影响不到皇上,可是,却能影响到太子。太子此时已是惊弓之鸟,贡院门口的学子一日不散尽,太子便一日不得安心……”   “太子不安心,就很有可能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左相温仲舒双目精光流动,意味深长道。   多亏得宸王无心朝政,这事儿办得粗糙,才会在贡院静坐这件事情上留有尾巴,方便了他们行事,用这张残弓惊太子这只鸟。   静王李承绍听明白了外祖父话中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热,可是,随即又迟疑道:“可是,若太子就是什么也不做呢?”   太子目前就像是缩在壳里的王八,他们无从下口啊。   左相温仲舒双眸陡然犀利,冷哼一声道:“太子若是不做,那我们就推他一把便是……”   静王李承绍闻言,立刻精神一震,喜上眉梢。   ……   被圈禁在府内的太子几日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母后为了给自己求情,脱簪素衣长跪在谨身殿前,可最后,还是被父皇训斥强命人送回了长春宫。   现在,被关在长春宫,半步不得出。   对外只说是痛惊迷心,卧病在床。   太子一阵心惊肉跳。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究竟要关孤到何时?连母后的求情都不行了吗?!”   短短几日,太子发丝蓬乱,眼神惊惶中透着疯狂。   “太子殿下,贡院外静坐的学子还没有散干净,皇上怕也不敢在此时将您放出去,您可能还需要再等等吧……”   一同被困在府中的太子府属官小声安慰道。   “等什么?!再等下去,皇上怕是就要废了我了……老二封王了、老三也封王了……”,少了他一个继承人,他还可以在老二和老三中挑一个。   老二名声好。   老三踩着他爬上来,正如日中天。   难道要他被困死在这里,然后,等着废太子的旨意下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小天们如何薅晋江的羊毛……   方法一:去晋江公众号【晋江原创小说阅读】领优惠劵,10减3,20减6,30减3,加一起就是60减9。60减9四舍五入就相当于免费看了两本20万字的小说啊。   方法二:用10-3的券,付款时候发现花呗有红包,直接减到0.92   于是又用了20-3的券,设置花呗优先付款后又减了3.08   所以用14.84换了3000晋江币!   不说了,苇苇也去薅了毛去了…… 第57章 加更   “太子, 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太子府属官脸色阴沉地开口说道。   “讲!”   都这个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太子李承乾烦噪地道。   “太子, 这次的科举舞弊一案可是将太子殿下给害死了。太子失去的天下文士之心, 不知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挽回……而这还不是最头疼的。最头疼的是静王殿下愿意给您这个时间吗?!”   “太子, 皇后已被幽禁宫中……”   “属下觉得您还是要早做打算得好。”   “曹锟!”   “你是疯了吗?!”   “你这是在离间天家父子!”   其他太子府属官听得心惊肉跳,其中一个儒雅的中年属官再也听不下去,走出来厉声斥责道。   太子都是被这帮子小人给带坏了。   若是那天他知道留下的那人是用此办法替太子抹平窟窿, 他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今天, 他就是死, 也必不能再让小人害了太子。   “陆嘉行!”   “你口口声声天家父子,可是,静王有当太子是兄弟吗?!太子落到今天的这一步, 全都是静王害的。太子若是再什么也不做,就会被静王一步步逼死, 被皇上废弃!”   “太子已经无路可退了!”   一个品行上有污点的太子, 皇上怎么可能传位给太子?!诸位皇子渐大, 又怎么可能让皇上顺利把位子传给太子!?太子的存在就是一个靶子!   若是太子再不破釜沉舟一把,等待太子的就只有被废立、被圈禁至死的结果。   日后无论谁上位, 都不会允许一个废太子的存在。   若是太子不在了, 皇后娘娘又该怎么办?!   保卫皇城的京城卫戍统领陈庆之是太子心腹, 只要太子一声命下, 整个皇城便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只要太子心够狠,逼宫夺位,到时候大局已定,天翻地覆!   曹锟的言下之意,太子李承乾已经听出来了, 腮边的肌肉不住地抖动,双目时而狂喜、时而惊恐、时而阴沉,种咱神色变幻不停。   当听到曹锟提及皇后时,太子李承乾忧心忐忑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隐有凶光。   陆嘉行看得心里大急。   若是太子不动,一切尚有挽救的余地。   “太子,难道你要造反不成?!”,陆嘉行目眦欲裂,嘶声怒吼道。   太子李承乾冷冷一挑嘴角,双目阴毒道:“有何不可?!父不慈、弟不恭,逼我至此,孤为何还要顾忌他们?!他们要孤的命时,又可有半分顾忌到孤?!”   “太子你不要在执迷不悟……皇上统管天下兵马,诸位皇子又都已渐大,就算您真的造反逼皇上传位于您,诸位皇子也是不会服您的……”   陆嘉行苦口婆心想要将太子拉回正道,可话刚说到一半儿,就觉得胸口一凉,一把长剑稳准狠地刺进他的胸口,心如同被撕裂一般,鲜红黏稠的鲜血从他的口中不断地流出,陆嘉行颓萎倒地,死不瞑目。   太子李承乾冷冷地抽回宝剑,在陆嘉行的尸体上擦了擦,眼神阴森恐怖,“那就全杀了!”   谁不服,他就杀了谁!   杀到只剩下他一个人,看谁还能与他争皇位?!   曹锟说的对。   他早已经没有了退路!   “你们可还有谁不赞成的?!”,太子李承乾手中雪亮的剑尖还在滴着鲜血,双目冰凉阴森若毒蛇一般,被看上一眼便从心底里发寒。   果然,太子就是太子,就算再昏聩无德,他也是弘德帝的血脉,身上有着李家人的狠戾。   “没有……没有……”   “一切单凭太子作主!”   剩余的太子府属官和心腹皆是摇头,战战兢兢道。   “那好……给我递话给京城卫戍统领陈庆之……孤要见他!”,太子李承乾眼神嗜血夹杂着疯狂。   ……   宸王府,亥时。   又是一个很深的夜,整个宸王府的人基本上都已经休息了,只有小厨房还依旧亮着光。   “莺儿,发什么愣呢?”   见守在灶台前的小美人儿没有反应,小厨房的徐厨娘便轻轻推了一下她,好意提醒到,“你的薄荷糕好了。”   顾香凝听人叫莺儿,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徐厨娘推了,她才反应过来……   她就是那个莺儿。   刚入府时,李承熙那个蛇精病说既然她以前叫莺儿,那在府里便还叫莺儿吧。   顾香凝听得直想挠人。   她上辈子也叫顾香凝的。   现在李承熙活生生给她改了个名字,偏偏她还不能说不!   谁叫古代没人权呢?!   莺儿……   莺儿你妹!   顾香凝心中腹诽,低头一看小灶上蒸屉白气腾腾,屉沿水珠凝结,可不是好了吗?再蒸一会儿,怕是就要老了。   她心里巴不得蒸得老一些才好。   李承熙大半夜的与人在书房办公,害得她也不能休息不说,又说有些饿了,让她给他准备宵夜,并且指名要她做的薄荷糕。   顾香凝觉得心底有些发毛。   觉得这李承熙是不是在敲打她,示意她在庆国公府的一切,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连她在庆国公府为大公子楚璟做过薄荷糕的事情,他都知道。   “谢谢。”   顾香凝妙目浅浅一弯,道了谢,便急忙将蒸屉打开,将蒸好的薄荷糕取出。   薄荷糕青翠欲滴,似绿翡莹莹,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薄荷清香,引人食指大动。   “莺儿,你做的这薄荷糕可太漂亮了……”,徐厨娘赞叹道。   她就是负责小厨房白案的,最擅长的就是做各种面食。   但是,莺儿这个小丫鬟的手艺还是很让她吃惊,小小年纪,又漂亮,手又巧,这薄荷糕做得心思也很巧妙。   顾香凝一边往碟子里装着薄荷糕,一边浅笑道:“我给您留两块尝尝?”   徐厨娘连连摆手,她可没有那个胆子,这是王爷点名要吃的。   顾香凝见徐厨娘执意不肯,也知道王府规矩大,便也不勉强,再次对徐厨娘道了谢后,便离开了小厨房。   刚从小厨房出来,便有殷勤的小厮打着灯笼迎了上来,“莺儿姐姐,您可出来了……咱们快回吧……你看着点脚下,小心路……”   朦胧昏黄的烛光照亮了顾香凝脚下的路。   看着这只油纸灯笼,不知为什么顾香凝便想起了当初她和苏斯年一同去贡院的场景。   那日的天也是这般黑,苏斯年手中的灯笼也是这般温暖。   唉……   好歹也在一个院子里的朝夕相处了三个月来的?   怎么就不能高抬贵手呢?   她真不是奸细!   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李承熙才能打消对她的怀疑。   算了……   当丫鬟就当丫鬟吧。   好歹,没有了冒名顶替的罪名在,总算每晚上能睡得踏实了。   唯独烦人的一点是蛇精病李承熙总以折腾她为乐。   就像现在,他和别人在书房议事,这大晚上的竟然还要她给他做夜宵。   做个头!   顾香凝恨不得把这碟子薄荷糕都砸在他的脸上。   宸王府占地颇大,富丽堂皇,大气端庄,衔水环山,风水极好。顾香凝没有去过后院,听说后院的景致更好,其中无论是曲廊亭榭还是假山奇石,均景色秀美幽深。从小厨房到书房这一路走来,步步有景儿,格调雅致,就是太大了,走得顾香凝脚底发软。   等来到书房门口,顾香凝停下了脚步。   她不想进去。   书房的烛影下,可以看见西窗上投出的人影,清俊挺拔,谪仙般美好飘逸。   顾香凝叹了口气,抬头望天。   今晚的月色不错,繁星点点,月华如银,照得书房前宽广的院子亮堂堂,连院中的那几株垂丝海棠都已经结果了,红绿各半,煞是好看,想必再过些时日就可以吃了。   那颗果子结得好,又大又红,生吃了最好……旁边的那颗稍次之,做干果蜜饯正好……哎呀,那颗长得更大,就是可惜了,还是青的,怕是要过些日子才能红全。   “莺儿姐姐,您快进去吧,若不然,这薄荷糕怕是就要凉了……”,挑灯的小厮殷切地劝着。   这做薄荷糕已经废了许久的时间,又走了好大一会儿……   顾香凝继续矗立在门口,没有半分想动的意思,继续望着院中的垂丝海棠的果子,悠悠道,”你不懂这薄荷糕就得放凉了才好吃,再站一会儿……“   挑灯小厮急得抓耳挠腮地想劝顾香凝进去,怕饿坏了他们主子,奈何这位姐姐就是不动,他还不敢说什么。   顾香凝不但不动,她更想在这儿站个天荒地老,目光来来回回地看着这些海棠果子,心里想着该怎么吃才好吃,想到快要忍不住流口水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轻,可是夜深人静,书房里的人将门外两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其中一人正是顾香凝在书房门口时遇见的那个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只见他长眉微挑,目光戏谑地看了一眼坐在书案后面的宸王李承熙。   这个小丫鬟……   他知道。   能被宸王记在心里,书房侍候的小女子,可不简单啊。   李承熙双目如寒星疏懒,冷冷开口。   ”进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消极怠工的香香被捉包了……哈哈…… 第58章   门外, 顾香凝身子一抖,整个人瞬间萎靡,耷拉着个脑袋, 低低道:”来了。“, 手中拎着沉重的红漆雕花食盒, 心不甘情不愿地推开书房的门。   书房中,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宸王李承熙,还有一个则是顾香凝之前在书房门口见过的那位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 他是宸王李承熙的心腹谋士袁韬。   顾香凝进来时, 两人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   “太子府属官曹锟是三皇子的人, 他已经成功的鼓动起太子的造反之心……太子在东宫密会京城卫戍统领陈庆之……日子定在十月初五,连龙袍都已经准备好了……”   说到这里,袁韬似乎怅然地叹了口气, “太子的棋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完了……”   私藏龙袍,与谋反无异。   之前, 无论太子犯了多大的错, 做的事有多么荒唐, 皇上和百官都会包容他。   只要,太子肯忍, 表现出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 他就还有机会。可是太子一旦走了谋反的这步棋, 他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机会, 等待他的只能是失败圈禁,万劫不复。   太子被废已成定局!   从古至今无论哪个朝代,当朝执政的皇帝都不会允许有一位想要谋反的太子的存在。   尤其是现在的弘德帝因为年老而越发的冷酷多疑,对成年的皇子尤为提防,太子此举, 触及到了弘德的逆鳞。   谁也保不了他了。   顾香凝正在为两人往书案上端薄荷糕,闻言不由得手一抖,好悬将薄荷糕掉了,美眸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袁韬,两只眼睛瞪得猫儿般圆,里面全是疑惑和震惊。   她听到了什么?!   太子谋反了?!   这么快?!   不是……这里面怎么还有三皇的事儿?!   似是看出顾香凝的解惑要为她解惑一般,袁韬又继续道:“这样的阴毒之计,想必不是三皇子想出来的,而是,出自三皇子的外祖左相温仲舒之手……”   “他们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废了太子啊……”   这个计划既然是出自左相之手,那么,太子就必然是不会成功的。   只是,京城卫戍统领陈庆之是太子的必腹,可调动的军队有近三万人,若无这样的底气,太子焉敢造反逼宫!?   而皇宫中的羽林军才一千来人,这三万人一旦杀红了眼,不但皇上有危险,连带着京城中的成年皇子,包括三皇子自己都有危险。   不知道左相的下一步棋是不是直接让三皇子告密太子谋反。   这样即可以废掉太子,又可以在皇上那里取得信任。   比较稳妥些。   “不会!”   李承熙道。   “他们此次要的不只是废掉太子,还有改立三皇子为太子!”   “这……”   “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过是告密太子谋反而已,这样的功劳虽大,但还不足以让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   袁韬眉头微蹙道。   “告密不行,那救驾之功呢?!”   “他们是不会去皇上那里去告密的,他们要做的是将皇上置于险境,然后再凭救驾之功登上太子之位……”   “这才会是左相温仲舒会做出来的事……”   利益最大化。   李承熙的语气极其的冷静。   袁韬眉头紧皱,“可是,就算他们想要救驾,又从哪里调兵呢?!”   左相温仲舒虽然势大,可是,却是文官,并不涉及到兵权。   太子手上可是是近三万的兵马。   “西山大营!”   李承熙直视着袁韬,缓缓吐出四个字。   声音虽然并不大,却将袁韬的心震得面色大变,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西山大营提督袁天阔并不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怎么可能指挥得动他!?   可是,随即就明白过来……西山大营的大将军袁天阔是铁杆的保皇党,他虽不会听三皇子的话,可是,太子造反逼宫,袁天阔怎么可能不带兵救驾?!   三皇子只要掌握好这个时间差,就能带着袁天阔在皇宫大门被攻陷前救下皇上。   甚至,三皇子若是再心狠一下,完全可以在皇上危在旦夕之际,再救下皇上,这会让皇上对他更加信任和器重。   顾香凝在一旁听得寒毛直竖。   原来书中轻描淡写的一笔太子造反的后面竟然隐藏着如此惊心动魄的真相……如此缜密让人发毛的算计。   袁天阔不就是原书男主吗?!   不是?!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这么危险的事情?!   有句老话叫‘好奇心害死猫’啊。   顾香凝就猛地清醒过来,匆匆收了食盒,三步并做两步地逃了出来,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还顺手将门给关得死死的,自己躲回了茶室。   关好茶室的门,顾香凝转过身,猛拍自己的小胸脯,可吓死她了。   宸王府的书房松懈至此吗?这样机密的事情都可能当着她一个小小的婢女的面谈论?!不怕她不小心泄密吗?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顾香凝眯起了眼睛。   ……   “吓跑了……”   袁韬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凌乱而又急促,像是有鬼在后面追,不禁有几分好笑地说道,“她不像奸细。”   虽然,聪明剔透,嗅觉灵敏,可是,眼中的懵懂、震惊和茫然都不是一个奸细所应该有的,她的心思太直白了,简单到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奸细?   今天,他们故意在她的面前说起太子打算谋反一事,目的就是最后再试一次这个小婢女是太子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   若是太子的人,那么,她就应该将太子谋反之事已泄密及三皇子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一并传消息回太子府。   若是三皇子的人,他们的计划已经全然被他们所掌握,身为奸细也要传消息回去,提醒自家主子小心提防。   这两条消息都太重要了。   无论她是谁的奸细,她都一定会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将消息送出。   而她只要送出消息,就会被派在身边监视的影子所发现。   宸王的影部从不失手!   不过,袁韬更倾向于这个小婢女并不是奸细。   他自认看人还是很准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宸王怎么会认为这个小婢女是奸细?   宸王李承熙看了一眼袁韬并没有说话。   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小婢女有多么聪明、狡猾、善变……若她不是皇后或是左相那边培养出来的奸细,那么,她究竟是谁?!   李承熙根本就不信她是庆国公府表小姐贴身婢女莺儿的那套说辞。   她的身上没有奴性!   她的谈吐、见识、气度都不是一个小小偏远之地五品小官婢女身上所能俱备的,这难道不可疑吗?   若是,她是皇后或是左相那边费心调教出来的人,这一切还尚算能说得通。   可是,若她真不是这些皇室中任何人的奸细,那她的身上就存有一个更大的谜团,等着他去解开。   桌上的薄荷糕绿意盈盈,空气中全是清新的薄荷味道,让人食指大动。   袁韬用乌木镶银的筷子轻轻夹起一块,放入口中……整个人不敢置信地僵住了……   “王爷,您是得罪她了吗?”   外形这么漂亮的糕点,怎么吃起来……说难吃倒也不至于……就是……就是没有任何惊喜啊?甚至谈不上好吃两个字。   故意的吧?!   得罪吗?!   李承熙仔细想了想……她应该还不知道她差点掉进明月湖里的事儿是他吩咐人放的湿泥……还有她丢的那两千两银子和若干首饰,也是他让人干的……   顶天是他将她强留在宸王府,她不开心吧。   “味道不错。”   李承熙细嚼慢咽。   看着眉眼柔和的宸王李承熙,袁韬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有他什么事儿?!   “太子逼宫夺位的日子定在十月初五,我们这边是不是要有什么准备?”,袁韬用素帕擦了擦手,看着宸王李承熙问道。   “不必!”   “十月初五那一天,我会找个借口留在宫中……”   既然老三要表现,那总不能救驾的好处全让他一个人占了去。   “太危险了……”   袁韬忧心仲仲,若是,三皇子再狠心一点儿,直接杀了皇宫里的所有人,然后,推到太子的头上,直接称帝,可怎么办?!   那样的话,宸王也会有危险的。   “他不敢!”   李承熙冷然道。   三皇子这个人,野心是有,手段也够狠,可是,让他弑父,他却是不敢的。   袁韬见宸王李承熙主意已定,便也不再劝说。   虽说,宸王嘴上说的是不想让三皇子将救驾的好处占尽,可是,其实内心何尝又不是担心弘德帝?毕竟是宸王的父皇。   宸王在内心也不想让弘德帝真的有事。   这分明是不放心,进宫护驾,以防万一去了。   他和宸王李承熙都认为,三皇子借袁天阔的手,镇压太子谋反,赢得救驾之功……可这是把双刃剑……这把剑用着顺手,可是,却留有后患。   谈完了正事,袁韬眼见着宸王李承熙斯文优雅地将盘中所有的薄荷糕一块块吃掉,嘴角轻扯地告退了。   这薄荷糕的美味,他是享受不了,他还是让厨娘给他下一碗火腿酸笋面的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宸王说他觉得好吃。   晋江薅羊毛的活动一直会持续到8月15号,没薅的快去薅,不要放过晋江这个平日抠门的家伙…… 第59章 加更   十月初五。   太子李承熙谋反逼宫!   三万京城卫戍军在统领陈庆之的带领下, 将皇宫紧紧包围。皇宫虽然戒备森严,四门紧闭,可是, 整个羽林军加在一起才一千多人, 只能苦苦支撑, 血流成河,伤亡惨重。   “皇上年迈,被奸人蒙蔽, 起了废太子之心, 这是要动摇国本, 乱我汉家制度,今日逼宫实属万般无奈,我等要替皇上拨乱反正, 迎立新君,以保大萧万世基业!”   “万世基业!”   “万世基业!”   火光冲天、人影幢幢、血气冲天!   奉天殿内, 年迈瘦削的弘德帝脸色苍白, 浑浊的双眸混杂着心痛、震惊、愤怒, 最后终化成一片冷漠。   他一心疼爱、呵护、寄予全部希望的太子竟然要谋反逼宫!   这就是他保护了二十多年的太子。   为了他,他不知道多少次委屈了老四……   想到宸王李承熙, 弘德帝急急道, “宸王呢?!”   再有几日, 便是他母妃的忌日,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特意进宫在他母妃的瑶华宫里呆上几天,以示祭奠。   他是昨日进的宫,并未出宫,此时, 应还在宫中。   太子逼宫造反,不由得让弘德帝开始担心起宸王的安危。   太子从小就把老四视为眼中钉,若是,太子杀了进来,如何肯放过老四?!   弘德帝心中一急,连声地叫人去找。   大总管李四全知道在皇上的心中最在意老四宸王李承熙,也知道宸王李承熙与太子那些恩恩怨怨,也一叠声叫着手下的小太监去瑶华宫找人。   大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儿,正当有小太监急急忙忙往外走时,大殿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宸王李承熙俊脸阴沉,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父皇,您没事吧?”   宸王李承熙顾不上请安,三步两步地来到弘德帝身前,目光上上下下地检查着。   看到四儿子眼中有掩饰不的地担心,弘德帝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他也并不是所有的儿子都如太子一般猪狗不如,他还是有关心他、爱他的儿子的。   “无事。”   弘德帝缓缓摇头道。   不过,无事也只是暂时的,这一千羽林军顶不了太久的。   “西山大营有近两万的人马,是离京城最近的军队,儿臣这就突围出去西山大营搬兵救驾……”,宸王李承熙立刻说道。   现在的情况十万火急。   多耽搁一分钟,弘德帝就多一分危险。   为今之计,就是去西山大营搬救兵。   弘德帝知道老四说的是对的,也不犹豫,直接拽下了腰间的盘龙玉佩塞到李承熙的手上,道:“带着这块玉佩去找袁天阔,命他立刻带领西山大营前来平叛!”   温润莹白的盘龙玉佩,代表着如朕亲临。   袁天阔见到此物,会立刻发兵。   “是!”   “儿臣领命!”   宸王李承熙神色郑重。   “注意安全!”   弘德帝定定地看着李承熙,轻轻叮嘱道。   宸王李承熙微微点头。   “李三全,送宸王出去!”   “叫除守城外面的所有羽林军,退守奉天殿!”   弘德帝目光锐利,沉声道。   李三全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低声对李承熙道:“宸王,请随老奴来吧……”   宸王李承熙虽然不太清楚弘德帝的意思,但他心里隐约知道应该是怎么回事儿。小的时候,弘德帝似是有一次曾与他说过,皇宫是有密道可以通往城外的。   为的就是防止会有叛臣逼宫夺位的一天。   现在看这模样,这条密道应该是真实存在的了。   他原本是打算安排一队影卫与他从皇宫包围区中最薄弱的地方杀出去……虽然,这样会有所耽搁,但是,李承熙心里知道三皇子此时人应该已经在西山大营了。   他只要杀出去,半道儿就会碰上前来救驾的西山大营了。   现在看来,是不用硬闯了,怕是不用走到一半儿便能遇上了。   李承熙将盘龙玉佩收好,跟着大太监总管李三全绕到了奉天殿,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座废弃的宫殿,在主殿的一间佛堂里,在佛龛的下面打开机关,一条暗道出现在李承熙眼前。   “宸王殿下,这条密道可以直通城外西山大营,您从密道出去后,走上十几米远,便会有一家茶铺,您将皇上的盘龙玉佩给他看,他们便会护送您去西山大营……”   “宸王殿下,皇上最担心的就是你,你可要一路小心啊……”   李三全手持拂尘,忧心仲仲地说道。   现在,皇上的生死安危就全系于宸王殿下一人身上了。   “放心吧……”   “不会有事的!”   李承熙短短一句话,却莫名的带着强大地安全感,说得李三全老眼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皇上这一辈子,为了太子、为了国家,对宸王母子多有亏欠,可是,最后,背叛他的却是太子,拼命救驾的却是宸王。   “殿下,您去吧……老奴一定会拼死护住皇上的!”,李三全抹着眼泪,哽咽道。   宸王李承熙不再犹豫,身子一转,便伏身钻入了地道。   ……   “太子,四门已破。”   “皇上和所有羽林军都退守在了奉天殿,现在,已被我们包围,可是却遭到了羽林军的殊死抵抗……末将前来请示一下,是否全力攻破奉天殿?!”   京城卫戍统领陈庆之盔甲上满是鲜血,杀气腾腾道。   他是太子的心腹。   若是太子倒了,他也必会被清算。   但若是太子前进一步,他便是从龙之功。   此时,走到这一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以他的意思,就是直接杀进去,迫使弘德帝退位,太子登基,血洗镇压文武百官与京城中众位皇子。   太子李承乾站在奉天殿外,望着这座象征着大萧皇权的地方,心中又是激动又是亢奋又是恐惧。   只要再往前走几步,他就可以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号令百官,成为这个天下的主人。   那里有他的父皇。   可是,父皇已经老迈,该是将龙椅让出来的时候了……   心中每每想及此处,便会热血上涌,眼底炽红。   可是,每当这个时候,又总会有一个声音在小声地问着他自己,他真的能坐上那个位置吗?他真的能够打败他的父皇吗?!   想起极为威严的弘德帝,太子李承乾微胖的脸又止不住地发虚。   “太子,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京城卫戍统领陈庆之见太子脸上有了迟疑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   现在,他们进则是百尺竿头,退可是万丈深渊。   这个时候,可犹豫不得。   太子看看自己身后三万的兵马,满地的血河,在看看面前那象征着置高无上皇权的奉天殿,最终,所有的犹豫都化为对权力的贪婪和狠戾。   “父皇,您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吧……只要您命人放下武器走出奉天殿,传位给我,我保证不会伤害他们,更不会伤害您。”   “我会尊您为太上皇,将您安置在瀛祥别院,颐养天年。”   “您不是最喜欢那里吗……”   太子站在殿外幽幽地说道。   “放肆!”   “李承乾,你这个逆子!你竟然敢逼宫谋反、夺位弑父!就算你登上那个位子,你将如何堵住天下百姓悠悠之口?!万古千秋之后,你将如何面对史书铁笔公断?!”   弘德帝的愤怒痛心的声音从奉天殿内传来。   自古父子反目,手足相残,是最让人痛心之事。   可这些事情偏偏最爱发生在皇家。   弘德帝就怕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一再维护太子的威严和利益,让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动摇太子的地位,也不给任何人觊觎的机会。   只要他在,皇后和太子的宝座就会稳若泰山。   弘德帝以为这样就可以保全父子情分、兄弟情谊,却没想到,最先想要打破这一切的就是太子!   “这还不都是您和老三给逼的?!”   一听到这里,太子的眼睛都红了。   这一切,他难道不知道吗?!可是,除了造反逼宫,他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思及此处,太子的心彻底硬了起来,阴侧侧道:“父皇,你不用在这里拖延时间了,我数三声,若您不将皇位传于我,就不要怪儿臣不孝了……”   “一……”   “二……”   ……   奉天殿内,弘德帝被太子的冷酷无情气得一个倒仰,浑身颤抖,脸色灰白,皱纹堆垒的眼睛愤怒得似要冒出火来又夹杂着老迈的无力,就像是一头垂垂老矣的雄狮,威压不再。   “皇上,若不然……咱们先撤吧……”   大太监总管李三全扶着弘德帝,老眼含泪。   宫中密道,不只西山大营那一条。   “朕不走!”   “朕是九王至尊,天命所归!”   “朕绝不会离开皇宫!”   “太子造反的阴谋也绝不会得逞的!”   他英明一世,怎么可能落得个被自己的太子逼得从密道离宫的下场?!这是对他的羞辱!他是帝王!哪怕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吾等誓死保护皇上!”   仅剩下的羽林军单膝跪地誓死追随。   像是印证了弘德帝的话一般,当太子的“三”声刚刚落地,便从外面传来了阵阵的喊杀声……   西山大营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30 12:00:00~2020-08-0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有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锦芩、酱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张怎么又饿了、若若 20瓶;___ぅ–_ZH___珂、Ora、胖柚呱呱 10瓶;华音 7瓶;若有所思 5瓶;婧婧、僅一城 4瓶;卓越 3瓶;阑予、一点一点儿 2瓶;cocarol、逆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皇宫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彻底平息。   太子被抓!   心腹京城卫戍统领陈庆之被诛!   三万京城卫戍死伤过半, 其余者皆被俘……   奉天殿前断臂残肢、血流成河,到处都是一片焦土后的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 让人闻之欲呕……   这一天, 一条条命令从奉天殿中传出。   太子一党所有心腹、党羽悉数被清算、抄家、下狱, 人数之多,险些将大理寺的刑狱装满,京城各处哭声震天。   城内百姓人心惶惶, 个个家门紧闭。   一时间, 整个京城大街上无半个闲杂人等, 空荡荡的大街上只闻四处抄家抓人的军队的跑步声,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不祥的气息,风声鹤唳。   皇后惊闻太子逼宫谋反圈禁, 疯了一样赶到奉天殿前为太子求情,被震怒的弘德帝废去皇后名号, 圈禁长春宫。   至此, 太子一党彻底覆灭。   静王李承绍救驾有功, 现在是弘德帝眼前第一得意人。   无论是送太子圈禁、还是对太子党羽的抓捕,静王李承绍都是跳得最高的、最为忙碌的。后来赶来的顺王李承宗以及五皇子李承昂眼睁睁地看着静王李承绍志得意满、趾高气昂地来去匆匆。   他们以及剩下的几个年幼的皇子都被拦在了谨身殿外, 无法进入探望, 只能跪在殿外问安。   弘德帝现在谁也不想见。   能被弘德帝召见的只有静王李承绍、宸王李承熙和大将军袁天阔。   静王李承绍与大将军袁天阔负责抓捕太子党羽。   并不能在奉天殿呆太久。   里面从始至终陪着的只有宸王李承熙一个人。   ……   谨身殿内。   为了掩盖从奉天殿那边飘来的浓郁的血腥气, 谨身殿内摆了四个熏炉, 燃上了味道极重的金丝奇楠香,一时间整个谨身殿内香雾缭绕,馥郁芬芳。   宸王李承熙在这几个香炉点上之后,脸色就一直很不好。   “你不舒服?”,龙床之上闭目休息的弘德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弘德帝的脸色十分不好, 整个人宛如老了十岁一般。   往日的精明威严褪去,此时的弘德帝只是一个被儿子伤透了心的普通老人。老三,忙着抓捕太子党羽,跑前跑后,外面跪了一圈的儿子,但,他一个也不想见。   此时的弘德帝心中充满了被太子背叛的挫败感,也只有宸王李承熙没日没夜地守护才能让他稍微合一下眼睛。   只是,见到老四李承熙微微泛白的脸色,还是有了几分心疼。   “儿臣无事……”   “只是……”   “这殿中香雾过重,让儿臣有些不适。”   宸王李承熙垂眸淡淡道。   因为弘德帝睡不安稳,内殿之中留守之人,唯有大太监总管李三全和宸王李承熙。   弘德帝眼中隐有疑惑。   这大殿之内,金丝奇楠香确实味道过重。不过,他们大萧人人爱香,就算香味如此之重,对他们而言,也只会是享受,而不会不适……   似是想到什么,弘德帝心中一震,慢慢起身坐起,大太监总管李三全急忙上前去扶,还贴心地为弘德帝在腰后放了个软枕。   “可是小时候那次……”   弘德帝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承熙,慢慢道。   李承熙沉默不语。   弘德帝心中一疼,老眼中隐有泪光,薄唇微翕,却什么也没有再说。   这是他和四儿子心中解不开的疙瘩。   小的时候,老四母妃刚去,他又忙于朝政,疏忽了对老四的保护。老四被太子派人骗到了宫中存放香料的地窖关了进去。   关了一天一夜,直到照顾老四的嬷嬷实在瞒不下去了,才报到了他这里来。   他虽然派了大内侍卫去找,可是,待找到老四时,老四已经因为关得太久,空气稀薄,而昏迷了过去,差点死了。那次他大发雷霆,杖毙了照顾老四的所有大小宫人。   可是,当老四醒了告诉他关他的人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时,他却只是杖杀了那个小太监,然后,打了太子一顿板子。   老四被关时,才五岁。   他差那么一点点儿就死了。   如果,他去得再晚一些,老四就没了。   他很心疼、很震怒,可是,他也不能做得更多,更不能因此就废了太子。   老四心里的疙瘩,他知道。   这些年,他总是想要尽力去弥补,可是,很显然他做得并不好。   若不是今日用了浓香,他甚至不知道老四在小时竟然留下了惧香厌香的阴影。   难怪,这些年他身边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女子,大萧的贵女从小是在香料堆里泡大的。   他将尊贵和希望给了太子,将偏疼和宠爱给了老四……可是,这一刻,弘德帝觉得自己似乎哪一样儿也都没有做好。   想要说什么,可是,又满心疲惫,“你下去休息吧……”   “外边也不要跪了,都回吧……”   谨身殿内回荡着弘德帝苍老空洞的声音。   宸王李承熙双唇微抿,起身,替弘德帝掖好被角,转身离开。   “你们都回吧……父皇累了……待他再醒后,应该就会召见你们了……”   出了谨身殿,宸王李承熙来到众人面前淡淡地说了一句后,便飘然而去。   “什么情况啊?!二哥,他现在可是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了啊……”   这一个个的有了救驾之功,这眼睛就都长得头顶上去了啊?没看见他们都在跪着吗?也不说关心一下……   “算了……老四他不一直就是这个脾气吗?”   顺王李承琮脸色僵了一下后,便很快好脾气地安慰起五皇子李承昂来。   “既然父皇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先回去吧……待父皇醒来后,咱们再来请安……”,顺王李承琮很有兄长风范地叫着身后的弟弟们起身。   五皇子李承昂就看不上顺王李承琮这副与谁都和善的模样,冷哼一声,弹了弹衣衫下摆,转身就离开了。   身后的皇子们还尚在年幼,太子逼宫谋反这样大的事儿,那满宫墙的血,可是把他们惊到了。见到顺王李承琮这样友善的安慰,顿时,一个个对顺王李承琮好感大增。   ……   半个月后,太子在宗人府畏罪自杀!   弘德帝闻听此讯后,将自己关在谨身殿整整一天一夜,出来后花白的头发变得雪白,淡漠地命人草草地收了太子尸身。   京城里飘起了第一场雪。   ……   长春宫雍容华贵且威严肃穆,这里曾住着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现在,皇后被废,圈禁于此,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此时的长春宫凄迷萧瑟,门可罗雀,连太监侍女都不见几个。   宸王李承熙一路走来,都不见半个人影。   长春宫守卫见宸王来此,虽然,心中惊讶,但是,还是很谄媚地迎了上去,嘴里讨好着,“宸王殿下,您怎么来这里了……这晦气的地方,哪里是您这样的人该来的……您小心脚下……”   此次平叛,功劳最大的便是静王李承绍、宸王李承熙、大将军袁天阔。   静王带兵救驾有功,又亲自抓捕了太子党羽,一时间在朝中风头无二,颇有再立太子不二人选之意。   宸王虽然风头没有静王那么劲,可是,也同样是救驾有功,且宸王原本就是弘德帝最喜欢的皇子,身上又有着状元的头衔,现在在朝中和民间的风评已是大大扭转,也是众人极为看好的太子人选,就是……宸王自己却淡淡的,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依旧对政务不感兴趣。   让一众看好宸王的人,心中暗急不已。   “把门打开……”,宸王李承熙身上披着银狐轻裘大氅,大半张脸隐在帽兜之下,淡淡道。   虽然不知道宸王去见皇后是做什么,但是,在宫中混了这么久都是有几分眼色的,也不多问,笑嘻嘻地上前为宸王李承熙开了宫门,“您慢点,这宫中雪厚路滑,也没人打扫,可得小心脚下……”   李承熙抬脚迈步,缓缓往里走。   就如同守门的宫人所说,这长春宫人早已散了,连扫雪的下人都没有。厚厚的白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在寂静的宫殿之中,显得尤其的响亮。   “太子?!是不是太子来了?!”   早已被废了的张皇后疯狂的从殿内扑出,眼中的惊喜却在见到了院中的李承熙后,戛然而止。   “怎么是你?!太子呢?!太子在哪里?他为什么不来看本宫?!”   张皇后一身素衣,头上无半点金饰,狼狈落魄得连宫里的一个嬷嬷都不如,身边的宫人嬷嬷都被弘德帝杀了,一个没留。   “他死了。”   帽兜之下,传来李承熙冷漠的声音。   “死了?!”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你为什么要咒我的儿子?!为什么要咒我的儿子?!”   张皇后双眼怨毒,宛若疯妇一般向李承熙打来,李承熙仅是轻轻一闪,张皇后便失去重心,整个人扑在了雪地上。   宸王李承熙对于张皇后的疯狂无动于衷,他只是继续冷漠地说着事实,“三天前,太子在宗人府自尽了……”   “不会的……我儿子怎么可能自尽……不可能的……”   张皇后目眦欲裂,肝胆俱碎,失声痛哭。   虽然,她嘴上不肯相信太子已死,但是,心里知道宸王李承熙是不会说谎的,“那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吗?!”   张皇后双眼满是血泪,看着李承熙的模样似是要吃人一般。   “我是来问你……”   “我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宸王李承熙修手如玉的手掀开帽兜,露出那张昳丽无双的脸。   ……   作者有话要说:  香熙剧场大揭秘:香香晕香是生理上的,熙哥厌香是心理上的……有人发现其实熙哥是厌香的吗? 第61章 加更   “怎么死的?!”   “哈哈……怎么死的?!”   张皇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痛快的事情, 眼中的恶毒和仇恨止都止不住,她从地上爬起,摇晃着一步步逼近李承熙。   这个时候的张皇后不再是可怜失势的妇人, 反倒像是个手持利刃的屠夫, 慢慢地下刀, 细细地欣赏着案板猎物的痛苦和挣扎,“自然是被我毒死的……”   “若不是荣妃王妙菡说你的母亲来自郗地,喜食新菌, 本宫还想不出来怎么弄死她呢……”   “我命人采了美人面, 那种最毒的菌子, 将它们晒干磨碎成粉,让人每日下一点儿在你母妃所食用的鲜菌之中,让她渐渐虚弱, 最后药石无医,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便和她腹中的胎儿一同惨死……”   “她死得可惨了……一直在哀哀惨叫……”   “那血啊……流了一地……止都止不住……”   “啊……我忘了, 你太小了……被抱下去了, 没亲眼看见呢……”   “真是太可惜了……”   ……   张皇后痛快地哈哈地大笑着, 整个人疯疯癫癫,神色狰狞, 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配着这空寂的宫殿, 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 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可是,当张皇后亲口说出母亲惨死的真相,李承熙的心依旧刺痛难忍。   可是,李承熙却并没有失态, 甚至,面上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抬起冷冷的凤眸直视着张皇后,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   “太子不是自杀的,他是被静王李承绍派人活活勒死,然后,再吊挂在房梁上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击碎了张皇后的仅存的理智,痛到疯迷。   “是李承绍杀了我儿?!”   “是李承绍杀了我儿?!”   “我儿……你死得好惨啊……”   “你等着……娘一定为你报仇……一定为你报仇……”   张皇后软倒在雪地里,双目涣散,不停地嘶吼着。   李承熙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一切。   皇帝是爱他们母子。   可是,他更爱的是这大萧的江山!   为了大萧的江山,他纵容皇后母子,害死了他母妃,也险些害死了他,可是,就因为他们是太子和皇后,所以,他们无论怎样作恶,弘德帝都会包庇,只会替他们遮掩过去,高举轻落。   太子如何?!   皇后如何?!   很尊贵、很了不起吗?!   太子害他之仇,皇上不能帮他报仇,那他便自己报!   母妃被害之谜,皇上查不出来,那他就自己查!   自母妃去逝之后,他便明白了,生在皇家,他谁都不能依靠,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他隐忍多年、苦心布局,终于一举搬倒了太子和皇后,为自己、也为自己的母妃报了仇!今天,他就是来送皇后最后一程的。   杀人诛心!   他没有亲手杀死皇后,却把太子的死告诉了皇后……   太子就是皇后的命!   太子都死了?!   皇后还焉有命在?!   不知何时,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碎玉乱琼,纷纷扬扬,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细密的雪白之中,冰冷、寒凉,打在人的脸上针扎般的疼……   宸王李承熙再不看一眼地上趴着的哭哭笑笑、疯疯癫癫的张皇后,修长如玉的手戴上帽兜,无情地转身离开了长春宫。   “派人去查一下荣妃……”   “是!”   一串深深的足迹在长春宫外转眼就被风雪掩埋得半点不剩。   ……   “这外面又下雪了啊……”   书房里,顾香凝拢了拢身上刚发下来的茜红海棠斜襟儿锦袄,站在打开的窗户前,望着外面的雪景,搓了搓手。   她特别喜欢下雪天。   下雪天总能让她感觉得格外地宁静和清透。   在这样的天气里,若是能烫壶清酒再配上一个铜炉锅子,那可就最美了。   这三个月,外面闹得是天翻地覆的,可是,宸王府却安稳得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每每有小厮丫鬟提及太子府的覆灭,都会心有戚戚地说着还好他们宸王是皇上最爱的皇子,皇上才不会这样对宸王府呢。   他们在宸王府是最安全的。   顾香凝总是抱着温热的手炉,但笑不语。   若是其它皇子府,发生了太子府被抄家的事情,怕也会心有不安地讨论。   可是,宸王府的下人们确实是可以安心的。   因为,宸王是最后的赢家。   只要有宸王李承熙在,就可以护得这满府的下人安全。   这些日子,她很少看见李承熙,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随着太子的倒台,顾香凝觉得李承熙现在应该是完全排除了她奸细的嫌疑。   现在,估计就等着她赔个小心,等李承熙出了气,应该就能放她离开了吧……   心里正想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顾香凝好奇地寻声望去,却见李承熙身披银狐轻裘大氅在漫天风雪中缓缓而来。   也不知他在雪中走了多久,身上的银狐轻裘大氅都沾满了雪花。   虽然,心中好奇,但顾香凝总算暂时适应了自己王府大丫鬟的角色,见到李承熙来书房,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她泡茶。   待她沏好了茶来到书房后,李承熙已经换了新的干净衣衫,正站在刚刚顾香凝站在的地方,望着窗外的风雪。   书房里,其它伺候的人一个都不见。   李承熙在书房时,素来不喜欢有下人在的。   顾香凝将沏好的玉盏金莲放下后,便也打算轻手轻脚地离开,却不曾想,背对着顾香凝的李承熙突然开口,淡淡道:“陪我呆一会儿……”   顾香凝傻在了当场,手上端着盘子,不想留,又不敢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现在的李承熙的心情似很糟糕、很坏。   这种压迫感让顾香凝也不敢动,只能默默地抱着盘子装柱子,心里暗暗猜测着,李承熙这是怎么了?   按理说,太子倒台了,李承熙应该高兴才是啊……   怎么还会心情这么差?   不知过了多久,李承熙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花,缓缓开了口,“我母妃是个很温柔很美丽的女人,我父皇很爱她。小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下了课后,回到母妃的宫里,母妃会给我做很好吃的糕点,父皇下了朝后就会去看我们……”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母妃告诉我她怀孕了时,脸上那幸福的笑容……”   “可是,我母妃却死了……连带着我那八个月的妹妹……一同走了……”   “父皇为此杀了很多伺候母妃的下人和太医,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母妃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一天,太子身边的人对我说太子找我,我不疑有他,便跟着走了,结果,太子却让人把我关进了装满香料的地窖,临推我进去时,他狞笑着在我耳边说,我母妃的死是皇后下的毒……”   “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母妃,他们都不会让我们活着……”   “我被关在香料窖里一天一夜……那里很冷、很黑、香味刺鼻……”   李承熙说得很平淡,可是,顾香凝却听得出来李承熙平静的声音下那颗鲜血淋漓、千疮百孔的心。   五岁的孩子……   先是母亲和妹妹惨死,接着就是自己被骗进香料窖里关了一天一夜。   储存香料的地窖,为了保存香料,几乎都是密封的空间。   一个小小的孩子,在那里竟然呆了一天一夜,肯定会因为缺氧而昏迷,最后窒息而死。窒息而死则是这个世间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李承熙究竟做错了什么,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却要受那样的罪?!   “我被救出来后,父皇照例是杖杀了一批照顾我的宫人,可是,当我对他说是太子命人把我推进去的时候,他却只是处死了那个骗我去香料窖的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对太子也只是打了一顿……如此而已……”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只要太子还是太子,他就什么事儿也不会有。”   “同时也明白了,父皇为什么草草结案,不再追查我母妃死亡的真相……”   “他是爱我母妃和我……”   “可是,他却更爱大萧的万世江山!他不想大萧江山动荡!”   “在江山和皇权面前……我们母子不值一提……”   李承熙的眼底是一片清醒的悲凉。   只因李承乾是太子!   只因皇后是大萧国母!   他为了太子不能废后,他又没死,一句小儿无心,为了大萧江山稳固他不能动太子!   那我和我母妃的命,又算什么呢?!   他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却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   李承熙在说这一切时,一直都是背对着顾香凝的,可是,顾香凝隐约看见了李承熙眼角处的晶莹。   因为皇上的不做为,所以,李承熙选择了不告诉弘德帝太子对自己所说的一切,一个人默默地调查真相,直到变成今天所有人口中的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宸王。   虽然,顾香凝一直以为都不太喜欢这位蛇精病的宸王李承熙,可是,在这一刻,顾香凝看到孑然立在窗口前颀长的背影,心中却是微微一疼。   怪可怜的……   若不然……以后在心里少骂他一点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心疼熙哥的了吗?放心,脆弱只是熙哥的一时,明天,熙哥就又是一条好狗子! 第62章   可是, 很快,顾香凝便知道她错了。   李承熙那个蛇精病哪里能轮得着她可怜?!   昨日书房的一切,宛如黄梁梦境一般, 什么脆弱、什么眼泪、什么孑然……统统都是幻觉!   “府里还缺个侍妾的名额……就你吧!”, 书房里, 宸王李承熙一边处理着公务,一边随口道。   漫不经心、理所当然的模样,好像在说什么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顾香凝磨墨的手僵住了, 整个人受惊般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承熙, 她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你没听错……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宸王李承熙的手没有丝毫的停顿, 淡淡的说。   可是,顾香凝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最想做的是将手下的砚台拍在李承熙的脸上。叫他那么大的脸, 她还在等着他放人,他竟然让她侍妾?!庶妃她都不稀罕当, 他居然让她当侍妾?!   她可是良民?!   凭什么?!   他还能强纳她不成吗?!   呃……他好像还真能!   她可就是一抹孤魂, 别说李承熙强纳了她, 就是李承熙把她杀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也不会有人找她。远的不说, 就是李承熙再把她塞回暗牢, 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一想到此处, 顾香凝就怂了。   对李承熙此人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   她没那个本钱。   “我……我晕香的……”   顾香凝手紧紧抓着松烟墨条,双瞳剪水,可怜兮兮道。   “为了你……我们宸王府可以戒香……”   李承熙在公文上落下最后一笔,抬眼望过来,潋滟的桃花眼深情缱绻, 宛如最浓烈的酒缠绵诱人,直看得心发慌。   顾香凝早就知道李承熙是好看的,只是,他昳丽的美中却带着阴鸷。   所以,顾香凝不会被那张过份美丽的脸蛋所诱惑,可是,现在的李承熙卸下了眉眼中的煞气,当他用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深情款款专注着你时,顾香凝的脸皮止不住地发烫。   男色亦惑人!   只可惜,他给的是顾香凝打死都不想要的。   若她真的只是这里的女人,能被宸王李承熙如此看重,怕是马上就要沦陷了。   可是,顾香凝还依旧能在李承熙的美男计中保持理智,甚至,她突然想到李承熙昨天与自己说起的他小时候被推进装满香料地窖的事情……   一般来说,像李承熙当时的年纪,便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些不可抹灭的伤害。   比如,有的小孩会怕黑。   没有光亮,他会恐惧,不敢入睡。   李承熙会为了她而让王府戒香?!   她怎么就不信李承熙如此爱她?!   该不会是……   顾香凝猛地瞪圆了猫眼。   该不会是他与她一样都厌香吧?!   不对!   确切地说她是晕香,是生理上的毛病;而李承熙是厌香,是小时候的阴影给他造成的心理上的毛病;   而李承熙这人腹黑凉薄城府极深,他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他的弱点的。   这么些年,为了掩盖他的这个弱点,他对外一直是有压抑自己心理的上厌恶熏龙涎香,但是,身边却一直没有女人。   毕竟大萧的贵女都是在香料堆里熏出来的,只克服龙涎香一种已经很不容易,若是,再多来几种香料味,怕是李承熙也会忍受不了。   因此,他的身边一直没有女人,会被外人传得不人道!   现在,她懵懵懂懂地一头撞了过来……   难怪,当初在翔凤楼时,李承熙没有第一时间把她扔出门外,相反,还在她的颈边嗅了半天,问了她一些奇怪的问题。   难怪,再次见面后,李承熙就让人上庆国公府的门去提亲。   难怪,现在还把她留在府里做侍妾……   日后,宸王李承熙再也不熏香了,因为,他有一个会晕香的宠妾!   他终于有了可以触摸的女人!   外面的人也再也不会传他不能人道!   简直是一举两得!   又在算计她!   果然……蛇精病就永远不可能是好人!   “果然猜出来了?”   李承熙轻轻笑了一下,微凉的指尖划过顾香凝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骄傲和痴迷,“那你猜猜你还能走出宸王府的大门吗?”   “你不会以为我昨天真的是心情不好才与你说那么多的吧?”   既然她不是奸细,那么,他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顾香凝的小脸红红白白,不停变幻,贝齿咬得咯咯作响,脑子不停地转着,想着拖延的办法,看样子,她又得跑路了。   “我不当没名没份的侍妾!”   “要当就当庶妃!”   “必须明媒正娶!”   “否则,我宁可一死!”   顾香凝抬眼直视李承熙,极力忽略脸上的冰凉的触感,猫眼瞪得滚圆,眼中满是倔强,可是,心却哆嗦个不停。   她的心里完全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镇静。   心里慌得很。   她怕李承熙突然变脸杀了她!   她也怕李承熙不杀她,而是,把她塞进那暗无天日的暗牢之中。   在那样的环境,她能熬三天,却绝对熬不过三个月、三年,那她一定会疯的。   她面对的可是整本书中最阴狠暴戾,喜怒无常的蛇精病,顾香凝怎么可能不怕?在李承熙定定的注视下,顾香凝已经觉得自己双腿发软了,不得不用手撑住桌子,借力才能让自己挺直脊背,不被李承熙身上的上位者的威压气势所压倒。   她虽怕死,可是,她不能退!   与死相比,她更怕被困在一个帝王的后院生不如死!   这样的念头给了顾香凝勇气,她像是猛然挣脱了某种禁锢,赌徒一般破釜沉舟,凶悍地看着李承熙。   要么答应她,要么带她的尸体走!   选吧!   “这么凶做什么?”   “多大点儿事……”   李承熙凤眸波光流转,薄唇微扬,轻笑了一下,“庶妃就庶妃吧……本也该是你的……”   “不过……”   “若是这次我的庶妃再丢了……”   李承熙眼底微微泛起一丝血腥。   顾香凝见状,连忙打断,并向他保证道:“不会!”   “之前跑是因为我是个假小姐嘛,现在,误会已经说开了,傻子才放着庶妃的福不享,瞎跑呢……”   顾香凝笑得像朵花。   “不过,说好了啊……”   “庆国公府的表小姐这个身份我可不要了……”   至于,你要娶庶妃,皇上能不能同意、我这身份低微的问题该怎么解决……顾香凝可是完全不管的。   她巴不得把题出得更难一些呢。   她说要宸王娶她为庶妃,就是为了故意拖延时间的。   娶庶妃最快也得准备上三个月。   他还得和他老子报备。   她的身份如此低微,表小姐的身份尚且高攀,现在,连表小姐都不是了,只是个丫鬟……看他怎么娶?   皇帝不同意,娶不成是最好的。   虽然,顾香凝心里也清楚,以李承熙的能力这件事情几乎不可能成真。   但是,就算他真的摆平了一切阻碍和困难,想要娶她为庶妃最快也得三个月了。   能拖一日是一日。   三个月,应该足够她想出办法逃离宸王府了。   “那你下午便搬到后院去吧……”   李承熙轻吻了一下顾香凝的指尖。   阴柔、邪气、俊美。   顾香凝脑中一片空白。   ……   翊华苑。   是宸王府后院最漂亮的院落,秀美明丽、曲径通幽、人间仙境。   今天,翊华苑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玉灵、佩兰、青黛、白芷,见过顾庶妃。”   四个灵动娇俏的一等大丫鬟排成一排地向顾香凝行礼。   在她们身后,还有八个二等丫鬟以及十六个三等丫鬟以及粗使扫撒小厮下人若干,总之花厅满满当当地站满了人。   顾香凝估计这翊华苑怕是要比庆国公府老夫人的静和堂还要大。   看着为首的四个大丫鬟身上的那熟悉的茜红海棠斜襟儿锦袄裙,顾香凝眼底流露出了深深的羡慕,她曾经也有一身的。   “都起吧……”   顾香凝无精打采地玉手虚抬。   “大总管,我有银子吗?”   想着新人见面,总得打赏一下,才好拉拢人心,顾香凝便想着打赏一下众人,奈何她口袋空空。她从庆国公府带出的银子和首饰都被贼人偷了去,抄书赚的银子,也在那天被莲青和莲白换完衣服后被收走了。   现在,她的口袋里竟没有一两银子。   没有银子,她怎么跑路?!   这个时候,顾香凝才想起来,无论她是当庶妃还是当大丫鬟,总该是有月例银子的。   她都入府三个多月了,怎么没人给她发月例银子呢?!   刚才她看了,她这花厅摆满了李承熙送给她的礼物,华服、首饰、胭脂、水粉……应有尽有,可唯独好像没有黄白之物。   “回顾庶妃的话,您没有银子。”   一张老脸笑得宛若菊花般的大总管双瑞带着微微歉意说道。   顾香凝一听就急了,“我没有银子怎么打赏下人啊……”   “王爷说了,你只要开口让她们去帐房支银子自己拿就好……您需要什么就买什么、想要什么就拿什么……都直接走帐上就好……”,双瑞大总管道,“这是王爷特意叮嘱了的。”   顾香凝眨了眨眼睛,明白了。   这蛇精病是防着她呢……   她想要什么都行,但是,就是手上不能沾银子。   蓦然,福到心灵……   她那两千两不会就是那个蛇精病派人偷的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香香,你终于猜到了呢……呵呵呵…… 第63章 加更   该死的蛇精病!   偷我银子!   此仇不共戴天!   顾香凝手拿一根粉青凤簪将青花竹石碟子里的一颗红皮儿蜜柑戳得到处都是洞洞, 一边戳着,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打着李承熙的小人儿!   她这样已经好几天了,玉灵佩兰那四个大丫鬟已经见怪不怪了。   最开始, 她们的顾庶妃拿的可是明晃晃极为尖锐的红宝点翠蝴蝶金簪扎的, 她们好说歹说才给换了粉青凤簪。   可能是……心气儿不顺吧?   说来也奇怪。   说王爷不宠顾庶妃吧……也不对。   顾庶妃可是现在她们宸王府后院唯一的女主子。   位份可是要比后院那三美人高多了。   她们是侍妾, 她们顾庶妃可是主子。   而且,王爷送了好多东西过来。   哪怕是她们这些在宸王府里伺候的人也知道样样儿都是好东西。   就拿那对儿赤金鸳鸯镯来说吧,造型圆润优美、并蒂鸳鸯连毛纹都刻得栩栩如生, 一看就是出自宫里尚工局的手艺。   还有那点翠头面、碧玺头面、红珊瑚的头面、南珠头面、红宝、蓝宝、翡翠头面……样样儿精美绝伦、件件价值连城。   光是这些头面饰品便送来了整整三大箱子。   还有各色的绸缎锦衣。   春、夏、秋、冬……每季二十套, 件件刺绣都极为精美, 包括顾绣、苏绣、蜀绣 、湘绣这些最顶尖的刺绣,无论哪一匹,没有最好的织娘十个人织上三个月都织不出一匹来。   件件衣衫都极为合身, 似是为顾庶妃量身订做的。   就如今日顾庶妃身上那套月白绒芯金芙蓉妆花缎锦裙,素雅高贵, 一般人很难驾驭这件妆花缎锦裙, 因为, 很少有人能压得住它的富贵浓烈。   可是,顾庶妃却穿起来刚刚好。   有种淡极始知花更艳的夺目之美, 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还有各种赏下来的摆件、字画、玉器、竹木牙角匏什么的, 更是件件珍稀、价值不菲, 皆为宫中贡品。   而且, 庶妃之礼未成,可是,王爷却让满府下人尊称其为顾庶妃。   可是,你若是说这顾庶妃受宠吧,王爷却不给她们顾庶妃一两银子。   真的是一两银子都没有送来。   这挺不正常的。   不过, 倒是允诺她们顾庶妃要买什么、赏什么直接到帐房去支取。   怎么就透着一股怪异呢?   “主子,这是白芷为您熬的冰糖百合莲子羹,莲子可以清心降火,这几天地龙烧得太旺了,怕是会有些干燥火气……”,大丫鬟玉灵小心翼翼地端过来一盏冰糖百合莲子羹,柔声说道。   顾香凝看了看小心讨好的玉灵,也不为难她,便放下了手中的粉青凤簪,伸手接过来那盏冰糖百合莲子羹,默默地喝了起来。   玉灵哪里知道,她的火气根本不是因为烧地龙的问题,她这是被李承熙给气的。   她整个人被困在宸王府,不知哪天就要被洗白白送上李承熙那个蛇精病的床上了,她怎么可能不着急上火?!   最绝的是李承熙为了防止她跑路,竟然连一点儿银子的边儿都不让她沾。   她在庆国公府时好歹还有月例银子,可现在,在宸王府李承熙防她像防贼一样,连点银子味儿都不让她闻。   没有银子,就算她逃出了宸王府也活不下来啊?!   银子可是女人的胆!   听说这王府里还有三个美人儿……若不然……她从她们身上赚点儿银子?!   顾香凝对自己赚银子的手艺还是很自信的。   哪个女人不爱美?!   只是,就算她赚到了银子……她能保得住吗?!   她以前从庆国公府赚的、还有她在抱玉巷时赚的银子,不出意外的话,怕是都让李承熙那个蛇精病给偷了。   没有银子,她就不能跑路……   还得在三个月内想出办法,顾香凝能不上火吗?!   哪怕是这盏甜润清凉的冰糖百合莲子羹都降不掉她心头的火气。   顾香凝心里清楚,她现在落到了李承熙的手里,想要跑路的难度是在庆国公府的百倍不止,直逼地狱难度。   可是,她不能急。   人越急就越容易失去方寸。   而李承熙又是那样一个可怕的对手。   对上李承熙……她要更小心、更仔细、更狡猾才是。   首先……她的心就要静下来……   三个月呢……   九十天……   她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顾香凝努力闭了闭眼睛……   不行!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银子,竟然被李承熙一窝都给她端了,顾香凝心疼得心都在滴血,晚上都睡不着觉,一闭眼睛,眼前全是她白花花的银票……根本静不下心来。   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玉灵,让人去王爷的茶室取些大红袍茶取来!”   顾香凝猛地站起身吩咐道。   “主子,您是要煮茶吗?”,玉灵有些不解地问道。   虽然,这个时候煮茶有些奇怪,但是只要顾庶妃能不扎金橘了,怎么都好说。虽说粉青玉簪并不尖锐,可是,这万一若是扎到手留了疤,她们也不好交待啊。   “不是!”   “我要煮奶茶给你们喝!”   顾香凝美目闪着寒光,咬牙切齿。   大红袍极品乌龙茶!   武夷岩茶中最名贵的茶种,整个武夷山也只有六株茶树,每年所产也不过四斤,属皇家贡品,哪怕是皇室中人,也不是人人能得到这珍稀的大红袍茶的。   但是,在李承熙的茶室里就有。   她见过!   而且,足足有一斤多!   她现在就要用这极品的大红袍煮奶茶喝,心疼死李承熙!   他不是说她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去拿吗?   玉灵并不知道这大红袍有多珍稀,不过,既然大总管说了她们主子除了银子要什么都可以,那她便命白芷去取了。   因为以为是要煮茶,玉灵还特意命人送来了红泥小火炉,顾香凝还让人去小厨房拿了个适合在小火炉上用的小平底煎锅。   大红袍不愧是极品乌龙茶,茶包一经打开,便有一股淡淡的武岩花香散发开来。   顾香凝在火候正好的小平底锅上倒上了三两茶叶,用木铲子细细地煎了,待火候到了,再慢慢地倒入牛奶,洁白的牛奶撞入煎好的乌龙茶上,立刻出现了顾香凝上辈子熟悉的奶茶色……   一股淡淡的奶茶香味飘了出来,弥漫了整间花厅。   “好香啊……”   白芷几个大小丫鬟围了上来,满眼兴奋新奇地说着。   顾香凝抿唇一笑。   这奶茶熬到了火候,顾香凝命人去取了几只琉璃水晶杯,将奶茶倒了进去,待放凉后,又加上了些上好的荔枝蜜,给屋中的大小丫鬟们一人分了一杯。   “好喝吗?”   顾香凝笑眯眯地问着众人。   “好喝。”   “又香又软又滑……”   “奶香、茶香、花香、果香混在一起,简直太美妙了……”   几个丫鬟们叽叽喳喳着,眼中全是兴奋。   顾香凝自己也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以前为了怕在外面买到添加添加剂的奶茶,她都是自己在家做的,奶茶的手艺她还是很自信。   不过,她怕胖,也不常做。   但是,如果做,她一定会用最好的材料。   可是,她所用过的那些材料和眼前这杯奶茶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奶茶了。   于是,顾香凝决定另起一锅再做一次,做了满满一大杯,挑了个大号的琉璃水晶杯装了,命人给李承熙送去了。   这一顿折腾,足用了至少十两的大红袍。   至少值几千两银子。   顾香凝堵在胸口的气这才顺了不少。   “给王爷送去吧……”   顾香凝秀美的猫眼里全是满满的恶意。   这大红袍如此珍贵,却让她一口气祸害了十两,待李承熙知道他喝的奶茶是用什么做的,怕是会心痛死吧?!   诩华院的大小丫鬟们却并不知道顾香凝真正的用意,还以为是自家主子体贴王爷,一边偷笑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派人去书房给王爷送茶去了。   ……   书房里,谋士袁韬正在和宸王李承熙说着目前朝堂的变化,“太子被废立,太子位空虚,朝堂上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尤其以静王声势最高,颇有烈火鲜花之态……最近,静王与大将军袁天阔走得极近……”   “过几天便是大将军袁天阔生日宴……”   “怕是不知要有多少达官显贵前去呢……”   袁韬话音刚落,顾香凝派人送的奶茶便到了。   李承熙听闻顾香凝派人送茶来了,凤眸深处不由带上了微笑,还心情很好地分了一杯与袁韬。   袁韬却对于这位顾庶妃的手艺心有余悸。   这是什么奇怪口味的茶?!   奶……茶?!   又奶又茶?!   里面还加了什么?简直甜死个人了……   当袁韬得知这奶茶是用大红袍所制,还足足用了十两时,心痛难忍,险些厥了过去,一个劲儿地嘟囔着什么“暴殄天物……”云云。   “不错。”   “好喝。”   “既然顾庶妃喜欢,便把剩下的大红袍都给顾庶妃送去……”   李承熙嘴角微扬,星眸流光,声音里全是宠溺。   袁韬一想到上好的大红袍全都要变成这种怪味茶,整个人都心痛得麻木了。   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   ……   作者有话要说:  袁韬:玩归玩,闹归闹,不要拿极品大红袍开玩笑。 第64章   顾香凝看着被送来的一整罐极品大红袍, 被李承熙的财大气粗,气得心口疼。   一连三天,精神萎靡。   而李承熙似乎完全领会错了顾香凝的用意, 感动之余, 顾香凝的新身份, 在第二天就被送来了──忻州军佐领顾云贵之女顾筠。   我可谢谢你了!   顾香凝心中的小人儿暴躁掀桌。   玉灵几个却以为顾香凝这几天之所以闷闷不乐,是思乡了。   于是,拼命围在顾香凝的身边逗着她开心, 还特意怂恿她到王府的梅园里走上一圈儿, 直将宸王府的梅园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的。   宸王府的梅园倒真的是一绝。   小细梅、江梅、朱砂红须梅、黄香梅、绿萼梅……应有尽有。   无论多名贵的品种在这里都能找到。   前几天, 刚下了一场大雪,满园梅雪,浮玉飞琼, 朵朵梅花宛如晶莹剔透的玉石所雕,绿梅清绝、红梅艳丽、黄梅娇嫩……冻蕊初发, 斜横枝俏, 暗香幽远。   顾香凝披着金红羽缎的大氅, 行走在这片清寒绮疏的美景之中,心中赞叹。   寒冬凛冽, 百花俱败, 唯有梅花不畏严寒, 玉肌耐冷, 真不枉从古至今那么多的文人墨客留下赞美它的诗句。   顾香凝挑了两只黄香梅让玉灵、白芷给她折了来,打算带回去插花瓶时,就见远处小细梅林中,有几个丫鬟模样的人似是在折梅花,看身上的豆绿服饰应该是府里的二等丫鬟, 她们几个一边在挑着梅花,一边在说着话。   “没想到我们府里这么快就又要有一位庶妃了……”   “什么就快啊……这不是已经入府了吗?听说是忻州军佐领顾云贵之女,随兄长一同进京赶考时,遇到咱们王爷的……王爷对她一见钟情,便向其兄长提亲……其兄长已经同意了,婚期就订在三个月之后,因为不舍得顾庶妃来回奔波,所以,特意让庶妃先入了府呢……”   “真的啊?!”   “那这个顾庶妃得有多美啊……”   “也不知道这个顾庶妃与前头那个庶妃谁更美一些……”   “可别提了……前面那个的命可真是惨啊……眼看着就要嫁过来了,还失足落水了……听说尸身已经找到了,已经送回庆国公府了……”   “真的吗?可这冬日里,明月湖还不得冻上了呀,在哪里找到的啊?”   “云积寺的明月湖一年四季都不结冰的,你不知道吗?不过,那尸体听说烂得只剩下骨头了,肉都被鱼吃光了,若不是身上还穿着当初落水的衣衫和首饰,都不敢认呢……”   “庆国公府已经找了块风水宝地为那个表小姐下葬了……”   “庆国公府那个是不是也姓顾?那位表小姐叫顾什么来着?”   “谁知道啊……不过一个表小姐而已,还是靖州五品官之女,家人俱亡,投亲过来的……无声无息的……”   ……   再往后面的话,顾香凝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   心惊于李承熙手段。   他竟然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竟然就已经把她的前路断得干净、后路安排得明明白白。   竟然连‘她’的尸骨都有了?   还送回了庆国公府。   庆国公府都为这个表小姐下葬了。   至此……世间便真的再无庆国公府表小姐其人了。   那尸骨……是从何而来?   顾香凝隐约觉得那具尸骨应该就是庆国公府真正的表小姐。   她穿过来后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和李承熙说过那位真正的表小姐下葬的地点。   如今,李承熙将她们互相调换,各归各位了。   从此,她再也不用假冒庆国公府表小姐而活着了,心中的一块大石被掀了下去,总算可以自由呼吸了。   顾香凝心里是开心的。   可是,李承熙又给她安排了一个假的身份,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她倒不是烦恼她再次用别人的假身份而活着,既然是李承熙安排的,那这个假身份必然是经得起追查的。   她烦恼的是李承熙这一系列雷霆手段背后的意义。   提出让李承熙以庶妃迎娶,本意就是刁难。   因为她身份卑微,又无家世,想娶她为庶妃,皇上那关肯定就通不过。   顾香凝也知道以李承熙的手段,其实这也拖不了太久的。可是,顾香凝没有想到,别说拖太久,它根本连拖这个作用都没起到。   才两三天,他便将假身份都给她安排好了。   四品官员之女。   虽说官职并不大,但是,总官是官家千金。   只要,李承熙运作一番,皇上终归是会同意的。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危机感让顾香凝再也无心赏梅,心念急转,将折下的黄香梅扔给白芷,“这梅园没意思,咱们出去走走……”   玉灵和白芷也没弄明白自己主子这个出去走走是什么意思,有心想问,可是,自家主子已经大步往外走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只得急急地跟了上去。   “主子,您这不是回咱们诩华院的路啊?”   玉灵越走越觉得这路不对,连忙跟在后面急急地问了一句。   “谁说我们要回翊华院了?我不是说了吗?闷得紧……咱们出府玩玩去……”,顾香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道。   玉灵一个激灵,看了白芷一眼,两人连忙快走了两步将顾香凝拦下。   “主子,王爷说了您要是闷了,可以请戏班子、杂耍班子进来给您表演……”,玉灵急急道。   顾香凝心里一沉,可是,面上还是佯做几分任性道:“可是,我想出去买些话本子来看啊……每天呆在诩华院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白芷眼睛一亮,“主子,这好办……您想要看什么话本子,我让人买来给您……”   “我就是不知道要看什么,才要自己去挑的嘛……”   “主子,您想要挑的话,我们让他们将话本子都送进来,你在翊华院里就可以挑的。这外面天寒路滑,冻到就不好了,您还是回翊华院吧?”   “可是,我想出府看看故人嘛……”   “主子,王爷不让您出府的……”   ……   被顾香凝磨得不行,玉灵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   只这一句话,就把顾香凝浇得透心凉。   她就知道,她跑路过一次,李承熙会把她看得死死的。可是,当玉灵这么说,顾香凝还是失望至极。   连宸王府的大门都出不去,她还怎么跑路?!   顾香凝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撒娇着抱怨,“为什么呀?难道,宸王府后院的女人都不能出门不成!?会憋死的啊……”   白芷连忙道:“主子,在王府里不能总提死呀死的,是忌讳……”,宫里就更不能提了。   只有玉灵眼波儿闪了闪,在心里说道,那三位美人自然是可以外出的,严格说起来,整个宸王府后院的女人就只有您不能出宸王府大门。   玉灵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是,玉灵觉得王爷这么做,似乎是想将顾庶妃藏起来。   也是……   顾庶妃这样美丽的人儿,连她们看了都心动,更何况王爷。   顾香凝也不是真的就是要出府,她只是试探一下她能否出府。   果然,试探出来的结果……不容乐观。   顾香凝心中的小人儿垂头丧气,就差哭了,面上还要做出任性不满的样子,“那好吧,让七录斋的蒋老板将所有最新的话本子都送进来,我挑挑……”,说完便气哼哼地回了翊华院。   看样子,这宸王府比庆国公府还要难出,她想跑路还得另想办法。   第一步,就是须得先出了宸王府的大门。   可是,究竟要怎样才能出了这大门呢?   现在,她身边丫鬟婆子的一大堆儿,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堆的人跟在后面,想要偷溜出府,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她是不是得先降低李承熙的戒心,表现得乐不思蜀的样子,然后,再趁其不备跑路?!   可是,李承熙那个狗男人的戒心是会那么容易被降低的吗?   尤其是她这个有过前科的人去做?   顾香凝觉得这简直是在为难她自己。   可是,在为难……为了跑路……她也得做啊……   顾香凝在心里拼命地安慰着自己,小女子能屈能伸。   之前送去的奶茶,他似乎挺喜欢的,若不然……她在琢磨着做点儿别的给他送去?她天天变着花样儿地讨好他,他一高兴……说不定她撒个娇,她就能出府了呢?   不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顾香凝任由小丫鬟替她褪了大氅,坐在花厅的圆桌旁,手上端着青黛送过来的大红袍茶,武岩花香散开,舒缓了顾香凝紧崩的神经,让她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香茶,就见佩兰急急走了进来。   “主子,漪澜院的三位美人求见……”   漪澜院?!   美人?!   顾香凝眨了眨眼睛,想起来了。   这三位美人还是她做为庆国公府表小姐时,皇上当时为了怕她持宠而娇而赏下来的。   她原本以为她死遁后,就没她的事了,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没能逃出李承熙的手掌心。   不是……这三位美人……所为何来?   该不会是来者不善吧?!   “请!”   顾香凝兴奋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正闲得难受…… 第65章 加更   此时, 漪澜院的三位美人候在翊华院外,心思各异。   早在她们入府时,便知道会有一位庆国公府姓顾的表小姐要嫁进来。原本这位表小姐落水死了, 她们还都松了一口气, 却没想到这还没多久, 竟然又一位顾小姐要嫁进来做庶妃。   王爷是对姓顾的情有独钟吗?!   三人之间,尤其以魏水湄和庞桃芳最为焦灼。   这次的庶妃似是极得王爷宠爱。   听说这位顾庶妃晕香,王爷便下令宸王府不再熏香, 连她们的香都被收走了。   这也太过分了。   这样的宠爱, 如何能不让她们心惊?!   本来想借着府里没有主子, 她们先得到了王爷的宠爱。可谁曾想庞桃芳是个蠢的,连勾引王爷的事情都做不好,还惹得王爷大怒, 好一段时间不曾回王府。   就算是回了王府,王爷的院子也围得铁桶一般, 她们想进都进不去。   那些个侍卫小厮个个油盐不进, 好话不听、银子不收, 就是不放她们进去。   她们都挨不到王爷的身前,怎么夺得王爷的宠爱?!   唯今之计, 便只能攀上翊华院这位得宠的庶妃了。   庞桃芳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   可是, 也不得不屈服。   魏水湄说得对。   这位顾庶妃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四品的官家小姐, 虽是庶妃, 也是正经的府里的主子,总比她们这些宫里赏下来的毫无根基的美人强。   她们与顾庶妃叫板?!   拿什么叫板?!   是身家、位份还是宠爱?!   既然,王爷这么宠爱这位顾庶妃,想必成亲后少不了会进她的院子。   只要她们和她打好关系,日日赖在她这翊华院, 还怕见不到王爷吗?!   只要见到了王爷,她们总归就还有机会。   若是,日后能生下个一男半女……顾庶妃……又如何?!   风水轮流转。   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事情还少了?!   三人在外面足足等了有半盏茶的时间,才被请进了翊华院,满腹怨气。待看见了诩华院内的秀美明丽、人间仙境的景色,魏水湄和庞桃芳脸蛋因嫉妒扭曲得不成样子,直到见到顾香凝时,都没缓过来。   “见过顾庶妃。”   三人站在花厅中间向坐在上首的顾香凝行万福礼问安。   端坐在上首的美人斜髻酥面,眸若秋水,瑶树琼花,灵气逼人……哪怕是以容貌自信的魏水湄和庞桃芳见了顾香凝,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丝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们的美是人间富贵花。   而这位顾庶妃的美却是清绝灵动的仙人之姿。   难怪,王爷会一见钟情,珍而重之的藏起来,还为她废了她们所有的熏香。   “顾庶妃果然清丽绝尘,难怪,王爷会如此喜爱呢……”,庞桃芳有心说两句好听的,可是,终是没有按捺住,说出的话酸酸的。   气得魏水湄一直拿眼睛斜她。   会不会说话?!   这个胸大无脑的!   “庞美人的意思是说,我们早就听闻顾庶妃美貌无双,让王爷一见倾心,特意以庶妃之礼相娶,还生怕折腾到您,先将您迎进了宸王府……听说您晕香,还特意叮嘱我们姐妹不要用香,免得熏到您……王爷对您的心意真让人羡慕啊……”   魏水湄急忙在一旁帮着庞桃芳圆着。   顾香凝这才发现,难怪,她没有晕香。   原来是这几个美人没有熏香。   她只能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因为,很淡,所以,顾香凝没有感觉到不适。   这种淡香,应该是她们经年累月在香料堆里泡大,香已入肌理,所以,就算她们没有熏香,可是,身上还是会带上淡淡的一些香味。   是去不掉的。   李承熙这个狗男人果然打着她晕香的名义,整顿宸王府了。   没有香用,这些美人还不恨死她了?!   现在,因为她是主,她们是奴,她们还不得不上门来讨好她。   这三个美人儿一个长得皎若秋月、一个艳若桃李、还有一个清丽恬淡,真是美得各有特色,狗男人若不是有了心里疾病,得了厌香症,还真是好福气啊。   这些美人自小宫里养大,娇养着出来,香已入了肌里,去不掉了。   这几乎就代表着她们三个,基本不可能会获得宸王李承熙的宠爱了。   否则,顾香凝铁定为她们设计美美的妆发,让她们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李承熙。   可惜了……   她是打算逃了……   美人易老。   这三个可怎么办呢?   这一生就困在宸王府的后院吗?   这该死的统治阶级!   “快坐吧……这么客气做什么?反正,我也闲得无聊……若是你们喜欢,可以常来我这翊华院坐坐……”   顾香凝眼中带着几分怜悯,很是热情地招待了她们。   既然不是来找茬的,那也挺好。   她正想表现一下自己乐不思蜀,绝无逃跑之心呢。   与李承熙后院的这几个美人儿玩成一片,应该也算乐不思蜀的范围吧?   庞桃芳是个神经粗的,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底上的小丫鬟送上茶水,顾香凝看了一眼,便笑着对小丫鬟们说道,“去让白芷做些奶茶来给几位妹妹们尝尝……”   又可以用掉几两大红袍了。   庞桃芳是个爱吃的。   一听‘奶茶’的名字,眼睛就亮了,兴致勃勃地问道:“奶茶是什么?好喝吗?”   “好喝!”   “特别好喝!”   “我这满院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喝的,不信,一会儿尝尝……”,顾香凝极为热情地推崇道。   看着庞桃芳那个胸大无脑的这么快就和这个顾庶妃打成了一片,虽然,这样很好。她们来的目的就是要和这个顾庶妃打好关系,借此多一些见到王爷的机会。   可是,魏水湄总觉得哪里有不对的样子。   刚刚为什么这个顾庶妃看着她们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难道,这个顾庶妃也和庞桃芳一样是傻的吗?   她不知道她们是来与她抢王爷的吗?   还主动邀请她们过来……还让她们常来……为什么要怜悯她们?   难道……   魏水湄突然想起有关于宸王不能人道的流言……   难道,那个流言是真的?!   魏水湄心中一惊,脸色微白。   若是,宸王真的不能人道,那她还在这里争什么?抢什么?   “那我们可把顾庶妃的话当真了……我们常来这里,您就不怕我们将王爷抢了去?”,魏水湄心一横,似是开玩笑般嗔道。   林迎霜奇怪地看了一眼魏水湄,然后,便垂下双眸,什么也没有说。   哪怕是粗神经的庞桃芳也觉得这话不对,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魏水湄,嘴唇动了动,但也同样什么也没有说。   其实,庞桃芳是想问问魏水湄,是不是傻了?   她们的目的怎么当着顾庶妃的面说?   这个顾庶妃看起来傻傻的,还让她们常来,这不是好事吗?不也是她们最初想要达到的目地吗?现在,她们几乎没怎么做什么,只三言两语便已经达到了她们想要的目的。   为何要说出来?   若是,这个顾庶妃反应过来了,不让她们来怎么办?!   庞桃芳不由得有几分心急。   可是,魏水湄顾不得这些,她紧紧地盯着这位顾庶妃的一举一动……果然,她又在顾庶妃的眼中见到了熟悉的怜悯之情……   “怕什么?”   “王爷是大家的嘛……”   你们若是能把王爷的厌香症治好就好了。   那他也就不用非她不可了。   顾香凝的眼神中也带出了一丝对自己的怜爱。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听到顾香凝的语中没有一丝反对她们来的意思,庞桃芳放心了,笑得花枝乱颤,迷人至极,那丰满的身材,连顾香凝看了都心动。   林迎霜也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顾香凝一眼,却并未发现什么破绽。   真是奇怪……   不过,林迎霜很快就不纠结于这件事了,“庶妃娘娘,这奶茶我就不喝了,我来这儿就是想与您说一声,我睡眠不好,若不点百合香难以入睡。因此,想与庶妃娘娘说一声,允我睡前点些百合香……我只在我的院落点香,绝不四处乱走。”   顾香凝没想到这三人之中,竟还有一人坚持要熏香的,一时之间,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对于她来说,只要距离足够,她们又沐浴过,香味不浓,不足以让她晕香。   可是,若是,林迎霜坚持用香,那她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得到李承熙的宠爱了。   嗯……虽说,就算她不熏香,香入肌里,也不太可能得到李承熙的宠爱,可是,若是万一呢?万一,有奇迹呢?   对于林迎霜用不用香,顾香凝根本不纠结。   虽然,她晕香,但是,真正厌香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李承熙那个狗男人。   “我自是可以允你的。”   “可是,王爷素来不喜有人违背他的意思……你若是坚持用,怕是……会惹来王爷不喜……”   顾香凝想了想还是委婉地建议道。   “无事。”   “只要您允了便好。”   林迎霜听了没有丝毫的动容,直接给顾香凝行了礼后,便带着她的小丫鬟转身自顾自地离开了,也没说等等那两个人。   看得顾香凝目瞪口呆。   竟然还有人如同一般,不喜欢李承熙那个蛇精病的。   顾香凝的这一番委婉的劝说,让魏水湄的心更凉了。   完了!   宸王怕是真的不能人道……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听说您不能人道?   李承熙:不如试试? 第66章   长丽宫。   一只青玉四峰形笔架、一对儿青花地拔白葫芦瓶、一幅钮嘉荫春山的画儿、一株三尺高的红珊瑚柏树盆景……一字排开, 摆在五皇子李承昂的面前。   件件皆是贡品、价值连城。   “母妃,您这是干什么?”   “往日都是儿子孝敬您,怎么……今天, 您这是要赏儿臣不成?!”   坐在荣妃对面的五皇子李承昂有些不解, 用那双和其母极为相似的丹凤眼, 笑吟吟地看着荣妃王妙菡。   荣妃王妙菡恨铁不钢地剜了五皇子李承昂一眼,心中的火气‘噌噌’地冒,“看人家老三多有上进心, 拽下了太子, 又自己给自己挣来个静王, 入了刑部……你再看看你?!成天的和那些个商贾混在一起,哪里还有半点皇子的模样。你再这样下去,这太子之位能落到你头上去吗?皇上的眼中能看到你吗?!”   看着自己这个无心政事, 一心钻到钱眼子中的儿子,荣妃王妙菡是又气又急。   五皇子李承昂劈头盖脸地又挨了一顿训, 脸上隐有不耐烦, “做太子多累啊……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烦都烦死了……”   “身为皇子,你连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 你是不是要气死母妃?!”, 荣妃王妙菡气得心口疼, 不想再这个油盐不进的儿子多说, 直接命令道:“再过半个月,便是大将军袁天阔的三十寿辰,你带上这些东西去大将军府走上一趟……”   大将军?   袁天阔?   转眼间,五皇子李承昂便已经知道母妃打的什么主意了。   大将军袁天阔因为救驾有功,现在, 是弘德帝眼中的红人儿,各种赏赐如流水一般进了大将军府,是京中众官员争相巴结的对象。   有传言说他和静王李承绍交往过密。   能不密吗?!   想当初静王李承绍办理汉中郡官员上下勾结侵吞税款一事时,户部侍郎苏渭也被卷入其中,全家都被抄家下狱,被判了秋后问斩,唯独苏渭的独女苏念雪被大将军袁天阔托静王李承绍救了下来,人秘密送入了大将军府中。   若不是因此欠了静王人情,当日太子逼宫,静王前往西山大营调兵,哪里那么容易就调得兵来?!   大将军袁天阔事后请罪,皇上念其救驾之功,免了苏念雪的死罪,功过相抵,并将苏念雪赐给了袁天阔为妻。   原本,他以为大将军袁天阔就是不死,也会被老爷子厌弃,却没想到经此一事后,越发得到老爷子的赏识了。   而静王李承绍与大将军袁天阔,经此一事,关系自然与他人不同。   这让朝中众臣更是倾向于静王登上太子之位,一时间,倒让倒向静王的人更多。   静王李承绍的风头一举压过顺王李承琮。   只是顺王李承琮排行在二,理应顺位继承,再加上顺王李承琮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在仕林中颇有威望,因此,顺王李承琮身后的支持者也不少。   此时,朝堂上正热闹着呢。   他可不想掺和进去。   可是,看他母妃这个模样,若是他不去,怕日后就要没个清净了。   “好吧……好吧……我去……我去总行了吧?”,五皇子李承昂无奈地应下。   到时候就走上一趟,只当买个清净了。   见五皇子总算答应去了,荣妃王妙菡才微微露出点笑模样儿。   这大将军袁天阔如此得皇上器重,与他打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样一个人儿,可不能都让老三给拉拢了去。   这么一想,荣妃王妙菡就又想去她的私库里拿出几件东西,将贺礼备得再厚一些了。   ……   在荣妃与五皇子谈论半个月之后的大将军袁天阔的寿辰时,谨身殿中,弘德帝与宸王李承熙正在说着同样儿的事儿。   “再过半个月,就是袁将军的寿宴,你代表朕去走一遭……”   弘德帝越发地苍老且畏寒。   谨身殿的地龙已经烧起来了,宸王李承熙已经热得脸皮发红,可是,弘德帝却还要在身上盖上一条明黄金龙祥云的锦被,脸上也不见半丝红晕。   太子谋反之事儿,终究是让弘德帝伤身伤心,身体大不如前了。   “不去!”   “没意思!”   宸王李承熙端起茶盏来抿了口茶,淡淡地回道。   弘德帝也不恼。   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四儿子的脾气的,只能顺毛捋。   “听说你相中了忻州军佐领顾云贵之女,想娶做庶妃?”,弘德帝老眼微眯,笑着问道。   “嗯。”,宸王李承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微微点了下头,“她家兄长已经应允了……”   “就算是应允了,也不能坏了规矩啊,这人还没娶呢,怎么就已经入了府呢?”   “顾氏身子柔弱。”   “听说她晕香?”   “嗯。”   “挺好……”   弘德帝叹了口气,想了想,“既然人都已经入府了,礼部的速度就快着些吧……”,总归是于礼不合,还是尽快完婚的好,也好堵住那些御史言官的嘴。   虽说,老四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可是,老四的声望才刚好了那么一些,弘德帝哪里能看着老四再回到从前。   “朕那里还有一斤大红袍……”,弘德帝话风一转,幽幽地说起了别的。   想到顾香凝特意送来的‘奶茶’,李承熙眉眼温柔,“给我。”   “寿辰?!”,弘德帝的意思很明显。   李承熙眼波一闪,“我去!”   “好。”   弘德帝心满意足地笑了。   小样儿,还想跟他斗?!   原本还想卡着老四娶庶妃这事儿,逼着老四去跑上一遭。可是,一想到老四这些年所遭受的流言蜚语,皆传老四不能人道,弘德帝的心就是一痛。   便舍不得在此事上刁难他了。   老四这些年都被逼得不能近女色,好容易有一个不讨厌,又合适他的。他还等着老四大婚后,破了这流言,给他生个大孙子抱呢。   听闻他那个庶妃喜欢大红袍,老四把自己的大红袍都给了她了,恰好他这里还有一斤……想必他是想要的。   果然,一试便成了。   想当初,他刚遇到眉妩的时候,也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眉妩,只为博她一笑。   鉴于老四的身体情况特殊,这次,弘德帝没有再说赏美人什么的了。   大红袍到手,李承熙便要起身离开,弘德帝在李承熙的身后殷殷叮咛,“一定要去啊……”   李承熙颇为不耐烦的摇了摇手,示意他知道了。   弘德帝看着李承熙的背影,浑浊眼底笑意退却,眼神变得幽深。   殿中一时又恢复了往日的肃静,大小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   宸王李承熙从皇宫出来,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修长的食指不时敲打着手背,闭目沉思。   刚才短短一番话,已经在李承熙的心头滚了又滚。   父皇的实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他们宸王府有父皇的探子!   连他将所有的大红袍都送给了顾香凝一事儿,父皇都知道。   不过,他所知也有限。   至少,他并不知道顾香凝的真正身份。   也并没有把顾香凝与之前那个庆国公府的表小姐联想在一起。   显然,他府中的这个探子能力有限。   这个人……会是谁呢?   李承熙喜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不喜欢有什么事情脱离他的掌控。   他的府邸里尚有,那么,其它皇子的府邸呢?又怎么可能没有?   “影一,查一下府里皇上的探子,严密监视……”,李承熙吩咐道。   对于那个人,李承熙隐约有些猜测。   “是。”   影一领命。   “顾庶妃最近在做什么?”,李承熙看了看那罐子大红袍,嘴角微勾问道。   影一顿了一下,颇有为难道:“顾庶妃最近在忙着看话本子、与三位美人儿打马吊、做各种美食……还有……拿您三十年的汾酒……泡……”   “泡什么?”   “泡杨梅!”   影一说完自己都心疼。   那可是三十年的极品汾酒啊,当初,顺王想要一小坛,主子都没舍得给。   现在,全让顾庶妃给祸害了。   顾庶妃带着王爷的后院简直是想要造反一般。   夜夜笙歌!   这些美人儿也都依着顾庶妃,日日同她嬉闹、玩耍。   皇上赏的这些美人儿,究竟是给他们王爷的,还是给顾庶妃的啊?!   泡杨梅?!   李承熙想起来了浙江知府进贡了一车杨梅,是连树一起送入京中的,数量稀少,弘德帝分了一株给他。   他想着她们小女子才爱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便让人将这株杨梅给了顾香凝。   没想到,顾香凝这是又找到好玩的了……   “无妨。”   “让她玩去吧……”   不让她出府,怕是憋坏她了。   想当初在抱玉巷住时,她原本是最爱玩的,天天往外跑。   现在,他将她困在了自己身边,她若是不折腾,她就不是顾香凝了。   “走吧……”   “给你顾主子送大红袍去。”   李承熙眸色轻柔,缓声道。   一个会作,一个会宠。   影一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让你多嘴!   他发誓他再也不打顾主子的小报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影一:打了也没用……   下一章……甜虐预警……   苇苇累死了,本周没有加更了,让苇苇歇歇再说……   感谢在2020-07-27 15:40:08~2020-07-28 13:5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柚呱呱 10瓶;有话 8瓶;陈君、曦羽 5瓶;玖十一 4瓶;文攵辶 2瓶;阑予、素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庶妃娘娘, 您这个是什么葡萄酒啊?葡萄酒我也喝过,可是,却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葡萄酒……甜甜的葡萄汁的味道混着清淡的酒味……又绵又柔……又甜又香……”   庞桃芳喝得不少, 可还死死地抓着酒杯不放, 小脸红扑扑, 眸子水汪汪,粉臂雪藕,酥胸长腿, 一片春色盎然……哪怕顾香凝是个女的, 都觉得止不住口干舌燥。   真是极品尤物!   太养眼了。   “你少喝一点儿……这里面可是兑了三十年汾酒的……虽然好喝, 但是,后劲可不小的……你若是喜欢,一会儿, 我让白芷给你带一坛去。”   顾香凝拦着庞桃芳不让她再喝。   可是,庞桃芳哪里肯?!   见顾香凝来拦, 急忙将自己杯里那一点点儿一口喝了, 这还不过瘾, 眼珠一转,又想去抢身边林迎霜的那杯。   林迎霜见庞桃芳来抢, 连忙起身远离庞桃芳, 选了个位置较远的地方, 一个人儿又独自悠悠地喝起来。   她也喜欢的。   之前, 被顾庶妃拉来打马吊,只是为了赢了之后,就可以从顾庶妃这里拿话本子看……可是,后来,她便越来越爱来顾庶妃这里。   只是, 依旧不怎么说话罢了。   “小气儿……”   庞桃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酒跑了,白芷她们又不给她倒酒,便又把主意动到了魏水湄这里,趁着魏水湄没反应过来,一把抢过她的酒杯,就把酒给偷喝了,动作之快,让顾香凝想拦都没拦住。   气得魏水湄打指点直指庞桃芳的额头,“你个憨货!”   顾香凝也是哭笑不得。   她没想到她随手做的葡萄酒竟然这么受欢迎。   自古就有无酒不成席的说法。   顾香凝要招待这三位美人儿,和她们玩成一片,没酒怎么成?   可是,这宸王府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女人喝的果酒。   外面买来的,顾香凝又嫌不好喝,便只好自己动起手来。   这葡萄果酒做起来也很简单的。   就是先将马奶葡萄与梨、柠檬、冰糖煮水,待水煮好冷却后,再兑上汾酒就好了。   她上辈子常煮来自己喝,放松一下。   倒是没想到,这酒不但她喜欢,这几位美人儿也喜欢。   尤其以庞桃芳最甚。   简直就是个小酒鬼。   “我才不是憨货!你才是!你是!”,庞桃芳对魏水湄说她是憨货十分的不满,抱着魏水湄的头,“你不要晃了!”   魏水湄简直都快被庞桃芳给气疯了。   她才没有晃!   是这个酒鬼喝醉了!   还有,她们来这里真的是与顾庶妃吃吃喝喝的吗?她们不是要来勾引王爷的吗?   一个醉得人神共愤!   一个仙得清心寡欲!   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认真宅斗?!   你们这样……她好累的,好吗?   顾香凝在倚在花梨描金海棠软榻上,笑眯眯地看着三位美人醉酒嬉闹,美得各有千秋。   林迎霜清冷若仙、庞桃芳丰腻动人、魏水湄妩媚风情……三人或娇慵低嗔、或眼波欲滴、或呖呖莺啼……真真是满园春色。   顾香凝抿了一口葡萄酒,突然,好像明白了为何会有君王不早朝。   太舒服了。   若不是这王府的主人是个蛇精病,顾香凝都有些不想跑了。   心里正想着,就听见庞桃芳那个醉鬼晃晃悠悠地冲她过来,嘴里还嘟嘟囔囔道:“庶妃娘娘,您真是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您做的那个糕点实在是太难吃了……不要再做啦……”   一句话就把魏水湄的酒意给吓醒了,连忙几步将庞桃芳拖回来,一把捂住庞桃芳这醉鬼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大实话来,很是尴尬地对顾香凝道:“庶妃娘娘,庞美人喝醉了,我把她送回去醒醒酒……”   说完,也不待顾香凝同意,便把庞桃芳死命地往外拖。   庞桃芳还一脸的不愿意,拼命地想要挣脱魏水湄的手,嘴里吱吱唔唔着。   没拉我!   我还没说完呢……   确实很难吃的嘛……   她再也不要每次来都要吃那么食不下咽的糕点……她必须得和顾庶妃好好谈谈……她人不错……   魏水湄一个人又得把庞桃芳往出拉,还得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累得不行,香汗淋漓,正绝望间,有人帮她分担了一把……   林迎霜面无表情地轻轻一只手便把脚下生了根的庞桃芳给拖走了,还顺便用帕子塞了庞桃芳的嘴,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呆了魏水湄。   魏水湄怔了片刻,才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不到片刻的功夫,人就都跑光了。   顾香凝愣了。   她做的糕点……难吃?!   这不可能吧?!   想当初,谁不夸她做的糕点好吃?!   难道……她真的过分自信了?   顾香凝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新为她们做的马奶糕上面……软软的、白白的、绵绵的……梅花形状的……看起来就应该很好吃啊……   她爱做糕点,但是,她却很少吃。   她只喜欢看别人吃。   要不……她尝尝……   顾香凝拿起一块马奶糕先闻了闻,奶香浓郁,没问题……再放入口中……嗯……顾香凝的小脸僵住了……   这……这是她做的糕点吗?   这味道……怎么和嚼蜡一般啊?!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怎么外表看起来这么漂亮,吃起来却这么难吃呢?   这就是传说的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   顾香凝艰难将口中的马奶糕咽了下去,便默默地放下了手中只咬了一口的马奶糕。   难怪,庞桃芳死活都不让她再做糕点了。   这些话,估计庞桃芳在清醒时不敢说,不知道压抑了多久了,现在,借着酒劲儿都给秃噜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   耳边传来李承熙淡淡的声音,顾香凝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李承熙竟然来了,门外的丫鬟们也没给通报一声。   看到这满屋狼藉,顾香凝的皮子就是一紧,连忙下了软榻,贴心地替李承熙去掉了外面披着的大氅,甜甜笑道:“王爷,你来了……”   李承熙又如何看不出顾香凝热情下的心虚?   早就听说顾香凝与皇上赏下来的那三个美人儿每日寻欢作乐、日夜笙歌、乐不思蜀……今日一见,果然……这日子过得不错……   与他想象中的失去自由,每日以泪洗面的形象相差甚远。   不过……   这才是顾香凝。   他还是很期待这只狡猾小兔子接下来的表现的。   顾香凝温热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李承熙颈间微凉的皮肤,酥麻的冷,感觉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游移,顾香凝紧张得额头冒汗,生怕李承熙会做出什么非分的举动来,好容易将大氅褪下,李承熙虽然一动未动,可是,顾香凝却紧张得一脑袋汗。   褪了大氅,慢慢将大氅交给小丫鬟,顾香凝目光游离,拼命地想着安全的话题,打破紧张,目光突然落在了那盘马奶糕上,顾香凝的眼睛亮了。   “王爷,这是我特意为您做的马奶糕,您尝尝……”   顾香凝乐颠颠地把那盘马奶糕端到李承熙面前,秋水明眸眨了眨,一脸渴望地望着李承熙。   好像只要他吃一口,她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容一般。   李承熙看了看碟子,那个明显被啃了一口的马奶糕分外显眼。   “我吃的……”,顾香凝特意解释道。   李承熙看了看顾香凝后,终于伸手捡起一块糕放入了口中,咬了一口……   顾香凝又是紧张又是刺激,若是,她真的有兔尾巴,怕是会激动得抖个不停。   很难吃吧?   还不得不吃吧?   该!   就是要让你难受!   上次她送去的薄荷糕竟然还被吃光了,肯定是他逼着袁韬吃的。   现在,当着她的面,不得不自己吃了吧?   顾香凝都已经打算好了,若是,他只吃两口便不吃了,她就哭给他看,非让他把这一盘子蜡都给吃了不可……   不吃不算完!   让他平时那么欺负她?!   偷她的银子、扣她当丫鬟、逼她给他当庶妃……种种恶行,简直罄竹难书!   他……   就在顾香凝在心中控诉着李承熙这个恶人的种种罪行之时,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盘子中的马奶糕已经全部被吃光了,一块不剩,包括刚才她嫌弃难吃,只啃了一口的那一块。   “都……都吃了吗?”,顾香凝傻眼了,颤抖着问,“好……好吃吗?”   “很好。”   李承熙用素帕子擦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淡淡回道。   我去?!   顾香凝猛地瞪圆了猫眼。   心中一时感慨万分……   李承熙的味觉系统八成是坏掉了吧?!   那么难吃的的糕点,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可是,不得不说,李承熙的赏脸让顾香凝心中升起了久违的满足感。   还是有人愿意吃她做的糕点的。   看在他这么喜欢她手艺的份儿上,日后,她还是少做糕点祸害他,多给他做些喝的吧……比如,她做的奶茶和葡萄酒就都很好喝,大家都喜欢。   顾香凝一时有些心软了。   这年头,像这么欣赏她厨艺的人……   不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嗯……苇苇记错章节,是下章甜虐……嘤嘤…… 第68章   “吃了那么一碟子马奶糕, 口干了吧?尝尝我自己做的葡萄酒……”   顾香凝一边说一边很殷勤地自己亲自给李承熙倒了一杯酒。   她做的葡萄酒是淡绿色的,为了配这酒色,她还特意挑了一套粉色荷花杯来配, 粉釉色的酒杯里盛满淡绿色莹澈透明的果酒, 葡萄果香伴着汾酒特有的清香, 十分诱人。   入口绵柔、甜润、清冽……   李承熙只一口就尝出了里面加了三十年的汾酒,不由得嘴角微勾,凤眸潋滟, 戏谑道:“本王这点子好汾酒都被你祸害了吧?”   “不是泡杨梅了吗?”   “怎么又弄成了葡萄?”   顾香凝皱皱小鼻子, 嫌弃道:“杨梅酒虽然也很好喝, 可是,出酒太慢了,至少得要泡上三个多月才能喝得上……不赶这葡萄酒只一天便能成了……”   这次的葡萄酒这么成功, 顾香凝就知道,完全是因为李承熙的汾酒好。   没忍住, 顾香凝自己又倒了一杯给自己喝。   因为在里面加了柠檬, 这葡萄酒酸酸甜甜辣辣的。   好喝……   顾香凝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活像一只午后晒太阳懒洋洋儿的猫儿。   李承熙就那样慵懒地倚在软榻上,看着顾香凝, 这样儿的美人儿、美景儿……他已经幻想过很多次了。   在抱玉巷时, 他便常常幻想, 若是顾香凝能以本来面目示人, 与他一同谈天说地时,会是何般模样?今日,他终于知道了。   果然,很美。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   今天的顾香凝里面是一身素雪绢裙,外罩一件鹅黄缕金百花蜀锦衣, 脚上是一双月白的蝴蝶穿花绣鞋,头上挽着云髻,戴着一副红宝头面,红翡水滴耳坠挂在她雪白耳垂上,红如石榴子,衬着雪肤,红的越红,白的越白,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灵动、随意、清绝。   他见过很多貌美的女子,可最终她们都被繁复华丽的衣饰所掩,渐渐变得平庸,让人再也记不起她们的脸。   可是,顾香凝却是唯一一个无论是淡妆还是华服都能让人最先清楚注意到她本人的人。   她的笑容艳压一切。   只要她在笑,他的眼睛里就看不见别人。   明明是素雅清绝的美人,却偏偏能压下一切秾艳昳丽,那样的鲜妍灵秀。   而这个美人……是他的!   “给你的新身份可还满意?”   “今日进宫,皇上念着于礼不合,催着礼部让我们早日完婚……”   “你……高兴吗?”   李承熙带着淡淡的酒气倚了过来,搂着顾香凝的纤腰,让她更靠近自己,微凉的指尖拧住顾香凝小巧精致的下巴,目光落在柔嫩丰盈的红唇之上,眸色渐沉,眼底暗涌涌动。   汾酒的后劲儿果然不小。   在李承熙进来前,顾香凝已经喝了不少了。   但是,汾酒是后上劲儿的,此时,酒劲儿才上了,顾香凝双眼已经迷离了。   李承熙离得这样近,顾香凝还没有反应过来,危险将至。   眨眨醉眼,有些迟钝地反问道:“高兴什么?”   若是往常,像李承熙离得这样近的距离,顾香凝早就像是一只被惊吓到的炸毛猫儿一般逃开了,可是,现在这副样子,李承熙便知道她是醉了。   否则,他应该看到的是她叽里咕噜乱转的眼珠子和一脸不情愿却还要想办法骗他的抗拒表情。   “不重要了……”   李承熙叹息着,话音刚落,一个吻便已经落在了他心心念念的红唇上。   柔软、甜美、带着一丝淡淡的酒香……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美好。   李承熙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舌尖轻轻撬开顾香凝的贝齿,诱哄着顾香凝的舌尖与他一同起舞……将顾香凝压在软榻小几上肆意怜爱。   周边的温度迅速上升。   软榻小几上的酒瓶和杯子都被李承熙扫落到了红毯之上,大红的地毯泅湿了好大一块,清脆的碰撞声,稍微换醒了几分顾香凝的神智。   “唔……”   脑子一片空白,浑身似被火烧一般喘不过气来。   顾香凝眼尾薄红,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泪眼氤氲,下意识地手刨脚蹬……原本只是淡淡的冷香,此时却化为厚重的冷梅雪香把她重重包围,拉着她一起沉沦。   软榻上的小几咯到她的背了,后背好疼。   顾香凝委委屈屈地哼唧着,美眸中涌出一层水雾。   纵然,李承熙恨不得一口将顾香凝给吞了,可是听到了顾香凝的呼痛声,还是停住了。只是不甘地在顾香凝的雪颈间狠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牙印,随后,又眉头微蹙不舍的轻轻地在那个牙印上落下一个吻,轻如羽毛。   可是,顾香凝晶莹的泪珠还是一对儿一双儿地砸了下来,委屈极了,“你是属狗的吗?怎么还咬人呢?”   顾香凝已经完全醉糊涂了,否则,哪里会如此与李承熙说话。   李承熙知道顾香凝这是醉了,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黯哑着嗓子轻声细语地哄着,凤眸深情缱绻,“对不起……”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喜欢到恨不得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我才安心。   李承熙禁欲了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知道男女之间的情/事,仅仅一个吻,竟已是这般销骨蚀魂,让人欲罢不能。   在触摸到那莹白温润的肌肤时,李承熙才知道自己对她究竟有多渴望,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更多的碰撞、更多的贪/婪。   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   如此汹涌澎湃,让他差一点失控。   原本,他只是想要借着顾香凝酒醉偷得一个吻而已的。   “不要再跑了……”   李承熙微凉的指尖轻轻在他留下的那个牙印上摸挲着,眼神猛地一紧。   她若是再跑了……   他真的会打断她的腿,将她一辈子囚在身边的。   这天下间,他想要的东西,很小他便知道要如何去得到,并且,一定要得到!   皇位算一个。   现在……又多了一个她……   “我跑什么呀?我拿什么跑呀?我的银子呢?!我问你……是不是你偷了我所有的银子……还有我的首饰?!”   顾香凝一提起这个伤心事,眼睛立刻就红了。   她跪坐在李承熙的腿上,细嫩的小手抓着李承熙的领子,一脸凶狠地质问,鼻头都红了。   自以为自己这样很凶狠,其实,小模样要多惹人怜爱就多惹人怜爱。   屋中的婢女们,在宸王将顾庶妃搂进怀里时,便都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了。   所以,顾香凝的造反嚣张,也就只有李承熙一人得见。   “嗯。”   “是我。”   李承熙盯着顾香凝红润的唇,眸子暗沉,喉结滚动,终于承认了。   顾香凝一听当时就气疯了。   她的小钱钱!   她辛辛苦苦攒下的小钱钱,竟然,真的都被李承熙给偷了。   亏得他第二天竟然还有脸来安慰她。   其实就是来看她笑话的吧?!   顾香凝气得失去理智,看着李承熙颈间雪白下的动脉,‘嗷呜’一声便啃了上去,死不松嘴,一边咬,还一边凶狠地死死盯着李承熙。   真的是恨极了……让你偷我的小钱钱……此仇不共戴天!   顾香凝似是觉得自己的唇齿间似有咸腥的血的味道。   咬出血了。   被这样凶狠的、咬在这样一个要命的位置上,可是,李承熙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害怕,相反,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宠溺和纵容,贴着顾香凝的耳朵,低沉黯哑带着蛊惑,“想要自由吗?咬死我……你就自由了……”   顾香凝眨了眨眼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无助的哭声中,透着心酸,囚困的小兽般一般。   她若是咬死了当朝宸王,弘德帝最心爱的儿子,那她还有活路吗?!弘德帝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她怎么这么倒霉,为什么会招惹到一个蛇精病?!   这个蛇精病竟然蛊惑她让她咬死他!   吓死了……   她不想当杀人犯!   李承熙,你喜欢我哪里?   我改还不行吗?!   泪眼朦胧中,顾香凝隐约看见李承熙颈间的牙印处,伤口很深,皮都破了,一排整齐的牙印,隐见血丝。   她咬得好像还挺狠。   有些心虚……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小钱钱,还是很难过……想哭……   顾香凝正哭得伤心,却听到头上李承熙轻笑了一声,“你跑不掉了……”,语气沉稳笃定,宛若神谪俯瞰众生,隐约带着一丝帝王气息。   顾香凝哭得更大声了。   涕泪交加,毫无形象可言……   哭泣和作闹也是一件体力活儿……   最后,顾香凝从最开始的倾盆大雨到最后的中到小雨,再到最后的抽抽咽咽,直至睡死在李承熙的怀里。   李承熙看着在睡梦中犹自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顾香凝,眸色温柔又阴翳,抱着顾香凝出了花厅,一步步往卧室而去。   “主子,你的伤……”   影一双目圆睁,一脸震惊。   这……这是谁咬的?!   谁竟然敢伤了他们主子?!   目光落在被主子牢牢护在怀中的顾庶妃,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会是顾庶妃干的吧?!   顾庶妃是疯了吗?!   宸王乃是皇子,哪怕只是破了一丝油皮,都不知道要多少掉脑袋呢……   “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否则,本王摘了你的脑袋!”   宸王李承熙冷冷道。   嘶……   影一觉得自己脖子好凉。   嗯!   一定是起风了。   一定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苇苇尽力了,审核大神放了我吧…… 第69章   这汾酒的后劲儿太大了, 顾香凝足足醉了一天,才清醒过来。   当天喝醉后的片断在脑中一幕幕飞速闪过……   顾香凝的脸色也青青白白,变幻不停, 煞是好看。   信息量太大, 顾香凝的大脑足足死机了一盏茶的功夫。   早餐都用完了, 顾香凝还有些回不过神儿。   她的钱真的是他偷的!   这个王八蛋!   蛇精病!   顾香凝只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一口咬死这个祸害……   一想到自己咬了那个蛇精病一口,就猛然想起,那个蛇精病好像也咬了她一口来着, 急忙扒开领口, 牙印早已经淡得消失不见了。   可是, 当初那一口的刺痛和火热,顾香凝似乎还记得,宛如刻在了她的灵魂上一般。   他……他好像吻了她……   顾香凝的脸瞬间爆红起来。   那灼热的、滚烫的温度, 伴着那股霸道厚重的冷香味道似乎再度将她包围起来。   顾香凝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脸上的热度迅速退却,心底涌上一层焦虑。   很明显李承熙对她是想了那方面的想法, 虽然, 不知道是从何而起, 可是,事实却已经很明显了……他是真的要留下她当庶妃。   这让顾香凝遍体生寒。   诚然, 李承熙现在后院的女人, 能碰的只有她一个。   所以, 可以对她热情似火。   可是, 当他成为九五至尊,号令天下莫有不从的时候,他还会缺少不熏香的女人吗?!   到时候,她被困在皇城一角,为他生儿育女, 再为了子女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生都被困在那狭小的院子不得出……   这样的生活,就是顾香凝心中的地狱。   原本,顾香凝以为李承熙将她扣在王府,就是想要惩罚她,后来,她发现没那么简单,原来那个蛇精病怀疑她是奸细。   现在,奸细这个嫌疑,她虽然是消除了,可是,蛇精病对她又有了男女之思。   大坑小坑,一个接一个。   连口气都不让喘。   不行!   她必须得跑路。   一想到李承熙红着眼尾的警告她,‘再跑就打断腿!’,顾香凝知道李承熙不是在开玩笑,若是,她真的跑了再被抓回来,腿可能真的就保不住了。   顾香凝害怕。   可是,相比起困死在后宫,顾香凝觉得就是怕,她也得跑。   因为比起死亡,她更怕生不如死!   只是,李承熙盯她盯得很紧,门不让她出,银子不让她沾,想从宸王府跑路难于登天,她还得细细计划才是。   一定要找一个李承熙最放松的机会跑路,才有可能成功。   这一次跑了……   李承熙就别想再抓住她!   “主子,漪澜院三位美人儿到了……”,玉灵上前行礼问安,轻声说道。   她们三个?   回过神来的顾香凝看了看日头,这一大早儿的,怎么就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顾香凝收拾了一下自己纷乱的心思,吩咐道。   既然决定了在李承熙最放松的时候跑路,那她最先要做的就是让李承熙对她放松警惕,李承熙那个蛇精病狡诈若狐,她还得把心思藏得再深一些。   “庶妃娘娘,您没事吧?哎哟,您的那个葡萄酒啊,后劲可真大,我到今天都爬不起来呢……若不是魏美人她们愣是把我给拉起来,我都还醉在床上呢……”   庞桃芳人未进来,软绵绵的撒娇声便已经先至了。   顾香凝看到她,纵然有心事儿,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翘起。   她是真的挺喜欢庞桃芳这个人的,没有什么坏心眼子,爽利直白,很好看透。   其实,若不是蛇精病自己有病,顾香凝觉得庞桃芳应该会挺受宠的,那些个心眼多如莲蓬的人就喜欢这种一眼就能看透的人儿。   “你这怎么还抱只猫啊?”   顾香凝一打眼便看到了庞桃芳怀里抱着的一只黄色的小橘猫儿,毛若金丝,双眼灵动,憨态可掬,心便不由得痒痒起来。   她也是极爱猫的人。   庞桃芳见顾香凝喜欢,便将那只小橘猫儿塞到了顾香凝的怀里,“庶妃娘娘也喜欢猫儿吗?这是我在路上捡的,心里喜欢,便抱了来……它还挺乖的……”   香香软软的小身子一落入怀中,顾香凝便满心欢喜,下意识地上手开捋。   那只小橘猫似乎性子极为温驯,一被摸毛,便发出了惬意的呼噜声,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是享受的样子。   三人落座,自有婢女为三人上茶。   庞桃芳还在一旁不停地说着,“怎么样?很可爱吧……”   两个猫奴凑在一起,简直说不完的话。   林迎霜端起茶盏,上下看了一眼顾香凝,秀眉微微蹙起,便不再做声,默默喝起茶来。   魏水湄的心思却极为复杂。   手中端着茶盏,却不喝,一双美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顾香凝。   一看顾香凝利索的模样,就知道,顾香凝那日酒醉后与王爷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   魏水湄来之前,还很担心,顾庶妃与王爷睡了。   可是,现在,她发现她更痛心顾庶妃竟然没有与王爷睡。   宸王是不是真的不能人道啊?!   那日,顾庶妃喝的也不少,照庞桃芳醉的程度来看,顾庶妃显然也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可是打听了,她刚走不久后,王爷就来了。   当时把她给恨的,暗暗偷拧了庞桃芳好几把。   若不是这个恨人的酒醉乱说话,她们是不是就能在顾庶妃那里多呆一会儿,不就可以遇见王爷了吗?!   顾庶妃那样一个酒醉的绝色美人儿,王爷竟然都没动她……   那只能说明两件事儿。   一件是王爷是柳下惠。   另外一件就是王爷不能人道。   身为皇子哪有柳下惠的可能,那就是王爷不能人道了。   原本,庞桃芳在浴房里被扔出去的时候,她便已经开始怀疑了,现在,在顾庶妃这里,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哪个正常的男人,能够拒绝得了一个醉酒的绝色美人儿?!   除了不能人道,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原因。   无风不起浪。   若不是真的,这外面怎么可能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魏水湄陷入了自己的悲伤之中,都快哭了。   若果真如此,她这一辈子可该怎么办呢?   她还争什么?抢什么?   “王爷……前天儿怎么没歇在庶妃娘娘的屋里啊……”,魏水湄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屋中的嬉笑顿时停了。   庞桃芳和林迎霜目光都落在了顾香凝的身上,眼中满是好奇和期待,显然她们也都很想知道。   为什么?!   因为她喝多了,为了报仇,把他给咬了。   还因为害怕,又在他身上哭得毫无形象,涕泪交加……最后,昏睡过去了。   可这些能说吗?   不说别的,就单说她把宸王给咬了这件事儿若是说出去,弄不好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呵呵……我……我不知道啊……我醉死过去了……”,顾香凝眼神游移,借着捋怀中的小橘猫儿,缓解着自己的尴尬。   “哦……”   庞桃芳和林迎霜都十分失望。   魏水湄却一个字都不信。   只听说男子酒醉不能行房事,可从未听说过女人酒醉不能行房的。   显然就是宸王不能人道。   不行!   她不甘心!   宸王究竟能不能人道……她还是要自己试一下才甘心!   魏水湄美眸微眯。   ……   顾香凝的小日子过得十分有规律。   每日看看话本子,做做美食,隔三差五的再与众位美人打打马吊、捋捋猫儿、品品茶……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也十分安分守已。   不让出门,就再没有提过要出门的要求。   不让碰银子,就想要什么直接让人去账上划钱买。   乖得不得了。   唯独就是李承熙来时,顾香凝再也没有了笑脸,总是冷脸相对。   活像李承熙欠了她两千两银子一般。   李承熙知道,顾香凝还在为他偷她银子的事情而生他的气。   他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做得不地道。   不该恶趣味地让人偷了顾香凝的银子,因此,顾香凝给他冷脸,他也不生气,总是坐坐就很自觉地离开。   只是,心中对顾香凝的思念,却是一日重过一日。   梦里都是那软玉温香的触感和柔嫩红润的双唇……   李承熙看着倚在软榻另一端吃吃喝喝看话本子的顾香凝,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双柔嫩的红唇之上,凤眸渐沉。   “想出府玩吗?”   顾香凝一口茶水呛住了,费了半天劲儿才咽下去,目光惊疑地看向了李承熙。   她没听错吧?   他是想要带她出去玩的意思吗?   看到顾香凝双目闪闪,一脸兴奋的样子,李承熙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故意漫不经心地说道:“过几天便是大将军袁天阔的寿辰,皇上命我过去走一遭……你想不想去?!”   当然想去!   顾香凝点头如鸡啄米一般。   控制都控制不住。   “想去也不是不可以……”,李承熙慵懒肆意地倚在软榻小几上,桃花眼波光流转,淡淡道:“只要本王高兴了,就可以带你去……”   高兴?!   蛇精病要高兴?!   这不是为难人嘛……   她又不是弘德帝,还能把皇位传给他不成?!   顾香凝小脸皱成了苦瓜。   “你还有三天的时间……抓紧时间吧……”   李承熙凤眸深邃,微凉的指尖碰了碰顾香凝的红唇,说完,便施施然离开了诩华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30 13:50:10~2020-07-31 12:1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ra 10瓶;若有所思 5瓶;僅一城 4瓶;卓越 3瓶;逆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还有三天的时间, 怎么才能让李承熙高兴呢?   顾香凝真是快要愁死了。   这次出门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虽说,一次出门她未必能找得到落跑的机会, 可是, 若是连门都出不去, 她就更别想有什么落跑的可能了。   出了门……总归是有机会的。   甚至,没有机会,她也可以创造机会。   可是, 想要出门, 她就得看李承熙的心情。   以她对那个蛇精病的了解, 这天下能让他高兴的事情,无非就是皇位了。   可她又不是弘德帝可以让他继承皇位!   这不是为难她吗?   若不然,她就做一碟子糕点给他吧……   李承熙的味觉系统好像坏掉了, 别人都不爱吃她做的糕点,但是, 李承熙好像还挺爱吃的。   上次那个马奶糕好像就不错。   思及此处, 顾香凝迫不及待地挽起袖子就下了厨房。   新鲜刚蒸出来的马奶糕, 软软嫩嫩、奶香扑鼻,最好吃, 顾香凝只是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 便带着人, 拎着食盒去找李承熙了。   她早就派人打听了, 李承熙此时人在书房。   说来也奇怪,明明老管家说李承熙最不爱去书房了,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宸王府的书房使用率明显增加, 也不知道李承熙都在忙什么。   不过,顾香凝也不关心李承熙在忙什么,她只关心李承熙肯不肯带她出门。   书房外,照例还是影一和暗十三在把守。   顾香凝拎着食盒远远走来,把影一吓了一跳,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   这太阳今天是打哪儿出来的?   顾庶妃竟然来前院看他们王爷了。   谁不知道他们王爷宠顾庶妃宠得跟什么似的。   因为顾庶妃晕香,所以,府里都一率不准熏香了,连王爷自己平日里爱熏的龙涎香都停了。   前几天,更是一天三次的往后院跑去看顾庶妃。   可是,顾庶妃自从入了后院后,就一步也没有来前院看过他们王爷。   他可是听说,顾庶妃与后院的那三位美人整日吃喝玩乐,玩得不亦乐乎。   “庶妃到了,您请……王爷正在书房呢……”   影一十分殷勤地为顾香凝推开了书房的门。   庶妃来了,他家王爷今天的心情一定很好。   顾香凝一见影一,就忍不住想要摸摸自己的后脖颈,想当初,这人可是给了她一下的,只一下就把她打晕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今天,轮到他给她开门。   一想到今天的任务,顾香凝也就没时间想当初的恩恩怨怨了,拎着食盒便走进了书房。   想当初,她初入府时,就是在书房当丫鬟的。   这么再进来,还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书房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都没变。   嗯……也不是没变……   书案后多了个人。   宸王李承熙。   也许是因为在家的缘故,今日的李承熙穿得分外闲适,月白广袖云纹长衫,墨黑的长发束起,看着书案上摊开的公文,昳丽的脸上,神情认真而又专注,不时还转动一下手上的一枚紫玉螭兽扳指。   不得不说,认真的男人真的很有魅力。   哪怕,顾香凝知道李承熙是个不折不扣的蛇精病,可是,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一幕真的很养眼。   “茶。”   听到有人进来,李承熙却连头都没抬,直接吩咐道。   “哦。”   顾香凝没出息地放下了手中的食盒,收了书案上的茶盏,熟门熟路地去给李承熙泡茶去了。   等一壶上好的龙团胜雪泡好,顾香凝才猛地反应过来,她都已经不是他的丫鬟了,怎么还给他泡茶呢?!   顾香凝在心里吐槽着自己,可是,当李承熙伸手要茶时,还是十分狗腿地将茶递了过去。   “小心,烫。”   顾香凝温柔小意。   李承熙接过茶盏,这才正眼看了顾香凝一眼,多情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顾香凝就怕李承熙这样看她。   这样会让她不由自主的联想起酒醉后的那个吻,耳垂隐隐泛红,莹白指尖抽离,也不知是茶盏太烫,还是,李承熙的手太灼热。   “我做了马奶糕,您尝尝……”   为了缓解尴尬,顾香凝连忙打开食盒,取出了那碟子尚且温热的马奶糕。   一看到她用心做出的食物,顾香凝就开心了。   将那碟子马奶糕端到李承熙的面前,猫儿眼眨啊眨地看着李承熙。   若是,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暂时让顾香凝化解对李承熙的仇恨,那就只有食物了。   毕竟,李承熙对她手艺的捧场,还是让顾香凝十分受用的。   “马奶糕吗?”   在顾香凝期待的眼神中,李承熙缓慢而优雅地吃完了顾香凝端来的所有马奶糕。   “高兴了吗?”   “就这些?”   “不够吗?”   “不高兴!”   “你可以出去了……”   顾香凝眼睁睁地看着李承熙翻脸比翻书还快地把她撵了出去,她也没弄明白,怎么李承熙吃完她的马奶糕就翻脸不认人了。   “明明不是挺高兴的吗?”   顾香凝拎着空空的食盒,满脸的失望。   难道是嫌弃她做得少了,他没吃够?!   于是,第二天,顾香凝拎着两份马奶糕去哄李承熙高兴去了,可是,李承熙这回却只是把糕留下了,黑着脸地要把她给撵出去。   这下,顾香凝真的急了,扒着李承熙的胳膊不肯离开,“你到底怎么才能高兴嘛……你告诉我……我去做好不好?”   不要让她这样猜来猜去的,很伤脑细胞的。   可惜,李承熙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一点儿点儿扒开她的手,把她拎到了书房门外,附在她的耳边,轻轻道:“自己想!”   随后,书房的门被他摔得惊天动地。   直接震傻了门外的顾香凝。   ……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两天,万般无奈之下,顾香凝只得去搬救兵。   “所以,你们说……他到底是要怎样才能高兴?”   顾香凝忿忿道。   她都如此小意温柔了,还做糕点给他吃,他竟然还给她吃闭门羹。   林迎霜看顾香凝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个小傻子。   连魏水湄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顾庶妃这哪里是讨好男人该做的事儿?   她这根本就是一点儿都不走心。   难怪王爷会生气。   虽说,魏水湄对于王爷答应要带顾庶妃出门应酬,心里嫉妒得不行。可是,她也知道,她们地位卑微,只是侍妾,这种出门应酬的事情,轮也轮不到她们。   王爷出门要带女眷同行,满府也就只有顾庶妃合适。   虽说,顾庶妃尚未入门,可是,皇上都已经点头不说什么了,底下的人又哪里会那般不识趣。   “若不然,您邀王爷月下谈诗?”   林迎霜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会啊……”   顾香凝无辜地眨了眨秀眸。   林迎霜气结。   她的重点是谈诗吗?   她的重点是月下,好吗?!   “那再不然,您为王爷舞上一曲如何?水湄愿意为你弹琴……”,魏水湄眼波闪了闪。   顾香凝脸皱成了包子,无奈看向魏水湄,“也不会。”   魏水湄也同样被噎得失去了言语。   她都开始怀疑她们的这位顾庶妃真的是四品官忻州军佐领家的小姐吗?   怎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乐器歌舞,这位小姐是一点儿都不会。   “哎呀,那么麻烦做什么?不是我说您啊,庶妃娘娘……讨好王爷,您光送糕点有什么用呢?要送也是把您自己送过去啊……”,庞桃芳一个媚眼抛了过来。   顾香凝浑身一哆嗦,连忙用手抚平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尴尬地说道:“这……这还未成婚……如何使得……”   “那……那你亲他一下……亲他一下……总成了吧?”   庞桃芳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她们这位顾庶妃这个不会、那个不行,若是连亲一下也不肯的话,她就真没什么其它的办法了。   她隐约觉得宸王似乎等的就是这个。   撒娇……   女孩子的天性……   这个您总会吧?!   “我……我试试……”   顾香凝极其不确定地说道。   ……   看着书房的门,顾香凝不停地运气。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若是,今天还不能哄得李承熙高兴,那她就不能出门了。   为了出门……   拼了!   “这是我特意给你编的穗子,配这枚墨玉龙纹佩的……您看看……喜不喜欢?”,顾香凝期期艾艾地递过去一枚墨玉镶珠龙纹佩。   顾香凝本想着从账上划钱,给李承熙买个玉佩的。   这还是那天她看见李承熙手上的紫玉螭兽扳指来的灵感。   不过,老管家说外面的货色一天之内也挑不到什么能入眼的好货色,宸王府里有许多玉佩,不如让她亲手给王爷编个穗子配一下。   顾香凝觉得听人劝吃饱饭。   老管家毕竟服侍李承熙多年,对李承熙的喜好,应该比后院那三位美人靠谱多了,于是,就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与玉灵学习,才编出这条镶珠的穗子。   那上面的珍珠用的都是东珠,颗颗如拇指般大小,莹白圆润,配上墨玉龙纹配,黑白分明、大气天成,顾香凝所用的穗子为两条,一条明黄色,尊贵威严,一条胭粉色,温柔羞涩。   顾香凝自己觉得这个礼物已经很送得出手了,一脸期盼地看着李承熙。   “将就。”   “给本王戴上吧……”   李承熙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   顾香凝顿时心里一凉,这明显不是高兴的样子啊。   蔫蔫地站在李承熙的身前,垂着头,细白的手指灵巧地为李承熙在腰间为他佩戴上这枚墨玉镶珠龙纹佩。   佩戴好后,还特意将那明黄与胭粉的穗子顺了顺,让它们更服贴,不舍地一遍遍的摸着,眼泪汪汪,就快哭出来了。   “……别摸了,再摸下去,你明天就真的不能出门了……”   头顶上传来李承熙无奈宠溺的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我看看有几个变成了祖/国的小黄花…… 第71章   十一月初八。   顾香凝终于第一次出了宸王府。   站在翠盖珠缨八宝马车前向两边看去, 前后各二十人的王府下人和侍卫,浩浩荡荡,看得顾香凝眼晕, 心底瓦凉瓦凉的。   如果每次出行, 都要带这么多人, 顾香凝是真的没有把握可以逃出生天。   “主子,王爷已经上了马车了,您也上车吧, 别误了时辰。”   今天, 可是主子第一次以宸王府女主人的身份参加宴会, 可不能出了差错。   为了今天,她们可是一大早就忙了起来。   玉灵也没想到,她们主子竟然这么厉害, 竟然真的磨得王爷同意带主子一同赴宴,心里激动得不行。   主子迷糊, 也许只是为了贪玩, 想要出去透透风, 却不知道这次赴宴对主子意味着什么。   哪怕日后王府再进了侧妃或是正妃,她们都不敢轻慢了这位曾经代表过王府赴宴的女主子的。   所以, 这次的宴会, 玉灵可是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 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顾香凝抬头向前一辆朱轮金漆华盖马车望去, 果见,李承熙已经上了马车了。于是,也连忙在玉灵和佩兰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顾香凝的心便开始激动雀跃起来。   她真的出了宸王府了!   虽说,前后左右都是黑压压的王府下人和侍卫, 但好歹,她终于呼吸到了宸王府外面的空气了呀。   而且,她将要去的是大将军袁天阔的府邸。   大将军袁天阔可是这本书的男主啊,说不定,她还能见到女主苏念雪。   虽然,知道自己是穿在了一本书里,可是,因为她穿的是个炮灰女配,在书中与男女主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顾香凝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男女主呢,却没想到居然还有见面的一天。   也不知道女主苏念雪怎么样了?   想想,也不知道她和苏念雪谁更可怜。   李承熙是个蛇精病!   可是,大将军袁天阔也不是什么好人!   书中的大将军袁天阔可是个极有能力和野心的人,驰骋疆场,治兵有方、御下极严,且冷酷无情,阴沉狠戾。   遇上这样一个人,简直是苏念雪的劫!   而且这本书可是一部古狗血虐恋的小说。   那是要多虐有多虐、要多狗血有多狗血。   原书中,大将军袁天阔对户部侍郎的独女苏念雪一见钟情,不顾苏念雪已经订亲,毁了苏念雪的婚约,抄了苏大人的家,一家人全部下狱,却独留了苏念雪一人……   苏念雪几次三番逃跑,都被袁天阔派人抓了回来……   在苏父被斩首之后,苏念雪的恨意达到了顶峰,为了报仇,与出身平阳侯府的未婚夫合作,想要借势杀了袁天阔……   大将军袁天阔为了对付平阳侯府,便选择投靠了李承熙。   平阳侯府抄家下狱。   苏念雪为了救出心上人,不得不答应袁天阔永远留在其身边……   一想到书中袁天阔与苏念雪的争锋相对和袁天阔的种种手段,顾香凝都觉得李.蛇精病.承熙都眉清目秀了几分。   至少,李承熙到现在还没有动她,也没有对她露出真正的獠牙。   袁天阔才是真的不做人的!   苏念雪入府后不久,他就强占了苏念雪。   苏念雪将袁天阔恨在了骨子里,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这个毁了自己的家占有了自己的男人。刺杀,从苏念雪进了大将军府后就没有一日停过。   袁天阔放任苏念雪对他的刺杀,只是,苏念雪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是大将军袁天阔的对手,每次刺杀失败就会换来袁天阔更加凶狠的占/有。   嘶……   顾香凝打了个冷颤。   让她想想,现在剧情应该进行到哪里了……   她记得她在抱玉巷装顾陌的时候,就听吕婶子说户部侍郎苏渭被抄家,太子没废之前就被问斩了……而此时,平阳候府尚在……   苏念雪为了对付袁天阔,便与出身平阳侯府的未婚夫合作。   而大将军袁天阔为了对付平阳侯府,便投靠了李承熙。   在这之前,李承熙应该与袁天阔没有交情。   李承熙其人城府极深,为了避免引起弘德帝的猜忌,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被逼的、被迫的或是顺手推舟的。   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接近袁天阔的。   那样太危险。   就像这次他为袁天阔贺寿,也是奉了弘德帝之命的。   从来都是公事公办!   弘德帝为什么会让李承熙来参加袁天阔的寿宴呢?顾香凝倒不觉得是弘德帝有意为李承熙铺路,她倒是觉得是在敲打静王李承绍,让这潭浑水更加地混乱。   听说静王李承绍与大将军袁天阔过往甚密。   她觉得弘德帝怕是要用李承熙来牵制静王李承绍。   太子已废。   所有的人都将是新太子的磨刀石。   而新太子这把刀会不会被磨断,弘德帝不会在意,磨断了就换一把。   身在皇家,谁也逃不出棋子的命运。   哪怕你是弘德帝最宠爱的儿子。   这么一想,顾香凝还有点儿觉得李承熙可怜了。   不由自主地浮想起太子死的那天,李承熙从皇宫回来后,一个人站在窗口那寂寥的背影。   最是无情帝王家!   若是有的选,怕是没有人会愿意投胎到这吃人的皇家。   不对!   李承熙可怜个毛线!   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逃都逃不出去,哪还有时间可怜李承熙?!   按这样看来,现在的节点应该就是苏念雪联合平阳侯府对付袁天阔,袁天阔暗中投靠李承熙这一段儿。   只是不知道,情节进展到哪里了。   苏念雪有联系上平阳候府的大公子君子谦吗?!   她记得苏念雪与平阳候府大公子君子谦相见时,袁天阔醋意大发,可是将苏念雪折腾得不轻。   好像……就是在这次寿宴上……   这份生日礼物……苏念雪选的可真是太好了。   啧啧……   又是一个狂风暴雨的修罗场啊。   顾香凝心有戚戚。   随后,将这些纷乱的情绪压入心底,她今天可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找寻一切有可能让她脱身的机会或灵感。   等顾香凝将脑中的东西都梳理了一遍之后,翠盖珠缨八宝马车也终于停了下来。   大将军府到了。   未下马车顾香凝就已经感受到了大将军府贺寿的热闹。   “这大将军府是大将军救驾有功后,皇上特意赏下来的……”,玉灵一边扶着顾香凝下马车,一边与她解释着这座豪华府邸的来源。   大将军袁天阔救驾有功,可是,因为苏念雪之故,用了救驾之功换了苏念雪一命。   弘德帝非但没有怪罪他,对他倒是更加亲厚了几分。   虽未能给他升官,但是,其它物质方面的赏赐如同流水一般入了大将军府。   这座府邸就是弘德帝特意赏给大将军袁天阔的。   高大奢华宏伟。   “为什么大将军被美色所误,犯了大错,皇上还不降罪于他,还如此宠信他呢?”   跟在李承熙身后往大将军府大门走的顾香凝没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地问着李承熙。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袁天阔暗中将苏念雪从死牢里救出,这可是重罪。   弄不好是会被杀头的。   不得不说,袁天阔为了救苏念雪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在顾香凝看来,弘德帝能用救驾之功,功过相抵,赦免了袁天阔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却没想到弘德帝竟然对袁天阔如此厚爱有加。   弘德帝不生气吗?   “对于像袁天阔那样的领兵大将,若是他浑身上下毫无弱点,那么父皇才该睡不安稳了……”,李承熙扶着自己娇弱的小庶妃,贴在顾香凝的耳边轻声地说道。   顾香凝一开始没弄明白,可是,想了想后,便明白了李承熙为什么这么说。   历朝历代,皇上最忌讳的就是带兵打仗的大将。   袁天阔为了苏念雪连命都不要了,若是,皇上扣着苏念雪,也就是捏住了袁天阔的命脉。   就不怕他会造反。   呵呵……   有那么重要吗?   呃……   好吧。   好像是有那么重要的。   在书里,袁天阔冷静自持,阴沉狠戾,唯一在意的人……只有苏念雪。   在书的后期,苏念雪就是袁天阔的命!   其实,苏念雪何必要联合平阳侯府?!她要是苏念雪,就直接给自己两刀,便能要了袁天阔的命……   “羡慕了?”   李承熙抓着顾香凝的手,桃花眼波光潋滟,“放心,你在本王这里……也很重要……”   顾香凝看向李承熙,美眸圆睁,眼底复杂难言,心里惊恐。   相信她,她一点儿也不羡慕苏念雪。   真的。   可是,李承熙却好像误会了,以为顾香凝是在感动震惊。   顾香凝的表情明显取悦了李承熙,李承熙低低地笑了起来,眉眼旖旎风流,贵气天成。   惹得大将军府外的客人纷纷看了过来……   大将军袁天阔做为如今弘德帝眼前的第一红人,他的寿辰自然是半个京城的盛事,前来祝贺的客人不知有多少。   宸王如此大的架势到来,早有人向里面通报,只听见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宸王驾到,有失远迎,天阔在这里给宸王陪礼了……”   低沉寒漠的男声,金属般冰冷,暗含锋芒。   ……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狼狈为奸的狗男男终于要见面了……吼吼…… 第72章   男主袁天阔!   两个狗男人终于见面了!   狼狈为奸的组合终于要开始了!   顾香凝兴奋地在李承熙的身后暗搓搓地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冷峻坚毅的男人站在面前,眼如鹰隼、薄唇紧抿,身上煞气冲天, 让人心惊。   这是个极其冷静危险的男人。   和李承熙一样不好惹!   小说里说袁天阔因为在今天发现了女主苏念雪私会平阳侯府的大公子君子谦, 妒意大起, 将苏念雪困在梅雪小筑中,两人足足半个月不曾踏出房门一步。   这么凶悍的男人若是将她和他关在一起,不到半天, 她就得被他身上血腥的杀伐之气吓疯。   苏念雪好坚强。   竟然能挺半个月……   嗯……   苏念雪呢?   要不要一会儿提醒她一下?   今天还是别见君子谦了。   黄历不好, 诸事不宜!   “本王奉父皇之命前来为大将军贺寿, 这是礼单,还请大将军过目。”   李承熙一伸手,自有王府的下人将礼单呈上, 寿礼也一一鱼贯而入送进大将军府。   大将军袁天阔也不在意李承熙的冷淡,本人对于皇上送来的寿礼也没有表现出喜形于色的样子, 而是, 很淡定从容的让将军府的下人收了, 便依礼数将李承熙往花厅里迎。   顺王李承琮、静王李承绍、五皇子李承昂,都带了十分贵重的贺礼来了。   算起来, 宸王李承熙还是来的最晚的。   两人一路上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疏远, 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客套话, 顾香凝就在李承熙的身后乖乖的跟着, 直听得云里雾里的,也分辨不清,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看两人这疏离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这样不熟,还是, 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在这里装不熟。   再往前走,便是男子待客的院落。   在这里,顾香凝便和李承熙分开了,由将军府的人引着往内院而行。   “去吧……待离开时,我让人去叫你……”   “玉灵,好生伺候着。”   “庶妃晕香……”   李承熙仔细叮嘱着。   在前面亲自为宸王李承熙引路的大将军袁天阔,这时才淡淡地看了一眼顾香凝,随即便收回了眼神。   顾香凝巴不得和李承熙分开,她等了一天,可就在等这个时刻了,故而,眉眼弯弯,笑得分外甜美,“王爷,您放心……我去与将军夫人打个招呼,便去客房等您……”   绝不乱跑!   我可乖了!   顾香凝的秋水明眸眨眨的,眼睛里柔情蜜意。   “嗯……”   “不要乱跑哦,若是找不到你,本王会着急的……”   李承熙凤眸潋滟,深情缱绻。   不知道的还以为宸王与他的庶妃有多么伉俪情深呢。   呵呵……   顾香凝在心里暗暗吐槽李承熙其实就是怕她跑了,在这儿敲打她呢。   蛇精病!   两人这一番‘深情’的表演,倒是让大将军袁天阔身上的煞气柔和了几分,眼底闪现一丝温柔,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谁。   顾香凝表演完依恋和深情,转头就快乐地跟着将军府的下人往内院而去了,完全把李承熙扔在了脑后。   玉灵和佩兰出身王府,什么样儿的世面都见过。   将军府的内院虽然朱漆阑楯、亭馆窈窕、秀丽精致,可是,也难让两人动容。   两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家主子身上。   王爷让她们照顾自家主子的。   内院较大,顾香凝是坐暖轿去的,因此,这一路上极为舒适。   到了内院宴客的花厅,顾香凝还未下轿,便已经听到了阵阵丝竹悦耳之声以及众女眷的娇笑之声了。   顾香凝自己其实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的。   若不是为了找跑路的机会,她是肯定不会来这样应酬的场合的。   不过,好在,她晕香。   也不需要在这里呆太久。   只需要与原女主苏念雪打个招呼就好了。   皇上赦免了苏念雪的死罪的同时,便将她赐给了大将军袁天阔为妻,所以,苏念雪再不是罪臣之女,而是堂堂正正的大将军夫人了。   让顾香凝没有想到的是原女主苏念雪竟然亲自来到花厅外迎她。   这有些让顾香凝受宠若惊。   因为,在原书上苏念雪历惊家变情变,本就清冷的性子越发的冷漠,对外物漠不关心。   她记得书里上这次大宴,虽然,苏念雪做为女主人出来坐了那么一会儿,可是,很快就以身子不适离开了,女眷这边全凭大将军袁天阔的婶母操持的。   而众位女眷前来,无论身份高低,哪怕是顺王妃亲到,都没有能让苏念雪亲迎。   怎么到了她这儿,苏念雪就迎出来了呢?   不会是被花厅里的女眷给烦出来了吧?!   “顾庶妃安好。”   “将军夫人安好。”   两人相互见礼后,顾香凝这才发现,出来的不止有大将军夫人苏念雪,还有顺王妃和其它一些官家夫人,这些人都十分好奇地看着两人。   这可是京中最有名的两位美人了。   所嫁之人一个是皇上最心爱的皇子,一个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儿。   京城中哪家女眷不羡慕她们呢?   都很想知道这二位究竟长得什么样儿,才能迷得两个大好儿郎神魂颠倒。   只是,苏念雪深居简出不说,另一个自从入了宸王府的门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不,大将军夫人说要亲自出来相迎,她们便已好奇地都跟了出来。   这二位站在一起,一个仙姿玉色,一个清艳灵动,竟然是难分上下。   “可真是美啊……”   “难怪将军和王爷,一个愿为她放弃救驾之功,一个让阖府禁香……”   “可不是……”   “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   周围人的议论,顾香凝根本不往心里去。   她是出来一天少一天的主儿。   这次出来了,下次何时能不能出来呢?   被看就看呗,她又不会少一块肉。   倒是面前的女主苏念雪让顾香凝眼前一亮。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将军袁天阔只见了她一眼便如此心心念念。   十七八岁的年纪,乌发雪肤,容貌绝美,飘逸清冷,身子清瘦,却挺直,宛如傲雪凌霜、宁折不弯的孤梅,只静静地站在那里,眉眼间略带忧愁,仿佛一阵风就会将她吹走,乘风归去一般。   冷淡疏离。   没有真实感。   难怪大将军袁天阔将她看得死死。   在顾香凝看苏念雪的同时,苏念雪也在看着顾香凝。   她原本是因为在花厅中呆得不耐烦,正好听见宸王庶妃来了,便借口迎接离开花厅的。   眼前这个忻州军佐领顾云贵之女顾筠……她见过。   在皇宫游园会上。   当时她与庆国公府的人走散了,正在寻人问路,她就在她的不远处。   那时候,她还是庆国公府的表小姐。   可是,庆国公府的表小姐不是落水了吗?   这件事情,她听说了。   这位庆国公府表小姐落水明月湖,宸王差点就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当时在京城里闹得很大,她都有所耳闻。   让她不由得想起皇宫游园会上惊鸿一瞥的美人儿。   还叹息红颜薄命。   却没想到今日,她又见到了这位美人儿。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而且,连姓都一样儿。   苏念雪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的心却猛然激动地跳了起来。   她可以确定庆国公府的表小姐就是眼前这位顾庶妃。   那她为何落水假死?   又是如何被找到的?   这三个月,她是如何生活下来的?   她是不是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思?   苏念雪的心跳的飞快。   眼前的美人,清绝又灵动。   满园芳菲,她都是会被第一个注意到的人,有种淡极始知花更艳的夺目之美。   这样的美,让人贪婪,想要独占。   难怪引得多年禁欲的宸王如珠似宝,拼了命的找。   周围聚过来的官家夫人越来越多,各种香味汇在一起,已经让顾香凝有些难受了,脸色微微泛白……   玉灵见状,忙上前一礼道:“对不住了,我家主子有些不舒服。将军府可有客房,让我家主子休息一下?”   苏念雪双眼微亮,纵然心中激动万分,可是,面上却还是一片清冷淡漠,“跟我走吧……”   顾香凝一见苏念雪明显是要抛下众人与她一同离开,不禁有些发急。苏念雪这个宴会的女主人走了,留下这些官家夫人可怎么办?顺王妃可还在里面呢……   “不用麻烦了……”   顾香凝想说只要给她们个下人引着她们去就好。   可是,却被苏念雪给打断了,她淡淡道:“我身子也有些不舒服,正好也想要休息一下……这里的事情就拜托给婶子了……”   说完,向周围的人施了一礼,便飘然离去。   周围的官家女眷们虽然都是一肚子气,可是,面上却还不得不赔着笑脸,让苏念雪自去。   顾香凝见状,也就溜了。   走出众女眷的包围圈,顾香凝总算好受了几分。   看着走在前面的身形瘦削的苏念雪,想着今天她会被大将军袁天阔撞破与平阳侯府大公子君子谦的私会的事儿,顾香凝便一脸纠结。   被袁天阔这个男人发现的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了。   梅雪阁半个月,章章不能过审。   她到底该不该给苏念雪提个醒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章章不能过审啊……啧啧……   感谢在2020-08-08 12:33:31~2020-08-1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吼?、有话、嘿,伙计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溪肆 60瓶;爱吃樱桃的西瓜、纤纤素手、兰舍 20瓶;YJY、田田、时光荏苒、与子成悦、季渊 10瓶;有话、吼? 9瓶;十是个很好的数字 7瓶;嘿,伙计 6瓶;斯芬克狮、koko、CoCo 5瓶;41489030 4瓶;吃了吗、MerryLautner、温暖、珠珠 2瓶;阿羽不吃鱼、吱一声、小雁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可是, 若是提醒的话,她该怎么说?   说苏小姐您一会儿私会您未婚夫的时候,要小心周围?   这么说话, 怕不是要被当成找茬的, 被打出将军府的大门!   顾香凝满心纠结。   走在前面的苏念雪的心情也同样不平静。   她很想知道顾香凝为什么从庆国公府的表小姐现在变成了忻州军佐领顾云贵之女,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哪怕她只是个深闺女眷,可是,宸王李承熙的大名, 她还是知道的。   顾香凝能从宸王李承熙的手中消失了三个月, 苏念雪简直佩服至极。   想她从袁天阔的手上逃跑就没有一次成功的。   连三天都跑不出去, 就会被抓回来。   三个月啊……   苏念雪真的很想知道顾香凝是怎么做到的。   理论上今天,她应该借这个大好的机会去见那个人的。   她恨袁天阔!   可是,她摆脱不了他!   她想看看那个人能不能帮她逃跑……   可是, 现在,这个宸王庶妃顾香凝吸引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她对她充满了好奇……   苏念雪觉得……也许……她们会成为朋友!   两人皆是心事重重, 一路上沉默不语。   两位主子不说话, 随行的丫鬟们自然也是一路无话。   待顾香凝脚步停下时,才发现苏念雪将她领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小花厅处。   这花厅虽小, 可是, 景色却很优美。   厅前种满了黄姜梅, 柔嫩的黄色, 星星点点,点缀厅前亭榭,如山水画儿般意境优美。小花厅早早就点了火龙,在花厅里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美景,却还一点儿都不寒冷。   这样意境优美的小花厅, 顾香凝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苏念雪特意选择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给她休息,实在是有心了。   安静的地方,也便于她思考回忆一路上的点点滴滴,看有没有脱身跑路的可能。   只是,顾香凝没有想到的是苏念雪也跟着坐了下来。   “坐。”   “上茶。”   两人落坐,短短两句话后,两人相顾无言。   气氛一时很尴尬。   顾香凝眨眨眼睛,一时间,也猜不透苏念雪想要做什么?她不应该是冷若冰霜,不理外人的吗?她不是应该着急去见她的未婚夫的吗?   啊……不对!   苏念雪留下不是更好吗?   若是,她走了去见她的夫婚夫,然后,被大将军袁天阔发现,又该章章不能过审了。   正好,她也还没想出怎么提醒她的话。   看了看将军府下人送上来的茶,顾香凝微笑着,没话找话,“这茶不错。”   “嗯。”   苏念雪让将军府的人下去了,顾香凝见状也将玉灵和佩兰打发下去了,这时,花厅中便只有她们两人。   苏念雪见顾香凝赞茶不错,轻轻点了点头后,两人又无话了。   顾香凝着急,苏念雪更是着急。   她们都有要话要说,可是,她们都是初见,可要说的却是非常机密的事情,根本就开不了口。   “庶妃是忻州人?”   苏念雪咬了咬下唇,轻声问道。   这个问题……   “嗯。”   顾香凝不想多谈,只是点了点头。   苏念雪也看出来顾香凝不想多谈的意思,她明白若是顾香凝的身份确实存疑,那么,这位顾庶妃肯定是不想多谈她的出身的。   “你……爱宸王吗?”   苏念雪沉默半天后,突然,悠悠地开口问道。   顾香凝正在用喝茶试图掩饰这花厅内尴尬的气氛,没料到苏念雪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虽然,努力咽了下去,可是,也是呛得满脸通红。   呵呵……   我可爱他了。   爱得恨不得咬死他!   顾香凝眼底闪着凶光,不露痕迹地往花厅的门外看了一眼。   玉灵和佩兰就守在门外。   虽然,顾香凝不知道玉灵和佩兰是不是影一和暗十三那样的高手,可是,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顾香凝决定用浅浅一笑,回避这个话题。   说不爱,她不敢!   说爱……   她怕她说了,李承熙都不敢信!   顾香凝虽然是温柔的一笑,可是,她的神色没有半分提及爱人时的羞涩和爱意。   苏念雪便知道了……顾香凝不爱宸王李承熙。   她……是不是也有了爱的人?   一想到,顾香凝很可能与自己同病相怜,苏念雪身上冰冷疏离的气息便少了许多,看向顾香凝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暖意。   苏念雪态度的变化,顾香凝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心下明白,可能是因为她不爱李承熙,就如同苏念雪不爱袁天阔一般,让苏念雪觉得亲近了几分。看着苏念雪瘦得宛如风吹一下就会病倒的瘦削身子,不由得想到苏念雪因为体弱,流过一个孩子,从那儿之后,就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孩子时的伤心欲绝。   尽管苏念雪恨毒了袁天阔,但是,她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爱孩子的女人。   今生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对苏念雪的打击相当的大。   苏念雪险些就没了。   “苏夫人,您应该多吃一些才是……不管是因为什么,身体才是本钱……只有有一副好身体,你才能守得花开方得始终……”   顾香凝想要劝苏念雪保重身体,可是,又不能将话说得太透,当真是难为死她了。   苏念雪能听出顾香凝言下的好意,可是……日日委身在仇人身下,看不到脱身的希望……让她如何能吃得下去东西?她都快疯了!   “我就是……胃口不太好……”   “顾庶妃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消遣?若是无事时,可常来我这儿坐坐……”,苏念雪眼波一闪。   “可以吗?”   顾香凝瞬间兴奋了。   若是,她能常常出府,那寻找到脱身办法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只是,下一秒,顾香凝便萎靡了,秀目幽怨地往门口一瞥,“这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就算她想来,就算苏念雪欢迎她,可是,没有李承熙的允许,她还是出不了宸王府的大门。   李承熙会允许她常出门吗?!   想想都不可能!   他盯她就像是狼盯兔子一般地紧。   怎么可能会给她机会?!   “不打扰!”   “若是你来了,我欢喜着呢……”   “就是将军也会欢迎你来的。”   看到顾香凝如此忌惮迟疑的模样,苏念雪的心重新雀跃地跳动了起来。   李承熙……她知道!   袁天阔有时来她房里,因为她不肯理会他,便没话找话地有时会谈起政务。   比如各位皇子性格如何、关系如何、为何对他心存拉拢云云。   她有把握能让袁天阔允许她请顾香凝来看她。   而袁天阔此时的身份地位,想必那位宸王也不会是对袁天阔一无所求之人。   “那可太好了……”   “不瞒你说,我自从入了宸王府后,都快闷死了。奈何,我初入京城,一个谈得来的朋友都没有……今日一见苏夫人,我这心里便欢喜。”   “若是常常能与苏夫人谈天解闷,那可是最最好不过的了。”   顾香凝眉飞色舞,眼中充满喜悦。   她可是真的没想到,这一次外出,竟然还真有意外之喜。   虽说,她满心都是出了宸王府大门,寻找开溜的机会,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得很,在李承熙的严密监控下,她是不可能有机会的。   这样的机会百分之一都不到。   原本的婚期有三个月,在弘德帝的干预下,已经缩减为一个半月了。   这些天,顾香凝白日里与三美人嘻戏玩闹,可是,只有自己知道,夜里她根本就愁得睡不好觉。   她不想给这个蛇精病当庶妃。   两人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又心照不宣。   原本,苏念雪的丫鬟们都以为夫人会坐坐就离开的,可是,没想到苏夫人竟然一直陪着这位宸王府的庶妃,连开席都是单独在这小花厅里摆了一桌。   “苏夫人,你可喜欢喝果酒?”   “我酿的葡萄酒味不错,你若喜欢,我回去后命人送你两坛……”   顾香凝对于将军府的席面还是很满意的,唯独对这梨花白不满意,香是很香了,可是,酒味太淡,也不够甜。   “苏夫人,我和你说啊,这酒啊,是个好东西……不开心的时候喝上一些,就可以将所有的不开心都忘掉,明早起来就又是一个好汉!”   顾香凝总结着自己珍贵的经验,传授给苏念雪。   她怕苏念雪会抑郁,将自己憋坏了。   “好啊!”   “等你送来后,我一定好好尝尝!”   苏念雪被顾香凝说辞所动,喃喃道。   她真的太累了……   两个同样饱受欺负、满腹心酸的人虽没有三十年汾酒的葡萄酒,单就梨花白,也终于喝多了。   得!   顾香凝满意了。   喝成这样……今天肯定是不能去见她的未婚夫了……不去就不会被袁天阔给抓到了……也就没有了梅雪阁半个月章章不能过审的情节。   真好!   只要过了今天不被抓就好。   至于,想见的话,再小心选个日子吧。   顾香凝终于放心地醉死过去了。   至于,闻讯赶来的宸王李承熙和大将军袁天阔看着各自女人醉猫的模样时,脸有多臭,顾香凝和苏念雪就都顾不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两只醉猫表示……今天真开心!……耶! 第74章   梨花白终归不及渗与三十年汾酒的葡萄酒劲儿大, 只醉了一晚上,顾香凝便醒过来了。   只是,眼前突然放大的那张昳丽的脸, 吓得顾香凝好悬魂飞天外。   放声尖叫。   “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你……我……”   顾香凝吓得眼泪花花, 惊慌不已地检查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完了, 已经不是昨天赴宴时穿的那套了,身上穿的是素色寝衣,都没有系好, 大半个雪白的香肩都漏在了外头……   难道, 昨天晚上李承熙兽性大发趁着她酒醉把她给那个了……?!   呜呜……   她不该贪酒的。   她不该想着把苏念雪灌多了, 这样苏念雪就不会被抓现形,结果,她也跟着喝多了, 给了李承熙有乘之机。   越想越伤心,顾香凝哭得惨兮兮, 肝肠寸断。   “真吵!”   李承熙被大哭的顾香凝吵醒, 以手柱头, 青丝如瀑,凤眸多情潋滟, 清晨黯哑的嗓音透着情欲的味道, “你哭什么?昨晚明明是你主动的……”   什么?!   顾香凝这下哭都找不到调了, 美眸含泪, 傻愣愣地看着李承熙。   她主动的?!   是她把李承熙给睡了?!   “这不可能!”   顾香凝猫眼圆睁怒吼着。   她畏李承熙如狼似虎,她是疯了,会去主动招惹李承熙。   诚然,李承熙的颜值不错,可是, 她还没有昏头到那种地步,为了美色敢去招惹李承熙。   这不可能!   顾香凝拒绝相信!   可是,李承熙却无意再与顾香凝争辩,慵懒地起身,在顾香凝的唇畔留下了一个轻吻,“等本王下朝回来……”   便自顾自地下地,招人进来服侍更衣了。   顾香凝宛如被雷劈了一般。   脑中天雷滚滚。   她就这么和李承熙睡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过就是喝醉了一晚而已……   如果,顾香凝能知道她在大将军府喝醉后会落得如此下场,打死她,她也不会喝醉的。   顾香凝的心中充满了悔恨。   恨不得把昨天的自己拖出来暴打一顿!   “主子,王爷已经走了,临走前还叮嘱说让您多睡一会儿呢……您看,王爷多疼您啊……”,玉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子,您要在多睡一会儿吗?”   顾香凝回过神来,才发现李承熙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屋里就剩下她的丫鬟们。   “玉灵,昨天我晚上我有没有……有没有……”   顾香凝一把抓住玉灵的手,可是,看着玉灵清澈的双眸,又实在是羞于启耻,说不出话来,愣是憋得满脸通红。   玉灵一脸的不解,“主子,您怎么了?是想要问什么?”   “我……我和王爷昨天圆房了吗?!”   此问题事关生死,顾香凝终于是豁出去了。   玉灵的脸猛一下子就红了。   “不……不知道啊……”   虽然是她守夜,可是,屋里面挺安静的,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啊……   但不管怎么说,王爷是歇在她们翊华院的,这总归是好事儿。   安静?!   顾香凝一脸狐疑。   就算她没吃过猪肉,可是,她看过猪走啊。   电视里这样的镜头可不少……   谁家男女圆房时,也不可能是安静吧?!   更何况她那么娇气,若是真的和李承熙那个了,她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啊?她那么怕疼,怕是会哭死的吧?!   下一刻,顾香凝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连忙跪坐在床上,检查着床褥。   干干净净,很是整洁。   就是有些凌乱……   李承熙那个王八蛋不会是在骗她吧?!   穿上鞋子下床走了几步,又活动了一下身体,身上没有一丝不适和酸痛……完全不像是被那个那个了的样子。   “王八蛋!”   顾香凝咬牙切齿。   吓死她了!   她还真以为自己和李承熙圆房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李承熙也没有说过任何他们圆房的话,他只是说了句是她主动的……可是,主动什么却没有说。   是主动缠着他不让他走?   还是主动与他圆了房?   这可是两个意思。   但是,顾香凝却更倾向于第三种可能。   那就是昨晚她醉死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留下李承熙,根本就是李承熙那个蛇精病因为她在将军府喝醉了,于是,故意留下与她同床,想要吓她。   而这样让她误会他,一方面恶趣味的想要吓唬她;另外一方面,怕是想要留住她。   若她真的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女子,和他睡了一夜又失了贞洁,怕是真的就生不出跑的心了。   可惜……   她也不是轻易就能让李承熙骗了的女人。   只是刚开始,她是真的被他吓到了。   宿醉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呢。   “主子,您不再睡一会儿了吗?”,玉灵被吓了一跳,也不明白顾香凝这是在做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问着。   顾香凝心有余悸地摆摆手,“不睡了……”   还睡什么呀?   信不信,不过三刻,漪澜院的那三位美人就会杀上来。   顾香凝的嘴是开过光的,果然,刚用完早膳,漪澜院的三位美人便来了,眉眼间是掩都掩不住的八卦。   只可惜,一个照面,魏水湄和林迎霜便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事儿都没有!   魏水湄在宫中是跟着储秀宫嬷嬷身边的,得了宫里老嬷嬷的真传,这是不是处女,一打眼便能得知。   原本,她听说顾庶妃酒醉回来,王爷留宿在了翊华院,心中还火热不已。   激动得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一大早就拉着林迎霜和庞桃芳匆匆赶了过来。   结果,竟然是空欢喜一场。   魏水湄的心一片冰凉。   完了!   宸王爷是真的不能人道!   都睡在一起一个晚上了,竟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这是正常男人该干的事儿吗?!   一瞬间,魏水湄心灰意懒,甚至失去了想要一博的勇气。   林迎霜看了一眼顾香凝后,便照例端着香茶找出一本话本子,窝在软榻上自顾自的看起来……   只有庞桃芳还在兴奋地关心着,“昨天将军府的宴会大不大?去的人多吗?都有谁去了……”云云。   庞桃芳一提起大将军府,顾香凝猛地想起苏念雪来。   昨天,她都醉成那个样子了,应该没有力气再去见她的未婚夫了吧。   也就不会再被关在梅雪阁半个月了吧?   顾香凝这边担心着苏念雪,想着一会待三位美人儿走后,她便挑上两坛子酒让人送去大将军府探探风声去。   若是能见到苏念雪的人,那就代表着昨天的计划成功,苏念雪暂时安全了。   若是见不到苏念雪的人……那怕是就是坏了。   “昨天顺王妃钟若棠也去了吗?听说顺王妃的祖父是盛京将军,是皇上早年太子府里出来的,深受皇恩呢……没想到竟然连顺王妃也去了……这位袁大将军还真是风光无两呢……”   庞桃芳快乐地和顾香凝分享着她知道的八卦。   顾香凝只是听说顺王娶妃了,却没想到竟然来头不小。   这不禁让她想起了庆国公府那位满腹才华的二小姐楚寄书。   她还记得二小姐楚寄书是喜欢顺王李承琮的,只是,庆国公老夫人不允,还特意让国公夫人带她回苏州小住了一段日子,为的就是让李寄书忘情。   现在,顺王已经娶妻,也不知道二小姐李寄书会不会伤心。   一屋子美人正在说笑间,便见到白芷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走了进来。   “白芷,你这捧的是什么呀?王爷又送什么好东西给庶妃娘娘了?”,庞桃芳双眼一亮,嘟着红唇,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酸道。   “您猜?!”   白芷俏皮地一笑,却将盒子塞进了顾香凝的怀里,满脸期待地看着顾香凝,“主子,您快打开看看……”   顾香凝对李承熙一肚子气,听到李承熙的名字都下意识地忍不住生气,竟然拿这事儿来吓唬她,因此,对于李承熙送来的礼物一点兴趣都没有,神态懒懒地,那漫不经心的动作,急得庞桃芳都差点想要上手了。   庞桃芳这时终于有心情关心一下魏水湄了。   真是奇怪,往常这个时候,魏水湄那个女人早就会与她一般好奇地扑上来了,怎么今天这个魏水湄这么反常地安静?   奇奇怪怪的。   可是,很快庞桃芳便再顾不得关心魏水湄了。   因为,顾香凝已经把盒子打开了,里面竟然是两只极其漂亮的长毛小奶猫。   一只通身乌黑,只有尾巴尖一点白毛,双眼湛蓝;   一只则是浑身雪白,只有眉心带一点黑毛,双眼碧绿;   一公一雌。   “王爷说,这是刚从异域来的两只小奶猫,这只雌的叫‘衔花朵’,这只雄的叫‘昆仑奴’,若是主子不喜欢,就让主子另起名字……”,白芷笑吟吟道。   两只小奶猫似是才刚断奶不久,巴掌般大小,虎头虎脑,极为可爱。   在盒子里爬里爬去,奶声奶气的叫唤着。   直把屋里这群美人儿的心都快要叫化了。   顾香凝傻眼了。   她没想到李承熙会送给她两只小猫。   若是别的,顾香凝肯定看都不会看上眼,可是,这两只小奶猫可是踩到顾香凝这个猫奴的七寸了,奶萌奶萌的样子,顾香凝根本拒绝不了。   心里想着李承熙这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能上当。   可是,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将两只小姐猫都搂进了怀里,都没舍得分给庞桃芳一个。   “给我一个吧……给我一个吧……好可爱……我抱回去肯定好好养……”   庞桃芳馋得团团转。   “那可不行。”   “王爷说了,这两只猫儿,一只是王爷的,一只是主子的……”   “没别人的份儿!”   白芷说的理直气壮。   庞桃芳眼见着没有两只可爱的小猫与她无缘,恨恨地一跺脚,“有什么稀罕的?我回去捋我的金虎去!”   说完,转身倔倔地离开了。   林迎霜拉着魏水湄也告辞了。   只留下顾香凝心里猛然悸动,怀中的小猫,竟然有些烫手。   ……   作者有话要说:  熙哥真的好狗哦,又吓唬香香……这周加更…… 第75章   这两只猫咪是送来给她赔罪的吧?!   他一大早儿的竟然拿圆房的事情来吓唬她?!   两只猫咪很可爱。   也确实抓住了顾香凝猫奴的心理, 可是,这仍不足以让顾香凝消恨解气。   所以,当宸王李承熙下了朝, 脚尖不由自主地往后院走来到翊华院门口, 却被玉灵和佩兰拦在了外面, “王爷,主子说她毕竟尚未成婚,您昨晚不该在她房里留宿, 让人看轻了她……主子很生气……所以……”   所以, 在主子消气之前, 王爷是不能再入翊华院半步了,更不能做出留宿翊华院的事情。   小兔子生气了。   不过,却收了他送的小猫儿, 想必心里还是喜欢的。   李承熙眉梢一挑。   他就知道他早上随口说的话唬不住这只狡猾的小兔子……   心里有些遗憾,可是, 更多的却是兴奋。   “既然庶妃着急婚事, 那本王便再去户部催催……告诉庶妃勿急, 本王便是日日坐镇户部,也会让他们再将婚期提前……”   宸王李承熙心情很好地说。   玉灵和佩兰向宸王李承熙行了告退礼后, 便回去将李承熙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说给了顾香凝听。   “砰!”地一声, 顾香凝掰断了一根儿逗猫棒。   婚期, 原本在弘德帝的的关照下, 就已经提前成了一个半月。   现在,李承熙在去日日催,那还不得变成一个月?!   她这岂不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香凝欲哭无泪。   李承熙真的太难对付了。   她前脚借着她夜宿翊华院不合理,将他挡在门外, 他后脚就用提前婚期的事情威胁她,让她放他进来。   没门!   她绝不会那么轻易投降的!   至少……   至少,让她再生两天气再说。   顾香凝真的气得狠了,这两天别说李承熙了,连漪澜院的三位美人都被挡在了外头,只说是身子不爽,闭门见客。   漪澜院的三位美人两天不见顾香凝还真是有些想念。   以前顾香凝没来的时候,漪澜院的三位美人也没觉得日子有多难过,可是,现在,顾香凝与宸王李承熙赌气,闭门不见客,漪澜院的三位美人一时间竟觉得日子过得分外的无趣缓慢。   林迎霜想念顾香凝那里的话本子;   庞桃芳想念顾香凝那里的好吃的;   魏水湄则很怀念四人一起打马吊的日子;   三位美人儿不由得有些迁怒起宸王李承熙来……   宸王府的气氛一时诡异而又安静。   与此同时的大将军府气氛也比宸王府好不了多少。   “这是宸王庶妃送你的果酒,一共两坛。”   男人的声音冷硬如金戈般,可是,望向苏念雪背影的眼底却满是迷恋。   桌上一共两坛果酒被推了过来,玉白圆肚的瓶身,封口用月白素缎封扎,红绳上还系着两粒绿松石珠子,清雅素淡,让人一见心喜。   苏念雪一直背对着男人冷漠地站在窗边,直到男人提及宸王府庶妃送的果酒,身子才微微一动,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花梨楠木桌上的那两瓶酒,眼神微动。   袁天阔很清楚苏念雪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   她喜欢这两瓶酒。   或者说,她是喜欢送这两瓶酒的人。   宸王府的顾庶妃吗?!   袁天阔回想了一下,什么模样,不记得了,好像依稀记得那位顾庶妃身子娇弱得很,好像还晕香……   听说,后来因为晕香,还是念雪带着她去了花厅休息。   还陪她在静室了用了膳,两人还喝醉了。   一想起这个,袁天阔的脸就是黑的。   他家念雪身子弱,那顿梨花白足足让念雪醉了两天。   心里还想着,下次可不能让这位宸王府的庶妃再来了,免得带坏他家念雪。   却不成想,今日那位顾庶妃就把自醇的果酒给送到他们府上了。   这位顾庶妃是有多好酒啊……   “醉酒伤身,这酒还是少喝的好。”,袁天阔冷脸沉稳道。   顾庶妃那人也不行,也得远离。   苏念雪心中一疼,美眸细碎如星子。   她想起了顾香凝说的让她在不快乐的时候,就喝一点儿,喝醉了就不疼了。   伸出雪白纤细的手,苏念雪将一瓶酒握在手心,那一刻就像是握住了所有的依靠和温暖。   若不是太疼了,谁想要喝醉啊。   “顾庶妃的果酒里可是加了三十年汾酒的,虽是果酒,却是当之无愧的好酒……”,苏念雪勾起唇,缓缓展露了一个笑颜。   这一笑,宛如昙花盛开,惊艳千年。   袁天阔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苏念雪笑了。   他还依然记得当他第一眼见到她时,她就在笑,笑得很温暖。   那些灾民衣衫褴褛、蓬衣污发、臭不可闻、无人愿意理睬,可是,她却不嫌弃他们脏、他们臭,只是站在那里温暖地笑着给每一个人添上满满一脸粥……   绝望求生的人手里一碗热粥一个善意的笑容,就可以让人们心生出无穷的勇气,再度回到人间。   他就是沦陷在那样的笑容里。   袁天阔知道苏念雪不爱他!   她只爱他的君子谦!   可是,三十年从未动过情的他就在那一刻入了魔。   他要权势滔天,他也要她!   唯生只此两个执念。   她不爱他没关系,他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他总会一点点爱上他的。   “你若喜欢,便……便喝一点儿吧……”   袁天阔终究是退了一步。   “但是,每次不能喝多……”   苏念雪脸上的笑容消失,摸着手中的玉白的酒瓶,淡淡道:“放心吧……就算我想喝多……可是,也只有两瓶而已……喝光了可就没有了……”   神色寂寥。   袁天阔的心难受起来……   刚刚苏念雪很开心的。   “你若是喜欢,可以请顾庶妃来府中游玩……”   心里知道不该,可是,脑子已经下意识地讨好着苏念雪,脱口说道。   他只想要她高兴。   现在诸皇子争位,朝堂风起云涌,一片混乱。   静王李承绍声势最高,势力最为庞大;   顺王李承琮身份为尊,朝堂民间声望极好;   五皇子李承昂虽然是最势弱的,可是,他实际上却掌握着大萧经济的半壁江山,若是,五皇子李承昂有心夺位,也将不容小觑。   众位皇子中,看似宸王李承熙最为弱势,实力最小。   可是,他却对这位宸王李承熙最为忌惮。   宸王李承熙绝对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闲云野鹤,无心朝政。   那个男人深不可测!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并不想站队任何人。   所以,这一次宸王代表皇上前来,他表现得既不亲密也不疏远,而李承熙也是同样如此。   袁天阔知道李承熙这是在忌惮着弘德帝。   弘德帝经太子谋返逼宫夺位一事儿,对诸皇子越发的提防,动辄便会因为一件小事儿而大发雷霆。现在,满宫的皇子除了年幼的,也就只有宸王李承熙和五皇子李承绍没有被训斥过了。   朝堂之上的气氛紧张得宛如一个炸药桶,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爆炸。   这个时候,宸王李承熙明面上自然不会愿与他有半点瓜葛。   但是,袁天阔知道背地里,若是苏念雪想请顾庶妃来府一叙,宸王李承熙一定会同意的。   反倒是他不该这样做的。   可是,理智虽然知道不该,但是,说出的话却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真的吗?”   苏念雪的美眸之中再度有星辰亮起,直直撞进袁天阔的心里。   这一刻,无论苏念雪要什么,他都会给!   “嗯。”   袁天阔冷峻坚毅的脸上,神色不自主地柔和下来。   “谢谢……”   苏念雪浅浅一笑,粉颈低垂,掩去了眼底的冷意。   你看……   她就知道,只要她想要顾香凝来,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袁天阔就会同意。   她还有疑问尚未解开……   顾香凝究竟是怎么逃开宸王李承熙长达三个月之久的?   以袁天阔对李承熙的忌惮,就可以知道李承熙也不是什么善人。   若是,她能得到顾香凝的帮助,是不是就有可能再跑一次?   想到这里,苏念雪的心再次活了过来……   ……   宸王府。   “大将军袁天阔夫人送来的请贴吗?这可是好事啊……”   书房中,烛火下,谋士袁韬的眼睛分外的明亮、犀利、有神,甚至,耐不住心头的喜悦,在书房中连连踱步。   大将军袁天阔的西山大营的那三万兵马太重要了。   这次,若不是西山大营赶得及时,太子的谋反就要成功了。   可以说,众位皇子无论是谁想要夺得皇位,西山大营袁天阔都是他们绕不开的支持,拼命想要拉拢的人。   否则,那天袁天阔的寿宴,顺王和静王也不会都去了,甚至,连五皇子李承昂都去了。   可是,王爷忌惮弘德帝猜疑,整场宴席上都是自顾自的喝酒吃菜,多一句话都没有与大将军袁天阔说,与其它几位皇子的热情截然相反。   袁韬正担心他家王爷无法与大将军袁天阔牵上线呢,老天就把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送到了王爷面前,这如何能让袁韬不激动?!   只可惜,袁韬高兴得实在是有些太早了……   宸王李承熙,凤眸暗沉,眼底一片冷厉,冷冷扔下了手中来自大将军府的请贴……   “不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熙:傻X,袁天阔!   推荐一下自己的完结肥文->   《穿越到抄家现场》   一朝穿越,睁开眼睛就是四处搜刮、穷凶极恶、歇斯底里的抄家现场。   爹是贪官、娘是极品、哥是纨绔……面对着明晃晃刀锋,穿成小豆丁的薛明珠默默的从荷包里抠出一粒金瓜子,紧紧藏在手中……   《男主请不要强扭剧情(穿书)》   穿成一本书中的作死女配。   洛阳沈氏女公子,夭桃浓李,媚骨天成,明明裙下爱慕之臣无数,却偏偏还要作死撩到男主头上。最终,父兄惨死,家族败落,自己也被凌迟而死。   穿越而来的沈瑶林吓得瑟瑟发抖。   洗心革面,疯狂自救。   誓要在一旁悠闲吃瓜,看男主女主虐恋情深、相爱相杀。   男主,咱们好好走剧本行吗?不要强扭剧情来撩我。 第76章   袁韬不知道为什么李承熙不让顾香凝去, 可是,顾香凝自己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还能是因为什么?   怕她跑了呗!   在现在这个夺嫡敏感的时候,以李承熙的诚府, 必然不会在明面上与袁天阔有过多的来往, 所以, 如果她若是去大将军府见苏念雪,自然,李承熙是不能随行的。   李承熙盯她跟盯什么似的, 若是不能亲自守在她身边, 他如何能放心?!   甚至, 以李承熙的情报网,苏念雪心中没有袁天阔,几次三番从他身边逃离的事情, 弄不好,他都知道。   她和苏念雪都有过逃跑的不良记录, 这样劣迹斑斑的两个人凑在一起, 李承熙如何能放下心来?   会让她去, 才怪!   不过,以李承熙的野心, 想要夺取皇位, 就必然少不了大将军袁天阔的支持。   夫人外交, 是最安全最省心的一种方法。   顾香凝不相信李承熙会不知道。   他确实是怕她跑了, 但是,顾香凝认定在他的心中她绝对高不过那个位置。   就算冒着她会跑路的风险,李承熙也绝对会让她前去大将军府的。   顾香凝很自信!   可是,一连等了七天,李承熙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倒是王府里越来越有迎亲的气氛了,烧得顾香凝寝食难安。   难道……她想错了?   上辈子时,可没有她夹在中间,可是,袁天阔和李承熙不一样还是狼狈为奸地勾结在了一起吗?   所以,如果李承熙铁了心的不用她,就一定能想出别的办法照样将袁天阔收为已用。   那她怎么办?   “不行!”   顾香凝猛地站起身。   她不能坐以待毙。   “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顾香凝突然一下子站起,把守在一旁编穗子的玉灵和佩兰吓了一跳。   做什么?   当然是做好吃的,讨好那个蛇精病啊!   “去小厨房做些点心。”   顾香凝咬牙切齿。   知道主子是要做点心给王爷送去,玉灵和佩兰互相对视了一眼,这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奇怪。   主子这是怎么了?   不是生气了,都好几天不见他们王爷了吗?怎么突然又想起给王爷做点心了?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总是好事儿。   这大婚将至,主子总这样和王爷冷战下去,也不是办法。   “主子,您今天想做什么?奴婢们去给您打打下手……”,玉灵很高兴地说道。   做什么呢?   顾香凝想了想,既然是去示好的,那总得用些心思的。   李承熙那个蛇精病可不是一个很容易被讨好的人。   以前做过的糕点便不能再做了……   还得想个新的。   “我们先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新鲜的食材……”,顾香凝想了想后说道。   小厨房的白案徐厨娘一见顾香凝来了,连忙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庶妃娘娘,您怎么有空来这小厨房了?”   小厨房的厨子下人们哗啦啦的跪了一地请安。   顾香凝连忙让他们都起来,然后,来到白案那里,与跟在身后的徐厨娘商量道:“我想做些小点心给王爷送去,你这里今天有什么新鲜食材吗?”   徐厨娘心里对这个才入府不久后,便在短短时间内由一个叫莺儿的丫头华丽转身变成宸王府庶妃娘娘的顾香凝,不敢有半点怠慢,听说顾香凝要做糕点选食材,连忙领顾香凝往食材区走,边走边介绍道:“今天刚送来的蔬菜瓜果都还算新鲜……金丝燕窝也新到了一些、白糯充足、碧糯新到、玫瑰香霜和茯苓霜也是新鲜的……”   听到有茯苓霜,顾香凝心中一动,“可有新鲜的牛奶?”   “这自然是有的。”,徐厨房娘连忙恭敬地回到。   顾香凝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那便做些茯苓糕吧。”   这茯苓可是个好东西。   可以安魂养神,延年耐老。   糕点做好以后,顾香凝还特意沏了一壶西湖龙井配着,又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带着玉灵和佩兰去前院,熟门熟路地往书房而去。   李承熙这个家伙虽然不怎么去户部当差,但是,户部送过来的折子,他倒是不怎么往外扔了。   回府的大部份时间,都是在书房办公。   所以,要去找他,往书房去总是没错的。   今日守在书房门外的只有影一,却没有暗十三。   顾香凝心中想着这暗十三说不定又被李承熙派去做什么事儿去了……那个暗十三……若不是他,她也不会被识破得这么快……   她下次再逃跑时,一定要小心这个人。   心中想着,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   甚至见到影一时,竟然破天荒的给了影一一个笑容,“影一,王爷可在里面吗?”   影一被顾香凝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心一哆嗦,下意识地点头,看着玉灵和佩兰替顾主子推开了门,顾主子拎着食盒进去,心里还在奇怪。   顾庶妃不是生王爷的气,一连好几天不见王爷吗?   怎么今天这么热情?   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影一不由得往天上看了看。   这不还在东边呢吗?   无事献殷勤……呵呵……定是有所求。   也不知道王爷能不能抵抗得了美人计了……   书房中,磨墨的小厮墨松见顾香凝来了,便很识趣地向李承熙告了退,将书房让给两个人。   有外人在的时候,顾香凝还不觉得尴尬。   墨松一走,书房里就剩下李承熙和她自己时,顾香凝便有些尴尬和紧张了。   讨好李承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顾香凝拎着食盒,站在书案前,看着正在处理公文的李承熙,舔了舔嘴唇,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尴尬中,她的目光被李承熙写的一手好字给吸引了……   她自己曾给七录斋抄过书,还曾记得七录斋蒋老板对她所的字的评价,只是可抄话本之用而已。   可是,李承熙这一手的字真的很漂亮。   清华朗润,雍容华美。   每一个字都宛如精准打印般的一样大小,雪白的奏折上,行列整齐,简直是强迫症者的福音。   “你的字写得可真漂亮……”   顾香凝不知不觉地站在李承熙的身后,脱口而出道。   这样漂亮的字,怕是她一辈子都写不出。   “喜欢?”   李承熙写下最后一笔,轻轻将奏折吹干,合起,抬眼见到顾香凝看着那奏折恋恋不舍,意犹未尽的小神眼,桃花眼微微上挑,“我教你……”   “你的字很有灵性,缺的只是时间,加以时日,也可以写出这样一笔好字来……”   “真的吗?”   顾香凝双眼放光,可是,不过片刻便暗淡下来。   “我不成的……”   “练字须得静心、心无旁骛、定力十足、自制力强,可是,这四条我一条也不符合……不成的……”   当初,在庆国公府的时候,女师傅就曾批评过她,虽有灵性,奈何定力不足,心浮气燥,宛若长草一般,这样的心性下,如何能写得一笔好字?   “那是你寄人篱下,心中藏事,身若浮萍,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让心安?心不安,字必然要乱!”   “没关系!”   “待我们大婚之后,你便是府里的女主子,心可安矣。”   李承熙嘴角微勾,眉眼柔和,浅浅一笑宛若清涧上的雪莲,层层晶莹,璀璨糜丽。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满是认真和宠溺。   顾香凝怔了一下,下一刻,眼底涌上复杂。   若他只是苏斯年该有多好。   竟然是李承熙看到了她一直以来深藏的彷徨和无助。   这一刻,顾香凝的心酸涩悸动。   他真的是个很出色的男人!   哪怕他是蛇精病,其实都无所谓,若他不是宸王,不是未来注定要登上九五至尊宝座的人,若他是苏斯年,她真的会心动。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李承熙再出色,也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顾香凝遮掩下眼中的复杂之色,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避开这个话题,打开食盒道:“王爷,我给你做了茯苓糕,您要不要尝尝?”   李承熙幽暗深邃的目光锁在顾香凝的身上,良久后,才缓缓笑道,“好啊……”   茯苓糕雪白绵软,再配上一盏碧绿的西湖龙井,实在是赏心悦目。   李承熙吃得极是斯文儒雅,顾香凝坐在一旁看着李承熙吃茯苓糕,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   见李承熙吃完茯苓糕,顾香凝连忙很狗腿地又给他倒了一盏茶,递到李承熙的手里。   “好吃吗?”   顾香凝美目流光,一脸期盼。   “嗯。”   李承熙矜持地点头。   顾香凝心里想着,这李承熙的味觉果然是坏了……这次的茯苓糕她尝了……嗯……其实……挺没有滋味的……一点儿也不甜。   不过,这不是重点。   “那个……我听说大将军夫人给我送了请贴……”,顾香凝吞吞吐吐地对着手指。   “想去?”   李承熙不紧不慢地喝着热茶。   “嗯嗯。”   顾香凝忙不迭地点头。   “不行!”   李承熙也没有拖延,很是干脆地扔出两个字。   顾香凝愤怒地睁大了美眸。   不让她去,干嘛还吃她的茯苓糕?!   “我想去!我都快要在府里憋死了……”,为了能出府,顾香凝也顾不得许多,开始耍赖了。   总之,她今天一定要磨得他同意她出府。   不就是撒娇吗?   她可以的!   …… 第77章   憋闷?   她会憋闷吗?   她不是每天与漪澜院的三位美人玩得挺开心的吗?   打马吊的技术尤其不错!   听说, 还研究了许多种花式打法。   对于顾香凝的鬼话,李承熙一个字儿都不信。   “想出去玩?只是这些哪里够?”,李承熙漫不经心却意有所指道。   顾香凝听出似乎有门儿, 眨眨眼睛, 双眼放光, “那我再去做!”,说完,美滋滋地收拾好食盒, 就想拎着离开, 去小厨房大展拳脚。   “不必!”   “留在这里陪我处理公务就好……”   李承熙长臂一伸, 搂着顾香凝的细腰,将她圈在怀里,然后, 施施然地又翻开一本奏折,碎雪沁冷的味道包围着她。   自从他说要留她当庶妃后, 他便再不熏香。   李承熙所坐的紫檀雕花嵌珐琅的扶手椅虽然宽大, 可是两个人一起坐, 总不免有些拥挤,肌肤相亲……   顾香凝没想到李承熙不是要她的糕点, 而是, 要她的陪伴。   感受到腰间那精钢铁臂上传来的阵阵热度, 顾香凝无法控制地红了脸, 下意识地去掰李承熙的手臂,却发现以她的那点儿子小劲想要挪开李承熙的手,无异于蚍蜉撼树。   掰了半天,直到一丝力气也无,顾香凝也没能让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动上分毫, 反倒把自己累得额头冒汗,气喘吁吁。   算了……   搂就搂吧,也没掉一块肉。   她真的掰不动了。   顾香凝努力挺直腰背,想要远离李承熙的碰触,可是,椅子上就那么大儿点的地方,她又能躲到哪去?   她在这里忙得满头大汉,可是,李承熙却在那边云淡风清地处理公务,纹丝不动。   顾香凝折腾得累了,只能放弃,目光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李承熙写字的手上。   李承熙的手很好看,修长笔挺,指骨分明,宛如玉琢,配着上好的墨玉管狼毫,画儿般赏心悦目。   字也好看……   就是没有标点符号,读起来费劲儿。   这写的是什么?   顾香凝尽量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儿,目光斜斜地飘了过去。   好像……是户部建议提高税收的折子……   范围包括农民和商人等。   只是,朝中大部份官员都不同意增加商人的税收,称不可以民争利;倒是对农民增税,大半个朝堂都同意了。   切!   柿子找软的捏呗。   若不是李承熙想出办法救了那些灾民,明年哪里还有地可以给朝堂上的这些当官的收税?!   顾香凝看见李承熙用很好看的一笔楷体字,一笔一画地写下驳回的意见,‘……去岁大灾,灾民数十万流流,未还故土。须得三年,方得休息。不但不当重其身,反之,宜免三年之赋……’   果然,李承熙是不同意对农民加重赋税的。   弘德帝让李承熙主户部事,真是明智之举。   对于天下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并不关心朝堂上的那个位置是谁坐的,又是靠何种手段上位的。   他们关心的只是能不能吃饱肚子。   李承熙心中有百姓,这对于天下百姓来说,能摊上这样一位心系百姓的人为君,就是这一生最幸运的一件事了。   想起当初四门外那些饥饿遍地的流民,顾香凝生凭第一次觉得李承熙的重要。   他不能输!   他必须得夺得那个位置!   因为他比他那些兄弟们更合适!   只有他登上那个位子,天下的百姓才会有好日子过。   “王爷,您就真的不打算让我见见苏念雪吗?袁天阔掌控西山大营……又对苏念雪爱若珍宝,视若生命……”,顾香凝轻轻地说道。   若是由她出面结识苏念雪,拉拢袁天阔,极为隐秘又安全。   若不是书房内极静,怕是,李承熙都听不见。   顾香凝可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番话的。   原本,她只是想要见苏念雪来寻找逃跑的机会,可是,现在,顾香凝觉得如果李承熙真的需要她代他替袁天阔传话的话……她也可以的。   举手之劳而已。   顾香凝原本只是想要撒娇扮痴来达成目地的,她并不想过多的在李承熙的面前展现她真实的一面。   实在是……她在李承熙面前的底牌多已经快掉光了。   所以,能说出这种话,顾香凝真的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她心软了。   李承熙停住笔,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顾香凝,眼神幽暗深邃,似是只一眼便已经看穿了顾香凝所有的小心思。   “真的想帮我?”   “还是……”   “另有所图?!”   顾香凝被李承熙看得一阵紧张,舔了舔微干的樱唇,“我……我就是想出去玩嘛……顺……顺便的事儿……”   “想出去玩吗……?”   “每天下午乖乖来书房陪我,十天后,带你出府……”   李承熙嘴角微勾。   “真的吗?”   顾香凝兴奋了。   他真的肯带去大将军府见苏念雪?   那可太好了!   不就是下午来书房陪他办公吗?搂一下又不会死人……?   “成!”   顾香凝很是痛快的答应了。   “不许反悔!”   李承熙凑在顾香凝的耳边轻笑着说,温热的气息扑在顾香凝敏感雪白的耳垂上,激起一片酥麻。   顾香凝强忍着想要打哆嗦的冲动,死忍着,小脸憋得通红。   不行!   为了去见苏念雪,她得忍!   好在,李承熙每日的公务很多,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调戏顾香凝。   很快,书房里又安静起来,只余一片沙沙的写字之声,宁静安适。   顾香凝对枯燥的公务不感兴趣,书房里又没有她能看的话本子,也没有吃的,枯燥无趣,渐渐地顾香凝困意上涌,竟在一片催眠的写字声中睡了过去。   原本挺直的脊背早已软软地靠在了李承熙厚实宽阔的胸膛里,两中小手还紧紧地抓着李承熙胸前的锦衣,直将好好一件锦衣抓得皱皱巴巴,却是睡得香甜。   见顾香凝睡过去了,李承熙才放下了手中的笔,小心地调整姿势,让顾香凝在他的怀里能睡得更安稳舒适一些。   怀中的小女子睡得正甜。   素白的小脸如玉般剔透晶莹,眉眼清丽绝尘,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让人怜爱的阴影,红唇柔嫩如最艳的果子,清甜甘润。   一别七天,再次抱着怀中的美人儿,李承熙无比的满足。   就像是干渴至极的行人终于落入一汪澄澈碧绿的清泉之中一般,身上的每一个处皮肤都在舒服地呻/吟,连心底最空洞处也添满了,心里升起一股愉悦之感。   七天,也是他的极限了。   否则,他不会让她听到苏念雪请贴送到宸王府的风声。   “就知道你会忍不住……”   李承熙凤眸波光流转,修长如玉的手指从顾香凝的发丝间指过,薄唇微扬,笑得无比凉薄又温柔,宛如一朵妖冶的红莲。   他知道若是顾香凝得知苏念雪想请她过府一叙,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赴邀。   这么好的可以甩开他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不想争取?!   所以,顾香凝的讨好也好、乖顺也罢,李承熙都是越享受,心越凉。   可是,顾香凝的最后一句,想要帮他,却让又他心中动容。   她的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他的!   李承熙看着顾香凝,眼中戾气和温柔变化种种,最终又回归成一片大海沉寂消失无踪,漆黑如墨。   这样的美人儿,实在是让人又爱又恨。   也许是时间还不够吧?   你看,她现在不就有些心软了吗?   相信,只要时间够久,她终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的。   怕顾香凝睡得不舒服,李承熙叹了一口气,将顾香凝抱出书房,打算送她回翊华院再睡。   影一守在门外,见宸王出来,下意识地就要请安,却被李承熙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直到影一看清了宸王李承熙怀中的酣睡的美人儿,才明白为什么宸王不让他请安,这是怕吵醒了顾庶妃。   影一觉得自己好像是眼花了。   他们主子竟然有如此温柔细心的时候……这……这还是他们杀伐果断的主子吗?!   从前院书房到后院翊华院的一路上,不知道吓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顾香凝睡醒一觉后,发现,阖府上下对她越发的恭敬有加了。   问过玉灵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是李承熙抱着一路睡回来的。   呵呵……   她真是干得漂亮!   在老虎的身边她还敢打盹……   下回,顾香凝便聪明了,去书房时,不但会带上最新的话本子,还会给自己带上一堆的吃的、喝的,甚至,指使影一给她搬了一个软榻进来。   宸王李承熙在处理公务时,她便在另一头的窗下吃吃喝喝,看看话本子。   偶尔会好心分李承熙一些,顺便在为他泡上一盏香茶。   两人互不干涉,又融洽自然。   日子过得极快。   这天,顾香凝照例领着人,带着一堆的好吃的,在下午的时候前来书房报道,却听见书房后已经处理好公务的李承熙道:“你收拾一下,今天带你出去玩……”   顾香凝一听都愣了。   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今天应该是第十天了。   李承熙答应她的,在书房陪他十天,便带她出府。   太好了!   终于能去见苏念雪了吗?   她这十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谁说要带你去大将军府了?”,李承熙看了顾香凝一眼,淡淡道。   ……   作者有话要说:  熙哥,干件人事吧……没听见小天使都在说你狗子了吗? 第78章   “摘星楼。”   李承熙薄唇轻启。   摘星楼?!   顾香凝眨了眨眼睛……想起来了。   当初, 太子科举舞弊,四大书院学子在贡院门口静坐要求废太子,弘德帝派李承熙去处理。李承熙与他们订下十月初五摘星楼之约。   可是, 还没等到十月初五的日子到, 太子便谋反逼宫了。   刹那间, 京城风声鹤唳、血流成河。   一直持续了三个月之久。   十月初五摘星楼之约,自然是被耽搁了下来。   只是这约定,能被耽搁, 却不能被取消。   所以, 当时局稳定下来后, 李承熙便将日子定到了今天。   “原来是这样啊……”   不是去见苏念雪,顾香凝一脸的不甘和失望。   “那你去不去呢?”,李承熙一脸的漫不经心。   “去!”   顾香凝下意识地回道, 十分狗腿。   去!   为什么不去!   虽说不是去见苏见雪,让顾香凝大失所望, 有一种被骗了愤怒感, 她这十天的时间白陪了, 不过,除了第一天被占了一点儿儿便宜, 其余九天, 她一直在吃吃喝喝看话本子, 倒也轻闲, 实际上倒也没损失什么。   难得能出府一趟,必须去!   不去,才是傻瓜!   “去也行……不过,你得换件衣裳……”   “换张脸……”   最后一句话,李承熙说的得轻飘飘的, 可是,听在顾香凝的耳朵里却是心中一凛,可是,面上还要装出傻白甜的样子,说道:“没问题……”   李承熙是宸王,去摘星楼是去要面对天下学子的质疑。   在这种场合下,怎么可能带一个庶妃去?   所以,李承熙让她换件衣裳换张脸扮成小厮的要求,合情合理。   可是……真的就只是这样吗?   化妆可是她跑路保命的底牌。   当初,在抱玉巷,她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起初他都愣是没有发现‘他’是她。   李承熙会不好奇?   怕是不是不好奇,而是,在静待时机。   所以说顾香凝对李承熙是怕的。   因为李承熙太能忍!   明明,在最初怕就是对她的化妆换脸之术很是在意,可是,他居然硬是生生忍了这么久,才让她展示给他看,顺水推舟。   这样的心性……太可怕了。   可偏偏顾香凝没有办法拒绝。   甚至不能让李承熙看出来她已经知道他的意图。   只能装傻。   李承熙已经让人取来了王府小厮的衣裳,顾香凝也让玉灵准备了胭脂水粉。   她身为王府的庶妃,想要什么都会有人去替她置办。   现在,她心里又存了想要跑路的心,她需要的胭脂水粉自然她早早就命人买全了,而且,都是最好、最全的。   因此,玉灵很轻易地就将她所需要的胭脂水粉都拿了过来,根本无需去外面置办。   顾香凝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李承熙似笑非的桃花眼,想着这人的多疑,后背的汗‘哗哗’的,尴尬地解释着:“女子的胭脂水粉就是这样多的……我的化妆也很简单,用不了多少样儿……”   我没有想着逃跑,所以,才特意准备齐全了的。   我不是!   我没有!   “嗯……我信你!”   李承熙嘴角微勾,笑得温柔。   却看得顾香凝心中的小人儿直想翻桌子。   他信个鬼!   他那个模样根本就是连一句话都不信!   顾香凝真的好心累。   李承熙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   他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总能在最恰当最合适的时机,发现敌人的弱点,然后,给予痛击。   没有征兆、没有预示。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妙,都需要小心谨慎。   否则,你就会掉入他挖的一个又一个的边环坑中,个个坑得你鼻青脸肿、生不如死。   顾香凝心中叹气。   她怎么就那么倒霉……   当初在皇宫游园会上,美女如云,怎么偏偏她那么倒霉,被太子的人盯上敲晕了塞进了李承熙的床上?   若没有那段孽缘,她如今铁定不知在那里逍遥快活呢。   说不定嫁个小夫子。   他开私塾,教书育人,她买田买地,当个小富婆。   日子不知该多美……   想到小夫子,顾香凝又偷偷抬眼看了看李承熙昳丽无双的脸,美则美矣,可惜,是朵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啊。   她可没胆子摘。   垂下眼眸,顾香凝认命地开始在自己的脸上抹抹化化,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顾香凝便将自己成功地变成了一个路人甲。   小麦色的皮肤,寡淡的眉眼,扔进人堆里都不会有人注意。   在顾香凝化妆的时候,李承熙几乎是不错眼的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顾香凝的手法很快,也很简单,没有什么特殊的技巧在里面,就是用脂粉覆盖了原本的脸,将自己的脸变成了一张画布,在在上面涂涂抹抹,勾勒出另一张脸来。   普通、平淡,无论是她用的胭脂水粉、还是她化妆的手法,每一项都不出奇,却偏偏在她的手下妙笔生花,将一个人活生生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已经换好了王府小厮衣裳的顾香凝在李承熙的面前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眼珠叽里咕噜地乱转着,显然在高度戒备着。   “怎么练的?”   李承熙来到顾香凝的身边,修长如玉的食指轻轻抹了一下顾香凝的脸颊,上面赫然沾上了一层小麦色的脂粉。   顾香凝最讨厌有人动她化好的妆容,见状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脸,嗔道:“别动,妆会花的。”   这里的胭脂水粉又不防水,她也没有定妆粉用来定妆,可禁不起折腾。   会花吗?   这倒是。   他是早知道她这脂粉只需轻轻一擦,便会往下掉的。   若是再有条泅湿的毛巾,只须三两下,便能擦得一干二净,恢复成本来的模样了。   “就是……随便弄弄的……”   顾香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似是完全不明白她的这个随便弄弄有多让人震惊。   李承熙凤眸微眯,眼底幽深,仔仔细细地看着顾香凝的眼睛,似是想要从她的这双眼睛里看出她是不是在说假话。   片刻后,选择了相信。   在李承熙看来,有人日日观摩花鸟鱼兽,将它们落笔画出,成为有名的画师。   自然也有女子可以将脸做画布,画出另外一张脸来。   无它……   除本人天赋极高之外,千手万惯,唯熟能生巧而已。   而眼前这个小女子就是天赋极高的那一群人。   无论哪方面。   这张脸,其实就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唬不了人……   李承熙接过影一递过来的素帕子擦干净了手上的胭脂水粉,身上的气息终于变得柔和。   顾香凝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知道李承熙这是探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心里有了底,终于不在将她的化妆术当成威胁了。   毕竟,只要轻轻擦一把就能弄掉的‘假面’,只要守住城门,每个人往脸上擦那么一下就是了。   看样子,她下次落跑时,这普通的胭脂水粉是不能用了……   是时候,该展现她真正的技术了……   谁说换张脸必须用一擦就掉的胭脂水粉?   只要她想跑,就没有人能拦得住她!   ……   出了宸王府的大门,顾香凝做为贴身小厮很是荣幸地不用在外面一步步走去摘星楼,很是可以和李承熙一同坐着朱轮华盖马车,免受外面严寒之苦。   出了宸王府的大门,顾香凝便兴奋不已,可是,李承熙这座大神就坐在面前,顾香凝也不敢表现出来,忍得那是相当辛苦。   等到了摘星楼,顾香凝便心生赞叹。   不愧是摘星之称,这楼可真高!   足有五层的样子。   极为气派!   四大书院的学子已经都来了。   今天,摘星楼被宸王李承熙包场了。   整整五层楼全部都是人。   一见到宸王的马车到了,四大书院的代表全都出来迎接,一群白面儒冠整齐站在摘星楼前,蔚为壮观。   顾香凝还没忘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下了马车后,便一声不吭地默默跟在李承熙的身后,往摘星楼里走。   从一楼到五楼,每一层都有无数学子的目光落在一行人的身上。   顾香凝对这些灼灼的目光都视若无睹。   好歹,她也是跟着明星跑前跑后的化妆师,这些个虎视眈眈地目光她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看着这些四大书院的人个个满脸不善的样子,不由得有些为李承熙担心。   当日,太子作孽终是连累到了李承熙的身上,明明是凭借着真本事考的状元之名,却无端端被天下的读书人质疑,真是无妄之灾。   若是李承熙今天不能舌战群儒,摆平这些读书人,日后,定会为李承熙登上帝位造成层层阻碍。   顾香凝站在李承熙的身后,双眼有些迷蒙地看着那个挺拔从容的背影。   其实,那个位子真的太累了,一点儿也不轻松。   来到摘星楼五楼最显眼的位置坐下,其它四大书院的代表纷纷上前见礼。   可无论他们表现得有多高谈雅步,都避免不了他们是来找茬的,是来考教宸王李承熙真材实学的。殿试那场的试卷自然是不会在用。   四大书院决定由四大书院分别出题,由李承熙来答,题目种类不限。   见礼过后,四大书院的人也不客气,以白麓书院院长陈寒柏为首,率先站起来发难。   “敢问宸王,您觉得如何才能让天下百姓普皆安乐?!”   顾香凝猛地睁圆了眼睛。   这就要开始了吗?!   …… 第79章   如何才能让天下的百姓普皆安乐?   这个问题够大的!   华国几千年来代代有为明君都在想的问题, 哪怕是到了近代也依然在想的问题,竟然就直接抛给了李承熙?   果然,不愧是四大书院之首之吗?问的问题就是刁钻。   这块骨头当真不好啃。   也不知道李承熙会如何回答?   “无天灾人祸、无苛捐杂税、无土木徭役、无战争兵役……则百姓可安居乐业已。”, 李承熙凤眸微眯, 淡淡说道。   白麓书院有些年轻学子脸上已露出了轻视不服的表情。   无天灾人祸、无苛捐杂税、无土木徭役、无战争兵役……百姓自然是可以生活得好。可是, 那怕是梦里的世界吧?历朝历代,宸王所说的问题就有发生,根本没有断绝的时候。   人祸尚能避免。   可天灾又如何受人力所控?!   宸王说的好听, 却是空谈一场。   不说远的, 就只说大萧。   去年才刚刚经历了一连串的天灾加人祸。   汉中郡大旱, 太子圈地,致使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百姓死伤无数, 易子而食,惨烈空前……最近, 又听到风声说今年要对百姓加以重税……   他们这些书生听闻后, 眼睛都要气红了。   大萧赋税本就极重, 现在,又要对百姓加税, 尤其是汉中郡的那些流民到现在还在替皇上修建别院, 尚未返乡耕种, 哪什么来交税?!   再这样下去……大萧……危矣。   可是, 他们此时的身份尚是学生,根本没有步入朝堂,更别说为民请命。   他们唯一能接触到的能为民发声的就是宸王李承熙了。   原本,他们确实对宸王李承熙夺得头名状元心存疑虑,可是, 太子谋反,宸王李承熙是第一个领兵冲进谨身殿救驾的人,如此勇武忠孝,让质疑之声大大减少。   今天,他们之所以要来摘星楼,并不是为了掂量宸王李承熙状元头衔是否含有水份,他们是想要通过宸王李承熙将他们坚决抵制增加赋税的信念,通过宸王李承熙上达天听。   就如同上一次将他们坚决要废太子的决心上听天听那般。   所以,书院的院长大人才会出这样一道策论。   可是,却听到这样一句空话,怎不让这些激愤的学生心生愤怒?!正满心失望间,却听见宸王李承熙继续说道:“以如今的大萧为例……”   “应减赋税、汉中郡等受灾之地,免三年赋税,以让百姓修养生息……以本次大灾为例,应记录、总结本次赈灾经验、查缺补漏、完善面对大灾之应对处理方案……鼓励各州各地之军屯田养兵,减轻朝庭重负、改善士兵生活、闲时练兵务农……土木徭役应时而定,其拨银可由国库一半儿,另一半儿采取士族富商募捐之法,凡参与者,皆可亲得朝廷所授‘积善之家’匾额一块……”   李承熙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沉稳有力。   将目前大萧所面临的问题、所暴露出来的弊端,一一指出,并给出了合理的解决方案。   这些解决方案,皆是这四大书院学子闻所未闻、想所未想,却又出奇的适合目前大萧的状态。   有些心思灵敏的不由得听得双眼放光。   尤其以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已入翰林院的章汝州和进了户部的高歙三人为甚。   他们和那些书院的学生不同,他们已经入了朝堂,对于大萧目前的危险看得要比这些学生更加的清楚、也更加的无力。   大萧目前就像是一个四处流血的庞然大物。   若是放任不管,就会血竭而亡。   可是,若是处理得过于粗暴,就很有可能加速大萧这头庞然大物的灭亡。   毕竟,当初曾被大萧打败了周边异族,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最近,越发的不安份起来。   每每思及此处,这几人都夜不能寐。   几个睿智的人,已经看到了大萧正处于危险的边缘。   更别提内部还含着诸子夺嫡这样一个巨大危机的炸弹。   可是,今天,宸王李承熙却给了他们另一个思路……圆润、婉转、绵密,却暗含柔韧的力量,悄无声息中将大萧四处漏血的窟窿给补上了。   “大萧需要的就是时间……”,已是户部员外郎的高歙喃喃道。   “不!”   “大萧需要的不是时间……”,翰林院编修的章汝州缓缓摇头,极慢却极坚定地否定了高歙的说法,望着高歙不明所已的眼睛,章汝州意味深长道:“大萧缺的是一位能将这一切转化为实质的明君。”   太子被废,弘德帝的身子越发的不好,诸子争位……大萧正一只脚迈在危险的边缘,诚然,宸王李承熙给出的这些对策都是好的,每一条都够他们回去细细摸索、消化、揣摩的,可是,这些办法若不交到下任帝王的手中运作,又有什么用?!   而这些争位的诸位皇子谁又能有魄力、有能力、有意愿去做这些事情呢?   是优柔寡断的顺王?!还是代表左相利益的静王?!亦或是一心商贾的五皇子?!   刘延清想到有资本争位的几位皇子,脸上就不由得蒙上一层晦暗。   “为什么就非他们不可呢?宸王想出的办法当然最好就是由宸王来实现啊……”,高歙心中实在不忿,不由得脱口而出。   他就不明白宸王差在哪儿了?   明明,宸王要能力有能力、要学问有能问、又勇武忠孝,凭什么反倒是夺嫡势力中最不看好的那一位?!现在,这四大书院的人还在这摘星楼里难为宸王殿下。   他就很看好宸王!   若是宸王有那个心思,他一定投到宸王门下!   高歙满脸的不忿。   可是,他的话却重重的敲进了周围包括翰林院掌院刘延清大人的心里……周围的人看着摘星抬上从容尊贵的宸王,都不禁心跳加快,双眼放光。   就连翰林院掌院刘延清望着台上的人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其它三大书院也准备好了相应的策论。   有关于战争方面的、有关于吏治方面的、还有关于经济方面的……可是,白麓书院准备的这个题目太广泛了,是关于治国方面的,竟几乎一举将他们所需提之问题全部囊括其中。   三大书院的学子如醍醐贯顶一般,忙着抄碌还不及,哪有那个时间去发问?   倒是玄明书院的人在李承熙答完白麓书院的策论之后,因此策论中所含吏治方面的内容较少,在匆匆摘抄记录了李承熙的上篇策论之后,不死心地抛出自己学院准备的策论──“有能力的贪官与无能的清官孰优孰劣?!”   这个时候,玄明书院的学子已经不是抱着想要找茬之心了,而是,真心实意的请教。   就这个问题,他们已经争吵过许多次了,却总没有个结果。   有的学子认为如是贪官,哪怕这个人再有能力,也不用!   有的学子则认为一个有能力的贪官和一个无能的清官比起来,至少贪官还能为百姓做一些实事,清官则碌碌无为,只会混日子,那还不如贪官。   玄明书院的学子因为这个问题,居然在摘星楼就开始吵上了。   持双方观点的学子个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显然,在自己学院的时候,就没少吵架。   现在,吵到了摘星楼里。   而且,他们吵着吵着,其它三大书院的学子堪堪摘抄完,也被卷了进来,便成四大学院的学子公开辩论。   “水至清则无鱼,历朝历代贪官就铲除不绝,人之本性,我们当然希望这天下没有贪官,可是,我们也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还是认为有能力的贪官更好一些,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叫几千年来也只出了一个孔圣人。”   “贪官虽有能力,可是,他们同样对百姓朝廷会造成伤害。且越有能力,其破坏力越大,还不如没有能力的清官……”   “没有能力的清官连一丝好处都不能带给朝廷和百姓,只有个好名声而已,有什么用!?”   ……   摘星楼很快分成三派。   一派支持,一派反对,还有一派两不相帮。   因为,他们觉得这两点观点都不对,可是,自己又没有个好办法。   顾香凝被他们吵得脑袋都大了。   四大书院的代表也不出来管管,最后,这个问题还是丢到了宸王李承熙的身上。   眼见着天色不早,在呆下去,怕会引起有心人的忌惮,李承熙只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贪财有道真君子,好色有品不小人!”   便带着顾香凝等人施施然离去。   可是,他的这句话却让摘星楼四大书院的学子们品了又品,心潮澎湃。   经此摘星楼一行,天下读书人再无有质疑宸王学识之事。   ……   摇晃的马车上,顾香凝看着凤眸微阖的李承熙,目光专注到自己都没发现。   李承熙的今日一行,不知道又为自己拉到了多少人心。   算无遗策!   三位皇子在明面上忙着,可是,李承熙在暗地里的小动作也是不少啊。   连她这个深在内闱的人,今天,都嗅到了风中的热燥。   李承熙突然张开凤眸,顾香凝的偷看被抓了个正着,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躲闪,却被李承熙突其如来的问题给惊得失了声。   “还想去见苏念雪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贪财有道真君子,好色有品不小人!——出自百度。   小香香对上熙哥,赢面真的好小哦…… 第80章   再一次来到大将军府, 顾香凝的心情却与第一次来时有所不同。   心情依然是激动、雀跃的。   没有李承熙跟着,顾香凝觉得自己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可以, 自由的呼吸这新鲜的空气。   只是在这份喜悦之中, 还夹杂着几分沉重和意外。   想起马车上李承熙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顾香凝便觉得心事重重。她不知道那番话,她应不应该告诉苏念雪。   还有,李承熙为什么突然就肯让她来见苏念雪了?   之前, 不是死也不肯吗?!   等顾香凝见到苏念雪时,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李承熙肯让她来见苏念雪了。   苏念雪病了。   看模样不病得不轻。   苏念雪本就瘦削, 现在更是单薄至极,弱不胜衣,就像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 仿佛下一刻就会在人掌心融化一般。   可把顾香凝吓了一跳。   上次见苏念雪时,苏念雪虽然冷漠疏离, 可是, 却尚在人间, 近在咫尺,现在, 却有一种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的感觉。   “夫人, 您这是怎么了?”   顾香凝连忙来到苏念雪的床前, 一把握住了苏念雪的玉手, 冰凉、瘦弱的,握在手心里骨头都咯得疼。   见好好一个美人儿变成这样子,顾香凝心疼无比,不由得暗暗咒骂袁天阔,那个如狼似虎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折腾苏念雪了, 把好好一个美人儿折腾成这样?!   难不成……   上次苏念雪仍是见了她的未婚夫,然后,被袁天阔撞见了?   她记得书中梅雪阁那半个月后,苏念雪就是这个状态。   难不成,她千方百计的避免,最后,还是没能避免得了?   “我无事……只是,最近胃口不好,不怎么想吃东西……”,苏念雪见顾香凝来了,清冷的美眸中微微泛起亮光,竟然在顾香凝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只这一个动作,就看得苏念雪屋中的丫鬟们喜极而泣,“夫人,你饿了吧?奴婢们去给您端碗燕窝粥来……”   夫人已经好几天不曾好好喝过一碗粥了。   苏念雪眉头轻蹙,显然是很不愿意喝的,可是,最终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屋中的说话的大丫鬟立刻欢喜着出去准备燕窝粥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这么多的人在这里,我看得头疼……”,苏念雪轻轻扫了一下屋中的下人们,淡淡地吩咐道。   声音如碎玉撞冰,煞是动听。   哪怕如此虚弱,也不减轻她的半分美丽,相反,却越发增加了她几分虚无缥缈的清冷仙气,让人不敢违逆。   “夫人既然喜静,那你们便也下去吧……”,顾香凝也紧跟着吩咐道。   她巴不得把宸王府带来的丫鬟们关在门外呢。   玉秋和白芷互相看了一眼,便很柔顺的退在了外面。   她们的表现和将军府的丫鬟们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顾香凝却不相信李承熙那个蛇精病真的只会派几个普通的丫鬟跟着她。   薄薄的一扇门,隔绝了她们的视线,可是,顾香凝很担心她们说的话还是会传出去,被她们听到,李承熙的手下……顾香凝相信就没有吃素的。   顾香凝的担心,也正是苏念雪的担心。   她为了能见到顾香凝,特意向袁天阔提了。   可是,却没想到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袁天阔明明同意了,可出出门回来之后却再不提让她见顾香凝的事情,被她问得急了,只得说出了顾香凝做的一些‘丰功伟绩’。   从袁天阔的嘴中,苏念雪才确定了顾香凝真的就是以前的庆国公府的表小姐,也真的曾躲开宸王长达三个月的追捕。   苏念雪顿时明白了袁天阔为何不肯让她们相见。   难怪,她一见到顾香凝便觉得亲切。   苏念雪羡慕顾香凝。   她做到了她做不到的事情。   袁天阔越不让她见,她便越想见。   为此,苏念雪不惜用上了苦肉计。   以前,苏念雪几乎每隔几天,便要出门一趟的,现在,她不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连饭都少用了些,身子日渐消瘦。   果然,袁天阔慌了。   为她请了无数名医,只说她心情抑郁,要想让她彻底好起来,就必须让她心情好起来。   袁天阔那人闻听后,出门消失了一天。   最后,回来说,宸王已经同意让顾香凝来府中看望她。   她就知道……她成了!   “你……你与宸王是如何相识的?”   苏念雪倚在床边,腰上垫了一个月白素缎的软枕,看着顾香凝,美眸中满是好奇。   宸王那是一个比袁天阔还要可怕的男人!   若不是顾忌着将军府的眼线,说话不方便,其实,苏念雪真正想问的是,‘你怎么这么倒霉被宸王看上了,还死咬着不松嘴,都躲了三个月了,还是被他抓到了?’   各位皇子对袁天阔的态度,苏念雪心中也是清楚的。   就算不交好,也绝不会交恶。   出自将军府的相邀,苏念雪从未想过宸王竟然会拒绝,若不是她闹了一出苦肉计,怕是她真的见不到顾香凝。   宸王……怕是很喜欢她的。   眼前的美人清灵出尘却又娇憨可掬,别说宸王一个男的,就是她一个女的,都觉得心动不已。   不让她见她……是怕她拐了宸王的这位庶妃跑了吗?   她……还想跑吗?   苏念雪不确定。   如何相识?   一想起游园会上的那场孽缘,顾香凝就恨不得时光倒流,那样她一定不会选择去游园会。庆国公府虽然难出,但是,时间充裕,她总会想出办法的。   顾香凝苦着脸,眼神中写满了不甘不愿和对宸王的嫌弃,“皇宫游园会上见过一面……”   拜太子所赐!   “哦……”   苏念雪的眼中写满了同情。   跟她一样。   她是在城门施粥放粮时与袁天阔见过一面。   若不是因此,她家怎么会被满门抄斩,死的就剩下她一个人?   灭门之恨,让她如何能心甘情愿与仇人共枕?   若不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她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男人!   想及此处,苏念雪眼中冒出了恨意,孱弱的身子禁不起这样激烈的情绪,不由得一阵咳嗽……   慌得顾香凝连忙给她端来茶盏扶她喝了一口,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看着身陷灭门之仇,身陷痛苦的苏念雪,顾香凝不知道该不该把她从李承熙嘴里知道的事情告诉苏念雪。   苏念雪现在只凭着一腔恨意活着,若是,没了这股子的恨意支撑,不知道会不会失去活下来的信念。   袁天阔想必也是知道,所以,才不对苏念雪说出真像,由着她恨着他。   可是,顾香凝是知道后续情节的。   苏念雪在与袁天阔相夕相处的日子里,最终,还是爱上了那个沉默似山的男人。   可是,灭门的家仇却像是一根刺一般深深地扎进苏念雪的心里,碰一下就钻心的疼。爱上灭门仇人的巨大的愧疚几乎压垮了她。   这样激烈的情绪,她怎么可能保得住她的第一个孩子。   那个还不到三个月就小产的孩子,几乎让苏念雪崩溃,也让苏念雪再也没有当母亲的可能。   她越发的恨袁天阔。   两个相爱的人互相折磨,当时,差点没把顾香凝看得掉金豆子。   隔着一书本的距离,顾香凝尚且感同身受。   现在,活生生的苏念雪就在她面前,看得见、摸得着、感受得到她的气息,顾香凝哪里舍得她再受到日后的几番折磨。   告诉,她是一定要告诉的。   只是……   不能是现在。   若是,现在讲了,她怕苏念雪会失去对生的向往。   不如用在以后,到关键时刻,也可以是苏念雪救命的底牌。   顾香凝是个果断的人,很快便拿了主意。   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与苏念雪通个气,看她要不要与她一起合谋跑路。   只是……怎么说呢?   看苏念雪说话也如此小心的模样,怕是这将军府里也不是个可以放心说话的地方。   “你……你那三个月去了哪里?”   此时,苏念雪喉咙中的痒意已去,抓紧时间问了一个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她特别想知道顾香凝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可以藏匿三个月之久,而她每次跑出去都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会被活捉回来。   究竟是差在哪里呢?   顾香凝没想到苏念雪竟然真的敢问这样的问题,她都不怕袁天阔吗?不过,转念一想,苏念雪一心想跑之心路人皆知,若是把她都请了,还不问,那才奇怪吧。   既然,苏念雪都不怕,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若是回去李承熙问,她就说是苏念雪非要问的就是了。   “我……我擅妆容……改了书生打扮去了抱玉巷租房子,假作上京赶考的举子……”,顾香凝声音轻的微不可闻。   可是,短短一句话,便说清楚了一切。   这一句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就很大了。   苏念雪整个人怔在了那里,仿佛不认识顾香凝一样,把顾香凝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是哪里来的七窍玲珑心。   她若是有顾香凝心思的十分之一,也不至于,前脚刚迈出将军府大门,后脚就被袁天阔给抓了回啊。   她……她怎么就那么胆大呢?   她太崇拜她了!   “擅妆容是什么意思?”   苏念雪似是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颤,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顾香凝。   ……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袁天阔是怎么去求李承熙的,李承熙又是抱着何种心情说了他家庶妃的丰功伟迹的……想想那两个狗男人的脸色……我就很想笑啊……待日后有机会在番外里写给你们看。 第81章   擅妆容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样思啊……   顾香凝认真的看着苏念雪, 意味深长,且一字一顿轻声道:“改头换面!”   将一个人活生生变成另外一个人。   苏念雪整个人宛如触电般地身子震了一下,瞳孔不自觉地缩小, 紧接着双手猛地抓住顾香凝的手, 虽然一字未出, 可是,顾香凝知道苏念雪想要的问的是什么。   她想问:“是真的吗?”   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顾香凝缓缓地点了点头。   苏念雪双眼放光,松开了顾香凝的手,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可是, 眼中的喜悦却是骗不了人的,两行清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顾香凝真的好厉害!   难怪,她能从宸王的手中逃了三个月之久……   这真的是太神奇了。   只是, 顾香凝如此厉害,又擅妆容, 扮成了学子租住抱玉巷, 这每一步的计划几乎都天衣无缝, 那她是怎么被宸王发现并捉了回来的呢?   宸王的实力……当真如此可怕吗?   “孽缘!”   顾香凝简略地把自己倒霉地与李承熙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事情以及她的妆容并不防水还有她晕香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苏念雪。   她看出来了,苏念雪仍然想跑。   而她也是如此。   她们两个如果想要顺利跑路, 只能互相帮助, 才有可能从那两个男人的魔掌中逃脱。   而想跑路……却并不那么容易。   她的底牌都已经被李承熙摸得差不多了, 她必须要告诉苏念雪。   她们逃跑之路……依旧困难重重。   “不……不防水……?”   苏念雪心底一凉, 宛如兜头被浇了一瓢凉水一般。   那……那不就是纸糊的灯笼,雨一浇就灭吗?   若是那两个男人封锁四门,让人往过往行人的脸上摸上一把,她俩就得立刻现出原形……   若是再被捉回来……   苏念雪想着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顾香凝同样心情沉重。   其实,防不防水的都是次要的, 最关键的是她晕香啊。   哪怕她做出防水的妆容来,人家拿香一熏,她也会宛如是中了符咒的妖精一样,会现出原形的,直接就得被人拎着回去见李承熙。   然后,被李承熙这个蛇精病打断双腿!   这么一想,顾香凝也被吓得打了个寒颤。   苏念雪和顾香凝,一个倚在床头,一个坐在床边,想起各自命中的天魔星,都不禁萎靡了,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李承熙本身就权势滔天,再加上一个拥有三万兵权的袁天阔,她们真的能从这两个男人手中逃出吗?   顾香凝情绪整理得快,她毕竟被天天打击早有了些许的抵抗力,还想与苏念雪再交换一些什么情报,可是,显然袁天阔并不想给好这个机会了。   听到送客的意思,顾香凝气得脸都青了。   袁天阔至于吗?   她不过才留了一盏茶的时间,这就迫不及待地前来赶人了?   她好歹也是宸王府的庶妃吧?   只是,顾香凝也不得不承认,苏念雪确实是身体虚弱,需要休息。   为了苏念雪着想,顾香凝才不得不离开,还要安慰极不情愿让她走的苏念雪,“夫人,您养好身子,到时候,我请您去宸王府赏梅啊……”   苏念雪,快点好起来。   只要你的身子好了,一切就皆有可能!   否则,你拖着一个病病歪歪的身子,能做什么!?   苏念雪看懂了顾香凝眼中的深意,终于,还是松开了挽留顾香凝的手。   顾香凝说的对!   虽然,顾香凝的化妆术存在着不小的缺点,可是,终归还是能隐藏几分行迹的。   只是可惜了,这次就只谈了这么一点点儿的内容,她们两人甚至没有达成共识,更别提一起讨论逃跑的计划。   可是,苏念雪也知道,今天……也就只能到这儿了。   袁天阔是不可能让她们商量更多的。   “好的。”   “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尽快养好身子,去看你……”   苏念雪满眼的依依不舍。   虽然,身子依旧瘦弱,气质依旧缥缈清冷,可是,眼中却再度有了火花和勃勃的生机,让满屋的丫鬟们心中欣喜不已。   看样子,夫人总算肯好好吃饭了。   见到苏念雪心中已经升起了对生的希望,顾香凝也就放心了地离开了。   大将军府内的建筑,秀美别致与古朴庄重相结合,景色十分的好,弘德帝能挑这座府邸给袁天阔,足见对袁天阔的器重和信任。   虽然,仍是不能与宸王府比,可是,在文武百官中绝对是头一份儿。   不过,大将军府内的景色虽好,可是,顾香凝却并无心欣赏,满脑子除了与苏念雪接上了头的兴奋之外,就是一会儿要面对李承熙的后怕。   她与苏念雪说的……委实有些过多了。   哪怕她找借口说是苏念雪好奇想问的,可是,借口就是借口,骗得了旁人,哪里骗得了李承熙。   一想到李承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顾香凝心里就止不住地发慌。   心里有事儿,自然就不会注意大将军府内的风光,只是在二门时,顾香凝竟然遇到了一个她没有想到的又意料之中的人──大将军袁天阔。   当初随宸王李承熙来贺寿时,她曾在李承熙的身后偷偷看了那么一眼。   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男人!   与李承熙矜贵优雅的危险不同,这个男人光是矗立在那里就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压之感,巍巍然似昆仑般。   眉宇棱角分明,他的目光很冷,似乎没有任何情感,薄唇紧抿。   “顾庶妃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可以做,而有些事情则不可以做……”   袁天阔的声音如金戈一般,十分有穿透力。   顾香凝只一瞬间,便知道袁天阔在说什么。   他这是在敲打她。   让她不要生出拉着苏念雪一起逃跑的心。   果然,这个男人是不放心她的。   若不是苏念雪病了,怕是,他根本就不会让她们见上这一面。   望着这个顶天立地的背影,想着书中两人的爱恨纠葛,顾香凝不但不惧怕,反而心生出一丝怜悯……   “袁将军,你知道手中的沙,你攥的越紧,它流失的就越快这个道理吗?”   顾香凝直视袁天阔,缓缓地说道。   苏念雪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   她就像是不能透气的鸟雀,若是,袁天阔再这样把这只鸟雀握在手里,这只鸟雀就会窒息而亡。   他得让她把她带走,透口气。   袁天阔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起来,看着顾香凝的眼神,宛如刀锋一般,冰冷、锐利、杀气腾腾。   顾香凝毫不怀疑,若她不是宸王府的庶妃,只凭刚才那一句话袁天阔铁定把她大卸八块。   真是的……   她明明是真心为了他们好,可是,袁天阔却偏偏不领情。   那凶恶的模样,活像是护食的恶犬。   大有她再多说一句,今天,就别想走出这大将军府了。   “切~”   顾香凝冷哼一声,不再看袁天阔,拢了拢身上的银狐暖裘大氅走了。   她身后还跟着玉灵和白芷呢,她怕谁?!   她才不信李承熙派给她的只是两个普通的小丫鬟呢。   所以,哪怕身后目光灼灼如芒刺在背,顾香凝也挺直了脊背,半点儿不怕,甚至,在心里还很恶劣地想着──苏念雪……她拐定了!   ……   顾香凝在大将军府仗着宸王李承熙威风八面。   可是,一旦回了宸王府,见到了等在她翊华院的宸王李承熙,久违的心慌才涌上了心头。   安静地任由翊华院的小丫鬟们替她褪了大氅、净了手、端上香茶。   “耍完威风了?”   李承熙手里拿了一本随意从顾香凝这里找到的话本子,人虽然是在与顾香凝说话,可是,目光却依旧留在话本子上没有离开,语气也是淡淡的。   可就算是这样,顾香凝的神经也没有半点放松,“哪有……哪有耍威风?”   “手中的沙……还不算耍威风吗?就差明着说让袁天阔放了苏念雪了……以袁天阔对苏念雪的重视,你若不是宸王府的庶妃,怕是今天都走不出大将军府了……”   李承熙的目光终于肯落在顾香凝的身上了,眼神漆黑如潭,让人看不清喜怒。   手中的沙……   这个说法有意思。   手中的沙可不是攥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可是,就算是不攥紧,手中的沙还是会一点一滴的流失,绝不会停留。   让人无能为力。   他不喜欢这个比喻。   顾香凝就怕这个样子的李承熙,却还犹自嘴硬着,“苏念雪的情况真的很不好,若是,袁天阔再不放松一下对苏念雪的掌控,苏念雪真的会被他逼死的……”   让苏念雪离开袁天阔一段时间,在化解她对袁天阔的仇恨,是最好的选择。   她明明是真心想要帮助袁天阔的……   “哼!”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顾香凝特别委屈,抱着茶盏,恨恨地说。   “那你呢?”   “可是我手中的沙?”   你是不是也心心念念的想要逃离?   李承熙陡然眯起眼睛,温柔的嗓音透着渗骨的凉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香香想要摔杯的一天,狗男人,还让不让人活了?逼得这么紧,小心我去跳明月湖! 第82章   顾香凝吓了一跳, 知道李承熙这个蛇精病的多疑症又犯了。   也是!   她今天和苏念雪的话几乎是句句踩在李承熙的雷点儿上,他若是不发病一回,顾香凝这一路上担心什么呢?   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盏, 慢慢地往李承熙这边移动……   其实, 顾香凝知道该怎样打消李承熙的多疑, 也知道李承熙想要的是什么……只要她肯倚在李承熙的怀里向他撒个娇,偷偷地亲他一下,顾香凝就知道她一定就安全了。   可是……   顾香凝抬眼偷偷看了一眼容貌昳丽的李承熙, 神色冷漠疏离, 往日邪气肆意的桃花眼, 此时,幽深似潭,漆黑且阴冷。   好看是好看的, 可是,太凶了一些。   顾香凝是真的不敢靠近, 可是, 又不得不去卖萌。   “您说什么呢?”   “我和苏念雪怎么能一样呢?苏念雪和袁天阔之间隔着一个灭门的血海深仇, 她自然是想要逃离的……”   “我们之间可是什么阻碍都没有的,我为什么会成为手中沙呢?”   “您可想得太多了。”   “我知道之前我逃婚, 给您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了, 可是, 我那不也是情有可原吗?现在, 我早已没有了后顾之忧,您还在担心什么?”   顾香凝最终还是做不到滚落在李承熙的怀里撒娇这种高难度动作,只能,用一只手轻轻拽着李承熙的衣角撒娇。   声音软软如沥沥莺啼一般,让人听得心都酥了。   顾香凝心里十分紧张。   不知道李承熙吃不吃她这一套。   心里想着, 若是,李承熙不吃她这一套,突然翻脸,又要把她扔进暗牢里,她就豁出去了,滚他怀里,搂腰贴脖,总之,一定要打消他的疑心病。   心里正七上八下的胡乱想着,却冷不防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捏住了下颔抬了起来,顾香凝叽里咕噜乱转的美眸正对上那双幽暗邪肆的桃花眼。   顾香凝顿时沉入一片漆黑的深渊之中,沉冷、优雅、霸气、幽深,让她再无心狡辩,只能沉溺起中。   “好。”   “你要记得你今天所说的一切……”   冰冷的指尖掠过顾香凝的樱唇,微凉中带着痒意,让人恨不得狠狠咬上两口才甘心。   “嗯。”   顾香凝拼拿忍着想要舔一舔嘴唇的冲动,下意识地乖巧点头,半个鬼心思都不敢动,心里只盼着这一篇早点翻过去。   阴晴不定的蛇精病,谁能不怕呢?   她都快被吓得忘了刚才她都胡说八道些什么了……   反正,李承熙说什么她点头就对了。   李承熙仔仔细细地看了顾香凝几眼,不知是信了顾香凝所说的话,还是觉得顾香凝再如何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终是冷笑着收回了手。   微冰的手指离开了自己的下颔,顾香凝心里的小人才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刚刚,被李承熙盯上的时候,她觉得她自己像是一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告诉苏念雪真相了吗?”   李承熙身上刚刚阴冷邪肆的气息似是尽数收敛,又恢复了往日的慵懒高贵,手端着茶盏,淡淡地问道。   顾香凝回过神,连忙回道:“没有。”   这是李承熙交给她的任务。   也是李承熙会放她去见苏念雪的原因。   “为什么?”   李承熙看着顾香凝,眼波流转。   这个问题,顾香凝并不惧怕回答他。   虽然,她确实是有私心,可是,表面上的回答,顾香凝也确认无可指摘。   “苏念雪的情况很不好,若不是只凭着心中一股子对袁天阔的恨意支撑,她活不下去的……”,顾香凝无惧地看着李承熙继续解释道,“这应该也是袁天阔不肯告诉苏念雪真像的原因。”   “袁天阔都不肯将实情相告,若是我们将真像说了出去,上苏念雪万念俱消,导致苏念雪没有了活下去的念想,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说肯定是要说的……”   “只是要找个恰当的时机……”   “才是结缘而不是结仇!”   顾香凝很有自信她的这一番话绝对说的滴水不漏。   李承熙神色淡然地听着顾香凝的汇报,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只是那样沉沉地看着顾香凝,直到把顾香凝看得有一丝发毛,后背都渗出汗水时,才似笑非笑,轻启薄唇缓缓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扣着消息不说,是为了再有见苏念雪的机会呢……”   呵呵……   顾香凝的笑脸一顿,眼底划过一丝不以为然。   她是那样的人吗?   若想要见苏念雪,她们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李承熙眼波微闪,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柔和优雅,荣华濯濯,让人看得目炫神迷。   ……   顾香凝虽然说得信誓旦旦,可是,再见苏念雪一面,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一连半个月,苏念雪那边都再没有发来邀请。   苏念雪不请她,顾香凝根本连门都出不去。   她还不如苏念雪自由呢。   不过,顾香凝心里也知道,就算苏念雪没有给她发来请贴,想必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怕是,正在消化她那天所说的一切,想跑路的办法呢。   而她也同样如此。   这半个月,她也没有闲着。   遇水就化开的普通胭脂水粉已经是不能用了的。   可是,谁说她就只有这些普通货色呢?   身为一个剧组化妆师,顾香凝干一行爱一行,对于市面上的化妆品,顾香凝有着深入的研究和了解。这些化妆品无论多大的牌子,它的里面都是添加了一些对人体肌肤有害的化学物质。   哪怕是一向强调主打纯天然的某H国品牌,也同样是如此。   顾香凝在圈里有个好友,她一生致力研究的就是将古书中记载的胭脂水粉还原,并已经做出了一些成绩,连央一都专门为她拍过一个记录片。   她没事儿的时候,会去给她打下手。   因此,很是学了几招儿。   其中,有那么几个试验失败的半成品,却刚刚适合她现在的困境。   那些半成品之所以被放弃了,是因为卸妆太麻烦了。   不只是麻烦,最开始染上后,十天半个月都不掉色,最后,还是她朋友特意找出了与之相克的植物清洗,才弄掉的。   也就是说,如果要将这些半成品弄成成品,就必须还得为它们再配套特定的卸妆液。   她的朋友觉得这个方子太过麻烦,于是,将方子改良了。其中的主要成份,换成了更易清洗的其它植物来代替。   虽然,这些半成品的颜色不多,但是,只用来改变肤色和修饰容貌,对于顾香凝的巧手来说……足够了。   她现在要的就是制作这些半成品的原材料!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没有这些原材料,她就是妙笔也生不了花。   而且,这些原材料她还得极为隐秘的要,要的不能突兀,否则,打草惊了冬眠的毒蛇,那她就等死吧。   于是,翊华院上下的丫鬟们以及漪澜院的三位美人突然发现顾庶妃再度开始讨好起宸王来。   每日里泡在小厨房里琢磨糕点吃食,与三位美人吃喝玩乐的时间都没有了,天天忙得不亦乐乎,花样儿繁多。   吓得漪澜院的三位美人都不敢踏足翊华院了,生怕有没送出去的糕点给端给她们吃。   “真是无聊死了……”   庞桃芳抱着自己的小橘猫无精打采道。   她好吃得很。   以前在翊华院,顾庶妃那里山珍海味的,顾庶妃也宠着她吃,要什么也什么……现在,顾庶妃一门心思的想做糕点,对于,顾庶妃做出的糕点,庞桃芳是敬谢不敏。   现在,连翊华院的门都不敢迈了,可是,心里又想着诩华院其它的好吃的。   痛苦得不行。   “也不知道庶妃娘娘这股子热情什么时候能消退呢?”,庞桃芳的脸都皱成苦瓜了。   她想念顾庶妃……的好吃的了。   “出息!”   看见庞桃芳这懒洋洋没骨头的样子,魏水湄就忍不住想要讽刺她。   整个就是一个吃货!   像她就不想念顾庶妃的那些吃的……她就是手有些痒痒,想要打上两圈儿了……   在另一软榻上倚着看话本儿的林迎霜看着两人,放下了手中的话本,淡淡道:“你们就不想着能夺得王爷恩宠了?”   “不想!”   庞桃芳和魏水湄两人异口同声的说着,又互相嫌弃地看了一眼。   上一次被王爷从浴室里扔出来,庞桃芳可是吓得不轻,现在,有吃有喝又有玩,顾庶妃对她又好,她早就打定主意改抱顾庶妃大腿了。   魏水媚则是心里想着,宸王是个不能人道的,还争抢什么?   “不如找个丫鬟,咱们先打上一圈……”,魏水湄新学打马吊,这心里头正痒得厉害,恨不得拿什么磨一磨。   这个主意得到了其它二美的一致赞同。   就是嘛……   顾庶妃忙她的,她们可以找别人先替着啊。   走起!   漪澜院的三位美人醉心马吊的时候,正在小厨房借着做糕点,偿试着弄自己跑路所需要的半成的顾香凝,此时,正在面临着一个无比困难的问题。   她改变肤色的半成品中有用到桑葚。   可是,现在已经快要近一月份了,这大雪隆冬的天儿,她上哪里去弄桑葚?!   …… 第83章   桑葚干儿还差不多!   “庶妃娘娘想要桑葚干儿吗?这个可不太好弄了, 我们小厨房里各种干果蜜饯应有尽有,可是,这桑葚干儿……”   徐厨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香凝, 很是为难。   谁会晾桑葚那种东西成干儿啊?   那玩意就是晒了, 它也不好吃啊!   别说她们宸王府没有, 哪怕是整个京城怕是都没有半个大户人家会晾桑葚干儿。   顾香凝心中焦急,可是,面上还不能显示出来, 谁知道李承熙有没有派他的影卫在暗中监视她?只能娇嗔道:“没有桑葚啊?那就算了……本来还想做个紫花糕呢……”   说完了, 顾香凝又在小厨房食材堆儿里打起转来, 想着再能找到些什么她所需要的东西。   只可惜,挑了一圈,收获甚微。   主要是时节不对。   一月份的天气, 正是酷寒时节,这里又不是后世, 可以有各种非时令瓜果蔬菜又多又全的任君挑选?!   当然, 宸王府做为弘德帝最受宠爱的儿子, 新鲜的水果和蔬菜还是不缺的,甚至, 很多珍稀的本不该这个时候出现的水果和蔬菜, 可是, 像顾香凝想要的桑葚却是没有的。   谁没事儿会吃那玩意儿呢?   更何况还是这个时节?   哪个地方官上贡也不会考虑桑葚这东西啊?   顾香凝转了一圈儿, 就找到了她所需要的原材料中的一种──菊花。   做为宸王府,花房里是少不了这种花的。   新鲜的菊花是可以做出她所需要的黄绿色。   但是,比起这种黄绿色,她更想要的其实是青柿子,青柿子汁可以调出她最想要的暗淡的土黄色肤色, 只需要一点汁液勾兑到水中洗脸洗水,便可以改变肤色,又让人察觉不出来,极其自然,遇水不溶。   可是,她连桑葚都找不到,这大冬天的,上哪里能找到青柿子?!   想要顺利逃跑,她至少需要八色染料。   可是,目前为止,她也仅找到了新鲜菊花所用的黄绿色这个不算很好的替代品。   忙碌了几天,却几乎一无所获。   还有其它七色,所需之物,也几乎凑齐无望。   可是,时间却是不等人的。   半个月已经过去了……   离她的婚期也就还有一个月了。   而最重要的是,她熟悉剧情,知道半个月后,会有一个难得的天赐良机,会让李承熙和袁天阔忙碌无比,且无暇顾及到她们……   那天,正是她们最合适的出逃之机。   所以,认真的来讲,留给她的时间,其实只有短短的半个月了。   可是,她被困在府里,毫无办法。   她只能将一切不合理的行为小范围地控制在合理的行动之中,多一点都不敢做,怕引起李承熙的警惕。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求助苏念雪。   可是,苏念雪与她都处在严密的监控之下,无论她特意提起什么、苏念雪给她送来什么、都会引起那两个男人的警惕。   他们本就是很可怕的人物,只要发现一点端倪,怕是就会将她们的心思连根拔起。   顾香凝不敢这样去赌,只能将一切暗暗压在心底,独自急燥。   疲惫地倚在软榻上,顾香凝看着自己做的一堆儿的花样儿精巧的甜品糕点,就心累无比,“给王爷送去吧……”   玉灵和白芷她们几个已经见怪不怪了。   最开始,她们还以为主子是想讨好王爷,可是,一做做一堆儿的丢过去,想着主子的手艺……怎么总觉得是主子是报复王爷呢?   可偏偏她们王爷好像不是这么想的,每次见到主子送的糕点,心情都很愉悦。   ……   梅林暖阁。   今早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谋士袁韬刚刚赏雪吃了锅子的好心情,在看到这端来的一碟碟精致的糕点后,彻底没有了。   嘶~   牙疼。   这位顾庶妃是不是除了会做糕点,就想不出什么其它别的办法来讨好宸王了?   她做的糕点……真的好看不好吃啊。   这些天,已经上过几回当的袁韬发誓,再也不看着王爷吃得香甜,便傻呼呼地以为顾庶妃厨艺有了改进,也跟着吃了一块……   那齁甜糊嗓子的感觉,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真是不明白,为什么王爷却甘之如饴呢?   看着宸王李承熙拿着象牙玉箸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菊花糕,优雅且缓慢地吃完,似是在吃什么珍馐美味一般,袁韬又在心里产生了怀疑……他怀疑顾庶妃很可能是每盘都故意做难吃一个,然后,专门留给他吃!   看宸王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袁韬的手又忍不住蠢蠢欲动。   可要不得!   在最关键的时候,袁韬终于控制住了自己作死的手。   前些天是翡翠糕、富贵糕、千层糕、豌豆黄、小豆糕、和平糕……今天又换成了菊花糕……等过两天是不是还有什么玫瑰糕、百合糕在等着?   不行!   他不能上当!   啧啧……这些天这些糕点花花绿绿的,尽是带颜色的,让他有点想念家乡的五色饭了。   不管了,等一会儿,他就让小厨房给他做五色饭吃。   为了转移注意力,袁韬清了清嗓子道:“瀛祥院内的温泉行宫已经完成了,看皇上的意思,怕是这几天就想移驾过去,这随行人员……你和袁天阔必然会去一个……”   宸王现在不只是主管户部,在太子勾结三万京城卫戍军统领陈庆之谋反逼宫失败后,皇上便将京城卫戍军交给了宸王,现在宸王李承熙是新的京城卫戍军统领。   近三万人都是宸王自己从羽林军里亲自挑出来的好手。   是宸王的心腹嫡系。   从另一方面来讲,也可以看出弘德帝对于自家王爷的信任。   京城卫戍军统领陈庆之的反叛,也让弘德帝心有余悸,贴身近卫保护人选重之又重,除了四皇子李承熙,他不相信任何人。   保卫京师重地,除了京城卫戍军外、还有西山大营、和东郊大营。   若是宸王能将这三部份势力全部捏在手心里,京城就翻不起浪。   现在京城卫戍军在自家王爷手中,若是,王爷能再拉拢来西山大营,东郊大营便不足为惧。   东郊大营是静王和左相的势力范围,注定是敌人。   一月的天正是三九严寒的时候,弘德帝的身子越发的老迈怕冷,闻听温泉行宫盖好了,连他自己的生辰寿宴都推后了,说是待从温泉行宫回来后再办。   “就是不知道是你去,还是他去了?不过,我个人比较倾向于你去……”   宸王现在是京城卫戍军统领,正是做着贴身保护的伙计。   李承熙仍是在不紧不慢地吃着糕点,对此,不置可否。   袁韬也不以为意。   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拿出来说完全是为了抵抗顾庶妃漂亮糕点的诱惑,免得他同一个坑摔上个七、八回的,那也太丢脸了。   喝了一口宸王府下人送上来的泡得浓浓的普洱茶,袁韬眉头一皱,又想起一件事来,“据暗十三的回报,静王最近与一吐蕃喇嘛走得非常近……”   “他这是要在皇上面前刷自己无心皇位想要专心礼佛不成?”   “哼!”   “画虎不成,反类犬!”   现在想学他们王爷韬光养晦?   晚了!   他也不想想他一开始就对太子咄咄逼人,又为了拉下太子使尽浑身懈数,太子是怎么死的?真当所有人都是傻的吗?   这样一只见了人血的豺狼,真以为手腕子上戴两串佛珠,就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袁韬不屑地撇了撇嘴。   宸王李承熙吃完了最后一块菊花糕,放下了象牙玉箸,用素帕子擦了擦嘴,然后,将帕子扔到身后小厮举着的托盘里,眉头微蹙,沉声道:“让暗十三盯紧了静王。”   现在,静王和顺王在朝中和民间都各有一大批拥护者。   顺王的拥护者虽不如静王多、亦不如静王势大,可是,顺王李承琮是弘德帝的二皇子,太子畏罪自杀后,二皇子顺王李承琮就是最年长的的皇子。   立嫡立长。   因此,二皇子顺王李承琮就算实力弱于三皇子静王李承绍,可是,仍有一帮重朱理学说的朝臣对顺王李承琮死心塌地,也是不容忽视的势力。   以静王的狼子野心,他没有道理放过顺王李承琮的。   这个时候,他不是专心对付顺王李承琮这个他做太子最大的威胁,却频繁隐秘的与一个喇嘛相见,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多年来的谨慎让李承熙不敢掉以轻心。   “好。”   袁韬也觉得有古怪,可一时,又说不清楚哪里有古怪。   不过,王爷说的对,盯紧一点儿总没错。   他们都不相信一条毒蛇会突然吃斋念佛了。   ……   只被打击了一天的顾香凝,第二天,便再度活力满满地冲去了小厨房。   她不能认输!   天无绝人之路,也许在下一秒她就能见到奇迹呢?   奇迹……奇……   呃……   那是什么玩意儿?   顾香凝眼里看着徐厨娘手上端的五色米饭,就有些走不动道了,直觉将徐厨娘拦下,问道:“徐厨娘,这是什么?”   这米饭怎么有五种颜色?   徐厨娘见顾香凝好奇,便规规矩矩地答道:“袁先生是川地人,这些日子想念家乡的五色米饭了,便让我们买了可以为米饭染色的药草,按着他的方子给他做了来……”   可以染色的药草?!   顾香凝心头一震,紧接着就是狂喜之情涌上了心头。   对呀!   她怎么忘了,不只是食物可以做染色剂,药草也是可以的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自已动手,丰衣足食!   感谢在2020-08-13 12:00:00~2020-08-1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伙计 3个;36183099、有话、锦芩、4673136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黎 50瓶;你爹在晋江、篱落 20瓶;锦芩、25933326 10瓶;狂奔的小短腿 9瓶;幽兰缠绕 5瓶;燕子、xxxx、十是个很好的数字 2瓶;34728608、111、有话、茉儿、megin、吱一声、我搞的cp都是真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她怎么就想着吃, 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其实,顾香凝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还真不怪她。   当初研究古法化妆品的朋友, 当时, 也只是随口一提的和她讲过。   因为, 入口的食物终归是要比药材安全一些的。   所以,虽然药材的可选范围更广,她的那位朋友也没有以此为重心过。   如何用药材调制出简单的几色染料, 她朋友还是与她说过的。   重点还说了红、黄、蓝这三种基础染料。   一般来说, 只要有了三色染料, 哪怕顾香凝没有找到其它几色的药材染料,只有要这三色就可以调出她想要的共它颜色了。   顾香凝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和雀悦,装出不甚在意的样子, 对徐厨娘道:“这五色米饭倒是新奇有趣,徐厨娘, 你那里可还有方子?我想试着做个五色糕看看, 王爷定会喜欢的。”   宸王这杆大旗打出来, 宸王府的下人莫敢不从。   徐厨娘很痛快地给了方子,还十分殷勤地表示如果有什么地方不懂的话, 可以来问她, 五色米饭就是她根据方子做出来的。   顾香凝真正关心的哪里是如何做五色饭?   她真正关心的是如何染色, 以及这五色饭中所用的是何种药材, 是不是与上一世中她朋友教的一致。   “密蒙花、黑墨草、黄羌、红兰草……”   顾香凝看着方子上的药材,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便让徐厨娘将这些药材都翻出来,一一指给她看, 有些与记忆重合,有些又完全不是。   密蒙花、红兰草应该是的,可是,剩下那两样都不是。   而且,密蒙花对应的绿色也不是基础色。   不过,没关系。   能找到两样,也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最重要的是,给她拓宽了思路。   她为什么非要盯着食材而忘了药材也是可以的。   只是,她记忆中的另外两种基础色染料用的是什么药材,她只是依稀记得,可是,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只能让玉灵去给她找了本药材方面的书看。   对外的说法是既然给王爷做的五色糕用的是药材,自然是了解一下这些药材的药性,否则,万一将王爷吃坏了怎么办?   她不懂……她可以看嘛。   这一番说词,感动得玉灵两眼汪汪。   我们庶妃对王爷可真好。   “庶妃娘娘用心了……”   书房里,和宸王李承熙下棋的袁韬落下一枚棋子后,揶揄地笑道。   他们家乡的五色饭能有什么问题?   虽然放的是药材,可是,都是活筋舒血、养肝明目的药材,君臣佐使调配得相当好,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人家顾庶妃能想到这一点儿,足以见得是将王爷放在心里的。   好事儿。   李承熙桃花眼波光流转,薄唇微勾,白皙的手指缓缓落下一枚黑子,正正堵住了袁韬大龙最后一个逃生口,被李承熙的黑龙无纠绞杀。   “哎呀呀……大意失荆州!“   一子不慎,满盘皆输,可把袁韬可心疼得不行。   王爷实在是太无情了。   怎能对他下如此狠手?   袁韬看着一片狼藉的棋盘,心痛地揪着自己的胡子。   李承熙则端起了下人送来的香茶,眼底温柔。   他的小庶妃这么乖……   若不然,这次温泉行宫一行,便带她一起去吧。   温泉水洗滑凝脂……   她一定会喜欢的吧。   ……   顾香凝可不知道她这一番的折腾,阴差阳错的讨好了李承熙,李承熙看在她这些天表现不错的份儿上,打算带她去温泉行宫。   此时,顾香凝正在沐浴。   顾香凝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别人在一旁伺候。   玉灵和白芷也知道顾香凝的规矩,将一切准备好后,又在香汤里撒上了新鲜的玫瑰花瓣,便一起退了出去。   顾香凝坐在香柏木浴桶中,见屋里已经没有其它人了,才慌忙抬起了自己的雪臂,在靠近上臂内侧,一个微不可见的小红点伴着一丝绿,正画在那里,仔细看似乎是一朵玫瑰的花叶,寥寥几笔,却很传神。   不是很大,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   可是,顾香凝却激动得紧紧地捂住了嘴,差点流下泪来。   这就是她用密蒙花和红兰草,根据上辈子的记忆中的方法,加了其它寻常的辅料,调制出来的绿色和红色染料,她偷偷在身上做了试验,果然,依如一辈子一样遇水不溶,根本无惧寻常清洗。   只要再找到记忆中其它三种药草,她的逃跑大计便指日可待了。   只是,袁韬的那张方子已经不能用了。   那方子上记载的其它几种药材,不是她所需要的。   其它三种药草……究竟是什么呢?   顾香凝只是依稀模模糊糊的记了个大概,黄什么……蓝什么……   黄色还好。   实在不行,她用红色和绿色来混调也是能调出她想要的颜色的。   但其另外那一样,却是万万不能缺的。   顾香凝把借来的那本医书翻了又翻,可是,那医书上面只写了每种药材的药性,却并没有提及哪种药材可以用来染色啊,她就是把那本医书翻烂了也是找不出的。   她还特意将所有带‘黄’字和‘蓝’字的药材都看了一遍,奈何,现在的医书上全是古文理解起来费劲儿不说,上面还没有药材的画像。   折腾了几天,顾香凝终于无奈地放弃了。   照猫画虎……她真的不行!   想在几百种药材里找到她所需要的那两种药材,以现在的医书条件,根本没有可能。   可是,时间却是不等人的。   她原本就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现在,又折腾进去五天的时间了,可是,她必用的染料却还没有调制出来……   顾香凝心中的火烧得不行,舌头都起了泡,更没有心情去小厨房折腾了。   断了几天的爱心糕点,李承熙一时还不能适应。   袁韬却一脸的如释重负。   可是,李承熙却不这么想,询问过后,便得知了顾香凝‘劳累’过度,最近都是懒懒的,所以,没去小厨房。   想到前几天顾香凝的花样讨好,李承熙觉得他确实应该奖励一下顾香凝。   因此,在弘德帝定了去温行宫的日子后,李承熙下了大朝换了朝服后便来了诩华院。   ”去温泉行宫?“   顾香凝怔了一下。   她会喜欢吗?   不!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若是之前,她肯定欢喜极了,哪怕有一点儿可以逃出宸王府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可是,现在,她整个人都在为寻找缺失的那两种染料药材而心焦,为半个月后的那次机会做准备,她哪有那个心情陪李承熙一同去温泉行宫?!   在说了,李承熙这个蛇精病不是最怕她跑了吗?   这次居然这么好心,想带她去温泉行宫玩?   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没办法,顾香凝被李承熙坑怕了。   她看着李承熙,想从李承熙那张温柔昳丽的笑脸上找出什么,迟疑地说道:“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在府里挺好的。”   看着顾香凝拼命表现出我很乖、我一点儿也不想出府的模样,李承熙就不由得心中一软,想是自己那次将她吓坏了。   他的小庶妃以前之所以逃婚,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也许,他不该把他的小庶妃想得那样坏……   她再怎么机灵聪慧,也只是个弱女子而已。   这世上聪敏的女子还少过吗?   他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他的小庶妃玲珑颖慧而对他的庶妃有过多的猜疑,想起之前顾香凝特意为他做的那一大堆糕点,李承熙更是觉得顾香凝现在如此乖巧,都是被他吓怕了。   他把她管得太严了。   明明是那样爱贪玩贪吃的一个人……   在抱玉巷的那三个月,顾香凝就是会玩会吃,领着他不知吃过多少有特色的小吃。   想到这儿,李承熙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可是,看到顾香凝一瞬间吓得瞪圆的眼珠子和满脸警惕,躲得远远的小模样,又不得不将翘起的嘴角压平,故做平常地端起一盏茶来,淡淡道:“你真的不去?”   “不去!”   顾香凝很是干脆地拒绝。   别想诱惑我,我才不会上当。   肯定又是蛇精病想要试探我想不想跑路的套路!   再说,她还得抓紧时间找缺失的那几味药材呢,她也想过了,这本药材书不行,那她就换另一本呗,也不会是所有的药材书都不画图吧?   总有一本是有可能画图的吧?   她时间紧得很。   温泉行宫一行,虽然,听着很诱人。   可是,若是她的染色剂做不出来,就是去了温泉行宫,她也一样没法逃走的。   “哦……?”   “真不去啊……那可是太可惜了……”   “这次不只是皇上要去,还特意点了几个心腹重臣,恩准他们可以携家眷一同前往……我听说袁大将军的夫人此次也在此列……”   李承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顾香凝。   弘德帝越老越怕。   这次不但调动了他的京城卫戍军,还调动了西山大营,双重保险。   什么?!   苏念雪也要去?!   顾香凝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想见苏念雪一面也是难如登天,温泉行宫还真是个好机会,她还没有与她商讨逃跑计划呢……可是,这边寻找药材的事儿也是迫在眉睫,不能耽误。   她到底去还是不去呢?   …… 第85章   车辚辚, 马萧萧,旌旗烈烈,去温泉行宫的车队, 足足绵延十里。宸王府的车驾跟随在弘德御驾队伍之后, 宛如一滴水落入了海洋之中一般渺小。   从她的车驾挑帘向外看去, 前看不到头,后看不到尾。   哪怕是一向稳重的玉灵都忍不住心情激动,更别提年纪比较小的白芷, 只是碍着自家主子在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尤其是自家主子还晕车了。   顾香凝平时是不晕车的。   但是, 前提是不能在车上看书。   她又想从医书中找出她所需要的药材,又想去温泉行宫见苏念雪,时间紧迫, 一番斟酌之下,顾香凝决定带着医书去温泉行宫。   反正, 书在哪里都是一样看, 这样就可以满足她既想见苏念雪又想研究医书的想法。   最好是在见到苏念雪之前, 她便找到那几样药材,这样, 她就更有把握说动苏念雪与她一起逃跑了。   因为时间紧迫, 因此, 顾香凝一上车后便打开医书研究。   玉灵和白芷都知道自家主子为了研究五色饭药材的药性, 特意让她们买了医书研究,可是,又嫌弃医书太难看,非要带画儿的,她们特意叮嘱了老管家为她家主子找了一本带画儿的。   不管主子能不能看得懂, 但是,主子的一片心意,她们都知道了。   因此,看到主子在车上都不忘了研究医书,便偷偷捂巴笑。   却没想到主子晕车了。   虽然,顾香凝晕得七荤八素,可是,为了早日找到药材,还是强忍着让自己看下去。   玉灵和白芷都吓坏了。   自家主子晕得小脸都快要透明了,这怎么得了?   这书什么时候看不成?   于是,强硬抢了去,不让顾香凝再看。   顾香凝倒是想抢回来,奈何,身子不争气,晕得天旋地转,连抬一下胳膊都费力气,也只能由着她们去了,她自己则因为太难受,直接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她所乘坐的马车十分豪华,不只空间宽大,而且,桌椅卧榻、糕点瓜果应有尽有。车角还有一个熏笼在持续不断地散发着热气,使整间车厢一点儿也不冷,极为舒适。   因为是跟着弘德帝的御驾走的,所以,马车也走得不快,速度一直很平稳。   以至于顾香凝睡得更熟了。   宸王李承熙担任着最内围的皇帝的安全防护工作,一直很是忙碌,高度戒备。   难得两次抽空打马看看顾香凝,顾香凝都在甜睡中,看着玉灵和白芷尴尬又拼命为自家主子解释,李承熙抿紧了唇角,面无表情地打马离开。   顾香凝对此一无所觉。   瀛祥别院修建在金岭山,按照弘德帝御驾的速度,他们需要走上十天,晚上会在驿站休息。   李承熙担任着弘德帝的近身安保工作,每日里忙得团团转不说,到了夜里,他还得亲自在外面为弘德帝守夜。   若是,他不在外面守夜,弘德帝根本睡不着。   弘德帝此处出行,不只带了朝中的重臣以及其亲眷,各个成年皇子也都被带了过来。   三皇子静王李承绍在其中,其外祖左相温仲舒也同样在列。   二皇子顺王留在京中。   驿站中,睡醒了的顾香凝抱着暖手的手炉,心中感慨。   别人以为这是静王的荣誉。   祖孙两个都受皇上的重视,走到哪里都要带着。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皇上这是不放心这两个人,所以,才把他们带出来就近看管。   只是可怜了李承熙整日整夜不得休息。   毕竟静王和左相手中可是有着东郊大营的。   看着面前的六碟八碗,热气腾腾的松香烤鹿腿、酥脆的罗汉虾、甜辣的樟茶乳鸽、咸香的秘制小牛肉、鲜美的宫廷黑棕鹅……吃饭喝足、又整整睡了一天养足了精神的顾香凝终于对在外面顶风冒雪四处巡逻的李承熙升出了一丝怜悯。   “真是可怜……”   顾香凝捧着一盏黄山毛峰慢慢地喝着,一边消化食,一边难得关心一下李承熙。   “也不知道吃了没?”   玉灵小心地接话道:“估计是没呢。”   身为京城卫戍军的统领,他要带人巡视整片营地和驿站,哪里有可能像自家主子这般安逸地好好吃一顿饭。   “主子要不要给王爷送个食盒过去?今晚的菜色不错……”   若是主子能给王爷送个食盒过去,想必王爷心里一定十分感动,也会更宠她们庶妃一些。   庶妃虽然现在是王府的主子,可是,主子的上头却还会有侧妃、正妃。   以主子的出身,怕是无法当上正妃了。   但是,侧妃还有可以博一博的。   只要讨了王爷欢心,等大婚后再顺利生下王爷的第一子,一个侧妃肯定跑不了。   “送这些吗?”   顾香凝看了看桌上的菜色,不是烤的就是熏制的,实在是太干了,怕是李承熙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算了!   看他可怜。   顾香凝反正也是车上睡了一个白天了,现在,一点儿都不困,反倒闲着难受。   便让玉灵给她披了白狐大氅,带着白芷去了小灶。   想着李承熙风餐露宿的,实在是吃不好,也休息不好,便没忍心亲自下厨再折腾李承熙,而是,让玉灵塞了足有十两重的小元宝,让小灶的厨娘为李承熙做了一碗三鲜小馄饨。   宸王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而顾香凝是宸王去温泉行宫唯一带来的家眷,再加上有银子开路,没有人会不给顾香凝这个面子。   御用的厨房缺什么,也不会缺了好汤。   鲜美的鸡汤打底,放入蛋皮、虾皮、紫菜,再煮上猪肉、虾仁、香菇馅的小馄饨,出锅后点上正宗的小磨香油,又在顾香凝的强烈坚持下,放了一大勺辣椒油。   做好后,便让宸王的侍卫给送去。   怕凉了不好吃,顾香凝还特意叮嘱让侍卫快一点儿。   这三鲜馅的小馄饨最好是现吃现煮,刚出锅时的最为鲜美,时间久一些,面皮便泡馕就不好吃了。   做完这一切,顾香凝吃得发撑的小肚子也终于舒服下来,于是,美滋滋的回去看她的医书去了。   她倒是很想借机见见苏念雪。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她们可是在弘德帝的车队里,严谨四处乱走。   不说她不知道苏念雪歇在哪个屋,身边的丫鬟也不会让她去,她若是冒冒然的乱找,万一被当成刺客抓了,那热闹就大了。   反正,等到了温泉行宫,一切安顿下来后,肯定有她们见面的机会。   她不如趁现在翻看医书尽早把那两样药材找到。   ……   “内部有京城卫戍军守护,外围则有西山大营防范,从外至里,有十个小队,共计千人,每两小时换一次岗,日夜不停巡视……”   “各皇子与大臣及其家眷一切均以安顿好,正在休息,无异样。”   “朝中并没有折子传来,想来顺王殿处处理得极好。”   “龙驾再有九日便可抵达温泉行宫……”   “温泉水暄暖,对身体有益,父皇定会喜欢那里的……”   公事都汇报完,一身戎装的李承熙看着越来越老迈的弘德帝,忍不住追加了一句。   他是希望皇上到了温泉行宫后能好好养养身子。   弘德帝越发老迈,身体肌能迅速下降,药石所起效的果甚少。   倒是行宫的温泉水对老年人的养身有着很好的功效,可以慢慢滋养全身,延缓衰老,延年益寿。   老四宸王李承熙的关心之情,弘德帝哪里能听不出来,看着四儿子发青的眼底和眉宇间的疲倦,也知道他这些日子累得不轻,浑浊的老眼不禁柔软,“你忙完了,便也去睡一会儿去吧……”   虽说,他离开老四便有些睡不着,但是,他白天的时候已经养足了精神,此时,也并不困。   “把翰林院掌院学士刘延清叫来陪朕下盘棋……”   “是。”   宸王李承熙领命离开,退出房门后,随手招来一个小太监命他去请刘延清。   正想着再去巡视一圈,却见到他宸王府的侍卫正在外面的楼梯上焦急地走来走去。   李承熙眉头微皱,下意识地就以为是顾香凝出了什么事儿,几步走上前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侍卫见到了自家王爷,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将顾香凝交给他的食盒举上前来,“回禀王爷,这是顾庶妃给您送来的吃食。”   他的速度是够快的了,可是,却没想到王爷在里面回话呢。   他不得等在外面。   这都过了有一会儿了……怕是不好吃了。   听着侍卫的回报说顾庶妃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王爷的手中,否则,泡久了就不好吃了……李承熙冷峻的目光渐渐柔和,打开那个红漆食盒,香味扑鼻,又热气腾腾的三鲜小馄饨便出现在眼前,上面还浇了一勺红红的辣椒油,看着就开胃。   趁热吃上一碗,李承熙凉了一天的胃终于活了过来,热热的辣椒油刺激得他浑身都热呼起来。   “你们顾主子若是想要讨好一个人,就会……”   李承熙嘴角高高翘起,眼波醉人。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   只是在心里想着。   顾香凝若是想要讨好一个人,便会让人无法招架。   这种感觉……   不错。   …… 第86章   十天的时间, 一路走走停停。   因为马车平稳,顾香凝只要不看书,倒是不怎么难受。   只是, 在查找药材上……进展不大。   这本书上有画样, 倒是大大加快了顾香凝翻看的速度, 但奈何,白天她看书晕车看不了,晚上在驿站休息时, 有玉灵和白芷看着, 怕她伤眼睛, 也不允许她看得太久。   这样一来,进展自然是慢的。   纵然顾香凝心急如焚,也别无它法。   面上还要装在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表示自己只是有空时才翻几页,以免让近身侍候的人察觉到异常。   就这样, 到了第十天的时候, 他们终于到了此次行程的目的地金山岭的温泉行宫。   金山岭风景优美, 山清水秀,东起孤山沟北至杨树沟, 总共四百米全部围起来修建瀛祥别院, 结果, 却在靠近孤山沟的附近发现了大大小小的温泉眼, 足有十几个之多。   李承熙当时正在想办法安置汉中郡大旱的灾民,看着源源不断灾民涌进京城,李承熙大笔一挥借着这些温泉泉眼又向弘德帝掏了一笔银子,将瀛祥别院分成前后两院。   前院仍为瀛祥别院,仍在修建中。   而后院的温泉行宫却已经先建好了。   里面大大小小的房间, 足有一百七十多间。   温泉也分室内的和室外的。   弘德帝自然是住在温泉行宫中最好的院落,那里面有整个温泉行宫中最大、最好的泉眼。   宸王李承熙做为弘德帝最为宠爱的儿子,本身又掌管着户部和京城卫戍军,分到的院落自然也不差,院中的白玉方池是户外温泉,池边种满了宫粉梅,迤丽曼妙。   顾香凝一看就喜欢上了,忙命人取了贴子给苏念雪送去,邀她同泡温泉。   苏念雪身为大将军夫人,分到的院落和温泉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可是,袁天阔掌管着西山大营,负责最外围的安全,比起宸王李承熙来还要忙碌。   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泡温泉有什么意思?   自然是她们两个人一起泡才好玩啊……   顾香凝请贴明面上的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可实际上,顾香凝是想请苏念雪来共商逃跑大计的。   也不知道……袁天阔能不能让苏念雪来。   若是,袁天阔不让苏念雪来……那她就去见苏念雪。   总之,她一定要见到苏念雪不可。   顾香凝从送贴子的下人嘴里,知道了苏念雪所居住的院落,心里暗暗盘算着。若是,袁天阔不让苏念雪见她,那么她就带人去见苏念雪。   李承熙不让她出宸王府,可是,现在这里是温泉行宫,她在这里是没有限制的,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她就不信,她去到了门口,大将军府的下人还敢拦她不成?   这么一想,底气就足了。   中午的吃食上,除了御厨准备的冰皮石榴鸡、坚果兔肉、玉带养心菜、蜜番茄脯、红参糕、烧鸭大麦饭之外,还上了一些温泉行宫小厨房特意准备的地方特色小吃,如烙糕、御拨面、南沙饼、撒子、杏仁豆腐……   顾香凝比较喜欢吃杏仁豆腐。   她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宸王府里,都吃过无数回杏仁豆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温泉行宫的杏仁豆腐比她以前吃过的都好吃。   杏仁味道浓郁、甘甜、香滑,让人回味无穷,唇齿留香。   “娘娘,这里的杏仁豆腐好吃,是因为这金山岭盛产杏仁啊……”,玉灵见顾香凝不住口的夸赞由温泉行宫小厨房送上来的杏仁豆腐,不由得嫣然一笑地解释着。   金山岭的杏仁可是一绝,尤其盛产甜杏仁。   “难怪呢……”   顾香凝吃得眉开眼笑。   “既然这里盛产甜杏仁,那么想来做出来的杏仁茶也是美味的,让温泉行宫的小厨房做些杏仁茶给王爷送去……”,顾香凝眼珠一转,又想到了一个讨好李承熙的办法。   自从那天的那一三鲜小馄饨之后,便彻底打开了顾香凝花式讨好李承熙的放飞之路。   这一路上,无论顾香凝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只要她觉得好吃的,都会命人特意做出一份送给宸王李承熙。   反正也不用她动手,只是说一句儿的事儿,还能讨好得了李承熙,何乐而不为呢?   上次吃的糟香河虾不错,她让人送去了,还有大上次吃的凤脯珍珠也挺好,还有那个鱼香鸽子、如意鱼卷……   “主子对王爷可真是上心……”   玉灵和白芷在一旁偷笑打趣道。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希望自家主子与王爷琴瑟和鸣的。   所以,主子说要送吃食给王爷,她们都是在力支持的。   听顾香凝说这次要做杏仁茶送过去,白芷抿着嘴角,欢快的走出去吩咐下去了。   顾香凝心虚地目光飘移。   她这么讨好李承熙,自然是希望李承熙能发现她和苏念雪见了面,看在她送的这些好吃的份儿上,能别生她的气。   白芷命人去做杏仁茶送过去,等她吃完午食,便看见白芷带着一脸的疑惑不解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顾香凝正在喝正山小种,看着白芷的脸都皱起包子了,奇怪地问道。   难道,她命人送去的杏仁茶有问题?   不能吧!   没听说李承熙不喜欢喝杏仁茶啊?   “主子,王爷说要吃您亲手做的甜品糕点……说什么前几日在路上不方便做,现在,已经到了温泉行宫,让主子不可偷懒。”   白芷都蒙了。   她家王爷这是怎么了?   御厨和小厨房做的吃食,可比她家主子做的好吃多了。   她家王爷为什么明明放着好吃的不吃,偏指明要让她家主子做?   她家主子做的……能吃吗?!   顾香凝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里,咳了半天,差点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自己手艺的斤两了。   那就是好看不好吃!   李承熙居然还吃上瘾了……   他的味觉系统是不是真的坏了啊?   顾香凝心头狐疑。   可是,书里面没听说他还有这方面的隐疾啊。   若是只是为了刁难自己,而特意做出喜欢吃自己所做的甜品糕点……?那他做出的牺牲……也太大了吧?   算了!   顾香凝咬了咬牙。   李承熙这个蛇精病的想法也是她这么弱鸡所能猜透的。   不就是要也亲手做的甜品糕点吗?   她给他做就是了!   不过……要她出力可也不能白出力……   顾香凝双眼闪过一丝狡黠。   带着白芷,顾香凝借用了温泉行宫小厨房的一眼小灶,足足忙碌了一下午,待一切做完后,顾香凝只觉得腰酸背痛。   这身子越发的精贵了,只是,在小厨房忙了一下午而已,竟然如此疲累,浑身酸痛得她想泡温泉了。   这一身风霜疲惫,若是泡在露天梅林的温泉之中,一定惬意无比。   她还带了她自制的加了三十年汾酒的葡萄酒的,一定能解乏。   将自己的自己的糕点和养生汤装进食盒里,又放上了自己亲自写的纸条,上面可是她辛辛苦苦为他忙了一下午索要的报酬。   顾香凝便回到自己的院落里,急巴巴的等待着。   ……   此时,弘德帝正在漱琼院与四儿子李承熙用晚膳。   这些日子,这个四儿子忙前忙后、忙里忙外的,人都累瘦了一圈儿。在行宫休息过来,又泡了温泉的弘德帝精神舒爽,一想起来,这温泉行宫是四儿子一手抓起来的,想着这些日子李承熙的辛苦,特意召他一起用餐。   顾香凝的食盒送过来时,正好让弘德帝听见了。   “老四家的给老四送吃的了?端上来朕看看……”,弘德帝笑眯眯道。   宸王府的下人不敢怠慢,连忙拎了红漆食盒进来,打开食盒,将食盒中的东西一一端至案前。   一碟子一红一绿的双色糕,一盅大补的人参蛹虫草桂圆汤。   双色糕看着喜庆,养生汤是最适合秋冬季节进补的老火汤,香味扑鼻。   “你家庶妃有心了……”   弘德帝满意地点点头。   原本对于这个顾庶妃的出身还不太满意,但这温柔小意会照顾人上做得还是不错的。   “听说她这一路上没少给你送吃食?是个伶俐的。若是大婚后,她能一举得男,就抬一抬封个侧妃吧……”,弘德帝道。   “多谢父皇。”   李承熙心中一动,笑着谢道。   庶妃确实有些太委屈她了,若是,能升为侧妃,想着她也会高兴吧?   不知道为什么,李承熙就是觉得顾香凝其实并不看重这个庶妃的头衔。   “那是什么?”,弘德帝随手一指,指的正是顾香凝放在食盒里的那张纸条。   李承熙匆匆看了一眼后,长眉微蹙,递到了弘德帝的手里,“说是连日来累得狠了,要邀大将军夫人一同吃酒聊天解乏……”   上面还不仅如此,顾香凝还威胁李承熙,若是不让苏念雪来,她就不给他做好吃的了。   语气娇嗔自然,一派天真。   弘德帝知道四儿子素来不愿意与朝中的众位大臣打交道,更是对袁天阔多有避讳,“老四,连自家庶妃要请什么人来游玩你都要管,你也太小心了些……过了。”   话虽如此,但是,明显弘德帝心情更加的愉悦了。   老四不但自己避嫌,还约束着家眷,果然是个可以安心的。   “告诉袁天阔让她夫人去吧……就说是朕说的!”   弘德帝笑眯眯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弘德帝是个好助攻啊……奉旨见面……两个狗男人有口难言啊……   双更的苇苇掉线了,本周是单更的苇苇在线卖萌…… 第87章   所以, 她们是奉旨见面?!   顾香凝听闻之后,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她都能想像得到那两个男人知道后, 脸色得有多臭!   她自己也没想到李承熙管她索要糕点, 还指明要她亲自下厨去做, 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居然让弘德帝看到了。   顾香凝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弘德帝如此善解人意过。   最最好笑的是,弘德帝的口喻一下, 苏念雪连片刻耽搁都没有, 直接就坐了轿子来她这儿了, 袁天阔还在外面巡逻,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更别提派着什么会武的丫头跟着了。   不过,袁天阔虽然没反应过来, 可是,顾香凝还是不敢小看李承熙的反应速度。   该准备的东西她还是准备了的。   苏念雪到时, 已是华灯初上。   两人时隔许久再见, 不禁激动得眼圈发红。   “你怎么又瘦了?”, 顾香凝拉着苏念雪的手,满眼的怜惜。   上次见苏念雪时, 她就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了, 这次再见, 非但没有养胖的任何迹象, 整个人越发的瘦弱了,那小脸都尖尖的了。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啊……”   就苏念雪现在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她都不敢勾她一起出逃了。   现在可是三九严寒的冬天,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苏念雪这个样子, 顾香凝真怕她根本跑不了多远,就会生病。   万一害苏念雪重病一场,那可就麻烦了。   苏念雪眉似远山,眼若秋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轻愁,轻声道:“最近有在好好吃饭,只是……”,只是心中念念不忘顾香凝,心事重重,胃口自然就不好。   顾香凝眼珠一转,便知道苏念雪在担心些什么。   “成了!”   “在温泉行宫这些天,我非得把你养胖了不成……”   顾香凝拉着苏念雪进了花厅。   不养胖些不行。   就苏念雪这体质,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苏念雪逃了那么多次,就没有一次成功的。   “想你晚饭应该也没吃多少,咱们今天奉旨见面,就不回去了……咱们先吃些东西,然后,再去泡温泉……”   顾香凝一边说着一边让下人准备吃的。   “红参糕、再来一份竹林养颜粥、一份儿清水东山羊……一份儿冰皮石榴鸡、明月上汤时蔬……我还带了自酿的葡萄酒,一会儿我们泡澡的时候喝,可以疏筋活血。”   顾香凝自己是吃过的,她点的这些是特意为苏念雪点的,她打算陪着苏念雪吃上一些。   “咱们一会儿泡温泉,可得吃饱一些,否则,如易晕的……”,顾香凝小嘴不停地点着,还要碎碎念地和苏念雪解释。   苏念雪知道顾香凝是为她好。   她点的都是适合她目前体质的。   比如红参糕,软滑香甜,好克化又有消食下气之效、清水东山羊,最是适合健体补虚、明月上汤时蔬,是用头道鸡汤所做,有补气养心之效。   将军府来的丫鬟婆子看见宸王府的庶妃娘娘将满王府的下人指使得团团乱转,看这意思,明显是要留下她们夫人秉烛夜谈,有心想要阻止,可是,这两位又是奉旨见面,且来得本就有些晚了的,玩上一个晚上怕也是皇上的意思。   所以,虽然想劝可是又不敢开口,那憋屈的小样子,让顾香凝份外的舒爽。   “想不到,你还知药理懂养生?”,苏念雪浅笑开口道。   顾香凝小脸一红,“我哪里会那个?都是听府中厨娘说的。我前些日子寻了个五色糕的方子,因为要做给王爷吃,我自己又不懂药性,只得让人拿了本医书给我,我自己翻看……到现在,我才找到了两种药材的说明,其它三种药材我愣是找不到……”   两人在花厅落坐,白芷为两人端上香茶。   苏念雪莞尔一笑道:“是哪三种药材,你说来我帮你找……我略通医术……”   顾香凝闻言,差点没端稳手中的茶盏,苏念雪在说什么,顾香凝都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那句“我略通医术……”   “你懂医术?”,顾香凝双眼放光,紧抓着苏念雪的胳膊不放,一脸的激动。   苏念雪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处隐隐有些发疼,不禁有些意外,不明白她略通医术而已,为什么顾香凝会如此激动。   她能感觉得顾香凝激动得已经快要哭了。   “我姨母曾是太医院正品院使夫人,我幼时曾养于姨母膝下,跟着姨母学了一些……”,所以,她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她是知道的,只是,哀大莫过于心死,懒得调理罢了。   见顾香凝似有困难,便顺嘴一提。   “太好了……太好了……”,顾香凝激动得眼泪花花,恨不得当下就寻问苏念雪,只是当眼角的余光扫到尚留在花厅内的将军府的丫鬟和婆子后,险险止住了,止得太急,好悬咬到舌头。   顾香凝真的没想到,苏念雪居然略通医术,这可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她正愁她根本就找不出那两种药材呢,老天就给了她一个苏念雪。   她相信有了苏念雪的帮助,她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她想要的那两种药材。   只要找到了,她就可以配齐基础的三色染料,在通过三色染料沟兑出她所需要的其它染色。   这可真是连老天都在帮她啊。   她一定能在那个最有可能逃跑的机会前调制出染料的。   心中的石头猛然就是一松,顾香凝心中雀跃不已,还要苦苦压制,不能宸王府和将军府的下人看出端倪。   顾香凝和苏念雪在这边聊天,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偏偏此地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强忍着。   心里不免有些急燥。   她点的那些菜色怎么还不上来呢?   等苏念雪吃饱些,再消化消化食儿,她们才能去泡温泉啊。   等到了泡温泉的地方,她就借口旁边有人不习惯,将宸王府的人和将军府的人都遣退。玉灵和白芷是知道的,她沐浴的时候,身边从不留人。   想必,将军府的下人也没有胆子敢反驳她。   宸王府的下人见自家主子着急,便又命人去催。   不多时,菜便送来了。   “回主子,其它的都已经上来了,只是,刚刚做好的明月上汤时蔬被静王侧妃给抢了去……”   白芷说这话时,还一脸的不高兴,撅着嘴。   静王虽说势大,可是,她们王爷也不差啊,再说了,她们主子每次让小厨房做菜,可都是使了银子的。那静王侧妃的丫鬟一点银子没使不说,还对小厨房的菜色嫌这嫌那儿,说她们主子这几日餐餐食肉,都上火了,见到明月上汤时蔬非要硬抢了去。   说什么她们侧妃的位份比庶妃大,理应先给她们侧妃。   听听……这都什么话?   她们给银子吗?   “被抢走了?”   顾香凝秀眉微蹙。   倒是没想到静王其人阴险狠辣无比,娶了个侧妃却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一个吃食而已,竟然好意思生抢。   她知道像是小厨房这种地方,光凭身份办事儿,是不行的。反正,李承熙虽然不让她沾银子,可是,却对她花银子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在意。   那顾香凝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她无论让小厨房做什么,都没有空手而去的,出手十分大方。   却没想到,她出了银子,反倒便宜了静王侧妃。   那碗明月上汤时蔬是她特意为苏念雪点的,最是补气不过,且好消化,很是适合苏念雪。   药补不如食补。   食补不如汤补。   她还指望着将苏念雪的身体调理好,两人一同落跑呢。   “没事的……”,苏念雪摇摇头。   静王侧妃刁蛮跋扈的,当初,袁天阔过寿时,她就是被她烦得受不了,正好听到说宸王庶妃到了,她便走出了花厅。   “不过一碗汤而已……”   她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和她纠缠。   顾香凝知道苏念雪的意思,只得忿忿地忍了下来,嘴里还犹自嘟囔着,“这都是什么人呐……”   “算了,不管她了,我们先吃吧……这红参糕确实不错,你也尝尝,对女人很补的……”   红参相比起人参来说,药性更温和,更适合妇女儿童老人保健强身,大补元气。   苏念雪也给顾香凝夹了一块。   两人吃吃喝喝,倒是很快就将静王侧妃给忘到脑后去了。   一餐饭吃下来,苏念雪吃了三块红参糕、两个冰皮石榴鸡、一碗竹林养颜粥,一块清水东山羊……这些在顾香凝看起来都不够她溜牙缝的,可是,将军府的下人婆子却都激动得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她们夫人在府里时,每日若能完整的喝完一碗粥,她们都要谢天谢地了。   顾香凝想要白芷沏两盏茶助苏念雪消化食,却被苏念雪拦住了,“我脾胃弱,饮茶化食反倒不美,取盏酸梅汤便好。”   顾香凝自然无有不依。   两人喝了两盏酸梅汤,又闲说了一会子话儿,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便由这温泉行宫的下人领路往白玉方池而去。   摇曳的烛光下,前后四周都是将军府和宸王府的下人,一行人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踏雪之声,顾香凝与苏念雪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对上的视线明亮而又隐含激动。   ……   作者有话要说:  处在两个狗男人的严密监视之下,有个独处的机会都高兴起这样……太可怜了……   感谢在2020-08-10 12:00:00~2020-08-14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伙计 2个;3618309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溪肆 60瓶;木黎 50瓶;坐拥亿万瓜田的猹 30瓶;susanmm08 15瓶;25933326、koko、田田、与子成悦 10瓶;有话 9瓶;啦啦啦 6瓶;十是个很好的数字、CoCo、素葵 5瓶;41489030 4瓶;燕子、温暖 2瓶;MerryLautner、珠珠、唯不忘相思、阿羽不吃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他们出行正赶上最冷的时候, 前几天金山岭又刚下过一场大雪,正是厚雪寒凝时,顾香凝和苏念雪两人披着厚厚的大氅走在其中, 倒也不觉得寒冷, 而且, 越往白玉方池边走,便越觉得温暖。   远远的便可以看到前方雾气腾腾,月华如水, 满眼的宫粉梅, 越发迤丽曼妙, 宛若仙境一般。   顾香凝还是第一次冬天在室外泡温泉,一时有些新奇,也不知道会不会很冷。   可是, 到了地方,顾香凝才知道她刚才真的是白担心了。   白玉方池边上简直暖若三春, 身上的大氅根本就穿不住。   “行了, 你们都下去吧。”   “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在……”   顾香凝由着玉灵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 淡淡地吩咐道。   “是。”   玉灵是知道自家主子脾气的,因此, 让宸王府的下人们将带来的东西放下后, 便躬身退了下去。   “既然庶妃娘娘不喜外人在, 你们就也退下吧……”, 苏念雪站在顾香凝身侧,微垂着眼帘,也吩咐道。   “那我们就守在梅林外面,若是夫人有需要,只管叫一声便是。”   将军府为首的婆子干巴干巴道。   她们倒是有心不走, 可是,顾香凝是宸王府的庶妃,是正经的主子,这里面没有她们说不的资格,况且,她家夫人也都吩咐了,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去,守在梅林外面。   “可算清净些了……”   将军府的下人一消失,苏念雪的眉宇间的烦燥便止不住地上涌。   天天不错步地贴身跟着,苏念雪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忍到何时就会发疯的。   顾香凝知道苏念雪的烦躁,因为,她也差不多。   明明心里焦灼得要死,可是,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平静的、波澜不惊的柔顺,若不是她知道自己一定有本事可以逃出去,她怕是也早就发疯了。   只是,虽然,宸王府和将军府的人退在了梅林之外,可是,顾香凝对于李承熙忌惮太深,他手下的影卫太可怕了,谁知道他的影卫里有没有女的?   哪怕她们已身处梅林,周围并无第三个人,可是,顾香凝依旧不敢随意说话,抿着嘴角,拉着苏念雪慢慢往白玉方池走去,边走边道:“别和她们生气,犯不上……”   她们也都是职责所在,要讨厌的是她们各自背后的主人!   苏念雪也是冰雪聪明之人,自然明白顾香凝话里的意思,也压低了声道:“我也知道……可是,偶尔还是忍不住会迁怒……”   “你已经很好了……”,顾香凝叹道。   狗血虐文女主没疯就已经很坚强了。   听见顾香凝夸她,苏念雪想到顾香凝背后的宸王,由衷的觉得……“你也很好……”,能在宸王李承熙的手里扑腾这么久。   两个人满腹心酸,又觉得和对方同病相怜,不由得相视一笑。   白玉方池的温泉温度适宜,人泡在里面极其舒爽。   可是,顾香凝和苏念雪两个人都是装着心事,迫不及待要和彼此印证的人,温泉水在好,也吸引不了她两的注意力。   挑了池子的正中间,尽可能远离梅林。   苏念雪刚要开口,却感觉顾香凝隐在水下的手轻轻拍了她一下,明显示意她不要说……苏念雪心中着急,又不知道顾香凝要干什么,只能双眼着急地看着顾香凝。   就见顾香凝拉过飘浮在温泉水上的托盘,托盘上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白釉酒壶并两个杯子,旁边还放着两碟子染料和一只画笔。   “你这是做什么?”   哪怕苏念雪心中着急如火在烧一般,可是,看着眼前托盘上的东西,也仍是按捺不住奇怪。   “这个是喝的……这个是玩的……”   顾香凝一指白釉酒壶和染料画笔,笑眯眯问道:“够不够风雅?”   一边说着,还一边拿起染料在白釉酒壶上写字,嘴上却道:“我画的漂不漂亮?一会待我们酒兴上来,我在你肩膀上画上一朵,如何?”   顾香凝嘴上嬉笑着,笔下写的字却是──“小心隔墙有耳!”   苏念雪手一抖,瞳孔微缩,脸色雪白。   顾香凝写的什么意思,她知道。   顾香凝的身边怕是有高手!   这样的高手,她在袁天阔身边也见过,不过,那是男的,内家功夫的高手,十丈之内,连落叶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样的高手,袁天阔身边也不多,更没有女的。   所以,袁天阔虽然派人监视她,却都只是粗通拳脚的婆子,离远一些说话还是自由的。   她没想到,顾香凝身边竟然严苛至此,哪怕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也仍不能自由说话,更心惊于宸王李承熙对于顾香凝的偏执。   竟然派这样的高手守在顾香凝身边……难怪,以顾香凝的千灵百俐却还是难逃宸王的手掌心。   其实,顾香凝身边有没有这样的高手,她自己也不能确定。   只是,大意的后果……顾香凝赌不起!   她宁愿意是自己多心,辛苦一点。   顾香凝转动白釉酒壶,在空白处又写了个字──“跑?”   苏念雪知道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那两个狗男人看得紧,她和顾香凝独处的机会不多,“当然!你画的花儿这么漂亮……”,苏念雪在‘当然’那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眼睛里星光闪烁,溢满了激动之情。   顾香凝得到了苏念雪的准确答复,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她被困在宸王府孤立无援,想只凭着自己逃出李承熙的魔掌,难以登天。但是,若是有苏念雪在一旁配合,她们逃跑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而且,有一个人结伴上路,也总好过她孤身一人闯荡。   顾香凝按捺住心头的激荡,用掌心轻轻在白釉瓷壶上一抹,两行字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她拿起酒壶倒了一盏酒给苏念雪。   苏念雪也怕守在外面梅林里的人发现异常,便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即便发现这酒虽然确实是顾香凝做的葡萄酒,却是兑了水的。   显然是怕喝多了误事,又怕别喝人察觉,便兑了水。   可以闻到葡萄酒淡淡的酒气,但其实又不会醉人。   好缜密的心思!   苏念雪心中激动,她有一种预感,跟着顾香凝这一次她一定可以逃离袁天阔。   顾香凝借着苏念雪喝酒的功夫,拿起画笔又飞快地写了一行字,一边写还一边说道:“我想要给我家王爷做五色糕,可是,其中三味药材我怎么也在医书中翻不到……”   嘴上是这样说的,可是,笔下的字却是──“染料、遇水不溶、化妆、逃、药材……”,写完之后,又用掌心随手一擦,字迹便又不见了。   苏念雪眼都不眨一下,飞快地分析着顾香凝的求助信息。   她想起来顾香凝曾和她说过,她之所以能在外面活上三个月,还没有让李承熙找到,是因为她擅妆容,只是,她的胭脂水粉遇水则溶,有心人只要拿湿布巾往她们脸上一抹,便能原形毕露。   所以……   苏念雪的呼吸不由得紧促起来。   所以,顾香凝是在调制擦不掉的染料来为她们换张脸?   现在,她还缺药材?   是哪种不易掉色的可以做出染料的药材?   强压住心底的激动和喜悦,苏念雪故作平淡道:“哦?那你还缺什么颜色的?”   顾香凝心中也是一阵紧张,激动得差点把画笔捏断,声音微哑道:“我有五色饭的方子,其它颜色所需的药材我都在医书上查到它们的药性了,就差蓝色和黄色了……哎呀,我这记性……这两种药材叫什么名字来着……什么蓝……什么黄……”   跟没说也没什么两样。   顾香凝心中一阵羞愧。   可是,那记得那两个字极其的生僻,她是真的半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黄色还好,其在不行用红绿两色可调,只是,调出的颜色与原色还是要差一些的,是下下策,如果能有原色是最好的。   顾香凝想不起来了,可这却难不得苏念雪啊……这五色饭的方子,她虽然不知道,也不知道上面的药材是什么,可是,顾香凝明明有方子,也知道这药材的名字,却仍是在医书上找不到,就说明五色饭上的那两味药材方子其实不是她所需要的药材。   用药材染色且不易掉色的蓝色和黄色……   可以用来染出蓝色和黄色的药材,她知道的有好几样,可是,要达到顾香凝所说的不易掉色的……“蓼蓝和黄檗?”,苏念雪试探着写道。   如果还不是的话,她就要回去翻翻她的医书了。   却感觉到顾香凝浑身一震,双眼放光。   显然……她写对了。   对于能帮到顾香凝找到正确的药材,苏念雪也很高兴。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们逃跑成功的希望大大增加了?   一想到她和顾香凝都换了另一张脸,袁天阔和李承熙再也不可能抓到她们,一时间,激动得都快哭了。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猛地喝了下去,才憋回了眼中的泪水,只是手还微微地轻颤着。   这一次……她们一定能逃出去吧?   苏念雪看着顾香凝。   顾香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喝下去,淡淡的汾酒香萦绕唇齿。   哪有那么容易……   我们……需要……静待时机……   苏念雪明显有些急迫。   时机何时到?   顾香凝看着苏念雪莞尔一笑,提笔轻轻在白釉瓷瓶上写道——“三月初十”   …… 第89章   三月初十?   那不是……弘德帝的六十二大寿?!   弘德帝的生辰本在二月初十, 因为弘德帝畏寒离宫要前往温泉行宫,故而寿宴便改在了三月初十。   她和李承熙的婚事也因此顺延了。   她看书的时候,只记得弘德帝六十二寿宴, 却记不得具体日期, 一直以为是二月初十呢。当然, 这对她们来说是个利好的消息,让她们有更多的时间准备。   三月初十,那一天, 文武百官和其亲眷势必要进宫为皇上贺寿的, 寿宴会持续到很晚。以宸王和袁天阔的地位, 她们也肯定是要去的。   皇宫之中,戒备森严。   想从皇宫中趁乱逃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苏念雪觉得顾香凝一定是泡温泉热得昏了头了, 否则,怎么能选这么不好的一天, 还说是时机?   顾香凝摇了摇头。   这里说话仍不方便, 写字也一时半会解释不清, 只能提笔写了两个字──“信我。”   苏念雪满心的慌乱都被那两个字和顾香凝坚定的眼神给安抚了。   她相信顾香凝。   顾香凝心中的小人儿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这个问题解决了。   下一个问题……   顾香凝有些脸红, 却不得不提起笔写道──“你有银子吗?”   跑路可是需要银子的。   银子的多少, 直接关系着她们跑出去后的生活质量。   她当时从庆国公府跑出来的时候, 身上可是有着两千多两的银票并着一包的金饰首饰的。   可惜都被蛇精病李承熙给偷了去。   入了王府后, 更是怕她逃了连点银子味儿都不让她闻。   她是真没有办法弄到钱了?   只能寄希望于苏念雪了。   银子?!   她有啊!   很多!   袁天阔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宝贝都捧到她的面前,怎么可能缺银子?   顾香凝一听,顿时,酸了。   袁天阔狗归狗,可是, 人家舍得给苏念雪银子啊。   你看看她……这是什么命?   招惹的是什么蛇精病?!   顾香凝眼中的羡慕,却让苏念雪很是无奈。   袁天阔之所以给她这么多银子放在她身边,是因为他相信她根本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而宸王李承熙之所以连银子都不肯让顾香凝沾手,完全是因为顾香凝有那个能力,可以逃离李承熙的身边,跑得无影无踪。   这么一对比,苏念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用了。   顾香凝却是心头一松,太好了,银子的问题也解决了。   看苏念雪也没有什么带银子逃跑的经验,便忙着自己的经验传授断断续续传授给苏念雪。   比如银票要带全国通用的那种。   大额数目带几张、中额数目的带几张,小额数目的多带几张。   要用油纸包了,这样不怕水。   ……   顾香凝啰哩啰嗦说了一堆,苏念雪很是用心地记。   如果不出意外,这怕是她们在出逃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李承熙和袁天阔那两个男人不会再让她们在见面的。   顾香凝还想确认一下——你真的要和我一起跑路吗?她们俩个一旦跑了,李承熙加上袁天阔的势力有多大,不用她说苏念雪也应该清楚,怕是掘地三尺也会给她们两个找出来……   她们并无藏身之所。   之前,顾香凝还可以假扮进京赶考的学子混迹在抱玉巷。   现在,却再也不能这么做了。   怕是等她们逃跑后,李承熙和袁天阔第一时间要做的事情就是搜查抱玉巷。   这……真的是个棘手的问题。   她们逃跑后,要么乔装留在京城,可是,那样的话就要面对无休无止的官兵的盘查,客栈、寺庙、民租房都是他们盘查的重点,对于近期投宿的两人来说,根本就不经查的。   可是,若是冒险出城,别说她们出不去城门,就算能出去京城的大门,难道她们的两条腿能比得上人家的四条腿的马快吗?   而且,两个弱女子结伴上路,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这也是顾香凝的另一个隐忧。   而最重要的是……她迟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如果实在不行,她就只能把她们两个化得丑一些,然后,找个人伢子把她俩给卖到别的府上去。   她在抱玉巷住的时候,曾四处溜达乱窜,知道在抱玉巷深处住着一个人伢子,虽然为人贪财了一些,但是,勉强还能算个好人,不会把女孩子卖到那种肮脏的地方。   待京城的风声平息后,她们两个有钱,再把自己赎出来就是。   只是,这个方法的不可控性还是太大了。   比如说,从皇宫走到抱玉巷……她们认路吗?   再说,半夜三更的在路上晃荡,会不会遇到登徒子?   再比如说,就算她们两个认得路又极其的好运平平安安的到了那个人伢子的住处,人伢子真的就会贪小便宜收了来历不明的她们两个,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卖出去吗?   她们被卖到的那户人家真的会是个好人家吗?   万一不放她们的卖身契该怎么办?   这个办法其实隐忧重重。   如果不是逼到万不得已,顾香凝是不想用的。   其实,顾香凝最想的是离开京城,改头换面,换个身份去外地求生,远离京城……只是,能她现在的能力,她做不到。   “远离京城吗?……其它的你别担心……交给我吧……”   “我有办法。”   听了顾香凝的办法,苏念雪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跑不出袁天阔的手掌心,和顾香凝七窍玲珑心想出的复杂的逃跑计划相比,她的出逃计划完全就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只管一味的跑,不管前也不后。   虽然,顾香凝这个办法之中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可是,这个办法已经给了苏念雪很大的启发。   苏念雪的眼神由吃惊、犹疑、崇拜,转为坚定。   顾香凝很想知道苏念雪有什么办法,可是,她们碍于条件不利,也不能过多的追问。   这个时候,她们除了相信彼此,没有别的办法。   “好。”   “要小心……”   她不问苏念雪有什么办法帮她们藏身,就依如苏念雪也不问她会怎么样带她逃出皇宫。   那一晚上,顾香凝和苏念雪泡得很晚,虽然是兑了水的葡萄酒,可是两个人可是喝了不少,一壶一壶又一壶,白玉方池旁扔了满地的白釉酒壶,最后,也不知道两个人是喝的高兴了,还是,逃跑有望,又一直吃吃笑个不停。   两人你一笔,我一笔,将满地的白釉酒壶上画满了花样儿。   苏念雪正经的官家千金、大家闺秀,在壶身上画个花样儿难不难她。   顾香凝虽没有正经学过画画儿,可是,她身为一个化妆师,怎么可能少得了美术功底,画起花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苏念雪画得花样儿婉约灵动,花花草草自带有一股神韵。   顾香凝则专爱画猫儿,尤其是她养的那两只小猫,活灵活现、娇憨可爱,让人心喜。   只是两人的染料是不防水的,画完她们又随地扔了满地,有些落在微融的雪水里,冲洗了一大半儿,怪可惜的。   不过,两人喝得高兴,也不管。   瓶子都画完了,两人就互相依偎着在彼此的肩头画着。   苏念雪给顾香凝画的是一朵红色的蔷薇,她觉得顾香凝就如同这红色的蔷薇花一般,绚烂、热情、美丽又坚韧。   顾香凝则给苏念雪画了一只自带清冷气质的小猫儿。   两个人怕被水浸花了,连澡都不泡了,将肩头的花样儿晾干了,才各自穿上了带来的干净衣裳,换了下人来,回去休息。   顾香凝一觉睡过了头,直到中午时分才起床,刚刚清醒便想起来昨天的一切来,她们两个最后喝多了,苏念雪好像还在她的肩膀头上画了一朵大红色的蔷薇花……   连忙拉开自己的素色寝衣,果然,在肩膀头的位置上留有一个火红的蔷薇花,灼灼其华,与雪肤相衬,更凭添了一抹春色。   “如果你不想我们现在就洞房的话,就立刻穿好你的寝衣……”   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的黯哑声音响起,将顾香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飞快地将衣衫拉好。   她听出了,这个声音是李承熙的。   李承熙怎么在她屋子里?   苏念雪呢?   “苏念雪回去了……”,李承熙俊脸阴沉。   他没有告诉顾香凝袁天阔将人抱走后,那张脸黑如锅底。   他虽然没问,可是,苏念雪那个女人给顾香凝在肩膀上画了朵蔷薇花,想必,顾香凝这个女人也没闲着,也给苏念雪画了什么,否则,袁天阔的那张脸不会臭得那么厉害。   破天荒的不顾上下尊卑,让他管好他的女人。   “是你家夫人缠着我家庶妃……也是你亲自上门求本王让本王的庶妃去看你那个三天两头就要作死的夫人……”   袁天阔听完后,冷脸沉默地抱着苏念雪离开了。   想必理不会再让她们见面了。   李承熙在看到顾香凝肩膀上的那朵红色蔷薇花后,便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就是这么帮我拉拢袁天阔的?”,李承熙坐在圆桌旁,修长玉指轻轻地点着桌面,讥讽地看着顾香凝。   顾香凝也没想到袁天阔竟然小气至此,不就是给苏念雪画了个猫儿吗?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就是……就是袁大将军也太小气了些吧……”   顾香凝咂咂嘴还是有些不甘心。   她昨天喝大了,现在,醒来有些口渴。   便下床穿鞋来到圆桌前倒茶喝,却猛地一只手被李承熙攥住,大手把玩着顾香凝的小手,一双凤眸幽深似潭,“你们昨天玩得很开心?”   “都说什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多疑的熙哥已上线……香香,考验演技的时刻又到了…… 第90章   顾香凝吓得一哆嗦, 酒意瞬间清醒,不敢抽出自己的小手,只能端着茶盏, 任李承熙将自己的小手抓在手中把玩……   细腻微凉的触感, 扰乱着顾香凝的思绪, 让她不得不吃力地思考斟酌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我……我们喝多了……”   “好像……”   “好像骂人了……”   我去!   她们骂人了?!   那她有没有骂李承熙?!   顾香凝小脸一白,紧接着便是死命的回想着, 她有没有跟着一起骂李承熙?事情的开始好像是苏念雪喝多了, 先骂的袁天阔, 她跟着附和来着,后来,她也喝多了, 就觉得特别高兴。   高兴到哪怕是李承熙站在她面前,她也敢指着他的鼻尖骂。   那种爽感, 哪怕她现在已经酒醒了, 可是, 仍记得那时的爽快和战栗的感觉。   不过,当时是爽了, 现在火葬场啊。   她……   她都骂什么了?   顾香凝满眼懵懂, 死命的回想。   她怎么想不起来了?   不过, 不管是什么, 肯定没有好话就对了。   顾香凝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猛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以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苏夫人喝多了……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千万别与我们小女子一般见识……”   她这是都干了什么?   “蛇精……病?”   “是什么意思?”   李承熙紧紧地盯着顾香凝,凤眸微眯, 良久后,缓缓问道。   顾香凝宛如被雷劈中一般。   她骂李承熙是蛇精病了?   “李承熙就是个蛇精病!哈哈!”   一个娇弱的身影,豪迈无比地吼着。   顾香凝呻吟着,双手捂住了脸,缓缓地蹲下身子。   老天来个雷劈死她算了!   李承熙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勾起顾香凝小巧精致的下巴,嘴角微挑,“是在骂我吗?”   “如果我说……我这是在夸您……您信吗?”,顾香凝犹自做着最后的挣扎,一脸真诚地说道。   李承熙笑了。   桃花眼波光潋滟,轻启薄唇,缓缓道:“我信啊……我信你也是个蛇精病……”   “呃……”   “我也在夸你。”   顾香凝小脸纠结扭曲得不行,眼底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为什么他是宸王?   为什么这里是温泉行宫?   为什么她打不过他?   否则,她一定要挠他个满脸花!   谁也不要拦她!   她要挠死他!   “看你高兴的……我也觉得我们……很般配呢……”,李承熙将顾香凝小巧明薄的耳垂含住,舌尖舔舐挑逗,细细品尝。   顾香凝没出息的软了腰,若不是李承熙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她就要出丑了。   情感上,顾香凝知道她该逃离李承熙的侵占。   可是,理智上顾香凝知道她不能逃。   李承熙一定是对她和苏念雪昨晚的夜会起了疑心了,她之所以插科打混,甚至不惜自暴其短,将她们骂人的事情抖落出来,就是为了牵制李承熙,转移注意力,让他不做它想。   可是,究竟能不能成功,顾香凝也不知道。   从李承熙说出‘蛇精病’三个字时,顾香凝便知道,李承熙果然派了高手在监视她。   虽然说,她骂李承熙蛇精病的声音是有点大,可是,当时,她可是拍着池水骂的。她的骂声被池水的“哗啦”声所掩盖,无论是宸王府的人还是将军府的人都退到了梅林之外,正常人是绝对听不到的。   可是,李承熙却仍是知道了。   顾香凝不禁要感谢自己的小心谨慎。   因为知道李承熙是全书中隐藏的最大赢家,所以,顾香凝从不敢轻视李承熙。   她和苏念雪的对话全都是正常的对话,没有什么出格的话,除了骂他们狗男人之外。   至于,私下的秘密交流,都是通过在瓷瓶上写字交流的,写完便擦掉。白玉方池的温泉水,冬日水雾腾腾,不近看连她们的人影都看不清,更别提想看清楚她们是在画花样儿还是在写字。   只是,哪怕她们已经如此小心,却仍是引来了李承熙的怀疑。   当然,李承熙若是不怀疑,顾香凝恐怕还得觉得奇怪,觉得李承熙不正常。   现在,李承熙很正常,顾香凝要做的事情就是打消李承熙的疑心。   而想要打消李承熙的疑心,没有什么比眼前的事儿更合适的了。李承熙灼热的眼神似是恨不得把她吞了一般,这个时候,李承熙自然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想她所怀疑的事情。   只是湿濡的触感,灼热的鼻息,潋滟的冷香,越来越烫的怀抱,让顾香凝忍不住战栗……   当顾香凝想借此来转移李承熙注意力而不阻止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了再阻止的能力,全身软得像一汪春水,脑子里一片混沌,甚至不受控制地发出了细细的嘤咛,宛如幼猫儿一般。   这样的声音,无疑是给了李承熙鼓励。   李承熙停顿了一下后,便开始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城伐地。   空气顿时犹如被一点火星点燃,烈火燎原,温度节节攀升。   正在此时,一阵煞风景的敲门声急促地传来,外面传来了影一的声音:“主子,袁先生来信了,急件!”   巨大的敲门声终于唤醒了两个沉溺于情/欲之中的男女。   顾香凝玉面绯红,美眸水亮,一片彷徨迷茫,双唇娇艳欲滴,素色寝衣已乱,露出雪白肩头上的那朵艳红的蔷薇花,春色撩人……   李承熙凤眸黑得深不见底,眼中闪过种种激烈的情绪,欲/望、占有、狠戾,像沸腾的江水,让人触目惊心。   他在顾香凝的香肩上咬了一口,又狠狠地亲吻那朵蔷薇,黯哑着嗓子道:“父皇要在温泉行宫呆到二月末……三月初十是父皇的寿宴……我们的婚期改在了四月初……”   “不要再勾引我……”   “否则,本王若是真的忍不住……你可不要找我哭。”   李承熙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着胸中的欲/念。   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心爱的女人在怀,任他予取予求,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他还记得顾香凝对贞操看得极重,要他答应一定要大婚后才能洞房。   他答应了的。   所以,这些日子,哪怕他想她想得下腹胀痛,也只是自己硬扛过去。   只是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   眼看着他们马上就要成婚了,可是,弘德帝却要带着他来泡温泉,泡完温泉后又正值父皇大寿,又得往后延。   “是我考虑不周了……”   紧接着李承熙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又狠狠地抱了她一下,再将她轻柔地抱上了床,然后,才转身离开。   直到关门声才唤回了顾香凝恍恍惚惚的神智。   顾香凝呻/吟一声,脸胀得通红,浑身发烫,一头钻进了锦被里。   李承熙的吻技也太好了吧?   她刚才居然沉溺在了其中,差点就出不了来了。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李承熙!   她畏之如虎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不抗拒他的接近,甚至还被他吻晕了头,沉溺其中?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现在她不排斥他的接近,那会不会有一天,她会爱上他?依然他后院的那些女人一样,最后,迷失了自己,只能困在这后院之中,为了子女而勾心斗角,最后,面无全非?   顾香凝被自己的脑补吓得打了个哆嗦,心底冰凉,热度迅速下退。   那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没有生的希望,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不行!   她必须得逃!   李承熙这个男人是一朵妖冶的红莲,会勾人魂魄,有毒!   顾香凝钻出锦被,原本胀红的脸渐渐恢复了正常,眼中闪着坚定。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婚期……推后了?   因为……弘德帝……?   这一瞬间,顾香凝感动得都快要哭了。   弘德帝可是两次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啊。   好人!   顾香凝默默地在心底给弘德帝发了好人卡。   他们的婚期被推到了弘德帝寿辰之后,而她们计划的逃跑日期就正好定在了弘德帝的寿辰当天……李承熙是注定等不到他的新娘了。   顾香凝垂下眼帘,掩住满眼的复杂。   可下一秒,这一瞬间的复杂便消散得干干净净。   她没有那个时间去细思自己刚才的沉溺是为何,李承熙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她的逃跑计划要做得缜密仔细,否则,一旦被李承熙抓回来,她肯定连哭都找不到调儿。   她得马上将其它那两色的调制出来,再根据这两色,调出跑路时所用的颜色。   另外,她还得回忆一下书中对于弘德帝寿辰这一天的所有细节。   弘德帝寿辰这一天可是发生了很多的事情的。   到那一天,无论是李承熙还是袁天阔都会很忙碌,根本没有时间会顾及到她们。而宫中的混乱,会非常适合她们逃跑……   她会将她做的一切做好,剩下的就要靠苏念雪了。   毕竟,从这样两个强大的男人手下逃出生天,她们无论谁单独做都是不行的,唯有两个人联手合作,方能有一丝机会博上一博。   三月初十……   这一天快点来到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逃跑倒计时……三…… 第91章   同一时间, 同一件事儿,在温泉行宫的另一个院落也在上演着。   “擦了!”   “不好看……”   袁天阔冷脸道。   床上已经醒过来的苏念雪看了看自己肩头的小猫儿,眼中泛起暖意, 轻轻将衣衫拉好, 也不看袁天阔 , 淡淡道:“我喜欢。”   昨天晚上是她最高兴的一晚了。   从来没有如此放纵过……   这种感觉真好。   “哼!”   袁天阔纵然极不喜欢宸王府的那位庶妃,可是,他却没有再强硬要求下去。   对于苏念雪, 袁天阔几乎是百依百顺。   只除了不能不与她亲热之外, 袁天阔几乎可以说从没有反驳过苏念的要求。   “我还能再见顾庶妃吗?”, 苏念雪问道。   袁天阔深沉的目光扫了苏念雪一眼,“不能!”   “你不让?”,苏念雪皱起了秀眉。   袁天阔紧抿唇角, “宸王不让!”   李承熙对他那个庶妃如珠似宝,看得极严。   这一次, 若不是弘德帝发话了, 这两个女人也不会见面。   宸王不许!   他自然也是不许的!   谁能想到那个梨花般柔弱娇嫩的女子, 竟然有能力从宸王的手中逃走,而且, 一逃就是三个月。若不是阴差阳错, 怕是, 宸王这辈子都抓不住她。   这样高度危险的女子, 袁天阔怎么可能让苏念雪与顾香凝多接触?   “嗬!狗男人!”   苏念雪恨恨地骂道。   也不知道是在骂李承熙还是在骂袁天阔。   “你逃不掉的……不要白费力气了……”,袁天阔定定地看着苏念雪,双目沉沉,神色强大而又自信。   他放任苏念雪对自己的刺杀,只要她高兴。   若是她有那个能力, 死在她的刀下,他都无怨无悔。   他唯独不能忍受的是苏念雪离开他。   苏念雪就像一朵万年冰川上的雪莲花,纵然被雪莲的冰寒刺入骨髓,毒入五脏,他也甘之若饴。   “滚!”   回应他的是苏念雪一个冷冷的‘滚’字。   苏念雪看他的目光寒冷若刀,里面满满的都是厌弃、憎恨、戾气,就像是下一秒就恨不得一刀捅穿他的心脏一般。   袁天阔握在背后的手攥紧了拳,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漠然道:“夫人身子不适,闭门谢客!”   说完后,大步离开卧房。   在他的身后是茶盏砸在门上的巨响。   袁天阔脚步顿了一下,沉沉道:“看好夫人!”   “是!”   守在门外的丫鬟婆子连忙领命。   在袁天阔的身影走远了,门外的一众人等才像劫后余生般喘了一大口气,互相看了看彼此,满眼都是无奈。   将军和夫人又吵架了。   每次一吵架,他们将军府这些下人的日子就要难过上好些天。   还要小心提防自家夫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哪里消失了,害得她们玩了命的找。   不过,这次应该能好上一些。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温泉行宫,不是将军府。   这温泉行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可都是兵士在把守。   夫人就是想跑,肯定也逃不出去的。   众人这么一想,高高提起的心总算能放下一丝丝。   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拒绝一切客人来访。   原本,她们以为她们重点要防的是宸王府的那位顾庶妃,却没想一连几天,她们连宸王府的人都没见到,过别提宸王府的庶妃了。   倒是那位静王府的侧妃一天要派人下好几个贴子,她们都已经说了夫人不适,婉拒了,可是,这位静王府的侧妃竟然还亲自找上门来了。   将军府的下人们也知道,自家主子位高权重,又得弘德帝信任,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巴结攀上他们将军府。   而他们将军铁面无私,对任何人都不假词色,这些人没有办法就又转头又把念头打在了她们夫人身上。   开玩笑,她们将军将她们夫人当眼珠子一样看待,怎么可能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打扰到她?   再加上她们夫人天性冷淡,根本不愿与她们多见面。   可是,眼前这个静王府的侧妃却是难缠得紧。   不只是因为静王府势大,更是因为……   “你们竟然敢将本王妃拦在外面?”   静王府的侧妃赵馨荣都快要气炸了。   如果不是王爷命她一定要和这个苏念雪打好关系,她会一次次下贴子请她?她一个罪臣之女凭什么让她这个三品大员的女儿伏低做小?!   她都已经下了几天的贴子了,将军府的下人总是回说她家夫人身体不适,不见客。   明摆着就是故意不见她。   若不是王爷催得急,她根本就不想理会这个苏念雪。   好!   她请不了苏念雪,那她亲自来,苏念雪总得见她一面吗?   却没想到,这将军府的下人没规矩到连请她进去喝杯茶都不肯,就直接告诉她夫人风寒未好,不见外客,一点儿想请她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赵馨荣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   静王尚未选正妃,她一向以静王府女主子自居的,又因静王势大,一向是只有人家捧她的份儿,哪有她捧人家的份儿,苏念雪待她如此冷淡,赵馨荣如何能受得了这个委屈。   “回去告诉你们夫人,做人不能太忘恩负义!春芸,我们走!”,赵馨荣冷冷地扔下一句话后,带着满肚子的气离开了。   她这一句话明着是在点苏念雪,其实,暗地里是在敲打袁天阔。   当初,苏家犯案,可是,静王李承绍负责处理的。   若不是得了她家王爷的暗中帮助,袁天阔能那么悄无声息的就把人从死牢里救出来?   现在,就想翻脸不认人了?!   没门!   晚上,袁天阔回来后,将军府的下人便将白天发生的事情报给袁天阔知。   袁天阔随手将那一叠子请贴扔到了火盆里,冷漠道:”不必理会。“   静王的人情早在那日太子逼宫谋逆时便已经还清了。   他不会与静王有所牵扯。   在他看来静王虽然在朝中声势浩大,却已经隐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态,却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是。“   既然主子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她们这些下人也就放下心来,知道该怎么应对那位缠人的庶妃了。   ……   ”王爷,大将军府的人也太过份了!“   ”请贴不接也就算了,我好心好意去探病,将军府中的下人竟然将拦在外面,连门都不让我进……“   温泉行宫中,在属于静王府的院落里,赵馨荣正在告状,说到这儿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一张妖媚的脸都扭曲变形了。   她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一个从死牢里放出来的罪臣之女,也敢和她这么耍威风,日后,她定要她跪在她面前给她斟茶认错!   只要她们王爷得到了那个位子,一个小小的将军夫人还不是任她像捏泥一样,搓软揉扁?!   ”不识抬举!“   静王李承绍眉目阴沉,满脸的不快。   他在朝中虽然还称不上一呼百应,可是,也是拿下了朝中的半壁江山的。   若不是有个拦在他前面的二哥碍事,他现在本应该已是太子。   就因为前面有顺王李承琮,父皇迟迟不能拿定主意立他为太子。   老二凭什么当太子?   就凭他比他早生一年吗?   就凭他的封号是个‘顺’字吗?   一想到顺王李承琮,静王李承绍眼中的怨毒就越发的明显。他原本是想要拿捏住顺王李承琮的把柄,一举把他掀下去。   可是,顺王李承琮虽然没有什么能力,却生性胆小谨慎,什么事情都不争不抢,滑不溜手,让他想要抓他的错处都抓不到。   可是,静王李承绍已经不想再等了。   顺王不犯错又如何?   他替他犯一个不就成了?   只要这一次错误,就可以让顺王李承琮万劫不复!   只要倒了李承琮,他就是大萧妥妥的太子爷!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登上太子之位!   只是,为了以保万全,他还是想要得到大将军袁天阔的支持。   若是有他的支持,他一切的行动将好办许多。   奈何,这个袁天阔属茅坑里的石头的,软硬不吃!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将苏念雪交给袁天阔。   若是拿捏住了苏念雪,袁天阔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心中一动,静王李承绍露出了一个极为阴险的表情。   “不去便不去吧……”   “今日之辱,爷总有一天会给你找回来的……”   静王李承绍狞笑着抱着赵馨荣狠狠香了一口。   虽然这次没能得到袁天阔的助力,让李承绍很是失望,但是,也没关系。袁天阔若是帮忙,那更好,若是不帮,他这次也不是非他不可。   总之,这次顺王李承琮死定了!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次不用,总有用到它的一天。   他已经知道了袁天阔的死穴,还怕他不为自己所用吗?   “王爷,这可是您说的……他日您可得为臣妾讨回这个口气……”,赵馨荣心花怒发地搂着李承绍的脖子撒娇道。   赵馨荣容貌娇媚,身段窈窕,在李承绍怀里一阵扭动,李承绍哪里还能忍得住,只觉得一股邪火上涌,不由得就抱着赵馨荣便往床上而去。   “放心……”   “给你……都给你……”   ……   作者有话要说:  逃跑倒计时……二……   感谢在2020-08-21 13:33:53~2020-08-25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伙计 5个;白玉猫儿、锦芩、柒琪绮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杏子橙子 168瓶;颓废 20瓶;42425160、koko 10瓶;24853489 9瓶;喜喜 7瓶;21716518、mio、白玉猫儿、45605591、柒琪绮気、木马木马00 5瓶;半夜七更 3瓶;恍恍惚惚、阿羽不吃鱼、34728608、忧悠、有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在另一个华丽的院落里, 书房中的烛火也一直没有熄灭,庆国公府的大公子楚璟此时正与自己的心腹楚福打听着宸王的这位新任庶妃顾筠。   “六妹妹的请贴可以送过去?”   明亮的烛光下,大公子楚璟依旧芝兰玉树、温润如玉, 只是, 眉宇间暗含忧虑。   上一次六妹妹随行前往袁大将军府贺寿, 回来后便神不守舍地找到他说,她好像看见表小姐顾香凝了。   原本,大公子楚璟只是以为六妹妹实在是太过思念表小姐顾香凝, 才会将人看错。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他不过就是去苏州老家为外祖祝寿而已, 可再待他回到京城,得到的却是她落水明月湖生死不明的噩耗。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就那样没了呢?   明明她是那样心善的一个人。   为什么老天爷总是不让好人长命?!   顾香凝为什么会成为宸王侧妃, 老祖宗并没有瞒他,太子做下如此恶行, 大公子楚璟简直对他厌恶至极。   他就说以表妹的人品材学绝不可能予人做小的, 哪怕是侧妃也是小。   可是,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却没想到在成亲前夕,失足跌落明月湖。   直到三个月后, 尸骨才由宸王府的人找到并送了回来。当时人已经只剩下骨头了, 若不是身上的衣物和饰品, 都不敢认是表妹。   府中出了钱为表妹下葬。   他去送了她最后一程。   表妹的音容笑貌, 狡黠灵动,似乎还一一就在眼前,让他不能接受,又不知该去怨谁?   事情本已尘埃落定,可是, 小六竟然发现宸王府的新侧妃居然长得与已死的表妹一模一样……   而且那个庶妃居然……也姓顾……   这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他怀疑他表妹根本就没死,而且,人就在宸王府!   如果表妹没死,那么,宸王为什么要送一具尸体回来,那尸体是谁的?   现在,宸王又为表妹弄了一个新的身份,为何要多此一举?   难道,宸王是不想与他们庆国公府有什么牵扯不成?   表妹现在怎么样了?   她是否安好?   她是被逼迫的吗?   一个又一个谜团困扰着大公子楚璟,像是眼前蒙上了一层迷雾,怎么也拨不开看不清。   原本此次温泉行宫,他并不打算来的,可是,他听说宸王带着他的那位新庶妃来了,所以,他才特意带了六妹妹一起来。   往日在庆国公府,只有六妹妹与顾香凝感情最好。   他想让六妹妹见见顾香凝,看顾香凝现在如何了?是否需要帮助。   “回大公子,六小姐的请贴是送进去了,可是,又被退了回来……据说是因为宸王府的那位新侧妃晕香,所以不见外客。”,楚福恭敬地回复道。   宸王的这位新侧妃竟然也晕香……   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大公子楚璟心跳得越发快了,他有一种很强的预感,现在宸王府的这位侧妃就是他的表妹顾香凝。   可是,看她的样子明显是失去了自由。   大公子楚璟不由得冷静下来。   从他收集的信息来看,这位宸王府的侧妃深居简出,轻易不出门。   原本,楚璟还以为此次来到温泉行宫,终会找到机会见上一面,却没想到,请贴送去都被退回了。   楚璟现在怀疑表妹被限制了自由。   他需要一个答案。   若是表妹不是心甘情愿的,他便要帮她。   可是,至少……得让他们先见上一面啊。   大公子楚璟试了很多种方法,想要见顾香凝一面,奈何,宸王李承熙的防护竟是连半点缝隙都没有。   大公子楚璟打听到顾香凝唯有两次出府,两次都是去大将军府,与大将军夫人苏念雪私交甚好,甚至弘德帝还特意批示她们可以见面。   他便想让六妹妹与苏念雪见见面,通过苏念雪给宸王府的那位庶妃透透风,可惜,送往大将军府的请贴也被拦在了门外。   大公子楚璟几乎被气笑起来。   一个个看得这么严,就知道他们知自在自己的夫人那里有多不招人待见。   他就不信了,他还找不到机会见到顾香凝。   若是,顾香凝真是被迫的,他定要帮她!   弘德帝在温泉行宫呆了足足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顾香凝和苏念雪就愣是再也没有找到机会相见。哪怕是弘德帝出面办的酒宴,也没有她们两个的份儿。   李承熙和袁天阔这两个狗男人不约而同地为她们两个请了假。   苏念雪请假的原因是风寒未愈。   顾香凝请假的原因是身娇体弱有晕香之症,不易前往人多之处。   理由特别的冠冕堂皇。   而且,还以此为借口替她们推掉了所有的上门探望。   苏念雪为人清冷,袁天阔又是那样一个敏感的位置,推掉所有应酬还算情理之中。   可是,李承熙以她晕香为由也替她推了所有上门之客,听起来似乎是为她着想,可实际上,顾香凝知道李承熙就是要断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她听说这一次庆国公府的人也来了。   其中就包括大公子楚璟。   李承熙防她防的这样紧……是不是怕她给大公子楚璟传递消息,让大公子楚璟在她逃跑时助她一臂之力?   他可真是费尽了心机。   虽然,顾香凝和苏念雪不得相见,诸多逃跑计划也不能一一沟通交换,可是,好在,她们之前的那次温泉之夜,该说的几乎都说了。   能做的,她们都已经尽力了。   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所以,虽然再也没见到苏念雪,顾香凝很遗憾,可是,倒也没有焦灼。而是,借着机会,顾香凝拿给李承熙做五色糕为理由,终于将所需要的其它两色调了出来。   有了三样基础色,顾香凝便有把握调出她想要的任何颜色。   这是她们逃跑的最重要的倚仗。   最后,又草草做了一盘五色糕应付了上去。   有始有终。   等忙完这一切后,弘德帝终于肯动身回京城了。   主要是弘德帝的寿辰将至,宫里已经在为弘德帝的寿辰做准备了。   顾香凝也在盼着这一天,回程的路上也不用看医书了,竟是一路精神着回来的。   唯一可惜的哪怕是离开了温泉行宫,她也没能再见到苏念雪。   不过,她知道弘德帝的寿辰之上,她一定会再见到她的。   弘德帝的寿辰没有谁敢不去,只要不是病死了,哪怕你就还只有一口气,爬也是要爬去的。袁天阔再受宠,也不敢不让苏念雪去而落得一个骄狂的名声。   而且,是在皇宫内院,层层警戒包围,袁天阔和李承熙也不怕她们两个弱女子能翻了天去。   可顾香凝和苏念雪做到的,就在要在这天翻给他们看。   顾香凝回府之后,便发现府中喜庆的气氛越发的浓郁,处处张类结彩,连树上都挂有红绸。   三位美人儿闻讯赶来,自是对顾香凝好一番恭维。   因为……她婚期将至。   待顾香凝与李承熙大婚之后,她便是宸王真正的女主子了。   至少……在侧妃和正妃未到之前。   三美对于目前的生活也十分满意。   她们争夺李承熙的宠爱,无非也就是想要自己过得好点儿。现在她们的主母为人和气,又出手大方,她们虽为侍妾可是却过得衣食无忧,极为体面。   若是可以,她们希望这位顾庶妃能永远是这王府的女主子。   顾香凝命白芷将带回来的礼物派人送到三位美人儿的住处,又合佩兰拿出温泉行宫特色吃食招待她们,如杏仁茶、烙糕、撒子之物。   一时间,花厅里甜香扑鼻。   三位美人儿喝着杏仁茶,吃着烙糕撒子,说说笑笑,顿时就找回了之前的熟悉之感。   ‘衔花朵’和‘昆仑奴’两只小猫在美人间蹦来跳去,引得美人儿们娇笑连连。   庞桃芳便是整个人都挂在了顾香凝的身上,慵懒无比地撒着娇,“庶妃娘娘,您可不行再一走就走这么多天了,扔下我们姐妹几个闷得都快要生蘑菇了……”   顾香凝也没有推开庞桃芳,就任她赖在自己身边撒娇。   若不是她的对手是李承熙。   若不是李承熙是最后的赢家,未来的皇帝,她不逃不行……   其实,她还真有点舍不得三美。   只是,宸王府的后院注定不会平静……她无法留下来。   “你们还会闷?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几个小马吊日日的打着,怕是早就没有时间想我了……”,顾香凝一点庞桃芳光洁的额头,把话给岔开。   顾香凝身上气息一瞬间的微微变化,让林迎霜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   她觉得她们的这位庶妃娘娘似乎有心事,还有些伤感。   可是,再看时,她们这位庶妃娘娘已经笑靥如花地与庞桃方闹起了一团儿,林迎霜摇了摇头,心中一笑,可能是她看错了吧。   庶妃娘娘马上就要大婚成为王府里真正的女主子,怎么还会伤感呢?   顾香凝虽然人在与三美说说笑笑,可是,翊华院满院的红还是让她觉得极其的刺眼。   也不知道苏念雪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   被顾香凝念叨的苏念雪此时正带人迈步走进一家名为钱记的首饰铺子,随意挑了几件首饰,又交两张自己画的图样交给了胖得宛如弥陀佛一般的掌柜的,“这两张图样是我自己画的,找你们最好的师傅加急给我做出来……”   “有问题吗?”   苏念雪看着眼前的掌柜,意味深长道。   “没有问题!”   “保证按时完成,请这位夫人放心!”   钱掌柜的拿着这两张图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仍是给了肯定的答复。   ……   作者有话要说:  逃跑倒计时……一……一切准备就绪,明天儿就跑…… 第93章   三月初十, 弘德帝六十二岁寿宴。   这一天,整个京城都陷入到了喜庆的气氛之中,大街上早已经打扫得纤尘不染, 街道两旁的店铺门窗都贴上了‘福’‘寿’字样, 彩幡飘扬, 旌旗猎猎,还有杂耍艺人和京剧班子的表演,吸引着全城的老百姓去观看, 热闹至极。   各府命妇诰命们们早早去了万春园等候, 文武百官则等在了奉天殿外, 而众后宫嫔妃、各皇子皇妃、及皇孙等人则是等在了谨身殿内。   顾香凝做为宸王府目前唯一的女主子,也被夹裹其中。   而众位皇子中,也唯有宸王不在殿内。   他是京城卫戍军统领, 此时正在贴身保护弘德帝在奉天殿接受文武百官及诸王、他国使臣朝贺,要到那边结束, 才会护送弘德帝在往谨身殿而来。   李承熙不在身边, 顾香凝更是没有那个心情帮他开展什么夫人外交, 直接称身子不舒服,让玉灵和白芷扶她去偏殿休息。   顾香凝晕香的毛病也不是秘密, 稍稍打听一下, 就都知道。   此次来的基本都是正妃, 最差的也是侧妃。   像顾香凝这么一个小小的庶妃, 那些王妃们自持身份,根本就不会理会她。   若不是弘德帝偏宠宸王,宸王府又连一个正经的女主子都没有,哪里轮得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儿的女儿?   和她站在一起,她们都觉得掉了身价。   因此, 顾香凝悄无声息地消失,也没有人发现。   偏殿里,白芷想给顾香凝端盏香茶,压压因殿内香味过重而引起的眩晕,可是,顾香凝却婉拒了,“还是算了,一会儿还要给皇上拜寿,若是想要出恭就麻烦了……”   玉灵也是知道厉害的,只能不甘心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顾香凝只说自己有些晕,想要小憩一下,让她们两个守着,有什么事儿就叫她。   玉灵和白芷应下,便去了外间守着。   顾香凝在软榻上阖上了眼,看着像是睡着了,其实,她一点睡意都没有,心中激动,满心都是接下来,晚上的那场重头戏。   太子之位,争斗拉开了血雨腥风的序幕。   顾香凝仔细地回忆着书中对于这一晚的描写,小心地计算着行动的时间。   她还好办些……   李承熙是京城卫戍军统领,谁有空闲他都不会有空闲,顶多在拜寿赴宴的时候回来,接下来的时候他肯定都不在她身边。   苏念雪就麻烦一些了……   袁天阔负责的是西山大营,不像是李承熙是近身守护,所以,今天的宴会上,他应该是有大把的时间和苏念雪在一起的。   如果,他一直守在苏念雪身边,她可就和苏念雪没有办法逃跑了。   想必,袁天阔也是这样想的,才放心的带着苏念雪一同进宫。   不过,这一切都只能说计划没有变化快。   她是熟知剧情的人,而袁天阔对于将来马上就要到来的狂风暴雨一无所知。   到时候,几位皇子将全部卷进去,袁天阔会是弘德帝唯一信任的人,被弘德帝委以重任。这个时候,他还有时间寸步不离地跟着苏念雪吗?   一会是属于皇家内部的朝拜祝贺,外臣不会参与其中,她是见不到苏念雪的。   唯有在晚上弘德帝在万春园大摆宴席的时候,才有机会见面。   这个时候,苏念雪应该已经在万春园了吧?   想着,此时她已经与苏念雪很近了,她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跑到万春园去……   “主子,皇上的銮驾已经到了谨身殿了,咱们该去大殿了……”,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玉灵着急的声音。   顾香凝猛地睁开眼睛。   她本身也没有睡着,因此,清醒得很快。   乖乖地任玉灵和白芷为她打理身上略微有些褶皱的衣衫,待会的跪拜朝贺献礼可是马虎不得的。   只是一想到一会儿还要站在人群稍前的位置,那浓郁的熏香味道,顾香凝就又有些要腿软……   “小心!”   一双有力的大手猛地一把扶住了顾香凝,淡淡的冷香包围着顾香凝。   李承熙?   他回来了?   顾香凝抓着李承熙的蟒袍,委屈巴巴地告状,“她们都不理我,嫌弃我只是个四品官儿的女儿,嫌弃我位份低……”   “我还晕香……”   “我难受……”   这一番娇柔造作让玉秋和白芷两个小丫头都害羞地低下了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她们主子和王爷的感情越发的好了。   “是本王不好,没有陪着你……”   “不会有下次了。”   李承熙将顾香凝搂入怀中,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他不会再让人有瞧低顾香凝的机会。   顾香凝在李承熙的怀里乖顺的依偎,还想说,一会儿万一她被殿里的香味熏得腿软,给他丢脸怎么办时,却冷不丁地被松开,然后,嘴里被塞了一颗酸梅子。   这酸梅子可能是特制的,一股浓郁的酸味直冲脑窍,瞬间酸得顾香凝眉毛眼睛都皱成了一块,无处安放的小手胡乱地扑腾着……   可酸死她了。   顾香凝酸得眼泪汪汪,特别委屈。   “这酸梅应该能帮你压一压晕香的眩晕感,一会儿受不了的时候,吃上一粒……”,一只刺绣精美的紫蟒荷包放在了顾香凝雪白的掌心。   顾香凝这才知道李承熙喂她吃酸梅子不是故意要捉弄她,可是,为了防止她晕香难受特意带给她吃的。   她这时才反应过,她果然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之前,她连站在殿尾靠门的位置都晕得站不稳,现在,她竟然站在头三排,还可以忍受的样子,虽然,还是会难受一些,却已经不似往日那般晕得四肢发软,眼冒金星了。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高挑俊逸的身影,明明是酸得要死的梅子,却愣是让她尝出一丝甜味,最后,又都化为了苦涩。   连众位皇上进献寿礼的环节,她都是恍恍惚惚的。   李承熙现在应该是完全打消了对她的警惕和怀疑,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她又爱撒娇又会耍赖的他的女人。   他对她的疼宠,她能感觉得到。   他是真的热切的盼望着他们的大婚。   王府中每一点喜庆的变化,都有这个男人的心意在。   而她就将在他最喜悦、最没有防范的时候,从他身边逃跑,狠狠地在心上插上一刀……顾香凝都能想像那是怎样一个血流如注、撕心裂肺的场面。   他一定会恨死她的!   顾香凝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脸色泛白。   “怎么了?还是晕吗?”   不知何时,耳边传来了李承熙的声音,透着关心。   “玉灵、白芷扶你家主子去偏殿休息一下,待时间差不多了再去万春园……”,说完后,又摸了摸顾香凝微凉的脸色,沉沉的凤眸中带着心疼,“我还要去忙别的,你一会儿只能自己先去万春园了……”   李承熙以为顾香凝仍是晕香而难受。   细细地叮嘱了玉灵和白芷两个要好好照顾自家主子后,才打算离开。   刚与顾香凝擦身而过,却被顾香凝一把抓住了蟒袍袖子,美眸直视着他,有不舍、有担忧……还有一些当时李承熙并没有留意的愧疚,“你……你要小心些……不……不要太累了……”   顾香凝想到一会儿夜色降临将会狂起的血雨腥风,眼前这个男人也会被卷进去,虽然说在这场风暴之中李承熙最后还是全身而退,可是,书中的字里行间皆昭示了这一夜凶险至极……李承熙他退的……也极不容易。   李承熙凤眸流光溢彩,半响,嘴角微翘地回了一个“好。”   最后,转身离开。   顾香凝明白,此时的离开,顺利的话就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李承熙。   眼见李承熙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外,顾香凝一刹那间竟然无比的难过,甚至想要出手挽留住李承熙。   “主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玉灵扶着顾香凝担忧地问道。   顾香凝这才回过了神,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可是,眼神已经慢慢坚定,“扶我去偏殿休息……”   玉灵和白芷扶着顾香凝来到偏殿,仍是退在门外守着。   屋中没人,顾香凝闭着双眼,手中捏着李承熙给的紫蟒荷包,感受着荷包里几粒酸梅子的硬度,一滴泪悄悄从眼角划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以为她就算留在李承熙的身边,也能守住本心。   可是,事实证明。   她做不到。   仅仅不过三个月而已,她竟然对李承熙产生了依赖和眷恋。   若是,在留在他的身边时间更久一些,怕是她担心的事情注定会有成为现实的一天。   人最难的就是明明不愿意去做一件事情,却偏偏不得不做。   她本应该将这枚荷包交给玉灵收着……可是,最终,顾香凝还是将这枚荷包放入了怀中……逃是一定要逃的,这只荷包……就当是她对他最后的一点念想吧。   这一次,顾香凝真的睡着了……   她马上就要一整晚都不得睡了……   待到玉灵和白芷将她叫醒,说是要去万春园时,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而顾香凝也已休息好了,此时正是精神的时候,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红灯和嬉闹喧嚣的喜庆之音,顾香凝的心飞快地跳着,她知道逃跑的时机……   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苇苇不想说写这一章时,把自己给虐到了……我竟然有一点儿心疼狗子…… 第94章   在这样的时刻, 顾香凝却突然的想起一句词,‘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虽然有些滑稽, 却莫名的符合她此时兴奋的心情。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逃离困住自己的牢笼, 顾香凝此时早把那点要离开李承熙的小伤感扔到九宵云外去了。   小心脏‘噗通噗通’的一顿乱跳,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了。   也不知道苏念雪来了没有?   她这次一定要把苏念雪也一起带走。   若是不带走苏念雪,苏念雪和袁天阔这两个人一定会互相折磨再走上原书中的老路上的。   一进入万春园, 这里的景色不禁让顾香凝心中感慨万千。   这里是她和李承熙孽缘的开始, 今天也将会是她和李承熙孽缘结束的地方。   上一次她来时是白天, 而这一次是晚上。   不得不说,晚上的万春园张灯结彩,火树银花、载歌载舞, 更添一丝魅力。   在前往宴席的路上,顾香凝看到了由众皇子、皇孙、诸王、文武百官、地方官员、天下富商以及外地使臣进献的各种奇玩珍宝。   顺王进献的是一座青玉三老祝寿山子、宸王进献的是一座錾胎珐琅太平有象、静王进献的是象山雕刻群仙贺寿船、五皇子李承昂进献的是一对儿青花万寿瓷瓶……其中以象山雕刻群仙贺寿船和青花万寿瓷瓶最为显眼名贵。   引得不时走过的官员及其家眷赞叹连连, 一个有权, 一个有钱。   其它的类如木雕寿星仙境镶嵌宝石花卉盆景是左相府进献的、一株高有三尺的红珊瑚柏树盆景是由庆王府进献的、青玉荷花图花插是由户部尚书府进献的……还有若干名画、金玉如意、金银锡器、瓷瓶笔洗、玉石钟表、竹木牙角匏……都快堆成了山。   一整条街都珠光宝气、瑞气千条, 在闪闪的烟花下更显奢华富贵,简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如同仙境一般。   哪怕是顾香凝这个满腹心事的家伙, 也不由得看得心中震撼。   如果, 今天没有发生晚上的那些事情, 那么,今天应该是弘德帝很开心的一天。   这一天,全国的人民都在为他的寿辰而庆贺。   只可惜,权利使人丧失人性。   顾香凝知道皇位的争夺都是残酷而血腥的,可是, 哪一天不好选,非选在自己父皇过生日的这一天,连半点孺慕之情都没有……她觉得静王李承绍已经疯魔了。   光是凭泯灭人性这一点,顾香凝就觉得静王李承绍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资格。   不忠不孝之人,绝不可能是一个明君。   李承熙要巡防,不能陪她,她只能在玉灵和白芷的陪伴下来到宴席上,属于她的位置。虽然,她的份位是庶妃,但是,奈何宸王府就她一个女主子,而且,宸王又身受帝恩,所以,她所坐的位置仅次于顺王、顺王妃、静王、静王妃……连五皇子李承昂都要坐在她的下位……   想想本书后半段在朝堂上搞风搞雨,与李承熙斗得旗鼓相当、手段狠辣的五皇子李承昂,顾香凝小脸通红,激动的爪爪握成小拳头……啧啧……哪里敢当?她竟然也有力压五皇子李承昂的一天?   不过,顾香凝最关心的却还不是诸位皇子和皇妃,而是苏念雪。   以袁天阔此时的地位,他们必然也是坐在前排的。   顾香凝借着茶盏往后望去,果然,在左相温仲舒的右面看见了苏念雪和袁天阔。   苏念雪也同样看见了她,身子一震,眼中的光芒比天上的烟火还要明亮。   顾香凝眼中的千言万语都只汇成了一句话──稍安勿躁。   苏念雪看懂了顾香凝眼中的意思,所有的激动和兴奋都强压给了心底,只是默默地端起茶盏与顾香凝遥遥一碰。   她的眼神在告诉她,她拜托她的事情已经全都做完了。   这不仅让顾香凝眉毛一挑,眼中充满诧异,见到袁天阔已经不满地转头看她,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低下了头,不让人看出她此时神色的不妥。   她交给苏念雪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却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她们能不能逃出就看苏念雪后面的安排了。   她穿过来的这个主儿,也是半路到的京城,无亲无故无旧友,就是想找人帮忙都找不到,而且,她还被李承熙严密监视。   她是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她知道苏念雪的处境也不好。   她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小姐,可是,全家人都没了,就剩下她一个了。   袁天阔虽然防她没有像李承熙那样防得紧,她仍可以有银子、可以随意出将军府的大门,可是,苏念雪一个闺阁小姐,想要办成此事,也是不易的。   不知道她是如何办成的?   有了苏念雪的信息,顾香凝激动得手中的茶都撒出了两滴,她也不在意。   她逃跑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也完成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和苏念雪一定能逃出去的。   让袁天阔那个狗男人找去吧!   找疯他!   一想到袁天阔那又急又恨的样子,顾香凝便解气不已。   手中的盏茶凉了,身后的小宫女贴身地为顾香凝换了一盏黄山毛峰,桌面上还放着四干果、四蜜饯、四调味、冷点四品、六围碟。   此时,弘德帝还没有来,正席自然不能开始。   这些都是餐前开胃小菜。   顾香凝想着这一晚上都要跑路,得多吃补充体力,而且,等一会弘德帝来了,虽然,正宴开始了,可是玉灵和她说,那基本上也是吃不到什么东西的。   因为,每上一次菜色,他们这些吃席的上就要起身三拜九叩一番,你说这还能吃吗?   所以,为了避免饿着自己,顾香凝挑了能饱肚皮的粟子糕、芝麻凉卷、芸豆糕什么的,在来点芝麻笋丝、翡翠鸭干什么的添添缝隙,最后,又喝了一盏黄山毛峰。   顾香凝摸了摸肚子,她还没有吃饱……可惜,也只能这样了。   再吃点杏仁、榛子、松子、蜜红葡萄、蜜桃脯,聊胜于无,就等着……大戏开场了。   没过多久,弘德帝便出现了。   众人三拜九叩,行跪拜大礼。   顾香凝也跟着跪。   反正人家做什么,她也做什么。   争取不出挑,也不犯错。   李承熙不在身边,把她这头小绵羊放在这一大群狼窝里,她还是有点怕的。   苏念雪应该能比她好点,好歹牧羊犬袁天阔还在。   弘德帝照例要对天地百姓敬上三碗酒。   顾香凝以前没有见过弘德帝,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执政大萧近三十多年的帝王。虽然,弘德帝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皱纹堆垒,可是,他的目光依旧深沉犀利到让人不敢直视。   她只是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就连忙低下了头。   虽然,看得不真切,可是,她也能感觉得到今天弘德帝的心情很好。   只可惜,也就只能好到这儿了。   想到一会儿,弘德帝的脸色,顾香凝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她很庆幸一会狂风骤雨来时,她和苏念雪两个人应该已经逃出了皇宫。   想到这儿,顾香凝的心安稳了许多。   落座后,她也没有往苏念雪那里再看,怕引起袁天阔的警惕,也没有再吃东西,只是看着一个又一个重臣对弘德帝歌功颂德。   最先开口的是顺王李承琮。   他不愧是早有才名在外的皇子,一首贺寿的诗词惊艳众人。   引得弘德帝心花怒放,文武百官不住地交口称赞。   顺王府的人都余有荣焉。   五皇子李承昂毫不在意,自斟自饮。   唯独静王李承绍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睛嫉妒得发红,他从小就不爱念书,只喜欢兵法,为此,父皇没少骂他。可偏偏老二打小学问就好,为此,父皇没少拿他为例子的夸他。   现在,又夸他‘是皇家的玉树琼林……’,父皇那句话说完,连他外祖父左相温仲舒的脸色都变了,更别提那些百官的奉承,都快将老二夸成一朵花了,甚至,“以文治国,以武□□”,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皇上打算立顺王李承琮为太子的意思?   一时间,静王李承绍的心犹如毒虫在啃噬一般,若不是外祖父瞪了他一眼,他差点就失态了。   想起今晚自己的安排,静王李承绍默默地喝了一杯酒,掩去了嘴角边的狞笑。   就算父皇喜欢、百官拥戴又如何?   只要过了今晚,你就会身败名裂,彻底失去争夺储君的资格。   想到这儿,静王李承绍就不由得一阵快意。   整个席间,静王李承绍都一反常态的安静……有些人发现了,也只当是因为刚才弘德帝对顺王大夸特夸,惹得静王意志消沉,这下就更没有人敢与静王李承绍说话了。   直到……   顺王李承熙承受不了醉意,要去更衣时,静王李承绍才猛地抬头,望向顺王李承熙背影的眼睛幽幽宛如饿狼一般,贪婪、血腥、充满恶意。   顾香凝放在膝上的双手猛地攥起了拳头,心怦怦如擂鼓似的敲。   要开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激动…… 第95章   弘德帝寿辰这一天, 普天同庆,就连京城的百姓都放下了手头的活计,载歌载舞, 彻夜狂欢, 为大萧皇帝庆贺寿辰, 可是,仍有很多人却不能参与到今天的欢庆之中,比如京城卫戍军。   越是到这样重大的节日, 他们的工作就越是辛苦, 要严防一切不安定的因素打扰到当下喜庆平和的气氛。   不过, 他们的脸上并无怨言。   保卫弘德帝的安全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更何况,连宸王都在陪他们日夜不休, 他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什么人?!”   当走到万春园的桐花林附近,巡逻的卫戍军发现远处一株桐花林附近影影绰绰似乎正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此地远离会场, 偏远僻静, 万春园侍候小宫人都在前面忙得团团转转,哪里能有空闲来这里, 这个时候突然在这里出现两个人, 形迹十分可疑。   领队的卫戍军将领不由得大喝一声, 迅速带人拿着火把包围了上去。   那两个人似乎是吓了一跳, 为首的那人如梦方醒一般,身子一抖,手里的东西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去,白布散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赫然是一个全身扎满细针的巫蛊娃娃。   明亮的火把之下,那个巫蛊娃娃身上的生辰八字和名字清清楚楚地印入众人的眼帘, 众人虽然不知道那个生辰八字是谁的,可是,那上面的姓名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李寰。   李寰是当今弘德帝的名字!   而那手持巫蛊娃娃的人赫然正是顺王李承琮。   桐花树下有一个刚刚挖出来的雪坑,显然是打算一会将巫蛊娃娃埋进去的。   “大胆顺王你竟然敢在宫中行巫蛊之术,魔魇诅咒皇上!”,一个黑脸的卫戍军冲了出来,指着顺王李承琮大声喝道。   “不是!”   “本王没有!”   顺王李承琮惊恐至极,脸上毫无血色,白得如同这桐花树下的雪一般,他拼命地解释着。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那个黑脸的卫戍军粗暴地打断了顺王李承琮的后话,转身抱拳对头领禀报道:“昭武校尉,此事事关重大,下官建议立刻禀报宸王殿下!”   声若铜锣,刺耳至极,却宛如滚滚惊雷炸响在现场的每一个人的心头。   人人都变了脸色!   这可是巫蛊啊……从汉代起,哪朝哪代的巫蛊之术不是血流成河,死伤数十万人数之多……他们这些卫戍军似乎已经嗅到了血雨腥风的味道。   领头的昭武校尉哪会成想,只是简简单单的巡个逻,竟然会碰上这样棘手的事情。可是,他也知道顺王在此被人人脏俱获,还是对弘德帝行巫蛊之术,这事儿是不能善了的,也是瞒不下来的。   他若是不想被卷进其中,扯上干系,最保险的办法就是上报给他们卫戍军的统领宸王殿下。   “将顺王就地看押,听候发落!”   “通知宸王!”   昭武校尉哑着嗓子,满目阴沉。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顺王!本王是被陷害的……”   当宸王李承熙赶过来时,远远便听到顺王李承琮歇斯底里的怒吼之声,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惶恐。   “二哥……”   李承熙看着手下呈上来的物证,在看了看被就地看押,状似疯魔的顺王李承琮,满眼惊怒,不敢置信。   顺王李承琮怎么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他是疯了吗?!   李承琮看懂了李承熙眼中的意思,他猛地冲了过去,紧紧地抓住李承熙的胳膊,拼命地摇头,“老四,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   李承熙很想问,既然不是你,那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手里还拿着巫蛊的娃娃……   可是,嘴唇动了动,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不是他能质喙的。   “二哥,跟我去见父皇!”   “我不去!”   “我不去!”   顺王李承琮像是被蜇了一般拼命地往后躲着,“我不能去!”   他若是去见父皇,他就完了!   父皇一定会杀了他的!   “二哥,众目睽睽之下,你必须得走这一趟……”,李承熙目光沉沉。   “老四,你帮帮我,这里都是你的人,你说的话他们都听……今天就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好不好?你们什么也没有看见,我也没有来过……老四,你放心,哥哥不会忘了你今日的恩情的……待有一日……”,顺王李承琮的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了,他越说越觉得这个办法好,目眦欲裂,完全把李承熙当成了他此时唯一的希望。   李承熙见李承琮已经吓得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急忙打断他,免得他越说越错,“二哥,慎言!”   这么多人在这儿,想要瞒下是根本不可能的。   若是,他敢做主瞒下,就连他也要一起问罪了。   李承琮已经完全吓糊涂了。   “二哥,若事情真的不是你做的,你就更应该向父皇禀明一切,让父皇还你一个清白!跟我走!”,李承熙重重的捏了一下李承琮的胳膊,黑漆漆的眼神利箭一般地盯着李承琮。   这是目前唯一能自救的办法!   瞒是瞒不住的!   若是有人故意要害你,怎么可能让你瞒住?!   说不定此时,皇上早已经知道消息了。   你要做的是抓紧时间想清楚你为何会来此?居然是何人陷害?为何你手上会有这个巫蛊娃娃……父皇问话时,你要做何回答?!   能不能自救,就全看你自己了!   碍于周围的人太多,李承熙不能与李承琮说太多,只能如此小心地提醒他。   被李承熙掐疼了的李承琮,理智终于慢慢回归,双眼发直,颓然道:“你说的对……”   还未等李承熙将心放回肚子里,远远地便传来了大太监总管李三全的声音,“传皇上口喻,命宸王李承熙将顺王李承琮押至谨身殿……”   顺王李承琮身子一抖,面若死灰。   宸王李承熙躬身领面,眼底却墨云翻涌。   来得够快的!   显然背后设局之人不想给顺王李承琮一丁点儿喘息之机,已经向弘德帝密报了。   这下……顺王李承琮危矣。   ……   谨身殿内的烛火通明,殿内的宫人们全都退出了殿外,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暗风,‘呼’的一下将谨身殿内的烛火吹灭了一大半儿,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弘德帝皱纹堆垒的脸在昏暗的烛影中越发的阴沉可怖。   二皇子顺王李承琮跪在最前面,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宛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整个人汗水淋淋。   三皇子静王李承绍、四皇子宸王李承熙和五皇子李承昂跪在其后。   一份口供扔在二皇子顺王李承琮的面前。   上面是二皇子顺王李承琮的贴身下人的证词,字字句句皆是对二皇子顺王李承琮私藏巫蛊娃娃,对企图魔魇诅咒弘德帝一事供认不讳。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刚刚听说顺王李承琮魔魇诅咒自己,弘德帝差点在宴席上就晕过去。在李三全的搀扶下,强打起精神说要下去休息一下,刚刚到了谨身殿便晕了过去,现在人才刚刚醒来。   弘德帝坐在谨身殿的龙案之后,瘦削的脸,苍白中泛着青灰,整个人都被黑色的狐皮大氅包裹,眼神格外阴沉幽冷,夹杂着止不住的伤心愤怒。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儿臣怎么会做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顺王李承琮连忙跪行几步,抱着弘德帝的大腿嚎哭。   却被弘德帝一脚踹翻,用发抖的手指着李承琮,怒喝:“你还知道你猪狗不如!”   “你以为你咒死了朕,你就可以顺位继位了吗?”   弘德帝虽然上了岁数,可是,这含怒而发的一脚,正踢在胸口上,可是把李承琮踢得不轻。李承琮顾不得胸口处的疼痛,连滚带爬的回来,抱着弘德帝的大腿继续哭,“父皇,您要相信儿臣。这真的不是儿臣做的,是有人要陷害儿臣……”   如果此时,顺王李承琮还不知道是有人要陷害他,他这个顺王就白当了!   他根本就没有做此事,现在,他的贴身下人却说是他做的,很明显是被人买通了。   “父皇,小福子肯定是被别人买通了……”   “对!”   “一定是这样!”   “儿臣从净房出来后,就是小福子引的路,说那条道上的雪清得干净,路过一座假山时,儿臣听见有两个小宫人的模样在假山后交易,说是从宫中偷出了一幅王羲之的真迹,埋在了桐花林最粗的那棵桐花树下,今晚就要人去取……”   “儿臣想要去拿人,可是,转过假山后,那两人竟已经不见了踪迹。”   “父皇你是知道的,儿臣爱字成痴,舍不得王羲之的真迹被这样糟蹋,又怕那人取先一步取走了真迹,来不及叫人,便自已去了。”   “谁知……谁知……”   谁知居然挖出来的是一个巫蛊娃娃。   而是,还是魔魇诅咒弘德帝的巫蛊娃娃。   李承琮当时差一点儿魂飞天外!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被一群卫戍军包围了,人赃并货,让他百口莫辨。   “设下此计之人心思之毒,简直令人发指!为了除去我这个太子之位最有利的竞争者,甚至不惜要用巫蛊之术魔魇诅咒皇上,让皇宫大内血流成河……”   “儿子冤死无所谓,可是,父皇,你切不可放过真凶啊……”   “儿臣怕他下一个要害的,就是父皇您啊……”   李承琮伏在地上哀哀痛哭,几近昏厥。   生死存亡之际,李承琮的理智终于回来了。   在一切都对自己非常不利的情况下,他只能打感情牌,让皇上警惕有这一条伏在暗中的毒蛇。   这样的说法,让三皇子静王李承绍勃然大怒,“二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被人发现,形迹败露,就往我们哥几个身上泼脏水,简直恶毒至极!”   “父皇,儿臣请旨审理此案,定能还此案一个真相!”   李承绍义愤填膺,说完,大礼拜地不起。   …… 第96章   李承琮脸色巨变, 也跟着磕头道:“父皇,儿臣信不过老三。除掉我,老三就会是当仁不让的太子, 就为了这个他也不会秉公断案的。甚至, 儿臣怀疑那个背后陷害儿臣、魔魇诅咒父皇的人就是老三!”   生死存亡之际, 李承琮也与李承绍彻底撕破了脸皮。   他知道除掉了他,老三就会是那个受益者。   所以,他不能将主审他的案子交到老三手里, 否则, 他就死定了。   “父皇, 儿臣请求四弟主审!”   “四弟虽然性子疲懒,却是人品高洁之士,有他主审, 儿臣才可安心受审。”   李承琮不住地重重叩头,直叩得鲜血淋漓, 惨不忍睹。   静王李承绍又惊又怒, 他没想到李承琮竟然像疯了一样的咬他, 忍不住偷偷看弘德帝的脸色,可是, 大殿内的烛火被吹灭了一半儿, 弘德帝的脸隐在黑暗中, 根本就看不清, 这不禁让李承绍心底发慌,他直起身子,色厉内荏地吼道:“二哥,你胡说什么呢?!你自己做下这大逆不道之事,还要把脏水污在兄弟的身上, 简直无耻至极!”   “是不是脏水,你自己心里知道!”   “父皇人才刚醒,小福子的口供都出来了,这背后之人是不是也太心急了?!”   李承绍额头还在流血,双目赤红,状似疯癫,那模样似是恨不得咬下李承绍两口肉才罢休。   静王李承绍瞳孔微缩。   这确实是他心急了。   为了早点定死李承琮的罪状,他命人在弘德帝未醒之时,便审了小福子。   李承绍心念急转,又是一个头磕下去,语气充满了委屈和急迫,“父皇明鉴,儿臣只是被顺王胆大包天、大逆不道的行为气得失了方寸,只想早日审出魔魇诅咒父皇之人,却没有想到那人竟是老三。”   顺王李承琮和静王李承绍,一个为了保命、一个为了致人死地,在弘德帝面前大吵了起来。   宸王李承熙一直冷脸沉默。   五皇子头一直面无表情,只是眼底偶尔会闪过一丝讥讽。   “老四,顺王要求你主审,你是不是要接下?”,弘德帝苍老阴冷的声音透过黑暗传来。   宸王李承熙神色冷峻,薄唇轻启:“父皇,此案儿臣主审不了。”   “老四!”   顺王李承琮又惊又怒地看着宸王李承熙。   难道老四不想卷入这趟混水,所以,不打算救他吗?   静王则低下头,掩下嘴角的狞笑。   算老四聪明。   若是,老四选择投靠自己,待他日后登基,也许可以饶老四一条性命。   “哦?为何?”   上首的声音不辨喜怒。   “因为儿臣相信二哥不会做此丧心病狂之事!而且,这巫蛊娃娃似是出自蕃邦秘术……前些日子,二哥似乎与一蕃僧来往过密……”   “儿臣已心中存疑,故而,无法做到公正。”   “故儿臣不能审理此案。”   “儿臣推荐纯臣大将军袁天阔主审此案!”   一场巫蛊之术,卷进去三位皇子,这对于大萧来说是致命的。若是不选出个有能力且忠心之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止他们三位皇子折损其中,这皇宫大内更是难逃血洗。   这个时候,没有人比袁天阔更有魄力、更有能力、也更加适合。   李承熙知道,他完全可以在此时抛下顺王李承琮,置身事外,以他的能力他可以逃出这场漩涡。可是,他不能!   唇亡唇寒。   若是顺王李承琮倒了,那么,朝中将再无皇子可以牵制静王李承绍,这对他的计划很不利!   哪怕是他自己也被牵扯其中,他也必须保下李承琮。   虽然,有风险,可是,利益相比起来,值得一试。   “老四!你竟然敢信口雌黄污蔑本王!”,静王李承绍不禁又惊又惧,虚张声势的喊道。   惊的是老四李承熙竟然公然支持顺王李承琮。   惧的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与蕃邦僧人交往过密。   这若是被查出来……静王李承绍不由得遍体生寒。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李承琮和李承熙这是联手想要诬陷儿臣臣,父皇,您可要给儿臣做主啊……”   李承绍眼珠一转,不由得伏在地上痛哭,顺便倒打一耙。   顺王李承琮听到静王李承绍与蕃邦僧人交往过密,几乎已经明白了,陷害他的人定是静王李承绍无疑,为的就是这太子之位。   恨得双目充血,若不是还顾忌着身份,恨不得扑上去与他撕打一番。   现在,看静王李承绍还要颠倒黑白,将老四也扯进来,不禁气得浑身发抖,头一阵阵地发晕,牙齿咬得“咯咯”做响。   李、承、绍!   他若有活命的一天,绝对不会忘记今日之仇!   不在看静王李承绍的惺惺作态,顺王李承琮一个头磕在地上,坚定地道:“儿臣没有做的事,儿臣问心无愧!”   “儿臣同意袁大将军来审此案!”   “儿臣不同意!”   静王李承绍声音尖利。   他怎么可能同意?   袁天阔那个人软硬不吃,是铁杆的保皇党,弘德帝的心腹。   若是真被他查出什么来,他就死定了!   就算要查,也得是他们的人来查!   “刑讯审案乃是大理寺之责,理应由大理寺卿负责问案,怎能随随便便交给一个武夫?!”,静王李承绍拼命的游说着。   大理寺卿早在太子倒台后,就投靠了他,是他们的人。   如果案子能交到大理寺卿的手上,那们,他们就可以整死老二和老四,让他们再无翻身的机会。   老四既然选择了投靠老二,就别他心狠手辣了。   五皇子从始置终都跪在黑暗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宣大将军袁天阔、翰林院院使刘延清、大理寺卿张恒入宫!”   良久之后,上位才传来弘德帝沙哑阴寒的声音。   外面的小宫人鱼贯而入,将殿中原本熄灭的蜡烛都点燃,大殿再次变得明亮起来。   侍卫将顺王李承琮、静王李承绍、宸王李承熙都带下去分别关押,大殿之上,唯留下五皇子一人,明亮的烛火下藏无可藏。   不过,弘德帝的心思也不在他的身上,苍老的目光越过五皇子看向了大殿之外,眼神由茫然、自责、悲哀、渐渐变得阴暗、凉薄、冷酷,最后种种情绪又全部消失不见,幽深似潭,再无分波澜。   ……   当顾香凝看到连大将军袁天阔都被召走了的时候,她就知道剧情已经准时上演了。   三皇子顺王李承绍为了铲除二皇子顺王李承琮这个拦在自己太子之路上的最大绊脚石,亲自导演了这场巫蛊之祸,想要嫁祸给顺王李承琮。   原本,他也快要成功了的。   顺王李承琮书画双绝,爱书法成痴,尤其最爱王羲之的字。   他果然就上钩了。   可是,在关键时刻,宸王李承熙挺身而出并说出了静王与蕃邦僧人有染,以致于原本只是应该抓走顺王李承琮入大理寺,变成了三位皇子皆成了阶下囚。   说真的,在这个时刻落跑,真的是有些对不起李承熙。   但是,这真的不怪她。   若李承熙不落难,她哪里有那个本事,能在李承熙的手中逃出生天?!   不借机落跑,她就是个傻子!   顾香凝激动得心脏怦怦乱跳,一边将心中的愧疚死命压进心底,一边又止不住兴奋得想要尖叫,她终于要跑了!   只是,这次跑了,可千万不能再让李承熙抓回来。   她在李承熙最信任她、最需要她、最没有防范的时候跑了……若是,不小心被抓了回来……那场面……想想都很血腥。   顾香凝不敢想!   但她敢跑!   此时,因为巫蛊之事,寿宴被迫停止,所有人都被扣在了宫中,需待查问完之后才能放行。   只是因为天寒地冻,不能将人长时间留在外面。   好在万春园房子很多,自有小宫人领着众位大人和家眷们前去休息……万春园中的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寿辰中止,铁定是有大事发生,这点他们还是知道的。   一时人心惶惶,鱼贯着跟随小宫人往休息处走去。   顾香凝在袁天阔起身离开后,便一直往苏念雪那边看,与苏念雪目光相对,二人皆是满眼兴奋。   苏念雪虽然不知道顾香凝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带她出皇宫,可是,她依旧很是激动。   当有小宫人着急的来找袁天阔说是皇上急召之后,苏念雪便知道──她们的机会来了!   李承熙不在,袁天阔现在也不在。   待到寿宴中止时,苏念雪几乎控制不住地将手中的帕子抓出条条褶皱——真的出事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万春园里越乱,她才能越与顾香凝相见。所以,在人潮动起来的时候,她便故意走得很慢,等待着顾香凝走到她的身边来。   “苏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大将军呢?”   “顾庶妃,你也是一个人吗?宸王爷呢?”   两个千辛万苦才挤到一起的人,手拉着手,满眼都是激动的泪花。   外人看来,只会觉得她们是吓坏了。   也是,这样慌乱的情况下,各家女眷都是跟着自家夫君的,唯有她们的夫君全都不在现场,只留下两个柔弱彷徨的弱女子,怎么能不抱成团儿?   原本宸王府和将军府的下人想要将两位主子分开的,可是,在慌乱的人群中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有些不忍心了,只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走着。   小宫人见两位夫人感情好,便把两人安排在一起休息,“请两位夫人跟小的来吧……”   “去哪儿?”,苏念雪问道。   “流花阁。”,小宫人恭敬地回道。   顾香凝目光一闪,“能去翔凤楼吗?”   苏念雪望向顾香凝的目光充满疑惑,可是,顾香凝此时却不能和她解释,她有非去翔凤楼不可的理由!   …… 第97章   “回夫人的话, 不行的。”   “翔凤楼地点偏远,且无人打扫,早已经不适合休息……”   前面领路的小宫人恭敬地回复道。   顾香凝满心的焦灼与失望, 却不得不顾忌到身后宸王府的下人们, 只得扯了个借口, “我先前在翔凤楼休息过,有些怀念……”   苏念雪不知道顾香凝为何一再提及翔凤楼,但是, 她相信顾香凝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只是, 看那小宫人的模样怕是也不会领她们去的, 她们身后跟着的下人也不会允许的。   这该怎么办?   原本喜庆的夜晚,现在,所有的欢庆活动都已经停了下来, 灯笼的光芒只能照亮十步之内的脚下的路,人越走越少, 隐隐约约只能听到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 却更加让人惶恐。   好在, 流花阁并不远。   玲珑精致。   领路的小宫人道:“两位夫人可以在此休息,奴婢们就在外面守着, 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奴婢。”, 说完, 便退了下去。   “你们也下去吧……”   顾香凝和苏念雪先后也把自己的人打发到了门外。   “顾庶妃, 您可知出了什么事吗?”,苏念雪一边目光四下打量这间屋子,一边故意问道。   顾香凝当然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是,此时她却不能说, 只是也一边紧张地打量这间屋子的布置和窗户所在的位置,一边故做紧张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啊……”   这时,苏念雪突然眼间一亮,她看到了茶水,茶水还温热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倒出一些在桌子上,沾着这些水,在桌上写起来,“怎么跑?”   顾香凝说她们逃跑的时机就在这次宴会上,果然宴会出事了。   可是,就算是出事了,她们现在人困在流花阁,别说逃出万春园,就是想出这个流花阁都不容易。   怎么跑啊?   苏念雪心中抓心挠肝一般。   “翔凤楼、地道!”,顾香凝在红漆木桌上飞快地写道。   没错!   这宫中的地道不只一条。   翔凤楼中就有一条,在北面最后一间供有佛像的房间里。   而这条地道是荣妃王妙菡宫斗失败后,想要逃出宫中所知的一条密道。荣妃王妙菡与宸王李承熙有杀母之仇,当年宸王李承熙的母妃之所以惨死,表面看似乎是皇后动的手,但实际上设计毒计的主谋其实是荣妃王妙菡,那美人面也是她的人送到皇后手中的。   后期宸王李承熙势力越来越大,羽翼丰满,并且一直在查当年事情的真相,因此,荣妃王妙菡便将一切都告诉了五皇子李承昂,五皇子李承昂原本没有夺嫡之心,但是,为了荣妃王妙菡,他不得不参与进来。   如果,宸王李承熙登基,一旦查出当年真相,荣妃王妙菡必死无疑。   最后,五皇子夺嫡失败。   荣妃王妙菡便借了这条地道逃出宫去……   这条地道是她在进宫前,家族的人告诉她的,是她保命的。   而王家之所以会知道,也是机缘巧合王家先祖曾救过一个前朝万春园侍候的老宫女,那老宫女当初就是凭这条地道,逃出生天的。   顾香凝是看完全书的人,自然也就记住了。   原本以为与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关系的,哪怕是第一次被太子打晕塞在这翔凤楼时,顾香凝也没想起这条地道来。   直到她在宸王府处心积虑地想要逃跑时,才想起了这条密道。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告诉苏念雪要静待时机的原因。   只有这个时候,李承熙和袁天阔在忙到没有时间管她们,她们也才有摆脱他们的一线生机。   只是,这个计划也是不是全然顺利的。   其中有很多不可控因素。   比如……现在。   她们人在流花阁,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大堆的人。   原本她计划在被宫人人领去休息的时候,直接点名要去翔凤楼……结果,她没想到的是,翔凤楼现在已是弃楼,没人侍候。   当然,这种情况,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计划本就没有变化快。   若是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她原本的第二计划是,偷偷从窗户里溜出去。   只是,推开窗,看着这小二层的高度,顾香凝还是咽了咽口水……要想到这里偷偷溜到一楼,还不惊动任何人……   顾香凝真的很想哭。   她们两个只是柔弱的弱女子,又不是飞檐走壁的女刺客。   真真是要难为死她了。   可是,机会就只有这一次……哪怕是难……她也要试试。   顾香凝看了看苏念雪,苏念雪的眼中闪着的是同样坚定的光芒。   两人开始不约而同的寻找绳索,并一同相中了……拔步床上挂着的轻纱幔帐。   就它了!   既然决定了,两个人也就不在耽误,开始动起手来。   谁知道什么时候门外的那些丫鬟就会进来?   两人直奔那轻纱幔帐,苏念雪甚至找到一把剪刀,两人大喜,正待动手要将这轻纱幔帐剪下来时,却听到门外咕咚咕咚之声不停,似是什么人倒地的声音。   苏念雪和顾香凝吓了一跳,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皆是疑惑。   “什么人?!”   苏念雪一把抄起了剪刀,警惕地问道。   片刻后,一个温和清淡的声音传进来,“苏夫人勿惊。我此次来只是想要知道顾庶妃是否是在下的一个故人?若不是,在下便会离开。”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大公子?!”,顾香凝脱口而出。   这怎么可能?!   大公子楚璟怎么来这个地方?   可是,这个声音……她不会听错的。   这样温和淡然的声音除了楚璟,还是能是谁?   这简直是要睡觉天上就掉下了枕头啊……   顾香凝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三步两步的上前将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温润清俊的男子,不是庆国公府的大公子楚璟,又是何人?!   “顾表妹……真的是你!”   大公子楚璟心中叹息。   刚刚在宴席上,当她看到宸王府庶妃的这张脸时,他便已经能确认这就是他的表妹顾香凝。   只是,他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看庆国公府的老祖宗似乎对于宸王新庶妃居然长了一张和他们曾经的表小姐一模一样的脸时,却没有半点惊讶,他隐约猜测老祖宗是知道真相的,只是没有告诉他。   宫中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本可以待回府后再向老祖宗打听。   可是,他依然放不下顾香凝。   他想亲耳听她说她的现况。   以他的身份去拜访顾香凝肯定会给她惹来麻烦,“……所以,我让人点了门外下们的睡穴,一柱香的时间就可解开。”   顾香凝激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天降及时雨啊……   只是,她没有时间解释那么多,“大公子,你能不能带我们去翔凤楼……”,顾香凝看着楚璟简直像是在看救星。   楚璟怔了一下,点头答应,“好。”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犹豫、很干脆的应了下来。   “避着点人儿,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你来过。”,顾香凝又叮嘱道。   她们这次是跑路,若是让李承熙和袁天阔发现帮她们跑路的人里有楚璟,她怕他们会牵怒楚璟。   “我知道。”   大公子楚璟微微一笑道。   虽然,还不知道他这位表妹要做什么,可是,他选择相信表妹。   他相信那个谨慎胆小却愿意为了灾民冒天下之大不违的表妹不会做坏事。   在他的心中,顾表妹永远都是午后那朵雪白却坚韧的蔷薇花。   他说过,若是表妹并不愿意为宸王庶妃,那他一定会帮她。   “我们走吧……”   出来后,顾香凝和苏念雪才知道,大公子楚璟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随身带了一个高手,在这个高手的护送之下,他们几乎没有惊动流花阁的其它人,便悄无声息地出来直奔翔凤楼而来。   有人领路示警,专走小路避人,到达翔凤楼的速度要远远比顾香凝预计的早很多。   她从入园后就一直在寻找上次入园时所走过的路,果然,让她找到了。可是,若是她们走的话,又要在黑夜中找路,又要避开人,顾香凝都已经做好了走上半夜的准备。   而且,因为发生了巫蛊事件,万春园的戒备十分森森严。   凭她们两个瞎摸索,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儿,可就不好说了,几乎就是在刀尖上起舞,拿一切来赌。   但是,有了楚璟的帮助,她们终于顺利的来到了翔凤楼。   “谢谢你,大公子。”   “谢谢你的帮助……”   有许多话顾香凝不能与大公子楚璟多说。   说多了就是害了他。   大公子楚璟也是聪明人,他也不问,他只问了两个问题:“表妹,你是不是不愿为宸王庶妃?你可还需要其它帮助?!”   “是。”   “我不愿为宸王庶妃。”   “你带我来这儿,已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谢谢。”   顾香凝真的很感激楚璟。   巫蛊事件发生,万春园戒备森严,虽然,大公子楚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在最危险的时候来见她,只为了帮她。   这份情意她会铭记于心。   见到顾香凝真的不再求其它,只说已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完了,大公子楚璟深深地看了顾香凝一眼,“希望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终是转身带人离开。   顾香凝目送楚璟离开的身影,只觉一切顺利得像是梦一样。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苏念雪紧张地直捏手,“我安排的人已经在十里长亭那里等了……”   “接下来……该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顾香凝粲然一笑。   狗男人,再也不见!   …… 第98章   落满灰尘的屋子, 空空荡荡,借着月色,影影绰绰勉强能看到一个破旧的佛龛和两个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样儿的蒲团……   苏念雪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她不知道顾香凝为何要带她来这间明显早已废弃的屋子里, 却见顾香凝跪倒在蒲团上, 面对着佛龛,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正在苏念雪为顾香凝的迷惑行为而困惑时,却听一阵“咔嚓咔嚓”机括启动时的声音, 在寂静黑暗的屋内显得尤其的刺耳, 吓得苏念雪的心一阵狂跳, 目光惊慌地四下扫量,“怎么了?”   她好像看见那个佛龛微微动了一下。   不会是闹鬼了吧?   “闹什么鬼?!”   顾香凝从蒲团上站起,拉起苏念雪便往佛龛后转去, 喜悦至极:“这是地道!”   苏念雪不及再说什么,便被顾香凝拉进了密道中。   密道低矮阴凉, 却不潮湿, 反倒十分干燥, 土腥味极大,她们前脚刚进去, 后脚地道的机关便合上了。   ‘砰’的一声, 苏念雪不禁紧紧地抓住了顾香凝的手。   “放心, 没事的……”   顾香凝深吸了一口气安慰着苏念雪。   这个时候, 她们真的就只能往前走,不能后退了。   顾香凝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两气,火折子见风便着,漆黑阴冷的密道中终于有了一点亮光, 虽然微弱,可是,却让两个人的神经都是一松,心中又重新有了勇气。   “你居然还带了火折子……”,苏念雪激动得眼泪汪汪,紧紧靠在顾香凝的身边。   她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刺激了。   看向顾香凝的目光满是崇拜。   她怎么就知道这么多呢?   心思还缜密又细腻。   跟在顾香凝的身边充满了安全感。   “走吧。”   顾香凝莞尔一笑,一手拉着苏念雪,一手拿着火折子开始往外走。   她既然都知道要从密道逃生了,怎么能不记得拿些照明工具呢?这火折中可真是个好东西……她从温泉行宫的小厨房顺的,虽然,火光弱了点,但有点光就总比没有强啊。   “你都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条密道的吗?”   苏念雪跟在顾香凝的身后摇了摇头,“你若是想告诉我,自然就会告诉我。你若不告诉我,自然是有你的理由……”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并无意探听别人的秘密。   顾香凝抓着苏念雪的手紧了紧。   她还真的没有办法告诉苏念雪她为何知道这条密道,好在,苏念雪真的很善解人意,也并没有追问的意思。   “我们走快些……你的人真的能送我们出城吗?”   走到这里,顾香凝的作用已经基本发挥完了,剩下的就是要看苏念雪的安排了。   可是,城门却是一大关卡。   她们能不能跑路成功,就看能不能出得了京城了。   “放心。”   “他一定可以……”   苏念雪轻声的回道。   这个时候,顾香凝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他是谁,只当是苏念雪找来接应她们的人,可是,等顾香凝和苏念雪千辛万苦地走出地道后,借着月色,跌跌撞撞来到十里长亭,看到等在那里的人时,顾香凝才知道苏念雪为何会这么有信心了……   等在那里的人是平阳候府的大公子君子谦。   苏念雪竟然袁天阔那么严密的监视之下,仍然能联络到君子谦,想必他们之间一定有外人不知道的联络法子。   既然是故人,顾香凝便不方便上前了,只是站在青布马车旁,示意苏念雪上前与君子谦道别,这一别,就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了。   苏家会倒台,与平阳候府也并非没有关系,只是君子谦不知罢了。   平阳候府的身后是静王李承绍。   君子谦……是平阳候府唯一一个出淤泥而不污的清流。   若是苏家没事犯事儿,顾香凝也不看好苏念雪嫁过去。   唉……总之……就是造化弄人。   几位龙子龙争虎斗,他们凡人只能随波逐流。   也不知道李承熙现在如何了?   虽然,知道李承熙此番是有惊无险,还凭着一力死保顺王李承琮,收获了顺王李承琮的感激,也让让弘德帝对他彻底地放心,宠爱更上了一层楼。   可是……巫蛊之祸毕竟凶险……   凡被卷进去的又能有几个人能全身而退?!   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   在他的身边时,她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可是,当真的马上就要逃出生天时,她心里又充满了淡淡的不舍和一丝眷恋……   果然……李承熙是有毒的!   她已经中毒不轻了……   顾香凝回望皇宫的方向,心中伤感。   十里长亭里,苏念雪看着眼前眉目如画,风光霁月的男子,他还是没有变,一举一动都如春风般温润拂面,可她却已不再是原本的苏念雪了。   她和他之间再也没有可能!   “我要走了……”   “谢谢你。”   苏念雪的目光飘忽空灵,带着淡淡的忧伤。   “我知道。”   “你们的假身份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曾大哥是我在外地游学时认识的,一见如故。曾大哥学识渊博,育有一女,身有旧疾,原本想要进京求医,却在半路就病逝了,曾大哥也因此大病一场,银钱散尽,再无上京赶考的银两,我便私下相助。果然,今年曾大哥榜上有名,乃是一甲二十三名,被授于苏州阜县县令一职。”   “曾大哥女儿是在半路破庙里病逝的,外人却并不得知。你的年纪与曾大哥女儿相防,你们现在要顶替的就是他的女儿和身边的丫鬟。”   有了新的身份,念雪就可以在苏州开展新的生活。   待到除掉袁天阔之后……他便可以去接念雪。   此生,他一定要娶念雪为妻。   君子谦很想上前将瘦削的苏念雪揽入怀中,可是,又怕唐突了佳人,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思念,艰难道:“快上车吧……”   “车上有准备好的衣物……”   “准备送你们出城。”   “现在就出城吗?”,苏念雪秀眉微蹙,看这天色还不到二更天,可是,城门一般都是四更一刻才开的。   现在怎么出得去?   “我买通了北门的人,他们会替你们开门。”,君子谦仔细地看着苏念雪,想要将苏念雪的模样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苏念雪大惊,飞快地摇头道:“不行。”   以袁天阔和李承熙的势力,很快就可以查到北门的情况。   顺藤摸瓜,就会摸到君子谦的身上。   她不能连累君子谦。   这个举动太危险了。   “我们还是待四更天时再正常离开吧……”   按照君子谦说的,她们已经有了正常的身份,再加上顾香凝的改头换面,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可以出得去城门的,何必要让君子谦冒险?!   拜托他找人送她们出城,已是欠了他天大的人情,苏念雪又怎么能将君子谦再卷入更危险的境地?   见苏念雪执意不肯,君子谦不禁急道:“若是那时四门被关,又该如何?”   苏念雪一愣,脱口问道:“四门为何被关?你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儿?”,问完之后,苏念雪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怎么可能?!   连她这个参加了宴会的都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匆匆结束了宴席,根本没有去赴宴的君子谦怎么会知道?   君子谦怔了一下,含糊道:“我父亲进宫此时仍未回,宫中一定是出了事的……”   就算如此,苏念雪也执意不肯。   苏念雪找顾香凝商量,顾香凝也同样不肯。   无论是楚璟还是君子谦给她们的帮助越少越好,露出的马脚也少,以免被李承熙和袁天阔察觉,这两个人联起手来,势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顾香凝也同样不想将君子谦卷进来。   君子谦能帮到这份儿上,她已经很知足了。   简直是解决了她们最难的问题。   “君公子,你放心……我们不会被拦在京中的……”,顾香凝道。   君子谦还是不放心,“那万一呢?”   他绝不能让念雪再落入袁天阔的手中,她们必须马上离开京城!   念雪的性子太倔!   她会死的!   “就算真的四门关闭,也总有再开的一天……”,顾香凝看了一眼马车前站着的曾铮。   如曾铮这般要离京赴任的人不知凡几,每天也有那么多人要进京送货、出货、探亲、访友……这城门不可能一直关着,否则,城里人的吃穿用度都要供给不上了。   若是能在城门未关前离开最好,若是,城门关上了,她们也可以等城门再开,还有机会。实在不行去找那个人伢子也行,反正,只要李承熙不出来,只有袁天阔在外面,尚不足为惧。   既然还有一线机会,为什么要把君子谦卷进来?   君子谦面对两个死活都不同意走北门的人,不禁又气又急又毫无办法。   他知道苏念雪是担心他的安全。   而苏念雪的朋友自然也是像她一般良善的人。   “对不起,念雪……”   顾香凝只来及看到君子谦抬手,还没看清他的动作,苏念雪人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被君子谦一把扶住。   顾香凝目瞪口呆。   这样也行?!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算了,你不用动手了,听你的,走吧! 第99章   三位皇子全部押入宗人府大牢, 分别看管。   此时的宗人府已经知道这三位皇子是因何事成为阶下之囚──巫蛊。   这两个字断绝了宗人府狱卒们一切想要讨好诸位龙子的心思。   这样天大的罪名下,没有人敢与三位皇子扯上一丁点儿的联系,生怕沾染上一点儿, 便会被打成同伙, 抄家下狱。   破败的监牢, 窗户上糊着的油纸全是一条条裂缝,冬日的寒气一个劲儿地往里面钻,宛如冰窖一般, 那些狱卒们将人押在此处后, 就再也没有人过来管过他们。   一向娇生惯养的静王和顺王如何受得了这种罪?!   顺王因为是巫蛊主犯, 心中忐忑,满心焦虑,只缩在角落里惶惶不安。   静王却因为同样被拘押而极为不满, 大声的喝斥着狱卒,让他们送火盆、送吃食过来……可是, 却没有哪个狱卒敢过来, 都躲得远远的。   把静王李承绍气得差点要发疯, 直喊得声音都哑了,还是无人理睬, 只得心中暗恨, 待他登上皇位后, 定将这些人全部下大狱。   三人中, 唯有宸王李承熙的屋子一直安静至极,似是没有人一般。   突然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铿锵有力,带着杀伐的气息。   “袁将军,你往这边走, 宸王殿下在这间屋子……小的带您过去……”,宗人府府丞十分谄媚地在前面领路,边走边道。   袁天阔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脏破到无处下脚的牢房,宸王李承熙坐在牢房中唯一尚算完好干净的桌椅边,双目微阖,神态从容端雅,仿佛身处的不是牢房而是静室一般。   “怎么连个火盆都没有……”,袁天阔长眉微皱。   李承熙与顺王、静王被押走得太过匆忙,他们连大氅都没有披,而这宗人府的牢房,四处漏风,也太过寒冷了些。   宗人府府丞躬身连道:“属下这就让人送火盆来……”   “不必了。”,宸王李承熙悠悠地张开双目,淡淡道。   既然是坐牢就得有个坐牢的样子。   “袁天阔,你可是主审?”,宸王李承熙幽深的双眸,定定地看着袁天阔。   袁天阔对李承熙如此准确的猜测也并不意外,“是。”   “我为主审!”   “翰林院院使刘延清、大理寺卿张恒为副使。”   翰林院院使刘延清是保皇派,与袁天阔同样是弘德帝的心腹。大理寺卿张恒……怕是静王李承绍的人。   皇上……这是还是想给静王一个机会……   “静王在一个月前便与蕃邦僧人交往过密,这些僧人现在藏身在城内宝慧寺。抓到这些人后,如何让他们吐口,便是你的事情了……”,李承熙沉声道。   当初,宸王府影卫发现静王与蕃僧有来往,当时他人在温泉行宫,袁先生觉得事有蹊跷,便用加急信件送信给他。   当时,他们并不知道静王要做什么,李承熙只是直觉不妥派人跟着。但是,因为怕被发现,所以,暗卫并没有近身刺探,李承熙只是要求他们一定要掌握这些蕃邦僧人的行踪。   当今日巫蛊娃娃出现在顺王李承琮的手上,李承熙心中瞬间一片雪亮。   他终于知道李承绍要做什么了。   如果他什么也不说,那么这件事情就与他无关,他绝对不会被波及到,今日他可以平平安安地走出皇宫……   可是,它日他能不能再平平安安地进宫,就很难说了。   静王李承绍本就权倾朝野,若是,再让他栽死了顺王李承琮,那么他的势力将会再度扩大,尾大不掉,造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日后再对上他,李承熙也会吃力。   所以,无论因公因私,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父皇还是信任你的。”   最后,李承熙又似无意般敲打了一遍袁天阔。   因为苏念雪,袁天阔曾欠了静王李承绍一个人情,虽说人情已还。但毕竟有了因果牵连,在这样的情况下,弘德帝没有让翰林院学士刘延清为主审,而是,选了袁天阔,这代表着什么,就不用他多说了,相信袁天阔自然懂。   “希望你不要辜负了‘纯臣’二字。”   袁天阔在李承熙说出蕃僧下落时,眼中便精光一闪。   他来此,就是来向宸王李承熙询问蕃僧一事。   巫蛊娃娃本是蕃邦秘术。   虽然,发现时这个娃娃是在顺王手中,可是,这并不能代表着这个巫蛊娃娃就真的是顺王所制。   既然李承熙确定的说见静王蕃僧交往甚密,那自然是要将这些蕃僧抓获才能解开真相。   究竟是顺王丧心病狂?   还是静王不择手断?!   所以,这一行他是必然要来的。   来之前,他已经去见过顺王和静王,最后一个才来的李承熙这里。   而且,看样子,宸王李承熙也很明显是在等他。   对于宸王李承熙的敲打,袁天阔身上的气势陡然冷峻慑人,硬朗的薄唇轻启,“自然。”   在大势未明之前,他不会站队任何人。   李承熙要的就是他的这个表态。   只要袁天阔不倒向李承绍,这一局他的赢面很大。   李承熙凤眸幽暗,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面,却如同坐在高位一般,举止尊贵天成,强大自制,充满着上位者的压迫感和威严。   两股气势相撞,屋中的气氛变得沉重,让人喘不上气来。   宗人府府丞被卷在其中,不由得两股战战,汗如雨下,连连用袖袍擦拭着额角。   他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   有了宸王李承熙所提供的蕃僧住址的信息,袁天阔不敢耽误,带人直扑宝慧寺,将藏身在那里的十个蕃僧全部抓捕归案。   经过袁天阔连审了三天,重刑之下,这些蕃僧便全招了。   他们全是鞑靼的奸细。   潜伏在京中,搭上李承绍明面上是想要赚上一大笔银子,可实际上他们暗地里的任务是利用静王李承绍挑起皇权内斗,削弱大萧的实力,伺机窃取大萧的情报。   李承绍不知其身份,还对他们承诺,若是助他登上皇位,就封他们为国师。   看完供词,袁天阔脸黑得阴沉似水。   就这样急功近利、鼠目寸光之人还敢肖想那个位置?!   给了他,他还不得把大萧所有百姓拖到死路上?!   袁天阔拿到了供词之后,没有片刻耽误,便直接进了宫。   谨身殿中,弘德帝越发的衰败了,整个人就像是风中的残烛,不知什么时候一阵风吹过,便会将蜡烛吹灭一般。   供词呈上后,弘德帝久久没有言语。   袁天阔只是沉默地跪在那里,宽阔的背影宛如山般。   为了尽快查明真相,阻止重蹈大汉巫蛊的覆辙,从事发到抓人袁天阔这七天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能睡一个时辰都是多的,更是为了避嫌,没有回过将军府,以防有皇子背后的势力找过来。   还有念雪还在万春园等着他接她回家。   巫蛊案不破,所有万春园的人都有同谋的嫌疑,都不能回府。   念雪身子不好,袁天阔很担心她在万春园住不惯。   虽然,仅仅只有七天,可是,袁天阔已经很思念她了。   “五皇子和御前侍卫统领高凌已经出发去控制左相府和东郊大营……”   “去宣旨吧……”   上首弘德帝写好了圣旨,让李三全交给他。   弘德帝的脸色苍白,眼神晦涩,语气却格外冷漠。   “是。”   袁天阔领旨而出。   巫蛊一案,三位审官。   但是,从第一天开审,主审袁天阔便一直缺席。   只有副使翰林院院使刘延清和大理寺卿张恒在,张恒倒是一心想要偏帮静王李承绍,可是,有翰林院院使刘延清在,他也不好做得太过份。   张恒想要对顺王动刑,可是,翰林院院使刘延清不同意,他也没办法。   只能对顺王身边的那个小福子用刑,可是,他用刑,翰林院院使刘延清也会用刑,用刑的对象还是小福子,可是,问的话却是与张恒截然相反。   重刑之下,小福子叫苦不迭,供词反反复复。   一会是先前的供词,一会又说是静王收买他的。   一连扯了七天的皮。   倒是下意识地都将宸王给忽略了,谁也没有叫宸王上堂。   张恒是心虚,不敢让宸王上堂,怕宸王再说出过多关于蕃僧的事情;刘延清则是有心要保宸王,不想宸王扯进这巫蛊之案中,用的是拖字决。   两位副使谁也奈何不了谁。   直到袁天阔拿来了圣旨和蕃僧供词。   静王李承绍因勾结蕃僧巫蛊圣上、嫁祸顺王、证据确凿,本应赐死,但子不教、父之过,终不忍心,故剥夺静王李承绍王位,贬为庶人,终身圈禁!   顺王李承琮虽不是巫蛊案真凶,可是,才能平庸、识人不清,罚俸禄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宸王李承熙兄友弟恭、品性高洁、仁义德善,特赐子甲万年金如意一把。   五皇子平定东郊大营叛乱有功,封禧王,主工部。   静王李承绍倒台得猝不及防,如大厦倾覆,土崩瓦解,如梦泡影。   来势汹汹的巫蛊之案,因为宸王李承熙早一步控制了蕃僧的行踪,而终将一场泼天的大祸,消弥于无形。   一时间,从万春园中放出来的朝中百官对宸王李承熙感激涕零。   这几天,他们过得担惊受怕,几乎夜不能寐。   可是,前来接人的李承熙和袁天阔,此时却没那个心情接受众人的感激。   “什么叫人不见了?!”   看着面前跪着的心腹,李承熙和袁天阔两人,脸色阴鸷,心口震痛,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问道。   …… 第100章   “当天现场一片慌乱, 夫人与庶妃正好遇上,两人在小宫人的带领下一同前往流花阁,去流花阁休息……”   “原本一切正常……”   “可是, 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偷袭属下, 将属下打晕。”   “等属下醒来后, 发现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都被打晕了,屋中夫人和顾庶妃已不知去向……”   袁七舔了舔嘴唇,四肢颤抖地回道。   袁七是袁天阔派去负责苏念雪安全的。   李承熙派去负责顾香凝安全的是一个女性暗卫, 名叫影三。   此时, 无论是袁七还是影三都脸色雪白。   李承熙凤眸凌厉, “影三!”   影三额头见汗,硬着头皮道:“请王爷降罪。”   这七天,他们被困在万春园, 无法向外传出的消息,也接到不到主子的指令, 心急如焚, 庶妃和夫人已经失踪七天了, 每多失踪一天,找回的希望就少一分。   现在情况如何, 他们都不敢想, 眼前一片黑暗。   他们完了!   怎么就偏偏赶上了巫蛊之祸呢?!难怪万春园内风声鹤唳。   若是往日, 他们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可以联系到各自的主子, 劫持庶妃和夫人的人肯定走不远,就会被捉到。可是,因为巫蛊之祸的耽误,庶妃和夫人已经失踪七天了。   袁七和影三都难辞其咎。   这几日,他们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李承熙和袁天阔的脸色瞬间漆黑无比, 寒意笼罩。   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是谁劫持了顾香凝和苏念雪?!   难道是李承绍?!   “不可能是李承绍,若是李承绍所为,李承绍初见我时,便会以此要挟我了,也不致于落得个失败圈禁的下场!”,袁天阔眉头紧皱。   李承绍为人张扬跋扈、霸道强势,若是他手上有苏念雪和顾香凝,哪里还会老实受他审问?!左相就更不会孤注一掷地妄想要用东郊大营逼宫抢人,若不是弘德帝早有防范,派了五皇子和御前侍卫统领带着圣旨前往东郊大营平叛,这场祸哪能这么快平息。   袁七和影三都是他们身边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是趁他们不备击晕,那该人的身手应该也和袁七和影三在伯仲之间。   若不是他们的敌人人,那便是她们的朋友!   是谁?!   究竟是谁在帮助她们逃跑?!   绝不可能是顾香凝的朋友。   顾香凝身边跟着影三。   她无论是做什么、还是去见谁,都有影三如影随行,顾香凝根本没机会求救,而且,顾香凝只是婢女出身,她也没有那样厉害的朋友。   倒是苏念雪……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念雪的前未婚夫可是出自平阳候府……”,李承熙昳丽的脸,面罩寒霜,眼底墨云翻滚,邪肆寒冽。   他早就看出苏念雪不是个省油的灯,可袁天阔却还一味的对她宠溺纵容,允她自由出入,他已经提醒过他了,若是只有苏念雪一人确实跑不出袁天阔的手掌心,可是,他太小看了顾香凝。   “念雪性子孤僻,身子柔弱,更没有生存经验,若不是你家庶妃,念雪怎么可能跑得出去……”,袁天阔脸色阴黑透顶,眉宇间皆是戾气。   这两个女人合起来,威力竟然如此可怕!他们千防万防,竟然还是没有防住!   李承熙与袁天阔互看对方,眼神皆是冰冷厌弃,心中都在怪着对方作精般的女人,却又为了共同的目的,不得不合作起来。   她们的计划怕是在温泉行宫奉旨见面那天订下的。   只是,此时后悔已无济于事。   “调西山大营入万春园与卫戍军共同巡察,就是把地皮翻上三遍也要把人找出来!立刻对出园官员家眷进行盘察!城门继续关闭,防止有人逃出京城!”   “给各个个城门关口下通缉令,抓人!”,李承熙凤眸黑得渗人,眼底的阴鸷若隐若现。   他亲自去向弘德帝请旨!   李承熙不确定她们人是不是已经逃出了万春园,或者逃出了京城,只能一步步缩小范围。   “是!”   袁七和影三连忙领命而去。   见到袁七和影三飞奔而去,李承熙和袁天阔心中没有半丝轻松,反而,心中沉甸甸,周身一片冰凉,似是连血液都冻结了。   已经七天了……   若是,她们还在万春园亦或是还在京中,都还不算糟糕。   可是,若是她们早在七天前就已经离开了京城……   天大地大,他们要去哪里寻找?!   袁天阔脸色冷酷,狭长的眼睛黑漆漆,幽光若狼,“君子谦当天并没有参加宫宴……”   君子谦身为平阳候府的继承人,身边怎么可能没有高手。   虽然,袁天阔也怀疑君子谦,可是,当天的宫宴君子谦并没有参加。   “他有没有参加并不重要,只要他派的高手参加了不就可以了……”   “重点盘查平阳候府!”   李承熙的声音寒意刺骨,戾气横生。   现在不是苏念雪一个人跑了,她身边还有顾香凝。   顾香凝不是苏念雪,莽莽撞撞,漏洞百出,可以让袁天阔很容易就找回来。顾香凝若是跑了,必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十拿九稳,不会让他们轻易找到。   一想到顾香凝这些天的温柔顺从也许都只是她装出来麻痹自己的,她处心积虑一心只想从他身边逃开……   李承熙眼底墨云翻滚,口中一片腥甜。   ……   “什么情况?外面怎么这样吵闹?!”   庆国公府的马车上,老祖宗头晕脑胀地问道。   这一场巫蛊之祸,真是将庆国公府的老祖宗给惊到了,在她不知道的七天内,京城差一点儿就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这如何能不让庆国公府的老夫人胆战心惊?!   多亏当初她没有让李寄书嫁给顺王为正妃,否则,不也被卷了进去?!   待回去后,她们庆国公府要闭门谢客一段日子。   庆国公府的老夫人有预感,接下来的日子京城也不会安稳了。   老年人岁数毕竟大了,万春园一行还是让老夫人伤了神,正在车中休憩,等待回府,却不知怎么回事,竟还迟迟没有放行。   “回老祖宗,前面是平阳候府的马车正在接受盘查……听说是因为静王余孽为了报复绑架了宸王庶妃和袁大将军的夫人,两人在万春园失踪,前面正在奉旨盘查……”,守在马车外的大公子楚璟掀开车帘轻声回道。   宸王府庶妃?!   老国公夫人猛地睁开眼睛。   不会又是那丫头吧?!   那个丫头……那个丫头……老国公夫人垂下眼帘,心念急转……那丫头是真的让静王余孽绑架了,还是那丫头又逃了?!   不……不能吧?!   老国公夫人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远道而来投亲的顾香凝竟然是个假的,只是顾香凝身边的贴身丫鬟,真正的顾香凝早已经半路病死了。   她并不知道宸王府给出的说法是真是假,不过,对她们而言,那已经不重要了。   真正的顾香凝确实是半路得病而死的,尸骨宸王府也给送回来了,她们庆国公府也出了银子安葬了,也算是了结了这一丝血缘之情。   现在这个顾筠已经与她们庆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了。   老国公夫人一想这笔乱帐就头疼。   她是真被绑架了也好,还是又跑了也好,都与她们庆国公府没有关系了。   老国公夫人看了一眼守在她马车外的孙子楚璟,见他脸上没有半点异色,神色淡然,并不关心的样子,就放了心了。   这中间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孙子,他不必知道。   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想到这儿,老国公夫人便心平气和地重新阖上了眼睛。   平阳候府那边还在闹着……   远远的可见盘查的官兵对平阳候府的人极不客气,手里还拿了一个湿巾,无论男女只要可疑都要用这湿巾擦上一擦。   平阳候府哪里受得了这个气,自然是要闹的,只是被平阳候给压住了。   楚璟不知道为什么盘查还要擦脸,但他知道平阳候府投靠太子,太子倒了,投靠静王,静王又倒了,现在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平阳候府会被盯上……怕是因为苏念雪吧?   而他们府上却没有被怀疑……这可能与庆国公府一直的冷淡有关吧……   庆国公府的人都认为表小姐已经死了。   他严格来说也并没有帮上什么忙……甚至,他都不知道此时顾香凝和苏念雪两个人在哪儿?是在万春园中,还是,早已经出了宫?   或是……真的混迹在平阳候府?!   苏念雪不喜袁天阔根本不是秘密……顾香凝不想嫁给李承熙也是事实。   因此,苏念雪请平阳候府出手相救,也极是可能。   这么一想,楚璟心中不由得微微紧张起来。   他怕她们两个被查出来。   不过,事情很明显如同楚璟希望的那样,平阳候府平安过关了。   最后,连李承熙和袁天阔两个人都来了,对平阳候府的人查了又查,都没有任何结果,只能放平阳候府的人离开。   楚璟看到李承熙脸色铁青桀戾,心中痛快!   ……   作者有话要说:  熙哥被气到吐血了……   感谢在2020-08-26 12:00:00~2020-09-02 11: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伙计 4个;白玉猫儿、34358927 2个;Monica?、柒琪绮気、cocaro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刘昊然家的阿千萸、若影 50瓶;___ぅ–_ZH___珂、22612677 30瓶;叶子 26瓶;koko 21瓶;冷小露、沈鱼今天睡觉没、七叶璃纱、微微一笑心情好@ 20瓶;狂奔的小短腿 17瓶;采采、节节 12瓶;有话 11瓶;21630202、。。。、ao、路云山、木马木马00、橘喵喵、莲子、cocarol、胡萝卜 10瓶;m梦 8瓶;木头上的年轮 7瓶;喜喜 6瓶;讨厌吃鱼、34358927、木木、ASUNG、柒琪绮気、吃瓜群众、若有所思、3190558、多萝西 5瓶;葵 4瓶;32609520、低诃、陈谷子、青山应白首 2瓶;华音、郁郁子、4629600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蓟县。   一辆青布马车慢慢地在官道上走着, 赶车的人外表看起来约有三十几岁,斯文儒雅,一身的书卷气息,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曾铮。   “老爷, 夫人和小姐都有些不舒服, 今天,我们不能再赶路了,需得在蓟县找家客栈好好休息一下……”, 青布车帘被掀开, 一个容貌只能称得上是清秀的小丫头探出头, 语气微微焦急道。   赶车的曾铮眉头微蹙,犹豫道:“我的任职令是要在两个月内到职……若是不快点走的话……”   曾铮是去年恩科进士,已被授予了官职, 将要去赴任。   但是,他赶得这么急, 却并不是为了自己赴任, 而是, 一心想要将这两个女孩子带去安全的地方。车上两个人的身份,君子谦没有任何隐瞒, 都与他清清楚楚的说了。   那两个女孩子需要新的身份, 好开展一段新的人生。   君子谦是他的恩人。   若没有君子谦的照顾和馈赠, 他也早就病死在半路上了, 如今恩人将这两个女孩托付给他,他自然是要用心照顾。   他也知道这两个女孩子是逃出来的,其背后的势力只能恐怖如斯来形容。   一路上不停的检查盘问,那些官兵们一个个凶神恶煞。   若不是他现在已是官身,怕也走不了这么顺利。   曾铮心如火烧, 恨不得一日就到了苏州阜县,因此,这些日子不敢多做停留休息。   当初为了能走得快一些,曾铮特意挑了两匹好马。   只是,马再好也不行,人受不住啊。   顾香凝还好。   她在庆国公府和宸王府的时候,就很注重调养,将身子养得很是健康。可是,苏念雪不行。她在将军府的时候几乎将自己折腾进去半条命,就算她自己懂医术,可是,调整也是需要时间的。   温泉行宫那短短的半个月根本就不够。   所以,连续走上七天,风餐露宿的,苏念雪的身子就支撑不住了。曾夫人也精神萎靡,刚才,顾香凝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微热。   顾香凝知道,这是累的。   因此,才提议一会到了前面的镇子上好好休整一番,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否则,非得将人累病了不可。   顾香凝对她和苏念雪现在的容貌极为自信,她们现在的样子,哪怕是用湿布巾来擦都不会擦掉半分颜色的。   所以,她们在镇子上休整一夜也不算冒险。   苏念雪现在的模样是她照着曾铮和曾夫人,并且按照他们口述的模样化妆的,妆好之后,曾夫人和曾铮对着这张脸不停的落泪,对苏念雪更好了几分。   而她自己就是随手化了个清秀普通的脸。   “天大地大,哪里就那么容易……”,顾香凝知道曾铮在担心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脸,压低了声音,狡黠地笑道。   曾铮在十里亭是见过苏念雪和顾香凝原来的样子的,当两个人换了样貌走出来时,他差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白了顾香凝的意思,曾铮心中松了口气。   他又忘了,苏念雪和顾香凝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而且,神奇的是那染料遇水都不溶的。   想到此处,曾铮又看了看昏睡中的脸色泛白的夫人,终于同意了。   见到曾铮同意到县里休息,顾香凝松了一口气。   回到车里,拿出帕子替倚在边上儿的苏念雪擦了擦她额头上的虚汗,小声嗔怪道:“让你好好调养,你就是不听……看看……耽误事了不是?”   苏念雪虽然身体有些虚弱,可是,精神却好得不得了。   她终于逃离了袁天阔。   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连呼吸都痛快了。   袁天阔那个狗男人,早就被她丢到九宵云外去了。   虽然,一路逃亡的日子不好过,可是,苏念雪却甘之若饴。   多亏她认识了顾香凝,否则,只凭她自己肯定没有这么顺利的逃出来。   为了这次能逃出来,她特意联系了君子谦。   那家绸缎庄是属于君子谦的。   她的那两张图纸里夹了她的求助信,将她的情况都说了,请他想办法给她们弄个假身份将她们卖到香凝所说的人伢子那里,却没想到君子谦给她们找了更好的身份,还能远离京城,到苏州开始新的生活。   “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待会儿等入了县城,我们请人去买些当归,再买些羊肉回来炖上,咱们补一补就好……”,苏念雪眉眼带笑道。   她和曾夫人都是身子太虚了,对于她们来说,药补不如食补。   当归炖羊肉正适合她们。   她手上还有许多更好的方子,只是,她们租住在客栈中,人来人往的极不方便。   待日后,她们到了苏州,她再给这一大家子都好好调理一下。   一想到未来的美好生活,苏念雪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顾香凝的心情也很好。   哪怕是这七天她们一路走来,层层盘查,都没能让她坏了心情。   她们两个一起跑了出来,李承熙和袁天阔那两个狗男人,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肯定脸色青黑的!想一想,顾香凝便又是解恨又是有些后怕。   她们这一跑,可绝不能再被捉回去,那可是会死人的。   这两种激烈的情绪在顾香凝心中交替,也就是顾香凝将身子养好了,要不然,怕是也早就趴下了。   因为,曾夫人昏睡着,所以,两个人一直是在悄悄地说着话儿。   正说着要借客栈的沙锅该怎么炖当归羊肉呢,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喧闹的人声和牲畜的嘶鸣伴着卫兵检查盘问的喝骂声……   顾香凝和苏念雪互相望了一眼,都收了声。   她们知道应该是到了县城门口了。   顾香凝对苏念雪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自己悄悄挑起车帘往外看,果然,看见县城门口的兵丁们手拿画像对着每一个人不停地比照,看到有嫌疑的人就拉过去用湿布巾擦脸……   狗男人!   顾香凝恨恨地甩下车帘子。   就让他们查去吧……   就是把她们两个的皮都擦破了,你看她们脸上的染色能掉一块?!   她自信得很。   以前那些关卡又不是没擦过!   排队的队伍很快便轮到了曾铮他们,曾铮身上有着官身,一应文书俱全,马车上虽然坐着三个女眷,可是,容貌上却与画像上无半点相似。   但是,为了避免查漏,兵丁们还是要求三位女眷擦一下脸。   顾香凝故意粗着嗓子轻唤道:“夫人,醒一醒,过关卡了……”   曾夫人在昏睡中醒来,见到外面的情况,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便清醒过来,“雀儿,你拿过来,咱们三个擦一下吧……”   “是,夫人。”,被称为雀儿的顾香凝粗着嗓子接过了湿巾子。   不管怎么说,顾香凝的这个原身是做过丫鬟的,,一举一动无可挑剔。   为首的官兵在顾香凝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打了个转后,目光又落在了苏念雪和曾夫人的身上,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上上下下,目光不善像是带钩一般。   上面可是传下了话儿了,如果有这两位夫人的消息和下落,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这如何能不让他们像疯了一样儿的盘查?!   都希望好事儿能落在自家身上。   虽然,他们也不太明白为何要多加一个湿布巾擦拭的步骤,不过,上头说了若是湿布巾上沾有染粉,便让那人下车洗脸,若是变了个容貌就当场扣下。   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也没有发现一个。   如同今天这般,平平无奇,三人都擦了湿布巾,却没有一点儿脂粉。   这不禁让为首的官兵们有些丧气,挥挥手便让他们进城了。   好歹也是官身,不能多有为难。   县城门这一关,便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这几天都是如此,虽说一开始是有些紧张的,但是,每一关卡都是平安的过去,渐渐的,他们这一行人也就放下了心来。   入了城之后,他们找了一间看起来不错的客栈投宿,顾香凝请小二买了当归和羊肉,又借了沙锅,便想给大家炖当归羊肉吃,却被苏念雪拦下了。   顾香凝曾经给他们动手做过一次吃食,她那手艺……实在不敢恭维。   还是别浪费她这上好的羊肉和当归了。   顾香凝的手艺不好,苏念雪却与她正好相反,厨艺高超。   那羊肉炖当归香得差点把客栈的其它客人都给引出来,连曾夫人喝了一碗之后,立刻就觉得身上暖和起来,身上也有了力气。   苏念雪替曾夫人把脉后,发生曾夫人染上了风寒,需要休养个两、三天,于是,在顾香凝和苏念雪的坚持之下,他们便没有离开客栈。   待到三天后,曾夫人大好后,才动身出发。   结果在出县城门时,顾香凝发现守在县城门的兵丁比她们进来时要多出一倍,而且,城门口处一个巨大的青铜熏炉正在焚香,远在十米开外,便已经能闻到那扑天盖地的香气,排队的大萧百姓,人人面带享受,舒适至极,唯有顾香凝脸色雪白、冷汗涔涔、浑身发软……   狗男人李承熙!   …… 第102章   无论顾香凝心里骂得有多凶, 这个时候,她都已经来不及再骂下去了,忙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 里面是十几粒酸梅子。   顾香凝看着这十几粒酸梅子, 心中一涩, 这还是李承熙怕她晕香给她的呢。   那只荷包……她带出来了。   想着这些梅子好像对晕香还有些用,便也留下了,以备不时之需, 却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心中纷乱, 顾香凝却也顾不得那么多, 心中紧张得怦怦乱跳,手都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怕的, 还是被香给熏的。   前些关卡,顾香凝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因为, 她知道她的妆容不会有问题, 那些官兵发现了不了什么, 所以,她不怕。   可是, 这晕香的体质却完完全全是她的死穴。   她出逃之前也曾想过该怎么办, 还是李承熙带来的梅子给了她解决办法, 虽然, 解决的不彻底,但好歹也会压一压,不会立刻变成软脚虾。   她再使劲撑一撑……说不定能过关呢?!   真的能过吗?   顾香凝心中又升起一丝狐疑,可是,很快又她被她自己压了下去。   肯定能过!   不能过也得过!   她现在身边一堆人, 若是,她出了问题,那不是要连累他们了吗?!   顾香凝深吸了一口气,就要把这粒酸梅子放入口中,心中还为自己打着气……她一定行的!   一定行的!   酸梅子还没有放入口中,却见那边的苏念雪看了一眼马车外的情况后,就飞快地放下了帘子,在曾夫人和顾香凝二脸懵的时候,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布包展开,里面是一排排雪亮闪着寒光的银针,看着那银针的亮度,顾香凝就觉得头皮发麻,手里的酸梅子都顾不得放入口中了,一脸的疑惑地道:“念……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马车正在一点儿点儿的往前移动,车外盘问的声音越来越大,苏念雪也顾不得解释那么多,捻起一根银针,落针飞快地往顾香凝鼻子附近的穴道扎去,“别动!我先帮你关闭你的嗅穴,让你的嗅觉暂时失灵……”   顾香凝只觉得鼻子周围像是被蚊子叮了般的疼了一下,然后,就是鼻酸,紧接着……她就什么味道也闻不到了……   她闻不到了!   顾香凝使劲地嗅着,一边嗅一边傻笑,心中满是惊奇。   原本浓郁到像是要让人窒息的浓香味道,现在,都没有了。   顾香凝精神得很,甚至,还能下车跳个舞。   苏念雪看着顾香凝高兴的样子,莞尔一笑,将手中的针包收好,示意顾香凝先别美了,马上就要轮到她们了。   顾香凝收到了苏念雪的信号,连忙正襟危坐,顺手将那粒梅子放回了油纸包里,又藏回了怀里。   虽说李承熙不做人,可是,在他给自己酸梅子的那一刻……他还是做人的。   顾香凝垂下了眼帘,心中复杂。   车帘再一次被掀开,这次官兵的盘查,明显要比刚入县城时严了不少,因为顾香凝和苏念雪年龄可疑,特地被要求擦脸之后,却仍迟迟没有被放行。   为首的官兵双目闪着凶光,一边慢慢地检查着曾铮的各种证件,一边死死地盯着两人,想要看出两人的不妥。   据说宸王府庶妃晕香,一闻到香味便会不舒服。   这些香可是两天前刚刚准备到位的。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消息,上面的人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们自然肚子里也憋着一肚子的火,看谁都不顺眼。   若不是眼前这人是个官身,他不敢放肆,他都想让车上的人下来走几步,看看脚软不软。   顾香凝心里急,后背的汗都下来了,不过就是只张薄薄的通行证而已,有必要看得这么长时间吗?!还能看出花儿来不成?!   这一刻顾香凝有些后悔将自己和苏念雪扮成年轻的小姐丫鬟了,她们若是扮成一对老夫妻,说不定就快了。   曾夫人也很紧张,手中的帕子捏得紧紧的。   苏念雪的来历她不是很清楚,自家夫君只告诉她,从今以后那个小姑娘就是他们的女儿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分妆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样貌,可是,化完妆的那孩子长得和他们的女儿有着七分像,看着她,就像看到自己早去的女儿一样。   这些天,有这两个小丫头的陪伴,她真的快活了许多,对日子也有了盼头,她从心里不希望这两个丫头出事儿。   两丫头的身份没有问题,以前的那么多关卡,她们都过来了……   可是,今天这阵势还是让曾夫人莫名的不安起来……丢失的是宸王府的庶妃和大将军的夫人?!那……会是这两个丫头吗?!   是的吧……   曾夫人也见过这两个丫头的原本模样,两个不折不扣的绝色美人。   一个清冷,一个灵动。   让人过目不忘。   这样两个人丢了,宸王和大将军如何能不找?   只是……   宸王和大将军都说她们是被静王余孽绑架了,可是,他们又不是静王余孽,而且,她看得出来,这两个小姑娘这一中上开心得不得了。   唉……   强扭的瓜不甜的。   何必呢……?   曾夫人陷入了到了自己的沉思中……   “行了,你们走吧!”,瓮声瓮气夹杂着不耐烦,为首的那个官兵终于挥挥手,肯放行了。   他检查了半天,马车上三人的脸色都没变,神色也很淡定,没有一个人有晕香的症状,他也只能无奈地挥手放人了。   曾铮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将通行文书都收好,头也不回地驾着马车离开了蓟县。   只是人离开了,可是,心却一直没有放下。   这都没有走多远,便已经这样严了,接下来的路……   未必好走啊……   ……   “还是没有消息吗?”,李承熙站在窗边,声音透着渗骨凉意。   在他的身后坐着的大将军袁天阔原本冷峻坚毅的脸上,此时,全是冷酷阴寒,狭长的双眸中不时闪过让人心惊的偏执,“没有。”   若是他再将念雪找到,这一次他定守着她不让她离开府中半步。   “只是不离开有什么用呢?”,李承熙看着院中已经在挣扎吐绿的海棠,脸色苍白,凤眸幽暗漆黑没有半丝光亮,轻笑了下,浸着寒意的薄唇轻启,“还是打断腿吧……”   打断了腿,他看她还怎么跑?!   李承熙是知道顾香凝的能耐的。   想当初,她孤身一人从庆国公府逃出来,在他们宸王府团团转忙着在湖里捞人的时候,她已经美滋滋地改扮成学子在抱玉巷安顿下来了,每日茶馆书舍,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他命人将她傍身的银子和首饰都偷了,她居然还能想到抄书赚钱,完全将自己当男子般活着。   她可以在茶馆里与他们谈天说地、分析朝政、针砭时弊,眼光精准又犀利,尤胜大部份朝中尸餐禄位之徒。   她亦可以很是温柔。   会做许多甜品糕点讨他欢心、会在他顶风冒雪时惦念着他,为他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会向他撒娇耍赖地告状……   顾香凝各种模样在他的脑海里,一一划过,娇俏的、灵动的、狡黠的……   难怪,当天他要离开时,顾香凝会抓住他的衣袖,殷殷叮嘱他,他只当她在担心他,却没有想到,那时候的顾香凝就已经想着要逃跑了。   她哪里是在担心他?   她是在和他告别!   蓦然,心中一痛,口中涌上腥甜,嘴角立刻现了血丝。   李承熙寒着脸,掏出素帕子面无表情地擦掉,眼尾薄红,将上涌的血重新咽了回去。   袁天阔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后,没有任何反应,冷脸沉漠。   李承熙这是怒极攻心,伤了心脉了。   他也没想到李承熙对顾香凝竟然是真的上心了。   他失去了苏念雪。   李承熙失去了顾香凝。   现在看来,顾香凝对李承熙,就如同苏念雪之以他。   “万春园已经翻了几遍了,确定两人没有藏身其中!当天从万春园出出进进的官员及家眷极多,但是,都皆有来历……”,入万春园时是几人,出时仍是几人,不存在夹带之举。   换句话说,苏念雪和顾香凝是在万春园凭空消失的。   无论是庆国公府还是平阳候府,他们都派人调查了,没有多出一人。   袁天阔沉沉道。   他没有那个时间伤心,他必须马上把念雪找回来。   外面这样危险,念雪柔弱,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可是,念雪现在人在哪里呢?   “人过必留痕!”   “怎么可能有人会活生生地消失在万春园?!”   李承熙的心隐隐做痛,痛得他几欲发狂,可是,他的脑子却越发的冷静。   他根本就不相信有人会凭空消失在宫内。   若是进出人数皆对得上,而万春园内又没有人……那么,就只能代表着那两个人是通过其它方法离开的万春园。   比如……地道!   既然宫中有地道,那么,万春园内藏有一条地道应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   而且,若是万春园内真的藏有一条地道,那么,这两个人离奇消失在万春园的谜团便就能解开了。   “我去一趟万春园!”   李承熙眼底暗涌流动,邪肆狠戾。   顺着藤,他就不信摸不到瓜!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抱紧我的小马夹瑟瑟发抖……果然是惹毛了吗? 第103章   “啊!”   破庙里, 苏念雪睡梦中的一声惊叫,吵醒了睡在她旁边的顾香凝。   “怎么了?”,顾香凝瞬间清醒, 急急地看向苏念雪。   苏念雪圆杏眸圆睁, 眼底还残存着恐惧, 她一把抓住顾香凝的手腕,道:“我梦见袁天阔和李承熙发现咱们逃跑的密道了……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逃出了京城?”   毕竟,虽然, 她们是半夜被人偷偷放出京城的, 可是, 难保不被其它守门的人发现,知道她们是坐着青布马车离开的……   这一路行来的痕迹这么多,万一, 他们顺着这些痕迹找到她们,可怎么办?   苏念雪梦里的情景清晰得历历在目, 就像真的一样, 把她吓坏了。   就像是一脚踏空般, 她就猛地醒过来了……   “香凝,你说这梦会不会是个预警?”, 预示她们快逃, 他们就要追来了……苏念雪怕得浑身轻颤, 小手冰凉。   顾香凝连忙抓住了苏念雪的小手把她的手塞进她的袖子里, 给她取暖,轻笑一声,小声安慰她道:“怕什么?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梦都是反的!”   “你的梦恰恰预示了我们的逃跑是成功的!”   “放心!”   “当初我们虽然是半夜走的城门,可是,君公子说替我们开门的那人在我们走后第二天, 就找了个借口消失了,没有人会找到他,也牵连不上君公子的……”   “至于马车……当初,送咱们出来的是辆单辕的青布马车,现在,咱们可是双辕蓝布马车,在马车上也无踪迹可查的……”   当初,苏念雪因为不肯半夜走城门,怕连累君子谦,被君子谦打晕了,所以,这一切她都是不知的。   顾香凝很是识时务,苏念雪被打晕了之后,她就全听君子谦的了。   不听又能怎么办呢?!   她再被打晕?!   所以,她是清醒的,自然也就知道这一切。   听了顾香凝的话,苏念雪这才放心多了,只是刚才的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骇得苏念雪一颗心怦怦乱跳,迟迟不能平复,左右看看,还好她吵醒了顾香凝一个人。   曾铮和曾夫人在简陋的香案将就着睡了。   她们将马车赶进了破庙里,她们在马车上休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睡在火堆旁。   他是曾家的下人,四十多岁的汉子,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   曾家以前家境也算殷实,只是,这些年读书再加上给女儿看病、自已又在半路上生病,钱就花得七七八八了,下人也就剩下这个曾福了。   现在,已经是三月末近,四月的天了,越往南面走,草越绿,气候越暖,她们又是睡在马车上,倒是不觉得冷,就是,这次她们被蓟县关卡给吓住了,走的快了些,结果,错过了投宿的驿站,没办法只能在这荒郊野岭的破庙对付一夜。   苏念雪是闺阁千金,连京城都没有出过,更是从来没有风餐露宿过,夜半被吓醒了过来,虽然有了顾香凝的安慰,心跳平稳了些,可是,夜深人静又是在荒山野岭的破庙里,偶尔会传来一些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怪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的渗人。   以前看过的一些小说里的狐仙精怪一个个地在她的眼前飘,吓得她心慌。   “香凝,你说……那些故事里的狐仙精怪什么的……不会是真的吧?”,苏念雪抓着顾香凝的衣角,咽了咽口水道。   顾香凝见苏念雪不在惊恐往事,也就放心了,见苏念雪害怕,眼珠一转,狭促道:“念雪,我给你讲个笑话啊……”   ”从前,有成了精的精怪要找人讨封的说法。有一天,一只野鸡精问一个孩子,‘你看我像什么?’,这就是精怪在讨封了。你说它像人,它就会化为人,但是,会占用你的福报,一般人都扛不住的。你若它不像人,你就记仇,这辈子要害你……“   苏念雪听得秀眸圆睁,紧张地道:”那怎么办?“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完全被吸引了。   顾香凝神秘兮兮地一笑,接着说道:”那孩子说‘我看你像只烤鸡!’,‘砰’的一声,那只野鸡精就变成烤鸡被嘴馋的孩子给吃了……哈哈哈……“   苏念雪听完还没反应过来,顾香凝自己就先笑得不行。   这是她前世的时候,在某音上看到的段子,当时,差点没把她笑岔气。   苏念雪显然深受打击,秀眸怔了半天,似乎不能相信不可一世的野鸡精最后竟然是这个结局,半响过后,‘扑哧’一下小声笑了起来,最后,竟是止不住的笑得双肩耸动,笑了很久。   被顾香凝一个神来一笔的笑话弄的苏念雪终于不害怕了。   一个烤鸡精怎么害怕得起来?   香凝实在是太逗了……   小小的破庙里响起了悦耳如银铃般的笑声,让黑沉的夜色也温柔了许多。   而此时的大将军府内却是一片肃杀。   “所以,万春园内真的有一条地道,她们是通过地道逃出宫外的?!”,袁天阔狭长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顾香凝是怎么知道宫中有地道的?!“   他家念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种事情,念雪根本不可能知道。   唯一有可能知道的人就是顾香凝!   李承熙不会是色令智昏连这种机密之事都告诉顾香凝了吧?   这是怕她们跑不了吗?   一想到他的念雪就是这样被顾香凝拐出宫去的,袁天阔目光陡然变得尖锐。   ”你当我是你吗?!“李承熙斜睨一眼袁天阔,语气低沉,冰冷刺骨。   顾香凝知道万春园有地道,自然不是他告诉的。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   宫中那条密道还是弘德帝为了让他搬救兵不得不告诉他的,怎么还会告诉他第二条,他又怎么会告诉顾香凝。   万春园那条密道是他让影卫搜了万春园所有有佛龛的屋了,果然,搜出了一条密道。   现在,那条密道他已经让人堵住了。   可是,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顾香凝却知道?!   他知道顾香凝满身都是谜。   这样的女人是危险的。   可是,他不怕!   甚至,顾香凝不想说,他也不逼她。   他相信,总有一天,顾香凝会亲口告诉他的。   可是,他没想到他倾尽心血信任的最后等来的却是她的背叛!   李承熙思及此处,他的心又开始隐隐做痛,就像是被一张网密密麻麻地捆住,还在不断地收紧凌迟,鲜血淋漓……   他李承熙这一生都没有这样喜欢一个女人。   他将他所有的宠溺和信任都给了她,她却毫不留恋地弃如敝履。   这一辈子,只有他李承熙算计别人的份儿……   李承熙的眼中划过一抹狠绝。   “如果她们从宫中逃出来,又在有心人的帮助下,那么,她们一定不会留在京中,而是,一定会逃出京城,逃得远远的……”   “我让人查了城门是否私开一事儿……在她们失踪的当天,北城门曾暗暗打开过,只是开城门的人此时已经消失无踪了……”   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袁天阔很不甘心。   她们当天就已经离开了京城,以马车的速度估算,每天最快也就是三十里,他们已经以二百一十里为半径,给所有关卡下了搜捕令。   若是,顾香凝真的晕香严重,理论上,此时应该已经可以将人抓获了。   可是,他们这里仍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想了想,袁天阔心里陡然一沉,他迟疑道:“我忘了说……我家念雪……通医术!”   苏念雪的姨母曾是太医院正品院使夫人,她幼时曾养于姨母膝下,跟着姨母学了一些的。   若是,顾庶妃晕香,而他们又一直没有查出晕香的人,那就很有可能是苏念雪做了什么,让她们逃过了关卡的检查。   毕竟,苏念雪通医术,短时间内让人压下晕香的难受感还是可以做到的。   李承熙的脸瞬间沉了下去,身上寒气四溢,一字一顿道:“苏念雪会医术?!”   袁天阔脸色难看地点点头。   李承熙脸色发青。   顾香凝不晕香了,抓人的难度将会大大提升,只能靠用温布巾擦脸来分辨了。   可是……若是,顾香凝的脂粉也不溶于水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李承熙的心中就是有这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以顾香凝的聪颖,李承熙不怀疑她做得到。   若是这样……   那就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李承熙的分析,让袁天阔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这两个女人……太能折腾了!   简直相辅相成,威力翻倍!   再加上后面有人帮助……   这种情况下,他们怕是就像是篦头发一样的搜查,也未必能抓得到人。   “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在后面帮她们……”,袁天阔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李承熙冷笑一声,“很难猜吗?”   他已经想过了,无外乎,不是庆国公府就是平阳侯府罢了!   苏念雪曾是君子谦的未婚妻,君子谦和苏念雪是有感情的,苏念雪全家就剩下她一个人,能求助的人,除了君子谦,还能有谁?!   至于,顾香凝……   在那天的宴会上,庆国公府的大公子楚璟和其身边的下人,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帮助两人逃跑的就是楚璟。   可是,对于疑心病很重的李承熙来说……他需要证据吗?!   李承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既然,这两个人藏得乖觉,隐去了痕迹,找不到……那他们就从楚璟和君子谦的身上查起,顺藤摸瓜。   他倒要看看她们是不是能藏一辈子!   …… 第104章   长丽宫。   自从五皇子平叛有功, 封了禧王,入主工部之后,长丽宫的人走在外面都极为体面。   现在, 宫中可是她们长丽宫一家独大。   她们五皇子现在不只有钱, 还有权。   母凭子贵!   虽说, 她们娘娘没有封贵妃,可是,这宫中已多年没有贵妃了, 她们娘娘虽不是四妃之首, 现在, 却已经隐隐凌驾于摄六宫事务的贤妃之上了。   谁叫贤妃除了资历老、出身还行之外,膝下却只有一位公主呢。   现在,在宫务上就是贤妃也要避及她们丽妃娘娘的锋芒。   唯一可惜的就是, 她们五皇子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皇上也没给她们娘娘抬抬位份。   位份?!   荣妃王妙菡心里冷笑了一声。   咱们的这位天子可是个吝啬的, 后宫自那位贵妃去世之后, 就再也没有大封过, 更没有人升到贵妃之位。哪怕皇后去了,要推贤妃出来主六宫事务, 皇上都没舍得赏她一个贵妃当当, 好让她更加的名正言顺。   若是, 当初封了贤妃为贤贵妃, 贤妃如今也不会被她逼得步退让。   在皇上的心里,恐怕除了那位,没有人有资格被封为贵妃。   不过,她也不在乎。   皇上都已是那个样子了,谁会在乎这个虚名?!   她在乎的是……   “母妃, 您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啊?”   人未道,丝柔暗哑的声音已经漫不经心地先传了进来,来的人正是五皇子,现在已被封为禧王的李承昂。   已封了王,身上穿的自然是四爪蟒袍,再加上五皇子容貌随荣妃王妙菡极为艳丽,眉梢眼角多情潋滟,风流倜傥的模样,不知让屋里多少小宫女都红了脸。   禧王既已封王,那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娶王妃了。   王妃之位,她们可不敢奢想。   若是能被娘娘分过去当个通房丫鬟也是好的呀……   屋里这些思春的小宫女脸上的绯红,荣妃王妙菡不是没有看到,心里不耐烦地把人都打发了下去,她不是不想给儿子分两个通房,只是,一想到她相中的姑娘,为了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她也只能将这心思给压了下去。   现在,左相倒了,连带着又倒了一批官员,现在,朝中右相杨斌一家独大。   她替李承昂相中的就是杨斌家的大孙女杨紫桐。   若是能把右相拉到她们的阵营,还何愁他儿子当不了太子?!   “太子?!”   “何着,您这么着急地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这个?”,禧王李承昂一挑眉毛,满脸的阴郁。   做太子有什么好!?   老二想做太子落得个什么下场?!   巫蛊之祸!   差一点儿就是毒酒一杯的下场,现在,王爷的名头也丢了,就只能是个缩头缩脚的皇子了。   ‘顺’又有何用?!   老三想做太子都想瞎了心了,势力最大的时候,权倾朝野,如日中天,可是,最后,还不是没有玩过老爷子,想要做局陷害老二,却被查出了真相,若不是老爷子顾忌着他背后的势力太大,怕弄个鱼死网怕,怕是直接让渡会赐死了。   不过,现在死跟不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一辈子的圈禁,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太子之位如此烫手,他才不想去碰呢。   四哥那个人看起来疲懒疏离,万事不上心的模样,可是,李承昂却觉得李承熙那个人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四哥这个人……深不可测!   若是,他四哥真有意那个位子……他无心与他争锋!   他只要乖乖当他不惹事的王爷,相信四哥就算是了为名声,也不会轻易动他。   荣妃王妙菡听完李承昂的心思,又急又恨,脸色都变了,“哪有这么简单?!”   “若是李承熙为太子,断没有你我母子的活路!”   李承昂心中一跳。   他知道他母妃绝不是信口雌黄之辈,既然,他母妃这么说了,必然是有原因的。母妃在宫中人缘一向不错,怎么可能与老五结了死仇?!   除非……   李承昂想到了最近一段时间,李承熙似乎一直在查当年他母妃的死。只是,是近宸王府庶妃被静王余孽绑走了,调查的事情才被耽搁了。那事儿应该是皇后动的手,可是,皇后都已经死了,可李承昂竟然还在查……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相信他母妃的死,皇后是主谋!   “母妃,是您动的手?!”   不过一息之间,李承昂便已经猜到了为何母妃对李承熙如此忌惮,瞳孔微缩。   荣妃王妙菡脸色难看地点点头。   她也没想到,李承熙竟然如此多疑。   皇后不过是提了一嘴她的名字,李承熙竟然死咬着不放。   想到这里,荣妃王妙菡就后悔没有早点弄死皇后,让她疯疯癫癫地活着乱说话。   李承昂脸色阴沉下来。   他没想到李承熙母妃的死,竟然是自己母妃背后计划的,皇后只不过是她的刀而已。   李承昂无意责怪母亲什么。   在这后宫之中,哪有几个女手上是干净的,手上干净的女人活不下来。   就比如李承熙的母妃。   他本无意与李承熙无敌,只可惜,天意弄人……李承熙的母亲竟然是死在他的母亲之手,不报此仇,妄为人子。他和李承熙之间的仇恨是没法化开的了。   只能注定是对手!   “好了,母妃,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了……”,李承昂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往日里的漫不经心都化为了黑暗的波滔沉静,起身离开。   既然,注定只能与李承熙成为死敌,那么,自然是早些准备的好。   顾香凝……苏念雪……   若是这两个人掌握在他的手里,还怕威胁不了袁天阔和李承熙?!   ……   夜深人静,被圈禁的静王府,破败萧条,空旷萧索,地上全是枯枝败叶,就连空气都是一片死寂的味道。   “不是三哥做的?!”,李承昂语气阴凉,明显就是不相信。   昏暗的书房内,一盏烛火若豆,将屋中的一切都照得影影绰绰,宛如鬼影一般。   八仙桌上摆了几个温热的好菜和一壶好酒,香气扑鼻,旁边还放着个红漆食盒,显然这些东西都是李承昂带来的。   李承绍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喝过一口好酒了,见到有酒有菜,吃得毫无形象,吃着吃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一切恍若隔日。   听到李承昂问宸王庶妃和苏夫人的事情,李承绍的双眼闪过怨毒,那目光就像是淬了毒汁一般,桀桀冷笑,“我倒是想……可惜下手慢了……”   他倒是想过抓走袁天阔的夫人苏念雪,在最后关头,要挟袁天阔倒向他……可是,他的诸多计划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倒在了巫蛊案上。   他也没想到,他千防万防,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败在了老四李承熙的一句话上。   要说起来,李承绍最恨的人是谁──非李承熙莫属。   若不是他横插一下,李承绍早就被他斗倒了,他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被抄家圈禁,老二被抹了王爷之封,最后,竟是便宜了老四。   “怎么?你不信?!”   昔日的静王李承绍,蓬头污面,喝了口美酒,毫不在意地用油亮的袖角抹了抹嘴边的酒渍,这副狼狈邋遢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从前英武的静王风彩。   “我也很想,可是,这事情还真不是我做的!”   “谁都知道袁天阔极爱他夫人,甚至为了他夫人违抗圣旨,李承熙也视他的庶妃为心肝肉,走哪儿带哪儿……我若真的是绑了她们,还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若是这两个女人捏在他的手里,那他早就绝地翻盘了。   李承绍恨恨道。   “怎么?你也想要那个位子?!”,不待李承昂否认,李承绍摆摆手,“你不用回答我……三哥的酒不白喝你的,也不会让你空手来一趟……”   “来!陪三哥喝一杯……”   李承绍说完,倒了一杯酒给李承昂,两人碰起杯来。   一直都是李承绍在吃,李承昂只是在一旁陪着,偶尔喝一杯酒。   酒足饭饱,李承绍推给李承昂一张纸,看着李承昂眼底赤红,带着绝决的狠戾,“这是三哥最后的势力,这名单上的人都可用,送你了……”   送这些让李承昂李承熙相斗,若是,李承昂斗赢了,不但可以替他出一口恶气,说不定,当李承绍登上那个位置时,还能将他放出来安享晚年……   无论怎样,他都不亏!   李承昂身着黑衣大氅,帽兜盖住了大半张脸,轻轻收起那张名单,不发一言,将桌上的酒菜装好,拎起食盒就要离开。   在他的背后传来李承绍似醉非醉的话,“那两个女人是两步好棋啊……可惜……可惜……”,说完后,就再无半点声响,应是彻底醉死过去了。   李承昂步子一顿,随后,再不留恋,大步离开。   李承绍说的对!   那两个女人是两步好棋,苏念雪可以牵制袁天阔,让他在关键的时刻倒向他;而顾香凝则可以做为最后的底牌。   若是他斗输了,顾香凝还可以留给他母妃保命!   李承绍说的不错。   所以,这两个女人……   他必须要找到!   …… 第105章   沧州, 多水。   临近渤海,又通京杭大运河,素有‘九河下稍’的美称, 因其地理条件的得天独厚, 也使其成为大萧政治、经济、军事的重要城市。   南来北往客商云集, 均会在此停留歇脚。   因此,沧州的饭馆客栈生意四季爆满,什么时候去看什么时候里面熙熙攘攘的就都是人。   在当地有一家叫满香园的客栈, 因为离沧州名景铁佛寺近, 他家的沧州菜也是当地一绝, 故而生意极其的好,此时,正值饭点, 一楼大堂坐得满满的都是人,连二楼的雅间也没有位置了。   上菜声、叫人声、谈话声, 声声不绝, 极为喧嚣。   可就在这时, 从门外突然进来了十几个人,个个榜大腰圆, 一脸横肉, 看模样也不像是来吃饭的, 进来后, 只来来回回地在一楼大堂里走来走去,目光不时地往吃饭的人身上看,尤其是年轻女子,只要瘦削,个头差不多的, 都会得到他们长时间的打量……   他们做的隐蔽,倒是没引起吃饭客人的意见。   只是,老板仍是黑了脸。   看到有人甚至想往二楼走时,急忙出来将人拦了下来,不知说了什么,才把人拦下……   这一切,都被坐在二楼包厢里的曾铮和顾香凝看在眼里,两人不由自主地升起了警惕之心……他们一路从蓟县奔沧州而来,自从苏念雪有办法让顾香凝不晕香之后,各个关卡过得极为顺利,没有一点儿波澜,原本紧张的心神不由得渐渐放松……   沧州是大城,他们这一路行来,风餐露宿的,想着在沧州好好休整一下,便住进了这满香园客栈,像今天这种情况,他们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这种反常,引起了曾铮和顾香凝的警惕。   “客官,你的菜来了……红烧狮子头、火锅鸡、油老虎、羊肠汤、沧州冬菜……”,肩搭白布巾的小二一边口齿伶俐的报着菜名,一边手脚麻利的往桌上上菜。   待菜上齐了,小二躬着身,笑容满面道:“几位客官,您们慢用……”   “等一下,小二哥,跟你打听点事儿……”,曾铮笑着开口道。   身边的曾福很是利索地在小二哥的手里塞了几个铜钱。   捏着手中的几枚铜钱,小二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客官,您客气,有什么想问的您说……”   曾铮侧过身,用筷子往楼下的那些人那儿指了指,语气疑惑道:“底下那些人是什么意思?你们老板得罪人了?”   见曾铮问那些人,店小二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忍不住抱怨起来:“这些人是北方商会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前几日就总爱往什么码头、客栈、寺庙这种地方跑,也不办事儿,就是这么晃荡,来来回回地看人,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听说是要找人……”   “我们老板毕竟也是商人,归北方商会管,就算心里埋怨,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诸位放心,他们不会上二楼雅间打扰贵官的……”   想着怕客人担忧,店小二又连忙直起身子保证道。   曾铮听了个云里雾里,挥挥手便让店小二下去了,心中都是疑问,这个北方商会是怎么回事……   北方商会……   商会……   顾香凝贝齿轻咬下唇,脑中飞速地思索起来。   不知为什么,顾香凝就是觉得楼下的那些人就是在找她们……可是,李承熙和袁天阔的势力已经够大的了,怎么可能还能指使得动北方商会的人。   商人不是都听从五皇子李承昂的调遣吗?   听说,五皇子李承昂前些日子也被封了王,顺王、静王倒下,弘德帝又把李承昂扶了起来,用太子之位吊着,而李承昂也确实也是极难对付的人,他和李承熙之间还有着不可化解的杀母之仇。   杀母之仇?!   太子之位?!   她和苏念雪?!   电光火石之间,顾香凝想通了一切,眼中闪过惊惧。   心狠手辣的五皇子李承昂在找她们!   为了要挟李承熙和袁天阔。   若是她们真的落到了李承昂的手上,李承熙不死也是脱层皮!   未来这个天下之主究竟会是谁,可就未知之数了。   虽然,顾香凝不爱李承熙,可是,她相信李承熙会是明君,他登上帝位,才是天下百姓之福。   为了不影响到李承熙,她也不能让五皇子李承昂抓到她们,来要挟他。   可是……这太难了……   李承熙和袁天阔的势力就已经让她们压力很大了,这若是再加上个李承昂,顾香凝眼前一片黑,冷汗淋漓,心头没来由的恐慌。   她们真的能逃过这三大势力的追捕吗?!   “香……雀儿……你怎么了?”,苏念雪在一旁担心地扶着她问道。   曾铮和曾夫人也都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顾香凝动了动嘴唇,想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我没事儿,咱们回去说。”   苏念雪虽然很担心,但也知道这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们两个人可是朝庭要找的人呢,赏金都升到黄金千两了。   因为心中存着事儿,原本想要好好吃一顿的心都没了,大家就着满桌的沧州特色菜,却只是寥寥地吃了几口,便匆匆回了客房,关好了客房的门,大家都坐下后,顾香凝才神色凝重地开口道:“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楼下大堂的那些人是禧王李承昂的人……他们……在找我们……”   最后一句话,顾香凝说的尤其的艰难。   果然,这个不好的消息让屋中人所有人的心都沉沉地坠了下去。   “怎么就能说一定是找你们呢?说不定……说不定是找别人呢?”,曾夫人有些不能相信。   这禧王好好的插进来做什么?   他们已经走得够胆颤心惊,够艰难的了……   曾铮却已经明白了顾香凝的意思,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顾香凝一眼,宸王的这位庶妃真的不简单啊……   只凭着店小二的寥寥几语,便能迅速锁定背后的主使之人,心思之敏锐犹在他之上。   现在,朝中关于立太子呼声最高的就只有宸王和新封的禧王。   只是,宸王一向无心于此,禧王又是刚刚封王,实力较弱,所以,虽然这两位皆有呼声,可是,却过多不及当初顺王和静王昔日那烈火油烹之态,相对来说比较温和。   所以,他一开始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可是,虽然才封王不久,但是,李承昂也是弘德帝的龙子,身为皇子又有哪个人能真的不对那个位置心动?!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机会已经到了眼前,李承昂如何能不争?!   禧王此人最喜欢做生意,他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能指使得动北方商会如此做为的,除了他,不做它想。   如今,北方商会如此作为,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无论是李承熙还是袁天阔对于这两个丫头都极为看重,若是抓到她们两个,李承昂在皇位争夺时,就会占据更大的胜算。   这样一步好棋,李承昂会放过才不正常!   曾铮心里雪亮一片,顾香凝的猜测是对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曾福不由得眉头紧皱。   离苏州至少还得需要一个多月的漫长路程,这样密集的搜查,他们疲以应对,难保有一天不会漏出马脚……   “我们改走水路吧!”,曾铮考虑了片刻后,说道。   走水路?!   曾福眉头微蹙,目光落在苏念雪身上时,瞬间,又舒展开来。   对啊!   走水路啊!   他怎么忘了?!   原本走旱路,是因为老爷他晕船,还是很严重的晕船。   所以,最开始,他们并没有走水路的计划。   可是,当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苏念雪会医术,而且,还医术高超啊!   苏念雪连顾香凝的晕香都能治,有她在就不用担心老爷晕船晕得死去活来了。   茫茫水面,想要碰上其它船只,那都得看运气,安全,而且,它最重要的却快啊!走旱路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走水路却只需要一个半月。   等到了苏州,老爷任了职,就不用再这样担惊受怕了。   苏念雪听完后,直接开了药方让曾福去抓药,早点抓药好早点准备离开沧州。   顾香凝觉得他们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有点风吹草动,神经就不由自主地紧崩……真希望走了水路后,能一切顺利。   曾福不敢耽误,接了药方后便连忙去买药材,并出去打听去苏州船只的消息。   沧州这个地方,货通南北,每日都不知道有多少船只来了又走,所以,曾福很容易就找到了一条开往苏州的货船愿意拉他们。   又因为曾铮身上有着官身,货船主更是对他们一行礼让有加,特意给了他们最上面的一整层的船舱。   有着苏念雪的药在,曾铮虽然仍是微微有些晕船,却是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跟着船走,一应吃食都在船上,只有偶尔才会在大城停下,船上的人去采买补给。   他们都是曾福一个人去的。   来回都十分的自由安全。   最重要的是,走水路能避免掉大部份的搜查,只有在官家码头渡口上才会有官兵搜查,这样的搜查,他们却是不怕的,让一行人心中轻松不少。   这样走走停停了约有十几天,货船主找到他们告之,再有一天的时间,苏州就要到了。   闻听这个消息,顾香凝激动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这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她知道她们能顺利逃出并来到苏州,得益于楚璟和君子谦的帮助,顾香凝心中感激,看着苏州境内如画般的风景,激动兴奋过去之后,涌上心头的却是满满的担心,她们安全了,可是……楚璟和君子谦是否也安全呢?   …… 第106章   五月的阜县, 不冷不热,气候怡人,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 绿杨荷叶, 调鼓笛慢, 翠壁红楼,真真是个好地方。   这一天,正是阜县县丞家二小姐薛柔嘉的及笄礼。   贴子早早就下到了阜县县令府。   县令家的小姐身子骨不好, 随曾县令上任这一路上又舟车劳顿, 足足养了一个月都不曾出门, 这还是第一次出门。   街道两旁的百姓见到县令家的马车缓缓驶过,心中都满是好奇,这县令家的小姐长什么样儿啊?!   “咱们县最美的美人儿要属县丞家的二小姐薛柔嘉了吧?这次及笄礼成, 县丞家的门槛怕不是都要被踩烂了……”   “可不是。”   “也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县令家小姐容貌如何?听说还没有订亲呢……”   “我听说这位新来的县令小姐容貌一般,身子骨也不好, 这说亲……怕是有些难喽……”   “哪儿能啊……不管怎么说, 人家都是县令家的小姐……只要县令家有这意思, 怕不是要大把的人愿意娶县令家的小姐……娶妻娶贤嘛……要那么漂亮做什么?”   ……   市井妇人偏爱八卦,尤其这新来的县令老爷一家的。   新来的曾县令看着好像还不错, 上任轻车简从、体恤百姓、政务上也勤勉, 县令夫人听说也是个慈善贤淑的, 就是这位县令家的小姐什么样儿的没听说过。   不过, 想必今天县丞家二小姐的及笄礼之后,大家就都能知道了。   薄薄的车帘挡住了阜县百姓八卦的目光,马车里,曾夫人正慈爱对苏念雪说道:“你来了阜县这么久,也不爱出门, 也没什么朋友……这位二小姐,你若喜欢,便多多亲近……若是不喜欢,咱们就去坐一会儿就走,全个礼数……”   贴子已经下到了府里,自家夫君又是他家的顶头上司,她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她知道苏念雪与顾香凝的顾虑,只是,苏念雪与那家的女儿年龄差不太多,又已经在府里呆了一个月了,也该出门走走,否则,外面不知还要传些什么呢。   只是,话虽这么说,但是,曾夫人其实是不太喜欢那位二小姐薛柔嘉的。   “她的母亲原本是那位县丞的表妹,嫁进来做了良妾生了二小姐后不久,大夫人因病去逝,她就被扶了正……”,虽说,这样那位二小姐便庶女变成了嫡出,但终归名不正言不顺的,更何况前头夫人还留下了一个大小姐薛静嘉,那才是真正的嫡出小姐。   只是这些年,只闻二小姐薛柔嘉的美名,大小姐据传病弱名声不显。   对于曾夫人来说,光是听到这些八卦,便已是先天的有些不喜那位被扶正的县丞夫人和二小姐了。   只是,那位县丞毕竟是她家夫君的同僚,在此地经营多年,强龙难压地头蛇,若是不打好关系,恐他会背地里在后面捅刀子。   而且,念雪也不能整天呆在府里,总得有些手帕交才是。   那位二小姐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她也没办法选择投在谁的肚子里,若是个好的,曾夫人倒也不拦着她们亲近。   没办法,这里是县城,能结交的官家小姐有限,总不好让念雪与那些商贾之家的小姐们相交,好歹念雪曾经也是正三品的官家小姐。   苏念雪看了顾香凝一眼,温婉的小声应了。   她现在的模样是经过顾香凝巧手装扮的另一个人,长相上偏像曾夫人一些,为了低调,还特意将肤色染得微黄暗淡,不复之前的晶莹白皙,现在的模样只能称得上是清秀端庄。   安定了下来,又身处江南,所需的染料材料多且全,顾香凝的手艺越发的精湛了。   现在,哪怕是她们个落水,脸上的妆容都不会花,想要恢复她们本来的样貌,需得用她特制的卸妆液洗才行。   在外貌上,她们已是安全的了。   只是,这两个多月来,她们过得也并不平静。   李承熙和袁天阔仍没有放弃在寻找她们,甚至,连阜县都已经接到了命令,曾大人也得按照命令行事。   现在,已经严苛到适龄女眷都要下车,走着通过城门了。   顾香凝和苏念雪很是担心,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另一边,禧王李承昂也同样没有放弃通过商会寻找她们。   苏州这里可是江南商会的大本营。   若他们有心,谁家后宅里的事儿都能被打听出来。   这如何能让苏念雪和顾香凝不胆颤心惊?!   前几日,听闻鞑靼最近又在骚扰西部边境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弘德帝有心派兵出征,又苦于国库存银不足,朝堂之上,为了是战是和,也吵得不可开交。   弘德帝有意让袁天阔带兵出征,并想要对商人加重赋税,以筹军响,又恐商人激愤罢市,特命宸王李承熙和禧王李承昂共同负责。   禧王李承昂掌管着大萧经济的半壁江山,由他出面安抚天下商人正合适,而宸王李承熙则是用来监督和督促禧王李承昂的。   由此可见,西部的形势不容乐观,弘德帝也是真的急了。   弘德帝已是油尽灯枯之态,大萧可寄予厚望的也唯有宸王和禧王两位皇子了,弘德帝的养蛊之术也已经到了尽头,宸王和禧王相斗,谁赢谁就应该是下一位皇帝。   现在,弘德帝将一件事同时交给两位皇子去做,满朝文武的眼睛都死死地盯在上面。   想必宸王李承熙和禧王李承昂自己也明白。   这个时候,他们必不敢掉以轻心。   也因此,苏念雪和顾香凝才答应走这一趟。   毕竟,苏念雪此时身为县令家的小姐,纵然是体弱多病,一年也得露两次面才行,否则,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顾香凝现在的样子就是个肤色微黑,面貌普通,身材瘦小的小丫鬟,唯一的亮点可能就是她的那双眼睛,清亮有神宛若秋水。   这眼睛是变不了的了,顾香凝只能剪了厚重蠢笨的留海给挡住了。   只要她小心一些,也不会有人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   顾香凝和苏念雪一样儿,并没有结交什么手帕交的打算,她们出来一趟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为了低调而已,都是打算坐坐,待礼成就走的。   阜县县丞薛彬是弘德二十三年的举人,中举之后,又考了几次都没能再进一步,知道自己天资有限,索性在阜县谋了个县丞之职,不再往上考了,这一干就十几年。   已经历经了几任县令了,在阜县扎下了根儿。   薛彬的府邸虽然没有县令府邸那般大气庄重,却也是镂空花窗、小桥流水、枕石游鱼出的玲珑秀雅,让顾香凝心里好生赞叹,好一个幽情惬意的江南之家。   做为阜县的最高现官,曾夫人她们一进去就受到了薛家的热情欢迎。   薛县丞的夫人薛吴氏人未至声先道,“县令夫人辛苦,可算是将您给盼来了,有您当小女的正礼人,实在是为小女的及笄增光添彩,让我们薛府蓬荜生辉呀……”,声音沥沥如莺啼婉转,吴哝软语,甚是娇媚。   随后,从里面走出一位钿璎满头,环佩珊珊,弱质纤纤的小妇人来。   小妇人年约三十岁上下,可是,乌发如云,肤若凝脂,柔弱秀美,下巴尖尖,尤其是那双眼睛长得好,像含着春水一般,娇羞妩媚,楚楚动人。   曾夫人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得眉头微蹙。   这个模样可不是像是个执掌中馈的当家夫人,倒像个以色侍人的娇妾。   想到这位县丞夫人的出身,曾夫人心中先有了几分不喜,可是,面上还不能露出来,只能浅笑着应了,带着苏念雪和顾香凝往里面走。   “哎呀,这位就是您家的小姐吧……长得可真像您呀……秀丽恬淡,端庄清雅……真不愧是县令家的小姐呢……我家柔嘉若是能学得您家小姐半分的稳重端庄,我都高兴啊……”,薛吴氏人虽然看着娇娇怯怯,显然,却是极会说话的人。   虽然,曾夫人不喜这位夫人的出身,可是,听她夸奖苏念雪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脸,与这位薛吴氏语笑焉然地攀谈起来。   看得身后的顾香凝直乍舌。   这是高手!   论语言的艺术!   一看这位薛吴氏就不是省油的灯啊……   夫人们有夫人们的圈子,小姐们自然有小姐们的圈子。   县丞府的二小姐薛柔嘉完全是那位薛吴氏的翻版,只是,更年轻而已,能说会道更胜其母,热情得让苏念雪十分吃不消。   这屋子里还有几位县里其它商贾家的小姐,对着这位二小薛柔嘉极是恭维讨好。   还有那位据传体弱多病,轻易不露面的大小姐薛静嘉。   这位大小姐脸色苍白,一脸病容,独坐在角落里也不说话,似乎身体确实不怎么好的样子。   勉强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苏念雪实在是忍不住,借着想去净手去外面躲一下,二小姐薛静嘉是今天的主角,自然不能相陪,还很是遗憾,只能让下人领苏念雪前去,顾香凝自然是跟着的。   苏念雪因为不想回去,自然就在外面拖延时间,打算等到及笄礼开始时再回去。   只是,今天来的人多,人手有些不够用,苏念雪便让领路的下人先回去了,她记得路,一会儿可以自已走回去。   见那下人走了,苏念雪和顾香凝两人相视无奈,满眼都是苦笑。   两人也不敢在外面多说话,又不想那么快回去,只能一路走走停停,刚走到一座假山附近,突然听见假山里有人在低低的说话,“……到时候大小姐落水,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您放心吧……”,一道奸滑的男声响起,说不出的猥琐油腻,“救了大小姐……我就是县丞府的乘龙快婿了……嘿嘿……”   …… 第107章   大小姐?!   县丞府的乘龙快婿?!   薛静嘉?!   可是, 薛静嘉不是已有婚约了吗?订亲的对象还是苏州知府家的公子,听说是大小姐的母亲自幼给她订下的,指腹为婚。   那个人是想设计坏了薛静嘉的名声, 强娶薛静嘉?!   那两个人是疯了吗?!   这里可是县丞府!   在人家的地盘, 明目张胆的设计县丞府家的大小姐, 这两个人不是疯了,就是有持无恐!   想到现在县丞府后院的女主人是位由妾室扶正的,她亲生的二小姐刚刚及笄……顾香凝和苏念雪不由得心里一凉, 多想了一些。   不是她们想的那个样子吧?   等她们想到这一层时, 不知什么时候, 假山里的人已经离开了。   苏念雪刚想张口说话,便被顾香凝摇头制止了,顾香凝拉着苏念雪走出老远, 眼瞅着四下无人了,苏念雪才急急地开口道:“香……雀儿……你说咱们听到的会是真的吗?!”   她是家里的独女。   她爹娘就生了她一个。   而且, 她爹娘夫妻恩爱, 家里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妾室, 她从来不知道后宅竟然是这么可怕,简直是虎狼之地。   想想那个一脸病容, 弱不禁风的大小姐薛静嘉, 苏念雪心中满是同情。   这事儿若是真的, 那可是关乎那个薛静嘉一辈子的事儿。   若真是落水被别的男人救了, 那她和那位苏州知府公子的婚事肯定是不保了,到时候,还不得不委身给一个猥琐设计害她的男人。   一想到那样的后果,苏念雪又气又恨,“雀儿, 这事儿咱们既然听见了,就不能见死不救,你说呢?”   虽然,苏念雪说的是问句,可是,她知道这事儿若是真的,顾香凝也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咱们先去找薛静嘉。”,顾香凝沉吟了一下道。   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她们都该去提醒一下薛静嘉。   若是假的,也不过是虚惊一场,可若是真的,说不定她们的提醒就能救了薛静嘉免遭毒手。   “好。”,苏念雪也知道轻重点头应道。   两人急急忙忙往回走着。   顾香凝记忆力很好,虽然,县丞家曲径含幽,不过,难不倒顾香凝,若不是仗着她方向感好,她也不能在抱玉巷那片混得如鱼得水。   很快,顾香凝便和苏念雪回到了当初离开的那间花厅。   不过,此时薛柔嘉一众小姐此时已经不在花厅了,她们都去了前院,因为薛家二小姐的及笄礼就要开始了。   顾香凝和苏念雪又在下人的带领下急急忙忙往前院去。   到的时候,薛家二小姐的及笄礼刚刚开始,她们正好赶上了。   只是,此时两个人都没有心情观看这场盛大的及笄礼,而是,满场找着大小姐薛静嘉的身影……   没有!   顾香凝和苏念雪的心猛的就是一沉。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大小姐薛静嘉怕是要出事!   “水榭怎么走?”   顾香凝和苏念雪悄悄地从及笄礼上离开,随手拦了一个小丫鬟,顾香凝询问道。   小丫鬟虽然有些好奇,可是,来者是客,小丫鬟还是给指了路。   江南多活水。   亭台水榭尤其的多。   像是县衙后院就有。   顾香凝猜测县丞府里应该也有,否则,那两个人也不会商量着让薛静嘉落水了。   “我们快走!”   打听到了水榭的方向,苏念雪心里火急火燎的。   这世上怎么就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呢?!   顾香凝也知道这事情耽误不得,两人急忙地往小丫鬟说的水榭赶去,心里想着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设计薛静嘉的,还真能让薛静嘉真的往有水的地方去。   薛静嘉是不是没脑子?!   不知道有人想要害她吗?!   两人急匆匆而来,才刚刚踏上水榭的台阶,都还没来得及四下打量寻找薛静嘉的身影,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紧接着就是‘噗通’一声,像是人落水的声音……   顾香凝和苏念雪的心一紧,急忙快跑了两步,远远看见一个女子正在水中沉浮挣扎,水花四溅,救命之声断断续续,看那人的衣饰穿着,很像是薛静嘉。   顾香凝和苏念雪心一哆嗦。   竟然真落水了!   那是不是马上就会有那个油腻男人来救她了?   那怎么行?!   这个时代,女子的贞洁比什么都重要,若是被个外男给救上来,怕是就真得嫁给他了。   那岂不是没有天理了?!   苏念雪急得不行,和顾香凝一起往那边跑着,心里直想着救人。   顾香凝咬着牙,心想着,实在不行,她就跳水里把人救上来,反正,她现在的妆也是防水的,不怕……   心里正想着呢,就看到远远有一个一脸横肉油腻身穿锦衣的男人往这边跑,脚步虚浮,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大小姐,你别怕,我来救你……”,那声音说不出的激动雀跃,猥琐至极。   顾香凝和苏念雪听出来了,这个人正是假山那两个声音中的一个。   他还真来了!   苏念雪恨不得扇他一巴掌。   竟然这么算计一个女儿家。   顾香凝眼看着那个男人越跑越快,眼看着就要到了水榭,目标正是在水里挣扎的薛静嘉,顾香凝银牙一咬,“念雪,我去救人……待一会儿,我把人救上来,你拿出你县令小姐的气势把那个男人喝住,别让他过来……我……”   顾香凝话还未说完,猛然间,却惊变陡生。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道人影,飞快地利落地跳入水中救人,水花四溅中也看不清什么模样,只看得见是个年青的男人。   顾香凝一下就急了,“你是谁!?快住手!人我来救!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吗?!”   都已经上了水榭的那个油腻男子也傻了眼,怎么有人比他还快?!   难道,他也想当县丞家的乘龙快婿?!   那可不行!   油腻男一下子就急了,站在水榭上就要往下跳,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哪里跑来的野男人,竟然敢跑到县丞府里撒野,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吗?!”   他想跳,却被人拦了下来。   “你拦我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县丞夫人的表侄儿……”,油腻男还在叫嚣着,抖动着油花花的胖脸,一双绿豆眼里闪着恶毒的光。   一刹那间,苏念雪和顾香凝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她们的猜测……八成是真的……   这个薛静嘉可真可怜!   可接下来的事儿,却让快得让顾香凝和苏念雪来不及反应。   “啪!”,拦住油腻男的那个下人,扬起了厚厚的大手就给了油腻男一个大巴掌,直扇得那个自称是县丞夫人的表侄儿的油腻男在原地转了三圈倒地,眼冒金星,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都渗血了。   “你……你竟然敢打我?!”,那个油腻男疼得直哆嗦,绿豆眼又惧又怕。   那个下人壮汉瓮声瓮气道:“我有何不敢?!我家公子的未婚妻落水了自有我家公子相救,你算个什么东西?!莫不是想要坏了大小姐的名声?!”   “还不快滚!”   最后一句,壮汉猛然高喝一声,如惊雷炸响一般。   未婚夫?!   知府公子?!   油腻男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再顾不得占便宜,转身屁滚尿流的跑了。   那壮汉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顾香凝原本急得在水榭上直转圈圈,她倒是想跳进水里救人,可是,她又怕她抢不过那个男的,在水里,男子的力气肯定要比她大得多,她只能想着等人上了岸,她就把那个男人推开,把人抢回来……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个跳进水里救人的竟然是大小姐薛静嘉的未婚夫。   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已经救了上来。   还没等顾香凝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听见远处一阵脚步声伴着那位柔弱的县丞夫人薛吴氏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我们家水榭的景色是不错,可是,又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紧接着就响起一阵夫人们的恭维之声。   不好!   那位二小姐薛柔嘉的及笄礼结束了。   苏念雪没想到小地方女儿家的及笄礼竟然如此简单,这么快就结束了。   顾香凝却是美眸一闪。   这位县丞夫人时机掐得刚刚好啊……   若不是这会儿救人的人换了人,这位县丞夫人不正好带着一群夫人堵个正着?!   “哎呀,这是怎么了?”   “静嘉,你怎么落水了!?”   “抱你的男人是谁?!”   县丞夫人的惊呼一波三折,柔弱得很,却刺耳的厉害。   在发现救人的人不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表侄儿,县丞夫人眼皮子就是一跳,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不管怎么说,那个薛静嘉都是被别的男人救了的,只要她被别的男人碰了,她的婚事就保不住了,那时候,她运作一番,就可以把这门好亲事抢给自己的女儿。   因此,县丞夫人一副受到刺激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样子,由着自己被身边的下人们扶着,任身边的一众夫人留在原地兴致勃勃地看着八卦,根本不想遮掩,还恨不得闹得更大才好。   …… 第108章   “这男人是谁啊?”   “大小姐怎么落水了?”   “啧啧……这是被救了……”   “碰了身子啊……”   “哟哟……这位大小姐不是已经订亲了吗?怎么还在这里私会外男?”   ……   周围窃窃私语之声不断, 就算用帕子掩住大半张脸,也遮不住那一双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幸灾乐祸和满满的恶意……   “静嘉!静嘉!你醒醒!”   薛静嘉虽然被救了上来,可是, 人却没有醒, 还在昏迷中。   知府公子沈轻鸿满脸是水都顾不得擦一下, 着急万分地呼唤着。   看见薛静嘉脸色惨白,胸膛没有起伏,生死不知的样子, 县丞夫人薛吴氏紧张得用手捏着帕子, 恨不得薛静嘉就此就死了, 她若是死了,就一了百了,可以给她女儿腾地方了。   “我来!”   “她这是惊吓过渡闭过气去了……”   苏念雪带着顾香凝几步上前, 检查了一番后,一边说着一边将袖子里的银针包取了出来, 展开抽出一枚银针, 干脆利落地扎在了薛静嘉的人中上, 小心地转了几圈,观察着薛静嘉的反应, 在银针抽出的那一刻, 薛静嘉身子一震, 猛地咳了几声, 大口喘息着醒了过来。   “静嘉!”   沈轻鸿大喜过望地将薛静嘉搂入了怀中,可吓死她了。   这个动作又引起了周围人的一阵惊呼。   县丞夫人薛吴氏见薛静嘉竟然没事儿,一抹恼恨不由闪过,不过,看到薛静嘉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在怀里, 心里又是一喜。虽然,抱着薛静嘉的不是她的侄儿,不过,薛静嘉总归是让其它男人抱了……县丞夫人薛吴氏美眸中闪过一抹恶毒。   “你……你是何人?为何要抱着我家静嘉?你不知道我家静嘉是订了亲的吗?”,县丞夫人薛吴氏一手捂着心口,装出摇摇欲坠的模样,一手指着沈轻鸿哆哆嗦嗦地问着。   曾夫人在人群后,见到了苏念雪和顾香凝,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还是快步走过来站到苏念雪和顾香凝的身后给她们撑腰。   毕竟,这里还有个外男呢……   她可不能让人有刁难两个丫头的机会。   见到县丞夫人薛吴氏那副柔柔弱弱的做派,曾夫人皱得眉头都要打结了。   这位县丞夫人见到自家小姐落水了,不喊下人婆子来救、不将围观的闲人遣散、不努力将一切□□压到最小,却一幅似乎随时都要晕倒上不得台面的模样,还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这让端庄持重的曾夫人很难接受。   沈轻鸿的下人自薛静嘉被救上来后,便已经站得远远的。   将薛静嘉交给苏念雪和顾香凝照顾之后,沈轻鸿转过身,整理了一个自己的衣服,随后从容地向县丞夫人薛吴氏见礼,“在下沈轻鸿,家父苏州知府,贵府大小姐薛静嘉的未婚夫。此次奉父母之命,前来向薛府商议在下贵府大小姐的婚期。”,清越的声音,如碎玉溅冰。   这时,众位夫人才注意到这位救人的公子长得真好。   公子如玉,眉眼间似藏着烟波浩渺,蕴秀钟灵。   这……这竟然是大小姐薛静嘉的未婚夫?!   苏州知府的大公子?!   一时间,众夫人又是眼热又是羡慕嫉妒,这个薛静嘉怎么就这么好命呢?居然能有这么一位优秀的夫婚夫。   连曾夫人都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位公子无论是气度还是家世都是上上选,也不知道日后念雪能不能也有这样的福气,得到一位如意郎君。   县丞夫人薛吴氏闻言却如同五雷轰顶。   这就是苏州知府的大公子?!   竟然是他救了薛静嘉!   那她侄子呢?!   难道,她的计划败漏了?!   薛吴氏耳朵里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见了,两眼一黑,厥了过去,这回是真晕了。   “夫人……?夫人?!”   县丞府的下人们顿时乱成了一团儿。   ……   “真是一团乱!”   马车上,曾夫人想起县丞府那一团子乱,都不由得眉头紧蹙地摇头。   因为对县丞夫人的感观不好,曾夫人在县丞夫人晕倒后,连一秒都不想多呆,便直接告辞了。   顾香凝和苏念雪互相看看,最后,还是把她们听到的假山里的那一段话告诉了曾夫人。   “看沈公子的模样似乎是对薛静嘉极为爱重的,薛静嘉的落水和那个前来救人的县丞夫人的表侄儿都太过刻意了一些,若是,沈公子要为薛静嘉做主,这县丞府怕是还有得闹呢……”,顾香凝道。   后院不宁,县丞这个位子是否坐得稳未可知,总归是要提醒一下曾大人的。   曾夫人听得气愤不已,“竟然还有此事?!”   她就说那个薛吴氏怎么处处怪异。   原来,在此之前,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同样都是后宅夫人,薛吴氏在想什么,曾夫人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   一个后宅夫人若是想要搓磨未出阁的小姐,方法可多了。   难怪,那个大小姐薛静嘉身子削瘦苍白,一脸病容,还名声不显。   由妾扶正,本就已经让人不耻,竟然还如此恶毒想要暗害前夫人留下的嫡女,手段还如此下作……   “怕是为了大小姐薛静嘉的婚事吧……”,苏念雪想着她给薛静嘉扎银针时,那个惊鸿一瞥的男子。   这下子县丞夫人怕是嫉妒得眼睛都得滴血了。   “若是,薛夫人在地下有知,还不知道得多心疼呢……”,曾夫人眼中怜惜。   听闻,薛夫人曾与知府夫人曾是手帕交。   两人一同嫁人。   只是知府夫人命好,她嫁过去后,她夫君不久便中了进士,之后由县令一路做到苏州知府的位置,难得是沈家没有嫌贫爱富,依然还记得当日的婚约。   顾香凝想想,是挺可怜的。   生母早逝,活在继母手下,继母还对自己的婚事唾涎三尺,虎视眈眈,今天,若不是沈轻鸿,怕是薛静嘉不死,也只能是匆匆嫁人了,还嫁的是那样一个猥琐恶心的男人。   不过,有沈家在,薛静嘉应该无事的。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么想着,马车中的三个女人心情才好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放松了,苏念雪竟然有了久违的眩晕感,恶心,反胃,很想吐……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干呕了一声,连忙拿出帕子捂住了嘴。   “念雪,你怎么了?”   曾夫人和顾香凝都惊了,连忙坐过来,扶着的扶着,顺背的顺背,满眼都是担心。   “你这是晕车了吗?”,顾香凝眼中满是疑惑。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苏念雪是不晕车的。   “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我们叫大夫来看一看……”,曾夫人看着苏念雪,发现苏念雪的气色很差,很是担心地道。   苏念雪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好半天才缓过来,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起来,若不是顾香凝给她化的妆在,定能看出她此时脸色是雪白的。   她的手冰凉,握着顾香凝的手微不可见的颤抖,却还是挤出笑容安慰曾夫人道:“没事儿……我就是被薛静嘉的落水给惊住了,回去喝碗安神汤就好……”   “我自己就通医术,不必劳烦大夫了……”   苏念雪很坚定地说道。   曾夫人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她也知道苏念雪医术很好,见苏念雪坚持她便没有在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苏念雪一直将身子靠在顾香凝的肩膀上假寐。   曾夫人以为苏念雪睡了。   但是,顾香凝知道苏念雪并没有睡,她的手一直在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带着惶恐和不安,甚至都把她的手都抓疼了。   顾香凝不知道苏念雪突然这样是怎么了,可是,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县丞府和县令府离得并不远,很快她们就回到了府上。   县丞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县令府的马车静悄悄的回来,却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顾香凝扶着苏念雪,两人回了屋后,换了衣衫,静了手,苏念雪只说累了,让其它的下人退了下去,只留顾香凝一人在屋里。   待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后,顾香凝这才急急地坐在苏念雪的身旁,“念雪,你怎么了?”   苏念雪的情况很不对,很反常!   一定是出事了!   顾香凝的心没来由得发慌。   苏念雪没有回应顾香凝的话,而是,飞快地左手放在右手手腕上,给自己号起脉来,目光凝重又不安……   看到苏念雪自己给自己号脉,又联想起苏念雪在马车想要吐的模样,顾香凝的心猛地高高提起……她想到,她和李承熙没有洞房过,可是,苏念雪与袁承熙却是夫妻的,夜夜同寝的。   不……不会吧……   看着苏念雪越来越凝重的脸色,顾香凝的心沉沉坠去。   苏念雪把完了脉,却垂下了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脆弱惶恐至极。   “念……念雪……”,顾香凝唇舌发干。   不会是她想像的那样吧……   良久之后,苏念雪才抬起头,神色凄惶,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喃喃轻语道:“香凝,我……我怀孕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宝宝,来喽…… 第109章   怀……怀孕?!   苏念雪竟然怀孕了?!   不是……等等……   苏念雪流掉第一个孩子……算算时间, 好像就是这个时候吧……   若是,她没有将苏念雪带出将军府,此时, 苏念雪仍会困在将军府苦苦煎熬, 再加上孩子到来的折磨, 心思那么重,能保下孩子才怪呢。   顾香凝舔了舔嘴唇,有些干干道:“几……几个月了?”   苏念雪原本凄惶的心瞬间一软, 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肚子, “两个半月了……”   没想到竟然有两个半月了。   顾香凝一想起苏念雪都怀孕了, 还跟着波奔跑路,吓出一身冷汗,嘴里直喃喃, “还好没事儿……”   苏念雪听了,神色又阴郁下来, 手放在肚子的位置上, 一动不动, “我……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他……”   她喜欢孩子的。   这个孩子既然投在了她的肚子里,那就也是一条命。   她不敢杀人的。   更何况那还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可是, 这个孩子又是袁天阔的孩子。   她怎么能怀袁天阔的孩子?!   那个男人害得她害破人亡, 又不顾意愿强占了她的身子, 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让她与君子谦再无可能……   她怎么会不恨他?!   又怎么肯怀上他的孩子?!   苏念雪神色变幻不停,时而温柔、时而怨恨、时而激动,时而迷茫……   顾香凝叹了一口气。   剧情果然来了。   在原书中,苏念雪就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原本就崩得紧紧的神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弃舍不得,留不能留,差点将苏念雪折磨疯。   内心的巨大的煎熬和痛苦,让苏念雪只能不顾一切的发泄出来,疯狂地折磨着袁天阔,也折磨着自己。   那一段,看得顾香凝泪水哗哗流,就没断过。   想到这儿,顾香凝不禁又庆幸她将苏念雪带了出来。   在远离袁天阔的苏州,苏念雪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思考这个孩子的未来,不至于将她逼至崩溃。   顾香凝知道苏念雪对于袁天阔的心结在哪里。   原本,还想过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的,现在,看来也不用等了。   “念雪,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仔细听,听完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这个孩子……”,顾香凝拉着苏念雪的手,坐在她旁边,她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其实,顾香凝要说的话也很简单,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而已。   苏念雪一直以为苏侍郎是冤枉的,被太子之案给牵连的。   其实……不是。   苏侍郎确实是太子的人。   太子在汉中郡侵占大量农田,与当地官员欺上瞒下贪污赋税,那些当地官员与京中官员相互勾结,而这里的京中官员指的就是户部侍郎苏念雪的父亲。   “苏大人是铁杆的太子党,只是外人不知。”   “在苏大人看来,太子就是国家的正统,未来的储君,所以,他对太子是一片忠心的。”   “太子越做越错,苏大人原本也是想要提醒和规劝的,可是,太子一意孤行……苏大人在污潭之中越陷越深……”   “……事情败败漏,苏大人被太子推出当了替死鬼……”   “抄家砍头都是皇上的旨意。”   “与袁天阔并无关系。”   “相反,是袁天阔违抗圣旨,冒死救了你……”   “他并非你的杀父仇人。”   这其中的机密,自然是李承熙告诉她的。   也只有李承熙这样的龙子凤孙才有这个能力,将其中的一切调查得清清楚楚。   李承熙也是想要借着这个送袁天阔一个人情,借此来拉拢袁天阔。   只是,当时苏念雪形消骨瘦,困在袁天阔身边,只凭着一腔恨意活着,顾香凝担心若是告诉了苏念雪真相,苏念雪失去了支撑,会失去活下的信念。   现在,她们已经来到了苏州了,袁天阔带给苏念雪的桎梏消失了,苏念雪心中再无死念。   这个时候告诉她正正好。   虽说,袁天阔并不是苏念雪的杀父仇人,还救了苏念雪,可是,他仍是给苏念雪带来了伤害。   他明知道苏念雪心里有的人是君子谦,却还是强占了苏念雪。   不过,顾香凝知道苏念雪对袁天阔最大的心结还是他是她的灭门仇人,现在,这个误会解开了,接下来要如何选择,就看苏念雪自己了。   要不要这个孩子都是苏念雪自己的选择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苏念雪如被雷击,神色恍惚,无法相信,“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爹竟然是贪官!是咎由自取!   苏家的灭门,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是由袁天阔而起。   这一切的罪孽竟然是源自她们本身!   可是……可是……她爹一向悲天悯人,还从小教导她要忠君爱国,清正儒雅……苏念雪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她爹竟然真的勾结汉中郡官员贪污赋税。   苏念雪泪流满面。   顾香凝觉得袁天阔不告诉苏念雪的原因,应该是与她想的一样。   袁天阔对苏念雪爱得偏执。   顾香凝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后来苏念雪的背,然后,退出了房间。   苏念雪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听着屋子里不断传来的呜咽之声,顾香凝也觉得心酸,可是,也为苏念雪高兴。   心中的巨石掀去一块总是好的。   ……   苏念雪在屋子里呆了一天一夜,等再出来后,顾香凝不发现苏念雪不一样了。   以前的苏念雪眉宇间总是笼罩着一丝忧郁,哪怕是来到了苏州,不经意间顾香凝也能看见到美眸中偶尔一闪而过的清愁,可是,现在,苏念雪却是一扫眉宇间的愁绪,虽然,神色有些疲惫,可是,却透着精神,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像是重生一般。   看到这样的苏念雪,顾香凝为她高兴。   “香凝,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苏念雪摸着肚子,满脸复杂,可是,在这句话说出来后,心里就是一阵轻松。   这一天一夜,她想了很多……   最终还是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她现在也搞不懂该如何面对袁天阔,可是,她知道若是她失去了这个孩子,那么在日后的岁月里,她一定会时不时的想起,想起自己曾亲手扼杀过一个小生命。   袁天阔的罪不应该报应在她和孩子的身上。   最重要的是袁天阔不是她家灭门的仇人,只是她和袁天阔本身的恩怨,她终于不用背负着家仇煎熬自己了。   “既然决定了,那我们接下来就要好好计划计划了……”,顾香凝看着苏念雪认真道。   其实,从她昨天说完那些话后,顾香凝便知道苏念雪很有可能会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毕竟,原书上苏念雪因为这个流掉的孩子每每伤心,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他,才让她们母子缘薄,苏念雪是个爱孩子的。   只是,苏念雪现在的身份是个未婚的小姐,怎么瞒着外面生下来,再养在身边,却需得好好计划计划才是。   顾香凝心中想着。   苏念雪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见顾香凝也同意她将孩子生下来后,顿时心里一松。   不知为什么,只要顾香凝在她的身边,她就很安心。   仿佛什么都不用担心一般,顾香凝总能想出办法来解决。   有时候,苏念雪总觉得很惭愧,明明都是一样的年纪,可是,她总是不自觉的依赖着顾香凝。   “你不要想那么多,你现在是怀着身子的人,不能思虑太多……我来想办法就是……”,顾香凝安慰着苏念雪。   既然,苏念雪打算生下来,那就避不开曾大人和曾夫人。   顾香凝和苏念雪也直接和两人坦白了。   毕竟,他们都是知道苏念雪真正身份的。   只是,冷不丁听到苏念雪怀孕了,也都是一脸的震惊,随后就是害怕。   “多亏咱们走的是水路……”,曾夫人喃喃道。   若是走的旱路,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既然打算生下来,那就生下来吧……”,曾大人眉头微蹙地说道。   这个孩子是大将军袁天阔的。   袁天阔现在可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红人儿,为人又狠戾冷酷,睚眦必报,若是这个孩子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怕是袁天阔会发疯的。   大不了,他再给这孩子安排个假身份就是了。   他是阜县的县令,在这里他想做些什么还是容易的。   有曾大人和曾夫人在后面帮着遮掩着,顾香凝也放心多了。   苏念雪本就深入简出,对外只说身体不好,待月份再大些显怀了便送到乡下将养,对外只说是回外祖家探亲去了,等孩子出生后再回来……   他们这边在安排着的时候,苏念雪就负责在一旁养胎。   苏念雪怀像很好,除了上一次在马车上有想吐的感觉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结已解的原因,就再没有孕吐了,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竟是慢慢的长了些肉。   把顾香凝高兴得不行。   她就一直觉得苏念雪太瘦了。   就在曾家一家人围着苏念雪忙碌的时候,县丞府的大小姐薛静嘉登门感谢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 第110章   顾香凝和苏念雪当日只是在县丞府粗粗地看过一眼这位大小姐薛静嘉, 当时,只觉得她性格内向,身子瘦弱, 一脸病容, 再然后, 她便落了水,更是狼狈。   可今日一见,县丞府的这位大小姐薛静嘉长得是真好啊。   玲珑秀美, 皓腕若雪, 纤弱娴雅, 宛若新月。   真真是一位难得的美人儿。   那位县丞府的二小姐薛静柔与之相比就逊色了许多,缺少了那么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清丽澄澈之感。   县丞府的闹剧已经落下了帷幕。   有苏州知府公子沈轻鸿在,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这件事情。   很快便将那个所谓的县丞夫人的表侄儿给抓了出来, 又抓了推薛静嘉落水的贴身大丫鬟,两人惊惧之下便将县丞夫人给供了出来。   虽说, 县丞夫人是自家表妹, 又给县丞生了个女儿, 可是,她惹怒的毕竟是苏州知府家的公子, 县丞就算是想要包庇她也不能, 最后, 只能将人送入了庵里。   现在, 县丞府是薛静嘉当家。   不过,她也当不了多久的,沈轻鸿已经与县丞说定了他们的婚期就定在明年三月。   这也是县丞铁了心将县丞夫人送入庵里的主要原因。   他还想扒上苏州知府,能将他的官职也提上一提,当上一任县令呢。   夫人虽好……却不过如衣服罢了。   大小姐薛静嘉说起这个时, 眉梢眼角都带了一丝讥讽。   有多爱?!   也不过如此罢了。   想当初,她母亲不过刚刚怀了她,他那边便迫不及待的将他的表妹迎进了府,还是用的良妾的身份,既然那么爱他的表妹,又何必委屈了她,连个正室的身份都不给,只能为妾?!   还不是看中了母亲家的钱财?!   若无母亲家的资助,他一个举子而已,怎么可能活动到苏州这个富饶之地来当县丞?!   当了心心念念的官儿了,又想起对自家表妹的亏欠了,当她母亲过逝后不久,就扶正了他的那位表妹。   而这世上,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更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些年,若不是她多加小心,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想到这儿,大小姐薛静嘉眼睛红了,又强自压了下去。   “你……你既然知道他们不存好意,怎么还那么冒险去水榭呢?”,苏念雪怜惜地问道。   若不是苏轻鸿出现得及时,怕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顾香凝也望了过去,她也同样好奇。   既然已经这么警惕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差点就得逞了啊。   在意识到继母对她的亲事存了心思后,她便派人联系了沈夫人将情况说了,原本不过是想着让沈家派个人来看看她,给她撑腰,好让薛吴氏打消念头而已。   却不想,来的人却是沈轻鸿。   她的轻鸿哥哥……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   因此,听下人来说有人在水榭等她,她直觉便以为是沈轻鸿便去了。   是她被幸福冲昏了头,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   “原来如此……”,苏念雪长出了一口气。   虽说有些惊险,可终归结果是好的。   顾香凝想着那沈家现已身居苏州知府之位,却还能念着旧时婚约,可见苏家是个重诺守信的,苏夫人又曾是大小姐母亲的手帕交,那位沈公子长得又是那般的好,又有担当,和薛静嘉又是青梅竹马,薛静嘉嫁过去的日子应该会很顺心的,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薛静嘉此次来是来感谢苏念雪的。   听闻她落水后受惊闭过气去,还是苏念雪救的她。   虽说大恩不言谢,可是,薛静嘉还是想亲自登门致谢。   却没想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其他的事儿。   “过些日子,便是左相家孙女杨紫桐的及笄礼了,怕是不久之后便下贴子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同去吧……”,薛静嘉想起这件刚从沈轻鸿那里听到的消息,便想着给苏念雪提一下。   苏念雪果然不知道此事。   甚至还有些莫明。   左相……扬斌?!   他家的孙女怎么会在阜县,不应该在京城吗?   “这我倒不知道。”   “不过,不是在阜县,而是,隔壁的吴县。”   薛静嘉解释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左相家这么一位矜贵的小姐不回京城办及笄礼。若说她不受重视,可是,她要大办及笄礼并遍请苏州官员女眷及女儿的事儿已经传遍了;可是,若是说她受重视,怎么不回京城大办呢?!   毕竟,只有在京城才有配得上她身份的手帕交,她们这些小官小吏之女哪里能攀得上?!   这次怕也是没有办法,才请她们一同来热闹一下。   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苏念雪也觉得奇怪。   顾香凝听闻,却是眼波一闪。   她想起来一件事儿……   左相扬斌与前左相温仲舒不同,其人和平端正、谨言慎行、老成持重,扬斌亲眼看到了静王与温仲舒集团的覆灭,听说荣妃王妙菡正在为五皇子选妃,还相中了他家的孙女杨紫桐,如何肯卷入这血雨腥风的夺嫡之争中,于是,便让孙女扬紫桐借着为外祖贺寿的机会来了苏州吴县,这一住就不回京城了,连及笄礼都在这边办了,一直躲到五皇子妃人选已定后,才让孙女回了京城。   一品大员的孙女如此为了避险,只能在吴县办这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场及笄礼,想必那位扬小姐是委屈的,否则,她外祖家也不会广下贴子。   她们虽然是小吏家的小姐,但好歹也是官家小姐。   总能热闹些……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   虽说是在邻县,但是,一天的路程总是有的,不可能当天去当天回的。   薛静嘉听沈轻鸿说请贴会给周边较近的几县的县令和县丞家,她们的父亲只是个末流小官,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不去的。   去便去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反正,她还有一年便要嫁出去了,日后,那个家如何就与她没有关系了。   既然是要去的,她当然是想和苏念雪结伴同行了,这样路上也能有些意思。   看着薛静嘉眼中的期盼和雀跃,苏念雪沉吟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顾香凝眼中划过一丝焦急,随即又强压了下去。   两人又说了会儿旁的,约定好了日子后,薛静嘉便告辞了。   待薛静嘉离开后,顾香凝让屋里的人都退了下去后,才担心地看着苏念雪道:“你真的要去吗?你的身子……”   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的。   人家说怀孕前三个月最忌讳东奔西跑的,她们当初一路逃过来是没办法,到现在,顾香凝想想都后怕呢,现在,才两个多月,顾香凝就想让苏念雪好好养胎。   若不是想养到三个月后胎像稳固,她们早就按计划去曾大人找好的乡下庄子养着了。   这个时候,顾香凝哪里放心让苏念雪去。   “不妨事的,我的身子我清楚,这小家伙……健康着呢……”,苏念雪摸着肚子,眉眼带笑,神色温柔。   也不知是随了谁?   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知道,她和孩子都很健康。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同意的。   见顾香凝着急,苏念雪心中暖暖的,拉着顾香凝坐到自己身边,浅笑道:“你别急……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你忘了我精通医术吗?我怎么会拿自己的孩子去冒险……我们在离开前,总是要在外面露一面的,让她们记得我们并没有消失多久……现在,想想这个机会就不错……”,而且,曾大人帮了她们那么多,她也想回报一下,不想给他添更多的麻烦,她们若是不去,岂不是给曾大人招来不满。   顾香凝一怔,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确实如此,可是,顾香凝还是很担心,她们完全可以再找别的机会嘛。   “你……你真的行吗?”   想想苏念雪对肚里的孩子的看重,自己又是通医术的,顾香凝的心才稍稍放下些。   “放心……没事的。”   苏念雪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满是憧憬。   等从那位杨紫桐的及笄礼上回来后,差不多就要满三个月了,她们就该准备准备去乡下的庄子养着了,否则,等肚子再大些,就不好看了。   苏念雪这么一说,顾香凝也期待起来。   苏念雪不想嫁人了,只想守着这个孩子好好过完下半生。   顾香凝也想陪她好好养这个孩子。   至于,温柔善良的小书生什么的……唉……看缘分吧……   ……   京城,禧王府。   “王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禧王的贴身小厮德顺恭敬地回禀道,想了想又补充道:“娘娘特意为杨家小姐准备的一对儿翡翠玉镯,碧绿如水,娘娘特意叮嘱您一定要送过去,做为杨小姐的及笄之礼。”   说完后,又偷偷看了一眼自家风流倜傥的主子,那眉梢眼角的漫不经心,明显是根本就没有把娘娘的话和那位杨家小姐放在心上。   “下去吧……”,禧王李承昂眼稍一挑,淡淡道。   他此次下江南是有重要的事儿。   明面上是奉皇命与四哥宸王李承熙一同去江南见那些商贾,商讨安抚那些江南的商人,说服他们同意增加商税。   但是,私底下确是他收到消息,他的好四哥和袁天阔越走越近,而且,他们都有往江南派人寻人,似乎江南有顾香凝和苏念雪的消息,那他自然也是要去看一看的。   至于,杨紫桐……   母妃说的对。   左相家会是一个助力,他既然想要那个位子,有些事情他就必须要去做了。   江南……苏州……   不知会给他什么惊喜……   禧王李承昂凤眸流光,森然而又危险。   ……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 第111章   杨紫桐的外祖父是勇毅侯, 因上了年岁,精力不济,早早就从朝堂上退了下来, 告老还乡, 回到老家吴县养老。外孙女杨紫桐为了躲避荣妃王妙菡, 不得不借助着给他贺寿的由头躲到了他这里,还耽误了她的及笄礼,让杨紫桐的外祖父十分难过却又毫无办法, 只得在苏州这一亩三分地上, 为自己的外孙女风光大办, 遍请了苏州周围的地方官吏的家眷为自己的外孙女庆贺及笄礼。   早在三天前,便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官眷家的马车到了。   无论官职大小,勇毅侯府都悉心接待, 倒让被迫应邀前来的各府女眷们多了几分真心。   杨紫桐外祖是勇毅侯,祖父是左相, 父亲也是二品的吏部侍郎, 这样的出身, 在苏州地界基本上属于碾压的尊贵,鲜少有官家小姐能与她相匹, 也就唯有苏州通判家的小姐、州兵马指挥史家的小姐以及知府家的小姐能与她说得上话了。   像是苏念雪和薛静嘉这种县令、县丞之女是根本凑不上去的, 只是来给人家锦上添花的。   不过, 薛静嘉毕竟与苏州知府家有姻亲, 这一次,知府夫人也来了,自然是担心薛静嘉的,便将薛静嘉接到她的院子里住下,因此, 薛静嘉跟着知府小姐也是见过杨紫桐一面的。   薛静嘉原本还想着拉苏念雪一同见见杨紫桐,结份善缘的,不过,苏念雪自己本身有情况,自然是不愿意去的,只说身子不好,便给推了。   根本不出门。   不过,也因为这层关系在,那些个前来庆贺的其它州县的官家小姐们倒是不太敢来招惹苏念雪,只多是在背地里嘀咕,说苏念雪没有西施的貌,还得了西施的病,一天到晚娇滴滴的在屋子里装柔弱……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不但能认识到左相家的孙女,还能认识通判家的、指挥史家的、以及知府家的小姐,还可以结识其它府上的官家小姐,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们家里有那姐妹多的,为了这张贴子不知道斗了多久。   这位阜县县令家的小姐倒好,家中独女,都不需要争斗,就能顺顺利利的来了,可却总呆在屋子里也不出门应酬,真是白瞎了那张贴子。   苏念雪可不知道这些来做客的小姐们内心戏这么足,居然想了那么多,不过,就算苏念雪知道,也不会在意。   她现在满心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哪里还会往人多的地方凑?   万一出意外怎么办?   她虽然人来了,可是,却不是打着交友的打算的,就是凑个数而已。   周围小姐一个劲儿的说着这位杨紫桐的及笄礼有多豪华、多气派、都来了什么人……,可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和顾香凝一起缩在房间里,只是数着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明天就是杨紫桐及笄礼的正日子了。   只是,及笄礼完,她们还不能马上离开,她们现在是在邻县,总不能踏着夜色而归。   怎么说也得后天才能辞行。   不过是两天的时间,很快的。   勇毅侯府不亏是候府,财大气粗。   这伙食可比她们县令府好太多了……   早膳是豆腐皮包子、酒香蛋黄鸭卷、枣泥馅山药糕、翠玉糕、碧粳粥、芝麻金丝、酱藕、糟香河虾……啧啧,这待遇真是棒棒达。   两人一人喝了一碗碧粳粥,又每样菜色都吃了一点儿。   只有酒香蛋黄鸭卷苏念雪没有动,这里面有酒,不适合苏念雪这个孕妇吃的。   顾香凝就没有顾忌了,味道还真不错,她一连吃了两个。   两人吃饱喝足后,便惬意地与曾夫人汇合去了。   她们早就商量好了,去得早点儿,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就不动了,一直坐到及笄礼结束,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时,她再走,省得人多再冲撞到。   顾香凝特别紧张,小心的扶着苏念雪慢慢走。   “没事的……”,苏念雪笑着拍了拍顾香凝。   她知道顾香凝在担心什么,不过,这里来的都是莲步轻移的官家千金,细腰雪肤的闺阁女眷,只要不是蛮力冲撞,她不会有事的,顾香凝太紧张了。   只可惜,苏念雪的安慰没什么作用,顾香凝依旧很紧张的不住四下打量,只要有人走近她们三尺,顾香凝就瞳孔微缩,全身都处于戒备状态。   在顾香凝的认知里,怀孕的女子头三个月是很危险的,由不得她不小心。   因为,她们去得早,位子又挑了个僻静的角落,所以,顾香凝想像中的那种接踵摩肩、熙熙攘攘的场面根本没有……   嗯……也不能说是没有……   等到正礼快要开始,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到是有这种现象了。   不过,顾香凝她们所在的僻静角落却依旧清净。   虽然,热闹只能远观,但她们已经很知足了。   只是苏念雪有些心疼顾香凝。   她现在是曾县令的千金,因此,可以一直坐着。   而顾香凝现在名义上是她的丫鬟,她可以坐着,顾香凝却只能一直站着,这让苏念雪很心疼,好歹也是宸王府的庶妃,听闻宸王也是将顾香凝捧在心尖尖上的养着的。   苏念雪只盼着杨紫桐的及笄礼能早点结束。   “啊……那位就是禧王殿下吗?没想到杨小姐的及笄礼,连禧王殿下都来了……”   “听说京城里荣妃正在为禧王殿下选妃,莫不是……”   “若是能入得禧王殿下的眼,哪怕是侧妃也好啊……”   “没想到禧王殿下长得如此好看……”   ……   这时,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骚动,窃窃私语之声传来,让一心盼着结束的苏念雪和顾香凝都是一愣,禧王?李承昂?他竟然来了?!   顾香凝没有见过李承昂,她只听过李承昂的声音,阴冷滑腻,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苏念雪虽然见过禧王,可是,她们坐的地方实在是太偏了,远的根本看不清人的脸,只能看见一个身穿紫色锦衣的贵胄公子坐在上首的位子,旁边正是勇毅侯相陪。   她对禧王的突然到来并不感兴趣,也对禧王和杨家的八卦不感兴趣,只是随意看了两眼后,便收回了眼神,目光放空静待及笄礼结束。   来就来吧,现在无论是谁都没有她肚子里的宝宝更有吸引力。   顾香凝却没来由的心中一阵狂跳。   李承昂原书中可是没有来的江南的,这次为什么来的?难道是为了商人增加赋税一事而来的,她记得曾大人说过,这件事情不只是禧王负责,同时,负责的还有宸王李承熙。   李承昂都来了……那么……李承熙是不是也来了!?   一想到李承熙有可能也下了江南,顾香凝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双腿隐隐发疼,就像不是自已的一般。   惶惶不安地四下打量,只见李承昂和他的人,不见李承熙身边的人,顾香凝才像重新活过一般。   可吓死她了!   李承昂的母妃荣妃有意替李承昂迎娶杨紫桐为正妃,李承昂下了江南自然是会来看一下杨紫桐的。可这与李承熙可没有什么关系,李承熙怎么会来勇毅侯府?!   就算李承熙来了江南,也必不会来这里的。   他若是来这里,外面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来,对他的清誉有损。   是她多心了,想通了李承熙不会来,顾香凝终于又恢复了原样。   只是,李承熙若真的来到了江南,那么她和苏念雪最好早些躲去乡下。   虽说,江南很大,可是,万一碰上了呢?!   那她就完了!   狗腿肯定不保!   想起李承熙昳丽狠戾的脸,顾香凝没出息的就双腿发软。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想着,若是,她真那么背,非常不幸的真的被李承熙抓到了,她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这双爱跑的腿?!   上次她是怎么干的来着?!   好像是抱着李承熙的大腿哭吧……   不知道这次抱着她的大腿会哭还会不会有用?!   不知为什么,直觉告诉她──没用!   她一定会死得老惨了!   顾香凝双眼发直。   “雀儿……雀儿……你怎么了……”,耳边传来苏念雪的声音。   顾香凝这才回了神,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杨紫桐的及笄礼已经结束了,周围的人也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曾夫人正关心的看着她。   她们该离开了。   顾香凝连忙收敛心神,笑了下说无事后中,便扶着苏念雪,跟在曾夫人身后离开。   她没有将她的猜测告诉苏记雪。   苏念雪现在有了身子,不能忧思过度。   反正,明天她们就要离开勇毅侯府了。顾香凝心里已经决定了,等回去后,就和曾大人和曾夫人说提前下乡的事儿。   心里有了主意,顾香凝恢复了正常。   苏念雪和顾香凝回了房之后,便没有再出门,宴席更是没有参加,连晚饭都是取回来在房里吃的,就盼着明天动身回去。   结果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苏念雪突然又饿了。   饿得睡不着觉,还疯狂的想吃芸豆卷。   馋得两眼泪汪汪。   虽然,在别人家的院子里不好乱走,可是,顾香凝实在是心疼苏念雪,若是吃不到嘴,怕是这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揣了些银子,顾香凝出门去寻勇毅侯的下人去了。   使了厚厚的银子,又说尽了好话,人家才答应给她做一盘芸豆卷。   千恩万谢的端着手上这盘子刚刚做好的芸豆卷,才转身刚走过一个拐角,就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姑娘手中的芸豆卷不知可否匀给在下一些……”   声音丝柔暗哑,极为有礼,可是,听在顾香凝的耳中,却是说不出的阴冷滑腻。   ……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 第112章   这个声音, 她绝对不会忘记。   当初她被太子的人打晕塞到李承熙的床上,被李承熙拿被子牢牢盖上时,就是这道声音的主人不怀好意地怂恿众人想将被子掀开。   他掌握着大萧经济的半壁江山, 天下商人唯他命是从, 又接手了一些静王李承绍的势力, 在书的后期,也是他与李承熙斗得最凶,其人手段狠戾, 心思阴毒, 让人不寒而栗。   他是她除了李承熙之外, 最感到害怕的人。   五皇子李承昂。   顾香凝害怕得身子一哆嗦,盘子里的芸豆卷都歪了歪。   她怎么这么倒霉,居然碰到了李承昂?!   有心想要假装没听见, 埋头继续走,却不想前路被阻, 李承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到了她身前。   “这位姑娘, 芸豆卷可否匀在下一些?”, 李承昂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隽妙非凡。   顾香凝将头埋得低低的, 看着手中的芸豆卷, 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虽然, 她知道要想打发走李承昂, 最好的办法是将芸豆卷都给他,最不济也要分出一半儿来给他,可是,顾香凝舍不得。   自从苏念雪孕吐后,其它毛病没添, 倒是这食量上来了。   尤其是半夜总是爱饿。   还时不时的总想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若是吃不到嘴,就会馋得眼泪汪汪,饿得抓心挠肝。   若是顾香凝拿不回芸豆卷,她都能想像到苏念雪今晚该有多难熬了。   她这是在别人家请人做的,本身也没有多少,苏念雪都不知道够不够吃,少一块,顾香凝都得心疼。   因此,明明知道把芸豆卷交出去是最好的闪人办法,可是,顾香凝仍是不想给,只一味的装疯卖傻,憨憨道:“不行!我家夫人要的!没了……会挨打的……”   一边说,还一边瑟缩着往后退。   一副生怕李承昂来硬抢的模样。   李承昂嘴角的微笑不由得僵住,眼中的寒光让人忍不住瑟缩。   他不过是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恰巧闻到芸豆卷的香气,想着晚上光顾着应酬勇毅侯那个老狐狸,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这才叫住了那个端芸豆卷的小丫鬟,却没想到这个小丫鬟竟然是个憨的。   见到那小丫鬟明明已经怕得直发抖了,却还将那盘芸豆卷死死的护着,李承昂心中的怒气突然的就散了。   算了!   和一个憨丫头较什么劲儿……   他让下人给他找点别的吃食就是了。   刚想打算从那小丫头的身边离开,却发现这小丫头身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普通皂角的香气混着一丝甜香,常在女人堆里打滚的李承昂自然知道那丝甜香是什么,只是,大萧以熏香为荣,他倒是没见过一个不熏香的大萧女人,哪怕是再穷的女子也会买上两只花囊的,这世上唯一不熏香的就只有宸王府的那个庶妃了……   “你没有熏香?”   李承昂微微俯下身贴近顾香凝,语气风流慵懒,眼底深处,眸光却忽明忽暗。   顾香凝心中一凛,她知道李承昂这是起了怀疑了,李承昂本就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她用尽了全力才没有让自己失态,只是端着托盘的指尖已经微微发白,“穷,买不起!”   她的打扮就如同其它县令府中下人的打扮一样,普普通通的青衫。   这样的衣衫,无论是在王府还是在将军府都只不过是粗使丫鬟的衣衫,顾香凝说她穷也很正常。   一个粗使丫鬟能有多少钱?!   不过,大萧即使最没钱的穷人也会买上两朵粗制的香花配戴的,一文钱五包,也并不贵。   怕他不信,顾香凝又急忙抬头看向李承昂描补着:“我吃得多!”,还将芸豆卷又往自己身前藏了藏。   借着挂在长廊上的灯笼里的光亮,李承昂看到了一张普通得只能称为清秀的小脸,肤色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难怪对吃那么执着,倒是一双眼睛怪好看的,清澈纯静,宛若婴儿般。   “你这芸豆卷我用香囊与你换,好不好?”   李承昂随手扯下自己腰间的香囊,慢慢拿到了顾香凝的面前,里面装的是精制上好的香料,馥郁奇香,将顾香凝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顾香凝看了看那个精美的香囊,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芸豆卷,没有半分犹豫地拒绝了,极为坚定,甚至还后退了一步,“不好。”   在这期间李承昂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顾香凝的反应,顾香凝的脸上一丝难受的表情都没有,木着张小脸面瘫般,就是那双水亮的眼睛隐隐漏出嫌弃之意。   很明显是觉得香囊没有她的芸豆卷好。   据说宸王府的那位庶妃极厌恶熏香,太过浓重的香气会让她恶心乏力,很是难受……   看样子,是他想多了。   也是……   虽然听说李承熙和袁天阔的人手都撒向了江南,似是在找人的样子,可是,那就真的一定是在找人吗?他四哥那个人城府极深,说不准这一切都是做出来迷惑他的假像,暗地里是派人来保护他的安全吧?   毕竟,江南可是他的大本营!   若是他真的有心要杀了李承熙……一切可就简单多了。   李承熙会不怕吗?   “香囊不行的话……那金豆子可不可以?”,李承昂依旧笑着。   他的容貌随了荣妃王妙菡极为艳丽,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极为勾人,手上一小捧金灿灿的金豆子似乎将这夜色都染亮了几分。   顾香凝看着那一小捧金豆子,仍是固执地摇了摇头,似乎那些金豆子在她心里都比不上这一盘子芸豆卷。   今天,谁也别想骗走她的芸豆卷。   那双水汪汪的明眸只表达了这一个意思。   “傻子!”   李承昂嗤笑了声,随手收了金豆子,终于失去了逗她的兴致,施施然地离开了。   顾香凝望着李承昂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将憨丫头的傻笨表演了个十成十,至到人已经看不见了,才转身匆匆往回走。   头埋得低低的,隐在阴影里。   没有人看得见她隐在眼底的深深恐惧,拼尽全力在抑制自己不去颤抖。   她竟然从李承昂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了。   她毫不怀疑若是李承昂认出了她,铁定会将她和苏念雪抓起来,用以危胁李承熙和袁天阔。   李承熙会对她如何,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袁天阔一定会因为苏念雪而受制于李承昂,成为李承熙最大的危胁。   李承熙说不定会输!   而顾香凝不想他输!   顾香凝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地认识到她们此时有多危险。   不只要躲避袁天阔和李承熙,还更加要躲开李承昂。   不能再耽误了……   顾香凝贝齿将下唇咬出一个深深的牙印。   她们必须尽快藏到乡下去。   ……   客房里,苏念雪正趴在床上百无聊赖,胃里一个劲儿的反酸水,就想吃口香甜的芸豆卷,想着那软糯的口感,苏念雪没出息的感觉到口水泛滥,简直太丢人了。   苏念雪一边嫌弃着自己,一边竖起耳朵等着顾香凝的归来。   她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馋了。   她是有听姨母说过女子怀孕后,口味就会变得刁钻,千奇百怪,有的时候就偏偏想吃那一口,若是不得便会坐立难安,无比执着。   以前她是不信的。   现在,她信了。   她以前其实不爱吃芸豆卷的,碰都不碰的,因为她不喜欢芸豆的味道,现在,却只想吃这一口,想得都睡不着觉,还觉得特委屈。   听到推门的响动,苏念雪猛地披着锦被坐起,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当看到顾香凝和她手上端的东西,瞬间双眼放光,“香……雀儿……你回来了?芸豆卷?!”   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芸豆卷,苏念雪开心的就想从床上下来,利索的动作显示着她的急迫。   可把顾香凝吓得不轻,几步连到床前,将芸豆卷塞给了苏念雪,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小心些吗?非要吓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自从苏念雪怀孕,顾香凝觉得她至少要少活三年。   苏念雪只是笑眯眯地听着顾香凝对她说教,还讨好地拿块芸豆卷要喂顾香凝,顾香凝白了苏念雪一眼,“我都洗漱过了……你自己吃吧……”   “慢一点儿……”   “都是你的……”   看苏念雪吃得太急了,顾香凝还贴心地倒一盏玫瑰饮给她。   风卷残云般吃完这一盘子芸豆卷,苏念雪才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依在顾香凝的身边,满足惬意,像只慵懒的猫儿,小小声地说道:“香凝,我现在好幸福哦……真想永远都这样下去……”   顾香凝为苏念雪顺背的手一顿,然后,才缓缓道:“我们当然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啊……”   第二天,一大早儿曾家人就告辞离开了。   他们离开时,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他们夹在其中也不显眼。曾府的马车就停在大门之外,顾香凝先跳上马车,扶了曾夫人入内,正在拉苏念雪上车时,却突然听见远处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如风而至,速度快得顾香凝都没有反应过来时,群马嘶鸣着已到了近前……   为首之人,身披戎甲,冷峻坚毅、硬朗漠然。   踩在马凳上正准备上车的的苏念雪身子顿时一僵,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失去了重心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顾香凝急忙向前一抓,却抓了个空,瞬间吓出一身的冷汗,还未等她叫出声,就见苏念雪落入了一个男子的怀抱……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我就想问问有后悔药卖吗? 第113章   袁天阔?!   顾香凝只觉得像有一根针直刺入她的脑海, 脑仁突突地疼,顾不得想他为何会在这里,将自己想要叫的‘念雪’两个字生生吞了回去, 生硬的转折, 险些让她咬了舌头, 却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将苏念雪从袁天阔的怀中抢回,苏念雪身体僵硬, 只愣愣地任由顾香凝将她拉上马车, 塞进车厢, 这一系列动作做好这之后,顾香凝守住车门,一脸警惕地看着袁天阔。   袁天阔看着自己空出来的手, 冷漠的目光似是闪过一丝疑惑迷惘,这让顾香凝紧张不已, 生怕他发现什么, 却又不敢多做什么, 时间在这里突然似乎生生地变慢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让人煎熬无比, 就在顾香凝额头就要见汗时, 突然一道声音救了顾香凝的命。   “大将军这是做什么?那个丫头是个憨傻的, 可禁不起您的吓……”,声音丝柔暗哑,禧王李承昂不知何时来的,正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   袁天阔眼眸眯了起来, 再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变化,幽深如潭水,抬眼淡视禧王李承昂,沉沉道:“皇上命臣督促五王爷尽快与江南商贾见面……五王爷,请吧!”,幽冷的声音带着一抹警告。   “袁大将军,您这是做什么?本王不过奉母命过来送件礼物而已,您也不用追得这般急吧……”,禧王李承昂眉梢一挑,阴阳怪气道。   多有意思,他和李承熙来江南办差,弘德帝又怕他们在江南斗个你死我活,又把袁天阔派来监督他们两个。   弘德帝以为袁天阔是纯臣。   可是,据他所知道袁天阔与李承熙关系密切。   若是他们两个连起手来,他能不能活着出江南还是两说呢。   只不过,在江南商贾增税一事办好之前,他们是不会向他动手的,他们还等着他安抚江南的这些商贾呢。   他们越想让他做的,他便越要拖着。   故而,来到江南后他直接奔着勇毅侯府来了,就是想要往后拖着,等到找到顾香凝和苏念雪两个女人后,才是他动手的时候。   却没想到,袁天阔竟然追到勇毅侯府了。   真的是皇命难违?!   还是袁天阔已经彻底倒向了李承熙?   李承昂莫测阴冷的目光正撞上袁天阔黑森森的视线,空气中顿时火花四溅。   勇毅侯府门外,周围的人都吓得不轻,不管再留下,一辆辆马车顶着让人窒息的低气压,缓缓离开……   “曾福,咱们走!”,顾香凝双腿发抖,声音嘶哑地吩咐道。   “好。”   曾福也感觉到了不对,没有多说什么,待顾香凝钻回了车厢后,立刻驾着曾府的马车混在其它的马车之中,不动声色地往外走着。   马车内,曾夫人紧紧地抱着苏念雪,神色紧张,苏念雪将头埋在曾夫人的怀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可是,从苏念雪瑟瑟发抖的身子也知道她吓坏了。   顾香凝倚在苏念雪身边,紧紧地咬着下唇,一声不出。   马车内的三个女人吓得抖成了一团儿。   她们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在勇毅侯府遇上了李承昂和袁天阔,若是早知如此,她们绝对不会来勇毅侯府的。   顾香凝不会笑话苏念雪怕成这个样子的,若是,今天出现的不是袁天阔而是李承熙,她的表现绝对要比苏念雪还要糟糕。   苏念雪虽然怕袁天阔,可是,袁天阔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动苏念雪一根手指头的,更不会动不动就要打折苏念雪的腿。   只是,袁天阔都已经出现在附近了,那么……李承熙还远吗?!   一想到此处,顾香凝就觉得她的腿又开始疼了。   马车直奔阜县,不敢有片刻停留。   当天夜里,阜县县令府的后门悄悄打开,送走了一辆马车。   ……   崖头村。   是一个距离阜县几十公里外的一座小山村。   这里山清水秀、莺啼绿映、十分宁静安逸,居住在这里的人大部份都姓陈,但是,也有一些外来户,民风纯补,对于这些外来户也十分的友好。   这一日,村子里突然搬来一户人家,是一对儿夫妻和一个下人。   那下人长得五大三粗,黑脸黑面,十分怕人。   不过,那对夫妻倒是个面善的,男的文质彬彬,见人便是三分笑,那妇人是个孕妇,温婉和顺,虽然容貌不是很出众,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这两个人听说是投奔叔叔来的,叔叔替他们出钱买了这儿的房子,供那个读书人静心科举。   是个读书人呢。   村里人对读书人天生有一种敬畏之心,连上门打扰都不敢,只远远地走着。   这也让顾香凝长出了一口气。   这次她扮成了男子,与苏念雪扮做了一对儿夫妻。   这样,苏念雪怀孕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   曾大人放心不下她们,还是将曾福派了过来照顾她们。   “你没事儿吧……”,顾香凝给苏念煮了一碗红枣莲子粥,有些担心地问道。   这几天的日子刺激得宛如坐过山车一般,顾香凝每每回想起来,都后怕不已,但她更担心苏念雪。在勇毅侯府吓了一下子,又坐了一天的马车仓皇逃回阜县,如同惊弓之鸟般,与她禀了曾大人后,当天夜里就跑到了这崖头村。   一想到这儿,顾香凝就觉得愧疚不已。   苏念雪可还怀着孕呢?   谁家孕妇像苏念雪这般辛苦?还是在最危险的三个月内,跟着顾香凝东奔西跑的。   苏念雪一见顾香凝的模样,就知道顾香凝又在为她担心了,不管她怎么说肚子里的这个宝宝很健康,顾香凝都不相信,把她当瓷娃娃一般的看待。   她半夜里咳一声,顾香凝都会吓得立刻醒来,对她嘘寒问暖。   她何其有幸,能遇到顾香凝,承她照顾。   “香凝,待他生下来后,我让他认你做干娘,好不好?我们两个一起养大他……”,苏念雪拉着顾香凝的手摸向了她的肚子。   再有几天便三个月了,肚子已经微微有些凸起,若是穿着宽松的衣衫还看不出来,可是,若是直接上手摸,便能摸得到了。   干……干娘?!   顾香凝感受着苏念雪微凸的小肚子,紧张得手臂僵直,手心冒汗,生怕碰疼了那个小东西,一个劲儿的往后缩手,可是,看向苏念雪肚子的目光却无比柔和,嘴角却高高翘起。   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若是被他叫一声干娘,怕是她的心都会化了。   “好……好呀……”,顾香凝傻笑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看着苏念雪乖乖地喝着红枣莲子粥,心里则是疯狂的想着给苏念雪各种补补补。   老母鸡汤好,有营养;   鱼汤也好,补脑子;   虾也不错,可以补各种钙和增加免疫力。   这里是江南,这些东西都不缺。   她们出来时,苏念雪带了不少的银票和金叶子出来,足有近万两,省着点用她们这辈子都够用了;当顾香凝看到这么多小钱钱的时候,无可避免的又酸了,酸成了小柠檬精。   看人家袁天阔对自己的女人多大方!   再想想李承熙……   不给她银子就罢了,还偷她的银子!   好气!   狗男人!   她们托曾大人兑了近百两碎银子带来,无论是买房还是买地,都是够用的,安全有曾福护着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些食材她们也买得起……   唯一麻烦的是……她不会做啊!   她的手艺在苏念雪的□□下,也只能简单的做些粥什么的,不会被嫌弃。   那些复杂的孕妇营养餐,她肯定是应付不来的。   苏念雪厨艺倒是很好,可是,她怀孕了,可不能劳累的。   “念雪,我们出钱找个婆子来照顾你吧……”,顾香凝在一旁巴巴的看着苏念雪。   是她考虑不周了。   苏念雪没有异议,点点头,“都听你的。”   她的心思没有顾香凝那么周密谨慎,所以,她就都听顾香凝的,她只负责把钱交出去,顾香凝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其实更想将所有的银票和金叶子都交到顾香凝的手上,可是,顾香凝却说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愣是不同意,一定要分成两份儿她们分别带着。   吃过了粥,苏念雪便有些困倦了,自从怀孕后,便很嗜睡,顾香凝替她盖好薄被,掖好被角,便轻轻离开了。   在院子里找到了曾福,嘱咐他这些日子在村里打听一下找个勤快的、会照顾孕妇的妇人,要手脚干净的。   曾福顿时就明白了两人的困窘处境。   苏念雪是孕妇,劳累不得。   顾香凝虽然一会儿丫鬟打扮、一会儿书生打扮,可其实也与苏念雪一般是精贵的人儿。   哪里能应付得这些粗活。   是他大意了,没想周全。   曾福急忙应了下来,想着这人可得给两位姑娘好好选一下。   顾香凝知道曾福是个稳妥的,将事情托付给他后,心里就放下心来。   这几天,她们只能先对付一下了。   晚上,在苏念雪的指点下,顾香凝做了一锅素面,特意打了三个鸡蛋,味道不算好但也不算难吃,看着自己这糟糕的手艺,顾香凝和苏念雪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曾福的身上了……   曾福自己也觉得自己肩膀上的任务很是沉重。   他今天倒是打听到一个人选,可是,太晚了,还得明天去问问人家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一家子。 第114章   第二天一大早儿, 三人吃的是曾福熬的白粥配上几样咸菜,唯一的营养品还是鸡蛋。   这样素淡的菜色,让顾香凝很是着急, 恨不得做饭的帮佣马上就找到。   曾福也知道苏念雪怀孕了, 需要增加营养, 这是急事儿,心里打算等吃完早饭,他就去昨天打听好的人家问问人家愿不愿来, 心里正想着, 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顾公子……顾公子在吗?!”   顾香凝一愣, 疑惑地看向门外,她们才刚刚搬来此地不久,怎么会有人找上门?   曾福皱了皱眉, 撂下筷子,“我去看看……”   苏念雪也觉得好奇, 便也放下了筷子, “咱们也去看看吧……”   顾公子自然指的是顾香凝了, 她现在是书生打扮,对外假称的是她的夫君。苏念雪好奇会有谁这么一大早儿的就找顾香凝, 她们刚来此事, 谁也不认识啊?   苏念雪自从来到崖头村后, 紧崩的神经便放松了下来, 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活泼。   顾香凝自已也觉得奇怪,便扶着苏念雪往院子里走去。   她们住的这个院子可以说是崖头村最好的房子了,一水的青砖瓦房。   东面是正房,西面和南面各有两间侧房。   院子里铺着青砖石板,干干净净, 打扫得不染尘埃,东面有一口井,西面则是马棚,里面是她们驾车来时的马匹和车辆,门口摆着几盆花,都是平平常常的野花,却姹紫嫣红,给小院里带来勃勃生机。   曾福正站在门口,门口站着一群人,其中一对惊慌失措的夫妻手上还抱着一个昏迷的小女孩,小女孩的额头碰破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为首的是崖头村的村长。   崖头村的村长已经有六十多岁了,满脸皱纹,古铜色的肌肤,憨厚中透着精明,此时正在着急地搓着手,见到顾香凝出来了,眼睛一亮,“顾公子,这是陈二柱夫妻,他们的女儿磕破了头了,血一直地流,村里的赤脚大夫看不了,说是得送到县里去看大夫……县里几十里的路,怕这娃挺不到啊,想借用一下你家的马车,可以吗?”   顾香凝扶着苏念雪来到近前,这才看清那对夫妻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女孩情况十分不好,额头破了好大一个口子,血糊了半个身子,小脸惨白惨白的,像纸一样,嘴唇淡的都没有色了,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都感觉不到呼吸一般。   看那个小女孩的样子,顾香凝就知道这小女孩的情况很糟糕。   抱着小女孩的那对夫妻,老实憨厚的脸上一双焦急的眼睛祈求地看着顾香凝,眼神惊惧又惶恐,那个妻子腿软得直往下坠,却又咬着牙强撑着站着。   “曾福,你驾着马车送这孩子去县里一趟……”,顾香凝不敢耽搁地吩咐道。   曾福领命,刚要去套马车,却听见苏念雪道:“等一下……”   “若是不把她的血止住的话,怕是送到县里也来不及了……”,苏念雪匆匆回屋,取了她的银针来,小心地为那个昏迷的小女孩施针。   抱着小女孩的陈二柱一脸的紧张,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夫人在做什么,可是,他直觉得是在救他的女儿,因此,也只是死死地抱着小女孩,一言不发。   老实的汉子,满头满脸的汗,脖子上的青筋崩得老高。   她身边的小媳妇双腿打着颤,满眼都是泪。   小女孩受伤太重,连银针刺进去都没有感觉。   苏念雪小心地转动着银针,连扎四根银扎之后,小女孩头上的血流才渐渐止住了。   见止住了血,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快送去县里的医馆吧……”   苏念雪飞快地拔了银针吩咐道。   这小女孩若是送得及时,应该还有救。   其实,以苏念雪的医术倒也可以治,可是,她这里不是药房,她没有那么全的药材,最好还是送医馆才是。   “谢谢!”   “谢谢顾公子、顾夫人……”   苏念雪这一手惊住了众人,让人越发不敢小看这外面搬来的一家。   不只男主人是个读书人,那位女主人竟然还会医术。   陈二柱一家和崖头村的村长感激涕零,不停的鞠躬表示着自己感谢之意。   顾香凝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客气,曾福套了马车过来,因为不放心,崖头村的村长也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看着曾福驾着马车走远后,顾香凝便关好了院门。   顾香凝想扶苏念雪进屋,不过,苏念雪觉得外面的天气不错,便想坐在院子里,顾香凝觉得坐在院子里也好,可以晒晒太阳,补些钙,若不然,到了孕后期容易腿抽筋。   苏念雪觉得顾香凝懂得真多,连孕妇后期容易腿抽筋都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顾香凝也是大夫呢。   顾香凝对此不置可否。   她毕竟是来自后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看这模样,曾福中午应该是回不来了,找帮佣的事儿也耽误了,看样子,午饭得落在她的身上了。   苏念雪已经好几顿没有吃好了,顾香凝去厨房翻了翻,想找些荤腥,意外的发现了一条草鱼,看那模样,应该是昨天晚上曾福买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处理。   顾香凝看着面前这条鲜美肥嫩的大草鱼,决定给苏念雪做碗鱼片粥。   前提是……苏念雪得远程指导她。   顾香凝忙了一上午,才在苏念雪的指导下做好了一锅鱼片粥。   上好的精米都熬出了米油,雪白软嫩的鱼肉夹裹在其中,细细的黄姜丝若隐若现,上面还撒上些许碧绿的葱花,一股鲜香之气扑面而来。   “好吃。”   苏念雪小小的喝了一口后,双眼一亮,赞道。   顾香凝自己也喝了一口,软糯香滑,鲜得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确实好吃。   事实证明,她也是能做好的。   顾香凝心里得意。   觉得自己还是有天赋的,就是缺个好老师教。   快要到下午申时,曾福才回来。   他带回了许多米、面、粮油、各种肉、蛋、鱼、虾,甚至还有一条大羊腿……喜得顾香凝笑得见眉不见眼。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虽然,心中高兴曾福带回了苏念雪及用的营养品,不过,她还是没有忘记那个受伤的小女孩。   曾福将马车上的东西一样样搬下来,放到院子中,直起腰回道:“那个小姑娘没事了,人已经抢救过来了……大夫给开了药,让回家养着……只是……”   曾福说到这儿时,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顾香凝问道。   曾福回来前,先用马车将崖头村村长和陈二柱一家人送了回去,在车上他也打听到了陈二柱一家的事情。   陈二柱上面还有一个哥哥陈大柱以及三个弟弟,除了最小的弟弟外都已经成家了。   陈二柱夫妻为人老实,不得陈二柱爹娘的欢心。   陈二柱爹娘更喜欢家中最小的儿子陈四柱。   平日里就属陈二柱夫妻干的最多,可是,却受最多的欺负。   这次的事情是因为陈四柱相中了隔壁村的一家姑娘,那姑娘长得美,所以,彩礼要的颇高,陈家拿不出来,陈四柱就怂恿自家爹娘要将陈小丫卖给别村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当童养媳,那陈家爹娘也是个狠心的,竟然真的背着陈二柱夫妻同意了。   那个鳏夫来带人时,陈二柱夫妻才知道她们的女儿竟然被自己的爷爷奶奶给卖了。   陈小丫是个性子烈的,见自家爷奶死不松口,一定要卖了她给四叔娶媳妇,一气之下便一头撞在了墙上了。   那个鳏夫见闹出了人命,便不想要陈小丫了,强行抢回了银子后便走了。   “小丫伤得那么重,那老婆子竟然连一纹钱都不出不给陈小丫看病……”,最后,还是他和村长气不过,掏钱替他们的垫上的。   苏念雪自从怀了孕最听不得这样的事情,气得握紧了拳头,“这世上怎么就有如此狠心的人?!”   事实证明,这世上没有最狠心只有更狠心。   陈婆子一听陈二柱夫妻为了救陈小丫欠了村长和曾福五两银子,竟直接将他们夫妻二人单独分了出来。   说是分家,可是,基本上都没给什么。   一个破草棚,两亩薄田。   基本等于光着身子给扔了出来。   还带着一个病孩子。   最后,还是村长看不过眼,听说顾香凝她们在找帮佣,就带着两人找来了,让他们夫妻两个签了卖身契,将人袛给了顾香凝。   有顾公子和死契在,陈婆子也不敢再找陈二柱扒皮吸血。   陈二柱夫妻手脚麻利,老实憨厚,顾香凝和苏念雪本也想要找帮佣,索性也就再帮一把。   至于说到卖身契,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在崖头村停留。   到时候,他们若是走,她们便带着;若是不走,便将卖身契还给他们就好。   有了陈二柱夫妻,顾香凝终于解放了。   二柱媳妇是个手艺好的,什么菜做出来都有模有样,味道好极了。   一日三餐不停的掂着花样儿的给苏念雪做,不到半个月,苏念雪就胖了一小圈儿,肚子也更大了,连宽大的衣衫都遮不住了。   连顾香凝都长肉了。   陈小丫的伤好了。   只是当初撞得太狠了,还是留了些疤,只能用刘海掩着。   在顾家吃得好、睡得好、也没有打骂,陈小丫蜡黄的脸也终于有了血色。   在陈小丫好了之后,便直接留在了苏念雪身边,端茶倒水,将顾香凝的活儿都抢了。   她记得她流了好多的血,县里的大夫说若不是她这血止得及时,她就救不回来了,所以,陈小丫将苏念雪当救命恩人看待。   一家六口人,关起门来,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简直今夕不知是何夕。   直到一天夜晚,村子里响起了震天的犬吠声,在夜色中传遍整个崖头村,在黑沉沉的夜幕中听起来分外不详。   …… 第115章   “出了什么事儿?!”, 睡得迷迷糊糊的苏念雪的被惊醒了。   顾香凝醒得比苏念雪早一点儿,此刻正披了衣服打算去查看,见苏念雪也被惊醒了, 便拍了拍她的肩膀, 示意她接着睡, “没事儿的,你别担心,快睡吧……”   孕妇睡不饱, 对胎儿不好的。   苏念雪放心地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外面的狗叫声也越来越急促了, 这让顾香凝的心猛地升起一丝不详的感觉, 刚走出里屋,房门便被急促的敲响了,门外是曾福焦急的声音:“顾公子, 快开门。”   顾香凝脸色一变。   出事了!   这是顾香凝的第一反应。   曾福是个极为妥当之人,若不是出事了, 他不可能大半夜的来惊醒她们。   快走了几步, 抽出门栓, 将门打开。   曾福焦急的脸出现在眼前,额头见汗, 双目像要着火一般, “顾公子, 出事了, 袁天阔来了!”   那日在勇毅侯府曾福也是见过袁天阔的,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过后,顾香凝特意告诉了他,他才知道原来那个英武挺拔的男人就是大将军袁天阔。   也就是苏念雪的夫君。   他知道苏念雪一直躲的就是她的这个夫君。   他不知道袁天阔究竟做错了什么, 才会让苏念雪怀孕了都不肯回去,执意躲在这崖头村。   今天没什么事儿,他睡得也早,结果,在半夜时不知怎么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既然睡不着,他就出去在村里走两圈,走累了,也就能睡着了。   结果,在走到村口的时候,就远远看见火光闪烁,远远看着像一条火龙一般,正往崖头村而来。   崖头村不过是一个小村庄,一向富足安宁,哪怕有事儿也不过是些邻里纠纷,怎么可能引来这么多的人来?曾福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好,他有一种直觉──这些人怕是冲着顾香凝苏念雪来的。   因此,他就爬上了村口的老槐树上远眺,借着冲天的火光,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个卓而不群的男人,正是袁天阔。   惊得再没有片刻耽误的就跑回来报信了。   顾香凝被曾福的这一番话说得心惊肉跳,手脚冰凉,外面越来越大的犬吠声,宛如道道炸雷一般响在她的耳畔……   袁天阔追来了!   她不知道她们哪里漏了马脚,竟然让袁天阔真的找到了她们,她只知道若是她们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顾香凝深深地看了曾福一眼,转身快步回到了里间,咬着牙不忍地叫醒了沉醒中的苏念雪,“念雪!醒醒!”   苏念雪是孕妇,这段时间特别嗜睡,顾香凝又舍不得大声,怕惊了她的胎,想着外面渐渐逼近的兵丁,一时间,竟急得满头大汗。   “香凝,怎么了?”   苏念雪终于睡眼惺忪地坐起,不解地问看着顾香凝。   顾香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不惊到苏念雪。   苏念雪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孕妇是最不能受惊的……而且,袁天阔已经找到了这里,就代表崖头村已经不安全了,她们又得跑路了。   可是,苏念雪已经怀孕了,袁天阔又包围了整个村子,她们怎么跑?!   若是不小心让苏念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顾香凝一时急得眼圈都红了。   苏念雪这下彻底的清醒了。   顾香凝是一个坚强的人,这一路走来,她就没有见到有什么能难住她的,可是,这么坚强的一个人今天竟然红了眼圈,在加上外面令人阵阵惊心越来越清楚密集的狗叫声,苏念雪猛地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变,神色冷凝,“袁天阔来了,是吗?”   她前几天刚刚见过袁天阔,他的本事她最清楚。   该来的终归逃不掉。   “香凝,你走吧……我留下!”   苏念雪的失神也只有片刻,很快便肃穆起来道。   见顾香凝摇头,苏念雪先一步止住了顾香凝想要说的话,“我肚子里有了孩子,袁天阔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当初她之所以从袁天阔那里拼命逃出来,是因为她无法容忍自己呆在自己的杀父仇人身边,那样的煎熬,生不如死!只是,现在她的心结已解,对于逃跑便没有那么迫切了,更何况她又有了身子,就是想跑也跑不远,还容易伤到胎儿。   而且,只有她拖住袁天阔,顾香凝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否则,若是落到袁天阔的手上,袁天阔转手就会将顾香凝交给李承熙。   苏念雪相信袁天阔现在一定恨极了顾香凝。   “你……你说的是真的?”,顾香凝有些迟疑了。   她将苏念雪拐出来,就是为了能结开她的心结,化解两人之间的这段仇恨,让两个人别在误解下去,伤害彼此。   不过,她更担心,苏念雪是怕连累她才不走的。   她不想苏念雪委屈自己。   可是,她也知道苏念雪也许对袁天阔还心思复杂,但是,对于肚子里的孩子,她是喜爱的。   若是,她们此时冒然逃跑,弄不好,真的会伤到胎儿的。   她之所以这么为难,不就是担心苏念雪会流产吗?   苏念雪释然一笑,“真的!”   所以,为了她的孩子,也为了不连累顾香凝,“走!快走!”   “曾福护着她!”   只有她和曾福两个人,又有她拖着袁天阔,顾香凝跑出去的机会才大。   “这些东西,你拿着……”,苏念雪连忙将她身上装银票的小包交给了顾香凝,反正,她也用不上了,但是,顾香凝只要有这笔银子,再加上曾福,无论去到哪里都能好好生活。   顾香凝是真的不放心苏念雪,她还怀着孕呢,袁天阔又是个带兵的粗人,不知道他会怎么对苏念雪,想到书里,苏念雪这第一胎最终还是流产了,顾香凝就心疼得不行。   她可是这个孩子的干妈呢。   顾香凝面上的犹豫和不舍,苏念雪看了个清楚。   她知道她自己可以落到袁天阔的手里,反正,她肚子里有了袁天阔的孩子,看在这个孩子的面子上,袁天阔也不会对怎么样的。   可是,如果顾香凝落到李承熙的手里,那就完了。   李承熙会打断她的腿的!   顾香凝不像自己还有张护身符。   “你放心,就是看着这个肚子,袁天阔也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以前,就不敢动了,现在,有了这个肚子,袁天阔就更不敢了。   外面的狗叫声越来越急了,而且,听声音就是她们这个方向,不能再耽搁了……“快走!”,苏念雪额头见汗,美眸中已经隐有泪意了。   她们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相见了。   苏念雪已经在心里决定了,若是,顾香凝逃出了便罢,若是,顾香凝真的不幸,落到了李承熙的手中,她无论如何也要逼袁天阔救出顾香凝。   “走吧!”,曾福的耳朵动了一下,立刻说到,“他们马上就到了。”   若是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苏念雪抱着顾香凝,哽咽道:“你要记得你是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干妈……你……一定要好好的……”,说完,硬起心肠一推顾香凝,“走吧!”   顾香凝心中也酸涩无比,眼眶发潮。   最后,也只能狠狠心地离开,甚至无法和陈二柱夫妻告别。   苏念雪眼看着曾福带着顾香凝从后院离开,这时,陈二柱一家三口也都醒了过来,挤在院子里,不知所措着,苏念雪压下心中的不舍和难过,转回身对三人说道:“顾公子和曾福昨天出门访友去了,短时间不会回来……散了吧……无论出了什么时候都不用惊慌……”   陈二柱一家人面面相觑。   顾公子和曾福白天还见过面呢,怎么是昨天出的门呢?   陈二柱好歹是男人,反应快一些,立刻答应了下来,转身带着妻女回了西屋。   苏念雪也回了正屋,重新躺了下去,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可是,她的耳朵却一直都是竖着的,听着外面的犬吠之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似是她们周围邻居家的狗在叫着,很明显,她的院子外面有人。   苏念雪清楚,怕是袁天阔包围了她的院子。   紧接着,苏念雪又听到了院中一阵骚动的声音,随后,又消失不见。   再然后,苏念雪就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冷冽的气息是那么让她熟悉。   黑暗中,苏念雪瞳孔扩张。   “谁?!”   苏念雪坐起身子,搂着被子快速缩到墙角,乌黑的长发披散,故做充满警惕地问着。   她现在顶着一张普通清秀的脸,又必须用特殊的卸妆水才能洗掉,她虽然不知道她们是哪个地方漏出了马脚,让袁天阔找上了门,但是,她就咬死了不承认自己是苏念雪,看袁天阔能如何?!   她也很想知道袁天阔是怎么认出她的?!   “念雪……”   袁天阔声音嘶哑,目光落在苏念雪的身上,目光犹如实质,浓烈若火,又凌厉如刀,还夹杂着扑天盖地的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被背叛的愤怒,种种激烈的情绪在眼底翻涌,墨云压城般让人心悸。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0 12:00:00~2020-09-17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溟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浅、狂奔的小短腿 4个;有话、溟芷、g12160、阿胖的宝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人间七月 30瓶;西念' 22瓶;*趁我情深、蒋蓝桉、锦芩、饭卡没钱 20瓶;菲心 14瓶;然梦安好 11瓶;向阳、六十喵 10瓶;陈诗姮 8瓶;白玉猫儿、私语 5瓶;我是一个粉刷匠、盼盼 3瓶;有话、22668796、牵猫散步的鱼 2瓶;狂奔的小短腿、洋洋妈妈、华音、果壳、meg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夜色漆黑, 不辨东西。   往日熟悉的安宁村庄,此时,似是都改了模样, 笼于夜色, 像是一只影影绰绰、狰狞阴森的怪兽,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将人扑倒吞噬掉。   顾香凝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曾福的身后往崖头村的后崖跑去。   袁天阔既然已经包围了崖头村,那么出村的路肯定已经有人守着了, 从那个路是出不了村的。崖头村还有一条小路可以出村, 就在崖头村的后崖上。   只是那小路崎岖难走, 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不用了,村里的年青人都不知道,只有村里的老人才知道。   这些都是曾福在与村长一同外出送陈小丫上县城看病的时候打听到的。   顾香凝的心跳得飞快,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寂静的夜色中, 她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被无限放大, 听在她的耳朵里, 更是心惊肉跳,加重了她的紧张和不安。   “顾公子, 小心!”   “我们到了!”   前面的曾福停下了脚步, 目光向前, 低低的沉声道。   “在……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 顾香凝的视力不比曾福,她的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曾福不也敢点燃火把,怕火把的光亮会引来袁天阔的人,可是, 这条小路太过难走,他也只是能勉强看清几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想要走小路出村,必须得有些照明的工具,权衡了一下,曾福掏出了怀中的火折子,迎风点燃。   一点荧火亮了起来,随风摇曳,弱得宛如荧火虫一般。   但好歹能让顾香凝看清楚,三步之外确实有一条靠近断崖的小路。这条小路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走了,原本的路都已经隐在了足有半人高的杂草中,露出来的部份顶多半米宽,而小路的另一侧几米外就是断崖。   顾香凝咽了咽口水,欲哭无泪。   她这大半夜的,这是在玩野外惊魂啊!   可是,不走也得走了。   袁天阔已经搜到了崖头村,若是也抓住了她,顾香凝相信袁天阔绝对会把她扔给李承熙收拾的。   想到她走之前,还对李承熙殷殷叮嘱,让李承熙一切小心,待李承熙知晓她的柔顺体贴都是伪装的,大理寺暗牢的恐惧扑面而来。   这次,怕不是要被打断了腿再扔进去了。   “走!”   顾香凝咬了咬牙。   不就是靠断断崖的小路吗?只要不让她断腿,她哪里都能走!   比起李承熙的恐怖,这条断崖小路就是个弟弟!   曾福有些诧异地看了顾香凝一眼,但什么也没有说,手上小心地护着火折子,率先在前面为顾香凝趟路了。   只是,心中难免思量。   顾小姐跑得如此惊惶,难道,那位宸王殿下比之袁将军还要恐怖?   脚下的小路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走过人了,杂草极是难缠,还带着荆棘,幸好,有曾福在开路,顾香凝才不至于走得份外狼狈,只是,出村的小路极远,顾香凝一路走下来,等走到村口时,已经双腿发软,香汗淋漓了。   不知道袁天阔是没有发现她跑了,还是,苏念雪拖住了袁天阔,让他没有时间发现顾香凝并不在,他们两人竟然没有追兵,安全地来到了村口。   远远地,两人就可以看见村口把守着一排排的士兵,手持长/枪,煞气冲天。   顾香凝看得直抽冷气。   袁天阔这是把他的亲卫队都带来了吗?   他想干什么?!   这里是江南!   “顾公子,咱们快走吧……”,曾福看到村口这架势,面色不由得一变。   这架势,别说是找人了,就是屠了全村,他都信他有这个能力!   袁天阔这些日子与李承熙目标一致,以李承熙的能力,八成已经收拢了袁天阔了。   她虽然不知道苏念雪是如何拖住袁天阔的,但是,等袁天阔反应过来后,绝对会帮助李承熙捉拿她的,她每多留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顾香凝清楚得很。   因此,强忍着对苏念雪的担心,掉头离开。   顾香凝这辈子除了在抱玉巷那回之外,就再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   在走了离崖头村有两公里后,顾香凝就真的再也走不动了。   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脚底也磨出了水泡,疼得顾香凝满头冒汗,唇色色淡如水,双眼无神,摇摇晃晃,若不是担心袁天阔会追上来的一股气撑着,顾香凝早就停下休息了。   不过,现在这个样子也估计挺不了多久了。   曾福虽然也是心急,可是,他也知道顾公子其实是顾小姐,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都已经是后半夜了,他们才走出崖头村两公里,若是,后面有骑兵追来,怕是不到一柱香儿的功夫就能追上他们了,但是,后面一直迟迟没有动静,曾福抱着侥幸的心理,“顾公子,要不我们歇一会儿……”   话音刚落,顾香凝就已经腿一软地摔倒在地,甚至,她都没有力气去回应曾福的话,真的再也走不动了。   这一瞬间,顾香凝甚至有想到,抓到就抓到吧,打断腿就打断腿吧,小黑屋就小黑屋吧……她真的再也走不动了。   爱咋咋地!   破罐子破摔!   顾香凝一倒在地上,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只庆幸自己现在的妆容防水,否则,得花得像个女鬼一样。   心里这样想着,顾香凝自嘲地想要咧嘴笑一笑,结果,嘴角才刚刚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漫不经心又丝柔暗哑,略显熟悉的声音。   “看看,我逮到了什么?”   “两条漏网之鱼吗?”   顾香凝身子一凛,面色惨白。   ……   与此同时,留在崖头村的苏念雪也同样不好过。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苏念雪冷着脸道。   此时的寝屋里,已经点燃了几盏明亮的油灯,将屋子照得如同雪一样的白。   三个月不见,袁天阔的眉眼越发的冷酷,身上煞气也越发的重了,如风雪般无情冷漠。   面对抵死不认的苏念雪抵,一身戎装,身上的铠甲还染有夜色微凉,袁天阔狭长的双眸闪着幽幽的寒光,眼底泛着灼人的红,目光尖锐激烈,又死死地忍着,压着一丝贪婪的眷恋。   就像是一座明明应该暴发得山崩地烈、万物俱焚的火山又生生被重重死寂的山灰硬压下来,不得宣泄疯狂。   “楚璟帮你们从流花阁逃到了翔凤楼……”   “你们从地道逃出……”   “君子谦是你们的接应……应该就是你那次订做首饰时送的信吧……”   “君子谦派人护送你们去江南……”   “是很难找……”   “可是,你们太小看我和李承熙了。”   “不错!”   “顾香凝的易容术给我们增加了很大的麻烦,从而,让对你们的追踪变得复杂无比……哪怕知道了你们到了江南,也不是一时就能找到你们的。”   “念雪……你知道你哪里出了错……被我认出来了吗?”   浑厚有力的声音,说到这儿,袁天阔故意停顿了下来。   室内的空气一瞬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只闻苏念雪几乎细不可闻的呼吸声。   苏念雪依旧倚在墙角,用被子挡在身前,偏过头不去看袁天阔,可是,听到此处时,仍是不免被牵动了心神,耳朵动了动。   她确实很想知道袁天阔是怎么认出她的。   她怀疑袁天阔是在诈她!   她现在顶着一张清秀的普通脸,只要,她不承认自己是苏念雪,袁天阔能有什么办法?!   他敢动她吗?!   就不怕睡错了人?!   袁天阔一步一步逼近苏念雪,英武的身躯宛如山一般笼罩住苏念雪,让苏念雪忍不住瑟缩,不禁想要再往后躲藏,整个人恨不得缩进墙里一般。   “你通医术……”   “是你帮顾香凝解决了晕香的问题吧?”   袁天低低一笑,笑声中似乎还仍有骄傲。   “真巧……”   “曾县令家的小姐也通医术,还救了县丞家的小姐呢……”   “你说,这世间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医术精湛的女子?”   是自己救了薛静嘉,因此,露了马脚吗?   苏念雪心中动摇,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攥住。   袁天阔似是知道苏念雪在想什么一般,细长的凤眸渐渐变得暗沉,隐隐透着危险,“你以为是因此我才发现你的吗?”   “其实并不是。”   “这些只是更能确认你的身份而已。”   “毕竟,你来到崖头村后,身边也一直跟着一个叫曾福的阜县县令家的下人。”   “真正让我发现你……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谁叫你正正好跌落到了我的怀里呢?”   苏念雪的心里的防御随着袁天阔的话层层瓦解,原来,她们的行为在袁天阔的眼中破绽竟然这么多!   可是,袁天阔说这些都只是佐证,真正辨认她身份的却只是一个拥抱。   这让苏念雪无法相信!   见苏念雪眼中震惊,充满不信,袁天阔搂着苏念雪的脖子,眼底赤红渐渐上涌,“苏念雪,你的身体我整整抱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它的每一寸柔软、每一丝弧度、每一缕幽香……他都曾贪婪地一一亲吻吞噬过。   他怎么可能忘记?!   哪怕她换了张脸!   柔软如绵触感、如瀑的青丝、熟悉的青莲香气萦绕包围着他……失而复得的狂喜和肆虐的占有欲冲击着袁天阔所剩不多的理智。   袁天阔的呼息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危险,在他的理智即将崩溃,贪婪地想要更多时,苏念雪面无表情地将一直盖在身前的薄被一把掀开。   三个月微凸的肚子在亮如白昼的烛光下……赫然挺立!   …… 第117章   密林里。   顾香凝靠着树, 冷汗涔涔,浑身僵硬,眼睛瞪得大大的, 惊恐无比, 宛如见到鬼一般。   这个声音, 她不会听错。   前几天,她才刚刚听过,在勇毅侯府。   当时, 这个人看上了她手里的芸豆卷, 还对她起了怀疑, 拿香囊试她,她装傻充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甩脱了这个人。   五皇子李承昂!   不!   现在, 应该称他为禧王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该是在勇毅侯府吗?   顾香凝想到,离开勇毅侯府时, 正是李承昂与袁天阔的对峙, 显然, 李承昂怕是跟着袁天阔而来的。   她和苏念雪失踪的消息,已经天下皆知。   这天下间能引起袁天阔情绪波动的, 除了弘德帝交待的事情外就只有苏念雪了。   袁天阔来到江南, 是弘德帝派他来监督李承昂的, 这个时候, 他突然抽出兵力直扑崖头村,如何能不引起李承昂的注意?!   他虽然不知道袁天阔是去做什么,但是,猜也猜到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苏念雪。   与袁天阔抢人,李承昂肯定做不到!   但是, 却不妨碍他守在外面看看袁天阔究竟要做什么。   结果,却意外的捉住了他们。   顾香凝的心飞快地跳着,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李承昂知道她就是顾香凝!   否则,不只她危险,李承熙也同样危险!   以李承昂狠辣的心机手段,顾香凝都不敢相信她会落至何种境地。   顾香凝,你一定要稳住!   不能慌!   越是危险的时候,你越要冷静,慌乱只能让你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而已。   顾香凝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拼命地想着该如何破局。   而另一边,并没有通过声音认出李承昂的曾福则守护在顾香凝的身前,浑身宛如利箭一般蓄势待发,警惕地喝问道:“谁?!”   随着曾福的喝问,周围突然亮起了十几只火把,将这一片照得通明。   火光中,一位身穿华贵紫色锦衣,容貌艳丽妖冶的俊美男子缓缓走了过来,狭长星眸流光溢彩,嘴角微勾,隽妙非凡,荡人心魄。   不是李承昂,又是谁?!   而显然,见到了李承昂本尊后,曾福也认出了他,瞳孔不由紧缩。   “阜县……县令的家仆?!”   李承昂陡然眯起眼睛。   顾香凝的心吓得都漏跳了两拍。   这一刻,顾香凝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是她大意了!   她应该给曾福也改头换面的。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顾香凝,实在是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让顾香凝疲于奔命,无暇顾及其它。   “见过禧王殿下!”   曾福心中震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他被顾香凝叮嘱过,李承昂是她们的敌人,千万不能让她们落入到李承昂的手里。   知道李承昂认不出顾香凝原本的容貌,曾福心中的提防提到了最高,脸上却很快调整,压下震惊,语气干涩地给禧王李承昂见礼。   他曾在勇毅侯府见过禧王李承昂,此时,假装不识,只会欲盖弥张。   “你怎么会在半夜出现在这里?”,李承昂话看似是在问曾福,可是,他审视的目光却是落在曾福身后的顾香凝的身上,幽深的目光渗骨阴凉宛若毒蛇信子,滑腻冰凉,危险无比。   曾福语窒,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香凝藏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握拳,指甲在柔嫩的掌心扣出了月牙儿,尖锐的疼痛终于让她挣脱了紧张恐惧的禁锢,嘶哑地接过李承昂的问话回道:“在下是阜县县令的表侄,前些日子投奔而来,表叔为了让我能静心读书,将我安置在崖头村……”   “今日不知为何,犬吠不休,竟是有歹人趁夜摸进了村子,来意不明,在下担心之余,便想去阜县向表叔报信,奈何百无一用是书生,走至这里竟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您是禧王殿下?!那您可否派人去看看崖头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顾香凝苦涩且焦急地说道。   谎话连篇!   不过,那苦涩和焦急却是真的!   她怎么那么倒霉,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李承昂。   如果说李承熙是嗜血的修罗,那么李承昂就是狠辣的毒蛇。   同样的让人绝望。   她故意说让李承昂去打探解救崖头村,其实,就是为了混淆李承昂对她的怀疑。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一点儿就是,她现在的这张脸绝对不是顾香凝的脸,而且,她脸上的妆容不容于水。   这个秘密李承昂并不知道。   只要她不是顾香凝,她就不会有太大危险。   所以,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她便已经编好了‘他们’为何此时出现在此地的说得过去的理由。   她的这个理由,七分假话中掺着三分真话。   真真假假,考验着李承昂。   如果李承昂相信,说不定就会放了‘他们’?   李承昂会相信吗?   顾香凝心中焦急。   李承昂双眸幽暗诡谲,虽然,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可是,却并不达眼底,反而阴侧侧的让人生寒。   “曾县令的表侄儿啊……”   “想知道崖头村发生了什么事儿?”   “行。”   “本王派人帮你看一下。”   “正好,本王对读书人极为看重,相要结交却未能成行,不知道可否邀你过府一叙呢?”   李承昂凤眸流转,笑得温柔,却浸着不容拒绝的寒意。   顾香凝怎么肯随李承昂而去?!   冲动之下,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在见到李承昂眼中一闪而逝的狠毒而又生生吞了回去。   她知道,李承昂仍在怀疑她。   因为,袁天阔到了崖头村,也因为曾福。   虽然,她现在的模样不是顾香凝,可是,以李承昂多疑擅猜忌的性格,哪怕一时弄不清楚真像,也不会放她离开,而是,将她扣在身边。   说是结交……这对李承昂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如果,她拒绝,顾香凝都能想像到会是何后果。   拒绝无效,被强行带走!   到时候,就不是客人的待遇了,而是,阶下囚的待遇。   顾香凝在曾福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苦着脸,咽了咽口水,强笑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点意思……   李承昂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目光片刻也没有离开过顾香凝,眼中闪过一丝趣味,危险而又邪气。   ……   “我怀孕了……”   “你确定要对一个孕妇,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吗?”   苏念雪神色冰冷,有持无恐。   袁天阔虎目圆睁,心重重的一跳,看着那个微凸的肚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手足无措,在战场上令行禁止、杀伐果断、铁血无情的将军,此时,竟然双手发抖,虎目含泪,那火热的目光几乎要将苏念雪的肚子烫伤一般。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袁天阔失态了。   “这……这是……我的……我的孩子?”   苏念雪抱着自己的肚子,冷冷道:“谁说是你的孩子?!我说过了,我不是苏念雪!”   袁天阔喜悦僵在了脸上,看了苏念雪一眼,眼神中满满的无奈和宠溺。   他可以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他的念雪!   他绝不会认错人的!   原本的滔天的愤恨和怨怒,都被这一个微凸的肚子悉数浇灭。   念雪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她肯为他怀孩子,是不是就代表着她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爱他的?   袁天阔不自信地想着。   心中就算对苏念雪逃跑再大的恨意和不满,此刻,也只剩下了喜悦和感激。   袁天阔想要上前抱抱苏念雪,又怕碰到了苏念雪肚子的孩子,那么小小的一团儿,多可爱啊……猛然想到,这个孩子因为是苏念雪被顾香凝拐跑之前怀上的,那这三个多月来,苏念雪岂不是一直带着宝宝东奔西跑的?   他的孩子命大啊!   一想到这儿,袁天阔的脸就黑了,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顾香凝呢?!”   竟然就这么把念雪拐了出来,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那个作天作地的祸头子就该交给李承熙去管教!   打断她的腿!   看她日后还跑不跑了?!   苏念雪情绪激动起来,眼中满是愤怒,像是被激怒的猫儿,明明是因为袁天阔提到顾香凝就满眼不善而愤怒,可是,嘴上说的却是:“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苏念雪,我有夫君的!”   袁天阔见苏念雪情绪激动,对顾香凝十分维护,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念雪,可是,还不得不软和了态度顺着顾香凝说道:“对!对!你不是念雪!你是有夫君的……”   “那你的夫君在哪儿呢?”   袁天阔故意问道。   那个夫君还能有别人吗?   肯定是顾香凝。   李承熙曾经说过,在抱玉巷时,顾香凝便女扮男装,扮做进京赶考的举子,骗了他许久。   苏念雪知道袁天阔这是故意在嘲讽她,嘴硬道:“我夫君前日访友去了……”   “将自己怀孕的娇妻丢在家中,自己却外出访友去了,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袁天阔冷峻坚毅脸上满是柔和,宠溺又纵容地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请不要光发狗粮,还记得落荒而逃的我不?我可老倒霉了…… 第118章   苏州府, 府衙。   “宸王,江南的这些商贾一个个刁钻油滑,下官发出请贴, 两次三番邀请他们相聚, 可是, 这帮人不是说病了,就是说外出了,个个避而不见……”   “那江南商会会长尤其可恨, 竟然比下官还会摆谱打官腔, 直说着底下人对提高商税一事儿, 抵触颇大,连他的话也不听,说重了, 就个个都说要罢市……他也为难……”   苏州知府沈钧年气愤不已地说道。   今年不太平。   西部鞑靼犯境,对我大萧边境子民烧杀抢掠, 无恶不做, 边境百境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急盼王师前来打败鞑靼,还边境一个太平。   可是, 这些年, 弘德帝四处征战, 晚年又喜好奢华, 大兴土木,又连着天灾,国库早已经无法拨出银子打仗了。   可是,这仗又不能不打。   此时鞑靼对大萧的虚实琢磨不清,因此, 只是在边境上来回骚扰,若是,大萧放之任之,那么,这些鞑靼人绝对会食髓知味,认清大萧的虚弱,从而进攻中原腹地,那可就是滔天的大祸!   这仗必须要打!   奈何这些商贾鼠目寸光,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置国家的利益于不顾。   这些人,若是有一天,城破国亡,他们绝对会第一个叛变的!   “士农工商的排位果然是有道理的!”,苏州知府沈钧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这已经是一位满腹经纶的鸿儒,所能说出来最狠的一句骂人的话了。   商人们挣得最多,可是,因为有五皇子集团的庇护,他们所交的赋税却是最轻的。   每每当朝庭想要对这些商人征重税时,就会有官员跳出来维护这些商人,嚷着‘不能与民争利!’。   真是谬论!   难道就只有这些商人是民,那些农工就不是民吗?!   凭什么他们的赋税都比商人要高?!   这一次,苏州知府沈钧年心发狠,定要扒下这些商人一层皮不可!   大萧外强中干,急需补血。   以前他孤身一人,斗不过这些奸商,现在,朝庭派了宸王、禧王以及袁大将军过来,他觉得提高商税的事情有望了。   只是,没想到,禧王却不是来帮忙的,反倒是给他们拖后腿的。   禧王的到来,让江南的这帮子商人一个个胆气更壮了,连宸王的话也敢阴奉阳违,沈钧年心中对禧王李承昂无比的失望。   他知道,这些子个江南商人之所以敢这么横,就是因为背后靠着禧王。他也知道,禧王之所以要与宸王对着干,一方面是要维护江南商人们的利益,一方面则是宸王是他争储路上最大的敌人。   那自然是宸王要做什么,他就一定要反对什么!   说实话,沈钧年心中对禧王失望得紧。   看着窗边那道负手长立,修长挺拔的背影,举手投足间已经隐隐流露一丝帝王的霸气,心中又不禁百转千回。   弘德帝一生有数十个儿子,除了没能活下来的和现在还小的,就只有太子、顺王、静王、宸王和禧王有资格问鼎那个位置。   皇子夺嫡,波云诡谲,凶险万分。   哪怕是他们这些外放的官员,心中自然也是知道轻重的。   他远在苏州,受到波及较小。   一路看下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角逐的竟然是宸王和禧王。   宸王的风评,哪怕是他这个远在苏州的人都知道,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疲懒跋扈且无心朝政,风评差得一塌糊涂,几年前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敢相信宸王在储子夺嫡中能有可能会赢。   可是,就是这样的宸王一步一步凶险万分的走到了今天,接手弘德帝大兴土木的烂滩子、处理汉中郡灾民、化名参加科举夺取状元头名、太子逼宫平叛救驾、巫蛊案中保下顺王……现在,连征收商税的事情,也交到了宸王的手里。   若是,宸王只处理好了其中的一、两件事情,那可能是宸王的运气好。   可是,这桩桩件件下来,不由得不让人承认宸王的能力。   甚至,沈钧年心里认为这么多年来宸王其实一直在藏拙。   宸王上有疑心极重的弘德帝,下有各怀心思的兄弟,若是过早的展露锋芒,引起弘德帝的警惕不说,单说他的那些兄弟就不可放过他。   而现在,他上头的那些王爷互斗接连下马,而他的手上依旧干干净净,还为自己引来一片好的口碑。   比如说京中的二皇子原本的顺王李承绍,因为,宸王保下了他,才让他才巫蛊案中脱身,虽说因此丢了王爷的封号,但总归是保住的皇子尊贵身份,也保住了命。   二皇子李承绍念着这份情,直接转投了宸王李承熙的阵营,京中的事情都是二皇子李承绍在帮宸王殿下盯着。   在沈钧年看来,李承熙有心计、有手段、更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有仁君之像。   而禧王是在夺嫡的后半段儿发力的,若不是前头的皇子折的折、废的废,也轮不到禧王凸显出来。别看禧王掌握着大萧经济的半壁江山,又收拢了静王余部,可是,沈钧年觉得禧王之材不足以问鼎那个位置,他只不过是弘德帝扔出来的最后一块磨刀石。   现在,便只待刀成了。   只是想要刀成,眼下就有这一关要过。   江南商人迟迟不肯增税,禧王李承昂也对他们避而不见,竟躲到了吴县。   京城里的荣妃王妙菡相中左相杨斌家的孙女杨紫桐,意为禧王妃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杨紫桐万般无奈之下躲在了吴县勇毅侯府,禧王李承昂竟然借口替母妃送礼物就不归了,连袁大将军去催,也没能把人催回来,现在,连袁将军也未归。   他们这边能等,可是,西境的百姓却是等不了。   军报一封封如同雪花般飞进京城,鞑靼竟然已经对榆关蠢蠢欲动了。   榆关若是破了,中原腹地将再无遮拦,任鞑靼铁蹄践踏了,到时候,想要把鞑靼打出去,可就难了。   沈钧年如何不急?!   “宸王殿下,我们该怎么办?!”,沈钧年心里急得像是有热油在烧一般,翻翻滚滚,烫得人难安。   宸王李承熙黑眸阴凉,听到沈钧年对于江南商人刁钻奸诈行为的禀报,昳丽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动怒的模样,只是缓缓勾起了嘴角,轻笑一下,“敬酒不吃,吃罚酒……”,语气说不出的狠戾。   顾香凝一直迟迟找不到,他的心中的邪火本就越烧越旺,现在,这帮子冥顽不灵的江南商人不长眼的撞在了他的刀口上,他还客气什么?!   本就不是多难的事情!   “命人将江南商会的正、副会长全部以办事不力之罪收押进大牢,挑几个蹦得最高的江南商会会员以违抗圣旨的罪名拉去法场直接问斩!”   “不怕李承昂不回来!”   宸王李承熙狠戾的语气中煞气冲天。   真当他李承熙是吃斋念佛的?!   他们怕是忘了他未封王前是什么人了!   嘶……   沈钧年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知道宸王的办法是行的,可以快刀斩乱麻,最适合现在的大萧!   可是,宸王这一刀就太狠了,不知要有多少商人为此掉了脑袋,血光冲天啊。   可是,想想也是那帮子商人自找的,真当宸王殿下是个心慈的?!想当帝王的,有几个是心狠的?!   想到此,沈钧年便也不再犹豫了,起身便要吩咐人去做。   袁将军走时,只领走了一半儿的兵力,还有一半儿在宸王这里,任宸王指挥。   就如同宸王所说,宸王在这里掐住江南商会的七寸,就不信禧王会不忙着赶回来。   他回来了,袁大将军自然也就会回来了。   沈钧年领命匆匆而去。   苏州城的上空,即将墨云压顶,风雨欲来。   宸王李承熙凉薄的唇紧紧抿着,身上的戾气阴郁得宛如实质,似是随时都会择人而噬。   他和袁天阔顺着楚璟和君子谦来查,无意间查到君子谦曾经叫下人送过一封信与一个姓曾的读书人,顾香凝和苏念雪消失的第二天,这个姓曾的读书人也不见了。   他们撒下大把的人去查,也只是隐隐查到两个字──‘江南’。   平阳侯府投靠了禧王李承昂。   他和袁天阔都认为此事的主谋一定是君子谦。   不过,君子谦却绝不会吐露半分给他们的。   正当他们打算暗中出手绑架审问君子谦时,西部鞑靼犯境,弘德帝命他二人连同禧王李承昂火速赶往江南。   国事为重,李承熙和袁天阔只能前往江南,并派大辆的好手在江南查找顾香凝和苏念雪的下落,只是至今没有结果。   李承熙是知道顾香凝手段的,可是,他没想到顾香凝竟能如此厉害。   又是三个月!   而且,竟然还跑到了江南!   李承熙的凤眸瞬间变红了,可是,脸上的笑意却越加的温柔了。   既然这么能跑,就打断腿吧,腿断了,她就可以一直呆在自己身边,哪里也不会去了。   李承熙的眉眼皆是戾气,眼神危险而疯狂,就像是一只被伴侣抛弃的孤狼。   “主子,有顾庶妃的消息了。”   影一匆匆破门而入,跪倒在李承熙面前,喜悦而急切地禀报道。   “袁将军带着苏念雪回来了!”   …… 第119章   “所以说本王的庶妃很有可能落在了李承昂的手里?!”, 宸王李承熙的声音阴侧侧的,狠戾的双目直刺向袁天阔。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袁天阔沉默而立。   他能理解李承熙的愤怒和担心。   若是,现在被抓走的是念雪, 他的态度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他的失责。   他能找到苏念雪也是个意外。   没想到禧王李承昂竟然一直在盯着他的行踪, 才让顾香凝落入了险境。   现在, 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顾庶妃易容的本事, 出类拔萃……且不溶于水。”, 袁天阔想着苏念雪那用清水无论如何都卸不掉的妆容, 对这两个小女子作妖的本事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对他们来说,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李承昂自然是见过顾香凝。   毕竟,做为宸王府唯一的女主子, 顾香凝是与众皇子和王妃一起向弘德帝贺过寿的。   现在的顾香凝则是另一张脸。   连他们都不知道这两个小女子的易容已经可以不溶于水了,李承昂自然更不知道。   “他知道的应该是我从岸头村带走了一个女子, 但这个女子容貌普通清秀, 有孕, 擅医术……”   “没有一样儿特征能与苏念雪对得上。”   “这就是顾庶妃的保命符。”   “李承昂应该会怀疑,可是, 他又没法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 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放出一些假消息, 打消减弱李承昂对顾庶妃的怀疑, 然后,伺机救出顾庶妃。”,袁天阔目光沉睿。   他没有解释苏念雪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是苏念雪。   直到他派去寻找顾香凝的人带回来消息说顾香凝被人带走了,而带走他们的人很可能是禧王李承昂,苏念雪才急起来, 承认了她们的身份。   袁天阔的话让李承熙心中那一刻的慌乱总算安稳了一些,只是,凤眸依旧尖锐。   若是李承昂发现他手上的人就是顾香凝,一定会利用顾香凝来对付他。   他并不怕李承昂的手段,可是,他怕顾香凝无法承受李承昂的手段。   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他李承熙的女人就是要打断腿,也必须由他来。   至于,李承昂带着顾香凝在哪里,他不必自己去寻找。   当苏州刑场被血染红了,李承昂自然就会回来了。   他不回来,那就是染得还不够红!   原本也只是想要杀鸡敬猴,让江南商会服软、逼禧王李承昂回到谈判桌上的李承熙这一刻是真的起了杀心!   李承昂若是不回来,那他就杀他的人直到他回来为止!   他倒要看看若是江南商会被他杀的差不多了,李承昂回不回来!   “对外放出风声,就说你此次兴师动众去岸头村是因为……”,李承熙凤眸危险地眯起,冷冽无比。   ……   江南商会的正、副会长都下了大狱,禧王李承昂仍逗留在阜县,听说正、副会长都下了大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在他看来,李承熙都来江南了,不掀起些风浪,那是不可能的。   他都已经给江南商会的人做了预防了,下狱不怕,只要有他在,他们就能出来。   不就是想逼他回去安抚江南商会的人?!   商人的税赋不可以提高,国库需要的银子他可以从他的私库掏,但是,却不能这么白掏,也不能做了李承熙的垫脚石,总要给他些补偿。   他也不贪,只要太子之位,即可!   只是,很明显弘德帝不是这么想的。   所以,把他派到了江南。   李承昂心中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来到了江南,天高皇帝远,斗到最后,连他都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虽说,江南是他的大本营,可是,袁天阔领来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他现在和李承熙两个人互相牵制,暂时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可是,李承昂知道,这种平衡并不会长久。   一旦失去这种牵制的平衡,胜负也许只在一瞬之间。   图穷匕现!   李承熙担心他会在江南刺杀于他。   李承昂又何尝不担心李承熙命袁天阔在江南要了他的命?!   所以,苏念雪是他反败为胜的一颗重要棋子,而顾香凝却是他为母亲准备的一张保命符。   为了这两个人,他特意派人跟踪了袁天阔。   袁天阔离开崖头村时带走了一个女人。   据他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那户人家总共是三口人,一对夫妻,一个下人,据说是阜县县令的表侄儿。   男主人是个书生,女主人颇通医术。   所以,他那天在密林里遇见并带来的就是那个书生和下人了。   而袁天阔带走的则是那家的女主人了。   李承禧很怀疑袁天阔带走的就是苏念雪或是顾香凝其中一人,可是,他派出去的人打听到那家的女主人容貌只是清秀而已,并不是苏念雪的样子。   这个书生模样的人虽然性别待定,可是,那容貌却不是顾香凝的。   他见过盛装的顾香凝,确实是位顾盼生辉的绝色美人。   那么,难道袁天阔真的就是为了那个怀孕妇人手里的回□□方吗?   弘德帝要派袁天阔迎敌,一旦上了战场,难免有伤亡,袁天阔听闻那妇人手里有可以起死回伤的药方,身为带兵的将领想要也是正常的。   这是他派人打听来的消息。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那么的合理。   可是,他怎么就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主子,你所猜不错。”   “那位顾书生确实是位女子。”   身上的皮子都很好,就是黑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般人身上不见光的皮肤都会比漏在外面的皮肤颜色浅一些。   这位倒是好,从上到下,黑黄得彻底。   可能是天生的吧。   不过,容貌虽然普通,但是,举手投足间斯文有礼,倒是不太像一般人家养出的女儿。   被派去明意上是服侍顾书生沐浴,实际上是监督,不洗不行的丫鬟拂香过来回禀道。   “现在,这位自称是玉珠的女子就在门外,主子,要喊她进来吗?”,拂香毕恭毕敬地问道。   果然是个女子吗?   带人回来的路上,他便觉得与曾福这个货真价实的真男人比起来,那位顾公子就太过柔弱了一些,当然,读书人柔弱的也不少。   可是,在女人堆里长大,小小年纪就阅女无数的李承昂只乎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破绽。   她既然不是男子,那伪装成书生的模样躲在这崖头村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承昂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喜欢慢慢地、一点儿一点儿地攻破他人的心理防线,欣赏着他们一溃千里的失败。   他对这个小女子身上的秘密……很感兴趣。   “进来吧……”,李承昂一身语气慵懒。   门被缓缓推开,从外面缓缓走进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   这女子容貌极其普通,肤色暗黄,上身穿着鹅黄绣金千瓣菊纹上裳,下身则是素雪云裙,梳了个单螺髻,头上只简单地插了根金簪再无其它,看样貌并无半点儿出色之处,倒是身段儿不错,气质温婉让人很是舒服。   有点儿意思。   李承昂狭长双眸微微闪过一丝兴味。   顾香凝面上看着镇定,其实,心中慌的一批。   李承昂临时休息的地方都无比的富丽华美,镂金错采,嫩红娇绿,连给她一个嫌疑者准备的衣饰都如此精美奢华。   好歹,她也曾是宸王府的庶妃,吃穿见度都是一等一的好,眼力自然也练出来了。   像是她这一身便是蜀锦和月缎所制,这一身就价值百金。   顾香凝对李承昂的有钱有了更加明显的认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李承昂有没有钱的时候,而是,眼下这一难关要如何过?   她知道李承昂对她起了疑,可是,她没想到李承昂的眼睛竟然如此毒辣,竟直接看出了她是女子,派人看着她沐浴。   顾香凝现在只庆幸的是,到了阜县后,她们有钱有时间,为了保险起见,连洗澡水都是加了料的,所以,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是一色。   若是,刚从京城逃出那几天便将她抓到,那时她的脸和身上可不是一个色儿,傻子都会看出有问题。   现在,就看她如何圆这个谎了。   马甲这种东西……真是披一件丢一件啊。   她现在又是玉珠了。   “不知‘顾公子’现在可否为本王解惑?”,李承昂看着顾香凝似笑非笑道。   他现在像是困在迷雾之中,希望这位‘顾公子’可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承昂一袭华丽的紫色广袖拖地锦袍,锦袍胸前两侧挂有若干颗名贵宝石所制的紫色流苏珠串,慵懒地斜倚在雕花酸枝贵妃软榻上,以手柱头,狭长凤眸微微上挑,光华流转,薄唇噙着一抹浅笑,容貌艳丽极富有冲击力,妖冶至极。   可是,顾香凝却没有被李承昂的美貌所迷。   在顾香凝看来,李承昂美则美已,却是猝着毒汁儿的。   阴狠似蛇,狡诈若狐。   若是她今天一个不小心,怕是就要有来无回了。   有小丫鬟上来给顾香凝搬了张凳子,顾香凝也没客气,木着脸坐下,缓缓开口道:“不知禧王殿下想知道什么?”   …… 第120章   李承昂看着顾香凝木然的模样, 依稀总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比如,你是女子为何做男子状打扮?为何隐居在崖头村?袁天阔抓走你的‘夫人’又是为了何事?”,李承昂意味深长道。   顾香凝故作惊讶道:“袁天阔抓走了我家小姐?”   “小姐?”, 李承昂挑了挑眉毛。   “是的, 小姐。”   “我家老爷是济阳县的一个乡下郎中, 姓宋名喜桂,擅以偏方来治疗一些疑难杂症,尤其擅长接骨止血类的外伤, 有妙手回春之效, 在乡里素有‘神医’之称。”   “我家夫人去得早, 唯得一女,并无男儿。”   “所以,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   “小姐年纪大了, 老爷便替小姐招了个上门女婿,日子过得和美。”   “可是, 老爷出色的医术遭了同行的嫉恨, 他们勾结当地县令, 将老爷下了大狱,逼老爷交出秘方, 老爷拒不肯交, 便被折磨死在了大狱, 临死前托人让我们投奔阜县县令曾铮而来。”   “我家老爷曾是曾铮的救命恩人。”   “投奔的路上, 姑爷为了保护小姐引着追踪的人与我们跑散了,玉珠和小姐好不容易才逃到阜县。曾县令念着我家老爷的恩情,将我们安置在崖头村。”   “我家小姐早已继承了我家老爷一身的医术,且青出于蓝。”   “可是,这袁将军是为何要带走我家小姐?”   “我们与他并不相识。”   “当日, 曾福发现有人进了村,以为是济阳县的人不死心追了过来,小姐怀着身孕无法逃出来,只能让曾福带着我前往阜县找曾县令求救,结果……”   剩下的话,顾香凝并没有说完。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结果,就遇到了你们,然后,就被带了回来。   就是这样。   顾香凝的话真假掺半。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将她前世跟过的一个《神医宋喜桂》剧组的剧情故事,改编一下用在了这里。   扮演宋喜桂夫人的那位老戏骨曾经和顾香凝说过,她们这些做演员的让想要观众相信剧情里的故事,首先,她自己就得相信,把自己当成故事中的人。   这一刻,顾香凝将自己的急智和戏精本质超常发挥,表演了个十成十。   说到伤感动情处,眼圈都红了。   借着低头抹泪的动作,顾香凝觉得被这些有病的皇子们逼得,她若是有一天回到现代,也许可以不用去做跟组化妆师了,她直接改行演戏都没问题了。   “我家小姐被带走了,那玉珠要去哪里找小姐呀?”,顾香凝还在以帕遮面,呜呜咽咽的哭着。   她也不知道她这一番说词李承昂信了没,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顾香凝成功地将自己骗住了,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剧情之中了,那泪珠滚滚而落,哭得那个无助那个惨,还真像是与自家小姐失散的忠仆。   顾香凝断断续续的说着,要去找小姐,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李承昂快点放人,不要耽误她去找她家小姐。   可是,她都哭了半天了,贵妃软榻上的李承昂仍是没有半点要松口的意思,倒是有一道阴凉的视线时不时的就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的凉薄,似是要看透她的伪装扒出她极力隐藏的一切,每被看一下,顾香凝吓得连灵魂都在战栗。   不详的念头和血腥的画面扑面而来,让她紧靠张得透不过气,连假哭都要难以为继了。   手心中汗津津的,对于禧王李承昂的难缠又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难怪,能最后成为李承熙的劲敌呢。   就在顾香凝已经累得快要装不下去,哭不出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然后,门被猛地一下地推开,几个身穿绫罗绸缎,胖得连身子都难转动的富商,踉踉跄跄、连滚带爬、满身狼狈地冲了进来,见到禧王李承昂就猛地一下子跪在他面前,连哭带嚎,“禧王……禧王……快……快救命啊……”   “宸王在苏州杀红了眼啊……”   “张翟、伍岩、徐炽、盛謇……全都被拉去了刑场,砍了头啊……”   苏州刑场地上的血迹湿了干、干了湿。   江南商会正、副商会长下狱,江南的商人们并没有太大反应,反正有禧王在,肯定能捞出来,他们还买通了苏州大狱的狱卒,让他们多加照顾。   想吃什么直接叫人买来送,想用什么也让人送进去。   除了没有自由外,其实一点苦都没受。   他们对苏州知府一点儿都惧。   可是,宸王那真真是个煞星啊!   抓了人,宣读了罪状,直接就将人拉去了刑场砍了头,让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杀气冲天!   而且,看那意思很明显是没有杀够,下一个还不知道会轮到谁?!   宸王那是什么人?!   未封王之前,那可是羞辱三朝老臣、鞭打太子府属官、拳打太子的主儿,凶残无比,宸王捏死他们几个江南商人还不跟捏死几只蚂蚁一样儿?!   他们若是不找到禧王护着,就等着都被宸王砍光吧!   就这样,他们连夜都不过,片刻都不敢耽误地直奔吴县而来,哭嚎着请禧王回苏州。   “若是王爷不回去,咱们江南商会怕是被砍得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人了哇……”,一说起这个,那几个江南富商哭得更伤心了,眼中满满都是对宸王的惊惧之色。   还好,他们跑得快,否则,现在人头弄不好都落地了。   顾香凝的假哭再也哭不出来了,躲在帕子后面的眼神也同样充满惊惧,整个人瑟瑟发抖。   李承熙那个蛇精病果然发作了!   太TMD吓人了!   哪怕她没有见到那个场面,可是,看到这几个商人那面如土色,神色惊惶得就快要崩溃的模样,也能想像到苏州此时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修罗之地,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嘶……   她的腿好疼。   保不住了吧?!   肯定是保不住了!   已经大开杀戒的李承熙已经杀红了眼,若是找到了她,弄不好把她也得送上刑场。   这一刻,顾香凝突然有点儿不想去找苏念雪了。   袁天阔本就极爱苏念雪,现在,苏念雪又怀了身孕,袁天阔更是不敢动她一根儿手指头的。这么一想,苏念雪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反倒是她……危险至极。   她若不然……还是偷溜吧……   顾香凝偷偷咽了口口水。   “李、承、熙!”   李承昂脸色铁青,戾气从眼底透出,随手一扫,便将矮几上的茶盏全扫落到了地上,四处乱滚,周身怒火升腾。   他的好四哥,果然,狂妄至极,无所顾忌。   在江南地盘,就杀了他这么多的人,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真当他是好相与的!?   不就是想要逼他回苏州吗?!   他回就是!   若是他不回苏州主持大局,江南商会的那帮商人迟早有一天会被李承熙给杀怕了,从而,同意提高赋税的。   “回苏州!”,李承昂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凤眸中的光芒明明暗暗,嗜血阴毒。   地上跪着的那几个商人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恢复了些许的血色,终于有空掏出帕子拭汗。   顾香凝听到他们要回苏州,浑身的皮子不由得崩紧了。   原本,她迫切的想去苏州,去见苏念雪。   可是,现在,她不想去了。   杀红了眼的李承熙就在苏州,她快吓死了。   可是,她不想去,可却不敢和李承昂说。   李承昂现在这个样子,活像是被激怒了的毒蛇,这个时候若是出声,弄不好会成为毒蛇的出气筒,随便咬她一口,她就要死翘翘了。   因此,尽管顾香凝疯狂的想跑,可是,此时却一动不敢动,在绣凳上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将自己缩成了团儿。   好在,李承熙这次是真的激怒了李承昂,李承昂已经顾不上顾香凝了,抬脚带着那几个商人就去了书房,他还要和这些商人一起商量一下,回到苏州后要如何对付李承熙,就将顾香凝遗忘在了花厅。   待所有人都出了花厅之后,顾香凝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后背,竟然吓得一身的汗。   近距离围观两位大佬的龙争虎斗,真不是她这个升斗小民所能承受的。   这个暴风眼可太吓人了。   看来,李承昂这一关在几个江南商人的打扰下,终于勉强过了。   顾香凝之所以才胡编出一个神医的故事,与袁天阔那边放出的风声,完美契合,完全是因为有人在给她通风报信。   李承昂这里有李承熙的人。   是谁?她并不知道是谁。   这张纸条是放在她枕头旁边的,今天早上,她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   看到了纸条,顾香凝又喜又怕。   喜的是,她终于有个像样的借口,可以暂时消除李承昂对她的怀疑。   怕的是,李承熙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   李承昂要回苏州对付李承熙,二虎相争,怕是有一段儿时间会顾不上她了。   顾香凝安静地被下人送回了客房,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才能从李承昂手里偷溜出去,又不被李承熙抓到。   李承昂对她没有防备,此时偷溜时机正合适。   可是,顾香凝又怕她莽莽撞撞的跑出去,再一头撞进李承熙的网里。   她一点儿也不怀疑,李承熙正在外面张开了一张大网,在等着她。   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左右为难。   前有狼,后有虎。   就在顾香凝无比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晚上时,服侍她的丫鬟拂香前来告诉她,“王爷明日便要起程回苏州,王爷说你既然要去苏州找你家小姐,便一同吧。”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得……没的选择了…… 第121章   顾香凝能拒绝吗?!   当然……不能!   因此, 顾香凝只能面上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心里的苦, 只有自己知道。   她知道, 这是李承昂仍然对她心存怀疑。   另外一方面,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留着她也比放了她更有价值。   若是,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袁天阔抓走她家小姐只是为了那张回□□方, 那么, 留下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来牵制袁天阔呢?   虽说,可能性不大,但是, 万一呢?   反正,禧王也不差顾香凝这一口饭吃。   留着!   等顾香凝隐隐猜到了李承昂的想法后, 心里那个复杂就不说了。   诚然, 她也可以趁着李承昂防备疏漏的时候偷跑, 可是,现在李承熙已经知道了她所所在, 以李承熙的性格顾香凝一点儿都不怀疑他正在外面张了一张大网在等她, 这才是顾香凝不敢跑的原因。   李承昂和李承熙说不上来谁更可怕, 可是, 至少,暂时在李承昂这里她是安全的。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所以,想通了的顾香凝还是决定先乖乖跟着李承昂去苏州。   ……   苏州那边的事情十万火急,李承昂晚回去一天,都会有不知谁的人头落地, 这些人都是李承昂的人,李承昂如何能不心急?只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赶回了苏州。   一到苏州后,就直奔苏州府衙。   “李承熙,你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禧王李承昂进了苏州府大堂,连四哥都不叫了,脸色铁青,阴侧侧道。   他回到苏州之后才知道,除了张翟、伍岩、徐炽、盛謇之外,李承熙又杀了他商会八个人,直杀得苏州商会的人人心惶惶,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已经隐约有了投降的意思。   “你这么做,就不怕被人一本参上去,说你在江南滥杀无辜,行事残暴吗?”   艳丽的脸上,那双狭长的凤眸宛如猝了毒汁一般,极具攻击性。   李承熙冷眼扫过去,凛冽如寒冬,与禧王李承昂的艳丽不同,李承熙虽然容貌昳丽,可是,冷起脸来的李承熙却隐隐有了几分独属于帝王俯瞰众生的王者之气,“李承昂,身为皇子,你更应该知道若是榆关破了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那个时间再也这些刁钻奸滑的商人再耗下去了,大萧危在旦夕,乱世当用重典!   只要能将这笔军费凑足,别说是杀几个罪有应得的商人,就是对整个江南商会抄家,他都不会手软。   禧王李承昂的眸光有一瞬间飘忽,身为大萧的皇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榆关被破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不能退!   弘德帝现在很明显是属意宸王李承熙为太子的。   李承熙本来就是弘德帝最爱的儿子。   若是,弘德帝年富力强时李承熙表现出如此优秀的政治能力,那么,弘德帝一定会忌惮他,打压他。   可是,偏偏弘德帝身体已经不行了,强撑着而已。   李承熙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能力,恰恰正是弘德帝想要看到的。   弘德帝正在为李承熙铺路!   否则,不会派袁天阔来协助他!   袁天阔将要去的西北军可是有近三十万的兵马。   一旦袁天阔掌握了这三十万兵马,他就是能坐上帝位又如何?难道,李承熙不会带着袁天阔打回来吗?   如果,李承熙坐上了那个位置,那他的母妃必死无疑。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更何况,李承熙的母妃还死得那么惨!   惨到十多年了,李承熙一直还在调查他母妃死去的真相。   李承熙大势已成,若想与他相争,就必须利用好这次的机会,以榆关危机为码,逼迫弘德帝传他太子之位,只要将太子之位给他,将西北军给他,他就掏那笔钱。   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所以,哪怕知道榆关的重要,他也不能顺了李承熙的心意。   “既然你这么关心榆关,不若你上书父皇,让他将太子之位传给本王,本王保证军费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筹集……如何?”,禧王李承昂慢慢逼近李承熙,深沉沉地说道。   旁边的苏州知府沈钧年听得一颗心高高提起,着急地看向宸王李承熙,生怕他真的会答应李承昂。   诚然,这个办法是目前解决军费困境的最好办法,可是,从远来看对大萧却是不利的。   因为,禧王李承昂代表的是天下广大商人的利益,而这些利益损害的却是大萧的利益。   若是,熙王李承昂登上那个位置,苏州知府沈钧年十分不看好。   那样的话大萧一定会败落的,只是迟一些和早一些的关系。   诱因已经埋下。   所以,苏州知府沈钧年是十分不赞同的,他更没有想到李承昂竟然就这么大刺刺的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虽说,现在真的就剩下宸王和禧王在博弈了,可是,将这种国之大事拿出来堂而皇之的做交易,这种商贾行为,让苏州知府极为不满,他都已经想好了,他一定全力扶佐宸王李承熙,若是有一天禧王李承昂继承了皇位,他一定会罢官抗议。   大萧若是交到李承昂的手里就完了!   李承熙听完李承昂的要求,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薄唇轻启,声音冷得像是附了层寒霜,“李承昂,你将国事当成了什么?你在商场上论斤按两的买卖吗?!”   “你看看……明明是最快的解决办法,你却偏偏不愿意去做?你不是最讲究忠君爱国的吗?李承熙,你真真是虚伪至极!”,李承昂神色阴郁。   他的这位好四哥的演技可真是一等一的好。   竟然不但骗过了父皇,也骗了他们这些兄弟好多年!   以自己的肆意妄为、疲懒惰怠、不学无术做伪装,一装就是这么多年,可真是难为他了!   李承熙无意与李承昂纠缠这些无意义的事情,凤眸微眯,语气冰冷,“李承昂,你既然回来了,那么通知及安抚江南商会商人的事情便交给你了,我不问过程,只问结果!”   “三天之内,你若是仍不能改变江南现况,那便不要怪本王心狠了。”,言罢,李承熙一甩袍袖,带着苏州知府沈钧年离开了。   他没那么多的时间陪着李承昂歪缠,既然,李承昂回来了,那么想必他的庶妃也应该回来了。   李承熙怎么能忍受他的女人扣在李承昂的手里?!   虽然,李承昂暂时因为信息不全,被他们骗了过去,可是,谁知道李承昂什么时候会回过味来?   李承熙绝对不承认他是在担心顾香凝的安危,他只是不想因为蠢笨的顾香凝连累到他而已,更何况……她还欠他一双腿呢……   见到李承熙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走,李承昂终于忍不住气得踹翻了屋中的一把椅子。   “王爷,李承熙打算做什么?”,李承昂的心腹心惊胆战地问道。   宸王的目的和自家王爷的目的不一致,谈崩很正常。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们王爷都赶回苏州了,可是,看宸王那态度,似乎并不想卖他家王爷面子,只给了他家王爷三天的时间,若是,三天之后征收江南商贾赋税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看那模样宸王是要出大招了。   这如何能让他不心惊?!   “做什么?!”,李承昂凤眸浓郁深沉,寒气森然。   有袁天阔的军队跟着,李承熙什么不能做?!   只要他能凑齐了军费,哪怕他将江南商会的这些商人全都斩了,弘德帝也不会怪他半分。   更何况,他是为了抵御鞑靼入侵,才不得已斩了江南的那些奸商,天下百姓不但不会说他半个不字,反而会觉得解恨得很。   百姓本来就是仇富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承昂的心腹听得大惊失色。   “怎么办?!就他们有兵,我们没有吗?!”,李承昂身上的气息气息骤然一冷,“去传江南都指挥史来见我!”   江南既然是他的大本营,那么江南军队的都指挥史自然是他的人。   只是,这还不保险,最保险的是将袁天阔策反到他的阵营。   一想到这儿,李承昂就很可惜没能捉到苏念雪。   若是,苏念雪在他的手里,还怕袁天阔会帮着李承熙?!   这个苏念雪跑到哪儿里去了?   难道,真的不在江南?!   李承昂心中疑惑,总觉得有什么把他困在了迷雾之中,可是,他又偏偏分不清楚……   只是,现在再找苏念雪也来不及了。   倒是,袁天阔带走的那个神医家的小姐,说不定能利用几分……。   想到这儿,李承昂便想要见见那个叫玉珠的丫鬟。   这些日子,他让她吃好的、住好的、穿好的,她一个小丫鬟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过过这么好的日子,李承昂有信心可以让那个叫玉珠的丫鬟为他所用。   脚步一转,李承昂便往江南商会赶去。   而与此同时,顾香凝正在发现一个恶耗。   苏念雪可以用银针关闭她的嗅觉,让她不再熏香,每次施针可以作用十天。   她今天隐隐约约闻到了浴室中的熏香,才猛然想起,离她上次被苏念雪施针已经八天过去了,再有两天,她的嗅觉就会完全恢复。   在李承昂的面前晕香……   顾香凝的脸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的新马甲岌岌可危…… 第122章   “怎么了这是?”   李承昂一进院子, 便有丫鬟来报,说是玉珠姑娘病了。   待进了花厅后,果见他带回来的那个据说是神医家的丫鬟正病病歪歪的倚在八仙桌旁, 一脸菜色, 神色萎靡。   李承昂心中不由有几分惊讶。   好好的, 怎么就病了?   李承昂一进来,顾香凝便闻到了李承昂身上浓烈的白檀香气,在别人闻来心神清爽、馥郁香冽, 可是, 顾香凝却被熏得头晕脑胀, 胃部隐隐不适,她本来就被花厅内的熏香折磨得不轻,现在, 无异于雪上加霜。   多亏她的嗅穴只隐约开了一半儿,否则, 现在她哪里还能站得起来?   “来的路上走得急, 有些晕车了……”, 顾香凝一边说,一边用手撑着桌子,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要给李承昂行礼。   李承昂见她这个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便免了她的礼。   他因为着急回苏州, 确实路上赶得急了点儿, 赶路的时候,他可完全没想起来还有玉珠这么个人,至于,她能不能适应他的赶路速度,他自然也是没有在意。   想着这丫头毕竟只是个小姑娘, 比不得他身边经过训练的侍女,身子柔弱些,也正常。   心中不以为意,可是,艳丽的脸上却一脸关切,狭长凤眼微微上挑,波光流转,含着钩镰,“给你宣个大夫看看吧……”   顾香凝见李承昂不用她行礼,也没勉强自己,她现在是只要能不动就不动,还能好受点儿,“不必了……不过就是晕车而已,歇一会儿就好……”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让李承昂快点儿滚蛋。   当然不是为了真的休息,而是,不想在李承昂面前露出更多的破绽。   只可惜,李承昂正事还没有办,怎么可能会遂了顾香凝的心愿?   见顾香凝不打算看大夫,李承昂也没有坚持,他本身来也不是来关心这个小丫鬟身体的,那么说也不过是为了让小丫鬟可以对他言听计从而已,“你不是来找你家小姐的吗?本王这里有她的下落了……”   顾香凝心里一怔。   她之前确实很想打听苏念雪的下落,想要联系上苏念雪,主要是她不放心苏念雪。可是,现在李承熙出现在苏州,她就一点儿也不想了。   却没想到,她不想主动提及,李承昂倒是主动提起了。   他想要做什么?!   顾香凝才不相信李承昂这样的人会这么好心帮一个小丫鬟去找她家小姐,心中警惕无比,可是,面上还不得不装出喜悦至极的模样,双眼放光,“真的?真的有我家小姐的消息了?”   李承昂看着面前突然兴奋的小丫鬟,突然发现,这个小丫鬟虽说容貌普通,可是,那双眼睛却极美,像是绵绵的春水一般,清眸流盼,他好像依稀在哪里见过……心中刚想到这儿,就被顾香凝迫不及待的追问给打断了,“我家小姐在哪儿?”   心中的一点儿念头被打断了,李承昂再想却已没有了头绪,索性压在了心底,“本王查到你家小姐被袁大将军带去了军营,说是要检验一下回春方的药效……”   “那……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家小姐?”,顾香故做凝期盼地说道。   可实际上,心里都快紧张死了。   可千万别这么就把她丢到袁天阔的军营里啊,否则,她就死定了。   好在,李承昂的下一句话就让顾香凝松了一口气,“暂时没有办法让你见到你家小姐了,军营里的不让外人进入的……”   “不过……”   李承昂这幽幽的一句,让顾香凝的心又高高地提起来了。   “不过,虽然暂时没有办法让你见到你家小姐,倒是可以让你写一封信送给你家小姐,看你家小姐能不能和袁大将军说一下,接你过去?”,李承昂笑眯眯道。   写信过去,只是投石问路。   他仍然对躲进了军营的那个女人和他眼前的这个小丫鬟有所怀疑,虽然,没有由来、没有根据……但他依然想用手上的这块石头敲敲袁天阔的大门,看能敲出什么来。   “好……好啊……”,顾香凝故意露出一模失望又期盼的表情。   然后,在李承昂的监督下给她家‘小姐’写了一封信。   内容自然是按照李承昂的意思写的是她承蒙禧王搭救,问可否能与小姐相聚云云。   “你的字不错……看样子你的主家对你很好啊……”,禧王李承昂神色微动,目光瞬间如夜色般漆黑。   顾香凝心一哆嗦。   她的字儿还叫好?明明差远了……   而且,她都已经故意在藏拙了。   可是,李承昂的这个样子很明显是又起疑了。   不愧是李承熙的兄弟,都是一脉相承的多疑。   顾香凝挤出僵硬的笑容,“我家老爷和小姐都待我极好,玉珠虽名义上是丫鬟,却是与小姐一同长大,情同姐妹。”   这个解释,您满意吗?   算了!   不满意,也就这样了!   因为,顾香凝已经决定跑路了。   这样的日子,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她的熏香之症挺不了多久,看这模样再有个一、两天就要犯了,一旦她表现出了对香气的种种不适,几乎就是在脑门上写上她就是顾香凝几个大字了。   与其落在李承昂的手里让他对付李承熙,还不如落在李承熙的手里。   说不定,李承熙她看在逃离李承昂,没有给他丢脸的份儿上,对她网开一面呢?   再说,谁说她就一定会被捉到呢?   若是按照她之前的计划冒冒失失的跑出去,那还真有被捉到的可能性。不过,这两天在路上,顾香凝可不是只在马车上发呆,她心里已经对怎么跑出去有了个模模糊糊的计划了。   原本还想着再细细考虑上几天,以做到万无一失。   不过,现在看来……她是没有那个时间了。   “原来如此……”,李承昂看了一眼顾香凝,幽幽地说道。   顾香凝紧张得额头都要冒汗了,却还只能咬牙硬撑着,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   好在,李承昂似乎过来就是为了拿她的信的,很快就离开了。   他前脚刚离开,顾香凝后脚就软了腿,一屁股就坐在了八仙桌旁,浑身止不住地打冷颤。   “玉珠姑娘,您怎么了?”   被派来服侍她的丫鬟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顾香凝。   这个被派来服侍她的丫鬟,顾香凝只知道她叫拂香。她是负责她一日三餐和衣食住行的,哪怕是晚上,都要睡在脚榻之上的。   虽然,只是一个小丫鬟,可是,顾香凝知道这是李承昂派来监视和看管她的。   想想李承熙身边的那一群男男女女的高手,顾香凝一点儿也不敢大意。   “还是有些晕晕的……”   “拂香,我今天不太舒服,晚上怕是要睡不好了,你帮我在屋子里点些安神的百合香吧?”   顾香凝扶着自己的额头,无比娇弱道。   拂香不觉得这个要求有什么不合理的,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顾香凝虽然面无表情,可是,垂上的眼眸却是精光一闪。   到了晚上,顾香凝沐浴完,借口有点饿了,让拂香去给她端些吃的。顾香凝为了这个借口,晚上的时候特意说是胃口不好,只吃了少许的东西,拂香到也没有怀疑,应了一声后,便出去给顾香凝拿吃的去了。   见到门关上了,顾香凝侧耳倾听脚步声走远,连忙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将这块玉佩上的机关打开,往香炉里倒上一些药粉,瞬那间,香炉中的百合香的味道越发的清甜。   顾香凝事先已经服下了藏在玉佩中的解药,因此,香炉中的迷香对她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等做完这一切后,顾香凝迅速将玉佩收好,回到了桌前还给自己倒了盏茶。   拂香很快就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盏燕窝粥。   顾香凝也不挑什么甜的咸的,她本身也不是为了吃而吃的,三口两口吃完了燕窝粥,又漱了漱口,便迫不及待的表现困了,想要睡了。   拂香自然没有二话,替顾香凝掖好了被角后,便熄了灯。   临入睡前,拂香只觉今日的百合香份外清甜。   ……   苏州商会,书房。   “王爷,袁天阔那边来消息了,说是确定玉珠就是神医家的丫鬟,让我们将人送过去呢……”,李承昂的心腹匆匆忙忙而来。   他们的信件是申时送过去的,此时,只是丑时,天还未亮呢,这袁天阔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吧。   那个神医就有那么重要?   重要到连一天都等不了就来要人了?   不过,这对李承昂来说可是好事,袁天阔要的越急,说明这个玉珠越有作用,越应该握在他们手里。   已经整整忙了一天,眼睛里都有血丝的李承昂将头从地图中抬起,眼眸眯了起来,“告诉袁大将军,玉珠姑娘身子有些不舒服,只能请袁大将军亲自来将人接走了……”   让袁天阔亲自来带人?!   李承昂的心腹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怎么可能?!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一个不过就是所谓的神医家的小丫鬟。   袁天阔现在避讳他家主子还不及呢,怎么会亲自送上门来?   “来不来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李承昂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玉珠……也许很重要……   ……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到十一…… 第123章   江南商会。   “病了?!”   袁天阔目光沉沉地看向禧王李承昂, “禧王,既然玉珠病了,那便更应该让本将军带走了, 毕竟她家小姐医术高超, 接回去医治才是正理。”   接到李承昂这方面的回信后, 袁天阔片刻都不敢耽误一大早儿的就来到了江南商会想要将人接走。   不过,他也知道不会那么顺利。   李承昂怎么可能会顺顺利利的将人给他?   那他还是李承昂吗?   李承昂狭长的凤眸阴沉,身上丝丝缕缕的寒意透出, 似乎心情极度糟糕, “袁将军, 本王请了江南最有名的神医来看过了,说是病情极为凶险,不可移动, 否则,有生命危险……既然玉珠不便移动, 不若……让她家小姐来江南会馆会她医治吧……”   “她家小姐正在和军医们检试回春方的药性, 无法出军营……既然玉珠病了, 不知本将军可否去看她一眼,回家也好对她家小姐有个交待。”, 袁天阔语气沉沉, 显然并不肯轻易相信李承昂所说的。   李承昂唇角凉薄地勾起, 透着讥讽, “有何不可?”   袁天阔闻言眉头微皱,黑眸越发幽暗。   李承昂竟然同意他去看望顾香凝,难道,顾香凝真的病得那般厉害?   若真是如此,宸王李承熙该急了。   他想从李承昂的脸上看出一丝心虚, 可是,李承昂神色阴冷冷的,连半点异常都没有。   待袁天阔看到床上昏迷不醒,唇色寡淡的顾香凝,袁天阔才知道李承昂为何这么平静,因为,顾香凝好像真的病了,双目紧闭,呼吸弱得几乎听不见。   袁天阔薄唇紧抿,黑眸锐利。   他怀疑李承昂为了不让顾香凝跟他走,故意迷晕了顾香凝,让顾香凝不能清醒。   看着顾香凝如今昏迷不醒的样子,袁天阔便知道今天,他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走顾香凝了。他不能表现得更迫切,否则,李承昂一定会起疑心的。   无奈,袁天阔只得离开。   在袁天阔离开后,李承昂原本还挂有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狭长的凤眸一片冷戾,“拂香找到了吗?”   “这个玉珠什么时候会醒?”   “回主子,拂香尚未找到。”   “刚刚徐大夫看过了,说玉珠姑娘是中了迷香,这种迷香极为厉害,无色无味,是下在百合香里的,普通人至少要晕上三天,人才会醒过来……”   李承昂的心腹吓得两股战战,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他到现在也没能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拂香不见了?!   为什么这个叫玉珠的姑娘昏迷了?!   这一切都是拂香做的吗?!   可是,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将玉珠迷晕?为什么整个人都消失了?   拂香不可能是别人的奸细,这个他敢以性命相保。   现在,他脑子里乱得仿佛像一团没有线头儿的乱麻,都快打死结了。   只是这一切,怕是要等床上的玉珠姑娘醒过来,才能真知真相了。   “给我继续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玉珠若是醒了,立刻叫人来报!”   李承昂面色难看至极。   他原本也只是想借着玉珠这块石头,投石问路,看看这个叫玉珠的在袁天阔的心中有着什么样的份量,本来,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可是,没想到,袁天阔竟然真的来了。   而且,还是天才刚刚亮,人就杀过来了。   这只能证明,这个叫玉珠的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重要!   李承昂对于这个叫玉珠的心中的怀疑更甚,他自然是不会将玉珠交出去,若是能用玉珠将那个神医也骗过来最好,若是,骗不过来,他也可以再审审这个玉珠。   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结果,底下的人来报说拂香失踪,玉珠昏迷,而他竟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如何能不让李承昂愤怒。   他糟心得甚至对袁天阔都充满了敷衍。   李承昂这边心情糟糕,李承熙那边也同样如此。   苏州府衙。   “顾香凝病了?”,李承熙目光锐利,“你确定床上的那个就是顾香凝吗?”   袁天阔点点头。   床上那人此时的容貌,与念雪画出来的画像上人的容貌一致,应是顾香凝无疑。   见袁天阔确认了顾香凝的身份,李承熙修长的手指攥拳。   虽然,他认为这一切都是顾香凝咎由自取,都是她自已作的。   可是,当得知顾香凝确定在李承昂的手中时,他的心便一直提起没有放下,现在,人没有等回来,却等回来一个昏迷的消息,虽然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他的心仍是猛地刺痛了一下。   顾香凝为什么病了?为什么昏迷?   是不是李承昂对她下的手?!就是为了不让袁天阔把人带回来?!   “通知守在江南商会外面的人,今夜潜入江南商会将人救出来!”,李承熙身上寒气让人忍不住瑟缩。   现在,既然袁天阔正面要不来人,他就只能在暗中行动了。   他没有办法再容忍顾香凝留在李承昂的身边。   太危险!   他也不想再等了……   以前,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也就算了,现在,他既然已经知道她就在江南商会,李承熙如何能再忍得下去?   袁天阔眉头微皱,看了看李承熙,“王爷,若是您找到了顾庶妃,能不能请您看在念雪的份儿上,饶了她……”   其实,袁天阔一点儿也不愿意为顾香凝那个女人求情,可是,念雪在家捧着肚子天天哭,不是怕那个女人在李承昂的手上吃苦头,就是怕那个女人在李承熙的手上吃苦头,天天担心地吃不下,睡不着,就是哭,她可是孕妇,这么哭下去,可怎么得了?   所以,就算自己千般不愿,也还是开了口为那个女人求情。   李承熙凤眸微凉,“我以为你会巴不得让本王打断她的腿!”   顾香凝作天作地,自已跑了不算,还把苏念雪也给拐跑了,苏念雪还怀着孕呢,袁天阔看到苏念雪挺起的肚子,心中弄不好杀人的心思都有。   袁天阔长眉一挑,不置可否。   他确实是想……   可惜,顾香凝是个命好的。   她的身后有苏念雪和李承熙护着,他倒是想,可是也动不了手,这个仇,此生怕是报不了了。   若是那个顾香凝有好命能在宸王手里活下来,他一定得将这两个女人隔离。   他不想再千里迢迢的找一遍夫人了。   不过,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不管李承熙最后要怎么做,他都可以给他家念雪交待了,这就够了……袁天阔再次冷脸沉默下来。   入夜,潜伏在江南商会外面的李承熙的暗卫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江南商会,静悄悄地摸索到商会顾香凝所住的客院外,却发现本应该已经入睡了的客院,此时,正热闹无比……   禧王李承昂正在里面发着脾气,脚边跪着浑身抖成一团儿的丫鬟。   “她跑了?!”   禧王李承昂此时的脸色难看至极,怒极反笑,浑身煞身萦绕。   多可笑!   他拼了命的找顾香凝,可是,顾香凝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而且,竟然还溜了。床上的‘玉珠’竟然就是‘失踪’的拂香。   这就像有人一巴掌扇在了李承昂的脸上一般。   李承昂眼前的迷雾陡然散开。   原来,顾香凝竟然会易容之术。   她先是在熏炉里下了迷香,又在玉拂的脸上化了妆,让玉拂摇身一变变成了她。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崖头村那一对儿夫妇都与苏念雪和顾香凝长得完全不一样,为什么袁天阔会带着人马赶去崖头村接走一个怀孕的妇人。   想必那个人就是苏念雪吧……   没想到,他竟然被顾香凝给骗了这么多天。   那个女人一定在背后里笑他傻!还有他的好四哥也肯定是这么想的。   明明手里已经握有了母妃的保命符,却眼睁睁地放跑了她。   “主子,你让我之前调查的曾县令一家的事情,结果已经出来了……”   “曾县令与其夫人有一千金,通医术。曾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救过县丞家的小姐,还曾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去过杨家小姐的及笄礼……”   “但从勇毅侯府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曾家小姐和其贴身丫鬟便消失了,说是去外祖家探亲了……但同一时间,崖头村多了一对儿曾家表侄儿……那位表侄夫人同样会医术……”,李承昂的心腹一五一十地禀报着。   李承昂戾气从眼底透出。   所以,在勇毅侯府骗得他一愣一愣的那个傻丫头也就是李承熙的庶妃?!   想起那天夜色下的明眸渐渐与捉回来的玉珠的那双清眸合二为一,李承昂的脸色更难看了。   真的就是一个人!   此时,顾香凝若是站在李承昂的面前,李承昂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掐死她!   “派人去找!”   李承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底赤红,嗬嗬冷笑。   就算顾香凝精通易容,可是,从他这江南商会跑出去,可是,她一个弱女子,现在,也没有半个人可以帮她,只凭她一双腿,她跑不了多远的。   他必须得在李承熙之前抓到她……然后……   掐死她!   ……   顾香凝失踪的消息迅速被传回了苏州府衙,袁天阔看着李承熙铁青的脸色,心里对顾香凝这个女人折腾的本事又有了清晰的认识,竟然能从李承昂的手中逃出,也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将苏念雪和顾香凝这个祸头子隔开的心。   “快去找!”   李承熙蛇凤眸凌厉。   若是这次他再让顾香凝跑了,他李承熙三个字就倒着写!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呃……熙、承、李?   推荐一下我已完结的文……   《穿越到抄家现场》   一朝穿越,睁开眼睛就是四处搜刮、穷凶极恶、歇斯底里的抄家现场。   爹是贪官、娘是极品、哥是纨绔……面对着明晃晃刀锋,穿成小豆丁的薛明珠默默的从荷包里抠出一粒金瓜子,紧紧藏在手中……   《男主请不要强扭剧情(穿书)》   穿成一本书中的作死女配。   洛阳沈氏女公子,夭桃浓李,媚骨天成,明明裙下爱慕之臣无数,却偏偏还要作死撩到男主头上。最终,父兄惨死,家族败落,自己也被凌迟而死。   穿越而来的沈瑶林吓得瑟瑟发抖。   洗心革面,疯狂自救。   誓要在一旁悠闲吃瓜,看男主女主虐恋情深、相爱相杀。 第124章   此时, 正被李承昂和李承熙联手通缉的顾香凝人正在四处躲藏,想要往苏州码头赶。   她在赌!   赌李承昂和李承熙两人为了江南赋税的问题离不得苏州。   只要她赶到了苏州码头坐上最近的一条船离开苏州,她就暂时能逃出生天。   她将拂香迷晕后, 匆匆替拂香易了容, 将自己画成了拂香的样子并换了拂香的衣衫, 留在屋中,待天蒙蒙亮,江南商会的大门打开后, 她才匆匆从后门离开。   拂香是李承昂的大丫鬟。   她的离开很顺利。   江南商会守门的并没有疑。   顾香凝就这样从江南商会离开了。   离开的顾香凝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去苏州码头, 而是, 在苏州城里采买衣衫首饰,就好像是奉了李承昂的命令去给玉珠姑娘采买的一样,倒让跟在她后面的李承熙的人并没有起疑。   待所有暗卫都收到入夜动手去江南商会救人的命令之后, 跟在顾香凝身后的暗卫被撤了。   顾香凝没有了那种如芒在背后的感觉后,这才双腿一软, 找了个没人的小巷子歇了好半响才重新站起来, 打算往苏州码头赶。   这是她这两天想好的计划。   她之所以要将拂香易容成自己的模样, 为的就是打个时间差。   让李承昂和李承熙两个人都以为‘自己’还在江南商会。   当初苏念雪给她迷香的时候,告诉过她, 这迷香可以让人晕上三天。   此时, 江南商会的‘玉珠’应该还在昏迷中。   她一定得在‘玉珠’醒来之前, 离开苏州, 否则,她怕是要困在苏州插翅难逃。   她孤身一人,目标实在是太明显。   苏州城又不大,以李承昂和李承熙的势力,她根本就像是被猎狗赶入穷巷的兔子。   苏州码头是她唯一能逃出生天的机会。   纵然, 顾香凝心急如焚,可是,在去苏州码头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是必须得做的──那就是为自己换衣易容。   她不能顶着拂香的脸去苏州码头,那岂不是明白着告诉李承昂来抓她吗?   她这次装傻扮呆的骗了李承昂这么久,若是,被李承昂抓住了,怕是要扒她的皮!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顾香凝匆匆找了一家客栈,带着买来的衣物上了楼,迅速换了装又易了容。   看着镜子里灰扑扑的妇人样貌,顾香凝仍是觉得遗憾。   为了怕引起跟在身后人的怀疑,她没有买男子的衣衫,就连身上这套不起眼的青布棉裙,都是趁人不注意时裹进去的。   顾香凝买来的其它那些东西,她什么也没要,空着手离开了客栈,也没说退房。   掌柜的看见一个两手空空的小妇人离开,也没留意,只当是客人出门买东西去了。   只是,后来两伙如狼似虎的王府侍卫闯进来搜查客栈,从一个客房里搜出一包东西问他主人去哪里时,他才惊吓万分,可是,也搞不清楚那位漂亮傲气的姑娘怎么就没了,他也没看见她离开啊。   直到被问到有没有什么孤身妇人离开时,掌柜的才想起来那个灰扑扑的妇人。可是,他只记得她穿的什么样的衣服,脸长什么样儿却已是忘了,只记得是极其普通的。   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顾香凝顺利地来到苏州码头。   只可惜,她来的晚了些,都已经是下午了,所有去外面的船只都已经离开了,再想离开最近的船也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顾香凝无奈只得在码头附近找了家客栈。   利用这一晚上的功夫,她又将自己改扮成了男子。   这一次,不再扮成书生,而是,一个商人的模样。   夜里,顾香凝夜不能寐,根本无法入睡。   纵然,她知道江南商会的那个‘玉珠’还在昏迷之中呢,她今夜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慌得不行。   主要是她现在不只得罪了李承熙,还得罪了李承昂,书里的正派反派都被她得罪了个遍!   想起这两个人狠辣的手段,顾香凝哪里还能睡得着?   天刚蒙蒙亮,便已经起身了,洗漱吃过早饭之后,好容易等到码头快要开门的时间,她便迫不及待地赶去了。   可是,却没想到仅仅是一晚,就变天了。   苏州码头所有的商船都接到了命令──所有船只都不得离开苏州城!   顾香凝隐藏在抗议的人群中,心瓦凉凉的,双腿还隐隐地发着抖。   不用问,这一定是李承熙的主意!   他应该已经查出来了,她们是与曾大人做船来的苏州,所以,当发现她失踪之后,第一时间便控制了苏州码头。   可是,不应该啊……   按念雪所说,那个拂香至少得晕到今天晚上才对啊,怎么会这么快就醒了?!   顾香凝不知道的是苏念雪的迷药普通人确实至少要晕上三天,可是,拂香并不是普通人,她是李承昂的暗卫,也是个高手。   所以,苏念雪的迷药只能让她昏迷一天一夜而已。   顾香凝搂紧了自己背上的包裹,一咬牙再不留恋转身挤出了人群。   每天,苏州码头都有像这样单身的商人来来去去,天南地北的想要找寻商机,带货出去。见今天无法离开苏州码头了,有人留下吵闹,也有人离开。   就在顾香凝离开不久,便有两队兵马赶来,将苏州码头团团包围,着重对每一个单身的过往客商进行严查。   顾香凝远远看着,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   不止码头,就是顾香凝早上刚刚退房的客栈也有官兵在搜查。   顾香凝知道,要不了多久,整个苏州城就都会动起来,被一张大网笼罩,她就是网中那无论左突右冲都逃不出的雀鸟。   可是,顾香凝不甘心。   摸了摸怀中买的匕首,感受着它冰冷的硬度,顾香凝转身离开了苏州码头,直奔莲花山而去。   莲花山在苏州西郊。   据说当年有佛祖在此问道,功德圆满飞升之时,留下了座下莲花予人间,故而形成了这莲花山。莲花山共分五峰。主峰之上座落着苏州非常有名气的青莲寺,多年香火不断,常有百姓去求山拜佛。   山虽不高,但却很是秀丽,满山绿松伴着清泉奇石。   若是游玩,想将五座山峰都逛遍,怕是得用上七、八天的时间。   顾香凝要去莲花山自然不是为了去游玩的,而是,她无处可去,只能寄希望于藏匿深山不被发现了。   她此时心中是庆幸的。   若不是早饭时,听见有一伙商人在谈论莲花山的青莲寺,说是特别有名气,有求必应,他此次出行之前特意去求了只上上签云云,她怕是现在要无路可走了。   按照今早听到的路线,再加上顾香凝的打听,总算跌跌撞撞的在午时来到了莲花山的主峰山下。   光听说青莲寺香火旺盛,可是,当看见这上山下山的人流,足见那人所言不虚。   顾香凝背着包裹,咬着牙,努力地往山上走。   看起来就如同其它来上香的香客一般。   只是,顾香凝走着走着,便离了大部队,一个人往小路越走越远了。   莲花山主峰,林木葱郁,清泉潺潺,偶有鸟啼,确实是一处游山赏水的佳景。   只可惜,顾香凝不是来玩的,她是来逃命的。   而且,她很清楚,今夜弄不好她要露宿在这山里了。   白天的时候,景色都是美的,可是,等到了晚上,这山里可就要变了模样,她必须得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用来过夜的地方。   哪里还有心思赏景?   顾香凝到也不是没有目的瞎走,她确实是在找,不过是一边往山顶爬一边找着。   她听那人在吹嘘青莲寺的时候,顺便也听那人吹嘘了莲花山。   都说莲花山有佛性,只有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大一些的野兽和毒物是一个都没有,更没有什么豺狼虎豹,并竟这是苏州城内的山,若真有大型野兽,香火也不会这么好了。   因此,顾香凝才会选择这莲花山,走在莲花山里也并不害怕。   上山的路崎岖难行,顾香凝已经走了一上午的路了,此时双腿已经抖如筛糠,浑身香汗淋漓,可是,没有找到过夜的地方,顾香凝也不敢歇着,只能咬着牙的往前走,心里安慰着自己,再爬一会儿,再爬一会儿说不定就找到了。   顾香凝没想过去青莲寺投宿。   太危险。   李承昂和李承熙早晚会查到那里去的。   苏州城太小……   哪怕是全都翻个遍,对于李承昂和李承熙来说又能费多久功夫?   弄不好,她前脚在青莲寺的客房大睡,后脚就被捉了出来。   所以,哪怕顾香凝迟迟找不到可以过夜的地方,她也没想过去青莲寺投宿。   她想李承熙也好,李承昂也罢,他们肯定想不到她一个姑娘家的竟然有胆子在山上露宿。这两个人也不可能在江南呆上一辈子,因为,西部的军情不允许。   顶多再有半个月,江南的之事必然会解决。   她只需要挺过半个月……   身上的包裹越来越沉,顾香凝知道,那并不是她准备的口粮太沉,而是,她的体力透支了。   顾香凝此时不得不停下来,倚在一颗松树下,大口大口的喘气。   从她的这个角度,小半个苏州城都能尽入眼帘。   苏州城此时正乱着,不知哪里来的许多搜查的官兵,正在苏州城挨家挨户的搜查,穷凶极恶,煞气冲天。   …… 第125章   “找不到?!”   “怎么可能找不到?!”   禧王李承昂凤眸光芒冰冷刺骨, 还带着不可置信。   “你们都是废物吗?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你们连个孤身的弱女子都找不到?”   屋里的人都被李承昂骂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脸皮子直发烧。   王爷骂得没错!   他们都在江南做威做福多年, 毫不客气地说, 只要他们想找, 哪里是藏在谁家耗子洞里他们都能给找到,可是,现在不过一个孤身的弱女子而已, 他们已经找了一天一夜了, 愣是连个身影都没找到。   倒是找到了那人假扮拂香的衣服。   也有心中觉得委屈的, 盐商徐鹏便讪讪道:“王爷,这也怪不得我们……那个小女子她也不是一般的人啊……”,她会易容啊!   一会儿换一个容貌, 千变万化。   他们上哪儿里去找啊……   多亏她的身高不能变,又是孤身一人, 且有晕香之症, 否则, 可真是大海捞针了。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找到, 但是, 只要再给他们一段时间, 他们保证能找到人!   说到这儿, 徐鹏不由得神色扭曲狰狞,咬牙切齿。   “一段时间?!”,李承昂凤眸狠戾,“你们以为李承熙还会给你们更多的时间吗?!”   三天!   就三天而已!   三天过后,他们就根本没有时间找顾香凝那个狡猾至极的女人了!   因为, 李承熙不会再将江南的事情拖下去了。   李承昂的一句话,让屋内的江南商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自然是不愿意提高商税的,提高商税充国库,就是从他们身上割肉,他们如何舍得?可是,如果不提高赋税的话,看宸王李承熙的狠劲儿,怕是会将他们通通绑到刑场上砍头。   他们弹劾宸王在江南仗势行凶的奏折早已如同雪片般飞入了京城,可是,弘德帝似乎铁了心要保宸王李承熙,将他们的奏折通通压了下来。   从朝堂上动不了李承熙,不能让李承熙被斥责调回;在江南上李承熙有袁天阔的兵士在,指哪儿打哪儿,抄家砍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真真一个煞神一般。   “禧王殿下,我们该怎么办啊?”,徐鹏从袖口里掏出帕子不停地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   这个宸王简直是个刺猬,让人无从下口啊。   看样子,不在江南扒下他们一层皮,他是不会回京的。   “怎么办?!”   “人都已经将刀架在了你们脖子上,你们还在犹豫怎么办?”,李承昂语气冰冷刺骨,阴气森森,让人忍不住瑟缩。   李承熙咄咄逼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江南都指军使已经到了。   “您……你的意思是……”徐鹏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神情有些激动又有丝惧怕。   屋内其它的商人自然也听懂了,脸上的神色也都同徐鹏一般。   对于图穷匕现的这一天,他们已经盼了许久了。   “没错!”   “是应该给李承熙一点厉害尝尝了,让他知道这是在江南不是在京城!”   敢来他们的地盘上这么凶,让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就别他们心狠手辣了!   一个江南商会的商人抖了抖满身的横肉,语气阴狠。   这一切都是李承熙逼的。   他们现在除了这一步,还能走什么?!   “让江南都指使的军队牵制袁天阔的军队,调出杀手行刺李承熙!”,李承昂声音平静,可是,凤眸却极冷,杀机凌厉。   如果李承熙受了得伤,那么,江南赋税之事必然不能再推进下去。   如果李承熙身亡……那就更好了……太子之位再无悬念。   就算弘德帝震怒又如何?   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培养第二位皇子了。   再说,他将他们两人扔在江南这个蛊场,就已经该知道最后失控的结局。   屋中李承昂的心腹皆激动不已,心神激荡,从龙之功,滔天富贵,如何能不让他们疯狂?他们是有钱,可是,有钱抵不过有权。   否则,他们也不会投到禧王李承昂的阵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们的荣华富贵与禧王紧紧拴在一起,眼下这个更换门庭的机会,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抓住。   宸王李承熙必须死!   ……   苏州府衙。   宸王李承熙第一次见到将袁天阔迷得不清的苏念雪,只一眼,就不由得让他皱起了眉头。   不为别的,只为苏念雪还顶着一张路人脸。   为了怕引起李承昂的怀疑,给顾香凝带来危险,苏念雪脸上的妆容并没有卸。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顾香凝的易容之术。   是他大意了。   他见过顾香凝易容,亦知道她的易容之术有多么出神入画,可是,他太想当然了。   竟然真的以为顾香凝的易容之术有着最大的破绽可溶于水。   结果,因为他的一时大意,她就又溜了。   原来,她竟然可以调出不溶于水的染料。   若不是因此,顾香凝何至于逃了这么久?   看到苏念雪脸上的妆容,李承熙的目光不由得冷凝凶狠起来,活像他看到的不是苏念雪,而是顾香凝那个狡猾的女人。   袁天阔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上前挡住了李承熙锐利的目光。   用实际行动示意,这是他的念雪不是你的庶妃。   李承熙瞳孔微缩,半响,才声音黯哑地问道:“你和顾香凝分开前,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会去哪里?”   现在,李承昂的人满苏州城的在找她,无论是码头还是驿站都有他们的人,检查每一个孤身上路的人,顾香凝逃不出苏州城的。   他不能让李承昂先找到她。   可是……李承熙的眼神蒙上几许狼狈……他也找不到她!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那个女人就是只狡猾的狐狸,竟然连他身边的暗十暂时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她究竟去了哪里?   她知不知道她现在很危险?!   为什么不去苏州府衙找他?!   难道,他比李承昂还要可怕吗?!   “没有!”   “香凝没有说过!”   苏念雪冷冷道。   她们从来也没有想过躲在崖头村,他们还能这么快找来。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恨恨地瞪了一眼袁天阔。   都怪他!   打破了她们平静和美的生活!   “真的吗?”,李承熙语气冰冷,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怀疑。   苏念雪知道李承熙不相信她。   就像是袁天阔怪罪是顾香凝拐跑了她一样,李承熙也在怪罪她是她拐跑了顾香凝,若没有她可以治顾香凝熏香之症,顾香凝也不会那么难抓。   两个男人互相怪罪,怎么就不想想自己有什么问题呢?   想到这儿,苏念雪不由得又瞪了袁天阔一眼。   瞪得袁天阔心里发慌,不清楚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我没有必要骗你!香凝现在的处境,我比你还要着急……香凝没有回来,也定是她暂时还可以应付……如果,她真的被李承昂追得无处可藏,比起李承昂那里,她更愿意回你这里来……”   “就算你动不动就要打断她的腿……”   见到李承熙眼神震动,苏念雪很想让他不要自做多情,可是,又只能强忍着,冷着脸继续道:“不为别的,只为她觉得你比李承昂更加适合做一个明君,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自己成为李承昂对付你的利器。”   这句话……苏念雪并没有说慌。   顾香凝在她耳边念叨得多了,她自然也知道了她的想法。   虽然,顾香凝并不爱李承熙,却并不妨碍顾香凝给了李承熙极高的评价。   “她……她真的这么说的……?”,李承熙冰冷的心悄悄出现一丝裂缝。   他知道她对他的评价颇高。   以前在抱玉巷时,她不知道他的身份时,就已经对他推崇备至。   却没想到时至今日,她依然是这么想的。   甚至明知道他恨她欲死,可是,她仍然宁愿落到自己的手上,也不愿意落在李承昂的手上?!只为了不想让她成为他的软肋?   看到李承熙冰封的眼底现出一抹柔色,苏念雪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这是她能为顾香凝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希望李承熙念在顾香凝的这一份心意上,若是他真的抓到了顾香凝不要那么凶残。   苏念雪总觉得这一次……顾香凝是真的逃不掉了。   “宸王,阿雪既然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毕竟,她们两个以为到了崖头村就安全了……”,可是,事实上却是连魂儿都没安稳下来呢,他就追去了,她们哪里有那个时间去商量后面的事儿。   以顾香凝的手段,既然连李承熙都找不到她,李承昂就更找不到她。   虽然,他看顾香凝百般不顺眼,却不得不承认,她是真有些手段!   “我倒是觉得,比起她来……你更危险一些……”   “你只给了江南商人们三天的时候,三天一过,那些商人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出苏州府衙的好……苏州府衙我会重兵把守……”   李承昂能想到的事情,袁天阔又怎么能想不到?   江南的赋税问题可是李承熙一肩担的,若是,李承熙出了什么问题,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疯狂?!”,李承熙多日来找不到顾香凝的焦燥此时尽数有了泄洪口,神色冷漠,“三日日期一到,无论我这边会有什么变故,江南商会抄家的命令不变!”   他等得了,边关已经等不了。   他知道李承昂会对他出手,有他牵制李承昂,更有利于袁天阔的抄家!   “主子,暗十这边有顾主子的消息了……”   “据暗十所查,顾主子最后出现的地方疑似莲花山……”   ……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熙:抓到了…… 第126章   三天后, 夜里。   顾香凝躲在莲花山上看着山下的苏州城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哭声冲天。   哪怕是在山上距离太远,顾香凝看不太清, 可是, 影影绰绰也依稀看到一队队士兵不断地穿梭于苏州城的大街小巷, 踢开一户户富户的大门,进进出出,似是在抄家。   所以, 这是不砍头, 直接改抄家了吗?   顾香凝在心中想着。   李承昂回到苏州, 若是,李承熙一味地要杀人,终是名声有损, 所以,索性就不杀人, 直接改抄家了?反正, 李承熙原本想要的也是银子。   既然, 这些江南商人不同意增加赋税,那就抄家吧, 来银子还快些。   顾香凝相信这是李承熙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只不过, 李承昂会让李承熙就这么顺顺利利的抄了这些江南富户的家吗?这里可是他的大本营, 他不做点什么, 顾香凝反倒觉得很奇怪。   顾香凝不知道的是,李承昂确实是不甘心他江南的财富就这么被抄了的,派出了江南都指挥使和他的军队。   只可惜,李承熙凭着当初弘德帝给的‘如朕亲临’的玉佩信物急调了山东和安徽两省的指挥使的军队,早一步将李承昂的江南军团团围困在军营, 不得而出。   这才任袁天阔的军队在苏州城如入无人之境。   看着混乱至极的苏州城,顾香凝紧紧地抱住了一颗松柏,努力地隐藏着自己的身形。   她已经在这莲花山上呆了一天两夜了。   这莲花山白天还好,可是,这晚上就有些难熬了。   倒不是别的,只是睡不好。   七月的江南正是好时节,哪怕是晚上睡在外面,也不会觉得寒冷,相反温度舒适很是惬意,当然,这个惬意的前提是你得在外面有张可以安睡的床。   哪怕没床,凉席有一张也成。   可是,顾香凝啥啥都没有。   她是漏网之鱼、丧家之犬,急惶惶地赶来这莲花山,除了买了一把匕首和几个硬饼子一个盛水的竹筒之外,再无其它东西。   更别提凉席了。   她能在那有限的时间买到这些东西已是不易了,这还得感谢她去的是苏州码头,那里每天都云集着天南地北的商人们,商人外出备物的东西自然也好买一些。   这一天一夜,她都靠一个硬饼子在撑着,若是渴了,便打些山泉水来喝,尚且能撑过去。唯独晚上睡觉真真是折磨人。   她不敢睡在地上,怕有蛇虫鼠蚁。   只能勉强找块还算平整的圆石,缩起手脚,勉强睡了一夜。   这一夜的后果就是睡得她浑身哪儿哪儿都疼,万分怀念崖头村她那张舒适温暖的大床。   一想到今天晚上,她还得在那块大石上对付一宿,顾香凝就浑身都痛。   也不知道她还要在这莲花山上呆上多久?   按山下这个慌乱的场景来看,三天不到,李承熙应该就能抄够军费了。   军费一够,袁天阔应该就要离开了。   而袁天阔离开,李承熙应该也就不会在江南呆多久了。   李承熙离开,李承昂应该也就得走了。   毕竟,太子之位还悬着呢,李承昂如何能甘心?   他们都走了,悬在她头上的剑也就移开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顾香凝心里盘算着这前前后后,最快可能都得半个月。   也就是说,她至少还得在这莲花山上当上半个月的野人,苦她能受得了,就是她准备的饼子怕是挺不了那么久……   到时候,还得见机行事到山下采买。   心里正想着,耳朵里却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往这边而来,在深夜寂静的山里听起份外让人惊心。   顾香凝吓得身子一抖,整个人都隐在了树后。   她不记得莲花山里有什么大型野兽啊?   会是什么?   是狼吗?   还是老虎?   难道,她今天要命丧兽口?   顾香凝吓得眼泪汪汪,连呼吸都放轻了,似要与树影融为一色。   只要她不发出声音,应该就不会被发现吧?   顾香凝选择的这个栖身之所,是她白天整整逛了一天,才勉强选择好的一处地点。此时,她已经不在莲花峰的主峰,而是,在莲花峰最高的那座山峰里。   她选的地方是山顶一处隐蔽的石壁缝隙处,四周杂草丛生,树木紧密,将这处缝隙处挡得严严实实,别说黑天,就是白天,若不是顾香凝无意间绊了一跤摔了进来,她都不知道这里可以藏身。   所以,当顾香凝听到有异响时,她便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儿,蹲了下去,尽力隐藏自己。   “找到了吗?”   “没有!”   “继续搜索,无论是何人、何等容貌,只要是孤身出现在这莲花山就立刻抓起来……”   ……   耳边传来低沉沉的说话声,似是就在她前方不远处。   那声音听起来竟然有几分耳熟,顾香凝发誓,她肯定是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正在怀疑间,突然,一道烟花信号拔空而起从莲花山主峰亮了起来,‘砰’地一声在半空中炸响。   “不好!”   “主子有危险!”   随后便是一阵急促的离开的脚步声,只片刻后,便消失了,倒是主峰上的声音越来越大了起来,顾香凝隐隐约约听得那是兵刃相击的声音。   顾香凝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她终于想起来为何她会觉得刚才那个声音耳熟了。   那个声音是暗十三。   因为当初她第一次逃跑藏身抱玉巷,就是暗十三把她给捉出来的。所以,她在王府的时候,没少给暗十三白眼。   暗十三唯一有几次与她说话,也都是守在王府书房外与她问安时,不过是短短一句,怪不得她半天才想起来。   暗十三来了?   刚才他说‘主子有危险’?   李承熙有危险?!   顾香凝猛地站起了身,周边的杂草因为她的突然起身,而剧烈的晃动着。   李承熙来找她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有危险?!   是……因为李承昂?!   在江南,李承熙唯一的敌人就是以李承昂为首的那些江南富商们。   李承昂……想要杀了李承熙!?   他疯了吗?!   顾香凝震惊得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可是,心中又有一个声音肯定的说李承昂真的想要杀了李承熙。   李承熙若是死在了江南,那么,这个天下必然就是李承昂的。   李承昂为什么不博一下?!   当初李世民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弘德帝无人可选之下,太子之位就只能是李承昂的了。   只是,李承熙那人一向心思缜密,他怎么会在这么关键时候外出还漏了行踪,被李承昂盯上了?   既然,李承昂一心想要杀了他,那么,必然是拼死一博的。   李承熙……现在很危险吧?   若是不危险,也就不会发信号弹了。   顾香凝担心而又纠结。   她很想去莲花山主峰去看看李承熙怎么样了,可是,她也知道她不能去!她去了帮不上忙不说,弄不好还会给李承熙添乱。   荒山野岭的冒冒失失的撞上去,她都没办法解释她的动机和原因,弄不好会还会丢了小命。   “应该……没事的吧……”   顾香凝无意识地团团乱转。   那可是李承熙,未来要继承大统,登上皇位的人。   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只是,原书中也没有这一段儿,自从她把苏念雪拐跑后,书的后半段儿已经完全崩了。   耳边原本还能隐隐约约传来的打斗之声,现在,已经渐渐微弱,最后,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顾香凝不知道结果为何,又不能出去,真真是煎熬无比。最后,只能魂不守舍的回到山缝中的大石上,坐在那里,苦等天明。   心中提醒着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还是神经太紧崩了,顾香凝慢慢的竟然迷糊起来。   半睡半醒之间,顾香凝好像闻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这股不详的味道,瞬间将顾香凝吓醒了,她猛地从圆石上爬起来,借着不算太明亮的月色警惕地望向四周。   可是,山间的夜色让人很难看清什么,只是,风中的血腥味却越来越重了。   顾香凝下了圆石,嗅着血腥味最重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往外走过去,刚走到她之前藏身的那颗松柏之后,猛然从松柏树的侧面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掐住她的喉咙,刺骨的痛,那一刻,顾香凝以为她死定了。   “什么人?!”,声音低沉黯哑,透着摄骨的寒意。   这个声音……?   顾香凝只觉得手脚发寒,一股冷气直蹿头皮,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李承熙!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香凝吓得瑟瑟发抖,眼泪汪汪,声嘶力竭,拼命挣扎道:“放手……”   这个人不会武功……   李承熙感受到手底下这个人身上半点功夫都没有,身上亦没有杀气,借着月色,勉强能看出是个身材微胖的商人模样,声音嘶哑,抖若筛糠。   掌下的肌肤细腻,他不是李承昂派来的杀手!   李承熙黝黑的凤眸震动,手中的力道放轻了一些,仍是紧紧地盯着顾香凝,沉声喝问,一字一顿道:“你、是、何、人?”   顾香凝只觉得自己的腿好疼,身子抖个不停,险些连瞎话都编不圆,“我……我是……是来苏州采买胭脂水粉的伙计……船……开不了了……没……没钱了……本……本来想投宿的……可是……迷路了……”   “迷路……?”   李承熙凤眸幽暗深沉,没有一丝光亮,还要再说什么时,耳朵微动,脸色不由得轻变,“你刚才藏在那儿了?”   他竟然没有发现有人。   若不是她走动的声音惊到了他,他完全没有想到他选择的这个地方竟然还有人。   看到李承熙脸色变了,顾香凝猜测怕是李承昂的杀手在找他,想也没想,便拉着李承熙回了她藏身的山缝之中。   山缝不大,从外面根本看不见,但是,往里走,却越走越宽,可容纳十几人。   月光正从一线天中落下,山缝之中倒是异常明亮。   “你受伤了?!”,顾香凝这时才看清李承熙的背后一片湿濡,血腥气扑鼻,显然是受伤不轻,不由得心中顿急。   “你脱下来,我给你看看。”   顾香凝本能地说道。   李承熙停顿了一下便慢慢地脱了衣衫。   一道狰狞的刀口,从左肩斜砍至腰间,皮肉翻开,肩头那一刀深可见骨,血肉模糊,血流不止。   “伤得这么重?!”,顾香凝倒抽一口冷气。   “你的药呢?”   “没带!”   顾香凝听说李承熙没有带药,连忙在自己的怀里一顿摸索,最后,掏出一物打开,将里面的药粉尽数撒在伤口上,药到血止。   见苏念雪给自己的药有效,顾香凝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却见李承熙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月光下,冷幽幽,却又隐隐压抑着疯狂。   “顾、香、凝!”   顾香凝如被雷击,好半天,才僵硬地挤出笑脸,“您……您说什么呢?我……我怎么听不明白……我姓许……”,顾香凝正想将许仙的名号给借用一下,却见李承熙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腕,借着月色,一只刺绣精美的紫蟒荷包在她的右手中份外耀眼炫目。   “这只荷包……你要怎么解释?”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我叫许仙! 第127章   顾香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全完了!   全身冷汗如浆, 脑子一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想要补救,可是,没有一条可以行得通。   饶似顾香凝精明似鬼, 此时, 也没了主意。   那只紫蟒荷包是李承熙送给她的, 她要如何与李承熙解释,原本应该在他庶妃身上的荷包,此时, 却出现在了江南一个畏畏缩缩的商人身上?难道要说是他捡的?   这个理由别说骗李承熙了, 连她自己都不信。   更何况, 她还有个致命的弱点──她晕香!   十天已过,她此时嗅穴已开。   只要李承熙拿香囊一试,她就可以不打自招。   到时候更难收场!   她的马甲是掉定了!   此时狡辩, 怕是要罪加一等了!   顾香凝恨不得能时光倒流,她当初为什么要一时心软留下这只荷包呢?!现在可坑死她了。   念雪说这止血药她配得相当珍贵, 无论多重的伤见血即止, 是可以保命的东西。   这样好的东西, 顾香凝当然是放在哪里都不放心,最后, 就看到了这只空的紫蟒荷包, 里面的酸梅子早已经坏了, 不能吃了。   这只紫蟒荷包她一向贴身带着的, 所以,顾香凝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将药粉放到荷包里了。   谁能想到有一天受伤的不是她,反而会是千金之体不坐危堂的李承熙?   看到李承熙背后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顾香凝吓得魂都快要飞了, 光想着自己有药可以替李承熙治伤,却忘了最致命的紫蟒荷包。   顾香凝哆嗦个不停,心中欲哭无泪。   她千挑万选,真的是选择了一个最坏的时候来暴露她自己。   原本,她计划着如果她真的被李承熙捉到了,她就第一时间抱着他的大腿哭,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那种,怎么可怜、怎么漂亮,怎么哭,争取把李承熙哭到心软。   至少别那么狠心打断腿、关小黑屋什么的……   可是,现在让她怎么施展美人计?   她现可是一个容貌普通的死胖子!   梨花带雨在美人脸上和在死胖子脸上那效果能一样吗?   在美人脸上会让人怜惜,在死胖子脸上会让人想杀人好吗?   她完了!   她真的完了!   顾香凝哆嗦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小团儿,可怜巴巴地望着李承熙,眼神透着讨好,“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你不能打断我的腿……”,声音颤抖着,娇娇嫩嫩,似是快要哭了。   这样的没出息,似乎连月亮都不忍再看下去,躲进了云层里。   山缝中陡然黑暗了下来,唯有李承熙的一双凤眸亮得骇人。   ……   苏州府衙,玲珑馆内,圆拱门后,层层叠叠绛红月影纱随风轻飘,朦胧缥缈,将室内的华丽精美、镂金错采,衬得宛若仙境一般。   梳妆台前,坐着一个身穿朱砂色素樱寝衣的美人儿。   大红的寝衣映得美人儿肌肤若雪,乌发如瀑垂于腰间,显得细腰纤纤,越发不盈一握,容貌精致玲珑,尤其是那双秋水明眸,仿佛漫天星河的灵气都掬于此间。   而此时的美人却满脸懊悔气结,可就算如此漫恼娇慵,也依旧美得让人心惊动魄。   这美人儿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恢复了原貌的顾香凝。   满屋的大红色,烛影摇曳,晃得顾香凝心慌。   顾香凝没想到李承熙竟然那么快就获救了。   获救的那一刻,顾香凝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她手上还有麻药没用呢……   哪怕李承熙有一丝丝昏迷的意思,她都能给他用上。   可是,李承熙一晚上都只死死地抓着她的右手,那双眼睛似狼一般,狠狠地盯着她,让她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就这么被带回来了。   李承昂也太没用了!   若是李承昂得知自己竟然得到这么个评价,非得气吐血了不可。   这不是欺负人吗?!   他唯一能调得到的军队,被两省军队裹夹着动弹不得。   派去的杀手眼看着就能取李承熙的命了,却被闻讯前来支援的袁天阔的军队给救了,错失了良机!   经此一晚,江南大势已去!   顾香凝现在就如同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她不知道等着她的接下来会是什么,更惨的是,她手上的各种药粉都收了上去,包括装有迷药和麻药的。   她又一次被搜光了。   还有念雪给她的几万两银票。   一想到她的银票又一次丢了,顾香凝不由得悲从心来,泪光盈盈,满心的伤痛。   正在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一身红色云纹广袖长袍的李承熙推门而入,正正看到顾香凝在偷偷哭泣,似惊似恐。   李承熙脚步一顿,缓缓走到顾香凝的身前,腰间红玉环佩穗子微动,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目光凶狠冷血,似能将人撕裂,“你还知道怕?!”,昳丽的脸阴气森森的,让人份外惊颤胆寒。   那一瞬间,屋中的空气似乎都停滞了。   顾香凝浑身一抖,美眸涌出一层水雾,终于在抬头的瞬间,夺眶而出,若梨花带雨,“王爷……”,顾香凝一头扎进李承熙的怀里,双手紧紧抓着李承熙的玄色衣襟,双肩抽动,泪水滚滚而下,只片刻便浸湿了李承熙的胸前,“王爷,香凝不是故意想跑的……香凝是迫不得已的……”   “王爷,香凝好想你啊……”   “想的都瘦了啊……”   顾香凝是真的瘦了。   不过,不是想李承熙想瘦的,而是,三个月的风残露宿,疲于奔命才瘦了的。   不过,顾香凝不能说实话,她瘦了就是想王爷想的。   感觉到怀中的娇躯簌簌发抖、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一股熟悉的宛若莲花般的清甜香气萦绕开来,李承熙暗沉得全是寒气的凤眸越发漆黑不见一丝光亮:“迫、不、得、已……?”   怀里的这个女人又要开始骗他了……   李承熙伸出手揽住顾香凝的细腰,力气大得,让顾香凝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她的腰要折了一般,她仿佛都听到了腰断时“咯吱咯吱”的声音。   呜呜……   李承熙想要弄死她了。   为了避免自己被弄死,顾香凝拼命地往李承熙的怀里钻,搂腰贴脖,哭泣撒娇:“人家喜欢你嘛……”   “喜欢本王,所以要逃?”,李承熙的语气中充满讥诮,显然是一个字儿都不信。   “我……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别的女人!”   顾香凝胀红了脸,美眸含泪,鼓起勇气,直视李承熙。   “我嫉妒!”   “我霸道!”   “我喜欢你,所以,我不能忍受你身边有别的女人!”   “我怕我会忍不住划花了她们的脸……”   李承熙似是被顾香凝强烈的告白所震慑,心都因此漏跳了半拍,凤眸墨云翻滚。   “你不是那样的人……”   顾香凝神色悲伤,“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伤害她们……所以,我只能远走他乡。”   “不听不看不闻,我就不会痛苦!”   “李承熙!我想要的是爱不是宠!”   “你若是给不了,就放我走吧!”   “我不想做一个面目可憎的人!”   说完这一切后,顾香凝便像是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般软倒在李承熙的怀中,潸然悲切,浑身都笼罩在悲伤之中。   顾香凝觉得为了求生,她的演技已经被她发挥了百分之三百了,她自己都已经被自己打动了,为了增加真实性,她还添加了一些些许的真心。   李承熙真的很不错,很让她心动,可是,偏偏他是帝王,注定了会后宫如云,而她也注定不能允许他身边有别的女人。   所以,从始置终,她都不会爱上他。   这就是原因。   今天,她将原因告诉他了。   早断早好!   假话里就是要掺些真话,才最容易让人相信。   她说爱他是假,她说忍受不了他身边有别的女人是真。   “你说的是真?”   李承熙掐着她的下巴,直视着她,那双凤眸暗沉沉的,似是陷入其中,分不清真假。   顾香凝咬着下唇,这一刻仿佛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没有了刚才的不顾一切,又变了怯生生的模样,双眸一眨,两颗泪珠滚落,瑟缩着点了点头。   李承熙目不转睛地看着娇俏灵动的红衣美人,最终长叹了一声,“顾香凝,本王在最后相信你一次……本王答应你……只你一人……”,弱不可闻的低喃声最后消失在紧紧相贴的唇齿之间。   顾香凝闻言美眸震动,可随即,便被李承熙急切不断加深的吻勾入了□□的漩涡。   柔软香甜,让人沉醉。   却贪婪的只觉得不够……还是不够……想要更多……   李承熙猛然将顾香凝抱起,直奔红床而去。   被吻得晕晕呼呼的顾香凝下意识的觉得不好,想要挣扎,却被李承熙一句话逼得进退不得,“香凝……这是你欠本王的……”   李承熙再次封住了顾香凝的双唇,带着男人独有的侵略气息,长驱直入,贪婪侵占。   顾香凝被紧紧压制,无法动弹,心里哭成狗。   红宵帐暖,轻拢慢挑,勾人的啜泣之声,竟是一夜未停。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采访:是什么让您如此迫不急待?   李承熙:吃到肚里安心。 第128章   一觉醒来, 已是中午了。   顾香凝就是觉得疼。   哪儿哪儿都疼。   浑身的骨头好像都被人拆了一遍,又安上一般。   昨晚上发生的一切,如同小电影一般一幕幕飞快地在顾香凝的脑海里划过, 顾香凝的脸红红白白, 呻/吟了一声, 恨不得将自己缩进锦被之中。   她竟然真的与李承熙做了?!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其实,顾香凝心里在再次遇到李承熙的时候便已经有了预感, 这一次, 她肯定是逃不过去了。   谁叫她信用为负, 劣迹斑斑呢?   她将李承熙骗得这么惨,婚期一拖再拖,李承熙能碰的女人暂时只有她一个, 他都素了二十多年了,若是她骗不过他也就算了, 断腿或是小黑屋;可若是她暂时骗过了他, 那么, 滚床单怕是就免不了了。   顾香凝已经想通了,为了小命, 就当被狗咬了!   可是, 这狗咬得也太狠了!   李承熙昨晚那个模样, 活似二十多年都没有开过荤的饿狼一般, 而且,他还爱咬人。   她记得最后李承熙第一次得到释放时,就一口叼在了她的后颈上,用力一咬,痛感把当时昏昏沉沉的她都给惊醒了, 她依稀记得,李承熙说,若是她再跑,他就一口一口把她给吃了,那语气狠的可不像开玩笑。   身上的亵衣早已换了新的,连身子也都清洗过了,顾香凝只记得李承熙抱着她去沐浴,还亲自帮她清洗,她还有意识的,只是特别累,连一根小手指都动不了,直接就昏睡过去了。   想起昨晚李承熙的疯狂,先是很痛,紧接着酥麻炸裂的爽感整整持续了一整晚,让她的身子直到此时仍有余韵,两腿发软。   顾香凝的脸皮胀得发烫,好像都快冒烟了。   就在顾香凝羞得想要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时候,门被推开,李承熙手中端着吃食走了进来。   相较于快累成死狗、浑身哪儿哪儿都疼的顾香凝,李承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神清气爽,往日眉梢眼角的煞气,此时俱是温柔,落到顾香凝身上的目光潋滟缱绻,宛如波光盈盈的湖水。   李承熙本就容貌昳丽,此时,去掉了满身的狠戾,越发风姿绰约,优雅尊贵,宛若嫡仙。   “饿了吧?”,李承熙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魇足。   为什么魇足,顾香凝还能不明白吗?   不由得恨恨地瞪了李承熙一眼。   美人之所以被称为美人,就是一颦一笑,哪怕是生气都是美的。   顾香凝肌肤莹白如玉,唯有眼角薄红,似是昨晚哭得狠了,此时美目含嗔,那一眼的风情让初尝男女美好的李承熙几乎下一刻就有了反应。   知道自己昨天折腾得狠了,顾香凝再经不起了,只能将心中汹涌澎湃的欲/念生生地压了下去,“别再瞪我了……”,压抑沉重的喘息声透出暧昧的情/欲味道。   顾香凝气得脸都白了,可是,最后敢只能咬着下唇恨恨地扭过头去,不再看李承熙,免得他无耻地再把什么勾引的罪名堆到她的头上。   “吃饭吧……”   李承熙将吃食放在八仙桌上。   顾香凝被折腾了一晚上,早就饿了,此时闻着吃食的香气,早就忍耐不住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想要从床上下来,可才刚了一下,就发现浑身酸软无力,别说下床了,就是连动一下小拇指都十分吃力,软绵绵的。   顾香凝的脸再度胀红了,可是,又不敢去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直憋得两眼泪汪汪。   真是太丢人了!   头上传来一阵轻笑声,显然笑声的主人心情很好。   顾香凝没忍住,又抬头瞪了李承熙一眼。   李承熙的心再次停顿了半拍,眼中闪过一丝贪恋,神色温柔似水。   他从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情/事,竟可以那般美好,销魂蚀骨让人沉溺……他因为厌香,从不亲近女子,茹素了二十多年,一朝开荤,竟隐隐有差点失控之感。   可更重要的是他身下的人是顾香凝。   那个狡诈若狐、机敏聪颖、心机见识都不弱于男儿的顾香凝。   拥有顾香凝的那一刻,身心合一,李承熙空洞的心竟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觉,那是一种满足感。   就像他在人间游荡半生,肆意妄为、高高在上,可是,却难掩他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子孤寂之感,他的心像是破了个大洞,总是呼呼的刮着冷风,从小到大,他的心到血液都是冷的,可是,现在他心中的大洞却被补上了。   让他再没有了那种深入骨髓的荒凉之感,这种感觉……很温暖、很舒服、让他沉醉。   他还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他只知道只有顾香凝才让他有这种感觉,他绝不能让顾香凝离开他。   他想留住这抹独属于他的温暖。   一种久违的幸福的味道。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李承熙眼神放缓,心中软成了一汪水。   最后,顾香凝在李承熙的服侍下,红着脸在床上洗漱、吃饭,全程都是李承熙动手,连饭都是李承熙喂的。   这一顿饭吃的顾香凝食不知味,心中小鹿乱撞,一头撞死了。   本书最大的隐藏大佬亲手喂她吃饭,又宠又撩的眼神,顾香凝吃得又惊又怕。   李承熙这是被人穿了吗?   浑身如沐春风,温柔得不可思议,比之跑之前还要慎人。   难道,睡一下的威力就真的那么大吗?   “你……你可不能再来了……我……”,吃饱喝足思那啥啥,顾香凝小心地往床里缩,她可不能再来一次了,会死人的。   她都被折腾了一晚上了,再来一次,可真不行了。   顾香凝无比委屈,小小声地说。   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之前她对李承熙说的李承熙身边只允许有她一个人的事儿,主要是她现在没体力。   吵架也是需要体力的。   可谁知道,她不提,李承熙却提了起来,“回京后,本王便将府中的三美遣散……”   你说我的身边只允许有你一人,那就如你所愿。   李承熙留下那三美儿,主要是顾忌着弘德帝才答应下来的。   既然,顾香凝那么爱他,不想他身边有别的女人,那他将她们送走便是。   他对于府中的三美儿几乎都没有什么印象。   要送走三美儿?!   顾香凝美眸圆睁,樱唇微张。   知道这些都是她昨天表演过渡的结果,顾香凝心中对三美儿充满了歉意。   她不但拿三美儿当挡箭牌,现在,还害得三美儿要无家可归了。   三美儿若是知道后,还能喜欢她吗?   还不得恨死她啊!   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   按照她昨天所演出的剧本,她听到这个好消息应该喜极而泣的。   毕竟,她作天作地的从他身边逃开,为了保住双腿,撒下弥天大谎──说她爱他的!   可是,让顾香凝表演喜极而泣,顾香凝实在是不愿意,只能退而求其次,改为怀疑娇蛮,“不只是三美儿哦……是日后你的身边也不允许有其它的女人!你若是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就别怪我……”,看着李承熙猛然变得凶残的眼神,顾香凝逃跑两个字终究是没敢说出来,在舌尖转了两圈,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了李承熙听不得她说逃跑两个字。   “放心。”   “不会的……”   “就你一个人……”   李承熙凤眸份外的幽亮,说的云淡风轻,却无比坚定。   说的好像不是他后半生美女如云的幸福日子一般。   “真的?”,顾香凝还是不信。   “你知道我厌香。”,李承熙眉梢微挑。   “再养一个呗……十六年的时间足够了……”,到时候,李承熙也不过才三十多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正值壮年,最有魅力的时候,更何况那时候他就会是大萧的帝王了。   要什么不得?   他会为了她而放弃整片森林?   顾香凝才不相信!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顾香凝心里一个字儿都不信。   李承熙的脸黑了,咬牙切齿,“顾、香、凝!”   吓得顾香凝身子一抖,整个人没出息地缩进了云锦被之中,无比虚弱道:“哎呀……我好困啊……我要睡了……”,话音未落,眼睛就已经闭起来了,一副睡得很熟的样子。   李承熙满心的愤怒都在看到顾香凝眼睑下的两团黑青给熄灭了,顾香凝的皮肤本就白皙晶莹,两团黑青看起来就尤其的醒目,提醒着李承熙昨晚上是如何的不知节制的。   这样一来,李承熙还能再说什么?   只能长叹一口气后,替顾香凝掖好了被子离开了。   ……   “天阔,你说怎么才能让一个女人不想着离开呢?”   袁天阔本来是来向李承熙汇报抄家近况的,西北军所用的军费已经全部筹集齐,另外还能多出近九千万两充盈国库。   这帮子江南的商人,果然肥得很。   他们在江南的事情已了结,近日就可以起程回京了。   本来汇报完了等待宸王下一步指示的大将军袁天阔,却冷不丁的听到了李承熙问出这句话,袁天阔连想都没想,直接道:   “怀个孩子!”   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 第129章   袁天阔的一句话, 让顾香凝彻底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红绡罗帐,春色无边。   “不……不要了……呜呜……”,顾香凝是真的受不了, 哭了出来, 雪白的脚趾都紧紧地蜷缩着, 身子止不住的打颤了。   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一种这个狗男人还是分给别的女人吧,她要不起的感觉。   李承熙在最后的时刻, 贪婪地咬了顾香凝一口, 又怕把她咬疼了, 轻轻地吻落在了顾香凝汗湿的发上,“香凝……香凝……”,声声地叫着, 撩人充满春意。   顾香凝现在一听李承熙这么叫她,就头疼、腿疼、哪儿哪儿都疼, 特别想让这个拥有公狗腰的男人闭嘴, 可是, 她又不敢。   上一次,她让他闭嘴的结果就是她又被扑倒了, 李承熙身体力行的告诉他, 他闭嘴了, 就只能忙点儿别的了。   “别……别叫我……”, 顾香凝勉强守住理智,她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做呢,“我什么时候能见念雪?”   她和苏念雪这一顿跑,跑了个寂寞。   她这个晕香症就是她的软肋。   只要有这个毛病跟着,她就会跑得无比艰辛。   顾香凝只要回想, 就是一把心酸泪。   现在,她人都已经被李承熙吃了,她就想见见苏念雪,看看她好不好,孩子怎么样了?   虽说,袁天阔看在苏念雪肚子的份儿上,也不敢对她不好,但是,顾香凝不亲眼看看仍是不放心。   明明,人都在苏州府,可是,她们两个却见不了面。   这叫什么事儿?   李承熙继续亲吻着顾香凝露在锦被外的雪肤,大红的锦被衬得雪肤越发的白皙,滑如凝脂,晃得人眼晕,凤眸闪过一丝痴迷,“可以呀……随时……”,只要你能起得来……   顾香凝气结。   整夜整夜的折腾,害得她白天根本就起不来。   就算勉强起来了,可是,腿软得根本下不了床……   这个男人就是罂粟!   无数次,顾香凝都告诫自己,这个男人不能沾。   下次他要再碰自己,就是死也不能让他得逞,她就哭,说她哪儿哪儿都疼……可是,却每次都是到了最后都会连哄带骗,晕晕乎乎被他得逞了,那张昳丽的脸上充满春色的时候,简直让人无法抵抗。   她就这么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等顾香凝缓过时,已经是她们就要动身起程回京了的时候了。   顾香凝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承熙这么痴缠着她,难道,真是茹素了二十多年的变身饿狼了?她每次做到最后都是迷迷糊糊的,自然也就不知道李承熙在激情过后,是如何小心翼翼地看着顾香凝的肚子,满眼期盼的。   不过,能回京还是让顾香凝松了一口气的。   至少,回京的这一路上,李承熙就不能夜夜缠着她了。   这么多人回京,走陆路怕是要走上三个月了。   这一次,顾香凝终于能和苏念雪见上面了,她们坐同一辆车回京。   因为,西边战事吃紧,袁天阔已经带着一部份兵力先行往西境而去了,李承熙负责将这些银子押运回京城,并要负责西部战事的物资协调,坐镇京中。   临走之前,将苏念雪托付给了顾香凝。   虽然,袁天阔对于将他夫人拐跑了顾香凝梗梗于怀,可是,苏念雪此时肚子已经有四个月了,都已经像个小锅似的扣在了肚子上,袁天阔不陪着入京,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可是,他是军人,西部边境的战事还在等着他,他不得不离开。   顾香凝虽有前科在,可是,念雪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顾香凝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此时拐着念雪逃跑,更何况有宸王不错眼的盯着,顾香凝根本就跑不了。   知道顾香凝担心苏念雪,因此,袁天阔才放心将苏念雪交给顾香凝。   毕竟,顾香凝这个人除了时时惦记着拐跑他夫人之外,其它的时候都是个极为沉稳可靠的人,虽然恨她个半死,袁天阔也不得不承认顾香凝很让人放心。   顾香凝才不管袁天阔有多纠结呢,能和苏念雪坐一辆车回去,还能摆脱李承熙的夜夜索求无度,顾香凝不知道多高兴。   因为要押运从江南抄来的银子,他们的队伍走得并不快。   为了照顾苏念雪,顾香凝持意‘丧权辱国’答约了好几个不平等条约,才为苏念雪换来这辆豪华舒适的马车。   马车上有可以小憩的软榻,还有可以坐下品茶的矮几软垫,矮几四周的边边角角都用了厚缎细细的包了,不用担心会磕到碰到,矮几上摆放着新鲜的瓜果和点心,甚至还有几本有趣的话本子。   “念雪,喝口酸梅汤吧……清热、解渴、开胃……”   他们的车队已经走了十来天了,这一路上,顾香凝将苏念雪照顾得无微不至,生怕她渴了、饿了、会让肚中的小宝宝难受。   那副紧张的样子,让苏念雪又感动又好笑。   “我真的没事儿,你不要那么紧张……等你日后也有了宝宝就知道了……”,她是孕妇,但也没有娇贵到需要不错眼的照顾着,苏念雪笑着拎起矮几上的荷花壶替顾香凝也倒了一杯酸梅汤,顺手又将荷花壶放回了矮几上。   这矮几和这荷花壶都是磁石特制的,哪怕是在激烈的奔跑中,都不会让上面的荷花壶和荷花盏移位。   这一切,自然都是为宸王为了顾香凝特意准备的。   听到苏念雪提起她的宝宝,顾香凝神色一僵,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肚子,有些迟疑道:“不……不可能吧……”   也没说是没有上床所以不可能,还是,不可能这么快怀上。   但是,苏念雪毕竟是过来人,在看见顾香凝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宸王这是迫不及待的把人给吃了。   顾香凝原本就是一等一的大美人,现在清丽灵动的眉眼中多了一丝妩媚,撩人却不自知,越发让人移不开眼睛。   哪怕她一个女人都有时会看得失神,难怪,宸王看得那样紧,甚至承诺日后身边都只有顾香凝一个女人。   “怎么不可能?有的妇人只第一夜便会怀上呢……只可惜,你这时日太短,我暂时摸不出来……”,苏念雪很是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顾香凝的肚子。   顾香凝顿时紧张了。   她还不想要孩子。   李承熙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她要的不是宠,是爱。   可爱是要建立在平等地位之上的,李承熙日后注定会是九五至尊,她没有足以匹配的家势,这里更是男尊女卑的大萧,她和他之间根本无法平等。   平等都没有,何谈有爱?!   她被李承熙抓了,暂时也将李承熙哄骗了过去,说真的,她怂,暂时也没有了逃跑的心思,不管李承熙说的是真是假,她只当假的来看,留在李承熙身边也行,只要不爱上李承熙,她的小日子应该能过得不错。   只要她不爱,哪怕是入了宫,她也可以喝着茶水嗑着瓜子在后宫看大戏。   可是,前提是她不能有孩子。   孩子就是她的软肋。   若是她有了孩子,她就会为这个孩子不顾一切,最后,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面目全非。   这样的结局,她只想想就已经不寒而栗。   之前,她被李承熙缠得无暇顾及,若不是苏念雪无意间提起,她怕是要等有了之后才能想起这一茬来。   顾香凝瞬间脸色就变了。   她不想要李承熙的孩子!   她想向苏念雪要避孕药,可是,看了一眼马车中的李承熙安排照顾她们并监督她们的丫鬟,嘴唇动了动,又将想要说的咽了回去。   现在不能说。   现在若是说了,转头被这个小丫鬟告密,李承熙不就知道她一直说的爱他,其实全都是在骗他?!那麻烦就大了。   还是等到晚上到了驿站之后,和苏念雪睡在一起时,在偷偷拜托她吧。   最好是能让念雪找到一劳永逸的法子。   苏念雪感觉到了顾香凝的情绪似乎有异,刚想问点什么,却又被顾香凝拿话给岔了过去,转移了注意力,这一转就再也没有转回来。   自从怀了孕之后,苏念雪很容易累,精力更是不济。   所以,有人说一孕傻三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前面快到泰兴了吧……?”,苏念雪无意识地念叨着。   虽然,这马车宽大豪华舒适,可是,她毕竟是孕妇,比常人更容易累。因此,迫不及待想到驿站休息。   “回夫人的话,天黑之前,我们应该能到驿站休息。”,马车内的小丫鬟恭敬地回话道。   期间,李承熙曾打马来看过顾香凝一眼,碍于苏念雪也在,不能做些出格的动作,只能深深地看了顾香凝一眼,告诉她们马上就要进驿站休息了,让小丫鬟好好照顾着。   顾香凝极其敷衍地将李承熙打发了。   李承熙要负责几千万两银子的押运,每天忙得要死,能抽空看她一下已是极限了,抽不出时间多做些别的事情,对此,顾香凝真是万分满意。   甚至,连晚上在驿站都不能一起吃饭。   吃过晚饭后,因为苏念雪有孕需要早些休息,顾香凝早早就吹了灯,原本还想说一下避孕药的事儿,结果,却发现苏念雪已经睡过去了。   顾香凝安慰着自己,没事儿,反正路上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内,还有时间,便也睡了过去。   直到半夜一阵火光冲天,伴着震天的喊杀声,将顾香凝吵醒了。   刚醒来的时候,顾香凝恍惚以为身在崖头村的那晚。   …… 第130章   “李承昂!”   顾香凝下意识的三个字脱口而出。   “什么?”   刚刚被惊醒的苏念雪还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外面喊杀声震天,为什么顾香凝要说禧王的名字。   顾香凝心急如火焚。   这可是几千万两军响、队伍里还有着最有可能当上太子的宸王李承熙,并着袁天阔留下的大半西山大营, 居然会有人袭击这样的队伍, 那个人除了与宸王有死仇的禧王李承昂, 根本不做第二人选。   苏念雪都听蒙了。   这在她看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李承昂不是一败涂地了吗?   可是, 顾香凝却无法与她说得更多。   她们现在很危险!   乱军之中砍杀, 苏念雪还大着肚子, 万一磕了碰了可是要人命的。   想到苏念雪肚子里的孩子,顾香凝就心疼无比,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眼看着就能好好回京将养了, 却又碰到了李承昂这个疯子。   想必是李承昂被李承熙逼的狗急跳墙,要鱼死网破了!   这是不弄死李承熙绝不罢休啊!   看起来, 李承熙要比她们还要危险, 只是她们是弱女子, 这刀光剑影的,她们还是得藏好, 否则, 很容易成为刀下亡魂的。   门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了, 顾香凝拉着苏念雪想要寻找藏身之处, 谁知,才刚刚下地,就听见窗边的阴影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不急不慢地的掌声,“不愧是四哥看上的女人……”,如此聪慧机敏, 不过短短片刻,便已经猜到了现在的处境。   难怪李承熙那人不远千里追到江南,也要把人抓回去!   他不是没有见过顾香凝,在弘德帝的寿辰宴上,他曾远远看过一眼,当时,也不过觉得只是一个姿色过人的女子罢了。   却没成想到他竟然在这个女子手接连栽了两个跟头,一而再、再而三的从他手上溜了。   借着外面隐隐约约的火光,李承昂第一次看清了戏耍了他两次的那个小女子。   雪白罗衫,墨发垂腰,琼姿花容,明明弱质盈盈,楚楚动人,可偏偏面冷如冰,眉眼犀利,惊鸿一瞥,简直让人惊艳。   李承昂富甲天下,身边有无数的美人。   有人美在皮相、有人美在骨相、有人美在灵魂。   像是顾香凝这种三者合一的,他从未见过。   而这个女人……即将是他的了。   想到李承熙痛失美人儿后的脸色,李承昂极是舒心,哪怕是乱军之中,外面喊杀震天,也没有一丝一毫影响他的心情。   顾香凝在看到李承昂的那一刻,瞳孔紧缩,头脑竟然从未有过的清醒,将苏念雪护在身后,冷冷地道:“你的目的是我?!”   虽然,顾香凝用的疑问句,但是,她的意思却是肯定的。   这场厮杀肯定不会持续太久。   虽然不知道李承昂在哪里调来的人,可是,显然他手上的人并不够。或者可以说并不足以威胁到李承熙和那几千万两白银。   “哦?”,李承昂狭长的凤眸微挑。   “若是你的人足够,那么,你的第一目的必然是击杀了李承熙;第二目的则是那几千万两白银……可是,现在你却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只能证明你现在的能力无法实现前两个目的,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抓我!”   以李承昂与李承熙不死不休的仇恨来说,只要杀了李承熙那李承昂就可以夺得太子之位。   他不这么做……只能说明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至于抓她?   “为了出逃……?不!是为了你母妃!”,顾香凝的大脑飞速的转着,将心头的猜疑一一说了出来,甚至都没有思考的时间,全凭直觉。   李承昂经此江南一事,损兵折将,几乎再无与声望正盛的李承熙相争。   虽然,李承昂在江南怂恿商人闹事、甚至调动江南军队,但这些明面上的却并不足以处死李承昂,顶多削去王爷的封号。   他对李承熙的刺杀是暗地来的,并未留下证据。   理论上他就算回京,当不了太子,也死不了,无需出逃。   可是,他的母妃王妙菡却与李承熙有杀母之仇,他当不了太子,就护不住他的母妃……所以……他是要绑了自己换他母妃的平安?!   一瞬间,顾香凝气结。   李承昂可真是高看她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李承熙现在是没倒出手来查这件事情,若是,一旦真查到了荣妃王妙菡的头上,谁能拦着他为母报仇?!   李承昂凭什么认为绑了她就能换得他母妃平安?!   李承昂最初神色依旧气定神闲,可当顾香凝说出他的目的是要保荣妃时,李承昂的目光就变了,惊疑、赞叹、欣赏……看着李承昂越来越兴奋的目光,顾香凝知道她说的有些多了。   可是,她当时嘴太快,脑子没跟上,这也不能怪她。   这是人在危急时刻的应激反应。   不过,看来她猜的是对的!   这样也好……   “既然你的目标是我,那么,放了苏念雪!”,顾香凝语气坚决地说道。   苏念雪还怀着孕,若是被李承昂带走,那后果不敢想像。   李承昂是他们的敌人,还要带着她们逃避李承熙的追杀,怎么可能好好照顾念雪?!   所以,说什么,顾香凝都不会让李承昂带走苏念雪。   见到李承昂面有迟疑,顾香凝上前一步,冷静道:“虽然,念雪怀有身孕,可以让李承熙有所顾忌,可是,这个优点也同样是致命的缺点。”   “带着她,你们走不快的!”   “若是念雪出了什么事儿,袁天阔会与你们不死不休!”   “反正,你原本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你母妃拿到一块免死金牌,带着我轻装便行,我又擅易容,没有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在旁,你们更容易逃脱,不是吗?!”   “你愿意帮我们易容来逃脱李承熙的追捕?”,李承昂眼波一闪。   很显然,顾香凝的这句话打动了他。   “香凝!”   苏念雪紧紧地抓住顾香凝的胳膊不放开,焦急又担心。   就算她现在怀了孕,反应有些慢,她也知道这些人想要绑走她们必然不是做什么好事儿,而顾香凝了保护她,竟然要只身跟他们走,苏念雪如何能让?   “只要你们放了念雪!”,顾香凝很干脆。   她想得很清楚,她当初在苏州商会逃跑时暴露了自己会易容的事情,这次若是被李承昂掳走成为阶下囚,李承昂在逃亡之中,肯定不会忘了她这项本事。   她怕死,也怕疼。   与其被人逼迫着易容,不如她主动说出来,也为苏念雪换得一线生机。   不知不觉中,外面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弱了下来,驿站房门被推开,一个手上拿着染血长剑的人走了进来,向李承昂示意──“快撤!”   顾香凝的心同时高高提起,将苏念雪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绝对不能让李承昂带走苏念雪,否则,苏念雪和孩子会没命的。   “好。”,李承昂微微一笑。   不得不说,顾香凝的说辞打动了他。   他的主要目的就是要顾香凝安危来换取他母妃王妙菡的安全,只要有顾香凝在他手上一天,他母妃就是安全的。   李承昂的话音刚落地,顾香凝便见到有人上前一步猛地打晕了苏念雪,顾香凝连忙抱住下沉的苏念雪,气急败坏道:“你们轻一点,她是孕……”,还未等顾香凝说完话,就猛地感觉到后颈一疼,紧接着眼前就是一黑,她自己也被敲晕了。   晕过去之前,顾香凝忍不住在心里将李承昂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承昂先一步接住顾香凝下坠的身体,看着顾香凝昏迷时也不忘紧皱的双眉,肉眼可见的暴躁,心中突然觉得这个小女子晕过去前,怕是在骂他。   真有意思……   明明外表看起来柔弱似柳,可偏偏性格这般的泼辣。   天不怕地不怕!   李承熙她不怕,自己……好像她也不怕的样子。   那么……她究竟怕什么?   软玉温香在怀,清甜的莲香幽幽地在身前萦绕,李承昂薄唇微扬,浸着寒意,“走!”。   他这次的目的都被顾香凝给说中了。   李承熙抄了他江南的老巢,让他损失巨大,更惨重的是他的心腹江南都指使也被杀了,现在,李承熙的人已经接手了江南军队。   若不是他在江南养有私军,这次根本就不可能偷袭成功。   只可惜,他的私军才刚养半年,还不成气候。   只能给李承熙造成一时之乱,却要不了他的命。   否则,李承昂其实更想要了李承熙的命!   一行人护着李承昂杀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报告王爷前来截银子刺杀的都是一些绿林黑道上的人,现在,已经被尽数杀退……”,影一跟在李承熙的身边,身上还是未退的煞气,眼神凶狠。   影一是真的怒了。   这江南果然是虎狼之地,连区区绿林中人竟然也敢来偷袭军响,刺杀王爷。其中,竟然真的有几个好手,若不是他们够机警,王爷怕是要伤上加伤了,简直凶险至极。   “不对……”   “这里面似有军队的人……”   李承熙的心极为不安。   明明是他们这里被偷袭,火光明亮,喊杀之声不断,驿站的方向极其安静,可是,李承熙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隐隐的发慌。   “这……这怎么可能呢?”   江南军队现在已经是王爷的人接管了,在江南这一片上哪里还能有别的军队?   王爷人没事,军响也没事……   “不好!”   “香凝!”   李承熙打马飞奔向驿站,眼底戾气透出。   …… 第131章   宸王李承熙在押运军响回京途中在泰兴时遇袭, 引得弘德帝雷霆震怒,急命皖、鲁、翼等沿途军队接应护送。宸王未到京中,可是, 立宸王为太子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   禧王李承昂在江南下落不明。   这场宸王李承熙与禧王李承昂的夺嫡之战, 终以宸王李承熙的胜出而告终。   “顾小姐, 在下已经按你所说放了苏念雪,想必顾小姐也不会失信于在下……”,李承昂含笑, 眸中眼波流转, 哪怕是逃亡也没有丝毫有损于李承昂艳丽风流, 依旧云淡风清,气定神闲。   顾香凝知道李承昂指什么。   当初她答应李成昂,只要李成昂能放了苏念雪, 她便用易容术术,助李成昂逃脱。   现在李成昂的意思分明是要她兑现当初的承诺。   顾香凝被他敲晕之后, 她自己也不知道晕了多久, 只知道自己似乎被下了药, 浑身无力,每日里浑浑噩噩, 依稀记得有人会按时喂她喝水喝粥, 其余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昏迷状态的, 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直到前天他们投宿在这间白马寺庙, 李成昂才让人解除了她身上的药性,她才有了些力气。   虽然顾香凝知道他们他们现在一间寺庙,可是他们现在究竟身处在哪个地界?顾香凝却是不知道的,只是依稀从她房中可以看到外面这间寺庙似是种了许多的银杏树。   此时已经是八月份,快要到秋天了。   外面的银杏树已经是黄绿之色, 黄色占了大半,微风吹过,金光闪闪煞是好看。   也不知道李承熙是不是已经知道她失踪了。   这次她可不是逃跑,而是,完全被李承熙所连累。   想必这次李承熙若是找到她,应该不会打断她的腿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虽然她现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是她相信李承熙肯定现在已经在四处寻找她,她要找机会给李承熙留下一些线索。   想到这儿,顾香凝压下心中的恐慌和纷乱,冷静道:“我既然答应了,自然就会做到。”   “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禧王也总不能让我无中生有吧?!”   李承昂眉毛一挑,“你没有易容的材料?”   “都被宸王给收走了!”,顾香凝说得坦荡,眼底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肉痛。   她被李承熙抓到,卸妆沐浴之后,就换了新衫,她的旧衣服和藏在那里的东西当然就再也没有给她,自此,两手空空。   她那旧衣服里还有两万两的银票呢……那还是念雪给她的……   难道说她这辈子都与银子无缘,注定只能做个穷人?!   那可太惨了!   “收走了?”,李承昂眼波一闪,随后了然。   为什么收走?   自然是怕人再跑了!   这个小女子的易容之术当真天下无双,厉害至极!   看样子,他的那个好四哥当真是爱惨了这个顾香凝。   既然事出有因,是他料想不周,李承昂自然也就不能为难顾香凝,只是淡淡的警告她不要耍花样。   “蓼蓝、黄檗、青柿子、红兰草……”,顾香凝面无表情,冷静地背出她所需要的所有染料材料,她所需要的东西经过几番测试再加上苏念雪从旁协助改良,已经不再那么难寻苛刻了。   她也无意在材料上面搞鬼刁难李承昂。   毕竟激怒李承昂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她要做的只是要将自己隐藏在这些材料中的线索传递出去,对于能不能被李承熙发现,只能听天由命了。   至少她已经尽力了。   在顾香凝背了所需要的染色材料后,正在等着李承昂发话让她回去,却听到李承昂突然问道,“为什么要逃?做四哥的庶妃不好吗?以你的出身做一个庶妃都已经是破例了,想必是四哥为你求的,哪怕日后有出身比你更好的入府,你有着四哥的宠爱,还怕什么?”,李承昂确实是很好奇。   他发现顾香凝真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   身上处处都是矛盾。   他确实是想不明白,顾香凝为何拼了命的要逃离李承熙。   顾香凝很不想理她,她虽然是阶下之囚,可她没有义务去满足别人的好奇心。只是,奈何这个别人却是毒蛇般的五皇子李承昂,她怂,没那个胆子敢说不。   叹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鄙视一下自己,顾香凝一脸木然,“色衰而爱迟。相比短短几年的荣华富贵,我更向往民间夫妻的恩爱百头,舒心快意……”   说完之后,顾香凝看了眼隐有怀疑之色的李承昂闭紧了嘴巴,再不愿吐漏一个字。   她也很清楚,她和李承熙、李承熙这些皇子中间隔着一道天堑。   自己说的,他们不会懂。   除非掰开了揉碎了的讲。   可是,李承昂又不是那个人,她为什么要细说。   “贫贱夫妻百事衰……民间的生活可不是那么好过的……”,李承昂悠悠地说。   顾香凝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忍住,“你觉得我是不会赚钱的人?!”,语气自信傲然。   李承昂对顾香凝所知有限,自是不知道顾香凝赚钱的本事,可是,看顾香凝说得如此自信,便也知道顾香凝是真的有赚钱的能力。   也许,这就是她的信心吧。   “那又如何?”   “你再会赚钱不会比我多!”   李承昂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堵死了顾香凝。   顾香凝气结。   李承昂是整个大萧的财神爷,他若论自己赚钱的本事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在李承昂的面前讨论自己会赚钱的本事,确实是在关公面前舞大刀。   “我说的是我赚钱的能力不可能让自己过贫贱的生活……”,不是要跟你这个富甲天下的财神比银子。   “但不得不说,无论你怎样赚钱,你也不可能过上李承熙所给你的生活……”,那是无比奢侈尊贵的生活和小富小安的日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李承昂真的很好奇顾香凝能真的舍得这样的生活?   “想必你在宸王府也体会了王府的锦绣膏粱、翠绕珠围,再让你过平凡普通人的生活,你真的舍得?”   李承昂自从懂人事之后,身边便美女如云。   扬州瘦马、闺阁千金、小家碧玉……他身边统统不缺。   而且,他也是一个最好的情人。   对待他身边的女人都极为大方。   哪怕是只金丝雀,他都筑金笼以待之。   留在他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想走的,都哭着喊着说离不开他,其实李承昂自己知道,她们不是离不开他,而是离不开它所提供的优渥的生活。   他从未见过一个生活在王侯富贵之家,却没有被锦绣迷了眼的。   所以,他也不相信顾香凝能做到。   这怎么可能?!   哪有女人不爱华服美食、荣华富贵?!   顾香凝淡淡地看了李承昂一眼,没有再解释什么。   她能说什么呢?   说三观不合?!   她来在现代?!   “四哥已经正式被册封为太子了。”   “如果你跟在他的身边,有幸生得一子,说不定日后也能当个昭容……你真的不后悔吗?”,李承昂饶有兴味地看着顾香凝,不错过顾香凝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想要在其中看出她的懊悔。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是全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荣耀。   顾香凝当真不在乎?   李承熙被册封为太子了?!   顾香凝心中震惊。   随后便也想到了,这场夺嫡之战,终是以李承熙胜利而终止了。   想必京中弘德帝也是没有办法再继续等下去了。   怕是不久之后,李承熙便要登基了吧……   他会是个明君的。   “若是王爷没有其它的事情要吩咐,那我就下去准备了……”,顾香凝面无表情道。   虽然,顾香凝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她却以她的表情告诉了李承昂,李承昂所说的那一切对于顾香凝来说真的没什么吸引力。   李承昂心中依然存疑。   他才不信会有女人不爱荣华富贵。   原本还想要扮做富商出行,是的,哪怕李承昂是在逃亡,他也并不打算降低委屈自己的生活质量,可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命人送回了顾香凝。   李承昂随手召来了心腹,“改变计划……不做富商出行……改为镖队……”   ……   李承昂的手下动作很快,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顾香凝所需要的染料材料就全都已经买回来了。   材料买回来了,顾香凝便开始了调制染料。   这期间一直有人在旁边看着。   不只是要看着她防止她逃跑,更重要的是想要学习顾香凝是如何调制这些不会溶于水的染料。   这一切顾香凝都知道,只是无法阻止。   好在顾香凝的易容之术染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之术。   这个顾香凝并不担心会被人偷学了去。   想当初她学习化妆之术,可是整整学习了五年才算出师,化了不知道多少张脸,才练出来的,并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掌握和偷学去的。   其中一些技巧,只要她不说,就足够这些人自己琢磨个几年了。   她也不怕穿帮,到时候只要告诉李承昂,这是天赋即可,千千万万人中也只有她一个人有此天赋。   所以,那些人要看便让他看去。   顾香凝此时最关心的则是,她传出去的信息李承熙意识到没有?   …… 第132章   蓼蓝、黄檗、青柿子、红兰草……   这些染色的材料, 是苏念雪是知道的,还和她一起调制过。   她当时说会替李承昂易容,苏念雪也听见了。苏念雪知道, 如果她要替李承昂易容的话, 一定会去买这些染色的材料。   如果命各州边县府查找药材铺看哪日曾卖过这些药材, 那么,就能锁定她曾在哪地出现过。由此来推断,李承昂的路线大概会去何处。   谁叫她不知道李承昂会带她去哪里呢。   只是, 李承熙查找她的命令下达到各州边县府是需要时间的, 在加上搜查反馈等等, 顾香凝估计她在白马寺是肯定等不到李承熙的救兵了。   因为,李承昂命令她要用最快的时间将染料调好。   原本,顾香凝报的时间是六天。   这些染料她需要六天才能做好、晒干、研粉。   可是, 李承昂生生给她砍成了两天的时间,并调来七、八个人为她所用。   她说调料要晒干, 至少要四天, 结果, 只一晚上李承昂就让人将调好的染料液体用炒锅烘干了,生生堵住了顾香凝的嘴。   就这样, 顾香凝想要暗搓搓的拖时间的计划就全被李承昂给破坏了, 她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好肿!   她就知道论玩心眼子, 她绝对不是这群龙子凤孙的对手。   心中的小人默默流着泪, 还要面无表情地给李承昂易容。   李承昂让她将他易容成一个走镖的汉子。   顾香凝便知道了他们是打算化成一整只镖队,打着护镖的名义逃亡了。   镖局的汉子顾香凝还有印象。   毕竟原主就是请了镖局才从冀州一路被护送到京城的,这一路上自然是见过走镖的汉子,那些汉子基本上个个五大三粗,风吹日晒脸色古铜, 都是十分精干的样子。   因为心中有气,顾香凝的下手十分的快,只片刻的时间,就为李承昂化好了妆。   一个字就是──丑!   丑得出奇!   丑得十分有特色!   杂乱的眉毛,矮塌塌的鼻子,还大小眼。   糟蹋了那么一张艳丽妖冶的脸,顾香凝心里一点儿负罪都没有,甚至还有点爽。   吐出胸中一口浊气,顾香凝心里舒服多了。   其实,她也并不后悔自己提出要为他易容,毕竟李承昂是知道她会易容的,不可能放过她的这个手艺,与其受些皮肉之苦被逼着为其易容,还不如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让自己可以多做一些小动作。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她已经尽力了。   顾香凝解下了捂住口鼻的棉帕,淡淡道:“好了。”   没办法,这里没有口罩,她只能找条棉帕先顶替用用,好在,她只需要化李承昂一个人就行,不用把他们一行人的妆都化了,否则,得累死她。   李承昂被要求闭上眼睛,便一直未曾睁开,只感觉顾香凝在他的脸上忙碌,手法很轻、很柔、有些痒痒的,但却没什么不舒服的,他能感觉到一道专注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这种感觉……挺奇妙。   他是高高在上的禧王,身边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这么长时间的一直注视着他。   他能感觉到,顾香凝竟是一点儿都不怕他。   她的手从始置终都很稳,连一点儿迟疑哆嗦都没有。   离得近了,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莲香味道,清新甜美,若隐若现,引人追寻,想要一直沉醉下去。   其实,顾香凝替别人化妆是不用让别人一直闭着眼睛的,一直闭着眼睛怎么能化出美美的妆,可是,顾香凝不想让李承昂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他们之间靠的太近了,反正顾香凝也不需要为李承昂化美美的妆,她要画的是丑的,也就犯不着需要李承昂睁开眼睛。   差不多就可以。   果然,化出的效果丑出天际。   李承昂双眸中的好奇在看到镜中的自己后隐隐黑云压顶,手都在轻轻颤抖,死死地盯着顾香凝,那模样似乎恨不得扒了顾香凝的皮。   “这就是你给我易的容?”,李承昂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她是故意的!   她一定就是故意的!   他李承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好华服喜美婢、非三千珠履不穿,今天不但要变成走镖的汉子,竟然还被顾香凝化成如此丑怪的模样。   这一切都是顾香凝害的!   李承昂神色激动像是要吃人一般,可是,顾香凝却十分淡定。   她既然给他化了这么一个丑出天际的妆容,自然也是想好了说辞的。   “我在逃跑的路上曾见过一个走镖的汉子,人家就长这个样子……”,言下之意就是她也没见过其它走镖的汉子什么样子,她就见过那一个,自然就按照那一个来化妆。   李承昂手抓着镜子,直捏得指骨发白,镜子发生可怜的“吱吱嘎嘎”的声音,似是下一秒就要碎了一般。   屋中李承昂的心腹都被吓得惊若寒蝉。   可偏偏顾香凝非但一点不怕,还一边收拾易容的工具,一边淡然道:“这个妆容是不容于水的,你若是想要卸掉重新化,还需要特制的卸妆液……药材还得另买……”   “你要重新化吗?”   顾香凝睁着秋水明眸无辜地看向李承昂。   若是要重新化,还需要另买药材重新制药,还得需要个两、三天哦。   这你不能怪我。   你光说要我替你易容,你也没说会需要用到卸妆啊?   “不用了。”   李承昂目光沉沉地看着顾香凝,只转眼间那些愤怒似是被他生生地压了下去,他缓缓来到顾香凝的身前,嗤笑道:“你给我化这么丑的妆容,就是为了让我不满意好让你再耽误上两、三天?”   “顾香凝,在你心目中我就这么蠢吗?”   华丽纤长的手指狠狠地捏住了顾香凝的下颚,直掐得顾香凝一阵刺痛。   顾香凝心中紧张,可是,面上却一点儿也没怂。   她知道李承昂还需要她保着他母妃的安全,他不会弄死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聪明,也不会让她吃什么苦头。   心里有了底,对于凶神恶煞的李承昂,顾香凝只是眉头微蹙,抓住李承昂的手抬到眼前,“这手也需要染色,否则,手脸颜色不一致会被发现的。”   语气极其的专业冷静,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将李承昂的愤怒看在眼中。   李承昂看着那张绝美的小脸上的严肃和认真,心中忽然一悸,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他的好四哥会那么喜欢这个女人了。   美丽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她兼而有之。   若是一生能得她相伴,余生应无憾矣。   “按原计划出发,不得耽误!”,李承昂突然有些不舍得将自己的手从那双柔荑中抽出,可是,顾香凝在听到李承昂的命令后,便冷冷地甩开了李承昂的手,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李承昂将手背至身后,看着顾香凝离去的背影,双眸幽暗,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细腻柔软的触感。   第二天,他们便假扮成一队镖队离开了白马寺。   按照李承昂的要求,顾香凝将自己化妆成了容貌普通的妇人。   这一次,李承昂没有再给顾香凝下药,将她分配上了一个破旧的马车,周围四五个人看着,与李承熙准备的那辆豪华马车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是,顾香凝也没有心情计较这些了,看着慢慢倒退消失在自己眼中的白马寺,顾香凝心中充满悲伤。   他们这么快就离开了这里,李承熙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救她的了。   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其它机会再往外留下线索了……   这么一想,顾香凝整个人都萎靡了。   李承熙你到底能不能找到我啊?   ……   另一边,李承熙找顾香凝简直都快找疯了。   苏念雪看着李承熙赤红的眼底透出的戾气,不由得吓得胆战心惊,肚子隐隐都有些不舒服,这样的李承熙太吓人了。   “袁夫人,你将香凝被抓那晚上,香凝与李承昂所说的话再重复一遍,要一字不落……”,为了寻人,李承熙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身上浓重的戾气简直犹如实质一般,让人心惊。   苏念雪虽然不知道李承熙是何意,可是,她担心顾香凝,因此,很是急切的将那天晚上的话一字不漏的重说了一遍,连语气都模仿了。   “你说香凝主动说要替他们易容?”,李承熙语气沉沉。   苏念雪心中一抖,连忙解释道:“香凝和他们谈条件是为了救我……是我……连累香凝了……”,若是顾香凝替李承昂易了容,李承熙想要找他们就更是难上加难。   李承熙心狠手辣,香凝……还能找回来吗?   苏念雪眼眶一红,止不住的掉泪。   “顾香凝易容都需要哪些材料?”   “什么?”   苏念雪光顾着哭,没有听清李承昂的话,不由得又问了一遍。   李承熙眼中精芒暴涨,“易容都需要哪些材料?!”   苏念雪被李承熙语气中的迫切所惊,下意识地回道:“蓼蓝、黄檗、青柿子、红兰草……”   “暗十,传本王命令,令周边州县府衙以最快的速度查出哪个州县的药铺曾经卖出过这几种药材……”,李承熙飞快的下令,凤眸闪过喜悦疯狂的光芒。   这是香凝给他留下的线索!   他就知道他的香凝不会让他失望的!   …… 第133章   虽说是打着镖局的旗号行走, 可是,毕竟是逃亡途中,李承昂一行人尽量避开官道, 挑小路去走, 多蜿蜒崎岖, 顾香凝所坐的马车又只是普通的青布马车,可是足足吃了不少的苦头。   李承昂却与她不同。   他的那辆马车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里面却另有乾坤, 可比她坐的这辆要舒服的多。   顾香凝觉得李承昂似乎是故意想让她吃苦头, 才会安排这样一辆破旧的马车给她。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得罪了李承昂。   难道是因为她给他的妆容画得太丑, 所以在报复她?!   连着坐了几天急行的马车,几乎快被摇散架的顾香凝,苦中作乐的想着。   她也不知道李承昂打算去哪里, 车队上下都守口如瓶,顾香凝根本听不到一丝有用的信息, 只能由急行的进程看出李承昂的迫切。   他迫切的想要去一个地方。   至于是去哪里, 去做什么?   顾香凝无从得知。   她只知道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叫薛城的地界。   可是, 这个薛城在地图的哪个位置,顾香凝就不知道了。   若是她能有一份大萧地图就好了。   就在顾香凝心里猜测着薛城的地理位置时, 她所乘坐的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顾香凝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 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高度, 便知道了这是车队的人要吃午饭了。   顾香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点胃口也没有。   不过,没有胃口也是要吃的。   她可是要寻找一切机会开溜的人,若是弄坏了身体,还怎么跑路?!   天大地大, 吃饭最大!   就算是没有胃口吃饭,也要吃上两口。   再说她都已经连着做了好几天的马车,急需活动一下。   想到这儿,也没有矫情,掀开车帘儿,便跳下了马车。   四下张望,发现这次车队午休居然找了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依山傍水,小河潺潺,河水清澈透明,微风吹来还带着淡淡的湿意。   顾香凝这些日子一直在马车上休息,野外露营,水很是珍贵,她都好久没有好好洗洗脸,洗洗脚了,因此看见这条小河,就兴奋的双眼放光,直奔小河而去。   负责看管顾香凝的人对此并没有阻拦。   他们这一行带的都是一顶一的好手,像顾香凝这样的弱女子是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跑的,虽说听说这个女子手段狡猾,可是她身上没有了迷药,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掀不起什么风浪。   车队的其他人正在忙碌着生火就地取水烧水,好让大家一会儿可以喝点热水,缓解一下疲乏。   顾香凝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踩在上面,临水自照。   水面上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眉宇间隐有疲惫和憔悴,倒是一双眼睛仍旧明亮有神,顾香凝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都沾灰了,脏死了。   掏出怀中的帕子就着清彻的河水,顾香凝快乐地给自己洗起了脸,洗完了脸,又洗了手……最后,还将跟着看管她的人喝退得远了些,偷偷摸摸地洗了脚。   日午的河水微温,泡着脚十分舒服。   顾香凝这几日的疲惫似乎都被治愈了,她眯着眼睛感受着温煦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融融,惬意得像只晒太阳的猫儿一般,舒服得都快要打呼噜了。   这一幕落到李承昂的眼中便有些刺眼了。   “主子,顾香凝还要和底下的人吃一样的吗?”,李承昂的心腹有些担忧地问。   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皮粗肉厚的汉子,吃什么都一样儿消化,可是,这些顾香凝可是宸王的庶妃,金尊玉贵娇养的主儿,若是和底下的人吃一样的,怕不是要把人吃坏了。   这些天,看着这位宸王庶妃坐着一个普通的青布马车,还跑得那样快,整个人都有几分萎靡了,心腹是想委婉的提醒一下自家王爷,若是在半道上病了就麻烦了。   可很明显这位宸王庶妃将自家王爷得罪狠了。   “不必!”   “让她跟着底下人吃就行!”   李承昂眯起眼睛,低沉的嗓音意味深长。   不是说想过过民间百姓的生活吗?他手下的人吃食可要比民间百姓好的多了,若是连这点子苦都吃不了,还逃什么逃?安安心心做个供人赏乐的笼中鸟雀得了。   “是。”   得到了自家主子的明示,李侍便转身下去安排了。   于是,在河边洗得开开心心的顾香凝中午便得到了一份和其它人一模一样的午餐──煎饼卷驴肉。   她该谢谢他们没有往她这份里塞上大葱吗?   这煎饼怕是买了有些时日了,又干又硬的直拉嗓子,那炉肉倒是香得很,就是不好往下撕,只啃了一口,顾香凝就觉得牙疼了。   环顾四周,周围的汉子一个个就着锅里的热水吃得喷香,风卷残云,一会儿的功夫四、五个便进了肚子,直看得顾香凝目瞪口呆。   牙口真好!   这钢筋铁饼,她生啃是肯定不行了。   顾香凝找到了一个还余有热水的锅子,向看管着她的人借了刀子,将煎饼卷驴肉切成一块块扔进锅里,又要了些盐撒进去,最后,还要到了一小把青菜,快乐地在河水里洗干净,直接扯碎扔里,做了一锅驴肉青菜煎饼汤,香气扑鼻。   这炉肉真不错,味道鲜美,还带有一丝淡淡的中药味。   顾香凝吃得十分香甜。   看到顾香凝吃得舒服,李承昂面前的百花鱼肚卷都不香了,脸色阴沉沉的。   不过是多了一把青菜、多了一点子热水,竟然就能吃得这般享受,真是……天生穷命!   李承昂恨恨地摔了筷子,“不吃了!”   顾香凝可不知道她在不知不觉间又把李承昂气成了河豚,她自己美滋滋的吃了个饱,吃完后还吃了个饭后水果──当地特色青梨。   这梨子虽青,却是清冽甘甜。   有点像是后世她吃过的蓬莱洋梨。   这九月初秋的天,他们是又是在赶路的途中,最是容易上火的,吃梨子正好,可以去火降燥。   嘴里啃着脆嫩多汁的青梨,顾香凝开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想要通过环境来判断她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只可惜,顾香凝上学时地理学得并不好,只通过这一山一水实在是很难判断得出。   倒是有一点,顾香凝发现来到薛城之后,她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早晚有些凉了,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得她们应该不是往南走,而是……往北走。   只有往北方走,才会越走越冷。   若是往南方走的话,这九月初的一点点温差变化,不会如此明显。   李承昂的大本营可是在江南,他不留在江南,反而要带着她北上……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顾香凝将这个疑问深深的藏在了心中,此时,午休已过,李承昂那边发话要继续前行,顾香凝啃完了梨子扔了梨核,上了马车,在马车的晃悠中,倒头就睡。   她得养精蓄锐。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说不定确定下一刻,她就能够等到可以偷溜的机会呢……   ……   郯城县。   李记药铺正是忙碌的时候,突然,从外面闯进一群官兵,凶神恶煞,吓得掌柜的直接从柜台走出,迎了过来,“各位军爷,这是怎么了?”   为首一个校官模样的官爷,手拿一张方子递给掌柜的,粗声粗气道:“上面这几味药材,你的药铺最近半个月可有卖出过?”   掌柜的盯着这张方子,念着上面的字,“蓼蓝、黄檗、红兰草……”   这些药材都看着眼熟啊,“有!有!前半个月有人来买这样药材,买的量还特别大……”   他们药店的这几位药材的存货,几乎都被那人搜刮走了。   “买药的总共几个人?长什么模样?有没有说往哪里走?”   “买药的总共五个人,长得个个五大三粗,很是凶悍……”,掌柜的胆战心惊的说。   至于长的什么模样,掌柜的心中发慌,他也形容不出来啊,就是普通男人的样貌啊。也不知道那些人这是犯了什么事,居然要劳动军队来抓他们。   找什么样儿……什么样儿……   掌柜的拼命的回想,可是越着急就越想不起来,直想得额头冒汗。   旁边的伙计见状提醒道,“掌柜的……信……信”   药铺掌柜的此时才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想了起来,“对了,买药材的人还特意留下了一封信,说是日后若是有人来问,便将这封信给他……”   难道这些人就是留信主人要给的人吗?   看着这些神色不善的官兵,掌柜的心中暗暗叫苦,若是早知道是这么的麻烦,他当初就不该贪银子多,答应帮他们送信,现在,怕是惹上了麻烦。   “信呢?!”,为首的校官闻言沉声喝问道。   掌柜的不敢再耽误,急忙让伙计将信拿了出来,哆嗦着送到为首校官的手上。   校官接过信,只见那封信上写着‘四哥亲启’,瞳孔不由得微缩,紧紧抓住信,冷眼扫视一圈,“统统带走!”   身后的士兵如狼似虎一般将整个药铺的人全部抓了带走。   一时间,李记药铺哭声震天。   而校官手里的那封信和着审问结果也已最快的速度飞马送入到了李承熙的手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十一啦,祝大家十一快乐呀…… 第134章   李承熙此时人仍留在泰兴。   泰兴府衙, 书案之上放着一封已经展开的信件,信封被随意的丢弃在一边,上面正写着四个大字‘四哥亲启’。   李承熙一眼就认出这是李承昂的字。   他们兄弟几人中, 以李承昂的字最是豪放不羁。   李承昂信上只有一句话──要拿顾香凝换荣妃王妙菡, 交换地点在白城。   李承熙心中震动。   李承昂竟然要他将他的母妃荣妃接出宫中, 送往白城?!   难道,李承昂真的不打算回京做他的皇子了?!   在泰兴的这半个月,李承熙除了命人四处搜救顾香凝外也没有闲着, 此时已经查出来当初在泰兴包围他们的除了一部份是绿林中人, 还有另一部份则是李承昂在江南养的私军。   初接到情报时, 李承熙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没想到李承昂竟然胆大到竟然敢在江南养私军,这分明是心怀不轨之心。   这多亏李承昂的私军养得太晚,只养了半年, 成不了什么气侯,否则, 他能不能有命出江南都两说。所以, 李承昂这是知道自己养私军的事情暴露了, 知道自己就算是回了京城,下场也只能比死好上一些, 说不定会终身圈禁, 所以, 索性自我放逐了?   在放逐之前, 还不忘将他的母妃也接出来?   若不如此,无论是弘德帝还是他,怕是都会将这一腔的怒火冲着荣妃而去了。   “他倒是孝顺!”,宸王李承熙下颌绷紧,凤眸寒冽。   为了救他的母妃, 就绑走了他的香凝。   只是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了几分。   有所求就好。   他就怕李承昂是因为要报复他,所以,才绑走了顾香凝。   只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想要杀人。   顾香凝才从他身边离开几天,他的心便又空了起来,便夹带着从未有过的心慌不安,每每闭眼都是顾香凝满身是血的样子。   顾香凝和苏念雪逃跑时,他都没有这样恐慌害怕过。   既然,李承昂是打算用顾香凝来换取荣妃的安全,那么,顾香凝暂时就会是安全的。   郯城县……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果然是要北上的。   不过,李承熙却并不怎么相信李承昂给出的交换地点。   李承昂为人阴险狡诈。   他怎么可能直接将目的地告诉他,不怕他在白城布下天罗地网吗?   只可惜,哪怕已经知道了他们是想要北上,可是,北上的路线那么多,而且,顾香凝又为他们易了容,怕是也很难找到。   李承熙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亲自指定了北上的几条路线做为重点盘查路线,飞鸽传书出去,让沿途州府衙门重点盘查。   李承熙便得回京了。   既然,李承昂这么担心荣妃的安全,那他自然是要将荣妃攥紧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还要带着荣妃北上交换顾香凝呢。   有荣妃在手上,想必李承昂也会迫不及待的想与他交换。   李承熙并不怀疑李承昂这封信的真实性,李承昂在宫中时便是出了名的孝顺。小时候,无论多么讨厌背书写字,但是只要荣妃哭,就算李承昂再怎么厌烦,也会坐在书桌前老老实实的完成。等长大了经商之后,但凡是有什么珍奇异宝,不用荣妃说,便会自动的如水般送进宫中,只为博她母妃一乐。   荣妃想为他选左相家的杨紫桐为妻,李承昂不喜,却也听他母妃的话乖乖去送了礼物。   可以说李承昂这个人如果有软肋的话,那一定就是他的母妃荣妃。   李承熙在来江南之前,便已经命人暗中看着荣妃了,为的就是哪一天也许会用来对付李承昂。   刚将命令发下去,影一脸色肃穆便大步走了进来,“主子,京城急报……”   总共有三分。   前两份分别是袁先生、二皇子李承绍发过来的。   内容都是一个意思──弘德帝病危,急盼李承熙回京。   最后一封则是来自弘德帝。   信中直接已经言明了他时日无多,宣他紧急回京主持大局。   李承熙看完这三封急报,瞳孔紧缩,心中巨浪滔天。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必须得回京了。   ……   没有了李承昂这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李承熙命西山大营的人继续按原计划押运军响,他自己带着一队亲卫快马加鞭,水路旱路交换,终于将原本三个月的路程生生压缩成了十五天。   李承熙入京后,在城门口接他的二皇子李承绍甚至来不及和他多说什么,就直接命人将马车赶往宫里。   “父皇……真的不好了……”   二皇子李承绍面容憔悴,眼眶通红。   最开始江南那些弹劾的奏折都是弘德帝压下去的,后来,弘德帝已经完全起不了床的,那些奏折就都是二皇子李承绍压下去的。   扬左相一向谨慎惯了,这个时候选择保持中立。   压力就全集中在二皇子李承绍的身上了。   李承绍身上无封,除了一个身份之外,处理这些名不正言不顺,压力可想而知。   随着江南的动静越闹越大,朝中那些李承昂残存的势力便蠢蠢欲动,几次险些弄出大事来。   李承绍盼着李承熙回来,简直是盼星星盼月亮一般。   若是,李承熙不归,弘德帝又驾崩的话,大萧非得乱起来不可。   “太医说就在这一、两天了……”,二皇子李承绍的声音隐含着悲痛。   虽然,他对于弘德帝又敬又怕,可是,到了这一天生死离别,那毕竟是他的父皇,他怎么能不伤心呢?   竟然这么快吗?   李承熙恍惚了一下。   自以为早已经遗忘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小的时候,弘德帝常把他抱在膝头,教他读书认字,母妃就在一旁看着他们浅浅微笑,美好得像一副画卷一般。   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件事情,让他把这副画卷深深的埋藏在了记忆的深处。   他以为他已经忘了这一切,却没想到,根本就没有忘过。   而今天,这一切都将要走到了尽头……   李承熙自认他是恨弘德帝的,恨他护不住他们母子、恨他对不起他们母子、也恨他的冷酷无情……可是当他听闻弘德帝时日无多时,他的心仍然像被刀绞般疼痛,以至于不知不觉中竟红了眼眶。   当李承熙风尘仆仆、眼眶微红的出现在弘德帝的病榻前,已经是弥留之际的弘德帝似是有所感应,竟然睁开了眼睛,甚至精神头还不错的样子,“男子汉大丈夫,红着眼眶算怎么回事?!”   弘德帝看着李承熙不满地训斥道。   虽然,弘德帝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可是,满屋的人都知道这怕是回光反照了。   李承绍心如刀割,‘咕咚’一声就跪倒在地,泪水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弘德帝嫌弃地看了一眼李承绍,“优柔寡断、性子温吞,这辈子也就当个富贵王爷吧……”   “父皇……”   李承绍哽咽的哭出了声。   “李承昂没有回来?”   弘德帝倚在床头扫视了一圈,沉沉地问道。   李承熙嘴唇动了动,终是摇了摇头。   李承昂在江南干的那些混账事儿,此时已经不重要了,李承熙不想让弘德帝走得不安心。   可是,弘德帝又哪里是一般人,“将李承昂逐出皇室,贬为庶民。”   江山已定。   弘德帝不可能留着李承昂这个隐患,威胁李承熙的统治,动摇大萧的江山,这个恶人只能他来做。   口喻已下。   这是绝了李承昂再掀起风浪的可能。   接着弘德帝又罢黜了几个重要的大员,其中就包括扬左相和户部尚书钱瑾。   然后,又将一些心腹将领的名单交给李承熙。   待完成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弘德帝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李承熙的身上,“老四,你的性子太过邪气任性、爱恨分明且随心所欲……若是王爷这并没有什么……可是,若是帝王就是致命的缺点……”   “老四啊……既然这皇位是你想要的……你……你就要对得起天下的黎明百姓……那……那是你的……责任……”   弘德帝的脸色由红润渐渐转为灰败,眼中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了下来,只是仍是不放心的死死的盯着李承熙。   “父皇……儿臣……知道了。”   李承熙咬着牙,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悲痛欲绝。   得到了李承熙的承诺,弘德帝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身上的生机迅速消退,“那……就……好……”   “老四……你……你很好……”   “将皇位传给你,朕放……心……”   “老四……朕……朕要去找……找你的……母妃……去了……”   话音未落,弘德帝的手便落了下来,双眸渐渐阖上。   太医急忙上前搭脉,随即跪在地上大哭,“皇上,驾崩了!”,随着太医的话音落下,屋中皇子、大臣全部跪下,哭声震天。   李承熙在一片哭声中挺直脊背,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   元治三十八年,九月十八,弘德帝驾崩。   一个月后。   太子李承熙继位,改年号为兴平元年,称为靖武帝。   …… 第135章   “父皇去世了……”   “四哥登基了……”   农家旧舍里, 九月末的夜里,天气已经寒凉了,可是, 李承昂却坐在院中自斟自饮, 语气低沉, 悲伤中又夹杂着愤然。   顾香凝坐在李承昂的对面,目之所及,一片白茫。   弘德帝去逝的消息连一个偏僻的村子都已经知道了, 此时, 估计全大萧上下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但是, 李承熙登基的消息应该还没有这么快传过来……李承昂会知道想必是有细作在京城。   李承熙登基,想必会大肆清理李承昂的残存势力,李承昂会愤然也很正常。   而他语气中的沉重应该是因为弘德帝的去逝。   不管怎么说, 弘德帝都是他的父皇,可是, 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你觉得我是因为父皇的死而悲伤?”, 李承昂怪异地笑了起来, “他在临终前亲自将我逐出皇室,贬为庶人……你觉得我还会为他的死而伤心吗?”   “你知道吗?”   “他就是一个冷血之人, 妄为人父。”   “他忌惮长成的儿子们, 以太子之位为饵, 引得我们兄弟相残、互相厮杀, 他坐收渔翁之利……我们成年的兄弟五人皆是他的棋子……”   “李承熙以为父皇真的疼他吗?”   “他也只是一只棋子而已!”   “在这场夺嫡之争中,他没死是他命大!”   “父皇若真的是疼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立他为太子?!”   “他五岁那年被太子骗到香料窖里,整整关了一天一夜,命都差点丢了, 父皇若真的是疼他,为什么不让太子一命偿一命?!”   李承昂神情激动,艳丽的脸上眼尾薄红,神色悲愤。   顾香凝搂了搂身上的粗布夹袄,淡淡地看了李承昂一眼,“你哭了!”   纵使李承昂说得狠绝,心中充满怨愤,可是,眼角的泪证明他虽然恨着弘德帝,但是,他的心里也依旧敬爱着他的父皇。   说假话有意思吗?   骗自己好玩吗?   外面这么冷,她并不想陪李承昂在外面撒酒疯。   若是她被冻病了,鬼知道李承昂舍不舍得给她请大夫看病。   身体是自己的,未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千难万险在等着她,她可得好好照顾好自己。   哪里有心思给一个随时随地可能要他小命的绑架犯当解语花?   李承昂猛地僵住,面上闪过一丝狼狈,似是在讲给顾香凝听,你像是在说服自己恨着弘德帝,“小的时候,我很羡慕大哥和四哥。”   “因为,只有他们最受父皇的关注。”   “父皇将他的爱给了太子,殷殷期盼太子可以当个好太子,扛起大萧的江山,担负起肩上的责任。因此,对太子百般严厉。可是,父皇却将宠给四哥,对四哥百般宠溺,无论四哥犯了什么样的错,都不曾受到过责罚,否则也养不成四哥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性格……”   “二哥和三哥年长也曾得到过父皇一些些的注意和关心……”   “只有我……”   “只有我……”   李承昂的声音越说越小,低不可闻。   顾香凝发现一向妖冶狠辣的李承昂此时竟脆弱无比,茫然、委屈、痛苦,宛如稚子。   “从小被忽略着长大……母妃也不得宠爱……”   “我很小就知道我与前面的哥哥们不能比……父皇看不到我……看不到就看不到吧……我喜欢赚钱……赚钱我也挺开心的……”   “谁稀罕他那廉价的关心……”   李承昂低低的嗤笑了一声,好像真的不在意一般。   可是顾香凝却知道,李承昂是在意的,极其的在意,甚至在他的心底最深处留下了被嫉妒腐蚀的难以愈合的伤口。   否则李承昂今天也不会如此失态。   不过,顾香凝好奇的却是,“既然,你并不在乎,也知道自己不受关注,为何还要去争那个位置呢?”,你不是看得很清楚吗?明知道弘德帝在用养蛊之术,为何还要凑上去被利用?   如果,李承昂肯一直安安份份,那么就算是李承熙上位,他也可以当个富贵闲王。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被逐出皇室、贬为庶人的下场呢?   看李承昂其人也不像是醉心于权力之人啊。   若是他追逐权力,那他就不会一直和商贾混在一起了。   就像这次养的私军,若是,李承昂有心那个位子,早几年就开始豢养私军,那么,李承熙能不能活着出江南,就真的两说了。   李承昂端起酒杯的手一顿,眼神暗了一下,没有说什么,等他再抬眼时,先前的茫然和脆弱已经消失不见,又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妖冶邪气,“四哥登基了,若是你没有被我绑走,现在说什么也得是个昭容了吧?”   “若是你当初没有四处乱跑,就不会被我劫持,说不定连妃都当得……”   “怎么样?”   “后悔吗?”   所以说,皇家的龙子凤孙都是不值得同情,这不只片刻的功夫,人家便已经恢复如常了,甚至还能出言嘲讽她了。   顾香凝再次搂紧了身上的夹袄,庆幸自己没有滥用自己的同情心,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夜深露重,明天还要赶路呢,您继续赏月,我就不奉陪了……我去睡了……”   说完,顾香凝便起身离开了。   她都已经有好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今天,好不容易他们投宿到农家,可以睡在炕上不用睡在马车里了,顾香凝可得好好补个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赶路太急了,她总是觉得很困,像是睡不够似的。   以往在马车上她睡上一个白天,晚上就基本上是别想睡了。可是,现在,她就算是白天睡了,也丝毫不影响她晚上也睡得着。   李承昂气结,捏着手中的酒杯,寒气森森道:“若是,今天与你月下交谈的是李承熙……你也会这么无情?”   心中愤怒突如其来,快得他都没有想明白,更没法控制得住。   顾香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承昂,很是坦然干脆地点了点头,只能称得上是清秀的小脸上全是认真。   李承昂心中的愤怒消失了。   顾香凝真的不爱李承熙。   也是。   若是顾香凝真的对李承熙有一点点爱慕的话,又怎么会千方百计的想着从他身边逃跑呢?   原来……他的好四哥也不是什么都得到了。   ……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从农户家起程了。   顾香凝也不知道昨天李承昂在院子里究竟待了有多久,出发前也没有看见他,可能是昨天睡得太晚,在车上补眠吧。   不过昨天晚上的冷顾香凝也不算白挨,接下来的路上顾香凝能够感觉得到,李承昂对她的态度似乎好了许多。   最集中的表现在于她的吃食和待遇提高多了。   首先,她坐的那辆破旧的青布马车被换了,换成了与李承昂规格差不多的马车,都是在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里面却内容乾坤的马车。   走起路来平称轻便不说,里面的吃食酒水应有俱有。   最让顾香凝喜欢的是马车里设有软榻,在软榻上睡觉和在硬板马车里睡觉那感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有了这软榻顾香凝在马车上睡得更舒服了,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果然,她最近的疲乏就是累的。   虽然她白天也睡、晚上也睡,但是在马车硬板上面,睡眠质量肯定是不好的,睡了都等于没睡,哪有现在的软榻好眠。   李承最除了为她换了一辆好的出行马车之外,她的伙食待遇也提高了,不再是与那些汉子们吃同样的吃食了,而是,李承昂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李承熙这个家伙不愧是大萧最有钱的人,哪怕是在逃亡的路上,他的吃食也非常的精致奢华。   顾香凝严重怀疑他们这个镖队,表面上面保的是一车车的药材,但实际上那一车车装的怕都是李承昂吃饭的家伙什儿和各色食材。   虽然,顾香凝心中在吐槽李承昂,但不得不说吃得好了,还是一件让人心情十分愉悦的事情。   可以说顾香凝自从被李承昂绑架之后,就是最开始的时候吃了点苦头,到现在总算好过了许多。只是越往前走,天气越发的寒凉,顾香凝的衣服不够了,她没有厚衣服。   整个队伍里,除了她是女子,就还有一个拂香是女子。   拂香还好。   她是高手,这点点冷意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是,顾香凝不行。   有时候在车上过夜,早晚的时候,差点把她冻成狗。   为了这件事儿,顾香凝亲自找上了李承昂,让他给她添加衣物。   “好。”   “前面就是新乡了。”   “等到了新乡,我让人为你添置衣物。”   李承昂没有刁难顾香凝,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这个样子的李承昂让顾香凝很不习惯。   不过,比起李承昂的反常,顾香凝更迫切想要买到厚衣物,她可不想被冻病了。因此,对到达新乡充满了迫切之情。   只是没想到,新乡的城门口也摆了一个大香炉正在焚香,香飘十里。   顾香凝只闻了一下,瞬间,脸就变色了。   她又难受了。   可是,难受中又夹杂着一丝激动……   是不是李承熙找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心痒好想写的一本,有吃的BL的,打滚卖萌求预收-》穿成豪门继子(穿书)   博青穿进了一本豪门文中,原主母亲仗靓行凶,气死原配,小三上位,原主成了为豪门继子,还各种小动作不断妄想取代原配留下的儿子沈听澜,成为真正的豪门公子,继承家业。   在男主沈听澜的报复下,两年后,原主母亲被沈父厌弃、毁容、精神失常……原主也被沈听澜打断了腿,卖到了南洋做皮肉生意,活活被折腾死了。   博青刚穿来时,原主母亲尚未嫁入豪门。   博青感激涕零……   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第136章   “很想李承熙派人来救你?”   “别想了。”   “别忘了, 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日理万机,哪里还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妾氏千里奔波?”   “来的不是他。”   “顶天是他颁下的圣旨在找你……如此而已……”   李承昂瞥了顾香凝一眼, 直接打破了顾香凝的幻想。   这些道理顾香凝也知道, 只不过猛然间又看到熟悉的套路, 顾香凝下意识的惊喜罢了。   只不过她晕香的毛病,现在,几乎天下皆知了。   一会儿到城门口关卡的时候被人查出来, 李承熙要如何应对?   还竟然这样不急不徐。   难道这个关卡的人有他的人不成?   可惜顾香凝还没等到李承昂为他释疑, 却先看到了李承昂嘴角坏坏的勾起, “你几次三番从李承熙那里逃离,李承熙一定很生气吧?你说如果一会儿你被抓到了,我就对李承熙说, 是你求我让我帮你逃的,你猜, 我四哥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   那一定是会扒了她的皮呀?!   跑就算了, 还敢给他戴绿帽子?!   顾香凝深吸了一口气, 强忍着眩晕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不会的!你还只望着用我去交换你母妃呢……”   李承昂闻言笑意加深, “那不如待换完我母妃后, 再书信一封告诉四哥吧。”   “李承昂!”   顾香凝柳眉倒竖, 美眸含煞。   人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见到终于让顾香凝吃了一回鳖, 李承昂的心情似乎份外的好,随手向外挥了一下,便召来一个人。   这人一进到马车后,给李承昂请过安,便不再言语, 而是动作麻利地打开一个布卷,里面露出了苏念雪同款银针套装。   “这天下间的名医,不只苏念雪一人。”,李承昂很好心地为顾香凝解惑。   几针下去之后,顾香凝便什么都闻不到了,自然也就再没有了眩晕的症状与常人无异。   施针之人离开了,但是李承昂却一直坐在她的马车上,没有走。   顾香凝知道,李承昂这是打算与她一同过关卡,就近看管她,免得她在过关卡的时候弄什么小动作,给李承熙传递什么信息。   其实,她能传递什么信息呢?   假装晕香的症状,引起关卡上的人的注意吗?   她怕她还没等表现出来,李承昂已经先一步将她敲晕。   而且,她现在身上连一件首饰都没有,她怎么传递信息?   李承昂把她想得也太厉害了一些。   至少,到现在顾香凝都没能想出什么脱困之计,只能被动的跟在李承昂的身边,被他劫持往着某个不知名的地点赶去。   顾香凝猜测,李承昂是打算在那里与李承熙做人质交换。   若是她能打听出来她们一行的真实目的地,告之李承熙,李承熙就可以早早的在那个地方做好安排,这样他被营救出来的几率也会更大一些。   只可惜,无论是真实的目的地还是联系上李承熙,对此时的顾香凝来讲,都太难了。   心思沉重,过关卡的时候,顾香凝很是沉默安静。   “做什么的?”   “车上都押着什么货?”   五、六个兵士手拿着刀枪地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接过镖队的人递过去的文书证明,一边检查着,一边往车队的后面看着。   其它的人不时的用刀在车队的货物上这敲一下,那打一下,显然是在检查这里面有没有夹带。   “回老总,我们是威武镖局的,要护送一些药材回京……”   镖队出去回话的人正是李承昂的心腹李侍,只见他用身子遮挡着,一边说话,一边悄悄的将手里的银子悄悄地塞了过去。   这是走镖的老规矩,并不会有人起疑。   ……   他们是镖局,又有着大把的银子开路,一行人中只有顾香凝和拂香两个女的,对外的说词是洗衣做饭的。   拂香畏畏缩缩,将手缩进了袖子里。   顾香凝却眼神一闪。   她的手微微动了动,想要将掌心亮出来,希望能将那个问话的官兵的目光引到她的手上,注意到她的手心柔嫩,一个老茧都没有,根本就不是做粗活的手。   只可惜,她的手才刚刚动了那么一下,便猛地被另一只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冷了吗?一会儿就进城给你买些厚衣衫……”,李承昂看着顾香凝,笑得很温柔,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媳妇。   顾香凝没想到李承昂竟然会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不由得吃惊地抬眼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是不是已经洞悉了她的想法?!   应该是吧……   否则,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来抓她的手?   如果是真的,那李承昂这个人就太可怕了,她也只不过是心念一动而已,他竟然就能立刻发现。   顾香凝不敢再看,连忙将头抬下去。   心里就只能盼着那个士兵能去看拂香的手……   可是,顾香凝很快就失望了。   在银子的打点下,没有查出任何异常的兵丁,很快就将这一行镖队给放行了。   顾香凝只觉得眼前发黑,心中失望至极。   等回过神来后才发现,李承昂竟然还拉着她的手不放,顾香凝心中一惊,猛地抽回了手,看向李承昂的目光充满了警惕和戒备。   看到李承昂瞬间黑沉下来的脸,顾香凝头脑转得飞快,弱弱地说道:“你快别看我……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丑了……”   若是一个如花美男捉住她的手,她可能会害羞,一个丑得惊天动地的丑男捉住她的手,她没有将人打出去,已经算是脾气好了。   李承昂身上的寒冽之气瞬间柔和许多,低声哼道:“我变得这么丑……还不是你的功劳?……还嫌弃我……”   这张脸是真的丑啊!   丑都他都不想照镜子……   有时候,他都恨不得找出这个人来捏死,为什么长得这么丑也就算了,还偏偏让顾香凝看到了。   入了城后,他们找了一家中等的客栈投宿。   顾香凝碰到了久违的热水,洗了个痛快。   洗完之后,整个人都懒懒的,听到有人敲门,都不想去开。   门外的是拂香,她是奉李承昂之命来给她送厚衣衫的。   李承昂果然没有失言,让人买了许多厚的衣衫给她。   虽然,款式用料都没有那么华丽名贵,可是,却很厚实,做工也很讲究,一看就很温暖,顾香凝很喜欢。   还不知道要和这些人风餐露宿多久呢,身上穿暖一些,至少少遭些罪。   见拂香放下东西就想离开,顾香凝连忙叫住了她,说道:“帮我转告你家主子,我有些乏了,就不下去吃饭了,让小二将饭食送到我屋子里吧……”   顾香凝刚泡完澡,浑身发软,正好借着这个由子,不下去吃饭了。   拂香看了看顾香凝,眼中满是戒备,“我可以将话传过去,但是,主子能不能同意就不一定了。”   原本,拂香以为顾香凝也是一个柔柔弱弱的闺阁小姐,与她见过的那些大官家的小姐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这是这么一个让她轻视的女子,竟然,让她吃了那么大的一亏。   她竟然将她药倒了。   那个时候,若是顾香凝狠心一点,她连命都有可能丢掉。   从那以后,拂香就很忌惮顾香凝。   她奉命监视她,这一次拂香再也不敢小看顾香凝。   所以,当顾香凝说她要在房中用饭时,拂香下意识的就觉得顾香凝这是又要耍什么花招。   看着玉拂一脸警惕戒备的模样,顾香凝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做了什么把人吓成这样?不就是用苏念雪的药把她给迷晕了吗?   再说了,她现在身上被搜得一干二净,一点药粉都没有了,拂香干什么还这么紧张?   要紧张也应该是她好吗?   她可是听李承昂说了拂香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拂香说完就告退了。   晚上的时候,果然没有人叫她下去吃饭,她的饭菜是店小二送上来的,新乡的当地特色菜。   “饸饹条、香酥鸡、一品鱼头汤……”   店小二的声音洪亮悠长,极是热情。   “小二哥,咱们这里是哪个地界啊……”,顾香凝似是随意般的问了一般。   “河南啊。”   “到了新乡,可就是踏入了我们河南的地界了……”,小二哥乐呵呵地回道。   “哦。”   得到了答复后的顾香凝就不再问了。   小二哥见顾香凝要开始吃饭了,便很知趣地退下了。   这次来的镖局可是大主顾,出手又大方,所以,哪怕是为顾香凝送上来吃,又没拿到打赏,小二哥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   不过就算小二哥有什么不满,顾香凝也没有办法,她身上一文铜钱都没有。   若是小二哥管他要打赏,她也就只能够推给李承昂了。   想着吃完之后,早点歇着,顾香凝便打算开始吃饭了。   要是饭食不那么讲究,顾香凝便随意吃了,但是,今天居然有汤,顾香凝便决定先喝汤,喝汤养胃。   这鱼头汤做的不错,色泽奶白,飘着翠绿的香菜,还点缀着几粒儿红红的枸杞子……顾香凝自己动手为自己打了满满的一碗鱼汤,刚端到嘴边,一股浓烈的鱼腥味便扑面而来……   “呕……”   顾香凝瞬间感觉到了胃里一阵翻涌,很想吐的感觉,烫手一般将那碗鱼头放下,退了几步离桌子远远的,这才感觉到好了一些。   一时间,顾香凝目光惊疑不定。   ……   作者有话要说:  单更啦,休息一下 第137章   她是病了吗?   她以前是最爱吃鱼的, 这种情况从来都没有过。   鱼汤怎么会腥呢?   难道是这家店家没有做好?   还是她闻错了?   种种念头一闪而过,顾香凝的心隐隐有些发慌。马车上苏念雪说的话,又一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念雪说有些体质好的女人, 新婚第一夜就有可能怀上宝宝。   她刚才的表现……难道她怀孕了?   这个念头一出, 顾香凝不由得遍体生寒。   她不能怀孕的。   尤其现在她还是阶下之囚。   若是李承昂知道她怀了李承熙的孩子,那么,他必然会利用这个孩子来对付李承熙, 索要更多的利益……   她一个人在李承昂的身边已经是危机四伏了, 若是, 这个时候她再怀孕了……顾香凝怕她保不住这个孩子。   顾香凝深吸了一口气,来到桌边,不死心地端起那碗鱼汤, 重新送入嘴边,一股浓烈的鱼腥之气扑面而来, 紧接着顾香凝便又有了强烈的想吐的反应, 慌忙放下了鱼汤, 躲至窗边捂住口鼻直忍得眼泪花花。   如此反复测试了几遍,顾香凝终于能确定了她很有可能怀孕了。   她以前是最爱吃鱼的, 绝不可能只是因为鱼汤腥, 就会有这么强烈的呕吐感, 没吃过猪肉他还没见过猪跑吗?以前她化妆过的一个小明星怀孕闻不得鱼味, 一闻就吐的模样与她现在是一模一样的。   一想到这儿,顾香凝就欲哭无泪。   她真想把以前的自己拉出来暴打一顿,怎么就会忘了避孕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现在,她怀孕了,她要怎么办?!   顾香凝也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摸着自己的肚子坐在床边发呆。   真神奇……   不过几晚而已,她竟然真的怀上了李承熙的孩子。   怀孩子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不是说有的想要小孩子,四、五年都怀不上的吗?怎么到了她这里,竟然就这般简单?也不知道她是在哪一夜怀上的……   从知道自己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顾香凝后悔、害怕,可等这个劲儿过去后,她又有一丝喜悦。   她在这里孤身一人,无亲无故,最开始的时候,连朋友都没有。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刻骨的孤独感深入骨髓,让她感觉无比的荒凉和寒冷。   就像是无根的浮萍,不安、惶恐、空虚。   如今,她终于有家人了。   一个与她血脉相亲的孩子。   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所以,虽然,她现在肚子依旧是平平的,可是,顾香凝已经心中暖暖的,充满力量。   她们母子都要好好的。   她不能够让肚里的孩子成为李承昂对付李承熙的棋子。   她也不能怀着孩子回到李承熙的身边随他进宫。   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她没有这个孩子,一个人陷进去也就陷进去了,大不了一死。可是,现在有了这个孩子,她舍不得死了。   她更舍不得在没有自己的地方,这个孩子在皇宫中会被人欺负。   顾香凝知道自己的性格,若是这个孩子在皇宫中出事儿,她会疯的。   所以……现在,她不能再这样消极下去了,她必须找寻一切机会,逃离李承昂的掌控,在未逃出之前,她还要将自己怀孕的消息瞒下来,不能让李承昂知道。   深吸了一口气,顾香凝将那盆鱼汤端得远远的,将盛好在碗里的鱼汤倒在了屋中一颗盆栽里,忙完这一切后才重新坐下来细细的吃了晚饭。   拂香来拿走用过的晚膳时,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顾香凝待拂香出去后,才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鱼汤的秘密没有被发现。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顾香凝眼底现出一抹坚强的柔色,“别怕,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   这次在新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香凝已经关闭了嗅穴,又易了容,让李承昂份外放心,他们居然没有迫切的离开,反而,李承昂发话要在新乡休整四天。   顾香凝默默地喝着碗里的白粥,偶尔夹上些萝卜酱菜,配着素包子吃。   不是她不爱吃肉包子,而是,她明显这是害了口,她也不知道,她现在看能不能吃肉包子,会不会吐,为了保险起见,她干脆就夹素菜包子吃。   对于李承昂说的在新乡休整四天,她不怎么感兴趣。   休整又如何?   她还不是一样要待在客栈里面,半步不得出。   “为什么不吃肉包子?难道怕我养不起你?”   盘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个猪肉包子,耳边传来李承昂淡淡的戏谑之声。   顾香凝看了看面前的猪肉包子,心中惊慌无比,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她不敢吃,她怕她吃一口,然后闻到肉馅儿的油腻味儿就会吐出来,李承昂的车队里可是有大夫的,只要给他一把脉,她就全都露馅了,瞒不住了。   可是,她又不能直接拒绝。   李承昂其人心思细密,诡计多端,若是被他产生了怀疑,她麻烦就大了。   她该怎么办?   顾香凝脑中的念头飞快地转着,根本就顾及不了李承昂后半句话说的有多暧昧,倒时旁边几桌客人听到了,不由得在心里偷笑。   这个镖头长得丑怪,可是,还想着讨媳妇呢。   那个妇人虽然容貌普通,不过,穿得衣衫又极厚,显不出身段,不过,气质倒是很好,很是温婉安静的样子。   倒是和顾香凝同桌的李承昂的心腹们听到自家主子近似于调戏的话,个个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埋头苦吃,就像没听见一般。   “算了……我……我吃不下了……”,顾香凝福至心灵,看着自己啃了大半个儿的素包子,脸上为难地给出一个拒绝的理由。   新乡这边的包子类似于北方,不同于江南,个个都有拳头那般的大,白白嫩嫩,煞是惹人喜爱。   一般江南小女子吃一个绝对就饱了,再吃一个会撑死的。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李承昂并未怀疑,浅笑道:“是我疏忽了……”,随后,毫不尴尬的将顾香凝面前盘子里的肉包子夹回来自己吃了。   顾香凝松了一口气,再次埋头安静的吃起来。   只可惜,顾香凝想要安静,但很明显李承昂不是这样想的,极是斯文优雅的吃完了肉包子的李承昂,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帕子净手,看着埋头苦吃的顾香凝,眼波一闪,随口道:“我们要在新乡这里休整四天,吃完后你让拂香陪你在新乡转一转吧,买些自己需要的东西……”   顾香凝猛地被一口粥呛住了,咳得脸都红了都顾不得,抬头美眸闪亮,直视着李承昂,惊喜万分道:“真的?!”   李承昂竟然真的肯放她在出去走一走,转一转?   她不怕她跑路吗?   不怕她给李承熙传递信息吗?   李承昂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不管李承昂在想些什么,还是在前面给她挖坑是钓鱼、还是试探,这一些,顾香凝统统都顾不得了,她满脑子都被能放风了的这个好消息给添满了。   “我……我买什么都行吗?”   顾香凝其实想问的是她花银子有没有上限。   不管怎么说她都怀孕了,有一些东西得买来备着。   比如……酸的蜜饯。   她可是记得苏念雪怀孕后,嘴里没滋味,极是爱吃酸的,越酸的越好。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样,但是,还是自己偷偷备一些的好。   “当然。”   李承昂十分的财大气粗。   “不过,你要紧跟着拂香……若是做什么小动作,日后可就没有这福利了……”,李承昂在顾香凝的耳边轻声低语道。   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两个小情侣在说悄悄话一般。   一大早儿的,李承昂就发现顾香凝今天份外的沉默。   吃的也是清汤寡水的,好似他虐待了她一般,好心给她夹个肉包子,她还目瞪口呆以为他下毒一般推说吃不下,然后,就又死气沉沉的模样。   这个样子的顾香凝,李承昂不喜欢。   她就喜欢顾香凝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模样,哪怕是在与他说话也同样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很鲜活、很灵动、耀眼夺目。   为了能看到娇艳的花儿再度绽放,李承昂这才松了口让拂香陪顾香凝出门转转。   以拂香的实力,顾香凝是跑不出她的手掌心的。   这最后一句的警告,顾香凝听了就当没听见。   她又不是傻的,会现在跑路。   跑路是需要小钱钱的,她现在分文无有,还大着肚子,身后还跟着个对她百般警惕的拂香,她拿什么跑?!   可是,现在是个机会……   弄到小钱钱的机会。   拂香肯定是不会直接给她钱的,但是,李承昂说了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没有上限。那她就给她留出了可以操作的空间了。   她可以买一些值钱的物件,再转手卖出去啊。   至于是些什么值钱的物件……她还得好好想想……   机不可失啊!   心头火热,顾香凝匆匆吃完了早饭,与李承昂打过招呼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拂香和李承昂派的两个人跟着她的人上街去了。   李承昂眉眼含笑地看着顾香凝快乐的离开,直到人影都见不到了,才收回了目光,眸中的光芒由温柔转为刺骨的冰冷,“鞑靼大汗的信件可到了?”   …… 第138章   巍峨的皇宫并没有因为故去一位旧的帝王而衰败, 反而,因为迎来一位新的年轻帝王,而焕发出勃勃生机。   这位新的帝王,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安葬了先帝, 在奉天殿顺利登基。   以雷霆手段镇压了江南商贾,增税三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荡平了京内禧王的残存势力, 将大权尽数收在自己手中。   先帝驾崩时期的罢黜的老臣, 如扬左相、钱谨等人, 也纷纷得到了新帝的重启重用,对新帝感激涕零,尽心尽力。   西部边境由于袁大将军的及时坐镇, 也暂时止住了鞑靼不断入侵的野心和攻势,将鞑靼阻于榆关之外, 只待从江南缴获的军响和朝庭筹备的物资运到西境, 便可以与鞑靼正面交战, 一举夺回被鞑靼抢去的州城。   靖武帝李承熙凭一已之力,将风雨动荡中的大萧暂时稳了下来。   朝中其它官员都各松了一口气, 唯有礼部官员依旧无法放松, 满脑门官司。   无论是弘德帝的葬礼, 还是新帝的登基大典, 他们礼部都是最忙的,都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现在,新老帝王顺利交接过渡了,可新帝六宫空虚,诺大个皇宫, 竟不见一个妃嫔。   宸王府时,原本有位先帝御赐的庶妃,可是,婚礼还未办呢,就被静王余孽绑架了,这次好容易被新帝在江南救回来了,回京途中,又在泰兴被禧王的人绑架走了,说是要交换宫中的荣妃娘娘。   可谓是多灾多难了。   府中还有先帝赐下的三位美人,理论上来说,应与新帝一同入宫,由新帝册封入后宫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新帝太忙,对这三位美人竟是提也不提。   最最重要的是,后宫无主。   先帝临终前也没来得及为新帝指一位皇后。   新帝无后,各世家便蠢蠢欲动,纷纷找上了礼部,明里暗里的示意他们该由礼部开这个口,为皇上选秀了。   新任的礼部尚书张衍在经历了诸子夺嫡的残酷之后,越发向扬左相靠拢,谨小慎微,轻易不开口,这样烫手的山芋可偏偏他还扔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求见新帝。   他身后还跟着其它世家的官员,显然是怕张衍不给力,被新帝轻描淡写的打发了。   其中,扬左相也被夹裹着进来了。   养身殿中。   身着明黄五爪金龙龙袍的靖武帝李承熙俊美威严地坐在龙案之后,看着礼部尚书张衍战战兢兢地请示,“皇上,旧日潜邸时的三位美人何时进宫?您是否要定个日子……”   “潜邸三美不得朕心,寻个吉日遣散出府便是。”   靖武帝李承熙长眉微蹙,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抿紧了嘴角,极为不悦道。   礼部尚书张衍闻言都快哭了,弱弱地回道:“三美乃是先帝所赐,就此遣散,这不合乎规矩……”,话未说完,便见靖武帝冷冰尖锐的目光直刺过来,张衍双腿一软,直接吓得跪了下来,头埋得低低的再不敢说一个字儿。   跟来的世家官员见此,不由得在心中暗骂‘废物’!   那三美的去留,这些人并不关心。   他们只关心皇上何时选秀?   会选哪家的闺秀做皇后?   原本指望着礼部尚书张衍开这个口询问的,可是,现在张衍被新帝吓得像个鹌鹑一样抖作一团,很明显是指望不上他了。   杨左相只静静地站在一旁,低下头,就像没听到一样,不发一言。   定远平寇大将军徐洪迈性子最为急燥,他瓮声瓮气地说道:“皇上,张衍想问皇上何日开始选秀,毕竟新帝已登基,前朝稳固,可后位一直悬殊,何日才能为皇室开枝散叶……”   杨左相掀起眼皮的一角,看了一眼徐洪迈,又垂下了双眸。   定远平寇大将军徐洪迈娶的是端宁公主,此时家里与一位同紫桐一般大小的孙女,按礼说那女孩还得管皇上叫一声表哥,若是联姻,倒是能亲上加亲。   有定远平寇大将军支持,皇上的政权也能更加稳固。   这位定远平寇大将军也是先帝留给新帝的后手之一。   他的这位孙女可是皇后人选中呼声最高的一位,其次便是他家紫桐。   杨左相一生行事谨慎,并不想用孙女去攀取富贵。当初荣妃看上他家紫桐想立为五皇子妃,他怕紫桐卷入夺嫡漩涡,便让她躲回了吴县外祖家中。   果然,禧王夺嫡败北。   若是当初他应允了这门婚事,他家紫桐怕是就要成为阶下之囚了。   现在,皇帝该选皇后和嫔妃了,杨左相也仍不想让紫桐卷进来。历来后宫争斗都是杀人不见血的,他可舍不得他乖乖孙女。   定远平寇大将军是先帝重臣,先帝又将他留给了新帝。   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能在先帝期间受到重用的,未必能在新帝的手下讨到好。   这也是平寇大将军急于与新帝联姻的原因。   当初他娶端宁公主荣耀三代,若是现在他能将孙女嫁入皇家,再生下皇子继承皇位,那们他们家至少可再继承荣耀三代。   所以,平寇大将军是最期盼新帝娶后的。   要他说徐洪迈就是想不开。   徐家已经富贵至极了,当退则退。   这位新帝可并不是必糊弄的主子。   不过,这些都与他没有关系,若不是为了他孙女,他今日也不会来这儿走一遭。   “前朝稳固?!”   靖武帝李承熙冷冷将一封密折甩在平寇大将军徐洪迈的面前,“鞑靼的奸细已经渗透进了榆关,并且与禧王李承昂勾结在一起,妄图一举拿下榆关……”   “这就是你们说的前朝稳固?!”   “鞑靼的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你们这些躲在后方的官员还在做春秋大梦呢……也不怕一觉醒来,朕的脑袋都搬家了!”   “这怎么可能?!”,平寇大将军徐洪迈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不敢置信的从地上拾起奏章,一目十行的迅速看起来。   杨左相也不由得睁开了眼睛,神色凝重肃然。   榆关可是中原腹地的天然屏障,也是大萧的马场所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丢了榆关,中原将暴露在鞑靼之不说,他们更会失去大萧最好的马场。没了马场,大萧日后如何与草原上的番邦异族抗衡?!   “禧王竟然要以榆关为代价,请鞑靼出兵替他夺回皇位?!”   “他疯了吗?!”   平寇大将军徐洪迈喘着粗气,双眼圆睁,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择人欲噬。   不只徐洪迈暴怒,养身殿中的官员都被这封密奏的内容给惊住了。   他们自以为前朝稳固,却不想禧王竟然勾结鞑靼。   禧王毕竟是先帝皇子且富甲天下,若是他真的与鞑靼互相勾结,弄不好真的会颠覆现在大萧的政权。   这怎么行?!   与鞑靼勾结无异于与虎谋皮。   禧王怎么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狗急跳墙!   靖武帝李承熙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愤怒在胸间翻腾。   李承昂是皇子竟然与鞑靼勾结叛国!   若不是袁天阔无意间截获了鞑靼与李承昂的密件,大萧就要吃大亏了。   “这个时候,还选什么秀!?”   “朕要御驾亲征!”   靖武帝李承熙斩钉截铁道。   “什么?!”   屋中惊呼一片。   这下子连杨左相都无法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急急阻止道:“皇上,千金之子不做危堂……您不能以身涉险!”   户部尚书张衍也顾不得再装鹌鹑了,他都快吓哭了,“皇上,三思啊……”   大萧朝堂好容易稳定下来,若是,皇上去了西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他们大萧不是又要变天了吗?!   连平寇大将军徐洪迈都不敢再提选透的事儿,跪下求着皇帝不要西征。   “朕若不去,谁能将禧王拉回来,免得他成为大萧的千古罪人?!”   靖武帝李承熙凤眸沉沉,一一扫视养心殿内的群臣,似有千钧之重。   绝不能让李承昂与鞑靼勾结在一起。   他御驾亲征可以大大激起我方士气、打击鞑靼的气焰、让李承昂不敢轻举妄动,一举三得!   这话一出,养心殿群臣再不敢言语,靖武帝李承熙要御驾亲征一事已成定局!   一干人等失魂落魄地走出养心殿,心中都是惴惴不安。   尤其是户部尚书张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就是按章办事来向皇上询问后宫选秀一事的,怎么一件事都没办成,反倒得到了这么一个糟糕至极的消息。   平寇大将军徐洪迈脸色难看至极,心中一肚子火,将李承昂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自家孙女能不能当上皇后了。   皇帝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争这个皇后之位有什么用?!   这个消息一出,有心后位的各大世家终于暂时的消停了,都一致的选择了观望。   杨左相倒是咂磨出点别的味道……皇上弄的这一出儿,表面上看冠冕堂皇的,这是不是要亲自去西境与李承昂见面来交换那位顾庶妃啊……   皇上……这是不放心吧?   毕竟,这位顾庶妃可是深得圣心,失踪了三个月,还让皇上心心念念的一路追去了江南。   现在,在一路追去西境……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能做到相位的都是老狐狸啊…… 第139章   京城骤起的血雨腥风, 顾香凝不得而知。   马车上的顾香凝此时正在享受购物之后带来的快乐。   李承昂果然没有说大话,真的让他们在新乡休整了四天。这四天也完全没有管过顾香凝,她想要在客栈休息就在客栈休息, 想要出去购物就出去购物, 只要带着人去他都不管。   顾香凝自然是撒了欢的买买买。   前段时间被李承昂绑架苛待, 她那日子过得和外面那些李承昂的手下差不多。   若不是她身子被调理得不错,她又极为小心的照顾,早就不知道要生多少次病了。这次难得李承昂抽风, 竟然变得这么大方, 不多买些东西让她接下的路程好走些, 少遭些罪,她就不是顾香凝了。   更何况,她现在需得更加小心照顾自己了, 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个人。   最重要的是她怀孕这件事情一定要瞒住李承昂。   为了怕自己会像苏念雪一样孕吐, 顾香凝特意去干果蜜饯铺子, 买了酸杏脯。怕单独买这一样, 会引起拂香的注意,她还特意买了其它的蜜饯, 一大堆蜜饯中夹裹着酸杏脯。   顾香凝其实还挺想买那个酸丝梅饼的, 看着就挺酸的, 直流口水。   可是, 顾香凝怕买多了酸的蜜饯会让拂香起疑,愣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转头又去买糕饼。   什么糖蜜酥皮烧饼、枣箍荷叶饼、辣菜饼、翡翠糕、豌豆黄……大包小包一大堆,看得拂香眉毛直跳。   顾香凝才不管拂香是不是觉得她买多了,将这些东西交给身后跟来的大汉,她又继续向另一个柜头走去, 她要买各种坚果干果。   听人说要多吃坚果,宝宝大脑发育才会更好,更聪明。   反正有人付帐,她只要买就完事了。   她一个宸王府庶妃不这么买才奇怪。   这胡桃仁不错,甜、咸各来一样儿、那个酥黑豆也挺好,又脆又香、松仁必须得来一些,促进胎儿大脑发育的,蜜糖腰果、盐焗瓜子、芝麻花仁……统统一样一包。   买完了干果蜜饯和点心,顾香凝又想着去买水果。   好在已是秋天,新乡又盛产水果,什么苹果、青梨、橘子、葡萄……买了一堆儿。顾香凝听说怀孕时多吃葡萄,宝宝会长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眼睫毛还长还翘。   买完这一堆儿,顾香凝怕累到肚子的孩子,只说是自己累了,便回了。   没看到拂香抽搐的脸和身后两个大汉满身包裹终于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可惜他们放心的还是太早,第二天顾香凝早早的爬起,用过早饭之后带着人又去逛街了。   这次买的都是衣物。   都是挑的厚的、防风、保暖的买的。   知道他们是化成镖队在走,她扮成下人模样,狐裘貂皮什么的是肯定不能穿了,兔皮羔皮什么的就可以穿了。   买的时候,顾香凝还相中了一件白狐裘做的夹袄,据掌柜的介绍说是用狐狸腋下的那块最好的皮子所制的,最是暖和云云,价格也很贵五百两不讲价。   顾香凝好歹也在庆国公府和宸王府住过些时日的人,眼力已经养上来了,东西好不好她还是知道的,若是不好,她也不会看上。   这皮裘是不错,也确实是狐狸腋下的那块最好的皮子制的,又软又轻又薄,穿上一定很暖和,而且,只要穿在里面也不打眼。   只是,这只是件夹袄,五百两可就太贵了。   不过,付款的人是谁啊?   李承昂啊!   大萧的财神爷!   他会把这点银子看在眼里吗?   别说他了,就连拂香都没看在眼里的。   见顾香凝挑了这件,连眼睛都没眨的就只直接去付款了,喜得那掌柜得笑得连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顾香凝逛了几家成衣铺子,给自己里里外外足足买了十套衣衫,包括寝衣、单衣、棉衣什么的……足够半个月不洗都有得换。   最后,又给自己买了十多双袜子和十双厚鞋子。   长筒的、高腰的、矮腰的、厚底的、软底的……在马车上穿的……下马车后穿的……   看得身后的拂香和跟着拎包的大汉一脸的麻木。   尤其是拂香。   自从她知道顾香凝会易容之术之后,她就一直觉得顾香凝不像是大家小姐出身,再加上自从被李承昂绑架之后,就一直表现得极为乖顺识时物,重点是还特别能吃苦。   若是别家的官家小姐被绑架了,那必定是要寻死寻活、哭哭啼啼、食不下咽的,那像这位连吃带喝一点儿不耽误,重要的是特别好养活,给啥吃啥,和那些汉子一样的粗食,她也能吃得下去,真是惊掉了拂香的下巴。   人不可貌相!   现在这个花钱的样子,虽然很凶,但是,这才是一位宸王府庶妃应做的事情。   拂香倒是没有起疑,也不觉得顾香凝花得多。   他们主子有钱!   到了第三天,顾香凝借口说没买够,又带人去购物了。   拂香的面色倒还正常,只是那两个负责看管顾香凝的汉子由看管便成了拎包的,每次都大包小裹的挂了满身,被其它兄弟看见笑话,简直生无可恋。   这一次,顾香凝又去了首饰铺子。   光看不买。   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金镯子、金戒指、金簪子都是不能要的,太显眼。   她就是买了,李承昂也不会让她戴,还会怀疑上她的动机。   她要买的东西一定不能大、不能招人、不能打眼、还不能让李承昂起疑……想一想,顾香凝又觉得自己可怜了,她这是招谁惹谁了,要这样费心费力。   心中埋怨了一番,又只能打起精神,寻找自己的目标。   顾香凝的计划是女人就没有不爱华丽的珠宝首饰的,更何况她可从是宸王府的庶妃,逛逛首饰铺子怎么了?!   她也知道李承昂不放心她身上有值钱的首饰,怕她跑了当路费。   可是,她逛了这么多漂亮的首饰,真心喜欢了,买上个一两件,也很合情合理吧?   只是要买哪两件就很重要了。   既不能让李承昂警惕,又能换些银子的。   走了几家铺子,挑了好久,最后顾香凝挑出三样儿东西来。   一支桃花簪,桃木所制,线条光滑圆润,花开三朵,花蕊是由米粒大小的红宝镶嵌;一条五瓣梅花手绳儿,红色的花朵黄色的花蕊,栩栩如生;一对儿金耳钉,耳钉上的青蛙憨态可掬,极是引人。   这三样儿东西的材料都不值什么钱,桃木、丝线……唯有红宝和金子稍微值钱些,可是,红宝太小,只米粒大小,连禧王府扫地丫鬟都不要……金子虽然值钱,可是,顾香凝挑的只是耳钉,太小了,也就是青蛙可爱一些。   顾香凝挑的这三样儿也就是值个手工钱,心思巧妙。   不过,总共也就值个三十两银子。   其中那对儿金青蛙耳钉是二十两,那只桃花木簪是八两,那条五瓣梅花手绳儿不过二两银子。   顾香凝在拂香付完款后,就直接将这三样儿都戴起来了,还特意将手伸到拂香的面前,问拂香这只瓣梅花手绳儿好看吗?   拂香冷脸沉默。   只可惜,就算这样小心,回去之后,顾香凝耳朵上的金青蛙耳钉还是被李承昂摸走没收了,目光在顾香凝头上的桃花簪和手绳上转了两圈,终没有那么狠心全部收走,给顾香凝留了这两样儿。   顾香凝心疼得直的哆嗦。   就那对金耳钉最贵,还让李承昂给没收了。   她都没挑那些金镯子、玉翡翠拿呢。   不过,拿走也就拿走了,那对儿金耳钉本来也就是顾香凝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栈道,她暗渡的其实是她后来买的一大捆子丝线绢绳。   这还是顾香凝看见那条五瓣梅花手绳儿,才想出来的办法。   她留不下太值钱的东西的,但是,这种花样儿的手绳她也会编啊,而且,她会的花样儿更多。   这样一条就能卖二两银子,那她编的怎么也能卖上一两银子啊。   哪怕是不卖,她就是去农户家投宿,用这个精美的手绳做谢礼,也比两手空空强啊。   刚刚想到这个念头时,顾香凝心跳得不知有多快,拼了命的死忍,才没让跟在后面的拂香等人看出端倪。   她买那一大捆子头绳丝线的足够编出一百多个的。   她现在别的没有,就是有时间。   编这个正好。   若是有人问只说是无聊打发时间就好。   第四天时,顾香凝要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便也不再出门了,只说是累了要休息,便躲在屋里编起了手绳。   为了帮助自己回想,顾得凝还拆了新买的手绳研究。   等把一条新买的手绳拆零散了,顾香凝也大概想起了该怎么编了。   第五天,李承昂便带着镖队终于离开了新乡。   顾香凝仍旧躲在她自己的车上当她的天鹅姑娘,手上忙个不停,最开始手上还有些生疏,可到了后来,眼睛不用看,手都可以自已编。   顾香凝头上戴着桃花簪,里面穿着狐裘袄,脚下蹬着兔毛软靴,嘴里含着酸杏脯,哼着小曲犹自编得欢乐,完全不知在另一辆车上,拂香正在打她的小报告。   “你说她最近几天吃得都份外素淡,不碰荤腥?”,李承昂敲着矮几,狭长的凤眸眯起。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拂香,咱们什么仇什么怨? 第140章   当天晚上, 一行人投宿在一家农庄后,顾香凝被请来与李承昂共进晚餐。   顾香凝是一脸懵逼的,也是拒绝的。   最近李承昂不知道和他的那些手下在忙什么, 总是神神秘秘的, 甚至都好几天不曾出现在她面前。   李承昂不出现最好, 她还能透口气。   现在,猛地要邀她共进晚餐,顾香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快要紧张死了。   别看是在逃亡的途中, 可是李承昂的膳食依然精美丰富, 与她可不能同日而语。   如果晚膳上有鱼的话, 顾香凝怕自己会吐出来,那就麻烦了。   顾香凝小脸发白,只可惜因为染的腊黄, 所以看不出来,只能看出神情有些僵硬, 满身的抵触, 来请的人只当顾香凝是紧张不情愿。   这倒是也能理解, 哪个被绑架的人愿意与绑架犯一起吃饭。   这次他们投宿的是一家农庄,主子是京里的工部的三品官员, 农庄离得天高皇帝远的, 平常也不会来, 只要每年去送年货和孝敬银子就好。   因此, 在镖队给了足够的银子后,庄头就让他们住了进来,还给安排了一个不错的院子。   院子里种了一株说不出名字的树,结着红红的果子,叶子金黄金黄的, 有许多都已经飘落在了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在屋里,透过窗户就可以看见这颗树,景致还不错。   拂香将顾香凝领进来后,便退出去守门了。   顾香凝紧张地往八仙桌上一扫,菜色果然很丰富,但是,万幸的是没有鱼。   “这里少水,别说海了,就连湖都没有,所以,很可惜你得有一段时间没有鱼吃了……倒是这里的牛羊肉都不错,可以尝尝……”   李承昂夹了一块烤羊排给顾香凝。   这羊排烤的外表焦脆金黄,撒上了厚厚一层的辣椒芝麻胡椒等调料,诱人之极。   顾香凝咽了咽口气,很想吃,食指大动的那种。   可是,她又怕自己会拿到近前时便又不舒服孕吐,又有些迟疑。这些日子,她怕被李承昂的人发现都不怎么敢沾荤腥。   在李承昂的盯视下,顾香凝颤颤巍巍地夹起这块烤羊排,慢慢往嘴边放,想着就算真的很恶心,也可以慢慢来,有个缓冲的时间,让她可以死忍,可谁知道飘到顾香凝鼻子间的竟然异常浓香的肉香气,引得顾香凝口水都快出来。   直到啃上了羊排,香脆多汗的口感炸开,顾香凝才真的确定她可以吃羊肉。   这可真是太好了!   顾香凝这下放心了,开心地啃起烤羊排来,吃得眉开眼笑。   李承昂凤眸幽暗,他看不出顾香凝有一丝一毫的为难,见顾香凝吃得飞快,便又为顾香凝夹了一块,似是不经意的问道:“最近怎么吃的这样素淡?是他们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顾香凝的心一抖。   “不是!前几天在新乡时采买了太多的饼点糕点干果蜜饯什么的,我在车上又没什么事儿,就一直吃一直吃,结果等到了吃饭时候就吃不下了,只能喝点粥什么的溜个缝……”   顾香凝一瞬间觉得嘴里的烤羊排都不香了,应付李承昂太累了,吃饭就吃饭,老说话做什么。   “我听拂香说你最近很喜欢编手绳?”,李承昂又给顾香凝夹了一筷子梅花广肚。   顾香凝来者不拒,吃得份外香甜。   “在车上无聊,打发时间的……”,顾香凝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说辞,还给李承昂看了她最新编出来的成果──那是一条用金黄、白色、绿色三色丝线编出来的小稚菊的手绳,极是精致漂亮。   比当初顾香凝买的那条五瓣梅花手绳还要精巧好看。   李承昂倒是没想到顾香凝如此心灵手巧。   “这个……没收。”   李承昂的指尖轻触顾香凝的手腕,微微一挑,顾香凝左手上的稚菊手绳便被勾了下来,虽然,李承昂的动作很轻很快,但是,温热的指尖还是不可避免地触顾香凝的肌肤,烫得顾香凝心慌,神情呆滞。   他什么意思?   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接下来顾香凝只顾着埋头苦吃,盼着能早点吃完早点回去。   与慌张的顾香凝不同的是,李承昂收好了那条手绳,风轻云淡的样子就像是很平常,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我吃好了……”   总算将自己胡弄得有八分饱的顾香凝将碗筷一推。   “拂香,送姑娘回去!”   李承昂嘴角微勾吩咐道。   “是。”   当顾香凝出了门后,拂香便已经跟在自己的身后了。   顾香凝也没有拒绝,只是闭头往前走,回了她休息的屋子后,只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便将门插上了,回身直接软倒在了床上。   这顿饭吃的,实在是太吓人了,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总觉得李承昂最近有些不对劲儿。   如果说上一次他摸走自己的金耳钉只是因为金耳钉值钱要把它拿走,那么,这次他勾走自己的稚菊手绳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条梅花手绳也不见他去拿走,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稚菊手绳,又不值什么钱。   顾香隐约约觉得危险。   可是,又觉得不太可能,也许只是她想多了。   顾香凝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应该有三个月了,已经微微凸起一点,与苏念雪三个月大小时差不多。   多亏现在天冷,顾香凝穿的多,买的又都是宽大的衣衫,所以看不出来。   可是,顾香凝知道她也瞒不了多久了,等到四个月的时候,怕就会像小锅一样大小了,她就算再努力,撑死也就再能多瞒上一个月。   一个月内,李承熙会找到她并将她救出吗?   而且,就算将她救出来了,她能怀着孩子和他回宫吗?   顾香凝好为难。   若是没有怀这个孩子,顾香凝就不需要这么累了,她就安安心心的呆在李承昂的身边等着李承熙来救她,他相信李承熙一定会把她救出去的。   可是,现在她怀了孩子了,他想让李承熙把她救出去,但是她又不愿意跟李承熙回皇宫。   从李承昂的身边偷跑,真的太难了。   李承昂看她看得如同犯人一般,她竟是连一点机会都找不到。   若是从李承熙身边偷跑呢?   顾香凝低头沉思。   那她唯一的机会应该是李承熙得知她怀了孕后放松警惕之时……毕竟顾香凝打赌,李承熙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她居然怀了孕,还想从他身边逃走。   那将是她唯一的机会。   但前提是李承熙必须得在一个月之内就将她救走。   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顾香凝叹了一口气,从包袱里把那团丝线拿出来,无奈地又开始做起了天鹅姑娘。   ……   等顾香凝将那团丝线霍霍的差不多的时候,李承昂的车队终于慢了下来。   顾香凝能感觉到他们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冷。   现在,顾香凝已经把能穿的厚衣衫都穿在了身上,将自己裹成了球,甚至还在马车里放了炭盆,可就是这样都抵抗不住马车外呼呼的冷风。   有一天早上醒来,顾香凝发现屋外竟然下雪了。   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清雪,可是,也让顾香凝变了脸色。   这样寒冷的天气,让她怎么跑?   而最可怕的是越来越紧的关卡盘查,李承昂看她的眼神是幽暗的,几乎是不错眼的盯着顾香凝生怕她会借机呼救。   顾香凝猜测他们果然是往北方而行的,只是她不知道为何北方的关卡盘查得这样严。   眼看着李承昂越来越阴沉的气息,顾香凝直觉得不好,突然,福至心灵,一把抓住李承昂的胳膊,低声急切道:“你不要再对我下药,我保证乖乖的不求救!”   她现在怀孕了,谁知道那迷药会不会伤害胎儿。   李承昂眉梢一挑。   惊叹顾香凝的聪慧。   马上就要到他的目的地了,北方关卡是一关比一关严的,而且,守关的兵士也多。   他不想引起麻烦。   这些天确实有考虑再给顾香凝下点药的念头。   却没想到,他还没有实施,顾香凝就已经先警觉起来。   顾香凝的易容之术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但唯一的缺点是她不能够改变人的眼睛。   现在她的容貌普通,可是,她的眸子却是极美的,眸含秋水,水汪汪,胆怯娇弱,足以让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男子心软。   良久之后,李承昂凑近顾香凝的耳边,低声道:“好,我答应你。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不会惹我生气的……”   顾香凝就算呼救的话,也不会被救走,顶多会给他添点麻烦。   “我知道……我知道……”,顾香凝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   她现在肚子里怀着宝宝呢,就算是疯了,也不会在关卡的时候呼救,万一动起手来伤了她的宝宝怎么办?她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很显然顾香凝的坦荡和不在意终是让李承昂放了心。   李承昂真的没有让手下对她下/药。   过后面关卡时,顾香凝也很是安静,别说呼救了,连点声都没有出。   在过了一个最严的关卡──德化关后,李承昂便让顾香凝为他卸了妆,恢复了他本来的样子。   顾香凝的手虽稳,可是,心却微微发抖。   她猜测李承昂应该是到了他要到的地方。   原本,顾香凝以为就是德化,却不成想李承昂他们一行人在德化并没有久呆,而是,继续驾车赶路向北走了五天。这五天中,他们再没有过一个关卡,而是绕关卡而行。就这样又连走了八天,等顾香凝在车上一觉睡醒时,她人已经到了鞑靼境内。   顾香凝惊住了。   …… 第141章   秋天的草原, 天高云淡,五彩斑斓,成群的牛羊啃食着带着的牧草, 悠闲惬意, 壮阔美好若画一般, 让人心旷神怡。   在帐外守着奶茶锅的顾香凝心情却格外的糟糕阴郁。   她在担心李承昂叛国!   鞑靼是大萧的死敌,而李承昂是大萧落魄被追捕的皇子,此时李承昂出现在鞑靼境内,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李承昂怎么能这么做呢?   顾香凝心里焦虑不已。   也暗暗为自己担心, 难道李承昂是想要在鞑靼和大萧两军阵前换人?   若是李承昂将她的身份透露给了鞑靼人, 鞑靼人凶狠残暴,那她的一场肯定好不了哪儿去,想到这儿, 顾香凝觉得浑身发冷,连身上的狐裘夹袄都不暖和了。   伸手搅动了一下奶锅里的奶茶, 热气升腾, 温暖了顾香凝冰冷的指尖, 看着奶茶没有糊底,顾香凝看着明亮跳动的火焰, 整个人缩成一团儿又沉思起来。   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有四、五天了, 这里周围都是鞑靼人, 无论男女都说着一口让顾香凝听不懂的鞑靼话, 但是,李承昂居然会说一口流利的鞑靼语,那些鞑靼人对李承昂也很是尊敬。   顾香凝原本以为李承昂用她交换了荣妃之后,便会去江南隐姓埋名渡此余生,可是, 现在看来,显然她想得简单了。   李承昂是龙子凤孙,怎么可能甘心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他是要与鞑靼人合作谋取大萧江山吗?   顾香凝手一抖,手中的汤匙就掉入了奶锅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小心!”   顾香凝手上一疼,还未回过神,就发现自己的小手落入一双大掌中,正在被检查。   “没什么,只是被烫了几个红点儿,一会儿抹点药就成了……想什么呢?煮奶茶也会发呆?”,李承昂指尖轻轻落在手被烫伤的红点之上,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嗔怪,宽大的袖袍间,顾香凝似乎看到一条黄绿色稚菊手绳若隐若现。   像是被烫到一般,顾香凝飞快地抽了自己的手,冷漠不语。   自从发现自己到了鞑靼境内之后,顾香凝便一直很安静疏离。   李承昂看了看空了的双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了那小手的柔嫩细腻,“一会儿有摔跤和马术表演,我带你去看啊?”   顾香凝盯着自己的鞋尖,仍是不说话,也不说看也不说不看,她自从入了鞑靼境内后就一直是这样,李承昂倒也不怪她失礼。   只是静静地坐下来与顾香凝分喝奶茶。   草原的奶茶味道奶味香浓、茶香馥郁,二者结合,更是一大享受,在中原是绝对喝不到这么好喝的奶茶的。   顾香凝满腹的惊疑不安也被奶茶的甜味给抚平了一些些,让她有心情可以偷看李承昂,她想知道李承昂究竟在想什么?   他真的要背叛大萧,与虎谋皮吗?   图的什么?   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吗?   想到这里,顾香凝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如果,李承昂真的是输的不甘心,想要图谋那个位置,那么他来到鞑靼境内,与鞑靼人交好,就顺理成章了。   她是真没有想到李承昂竟然对那个位置仍有执念。   若真是如此,怕李承昂再难回头了。   两人喝过了奶茶,便有鞑靼人来请两人去看表演了,居说这是为了欢迎李承昂这位贵客特意安排的。   李承昂带着他的心腹一行人过去,顾香凝和拂香混在其中,也不引人注意。   那些鞑靼人只当顾香凝和拂香一般是服侍李承昂衣食住行的下人。   她刚刚不还在为李承昂煮奶茶吗?   设宴的地点选得极好,金黄的草原一望无际,远处甚至能看到一条蔚蓝清澈的小河蜿蜒流淌……宴席上有许多鞑靼人,其中主位的一位高大健壮的中年鞑靼人见到李承昂之后,便十分热情地迎了过来。   这位鞑靼人身穿着名贵的皮袍,身上戴着血红的珊瑚珠串,头上是雪亮缀有浑圆拇指大小的珍珠银饰,带有粗犷古朴的异域之风,由他的穿戴可以看出这个鞑靼人的地位必然很是尊贵。   “尊敬的禧王殿下,您可是我们草原上最尊贵的客人,能请得您来做客,我们鞑靼人无比的荣幸……”,那位身材高大健壮的鞑靼人极是热情地拥抱了一下李承昂。   李承昂微微一笑,极是优雅斯文地回礼道:“二王子客气了。”   “二王子这些日子的款待,让本王宾至如归,本王也十分高兴能交到二王子这位朋友……”   两人勾肩搭背地上了看台,一副好朋友的样子。   周围的鞑靼人或是热情地哄笑、或是阴森森的面无表情、或是语气飞快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只可惜,顾香凝不懂鞑靼语完全听不懂周围的人在说什么,而她身边的拂香只是时刻警惕地守在李承昂的身后一言不发。   顾香凝只能凭着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些鞑靼人了。   鞑靼人是大萧的芥藓之患。   这些年与大萧打打和和。   若是大萧强盛,他们打不过就会奉上大批的金银珠宝和牛羊求和;若是大萧虚弱,他们就会趁机攻打大萧,以谋取中原那片肥沃的花花世界。   而偏偏鞑靼人体格健壮,身体素质好,哪怕是被大萧打败,割地求和,也不过短短百年便能恢复过来继续骚扰大萧,简直让大萧烦不胜烦。   而且,鞑靼人野蛮粗鲁、凶狠残暴、茹毛饮血,每次侵略都会屠城让大萧边境百姓苦不堪言,纷争百年,早已结下手血海深仇。   顾香凝不相信眼前这些鞑靼人会真的对李承昂抱有善意。   看着那些守卫在那个高大健壮中年人身后的那些鞑靼人,个个凶神恶煞、满脸狰狞、双眼隐现杀意的模样,顾香凝就不由得心惊胆颤。   李承昂与虎谋皮,他就不怕引火烧身?!   顾香凝担心地往李承昂那边看去,却见李承昂闲适之极地喝着酒,还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二王子,不是要摔跤吗?本王还等着看呢……”   “哈哈……”   “说的极是!”   “让禧王殿下看看我们草原的勇士……来人!”   二王子阿日善拍了拍手掌,立刻有两个鞑靼人越众而出,高大魁梧,他们咆哮着撕裂了身的皮袍,露出如铁塔一般健硕肌肉,一股雄浑之气扑面而来,那强健的体魄,让人闻之色变。   “好!”   周围的鞑靼人已经开始沸腾起来。   顾香凝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喊些什么,但是,大概也猜到他们是在叫好。   场上的那两个鞑靼人已经开始跳跃游走,像狮子一样缠斗,又一触即离,想要找寻对方的弱点,一招一式都充满了肃杀。   顾香凝心中震动。   难怪鞑靼人能成为大萧的心腹之患。   这些鞑靼人太彪悍了,处于未开化的野蛮状态,身体素质不知比大萧百姓强出多少,难怪每一次都会让大萧边境血流成河。   真是太可怕了……   顾香凝都觉得这群鞑靼人危险,李承昂身后的心腹们又如何不知?他们越发的警惕,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煞气弥漫。   而此时,场上的摔跤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只眨眼间便分出了胜负,一个脸上纹有刺青的鞑靼人赢了。   他在场中捶着自己的胸膛,大声地咆哮着,抒发着自己的喜悦之情。   二王子阿日善还很大方地解下了自己随身的宝刀赐给了他。   李承昂笑了笑,也送出了自己的礼物──一把镶满宝石的精钢匕首。   很显然,李承昂的礼物让那个名叫格杜的鞑靼人爱不释手。   这一组下去后,又接连着走上了几组摔跤好手,个个身手不凡,让人目不暇接。   二王子阿日善一边看着,还一边为李承昂讲解着,两方主人倒是其乐融融。   只是双方各自的手下情绪却越发的紧崩,若有若无的暗流在双方人的眼中涌动,一方隐隐得意,一方满眼不屑,似是在暗暗较量一般。   当最后一组摔跤选手上场比完后,阿日善看着李承昂身后的护卫们,话峰一转,似是无意地说道:“光看他们动手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禧王殿下出一人与我们的勇士比一比?”   阿日善的话音一落,那些鞑靼人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看着李承昂身后的那些护卫们,双眼放光充满了嗜血的味道。   李承昂手下的护卫们眉眼犀利,虽然,依旧冷脸沉漠,可是身上的气息却发生了变化,战意雄雄。   这些人的变化自然逃不过阿日善的眼睛,他似有几分戏谑道:“看样子禧王殿下的部下也有些忍不住了呢……”   李承昂狭长的凤眸染上几分幽火,他看着阿日善,淡淡道:“习武之人,自然有血性在身。看到鞑靼儿郎如此英勇,自然免不了几分想要切磋之意……”   “既然二王子也想看,那也好……就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   “切记……不可伤人!”   最后一句话,李承昂说得轻描淡写,根本没有多在意的样子。   “是!”   李侍从人群中走出,看向自己的对手,嘴角一勾,眼神凶残。   …… 第142章   李侍的对手就是格杜。   格杜是鞑靼人中最好的摔跤高手, 也是刚刚一连获得二王子阿日善和禧王李承昂两把宝刀的人,体格健硕若雄狮一般。   李侍并不会摔跤,可是, 李侍却是有内家功夫在身的高手。   鞑靼人的摔跤之术, 他并未看在眼里。   鞑靼人摔跤都是互相游走, 试探攻击,只要一旦抓住对方的肩肘,便会陡然发力, 胜败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格杜开始在李侍的四周游走, 他看得出李侍并不会摔跤, 他甚至都不会摔跤应走的步伐。不过,虽然如此,格杜也发现李侍的走位极为沉稳诡异, 并不好寻找机会,他的几次试探, 都被对手轻松躲过。   格杜不由暗自着急起来, 脚上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格杜的这一番表现自然都落在李侍的眼里, 他抓不到李侍,同样李侍也很难抓到格杜, 李侍眼中精光一闪, 随后便卖了个破绽。   这个破绽瞬间就被格杜发现了, 格杜大喜, 双手如电便抓住了李侍的臂肘,猛地一叫力,就想将李持拔起摔倒。   格杜很有信心,他双手有千金之力,只要被他的双手抓住, 任何人都别想逃脱,眼前这个人也不例外。他狞笑着,脑海里想着把眼前这个柔弱的汉人摔倒的样子,格外的痛快……可是很快,格杜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怎么可能?!”,格杜大惊。   他的手已经抓住了这个汉人的臂肘,可是,他竟然提不起他,这个汉子的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这怎么可能,要知道他的力气哪怕是棵树他也可以倒□□。   现在竟然的撼不动这个汉人,这让格杜如休不吃惊?   吃惊过后,格杜下意识的便想要收回手,再找机会进攻。可惜,李侍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只见李侍在使出了千金坠之后,又用鹰爪手双手快如闪电般直取格杜的腰带,双腿一沉,腰部用劲,在喝一声便将格杜整个人举了起来,绕场三周,任格杜在天上如何挣扎都牢牢举着,三周过后才狠狠将格杜甩在地上。   重重的落地声,击起地上的尘土草屑飞扬。   格杜头晕目眩过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输了。   咆哮着,格杜起身就想要与李侍再一决高下,却被鞑靼二王子阿日善淡淡地叫住了,“住手!下去吧……你不是这位好汉的对手……”   格杜双眼闪过怨毒,却最终还是黯然退下。   “早就听说中原高手如云,今日一见果然让人大开眼界……”,二王子阿日善笑着说道,“中原的武学真是让人向往啊……”   这位禧王殿下进入他们鞑靼腹地,身边尽是鞑靼好汉精锐近千人,可是,这位禧王殿下脸上没有半分俱怕的神色,不只是他,还有他身后的那群护卫脸上也不见丝毫慌乱,还隐有傲意。   足可见他们极有自信可以护得自家主子安危。   二王子阿日善今日宴请李承昂也不只是为了拉拢李承昂,也是带着试探的心思的。   果然,李承昂的手下并不简单。   格杜虽说不上是鞑靼最厉害的高手,可也称得上是一顶一的好汉。   这样的好汉竟然在那个汉子护卫手下连一招都过不去。   “哦?二王子很向往中原武学?”,李承昂随手让李侍归队后,看着二王子阿日善挑眉道。   二王子阿日善爽朗一笑,道:“当然!不只是中原的武学,还有中原的文化也是深深让人着迷……”,这句话,二王子阿日善是用汉语说的。   虽然说的不是什么标准,口音有些怪怪的,但是,已经可以让中原人听懂了。   他在鞑靼大汗的众多儿子里是对中原文化最向望的一位,所以,这次大汗听闻大萧五皇子有意叛逃大萧,要鞑靼出兵替其夺回帝位,鞑靼大汗特意派了对中原文化感兴趣并稍加了解的他前来接应。   “有机会一定带二王子领略一下中原文化的魅力……”,李承昂举杯示意,笑得风流倜傥。   二王子阿日善心内大喜,连忙举杯相迎,“那可就说好了……”   他之所以叫住格杜,一是因为格杜确实不是那名汉人护卫的对手;二也是不想与李承昂关系闹得太僵了。   毕竟,父汗派他来是谋求榆关的。   榆关未得之前,他还不宜与这位被大萧皇家除了名的禧王殿下闹僵。   “既然摔跤已经看过,我们再去看看赛马吧……”,二王子阿日善极是热情地邀请着。   李承昂也给他这个面子。   两人起身往赛马场走去,一路笑语晏晏,气氛极是融洽。   顾香凝跟在众人身后,自然也是一同过去。   鞑靼有着天下最好的马场。   每一匹参加赛马的马匹都神骏异常,高大威猛,油黑发亮,四肢修长,野性难驯,与江南那些柔弱的白马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李昂身后的护卫们一看到这些马匹,脸色就变了。   他们知道这全是好马!   也就只有榆关养出来的马能与之一较高下了。   顾香凝见到这些马终于有些意识到,为什么说榆关对大萧很重要。   像这样神骏的可以奔袭千里、来去如风、无法留住的骑兵,谁不想要呢?   顾香凝觉得这些神骏的马匹就已经很让她震撼了,可是更让她震撼的是这些鞑靼人精湛的骑术,他们仿佛天生就生在马背上一般,连马蹬都不需要,十分的稳,顾香凝都不怀疑他们可以在马背上吃饭睡觉。   二王子一声令下,顾香凝在观看台上就能看见十几匹马驮着他们的主人撒开四蹄的往终点冲去,那些骑手娴熟地在马背上展示着各种技能……他们可以侧着、躺着、甚至是藏身在马肚之下……种种技艺娴熟得让人惊叹。   就连李承昂也收起了他一直以来的漫不经心,凤眸闪烁不定。   这次二王子没有说什么下场比试之类的话,李承昂身后护卫眼中的高傲和不屑也收敛了几分,一时间,竟然诡异的达到了一种平和的状态。   唯一不平和的就是顾香凝了。   她何止是不平和,她都快要焦灼得快要把自己给点燃了。   去年鞑靼雪灾严重,他们就盯上了大萧,还趁大萧皇权更迭内斗之时,夺了大萧好几座城池,而看这些鞑靼人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今年也不会只满足于那几座城池的。   他们肯定有更大的野心!   是不是榆关?!   她知道榆关易守难攻。   当初鞑靼人兵临城下,大萧苦无银子,榆关只守不出,就是这样也硬生生是拖到了李承熙处理好江南事宜,袁天阔带兵赶来。   若是,后续粮草运送过来,鞑靼人就只能退回草原了。   想必他们也是很急吧……   大萧新帝已定。   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怕鞑靼几十年内再无良机。   所以,鞑靼人才会如此热情的接待李承昂吗?   而李承昂想借着鞑靼人的兵力帮他夺回帝位?   “你这是在与虎谋皮!李承昂,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大萧的皇子!难道,你真的要背叛大萧、背叛皇室、背叛百姓吗?你真的要做一个千古罪人吗?!”   晚上,回到营帐之后,顾香凝终于忍不住地质问起李承昂来。   她其实不该这样质问李承昂的,她只是他的阶下囚,是她换取他母妃平安的人质,理论上,她不该触怒他。   虽然,后半段这一路上,李承昂都表现得温文而雅、体贴从容,可是,他终究不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他是心黑手狠的五皇子李承昂。   她该怕的。   怕他一言不合就掐断他的脖子。   可是,她实在是容忍不了一个人去背叛自己的国家!   “若不如此,我该如何重新夺回帝位?!”,李承昂凤眸闪着寒光,语气凌厉,“凭什么他从小受尽宠爱,还要拥有得那个位置?!凭什么我就要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就算我用你换了我母妃,我们又该藏身何处?”   “顾香凝,我只有这一条路,早已经别无选择!”   李承昂身上的阴郁宛如实质,顾香凝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他如此狠辣的一面了。   顾香凝嗓子有些发干。   她明白了李承昂为什么要这样做了……说白了他仍然是放心不下他的母妃……他在担心,就算他换取母妃的平安这一生也终会在李承熙的追捕中度过,既然如此,为何不奋力一搏?   “可……可是……借兵鞑靼,你就不怕引火烧身、鸠占鹊巢吗?”,顾香凝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拼命的想着办法,想要打消李承昂的念头。   “我既然能借兵,自然也有驱逐鞑靼人的本事……”,李承昂冷冷道。   可是,李承昂的话,顾香凝半句都不相信。   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期间出现一丝差错,受苦受难的都是大萧的黎明百姓。   “不会的……”   “一定有办法的……”   顾香凝拼命的摇着头,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想要说服李承昂。   “是有一个办法……”   “你会易容之术,如果有你在我身旁,我们就不用担心会被李承熙抓住。”   “所以……你可愿意与我一起浪迹天涯?!”   李承昂故意说的漫不经心,带着调笑,可是,那双凤眸却紧紧地盯着顾香凝。   ……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昂你在期盼着什么呢? 第143章   顾香凝心头巨震, 目光惊疑不定。   李承昂竟然想带着她一直逃亡下去……为什么?只是因为她会易容吗?她不能和李承昂一路走下去,她怀孕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的。   顾香凝一瞬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事好, 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帐篷中。   李承昂说完这句话之后, 反倒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凤眸精芒一闪,语气低沉带着一丝黯哑,“原本, 我的计划是在白城用你与李承熙交换母妃, 可是, 我知道李承熙一定不甘心被我这么算计,他也不会放过我这个心腹大患……所以,我只有借兵鞑靼……若是顺利甚至可以夺取李承熙的帝位……”   看到顾香凝陡然怒睁的美眸, 李承昂淡淡道:“我承诺只要鞑靼助我夺得帝位,我便将榆关割让给鞑靼, 所以, 鞑靼才肯同意出兵……”   榆关?!   顾香凝不禁想起白天里看到的那些神骏异常的马匹, 大萧没有好的马场,所以, 养不出那样的好马, 唯有榆关才能养出。   榆关的重要性不亚于宋朝时被抢走的燕云十六州。   正是因为大宋没有了燕云十六州, 失去了这块中原腹地的天然屏障和马场, 加速了大宋被元灭亡的悲惨下场。   若是大萧没了榆关,不待百年,大宋的灭亡就是大萧的明天。   大宋被俘的皇室和百姓在元朝的铁蹄下有多凄惨,顾香凝都不敢想像。   “李承昂,你不可以那么做!你明知道榆关对大萧意味着什么……没有了榆关, 大萧迟早会败于鞑靼……你就会成为大萧的千苦罪人!”   “到了地下,你将如何面对弘德帝?!”   顾香凝心急如焚。   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才能劝得李承昂改变主意。   李承昂见顾香凝如此着急,他却还能浅浅一笑,“大萧没有了榆关,至少还能延续百年,而我若没有鞑靼出兵相助,怕连十天都活不过。”   “这是我原本的计划。”   “不过,现在有了你……也许我可以放弃这个计划……”   “你会易容之术,若得你相助,我们或许可以逃脱李承熙的追捕……”   “我愿意为你放弃重夺帝位,你……是否愿意与我浪迹天涯?”   李承昂陡然向前走了几步,似是想要碰触顾香凝,狭长的凤眸突然迸发出几丝热切,最后一句话中透出一丝暧昧的味道。   顾香凝听得心惊肉跳,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你先不要说话……我有点乱……”   李承昂真的愿意放弃那个置高无上的位置?他的计划呢?他的雄心呢?……他说的会是真的?还是他在算计李承熙?   若是,她真的答应和他一起逃跑,无论原因是什么,对李承熙来说都是致命的一击。   李承昂是不是在利用她报复李承熙?!   顾香凝不想答应,可是,如果她不答应,万一李承昂真的用榆关做赌注怎么办?!顾香凝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大萧人,可是,她毕竟在大萧生活了许久,她不想让大萧血流成河,重蹈大宋的悲剧。   一时进退两难,拿不定主意,心绪繁乱焦灼,胃部翻涌,突然很想吐。   那股呕吐的感觉汹涌而来,只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到了嗓子眼,顾香凝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慌不择路的跑到了帐外,扶着一棵树吐了起来。   胃部翻江倒海一般,吐得头晕目眩,身子发软。   等顾香凝吐得干干净净,用帕子擦了嘴之后,才想起来帐篷中的李承昂,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你怀孕了?”   李承昂不知何时来到顾香凝的身后,狭长凤眸目光尖锐冷凝,削薄的唇缓缓轻启,语气份外的阴寒危险。   顾香凝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脸皮如纸,“你想做什么?!”   她没有否认!   因为,她知道否认是骗不了李承昂的。   李承昂是聪明人,本就生性多疑,只要找大夫一看,她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所以,她也不做那样的蠢事。   李承昂已经起了要带她一起逃跑的心思,她的肚子瞒不了多久的。   顾香凝警惕地看着李承昂,她不知道李承昂知道她怀孕后,又要做什么?   她以为李承昂会充满算计的看她的肚子、或是充满恶意古怪的笑,可是,居然都没有。李承昂站在那里,脸色难看至极,目光冰凉,却一句话都没说,甩袖转身就走了。   看见李承昂不发一语的走了,顾香凝的心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充满了不安和惶恐。   虽然,明知道自己瞒不了太久的,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顾香凝的心中依旧充满了懊悔,若不是李承昂惊吓到她,引发她情绪波动太大,她原本是不该在李承昂的面前有想吐的欲/望,这么快被发现的。   顾香凝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帐篷里,扶着床沿坐下。   摸着自己的肚子,顾香凝生平第一次开始想念起李承熙来,喃喃自语道:“李承熙,你若是再不来,怕是就要见不到你的孩子了……”   顾香凝之前是不愿意见到李承熙的,可是,现在,顾香凝巴不得下一刻李承熙就出现在她面前。若是李承熙此时在她身边,至少,可以保住这个孩子不受到伤害。   帐篷内的火盆还在噼噼啪啪地烧着,明亮的火焰跳动着,带给顾香凝一丝温暖,顾香凝的软弱也只有这一会儿,下一刻,她眼中的不安凄惶渐渐转为坚定和无畏。   “放心吧……”   “娘亲一定不会让坏人欺负你的。”   顾香凝起身来到火盆边,拾起地上的一物,藏入怀中后,便又坐回了床沿,双眼微阖,静静地等待着……   傍晚时分,帐篷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大帐帘被掀开,拂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   顾香凝闻到了药味,瞬间睁开了眼睛,厉声喝道:“站住!”   拂香被顾香凝的气势所震慑,竟然真的停住了脚步。   顾香凝的目光落在了拂香手上的药碗上,秀眉紧戚,美眸中满是厌恶,“李承昂让你给我端来的打胎药?”   拂香目光一闪,接着平淡道:“是。”   “主子让您尽快服下!”   其实,拂香不太明白主子的心在想什么。   这位宸王庶妃怀了身孕,这可是有利于他们的大好事。   有了这个孩子,宸王庶妃的身份就更加贵重,更方便于他们换回荣妃娘娘。   若是之前,那靖武帝说不定还想在交换时动什么心思,只要他们将顾香凝怀孕的事情透给靖武帝,靖武帝必然会三思,力保这位庶妃母子的安全,不敢乱动。   为什么他们主子却气得像要发疯一般,要打到顾香凝肚里的孩子呢?   这简直太不理智了!   完全不像是他们主子能做出的事情。   难不成……   拂香想起主子偶尔落到顾香凝身上那温柔的目光,心中顿时一凛,不也在想下去,只想将眼前的药碗端到顾香凝的身边。   他们主子说了让她看着顾香凝必须喝下去!   拂香刚抬起脚要走过来,就见顾香凝飞快地从怀中抽出一雪亮的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前,厉声道:“站住!”   “别过来!”   “叫李承昂来!”   拂香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短短的距离想要难住她,根本就不可能,刚想使轻功飘过来夺下顾香凝手上的匕首,却见顾香凝根本就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猛地用匕首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你疯了!”   拂香手一抖,药汁撒了出来,可是,拂香根本就顾不得,抬脚向前,就要来察看顾香凝的伤口,却再一次被顾香凝喝住。   “去将李承昂找来,否则,你就让他等着为我收尸吧!”   顾香凝语气平淡,可是,眼神却无比的坚决,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决心。   拂香狠狠地咬了咬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以她的武力,她自然是可以在一瞬间抢下顾香凝手中的匕首,可是,顾香凝根本就不给她靠近的时间,她只是这么一犹豫的时候,顾香凝就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来了一刀,鲜血涌得更多,可是,顾香凝却像感觉不到疼一般,那冷漠的狠戾,让杀人如麻的拂香一瞬间都乱了方寸。   顾香凝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无论是要用她换荣妃娘娘,还是,这个女人本身在李承昂心目中的地位。   都不允许她出一丁点儿差错。   她是可以去硬抢匕首,可是,万一在她硬抢的过程中,顾香凝失手力气用重了,她可就无力回天了。   拂香赌不起。   只能恨恨地看了顾香凝一眼,留下那碗药,转身出了帐篷,去寻李承昂去了。   听着脚步声走远,顾香凝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走了几步,将那碗打胎药连药带碗远远的扔了出去,直到不知滚到了哪里,顾香凝才感觉到脖子上丝丝的疼,疼得她直想哭。她看起来割的是脖子,其实是锁骨,会流血,但不会致命,就是仍是疼的。   可是,顾香凝没时间自怜,她将匕首急急地攥在手里,回到床边,静静地等着李承昂的到了。   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作者有话要说:  猝不及防就露馅了…… 第144章   “打掉他!”   李承昂很快就来了, 站在顾香凝的面前,艳丽的脸上寒意浓重,落在顾香凝的肚子上的目光充满了浓浓的厌恶。   顾香凝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大夫处理好了, 大夫甚至还帮顾香凝把了脉, 顾香凝全程都异常安静柔顺地任大夫忙碌, 直到大夫离开。   “李承昂,你应该知道怀着这个孩子会增加你的筹码,打掉他?你现在是理智的吗?”, 顾香凝定定的看着李承昂, 语气异常的沉稳,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打掉这个孩子?!”   顾香凝不错眼地看着李承昂,紧张的不肯放过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要想保住这个孩子,顾香凝就必须知道症结在哪里, 只有知道李承昂的真正想法,顾香凝才有可能说服李承昂不对这个孩子动杀意。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李承昂为什么知道她怀孕之后, 居然是这个反应。   他不该信心大增吗?   有了这个孩子, 他对付李承熙会更有把握。   顾香凝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李承昂竟然会如此仇视她的孩子, 甚至,还想要打掉这个孩子。   李承昂目光晦涩嫉恨, 他躲开顾香凝询问的目光, 咬着牙, “没有为什么, 我不喜欢这个孩子!”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个孩子?!   他才不要替他四哥养孩子!   他知道留下这个孩子对他是有利的,他可以利用这个孩子与李承熙交换更多的利益、也可以在做交换时,让李承熙投鼠忌器,可以出其不意扰乱李承熙的部署和心志。   这是李承熙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与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 李承熙不可能不重视。   这一切的好处,他都知道。   可是,他就是不愿意!   他想要余生与这个女人一起度过,不想他们中间夹有任何属于他四哥的痕迹。   可是,这样的心思,他现在不能对这个女人说。   那会引起她的警惕。   他再想要得到她的心就难了。   这就是说不通了……   顾香凝眉头紧蹙,心中焦灼翻涌,美眸不由得涌现厉色,“李承昂,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孩子的!你若是敢伤这个孩子分毫,就不用等着用我来换你的母妃了,直接拿我的尸体去换吧……”   “我说到做到!”   顾香凝猛地站起来,迎上李承昂冰冷阴肆的视线,语气无比的坚定,站在那里宛如傲雪凌霜的孤梅,极清极寒。   你可以折了她的花枝,却不能让她退让半步!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如果碰了她的孩子,她真的会拼命的!   “你!你……爱他?”   李承昂没有想到自从被绑架之后,一向对他逆来顺受,很是柔弱乖巧,甚至有考虑与他一同隐居的顾香凝,此时为了保护这个孩子竟然如此凶悍。   李承昂心中一痛。   所以,她爱的还是他四哥吧?   否则,怎么会为了保护四哥的孩子而如此悍不畏死?   这不禁让李承昂又恨又嫉,狭长的凤眸眼底泛红,呼吸急促,可是,却是一句硬话也说不出。因为他知道顾香凝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他放狠话是吓不住她的,她掐住了他的七寸。   他不能让她死!   无论是为了他,不还是为了他的母妃!   “顾、香、凝!”,李承昂赤红着眼,咬牙切齿地逼近顾香凝,与她额头相抵,灼热呼吸打在顾香凝的脸上,气息交融,莲香与白檀纠缠,相互压制,又互不相让。   顾香凝冷着脸,美眸中透着不惧生死的决然,神色没有半分动摇。   这样的顾香凝让李承昂又爱又恨,有那么一瞬间,李承昂真想不管不顾的强占了顾香凝。   这样让人沉迷惊艳的女子为何偏偏是李承熙先遇上了?!   为何又偏偏这时怀上了李承熙的孩子?!   李承昂情绪上的疯狂被顾香凝觉察到了,那一瞬间,顾香凝以为她死定了,可是,没想到李承昂竟然只是暴怒的踹翻了帐篷中的火盆,一甩袖袍,转身离开了。   顾香凝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她竟然虎口脱险了,冷汗流了下来,双腿一软,再没有刚才强撑的勇气,后怕地跪坐在了地上。   孩子……她保住了吧……   ……   通榆。   “主子,李承昂真的会在白城与我们交换庶妃娘娘吗?”,影一看了自家主子靖武帝李承熙不由得有些担心地说道。   李承昂在商场上以手段诡诈而闻名,他说在白城交换,影一觉得其中必定有诈,更担心李承昂已经与鞑靼勾结了,若是,他们和鞑靼提前在白城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家主子自投网罗……只要这么一想,影一就不由得遍体生寒。   其实,影一是最不想让自家主子亲历险境的。   以荣妃交换庶妃娘娘这种事情,只要他们出马便好,他影一以人头发誓,定会安全的将庶妃娘娘带回来。   可是,他也知道,他劝不动自家主子。   自家主子登基继位之后,天威日愈隆重,只淡淡地看他一眼,便将他想要说的所有劝诫统统堵了回去。   主子是真的很爱重庶妃娘娘。   原本在苏州时,苏州府衙被他们围得如铁桶一般,只要主子不出府,李成昂的杀手根本就攻不进来,更伤不了自家主子。   可是主子一听见有顾庶妃的消息,执意要去找顾庶妃,这才会在莲花山遭了李承昂的算计,被那些杀手狠狠地砍了一刀,差一点命丧莲花山。   自家主子为了顾庶妃,真的是连命都不要了。   那些杀手已经被袁大将军带人尽数绞杀,原以为李承昂已经失去了一战之力,却没想到李承昂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江南,豢养私军,还在泰兴偷袭主子,伺机绑走了顾庶妃。   当时主子疯狂的模样,影一都不敢回想。   他们已经离京半月有余,此时京中的‘靖武帝’应该已经起程御驾亲征前往榆关了。   “前往白城打探的探子怎么说?可有发现异常情况?”   靖武帝李承熙俊美脸越发的冷峻,凤眸如薄刀片般锐利,紧紧地盯着桌上铺着的大萧西境地图。   “无。”   “据探子回报说白城一切正常,并无鞑靼人出没的痕迹……也没有李承昂手下出没的痕迹……”   正因为这样影一才越发的忌惮,猜不透李承昂的用意。   自家主子可是大萧的帝王,他的安危牵动着整个大萧江山的稳定,由不得影一不谨慎。若是主子出了什么万一,他就算是自裁也不能谢罪。   “若是这样……”,李承熙凤眸微眯,“那么,白城很有可能就是李承昂放出的□□……交换地点也许根本就不在白城。”   就像他担心李承昂会在白城给他布下天罗地网一般,李承昂同样担心他会提前去白城布控。   一样的。   “如果,朕所料不错的的话,交换的地点不在白城,而是在榆关附近……”   无论李承昂要做什么,他都需要鞑靼的出兵协助,而鞑靼意欲榆关,李承昂承诺以榆关相赠,自然是会在榆关附近与鞑靼商议,那么,交换的地点定在榆关附近才更符合李承昂的利益。   李承熙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地图上榆关的附近,似是在找寻李承昂真正的交易地点,凤眸闪烁不停,眉心微微蹙起。   顾香凝离开他已经有三个多月了,每每想到也许她正在李承昂的手下受苦,李承熙都心如油煎,眼中充满阴霾。   心中一直有个猜想,让他几乎是寝食难安。   香凝……会不会已经怀孕了?   他仍记得他缠着顾香凝红帐翻浪的日日夜夜,他是如何殷殷期盼那个孩子的到来,他想着也许他们有了孩子,香凝的心就会安定在他的身边,不会再想着逃跑。   因此,那段时间他很是努力。   那个时候,他是盼着她怀上孩子的,可是,现在……他不盼了。   他根本就不敢想像若是顾香凝带着孩子……她该怎么办……每每思及此处,便心痛得几欲发狂,牵动旧伤。   李承熙知道顾香凝很聪明,她会千方百计地护着他们的孩子,可是,这更让李承熙很心疼自责他没有保护好她。   孩子就快四个月了,四个月后,哪怕香凝想要隐瞒,也很难了。   他必须将李承昂的交换地点找出来……   只是……   是哪里呢?   李承熙看着桌上榆关的方向,凤眸染上了一丝赤红。   “主子,您不用担心,荣妃在我们手里……李承昂他不怠慢顾庶妃的……”,影一见状不好,急忙出声劝道。   这一路上,影一都是这样及时守在靖武帝的身边,出声提醒着。   李承熙的眼前全是顾香凝大着肚子身染鲜血的模样,只要一想到他一心想要保护的人竟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伤得这样重,李承熙的心中就充满了杀意,仿佛只有无穷的杀意才能止住他那颗不停担心刺痛的心,听到了影一急声的提醒,李承熙勉强压住心底的杀机,泛红的双眼渐渐褪去血色,“荣妃如何了?”   是的。   荣妃还在他的手上。   只要荣妃还在他的身上,李承昂就不敢伤害顾香凝。   投鼠忌器!   就如同他因为顾香凝,所以,不敢苛待荣妃一样。   影一这边看到靖武帝李承熙已经恢复清明的双眸,心终于放下,松了一口气,刚要回禀‘荣妃一切正常’时,突然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被派去照顾荣妃的影九匆匆进来禀报……   “主子,荣妃娘娘一定要见您……”   “已经一天不吃不喝了……”   …… 第145章   昔日艳丽妩媚的荣妃此时正坐在梳妆镜前细细地梳着自己的秀发, 梳子是普通的木梳,蘸着清水,没有了早晚玫瑰花水的滋养, 长发显得毛燥了许多, 宛如枯草一般, 往日神彩飞扬的眉梢眼角俱是消沉,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   屋中负责看管荣妃的暗卫们已经见怪不怪。   荣妃半个月前被他们从宫中带出,最初惊慌恐惧、歇斯底里、苟延挣扎, 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渐渐的荣妃就变得安静沉默起来, 一天也说不两几句话,给吃就吃,给喝就喝, 倒是让他们省心了不少。只是离白城越近,荣妃的情绪越消沉, 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有时候在屋里一坐就是一天, 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天更是反常,竟然不吃不喝, 还突然提出要见他们主子。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们问了, 可是荣妃一句话也不答, 看样子是不见到他们主子是不会说的。   他们能做的就是沉默的等待。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荣妃一双暗淡晦涩的双眸猛然划过一抹让人心惊的诡异亮光,随后又消失不见。   “想见你一面可真是难啊……”   “你们都退下去吧,本宫有事儿要与你们主子说。”   听到门响,荣妃头都没回, 慢慢地为自己挽好了头发盘好了发髻,见四周的暗卫们动也不动,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转回身,对李承熙似讥似讽道:“李承熙,难道你想留下你的走狗一起听?!”   “放肆!”   “大胆罪妇竟然敢呼皇上的名讳!”   暗九眉眼凌厉,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   “哈哈……本宫何罪之有?!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你们捉住本宫,无非是想利用本宫对付禧王而已……”,荣妃嘶声惨笑,笑声尖锐刺耳,带着一抹不易觉察的疯狂。   从被李承熙捉住带出宫的那一刻起,便没有人告诉她,他们为什么要抓她,又为什么要带她奔袭千里……虽然没有人告诉荣妃原因,但是荣妃可以猜到,必然是为了她的儿子李承昂。   禧王孝顺,有她在手,总会让李承昂束手束脚、投鼠忌器。   李承熙是个什么人?!   心狠手辣,残酷暴戾。   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江南,都杀得血流成河。   她是一个母亲,她怎么可能让自己成为儿子的弱点?!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每每闭眼都是李承昂血流满地的模样,心都要疼碎了。她现在是一只被困住的母兽,可是,哪怕她被困住,她也绝不会允许自己成为牵绊儿子的绳索。   荣妃身上的死气越发的浓重。   这一变化,敏锐地近距离站在荣妃面前的李承熙觉察到了,他眼波一闪,隐约猜到了荣妃此时已经心存死志,不由得眉头微蹙。   他不在乎荣妃的死活,可是,荣妃现在还不能死!   因此,李承熙纡尊降贵地第一次对荣妃开了口,冷冷道:“李承昂勾结鞑靼,意欲出卖榆关,背叛大萧……你是他的生母,若不劝阻于他,百年后,你们母子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暗九明白这是主子意欲降低荣妃的戒心,打消她的死志,所以,才故意模糊带她出宫的真相,以爱国大义稳住荣妃。   荣妃王妙菡果然不知李承昂竟与鞑靼沟结之事,鞑靼毕竟是大萧千百年来的敌人,李承昂竟然与鞑靼相互沟结,让荣妃王妙菡震惊至极,无法相信。   可是,荣妃王妙菡毕竟是个狠人,很快便已经想通了李承昂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她不怪李承昂背叛大萧,却恨上了李承熙,猛地抬头,双目怨毒道:“都是你!若不是你逼的,我儿怎么会自降身份与鞑靼勾结背叛母国,以至于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屋内众暗卫都被荣妃王妙菡的无耻言论惊住了,随后便是一脸的不屑和满腔愤怒。   成王败寇!   愿赌服输!   纵然是输,也要输得有风骨!   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就是死都不能碰的!   李承昂与自家主子争夺帝位,输了慷慨赴死就好,方不堕大萧皇子的威名。可是,李承昂输了却不肯服输,甚至不惜背叛国家利益,与虎谋皮、养虎为患,以为自己的利益,这就让人所不耻了。   “想让我去劝我儿投降赴死!?”   “做梦吧!”   “本宫是绝不会如你所愿的!”   荣妃王妙菡脸上闪过一抹恨意,嘶声道,紧接着便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像是要喘不上气一般。   “看好她!”   李承熙冷冷地看了一眼荣妃王妙菡,淡淡道。   他已经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荣妃王妙菡已经起了死意,李承熙给了暗九一个眼神,让暗九在他离开后,便对荣妃王妙菡下药,让她没有自尽的能力。   似乎是看出李承熙要走,荣妃王妙菡伏在梳妆台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猛地高叫了一声,“你不想知道真正杀死你母妃的凶手是谁吗?”,说完这些,荣妃王妙菡看着李承熙眼中透出了一丝凶狠的快意,欣赏着李承熙陡然变色的脸。   她就知道那个女人就是李承熙的逆鳞,只要一提起那个女人的死,李承熙就会锥心的疼。   “真可怜呢……”   “都怀孕八个月了,可惜五脏衰竭,无论御医怎么医治,都无法救回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小公主,怎么生……都生不下来……”   “她足足在床上哀嚎了一天一夜,才大出血死去……”   “那血流的……哈哈……把整张床都染红了……”   “哈哈……”   “你母妃宠冠六宫,不知多少人恨她去死!”   “你真觉得你母妃是皇后杀的吗?”   说到这儿的时候,荣妃王妙菡发出了神经治般地尖笑声,像是指甲抓挠着镜面,透着得意,她看着李承熙越来越黑的脸,痛快地道:“不!其实是本宫!是本宫!”   “皇后多蠢呐……本宫只是告诉她说巴蜀山区多有人误食了美人面就会五脏衰竭,渐渐死去,查都查不出来原因……她就真派人去巴蜀之地购买美人面……是本宫命人将美人面送到皇后的手里的……皇后果然就给你母妃用上了……”   “你母妃其实是惨死在本宫的手下的!”   “你不是一直在查你母妃的死吗?你查出来没有啊……哈哈……呃……”   荣妃王妙菡的笑声猛地中止,双眼圆凸,一脸狰狞痛苦。   李承熙脸色铁青,腮边的肌肉颤抖,狠戾的双目直刺向王妙菡,目光疯狂而愤怒,看王妙菡就看死人一般,“真的是你……”   屋内的暗卫们在荣妃王妙菡提起前朝贵妃之死时,便在影一的带领下全数退出了屋内。现在,屋内只剩下李承熙和王妙菡两人。   李承熙自皇后疯疯癫癫无意间透出的讯息后,他便一直怀疑皇后并不是主谋,于是,一直在暗暗查着当年的事情,主要是从美人面的由来入手。   只是时间久远,再加上夺嫡之争已迫在眉睫,他一直未曾真的查出那个幕后主使之人,只是,点点滴滴的线索都指向荣妃,他心中也对荣妃存了疑。   却没想到,今天,荣妃王妙菡竟然自已招了。   儿时母妃惨死的模样似乎又浮现在他眼前,那股子浓郁的血腥之气就在鼻间……他的母妃死得那样惨,全身的血都要流干了……还有他的妹妹……他那没有机会降生活活憋死的妹妹……   “我今天要让你血债血偿……”   李承熙赤红着眼,一字一顿,手上渐渐收紧,身上涌出可怕的嗜血的气息,眼前一片尸骸,似已经入了魔一般……   荣妃王妙菡只感觉似有一双铁手紧紧地掐着她脖子,让她不能呼吸,只能张着嘴,痛疼至极,双眼凸出,额头青筋乱蹦,死亡一般的窒息感……   她已渐渐接近死亡。   最开始荣妃还会下意识地挣扎,可是,又哪里敌得过悲痛至极的李承熙的力气,渐渐地垂下了双手,被提了起来……   虽然,荣妃王妙菡此时痛苦至极,可是,她的眼睛却诡异地划过一抹算计成功的得意。   本已经被恨意填满了的李承熙被这抹得意所震,瞬间清醒过来,猛地松开了他原本抓住的王妙菡的脖子。   他还不能杀王妙菡!   若是王妙菡死了,那顾香凝也就危险了。   李承熙的视线弃满了死亡的气息,恨声道:“你想要激怒朕,让朕错手杀了你!”   “你做梦!”   “朕是要杀你!”   “不过,在杀你之前,朕要用你钓出李承昂,当着你的面,将李承昂……”   “千、刀、万、刮!”   他母妃死的有多惨,他就要全部报应在李承昂的身上!   只有这样,荣妃王妙菡才会痛彻心肺、肝肠寸断!   果然,狼狈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的荣妃王妙菡一听这话,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不!”,就想要爬起来与李承熙拼命,却被外面赶进来保护李承熙的暗卫们制服,□□妃王妙菡犹自不甘挣扎着扭动着。   “喂她软筋散!”   “她若是死了,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李承熙眼底赤红,语气冰冷刺骨,杀气腾腾。   ……   作者有话要说:  荣妃:今天又是作死的一天…… 第146章   李承熙的猜想果然没错!   交换地点并不在白城, 而是在兴和。   交换地点是李承昂飞箭传书进榆关,袁天阔飞鸽传书转给李承熙的。   这样周转着,在路上又耽误了好几天, 想必李承昂在兴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就等这李承熙去呢。   “主子, 不能去!兴和太危险了……”,暗一眉头拧成了一疙瘩。   兴和以前是大萧的边境小城,可是, 现在却已被鞑靼所夺取。   李承昂将交换地点选择在了兴和, 看样子, 李承昂与鞑靼勾结已是事实。   若是主子去了兴和,鞑靼人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决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擒人先擒王。   兴和……实在是太危险了!   暗一不想让自家主子去!   自家主子是大萧的天子, 身上肩负着大萧的安危,若是, 在兴和有什么三长两短──大萧危矣!   李承熙淡淡地瞥了眼影一, 他知道影一在担心什么, 随手扔了手中飞鸽传书来的情报,看着窗外萧索的秋景, “李承昂不会将交换之事告诉给鞑靼人……”   “为什么?”, 影一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荣妃!”‘   “李承昂纵然有千般不好, 可是, 唯有一点值得肯定──他对荣妃非常孝顺!李承昂最初并没有夺嫡之心,他的兴趣在于经商……想必是荣妃将她害死朕母妃一事告诉了他,他知道朕若登基,必然没有荣妃活着的道理,所以, 才仓促着参与了夺嫡之争……”   “所以,只要有荣妃在手,李承昂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告诉鞑靼人,只会让交换产生不可预测的变数……危及荣妃性命……李承昂不敢……”,李承熙凤眸流转。   他和李承昂此时只有一个目的是相同的,就是顺利交换好人质,不想徒生波折。因为,那两个人是他们最重要的人。   所以,李承昂并不会将这场交换告诉给鞑靼人。   他只会用自己的人在兴和布下天罗地网。   可是,他李承熙是会让李承昂牵着鼻子走的人吗?!   “飞鸽传书给袁天阔让他通知李承昂,交换地点改在化德!”,李承熙眼中精光一闪。   他着急想将顾香凝换回来,李承昂也同样想将荣妃尽快换回来。   既然大家都这么急,那就别来那些虚的。   “是!”   影一双眼放光。   对呀!   他们有软肋,可是,李承昂也同样有软肋啊。   谁说他们就一定要按照李承熙的思路走?!   只要有荣妃在他们手上,李承昂同样也是投鼠忌器!自家主子这是在敲打李承昂,逼迫他不要动什么其它的心思,消消停停地将人互换过来就好。   “可是…… 主子,我们就这么放过荣妃母子吗?”,别的不说,那荣妃可是与自家主子有着杀母之仇的,难道,就这么放过荣妃?   影一有些不甘道。   李承熙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丝狠戾。   放过荣妃?!   怎么可能!   他母妃和他妹妹死得那样惨,荣妃必须要为他母妃偿命!   只要他将顾香凝换回到身边之后,便是他全力追捕荣妃母子之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追回荣妃母子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这个道理李承熙明白,很显然荣妃王妙菡也明白。   自从那日荣妃与李承熙见面撕破脸之后,荣妃虽然被李承熙命人下了软筋散,但是,荣妃从那一天起便开始不吃不喝的绝食,很显然她是想要自戕!   虽然,李承熙命人将一些流食强行灌进去,可是,荣妃又都会吐出来。   赴死之心绝决!   再加上李承熙一行人快马加鞭改道化德,一路奔袭颠簸,荣妃的身子越发的虚弱,最后,连流食都灌不进去了。   “主子,荣妃死志坚决,无论属下如何威胁、利诱、许诺……荣妃都听不进去……”,暗九有些焦心道。   这荣妃是个聪明人。   她将李承熙的心思摸得通透,知道他们之间有着杀母之仇,李承熙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的。   现在,荣妃明摆着不肯合作,为了李承昂要豁出性命不要!   “皇上,荣妃的身子已经不行了,她自己又不配合治疗,心存死意……怕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随行的御医擦着额头上的汗,颤颤巍巍地说道。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病人一心想死,他又不是大罗金仙,哪里能起死回生?!   可是,这荣妃现在死不得啊……   “灌参汤!”   李承熙铁青着脸,冷冷地吩咐道。   荣妃是该死,可是,她现在却不能死!   自从那日翻脸之后,李承熙就再未去见过荣妃,他和荣妃之间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两人也已经图穷匕现,再无话可说。   如若再见,必是荣妃死亡之时!   荣妃会这样寻死,也在李承熙的意料之中。   从最初荣妃拿他母妃之死说事,目的就是为了激怒李承熙,让李承熙错手杀了她,免得李承昂因她而受制于李承熙,只是没有得逞。   暗九得了李承熙的同意,透露了一点儿李承昂抓住了顾香凝,想要与之交换的信息。   本意是想激起荣妃王妙菡活下去的意志,同时,也是告诉王妙菡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李承昂也不会轻易任人宰割,他们还是有赢面的,现在死了,多可惜。   说不定他们母子有团聚的那一天。   可谁知道,荣妃王妙菡得知此消息也没有激起她半分的求生意志。   她似乎已经预测到了他们母子必输的结局!   哪怕是知道李承昂手上也同样有着李承熙的软肋,她都不肯赌上一赌,让李承昂冒一丁点儿风险,甚至还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对于荣妃的心理,李承熙同样也是清清楚楚。   所以,才会用参汤去吊着荣妃的命!   李承熙心里很清楚,以荣妃现在这样的情况,做完人质交换之后,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真是可惜……   李承熙闭了闭眼睛,强忍住满腔的恨意。   那个女人害得他母妃死得那么惨,可是,他却来不及让母妃所受的罪让她品尝万分之一,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李承熙恨不得趁现在荣妃还没死,就把这个女人一刀一刀的给刮了,可是,他却不能。   香凝……还在李承昂的手里……   知道荣妃身子撑不了多久,李承熙一行人更是快马加鞭的往化德赶,只可惜,他们人虽然终于赶到了化德附近的一个小县城,荣妃的身子却终于是撑不住了,哪怕是用参汤吊着也抢救不回来了,她倚在床上,一边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一边疯狂的大笑,“李承熙,你想用我的命来牵制我的儿子……做梦!……本宫……本宫绝对不会让你得……得逞的……”   “你就等着给你的庶妃收尸吧……哈哈……”   荣妃王妙菡大笑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神怨毒至极。   闻听到荣妃王妙菡的死讯,屋里的人俱是一阵沉默,气氛极为压抑。   影一担心地看着自家主子。   荣妃死了,那他们要拿什么去交换顾庶妃?!   若是,李承昂得知荣妃已死的消息,还不得疯?!那顾庶妃不就危险了……   他们都已经来到了化德了,只要再坚持几天,就能把主子的庶妃给换回来了,可是,就这几天荣妃都等不了,她就是故意要给主子添堵。   影一的眼中染上一抹恨意,“主子,我们该怎么办?”   看着荣妃披头散发歪倒在床上,李承熙俊脸阴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闪着冷然的光芒,他弯下腰,直视着荣妃那双死不瞑目的恶毒眼睛,“你以为你死了,我手上就没有’王妙菡‘了吗?”   “白痴!”   说完,一甩袍袖起身离开。   荣妃王妙菡的死讯被李承熙牢牢封锁了。   ……   “交换地点改在了化德……”   李承昂看完这张由袁天阔传过来的消息,便将那张纸扔进了火盆里,看着火盆里的火一点点舔舐了纸条,艳丽的脸上透着股渗骨凉意。   他还真小看了他的四哥,他以勾结鞑靼乱心,以绑走顾香凝乱神,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李承熙竟然还能沉得住气,丝毫不见慌乱。   “看样子,你在他心中也没有那么重要……”,李承昂眉梢微挑,意味深长道。   顾香凝坐在火盆边烤火,闻言只是沉默不语。   她的肚子已经有四个月大了,像只小锅一般的扣在她肚子上,以往肥肥大大的衣服都稍稍有些腆起来了,若是仔细瞧便能看出她的不妥。   为了怕那些鞑靼人发现她的秘密,她在显怀之后,就尽量不出帐篷了。反正,九月末的草原冷得很,她就是不出来,也不会引起怀疑。   她来了这么久了,那些鞑靼人也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只当她是李承昂的下人女仆,这让顾香凝稍稍安心了些。   看样子,李承昂顾念着荣妃的安全,并不想让那些鞑靼人知道他的暗中交换。   这样,她的安全也能有些保证。   听到李承熙将地点改在了化德,顾香凝虽然面上依旧冷脸木然,可是,眼神却微微松了一下,还好李承熙还没有傻到家,任李承昂牵着鼻子走。   顾香凝以为自己做的动作细微,不会李承昂发现,可是,李承昂的心神都在她的身上,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呢?见到顾香凝为李承熙高兴,李承昂狭长的凤眸高高挑起,满怀恶意道:“你说我若是书信一封,就说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我的……”   “李承熙会如何?!”   顾香凝美眸圆睁,脸都气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李承昂你能做个人吗?! 第147章   李承昂这招可实在是太毒了!   若是顾香凝真的倾心与李承熙, 想要与他回宫,它日被李承熙救回,他的这一招就会为顾香凝埋下巨大的隐患。   李承熙真的会不介意这个孩子的生身父亲是谁吗?!   也许现在会不介意, 可是, 日后呢?   她被李承昂绑架时, 才刚刚怀上,估计也不过几天的时间。若是,李承昂对外说他绑走顾香凝后的第二天就强占了顾香凝, 那顾香凝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更可怕的是若是顾香凝这一胎是个女孩也就罢了, 若是是个皇子……那李承昂的这封信就足以在日后要了他的命!   李承昂知道顾香凝非同一般女子, 他这么说就是知道顾香凝一定会知道后果。   他就是在告诉顾香凝别再想着回李承熙的身边……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若是他执意要回到李承熙的身边,不止是她会处境艰难, 怕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死!   若是顾香凝真的爱上了李承熙,此时怕是会被李承昂的狠毒和无耻给气死。   好在, 顾香凝本身其实也并没有想与李承熙回宫的意思, 所以, 见李承昂狠毒的堵住了她的回宫之路,她也不至于气迷心窍, 尚有理智。   只是这也并不代表顾香凝会好脾气地任由李承昂算计她和她肚里孩子, 尤其是她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就背了如此污名。   顾香凝记仇了!   哪怕是李承昂绑架了她, 让她受了那么多罪, 顾香凝都没有记恨于他。各自阵营不同,各为其主。可是,现在,为了她肚里孩子,顾香凝记小本本了。   若是日后有机会, 一定双倍奉还与他。   顾香凝恨恨地看着李承昂,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停,最终又全部忍下,冷漠道:“我若真不随李承熙回宫,你真的能放弃勾鞑靼,谋取榆关的阴谋?”   李承昂凤眸微亮,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觉察的兴奋,“当真?!”   那日之语看似调笑,可他究竟想要听到什么回答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原本以为他等不到顾香凝的答复,却没想到竟然真的等来了。   “当真!”   “若你真的可以说到做到,我便同意不再回宫,以易容之术助你隐姓埋名!”,顾香凝深吸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也拖不得了。   李承熙的飞鸽传书已到,说明李承熙人就在榆关附近了。   图穷终于匕现的一日。   她和王妙菡交换,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成功。   她随李承熙回宫。   然后,过上在后宫中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她最不愿的日子。   二是不成功。   不成功的下场……也许……她会死!   相较之下,随李承昂远走它乡,倒是唯一的破局。   而且,也可以避免李承昂为大萧百姓带来的兵灾之祸。   想起李承熙,顾香凝的心微微一痛。   她知道她若是做下这个决定,必然会深深地伤害李承熙,她和李承熙之间的那一丁点儿情份根本就不够用,怕是要就此湮灭。   从此以后,李承熙就会恨上她。   她和李承熙之间再难转还。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顾香凝才迟迟下不了决心。   可是,现在已经再耽搁不得了。   这世间本就难有两全之事……   顾香凝是个决绝的性子,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后悔。   虽然,这个决定对不起李承熙,可是,这已是她目前唯一破局的出路。   她只是不太信任李承昂真的会说得出做得到吗?!   她不是李承昂肚子里的蛔虫,李承昂本就个心思缜密之人,皇子都城府极深,她怎么可能看得透?她甚至不知道李承昂的这个建议是真心的,还是,只是想利用她来对付李承熙。   顾香凝惊疑不定地看着李承昂,等待着他的回答。   “好。”   “我本就无心那个位置,只是,奈何李承熙不肯放过我母妃,迫不得已,我才会去争那个位置……会与鞑靼勾结……现在,既然可以带着母妃和你隐姓埋名,不问事世……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以前我不过是没得选罢了……”   李承昂狭长的狐狸眼笑得温柔又多情。   说的跟真的是的……   顾香凝都听得心神恍惚,分辨不出真假了。   火盆中的火焰烧得噼噼啪啪,带来几分安宁和静谧,气氛正好,极适合探测心意。   顾香凝美眸一转,“那你有想好去那里隐居了吗?江南虽好,可是,李承熙知道那是你的大本营,必然会重点搜查那里……”   如果有选择,其实顾香玲挺喜欢在江南安家的。   那里物产丰富,气候适宜,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李承昂笑了笑,有些怅然又似怀念,“江南当然是不能去了的……我打算前往高丽……那里靠海,四季温暖,与江南类似,你应该会喜欢的……”,更重要的是,换完他母妃后,从此地转往高丽也很近。   高丽吗?   顾香凝心中微安。   不管高丽是适不适合,但至少可以看得出来,李承昂是真的有这方面打算。   看起来,似乎不是在说笑的。   “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觉得我们不如出海……”,想到这儿,顾香凝也多了几分真心。   真的!   只要李承昂不谋反,不拉着鞑靼祸害大萧,顾香凝是真心想为李承昂指条明路。   海上离大萧有段距离的岛屿,无论是哪一座都比高丽强啊。   最重要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哪怕是高丽也只是大萧的附属国,不过是因为高丽太远,大萧懒得费人费心力去管理,所以,高丽才只是附属国而已。   但是,不代表大萧不会向高丽发兵。   可是,茫茫大海上就不一样了。   他们登船远渡,李承熙上哪里找去?   顾香凝希望一切真如李承昂所说的,换得他母妃后,便再不理这一切,安稳度日。   荣妃王妙菡害死李承熙的母亲,李承熙做梦都想要手刃王妙菡,可她却要帮王妙菡躲过李承熙的追捕……   是她对不起李承熙!   想到这儿,顾香凝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眉眼间皆是落寞。   “出海吗……”,李承昂凤眸微亮。   也是不错。   他之前确有勾结鞑靼之意,毕竟,他救了母妃之后,需得为李承熙造成些困扰,才好方便他脱身。若是计划顺利,也许可以结果了李承熙,由他代之。   鞑靼听闻李承熙御驾亲征后,也是有这个想法。   李承昂不是不知这是在与虎谋皮,只不过是无可奈何而已。   只是,这个计划成功率有几分,李承昂也不能确定。   若是顺利,他就继位;若是不顺,便带着母妃逃亡高丽。   这是他原本的计划。   可是,他没想到他会对顾香凝生出不舍之心,不想将人换回去了,原本的继位的计划成功率本来就不高,反而是有顾香凝在,他逃亡的计划成功率会更高一些。   再加上他不舍顾香凝……逃亡计划已经在他心中隐隐压了继位计划一头。   李承昂毕竟是大萧皇子,若不是万不得已,他怎会愿意背叛自己的母国?!   顾香凝眉眼间的落寞,他不是没有看见,心中虽然嫉妒,可是,这也从侧面证明了顾香凝确实有和他归隐之心,否则,不会对李承熙满怀愧疚。   既然,顾香凝动了心,李承昂就不会允许她再退缩,“交换地点的事儿,我会与李承熙在再商……只是要劳烦你打造一个‘顾香凝’了……”   真的他肯定是不会还回李承熙了。   凭什么李承熙那么好命,拥有了江山,还想要美人?!   他弃了江山,这美人就当是补偿给他的罢。   顾香凝瞬间就明白了李承昂的意思,嘴里发苦,可是,却又不得不应承了下来。   她就知道李承昂不会那么简单的放过她的。   以别人替她,她还可以说她完全不知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承昂没有把她交换出去。可是,做为被交换的人质其容貌易成她这个模样,说不是她是不知情的,李承熙会信吗?   李承熙若是知道她帮助李承昂的人易容骗他……   顾香凝打了个冷颤。   这一次,怕是搂腰贴脖地哭,也是无用的了。   “我的易容之术只能有七成像,并不能与真人一致……”,顾香凝还在垂死挣扎,想为自己留条后路。   “无碍!”   “有七成像已经很好了……远远一望,足以骗过李承熙了……”   李承昂笑弯了狐狸眼,艳丽的眉眼显得越发瑰丽。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顾香凝的所思所想?   他要的就是一步步斩断顾香凝在李承熙那里的所有后路,用顾香凝来对付李承熙,将顾香凝逼到自己的身边来。   “若是你连这个都不答应,我如何信你会守信用易容之术助我归隐?!”,李承昂语气微凉道。   顾香凝被架上了梁山。   她发现做一个决定很难,可当你要实施这个决定的时候……更难!   看着步步紧逼的李承昂,顾香凝气红了眼睛,在心里拿起小本本,又一次为李承昂记了一笔!   王八蛋!   李承昂!   今日之仇,没完!   …… 第148章   “二王子, 这个禧王真的会与我们合作吗?!他自从来到我们草原后,就一直吃吃喝喝,对于要替我们谋取榆关一事儿, 可是半个字儿都没有提啊……”, 二王子阿日善的心腹格度有些暴躁地说道。   据说, 大萧皇帝御驾亲征,现在,人就在榆关。   若是李承昂能助他们夺取榆关, 再顺势宰了大萧那个狗皇帝,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近些年来, 大汗年纪越大,身体每况愈下,大王子桑日勒掌权, 对二王子阿日善处处针对,二王子阿日善的处境很是不好。   此次, 禧王派人去信有意结盟, 大王子桑日勒骄横无比, 根本不予理睬,是二王子阿日善努力争取来的。   正因为如此, 二王子阿日善才极力想将此事促成。   若是成功, 便是大功一件, 大汗在考虑继位人选时, 肯定会优先选择二王子阿日善的。   这个道理二王子阿日善身边的心腹都懂,因此,才会奉二王子阿日善的命令对禧王一行人极力克制,礼遇有加。   可是,陪吃陪喝陪玩已经几天了, 每次二王子阿日善提起这个话题时,那个禧王李承昂都会避而不谈,改提起其它的话题。   “真是狡猾的汉人!”,格度恨恨道。   二王子阿日善沉思不语。   他也在揣测李承昂的用意。   之前,因为担心李承昂这边有诈,他还特意对袁天阔那边放出风声,透露出禧王李承昂背叛大萧一事,果然,不久之后大萧朝堂便知晓李承昂转投他们的事情。   这下子,李承昂再不可能动摇,不得不投向他们了。   大萧已无他的存身之地。   理论上,禧王李承昂现在不可能二心的。   可是,格度的担心也是对的。   大萧皇帝都已经亲到榆关了,为什么李承昂还是没有动静?!   他等得,可是,他们鞑靼人却等不得了。   草原很快就要下雪了。   若是下雪之前,他们还攻不下榆关,他们就得转回草原了,否则,会冻死人的。   “格度暗中派一小队的人跟紧了李承昂,无论他去哪儿都要跟着去!”,二王子阿日善沉吟片刻之后,眉间阴郁,对格度低声吩咐道。   谋夺榆关这件事情,不成也要成!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待了……若是他迟迟拿不下榆关,还不知道大王子桑日勒要如何落井下石呢。   今天,李承昂必须给他一个交待!   二王子阿日善掀了掀沉沉的眼皮,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戾气。   李承昂早已被他斩断了回大萧的路,除了背叛大萧,他别无选择。   理论上,大萧皇帝在榆关,李承昂与他的利益相同,应该早早就来与他商议对策才是,而不该是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   仿佛他来草原不是与他共商大业,而是来游玩的一般。   这种反常,让二王子阿日善心生警惕。   不由得想到,难道是李承昂后悔了,在犹豫、迟疑、踌躇不定?!   若是这样,阿日善心生鄙夷,这大萧禧王也就不过如此罢了。   做大事者最怕三心二意、举棋不定!   罢了!   这个决心,若是李承昂下不了,那就他替他决定吧。   只是在这之前,他必须得让格度派人跟着李承昂,以免李承昂嘴上答应,却转身临阵脱逃。   “今晚我设宴款待禧王!”   “是!”   格度脸现喜色抱拳应下,腮边横肉乱抖。   ……   “请我过去赴宴?!”   帐篷里,李承昂凤眸流光,看着顾香凝似笑非笑。   顾香凝明白李承昂所指,看样子二王子阿日善忍不住也等不及了,迫切的想要李承昂一个准话。   “你要与我一同去吗?”   李承昂故意问道。   他知道顾香凝其实一直都不相信他的话,不相信他真的会舍得放弃勾结鞑靼图谋榆关,杀死李承熙的机会。   顾香凝的眼中瞬间有几分心动。   可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李承昂,最终还是放弃了。   一是,她不可能拿自己的肚子冒险。   若是,被二王子阿日善发现一丝端倪,他们母子怕就要性命不保。   二是,李承昂这样的人……就算她每时每刻的盯着,她也不可能揣测得出李承昂的真正用意,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放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和李承昂合作,那么她就只有相信李承昂。   这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我就不去了!”   顾香凝摇了摇头道。   李承昂与李承熙真不愧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一脉相承,同样的诡计多端,两人隔空传信几次后,终于选择好了交换的地点──红柳河。   两岸相隔,遥遥相望!   一河分二。   东河至红树口。   西河至公婆泉。   假的‘顾香凝’已经准备好了,介时,会将‘顾香凝’和王妙菡两人各放一条船内,同时顺流而下……这样他们就都会着急先救彼此在意的人,而无法抽出时间互相为难。   为了避免双方人马埋伏,东河还是西河要到当天抓阄来选。   无论是地点还是交换方式,双方都算是煞费苦心了。   让顾香凝叹为观止。   果然,还是他们两个双商在线的蛇精病和变态对上才精彩!   交换的日期就定在七天后!   过几天,她便会随着李承昂的人先去清水等待李承昂救回荣妃后与她们汇合去绥中,从渤海沿海岸线去澎湖,寻找顾香凝记忆中的海岛。   “你要小心!”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若是被二王子阿日善发现李承昂改变了心意,怕他们难出这草原,更别提交换荣妃,隐姓埋名了。   “那是自然……”,李承昂见顾香凝满眼担心,不禁唇角微掀。   ……   晚宴时,李承昂没有带顾香凝,只带了身边心腹李侍等人,前去赴宴。   鞑靼人的晚宴如同他们的性格一般,粗犷、古仆、野蛮。   帐篷前熊熊燃烧的几个火堆上烤的都是新打来的青羊、野猪、梅花鹿……,烤得焦香四溢、香气扑鼻,金黄的油脂不断地从烤肉上滴落,落在火堆里发出‘吱吱’的声音。   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有一大坛的酒。   草原酒烈,不讲究什么绵软甘淳,就是讲究一个辣,喝下去就像是喝了烧刀子一般,一股火直窜双窍,像是烈火一般。   面前的空地上,还有几个鞑靼姑娘在跳着她们的特色舞蹈,向李承昂暗送秋波。   凭良心说,这几个姑娘皮肤虽然不如中原女子白净,可是,却也不似鞑靼人那般粗黑,身段儿也算婀娜,胸脯高耸,只可惜骨架宽大,明显不符合中原人的审美。   就连李侍等人都看不上,更别提高粉知已遍天下的禧王李承昂了。   这些姑娘可真是翘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禧王殿下,可有相中的?若是有,今晚便送入你帐中去!”,二王子阿日善干了一碗酒,豪迈地一抹挂在胡须上的酒渍,粗声粗气道。   李承昂随意地看了一眼正在跳舞的舞娘们,不感兴趣地摆手道:“算了!现在是做正事的时候,哪有那个心思……”   守在自家主子后面的李侍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竟然想给他们主子用美人计?!   这些歪瓜裂枣……她们也配?!   他们中原美女如云,个个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性子又温柔贤淑,岂是这些番邦蛮女可比的。   二王子阿日善一听见李承昂终于谈成了正事,微醉的双眸精光一闪,可是,他却很沉得住气,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不停地给李承昂劝着酒。   李承昂来者不拒。   只是偶尔垂下的眼帘会盖着李承昂眼底一闪而逝的寒光。   歌停舞歇,酒足饭饱。   二王子阿日善和禧王李承昂看起来都醉得不清,被人扶入大帐,下人们端来醒酒的酸奶茶后,便都退了下去。   阿日善一口干了碗里的酸奶茶,摇了摇头,装做似是有几分清醒的样子后,突然问道:“听说靖武帝已经到了榆关……”   而在一旁醉得坐都似坐不稳的李承昂似是喝不过醒酒奶茶的酸味,只是浅尝了一口后,便放到了桌子上,酒意汹汹道:“那哪儿是什么靖武帝呀……那……那根本就是一个替身……替身……”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提进攻榆关的事?!”   “我……我最近都在查靖武帝的下落……”   “一个榆关重要?!还是……还是大萧的皇帝重要?!”   “只要你抓住了大萧皇帝……你还不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比榆关更多的地、比你舞娘更美的女人、比你烧刀子更烈的酒、还有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   李承昂摇晃着一把抓住阿日善的胸襟,得意地说道,酒气都扑到了阿日善的脸上。   可是,阿日善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欣喜若狂。   他完全被李承昂描绘的美好前景给迷住了。   没错!   一个小小的榆关,有什么要紧?!   只要抓住了大萧皇帝,他就敢要大萧的半壁江山!   到时候,他不做大汗,谁做?!   他那个性格鲁莽,只知道杀人抢粮抢地的大哥吗?!   “那你何日才能查到靖武帝的下落?”,阿日善一脸急色地追问。   “快了……快了……”   “过……过两天我亲自去确认一下……”   “若是……是他……就找你出兵……兵……”   李承昂话未说完,便重新跌回椅子里,醉死过去。   只留下阿日善在帐篷里双眸闪过一阵阵的兴奋狂癫。   …… 第149章   红柳河是一条贯穿鞑靼与大萧边境的河流, 这条河流无论是对鞑靼还是大萧都极为的重要,滋养着两国边境上生活的百姓。   今年雨水旺盛,红柳河的河床比平时更加宽阔, 两岸相隔足有十丈之宽, 遥遥相望, 对岸的人连脸都看不清。   在红柳河的中游,因其特殊的地理条件,像是裤子般, 将红柳河一分为二。   称为东河与西河。   东河至红树口。   西河至公婆泉。   这里距离两境城镇都远, 故而, 人迹罕至。   可是,今天,这里却罕见的来了两队人马, 杀气腾腾,隔岸相望。   “五弟, 泰兴一别, 却不想今日竟然鞑靼与大萧边境相见……”, 李承熙打马在河岸边上前走了几步,看着河对岸的五皇子李承昂, 冷沉着脸, 凤眸极黑。   李承昂闻言知道李承熙特意提到‘鞑靼’, 是在讽刺他背叛母国, 不过,他也毫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他的母妃──荣妃王妙菡。   “李承熙,我今日来可不是来与你述兄弟之情的!”   “我母妃呢?!”   “我要见她!”   李承昂高声喝道,语气中难掩几丝急迫。   “朕的庶妃呢?”, 相较于李承昂的急迫,语气沉稳,神气冷冽的李承熙似乎就没有那么急切。   李承昂知道,若是不让他见一下‘顾香凝’,李承熙是不会让他见他母妃的。   因此,也没有过多纠缠,直接挥手让人将昏迷的‘顾香凝’带了上来。   “软筋散!”   “四哥,您也别见怪……”   “您是知道您的这个庶妃是有多古灵精怪的,若不如此,怕是早让她逃了……”   李承昂特意上前挑起了‘顾香凝’的下巴,以便于李承熙认人,可是,也只有一下便收回了手,似乎有所嫌弃般的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诚意我已经给了,我母妃呢?”,李承昂扔了帕子,定定地看向李承熙,目光森然而又危险。   “带上来……”   李承熙眉头微蹙。   刚才,李承昂的动作太快了,相隔又远,他并不能完全确认那就是顾香凝。   李承熙带上的‘王妙菡’,虽然没有像顾香凝一样是昏迷着的,可是却是一身病容,气若游丝。   李承昂当场就怒了,“李承熙,你对我母妃做了什么?难道你真当我不敢杀了她吗?!”,猛地抽出宝剑,雪亮的剑尖直指‘顾香凝’的玉颈,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昏迷的‘顾香凝’似是感觉到了一丝疼痛,秀眉微蹙起来。   颈间鲜红的血映衬得‘顾香凝’的脸越发的莹白。   “李承昂!”,李承熙狠戾的双目刺着李承昂,“你母妃怕朕会对你不利,一心寻死,朕能保她这样已是尽力!”   声音震耳欲聋,宛如惊雷炸裂。   李承昂目光闪烁不定,可是,心中却已经下意识的相信了李承熙的话,这确实是他母妃会做出来的事情,手中的剑不由得离开了几分。   看着李承昂架在顾香凝脖子上的剑彻底离开了,李承熙心头才一松,可是,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只是冷冷道:“我们换人吧!”   这里是鞑靼与大萧边境,无论是他还是李承昂都因为心中各有牵挂,所以并不想节外生枝,只想早点将这场交换完成,否则他们也不会在几次试探之后,将交换地点选在了红柳河,这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地点。   “换!”   李承昂一挥手。   他知道自己手上的这个是假的顾香凝,所以,交换起来一点儿也不心疼。满心都是将母妃接回来之后,如何逃离李承熙追捕的计划。   那日,在他一番假醉的表演之后,鞑靼的二王子阿日善真的相信了他的酒后真言。   因此,他出草原时,阿日善还亲自来送他,与他商议若是确定了就是靖武帝,便早些传消息过来,他带兵将靖武帝一举擒获。   若不是顾香凝阻止,他真的会这么做。   他以榆关为饵,钓来贪心的鞑靼人。   不管最后能不能真的捉住李承熙,但至少这些鞑靼可以为李承熙造成麻烦,他们可以拖住李承熙,为他争取到逃亡的时间。   可是,顾香凝却不愿。   她怕李承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会为大萧百姓带来战祸。   这一点,不是不可能!   既然她愿意与他归隐,他便放了李承熙这一次。   江山给他,美人归我!   李承昂狭长的凤眸微闪。   两边的主子着急换人,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耽误,两边的人将‘顾香凝’和‘荣妃’各自放入一条小船上,推入河中顺流而下……   两条小船刚各自入了东河与西河,岸边上的两队人马便动了起来,登上另行准备的船只,各自追着自已的小船而去,连声招呼都没有打。   东河与西河在下游处渐渐分开,越分越远,直至奔向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   而交换的结果……却是在意料之外又是在情理之中。   虽然,明白会是这样,可是,无论是李承熙还是李承昂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却不想一番筹谋,终还是一场空。   清水一户农宅里,李承昂面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的‘荣妃王妙菡’。   这个女人和他的母妃非常像。   可是……却不是他的母妃。   这是他母妃的二妹妹,他的姨母。   他姨母是与他母妃最像的姐妹,尤其是五官轮廓极像。   只是她母妃瘦削,他姨母丰腴。   自从他夺嫡失败,被先皇亲口逐出皇家,他就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只担心李承熙不会放过他母妃,倒是没怎么担心他外家。   毕竟,他外家树大根深,就是李承熙想要对付他们家,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外祖家的表哥们只要谨慎行事,不让李承熙抓住错处,不给李承熙发作的机会,外家是不会倒的,顶天就是渐渐败落而已。   可是李承昂没有想到的是李承熙竟然无耻地抓了他姨母,用他的姨母来冒名顶替他母妃。   想必他姨母这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原本丰腴的妇人竟然削瘦了下来,这一瘦与他的母妃就更像了,而两岸又相隔这么远,因此,李承昂才没有发现。   刚刚已让大夫检查过了,说是姨母被下了药,解了药性后便会彻底清醒过来。   李承昂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看样子,你在李承熙的心中也没那么重要……”   顾香凝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肚子看了看暴怒怨恨的李承昂没有说话。   李承昂总是找到一切机会,嘲讽她在李承熙心里其实没什么地位。   顾香凝都听得麻木了。   她从来也没有说过她在李承熙的心里有多重要,她的重要性不一直都是李承昂自己脑补出来的吗?这样动不动就来刺她两句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李承熙固然没有交出去真的荣妃王妙菡,他不是也一样没有交出去真的顾香凝吗?   兄弟两个都是大骗子!   老大不说老二。   只是看这个样子,他们暂时在清水是走不了……   一时间,顾香凝满眼都是茫然。   她都已经做好了亏欠李承熙,与李承昂远多走归隐的打算了。结果,却没想到千辛万苦换来的人却不是荣妃王妙菡。   而且,她隐隐有一种预感。   她觉得她走不了……   被换过去的那个‘顾香凝’脸上的妆容可是她亲手画上去的,这绝对瞒不过李承熙的眼睛。   现在……还不知道李承熙会暴怒成什么样呢?   一时间,顾香凝头大如斗。   ……   此时的李承熙也确实如顾香凝所猜的那样愤怒,下颌绷紧,眸中光芒冰冷刺骨,看着面前这个假的‘顾香凝’杀气腾腾。   “李、承、昂!”   就知道李承昂不会那么轻易地将人交出来。   他还想做什么?!   “主子……?!”   影一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假的顾香凝,眉头紧皱。   这个假的还真与顾主子有几分相像。   脸像七分,那身材却有九分像了。   也不知道这李承昂是在哪里找的人,怕也是花费了不少功夫的。   他们交不出真正的王妙菡,是因为王妙菡早已经死了,他们被迫无奈才只有用王妙菡的妹妹来顶替,可是,李承昂却早早就寻了假人来应对这一天,只能说李承昂根本就是死性不改!   “给李承昂去信,荣妃为了不拖累他,一心寻死,他若是再拖下去,就救不回来了……”   “别怪朕没提醒他!”   “明日午时,最后一次换人……我要亲自验人!”   “告诉他……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否则,就等着给他母妃收尸吧!”   荣妃‘病重’,李承昂若是再耽搁下去,误的不是他李承熙,而他自己,耍聪明都耍到自己母妃身上了。   “主子……可……可我们没有办法再弄一个荣妃给他了啊……”,暗一不禁着急起来。   别说荣妃了,就是个女的,他们现在也没有啊。   “谁说我们没有了……”   李承熙凤眸黑得渗人,眼神幽暗诡谲。   “既然李承昂有胆子玩,就要有胆子承受!”   …… 第150章   顾香凝这是第一次来到红柳河。   红柳河很美, 也很壮阔。   可是,已经恢复了原本容貌的顾香凝此时却根本没有一丝欣赏美景的心思。   李承昂要把她交换出去!   如此的猝不及防。   在她想被李承昂交换出去的时候,李承昂死死地要留住她, 不肯放她回去, 还拿大萧百姓要遭兵祸之苦来威胁她。   在她好容易说服自己同意与他隐姓埋名远走它乡之时, 李承熙的一封信又迫使李承昂不得不将她交出去。   严格来说,这场交换的较量是李承熙赢了。   这其中的起起伏伏如过山车一般,饶是顾香凝神经如此坚韧之人, 都忍不住站在河边, 一阵恍惚, 脑海中不由得浮想起昨夜李承昂的痛苦。   “我母妃病重……”   “李承熙让我把你交换出去……他要亲自确认……”   李承昂心中充满了挫败和憋屈的感觉,牙齿咬得‘咯咯’响,手上青筋崩起, 若是此时,李承熙在他面前, 他会毫不犹豫地拿剑捅他一个透心凉!   他没想到, 李承熙从一开始就不信他!   竟然提前准备好了用他姨母来骗他, 害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他也没想到他母妃竟然宁死,也不愿让他受李承熙的胁迫, 让李承熙有一点儿威胁到他的可能, 以至于自己将自己折腾得病了。   现在, 很明显李承熙是在告诉他, 他的母妃病重等不了,若是,他再想花招拖延,怕是会耽误母妃的病情。   只这一条,便将李承昂满腹的诡计全都憋了回去。   他是有顾香凝在手。   也可以利用顾香凝做出无数的文章刺激李承熙, 让李承熙痛苦万分。   但是……他没有时间了。   他母妃等不得了。   李承昂的艳丽漂亮的脸上神色痛苦,望向顾香凝的眼底全是不舍、眷恋和挣扎……   可是,顾香凝心里却在那一刹那间便知道了李承昂最终的选择。   李承昂最终的选择是荣妃。   这个男人对他母妃确实很孝顺。   若是当初荣妃没有害死李承熙的母亲,也许,今天会是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香凝……”   李承昂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却死死地抓住了顾香凝的手不让她离开,似是这一别,就再难相见……   “我……我不能再带你去你梦中的桃花岛了……”   他没有机会了!   他为了母妃,放弃了顾香凝。   “顾香凝……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桃花岛是顾香凝心情放松时,给李承昂讲的故事。   借鉴了桃花岛的名字,将那里说得如同世外神仙的岛屿一般。   顾香凝这样说,是为了让李承昂彻底放下心的恨和不甘,期望新的生活。   没想到,李承昂真的记在了心里。   “那你要记得替我好好的看一看那座桃花岛是不是真的那般美丽……”,顾香凝轻轻道。   对于李承昂的告白,顾香凝没有太过惊讶。   最开始,顾香凝并不知道李承昂对她的心思,可是,这几天她隐约有些猜到了。   她是真没想到李承昂居然会喜欢上她。   一个绑匪爱上了自己的人质?!   顾香凝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在李承昂想要亲吻她时,下意识地躲开了。   她的小本本上可是还记着仇呢。   李承昂垂着头,顾香凝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是他的大掌如铁一般抓得顾香凝的手腕生疼,像是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一般。   这样的李承昂有些危险,顾香凝的心猛地高高提起,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尽力是最平稳最理冷的语气道:“李承昂,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明天就要去交换你的母妃了,千万不要做节外生枝的事情。   李承昂僵住。   最后也没有抬起他的头,只是攥住她手腕的大掌终于缓缓地放开了。   顾香凝一得到了自由,立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也就没有看到李承昂眼中的占有欲/望和眼底的温柔缱绻宛如一点星芒渐渐暗淡终化为一团灰烬。   河边风大,一阵大风吹过,哪怕是顾香凝裹着大氅也感觉到了凉意,顾香凝连忙收回自己脑中的乱麻,小心地将大氅拢了拢。   她现在肚子里可还揣了一个小的,若是生病了,是一件极麻烦的事情。   顾香凝努力将肚子收了收,再用大氅一掩,从外面就看不出来了。   李承昂看见了顾香凝的小肚子,神色木然,可是,眼底却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嫉恨,淡淡道:“我忘了告诉你,你不用藏你的肚子了,他已经知道你怀孕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李承熙。   顾香凝心头一震,连忙抬头看向李承昂。   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不好的感觉。   果见,李承昂眸子幽暗,唇角微勾,语气无比暧昧,轻轻道:“我告诉他……这个孩子是我的……”   “李承昂,你疯了!”   顾香凝震惊中夹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顾香凝,我爱的是你,可不是这个孩子!”   李承昂目视前方,远远见李承熙已经带着人来到河对岸,眉梢眼角皆是苦苦压抑的疯狂,“你看……他果然晚到了……”   “你说他会不会不要你了……”   李承昂心中痛快!   他母妃病重,让他迁怒到了李承熙。   他知道李承熙不会不来交换顾香凝,毕竟,眼见为实。   他不看见顾香凝的肚子,他怎么会相信他的话?   李承昂恨毒了李承熙!   若是,李承熙信了,给顾香凝一碗打胎药就最好。   那他就笑看李承熙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若是,李承熙此时不信,他也要在他心里埋进一根刺,日后,只要碰一碰就疼。   李承熙总是说他是一条毒蛇。   他若不毒,怎么对得起李承熙给他的评价。   “李承昂!”   顾香凝的眉梢眼角皆是恨意。   恨吗?!   李承昂看着琼姿花貌的顾香凝满脸的恨意,心若刀绞的同时却隐隐生成一阵快/感。   恨也好!   既然她不爱他!   那就恨吧!   至少,失去了这个孩子之后,顾香凝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李承昂最后再贪看了顾香凝一眼后,便将顾香凝大氅上的帽兜替顾香凝戴上,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顾香凝的容貌。   没有了这张惑乱人心的美人面,李承昂眼中再无一丝温度。   “我要见我的母妃!”   “李承昂,劝你别再耍花样了。你的母妃病得很重,御医说她死意坚决,神仙难救,已经气若游丝……”   河对岸上,李承熙缓缓说完后,一挥手,便让人将荣妃王妙菡带上了船,并将船行驶至了河中间,以方便李承昂辨认。   荣妃王妙菡此时的情况果然不好,人似乎是在昏迷中。   船至中间时,李承昂已经可以看到荣妃王妙菡的脸和那种熟悉的感觉,确实是他的母妃。   李承昂挥了一下手,让手下的人送顾香凝登船。   “慢着!”   “朕要确认一下她是不是朕的庶妃!”   李承熙的声音低沉,听起来不辨喜怒,却被风清清楚楚地送入到顾香凝的耳中,“顾香凝,朕问你……朕喜欢何种香?”   喜欢何种香?!   顾香凝一撇嘴。   你个有厌香症的人会喜欢香?!   你若是喜欢香,也就不会逮住她一个同样厌香的人死追着不放了。   “他不喜欢任何香!”   “什么!?”   李承昂眉头微皱。   大萧以香料出名而闻名于世。   李承熙素日里明明最爱熏的就是龙涎香。   他以为顾香凝会答龙涎香,却没想道竟然是这个答案。   李承熙其实不喜欢任何香?!   他并不知道。   难道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否则,李承熙也不会拿这个问题来问顾香凝。   “别怀疑了,就这么帮我传吧,他就是不喜欢任何香!”,顾香凝此时满心烦躁,一心想着若是落到了李承熙的手里,她要怎么解释李承熙才肯相信这个孩子就是他的。   她又不是李承熙、李承昂这些自幼习武的皇子们,她可没那么大的力气可以将答案吼给李承熙听。   果然,李承昂将顾香凝的答案告诉了对岸之后,李承熙同意换人了。   顾香凝顺利的登上了小船。   两条小船顺河直下,在中游分入东河、西河……渐行渐远。   一切都结束了。   ……   秋天的红柳河真的很漂亮。   淡粉色的红柳长满了河岸,顺流而下,十里桃粉,蔚为壮观,惹人喜爱……看着这满眼的桃粉色,让顾香凝郁卒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不再去想该与李承熙如何解释、不再去想后宫生活的尔虞我诈、也不再去想如何才能再次逃离李承熙……顾香凝难得放松下来,沉浸在美景之中。   不知何时,小船忽地一沉,心有所感,顾香凝猛地回头望去──只见李承熙一身玄衣狐裘大氅正稳稳地站在船头,漆黑的凤眸定定地看着自己,那里有失而复得的惊喜。   在他的身后一丈远处影一等护卫正在焦急地往这边望着,喊着:“皇上,小心!”   下一刻,顾香凝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哽咽到战栗的声音……   “香凝!”   …… 第151章   李承熙将顾香凝抱得很紧的, 似是怕她再会消失不见一样,紧到顾香凝几乎都不能呼吸了,耳边是李承熙急促有力的心跳声, 昭示着主人现在的心情有多么兴奋且难以自制……   这样直白火热的情感, 让顾香凝大脑有了片刻的空白。   李承熙竟然这样喜欢她吗?   顾香凝有几分不敢确信, 可是,紧张有力的怀抱和耳边微微颤抖的哽咽,都让顾香凝无法怀疑。   直到李承熙抱得太紧太久, 挤到了她的肚子, 肚子提出了抗议, 顾香凝才回过神来,并下意识的去推李承熙,“别挤了, 挤到我肚子了……”,话一出口, 顾香凝便猛地想起来, 李承昂那个王八蛋为了阴李承熙, 故意说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他的。   顾香凝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很害怕和担心李承熙下一刻就会翻脸, 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承熙, 随时准备解释。   “肚子?”   “你真的怀孕了?”   李承熙怔了一下, 然后, 搂着她的腰,掀开大氅,大手便稳稳地落在了顾香凝四个月的肚子上,感受着那微鼓的小肚子,李承熙凤眸神采飞扬, 语气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喜和悸动,“我的……我的儿子……”   顾香凝愣住了。   他想过李承熙的种种反应,震惊的、暴怒的、仇恨的……却唯独没有李承熙此刻无比珍视的表情。   “你……你不是收到了李承昂的信吗?”   顾香凝迟疑着试探道。   她觉得李承熙这样做,就是为了粉饰太平,假装不在意,认下这个孩子。   他是堂堂大萧的帝王,怎么能够承认自己的兄弟绿了自己?!   如果可以,顾香凝也不愿意揭开这个疮疤,可是,有些时候,疮疤不早些揭开,等到它烂成血洞时,就已经无药可救了。   顾香凝不想做这么不明智的事情,宁可现在疼一些,也要把这个疮疤揭开,挤出里面的浓血,挖掉腐肉,只有这样它才能慢慢的长好。   “李承昂说这个孩子是他的……你信吗?”   顾香凝飞快地将剩下的话说完,俏脸肃然平静,可是,藏在狐裘大氅下的手却已经不自觉地捏得紧紧的。   李承熙脸上的喜悦消散,瞬间阴沉无比,潋滟的凤眸里射出万道冷箭,“他做梦!”   “儿子是我的!”   李承熙坚定的态度,让顾香凝心神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沉重难过起来,她眉眼有些落寞,玉手轻轻捂上了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儿子当然你的……可是……谁又会相信呢?”   顾香凝委屈得红了眼圈。   此时此刻,她才知晓李承昂手段的阴毒和厉害,哪怕这个孩子明明是李承熙的,可是,偏偏她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滴血认亲根本没有科学依据,这个时代又根本没有DNA!   现在,这个孩子还小,可是待日后长成,若是个男孩,这个污点必然会成为他日后的一道劫。   顾香凝又一次想要跑了。   李承熙看着顾香凝委屈落寞,可是,一双美眸却滴溜溜乱转,就知道她又在打着坏主意,不由得紧张万分。   他从未对其它女子动过心,因此,不知道其它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该是什么模样。   可是,他至少知道若是其它女子是绝不可能有闲心在顺河而下的小船上赏花赏景,更不可能在遇到这种事关子嗣清白的事情上连一滴泪都没有,满心的只想着过不下去了,我还是跑路吧。   他李承熙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了,竟然就栽到顾香凝这个小妖精的手里了。   打不得、骂不得、心情不好就要离家出走!   他是堂堂的大萧天子,主宰天下人生杀大权,可是,却偏偏奈何不得一个小小的顾香凝。   因为顾香凝聪明机敏,离了男人也一样活得逍遥精彩。   因为顾香凝心思玲珑、有着非凡的眼界格局、心胸宽广,普天之下再难找到第二个,让他放心不下。   李承熙越想越狼狈,可是,心底却又有一股止不住的甜蜜。   这样不凡的女子却愿意为他怀孩子。   李承熙嘴角高高翘起,“袁大将军说若想让一个女子不再想着离开你,就让她怀一个孩子……于是,朕找御医要了生子秘药……”   “御医说药效温和无副作用……只要三次定能怀上……”   李承熙说到这儿的时候,目光微微有些躲闪,很显然是怕顾香凝知道他动的小心思而生气动怒。虽然,顾香凝没有说过不想怀他的孩子,但是,李承熙有自知之明,他就是隐隐约约地知道顾香凝是不想怀上他的孩子。   “我们在一起,别说三次了……三十次都有了……”   “这个孩子当然只可能朕的!”   再说,朕是天子……哪怕真的是顾香凝与李承昂有了肌肤之亲,这个孩子也只可能是他的,他才是最强的男人!   还有,李承昂以为他看不出,他根本就是在借刀杀人吗?   想让他亲手杀掉他和他最爱女人的孩子,让他后悔一生。   看到李承熙这样无比的自信,虽然震惊于李承熙生子药的‘无耻’,可是,顾香凝的心中还是松了口气。   这包生子药倒是成了救命的东西了。   至少,大大的加重了孩子是李承熙的可能性。   见李承熙是真的对这个孩子相当自信,顾香凝深吸一口气,决定要挤浓血就干脆利落的一口气全挤了吧,“你也不介意李承昂碰了我吗?”   “他真的碰了?!”   李承熙眼神陡然变化,真的是要杀人了。   “当然没有!”   顾香凝下意识的否认道。   “那你那么说做什么……”,李承熙潋滟的凤眸有些委屈。   干嘛拿这种事情吓他?!   “可是,我被捋走近四个月,你都一点儿也不担心我是否还清白吗?”,顾香凝不相信地继续追问道。   “朕问过御医了,前个月胎儿不稳定,是不能同房的,否则,很容易流产。以你的性子,若是李承昂来硬的碰了你,你肯定会跟他拼命的……那样的话,这个孩子绝无保住的可能……”   而现在顾香凝挺着肚子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眉眼依旧灵动桀骜,神色没有半分憔悴郁卒,可见过得还不错。   李承熙知道顾香凝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真的将她和他们的孩子保护得很好。   “是朕不好!”   “是朕没有保护好你和咱们的孩子……让你们吃苦了……”   李承熙看着顾香凝眼角的薄红,难掩心疼。   他的香凝就算是很厉害,可是,也只是个小女人。   他都能想像得到他的香凝在被抓后发现自己怀孕了,是如何害怕,又是如何小心翼翼、绞尽脑汁的保护这个孩子。   哪怕香凝有一分心思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今天都看不到他。   他的香凝愿意为他生个孩子……   李承熙的心中软成了一汪水。   顾香凝一向坚强的心在李承熙的温言软语的追悔揽责道歉下,酸暖无比,突然一瞬间就崩了,那一刻,顾香凝的心突然蜷缩起来,红了眼眶,簌簌地掉着眼泪,急得李承熙将她抱起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好一顿哄,可是,李承熙越哄,顾香凝哭得越厉害,就像是水做的一般。   她没想到李承熙竟实的想法竟然是这样……   若是,李承熙追问她、质疑她、或是敷衍她,顾香凝都不会如此失态。   偏偏李承熙堂堂的大萧帝王却做到了大萧普通男儿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是那样的信任她。   睡着觉呢,就突然落到了心狠手辣的李承昂的手里,顾香凝怎么可能不慌张?最初那一路上,李承昂对她的苛待还没过去,她就又猛然发现自己怀孕了,那种惊慌无措害怕,谁又能知道?她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一路上与李承昂斗智斗勇,还险些让李承昂给她灌了落胎药……   她不说,不是代表她不怕。   而是觉得她说了,也没什么用,她孤身一人,有什么用。   哭都不会有人给她擦眼泪。   顾香凝第一次觉得委屈得像个孩子,扑在李承熙的怀里没有形象的嚎啕大哭,直哭得声嘶力竭,喉咙沙哑,哭得李承熙一头的汗,昳丽的脸上心疼无比,手足无措。   “香凝,你快别哭了……”   “太伤身子了……”   远远跟在后面的影一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自登基之后身上龙威就越发威严肃穆的帝王,在手足无措地哄着顾庶妃,身上哪里还有昔日半分的冷凝肃杀。   美人泪,能让铁汉化作绕指柔。   “香凝,你可是怀了身子的,在这样哭下去,儿子可就受不了了……你都保了他一路了,总不得这个时候让他出事吧……”   李承熙不愧是李承熙,只三言两语就唤回了顾香凝放纵的理智。   顾香凝抽了抽哭得通红的鼻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李承熙,继续着挖疮疤大业,“我不是要故意帮着李承昂给那个假的‘顾香凝’化妆的……”   “我知道……”   “不重要……”   李承熙掏出雪白的素帕为顾香凝小心的擦着泪。   这些真的都不重要了。   顾香凝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可是,他一提肚子里的宝宝,顾香凝立刻就止住了哭声,足以证明她有多爱这个孩子。   看到顾香凝爱这个孩子,李承熙就觉得真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孩子和顾香凝在他身边就好。   顾香凝这回真的松了口气。   成了,浓血挤得差不多了。   “这次回京后,朕一定让御厨给你好好补补……”,李承熙万分心疼道。   他是这个天下间最尊贵的人,可是,他的儿子小小年纪在却在她娘肚子里却受了那么多的苦,必须得好好补一下。   …… 第152章   李承熙带着顾香凝并没有回京, 他是顶着御驾亲征的名关来的边关,现在,既然已经解救了顾香凝, 自然接下来就要处理围在榆关外的鞑靼人了。   榆关那里还有个‘假’的靖武帝在等待着李承熙这位正主归位呢。   他们一行人刚到榆关, 就迎来了榆关今年的第一场雪。   榆关外的鞑靼人心慌, 可是,见到李承熙归来的袁天阔心却定了。   若是顺利,说不定他能回去见证儿子的出生。   “你那一个就一定是儿子?说不定是个闺女……”, 靖武帝李承熙身穿玄色戎装, 目光落在榆关外的地图上, 很有心情地调侃着他的镇武大将军。   袁天阔知道他这主子是在和他显摆他的那位顾庶妃有孕了,而且,御医把脉说是个男孩, 高兴呢。他家念雪现在应该也有八个月了,他因为人在边关, 也不知道念雪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闺女也好……”, 袁天阔硬朗的嘴角微翘。   像是念雪那般漂亮, 香香软软的小闺女,多招人喜欢啊……   袁天阔这样一说, 靖武帝李承熙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糯米团子般的小版顾香凝来, 水灵灵、娇嫩嫩、玉雪可爱……全天下的小女娃谁都比不上。   靖武帝李承熙心动了, 止不住的渴望。   突然就觉得臭小子有些不香了。   靖武帝李承熙被自己的镇边大将军气到了, 冷哼一声,“想好了怎么对付外面围着的鞑靼人了吗?”   女儿还没生呢,就变成女儿奴了。   和他这里显摆什么?!   有那个时间还不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围在榆关外的那些个贪心的豺狼,收拾好了他们,他还得早日回宫, 给香凝封妃,正其身份。   他都想好了先封妃,待香凝产子后就有理由再晋为贵妃。   “现在已经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了,鞑靼人在榆关外呆不久的,他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榆关,要么撤退。”   “榆关地势险要,若是,那些鞑靼人有把握拿下榆关,早就开始攻打榆关了。”   “理论上,我们只要死守榆关不出,鞑靼人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   所以说,现在他们大萧的问题就是如何全吞下榆关外这数万鞑靼人,给鞑靼人沉重的一击。   “我建议化被动为主动,在桃花岭一带设伏,全歼榆关外的这些鞑靼人!”   在靖武帝李承熙未到榆关之前,大将军袁天阔一边稳定局面,抓捕李承昂埋进榆关的钉子,一边就是整日在琢磨如何一举全歼来犯之敌人。   在靖武帝李承熙来榆关之后,在李承熙所带的暗卫们的帮助下已经将李承昂埋进榆关的钉子挖得差不多了。   榆关的篱笆已经扎稳,就算跑了的李承昂真的冥顽不灵一心想与鞑靼勾结,他也没有什么价值了,想必李承昂也自知这一点,不会犯蠢到自寻死路。   现在,该是他们收网反击的时候了。   若是再慢上一些,袁天阔怕他们跑了……   “我到是觉得让他们跑了对大萧更有利……”,门外顾香凝端着玲珑如意果茶点和两杯参茶,大着肚子,缓步走了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到榆关后,顾香凝心神放松,再加上有御医御厨的调理,顾香凝的肚子就像吹气似的大了一圈。   颤颤巍巍的看得李承熙心惊,也故不得地图了,连忙两步三步地上前来扶着顾香凝到一把酸枝太师椅上坐下,“你来做什么?这雪天路滑,万一脚滑怎么办?”   自从寻回了顾香凝,李承熙就整日提心吊胆,睡觉都不安稳,若不是军情不容有怠,他都想整日守着顾香凝半步不离。   “不是皇上让人带口信儿说想吃玲珑如意果了吗?左右无事,臣妾便亲自来送了……”,顾香凝手放在肚子上,浅笑着说道。   其实,是她在屋子里呆得实在是腻歪了,借着这个由子,出来走走。   谁叫李承熙给她的那些下人们看她看得死死的,这个不让做,那个也不让做,她都快无聊到要变成蘑菇了。   今日的顾香凝身上穿着上好的翡翠绿云缎所制锦裙,外罩软银轻罗缕金纱,脚上是软底儿如意缎鞋,梳了雍容尊贵的八鬟髻,头上的饰品不多,却件件皆是精品,尤其以那只金累丝瓒珠五凤簪,最为华丽富贵,金色凤口里含着的是颗猫眼儿大的红宝,晶莹剔透,光芒璀璨,映得顾香凝的雪肤越发莹白。   服侍的丫鬟们恨不得再多插几件,可是,顾香凝觉得头沉不舒服,强硬的给去了。   就连这只金累丝瓒珠五凤簪若不是李承熙说必须要戴,她都想拔了扔了,太沉了。   “娘娘说让他们跑了对大萧更有利是何意?”,大将军袁天阔黑面黑口地问道。   没办法,对于这个拐跑了他夫人,又一路从江南作到北境的女人,他是真的没有办法放松下来,一见她就不由得紧张警惕。   这一次,她竟然带着肚子全须全尾地从李承昂那里毫发无损地被救回来,让袁天阔更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个女人的厉害之处。   虽然,这里面最主要的功劳是靖武帝的运筹帷幄,可是,也是顾香凝厉害能在李承昂的手下活到等着靖武帝去救。   更别说,顾香凝肚子里还怀着靖武帝的孩子,可是,李承昂却愣是连提都没有提过,更没有借这个孩子要挟什么,只是到最后了,才忍不住拿这个孩子做些文章。   可终归是无用的。   知道顾香凝厉害,也曾在鞑靼人的草原呆过,对鞑靼人有所了解,所以,顾香凝的话,他还是愿意听的。   顾香凝看着袁天阔那张严肃的冷脸,心里叹了口气,她家念雪怎么就会喜欢上一个情商这么低的大冰块呢,“我在草原呆过,与这次负责进犯榆关的二王子阿日善也曾见过面……”   一听说李承昂竟然让顾香凝出现阿日善面前,李承熙的脸都青了,眸中隐有怒火,感受到身边人身上的怒气,顾香凝抬手轻轻拍了拍李承熙的手,轻轻地安抚着她,“当时,我做女奴装扮立在李承昂的身后,听他们谈话……”   “阿日善向往中原文化,甚至还自学了几句汉语……他对中原的文明向往已久……”   “他是鞑靼人的二王子,鞑靼人的大汗已经老矣,部落大权多是掌握在大王子桑日勒的手里,大王子桑日勒生性残暴却勇武,早已对大萧虎视眈眈……此次李承昂的投诚,桑日勒是不屑的,是二王子阿日善极力争取的……”   “因为阿日善知道再这样退让下去,大汗死后,定没有他的活路。”   “任由桑日勒强大必然会成为大萧的祸患,若是,扶值阿日善对付桑日勒,造成鞑靼人内斗相耗呢?”   那位阿日善王子可是还在草原等待着李承昂回归呢,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他被李承昂骗了。被李承昂骗了事小,可是,无法回鞑靼交待才大事。   他此次回去,势必会被桑日勒压得不得翻身。   这个时候,若是大萧透露出愿意扶值他的意思,阿日善会不会欣喜若狂?!   “你是想借刀杀人,让他们自已窝里斗,谁弱就扶谁一把,然后让鞑靼人渐渐虚弱下去……”,靖武帝李承熙很快就想明白过来了。   “不止……”   顾香凝美眸直直地看向李承熙,坦荡纯粹,“我还想在边境开放互市、加强双方交流、输出汉族的儒家文化、帮助鞑靼人织布蓄牧种植香料……”   说白了,顾香凝要做的是渐渐同化鞑靼人。   现在的鞑靼人尚未开化、菇毛饮血、偏偏又武力惊人,就像是一头不被驯服的野兽。   顾香凝的前一方法可以虚弱鞑靼人百年,可是,后一个方法就狠了,是要将鞑靼人融入到他们汉人之中。   一番话不只听得袁天阔心神剧震,李承熙也同样受到震动。   李承熙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大气磅礴的计划竟是出自一个妇人之手,哪怕他早就知道顾香凝才比男儿,也深深的为顾香凝的这个计划而震撼。   “这可不是区区百年能成的事啊……”,靖武帝李承熙看着顾香凝的眼神炽热而又惊喜,就像是看着世间最珍稀的宝物。   顾香凝莞尔一笑,“怕什么呢?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时间久点也没关系,毕竟我们大萧最不缺的就是人……”   这样一个针对鞑靼人的百年之计就在这个屋子里悄悄地制定下了。   顾香凝也没想到她今日的计划,竟然让本应该强盛凶悍的、由大王子桑日勒开头、二王子阿日善接棒的,百年内成为大萧心腹大患的鞑靼,就此虚弱了下去,再无与大萧争雄的实力,最后,沦为了大萧的附属国。   这是顾香凝没有想到的。   她之前所想的也不过是若是鞑靼人真的有龙运加持的一天,希望已经有过汉文化洗礼的鞑靼人能文明一些,至少,不要做出屠村屠城的事情来。   到是没想到,她的一个建议直接给鞑靼干成了附属国。   顾香凝当时站在门外原本是不想说的,免得日后遭了君王忌。可是,想了想后,她还是说了。   这个建议若真的能成了,便能救下数以万计的平民百姓,顾香凝还是忍不住。   至于忌讳什么的……   人说一孕傻三年。   顾香凝决定好了,从现在起她就要开始变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双更。 第153章   十一月份, 京城才刚刚落雪,可是,榆关却已经是银装素裹了。   榆关城的百姓早早的就穿起了冬衣, 住在烧得温暖的屋子里, 极是舒服。可是, 围困在榆城外的那些住在简陋帐篷里的鞑靼人就挺不住了。   缺衣少食不说,越来越大的雪和越来越低的温度,已经成了他们架在脖子的刀, 这些鞑靼人进退维谷, 焦灼不安。   此时的二王子阿日善苦等李承昂一月不回, 心里已经隐约知道他这是被李承昂给骗了。   可是,他不明白李承昂为什么要骗他?!闲的吗?!   李承昂就在他这里住了一住,给他画了一张大饼, 然后,就拍拍屁股离开了, 什么也没有留下, 什么也没有带走。   原本, 李承昂留在这里为质的随从,也在某个夜晚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去向不明。   等他们发现时营地已经只留下了点着火盆的空空的帐篷。   为此, 二王子阿日善气得差点吐血。   如果说这个时候阿日善心里还仍存有一丝希望, 但是, 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到了十一月他已经彻底的死心了,明白了自己被李承昂给骗了。   想是最后李承昂后悔了,不愿意背叛自己的母国了。   只是很快阿日善就已经来不及去想李承昂了,越来越寒冷的天气, 已经开始有鞑靼人冻死冻伤了。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撤回草原深处,还是不甘心的再做最后一次攻打榆关。   阿日善犹豫不绝。   若是他就这样灰溜溜的撤回草原,他都能想象得到回去之后大王子桑日勒会如何对付他。   好一些可能会留他一命,但是他这辈子都注定要有利于部落权力之外。   但最有可能的却是以他办事不利为名直接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就再也没有人会与大王子桑日勒争汗位,若他是桑日勒也会这么做的。他们草原可不讲什么兄弟情深。   只有不择手段活下来的那个才是狼王。   若是不回拼尽一切再次进攻榆关,夺下榆关的可能性只有三成不到,且要折兵折将。   若是输了再撤回草原,他回去必死无疑。   阿日善陷入了两难。   身边的心腹为是打是回都吵翻了天,阿日善被吵得心火直烧,眉眼皆是暴躁,在被手下告诉之又冻死冻伤了尽百人后,阿日善眼底赤红的下了决定──再进攻一次榆关。   虽说大部份可能会输,可是,还有三成是会赢的。   万一赢了呢?!   榆关里可是有靖武帝在的,只要抓住了靖武帝他就有了保命符。   阿日善就像是已经输光了所有筹码却仍想翻本的赌徒一般红了眼睛,可就在他们想要偷袭榆关的前一天,大萧的特使带着‘礼物’到了。   精美的丝绸、绚丽的珠宝、在草原比黄金还贵的茶叶、香料、食盐和烈酒……   大萧的特使上来便软硬兼施。   先说了五皇子李承昂已经离开,再不会回来,阿日善已经失去了最大的倚杖。   其次,关外大雪已至,阿日善已失良机。   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阿日善此时冒然进攻榆关,穷途末路对上养精蓄锐,再有榆关天险做保,阿日善的失败是注定的。   大萧特使的话让阿日善越来越心凉,热血上涌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   纵然被大萧特使揭了全部的底牌,阿日善的神色仍没有半分露怯,他知道大萧特使此来,想必不是为了只与他说这个……   果然,大萧特使在陈述完利弊之后,话锋一转,谈到了他今天来的真实用意。   说是李承昂本是大萧用的反间计,原本是要设计李承昂取得阿日善的信任后,用计全歼阿日善等鞑靼人,可是,李承昂在与阿日善的接触之下发现阿日善了解汉文化,对中原文明心生向往,故而竭力为阿日善争取,要大萧与鞑靼化干戈为玉帛。   大萧是个爱好和平、爱交朋友的国家。   此次大萧特使前来就是来表达诚意的,若是阿日善愿意,大萧愿与鞑靼边境开放互市、加强双方交流、输出汉族文化、帮助鞑靼人织布蓄牧种植香料……   他们知道阿日善在鞑靼人微言轻,推行起来,必然困难重重。   可是,只要阿日善愿意,他们大萧愿意支持阿日善成为鞑靼的新汗王。   这一番说词,让二王子阿日善这派鞑靼人既是惊喜又是警惕疑惑。   真的会有这样的好事?!   阿日善送走大萧特使后,看着大萧特使带来的一大堆的礼物,陷入了沉思之中。   ……   榆关。   出使鞑靼的大萧特使榆关知府贺铭回来了,才把黏在顾香凝身边的李承熙弄走。   顾香凝让屋里服侍的下人退下去,说她自己要小睡一下,可是,待屋中其它人都退下去后,她却没有去床上睡觉,而是,抱着肚子倚在海棠式贵妃榻上看着远处的描金梨花民间风发呆。   这段时间她的肚子越发的大了,行走了起来越发的笨重和不变。   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哪怕没有出门,顾香凝都能感觉得到榆关的寒冷,想必京城也差不多冷。   外面那么冷,她的身子又笨得,可叫她怎么跑嘛……   顾香凝心里有预感,榆关的战事快要停了。   明年战事是否再起,就要看李承熙扶植的阿日善给不给力,能不能闹得鞑靼自顾不暇了。   是的。   顾香凝一点儿也不怀疑阿日善会接受李承熙的‘善意’。   实在是,阿日善已经走投无路了。   李承熙善放的善意至少让他此时退兵回去鞑靼,也不至于两手空空,无法交待。   鞑靼为什么要一直侵略大萧?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所需要的生活必需品如布匹、茶叶、食盐等,都需要大萧提供,可是,大萧对此管控极严,他们缺得厉害。   现在有了互市,无论是对于大萧,还是鞑靼都是好事。   鞑靼有一部份人可能并不愿意互市,对他们来说野蛮的贪婪才是他们的本性,想要什么去抢就是了,互个什么市?!   可是,顾香凝也相信鞑靼里还有一部份的人是愿意互市的。   毕竟,互市是长久的可持续性的稳定的利好。   不过,要想推成互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至少,要扶值阿日善在部落中取得一半的话语权才行,据说李承熙有意派贺铭推行这个计划,成为阿日善的左膀右臂。   至于,这一段路要怎么走怎么做,就不是顾香凝能想得到了。   聪明人那么多,还是让那些男人去操心吧。   顾香凝现在操心的是她怎么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三跑。   以现在的条件来说……难如登天!   哪怕是一向坚强乐观的顾香凝都一筹莫展。   李承熙会让她落跑第三次?   想都别想!   可是,顾香凝却不得不跑。   再不跑,她就真的要被李承熙带回宫里去了。   宫里的日子那是人过的吗?   虽说,她打听了一下,宫里暂时还没有任何嫔妃,不过,顾香凝觉得这都是因为李承熙自登基之后,就一直忙碌,待他处理完榆关的事情回京之后,该入宫的还是要入宫,该听封的还是要听封,该选后的还是要选后。   她知道李承熙是打算给她封妃。   可她一个孤女,身无外家仰仗,却又早育有皇子,哪个皇后能容下她?!   靠李承熙?!   顾香凝冷哼一声。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想当初,弘德帝未必不想保护那位贵妃的吧?可最后,还不是没能防住吗?在后宫,永远不能只靠男人的保护,一是他们保护不住;二是时间长了,他们会觉得你烦。   可是,靠自己来保护自己,不管怎么样手上都会沾上血腥,到最后男人又会觉得你变了,不是他心目中纯洁的白月光了,便得面目可憎。   李承熙那日确害给顾香凝带来了一丝感动,可是,感动归感动,终归不是安全感。   顾香凝还不想只凭着那一丝感动,就毁了自己的下半生。   她又不是恋爱脑!   只是……   看着外面下个不停似乎永远也没有停下可能的鹅毛大雪,心里一筹莫展。   看护严密、身子笨重、没有外援、没有银子、没有地图、没有易容的染料……啥啥都没有……她又不是神仙鬼怪,吹口气就能跑得出去……   顾香凝愁得不行,眼中暗淡无光,憋闷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差了,她的肚子突然猛地动了一下,这一下可把顾香凝吓着了。   “来人!”   一直守在外面的丫鬟们听到顾香凝叫声不对,以为有敌袭,吓得猛地冲进了房间,先将顾香凝团团围住,保护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敌人,这才有些不解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吗?”   “它……它刚才动了一下……”   顾香凝美目圆睁,指着自己的肚子,神色惊奇又带着一丝害怕,还夹杂着隐约的兴奋。   这种感觉真神奇。   丫鬟们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就有一人奔了出去,大喊着:“御医!”   ……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在收尾了,预计本周内就能完结。 第154章   靖武帝李承熙昳丽脸上皆是欢喜, 目光惊奇地看着顾香凝的肚子,大手轻轻地抚摸着,似是想要再感受一下胎动的神奇。   可惜, 顾香凝肚子的孩子很明显是不买帐, 似是睡觉了般, 很是安静。   让靖武帝李承熙等不到又不舍得离开。   “皇上,你不要再摸了……”   顾香凝无奈地收起了手上一件做工精美的小儿衣衫,无奈道。   这些做工精美的小儿衣衫是知府夫人孝敬上来的, 顾香凝看着喜欢, 忍不住拿在手上看了又看的看了半天。   “香凝, 你说他怎么不再动一动了呢?”,靖武帝李承熙见顾香凝不准他再摸她的肚子,只得不舍地收了手。   底下人来报说顾香凝叫了御医, 把他吓了一跳。   以为是顾香凝出了什么事儿,扔下一屋子的人飞奔而来, 结果却是一场乌龙。   御医说顾香凝胎动而已。   并且, 从今天往后, 胎动会越来越频繁。   这说明孩子很健康、很有力。   这个时候,孩子已经可以听到外界的声音了, 可以, 与孩子多说说话, 让孩子更聪明。   李承熙在御医这里知道胎动的神奇之后, 就一心盼着他儿子能再动一动,也让他见证一下,可惜,他儿子是半点面子也不给他,说不动就不动。   原本想摸着顾香凝的肚子, 骚扰一下儿子,可是现在顾香凝也不给他摸了。于是李承熙随手抓出一本诗经来,凤眸兴奋,“朕来给他念诗经吧,将来他肯定和朕一样喜爱诗书……”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随手翻到第一篇,李承熙便念了起来,嗓音无比温柔。   “皇上,您确定要给您儿子念‘关雎’?”   顾香凝叹了口气。   以前那个精明似鬼的李承熙跑哪里去了?眼下这个长得昳丽漂亮的大傻子究竟是谁?   被顾香凝一提醒,李承熙也发现自己给儿子念这首诗做启蒙有些不合适,连忙扔了诗经,又随手拿了一本《春秋》。   顾香凝已经不想再提醒他了,就让他这么继续傻下去吧。   李承熙也不嫌烦的给顾香凝的肚子念了一段的《春秋》,最后,口甘舌燥后,才满意的放下了手中的书,目光温柔带着眷念,“小的时候,朕最喜欢的日子,就是下了书房后去母妃的宫里……父皇会给朕念书……母妃就在一旁给朕缝荷包……”   可是,自从母妃去逝后,他就连带着失去了父皇,也失去了他最为温馨的日子。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独自学习、独自成长、独自生活。   哪怕是他病了,晚上也只有他的总管太监陪着他而已。   他原以为这样的孤寂和寡独,他要一个人独尝一辈子,却没想到今生会遇到顾香凝这个与他完美契合的女子。   “香凝,朕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的……”   他绝对不会像他父皇一样失职!   顾香凝正在看手中的一只做工精美的虎头鞋,那虎头绣得憨态可掬,极是惹人喜爱,却冷不丁听到了李承熙深情的告白,手轻轻一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李承熙。   往日李承熙俊美是俊美,可是,眉梢眼角间总是带着几分讥诮和邪肆,整个人阴气森森,让顾香凝望而生畏,可是,今天的李承熙身上狠戾的气息消失了,隽妙非凡的凤眸缱绻深情,容色温柔得似暖玉生烟。   一瞬间,顾香凝心头跳得飞快。   李承熙越发好看了。   可是,一想到李承熙说的那些话,顾香凝又迅速从李承熙的盛世美颜中清醒了过来。   心中默念……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男人的话能相,母猪都会上树!   心中默念三遍后,头脑立刻清明。   “贺铭随阿日善走了?”,顾香凝放下了用中的虎头鞋,随口岔开了话题。   阿日善在前几天,榆关下了有始以来最厉害的一场大雪后,终于,无奈憋屈地退兵回草原了。只是与原本不同的是,他们这次也不算空手而归,一支大萧特使团一同跟着走了。   顾香凝很佩服榆关知府贺铭的胆气和魄力。   他们这些制定计划的人只要动动嘴皮子,可是,底下执行的人却是有莫大的勇气和能力。   否则,别说计划推行不下去,弄不好还会把命丢在草原上的。   其实,顾香凝觉得贺铭的这个特使之职,有一人比贺铭更适合,那个人就是──李承昂。   毕竟他精通鞑靼语,又对鞑靼熟悉,再加上就算他已被从皇室除名,可是,他身上仍然流提皇室的血,在身份上要贵重于贺铭。   只是可惜,李承昂已与李承熙成仇,又怎么可能帮李承熙?听说他已经心灰意冷远走海外了。   顾香凝已经从李承熙这里知道了荣妃王妙菡其实在第一次交换之前就已经死了,是自己活生生把自己折腾死的吐血而亡,之前还在诅咒着她和李承熙。   第一次换回去的荣妃,其实是李承昂的姨母。   他们也没有想过荣妃居然在半路上就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了,当初带了李承昂的姨母过来,也不过只是为了防止李承昂耍诈而已,却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而第二次换回去的荣妃就真的是荣妃了。   却是一个已死了的荣妃。   北境寒冷,哪怕是荣妃已死,尸体也没有腐烂的迹象。   李承熙命人用浴室暖房熏软了荣妃的尸身,并一路用装有四个火盆的马车暖着,保证李承昂找到荣妃时绝对是她刚刚咽气身体还有余温的样子。   李承昂受到的打击一定相当大。   他一定会想都是他的错,若不是他贪心还想留下顾香凝,早日交换了荣妃王妙菡,是不是他母妃就不会死了?   他就差了那么一步,却不知道他母妃早就已经死了。   顾香凝听完后,心底发寒。   当时,对李承熙压下了许久的恐惧都忍不住又冒出头儿。   李承熙真是太狠了,利用起人来,连死人都不放过。   她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他今日给出的承诺?   今日他爱她时,如珠似宝,可日后他若是厌弃她了,她可怎么办?   余桃啖君的典故,她又不是不知道。   顾香凝岔开话题的手法并不高明,至少,看在李承熙的眼中就是如此。可是,看着顾香凝眼底隐隐的不安和焦虑,李承熙动了动薄唇,最后又没有说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顾香凝是怕他的。   他也能理解。   顾香凝那样聪明,又怎么会不怕他这样算尽人心的人呢?   她想要活得简单,并不想卷入他复杂的生活之中。   如果李承熙所猜不错的话,顾香凝最快活的日子应该就是在抱玉巷女扮男装的那段时光了,她活得肆意简单,那本就是她向往的生活。   是他自私地将她绑在了自己的身边。   知道她不爱他,只是怕他,所以,强迫她怀了他的孩子。   希望她能看在这个孩子的份儿上,早日接受他。   袁天阔那个傻大黑不就是这样上位的吗?   可是,他也不知道是哪个步骤错了,顾香凝果然很爱他们的孩子,可是,却仍是没有爱上他。   顶多有一点点儿心动。   每次他使用美人计,可是,过不了多久,顾香凝就会很快清醒过来。   让李承熙很是无奈。   现在,看到了顾香凝这样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李承熙也舍不得逼她,怕把顾香凝刺激到,毕竟她肚里还怀着孩子……他不着急……他相信时间会证明他说的话。   “嗯。”   “贺铭随阿日善去了草原……”   “袁天阔暂时会留在榆关镇守,严防贺铭失败,鞑靼人再度想要进攻榆关……”   “而我们就要回京了……”   “回京之后,你暂住宸王府,待礼部正式算好日子,在正式入宫封妃……”   “待你产下皇子,朕便晋升你为贵妃……”   李承熙声音缓慢而低沉,带着磁性。   不直接带顾香凝回宫,恰恰是李承熙爱重顾香凝。   若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就这么直接带顾香凝回宫,会让京城里的人看轻了她的。   他在给顾香凝一点点儿增加安全感。   一个有子的贵妃就是她在后宫的底气。   顾香凝其它的都没往心里去,无论是妃位、还是贵妃之位。李承熙的母亲,那位弘德帝最爱的女人封的也是贵妃,还是六宫之中唯一的一个贵妃,可是,最后还不是被皇后和荣妃联手弄死了?   可能贵妃就是他们李家男儿对自己最爱女人的殊荣。   所以,贵不贵妃的,顾香凝并不在意。   也不想知道她一个小小的无依无靠的孤女突然母凭子贵成为宠冠六宫的贵妃将会使人多惊讶,说不定会朝堂震动。   她只是在听说她回京之后不用直接回皇宫,而是,先去宸王府暂住后,心中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顾香凝就愁着回京的路上人生地不熟又护卫重重,要在哪里跑、该怎么跑?   虽说回宸王府依旧不怎么好跑,但是,好歹宸王府的大门是在哪开的、王府的里里外外布局她是熟悉的,弄不好连染色的染料她都再弄回来一些……   这可是在顾香凝这些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因此,顾香凝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   …… 第155章   宸王府。   一大早儿的, 天才刚蒙蒙亮,宸王府的下人们便已经早早的起来忙碌了,各司其职, 扫雪的挪雪、抬热水的抬热水、送早膳的送早膳。   自从宸王登基大宝后, 宸王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忙碌过了, 这全是因为府中的女主子庶妃娘娘回来了,王府才又忙碌了起来。   这时,一个身材臃肿的粗使妇人头上蒙着帕子, 低着头, 胳膊上挎着一个粗布包裹, 脚步匆匆地往负责每日运输新鲜蔬菜的侧门而去。   此时,正是宸王府下人们最忙的时候,各自都忙着各自手头上的活计, 这样一个普通的粗使妇人走过来,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站住!干什么去?”, 守在侧门的门房将人拦下。   “我是小厨房老徐家的, 家里给送了信儿, 说是我婆婆病了,让我回去看一下……”, 粗使妇人依旧低着头, 小声的回着, 一副很怕人的小媳妇样子。   小厨房老徐家的?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门房小厮揉揉头, 就想将人放了,可刚要开口,就见靖武帝贴身的龙卫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整整齐齐地他们包围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只依稀似乎看见那个粗使的小妇人被一个高挑俊逸的男子揪着衣衫后颈给拎走了,因为是被遮挡着,他看不见那人的脸,只看见一抹明黄一闪而过。   ……   翊华院。   诺大的酸枝八仙桌面上,放着一摞东西。油纸包好的一包枣泥馅山药糕、一包椒盐小酥饼、一包鲜虾肉团饼、叠好的四米长的暗花素缎、一包银角子碎金子、一包不起眼的猫眼石戒指丁香耳环、最大的一包里面装的竟然是一根根样式精巧漂亮的各色手绳,看模样足足有百来根儿……   看着面前被摆放的一包包东西,李承熙俊脸发黑。   可是,顾香凝却挺着肚子,一脸倔强。   俏脸上完全没有第三次落跑被抓包的害怕。   这些吃的、还有这些银角子碎金子、猫眼石戒指什么的,李承熙都能理解。   吃的想必是在逃跑路上吃的。   那些银角子碎金子、还有什么猫眼石戒指和丁香耳环的,本是用来打赏下等宫人的,这是被顾香凝卷来打算在中处花的了。   “可这四米长的暗花素缎,你是怎么弄出去的,又是打算用做什么?!”   “还有这些手绳,又是怎么回事?朕怎么不记得府里有赏这些东西给你?这又是做什么用的?”   他该庆幸他防得紧,所以,那些染料所用的材料,顾香凝现在一个都弄不到吗?   李承熙看着这堆东西,十分糟心,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怎么办?   打?打不得!   骂?骂不得!   “这个我缠在身上,一是为了遮掩我的肚子体形,二是还能拿出去当了换钱……”,若不是实在不方便,她都想多扛几匹出去的。   “这些是我被李承昂绑架那段时间自己动手编的,原本打算等找到机会,逃出李承昂的魔爪,可以卖掉换钱……”   这次她当然是要带走啊?这可是她辛苦一个多月的劳动成果。   说不定还能在外面换两馒头呢。   谁叫李承熙不肯给她银票了呢?   她穷啊!   顾香凝理直气壮、破罐子破摔。   反正她有肚子,李承熙哪里还敢打折她的腿,将她扔小黑屋?   看着顾香凝有持无恐的模样,李承熙满腹的怒火也只能生生地压了下去,凤眸幽深,声音嘶哑,“香凝,朕知道你怕朕,可是你要相信朕……朕就是算计天下人,也绝不会伤害你……”   肚子里都揣了他的娃了,“你难道要让朕的太子生活在民间吗?”   李承熙眼底闪过惊痛。   饶是他智谋无双,可是,现在却也拿一个小小的顾香凝毫无办法,心中焦灼。   “太子?!”   原本坐着受审的顾香凝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都变了,“李承熙,你疯了?!你还嫌我们娘俩不够树大招风吗?!你立这个孩子为太子,那日后的皇后焉能容得?!”   这不是情等着让人家给他们母子弄死吗?   顾香凝急得都直接喊上李承熙的名字。   李承熙一直都知道顾香凝是矛盾的,她怕他,又不怕他。   这天下间,也唯有顾香凝敢直呼他的名字了。   “谁说会有皇后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厌香之症!”   以前委屈自己是因为有弘德帝还有他那帮如狼似虎的兄弟,可是,现在,他已是天下之主,又怎么会委屈自己。   大萧以香料闻名,大萧的贵女更是从小便泡在香料罐子里,香浸肌理,哪怕是从此戒香,这香味也是去不掉的了。   这满天下还上哪里能找到第二个如顾香凝这般的女子?!   李承熙一时心情激荡便将心底最深的秘密说了出来。   对!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妃位、生子后再贵妃、然后立他的儿子为太子,到时候母凭子贵立顾香凝为后。   只是,想要立顾香凝为后,必然会招致群臣不满反对,母凭子贵……能不能为顾香凝捧来皇后的位子,就要看他们儿子的了。   这个儿子是他的长子,又无嫡子,待儿子长大,不立他又立谁呢?   这是李承熙最终的计划,只是,需要时间。   “那可不一定!”   “你是厌香,可是,若是世家生出的女孩若是从此再不用香,也是来得极填满你的后宫的……”   顾香凝捧着肚子,眉眼嘲讽。   以前的皇帝就是六十了,还会纳新人呢。   李承熙猛然间福至心灵,他突然明白了顾香凝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因为他的这个身份给不了顾香凝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且,皇家子嗣夺嫡之争太过危险,所以,顾香凝才一直想着从他身边逃离。   “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肤浅的人?”   李承熙心中又气又心疼。   他不是个重欲之人,若无顾香凝的存在,他都怀疑自己会孤独终老,又怎么可能再纳新人?还……还塞满后宫?!   可是,李承熙也知道,此时哪怕他说他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有顾香凝一人,从无他人,顾香凝也是不会信的。   那个狡诈似狐的女子,精怪着呢。   不过,顾香凝信不信是她的事情,他说还是要说的。   “顾香凝,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我李承熙这一生只想要顾香凝一人为伴,若一对儿恩爱的民间夫妻,不离不弃,恩爱百年,白首与共……”   李承熙凤眸缱绻深情,语气坚定。   顾香凝听到别的还好,可是,当她听到‘若一对儿恩爱的民间夫妻’时,心猛地被触动了,眼泪一下子没出息的落了下来。   她没想到李承熙竟然真的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想嫁的人、想过的日子,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她从未想过李承熙能懂。   李承熙在说这些话时,一直用的是‘我’,不是‘朕’。   “不可能……你是皇上……你不可能做到的……等……等那些新嫩的女孩子长成了……哪有猫不惦记鲜肉的……”,顾香凝的情感和理智在撕扯,哭得雨泪纷纷。   说白了,顾香凝就是胆小,她不敢赌。   李承熙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揽住顾香凝的细腰,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声音低哑性感,“香凝,你怕什么?若你真不相信我,你也可想想……”   “等那批无香的女孩子长大,怎么说也要十六年了……”   “十六年后,我儿子早就是太子了,大权分他一半儿,你是皇后,地位无人可动……那些女子进我的后宫做个小小的妃子,都不如奔我儿子去做个太子妃,好歹日后也会是皇后……”   “那些世家啊……心里算得精着呢……”   “朕难道不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怎么可能让他们算计得到朕的身上?!”   香凝,勇敢一点儿!   身为皇帝,高处不胜寒。   十六年,足可以让我们彼此相爱,无法割离。   你有丈夫的宠爱、儿子的敬爱……全天下身份最尊贵的两个男人都护着你,你怕什么呢?   顾香凝在李承熙的怀里哭了个昏天暗地。   虽然,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性,可是,李承熙的真心此刻顾香凝已经感受到了。   这次的逃跑,原本顾香凝也没有期望会成功过。李承熙怎么可能让她逃得出去?   她只是借着这个逃跑,让李承熙知道她一直在怕什么、抗拒什么,她其实是在向李承熙求救。   还好,李承熙没有让她失望。   李承熙规划的那个未来,她愿意赌一赌。   “你怕各世家的算计,难道我儿子就不怕吗?”,顾香凝的小拳拳敲在了李承熙结实遒劲的胸膛上,梨花带雨的嗔怪道。   你没娘亲护着,我儿子可是有的。   “香凝……”   李承熙的目光落在顾香凝的樱唇上,缓缓落下。   顾念着顾香凝的肚子,李承熙用了全身的自制力才做到浅尝辄止,可是,顾香凝依旧是没出息的红了脸,软了腿。   “十天后,入宫封妃。”   李承熙语气暗哑性感,温柔缱绻。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结局…… 第156章 完结   十天后, 顾香凝被接入宫中,正式封妃。   李承熙在敏、颖、慧三字中,最终选定了‘慧’字为顾香凝的封号。   入住颐坤宫。   颐坤宫乃西六宫之首。   原本一个小小的王府庶妃哪怕是封妃也不应该住在颐坤宫的, 可是, 奈何这个慧妃不但是先帝亲赐的庶妃, 此时,还身怀六甲且有风声传出来,是位小皇子。   若真是小皇子, 那可就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 且是长子。   长子之母入住颐坤宫, 倒也不是不行的。   因此,对于慧妃顾香凝入住颐坤宫,百官中虽有一部份人心底有所不服, 但也都被压了下去,没起什么波澜。   也不是没有人拿顾香凝落入到李承昂手里三个月之久的事打主意, 可是, 流言才刚刚传起, 就被李承熙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且拿出了当初御医给的生子秘药和证词, 堵住了悠悠众口。   现在, 后宫之中唯顾香凝一人独大, 西境之乱又已平, 各世家官员的心便又开始不安份的动了起来,想要上书让靖武帝选秀,不过,最后都被靖武帝压了下来。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等着慧妃把小皇子生下来再说……   也是!   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皇上心里肯定盼着呢, 可不能因为皇上选秀再出点儿什么事儿。因此,世家百官们也就只好把这个选秀的事儿压了压,想着等顾香凝生完了这一胎之后再说。   京中符合年龄的待选秀女们心中自然是不满的。   有的甚至已经把顾香凝给恨上了,若不是因为照顾她,说不定此时她们进宫已是娘娘了。   京中平面表静,可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而这一切都被拦在了顾香凝的颐坤宫之外,这个时候,顾香凝的肚子已经有十个月了,肚子沉沉的往下坠,御医说生产就在这两天了,吓得靖武帝每天除了上朝的时候,其它时候都陪着,连奏折都是拿到顾香凝这里来批的。   “既然贺铭那里进展顺利,那就先调袁天阔回京住上一段时间吧……”,顾香凝手上端着冰糖燕窝羹,一口一口的吃着,嘴里面说着。   前三个月,苏念雪生了,是个女孩。   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玉雪可爱。   顾香凝当时特意挺着七个月的肚子去看了苏念雪母女,一叙当初的离别之情。   苏念雪生产时,袁天阔都不在身边,顾香凝放心不下,特意送了会接生的婆子和妇科圣手徐御医去守着,苏念雪虽然身子弱,可是,好在她自己就是大夫,生产前已经将自己调理得差不多了,可就算是那样也足足生了两天一夜才生下来。   可这么重要的时刻,袁天阔却没有在一边守着,现在,孩子都三个月了……袁天阔因为要镇守西境,竟连一眼都没有看见过,“好歹也得让他赶上百天不是?”   顾香凝说完便一口气喝完了盏内的燕窝后,皱了皱眉头。   这东西好是好,可是,架不住天天吃。   她都有些吃腻了。   “不喜欢就不喝了,做什么为难自己?”,靖武帝放下手中批改奏折的御笔,拿起托盘里雪白的帕子,轻轻地替顾香凝擦着嘴,嗔怪道。   “念雪说女子怀孕时多吃燕窝,生下的孩子皮肤会白得像雪一般,而且,睫毛会很长……”,顾香凝想到苏念雪家的那个女宝宝粉装玉琢可爱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爱得不行。   因此,哪怕她天天喝着上好的燕窝都喝腻了,可是,却还是勉强着自己硬喝。   “咱们家的是儿子,要那么白、那么漂亮做什么?”,靖武帝李承熙长眉皱起,显然是舍不得顾香凝这样难受,“朕已经下旨召袁天阔回京了,按路程算应该是能赶上他女儿的百天……”   二王子阿日善回到鞑靼后,鞑靼果然乱了起来。   二王子阿日善被李承昂涮了一道儿,又没有拿下榆关,本来大王子桑日勒要治二王子阿日善的罪的,可是,因为二王子阿日善带来了大萧特使,商谈边境互境贸易一事,也不算空手而归,二王子阿日善才免了罪责,却让鞑靼内乱了起来。   大王子桑日勒一派是反对互市贸易的,可是,二王子阿日善这派和中立派则是支持边境互市贸易的。   两派的人一直争论不休。   二王子阿日善在贺铭的提点下借机争取了很多中立派站在他这边,势力大增,隐隐形成与大王子阿日勒对峙的局面。   现在,两派人只差一把火就可以点燃了,而这把火何时点燃就要看贺铭的判断了。   谁叫汗位只有一个?   只要两派斗上,有贺铭在,鞑靼只会日渐衰落。   最后,再也无法对大萧形成威胁。   这个时候,到是可以让袁天阔喘口气,回来看看他女儿了……   靖武帝是绝对不承认他是有私心想要和他的大将军显摆一下他儿子的。   “儿子漂亮些怎么了?我就希望我们儿子漂亮得像小金童一般……”,顾香凝不满地撅嘴道。   她可是颜控。   最好能长得像他的父皇一样好看……   最后这句话,顾香凝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无数次,她摸着自己的肚皮时都会想着,这个宝宝长的什么样呢?是会像她?还是会像李承熙?不过,无论是她还是李承熙长得都好看,他们的宝宝一定长的也好看。   可能是顾香凝迫不急待想要母子相见的心情影响了肚子里的宝宝,一向很安静温柔的宝宝突然开始动起来,拼命的往下坠着,身下一股暖流涌出……   顾香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两手捂着肚子,双眼惊慌地看着李承熙,“李承熙……我……我肚子疼……是不是……要生了……”   最后三个字说完,顾香凝肚疼如绞,额头立刻就见了汗了。   李承熙见状,立刻就知道顾香凝怕是要生了,扔下手中的笔,飞快地抱起痛苦万分的顾香凝,大步往产房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道:“去叫产婆!叫御医!”,声音镇定却难掩一丝惶恐。   听说苏念雪生了两天一夜才生下时,李承熙那时心便心中发沉,现在,看到顾香凝才刚刚有要生的意思,就已经疼得满脑子都是汗,这种疼法若是得持续疼上两天一夜,李承熙便已经有些慌了。   那得多疼啊……   看到顾香凝雪白着脸,汗湿额发,雪白贝齿紧咬下唇,都快咬出血了,李承熙心疼得恨不得以身相替。   “儿子,你要快点出来……否则,你现在让你母妃多疼,朕都会给你记着,日后清算!”,李承熙咬着牙威胁着自家太子。   顾香凝疼得都快要哭了,腹痛如刀绞一般,可是这个时候,听见李承熙不要脸的威胁肚里的宝宝,不由得被气笑了,李承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不许……威胁……我儿子……”,顾香凝抓着李承熙明黄的衣襟恶狠狠地警告着。   之后就便送进了产房。   靖武帝李承熙就穿着那身被顾香凝抓皱的龙袍等在院外,谁若是来劝,李承熙便会用那阴沉沉的视线把人盯到后背出汗。   无人看见靖武帝李承熙背在身后的拳头攥得青筋直蹦。   他的娘亲就是出产时走的……   李承熙害怕。   他现在虽然是九五至尊,可是,他依然也害怕。   他第一次对天道生出了畏惧的心里,他怕老天收走他身边唯一的温暖。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之前的那顿威胁起了作用,顾香凝的生产很顺利,也很快……看着气势汹汹,凶险至极的样子,实际上不到半天就生出来了,男孩,八斤八两多。   靖武帝的第一个儿子,大萧的皇长子出生了。   李灏!   李灏出生当天,其母妃便晋升为慧贵妃。   在李灏一岁后,朝堂上再度提起了选秀的事情,这次靖武帝没有拒绝而是对百官坦诚了自己因幼年落下的阴影有了厌香之症的事情,一时间,京城多少秀女的心碎了。   此事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李灏六岁时,天姿出众、聪慧好学、礼贤下士,被立为太子。   同年,慧贵妃又生一子,被立为皇后。   皇后顾香凝与镇边大将军夫人交好,更是镇边大将军家的千金的干娘;镇国公府虽不掺与朝政,却与皇家关系密切,当初皇后上位时,新任镇国公楚璟顶力支持;朝中重臣章汝舟、高歙、杜跃安等人亦是支持的态度……   这个时候的顾香凝已不是初入宫时的顾香凝只有皇上的宠爱和肚子,此时的顾香凝身后还拥有着不可小觑的势力。   因此,顾香凝的皇后之位并未遇到太多阻力。   朝中某些世家重臣心里再不愿意看着后位旁落,也没有办法。   谁叫皇帝有毛病呢?   都先帝的皇后和荣妃造的孽啊!   只能是等着,等着他们家不染香的女儿长大。   太子十六岁时,再度有人提起为皇上选秀之事,靖武帝祸水东移,抛出了太子妃的位置。   太子十八岁大婚之后,又有人提起为皇上选透的事情,靖武帝又抛出了二皇子的婚事。   ……   其后余生,皇后顾香凝一共育有四子一女,子女敬爱、靖武帝爱重,两人一生都没有第三个人插足进来,真的如民间夫妻般恩爱一生,羡煞全天下女子。   “她们都说臣妾命好,可以嫁得皇上这般好的如意郎君……”   “不!”   “她们说错了……”   “是朕命好,才得你一生相伴!”   午后的御花园,飞红吐艳,缱绻情深。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