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我就是如此娇花 作者:离九儿   文案:   【女主版】   亲生父亲乃大梁赫赫有名的异姓王;   亲娘是整个朝堂的白月光;   继父一声令下,能号召整个江湖;   作为一个被未婚夫家退婚,又被养母遗弃的侯府假千金,倪裳觉得,她依旧是一朵别人高攀不上的娇花。   某人:我心中有束娇花,日日求而不得,心神向往,若再不得,直接取之。   【男主版】   掌天下兵马大权的五军都督,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身中蛊毒,数年来头疼不已。   直到一日,一柔弱无骨的女子撞入他怀中,五军都督的世界瞬间安静了……   于是,想尽办法循循渐诱,软硬皆施,强宠强撩,如论如何也要抱得美人归。   人人都道都督大人是个禁欲无情的佛子,唯有倪裳知道,这传言太有误!   【为卿脱了袈裟,负了如来】   【双向救赎】   【女配是穿书人士,所以这篇文在穿越频道】   【阅读指南】   1,一对一,HE,打脸苏爽甜宠   2,男主吊炸天,实力骇人,强宠强撩   3,三观端正,无不良内容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甜文 复仇虐渣   主角:倪裳 ┃ 配角:《我靠撩前任续命》 ┃ 其它:甜文   一句话简介:抱住一只大奸臣 ==================== 第1章   大.红.龙凤火烛来回摇曳。   倪裳被人轻置在了松软的喜被里,她身子酥软,半点使不出劲来。   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更确切的说是一个和尚。他五官立挺,幽眸深邃,高挺的鼻梁下面,是薄厚适中的唇。倪裳第一眼就觉得,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和尚,而他的一双潋滟桃花眼含.着春风,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倪裳慌张极了,今日明明是她和宋司年的大婚之日,可进入.洞房人为何会是一个和尚?!   “你……你到底是谁?我的夫君呢?”倪裳看着他,只见男人裸露在外的身段修韧结实,肌理线条尤为清晰。   她伸手去推他,却是如同羽毛扫过了磐石,半点推不动。   和尚眼角含笑,一瞬间,他身周如同桃花纷落,明明是个干净到了极致的男子,可他一笑,又显得有些邪魅,“傻娘子,我就是你的夫君啊。”   “不是!你不是!你不是我夫君!你不要过来……”   倪裳试图挣扎,可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身子仿佛被人控制,她看着男人愈发靠近的俊脸,薄汗滴落,打在了她面颊上。   男人肩头起伏,在她耳边低笑着威胁,“你乖些,再想逃,就打断你的腿。”   **   “啊!”   倪裳又从噩梦中惊醒。   之所以是“又”,是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梦见那个和尚。   而这回,她怎么会梦见和宋司年大婚?而且,大婚之夜,新郎变成了一个和尚?   这好像还是一个春.梦……   “……”倪裳的心情很复杂。   蔷薇撩开车帘探了进来,见姑娘莹白的面颊透着一股奇怪的嫣红,而且这才将将早春,姑娘额头溢了细汗,“姑娘这是怎的了?可是梦魇了?”   倪裳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且不说她和宋司年还未成婚,即便成婚了,一个和尚也不可能闯入洞房……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倪裳暗暗宽慰自己,这才从迎枕上坐起身来,马车还在缓缓前行,透过车帘,只见通往京城的官道两侧,湖蓝色“婆婆纳”开满遍野,乍一眼看上去,宛若一片湛蓝绸缎。   时隔一月,她又要回长信侯府了,只是……侯府还能是她的家么?   倪裳不敢妄想。就像她不敢妄想真的能嫁给宋司年。   长信侯府的真正嫡小姐回来了,她这个假千金该何去何从,她亦不知。   倪裳低低道:“我无事。”   她脸上潮红未退,正当女儿家芳华正好时,十六岁的少女出落的倾城国色,如月下水芙蓉,娇妍无双,就连贴身上丫鬟蔷薇,也时常看呆了去。   蔷薇劝道:“姑娘莫要多想了,不是还有老祖宗么?老祖宗一惯最是疼您了,不会弃您不管,再者,宋大公子与您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年底就该成婚了,届时您出阁后,可就是宋家大少奶奶了。”   蔷薇面露欢喜,毕竟像宋司年那样宸宁之貌、峨冠博带、卓尔不群的贵公子,的确是世间罕见。   人人都道,倪裳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许配给他。   彼时,倪裳也是那般认为,可是眼下……   正思量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焦虑道:“姑娘!不好了!前面打起来了!”   此处是官道,尚未进入京城,来往之人形形色色,时常发生争斗。   倪裳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自然是不便露面,随行的康嬷嬷,道:“马车先停在一边,姑娘千万莫要出来。”   倪裳的身世已经令得她焦头烂额,她无心理会不远处的打斗。   于是,就倚在车壁歇息,谁知无意间往外一瞥,竟是让她瞧见了一个穿着素白衣袍的和尚!   虽然相隔有些距离,但倪裳方才分明看清了和尚的侧脸,立挺、清俊……是个很好看的和尚!   她鬼使神差的又想起了那个梦境,精致的面庞又重新染上了一层嫣红,无关乎风.月与羞涩,纯碎只是本能使然。她索性拉下车帘,不再关注外面。   **   “属下在此拖着,主子您先走!”左龙拔剑抵抗,在姬慎景身侧道。   此时,右虎也杀了过来,极力护着自家主子,“主子,您快走!”   一旁的红缨撑着一把大红色油纸伞,翘着兰花指呸了一声,“真是不要脸!明知我家主子今日蛊毒复发,偏生挑了这个时候暗杀,你们背后之人还算不算个男人?!”   五军都督身中奇毒的事,普天之下众人皆知。   此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和尚,他也是眉清目秀,生的白白嫩嫩,指着黑衣人骂,“乘人之危!不要脸!”   一群黑衣杀手面面相觑,五军都督---姬慎景武功高强、手段骇人,他们刺杀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待着机会,还管他是不是蛊毒发作?!当然要挑对手实力最薄弱的时候下手?!   他们错了么?错了么?!怎么就是不是男人了?!   “不是男人!你们都不是男人!”红缨继续叉腰谩骂。   黑人杀手被他妩媚造作的动作惊了一惊,一个不留神,竟叫姬慎景杀出了重围。   此时,左龙和右虎交换了眼神,连同其余几人联手,给自家主子杀了一条血路。   **   姬慎景唇色发白,额头溢出豆大的汗珠,太阳穴暴起的青筋预示着他的状况十分不好。   身后黑衣杀手冲了过来,姬慎景继续往前奔,脑中炸裂般的疼痛,使得他视线模糊。   就在这时,倪裳听见了外面的叫嚷声。   蔷薇,“你、你、你别过来!”   倪裳此行只带了一个车夫,另外就是康嬷嬷与蔷薇,她只想暂时躲避,没想过惹事。   谁知下一刻,车帘被人撞开,一面容俊朗的和尚撞入她的眼底。   风拂过,春草清香。   此刻,要如何形容眼前这人呢?   他身段颀长高大,肩宽腰窄,一袭素色锦缎长袍,腰上配了墨玉,虽握着滴血的长剑,但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如即将羽化而去的谪仙。   是他!   竟和梦里的和尚一模一样?!   倪裳半张着粉唇,身子彻底僵住。   而与此同时,姬慎景罕见的盯着一个姑娘看。就在方才,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步子,跌跌撞撞,无意之中冲到了这里。   也就是在方才那一瞬间,脑中如万蚁啃食的疼痛缓解大半。   四目相对,少女眸中尽是震惊之色,而姬慎景绝非是好.色之徒,他眉头紧锁,就在身后黑衣人杀过来时,他拉下车帘,继续前奔。   然而,这才走出几步远,太阳穴如被银针刺中,突然而来的剧烈疼痛,令得男人低低沉.吟一声。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记得方才一靠近那女子,头疾顿时缓解。   身后伏杀不断,姬慎景突然止了步子,在与黑衣人打杀之时,又逐步退回马车。   而此时,倪裳还在惊魂未定。   她以为梦境都是假的。   从未想过会亲眼看见梦中人!   就在这一刻,车帘再一次被人拉开,外面的康嬷嬷和蔷薇早就被吓呆了。   倪裳看见了一双深若古潭的眸子,男人还是紧蹙着眉头,那双好看的潋滟桃花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倪裳,像是在思量着什么。而就在下一瞬,长臂一伸,抓住了倪裳的臂膀,一拉一扯,就将她拽了下来。   倪裳惊呼出声,人落入了一个结实僵硬的胸膛,男人太过高大,她只能挨到他的胸膛,被他的一条铁臂禁锢,她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位姑娘,得罪了!”   倪裳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天翻地转,随着男人的动作,她只觉耳边风声呼啸,然后就是兵刃相击的声音。   **   不远处,左龙和右虎等人出现了一刻的表情龟裂。   “不是……主子抱着一位小娘子作甚?”   “主子总算突出重围,为何要带着拖油瓶?”   “不对!你们快看,主子好像能使出全力应战了!”   紧接着,不知谁纳罕了一句,“主子每月毒蛊发作之际,无药可解、无计可施,这么多年问遍良医也无用,没想到抱着一个姑娘竟然还能使出武功。”   一阵诡异的安静,几人皆面面相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小和尚老气横秋的啧啧了几声,“师叔犯.色.戒了呢。”   左龙、右虎等人,“……”   **   男人的动作快如闪电,倪裳的细腰被他禁锢着,她的身子完全被他掌控,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从梦见这个和尚,再到亲眼看见他,此刻又被他抱着,倪裳完全不明所以,更不明白怎会发生这种事。   姬慎景全力应战,头疾缓解后,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待到黑衣杀手被他击退大半,他无意间瞥了一眼怀中人,只见少女容色清媚,一双水眸噙泪,紧紧咬着唇,双手无力的揪着他的衣襟,似乎受惊过度。   姬慎景,“……”   他也没料到会这样……   若非方才巧合之下,发现靠近了这女子,他就能缓解头疾,他也不会出此下策,男人一边应对杀手,一边低沉着嗓音,又重复了方才的话,“姑娘,得罪了。”   倪裳自幼生活在长信侯府,当了十六年的嫡小姐,从未碰见过登徒子。   今日不仅被她撞见了,而且还是个道貌岸然的和尚!   她出门在外,带着防身的小匕首,稍稍镇定之后,掏出匕首,直接刺入男人腹部,忍着泪,低喝,“你无耻!”   时下民风并不开化,男女之间私底下牵个小手,搞不好也要成亲的。   可见,被一个陌生的男子紧紧抱着,对深受礼教束缚的女子而言,是何等的惧怕和耻辱。   姬慎景蹙眉,低头看了一眼腹部。   匕首还算锋利,但对他造成不了致命危险。   杀手还在,他不能掉以轻心,更是不能放开怀中女子,“姑娘,我……”好吧,竟无言以对。   **   数丈开外的地方,左龙、右虎等人正往这边杀了过来。   小和尚是个眼尖的,道:“那姑娘刺了师叔,可师叔的咸猪手还是抱着人家姑娘不放,罪过啊罪过!”   姬慎景身边的几人都颇为震惊。   主子从不好.女.色,甚至是不喜人接近,今日这是闹哪一出?抱上瘾了么?这样抱着人家姑娘是不是不太好?   因姬慎景头疾缓和,一场厮杀很快就见分晓,黑衣杀手死的死,伤的伤,又过了片刻,姬慎景的人终于占了上风。   等到打斗结束,姬慎景终于放开了怀中人,那一瞬间,掌中娇.软消失,他脑中嗡鸣作响,立刻又刺痛了起来。   姬慎景看着少女的眼神徒然之间多了一种奇怪的意味。   这此刻,倪裳只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站定之后,扬起小手,在男人好看的俊脸上扇了一巴掌,多年大家闺秀的教养,让她无法骂出多么难听的言辞,愤愤道:“你、你枉为出家人!”   两人身高差距颇大,倪裳的这一巴掌只打在了姬慎景的左边腮帮处。   正赶来的众人呆住,“……”   他们的主子被小娘子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裳裳:他要打断我的腿,好可怕,嘤嘤嘤……   男主:我什么时候说过?冤枉!   蔷薇:其实……那个和尚还是有点好看的。   男主:我只是有一点好看?   蔷薇:那个……毕竟……emmmm,您还没长头发啊,QAQ~   男主:就算是个和尚,那也是最好看的和尚!九儿笔下颜值最高男主,没有之一!不接受任何反驳!   作者:儿砸!做人要低调~   裳裳:(⊙o⊙)…   ——————   女主不是重生,但会渐渐想起前世的事。   【注】“咸猪手”这个词,据说可以追溯到一则唐朝时期关于杨贵妃和安禄山的历史传闻,所以作者就在文中用上了~   PS:“婆婆纳”是春天开在野地的蓝色小花,很小很小的那种,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到过。前几天去南山看见了不少,很漂亮,就是太小了,没法摘(哭笑.jpg)   开新文了,姑娘们快点来留言评论吧~,新文需要大家的滋养呵护,233333 第2章   姬慎景的脸微微偏着。   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被人打脸,还是一个女子。   然而,都督大人无言为自己辩解。他的确孟浪了,不该做的事也做了。   另一方面,他更好奇的,是为何一接近眼前这女子,他体内蛊毒就能得到缓解。   “姑娘,这是一个误会。”男人深邃的幽眸,如同尚好的墨玉,但眼角微微上挑,是标准的勾人桃花眼。这双眼睛若是放在纨绔贵公子脸上,不知得蛊惑了多少良家少女。   偏生他是一个和尚。   潋滟的双眼,加上他身上.禁.欲.清冷的气质,总给人一种跨越尘世的禁忌之欲。   神秘、好看、孤冷,但又莫名的吸引人。   倪裳掌心传来痛感,真不知眼前这和尚是吃什么长的,身上都是腱子肉,方才她在他怀里,半点挣扎不得,就连面颊也仿佛是铁做的,一巴掌下去,不知道他疼不疼,但倪裳却是真的疼了。   她自幼饱读诗书,着实骂不出粗话。   方才明明是和尚强.行抱着她,哪里有什么误会?!   “你、你就是个花和尚!”倪裳指着姬慎景,低喝了一句,之后提着裙摆转身离开,极力保住她的尊严。   蔷薇和康嬷嬷几人还在惊魂未定,见自家姑娘钻入马车,他们也不敢逗留,立刻赶车离开。   康嬷嬷瞄了一眼姬慎景几人,心道:幸而今日之事无人瞧见,也幸而孟浪子只是一个和尚,否则自家姑娘的清誉可就没了。   倪裳情绪不稳,马车急速离开时,她往车窗外瞥了一眼,眼神愤怒。   姬慎景自然感觉到了那股一闪而逝的视线。   他拧着眉,似在沉思什么,此刻脑中刺痛感尤在,不过他已煎熬数年,一般人看不出他的痛苦之色。   左龙和右虎站在一旁,看看白云,望望烈阳,就是不敢直视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   花和尚……   顾名思义,就是放荡不羁的和尚。   啧啧,那位小娘子“真狠”,这话都骂出来了呢!   主子貌胜潘安、品貌不凡,当一辈子和尚的确是可惜。   莫不是蛊毒已深入骨髓,才让主子今日突然性情大变?!   左龙、右虎二人,看穿却不说穿。   红缨一手撑着大红色油纸伞,一边眺望渐渐消失在官道上的马车,似乎意犹未尽,“那姑娘可真好看!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他故意加大了嗓门,提醒他家主子。   抱都抱过了,是不是好歹查查是哪家姑娘?   一看那女子穿着,还有她的修养、品貌,便知一定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千金。   小和尚可能并不太想让师叔背叛佛祖,他道:“师叔,那姑娘刺了你一刀,你感觉如何?”   那把匕首已经被姬慎景拔下,伤口不深,对性命造成不了威胁。   姬慎景看着掌中匕首,眼前浮现方才那位姑娘的模样,还有她一口一声“花和尚”,男人的眸色晦暗不明,辨不出神色。   主仆几人沉默期间,姬慎景对自己的行径未作解释,正要迈步离开,目光被地面的一块耀眼之物吸引,他弯腰捡起,是一块雕了貔貅的白玉,日光下,玉质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姬慎景的指尖摩挲了几下玉佩,默不作声的连带着那把匕首一起收入袖中。   这一幕被旁边几人正好看见。   左龙、右虎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仿佛在无声的交流“定情信物”、“睹物思人”、“铁树开花”……之类的字眼。   红缨挑了挑眉,他就知道,以他家主子的这等相貌,迟早招来桃花运,只是这只桃花来的忒猝不及防。   小和尚眨了眨眼,自诩是唯一的一个正常人,他严肃道:“师叔,刺客已全部控制,咱们继续赶路回京吧,不过……既然这次是悄然回京,却依旧是被人盯上了,看来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师叔您回京。”   此言一出,场面再度沉默。   姬慎景,乃当今圣上长子,他又亲掌兵权,他的存在,对朝中某些人而言,当真是眼中钉肉中刺。   姬胜景未置一词,一袭白袍加身,风拂过,他腰间玉佩微晃,整个人透出一股不太真实的仙气。   “走,回京。”男人淡淡一言,并未提及方才那女子,带着他的人随即重新踏上官道。   **   长信侯府外的巷子口。   下马车之前,康嬷嬷对倪裳交代了几句。   倪裳自幼由康嬷嬷照料长大,情分深厚。考虑到倪裳如今的处境,有些话她也不便多说,但今日倪裳险些出事,康嬷嬷心中堵着一口气,不说不快。   拉着倪裳的小手,见她面色绯红,像是起了热,许是因着在路上吓到了,她更是心疼,道:“姑娘,这马上就要回府了,有些事姑娘心里头也清楚,眼下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回来了,您日后需得处处小心。此番您回京,本该有人接应,侯府却是无人前去,可见是大夫人的意思,老奴与您说这些,也是让您万事仔细着,如今和以前不同了。”   康嬷嬷笼统的说了几句。   倪裳心中了然。   大夫人执掌府上中馈,她这次回府,无人去接她,必然是大夫人没有交代过下人。   又或者,正是大夫人“交代”了,才无人去接应她。   她默了默,点头,“嗯,嬷嬷,我晓得了。”   **   倪裳并不是长信侯府的嫡小姐。   这件事,她自幼就知晓。   就在一月之前,祖母以“茹素”为由,把她送到城外的庵堂小住一阵子。   她知道祖母都是为了她好。   这阵子阖府上下都在迎接真千金的回归,祖母担心她受了委屈,这才让她出城静养些时日。   其实,这桩事得从十六年前说起。   当初,身怀六甲的长信侯夫人在从广陵回京的路上突遇山洪,又恰逢躲雨的那座破庙里也有一个突然发作要生产的妇人。   那天晚上,兵荒马乱,除却山洪之外,还有在附近打劫为生的山贼,两位产妇同时生下女婴,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竟是将孩子混淆了。   长信侯夫人一开始就察觉到霓裳不是她的亲骨肉,这十六年一直在寻找另一个女婴的下落,直至前不久,才终于有了消息……   霓裳也为此高兴,毕竟,十六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是很好过,然而,长信侯府虽然找到了真千金,却给了倪裳一个天大的打击。她自己的家人早就不在了,真千金一直流落街头,在市井谋生。   故此,倪裳实际上还是一个孤女。   真千金就在昨日已经回府,祖母这才送信去了庄子,让她回城。   **   倪裳刚迈入府门,百宝堂的赵嬷嬷就迎了上来,她似是等候已久,见着倪裳,就温和的笑道:“二姑娘,老祖宗让你去百宝堂用午膳,大姑娘也在呢。”   二姑娘?大姑娘?   原本,倪裳才是侯府的嫡长女,赵嬷嬷是倪老太太身边的心腹,她说这番话,便是向倪裳传达一个意思:她不再是侯府嫡长女,真正的千金另有其人了。而她退居嫡次女了。   倪裳是个明白人,她是老太太亲自教.养长大的,鲜少失态,道:“嬷嬷,我省得了。”   赵嬷嬷露出欣慰之色。   在她看来,倪裳除却不是侯府嫡亲姑娘之外,真正是寻不出半点毛病,放眼整个京城,也找不到比她还要端庄舒雅的姑娘,容貌、品行、学识都是无可挑剔的。   相比而言,百宝堂那位真千金就……   **   百宝堂内。   倪老太太坐在上首,她头戴镶墨玉的眉勒,头发霜白,但精神矍铄。   长房大夫人王氏,携嫡长子倪琰,以及刚回府不久的真千金倪芊芊坐在左边席位。   二房夫人杜氏生育两个嫡子,分别是倪松与倪辰,外加一个庶女倪佳兰,皆坐在右边。   倪裳过来时,众人的视线纷纷望了过来,眼神或是同情,或是看好戏,亦或是淡淡的厌恶,她都能感觉得到。   倪裳面无他色,还如往常一样端庄,行至老太太跟前,盈盈一福,“给祖母请安。”   倪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月未见的倪裳,见她出落的愈发标致,说不出来的清媚可人,不由得眉眼含笑,“好孩子,回来就好。今个儿你就坐在祖母身边。”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又是各怀心思。   真正的侯府嫡长女回来了,倪裳如今名义上是嫡次女,虽然还是顶着侯府姑娘的身份,但她不是侯府嫡亲骨血的事,阖府上下皆知。   老太太这个态度,便是在告诉所有人,她还是将倪裳当做是亲孙女。   倪裳稍稍怔住,但很快恢复常色,又给大夫人和二夫人请安。   大夫人王氏面色不佳。   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沦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虽然找回来,但面黄肌瘦,并无大家闺秀的样子。她的女儿和倪裳站在一块,一个宛若顽石,另一个则如同精美白玉。   王氏心头不痛快,只是淡淡应了声。   而杜氏考虑到如今掌家权在王氏手上,她也不敢得罪了大嫂,对倪裳的态度亦是一般冷漠。   倪裳自是感觉到了这种看似不甚明显的敌意。   她内心溢出一股酸楚,但面上不显。   其实,今日一切本在她的预料之中,侯府将她视作嫡女养大,她别无所求,哪怕她所拥有的一切物归原主也无怨言。   只是……她与王氏十几年母女情分,她曾经当真过。突然到了这一天,她仿佛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多多少少有些酸楚,这是人之常情,她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心是肉长的……   这时,倪裳才看向了倪芊芊,她福了福身,“长姐。”   她与倪芊芊同年同月同日生,其实当真分不出谁年长,谁年幼,但侯府的意思是让倪芊芊坐在嫡长女的位置上,倪裳亦是毫无怨言。   她并不在意这些。   倪芊芊面容清瘦,相貌随了王氏,但肤色偏黄,少了灵气,倒是个五官秀气的姑娘。   倪芊芊也打量着倪裳。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嫉恨着倪裳时,倪芊芊突然眉眼一弯,笑了起来,“二妹生的真好看,姐姐好生羡慕。”   她当然不会傻到当场对倪裳发飙。   就在前几天,她一觉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穿入了一本鹊占鹊巢的小说里,而她很不幸成为了书中的恶毒女配,为了抢回自己的一切,她陷害女主、对男主下.药、勾.引男配,无恶不作,是个脑残炮灰人设。   书中女配之所以处处针对女主,是因为女配与女主不能共存。   她若想活,女主只能死。   倪芊芊面上带笑,拉起了倪裳的小手,脸上突然涌上落寞,“二妹的手又白又嫩,不像我,为了讨生活,自幼做苦活。”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倪裳心头一怔,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而与此同时,王氏脸上更是难看,对自己亲生女儿那叫一个掏心挖肺的心疼,至于倪裳,当然被王氏视作是夺去她女儿十六年养尊处优的罪魁祸首。   倪老太太眼神一眯,也没说什么,只道:“都到齐了,坐下吃饭吧。”   长信侯与倪二老爷皆不在府上,午膳这就开始了。   倪家的长房与二房并未分家,虽然平时都是各在各的院里吃饭,但每隔几日都会在百宝堂小聚。   午饭期间,一家子还算融洽。   饭后,倪老太太留了倪芊芊说话,王氏则一直守着她,倪裳知道自己此刻很碍眼,她找了借口离开。   走出百宝堂,身后有人叫住了她,“裳儿!”   是大哥倪琰。   倪裳转身看着他大步走来,倪琰今年十九,年底就要加冠。自幼起,他就待倪裳格外照拂。是整个侯府,除却老太太之外,对倪裳最好的人了。   倪琰站定,目光在少女愈发清媚的脸上扫过,“裳儿,别往心里去,芊芊刚回家,祖母和母亲难免对她多关注些。”   说着,他的手很自然的落在了倪裳肩头。   一旁的康嬷嬷怔了怔,留了个心眼。   倪裳点头,“我知道的,大哥。”   她没有多想,她本该将一切还给倪芊芊。   倪琰如今给太子当侍读,今日是特意告假回府,倪裳以为他是回来看倪芊芊的。   倪琰走后,康嬷嬷犹豫片刻,还是在倪裳耳边道:“姑娘,您与大公子还是莫要走的太近为好。”   倪裳恍然大悟。   是了,母亲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大哥也不是她的亲大哥,“嗯。”   以后该何去何从,倪裳觉得自己应该打算起来了。   **   都督府。   左龙和右虎从书房先后出来,他二人刚迈出长廊,立刻被一高一矮;一白色僧袍的小和尚,以及一红衣加身的妩媚男人挡住去路。   红缨一脸高深莫测,“怎么样?主子是不是让你二人去找那位姑娘?”   戒诚小和尚仰着脖子,“师叔真的贪恋红尘了?!”他一脸悲色。仿佛承受不了这个事实。   左龙、右虎,“……”   左龙望着天,诚实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姑娘真的很好看啊。”   眼下之意,不是主子从前太过坚定,而是遇到的诱惑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师叔难过美人关呐,以后我一个人当和尚,怕是承受不来~QAQ~   读者:你也可以还俗。   美·和尚·貌:我要找到她!然后……   裳裳:花和尚,不要过来!   ——————   今天的更新奉上,明天下午六点见啦~么么么哒~ 第3章   东宫。   华灯初上,一弯镰刀月垂于枝头。   太子姬乐,身着一袭宝蓝色锦缎长袍,他立于廊下,神色肃重的凝视着远处的夜色,片刻后,目光这才缓缓转移到了跪地的黑衣人身上。   此人被割断了手脚筋,虽是保住了性命,但已与废人无异。   太子闭了闭眼,沉着嗓子问道:“尔等全军覆灭了?”   他花费重金,养了数年的私兵,在姬慎景面前就那么不堪一击?!   太子殿下可能并不太想接受这样残暴的现实。   黑衣男子唇角带着血渍,艰难的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太子殿下,咱们的人……都没了!不过并非都督大人亲自动手,便是在打斗之时,他也不曾要人.性.命。”   说起大皇子姬慎景,他在大梁就是一个传说。   传言姬慎景出生那日,天降紫雷,幼时不知患了什么病,得高人指点,需得剃度为僧,效忠佛祖方能保命。他虽是帝王的皇长子,虽因其母族的缘由,他这辈子也无缘帝位,但前些年边陲蛮夷肆虐,残害大梁百姓,姬慎景率数百武僧夜闯敌营,一夜之间灭了蛮夷数千人马。   从那之后,姬慎景深得帝王宠信,不出几年,就稳坐在了五军都督的位置,掌天下兵马大权,一时间权倾天下。   为此,太子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然而,更让坊间惊奇的是,姬慎景虽掌兵权,但他自己手上从未沾染过鲜血,便是杀人,也是他身边的人动手。   坊间更有传言,他是圣佛转世。甚至还有人给他修建了寺庙供奉。   “假和尚!他就是假和尚!”太子姬乐胸膛起伏,他必然不信姬慎景没有杀过人。   毕竟,他前前后后派出去的杀手,几乎无一幸免。   思及此,太子神色古怪的凝视着匍匐在他脚下的人,“说!你怎会活着回来?!”   这太不符合常理!他都快怀疑这人被姬慎景策反了。   黑衣男子颤了颤,到了这一步,他不敢隐瞒,“太子殿下,都督大人……不!是他身边的人,放了属下一条生路,让属下给殿下传达一句话。”   他的身子更颤了。   太子低喝,“说!哪句话?!”   黑衣男子抬起头来,“那红衣人说……说殿下您不是个男人。”他指的是红缨。   不是个男人……   太子顿时气短。   要知道,他从十五岁开荤,如今二十有三,八年致力于耕耘后宫,孜孜不倦。然,东宫女子无一人有孕,如今只怕全天下都以为他不是个男人!   太子一脚踹在了黑衣男子身上,转身迈入殿内,立刻吩咐,“来人!给孤弄几个处.子来!”   廊下的立侍看着黑衣男子,不亚于是看着一个死人。   太子殿下最接受不了的就是“不是男人”这几个字。   不过话说回来,姬慎景身边的人当真大胆,这不是明摆着向太子殿下挑衅么?!   京城只怕很快就不太平了。   **   芙蓉院,屋内油灯如豆。   倪裳翻看了一会自己的私账册子,她如今身份尴尬,长信侯府虽依旧认她当做嫡女,可她自己知道,真要有一日,侯府容不下她,她也只能离开。   蔷薇撩了珠帘走了过来,一脸气鼓鼓的,她是倪裳的贴身丫鬟,二人几乎一同长大,她在倪裳跟前从来都是知无不言,“简直是要气死人了!也不知是谁在暗地里碎嘴,竟说姑娘是克星!”   倪裳手一顿,抬眼看她,“怎么了?把话说清楚了。”   倪裳还算镇定,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侯府的真千金有些古怪,眼下发生一点风吹草动,她也不免留意。   蔷薇正在气头上,索性都说了出来,“侯夫人一直身子不虞,如今大姑娘找回来了,侯夫人的身子突然就好了,就因这事,便有人在背后造谣,说姑娘您是克星,才致侯夫人这些年久病沉疴,反而大姑娘是福星,她一回来,侯夫人的病就好了。”   “姑娘,您说气不气人?大姑娘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她回来了,夫人这一高兴,病就好了,这不是极为寻常么!”   蔷薇一股脑说了一通。   倪裳沉默了。   蔷薇又说,“当初为了侯夫人的病,姑娘您不惜割腕,用自己的血做药引子,还有一回夫人病发,您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为夫人祈福,可这些夫人从不看在眼里,奴婢实在为您不值!”   相比蔷薇的一脸愤然,倪裳却淡然多了。   她用了十六年去捂夫人的心,即便是块石头也该被她捂热了,可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血缘这种东西求不得,“不要说了……以后这话都不要再说了。”   蔷薇努努嘴,“奴婢就是为您鸣不平。”   哪有什么不平?   倪裳唇角微微一动,溢出一抹苦笑。   本就是她雀占鸠巢。   眼下,侯府已经在造谣她是灾星,看来用不了多久,她或许真的要离开了。   倪裳面上不显,心却如平镜。   她私账上的钱财,皆是长信侯府给她的,待到有朝一日离开侯府,她不想带走侯府的任何东西。   她要开始寻思赚钱了……   **   次日,都督府。   这座宅子本是帝王赐给皇长子在宫外的别院,但因姬慎景如今身兼五军都督一职,故此,府邸又改成了都督府。   姬慎景常年守边在外,鲜少回京,此前府上仅留了几个年老的仆从打理。   他归来后,府中也皆是男子,就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无。   毕竟,他的确是出家为僧,即便身负皇命,那也是个效忠佛祖的真和尚,自是不宜接近女子。   而此时,左龙刚从书房出来,就被廊下的几人挡住。   右虎感叹,“竟然是长信侯府的姑娘!”他似乎很失望,毕竟长信侯府支持太子和二皇子,与他家主子站在对立面。   红缨问,“你还打听了什么?那姑娘可曾婚配?芳龄几许?”   戒诚小和尚摇了摇头,“长信侯府的姑娘,那必然是没戏了。”   左龙被围攻,唇角猛地一抽,“……主子只命我打探那位姑娘是谁,并未让我打听其他。”   众人一脸嫌弃,“……”   主子不是明摆着对人家姑娘有想法了么?   当然要全方位打听清楚了!   这时,书房门扇被人从里拉开,男人身着白色锦缎长袍,他款步走出,全然看不出他腹部受过伤。那双天生的桃花眼微挑,视线却是冷的。   方才,廊下几人讨论的一切,他自然是都听到了。   姬慎景未作任何解释。   至于,那位姑娘能缓解他头疾的事,在未得到确切证实之前,也未对任何人提及。   几人忙止了话,戒诚小和尚问,“师叔,您要出门?昨日长信侯府送了帖子过来,说是邀您参加赏花宴,师叔这是要去长信侯府么?”   小和尚总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   姬慎景的桃花眼冷冷扫过面前几人,未置一言,不做解释,随后大步离开。   众人呆了呆,才紧跟其后。   主子不说话,就是默认。   可……   主子到底是去赏花?还是去赏人?   **   “倪裳怎么还好意思待在侯府?你们听说了么?侯夫人之所以病了数年,都是她克的!”   “可不是吗!她占了侯府嫡女的身份这些年,侯夫人一直都病着。真千金一找回来,侯夫人的病就好了,可见倪裳就是克星,真千金才是福星!”   “对了,当初倪裳是占着侯府嫡长女的身份,才许配给了宋大公子,眼下那桩婚事又当如何?”   “宋大公子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儿,岂会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   倪裳来到赏花宴女席这边,就陆陆续续听见众多贵女的窃窃私语,甚至于有些人已经完全不顾及她的存在,故意说得大声些让她听见。   其实,对这些话,倪裳自己心里有数。   她又能如何?   当面争执起来,气的只能是自己,伤的也只能是自己。   倪裳最终选择,淡然处之。   这时,倪芊芊领着数名丫鬟走来,她穿着一身上等的烟罗锦,妆容精致,已经看不出市井之流的样子,只是与倪裳相比,容貌与气度依旧远不及。   “你们在胡说什么?二妹妹自幼生活在侯府,即便我如今归来,她仍旧是侯府嫡女,是我的妹妹,我容不得旁人诋毁她!”   倪芊芊仿佛是动怒了,对着嚼舌根子的贵女,就是一顿指责。   她刚回京不久,在贵女圈子并没有站稳脚跟,如此不顾任何情面的维护倪裳,更是会让所有人以为,她以德报怨、心地善良,即便容貌不及倪裳,但这份“肚量”足以让她扬名京城贵圈。   说着,倪芊芊又道:“还请几位给我二妹道歉!”   她态度强硬。   倪裳这时终于开口了,若是这些贵女当面对她道歉,那从今日开始,她几乎是得罪了半个京城的贵女!   倪裳忙道:“姐姐,无事的,算了吧。”   她心里装着旁的事,根本无心理会旁人的流言蜚语,她不明白倪芊芊为何会这般激动。讲道理……她与倪芊芊所说话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根本谈不上姐妹情深。   贵女们还算识趣,既然人家“姐妹情深”,她们还能说什么?   倪芊芊握住了倪裳的小手,将她拉到一侧说话,“二妹妹,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到来,给你造成困扰。”   倪裳,“……”   不对!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倪芊芊虽然表面待她极好,可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轻而易举将她推向万劫不复。   “姐姐,你说笑了,我怎会困扰?”倪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面上不显,温和一笑,“多谢姐姐解围。”   倪芊芊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我是你姐姐,护着你是应该的。”   她命人暗中散布谣言,也让倪裳亲耳听见她自己的处境,没想到倪裳却是半点不失态,也没有中计,反而泰然处之。   不愧是女主!   不过,她这个穿书女配也不是吃素的!   今天的“好戏”还远远没结束呢。   倪裳笑了笑,不知为何,被倪芊芊拉着手,她只觉浑身不自在。   这时,倪芊芊的目光在倪裳身上一扫而过,她像是在打量着什么,但又不明显,道:“二妹妹,二皇子表哥,还有太子他们都来了,你去前院请个安吧。”   倪裳虽是觉得古怪,但她的确需要过去请安,“好,我这就去。”   倪裳一离开,倪芊芊身边的贴身丫鬟拾叶,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奴婢按着您的吩咐,对二姑娘的衣裙做了手脚,等到她去了前院,衣裙就该裂开了,必定让她今日当着几位殿下的面羞愤至死。”   倪芊芊淡淡一笑,唇角溢出一抹胜利的弧度。   谁说女配一定要炮灰?!   她偏要活成钮祜禄·女配!   **   倪裳在侯府并不受宠,身边没什么可供支配的下人。   蔷薇留在了芙蓉院晒果脯,她就独自去了前院请安。   正迈入月门,还未抵达前院,竟是迎面看见一人。   此人一袭锦缎长袍,白衣胜雪、眉眼如画、高大挺拔,他步子一滞,仿佛是刚刚从圣手的水墨画中走出,身后纷落的桃花与他相比,也陡然黯然失色。   是那个花和尚!   “你、你怎会在此?”倪裳不知来人身份,那日在郊外,她便已笃定,眼前这一脸风流相的和尚,定然是打着出家人的招牌,此处勾搭良家女子的孟浪子。   姬慎景眯了眯眼,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这位姑娘。   他耳目过人,似乎是留意到了什么,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倪裳腰身突然裂开的衣裳上。   男人没多想,立刻提醒,“姑娘,小心!”   说着,他大步上前,一手捂住了那即将破开的衣裳。   腰身被人一摁,隔着薄薄的布料,男人掌心的温度传递了过来,倪裳刹那间红了脸,扬起手第二次打了姬慎景,“你这个和尚怎么能这么无耻?!”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我只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和尚,谁能信我?   戒诚小和尚:信!纯洁的师叔永远活在我心里!   姬慎景:……   读者:(⊙o⊙)…不,您已经不纯了!认清现实吧,花和尚,233333~   穿书女配:所以……我亲手给男女主制造了机会?!哦不!   ————   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下午六点见啦~   据说,打字可以给手指减肥,宝宝们,快点留言评论吧~ 第4章   “你这个和尚怎么能这样无耻?!”   少女羞愤,且又小心翼翼的声音传入耳际。   姬慎景看得出来,她很厌恶自己,但与此同时似乎很担心被人察觉到,她的谨慎小心完全不像是有恃无恐的娇宠千金。   男人眉心微蹙,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皆被掌中娇.软,以及他脑中突然而至的清明而替代。   又来了!   一靠近这位姑娘,他立刻察觉到不到人体内蛊虫任何的躁动。   仿佛在这一瞬间,他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男人的手很好看,但因常年习武,手掌大而宽,几乎覆盖了少女的整个侧腰。   怎么能这么细?   姬慎景莫名其妙的默默评价了一句。   这个念头一闪,他陡然一惊。   他遁入空门二十余载,岂能关注人家姑娘的腰肢有多纤细柔软?!   可是……   他不能放手,这姑娘的衣裳破了,若是他放开,衣裙必定当场崩裂,那可如何是好?   出家人,心中有佛,处处是佛,他不能因为世俗偏见,而弃了这位姑娘的安危于不顾。   何况……   这位姑娘对他而言,或许会变的很重要。   男人拧眉,他手上动作不雅,但眉宇间却又透出超过凡尘的淡漠。   他眼眸深邃,凝视着眼前只能挨到他胸膛的少女,虔诚说,“姑娘,这真的只是误会。”   误会什么?这哪里是误会?!   倪裳要挣脱,可她发现,好像无论她怎么尝试着去逃,这和尚的手一直紧紧摁着她的腰肢。   他掌心滚烫,让她通体颤栗。   活了十六年,前日是第一次被男子抱,今日此刻是第一次被男子摸,若非倪裳还算镇定理智,她不如抹了脖子,以死明志算了!   “你、你真无耻!”倪裳不敢大声喧哗,她寄人篱下,处处小心谨慎,被人瞧见她让一个和尚轻.薄了,那她和宋司年的婚事也就彻底毁了!   倪裳并不知自己的衣裙被人做过手脚,仍旧使出全力去挣脱和尚“厚颜无耻”的轻.薄。   姬慎景从未碰过女子,倪裳在他掌中挣扎时,他为防止她衣裙破裂,一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谁知下一刻,“撕拉”一声,那截衣袖就在姬慎景面前裂开,顷刻间,少女白的晃人眼的臂膀闯入了男人的视野之中。   姬慎景本能使然,移开视线,清俊的脸溢出薄汗,“姑娘,你不要再闹了!我都是为了你好。”   简直不可理喻!   倪裳伸手又要去打他,姬慎景担心她的衣裳,一把将人抱住。   这回是真的抱住了!   二人之间再无半点缝隙。   这时,小和尚和红缨几人尾随而来,即刻被眼前这火热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若非亲眼看见,他们怎么都不会相信,平素禁欲无温、不近女色的主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   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到底是节.操的沦丧?!   还是主子这棵万年老铁树终于绽放了花.苞?!   小和尚连连摇头叹气,对他家师叔很失望,要知道,师祖还等着师叔将来继承他老人家衣钵呢。   师叔如此行径,怎么能配得上师祖的信任?   “这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前日抱着人家姑娘不放,今日直接撕衣裳了?”小和尚低低埋怨。红尘这有这么吸引人?他怎么从不知?   佛祖会原谅的……吧?!   小和尚的话,让姬慎景猛然之间重新意识到了自己干了什么。   可……   这真的是误会!   男人紧锁着眉,他是出家人,心挂天下苍生,但绝对不会管一个深闺姑娘的闲事,而且还是这种“闲事”,然而姬慎景不仅管了,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时,月门外陆续有人走了过来,姬慎景耳目聪达,加之,抱着倪裳在怀,他体内蛊虫暂时消停,此刻的男人宛若一头刚刚被治愈的巨龙,随时可以腾空而去。   姬慎景不了解倪裳,也不顾她如何想他,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无意间瞥见少女眼中噙泪,且又强忍着没有落下的样子,他刚走出几步,犹豫了一下,道:“姑娘,今日又得罪了。”   又是这话!   就在下一刻,姬慎景头一低,在倪裳耳侧低语了一句。   他的声音极具磁性,天生魅人,着实不像一个和尚能说出来的话。   倪裳方才还想着与这花和尚同归于尽,谁知听完他的话,她彻底僵住,半点不敢动弹了。   姬慎景抱着倪裳,很快消失在了长廊。   他催动了轻功。   红缨和左龙几人面面相觑,陷入深深的沉思。   方才从他们的角度去看,主子“恬不知耻”的凑到了人家姑娘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竟让那姑娘再也不挣扎了。   主子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们实在是太好奇了!   好知道,主子寻常时候少言寡语,惯是沉默,别说是和女子说话了,他和男子也说不上几句。   还有……   主子这是要将姑娘抱去哪里?!   啧啧,简直细思极恐!   太子、二皇子,以及长信侯府的几位公子正好过来。   太子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看见了一抹红---正是姬慎景身边的人!   便是这红衣男子说他不是个男人!   太子垂在广袖下的手掌握了握拳,只见红缨虽是出生了一副男子的高大体格,但一袭红袍,眉目妖艳,下巴处干干净净,无一根胡须!   他才不是个男人!   太子愤恨的想着。   这时,长信侯府长公子倪琰问了一句,“都督大人方才还在此?几位可知殿下他人呢?”   姬慎景是圣上皇长子,故此,倪琰又称呼一声“殿下”。   左龙几人半点不心虚,仿佛刚才并没有看见自家主子强行抱走了一位姑娘。   小和尚笑着说,“我师叔办正事去了,估摸着得有些时辰才能过来。”   红缨斜睨了一眼小和尚,神情复杂,“……”   左龙、右虎,“……”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出家人都是“高深莫测”?!什么正事要花好些时辰?   姬慎景的身份本就特殊,他不喜与人亲近,也常年不在京城,加之,他头上顶着“得道高僧”头衔,故此,即便姬慎景当真去“办正事”去了,太子等人也不便细问到底。   **   耳边风声呼呼,倪裳不敢睁眼,她也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刺激,一双小手本能的揪着姬慎景的衣襟。   得知自己的衣裳破损,她不得不配合这和尚,告之了闺院的所处位置。   不消片刻,耳边风声消失,和尚磁性低沉的嗓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姑娘,到了。”   倪裳身子骨一颤,不知为何,一听到和尚的声音,她就毛骨悚然,又会想起那些古怪的梦境。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在闺院外面了。   和尚清俊的脸映入眼帘,这人不像生在凡尘中,明明极致的好看,极致的清寡,可偏生……   倪裳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   她敌意甚重。   姬慎景也知自己行径过火,男人不做解释,将少女放下。   她身段柔软轻盈,抱在怀中当真没甚分量。   到底是常年领兵作战的都督大人,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始终能稳住任何场面,道:“姑娘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倪裳本要转身离去,闻言突然一怔。   她双臂环抱着自己,已经意识到了衣裳坏了,而且很容易就能看出针线被人动过手脚,她背对着姬慎景,只给他一个羞红的侧脸,“与你无关!”   说着,倪裳一路小跑回了芙蓉院。   姬慎景太阳穴突然跳动,体内蛊虫又不安分了起来,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那少女答话,“我无事,去把院门关好。”   姬慎景,“……”   男人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还留有余香的手,“嗖”的一下消失在了芙蓉院外的小径上。   **   男席的酒馈就要开始之际,姬慎景悄然无息的突然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他是一个和尚,又是一个相貌气场皆过于特殊的和尚,不可能不引人注意,但偏生无人留意到他是几时过来的,又到底是从哪儿来。   姬慎景不喜与人奉承,径直在席位落座。   毕竟他是出家人,长信侯等人也不并不在意。   小和尚几人又默契的面面相觑。   小和尚诧异,“师叔竟然这样快就回来了。”   红缨,“……”那你觉得过多久才合适?!   左龙、右虎,“……”突然又察觉,他们兄弟倆比出家人还要纯洁!   **   倪芊芊刚认祖归宗不久,长信侯府今日名义上是办赏花宴,实则真正的目标,就是向京城权贵圈子公开倪芊芊的身份。   开席之前,倪芊芊已经坐在了众星捧月的位置上。   她表面乖巧、面容清瘦,怎么瞧着,都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女子。   她装作无意间瞥了几眼姬慎景。   如今权倾天下的五军都督,几年后,他将成为大梁帝王,又用了仅仅五年光景称霸天下六国。   是个令人争议的和尚。   他本不关心凡尘,却是为了女主倪裳,弃了袈裟、叛了佛祖,从此踏入红尘,再不回头。   倪芊芊不是古代土著,她在现世见惯了无数美男,但像姬慎景这等卓尔不群的容貌,就连她也稍稍心动。   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如此禁.欲漠然的佛子,终会为了一个女人发疯发狂。   倪芊芊心中泛起一股古怪感觉,突然有些嫉妒倪裳。   只是……她如今来了,那这个世界的女主究竟是谁就说不定了!   这时,心腹拾叶靠近了倪芊芊,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倪芊芊一怔。   倪裳竟然没去前院?也没失态?   怎么可能?!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按着她的计划,倪裳今日必定颜面大失,从此在闺女圈再也抬不起头来,甚至于能不能嫁出去还另当别论。   倪芊芊脸上狠色一闪而逝,又恢复了乖巧、无害、识大体的样子,她当场向长信侯提议,“父亲,久闻都督殿下师承一灯大师,那必然擅卜筮相术,女儿命运多舛,如今好不容易回来,想请都督殿下替女儿看看命数。”   碍于姬慎景的身份,倪芊芊唤他一声“都督殿下”,她更是知道,姬慎景命中注定是天下霸主!   爱女失而复得,又这般乖巧听话,她有所求,长信侯当然会依着她。   不过,长信侯与侯夫人不同,在他心目中,倪裳也是他的女儿,只是这些年他无暇顾及后宅,根本不知倪裳在侯夫人手底下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时,倪裳已经换了一身衣裙朝着酒馈这边走来。   她虽然心有恐惧,但今日这种场合,她缺席不得。   经姬慎景方才一提醒,她也开始怀疑有人蓄意想害她,与其躲起来暗自伤春悲秋,恐慌焦虑,还不如过来试探一番,究竟谁想害她。   长信侯见倪裳过来,又思及近日总有人说倪裳是克星,以免影响了倪裳的婚事,长信侯忐忑的看向了姬慎景,“不知殿下可否替两位小女看算算命数?”   要知道,姬慎景不亚于是开了光的高僧,且又身份特殊,乃天潢贵胄,他估计不会卖这个情面。   倪芊芊一怔。   她的确是想接近姬慎景,但她不想让倪裳也去接近!   在倪裳上前请安时,姬慎景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他虽没有直接看着倪裳,但能瞥见她的一举一动。   小女子很谨慎,即便是回去换了一身衣裳,也与方才那一身颜色相近,若是不留意,根本察觉不到。   “好。”姬慎景淡淡应了一声,罕见的搭理了朝中权臣。   长信侯松了口气,对倪裳与倪芊芊道:“你二人还不快多谢殿下。”   倪芊芊起身,她收敛神色,朝着姬慎景盈盈一福,“芊芊多谢都督殿下。”   此时,倪裳僵住了。   她望着数丈开外的俊秀和尚,迟迟未能回过神。   这个花和尚,就是坊间传言的圣僧大皇子---五军都督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裳裳:嘤嘤嘤,我好怕,我果然是摊上大事了!   姬慎景: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小和尚: 没吃么?我还以为师叔已经吃了呢!动作太慢!   红缨:???你这个小和尚,很有前途啊!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么么么哒~明天下午六点见。 第5章   倪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了姬慎景的面前。   今日无数权贵在场,甚至就连宋司年也在,她半点不能失了态。   与她并肩站着的,还有倪芊芊。   直觉告诉倪裳,这个倪芊芊不简单,最起码,她现在已经能够笃定,倪芊芊表面对她的善意全都是虚情假意。   至于,今日是不是倪芊芊暗中害她,她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感觉到无数双目光的注视,即便倪裳还处于震惊之中,半点不想靠近“欺负”过她的和尚,但还是一步步走到了姬慎景跟前,离着他约莫一丈之远的地方站立。   这时,倪芊芊留意了一眼姬慎景,没有发现他格外留意倪裳。   难道是她想多了?   眼下,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尚未续缘?   所以,她或许还有从中作梗的机会。   “给都督殿下请安。”倪芊芊盈盈一福,她虽刚回府不久,但礼数倒是周全,不远处的侯夫人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   而倪裳却还处在震惊之中未能回过神。   她与倪芊芊并肩而战,都立在姬慎景面前。   她的无动于衷十分突兀,便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倪裳是怎么回事?见了都督也不行礼!”   “都督殿下罕见的好容色,她不会是看呆了吧。”   “宋大公子也是出类拔萃的男子,倪裳也不至于……”   “……”   姬慎景看似漫不经心的抬眼,他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可这双本该风流无度的眼,配上他淡漠忧郁的神情,总给人不可触及的孤高感。   姬慎景的目光落在了倪裳脸上,只见少女半敛眸,曲长的睫毛像黑色蝶羽般轻颤,她好像游神在外,根本不知所有人都在对她议论纷纷。   其实,到了这一刻,姬慎景仍旧很好奇面前的女子。   此刻,他与她之间隔着不到一丈之远,他能感觉到体内蛊虫的躁动。   男人可能是想证明一件事,又可能仅仅是打算帮少女拉回神智,他突然伸出长臂,那只细长白皙的大掌,准确无误的拉住了倪裳的小手。   时下民风严谨,普通男女断然不会当众拉拉扯扯。   而姬慎景是圣僧,那么情况就不一样。   倪裳一惊,猛然间回过神来,她蓦的抬眼,对上了男人无波无痕的桃花眼。   手已落入他掌中,她无力挣脱,万般惶恐,也有羞愤。   他竟堂而皇之轻.薄于她了么?!   一旁的倪芊芊拧紧了手中锦帕,她才是侯府真千金,也是嫡长女,可姬慎景的注意力却都在倪裳身上,难道他二人已经提前勾搭上了?!   倪芊芊留了一个心眼,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而这厢,姬慎景脑中突然而至的清明,让他再一次确定了一件事:这位姑娘能解他头疾。   究其缘由,姬慎景尚且不知。   二人对视之间,席上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红缨等人就站在姬慎景身后,虽然看不见自己主子的表情,但也毫无疑问的认为,主子这行径……太猖狂了!   这里好歹是侯府!人家姑娘好歹也是侯府姑娘!   就这样拉着人家小手真的好么?   想拉,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悄咪咪的拉不行么?!   小和尚忍不住低低提醒了一句,“师叔,这位姑娘手相如何?”   姬慎景一怔,眼中异色一闪而逝,立刻恢复常色,似乎方才的失态都是假的,他的确擅长卜筮相术,他看清了倪裳手中脉络,还是稍稍一惊。   以至于再一次抬眼看她。   却见少女已露出厌恶隐忍之色,被自己握在掌心的小手也溢出薄汗。   也是了。   自己三翻四次行径僭越,姑娘生气了也是应该的。   姬慎景如实道:“这位姑娘是福星高照,将来必定非富即贵,一生顺遂。”他漏说了一句:姻缘需得趁早。   按着手相,她来年就要出阁。   姬慎景浓郁的剑眉稍蹙,也不知在想什么。   倪裳一僵。   男人的声线极致磁性,撇开偏见不说,他的声音是自己听过最吸引人的。   这几日有关她是灾星的谣言已经传遍京城,可经姬慎景这么一说,谣言好像可以不攻自破了。   倪裳,“……”他是在帮自己?   倪芊芊这下淡定不了了。   她好不容易造谣了倪裳,而且结合侯夫人这些年的身子状况,倪裳是扫把星的传言基本可以坐实了。   宋家也绝对不会让一个灾星进门。   谁知,仅凭姬慎景方才一言,倪裳的所有危机都解除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主光环!   倪芊芊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招牌式乖巧无害识大体的笑容,“殿下,我妹妹当真这般好命?那真是太好了。”   倪裳,“……”   她怎的半点感觉不到倪芊芊是真心为她高兴?   不过,倪裳眼下没有精力应对突然多出来的姐姐,手相看完了,她要抽回自己的手。   姬慎景掌心滚烫,她每一个呼吸都是煎熬。   男人没再抓着她不放,方才他只是想验证一桩事。   倪裳福了福身,理智告诉她,姬慎景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多谢都督殿下。”   言罢,她转身离开,全程无视姬慎景,有种好不容易脱离虎口的放松。   姬慎景,“……”   这时,倪芊芊往一侧迈了迈,挡住了姬慎景的目光,主动将手伸了出去。   姬慎景只是淡淡一瞥,“姑娘还是少与人为恶的好。”   他嗓音不高,带着独特的磁性,并非所有人都能听见。   倪芊芊神色一僵,明知姬慎景说的不是好话,但今日在场诸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万不能叫旁人瞧出端倪。   当真是失策!   她自己本就是炮灰女配的身份,为何想不开,让姬慎景给她看手相?!   倪芊芊保持着端庄,盈盈一福,“多谢督主殿下。”   她回到席位上时,一直笑的得体舒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姬慎景说她命数极好。   一场闹剧结束的很快,在场的太子、二皇子等人都察觉到了姬慎景对倪裳的态度有些令人意味深长。   作为倪裳的未婚夫---宋司年当然也留意到了。   宋司年一直留意着倪裳,发现倪裳离开,他也悄然离席。   小和尚就坐在姬慎景身侧,捧着一盘花生米吃了差不多了,就凑到姬慎景身侧滔滔不绝。   “师叔,我怎的瞧着长信侯府的另一位千金不是简单人物。”   姬慎景未答话,半垂眸品茗,似乎对什么都不甚在乎。   小和尚撇撇嘴,又说,“师叔,我方才瞧见那位倪姑娘离席了,宋大公子一直盯着她看,这不……也离席了呢。”   姬慎景终于有所动容,斜睨了小和尚一眼,默了默,将自己跟前的吃食推给了他,“吃吧。”   小和尚感觉很受伤,他是那种只顾着吃,而不顾全大局的人么?   师叔多年老铁树开了花,他中意的姑娘被别的男子盯上了,自己当然要想法子制止!   小和尚端起碟子,将零嘴尽数倒入兜里,一颗也没留给姬慎景,道:“师叔,我离开一会,若有好吃的,都给我留着。”言罢,他又添了一句,“我正长身子,饿不得。”   **   倪裳离开筵席处,在后院荷花塘边透了透气。   姬慎景此人,她早有耳闻。   他是皇长子,母亲是异族公主,又是掌兵马大权的都督大人,不过更让人探讨的,是他的圣僧身份。   传言姬慎景禁.欲薄情,为人冷漠寡淡,却又心系天下苍生,是个极其神秘的人……   可在倪裳看来,传言真是太有误了!   他方才还拉了她的手!   看相而已,何故拉手?!   迎面的湖风吹来,倪裳脸上染起一层淡淡的嫣红,从宋司年的角度去看,美人如秋水芙蓉,娇妍清媚,超凡脱俗,安静的像朵盛夏刚刚绽放的粉荷。   “裳儿。”   宋司年唤了一声。   他大步走来,在离着倪裳两步远的地方站立,从小到大,他始终这般谦逊有礼、温润如玉。   倪裳转过身,看着宋司年靠近,不由得鼻头一酸。   如今侯府真千金回来了,她这个名义上的嫡女还能配得上他么?   倪裳面上含笑,“你怎么来了?”   被姬慎景“轻.薄”过的事,以及有关她的那些谣言,还有今日破损的衣裳,她都无人能倾诉,即便眼前这人是她的未婚夫,她也无从开口。   宋司年一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他也知道倪裳近日的事,只不过碍于尚未成婚,他不便直接插手,“你莫要多想,如今你还是侯府嫡女,那些谣言也不可信。”   倪裳点头。   其实,侯府的态度,以及外面的传言,她都不甚在意。   她真正放在心上的是宋司年的态度。   若是这桩婚事最终不能成,她就真的一无所有。   宋司年仿佛明白她的焦虑,见眼下无人,他清了清嗓子,看着倪裳莹白无暇的脸,他罕见的说了句情话,“裳儿,你别怕,一切有我,我已在说服家中尽快操办婚事,无论侯府发生什么,我都会如约娶你。”   倪裳呼吸一滞。   说来也怪,她自幼就知道自己会嫁给宋司年,又因宋司年卓尔不群,是连中三元的文曲星,加之品貌不凡,身份尊贵,久而久之,她在潜意识就觉得,能够嫁给宋司年,是她的福气。   但,这一刻,亲耳听见宋司年说要娶她,她竟然没有多么欢喜。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砸来一颗石子,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宋司年的额头。   他是文曲星降世,身子骨却是极好的,不输给习武之人,但还是吃痛了一声。   “你、你没事吧?!”倪裳大惊,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是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宋司年摇头,在自己心悦的姑娘面前,他不想狼狈,“我无事。”   这里是侯府后园,宋司年不便久留,更是不想给倪裳的清誉带来任何影响,道:“裳儿,咱们回席上吧,今日大殿下给你看了手相,倒是破了外面那些传言,大殿下这个人情,我改日寻了机会亲自去还。”   倪裳,“……”   她怎么总觉得姬慎景方才又是故意……孟浪!   **   小和尚折返席位时,兜里的零嘴儿已经空了。   他神情不太愉悦,凑到姬慎景身侧,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师叔,我打听了一圈,知道了不得了的情报! 原来那位倪姑娘并非是长信侯府的真正嫡小姐,另外一位才是真千金,总之,这件事说来话长。”   见姬慎景毫不动容,小和尚添油加醋、胡编乱造,“对了师叔,您的那位倪姑娘方才去见了她未婚夫,便是宋家长公子,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儿,我还瞧见宋大公子赠了倪姑娘一把团扇,这是不是私相授受?”   姬慎景手中瓷盏一滞,虽然神情有了变化,但仍旧不明显。   小和尚以为他在沉思,考虑到自己的话估计会伤了情窦初开的老师叔,他道:“不过,师叔,据我所知,宋大公子身段不如您,想必男儿本色也不及您,您的倪姑娘是个聪明人,知道该选谁。”   红缨,“……”主子的倪姑娘?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男儿本色又是甚么意思?   左龙、右虎,“……”   主子身段挺拔高大,所以男儿本色更盛?   这是什么“污”贼小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据我分析,我家师叔在颜值、身份地位、身高、财力、武力,还有男儿本色那方面,都全方位碾压宋大公子!还是有戏的!   红缨:我不认识楼主!我跟楼主一点不熟。   左龙、右虎:默默丈量一下自己的身高……   宋大公子:你们这是以貌取人!不科学!   ————   姑娘们,大家五一(第三天)好呀,今天的更新奉上,明天下午六点见啦,么么么哒~ 第6章   姬慎景淡漠的桃花眼斜睨了小和尚一眼,男人不知在想什么,抬手摸了摸小和尚光洁的头顶。又把面前的一小碟核桃杏仁酥推到他面前。   红缨,“……”这样溺宠孩子可不好!会惯坏的!   左龙、右虎,“……”   这大概就是嘴甜的孩子有糖吃!   不过……   主子一个出家人,如今还是圣僧,是不是应该含蓄一点呢……   姬慎景身边的几个随从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女席上的倪裳,却见人家姑娘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家主子。   在反观主子方才的“热情”,趁着看相,就抓了人家小手,似乎是“郎君有意,妾无情”。   更无奈的是,那位姑娘好像有未婚夫……   以主子高洁的德行,必然不会做出夺.人.妻的事出来,看来主子这次的桃花还没彻底绽放就“陨落”了。   **   侯夫人王氏迫不及待将女儿叫到自己身边问话,“芊芊我儿,方才都督说你手相如何?”   未及倪芊芊答话,王氏又兀自笑着说,“我儿必然大富大贵。”   倪芊芊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以及即将发生的一切,她是炮灰女配的命数,按着剧情,她被接回长信侯府之后,处处明面上针对倪裳,屡次加害于她,最后真相大白,长信侯对她失望透顶,唯有侯夫人王氏对她爱护有加。   通俗的来说,侯夫人就是“女儿奴”。   倪芊芊无论如何,也要抱住侯夫人的大腿,她乖巧的依偎着侯夫人的臂膀,谎称道:“都督殿下说我是大福星呢。”   侯夫人满意的笑了,“理应如是,倪裳已是富贵命,我儿必定比她还要矜贵!”   侯夫人一直很担心,因为倪裳的存在,会抢了倪芊芊的好命数,此刻听倪芊芊一言,倒也稍稍心安,又说了句,“都督师承一灯大师,他算的命理必然不会错的。”   倪芊芊心一沉,勉为其难维持得体的笑容。   她是穿书女配,她一定要活出女主命!   侯夫人一直拉着女儿小手,将不远处的倪裳完全抛之脑后,倪裳已经许配给了宋司年,侯夫人当然要给亲生女儿物色更好的良人。   她柔和的笑了笑,“芊芊啊,你今日已经见过二皇子了,你觉得他如何?二皇子是你嫡亲的表哥,你姑母知道你回来了,还命人出宫传了话,让你入宫小住几日呢。”   二皇子是良妃所生,尚未婚配。   良妃则是倪老太太的亲生女儿,是倪芊芊嫡亲的姑母。   侯夫人的用意已经是昭然若揭。放眼京中尚未婚配的权贵,的确没有一人比二皇子的身份矜贵。   当然,除却一个遁入空门的圣僧大皇子之外。   倪芊芊倘若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结局,她可能真会嫁给二皇子。   然而,她太清楚二皇子的为人和下场,倪芊芊不敢直接拂了侯夫人的面子,她很会见缝插针,立刻露出忧郁之色,“可是……母亲,我自幼长在市井,不及妹妹大方得体,我方才瞧见二皇子他……总是盯着妹妹看呢。”   倪芊芊知道倪裳是万人迷女主,倾慕垂涎她的人也包括了这位黑腹反派的二皇子---姬宪。   她此言一出,侯夫人特意留意了一眼,果然就察觉到二皇子姬宪时不时会装作不意间瞥到倪裳。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在侯夫人看来,正是因为倪裳的存在,当年才会导致孩子抱错,害她与亲生骨肉分离。   而如今,碍于长信侯府的地位,加之倪裳已无家可归,侯府只好继续将她视作嫡女养着。   故此,侯夫人总觉得,是倪裳碍了倪芊芊的好命。   此刻,突然发现二皇子中意的人是倪裳,她岂能不厌恶更加倪裳?!   侯夫人面色不佳,又见倪芊芊一副顾影自怜的模样,心疼不已,“我儿放心,二皇子尚未婚配,倪裳也许人了,你还有机会,近日宫里挑选公主侍读的事就快定下来了,母亲已让你父亲打点一二,届时也让你入宫。”   如此一来,便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太子大婚数年,东宫也有美人无数,但迟迟未能得一儿半女。   眼下,坊间都在传言,太子可能……“不太行”。   而大皇子姬慎景又是个出家人,故此,如此一对比,二皇子可谓是前途似锦。   当然了,二皇子这种完全被对手“烘托”出来的优秀,并没有引起倪芊芊的关注。   她想要的更多!   一看到丰神俊朗,却又禁欲无温的姬慎景,倪芊芊忍不住一阵悸动,她在现世早就是个熟女,太清楚什么样的男子才是极品。   更何况,姬慎景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她当然要想法设法抓住!   心里盘算诸多,倪芊芊表面上乖巧的应下,“芊芊多谢母亲,有母亲可真好。”   这话又勾起了侯夫人的伤心事,令得她恨不能将天底下最好的一切都给倪芊芊,“芊芊我儿,你想要什么,母亲都会竭尽所能满足你。”   倪芊芊含蓄一笑,将侯夫人的胳膊抱得更紧。   **   宴席结束。   倪裳查看了自己的衣裙,又结合姬慎景的话,她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叫了康嬷嬷和蔷薇过来问话。   “这几日有谁踏足过寝房?”倪裳问道。   她院里人数不多,很好排查,康嬷嬷思量了一番,考虑到今日倪裳的衣裙被人做了手脚,她很谨慎,道:“姑娘,院里的秋菊倒是来过一趟,除她之外,无人能碰到姑娘的衣物。”   秋菊虽是芙蓉院的人,但只是一个三等小丫鬟,寻常时候若无主子召唤,根本没有资格入内室,因着前日倪裳刚回府不久,在城郊被姬慎景“轻薄”过后,受惊过度,遂让秋菊熬了安神汤。   倪裳沉思稍许,“嬷嬷,先且不要打草惊蛇,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康嬷嬷会意,她神情肃重的点了点头,“姑娘以后定要防备着点大姑娘。”   倪裳也是这样认为。   倘若真如她想的那样,那倪芊芊也太可怕了。   她不是侯府嫡亲的姑娘,单凭这一点,她就没法与倪芊芊正面抗衡。   眼下没有真凭实据,只能暂时稳住。   **   百宝堂。   倪老太太刚从小佛堂出来,万字不断头的锦裳上还沾着浓郁的檀香。   一半百的婆子悄然靠近,在老太太身侧低语了几句。   老太太一惊,忙问,“这当真是大殿下的原话?”   那婆子如实道:“回老祖宗,大殿下的确警告了大姑娘,让她莫要与人为恶,但大姑娘却告知侯夫人,谎称大殿下说她是大福之命。”   倪老太太手中攥着金丝楠的佛珠,闻言后,老人家深邃的眼眸眯了眯,半晌才叹道:“市井长大的姑娘,如何会单纯……可她好歹是侯府嫡亲骨血,我老婆子总不能一网打尽,且再观望观望吧。对了,裳丫头那边今日如何?”   那日倪芊芊在家宴上当众所说的几句话,就让倪老太太觉得,这个亲孙女心机甚重,不是个省油的灯。   婆子道:“二姑娘今日彻查了一个小丫鬟,经老奴打听,那小丫鬟是侯夫人的人。这件事起因是由于二姑娘的衣裙被人做了手脚,幸好被二姑娘及时察觉,否则今日就该遭大罪了。”   婆子说的很含蓄,但意思已经明明白白摆在桌面上。   倪老太太神色突然凝重,“裳丫头是我亲自养大的,她惯是隐忍懂事,只是今日这样严重的事,她却还是瞒着!裳丫头心里藏着事啊。”   一言至此,倪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这个王氏十六年来就没干过一桩好事,大姑娘若是好生.教.养,那真是我侯府的福气,可若是被引上岔路,日后必有罪受!”   婆子默了默。   一个是老祖宗放在身边亲自养大的孙女,另一个是刚从市井找回来的嫡亲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想来老祖宗也是为难。   **   都督府。   小和尚连连打了几个饱嗝,他扫了一眼石案上泡好的降火茶,一脸同情的看着亭台下的几个男人。   幸好他还是个孩子,不用体会人世红尘的苦。   戒诚小和尚默默的想着,等到亭台下几人喝了一会降火茶,他才指着书房道:“师叔回府后就一直在书房没出来,师叔他这是……难道是……莫非……”   为情所困?   他明知道,偏生不说出来。   红缨和左龙、右虎三人偏不上当。   他们岂敢说主子为情所困?!   这不是上杆子找罚么!   三人皆不答话,小和尚尝到了被排挤的滋味,果然太优秀的人,总会惹人嫉妒。   此时,已月上柳梢,书房茜窗透着淡淡的烛火,终于,门扇打开,那个如明月般俊朗的男人走了出来。   月华如练,院中桃花纷落,他便是仅仅简单的一袭素色锦缎衣袍,也仿佛带着一阵风,衣袂翩然。   连带着小和尚在内,几人纷纷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他们都是高手,如此寂静的夜,很快就察觉到姬慎景呼吸不顺。   不管姬慎景到底因何烦躁不安,总之,这几人完全忍不住想入非非,主子遁入空门近二十载,终是没能耐得住红.尘.诱.惑!   真期待主子还俗!   小和尚精力太好,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他必须做点事满足他无边的好奇心,于是就蹭到了姬慎景身侧。   此时的男人立在廊下,目光看向了不知何处的远方,长身玉立,一手置于腹部,一手朝后。   小和尚知道师叔素来冷漠,他也不介意被无视,老气横秋的说道:“师叔,圣人日“食.色.性.也”,我觉师叔气息不稳,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男人虽然冷漠无温,但并不是没有脾气。   这孩子真吵。   “去做功课。”男人低沉的嗓音极具威慑性。   他身边的人无人敢违背他的意思。   小和尚要哭了,打击来的太突然,“……不是!师叔!我……”   姬慎景收回远处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院中几人,之后迈着大步走向长廊另一端。   红缨几人算是明白了,主子不想让旁干涉他的私事。   主子越是这样,那问题越大!   **   同一时间东宫。   太子对不能生育一事耿耿于怀。   故此,每天入夜之后,必定召见几个得宠的女子,亲自主持一下团体运动。   刚刚结束耕耘的太子殿下,他鬓角微湿,发髻上还沾了水渍。讲道理,太子自诩那方面嫌少有人能及,至今生不出孩子,已经成了困扰他的终极问题。   好在,姬慎景回京了。   太子殿下可以稍稍分散“不能生育”的痛苦,抽出一些心思出来对付姬慎景。   二皇子已等候已久。   他当然不会当面表露对太子的不满,尤其是他在煎熬苦等时,太子却在纵情温柔乡!   都是帝王的儿子,待遇怎就那样大!   太子落座,立侍上了茶就退了下去。   二皇子清咳了几声,“殿下,你召见我是有何事?”   太子不拐弯抹角,现如今,他和二皇子站在同一队,“离着姬慎景下次蛊毒发作已不足一月,这一次定要杀了他!”   姬慎景是胎里带毒,出生时即被蛊毒缠身,原本是一年才毒发一次,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蛊虫也愈发渐大,到了如今,便是一月复发一次。   每至月圆之夜,就是姬慎景的性命最薄弱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师叔,我跟你讲,你不好好找对象,以后是要回去继承寺庙的!   姬慎景:师叔疼你,寺庙留给你继承。   小和尚:不!我心里开了十里桃花,不适合和尚这个职业!   红缨:楼上真有自知之明~   ————   PS:男主为什么从小出家的原因,后面会慢慢给大家解释。今天的更新算是过渡章,有一个情节,没法一下写完,只好分成两章了。 第7章   大半个月后,倪芊芊入宫给公主当侍读的事就定了下来。   七公主是皇后所出,与太子一母同胞,深得帝王疼宠,今年十四岁,尚未婚配。   公主身边的侍读,都是各大世家的千金。   这些贵女明面上是入宫给七公主当侍读,实则皇太后和帝王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给还未成婚的几位皇子择妃,另外东宫迟迟没有子嗣生出来,太子侧妃人选也是在这些侍读贵女之中选出。   当然了,已婚配的贵女除外。   原本,倪裳早就在侍读的人选之中,因倪芊芊认祖归宗,良妃也有意拉拢长信侯府,就在宫里走动了关系,多给了长信侯府一个名额。   入宫之前,倪裳和倪芊芊都被叫到百宝堂说话。   倪老太太一惯慈眉善目,明知侯夫人和倪芊芊背后的小动作,她表面并未撕破脸皮。   像长信侯府这样的门第最在意的莫过于颜面,家宅不宁,何来体面?!   再者,倪芊芊到底是侯府的嫡亲骨血,倪老太太念及她在外流落多年,想多给她几次机会。   “你们姐妹两入宫之后要互相扶持,不管走到哪里,你们两个丫头要记住,不得损了长信侯府的门楣!入宫的一应用度都已备好,若有或缺的东西,入宫之前尽快添补上。”   倪老太太言简意赅交代了几句。   倪裳和倪芊芊皆乖巧应下,“是,祖母。”   已将至晌午,老太太又留了两个孙女用饭,之后才放了她二人离开。   倪老太太倚在贵妃椅上沉吟了一声,“芊芊那丫头是在市井找到的,据说在那之前,她便流浪了数年,也就说当初将她抱走的妇人早就死了,可这丫头后来是怎么长大的?我方才瞧她用饭吃茶的动作,不像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   有些事情倪老太太着实想不通。   赵嬷嬷是老太太的陪房丫头,跟在她身边数年,老太太要说什么,她立刻就明白了,道:“老祖宗,大姑娘是咱们侯府嫡亲骨血,说不定是血脉相承,才致她虽长在市井,骨子里却还是透着大家闺秀的气度。”   倪老太太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并不信,又叹,“这丫头不简单呐,但愿她懂得好自为之,莫要害人害己。”   **   从百宝堂出来,倪裳与倪芊芊又去向侯夫人王氏辞别。   王氏舍不得亲生女儿,一直拉着她的手交代,“我儿芊芊,入宫后定要按着宫里的规矩来,莫要冲撞了贵人,若有任何需要,就去找良妃,也就是你的姑母。”   倪芊芊点头,她一个现世人,就不信没法玩转古代,瞄了一眼安静的站在一旁的倪裳,她依偎着侯夫人,道:“母亲放心,女儿虽没学过宫里的规矩,可不还有妹妹么?只要我们姐妹相互照应,女儿相信一切都会顺利的。”   侯夫人轻抚着倪芊芊的发髻,眼神无限溺宠,心想:芊芊太过单纯,她怎会以为,倪裳真的会为了她好?   侯夫人看向倪裳时,眼神陡然一冷,“你也听见了,你姐姐如此信任你,入宫之后定要照应她。”   倪裳看着眼前母慈女孝的画面,喉咙有些干涩。   她花了十六年都不敢奢望得到的东西,倪芊芊却是唾手可得。   从小到大,她卖力学习琴棋书画,样样做的比别的贵女好,但侯夫人还是不待见她,甚至就一个眼神都吝啬的给她。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   可,原来……   有些东西,不是她的,无论如何争取,都不会是她的。   也不知她自己的亲人是否曾经知道有她的存在……   倘若他们还活着,会来找她么?   倪芊芊虽然被找回来了,但她给出的信息太朦胧,倪裳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什么人,又长什么样……   她稍稍失神,但很快应了侯夫人一声,“是,母亲。”   **   加上倪裳在内的八名侍读都住在七公主的华晨殿。   倪裳和倪芊芊刚被宫人领入殿内,便听见其他贵女神色亢奋的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没?皇上已让都督殿下给七公主讲佛学,到时候咱们也一块跟着听呢!”   “大殿下当真是一表人才、貌胜潘安,我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和尚。”   “可不是吗?我一瞧见都督殿下,就心慌不安,眼中再瞧不上其他男子!”   倪裳,“……”   她猜,这些贵女定然不知道姬慎景私底下是怎样的孟浪!   她真想提醒贵女们,可千万莫要被姬慎景表面的道貌岸然给骗了!   姬慎景不过只是披了一层好看的皮囊,本质就是一匹色.狼!   然而,倪裳并未多言,她的身份和她从小到大的经历,不允许她做出离经叛道之事,而且……她总觉得,若是自己今日“诋毁”了姬慎景,她毫无疑问,会成为众贵女的公敌。   只盼着,姬慎景的注意力能被其他贵女所吸引,莫要再寻她麻烦了!   倪裳在此之前并不知姬慎景会给七公主当老师,并且她也要听他授课。   然而,倪芊芊却是知道一切。   她还知道,便是在姬慎景给七公主与众贵女授业期间,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女主倪裳,甚至还不惜用手段毁了倪裳的婚事,将她从宋司年手里抢了过来。   故此,此番入宫当侍读,她的主要任务不是嫁给二皇子,而是阻碍姬慎景与倪裳之间的姻缘。   倪芊芊主动提出要和倪裳睡在一张床上,“妹妹,我从未入过宫,也没见过世面,你可得护着我啊。”   倪裳被她抱着胳膊,只觉脊梁骨一阵冰凉,她没想过人可以这样伪装。   倪裳没揭穿倪芊芊,她面上浅笑,淡淡道:“嗯,那是应该的。”   **   次日,宋司年借着给皇后请安的时机,顺道来了华晨殿看了倪裳。   倪芊芊表现的与倪裳形影不离,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庭院中沏了茶,今日七公主尚未正式开课,众贵女皆很清闲。   初春的早晨,日头正好,华光点点落在少女莹润的面颊上。倪裳身段窈窕,虽然不高,但胜在玲珑有致,一身尺寸恰好的粉色宫装,衬的一把小腰格外纤细柔软,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即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无端的惹人注意。   宋司年目光落在她身上,有那么一瞬的晃神,又想起今日皇后姑母对他说的那番话,宋司年眉头倏然一簇。   他的裳儿是他见过最好的姑娘,他不想放弃。   这时,倪芊芊的一声尖叫声将宋司年拉回神。   “啊!好烫!”   倪芊芊手中捧着茶盏,她正要递给倪裳,却是不知怎的,突然与倪裳的手碰撞,茶水洒出,溅在了二人手背上,倪裳白皙的手瞬间红了。   倪裳吃痛,但她涵养一向极好,即便是此刻,也还是没有失态。   她震惊的看着倪芊芊。   却闻倪芊芊抢言道:“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本想给妹妹端杯热茶,却不想还烫了自己。”   宋司年往前迈了一步,“你们没事吧?速速用了冷水清洗,再涂些药膏。”   宋司年没有多想,所有注意力都在倪裳红肿的手背上。   这时,倪芊芊又说,“都是我的错,与妹妹一点关系没有。”   她这话意思包含太多意味,宋司年怔住,看了看倪芊芊,又看向了倪裳,神情复杂。   倪裳,“……”   **   片刻后,宋司年在华晨殿的花圃旁单独见了倪裳。   倪裳心绪不宁,她发现她错了。   即便她不主动招惹倪芊芊,对方也会抓住机会寻她麻烦,比方说刚才……   尤其是当着宋司年的面,她当真是百口莫辩。   “你找我?”倪裳问。她寻常话就不多,也不想解释什么。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   宋司年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只道:“裳儿,我信你。”   倪裳一怔,抬眼看他,眼睛里有了光,“司年……你当真相信,方才不是我伤了长姐?”   宋司年当然会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况且倪裳的手也烫伤了,“裳儿,正好这几日你在宫里,我能得空就来看你了。”   倪裳虽然少言寡语,但很聪明。   宋司年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就知道是婚事出了问题。   宋家在朝中地位数一数二,宋司年又是皇后娘娘亲侄儿,而她这个长信侯府的养女,根本高攀不上宋家的门庭。   见她沉默,宋司年心头一紧,生怕被倪裳看出了什么,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倪裳的手腕,放了一只细颈小瓷瓶在她掌心,“回去之后记得涂药。”   倪裳身子一僵,两人虽自幼订婚,但从未有过亲密。   她要抽回自己的手,可宋司年似乎不想放,“裳儿,你也要信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信我!”   倪裳感觉不妙,又抽了抽自己的手。   宋司年一想到皇后今日那番话,好像是失控了,将倪裳的手又握了握,道:“裳儿,我一定会娶你!”   见倪裳欲要挣扎,他才放开了她,掌中柔软消失,他顿觉失落,“裳儿,我、我方才……失态了。”   倪裳也喜欢宋司年,最起码,她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   毕竟,放眼京城,已经找不出比宋司年还要出类拔萃的男子。   可方才被宋司年抓着手,她浑身不自在,倪裳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回事,“若无他事,我先回去了,七公主还等着打叶子牌。”   她转身离开,宋司年眉头蹙的更紧。   他喜欢的姑娘,明显并没有同样喜欢他。   宋司年默了默,抬手嗅了嗅掌心幽香,迈步离开。   这时,长廊下的一对白袍僧人才徐徐走来,小和尚连连叹气,“师叔,您若心里头难受就说出来。”   姬慎景拧眉,今日就是月圆之夜,他有些烦躁,“……多嘴!”   小和尚并不认为自己多嘴了,又说,“有道是百炼钢化绕指柔,我理解师叔。倪姑娘端方美艳,我瞧着也甚是好看,方才宋公子不也伸出咸猪手了么?”   姬慎景,“……”   小和尚又说,“男子喜欢好看的姑娘,这本是人间最寻常的事啊!”   小和尚仰头,看着他家高大的老师叔,见男人浓眉紧锁,似乎是在隐忍着某种痛苦,小和尚很体贴的帮他分散注意力,道:“师叔,今晚真要住在宫里?我总觉得太子不安好心呢。”   今晚是月圆之夜,对姬慎景而言极为危险,一个寻常的侍卫也能近得了他的身,甚至直接取下他的头颅。   姬慎景眯着眼看着晨曦的方向,“嗯,就住皇宫。”   小和尚,“……”   师叔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好像自从师叔动了凡心之后,人就没有那么智慧了。   小和尚操碎了心,“师叔,今夜一定有场硬仗,你得让御膳房给我多准备一些好吃的补补身子。”   姬慎景垂眸,目光落在了小和尚光亮的脑壳上,伸手摸了摸,“今晚好生睡觉,师叔的事,无需你多管。”   小和尚,“……”除了他,还有谁能帮上师叔的忙?关键……不帮忙还能吃上美味么?!   **   刚入夜,贵女们陆陆续续准备睡下。   时下贵女喜洁,沐浴常用香露,倪芊芊虽与倪裳寸步不离,但不至于沐浴也一块。   倪裳端着铜盆,刚从净房出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疾风,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腰肢被人紧紧箍住,有人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唇。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姑娘,今晚又要得罪了。”   姬慎景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这回索性不做任何解释,直接将人抱走。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显然动作连贯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看穿·小和尚·一切:节操是好东西,可惜师叔他没有。   裳裳:我是被花和尚盯上了么?   姬慎景:今天还能继续冰清玉洁么?我很担心……   裳裳:你担心什么?!   反派:男主不好好搞事业,一言不合犯.色.戒是几个意思?! 第8章   姬慎景是连带着铜盆也一块抱走的。   倪裳听出了男人的声音。   她虽然没有看见倪慎景的脸,但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话来:他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认得出来!   她不能开口说话,耳畔风声萧瑟。   脸被男人摁在了他有些僵硬的胸膛,倪裳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和薄荷气息。   究竟过了多久,倪裳并不知道。   她内心惶恐惊惧,以为姬慎景终是不打算放过她,要在皇宫大内对她下手了。   她早已许配给宋司年,以姬慎景的身份,是不可能将他的“龌龊”行径公布于众。   倪裳甚至在想,姬慎景倘若今晚得手,他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   腰肢终于被男人松开,廊下昏黄的光线下,倪裳见男人往后退了一步,在离着她还有稍许的地方站立。   二人四目相对,姬慎景看清了面前少女润泪的眼眸。   姬慎景,“……”   他没接触过女子,不知如何与倪裳解释。   虽然此刻挨近了眼前女子,他体内蛊虫停止了躁动,但圣僧他顿时词穷了。   男人蹙着眉心,磁性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好听,仿佛蓄意.诱.惑.人心。   “姑娘,得罪了。”   他出家近二十年,别说是姑娘家,就连雌马也少见。   这话好像说了数遍了,姬慎景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今后还需要眼前这位姑娘,可能得进一步解释一下,“姑娘,今晚之事,实在是身不由己,前两次……亦是无计可施才抱你。”   抱你……   圣僧内心坦荡,提及这二字,面不改色心不跳,可倪裳却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眼中噙泪,她瞪着姬慎景,奈何就是说不出话来。   姬慎景看出了倪裳的焦虑,他继续说,“姑娘,我点了你的哑穴,故此你暂时无法说话,你放心,等到时机一成熟,我就放你回去,你也无需忧心你的清誉,我只会想法子掩饰一切。”   好像还不行……   这姑娘还在恶狠狠的瞪着他。   倪裳在贵女圈中虽然不算矮,可她只能挨到姬慎景胸口,在姬慎景眼中,她就是一个小姑娘,与戒诚小和尚无异。   姬慎景早知太子和帝王会留他在宫中过夜,也知倪裳就在华晨殿内,故此今晚发生的事,皆是他事先就预计好了的。   包括眼前这一幕。   小姑娘还很伤心……   就在倪裳警惕着姬慎景时,见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只雪白帕子包裹的东西出来。倪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难道对她下手之前,他有什么特别的嗜好?   然而,就在下一刻,姬慎景细长好看的指尖将那帕子撩开,很快一只粉润可人的福娃小糖人出现在了倪裳面前。   她明显怔住。   姬慎景观察着她的神情,果然就见面前这位小姑娘眼神中的愤恨与恐惧没有那么明显了。   看来,孩子都喜欢吃糖。小姑娘也不例外。   他以前也是这么哄戒诚小和尚的。   见糖人管用,姬慎景松了口气,他不是那种为了一己私利就不择手段的小人,今晚为了自保,才将小姑娘捉来,用以平息他体内的蛊毒,他知道这样卑劣,而且他还不曾经过人家姑娘同意,姬慎景自诩自己理亏了。   “姑娘,你喜欢就好,日后……我会经常给你买。”姬慎景如实说,他这人不想亏欠了别人的,欠了人家姑娘人情,当然要还。   倪裳彻底呆了,“……”   他给她买糖人是甚么意思?   以后还要经常买?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用了一只糖人就能随随便便玩.弄的姘.头?!   姬慎竟抓起倪裳的小手,将糖人塞进了她手里。扪心自问,将姑娘家捉到自己身边当解药这种事,他从未干过。只要她不哭不闹,他能给她想要的一切。但凡他有的,但凡她想要的,他都会给。   倪裳被迫握着糖人,上面还带着男人温热的体温。   姬慎景半垂眸,目光露在倪裳错愕不已的脸上,男人一时间也搞不清姑娘家的心思,但今晚情况特殊,他不能给倪裳解穴,也不能放她走,“姑娘,今晚月色甚好,你若觉着无聊,可赏月。”   倪裳,“……”   真是个道德败坏的和尚!   哪门子的圣僧能做出这种事出来?!   深更半夜,他要与她赏月,岂不就是要对她孟.浪的意思?!   倪裳和京中其他贵女一样,也痴迷过话本子,此时此刻,她直接能将姬慎景带入话本中的风流花和尚身上去。她羞愤难耐,甚至于……假如姬慎景今晚当真对她做出什么,她索性咬舌威胁!总之,断不能被这个道貌岸然的花和尚轻.薄了!   其实,方才姬慎景只是想让倪裳不要那么紧张。   皇宫之内,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换轮值守,这两个时辰巡逻的禁军是太子的人,只要熬过前两个时辰,即便他体内蛊毒复发,太子想要在皇宫对他下手也几乎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以防太子的人暗杀,这两个时辰之中,他务必要将倪裳带在身边。   漫漫长夜,自是容易无聊。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即便站着,也能默默诵起《楞严经》,但小孩子玩心重,未必能熬得住。   显然,在姬慎景眼中,倪裳就和戒诚小和尚一样,都还是个孩子。   小姑娘身段纤柔玲珑,被他抱在怀中时,他能感觉到她身子的轻微颤栗。   抱着她的感觉,和抱着戒诚时完全不一样。   她更软,更香,让姬慎景不敢大肆动作,生怕一个不留意,让娇花折了枝。   见对方还是愤恨无比的瞪着自己,姬慎景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铜盆上,里面放着几件女儿家的衣裳,瞧着像是宫里的粉色宫装,此时的男人才猛然惊觉,倪裳鬓角微微湿润,黏在了白皙如玉的面颊上,她身上有种令人舒服的幽香,一看便知是刚刚沐浴过。   姬慎景,“……”   所以,他将她带来时,她才……   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释已是无用,圣僧他完全明白。   轻咳了一声,他看着倪裳瞪大的眼,说,“姑娘放心,时辰一过,我必将你毫发无损的送回去。”   时辰一过?   什么时辰?!   倪裳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姬慎景将她掳来就是为了赏月。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躁动,与此同时还伴随着细细碎碎的撕扯布料的声音。   倪裳正与姬慎景对视,两人似乎皆是不明所以。   紧接着,那阵古怪的躁动,加上女子不经意间的低.吟.轻.喘声传了过来。   “嗯——段朗,你轻些……”   女子媚态的声音很低,带着某种难以忍受的隐忍,然而在这样偏僻的角落,却是十分醒耳。   姬慎景眸色一滞,“……”   他知道今晚有人想杀他,即便带着倪裳在身边,也不可能轻易让她涉险,故此,他找了一荒芜的院子,可谁知……   再一次与倪裳对视时,姬慎景莫名心虚,此刻,不远处的男女抱在一块互啃,似乎是朝着这边跌跌撞撞走来。   姬慎景俊脸阴沉,长臂搂住倪裳的细腰,将她带到了一侧的栏柱之后。   此时,那几乎交.缠在一起的男女一边生啃,一边褪下彼此的衣裳。   圣僧耳目过人,即便是夜色之下,随意一瞥,也将那.糜.烂.荒.淫.的一幕映入了脑中。怀中小姑娘不能动弹,她被自己困在怀中,隔着薄薄的衣料,那股纤柔瞬间放大数倍,突然之间,姬慎景有些热了起来。   耳边源源不断传来暧昧陌生的声音,姬慎景的内力似乎不太平稳,好在有倪裳在身侧,蛊虫没有动静。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本能的掰正了倪裳的小脸,让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之后双手捂住了倪裳的耳朵。   他无.欲.无求,不远处的声音毒害不了他。   倒是怀中的姑娘年纪还小,如同尚未绽.放的花.苞,毒.害不得。   倪裳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虽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可方才发生了什么,她心里已经基本有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师叔啊,追女孩子不能用糖人啊,要用花!懂不懂?!花!   姬慎景:她还只是个孩子,我怎么能做出这种无耻的事!   裳裳:→_→!   小和尚:(扶额)师叔,你敢说,你不是想追(shui)她?!   姬慎景:出家人怎么能有这种不要脸的想法呢?!   不久后   诚·姬慎景·实:我不想要脸了!   ————   男主暂时还没喜欢上女主,目前只是在探索阶段,喜欢上之后,男主就真的是花和尚了,那叫一个情话骚撩,2333333~ 第9章   倪裳的脸被男人摁在胸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听见了强而有力的心跳,又快又有力。   姬慎景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致使她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手指修长,掌心宽大,几乎盖住了她整张侧脸。   倪裳自己虽然听不到不远处的糜.糜之音了,然而姬慎景完全可以听见了呀!   这个和尚真是“经验丰富”,倪裳默默的想着。   一刻钟……两刻钟……   倪裳一直被姬慎景困在怀中,纹丝未动,她简直难以想象,这期间姬慎景是不是听的很入神……   月华皎洁,花圃中阵阵幽香荡了过来,但与此同时,倪裳闻到了一丝丝诡异的气味,有些像石楠花的气息,她之前也入过宫,但从未在皇宫见过石楠花,当真好生奇怪。   鼻头突然传来湿度,好像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可惜倪裳半点不能动弹,无法仰头查看。   而此时,姬慎景垂眸,看着自己额头落下的汗珠,滴在了小姑娘小巧的琼鼻上,他微微怔住,不知是不是因为眼力早就适应黑暗的缘故,他看见那滴汗珠透着淡淡的、微弱的幽光,竟然有些旖旎。   姬慎景指尖微动,替倪裳擦去了那滴汗。   倪裳,“……”   总感觉姬慎景身上愈发的滚烫了起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姬慎景索性闭上了眼,以往很少有什么事能够干扰到他,但今夜不知是怎么了,心绪难定,男人阖眸,默默背起了《金刚经》。   **   双耳终于被人放开时,倪裳的脸也得到了自由。   她依旧被点着哑穴,骂不出声来,一抬头就看见了姬慎景溢出薄汗的脸,月色下,他本就立挺卓绝的五官,竟显出一种诡谲的美。   倪裳没有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她猜方才那对野鸳鸯应该已经走了。   在姬慎景复杂的注视下,倪裳抬手在他身上捶了两下。   这个时候可顾不得对方的身份,她已经失了智,本能的捶了几下,但并未过瘾,反而把自己的手打疼了。   姬慎景看了一眼落地的糖人,他蹙眉,不知如何应对这场景,以往戒诚小和尚不听话,他都是给他糖人。   还剩下漫长的一个多时辰,姬慎景才能将倪裳送回去,在此期间,他当真不知与人家小姑娘如何相处。   姬慎景弯腰,将糖人捡起,担心上面不干净,他轻吹了吹,又抓起倪裳的手,塞进她的手里,“不要弄掉了。”   倪裳,“……”   她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五军都督,还是大皇子,她拿什么与他抗争?!   可……   她接受了他的糖人,是不是就是同意“做他的人”的意味……   倪裳手一松,掌中糖人又落下。   可这次,姬慎景眼疾手快,在倪裳没有看清之时,他伸手一抓,就准确无误的捏住了糖人的手柄,低头轻声问,“姑娘,你为何不高兴?”   小和尚看见了糖人,恨不能对他摇晃尾巴,前提是假如他有尾巴的话。   倪裳要气疯了。   羞愤与惊恐交集。   她为甚么要高兴?!   被他掳来难道是值得欢喜雀跃的事?!   她又不是倾慕他的那些贵女。   姬慎景眉目浓郁,磁性的嗓音又低低的说,“姑娘大可不必担心什么,我说话从来言而有信,定将你毫发无损送回去。这糖人,你拿着,据说……很甜。”   他又将糖人塞进她手里。   少女的手又软又小,和他的截然不同,但男人不贪恋,似乎无心占便宜,确保糖人不会掉落就放开了她的手。   倪裳,“……”   她这下还真的不敢直接扔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姬慎景一直站在她跟前,他寸步不离,但又碰他。   “累了么?要不要坐下?”男人问了一句,蹙眉思索了一下,他常年习武,即便是站一夜也不觉得累,可是人家小姑娘不一样。   倒是他疏忽了。   姬慎景拉着倪裳的胳膊,让她在一旁的石杌上落座,他自己则笔直的站她身侧。   夜风悠悠,那股石楠花的气息已逐渐消散,倪裳无奈的望着天,竟然真的赏起了月……   **   东宫。   太子在殿内来回踱步,听了手下前来禀报,他如同被火烘烤的蚂蚁,无法安静下来,“什么叫找不到人?!姬慎景能插着翅膀飞了不成?!今晚是月圆之夜,他必然蛊毒发作,也必然无处可去!再找!继续给孤找!”   过了时辰,巡逻的禁军就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了。   下次要想暗杀姬慎景,又要等到一个月之后!   那男子一退下,心腹上前道:“殿下,大皇子固然实力不可小觑,但当初是皇上亲自下令诛杀了大皇子母族,他也永无继位之可能,殿下无需太过焦虑。”   心腹话音刚落,太子顿觉有理。   可心思一转,他又说,“你懂什么?!父皇表面不显,心里最惦记的女人就是姬慎景他生母!他手握兵权一日,孤这心就一日不安呐!”   心腹又道:“可……大皇子是个出家人。”   太子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人脑子可能不太好,“出家人怎么了?他不能还俗么?!”   心腹,“……”   其实,心腹更想说,眼下当务之急,太子殿下还是生个孩子出来吧。别等着大殿下真的还俗,那一切就迟了。   **   四周安静极了,倪裳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静心”的赏月。   男人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姑娘,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倪裳,“……”他还知道时辰不早了!   姬慎景弯身端起那只装有换洗衣物的铜盆,随后一把搂住了倪裳的腰,感觉到她身子一颤,他宽慰道:“姑娘放心,不会有人知道。”   倪裳,“……!!”   倪裳已经快要适应了姬慎景催动轻功,不多时,他的确将她安然送回了华晨殿。   廊下夜风轻悠,倪裳左手抱着铜盆,右手握着糖人,而姬慎景已经不见了踪迹,她耳边还回荡着他临走之前留下话,“今夜多谢姑娘了。”   倪裳完全不明所以。   他谢她什么?!   **   倪裳和倪芊芊住在一间屋内,她刚推门而入,就见倪芊芊迎了上来,“二妹,你怎么洗了这样久?我方才去净房没有找到你,你……”   她的目光落在了倪裳手中的糖人上,脸色瞬间一变。   倪芊芊一直防备着倪裳,尤其是看见她手上的“定情信物”。   没错,她记得在这个故事中,男女主之间的定情信物就是一只福娃糖人,她还记得她所穿的这本书中,有这样一段描写,“……姬慎景不知如何对倪裳好,他行至街头,看见了福娃做的糖人,脑中顿时浮现出了倪裳的样子,就买了一只,正好在一个月色宜人的晚上亲手赠给了她。”   倪芊芊的震惊难以言表。   她已经盯的够紧了,倪裳和姬慎景又是几时勾搭上的?!   倪芊芊极力保持镇定,她是穿越者,她不慌!   “二妹,你去了这样久,是干什么了?见了谁?这糖人哪里来的?”倪芊芊问。   倪裳难免心虚,但她知道倪芊芊心肠恶毒,她掩饰说,“我方才碰见了小宫女,我亦不认识,她赠我的,姐姐想要么?”   反正对她来说是烫手的山芋,她索性不要了。   倪芊芊立刻夺了过去,“妹妹,我最是喜欢这一口,送给我吧。”   倪裳正想找机会将糖人给扔了,倪芊芊这般想要,她倒是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不过……   倪芊芊方才盯着她手中糖人的眼神着实奇怪。   “长姐当真喜欢吃?”   倪芊芊担心倪裳后悔,她绝对不能让倪裳留下男女主的信物,就当着倪裳的面啃起了糖人。   忒甜了!   不会蛀牙吧?!   倪芊芊很无语,像姬慎景那样的顶级配置的男主,为何会想起来给女主倪裳送糖人?   倪裳,“……”   她怎么觉得倪芊芊吃的很勉强……   **   姬慎景回到寝房,按着他的习惯,是时候打坐歇下了,可不知为何,坐下之后迟迟无法静心。   今夜在后花园,虽然他堵住了倪裳的耳朵和眼睛,可他却是看见了,也都听见了……   “佛祖在上,弟子罪过。”姬慎景默念了一句,盘坐在了明黄色蒲团上,再度阖眸。   一刻钟后。   男人突然睁开眼,起身大步迈入净房……   **   次日,七公主正式开始上课。   作为她的侍读们,众贵女也皆有自己独立的书案。   “今晨是大皇子授课呢!快帮我瞧瞧口脂花了没?”   “大皇子是圣僧,你如何花枝招展,在大皇子眼中,亦与常人无异的。”   “真的么?按你这么说,咱们在大皇子眼中皆是一样的?”   “……”   众贵女议论纷纷,倪裳却是陷入沉思,圣僧真的无心风月?她怎么不太信呢?   还有……   姬慎景昨夜,该不会是带着她特意去偷听墙角吧?!   正胡思乱想,有贵女的声音响起,“来了来了!圣僧来了!”   倪裳抬眼,顺着众贵女所看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昨夜还不知廉耻的男人,此刻着一身雪色锦缎长袍,腰上配了墨玉,手持一卷佛经,正款步走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倪裳觉得姬慎景也抬眼,朝着她望了过来。   倪裳嗖的一下移开视线,拒绝和淫.和尚对视。   姬慎景,“……”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听说,有人把我的定情信物送别人吃了?   裳裳:什么?你大声点?风大大,你说什么?! 第10章   倪裳心情复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日耳濡目染的缘故,众贵女将姬慎景的容貌夸成了一朵西域绮花,就在方才那一瞥,她竟也觉得这朵绮花当真惹眼。   他即便一袭雪色长袍,不苟言笑,清冷的神色之中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绝情意味,可……一旦目光投在他身上,就仿佛是粘上了这朵西域绮花的毒液,很艰难才能挪开视线。   但倪裳可不敢堂而皇之的“窥视”他。   昨夜的经历实在算不上美妙,她能防则防。   姬慎景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生的眉清目秀,粉润可人,不知谁在私底下嘀咕,“那小和尚真好看,我怎么瞧着与大殿下有些神似。”   倪裳,“……”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她又忍不住腹诽。   毕竟,这朵绮花并非是真正的圣僧,或许真是曾经不知哪里招惹的风月桃花债。不然,以姬慎景这般冷漠无温的样子,如何会将一个孩子带在身边?   姬慎景耳目聪达,“私生子”三个字自然是逃不了他的耳朵,他面色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但目光扫过众贵女时,那一刹那间,气氛如同深冬消融的雪,陡然一冷。   连带着七公主在内,数名贵女,无一人再敢多嘴半句。   姬慎景的视线在半垂着脑袋的倪裳身上逗留了两个呼吸的时间,随即移开。   就在众贵女以为,今晨能听到姬慎景讲学时,谁知一个稚嫩,但又明显装作沉稳的声音响起,“自今日起,由小僧给诸位施主讲佛经。”   小和尚话音刚落,众贵女顿时碎了一地芳心。   要知道,能见到姬慎景,亲眼目睹他的罕见容貌已是艰难,在场贵女还不曾听过姬慎景的嗓音。   本想给七公主当侍读后,有的是机会接近圣僧,可谁料,圣僧并不开口讲学,他只是来撑场面的。   小和尚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他小眉头一蹙,不满的看向了身侧的师叔。   师叔生了一双招惹人的桃花眼,与师叔在一起,他身上的光芒被遮住大半。   小和尚很幽怨,顿时不想讲课,这些徒有其表的贵女,惯会以貌取人,他虽不及师叔俊美,可他是一个富有内涵的和尚。   姬慎景侧目,“戒诚。”   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格外磁性,独属于那种成熟稳重的男子。   众贵女齐齐盯着姬慎景,恨不能求着这朵西域绮花再多说几个字。   然而,高僧在人前果然是脱尘不凡,言简意赅,想听他多说几个字,简直难难于上青天。   戒诚小和尚努努嘴,很不情愿的讲起了佛经,他只觉自己是大材小用,对牛弹琴。   半个时辰后,佛学课结束,西域绮花如何轻飘飘的来,又如何轻飘飘的离开,他目中无人,清艳绝尘。   走出小课堂,小和尚拉了拉姬慎景的广袖,“师叔啊,我不想讲学了,我要出宫。”   男人一口拒绝,“不可。”   小和尚气的跺脚,“我总算知道,师叔为何这般好心带着我入宫,皇上让你给七公主上课,你自己不愿意,就将我拖来!”   姬慎景不做解释,从袖中掏出一只糖人。   小和尚哼了一声,“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一根糖人绝不妥协,起码五根!   姬慎景,“……”糖人也有失效的时候?难怪昨夜那位姑娘也不太高兴……   男人侧过身子,往后看了一眼小课堂的方向,浓郁的剑眉深锁。   **   “芊芊,你方才注意没有?我大皇兄无意间瞥了倪裳好几次呢。”七公主倾慕宋司年,又因倪裳是宋司年的未婚妻,导致七公主对倪裳一直敌对。   如今长信侯府的真千金归来,七公主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同盟。   倪芊芊握着书卷的手一紧。   面上极力维持淡定,她虽然不清楚倪裳与姬慎景是什么时候勾当上的,但按着她的记忆,在一会就要学的马术中,这具身子的原主对倪裳的马做了手脚,导致惊马,一个不经意就落在了姬慎景怀里,于是就导致了两个人的感情升温。   所以,今天她一定要制止倪裳去马场。   倪芊芊知道七公主是什么样的人,胸大、无脑、好哄,而且把倪裳视作了情敌。   倪芊芊压低了声音,在七公主耳侧道:“哎,公主有所不知,我虽然才是侯府真千金,但远不及倪裳受宠,你也知道,她生的好看,人人都喜欢她,宋公子如此,估摸着大殿下也觉着她好看吧。”   提及宋司年,七公主对倪裳更是愤恨,“哼!好看又怎么样?!还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野丫头!”   是以,由七公主起头,侍读的贵女很快就对倪裳敌对了起来。   “你们快看她,还真把自己当做是大家闺秀,她装模作样的看佛经,该不会是为了引起大殿下的注意吧?!”   “大殿下是何许人也,圣僧怎会将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放在眼里。”   “……不过,倪裳真的很好看啊。”   “好看有什么用?芊芊才是长信侯府大姑娘!”   “……”   倪裳半敛眸,尽力把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佛经上,可耳边不断有嘈杂声传来,她无法静心。   少女背对着众贵女,娴静的跪坐在书案边,乌黑的垂云髻盘起,后脖颈细细的碎发衬的肌肤雪腻细嫩,是介于玉和雪之间的白,温润娇嫩。   接下来是马术课,七公主带头针对倪裳,众贵女自然是配合。从华晨殿前去马场,还要经过一片林子,七公主有专门的车撵,倪芊芊与她同乘,其余贵女另有马车相送。   倪裳被落在后面,随行的宫人许是被七公主交代过,皆不敢靠近倪裳。   粉色宫装甚是清透,但初春日头甚烈,不多时倪裳就有些吃不消。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车撵不见了,连带着随行的宫人也不见了踪迹,这一大片樟木林极广,若是无人带路,很容易走失。   就在这时,倪裳脚下骤然一疼。   她抬起左脚,低头一看,竟发现绣花鞋底刺入了一根铁钉。日光下,铁钉闪着森冷刺目的光芒。   是簇新的铁钉。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倪裳站在原地,她提着裙摆,仰面望着头顶斑驳的日光,她长长吐了气,也不知怎的了,突然很想哭。   她并不想一出生就被人抱错。   她也不是自己愿意雀占鸠巢。   她更不想继续当长信侯府的姑娘。   可人间这么大,她好像无路可去。   离开了长信侯府,她什么都不是。没有身份,没有未婚夫,就连名字都是长信侯府给的,她这样的人,拿什么矫情。   她背靠着樟木树,缓缓蹲下,铁钉刺入了鞋底,钻入了她的脚心,她迎着上午的骄阳,抬手无声抹泪,紧要着唇,随后一把脱下了绣花鞋,白色绫袜瞬间染红……   **   御花园,百花绽放,开的姹紫嫣红。   皇帝将几个成年的儿子都召见到了亭下吃茶。   且先不论品行、相貌、能力,几个儿子的子嗣传承问题,成了皇帝的心头病。   老大品貌不凡,皇帝一看见他就难免想起许多年前,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可惜……老大出家了,宁可青灯古佛,也不愿娶妻生子。不知为何,皇帝一想到姬慎景这辈子吃斋念佛,只觉暴殄天物,若是老大生的皇孙,定然很好看啊。   姬慎景敛眸品茗,感觉到了视线,他忽然抬眼,许是脱离尘世太久了,这眼神清透无温,像是严冬寒冰。   皇帝身子一僵,有点心虚,立刻移开视线,无意间瞥见太子,他登时绝望。   太子成婚早,东宫佳丽无数,可这么些年,一个孩子也没生出来,虽然还未废太子,可在皇帝心中,太子就是一个不会下蛋的儿子!   再看老二,太过利欲熏心,一心想要他的皇位,将他取而代之!   然而,即便是这么野心勃勃的儿子,也照样没给他生出皇孙。   尚未弱冠的几个儿子,早就开了荤,也无一人生下子嗣。   皇帝沉吟了一声。   二皇子姬宪是个人精,立刻就道:“父皇可是有心事?”   皇帝内心苦笑,叹道:“朕十七岁登基,十八岁当了父亲,如今老大二十有五了吧?”   这话含义颇多。   太子受了打击,捧着茶盏,不想说话。   姬慎景还是万年不变的冷漠无温,答,“儿臣的确二十有五。”   二皇子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这是在催生……   姬慎景出了家,太子迟迟没动静,压力顿时落在了他肩头,二皇子也静默了。   这时,小和尚走了过来,他朝着皇帝行了一礼,之后凑到姬慎景耳边低语了几句。   姬慎景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但不明显。   “老大,你有事?”皇帝很关心的问,毕竟据他所知,但凡开过荤的儿子,都无法让女子有孕,如今还剩一个冰清玉洁的老大,他很想知道老大是不是也被诅咒了。   姬慎景起身,修长白皙的左手置于胸腔,“父皇,儿臣的确有事,想请离。”   皇帝更好奇了,老大回京后,除却对经文之外,其余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他这是要作甚?   皇帝,“何事?能否告之朕?”他一脸求知若渴,想要探寻儿子私密的样子。   姬慎景剑眉稍一蹙,“恕儿臣不能。”   皇帝,“……”心绞痛啊!   他摆摆手,让姬慎景离开。   太子趁机造谣,“父皇,今日皇兄给老七,还有贵女们讲学,儿臣听闻,诸位贵女对皇兄评价甚高,更有甚者还倾慕于皇兄!”   他就不是一个正经和尚!   太子以为自己在告状,谁知,皇帝却是高兴了,果然让老大回京是明智的选择,万一他看中了哪个贵女,突然开窍就还俗了呢!只要一次犯.戒,那必定次次犯.戒!   “此话当真?哪家的姑娘看中了老大?老大呢?可有意愿?”皇帝很心急。   太子觉得不太对劲,父皇一脸欣喜若狂是甚么意思?!   太子当然不会给姬慎景拉红线,“儿臣也只是听说。”   皇帝立刻变了脸。   二皇子唇角一抽,突然燥热了起来,他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对别的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悸动。否则他早就生了一串孩子出来了!   **   “她人在哪里?”姬慎景步履甚快,小和尚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师叔,你的倪姑娘因为太优秀被排挤了,贵女们把她一人丢在了樟木林。”   姬慎景有过目不忘之能,他幼时去过那片林子,自是记得一清二楚,男人斜睨了一眼小和尚,薄唇轻抿,莫名烦躁,“她不是我的倪姑娘,日后这话休要乱说。”   小和尚觉得师叔太不诚实,“那师叔这般着急是为甚?难道师叔不是去找倪姑娘?既然师叔不在意,那为何如此关切她?既然关切了,那便是想让倪姑娘成为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朕好累,不求你们生二胎,一胎什么时候能有?!   太子:抱歉,打扰了。   二皇子:老大优先。   姬慎景:出家人,不懂你们说什么。   不久之后。   姬慎景:只要裳裳给机会,我能生一打!   裳裳:(⊙o⊙)… 第11章   御花园小径两侧树阴匝地,悠风荡过,拂起姬慎景的雪色锦缎长袍的下摆,他斜睨着身侧的小和尚,识海深处那一朵沉静无数岁月的优昙花,仿佛刹那间绽放芳华。   此后经年,馥郁幽香。   姬慎景浓郁的眼过了片刻才转为清明,“戒诚,出家人慈悲为怀,你定要记住这一点。”   许是春风太热,圣僧高挺的鼻尖溢出薄汗。   言罢,大步往樟木林方向走去。   小和尚的表情出现了一刻的龟裂,他很想说师叔太虚伪,打着“出家人慈悲”的幌子,做着.欲.要抱得美人归的事。   “不是……师叔!我几时没有慈悲为怀了?”   “那师叔为何不索性让旁人去寻倪姑娘?”   “佛祖说慈悲为怀,但从未言,必须亲力亲为!”   “哎!师叔,等等我!”   **   大梁建国数百年,历经数代,传言马场附近的那一片樟木林可以追溯到前朝,樟木枝干茂密交.缠,刚入林子便处处可见密密集集的野蔷薇,花开三分,亦皎亦艳。   “师叔,咱们身后有人跟着。”小和尚体贴道。   姬慎景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淡淡“嗯”了一声,仿佛早有预料,并不吃惊,“你去引开他们。”   小和尚,“……”   不是……   师叔是去林中找个人而已,为何要偷偷摸摸?难道见不得人么?到底只是想让他去引开跟踪之人?还是嫌他碍事?!   “哦。”小和尚很勉强的应下,转身离开始,他偷瞄了一眼师叔光洁的头,也不知道师叔长出头发来会是怎样一副祸害芸芸众生的样子。   **   倪裳赤着足,依靠着树干休憩了片刻。   仰面,头顶是斑驳却又明艳的日光。数年强装出来的坦然镇定,仿佛就是一纸荒唐。   无人会来救她,就像是无人会想寻回她一样,她就是个孤女,如浮萍漂泊无依。   巨大的孤寂如同兵刃卷着严冬寒风,一刀刀刺在了她满目疮痍的心扉。   痛么?   她分不清。   幼时得知自己不是侯府真千金,她痛过。   侯夫人一次次对她视而不见,践踏她们之间本就薄的可怜的母女之情,她也痛过。   被告知亲生父母早就不在人世,她还是痛了。   可纵使她百般疼痛,这世间又有谁会知晓,谁又会感同身受?   没有!   从来都没有!   就连葳蕤芒草也有土可依,有根可靠,她倪裳却没有。   她仰着面,以为这样就可以抑制自己的软弱无能,眼泪在打转,她不想哭,又能哭给谁看。   突然之前,一道阴影挡住了她眼前的日光,倪裳一定神,差一点就尖叫出声,她不明白姬慎景怎会突然出现,愣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吓,驱散了大半的阴郁。   “姑娘,你哭了。”   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白皙修长的手递了一块月白色帕子给她,男人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倪裳露在外面的小脚上,他神色一晃,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他吃惊的东西,缓了几个呼吸才恢复正常。   玉足小巧而精致,是栀子的白,粉色的指甲盖莹润可人,只是那一块血渍大煞了风景。   倪裳在男人的盯视中,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她意识到姬慎景的目光在打量她的脚,立刻往粉色宫装裙摆里缩了缩,直至什么也瞧不见。   突然,姬慎景莫名觉着遗憾。   但圣僧心怀天下苍生,对美好娇弱的苍生更是怜悯,他高大的身段在倪裳面前蹲下,神情淡然,又理所当然的说,“姑娘,你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时下民风严谨,尤其是倪裳这样自幼备受礼教束缚的云英未嫁的姑娘,她想都没想,几乎一口回绝,“不用了!”   斑驳的日光如琉璃纯透,小姑娘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那抹红像是滴入清水的朱墨,一点点漫延到了她的脖颈、耳垂。   姬慎景愣了愣,心道:她是害羞?   思及此,姬慎景难得解释,“天下苍生于我而言,没甚不同,不管今日遇见的人是姑娘你,又或是张三李四,哪怕是南归的北燕,皆是一样,姑娘何故在意?”   倪裳,“……”   她惊的再也哭不出来了,一双纯澈的水眸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圣僧。   她没接过姬慎景递过来的帕子,姬慎景扫了一眼地上的绣花鞋和沾了血的绫袜,随后就伸手拾起一根铁钉,男人拧眉,“看来,姑娘真的得罪人了。”   倪裳沉默了,她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让她觉得,她的存在即是让人厌恶,故此,七公主和贵女们讨厌排挤她,并没有让她有多难受。   方才……不过只是想起身世,一时间情绪波动。   正思量着,男人突然又靠近,在倪裳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这不是倪裳第一次“亲近”姬慎景,可男女大防,与突然而来的高度变化,还是让倪裳失控,“大殿下,您是圣僧,还请自重!”   姬慎景抱着她,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他当真不爱多言,今日三翻四次解释,甚至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扯谎,“姑娘,我正好路过此地,岂能见死不救?”   他迈开步,倪裳因为本能红着脸,“既是如此,那还请大殿下日后……莫要再纠缠于我了。”   姬慎景可能并不喜欢说谎,“姑娘,我做不到。”我需要你,但是我不能明说。   他又催动轻功,倪裳揪着他的衣襟,“你、你到底想怎样?”   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被姬慎景抱着离开,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难堪,以及令人难以接受。   她听见男人磁性的声音卷着风声,撞入她耳中,“姑娘,我不想怎样,我只是偶尔需要……见到你。”   倪裳僵在了男人怀中,好半晌都没消化方才这句话。   圣僧不会是倾慕她了吧?!   倪裳受的刺激有点大,直至被姬慎景安置在了寝房,她才回过神来。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总能出入如无人之境,床榻边放着一只小瓷瓶,倪裳还看见了她沾了血的绣花鞋与绫袜,都整整齐齐的摆在了脚踏上。   半晌,她对着空气说了一声,“多谢。”   正要脱衣擦拭,茜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磁性的声音,“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倪裳,“……!!!”他还没走?!   **   皇帝的好奇心愈发重了,对前来禀报的御前立侍,问道:“如何?老大去见谁了?朕怎的不知,他在京中有好友,而且此人还在宫中?会不会是位姑娘?”   姑娘?   皇上就这么盼着大皇子破戒?   李德海艰难的维持着得体的表情,“……这个,皇上,奴才也不知啊,派出去的人跟丢了。”   又跟丢了……   皇帝徒增感慨,“老大少言寡语,朕送他出京时,他才五岁,如今……与朕更是生疏了。”   李德海见状,立刻端着一只细颈瓷瓶,小心翼翼接住了“龙泪”,劝道:“大殿下有佛祖庇佑,皇上无需操虑了。”   皇帝不敢忤逆佛祖,可讲道理,他半点不想让姬慎景被佛祖庇佑!   **   同一时间,东宫。   太子在绝望中咆哮,“跟丢了?!怎会跟丢!姬慎景又长出翅膀飞了不成!滚!一群没用的玩意儿!”   太子在殿中踱步,又连用了几盏降火茶,今日在御花园,他自是看出来皇帝对姬慎景的重视态度,即便姬慎景冷漠无温,如悬崖峭壁一朵不可攀附的雪莲,皇帝面对他的清冷孤漠,亦是毫无愠怒。   这就是帝王的娇纵啊!   “来人!去给孤查清楚,姬胜景回京后与谁人接触频繁?此人今日一定在宫中,速速给孤找出来!不管是男是女,挖地三尺,孤也要见到人!”   **   马术课结束,七公主与众贵女归来时,已是晌午。   倪裳受伤的事,已告知了华晨殿的管事太监,如此一来,即便倪裳今日没有去上马术课,亦不会有人怪罪。   倪芊芊见到倪裳时,见她躺在榻上,面色红润,精神气尚可,一看便知已经睡了一觉。   倪芊芊心头不安,她今日虽然制止了倪裳去参加马术课,但姬慎景也同样没有露面,该不会……   “妹妹,听说你伤了脚,这几日不便下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从樟木林回来的?”倪芊芊笑着问。   倪裳靠在迎枕头上,脑中浮现姬慎景今日在她耳边的话,“姑娘,你要提防身边人。”   其实,倪裳又何尝不知,倪芊芊的险恶用心。   她莞尔一笑,“伤的不重,我自己回来的,对了,长姐怎知我在樟木林”她明知故问。   倪芊芊,“……”   她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她就不信整不死女主!   倪芊芊突然想起来,按着剧情发展,不久之后,宫里会发生一桩丑事,后宫的虞美人与御前侍卫--段家三郎的苟且之事会被人揭发,而在原本的故事中,倪裳撞见了他二人偷.情,却因姬慎景庇佑,而逃脱一劫。   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皇家呢!   假如还是倪裳撞见了奸.情,却未得到姬慎景庇佑呢?   皇家为了掩盖丑事,必然不会留下区区一个侯府养女!到时候她就能借刀杀人了。   思及此,倪芊芊和善一笑,“二妹,过几日就是花神节,届时你的脚也该差不多好了,咱们姐妹两人去镜湖放花灯如何?”   镜湖是京城护城河的延伸,小半在宫内,大半在宫外。   倪芊芊要想办法让倪裳撞破奸.情,但那日一定要让倪裳避开姬慎景。   作者有话要说:  倪芊芊:二妹,听姐姐话,姐姐带你去捉.奸,233333。   姬慎景:我见裳裳真妩媚,裳裳见我应如是。   裳裳:为什么我身边都是神经病?QAQ~   亲爹:爹爹来了,裳裳快到怀里来!   ---------   PS:虞美人和段家三郎就是昨天夜里男女主碰见的那对。 第12章   “不了,长姐大可以找其他贵女一同前往,我从不放花灯。”   倪裳好看的唇微微扬起,笑出一个绚灿的弧度,像四月绽放的娇花,还未开到靡荼,但已现美人形。   她明明拒绝的很果决,可脸上笑意纯真无害,甚至纯澈中带着一点难以忽视的妩媚。   倪芊芊噎住,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思路,“二妹,你先好生养着,届时或许你又改变主意也说不定呢。”   倪芊芊离开,倪裳笑意淡去。   倪芊芊被长信侯府找回后,口口声声称不记得养大她的养父母究竟是谁,可就在这一刻,倪裳怎就觉得她的话那么不可信呢!   倪裳默了默,等到她手头有了资源,她定要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   五日后,倪裳已经能下榻了,她虽被铁钉刺伤脚底心,但只是伤了一层皮肉,姬慎景给的金疮药甚是管用。   加之今日皇太后宫里设了雅集,众贵女皆要出席。倪裳已躺了好几日,再“消极怠工”下去,只怕离着被逐出宫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众贵女以七公主马首是瞻,倪裳仍旧被众人排挤。她一惯喜静,倒是不以为然。   “你们快看,倪裳走路一瘸一瘸,她是不是就要成小瘸子了。”   “谁知道呢,许是东施效颦吧,以为装作柔弱可怜,就能得几位殿下喜欢。”   “她不是许给了宋大公子么?还惦记着殿下们,真是不害臊。”   “……”   姬慎景领着小和尚踏入皇太后的慈宁宫,离着贵女们数丈开外,就听见了议论纷纷。   小和尚摇头咂舌,“难怪圣人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圣人果真不欺我。”   他仰头就看见他家师叔目光幽深,像深不见底的海,那里面似乎有什么危险的情绪即将迸发而出。   “师叔,她们说倪姑娘惦记着几位殿下?您说,倪姑娘到底惦记的是哪一位?”小和尚眨了眨眼,突然心血来潮,“会不会是师叔您呀!毕竟,这皇宫内没人比您更好看!”   姬慎景太阳穴猛然间一跳,他长腰精瘦,腰部以下皆是腿,一迈步就将小和尚甩在身后,背对着小和尚低低喝了声,“胡闹!”   圣僧觉得,京城的春日,着实有些热。   小和尚吐了吐舌头,继续跟上。   **   皇帝子嗣颇丰,除却成年的几个儿子之外,未及弱冠的皇子统共十来人,公主仅有三位,其中以七公主最年长,也最是得宠。   今日所谓雅集,即是召集了诸位皇子,以及尚未婚嫁的贵女们,众人在园中入席后,皇太后粗粗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倪芊芊身上,“那丫头就是长信侯找回来的女儿吧,哀家瞧着小模样倒是标致,这些年流落在外受苦了。来人,把哀家今晨备好的流苏簪取来,哀家有赏。”   倪芊芊抬袖搵了搵泪,显得自己的确是受尽苦头,忙起身谢礼,“多谢皇太后娘娘赏赐,臣女倒不觉得苦,只要能回家,能承.欢父亲和母亲膝下就好。”   倪芊芊的事,已经满城皆知,人人皆同情她是流落在外、受苦受难的明珠,相反的,倪裳就成了占尽便宜的冒牌千金。   倪裳能察觉到无数道视线时不时的看向她。   她坐在最偏的角落,头顶是一株已经打了花.苞的白玉兰,投下的斑驳日影落在了她脸上,少女半垂眸,肤色雪腻干净,安静纯透的像绽放在枝头的玉兰花。   姬慎景饮了口茶,目光似无意瞥了一眼,随后又移开。   皇太后倒是留了一个心眼,能在这种情况下仍旧淡定自若,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换做是谁,恐怕早就失态逃离了。   只可惜,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女。成不了大气候。   皇太后与皇后娘娘对视了一眼,皇后又看向了宋司年,见侄儿的目光恨不能贴在倪裳身上,皇后面色一沉。   雅集上,众人皆围着皇太后说话,皇后趁机单独见了宋司年。   对这个丰神俊朗的侄儿,皇后自是相当满意,“司年啊,上回本宫与你说的事,你可考虑清楚了?你父亲母亲那边,本宫会亲自说项,你也知道,倪裳不是侯府千金,以她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你,小七是本宫的亲生女儿,她自幼就倾慕于你,你若娶了小七,那也是亲上加亲啊。”   宋司年站得笔直,眉头深蹙,“姑母!我只将七公主当做妹妹看待,我无法娶她,司年多谢姑母厚爱,还望姑母收回成命。”   他态度坚决。   皇后脸色更阴沉了,她太了解宋司年,是个人才,但也过分正派,不会背着良心做出他不喜欢的事。   不过……   皇后到底是经历了宫斗的人,一条路不通,她就走另外一条路。   不妨试试从倪裳下手!   皇后收敛眸中异色,和蔼一笑,“司年啊,姑母也是看好你,太子迟迟没有生育子嗣,姑母也就小七一个女儿,你应该明白姑母对你的器重,你是宋家嫡长子,家族兴衰可都压在你身上了。”   威逼加利诱,是皇后的一贯做法。   宋司年神色凝重,不再多言。   **   倪裳坐在假山后面吹风,也能图个安静。   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害了倪芊芊受了十几年颠簸流离之苦,也是她抢了倪芊芊的好姻缘,她今日甚至还听见有人说,“宋公子真该与倪裳退婚,这桩婚事本该就属于芊芊。”   倪裳无力反驳。   她这十六年,的确吃着长信侯府,住着长信侯府,在长信侯府的庇佑下,才当了十六年的千金小姐。   “呵呵呵……”   她颤着肩膀在笑,满腹委屈都是矫情,她像是被蚕丝缚起的可怜虫,窒息到了想要咆哮,可她竟然发现,自己就连咆哮的资格也无。   因为……   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全部都是事实!   肩头突然一紧,倪裳吓了一跳,紧接着,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倪二,是我!想死我了!你听话些,我会好好疼你。”   倪裳被身后男子大力抱着,她瞥见了一双厚实肥大的手,是四皇子姬汤。   “四殿下!你做什么?放开我!”倪裳拼命挣扎。   姬汤深深嗅了一口美人香,仿佛是终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将怀中美人抱的更紧,“倪二,我打听过了,你和宋大公子的婚事成不了,你不如今后跟了本殿下,只要你答应,本殿下就去父皇跟前求娶你当侧妃!”   一股巨大的耻辱涌上心头。   即便她嫁不了宋司年,也断不会做妾!   倪裳一低头狠狠咬上了姬汤的手背,几乎是往死里咬,直至唇齿间的血腥味漫延开来,倪裳才意识到自己的牙也咬疼了。   “啊——你这个小贱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要给脸不要脸!嗯——”   姬汤怒骂着,下一刻闷哼了一声,身子往后倒了下去。   倪裳僵在原地,莫大的刺激和惶恐令得她一时间没有回头。   “表妹,你没事吧?”二皇子姬宪弃了手中木棍,冷冷瞥了一眼被打晕的姬汤,他走到倪裳面前,大掌虚揽着她纤细的肩头,柔声说,“表妹?表妹别怕,有我在,无人敢欺负你。”   倪裳回过神来,她随手擦了唇,很厌恶那股挥之不散的血腥味,像是带着剧毒的暗疮,挥之不去的恶心。   少女睫羽轻颤,肤色是那种陶瓷白,原本是粉色的樱桃唇,沾染了鲜红血渍,而显得艳丽夺目。倪裳的容色本就偏明艳,此刻受惊多度,像是刚刚历经风雨的迎春花,娇美却又孱弱,更是分外惹人怜惜。   二皇子又想起了那个旖旎梦境,心一动,伸出长臂欲要将倪裳抱住。   倪裳此刻神经紧绷,本能使然,反应极快的后退了一步,“表哥,你做什么?!”   良妃真正看好的人是倪芊芊,而非倪裳,可二皇子只想温香软玉,碍于倪裳许给了宋司年,他一直在她面前装君子,今日压抑了太久的.欲.念.终是忍不住,“表妹,我……”   后脑勺突然一疼,眼前发黑,二皇子欲要转身去看时,人却是很快失去了意识。   二皇子,“……!!”好气啊!谁在背后打了他!   倪裳怔在当场,姬慎景扫了一眼倒地的姬宪与姬汤,再看少女凄凄楚楚的可怜模样,圣僧沉寂已久的识海里面,那朵优昙花愈绽愈烈。   作者有话要说:  鸡汤:裳裳是我的!   鸡腺:我的!我的!   鸡·姬慎景·肾:嫂子也敢觊觎?!你们活腻了!   小和尚:(⊙o⊙)… 第13章   “姑娘,走吧。”   姬慎景淡淡一言,没有多问。眼底的余光扫过昏迷在地的二皇子与四皇子时,眸中闪过一抹圣僧不该有的狠厉阴冷。   倪裳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她对姬慎景并非毫无防备,换言之,发生了方才之事后,她对任何人都不会全身心信任。   姬慎景察觉到她的谨慎小心,她的一只手抱着另一边的胳膊,半垂眼眸,是极度不安的姿势。   两人先后从假山后面走出,姬慎景的步子不紧不慢,恰好在倪裳前面两步远的位置。倪裳正好能踩着他投下的影子。   不知为何,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踩着底下的影子光头,心情莫名的诡谲。   正走着,倪裳突然察觉姬慎景止了步,她也随即止步,一抬头就看见太子带着人走了过来。   倪裳心一紧。   姬慎景微侧头,余光瞥了她一眼,但并未多言。   太子一脸的得意,甚至有些嚣张,仿佛是终于让他抓住了对手的把柄,堆积在脸上的笑容荡漾了起来,“奇怪,皇兄为何会与倪二姑娘在一块?总不该会是探讨佛学吧?”   姬慎景又侧过脸,瞥见了倪裳因为紧张而紧紧攥着帕子。   他淡定从容,一派圣僧的寡淡与漠然,是个孤高到了极致,也干净到了极致的男子,“是。”   他言简意赅。   太子唇角一抽,“……??”他是幻听了么?   姬慎景知道名誉对一个姑娘家而言有多重要,前几回迫于无奈与倪裳亲近,他虽然心中无愧,但仍旧觉得欠了倪裳的,遂与太子多说了几句,“倪裳姑娘是我徒儿。”   考虑到人家姑娘日后还要嫁人,姬慎景又添了一句,“俗家弟子。”   太子,“……!!”他是那么好骗的么?   太子眯了眯眼,又看向了倪裳,“倪二姑娘,看来你对佛学甚是感兴趣啊。”   倪裳还未回过神来。   她是姬慎景的弟子?和尚尼姑   姬慎景帮了她大忙,倪裳当然不能拆了他的台,“回太子殿下,民女的确很好佛学。”   姬慎景再次侧过脸,像看着小和尚的眼神,看着倪裳,“跟为师走。”   倪裳云里雾里,不过……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说辞,她收敛神色,紧跟在了姬慎景身后。   姬慎景仿佛是一朵遗世而独立的佛下青莲,不给任何人面子。皇帝如此,太子更是如此。直接领着倪裳,在小径上扬长而去。   太子杵在那里,感觉到被美貌高冷圣僧严重冷落了。   看着倪裳和姬慎景远去的背影,一高一矮,一高大颀长,另一个纤细玲珑,竟然是诡异的和谐。   哼!一定有诈!这天下有什么事能欺瞒于本太子!   “走!去前面看看,孤倒是想知道,孤的好皇兄和倪二方才在何处探讨佛经!”太子勾了勾唇,莫名自信的以为,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太子走在最前面,从后面的角度去看,锦缎长袍下摆随着他的走动而飘逸了起来,简直是英气飒爽。   东宫的随从一路跟随。   没走多远,太子就看见了一处鲜花掩映的假山,以他多年的经验看来,此处实在太适合“偷鸡摸狗”。   太子再度勾唇,这次更嚣张,“呵……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假和尚!孤就知道所谓的得道高僧必是徒有其表!”   “殿下快看!那是不是……二皇子与四皇子?”随从指着几步开外的巨石后面,道了一声。   方才姬慎景带着倪裳离开之前,以免二皇子与四皇子早早被人发现,就将他二人往巨石后方挪了挪。   太子顺着随从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果然就看见了交叠在一块的……两个男子,他怔住,又往前迈了一步,这一下彻底看清了姬宪与姬汤二人。   姬汤身形丰腴,被姬宪压在了下面,二人罗列相叠,画面让太子想起了某些不可言喻的话本子。   太子,“……”   现在看来,父皇的儿子当中,也就独他一人品行高洁了。   此时,姬汤缓缓睁开眼来,日光刺目,身上的重压让他呼吸困难,当太子的脸映入眼帘时,姬汤猛然想起了方才被人打晕的事,“你、太子!是你打我?!”   太子一愣,好像哪里出了岔子,他贵为太子,当然不屑与区区一个皇子“泼妇骂街”,“老四,你今日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姬汤到嘴的美人没吃到,反而挨了一棍子,当然心情不好,直接将二皇子推开,这一推,二皇子也醒了,他的警觉性尚可,环视一周之后,发现倪裳不见了,而太子却是堂而皇之、高高在上的站在他面前,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二皇子姬宪立刻站起身,他人前人后都是谦谦君子的样子,做不出与太子当场撕破脸皮的事,也未提及倪裳,“太子殿下……是你做的?”   他问的很含蓄。   同一时间,姬汤与姬宪二人看着太子的眼神猝然之间变了。   姬宪今日还没来得及对倪裳袒露真心,后脖颈一阵疼痛,他抱拳道:“太子,皇祖母一会要召见我,我先走了。”   说着拂袖而去。   姬汤不敢得罪太子,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二皇兄会躺在他身上,他今日欲要轻.薄于倪裳,当然不便将被打一事闹大,也说,“太子皇兄,我也先走了。”   姬宪与姬汤的背影都仿佛是带着愠怒的,然而,今日之事着实不体面,无法拿到台面上来说,他二人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四皇子姬汤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欲要轻薄倪裳,二皇子也绝对不会坦白是自己打晕了四皇子。   太子,“……!!!”   “糟了,孤中计了!”太子大掌拍在了脑门上,一心认为是姬慎景设计了他。   一众东宫随从一脸茫然。   **   姬慎景一直没有回头,可他始终与倪裳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即将抵达筵席处时,他驻足,侧过半边萧挺的俊脸,“姑娘,日后莫要单独一人。”   他看着倪裳,在小姑娘镇定的眼神中读出落寞。   不是她选择单独一人,是别人逼着她成为孤家寡人。   姬慎景突然又想到倪裳与宋司年的婚事,以他的政治嗅觉,自然是能嗅出倪裳不久之后也会失去婚约。   他养大了小和尚,未必不能养一个小姑娘。   姬慎景不是多事之人,却是突然开口,“姑娘想拜我为师么?”   倪裳被这话怔住,“……俗家弟子?”   姬慎景,“……”好像亦不太妥当,若是剃度,那不就是让小姑娘当尼姑么?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倪裳光泽的墨发上,有些于心不忍。   可除此之外,他暂时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有足够的理由庇佑她。   “罢了,姑娘他日若有所求,我必定尽力而为。”姬慎景当场承诺,也是平生第一次承诺,言罢,目光从倪裳清媚的脸上移开,似是漫不经心的望向了别处。   倪裳依旧防备姬慎景。   毕竟,每次与姬慎景碰面的经历根本谈不上愉快,但念及姬慎景今天给她解围,倪裳看着男人秀丽的面容,“多谢大殿下。”   姬慎景想到了什么,视线再次移到倪裳脸上,“花朝节那日,我需要见你,还望姑娘能给予方便,你放心,我是出家人。”   不知为何,姬慎景强调了最后一句。   倪裳,“……”   本朝的花朝节,寓意着美好顺遂的姻缘,时下民风虽是严谨,但花朝节这一日,有情男女也有私底下见面幽会。   倪裳不知作何答。   圣僧遁入空门近二十载,自然不知道男男女女的那些门道,“花朝节,我会去找姑娘。”   倪裳:“……”她竟无言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鸡汤:大哥要带嫂子去约会。   鸡腺:我想搞破坏!   太子:皇宫套路太深,专业太子二十年表示压力甚大。   皇帝:朕怎么就没一个正常的儿子?!   读者:可能……根本问题出在了取名上…… 第14章   给七公主当侍读的贵女,每隔一月可回府探亲。   而眼下又临近花朝节,倪芊芊一门心思想“引导”倪裳去撞破虞美人与段家三郎的奸情,故此,她想制止倪裳出宫。   是夜,内室清浅的光线照在美人身上,倪裳那张初显美人相的小脸,娇妍清媚,殊色无双,她的五官很是精致,肌肤莹白如雪,是能够让人一眼就无法忘却的美人,即便她安静的坐着不动,也无声勾人。   倪芊芊开始心慌了。   她这个穿书女配可能太过自负了,以至于盲目自信,事实证明,倪裳的女主光环不可小觑。   入睡之前,倪芊芊散开了发髻,她本就生的纤细娇小,如此这般只着睡裳,倒是更显娇软无害。   可倪裳知道,她心思不纯。   倪芊芊拉过倪裳的小手,柔弱无骨,白皙精致,她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场有关“五指姑娘”的风.花.雪.月。男主姬慎景对倪裳倾心之后,曾就抓着倪裳的这双手干过不可描述的风流事,那晚,禁欲圣僧彻底破了戒,自此,携美人手步入滚滚红尘。   倪芊芊脸一红,瞬间放开了倪裳的手,她有种莫名其妙的错觉,总感觉被姬慎景瞧见了自己抓着倪裳的手,他定会寻她麻烦。   倪裳,“……”倪芊芊今晚有些古怪。   倪芊芊收敛神色,“二妹,上回跟你提及过,花朝节去镜湖放花灯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倪裳很防备她,而且姬慎景上次也说,他在花朝节这一日需要见到自己,倪裳虽然恩怨分明,但一心以为姬慎景是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癖好,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即便上回姬慎景替自己解围了,她也不会成为他的掌中玩.物。   倪裳莞尔,“长姐,我想回府给祖母请个安,花朝节就不去放花灯了。”   倪芊芊快要绷不住了,她与倪裳不能共存,若是倪裳的女主光环越盛,她这个女配迟早要炮灰,既然倪裳不上当,那她再想其他法子!总之,她绝对不能让倪裳和姬慎景续缘!更是不能让倪裳找到她的那个权臣亲爹!   倪芊芊很快话锋一转,“也好,我与二妹一道回府吧,正好我也想母亲了。”   倪裳,“……”   **   长信侯府。   倪裳与倪芊芊回府后的第一桩事就是给倪老太太请安,侯夫人王氏也在场。   王氏看着倪裳与倪芊芊站在一块,虽然倪芊芊这阵子养白皙了些,容貌还算清丽,但与宛若白玉雕琢的倪裳一对比,倪芊芊立刻就显得毫不突出。   王氏不悦蹙眉,看着倪裳的眼神又多了几丝幽怨。倘若一开始就没有抱错,她的芊芊一直养在自己身边,也必然是这般粉雕玉琢,娇妍清媚。   “听说裳丫头前阵子伤了脚,叫我老婆子好生担心,今个儿瞧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倪老太太当面关切倪裳,是想给王氏传达一个信息---倪裳仍旧是侯府的姑娘!   然,王氏压抑了十六年的怨恨,岂是说消就消的?   即便明白老太太的用意,王氏还是道:“七公主的侍读那样多人,旁人无事,怎就你伤了脚?原本还想让你顾着点你姐姐,你姐姐初次入宫,你还不如她。”   对!倪裳不如她的女儿!哪里都不如!   倪芊芊忙谦虚说,“母亲,女儿不懂规律,亏得宫里的嬷嬷好生教导。”她半句不提倪裳。   按着倪裳的性子,本该沉默,一人担下所有埋怨,可她倏然之间抬眼,笑看着侯夫人,“母亲说的是,长姐是嫡长女,自是处处比我好,日后还得让长姐多多照拂我才对。”   侯夫人一噎,心中有怨,但倪裳此言一出,她好像无话可说。   倪老太太目光扫过屋内几人,一时间心绪复杂,“老大媳妇,两个丫头都是你的女儿,还分谁好谁坏?!这回既然出宫,就在府上待两日吧,明个儿让赵妈妈领两个丫头去选几匹好料子,马上入夏,也该添置衣裳了。”   王氏不敢违背倪老太太的意思,只能勉强应下,“是,母亲。”   **   王氏将倪芊芊单独带回了院子,拉着女儿的小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眼中欢喜之色溢于言表,“我儿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才一月不见,母亲都快认不出来了,以我儿容色,将来必定嫁个如意郎君。”   倪芊芊娇嗔,“哎呀,母亲,女儿才回到您身边没多久,您就盼着我嫁人了,哪有这样的!”   王氏就喜欢她耍小性子,但闻言又徒增伤感,“我可怜的女儿,若是十六年不曾抱错,你的婚事都定下了。对了,这次入宫可见到了二殿下表哥?”   倪芊芊岂会看上区区一个二皇子?   眼下她根本无心婚事,就算是要嫁,也要嫁姬慎景那样独一无二的天下之主!   当务之急是先压制倪裳的女主光环,要是能直接除了她,就更好不过了!   “母亲,我倒是瞧见了表哥,可……表哥眼里只有二妹妹呢,我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她露出伤怀之色。   王氏脸色骤然一愣,愤愤道:“哼!我儿放心,你二妹与宋家的婚事都未必能成,更别提高攀你表哥了!”   倪芊芊心头一颤。   她可一点不想看到倪裳与宋司年之间取消婚事,倪裳最好是能尽快嫁给宋司年,如此一来,才能断了倪裳和姬慎景之间的缘分。她知道王氏是个女儿奴,根本不把倪裳当回事,也不会替倪裳保住宋家的婚事。   倪芊芊开始焦虑了,她穿书之后,很多事情已经与原来不太一样,比方说这次花朝节,原本倪裳应该在皇宫撞破虞美人与段三朗奸情,而这次她却回了侯府。   按着剧情,宋司年对倪裳爱之心切,或许她可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宋司年和倪裳生米煮成熟饭!   有了这个念头,倪芊芊依偎着王氏,又娇嗔道:“母亲,明日我想与二妹妹出去逛逛,又逢花朝节,不如也请了宋大公子出来吧。”   寻常日子,男女大防甚严,花朝节这一天另说。   王氏留了一个心眼,还以为倪芊芊看中的人是宋司年,不过,即便是宋司年,她也定会帮着女儿达成所愿。   **   翌日,倪芊芊派了婢子去芙蓉院知会倪裳,叫她午后一道出门去镜湖。   倪芊芊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以宋司年对倪裳的痴情,他一定会露面,到时她再来一个穿越人士,人人皆会的“茶水下.毒”,让倪裳今日就失.身于宋司年。   谁知,婢子却回来告之她,“大姑娘,二姑娘说今日身子不适,不愿出门。”   “什么?!”倪芊芊的计划又被打乱,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下去,否则倪裳的亲生父亲就要找来了!到时候就连长信侯府也无法与其抗衡!   倪芊芊在房中来回踱步,身边婢女纳闷的问,“大姑娘,您这是怎的了?二姑娘不出门,您大可自己出去,婢子听说今年的花神娘娘是……”   “够了!闭嘴!”倪芊芊只觉烦躁,她对着铜镜照了照,发现前几日才养好的气色又打回原形了,也就是说她根本没从倪裳那里抢来半点女主光环!   一屋子下人顿时噤若寒蝉,跟着大姑娘久了皆知道,大姑娘根本不是什么娇.软女子。狠起来比侯夫人还可怖。   正焦虑着,院外下人过来通报,“大姑娘,庆王爷回京了,眼下就在老祖宗那边,老祖宗让您过去给庆王爷请安。”   庆……庆王!   倪芊芊呼吸一顿,脸色更难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炮·倪芊芊·灰:这一届的女主太难搞,心累!   倪裳:今天不宜出门,谁叫我也不出门!   姬慎景:真不乖,晚上惩罚你~   庆王:我来了!传说中的霸道王爷来了! 第15章   “庆王缓缓举起手中长剑,这个阴骘无情的男子,此刻眼中布满杀意,他看着倪芊芊的表情,宛如是看着一个死人,毫不犹豫,长剑一挥,直接砍了她的头颅……”   倪芊芊瘫坐在了圈椅上,脑中浮现出关于她这个身份临死之前的描述。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穿到一本书里,还是炮灰女配的设定。   更是没想到,终结她的人这么快就出场了!   “大姑娘!大姑娘…….您没事吧?!”耳边是下人的呼唤声。   倪芊芊从震惊中回过神,面色煞白如纸,“去……去告诉祖母,我今日身子也不适,就不去亲王跟前叨扰了!”   说起庆王,他简直就是一个传说。   此人并非是姬氏皇族直系血统,因着当年救了先帝,又有丛龙之功,遂与先帝结拜为兄弟,被封庆王,是本朝历代以来,唯一一个外姓王。   按着辈份,就连当即圣上还得喊他一声皇叔,姬慎景与太子等几位皇子是他的孙辈。   而实际上,这位庆王看上去年纪并不大,是个儒雅俊朗、风度翩翩,但也阴晴不定的中年男子。   他阴骘、狠辣、不爱权势独爱美人,为了一个女子终生未娶,是个偏执狂,极度危险。   更要命的是,这位庆王还是……   倪芊芊突然一阵脑壳涨疼,下一步……下一步她究竟该怎么做?!   她要好生谋划了!   **   百宝堂,倪老太太额头溢出细汗,连带着侯夫人与二房夫人也如坐针毡。   然,庄墨韩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很不受欢迎,长房大公子倪琰,二房的两位嫡子与庶女皆已行过礼,倪桂兰是二房庶女,二房只有她一个姑娘,自幼养在二夫人跟前,一切用度皆是按着嫡女的规制来的,再过阵子也要说亲了。   她不像倪家几位公子一样沉得住气,抬眼看向了庄墨韩。   这一看,倪桂兰心尖猛然一跳。   只见这位大梁皇室辈份最高的男人,他一袭绛紫色锦缎长袍,墨玉冠束发,五官葳蕤立挺,剑眉星目,身段瞧着挺拔修韧,浑身上下透着霸者的气势,他手中正把玩着两颗核桃,右手拇指带着一枚翠玉扳指,笑时邪恶风流,不笑时威严阴骘。   庄墨韩一个眼神挑过来,倪桂兰立刻小脸涨红,移开视线垂下脑袋,心慌的不行。   此时,男人低沉中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既然侯爷不在府上,那本王今日就不叨扰了。”   倪老太太面上可惜,内心却是欢喜之至,她半点不想挽留这尊煞神,“老生恭送王爷。”   庄墨韩离开时,丢下了一头鹿干,是一整头梅花鹿被风干之后的.干.尸,倪老太太身子骨发颤,仲春时节愣是后脊背发凉,“拿、拿去私库锁起来。”   赵嬷嬷表情丰富,总觉得庆王一离开,整个百宝堂瞬间春光灿烂了,“是,老祖宗。”   只是……   庆王镇守西南十多年,怎会突然回京?   **   倪裳心中忐忑。   她拒绝了倪芊芊的邀请,也向老祖宗言明自己身子不适,不去见什么劳什子庆王,即便将自己关在房中,她仍旧心绪不安。   姬慎景那日在宫中说,花朝节这一日需要见她,他强调是“需要”而并非仅仅是“想”见她。   可自己不仅出了宫,还躲在闺院不出门,她从今晨开始右眼跳个不停,整个人坐立难安。   “姑娘,您从早晨开始就没怎的用饭,可是真的哪里不适?”康嬷嬷忧心道,又说,“方才老奴去前院那里听说,亲王爷离开了,老祖宗让您好生歇着,不过……大姑娘那边也身子不适了。”   倪裳,“……”   倪芊芊不是今日要出门么?怎的也不适了?   她无心去猜测倪芊芊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她此刻很担心姬慎景会寻她麻烦。   就这样,她一直惶惶不可终日,转眼落日西沉,晚风卷着余温从茜窗荡了进来,天色愈发黑,倪裳就愈发不安。直至华灯初上,内室点上了烛火,她才命人准备汤水,打算沐浴。   明日就要入宫,届时又要碰见姬慎景,她莫名心虚了起来。   倪裳泡在浴桶,少女已逐渐绽放的美妙掩映在浮起的花瓣之中,屏风外面,传来蔷薇的声音,“姑娘,婢子又听说大姑娘方才见了郎中,您说奇不奇怪?大姑娘早晨还好好的呢,据说是被吓……”   倪裳正听着,屏风外突然没了动静,她把.玩花瓣的动作一滞,心头不安骤然之间无比强烈了起来,本就不太平静的内心,仿佛被一阵飓风卷起了波涛,她心慌到了极致,心脏都快要从胸膛跳出来了,为何……她越发坚信姬慎景不是跟她开玩笑,他说今日要来找她,就一定会来。   “蔷薇……”倪裳不太笃定的唤了声。   回答她的是可怖的沉默。   倪裳,“……”   鼻端幽香扑鼻,不知是女儿香,还是花香。圣僧站的笔直,目光落在了大漆镂空雕花的屏风上,识海深处绽放的优昙花随风摇曳出妖娆的姿势,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喉结无意识的滚动,最初的原始.欲.念不经意间肆意蓬勃的疯长。   “是我。”   他很老实的应了声。   顿了顿,又道:“姑娘几时能洗好?今晚事有从权,务必要见一见姑娘,还请姑娘行个方便尽快出浴。”   倪裳,“……”   她不敢大声呼叫,被旁人知道她屋里闯入了一个男人,她会万劫不复。可她若不出去,又怕姬慎景会硬闯,倪裳好像别无选择,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用了最快的速度权衡了利弊,最终紧抿着唇,带着屈辱从浴桶出来。   她无人可以依靠,也无法与姬慎景抗衡,眼下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按着姬慎景所说的去做,穿衣时,倪裳的手在打颤,强烈的侮辱与羞愤,令得她无意识的紧紧咬着唇瓣。   不消片刻,她饶过屏风出来,就看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背着光,也背着她。   男人似乎耳力极好,“姑娘,今晚又要得罪了。”他没回头,单手递了一个幂篱过来。   倪裳明白他的意思,按着她的本能,恨不能与姬慎景鱼死网破,可真闹出了事,她就是一只任人拿捏的蚂蚁,不管是姬慎景,又或是外面的流言蜚语,都能轻易置她于死地。   倪裳目光落在了昏厥在地的康嬷嬷与蔷薇身上,她紧抿着唇,强行镇定,“大殿下,你、你要如何?”   好一个圣僧!   怎的专干缺德事!   姬慎景耳力过人,他确定了倪裳已经戴好了幂篱才转过身来,隔着一层白纱幂篱,阻绝了倪裳的视线,借着屋内昏黄的光线,她只能看见圣僧高大的身影和朦胧的面孔,却是察觉不到男人面颊上微微的红晕。   姬慎景一如既往的坦诚,“今日我要去见一位忘年交,需得带着姑娘同行。”   倪裳,“……”圣僧的借口每次皆是让她无语到了极致。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带着护身符去见老冤家,裳裳在手,天下我有。   庄墨韩: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裳裳:(⊙o⊙)… 第16章   男人视野过人,隔着一张薄纱也能看清少女风韵粉润的面颊,她刚刚出浴,那双染了秋色的眸子格外纯澈清媚,唇色艳红,衬的小脸皎洁如月。   姬慎景突然觉得有根羽毛在他心尖上扫过。   他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事情,立刻转过身去。   倪裳自行戴了幂篱,便是没有拒绝姬慎景的意思。   她也自知拒绝不了。   只不过是被他掳走,还是自己主动跟他走的区别,结果都是一样的。   姬慎景背对着她,高大挺拔的背影有些莫名的疏离,他不再看她一眼,仿佛排斥视野之中出现倪裳的身影。   倪裳又不懂了。   她起初以为,姬慎景是个道貌岸然的花和尚,他看上了她,所以屡次欲要意图不轨。   开始方才她沐浴,以他的通天之能,大可以闯入,但姬慎景足够君子,甚至于此刻,还是与倪裳保持了约莫一丈的距离。   跟着他走之前,倪裳做了最后的挣扎,“大殿下,我能不去么?”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她又是云英未嫁之身,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   姬慎姬太阳穴上的青筋微微一动,依旧是背对着少女,低沉的嗓音喑哑,但也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孤冷,“不可以。”   倪裳,“……”   她就知道,自己问那一句是多此一举。   还是被姬慎景抱着,只是这回,倪裳总觉得他掐着她腰肢的大掌有些紧,她疼了,但忍着没吱声。   她不做徒劳的反抗,那样又累又危险。   她也太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就如那日在皇太后的慈宁宫里,四皇子姬汤对她说的那些话,他说她与宋司年的婚事根本成不了,她其实早有预料,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长信侯府外不远处停放了一辆不甚惹眼的青帷马车,倪裳被姬慎景抱了进去。   她落座之后,见姬慎景已经阖眸,她总觉得姬慎景今夜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哪里不对劲,“一会要见何人?”   “姑娘,你不要说话。”   倪裳话音刚落,姬慎景未看她一眼,当即打住了她的话,今夜的圣僧似乎有些不甚明显的浮躁。   倪裳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言了。   马车内瞬间弥漫着勾人的女儿香,圣僧的手置于膝盖,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骨节分明。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姬慎景先下了马车,他浓郁的眼微敛,看不出眼中神色。   整个人都散发着万年寒冬的了冷。   倪裳,“……”圣僧今晚格外君子,也格外的冷。   红缨下了马,偷瞄了一眼正下马车的女子,他装作毫不经意蹭到了姬慎景的身侧,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神情变得异常兴奋。   然,姬慎景一个冷冽的眼神扫了过来,红缨立刻缩成乌龟,道:“主、主子,庆王爷已经在雅阁等您已久。”   他不太明白,主子见死对头,为何要带着倪姑娘?!   而且,主子今晚的气息着实不稳,仿佛刚刚与高手大战了数十回合呢!   红缨简直无法想象,方才主子在马车内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今晚又是月圆之夜,一盘银月当空高照,月华笼罩整个人间,视野呈现出一片不太真实的朦胧幻境。   倪裳不吭声,她站在姬慎景身后,努力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透明人。然而,如论她如何沉默都是无用的,当她跟着姬慎景迈入茶楼时,还是有数双视线投了过来。   倪裳攥紧了手中帕子,此时此刻的处境,对她这样的深闺女子而言,其实是个大考验。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都出去!”   是姬慎景。   倪裳心跳一滞。   她与姬慎景虽然接触不多,但这人在人前当真与圣僧无异,仿佛无欲无求,清冷无温。   她还是头一回察觉到圣僧动怒了……   随行的红缨与左龙等人面面相觑,说话,主子今晚火气真大!   往这边偷瞄的茶客,明显感觉到来自姬慎景身上的戾气,不知为何,虽然他只是个和尚,但茶客们莫名其妙被震慑到了。   上了二楼雅间,姬慎景带着倪裳踏入屋内,随即门扇在身后被合上。   雅间内没有旁人,倪裳借着内室烛火,隔着一层幂篱,看见了案几旁坐着一个体格修韧的男子,她看不清人脸,但从模糊的轮廓来看,这是个好看的男子。   庄墨韩天生一股风流相,斜飞入鬓的剑眉微挑,本要多看一眼姬慎景带来的女子,但那女子已经被姬慎景挡在了身后。   他内心突然有阵股古怪,但这古怪一闪而逝,他并未留意。   “呵呵……”他哼笑了两声,即便已至中年,但眉目之间总有淡不开的纨绔与傲慢狂放,“无.欲,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墨韩勾唇,指着姬慎景身后的女子。   姬慎景的眉头紧锁,也不知到底是谁得罪了他,今晚的圣僧像是滴落了火油的炉子,狂躁随时可能会一触即发。   无.欲?   是圣僧的法号?!   这个法号当真半点不适合他。   倪裳看不见庄墨韩,她整个人被姬慎景挡在身后,但即便是她,也能感觉到屋内气氛格外逼仄。   姬慎景面色不佳,庄墨韩冷笑,“怎么?你体内蛊毒已解?”   今天是月圆之夜,姬慎景每至这一天,日子都不会好过,此刻却是毫发无损,就算是庄墨韩也是吃惊了。   “我的人马,你不能动。”姬慎景嗓音喑哑,开门见山道。   庄墨韩掌西南兵力,眼下朝中唯一可以与他抗衡之人,唯有姬慎景。而姬慎景此番被皇帝召见回京,位居大梁权政中心的几大世家都坐不住了。   庄墨韩是皇后派系,他回京的目的,只有一个:镇住姬慎景。   “呵呵……”庄墨韩又笑了几声,可这笑声毫无温度,懒散又薄凉,“可我已经动了。”   他此言一出,突然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随即桌案上的茶盏碎裂两半,腾着热气的茶水顺着樟木桌案流了一地。   倪裳小手陡然捏紧帕子。   这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   她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见的事?   会被灭口么?   作者有话要说:  裳裳:西域绮花最近很暴躁啊。   小和尚:目测,这是(欲)求不满,23333~   红缨:我很单纯,且很纯洁,我什么都不懂。 第17章   倪裳跪坐着没动,她看不清姬慎景与庆王是如何交手的,只能听见两人飞快打斗的声响,还有一股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强劲的风。   她对姬慎景没甚好感。   但现在她当然是盼着姬慎景能赢。不然,她今晚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她听闻过有关庆王的传言,这人不亚于是地狱罗刹,阴晴不定,做事全凭喜好。皇后一族能稳固至今,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庆王。   传言,庆王曾经夺.人.妻,还逼死了对方,而可怜的女子就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是宋家嫡次女。   又传言,庆王心有愧疚,为了已亡的心上人,这才守着皇后一族十多年。   不过,这也仅仅是传言,真相究竟是何,倪裳并不知晓。   庆王庄墨韩突然吃了一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抬手随意拭去唇角的血渍,竟是笑了,“你体内蛊毒果然好了?怎么解的?就连你母亲当初也无济于事的毒,你究竟是找到了什么高人?”   姬慎景立在那里,衣袍纹丝未乱,还是那个如清风朗月般卓尔不群的禁欲.圣.僧。   他没去看倪裳,但眼角的余光在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瞥到了倪裳身上,少女一袭碧色衣裙,腰间系了鹅黄色丝绦,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宛若初夏婷婷袅袅的荷花,只一眼,圣僧识海的那朵优昙花随即迎着风荡漾了起来。   姬慎景大惊。   立刻又收回视线,刻意不去关注那抹碧色身影。   他惯是少言寡语,不搭理人是常态。   庄墨韩方才却是察觉到了姬慎景那顷刻间的变化,男人朗声一笑,“哈哈哈,无.欲,你当真无.欲么?”   姬慎景赢了庄墨韩,而且赢的毫无悬念。   庄墨韩虽然狂妄,但并没有轻举妄动,最起码在他看来,姬慎景的蛊毒“已解”,那就自然不可小觑了。   姬慎景侧过脸,目光不知撇在了那里,对那抹碧绿身影无温的道了句,“过来。”   倪裳猜测,事情大约结束了,高手之人间的对峙,果然是触目惊心,但又不动声色。   她不敢拖延,准备起身走向姬慎景,谁知人刚站起,就一阵腿软,再一次跌倒了下去。   这一瞬间,姬慎景猛然之间握紧了拳头,但他没有动作,只是冷冷的站在那里。   倪裳再一次站起,一路踩着小莲步,很快走到姬慎景身侧。   “走。”   姬慎景只说了一个字,转身离开。   倪裳紧随其后。   她目不斜视,更是不敢多看庆王一眼,她不明白世上怎会有那么可怖的人,与庆王相比,她突然觉得姬慎景眉清目秀了起来。   **   回程的路上,极致的安静。   安静到了倪裳不敢用力呼吸,直至下了马车,倪裳做好了被他抱着翻墙而入的准备时,却发现姬慎景在迟疑,“大殿下?”   她有些担心,今晚她知道了太多,会不会被灭口,然而,她还没搞清姬慎景今晚带她出去的目的,总该不会只是见证姬慎景与庆王打了一架。   倪裳的手在发抖,她还不想死,更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顺手揪住了姬慎景的广袖,“大殿下,我、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姬慎景不答话,像是灵魂出了窍,倪裳的手更抖了。   这是灭口的前兆吗?   夜风微凉,卷着不知名的花香荡了过来,在倪裳没有看清的地方,姬慎景高挺的鼻梁溢出薄汗。   忍着烦躁,姬慎景未置一言,单臂扣住了倪裳的腰肢,这一次,倪裳感觉到对方的力道更重,她吃痛,本能的“嗯-”了一声。   她的嗓音本就好听,明明只是一声很寻常的轻哼,却在夜色下染上了容易让人迷失心智的旖旎。   倪裳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对圣僧而言,已是罪大恶极的靡靡之音。   双足落地,倪裳很想知道姬慎景到底有没有打算放过自己,可圣僧立刻就转过身去,很嫌弃似的,一眼都不想多看她。   “姑娘,从今往后,你我就当从不相识。”   他只丢下这一句,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苍茫中。   倪裳愣在原地,腰肢还残存着他造成的痛,此刻,她独自吹着夜风,有种被人遗弃的错觉,而姬慎景就是那个遗弃她的薄情寡义之人。   **   庆王并未离开茶楼,手下过来禀报时,他依着茜窗,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男人的眉目萧索,说不出的落寞。   “王爷,属下一路跟踪大殿下,但……跟丢了,未发现大殿下将那女子送去了何处。”   男子战战兢兢,显然十分惧怕庆王。   然而,今晚的庆王与寻常时候不太一样,他不知看向了哪里,竟是看入了神。   无人知晓,庆王此刻眼中浮现出了当年的半城烟火,他探头望去,就见那姑娘笑靥如花……   **   次日一早,康嬷嬷和蔷薇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薄衾。   倪裳已经起榻洗漱,除却有些憔悴之外,看不出端倪。   蔷薇心大,只是揉着后脑勺,纳闷道:“昨个儿,我与嬷嬷怎的睡地上了?”   康嬷嬷拧眉,待蔷薇出去打水,她走到倪裳跟前,“姑娘,昨夜……”   倪裳笑了笑,不想吓坏了康嬷嬷。   再者,姬慎景已经承诺不会再来找她,她犯不着把这件事闹大,何况……昨夜着实危险,她半点不想与朝中权贵扯上任何关系。   “嬷嬷,你与蔷薇昨夜说睡就睡了,我也纳闷呢。对了,今晨早膳是什么?我有些饿了。”不知为何,得了姬慎景的承诺,倪裳心情大好,胃口也好了起来,她终于和姬慎景划清干系了!   **   都督府。   仲春的日头甚烈,辰时过后,姬慎景从小佛堂出来,刚刚结束打坐礼佛的圣僧看上去并未有多静心,他步履带着一阵风,从廊下大步走来。   “嗡嗡嗡……”   数丈开外的花圃处,勤劳的小蜜蜂正奋力劳作。姬慎景耳力过人,他甚至能听出有几只蜜蜂闯入了他的府邸,刚迈出几步,他骤然止了步子,“来人!”   语气暴戾。   左龙、右虎迅速靠近,但不敢看主子一眼,主子昨夜归来之后,整个人都仿佛陇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戾气。   “都给我移走!”他交代了一句,继续大步往前走。   左龙和右虎迟钝了几个呼吸,才意识到主子指的是不远处的花圃。硕大的都督府无一个女子,难道就连花儿都不能留下么?主子出家了,可是他们还没看破红尘啊。   未及晌午,整个都督府的花花草草都拔了个精光。   小和尚看着满园狼藉,手置于胸前,“罪过啊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医生,我病了。   医生:症状?   姬慎景:胸闷气短,燥热难耐,茶饭不思,失眠多梦。   医生:相思病,鉴定完毕!   姬慎景:……(⊙o⊙)…   ————   姑娘们,九儿想征集一点意见,大家觉得这篇文哪里不妥么? 第18章   倪芊芊做了一夜噩梦。   她又梦见了她所穿着这本书,经历了一下炮灰女配的悲惨结局。   庆王会杀了她!   倪芊芊睁开眼,幔帐外面,早已天明,她满头是汗。   心腹丫鬟拾叶撩开幔帐,挂在银钩上,“大姑娘,您这是梦魇了?”   倪芊芊吐了口浊气,她一定要摆脱炮灰女配的命运,根据诸多穿书前辈的经验,穿越者一般都能活成主角。   事在人为!   她不能听天由命,就不信斗不过一个土著女主。   倪芊芊自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很快就恢复斗志昂扬,“伺候我洗漱,我要去给母亲请安。”   拾叶不敢怠慢,多看了一眼倪芊芊的脸,见大姑娘一夜之间额头冒出这样多的红疙瘩,拾叶不敢言,生怕得罪了倪芊芊。   然而,就在倪芊芊坐在铜镜前时,她蓦然一怔,只见好不容易养出一丝白皙的脸上长出了赫然醒目的红痘,而且布满额头。   “啊啊啊!”   屋内很快响起瓷器砸碎的声响。   半晌,倪芊芊瘫软在木质地板上,前阵子因为得到了一丝倪裳的女主光环,所以她这个炮灰才能突然容光焕发,她一夜之间毫无预料的变丑,必然是那一丝女主光环又被倪裳夺回去了。   怎会这样?!   只是过了一夜,倪裳在侯府并未与外界任何人见面,为什么会导致倪裳的女主光环更甚?!   倪芊芊一万个想不通。   “不能再等了!我一天也不能再等了!”   倪芊芊眼神犀利的自言自语。   收拾了一番,倪芊芊给自己剪了一个齐刘海,完全遮住了额头红疙瘩,她看着镜中人,眼前又浮现出倪裳清媚娇妍,肌肤吹弹可破的勾人模样,倪芊芊就恨的牙痒。   只要除去倪裳,她的美貌、倾慕者、女主命、姬慎景都会是她的!   “哥哥今日可在府上?”倪芊芊问道。   倪裳作为女主,除却拥有离奇身世,绝世美貌之外,她也是万人迷人设,但凡与她相识的男子,无论正反派都会爱她。   倪琰作为兄长,一直碍于兄妹关系,不敢对倪裳吐露压抑内心深处多年的感情与欲.念。   老祖宗不是一直护着倪裳么,可若是侯府嫡长孙也觊觎上了倪裳,在老祖宗心里,究竟是嫡长孙重要,还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重要,想必老祖宗一定知道怎么选!   拾叶瞧见倪芊芊的冷冽眼神,觉着有些害怕,立刻如实道:“回大姑娘,长公子是昨个儿晚上回来的。”   倪芊芊冷笑。   长信侯府从文,偏生长公子倪琰好武,在军营历练了几年后就调到了禁军。   倪裳一回府,他也跟着连夜回来,昨晚不方便,如果不出意外,倪琰今日一定会去见倪裳。在他心目中,霓裳远比她这个妹妹来的重要。   “去盯着哥哥,一旦发现他去芙蓉院那边,立刻过来告之我!”倪芊芊眯了眯眼,侯府对家中男嗣管教甚严,哪怕霓裳以后不是侯府的姑娘,长信侯府的男嗣也绝对不可能娶她,更何况,倪裳如今还有婚约在身。   老祖宗是不可能一心护着一个狐媚子。   “是,大姑娘。”拾叶应下,这是个立功的大好机会,只要她能帮着大姑娘抓住二姑娘的把柄,赏钱一定少不了。   **   侯夫人命人准备了一桌的早膳。   她现在是恨不能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的心肝宝贝疙瘩。   见到倪芊芊剪了齐刘海,一双大眼忽闪,她面容清瘦,这副装扮倒是更显纯情可人。   侯夫人心一软,立刻拉住倪芊芊坐到自己身侧来,“我儿天生标致,就是气色不够好,母亲命人给你炖了燕窝,你趁热吃了。”   倪芊芊又乖又甜的笑,“还是母亲对我最好了。”   侯夫人瞧着倪芊芊乖顺的模样,喜欢的不行,“我儿是侯府嫡亲的姑娘,谁敢对你不好,母亲头一个不答应。”   倪芊芊喝了口燕窝,做出为难之状,努着嘴支支吾吾,“可……我回府后与哥哥从来不熟,听说哥哥昨个儿回家了,我想去看看他,却又怕叨扰了哥哥,在哥哥心里,大约倪裳更亲近些。”   提及倪裳,侯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按着她意愿,从一开始就不该把倪裳当作侯府嫡女养大,如今自己的亲生女儿找回来了,就更不用留下倪裳了,奈何倪老太太和长信侯养出感情来了,硬是要将倪裳当作侯府姑娘。   “哼,我儿放心,你才是大朗的亲妹妹,你哥哥他会想明白的。”   母女二人说了会话,拾叶走了过来,倪芊芊对她眼神暗示了一下,拾叶立刻就领悟了,当着侯夫人的面就到,“夫人,婢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拾叶是侯夫人给倪芊芊的人,也算是侯夫人的心腹。她很是机灵狡猾,办事利索,在侯夫人跟前还算得脸。   “说。”侯夫人应允。   拾叶道:“婢子方才无意中看见大公子去了二姑娘的院子。”   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是兄妹,当兄长的也不便去妹妹的闺院,更何况,倪裳与倪琰根本不是亲兄妹。   “狐媚子!我就知道留她在府上迟早会出事!”   侯夫人突然爆怒,要知道,倪琰虽然昨晚过来给她请过安,但今晨还未露面。   不过来给自己的母亲请安,倒是去看狐狸精去了,怎叫侯夫人不气愤?!   “我倒要看看,那个狐媚子要怎么勾搭大朗?!”侯夫人起身,气势汹汹。   倪芊芊唇角含笑,一边安抚,“母亲不要急,或许,哥哥他只是想二妹了。”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子,谁会好好的想自己妹妹?!   **   倪裳在花厅见了倪琰。   她其实并不太想让倪琰留下,康嬷嬷说的没错,她不是侯府嫡女,与大哥并非是亲兄妹,即便这么多年的兄妹情谊深厚,她也要避嫌。   可倪琰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大哥,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倪裳将一只赤金流苏点缀宝石的簪子推到了倪琰面前。   倪琰昨日离开侯府后,辗转反侧,实在忍不住,昨晚又回来了。   他看着倪裳长的,从巴掌大的粉润小团子,一天天变的亭亭玉立,娇妍动人。他也一天天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但倪裳自幼就许给了宋司年,他也因此一直嫉恨宋司年,可如今,他听到了风声,宋家和皇后那边都有意要退婚,他的倪裳很快就不属于任何人了。   他想靠近她,想关切她,想照顾他。   欲.念一旦落入尘土,很快生根发芽,肆意疯长。   此刻,见面前少女水眸莹润,白皙的小脸已经初显美人相,瞥见了倪裳推着簪子的小手,他心思一动,突然抓住了倪裳的手,“裳裳……我……”   “哥哥!”倪芊芊的声音突然从月门处传来。   侯夫人亲眼看着倪琰紧紧抓着倪裳的手,还有那枚价值不菲的簪子,登时暴戾,“你们在干什么?!”   倪裳一怔,眼神出现一刻的空洞。   作者有话要说:  圣·鸡肾·僧:没有戏份的一天,度日如年~   小和尚:+1 第19章   “老祖宗!老祖宗出事了!”   百宝堂的一等大丫鬟玉莲急急忙忙走到倪老太太跟前。   倪老太太,“何事这般大惊小怪?”   玉莲并不知事情起末,只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一遍,“大夫人在祠堂给二姑娘施行家法,说是……说是二姑娘蓄意.勾.引.大公子!”   “什么?!此话当真?!”   你老太太了解倪裳,她已许给了宋司年,宋家的门第远在长信侯府之上,倪裳犯不着和自己名义上的哥哥牵扯不清。   可倪琰就说不定了,她老婆子看得出来,倪琰自幼起就护着倪裳,他的心思在年少时候更是明显,老太太以为等到倪裳嫁了人,一切都好,谁知……   “老大媳妇真是糊涂,这种事也能挑开了处置了她是不丢尽了侯府的面子不罢休!”倪老太太怒其不争。   倪琰对倪裳的心思,本就遮遮掩掩,只要兄妹关系还在,倪琰就不会轻易掀开最后一层遮羞布。   这也是为何在倪芊芊找回来之后,倪老太太仍旧将倪裳当做侯府嫡女的缘故。   倪裳一日是侯府嫡女,倪琰对她的心思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来!   这下可好,被侯夫人这么一搅和,倪老太太的计划全乱套了!   **   倪老太太赶到祠堂时,倪裳已经被施过家法,人跪在祠堂里,身子摇摇欲坠,她紧咬着唇,半句话不多说。   倪琰正跪在侯夫人跟前求她,“母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一切都与裳裳无关!”   侯夫人见自己出类拔萃的长子,为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外人,就连世家子弟的尊严都不要了,她更是窝火,“就为了一个狐媚子,值得你这么做么?!”   倪芊芊先看见了倪老太太,忙道:“祖母,您可算是来了!您快劝劝母亲吧。”   倪老太太识人无数,一眼看穿倪芊芊,她甚至怀疑今天这一出就是倪芊芊的手笔,但她没有证据。   “够了!”倪老太太低喝了一声,目光望了一眼祠堂内,她没让倪裳起来。倪琰竟然就连膝下黄金也不要了,这倒是超乎了倪老太太的预料。   嫡长孙对一个家族而言太过重要,倪老太太当然会选择他,而不是倪裳。   侯夫人还在气头上,若非考虑倪裳明日还要入宫给七公主当侍读,她真想索性弄死了她。   “母亲,您也瞧见了,这是家门不幸啊,侯府哪一点对不住小狐媚子,可您看看她做的好事,她竟然勾搭自家兄长!”侯夫人在倪老太太面前一顿抱怨。   “啪!”倪老太太亲自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侯夫人脸上,“你这个糊涂东西!你还想闹得满城皆知么?!倪裳的婚事你可以不顾,大朗的婚事,你也想一并毁了!”   倪琰尚未说亲,倘若觊觎自家妹妹的消息传出去,只怕就算是长信侯府门第荣耀,世家中也不会将女儿嫁过来。   侯夫人被这一巴掌打醒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今日这一出泄愤差点毁了自己儿子的终生大事。   脸上火辣辣的疼,倪老太太虽然家规严格,但从未苛待过儿媳,侯夫人进门几十年了,头一次被婆母掌掴。   侯夫人本身对倪裳存有偏见,加之这次是长子牵扯其中,故此,方才根本没有思量那样多。老太太一巴掌打下去,她倒是清醒,“母亲!我……我这就管教府上下人,任谁也不得透露出去半个字!”   老太太冷哼一声,手中拐杖重重敲击地面,气不打一处来,对仍旧跪地不起的倪琰道了句,“大朗,你随我老婆子过来,我有话问你。”   离开之前,老太太又往祠堂内望了一眼,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祠堂归为平静。   倪裳知道,身后的那些人都走了。   她忍着浑身酸痛,抬手抹了泪。   活着!   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只要不死,她就有希望改变现状!   **   百宝堂正屋,下人一应被屏退,唯留叔孙二人。   倪琰马上就要弱冠,身形高大,他站在老太太跟前,神情愧疚又心疼,“祖母,事情就是孙儿方才所言,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二妹妹一直在有意回避我,可我……我是真心喜欢她,她不是侯府亲生的姑娘,宋家也会取消婚约,不如……不如祖母就成全孙儿吧!”   倪老太太听了倪琰方才一席话,和她预料的不相上下。   倪裳是冤枉。   可她的存在,的确险些让倪琰走上岔路,这就是她最大的错误。   “混账东西!倪裳无论几时,她都是你妹妹!宋家会不会取消婚约,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今日这一闹,以你母亲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倪裳。哎,事到如今,我老婆子只能尽快将她嫁出去了。”   “祖母!”倪琰近乎绝望,一想到倪裳娇娇弱弱的身子经受家法,眼下还在祠堂跪着,他当真痛恨自己的无能。   “祖母!我从小到大从未求过您什么,这次我求求您,不要把二妹妹嫁出去!”   说着,倪琰再次跪下,任倪老太太怎么说,他都不肯起来。   最终,老太太只能继续任由跪着。   一时间,长信侯府愁云惨淡。   倪芊芊回到闺院之后,特地照了一下镜子,竟然如她所料,额头的红疙瘩当真奇迹般消失了,她看着自己容光焕发的脸,对抢走倪裳的女主光环愈发有信心。   **   都督府。   小和尚对“满目疮痍”的院落很不满意,更气愤的是,就连园中的几株开了花的桃树也没能幸免,小和尚还指望着几个月后能吃上桃儿呢!   姬慎景很少露面,不是独自一人在佛堂,便是在书房。   旁人可能瞧不出师叔的异样,小和尚却是门儿清,以防师叔毁了他的“家园”,他今日一早就潜入了长信侯府,本想瞧瞧师叔的那位倪姑娘如何,以便进一步打探一下师叔他说到底是怎么了,谁知竟叫他瞧见了好一出大戏。   “师叔?”   小和尚推开门扇,圆滚滚的小脑袋探了进去,他以为师叔在忙什么国家大事,又把自己给关了进去,谁知,却见师叔手中捧着一本《金刚经》,眉头深蹙,目光明明是看向了别处。   小和尚,“……”师叔这是在读天书吧?!   姬慎景面色清冷,没甚表情,孤冷宛若不是这个尘世的人,“何事?”   小和尚起了坏心,添油加醋,胡编乱造,“师叔,您的那位倪姑出事了!”   此言一出,姬慎景眸色一怔,但很快归为平静,他这样的人鲜少会露出真性情,“休得胡说!”   他无端烦躁。   小和尚努努嘴,“我没胡说,我亲眼所见,长信侯府长公子欲对倪姑娘图谋不轨,结果反而被侯夫人污蔑她是狐狸精转世,蓄意勾搭了长公子。可我明明亲眼瞧见是侯府长公子对倪姑娘伸出了咸猪手。”   他说到这里,没瞧见师叔神情有何变化,依旧是冰冷如玉,仿佛是天上的谪仙。   然而,机灵的小和尚却又发现,师叔捏着《金刚经》的手指泛白,一看就是过度用力之故。   小和尚内心窃喜。   他果然没猜出。   师叔的反常,就是和那位倪姑娘有关系!   “倪姑娘被侯夫人施刑了,还要跪祠堂呢。”小和尚忽闪着大眼,感叹,“倪姑娘真是太惨了,她不过是生的美了些,性子软了些,难道这都有错么?”   “出去!”姬慎景突然低喝,罕见失态。   小和尚感觉到了迎面冲击过来的威压,讲道理,他也都是为了师叔好,引导师叔勇于面对自己的心结!   小和尚离开书房,在门扉合上那一瞬,他看见了师叔深锁着眉,一掌合上了《金刚经》,眼中似有杀戮。   小和尚吐吐舌头,他这回是捅了马蜂窝了。   **   明日要入宫,夜幕降临之后,倪老太太就命人去祠堂传了话,让倪裳莫要再跪了。   回到芙蓉院,蔷薇和康嬷嬷抱着倪裳哭做一团。   “姑娘怎的这般命苦?!今日之事本与姑娘毫无干系,可夫人却是一口咬定是姑娘勾.引了大公子,明明是大公子他……”蔷薇忍不住抱怨。   倪裳嗓音轻柔,像是被雨打过的栀子,“好了,此事今后休要再提了。”   她今日百口莫辩,大哥又的确抓过她的手,还被侯夫人当场逮个正着,她没被赶出府已是万幸,不过倪裳心里很清楚,侯府没有将事情闹大,绝非是因为想放她一马,而是为了大哥与侯府的名声。   回屋,沐浴换衣。   倪裳身上有伤,上榻后准备擦药,就在这时,她突然瞧见了枕边的一只小瓷瓶,是她眼熟的细颈蓝瓶。   倪裳,“方才谁人来过?”   她吓了一跳。   这不是和姬慎景慎上回在宫里给她的药瓶一模一样么?!   蔷薇挠挠头,“姑娘,这院子除了咱们几人,再无旁人来过。”   倪裳,“……”   作者有话要说:  圣僧:我不干什么,我只是路过,顺便送个药,我是圣僧,我关心天下苍生。   裳裳:请下次不要再到我卧房关心,谢谢您。   小和尚:我就知道,师叔他忍不住,嘎嘎嘎嘎~ 第20章   次日,倪裳以为入宫之前,倪老太太一定会多番交代。   谁知,她老人家非但免了让她过去请安,还指派了赵嬷嬷给她送了药膏。   赵嬷嬷临走之前道:“二姑娘,您也别怨老祖宗狠心,昨个儿老祖宗没给您说情,也是做给大公子看的,以免他大公子他又……”   赵嬷嬷欲言又止。   倪裳莞尔道谢,“多谢嬷嬷,还要劳烦嬷嬷转告祖母,她老人家的用意,我都明白。”   祖母的确待她好,可真若出了事,祖母也会权衡利弊,比方说昨日之事,祖母当然会选择大哥与侯府的声誉,即便祖母再怎么疼她,该弃的时候也一定会弃了。   晨曦从头顶的枝头落下,洒了满地斑驳。   倪裳没有顾影自怜,反而更加清楚了她的身份和位置。她仰面迎着朝阳,卖力挤出两只小梨涡。   倪裳,你只有你自己,你能懦弱给谁看?   所以,你不能再懦弱。   **   百宝堂,赵嬷嬷回去复命时,瞧见倪琰还在堂屋跪着,不由得连连叹气。   二姑娘无论是相貌、德行、才情,真真是万众挑一的好姑娘,只可惜,她与大公子这辈子只能是兄妹。   赵嬷嬷饶过堂屋,去后堂见了倪老太太,“老祖宗,两位姑娘已经启程入宫了,老奴瞧着二姑娘虽然伤了身子,可还能撑着,不会耽搁了宫里那边。倒是大公子,眼下还跪着呢。”   倪老太太睁开眼来,手中正撵动的紫檀木佛珠顿住了,长叹,“哎,大郎对二丫头的心思,是一早就有了啊。一会让王氏过来见我,是时候给大郎选一门亲事了,让他早日成婚,断了不该有的心思。”   赵嬷嬷拧眉,不知在思忖什么,又道:“老祖宗,外面都传言,宋家迟早要退了二姑娘的婚事,那届时……”   宋家如今如日中天,又出了一位皇后,庆王也是宋家的靠山。宋家若是要退婚,长信侯府也无法。   老太太的偏头疼又犯了,“真到了那一步,我老婆子就是拼了自己,也得给二丫头物色一个好人家!”   **   去皇宫的路上,倪芊芊掏出怀中小铜镜照了照,额头红疙瘩虽是彻底消失了,但也并未变美。再反观倪裳,虽是昨日受了家法,面容有些憔悴,可偏生这股憔悴又透着娇柔,倒更像是经历一夜露水的娇花,孱弱又透着清媚,别说是男子了,即便是倪芊芊多看几眼也是赏心悦目。   倪芊芊心头一怔。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导致倪裳又赢回了她主角光环?!   倪芊芊百思不得其解,就趁机打探,“二妹,昨天我本该替你说情,可是你也知道,母亲把哥哥看的太重,绝不允许他有半点行差踏错。”   其实,最起初,得知倪芊芊这些年流落在外过的并不好,倪裳愧疚过,也想过尽其所能补偿她,可一次次认清了倪芊芊的面目之后,她内心的愧疚感反而逐渐消失了,她不喜背负太过亏欠,眼下反而落得轻松。   而此时,倪芊芊虚情假意的安抚,让倪裳想起了昨日的屈辱,她突然勾唇一笑,绝美殊色绽放出勾人摄魄的清媚,“长姐说的是,只是大哥似乎还没放弃,这件事倒不是我回避就行了,还得看大哥。”   倪芊芊被眼前的美人笑晃花了眼。   倪裳不屑.卖.弄.美色,可倘若她当真有意去勾引谁,寻常男子根本把持不住,美貌会成为她强大的武器。   而这种武器,是倪芊芊所不具备的。   倪芊芊,“……”   是以,倪裳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她浑身酸痛,身上有几处被侯夫人身边的婆子掐过,昨晚她自己脱下衣衫查看了身子,竟有被掐破皮的地方,她现在一点不怀疑,侯夫人很想弄死她。   入宫,刚步入华晨宫,便有宫女上前道:“两位姑娘,大殿下让二位即刻去学堂,就要开始授课了。”   倪裳一僵。   今日早课也未免太早了,姬慎景是这么称职的先生么……?   倪芊芊多留了一个心眼,她知道男主对女主疯狂的痴迷,便是从他为贵女们授课程这段日子开始的。   一提及,男主对女主的疯狂痴迷,倪芊芊作为一个现世人,都不由得脸红。男主像是着了魔,日日想,夜夜想,睡觉吃饭也想着女主,从此圣僧心中再无佛祖。   姬慎景这样急着授课,该不会就是为了见倪裳吧?!   倪芊芊立刻道:“我二妹身子不适,今日可否告假?”   掌事宫女有些为难,“大殿下说了,今晨任何人不得缺席。”   倪裳疑惑了,倪芊芊不可能是真心关切她,她那么不想让自己去学堂是为甚?   倪裳道:“我这就去。”   倪芊芊,“……”   **   到了小课堂,众贵女们皆到齐了,姬慎景和小和尚坐在上首,倪裳踏入学堂之时,瞄了一眼姬慎景,见他还是一袭月色锦缎流云纹的长袍,浓郁的眸半敛,瞧不出他眼中神色,还是那个清冷孤高的圣僧,可倪裳总觉得……他心情不佳,身上仿佛笼着一股浓浓的暴戾。   直至倪裳落座,姬慎景都没有抬眼。   小和尚斜睨了他师叔一眼,他觉得师叔这样下去太伤身了,昨夜在书房待了一宿,天还未亮就入宫,眼下终于盼来了倪姑娘,可师叔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真真是急煞了小和尚。   “倪姑娘!”小和尚突然喊了声。   倪裳正翻开佛经,被点到了名,本能的止住动作,抬头望向小和尚。   而同一时间,姬慎景终于抬眼,目光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倪裳身上,就好像事先非常清楚的知道她所在的位置。   圣僧的目光如炬,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但很快就瞥见了倪裳手腕里侧的一块青紫,她保持着翻佛经的动作,袖口微敞,手腕那一小段白皙的肌肤恰好路落入圣僧眼中,他瞳孔骤然睁大,拳头摁在了膝头,手背青筋腾起,但……圣僧他端坐着,没有任何动作,亦或是言辞,很快也收回了视线。   小和尚瞥的一清二楚,心里偷着乐。   “咳咳,倪姑娘,可否将上回所讲佛经诵读一遍?”小和尚老气横秋。   倪裳点头,“是,小先生。”   倪裳诵读了起来,嗓子有些哑,她身子乏力,看着佛经的视线逐渐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啊——”   贵女见倪裳突然昏厥,显然被吓到了。   在场贵女皆是世家中的嫡女,掌事宫女不敢小觑,当即上前查看,手触碰了倪裳的白皙光洁的额头,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接看向姬慎景。   而此刻,却见姬慎景不知几时站了起来,他笔直的立在那里,剑眉紧蹙,太阳穴的青筋微动。   掌事宫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大殿下,倪姑娘她起热了,奴婢先扶她回去歇着。”   倪芊芊密切留意着姬慎景的一切表情,这样一个清心寡欲的男人脸上,但凡流露出一丝温情,是叫人痴迷沉沦。   “嗯。”姬慎景仅此一言。   倪芊芊心中窃喜:看来,姬慎景对倪裳也不过如此。   可就在下一刻,姬慎景低沉磁性的嗓音,似带着一股隐忍的愠怒,道:“今日不授课,在座几位誊抄手上佛经十遍。”   众贵女捯饬精致的面容出现了一刻的龟裂。   但姬慎景气场过于强大,他单单是站在那里,就给人无形威压。   众贵女丧着脸,不敢置喙。   七公主占着自己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当场与姬慎景对峙,“大皇兄,为何倪裳能直接离开,剩下的人却要抄写经书?反正我就是不抄!”   众贵女内心雀跃,期盼着七公主能让姬慎景收回成命。   姬慎景给了七公主当头一棒,“不抄就出去罚站!”   他嗓音不高,但仅仅一句低喝就仿佛饱含威严。   七公主当场气哭了,抄写经书不过是累了点,罚站就是丢尽颜面的事,不管是七公主和众贵女,纷纷选择前者。   倪芊芊心头咯噔了一下,她怎么觉得,姬慎景情绪反常,是与倪裳有关?   **   姬慎景处罚七公主与贵女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午膳时,皇帝将几个儿子都叫了过来,亲眼看见了姬慎景一脸无温的样子,他也吓了一跳。   到底是谁得罪了老大?!   皇帝扫了一眼众儿子,目光最终落在了太子身上。   但太子并没有任何犯了错的觉悟,七公主是他的同胞妹妹,就在前不久,七公主还去了皇后跟前哭诉告状,太子身为她嫡亲的兄长,当然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负了。   于是,太子就打算跟姬慎景讲讲道理,“咳咳,大皇兄,七皇妹年纪还小,若有行径失误之处,大皇兄你作为兄长,是不是应该多多包涵?不如那十遍经书就算了吧。”   当着皇帝的面,太子自信的以为,姬慎景一定会给他几分薄面。   姬慎景单手持盏品茗,不曾抬眼看他,“既是如此,那太子就替她抄吧。”   太子脸上笑意尚未散去,闻言后缓了缓神,才缓慢的反应过来,皇帝在场,几位皇子也在场,太子的脸仿佛被人狠狠抽打了一顿,疼的厉害。   几位皇子面面相觑,这世道当真没一个好人,人称圣僧的大皇兄不也是冷漠无情?   坐在上首的皇帝莫名欣慰:老大也是有脾气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  七公主:宝宝心里苦,不想抄十遍!   众贵女:圣僧失恋了,为什么倒霉的却是我们?!   太子:他对孤凶?!皇兄竟然对孤凶?!他竟然凶孤?!   皇帝:朕的老大真有个性! 第21章   倪裳醒来时,入眼是掌事宫女的脸。   掌事宫女神色焦虑,“倪二姑娘,您总算是醒了,太医刚走不久,您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不过,大殿下交代了,让您务必早日康复,最迟后日也要去上早课了!大殿下今日盛怒,罚了七公主与其他贵女抄写佛经十遍,倪姑娘赶紧服药,若是身子不虞耽搁了课业,保不成大殿下会怪罪。”   倪裳,“……”   她不太明白,姬慎景这般严谨作甚,他一开始明明只是敷衍,甚至他本人从未授课,一直都是让小和尚代劳。   倪裳环视了寝房一周,不见倪芊芊的影子。   掌事宫女解释道:“倪大姑娘她们眼下正在学堂抄着佛经呢。”   倪裳怔了怔,竟然莫名的庆幸,就好像自己染了风寒反而逃过了一劫。   倪裳已经退了热,服药过后精神气好了不少,若非昨日在侯府受了家法,区区风寒也不会让她昏厥。   仲春,百花正当开到靡荼。   倪芊芊不在身边,倪裳落的清净。午后,倪裳走出了寝房,整个华晨宫安静如斯,唯有廊下的金丝雀叽叽喳喳个不停。   廊下清风悠悠,倪裳独自一人一直往前走。经昨日之事,她知道长信侯府待不下去了,眼下对她而言,唯一能帮她的人只有宋司年,他若真心待她,那一切都好办。可他若不是……她还得另择一条路走。   华晨宫外面就是御花园,午后后宫的贵人们皆在小憩,不像寻常时候,一个个恨不能与皇帝“偶遇”,各宫贵人浓妆艳抹,在御花园四处闲走。此刻,四下倒是静宜极了。倪裳心绪不定,心思甚重,根本没有留意不远处还有旁人。   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姬慎景站在小径上没动,春日明媚,落在少女莹白的脸上,她才退热不久,唇上呈粉白色,半敛着眸,只盯着裙摆,少女思绪游神在外,也不知在想什么。   倪裳走的极缓,就在这时,她的视野闯入一双黑.帮.白底的皂靴,然后是月色锦缎衣摆,再往上是修长精瘦的腰肢,上面挂着一块白玉貔貅,倪裳愕然抬头,日光灿漫下,她对上了男人深幽的桃花眼,他背着光站立,令人惊艳的五官投下淡淡的影子。   倪裳不知道这个时候御花园会有人。   那晚,姬慎景言明了,他和她从此不相往来,倪裳也看的出来,姬慎景那晚很不高兴,甚至有股愠怒。   她立刻低下头,断开了二人的视线,“大殿下,叨扰了。”   言罢,转身,一路莲步快速离开。少女背影纤细,粉色裙摆随着她的步子,掀起如荷花绽放的弧度,但又仿佛是……逃之夭夭……   姬慎景,“……”   春风徐徐,圣僧心底才刚刚稍有缓解的烦躁又冒了出来,无意间伸手捉住一朵正享受日光滋润的芍药,他无处可发泄怒气,修长好看的手指一片片摘下芍药花瓣。   一片一片……又一片。   小和尚的等人过来时,姬慎景的黑色皂靴旁,已落了一地残花,小和尚看了一眼被摧残不轻的花圃,顿时心里平衡了不少,“师叔!罪过啊罪过!”   姬慎景回过神,指尖松开,放过了那可怜的光秃秃的芍药花枝。圣僧面色冷漠无温,一如既往的朗朗徐风,皎皎明月之姿。   原本,庆王今日入宫,皇帝让几位皇子皆来御花园,谁知姬慎景不合群,独自一人提前来了。   然而,看着“辣手摧花”这一幕,饶是自诩聪慧过人的太子殿下也似乎江郎才尽,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二皇子姬宪神情古怪。他并没有将太子当做真正的对手,姬慎景才是他头号劲敌,可此刻……他觉得自己可能太刻薄了,大皇兄也是一个寻常人物啊,他岂能把大皇兄视作湖水猛兽?   “喵~”   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只白猫,这白猫虽是娇小,但毛色雪白,额间还有一撮粉色绒毛,而更令人留意的是,猫眼碧透清澈,如世间上好的墨玉。   姬慎景只一眼,那股浮躁又涌了上来。   “就是这猫!来人!给孤抓起来!可恶的小畜生,数次扰了孤的好梦!”太子看清白猫,立刻下命。   硕大的皇宫之内,时常有无主的野猫四处流窜,这畜生机灵,想要彻底捕杀并不容易。   侍卫听命,立刻拔剑。   须臾,数十侍卫很快将白猫围困。   “喵~”那白猫缩成一团,虽是扬着脖子做防备之状,但那双墨玉眼怯弱无助,仿佛楚楚可怜,像极了某个人。   姬慎景幽眸深若海,他眯了眯眼,就在众侍卫要持剑下手时,一道身影倏然闪过,待定睛时,就见姬慎景已经站在了众侍卫的包围之中,他手中捧着一只白猫,冷着一张脸,说,“我的猫。”   “喵~”小畜生极有灵性,好像知道圣僧会护着它,就连叫声也委婉温和了起来。   小和尚瞠目结舌,“……”师叔几时养过猫?   众侍卫僵住,大殿下的猫,他们当然不敢下手。   太子无奈,他总觉得姬慎景最近处处与他作对,方才亲眼看见了姬慎景的身手,太子很识相,半点不想与姬慎景正面冲突,无奈挥挥手,道:“原来是皇兄的猫……”可这猫为何总在东宫四周出没?!   太子顿时细思极恐,他敢保证,姬慎景必然暗中盯着他已久!   一定是这样!   **   庆王倚在美人靠,神情木然的望着满园的无尽春光。   不远处传来动静,他收敛神色,又恢复了一脸老纨绔的风流相。   几位皇子陆陆续续皆到场,按着辈份,象征性的给庆王行了礼。庆王一惯目中无人,太子是宋太傅外孙,他给了几分薄面,对其他几位皇子皆是爱搭不理。   姬宪与姬汤脸色难看,然而,根本奈何不了庆王。   姬慎景抱着一只白猫姗姗来迟,庆王前日晚上才被他伤,却见姬慎景眉目冷淡,即便是阳春三月,这人身上也仿佛是淬了一层冰,他似乎本不属于人间,就该被高高供奉起来,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一个人抱着一只猫,实在违和。   庆王夹起石案上一块油炸小黄鱼勾搭白猫,这白猫许是饿了,竟真的中计,直接朝着庆王扑了过去,下一刻,庆王收起竹箸,一掌击向白猫,然后就在那只白猫要命丧小黄鱼时,姬慎景一掌打歪了庆王的胳膊,让白猫逃过一劫。   庆王来了兴致,他不信姬慎景当真慈悲为怀,哪有真正的圣僧统领大梁一半兵马数年?!在他手上沾染的鲜血必然不计其数。他更不信,姬慎景会为了一只猫,而也他当众撕破脸皮。   两人打了起来。   太子,“……”眼下,他最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以免误伤。毕竟,他是一国储君,身份太尊贵。   众皇子,“……”我们就看看,不说话,不参与,不表态。   须臾,庆王有些吃力,他本就怀疑姬慎景并没有彻底解毒。然而,今日不是月圆之夜,即便他体内的毒蛊并未解,但也能与庆王抗衡。   皇帝过来时,亲眼瞧见庆王被姬慎景打了一掌。   皇帝灰暗已久的心扉,瞬间开了花。   “……”他一直以为老大是尊活菩萨,虽是清冷寡言,但在皇帝心里,老大是个心善慈悲,温润如玉的儿子。   可看眼前此景……   皇帝感慨,孩子果然是大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这个皇帝被群狼环伺数年,正需要一个狠辣的儿子傍身!   一场闹剧,以皇帝的露面而彻底结束,庆王受了伤,稍稍收敛了一些,姬慎景仍旧全程没有好脸色,桌案上的油炸小黄鱼皆被他喂了猫。   最爱小黄鱼的太子殿下有点抑郁。   **   入夜后,抄写佛经的众贵女们才被放了回来,连同七公主在内,一个个皆是如丧考妣。   倪芊芊也累的虚脱了,可恨的是,这次被姬慎景整的这样惨,她竟然更想得到他!   沐浴过后,迈入寝房,内室只留了一盏起夜用的小油灯,倪裳已经睡下。   倪芊芊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姬慎景几时不罚抄,偏生在倪裳昏迷之后,对众贵女发怒,他今天这一出难道都是为了倪裳?!   倪芊芊摸了摸自己今日突然变粗的腰肢,她登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没用午饭,最近也十分注意身段,腰肢不可能这般变化!   看着倪裳熟睡的娇丽模样,倪芊芊坐立难安,无法入睡。   **   夜深人静,廊下寂寥无人。   倪芊芊见了侯夫人给她安排的婆子,那婆子递了她一只瓷瓶,道:“大姑娘,这药极烈,但凡中毒者,若不与男子.欢.好,就必死无疑,世间无药可解。”   倪芊芊接过药瓶,唇角溢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倪裳,这次定彻底毁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我总觉得师叔养猫目的不纯,我该拿什么去拯救冰清玉洁的师叔,QAQ~在线急等! 第22章   薄雾弥漫,丝丝缕缕的花香荡入鼻端。   姬慎景身处一间温热潮湿的屋内,是浴殿。   微风拂过,从横梁垂下的薄纱来回摆动,舞动出妖异的动作。   他听见水声自不远处传来,步子缓缓靠近,饶过层层雪色轻纱,薄雾之中,美人背对着他,正拂水玩耍。   姬慎景潜意识之中,知道自己不该靠近,也不该看。   可他隔着薄雾,望眼欲穿,愈发口干舌燥。   这时,美人从水中缓缓站起身来,如黑色丝绸般的墨发遮住雪背,水渍在她后背流淌,接着往下……   就在关键之时,姬慎景突然被一只猫叫声惊醒。   他本来就睡意极浅,轻微的一丝动静便能扰了他。   姬慎景知道这是一个不可再做第二次的梦。   可听见白猫叫声,他无端脑火,积压了数日的烦躁又腾的一下都燃了起来。   姬慎景猛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坐起身,看着那处支起的大一片,有种陌生又令得他热血沸腾的感受席卷四肢百骸。   “喵~”   白猫自窗外路过,妩媚妖娆的叫了一声。   姬慎景披着中单大步迈出寝房,可那小畜生已经“嗖”的一下不知去了哪里。   月华如练,仲春的夜风不再掺杂任何寒意,吹得人浮躁。   圣僧手中握着长剑,在院中练武,亏得花花草草皆被移去,否则又必定落了个满地残花败枝。   左龙和右虎今天职夜,站在暗处看到目瞪口呆。   听戒诚小和尚说,主子近日火气甚重,看来都是真的。   时隔好几天,主子才在寝房睡了一觉,这怎么又……   天边终于泛起鱼肚白,左龙与右虎哈欠连天,终于见他们家主子收剑,但没有回房,而是去了后院的小佛堂。   圣僧身子尽湿,中衣黏在身上,衬出修韧结实、线条清晰的肌理。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面颊滑落,流经修长脖颈、胸膛……又调皮的一路漫延,直至不可言说的深处。   他跪在蒲团上,逆着光面对金光闪烁的佛,“佛祖,子弟有罪。”   这一跪就是一个早晨。   **   “此话当真?大殿下今日告假了,不来授课?!”此刻的倪芊芊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天助我也”。   侯夫人安插在宫里的心腹婆子道:“回大姑娘,千真万确,老奴方才去打听了,大殿下入宫后去见了皇上,眼下估摸着已经从御书房出来,一会就要出宫回都督府了。”   倪芊芊唇角勾起一抹阴损的弧度。她瞥了一眼铜镜,看着自己日渐憔悴的面容,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万一姬慎景彻底痴迷,甚至爱上了倪裳,到了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倪芊芊压低了声音道:“倪裳一会就要用汤药,你记住……”   倪裳的风寒还未痊愈,虽然已经无恙,但掌事宫女碍于姬慎景那句“两日之内务必痊愈”的威胁,她不顾倪裳是否康复,这几天名贵汤药使劲往倪裳那边灌。   婆子从倪芊芊手里接过小瓷瓶,道:“大姑娘放心,老奴一定会将这桩事办妥了。”   倪芊芊做好这一切当然不够,她以倪裳的名义写了一封手笺,又命人给四皇子姬汤送了过去。   她知道四皇子最是好.色,已经垂.涎了倪裳好几年,旁人会顾及倪裳身份,不敢在宫里直接对她做什么。但姬汤人蠢胆肥,送上门的美味,他几乎没有可能拒绝。   **   姬慎景从御书房出来,身后跟着一只通体雪白,唯有头心长了一撮小粉毛的猫儿,这猫似乎也懂得狐假虎威,跟在姬慎景身后,一路走出了嚣张跋扈的步伐,时不时很有节奏的“喵~”几声。   姬慎景常年一袭雪色锦缎,他身后的猫亦然,立侍在宫道左右两侧的侍卫不由得偷瞄了几眼,竟觉得这画面半点不违和。   过了片刻,那白猫不知怎的了,突然扬起嗓门“喵!”了一声,随后往另一侧跑开了。   姬慎景没甚耐心,他还没给白猫取名,像他这样的人,着实不会当众唤出声来,圣僧蹙着眉,遂大步追了上去。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认领一只不听话的野猫。   **   晚风卷着残温,吹在人脸上时,带来一股温热。   倪裳从屋内走出,方才喝过汤药之后就热的厉害,她只想找个沁凉的地方吹吹风,可还没走多久,那种陌生的灼烫感愈发明显了起来。   倪裳口干舌燥,意识变的没有那么清明,落日余晖从西边照了过来,少女的脸染上了一层夺目的嫣红,娇若牡丹。   她无意识的舔了舔唇,粉色舌苔自.樱.唇扫过,娇态百出。   姬汤看呆了。   他收到手笺就立刻蹲在了华晨宫外,之后一路尾随倪裳来到了镜湖边上,湖风徐徐,却怎么也减不了燥热。   “小美人终于想通了,哈哈哈!”姬汤搓了搓手,一路小跑了过来,一看见倪裳,眼睛里就泛着星子。   倪裳转过身,她一手无意识的拉扯着衣襟,虽然意识不再清明,可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不太对劲,“你、你别过来!”   她身子.酥.软,连连后退,再往后可就是镜湖了,这条湖连通着宫外的护城河,若是掉下去,凶多吉少。宫里每年皆有人莫名其妙在镜湖边上失踪。   此刻的姬汤什么也看不见,他眼里只有风情多娇的美人,“裳表妹,你别怕呀,你有情,我有意,你还躲什么,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别躲,让我……”   “嗯——”姬汤后脖颈突然钝痛,还没来得及转过身,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最后一刻,他在想:谁他么又打晕老子!   倪裳眼眸微润,眼神朦朦胧胧,娇软的身子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倒下。   姬慎景一掌劈晕了姬汤,他跨过姬汤的身子,开口时沙哑不成调,“别怕,你过来。”   他朝着倪裳伸出了手,生怕她一个不留神掉下湖。   方才还因为白猫而丧失一起耐心的圣僧,突然之间变的小心翼翼,又见少女水眸朦胧,面颊绯红,一双小手眼看着就要拉开衣襟,白嫩到晃人眼的精致锁骨映入了姬慎景眼中,还有隐约可见的碧色小衣系带。   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圣僧装满天下佛经大道的脑袋顷刻间炸了,“……你、你别乱动。”   哑着声音,无尽温柔。   倪裳很热,她想褪去身上的一切束缚,看在近在咫尺的俊美男子,她的眼神痴了,五感被放大了数倍,保持了最后一丝的清醒,喃喃唤了一句,“西域绮花,真、真好看。”   姬慎景一惯耳力过人,但是方才,他不确定自己听清楚了,又往前迈了一步,哑声说,“听话,不要乱动。”   男人高大的身影一靠近,倪裳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想要靠近他,扯开他道貌岸然的伪装,邀他与自己共沉.沦。   这种可怕的欲.念让倪裳忍不住哭了,“不、不要,你不要过来。”她近乎绝望。   姬慎景拧眉,当真不动作了,他看着她哭,心神不定。   就在这时,倪裳突然转身,纵身一跃跳入了身后的镜湖。   姬慎景瞳孔一怔,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水波荡漾,顺着宫外的方向流淌而去……   “喵~”   白猫从一旁花丛跳了出来,它张望了一下已经不见任何人影的湖面,迈着高傲的步伐,从姬汤丰腴的身上踏过。   **   夕阳散去的方向,太子领着东宫侍从,一路追踪了过来,他方才瞧见姬慎景路经御花园,便觉得蹊跷,而此处又离着华晨宫不远。   华晨宫里住着倪裳!   上回太子碰见姬慎景与倪裳一同出现,他就觉得十分可疑,并且一直在等待“捉.奸”的机会。   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逮到了机会,他一路尾随姬慎景,本以为能当场人赃并获,谁知又看见了眼熟的一幕。   “殿下,那、那不是四皇子么?”东宫随从诧异了。   太子的表情微妙的抽搐几下,“……”   为什么又让他撞见了老四昏迷?   老四与姬慎景,还有倪裳之间,有什么干系?!   “去,把老四给孤弄醒。”直觉告诉太子,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需得抽丝剥茧,才能一步步接近真相,越是到了这种时候,他就越要沉住气。   东宫随从照做,掐了姬汤的人中,将他唤醒,“四殿下!四殿下!”   姬汤头昏目眩,今日被人伤的更重,他可能需要多躺一躺。   他艰难的站起身,就闻太子阴阳怪气的问,“老四,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会晕倒?”   姬汤必然不会明明白白的告诉太子,他想轻.薄倪裳。毕竟倪裳如今还是宋司年的未婚妻,而太子的母族又是宋家。   姬汤一鼓作气,“太子皇兄,四弟不会与你争皇位,你何故次次针对我?!”   气势上没有逊色,直接甩锅给太子!很好!妥妥的!   姬汤言罢,拂袖转身离开。   太子,“……”为什么他觉得,姬汤是在暗指,是自己打晕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小和尚:要破戒了么?新手上路,无证驾驶的师叔,请注意车速!   姬慎景:……   ————   姑娘们,心血来潮开了一篇小甜文,感兴趣的姑娘可以去瞅瞅哦,《我和校草互穿了身体之后》   阮甜甜身娇体软,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眼中的好学生,有一次意外醒来,她发现自己不仅长了两条大长腿,还他么有腹肌,并且冒出了不可描述的人体零部件。   阮甜甜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她惊呆了。她竟然变成了南城一中的校.霸--陆哲!   【小剧场一】   南城一中外面,一群职高的杠把子正围着一个娇娇软软的女生,女生肤白漂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却是凌厉的很,而她身边站着一中校.霸陆哲。   今天的陆哲可能有点……冷,他瑟瑟发抖,抱着女生的胳膊,轻声道:“你一会下手轻点,不要伤了我的这具身体,嘤嘤嘤……”   穿成一个娇软妹子的陆哲奔溃了,他插着小细腰,斜睨了“自己”一眼,“哭什么哭,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小剧场二】   在南城一中学生眼里,阮甜甜人如其名,可爱漂亮,而陆哲肆意狂放。   可画风却突然变成这样:   阮甜甜每天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上学,怼天怼地怼老师。   陆哲再也不闹事,平时一个人安静的待在角落,并且总爱拉着阮甜甜的手,低眉顺眼的求她(他),“今天不要打架了行不行啊?”   总之:这是一个娇软小美人,和杠把子校草互穿了身.体之后,发生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 第23章   镜湖连同皇宫与护城河。   水流湍急,怀中人被他紧抱着,她意识已经涣散,一双雪.白藕臂攀附着他的脖颈,粉润的脸滚烫细腻,在他脖颈处毫无经验的.蹭。   姬慎景大可将她抱上岸。   如此,他能省去大麻烦。   但他心里已经很清楚倪裳是怎么了,直接抱上岸?还是顺着水流带出宫,他的理智与欲.望在搏斗,姬慎景的五感被瞬间放大到了令得他着迷疯狂的地步。   衣裳尽湿,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怀中娇软的一切细节。   姬慎景对皇宫布局了如指掌,倪裳是被人下了.药,若是此时还留在宫里,对人家姑娘的名誉或是莫大的损害。   姬慎景用了所谓的“大义”的理由,再无犹豫,抱着倪裳往护城河的方向游去。   失去意识的人已经开始不安分,如一只顽劣的猫儿,轻而易举击败他对佛祖的信仰。   夜幕降临,余晖的颜色淡去,视野逐渐陷入昏暗,可圣僧的眼坠入了星子,里面燃起半城烟火。   **   都督府,夜色浓郁,玄月垂于枝头。   守门府军看清来人,不由得怔住,“都、都督!”   只见姬慎景步履如风,怀中抱着一女子,女子的脸被他摁入了怀中,叫人无法看清面容,他身上雪色锦缎长袍沾染上了污渍,清冷如玉的面容与往常似乎有什么不同,总之……今晚的姬慎景好像不再是生人勿近的冷漠圣僧,仿佛多了一丝人气。   守门府军刚喊出声,姬慎景已经抱着人大步迈入后院。   众人,“……”   都督回府了!   抱着一个女子回来了!   而且抱去了后院!   虽说这件事如同平地惊雷,惊的府中人半天回不过神来,但姬慎景身边的人军纪严谨,硕大的都督府,无一人敢嚼舌根子,对此事只字不提,充其量只是相互交换眼神,“神.交”一下。   **   卧房门被踹开,姬慎景抱着倪裳大步饶过屏风,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榻上。   姬慎景鲜少与人来往,都督府从无来客,也从未置办过客房,他更是没想过将倪裳带去别人房中。   内室没有点灯,少女此刻所有妩媚娇妍的神态,却全部落入他的眼中。   倪裳突然被人放在榻上,她很不适应,想要再一次抱紧方才搂着她的男子。仿佛只有靠近了他,在他身边轻.蹭.厮.磨,她方能好受些。   “嗯——”   无意识间的嘤.咛让姬慎景太阳穴就要炸开了,他知道倪裳是怎么了,明知如何能救她,姬慎景哑着声音说,“别急,我这就给你找大夫。”   他离京数年,身边奇人无数,当然也不乏岐黄高手。   可一想到……   罢了,姬慎景沉着脸,转身之时,衣袖感觉到轻微的牵扯,一低头,就见一只素白的小手无力的拉扯他的袖口。   姬慎景立刻回头,一眼不敢多看。   榻上人娇软无力,可对此刻的圣僧而言,她就是湖水猛兽,大约再回头一次,他就再也走不掉了。   **   小和尚被叫了过来。   见姬慎景浑身尽湿,额头润着薄汗,他纳闷极了,这世上谁能将师叔折磨着这样?   “师叔……您不是去宫里向皇上告假了么?”小和尚想象不出师叔到底经历了什么。   又说,“师叔,你气息不定,可是蛊毒又发作了?”   就连他都察觉到了姬慎景的气息紊乱,可见姬慎景此刻已经无法掩饰他的失态了。   “随我来。”他哑声说了三个字,毫无赘言。   当小和尚看见躺在榻上,眼神朦胧,且同样浑身尽湿的倪裳时,小和尚忍不住脑补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唯美大戏。   “看看她中了什么毒?尽快配置解药!”姬慎景侧着身子,没看床榻上的人一眼。   小和尚努努嘴,师叔回避他自己的询问,但是作为府上最机智的人,他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小和尚继承了神医的衣钵,加之自幼聪慧,早就习得一手好医术。   他依言给倪裳看了诊,又用银针给倪裳试了血,小和尚对百毒甚有涉猎,一刻钟后就得出了答案。   姬慎景拧眉等待时,小和尚迎上他的目光,笑的眉飞色舞。   “师叔,倪姑娘她中的是七魅,这种毒世间无药可解,唯一的法子就是……”小和尚叹了口气,上下打量着他家高大威猛的师叔,又说,“师叔,您心系天下苍生,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姬慎景的眉头拧的更深,即便小和尚不说,他也猜出了几分,嗓音更哑了,“说。”   小和尚惯是喜欢添油加醋,昧着良心夸大其词,“此毒无药可解,除非是与男子……欢.好七次,否则十二个时辰之后,就是华佗在世也难救。”   七次什么的都是他瞎编的。   此毒也不是无药可解,咳咳咳……只是研制解药太过费劲,解药还没弄出来,倪姑娘怕就要去西天面见佛祖了。   既然有一劳永逸的法子,为何不用?!   小和尚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尽快救了倪姑娘,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耽搁。   姬慎景仿佛在一瞬间僵住,“你再说一遍。”   小和尚只好重复了一遍,见师叔还一心牵挂佛祖,他激将道:“师叔,咱们府上皆是男子,倪姑娘中了此毒,意识不清,她什么都不会知道,世间除却生死,一切皆是小事,若不……师叔选一品行高洁之人过来救了倪姑娘?亦或是将倪姑娘送去给她未婚夫?”   “出去!”   小和尚话音刚落,姬慎景几乎是低喝了一声。   小和尚忍不住腹诽:师叔心口不一,半点经不住激将。他怎么就不跟自己再度确认一遍?!可见师叔心里明明早就想这样做了。   他离开之后,故意多问了一句,“师叔,咱们府上没有婢女,谁给倪姑娘换去湿衣?”   昏暗中,小和尚明显感觉到他家师叔幽怨的眼神。他真的不敢再继续“撩拨”师叔了,虽然他真的很想知道后续。   小和尚还没迈出房门,就听见姬慎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此事不得让第三个人知晓。”   小和尚胸口堵闷。   谁也不告诉,他会被憋死的!   门扇合上,小和尚一出房门就看见了一张张“求知若渴”的脸。   红缨、左龙、右虎皆眼巴巴的看着他。   可谁也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   **   内室依旧没有点灯,但姬慎景的眼睛早就适应了黑夜,床榻上的风情万种,他看的一清二楚。   不知几时,倪裳已经自己扯开了衣裳,碧色小衣系带扣了死结,她怎么都拽不开,急的想哭。   姬慎景定在原地,听见倪裳的低泣,又见她翻了个身,无力的想要朝着自己爬来,就在她摔下床榻那一刻,姬慎景一个倾身上前,将她搂住,又摁在了榻上,“你乖些。”   他不知道能说什么,掌心是细滑温润的肌肤,烫的他神经紧绷。   倪裳终于挨近了可以缓解她不适的人,她就像是长时间行走在沙漠的徒行者,而姬慎景就是她渴望已久的续命清泉。她不想被摁着,不屈不挠的再度爬起来,一把抱住了姬慎景的头颅,在他头心亲了一口。   一瞬间,姬慎景整个人要炸了。   他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条丝绦,抬手将自己的双眼蒙上。   俯身,再度摁住不安分的人,他附耳,像是久经世事的高手,低低哑声诱惑,“你乖些,马上就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卡在这里?我很有意见!   作者君:儿砸,给你一晚时间酝酿酝酿~   读者:作者你出来,保证不打死你! 第24章   “什么?四皇子已经回寝殿?!”倪芊芊一直在等着好消息。   倪裳失踪了, 但姬汤却并未与她在一块。   她一心以为这次的计划定然会成功,倪裳所中的毒根本无药可解,也就说是, 今晚无论倪裳遇到的人是谁,她都会失.身, 否则她只有死路一条!   倪芊芊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却是没有半点变化。   她开始急了。   姬慎景出了宫, 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倪裳的处境, 那倪裳到底去了哪里?!   倪芊芊坐立难安,她一定要毁了倪裳, 最好是能所有人知道她今晚的丑事!   于是,当天晚上,倪芊芊就哭着去求了皇太后,“太后娘娘,我二妹妹不见了, 还望太后能帮我找找,这样晚了, 万一二妹妹有个三长两短……嘤嘤嘤……”   好端端的贵女, 突然在皇宫消失,皇太后也吃惊。   倪裳毕竟身份特殊, 又是皇后的亲侄儿---宋司年的未婚妻,倪裳一人牵扯到了宋、倪两家,皇太后立刻命人在皇宫连夜寻人。   **   姬慎景的双臂撑在倪裳两侧。   他不敢看她,也不敢碰到她。幔帐极有规律的摇.晃, 少女的低.泣声此起.彼.伏,婉.转妩.媚。   他蒙着眼,可如此一来,耳力更是过人。   “小乖,就好了,别急。”姬慎景哑着嗓子哄。   起初一回还算能把.持住,到了后半夜,蒙着双眼的丝绦被他扯下了,细.滑雪.腻令他沉沦疯狂,他溺死在了一片雪嫩之中。   倪裳一开始还闹腾,咬着他的肩头又哭又闹,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姬慎景给她把了脉,确定还在她可承受的范围,才稍稍放心。但同时姬慎景也不敢大意,兢兢业业等到倪裳过了七回,他瞬间止住。   可问题来了,他却是一回还没结束。   烦躁、焦虑、无措,无数个声音在姬慎景脑中回旋不绝,他忠于的信仰,数年的执念在这一刻统统化为灰烬。他不知后路在哪里,可与此同时,在事情一错再错之前,他有选择的余地,让别的男人过来,亦或是将身下人送去她的未婚夫身边。   姬慎景不想承认自己的卑劣。   他编织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荒唐借口,试图掩饰自己内心深处龌龊的不轨心思。   更可怕的是,便是大错已经铸成,他亦毫不后悔。甚至难以收回如决堤洪水的欲.念。   披在身上的圣人皮囊被撕毁,露出他原始的、本能的意图。   黑暗中,大滴的汗珠自圣僧光洁的额头落下,他不是一个贪.欲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利用倪裳排解他的“罪孽”。   抽.身离开,一股极大的失落席卷而来,他没回头,又蒙上了双眼给倪裳收拾,等到他开门出去,西边天际已经隐现鱼肚白。   天要亮了。   晨风微凉,却是吹不散他的浮躁。   拔剑出窍,姬慎景在院中挥洒他过剩的精力。   这一夜,都督府的后院没有旁人。   **   小和尚心中有愧。   他昨夜临睡之前,辗转反侧的   了稍许,于是天还没亮,就起榻亲自熬大补药。   倪裳体内的毒的确需要与男子欢.好,但并非是七次,万一师叔一夜之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真的是罪过了!   也不晓得师叔怎么样了?   小和尚端着大补汤,一路愧疚的想着,若是师叔这回元气大伤,他定竭力给师叔补回来。   见到姬慎景时,他又恢复了那个冷漠无温的高僧模样,身上有淡淡的皂角气味,还有丝丝凉意,大约是刚刚用了凉水冲过澡的缘故。   小和尚面不改色,心不跳,见师叔一袭月白色长袍,俊美无俦的脸毫无表情,宛若昨夜之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可俊脸下面的修长脖颈处,有两道分外明显的划痕。   很像是指甲之类的锐利之物刚刚划伤的。   小和尚很想提醒一下师叔,然而,他生怕被师叔察觉到他的心虚,他不敢多言。   这次是玩大了,好在师叔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小和尚瞄了一下姬慎景的下.腹,又忍不住默默的腹诽。   姬慎景坐在堂屋上首,眸色微敛,手中捧着一卷佛经,看的正出神。   他一惯一目十行,可小和尚却发现,自从自己踏入堂屋开始,师叔他就没有翻过页。   “师叔,今日的早茶,已经温了,您快些服用了吧。”   小和尚很体贴,没有提及是大补汤,男人都好面子,圣僧也不例外。   姬慎景没抬眼,也没说话,只是伸手接过杯盏,将那碗“早茶”喝了下去,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温、少言寡语。   小和尚见杯盏见了底,愧疚之心才稍有缓解。   这几日,他务必要替师叔将.精.元.补回来。   小和尚很关切师叔的后半生,该破的戒都破了,总该有个说法,师叔和倪姑娘之间的事,还有倪姑娘的婚事,事事都需要他来操心!   “师叔,倪姑娘若是醒来,您打算如何解释?”小和尚补充道:“中了七魅之人,意识并不清楚,倪姑娘不会记得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一点,姬慎景也已经意识到了,昨天夜里,她毫无意识,根本不知他是谁,只知一股脑的往他怀里钻。   姬慎景终于抬眼,他眸中布着血丝,神情冷漠无温,可能并不太想与一个孩子商榷他与倪裳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小和尚胸口中了一箭。   这时,左龙大步迈入堂屋,他目不斜视,更是不敢直视今晨的主子,虽然昨夜之事,无人敢提及,但府上诸人皆是心照不宣。   “主子,倪二姑娘失踪的消息昨夜已经在宫里传开,眼下皇上已命人在皇宫内四处找人。”   姬慎景轻应了一声,清冷的表情看不出神色。   小和尚与左龙等人都很好奇,姬慎景到底会如何安置倪裳。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沉默。   真真是急煞了操心人。   姬慎景又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日没出来。   **   入夜后,小和尚被姬慎景叫到寝房给倪裳看诊。   内室仍旧没有点灯,黑灯瞎火的,小和尚并不具备“夜视”的本事,只能按着姬慎景所言行事。他的手被姬慎景抓着,放在了倪裳的手腕上。   有那么一瞬间,小和尚总觉得师叔是在防备他!   可……   他还是只是个孩子啊!   即便瞧见了倪姑娘,那又能怎么样?!   小和尚内心嘀咕,片刻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很想问问,师叔到底对人家倪姑娘做了什么,怎的昏迷到了此刻还不醒?!   而且,倪姑娘脉象极其虚弱,绝非一两日之功就能养好的。   “如何?”姬慎景看似很寻常的问了一句。   但小和尚明显察觉到了师叔的紧张,他不敢直接问,毕竟他只是个纯情的孩子,有些话说的太直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秉性不纯呢!   小和尚酝酿了一下,“倪姑娘身子有些虚,这次体力消耗过度,休养几日就能醒来了,身子已并无大碍。”   师叔能听懂的吧……   姬慎景,“……”   小和尚被放了出去,姬慎景将自己隐在昏暗中,盯着床榻上的人,眉头紧锁。   榻上人呼吸平稳,但极轻极浅,都督府没有女子,倪裳自己的衣裳被姬慎景拿去洗了,后宅连个粗实的婆子都没,他只能自己代劳,经一日晒干,姬慎竟又蒙上双眼给她穿上。   他这人自幼就有过目不忘之能,即便蒙着双眼,也能无比清晰的记得少女身上所有的一切,他的手绝对不去碰触不该碰触的地方。   小衣、细带、亵裤、中衣……   等到给倪裳穿好,姬慎景后背已然尽湿。   屋内安静的落发可闻,姬慎景才   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   无可厚非,他是个罪人。   事情已如覆水难收,再无回旋余地。   姬慎景出了寝房,独自一人去了佛堂,不多时,暗处的左龙与右虎就听见了鞭子抽打的声音传出,声声狠辣,甚至还有皮肉裂开之声,听的他二人浑身颤栗。   **   马车缓缓行驶在黄土路上,倪裳尚未醒来,以免她磕着碰着,姬慎景只能将她抱在怀中,如此一来,五感又被无限放大,好不容易消停下去的欲.念,再度如燎原之火,顷刻点燃。   姬慎景无法,闭着眼诵读《金刚经》。   不多时,马车停下,外面的红缨道了声,“主子,到了。”   姬慎景抱着倪裳下了马车,立刻有两位妇人快步上前,她二人步子极快,动作麻利迅速,若是细一看,还能瞧见手背上的刀疤,皆是练家子。   “主子,一切皆已准备好,保准姑娘醒来后不会多疑。”其中一妇人道。   这是姬慎景能想到的万全之策,此处是护城河的下游,从皇宫镜湖落水后,顺着湖水往下,最终便会抵达此处。待倪裳醒来,只会以为她是好运被农妇给救了,也堵住旁人的悠悠之口。   他占了她的清白,却是没法给她名分,唯有尽其所能护她周全……可,他做出这个决定,他无半分开心,他甚至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嗯。”   姬慎景应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将倪裳交给妇人,而是亲自将她抱进屋。   农舍比不得都督府,加之准备太过仓促,屋内陈设十分简陋,借着屋内油灯,姬慎景看见倪裳苍白羸弱的小脸,倒是小巧的唇甚是艳红,一看就是不久之前被人毫不留情的狠狠怜爱过……   姬慎景呼吸一紧,不动声色收敛眸中异样。   “她若醒来,一切皆按着我说的去做。”姬慎景背对着床榻,交代了一句。   两位妇人当即应下,“是,主子”。虽是好奇,但半句不敢多问。   **   回程的路上,气氛安静的诡异。   红缨等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到了都督府,天还未亮,姬慎景径直去了小佛堂打坐。   这已是后半夜,远处有鸡鸣声传来,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   姬慎景闭着眼,他已接连两天两夜未合眼,三角兽炉里溢出令人安神的紫檀香,姬慎景仿佛睡着了,又仿佛还醒着,他脑中浮现倪裳情难自禁,圈着他的脖颈,小脸在他耳边细细的蹭,还有她无知的仰着面,攀着他的肩头,嘶哑着嗓子低泣……   姬慎景突然睁开眼。   他低头看了一眼,清俊的脸骤然一黑。   左龙和右虎看见他们的主子大步迈出佛堂,走路的姿势有些古怪。姬慎景下令任何人不得踏足后院,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他才来到前院,而且又换了一身衣袍。   众人只看了他一眼,又纷纷挪开视线,“……”   他们什么都懂,只是什么都不能说。   **   倪裳失踪的消息还在发酵。   即便她只是养女,但长信侯府无缘无故丢了一个姑娘,也断然不会不管不顾。   皇帝命人在宫内上上下下寻找,井底、荷花塘、林子里……但凡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但仍旧不见倪裳的踪迹。   宋司年一大早就入宫去见了皇后。   皇后前几日才要求宋司年退婚,他拒绝了,不出三日,倪裳就突然失踪,宋司年不得不怀疑他敬重了十多年的姑母。   “姑母,倪裳的失踪,是否与您有关?”他从未对皇后不敬,今日直截了当的质问,已经是被逼无奈。   再找不到倪裳,宋司年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   皇后也纳闷,她还没来得及对倪裳下手,这人怎么就失踪了,当了数年皇后,除却皇帝之外,她容不得任何人对她不敬,“司年!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真要让一个人消失,也不是你能制止的!”   宋司年一开始怀疑是皇后,可听皇后一言,他心里又没底了,“姑母,倪裳……她到底是不是您……藏起来的?”   他不敢问,是不是皇后杀了倪裳,只用了一个“藏”字。   皇后见宋司年这般在意倪裳,却从未将她的女儿---七公主放在眼里,皇后愤然,“本宫倒是想这么做,但还没来得及,你也不想想,倪裳一旦失踪,嫌疑最大的人就是本宫与宋家,本宫自然不会蠢到在宫里动手!”   皇后承认了自己想杀了倪裳,宋司年面色煞白,“姑母,算我求您了,倪裳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做错啊。”   皇后看好宋司年,但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这个侄儿太过正人君子,看来圣贤书读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她错就错在一开始占了长信侯府嫡女的位置,还与你订了婚!司年,倪裳失踪不是本宫做的,不过本宫倒是想提醒你,倘若倪裳命大,还能活着被找到,你也最好是尽快同意退婚,否则本宫不敢保证,她能每次都命大!”   宋司年脸色难看至极。   宋家无人置喙过皇后的意思,即便他的祖父宋太傅,也得让着皇后。   他默了默,“姑母,您别逼我,宋家只有我一个嫡子。”   即便宋家这一脉还有庶子,但根本扶不起来。   宋司年在拿他自己做底牌,以要挟皇后。   皇后一怔,还当真无言以对了,太子立不起来,她更是需要一个强大的母族,而不久之后,宋司年便是宋家家主!是宋家的顶梁柱,也是她在宫里的靠山!   “你……”皇后噎住。   宋司年眼下可以笃定,倪裳不是遭了皇后的毒手,这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可如果不是皇后,还会有谁想置倪裳于死地?   **   除却宋司年之外,二皇子姬宪也在四处找倪裳的下落。   四皇子姬汤这两日皆坐立不安。   他两次接近倪裳,皆被人从背后打晕,每次醒来后见到的人也皆是太子。   巧合的次数多了,那便不是巧合了。   倪裳迟迟没被找出来,姬汤直接怀疑是太子对她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换做旁人也就算了,可这人是倪裳,姬汤虽是行为算不得光明磊落,但一惯怜香惜玉,倪裳是为数不多勾得他难以忘却的姑娘。   倪裳失踪后的第二天,姬汤终于坐不住了,他带着宫人直接去东宫堵了太子的路。   宋家势大,又有庆王撑腰,几乎占据了大梁半壁江山,太子是储君,如果没有乱臣贼子造反,他不出意外就是大梁未来帝王。   姬汤的毕生追求,不过就是当一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   得罪太子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可他还是来了,一想到倪裳极有可能被太子拘禁在某个阴暗可怖的地方,姬汤心如刀绞。   “太子殿下,你也是三哥,今日我就长话短说,念在咱们兄弟情分上,你就放了她吧。”姬汤一鼓作气道。   即便他没有言明究竟是放了谁,太子也知道是倪裳,毕竟,眼下整个皇宫都在找她。   面对姬汤的“要求”,太子深感屈辱。   姬汤就连问都不问,直接笃定了是他掳走了倪裳,太子胸膛气起伏,告诫自己不能与姬汤一般见识。   他要大度!   “四弟,倪裳是长信侯府的姑娘,宋公子都没急着找,你急着什么?”太子表现的稳重又淡定。   姬汤冷哼,“三哥,你不要装了,你私底下的那些动作不要以为别人不知,不仅我知,老二也知,那日难道不是你打晕了我?除却你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掳走倪裳。三哥,不是我说你,你好歹是个太子,东宫美人无数,你何故做出这种事?!”   太子当场气成河豚。   他做出哪种事了?!   他自己这么不知道?!   太子身份本就特殊,一出生就处于万人瞩目的位置,他受不住姬汤言辞凿凿的污蔑,毕竟,他是一个品行高洁的人,“老四,请注意你的言辞!你这是造谣诽谤!”   太子当然不能与姬汤纠缠下去,事情闹到皇帝跟前,即便此事不是他做的,别人也会怀疑到他头上。   人言可畏这个道理,太子深深的理解。   太子拂袖离开,对姬汤视而不见。   姬汤又不能硬闯东宫,只能站在原地愤愤骂了几句,“姬诞!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即便是太子,还不是连颗蛋都下不出来!”   身边随从立刻提醒,“四殿下,你可千万莫要再提及太子的名讳,太子最忌讳旁人喊他名讳!”   姬汤倒也不敢真的与太子识破脸皮,暗中偷偷多骂了几句,“姬诞!姬诞!姬诞!”   鸡蛋……   众随从,“……”听多了真的容易误解。   **   倪芊芊额头一阵奇痒,寝房没有旁人,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将门扇拴好才折返梳妆台。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拂开了遮住了额头的齐刘海,当看到无数红疙瘩时,她心凉了一大截。   “糟了!”   她不禁破口而出。   再捏了捏自己微肿的腰肢,倪芊芊气的摔了铜镜。   她眼下这副样子,一定是因为倪裳的主角光环更盛了!   怎么会这么样?!   一切明明皆在她的掌控着之中,就连这样都弄不死倪裳么?!   倪芊芊无法平定心绪,那日她对倪裳下.毒时,姬慎景明明不在宫里,而且倪裳又到底去了哪里?   她这次恶化的比以往每次都要严重,也就是说,男女主之间有了质的跨越。   再想到倪裳所中的毒,倪芊芊恨不能抽自己几个耳光。   难道这次她又亲手促成了姬慎景与倪裳?!   不行!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她一定要另谋出路!   **   又过了一日,倪裳终于在两位妇人的盯视之下悠悠转醒。   她二人皆是姬慎景手底下的人,听了姬慎景的吩咐,在此伪装成了农妇,二人自然是看出来主子对这位姑娘的在意,若非主子是出家人,她们都快以为主子是动了凡心了。   又见榻上的姑娘虽然昏睡了几日,但肤若凝脂,五官秀丽精致,甚至于还隐隐带着几分.媚.色,昨日给姑娘擦拭,亲眼瞧见身段更是无一处不精致勾人。   是个男子也把持不住。   “姑娘,您醒了?”其中一妇人问道。   倪裳身子乏力,除此之外,倒也没觉得哪里不适,入眼是陌生的农家房舍,白色轻纱帐似乎是簇新的,雪白干净。她被妇人喂了水,但因着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嗓子有些不太自然的喑哑,却是不难听,像是夜间低语,轻柔如飘落的雨丝,“我、我在哪里?”   妇人按着姬慎景的吩咐,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一字不落的灌输给了倪裳听。   为了让她彻底相信,妇人对诸多细节进行了改善润色,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卫韵是从上游落水,之后随波逐流,飘到了下游,万幸被她二人给救了。   原来是这样!   倪裳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被四皇子步步紧逼,之后姬慎景出现,然后她转身跳入镜湖,便什么也没印象了。   按着两位妇人所言,她的确是从镜湖飘下来的。   昏睡了几日,身上的印痕都消散了,除却无力头晕之外,卫韵的身子没有其他异样,她也就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   妇人假装不知倪裳身份,问道:“不知姑娘是谁?家住何处?”   倪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防备着眼前的一切,心想:我若是告之她二人身份,或许念在长信侯府的份上,她们会将消息送去给侯府。   毕竟,即便她只是养女,可救命之恩,侯府不会不感激。   单单是为了赏钱,两位妇人也不会将她给发卖了。   于是,倪裳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她二人。   妇人装作甚是吃惊惶恐的样子,“原来是侯府姑娘!真真是遇见贵人了!姑娘放心,我立刻就找人去长信侯府送信,姑娘暂且在寒舍安心歇着!”   倪裳莞尔。   后知后觉,她才意识到自己逃过了一劫,她应该是被人下了.毒,可此刻身子并无那种灼烫可怖的感受了,难道是在湖中泡的太久,所以解毒了?   这好像也说的通。   两位妇人待她极好,她以为是因为得知了她是侯府姑娘的缘故。不过,眼下倪裳也想不了太多,能从皇宫脱险,还被农家所救,她当真是走运了。   **   倪裳醒来的消息很快送到了姬慎景那边。   姬慎景近几日都不曾入宫给贵女们讲佛学,也没踏出都督府半步,害的政敌们还以为大殿下在蓄谋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   “主子,侯府那边已经知道了倪二姑娘的下落,倪老太太已派人前去接应。”左龙说着,偷瞄了一眼姬慎景,却见他家主子背对着他,正面对一尊金佛出神。   没听见动静,左龙清了清嗓门,又说,“主子,倪姑娘已经找到下落的消息,眼下已经送去宫里,一切皆能解释圆满,不会有人质疑倪姑娘的清誉。”   在护城河飘了半日,又昏迷几天,加之农家妇作证,不会有人往旁的方面去想。   “嗯。”   沉默良久的人终于开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左龙的错觉,总觉得方才主子的这一声染尽了过尽千帆的沧桑,清冷、低沉,仿佛压抑了太久。   **   次日,长信侯府。   侯夫人一声冷哼尬,“她倒是个命大的,这样都死不了!”   心腹道:“老祖宗派出的人已经回来,听说二姑娘下马车那会,脸色苍白,身子消瘦,这回是遭了大罪了。”   侯夫人莫名烦躁。   倪裳自幼就养在侯府,她是看着倪裳长大的,这丫头打小听话懂事,也极孝顺她,但侯夫人总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一心以为是因为倪裳的缘故,自己的女儿才沦落在外。   她突然想起了前几年,倪裳为了她的病,割了手腕放血做药引子,那次失血过多,她一惯粉润的脸也是一片苍白如纸。   “行了,别说了。”侯夫人打断了婆子的话,心里躁的慌。   若非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外遭了罪,又若非亲儿子又惦记上倪裳,她又何故盼着那丫头去死?!   **   蔷薇和康嬷嬷抱着倪裳就是一番痛哭。   倪裳浑浑噩噩的,身子骨还没恢复如常,虽然郎中说无恙,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仿佛是不久之前被人掏空了所有精力。   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舒服,就是浑身使不出劲来。   进了屋,蔷薇上下打量了倪裳,带着哭腔道:“姑娘您没事就好,婢子瞧着您竟是比之前更好看了。”   可不是么?   姑娘这次大难不死,虽是孱弱了不少,行动如弱柳扶风,但总有那股子说不出来的韵味。   康嬷嬷到底是年长些,对倪裳的遭遇心存疑虑,主仆几人入屋后,康嬷嬷就细细询问了一遍,她结合前后因果,一时半会对倪裳这几日的遭遇寻不出半点疑惑出来,但就是因着事情衔接的太过完美,仿佛是被人事先安排好的,康嬷嬷才更觉得有一丝古怪。   “姑娘这次无恙,将来必有后福!”康嬷嬷红着眼说。   倪裳不期盼什么后福,她眼下只觉自己深处巨大的漩涡,稍有不慎,就会深陷其中,万劫不复。她只想早日脱离困境。   “嬷嬷,长姐被人接回来时,可曾提及过,她是多大离开了她的养父母?”倪裳问道。   倪芊芊的养父母,极有可能就是倪裳的亲生父母。   康嬷嬷顿了片刻,寻思了一番,恍然大悟,“姑娘,若是按着大姑娘所言,她离开其养父母时,年纪尚幼,什么都不记得,那她怎会笃定养父母已故?”   此言一出,倪裳眸色一亮,“看来长姐瞒着我不少事。”   康嬷嬷大约猜出了倪裳的心思,劝了句,“姑娘,您眼下尚且是侯府嫡女,可若是寻到了亲生父母,侯府未必会……”   倪裳自己的父母找到了,侯府必然不会再将她视作嫡女,届时她不再是侯府姑娘的身份,宋家的婚事也必然保不住。   康嬷嬷的顾虑,倪裳都懂。   她身子乏力,透着一股娇弱美,自嘲一笑,“便是我如今顶着侯府嫡女的身份,宋家那边也未必想让我过门。”   康嬷嬷沉默了,世家大户的婚约讲究的就是门第与身份。怎样的出生,基本预示着怎样的命运。   净房备了汤水,倪裳好好的泡了澡。   姣好的身段掩映在花瓣之中,倪裳觉得腿酸,总是使不上劲,旁的都没什么,她无意间瞥到了自己胸腔的白嫩,倒是比之前傲.挺了不少。   倪裳,“……”   她也才昏睡了几日,这一点倒是令得她吃惊。   夜间躺在榻上,倪裳反复回想着那日跳入镜湖的画面,姬慎景也在湖边,既然如此,为何听说宫里的人一直不知她的下落?   突然之间,倪裳似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了,可当她睁开眼,望着头顶的承尘,又实在想不出来姬慎景与自己这几日昏迷有任何干系。   或许,他只是一个冷漠无情的和尚,又或许他不想惹事上身,这才没有告之旁人她落水一事……   **   美人鬓角微湿,起伏的雪色.山峦在眼前晃过,樱桃唇半张,突然喊了他的名字,“无.欲……”   姬慎景猛然坐起身来。   意识到了下腹的不可言说,昏暗幔帐内,圣僧额头滑下大滴的汗珠,顺着他萧挺的面颊,一路往下。   下榻,出屋,姬慎景在井水边打了水,水面浮起罪孽的乳.白.污秽,姬慎景浓郁的剑眉紧锁,索性闭了眼搓洗。   佛祖,子弟罪孽深重。   **   姬慎景不轻易杀人,也从不亲手杀人,但军纪严明,加之府上没有女眷,多数时候,整个都督府都听不见任何人声。   此时,廊下却聚集了几人,正悄咪咪的说话。   红缨,“主子昨夜又去了佛堂,长此以往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可不是!当今几位皇子,哪个不是奢靡无度、锦衣玉食?就咱们主子还当着苦行僧,这几日主子就连衣物也是他自己洗的!”   众人,“……”   都督府虽然没有婢女伺候,但姬慎景的衣物,皆有专门的人清洗。   廊下几人默契的沉默片刻,小和尚一脸恍然大悟,“我精通药理,我明白的!”   有些事实属正常,他家师叔曾经太过冰清玉洁,他很担心师叔想不开。   众人,“……”   他就是个孩子,他能明白什么?!   几位成年男子再度默契的沉默了下去,此时,不远处的小佛堂,门扇打开。一位着一袭雪色锦缎长袍的高大男子款步迈了出来。   一如既往的清冷如冰玉,然而在几人看见姬慎景头上冒出的暗青色发根时,众人又开始神色各异。   主子长头发了!   其实,主子身份尊贵,手握兵权,只要早点干掉庆王与宋家,那必定权倾天下,到底有多想不开,才愿意当和尚?!   小和尚迎上去,目光无法忽视姬慎景的头,讲道理,师叔的容貌是他见过最好的男子,倘若长出了头发,那必定是祸害千年的美男子啊!   “师叔,您出来了?”小和尚笑容灿烂,递了一个“我理解你”的眼神给姬慎景。   小和尚的头一直以来都是姬慎景亲手给他剃。   姬慎景的则是小和尚代劳。   男人俯视着亮堂堂的小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清俊的面容透着一丝憔悴,“替我剃发。”   小和尚登时失望。   师叔都破戒了,凭什么还能继续当和尚?!   难道是惦记着师门那座破寺庙   **   又休息了一夜,倪裳的精神气好了不少。   昨个儿归来,倪老太太亲自在府门外迎她,倪裳知道,祖母是在利用一切机会,告之阖府上下,她还是侯府嫡女。   但倪裳又何尝不知,祖母这样做的目的,并非仅仅是为了她。   一来,以长信侯府的门第,不可能将一个孤女趋之门外。   二来,祖母是做给大哥看的。   起榻收拾一番,倪裳就去百宝堂给倪老太太请安,她眼下只知倪芊芊肯定有事瞒着她,而且可能事关她的身世,昨夜倪裳想了一宿,倘若自己的出生当真卑贱,以倪芊芊对自己的憎恨,她不可能只字不提。   倪裳越想,就越是起疑。   百宝堂内,侯夫人与倪琰也在。   倪裳一看见倪琰就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自幼得倪琰照拂,她记得七岁那年,便有贵女当众嘲讽她只是侯府捡回来的小乞儿,大哥轰走了所有人,把她抱起来哄,“我们裳裳就是侯府的姑娘,是我最疼爱的妹妹,谁也不能欺负。”   她心中敬重倪琰,也爱他,是妹妹对兄长的爱。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变了……   她和倪琰也不太可能回到从前。   “给母亲请安。”倪裳给老太太请过安后,就朝着侯夫人福了福身。   侯夫人一直留意着倪琰,自打倪裳进了屋,倪琰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关切焦虑之色难以遮掩。   侯夫人顿时来火,对倪裳再无好脸色,“给七公主当侍读的贵女都好端端的,怎么就偏生你出事?!”   在侯夫人看来,就是倪裳长的太过妖媚,估计又是自己惹祸上身!   倪裳半敛眸,脸色未变,习惯了侯夫人对她的刻薄,她不再奢望从侯夫人身上得到任何亲情之后,也就无所谓了。   倪老太太蹙眉,“行了,你不能少说两句,二丫头这次也会受了罪了,她好歹也喊了你十六年的母亲,你哪一点有当母亲的样子!”   侯夫人不敢置喙,坐在圈椅上闷声不说话。   倪琰的眼神太过明显,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道:“大郎已经与周姐小姐相看,若是无异议,这桩婚事就趁早定下来吧。”   倪老太太当着倪裳的面说这话,也是想给倪裳敲一个警钟。   倪琰喉结滚动,“祖母!我只答应相看,婚事暂且可不提!”   倪老太太和侯夫人都急了,倪琰若是执迷不悟,毁的可不止是长信侯府的名声。宋家那边的婚约,还有倪芊芊的婚事,都会受影响。   倪老太太到底是姜还是老的辣,道:“大郎,二丫头今年十六,来年也要出阁,你若不娶妻,总不能让你二妹妹先嫁出去。”   倪琰听懂了老太太的警告,大掌紧握成拳,他眼中布着血丝,倪裳失踪这几日,他没睡过一个好觉,“祖母,且容我再想想!”   他对倪裳不该有的念头,也不知是几时开始的。   幼时起,母亲带着一个婴孩回来,他被告知,那红彤彤的女婴并不是他的亲妹妹,而是与别人抱错的孩子。   妹妹打小就长的粉雕玉琢,圆润可人,像年画里的福娃娃,他是家中嫡长子,文武兼修,压力甚大,可每次瞧见她,倪琰总觉得那一天的日光格外绚灿。   再后来,他的裳儿逐渐长大,觊.觎她的矛头小伙子越来越多,倪琰不允许有贵公子靠近倪裳,这种无法消融的占有欲,在倪裳许给了宋司年之后,暂时被尘封压制。   倪琰拖到这样久还不成婚,便是在等待着一个渺小的可能。   或许,事情还会有转折。   这些年,他四处打听亲生妹妹的下落,以为找回了亲妹妹,他与倪裳的位置就能摆正确了,谁知……   晌午,倪老太太单独留下了倪裳用饭,倪琰就算是想私底下与倪裳说会话都没有机会。   **   两日后,倪裳身子恢复,就入宫继续给七公主当侍读。   她入宫时,姬慎景也随后到了。 第25章   倪裳平安归来, 皇宫又恢复平静。   这一日,皇帝又召见了几个儿子品茗对弈。   姬汤本想去华晨宫看看倪裳,可守在御花园半天, 也没瞧见贵女们路过的影子。   太子也闷闷不乐,这几日饱受姬汤眼神折磨, 他简直受尽了委屈。虽然二皇子姬宪没有在他面前言明,但太子也能够明显感觉到来自姬宪的怨恨。   原本, 倪裳失踪一事与他毫不相干, 可太子却认为,整个皇宫都欠了他一个公道。   品了口茶, 太子含沙射影,“老四,你今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孤说?”   皇帝也在场,太子到底不敢太过猖狂,毕竟, 他是一个德行、才情,皆无可挑剔的储君!   姬汤难得心思重了起来, 他还没搞清几日前是谁打晕了他, 又是谁“逼迫”倪裳跳湖。他眼下直接怀疑一切都是太子的手笔,幸好可怜的倪二姑娘命大, 命不该绝,否则佳人早已香消玉殒了。   姬汤皮笑肉不笑,“太子三哥,你想让我说什么?说你手段了得,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二人的谈话被皇帝听见了。   他还没驾崩呢,怎可能允许储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太子也吓的脸色一白,怒视了姬汤一眼,“老四!倪二姑娘已经安然回来了,你闹够了吧?!”他决定先发制人,抛出姬汤对倪裳有不可告人的念想。   姬汤今日的脑子格外够用,不上当,道:“太子三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倪二姑娘是宋公子的未婚妻,她的事与我何干?”   皇帝没开腔,他倒是很想看看,一惯没什么脑子的老三和老四,今天到底谁能赢?看过看着他二人争执,宛若是一对弱鸡互啄,没甚看头。   却在这时,亭台下几人皆听见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寻着声音望去,就见坐在一旁的姬慎景,他手中杯盏突然在他指尖碎裂,可圣僧还是脊背挺拔笔直的端坐着,慢条斯理的从袖中取了帕子擦手,仲春的日光斜斜洒入,落在他冷峻无温的脸上。   皇帝,“……”   老大果然是老大!   这脾气、这气场、这风度,根本不是老二老三老四等人能比的!   他猜测,姬慎景可能对儿女私情毫不感兴趣,以至于老三和老四因为倪二姑娘的事争执起来,老大觉得心烦。   太子止了话,多看了一眼被姬慎景捏碎的杯盏,他脑壳胀痛,姬慎景实力太过骇人,不能留!   姬汤也很识相,皇帝的几个儿子当中,他处处垫底,好在心宽体庞看得开。   从御花园出来,姬慎景准备出宫,在宫道上迎面碰见一人,此人着一袭宝蓝色锦缎袍子,墨玉冠束发,眉眼清丽,五官立挺精致,肤色白皙,是个典型的贵公子。   宋司年见来人是姬慎景,本要行礼,却是在二人目光交织之时,猛然察觉到了一股愠怒与冷意,甚至……还有暴戾与杀戮。   宋司年对姬慎景早有耳闻,也知姬慎景如今是宋家最大的敌手之一,可对方身份又是圣僧,这就让宋司年对他多了另一层看法。   “都督殿下这是要出宫?”宋司年作揖,问道。   姬慎景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宋司年俊美的脸上,胸腔陡然之间燃起一阵火苗儿,并且越烧越旺。   一想到倪裳日后要嫁给眼前的这个男人,姬慎景的呼吸就开始不稳了起来。   没得到回应,宋司年纳闷,“大殿下?”   姬慎景回过神,不着痕迹的“嗯”了一声。之后与宋司年擦肩而过,几乎没有正眼看他。   宋司年站在原地呆了片刻。   这位颇受坊间追捧的圣僧还真是不近人情。   这厢,姬慎景领着小和尚已走远,小和尚总能轻易瞧出端倪,他蹭上前,说,“师叔,皇后将宋公子看的比太子还重,我听说线人说,皇后已经着手,打算将宋公子提拔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上,以宋公子如今这个年纪着实是罕见。”   小和尚先预热了一下,这才开始进入正题,“以宋家的门第,宋公子与倪二姑娘的婚事多半是成不了了。”   姬慎景步履如风,闻言后,步子似乎瞬间一滞,但也仅此一瞬间,又继续往前走。   小和尚甚是焦虑,“……”   师叔这是在逃避啊!   这都已经破戒了,还占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装作若无其事,是不是有点渣?!   **   接下里几日,姬慎景照常入宫,但再也没有在小课堂露面,每日的佛学课皆是小和尚代劳。   众贵女无精打采,对十来岁的少女而言,佛经本就枯燥无味,她们就是奔着姬慎景来的,他若在场,贵女们尚且可以忍受佛经摧残,可他不在,贵女们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   小和尚讲课讲的很心累,他愈发明白“对牛弹琴”的真谛。   这时,一胆大的贵女打断了小和尚,开腔道:“小先生,这几日咱们每人皆抄了十遍佛经,但倪裳并未抄,公平起见,倪裳是不是也应该补上?”   抄写佛经简直就是酷刑。   若有人不抄,贵女们心里无法平衡。   话音刚落,就有人开始附和。   “是啊,凭什么倪裳不抄?她既然回来了就应该抄!”   姬慎景不在场,贵女们胆子膨胀,逮着小和尚就咄咄逼人。   小和尚坐在上首,扫了一圈,唇角勾了勾。   倪二姑娘搞不好就是自己的师婶,他怎么敢让倪二姑娘抄经书?!   不敢的!不敢的!   倪裳抬头,如果能息事宁人,她并不排斥抄经书。   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亦或是说什么,只要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只要她还是宋司年的未婚妻,那么,厌恶她的贵女就大有人在。   这就是人性!   这时,小和尚递了一个十分“恭敬”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长辈,倪裳一愣,诧异了一下。姬慎景为人古怪冷漠,他养大的小和尚倒是个可人的。   倪裳也对他莞尔一笑。   不管世人如何待她,她若盛开,清风自来。   下一刻,小和尚方才还慈眉善目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扫了一眼闹事的贵女,低喝,“肃静!再有喧哗者,休怪贫僧再罚抄!”   众贵女,“……”   众贵女此番入宫的目的,除却给七公主当侍读之外,最主要是要参加选秀,当然不可能当场与一个小和尚撕破脸皮,而且这人还是姬慎景的同门。   于是,一场小变故就这样结束了。   佛学课一结束,众贵女结伴出去,倪裳落在后面,倪芊芊早就发现倪裳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是被人精心滋养过,她不用去查,也基本能笃定,倪裳已经和姬慎景……   更可恶的是,倪裳还像个无事人一样,装作什么也不知!   清白都没了,还好意思装纯!   倪芊芊心中有气,就连表面上的姐妹情也不顾,转头就走。   倪裳倒是不以为然,她本来就不想与倪芊芊为伍,只是有关她的身世,她一定要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在倪芊芊不会拒绝,或是不会骗她的时候再问。   刚走出小学堂,隔着数丈之远的距离,倪裳好像看见了一抹白色身影,可再一定睛,却是什么也瞧不见了。   小和尚顺着另一条小径追了上去,就看见自家师叔神情漠然的盯着一株芍药看,听见不远处有贵女走来,姬慎景转身就走。   小和尚只能再度追上,“……”师叔哎,你躲甚么?!   “师叔,我今日帮倪二姑娘解围了。”   “喂!师叔,你等等我!”   “师叔方才是专门在等我么?”   “……”   **   晌午过后,皇太后召齐了众皇子与贵女们去吃茶。   皇太后此举,无非还是想促进众皇子与贵女的婚事,瞧瞧如何配对才更合适。婚事固然要将门第家事考虑在内,但也要看看眼缘。   倪裳这次失踪在宫里闹出了大动静,皇太后也颇为关注。   见她全须全尾站在那里,一袭粉色宫装更显娇妍,才几日不见,竟比之前更清媚好看了。   皇太后心想:皇后想让她那侄儿退婚,可宋家那小子如何能舍得!   便是她见惯了美人,瞧着倪裳也是赏心悦目。   “哀家这里有几匹新贡的粉缎,倪二丫头肤白,哀家留着那粉嫩的颜色也无用,就赐你吧。”皇太后笑着说。也不晓得宋家退婚之后,这朵娇花会花落谁家。这等容色的姑娘,生出来的孩子必定好看呐!   皇太后想起子嗣便是一正忧郁。   孙辈倒有不少,重孙却是一个生不出来。   她都盼了好些年了,对太子等人不抱希望,眼下似乎只有一个皇长孙还没碰过女.色,也不知道能不能生……   皇太后心思缥缈,多看了几眼姬慎景,见他神色无温,端坐在左侧,的确是上等的容色,只可惜太不近人情了。   倪裳福身谢恩,“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皇太后保持着慈祥的笑意。   粉缎被宫人端上来时,姬慎景鬼使神差地瞄了一眼。   他脑中突然浮现出那件碧色小衣,包裹着曼妙起伏,令他一度沉.沦、不可自拔的娇.软。粉色虽衬肤,但不及碧色,姬慎景顿觉口渴,他收回视线,垂眸多饮了几口茶。   倪芊芊一直留意姬慎景,她察觉到姬慎景总会装作无意的瞥见倪裳。   倪芊芊,“……!!!”   她就知道,这两人一定是勾搭上了!   她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既然这样,她只能更狠了!   一想到如此卓绝的男人,被倪裳捷足先登了,倪芊芊杀了她的心思都有。   **   回到华晨宫的卧房,倪芊芊故作亲热,拉了倪裳的手,道:“二妹妹,你能安然回来正好,那日你失踪,可将我吓坏了,咱们姐妹两人在宫里相依为命,定要好好的。”   倪裳牙酸的厉害。   她脸上笑意不达眼底,敷衍道:“长姐说的是。”   倪芊芊想借刀杀人,上回就想设计让倪裳去撞破虞美人与段三郎的奸情,可倪裳偏生不上当,她眼下拿不出过人的计策,故此,又故技重施,“二妹妹,我喜欢二皇子表哥,可他好像已经心有所属了,你我是姐妹,我今天这番话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这心里实在难受,你可能陪我出去走走?”   倪裳,“……”这浮夸的表情太假了,难道无人告诉过她么?   二皇子尚未婚配,而倪芊芊又是侯夫人的宝贝疙瘩,倘若倪芊芊当真中意二皇子,长信侯府一定会尽力促成这桩婚事,根本用不着她在自己面前哭诉。   肯定有诈。   倪裳当然不上当,“长姐,我身子不适,前几日落水伤了元气,怕是不能陪你去逛园子。”   那日她明明中了不可言说的毒,即便倪裳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但也知道有人对她的饮食做了手脚,能挨近她的饮食,并且下.药的人并不多。   她怀疑就是倪芊芊做的。   一想到那日差点就被四皇子轻.薄,倪裳看着倪芊芊的眼神是冷的。   倪芊芊,“……”   就在这时,她槽牙突然钝痛,紧接着血腥味在口腔内漫延开来,舌.头一顶,竟是掉牙了。   倪芊芊心头后怕极了,既然倪裳已经开始防备她,她也不怕与她识破脸皮,“二妹妹,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人?”   她话音刚落,倪裳顿时怔住,但还算镇定,“所以,你一直在说谎,你记得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到底是谁?”   能让倪芊芊不惜扯谎也要瞒住,可想而知,她的亲生父母可能身份特殊,不是什么平头百姓。   以倪芊芊对自己的憎恨程度,若是自己的父母是无名小卒,她早就说出来了。   倪裳突然慌张了起来,隐隐期盼着什么。   倪芊芊终于抓住了倪裳的软肋,脸皮已识破,再也无需装下去了,“对,没错。二妹妹若是想知道实情,就按着我说的去做,今晚戌时之后去御花园假山后面,我就在那里等你。”   倪裳觉得倪芊芊可能不太聪明,“你若真想告诉我,大可现在就说,何必骗我出去?总之,我不会去的,我也知,即便我去了,你也不会告诉我实情。”   倪芊芊,“……你!”她要气死了!   说好的除了美貌之外,便一无是处的白月光女主呢?!   女主什么时候有脑子了?!   **   在原先的故事之中,便是倪裳撞破了虞美人与段三郎,所以,倪芊芊想要充分利用这个情节给倪裳一个打击。   可谁知,倪裳不中计就算了,就在当天夜里,后宫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大事。   虞美人当夜坠井,段侍卫也死了。   **   都督府。   一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笔直而立,他没有抬眼看姬慎景,目光只是落在他的雪色锦缎长袍的下摆。   “主子,事情就是如此。虞美人与段家三郎本是情投意合,去年皇上选秀,虞美人入宫,也因此断了与段家三郎之间的姻缘,那虞美人入宫之后从不争宠,这回若非是被查出有孕,皇上也不会下杀手。”   皇上的女人与侍卫苟且,还怀上了孩子……   红缨等人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头,巴望着能多听一些宫闱秘事,然而,此时,身着黑色锦缎的男子却是止了话。   因为,众人只见姬慎景幽眸凝肃,不知是看向了何处,宛若有神在外。   红缨唇角抽搐,主子自打回京之后,好像就不曾正常过。   “主子?”黑衣男子唤了声。   姬慎景未看他,漆亮的眸子幽若深海。   他与倪裳那晚的七次,他历历在目,因为过目不忘,记得她在自己身下绽放的每一个细节。   事后,他一心只顾着想法子维护她的清誉,倒是将一桩大事给忘记……   孩子!   这都好几日过去了,再服用避子汤已是太迟。   姬慎景彻底僵在圈椅上,他听见有人唤他,但思绪游离在外,根本拽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师叔,你就放弃反抗吧,23333~   裳裳:圣僧一看见我就躲,这是为什么?!   读者:因为他心虚!   姬慎景:……   裳裳:圣僧总盯着我的肚子作甚?   读者:因为他想当爹了!   姬慎景:(⊙o⊙)…   ——————   姑娘们,今天爆更12章,另有红包雨掉落,每章都不要错过哦,来来来,都到九儿温暖的怀抱中来~ 第26章   姬慎景对皇帝的后宫之事丝毫不感兴趣。   只是, 到了他这个地位,不可能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   起初那次,姬慎景为了躲避太子的追杀, 带着倪裳在御花园那晚,便开始怀疑虞美人与段三郎的身份, 那之后他的确派人查了,也知他二人奸.情与过往。   但这些对姬慎景而言无关紧要, 自那之后就没再派人暗中盯过。   “主子, 虞家背后是宋家,那虞美人本就是皇后弄进宫用来固宠的。这次虞美人一出事, 皇上必然会迁怒皇后,只是不知奸.情究竟是谁捅破的。”黑衣男子道,其实,他真的很想与自家主子好好商榷一番这件事背后的“秘密”。   除却黑人男子之外,红缨等人也盼着姬慎景能说两句。   堂屋内安静至极, 案几上摆放着一盆薄荷草,是用来驱虫用的, 夜风卷着淡淡的薄荷气息在屋内飘荡。   沁凉、舒爽。   姬慎景高挺的鼻梁却溢出了薄汗。   “今晚到此为止, 都退下吧,红缨留下。”圣僧低沉的嗓音, 磁性中透着喑哑,像是许久不曾饮水。   众人,“……”   离开之时,几人多瞄了几眼红缨, 仿佛嫉妒他。   待屋内没有旁人,红缨献殷勤似的往前走了几步,道:“主子,属下已经和宫里的线人接头了,经查,前几日倪二姑娘的汤药的确是被人动过手脚,虽然事后对方毁灭证据,但还是被找到了药渣子,里面加了一味.媚.药。下毒之人是长信侯府大姑娘带入宫的嬷嬷。”   所以,害倪裳之人是倪芊芊。   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红缨难以控制自己奔放的表情,紧紧盯视着姬慎景。   倪二姑娘当日中了那种毒,且她又是被自家主子救回来,还与主子独处了一整夜……   姬慎景一个冷冽的眼神射了过去,“……”圣僧眼中突然浮现杀戮。   红缨察觉到了主子的不悦,立刻站直了身子,接着说,“那倪大姑娘着实歹毒,给倪二姑娘下了毒的同时,还将四皇子诓骗了出来,意图让倪二姑娘失.身于……”   红缨登时不敢多说了,“主子,倪二姑娘能遇到您出手相救,当真是她的福气。”   圣僧的脸仍旧阴厉。   红缨熬不住,主动交代,“主子,这件事属下绝对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姬慎景并未斥责,只面色无温道:“明日我会安排你入宫,自明日起,她若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   红缨僵住,感觉不妙,“……”   他若入宫,不是当太监,就是当宫女……   **   次日,姬慎景入宫的时辰比寻常整整早了半个时辰。   这件事惊动了晨起奋力耕耘东宫后院的太子殿下,听着心腹站在屏风外禀报,太子殿下惊的瞬间一泻千里,吓的床榻上两名侍妾花容失色。   太子殿下最是忌讳这一点,每每完事,上至太子妃,下到低等级侍妾,无一不昧着良心将太子殿下的英勇不凡夸上天。   可太子方才都这样了,她们就是有心夸赞,也是夸不出来的,只能缩在床脚“嘤嘤嘤”低低哭泣。   太子见此景,顿时恼怒,烦不胜烦,“够了!都给孤闭嘴!”   太子下榻,顾不得整理自己,就迈出屏风,对着心腹问道:“姬慎景今日竟然来的这样早?他去了哪里?又去见了谁人?”   他就知道,姬慎景不可能无欲无求,真要看破红尘,他还握着兵权不放作甚?!   心腹垂眸,对太子此刻的仪容不敢直视,“回太子,大殿下并未去见任何人,更没去向太后与皇上请安,他去了华晨殿的学堂。”   太子,“……”   这个时辰,老七与众贵女还未开课,学堂也无人,姬慎景去这样早做什么?!   太子百思不得其!   **   华晨宫这边,因着姬慎景来的甚早,七公主与众贵女也只好提前起榻洗漱。   今日的佛学课也因此提前开始了。   时隔几日之后,姬慎景今日终于露面,但他仍旧不讲课,而是小和尚代劳。   昨个儿夜里,倪裳一直想着亲生父母的事,故此睡的不足,端坐在书案前,悄咪咪打了好几次哈欠。虽是用了经书挡着,却还是被姬慎景瞧见了。   他目光深邃,仿佛是在看着倪裳,但仿佛又根本没看她。   在无人瞧见的地方,圣僧至于膝头的大掌握成了拳头。   有孕之人嗜睡。   姬慎景知道倪裳一惯大方得体,端庄舒雅,不会在公众场合轻易失态。   佛学课到底是如何结束的,倪裳脑袋昏昏沉沉,半点没听见去。   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可一抬头,却只见圣僧沉着一张俊脸,目光涣散,根本没有看任何人。   倪裳,“……”几日不曾见,她怎的觉得圣僧清瘦了不少,还有些憔悴。   倪芊芊留意了倪裳与姬慎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倪裳许是没看出来姬慎景今日这样早就入宫的目的,可倪芊芊却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姬慎景从这个时候开始,已经如入魔般疯狂爱上倪裳了!   倪芊芊揪紧了帕子,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一定要趁着姬慎景愿意为倪裳还俗之前就毁了倪裳!否则,她就只能将男女主都毁了,彻底改变这个故事的轨迹!   除却姬慎景之外,或许还有一人能成为最终赢家!   **   午后,七公主带着众贵女去玩投壶,几位皇子也在应邀之列。原本无人会觉得姬慎景这样的冷漠圣僧也会露面,可他却到场了。   太子眯了眯眼,嗅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辛秘。   上回在御花园,他偶然撞见了姬慎景与倪裳在一块,今日姬慎景提前去了学堂,而倪裳正好就是侍读,此刻倪裳在场,姬慎景也来了。   太子顿时觉得自己太机智了。   他再看向倪裳,美人皎皎,肤若凝脂,琼鼻黛眉,身段更是婀娜玲珑,那一身淡粉色宫装也能穿出别样韵味,真正是无一处不精致,若非他不好.女.色,也必然会被这位倪二姑娘勾了魂去。   讲道理,东宫那样多的美人,也寻不出比倪裳好看一半的女子。   太子勾唇一笑,摇着折扇,一步步蹭到了姬慎景身侧,他自以为已经抓住了姬慎景的把柄,说话也嚣张了,“皇兄今日好雅兴啊!怎么?皇兄近日不是应该忙于军务么?听说你手中那批驻扎在城外的兵马出了岔子?”   太子挑眉看着姬慎景,庆王一回来就给了姬慎景一个下马威,太子甚是欢喜。   此时,姬慎景浓眉微蹙,就看见不远处,倪裳抬臂,手中箭矢朝着一只白瓷梅瓶投了出去。少女腰肢纤细,是他一掌可握的程度,她方才投壶的幅度有些大,腰肢抬起,那纤细的弧度仿佛稍不留意就会折断了似的。   姬慎景心头一紧。   目光紧紧盯着倪裳的腰肢。   倪裳昨夜来了月事,非但没睡好觉,此刻小腹也是胀痛的厉害,但七公主要求她投壶,她只能照做。投完之后,倪裳退至一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姬慎景猛然身子一颤。   太子正与姬慎景说话,没有得到回应,又见姬慎景神情焦虑,似乎忧心着什么,太子心道:他一定是在装镇定!   太子又说,“皇兄,你常年在西南驻扎,此番回京,兵马恐有水土不服,这也实属正常。”   姬慎景仍旧没有搭理他。   倪裳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一个人待着歇息,她哪里会知道,此刻,某位道貌岸然的圣僧已经笃定了她腹中正有种子生根发芽。   姬慎景的目光追随倪裳,知道她坐下歇息,这才稍微收敛心神。   太子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嗡嗡嗡”个不停,姬慎景甚烦,侧目看着他,“太子,你有何事?”   正嚣张的太子如河豚泄了气,瘪了。   敢情他说了这样多,姬慎景一句也没听见?!   皇帝跟前的掌事太监李德海亲自来了一趟,他也没想到姬慎景也会参加这样热闹的场合,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姬慎景一袭雪色锦缎长袍,与御花园中的嬉戏热闹格格不入。   “大殿下,皇上御书房有请。”李德海恭敬道。   到底是数年领兵养出来的气场,李德海觉得,大殿下的气度当真是其他几位皇子无法企及的。   姬慎景轻应了一声,离开之前,目光在数丈开外的倪裳身上扫过,她倚着美人靠,已经合眼小憩了。   很痛苦么?   姬慎景不曾接触过女子,更是不知孕妇……   他内心烦躁不堪。   **   皇帝坐在龙椅上,一脸阴郁不悦,见姬慎景过来,就将龙案上的一本折子递给他,“老大,你来的正好,宋家简直是得寸进尺!这都封了三位侯爷了,还不知收敛,他宋家怎么不直接来夺了朕的江山!”   皇帝愤恨不已,瞄了一眼姬慎景,企图在他脸上看到一样的义愤填膺,可下一刻,皇帝就失落了。   姬慎景扫了一眼折子,面色丝毫未变,他从不奉承,直言道:“父皇,既是宋家请旨封侯,那就封吧。”   皇帝,“……”不是!能不能有点骨气!宋家都骑到皇室头上了,真的要一忍再忍?不怕变成龟?!   皇帝当然不会当着姬慎景说出内心话。   几个儿子当中,他眼下最信任的就是姬慎景。   “……老大,宋家势大,见你归京,就设计逼着朕召庆王回来,宋家此举都是为了对付你!朕听闻庆王已经对你下手了?”皇帝眼巴巴的看着姬慎景。   姬慎景几日前已在茶楼见过庆王,与他过了招,庆王之所以动他的人,只是给他一个下马威,庆王此人桀骜不驯,不贪财不好色,对权势的迷恋也并非如传言那般,是个无弱点之人。   姬慎景此番之所以被召见回京,也是因着宋家的势力逐渐渗透朝廷,皇帝他坐不住了。   否则,二十几年前发生了那桩事后,皇帝必然再无颜面见到姬慎景。   “回父皇,儿臣已处理好。”姬慎景的事,从未对旁人提及过,庆王想要动他的人,也没那么简单。   被皇帝目不转睛的盯视,姬慎景蹙眉,后退了一步,他这人的确不喜与人亲近,任何人都不例外。   “侯位不过当个虚名,并无实权,宋家想要尊荣,父皇大可满足一二。”姬慎景不喜把话说的太过透彻。   不过,皇帝明白了。   给宋家无数荣耀都不要紧,只要牢牢抓住实权,便是宋家上了天,最终也能制服他们。   皇帝上下打量了姬慎景,老大的身段是无可挑剔的,若是能成婚生子,必然三年抱两。当年让姬慎景出家着实是逼不得已,皇帝又提及了自己的伤心事,“太子迟迟不能生育,老二和老四他们也不中用。老大啊,朕的江山不能后继无人啊。”   皇帝盼着孙辈,都快盼的望眼欲穿了。   姬慎景原本根本不在意皇家子嗣传承之事,可一提及子嗣,他又莫名烦躁。   皇帝继续旁敲侧击,“老大,你既早已康复,可想过还俗?”   姬慎景太阳穴猛然一跳。   他自幼无母,皇帝是他生父,但也仅仅是生父。在无数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年幼的他也想过若有父亲该多好。   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他脑中止不住的回荡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我要当爹了,我是不是该还俗了?   小和尚:想还就还吧,找什么借口。   裳裳:孩子?哪来的孩子?   太子:孤不服!非常不服!   ————   第二更奉上,么么么哒~隔半小时发一章哈 第27章   “皇上单独召见了姬慎景?可知都说了些什么?”皇后心中不安。宋家对皇帝步步紧逼, 她但也担心有朝一日,皇帝不再忍了。   穿着太监服饰的宫人道:“回皇后娘娘,皇上屏退了所有人, 无人知晓皇上与大殿下究竟谈了些什么。”   此刻,太子与宋司年皆在场。   皇后看了一眼这二人,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透心凉。   自己的亲生儿子好歹是太子, 但与侄儿站在一块, 无论是相貌、气场,都输了一大截。   宋司年眼神犀利, 可太子却是神情茫然。   皇后母族强大,嫁给皇帝后,稳坐后位,顺下诞下一儿一女,虽是经历了暗无天日的宫斗, 可她到底是个赢家。   如今,唯一的败笔就出在太子身上。   若是太子再无子嗣, 保不成群臣会集体上书皇帝废太子。   皇后从几年前开始就给太子不断物.色.女子, 无论是尊贵世家女,亦或是多娇美人, 但凡是个雌的,只要能怀上孩子,皇后都会不留余力给太子塞人。   可事实证明,再肥沃的土壤, 没有种子也照样结不出硕果。   皇后瞧见了自己亲身儿子就心烦。   索性不去看他,问宋司年,“司年啊,本宫与你说的事,你现在总该考虑清楚了吧?”   宋司年皱眉,他本就是清风朗月的长相,不笑时也不会给人冰冷无温之感,天生的温润如玉。   宋家那边已经给他施压了。   宋司年知道,以他如今之能,根本无法撇开家族,何况他是宋家嫡长子,自出生就注定了肩负振兴家族的担子。   使命不可丢。   可倪裳,他也不想弃。   说也来怪,他与倪裳并不是时常见面,但自从知道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宋司年每次见她都会格外关注。久而久之,倪裳就印在了他的脑子里,算不得有多情深,可他就是舍不得弃了。   仿佛那个姑娘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他更是不想因为权势,就背信弃义。   倪裳不是侯府真千金,倘若又被退婚,她将面临怎样的处境,宋司年心里很清楚。   “姑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心意已决,父亲母亲那边自我去说服。”宋司年不喜欢将自己的婚姻凌驾在权势之上。   皇后一心想让宋司年当自己的女婿,可想而知,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皇后忍了忍,她已暗中给倪裳寻找“家人”,长信侯府为了维护颜面,非要留着这一个来历不明的狐媚子当嫡女,简直是可笑至极!   **   从皇后宫里出来,太子叫住了宋司年,“母后想让你退婚?”   太子一脸八卦,宋司年无心应对。   太子忍不住,又说,“倪二姑娘貌若牡丹,才情甚高,是不可多得的女子,觊.觎.她的人可不少,表弟,你可曾发现姬慎景对倪二姑娘似乎有些不同。”   宋司年拧眉,“……”   他知道二皇子喜欢倪裳,但姬慎景?此人冷漠无温,回京不足三月,他与倪裳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太子素来不靠谱,宋司年不知他又起了什么歪心思,“殿下,你若闲着无事,不如学着二殿下,也去皇上跟前学习政务。”   宋司年鲜少愠怒,何况对方是太子,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逼着退婚,内心实在烦躁。   方才又闻太子提及姬慎景,他欣赏此人,可也注定了与他成为政敌、对手,他当然不想让这样一个人觊.觎.自己的未婚妻。   **   一日后,长信侯府派人入宫了一趟。   来人是倪老太太身边的赵嬷嬷,她所说的话,倪裳自然是信的,她眼中露出欢喜,“嬷嬷,此话当真?我父亲寻来了?”   她不求大富大贵,这十六年来一直渴望的无非只是最为寻常的亲情罢了。   赵嬷嬷看着倪裳欢喜的模样,有些话当真于心不忍说出来,道:“二姑娘,老祖宗让你回府一趟,七公主这边,侯爷已经在皇上跟前言明了,您以后不必再给七公主当侍读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侍读,倪裳之所以被选上,也是因着她是长信侯府的嫡女。   赵嬷嬷这话,倪裳稍稍怔了怔,对有些事大约心中有数了。   倪裳收拾了一下,就准备跟着赵嬷嬷出宫。   一旁的倪芊芊照了铜镜,察觉到自己的容貌有了变化,精神头也好了不少。她笑了笑,没想到计划真的成功了,她知道皇后不想让倪裳嫁给宋司年,然而宋司年是这个故事中的温情男二,想要让他放弃倪裳几乎不太可能。   于是,倪芊芊就暗中命人给皇后送了手笺,她是匿名写的书信,皇后并不知道她还是谁。   在信中,她提及了如何能制止倪裳与宋司年之间的婚事。   当初与宋家定下婚事的人是侯府嫡女。   可倘若倪裳不再是侯府嫡女?   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皇后的动作倒是很快,也不知皇后到底给倪裳找了一个怎样的“家人”。   想必,倪裳日后有的受了!   倪芊芊笑着送走了倪裳,“二妹妹,姐姐恭喜你找到了家人,其实几年前的事,我也记得不太清,或许养父母都还活着,只是我都忘了。”   倪裳,“……”   她觉得不对劲,但眼下只能先回侯府再说。   赵嬷嬷一路上叹气沉默,倪裳心里更是没底,就问了句,“嬷嬷若有话,不妨直言。”   赵嬷嬷看了一眼倪裳,多精致好看的姑娘,在侯府养了十六年,如今正当如娇花般绽放,可惜了摊上那样一户人家。   “二姑娘,等到回府后,你若有什么诉求,就告诉老祖宗,她疼了你十六年,不会不顾你的。”   倪裳猜到了什么,“嬷嬷,可是我家人……不体面?”   若只是不体面倒还好说!   赵嬷嬷就担心这如花似玉的娇俏美人,还没回她自己个儿家中,就被那赌鬼生父给卖了!   赵嬷嬷的欲言又止,给了倪裳答案。   马车刚停放在长信侯府大门外,便有哀吼声传来,“我闺女呢?我今个儿是来带走我闺女的!你们侯府已经找回自家的姑娘,不能扣着我闺女不放!”   男子粗狂无礼的声音让倪裳脑壳一疼。   她下了马车,就看见侯府大门外的石阶上坐着一个面窄无腮的蓝色长衫男子。这人身形极为消瘦,面色蜡黄,眸子灰暗无光,一看就是长年.纵.欲.所致。   那男子也望了过来,顿时眸光顿住,仿佛他眼前瞬间绽放了一道光。   “这、这是天仙么?!”男子眼神痴呆,嘴里喃喃道。   倪老太太就站在月门处,见此景,眉头蹙的更深,她绝对不会相信倪裳是这样的庸俗污秽之人能够生出来的孩子!   虽然倪裳自幼养在她膝下,但这孩子打小知礼,长的更是粉润可人,根本不像是小门小户能生出来的丫头。   老太太瞥了一眼侯夫人,见她脸色甚好,仿佛是即将达成所愿,驱赶走自己不愿意瞧见的人一样。   倪老太太心一沉,手中拐杖重重砸地,“放肆!侯府岂能容得下你这种人撒野!来人,还不快将这人给我拖下去!”   老太太忧心忡忡的朝着倪裳招了招手。   倪裳却怔在原地。   她满心欢喜的回来,并不想瞧见可能是自己亲人的男子如此撒泼烂俗。   侯夫人这时道:“母亲,这人是倪裳生父,您这样对他会不会不太好,毕竟倪裳迟早要跟他回去的。”   侯夫人简直高兴的快要憋不住了。   倪裳一走,她的女儿就是侯府长房唯一的千金,和宋家的那桩婚事,说不定还能落在倪芊芊头上。   更重要的是,倪裳一走,倪琰就能断了不该有的心思。   侯夫人这话一出,男子像是得了鼓励,又见倪裳生的如花似玉,这要是弄回家去,准能给张地主当小妾,以倪裳这等姿色,他要几百两银子不是问题!   “她是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儿啊,为父今日就接你回去!”男子哭着,踉跄了几步,走到倪裳跟前。   就在男子要靠近时,倪裳突然后退,她一贯温声细语,但此刻却是低喝道:“起开!你不是我父亲,究竟是谁让你来认亲的?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是你的女儿?”   倪裳此言一出,那男子倒也不惊慌,就在倪老太太期盼着这男子根本纯粹是上门讹诈之时,男子却说,“你出生时,后腰有朵花型胎记,是朱红色的。我的可怜乖乖闺女儿,这些年过去了,为父终于找着你了!今个儿就随为父回家!”   倪裳怔在原地,脸色煞白。   她后腰的确有块胎记,此事除却近身伺候过她的嬷嬷知晓,这世间无人知道,除非面前这猥琐邋遢的男子当真是她的父亲。   可是为什么……   她并无觉得半分亲切,反而厌恶反感。   难道她是贪慕虚荣之人?   可明明她早就想过,亲生父母极有穷困潦倒,可即便如此,她也盼着能寻到至亲,而绝非是此刻的绝望与后怕。   她看着石阶上男子,只觉无比陌生。   侯夫人笑道:“母亲,倪裳找到家人,这是好事啊,既然两家孩子都找到着,您看不如……”各归其位吧。   倪老太太当年也是经历无数勾心斗角,才将长信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她不是什么糊涂老婆子,此刻当然嗅到了龌龊秘密,可倪裳不是侯府真正千金的事,已满城皆知,找上门来的男子又道出了倪裳后腰的胎记,此事不好办。   稍有不慎,就会损了倪裳的清誉。   毕竟,那胎记在后腰,不是极为亲近之人,不可能知道。   “二丫头,过来,到祖母身边来。”倪老太太唤了一声。   但倪裳还处于震惊与后怕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她总觉得自己陷入了被人早就挖好的泥泞沼泽里,越是挣扎,死的越快。   那男子看着倪裳的眼神,绝非是正常父亲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反而男子看着美貌女子之后露出的垂涎之色。   倪裳腹中一阵恶心翻滚。   倪老太太的脸色难看至极。   **   都督府,堂屋。   一灯大师快马加鞭赶至京城,一刻钟之前才抵达都督府。   一灯大师已至耋耄之年,但精神矍铄,容貌能够看出年轻时候的俊朗,续髯雪白,眸色清明,仿佛一眼就能轻易看透世事。   “无.欲,你飞鸽传于为师,究竟有何要事?”一灯大师问道。   他虽是出家人,但并非寻常和尚,先帝在世之时,还被誉为国师。   姬慎景抿了口茶,放下手中杯盏,声线平静,“师父,我魔障了。”   一灯大师挑眉,曾经给姬慎景取法号为无.欲,便是瞧着他无.欲.无求,天生是出家人的料,“哦?那你说来听听,因何魔障了?”   姬慎景平静的答,“因一个小姑娘。”   一灯大师唇角抽搐了一下,同样很平静的说,“可犯.戒了?”   他话音刚落,廊下有人大步走来。   “主子,倪二姑娘出事了!”红缨上前,恭敬道。   他原本被姬慎景安排入宫,但倪裳今日就被带出了皇宫,红缨在宫里已经没有价值,又被姬慎景提了出来,潜伏在了长信侯府附近。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师父,我魔障了。   一灯大师:魔障不要紧,佛祖会原谅你。   姬慎景:我犯戒了。   一灯大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犯戒不是大事,没问题的。   姬慎景:我犯的是色.戒。   一灯大师:……??!!   ——————   美丽、可爱、机智又善良的姑娘们,第三更奉上。QAQ~ 我的存稿就像是支付宝余额,根本存不住的,有多少发多少(抓自己头发.jpg)。 第28章   宋府。   宋家老太太坐在堂屋上首, 眉头紧锁,但下人打探来的消息,深感震惊, “此话当真?倪二丫头竟然是周赌徒的亲生女儿?这……这怎的可能?!倪二丫头虽不是长信侯嫡亲的骨肉,可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她打小知书达理,小模样更是标致, 与司年可谓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妇人,身着绿色锦缎, 头戴赤金镶嵌珍珠的头面,虽已至中年,但保养得宜,如今仍可见当面的风采,宋司年的相貌便是随了她。   此人便是宋夫人---宋司年的生母。   宋夫人早就与皇后通过气, 她此前也看好倪裳,但长信侯府真正的嫡千金回来了, 如今倪裳又冒出一个劣迹斑斑的赌徒生父。宋府家大业大, 宋司年的仕途正当如日中天,想与宋家联姻的高门世家比比皆是。   如今的倪裳, 当真高攀不上宋家。   宋夫人想为自己的儿子争取最大的利益。   像宋家这样的门第,婚嫁并非仅仅注重贤良淑德,家世门第永远摆在头一位。   宋夫人给方才打听消息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   那下人会意,继续说, “老夫人,此事千真万确,那周赌徒今日一早就去侯府门前闹了。周赌徒曾经的确有一个发妻,但在十六年前被他卖了,那可怜的妇人被卖之前,已经身怀六甲,时间、胎记都能对上了,眼下,事情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倪二姑娘就是周赌徒的亲生女儿。”   宋老太太大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那丫头可真是命苦。   有那么一个生父,这辈子只怕是毁了。   宋夫人这时说了句,“就怕那周赌徒没完没了的讹诈银子。长信侯府也是倒霉,当初丢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还养大了这么一个祸害。”   “够了!”宋老太太低喝了一声,她与倪家老太太曾是闺中好友,大半辈子走过来了,如今依旧将彼此视作交心的人,她当然知道倪老太太有多疼倪裳,这要是宋家主动退婚了,她这张老脸都没颜面去见故友。   宋夫人不敢违背了皇后那边的意思,硬着头皮说,“母亲,可皇后娘娘已经派人传了口信回来,让司年早日退婚,娘娘的意思,儿媳哪敢置喙?”   宋老太太长叹了口气,“你们这是要逼死一个无依无靠的丫头。”   她心知肚明,一旦宋家主动退婚,会将倪裳置于一个怎样的境地,这辈子能不能再抬起头来做人都说不定。   宋夫人坚持自己的想法,“母亲,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对谁都没有好处啊。”   宋老太太将宋夫人的一切小动作看在眼里,但她并没有说什么,皇后是她的亲生女儿,皇后那边的意思也是想让宋司年退婚,即便宋老太太再怎么喜欢倪裳,也要顾全大局。   沉吟半晌,宋老太太道:“退婚之事,不要做的太难看。”   宋夫人明白了婆母的意思,面上立刻欢喜,“母亲放心,儿媳省得。”   **   长信侯府。   倪裳与周赌徒仍旧在僵持着,不是她自视清高,也并非坚信自己的生父必定非富即贵,但倪裳一看到周赌徒,完全没有看见至亲的熟悉与亲密。   甚至于无比的恶心想吐。   可知道她腰后胎记的人着实不多。   康嬷嬷与蔷薇不可能背叛她,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周赌徒会知道她腰后有胎记,就连颜色与形状,他也描述的一清二楚。   倪裳当然猜不到,倪芊芊是穿书女配,她知道有关倪裳的一切,倪芊芊暗中匿名写了书信给皇后之时,便告知了皇后这个秘密。   “不!你不是我的父亲!你是个骗子!说,究竟是谁唆使你来的?!”倪裳没有任何证据能指明周赌徒不是她的生父,但到了这一刻,她也不可能跟他走。   周赌徒眼神痴痴的,毕竟第一次看见仙女一样的人物,他没有当场流下口水已经算是在克制。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当然是你亲爹,不然我怎会知道你的胎记?”周赌徒说话从来都是粗口连篇,今个儿瞧见提天仙,难得像个人。   倪裳怎么都不会信。   侯夫人这时道:“倪裳啊,你生父都找上门了,你若不认,旁人还会以为是咱们侯府扣着人家的女儿不放,当初芊芊可是遭了大罪的,要不是你生父照顾不周,芊芊后来也不会流落街头,在市井乞讨为生。也是时候各归其位了。”   侯夫人的意思很明白,既然倪裳的“生父”找上门来了,她就应该离开侯府。   倪裳看向了倪老太太,“祖母……您也相信此人是我的生父?”   倪老太太拧眉。   周赌徒上门要人,此事不出一日就会闹的满城皆知,倪裳本不是侯府真千金,要是侯府扣着人不放,难免遭人口舌,而像周赌徒这样的人物,纯粹是无赖,若是不依着他,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事。   可倪老太太同时也知道,倘若倪裳跟着他走了,这辈子基本上是完了。   倪老太太又朝着倪裳招了招手,“好孩子,到祖母身边来,即便你生父找来了,你还是祖母的孙女。”言罢,她看向了周赌徒,一脸嫌恶,“倪裳未出阁之前,就暂时跟着我老婆子,倘若你当真是她的生父,也从未养育她一日,况且老身也觉得此事还有待考究!”   侯夫人急了,“母亲,事情闹大了,对咱们侯府不利啊!”   就在这时,巷子口缓缓停下了一辆驴车,一穿着华贵的婆子撩开车帘下了驴车,这婆子是宋家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在宋府极有威望,当年差一点就当了宋家老爷子的通房。   倪裳认得她。   婆子也多看了一眼倪裳,虽然她是来送还婚书的,但瞧着倪裳也着实心疼,多好看的姑娘,可惜了,命不好。   婆子快刀斩乱麻,如今倪裳这副田地,她也担心会影响了她家大公子的仕途,走向倪老太太,直接言明的来意。   倪老太太眉头蹙的更紧。   倪裳就站在不远处,她虽然没有听到什么,却是将婆子递给倪老太太的婚书看的一清二楚。   这里是侯府大门外,还没入府门,宋家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所有人都将她倪裳当做是什么了?   人人避之不及的灾星么?   “呵呵……”   一阵清越,却又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周赌徒看痴了去,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天仙带回去,这次的差事真是值了!能赚银子不说,还能得美人。   倪老太太忧心的看向了倪裳。   侯夫人等着好戏。   这厢,倪裳还在笑。像是在自嘲。   十六年寄人篱下,她早就磨灭了自己的真性情,她甚至不知道,她自己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因为知道自己并不是侯府真千金。她处处讨好旁人,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因为她害怕,一旦侯府摒弃了她,她将无家可归。   更可笑的是,她还将希望放在了宋家,以为宋家会娶她过门。   也是了,堂堂宋家,如何会容得下她这样身份低微的大少奶奶!   宋司年呢?   那个口口声声说,他会处理好一切的意中人,此刻又在哪里?!   在倪裳看来,宋司年的确是她的意中人,像他那样温润如玉、卓尔不群,且又俊美无俦的世家高门子弟,哪位姑娘会不喜欢。   最起码,倪裳觉得,她喜欢宋司年。   但此刻,宋家要退婚了,她好像并没有多么悲切,一切似乎皆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她起初根本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   “呵呵呵……”倪裳又笑了。   笑她这十六年来,宛若是戴着面具一般的过活。   “二丫头!”倪老太太又唤了一声。   倪裳平静了稍许,朝着倪老太太跪下去,以手触底,磕了两个头,她也累了,时时刻刻担心侯府会摒弃她,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从今往后,她的路,她自己走。   倪老太太僵在了原地,心头涌上后怕。   倪裳磕完头,抬眼望着倪老太太,“祖母,孙女感激您这十六年的养育之恩,今后我走到哪里,您都是我的祖母。从今日开始,孙女想自请离府,日后不再是侯府的姑娘。”   倪老太太嗓子哑了,“二丫头,你这又是何必?!”   倪裳又说,“祖母养育之恩,孙女他日定会报答,只能今后不能再承.欢膝下,祖母万万保重。”   言罢。倪裳起身,她没有看侯夫人一眼,她虽在侯府待了十六年,但并不欠侯夫人的,是祖母将她养大,教她规矩,从牙牙学语,到闺阁小事,一切的一切,皆是祖母操持。   倪老太太等人都僵在原地。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倪裳如今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抓紧长信侯府这根救命稻草不放手。   可她倒好,还主动请离。   周赌徒显然也没料到。   就在他以为,倪裳会跟着他走时,少女清媚的眸子突然变的阴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桩事可能与倪芊芊有关系。   莫非在宫里那几日,倪芊芊趁着她熟睡,偷看过她的后腰?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倪裳冷冷道:“我不管你是谁人,又是受谁人指使,你所说的一切皆是一派胡言,那我且问你,我出生之时是如何丢失的?你口口声称是我的生父,那你又可知,我与倪大姑娘皆是刚刚出生时就被抱错,倘若一开始你真的看过孩子后腰胎记,又怎会轻易混淆孩子?另外,你抱错的那个孩子就是倪大姑娘,试问,你这样的赌徒,这可能弄丢一个可供你卖钱的养女?”   倪芊芊被找回来时,说她自己根本不记得养父母的样子,也就是说她在很小的时候就与养父母分开了。   而像周赌徒这样的人,只会卖了女儿还钱,不可能丢了她。   周赌徒哑然,脑袋出现一刻的嗡鸣,天仙美归美,但一张小嘴也是厉害,逼问的他哑口无言。   倪裳清媚的小脸,神情凌然。   她这才发现,当她豁出去之后,便真的什么也不怕了。   “我的父亲,一定是旷世好男子,他若还在世,他一定会来找我!”她以前不敢这样奢望,但是现在敢了。   周赌徒僵在原地,找不出话为自己辩解,倪裳上前,轻蔑的看着他,又说,“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若敢纠缠,直接见官。”   周赌徒,“……”   倪老太太眼眶彤红,宋家来的那婆子不由得又替倪裳惋惜,这么好的姑娘,除却她的身份之外,当真哪一点都是当宋家少夫人的料啊。   “宋家嬷嬷,当初订婚的婚书各家一份,我手里这份会亲自送去宋府,还劳烦嬷嬷先回宋府知会一声。”倪裳没哭,弱者又能哭给谁看?!   宋家退还婚书了,她手上的那份当然也要归还宋家。   只是……   她不能就这么白白被退婚了。   一场闹剧,似乎暂时告一段落,倪老太太拉着倪裳小手,一句句道:“傻丫头,你这是何必?我老婆子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被人欺负!”   侯夫人心虚的很,没去看倪裳一眼。   **   蔷薇的卖身契还在长信侯府,但康嬷嬷不一样,虽在侯府讨生活,但并非家奴,康嬷嬷不放心倪裳,就跟着她一道出府了。   倪裳还没正式离开侯府,她急着送还婚书,出府的事可稍后再说。   康嬷嬷忧心忡忡,也对倪裳心疼不已,却见她神情坦荡,好像与之前不一样了,就问,“姑娘,咱们就这样去宋家?此事需不需要向老祖宗知会一声?”   倪裳淡笑,“我是去宋家讨钱,祖母岂能跟着我一块胡闹?”   康嬷嬷,“……”敢情姑娘知道自己是在胡闹啊!   不出小半个时辰,宋家后宅如平地起雷,瞬间炸了。   “你说什么?倪裳要用婚书换一千两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师婶66666,都督府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宋家有什么好的?!不如我们都督府!   姬慎景:她退婚了,我是不是也该还俗了?   一灯大师:徒啊!为师的衣钵还指望你继承呢~   ————   姑娘们,今天的第四更奉上,晚上之前把存稿全部发完,有多少发多少,没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自嗨.jpg) 第29章   “岂有此理!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她竟然还登门讨钱来了!”宋夫人在堂屋踱步, 却见宋老太太神情微妙,好像还笑了。   宋夫人道;“母亲!您倒是看看这倪裳,她岂能如此行事?我宋家虽然主动退婚, 可又没说过不补偿,她这样大张旗鼓的过来索要银子, 这不是……敲诈么?!”   宋老太太却觉得倪裳很有意思。   又听说倪裳已经自请离开侯府了,那她一个孤女眼下最需要的就是银两。   宋老太太摆摆手, 倪裳的行径, 突然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   她的女儿也是倾城国色,表面看着娇软温顺, 一旦狠起来,也是个令人头疼的。   更重要的是,倪裳的相貌也有些像她的囡囡。   这也是为何宋老太太一直很喜欢倪裳的缘故。   原本,倪裳不久之后就会成为她的孙媳妇,可谁又能事先料到这样多的变故呢。   思及爱女, 宋老太太眸露一阵忧伤,叹道:“倪裳是不是还在外面候着?让她进来吧, 既然她已经自请离开侯府, 她与司年退婚之事,由她自己出面也没什么不妥。”倒是个极有性格的丫头, 宋家老太太默默的想着。   宋夫人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圈椅上,“母亲!若不是婚书在她手上,哪会容她那么嚣张?!”   宋老太太游神在外。   一千两对宋家而言不算什么,可对一个孤女来说, 就是命。   宋老太太瞧着儿媳的眼神陡然之间有些厌恶。   **   倪裳被领入堂屋,康嬷嬷留在了外面,她身上还穿着一身粉色宫装,因着从宫里出来匆忙,都不曾来得及换下。   少女个头不高,但胜在身段婀娜有致,曲线玲珑,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段,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自倪裳幼时起,宋老太太就格外喜欢她,如今见倪裳出落的愈发如芙蓉出水,娇妍动人,肤若凝脂,一双秋水眸潋滟如波,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寻常人家能生养出来的姑娘。   即便是宋家老太太,她也不信倪裳会是周赌徒的女儿。   “倪裳给老夫人请安。”她福了福身,之后又像宋夫人行礼。   宋家不欢迎她,可她出门在外,不能辱没了祖母的名声,毕竟她是祖母一手教养大的,即便她很快就要离开侯府,也不能坏了祖母的名声。   宋家什么态度与她无关。   她只管做好她自己的事,只管问心无愧。   宋老太太瞧着倪裳的小模样,心头猛然泛起一股难以忍受的酸胀。倘若她的小女儿还活着,想必外孙女也该有这般大了。   倪裳言明来意,“老夫人,大夫人,我知宋家要退婚,我也同意退婚,但宋家需得补偿我一千两银子,只要拿到钱,这婚书我立刻归还。”   她不卑不亢,也无半分难为情。   处于低谷,先活下去才是关键。   宋夫人当即冷笑,“倪裳,你已不是侯府姑娘,你这般行事,也不怕外人笑话你?”   倪裳面色如常,莞尔一笑,“宋公子举世无双,乃文曲星下凡,前途不可估量,难道宋夫人认为,宋公子不值一千两?”   宋夫人一僵。   她的儿子,那必然是举世无双,岂是能用银钱来衡量的?!   倪裳又说,“宋夫人,以宋公子的身份地位,大把的世家贵女供他挑选,我倪裳有自知之明,拿了钱就同意退婚,这本是两全其美的事,我不懂宋夫人为何不情愿。”   宋夫人又僵,“……”   这小丫头片子,一张嘴倒是厉害的很!   是啊,用一千两换取宋司年的婚姻,这的确是划算的买卖,宋夫人竟然无话可说。   宋老太太这时开了口,语气明显比宋夫人和蔼,“丫头,宋家退婚在先,的确理亏,我老婆子欠了你的,今后若有需要的地方,丫头你尽管跟我老婆子开口。”   宋家真要是为了她好,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下退婚?   倪裳不是圣人,她也不想将宋家老太太看作有多高尚,回绝道:“多谢老夫人,不过日后我与宋家再无干系了。”   她漂亮的脸蛋,清冷又决绝。   宋老夫人叹了口气,吩咐婆子去了一千两银票过来,倪裳也亲自归还了当年交换的婚事。   放下婚事那一刻,她反而松了口气,从今往后,她倪裳不再为何任何人而压抑自己。   揣着一千两从宋府出来,倪裳反而笑了。   只是下一步还有一个难题。   那就是立女户。   本朝以来,还从没有女子单独立户的先例   她需得打点衙门里的关系,先脱离黑户,不然是要蹲大牢的。   **   都督府,姬慎景正与一灯大师讨论西南军事,红缨迈着大长腿走了过来,但见一灯大师在,他不敢当面提及倪裳。   毕竟,主子是出家人,如此这般密切关注一个姑娘,说出去会影响主子英明。   “何事?”红缨正要退出去,姬慎景叫住了他。   眼下,红缨被安排在了倪裳身边,倪裳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但红缨一出现,姬慎景就知道是关于倪裳。   今日红缨已经汇报了两次,上午回府,主子让他密切盯着,故此,他盯的无比紧密,就连倪裳去了宋府说了哪些话,他都打听清楚了。   红缨看了看姬慎景,又瞄了一眼一灯大师。   姬慎景抓着地理志的手一顿,圣僧表情微微变化,但很快就被他完美掩盖,起身对一灯大师道:“师父,我有点事,您先坐。”   一灯大师笑了,“有什么事是为师不能知道的?还需你回避?”   姬慎景哑然。   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可如今……他已破戒,内心生了龌龊,无法公之于众的心思,他卑劣的像个丑角,暗暗搓搓的垂涎了一位他本不该肖想的姑娘。   而且肖想成瘾,不可自拔。   红缨察觉到了自家主子微妙的神情变化,他时时刻刻费尽心思为主子分忧,当着一灯大师的面,道:“主子,那位施主已经脱险了,而且还赚了一千两银子,只不过……那位施主估摸着日后要靠她自己了。”   红缨坚信,以他家主子的谋略,一定能听懂他的“暗语”。   姬慎景,“……”   “师父,我去去就来。”姬慎景还是坚持出去说话。   他与红缨走后,一灯大师挑了挑眉,多大点事啊,还以为他不知情?   殊不知,小和尚已经将事情全盘托出了。   **   红缨一一禀报过后,姬慎景浓郁的剑眉紧拧。   离开了侯府,倪裳就是黑户,她若要立女户,没有衙门的资源不行,她会来求他么?   她理应知道,自己待她有所不同吧?!   姬慎景这样的人,从不懂如何与女子相处,但此刻,他愈发烦躁不安,胸口热浪一阵接着一阵,无法找到的发泄的出口。   “她眼下人呢?”姬慎景问。   红缨道:“倪姑娘刚离开宋府不久,带着嬷嬷去了集市。”   姬慎景没再继续问什么,交代了几句,就大步走出都督府。   **   太子自诩手段过人,作为储君,他手上也有不少资源,对京城高门世家发生的重要事宜皆是一清二楚。   而且,倪裳被人火速带回皇宫,就足以令得太子重视,他总觉得倪裳与姬慎景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辛秘。   可惜了,还没让他抓到任何把柄。   太子去给皇后请安,正好见宋司年从殿内出来。   皇后对自己的侄儿,比他这个儿子还好看重,这让太子甚是不服。   太子完全不认为有哪里比不上宋司年。   “表弟,这么巧啊?与母后说完话了?”太子上前,长臂搭在了宋司年肩头。   宋司年一表人才,但每次与太子相处,神情皆有些冷。   原本就是嫡亲的表亲,可太子总觉得宋司年很是疏离,太子从小就听惯了有关宋司年有多优秀的话,故此,今日得知宋司年被倪裳换了一千两银子,太子心情莫名的爽。   “表弟不愧值一千两,就连孤在你面前也自行惭愧,对了,不知表弟这次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婚了。”太子唇角含笑,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大笑。   宋司年,“……”   此时,太子的表情是这样的!(⊙o⊙)!,然而宋司年却是这样的-_-||。   宋司年深知太子不靠谱,没当回事,作揖道:“殿下,我还得去六部衙门,就先别过了。”   太子很扫兴,送上门来羞辱宋司年的大好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了。   “表弟,你与倪二今日正式取消婚约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太子总喜欢看着别人吃瘪,如此,才能衬托出他的出类拔萃。   见宋司年突然拧眉,太子又道:“舅母派人去侯府退了婚事,倪二姑娘同意了,还用婚书去宋家换了一千两……”   太子话音未落,宋司年头一次在太子面前失态,转身大步离开。   太子动了动嘴,“……你想知道更多,还不如问孤呢!”孤无所不知!   **   倪裳带着康嬷嬷在集市找铺子。   离开了侯府,她首先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继续做更多的事。   “姑娘,您为何执意要开酒楼?”康嬷嬷心疼不已,自家姑娘好歹自幼被当做嫡女养大,哪能抛头露面做买卖?!   虽说士农工商的分界,在时下还不是很严明,但尚未婚配的女子做买卖当真是罕见。   倪裳挑中了一个门面,位于京城寸土寸金的西街口,虽是租金昂贵,但开酒楼最是合适。   她说,“嬷嬷,你说这天底下哪里最好打听消息?”   康嬷嬷一怔。   倪裳又说,“我总觉得我的亲生父母还在世,与其盲目去找,不如开家酒楼,每日来往食客众多,说不定就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呢。再者,除却烧了一手好菜,我也无旁的技艺可以傍身养活自己。”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一个孤女,最终只能沦落烟花之地。   她并不觉得开酒楼有甚不好的。相反,以她眼下的身份,只有开酒楼才是安全的。   最起码,不偷不抢,靠着自己的双手过日子,不用靠着旁人,她心里头踏实。   康嬷嬷欲言又止,“姑娘,老奴就是心疼你啊。”   倪裳反而笑了,“嬷嬷,其实离开了侯府,我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   不必看人脸色,不用寄人篱下。   见倪裳心意已决,康嬷嬷只好暂时作罢。   “倪裳!”身后,一个略带着急促的男音传来。   倪裳一回头,就看见宋司年骑着一匹油光华亮的骏马,他一袭宝蓝色锦缎长袍,墨玉冠束发,真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公子哥。   倪裳心头一酸,但这种酸楚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   宋司年跳下马背,走到了倪裳面前,没有提及其他,只说,“你……你是有苦衷对么?”   他指的是退婚一事。   倪裳微怔。   他应该都知道了吧。   如此也好。   倪裳很坦白,不想拖着任何人,“你我不是一样的人,注定了无缘,那一千两……我确实很需要,所以,这次得罪了。”   亲耳听她说出这话,宋司年苦笑,“你本可以与我商量。”她就那么不信任他?   倪裳看着他的眉眼,“商量什么?你能为了我与宋家抗衡么?不能吧……宋公子,你是个好人,值得更好的姑娘。”   言罢,她转身想要离开,她半点不想与前未婚夫之间不清不楚。   可突然之间,手腕传来痛感,倪裳被宋司年抓住了。   “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好一切。”宋司年很坚持,第一次抓姑娘家的手腕,他俊脸泛起淡淡的红,语气急切。   这一刻的倪裳竟然有点窃喜。   原来,宋司年的心里并非没有她,但她也知道,宋司年的承诺永远不会兑现。她没有回绝,仿佛是在说一个笑话,“好啊,倘若到了那日,我还未嫁,你也未娶,我们倒不是不可以。”   宋司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笑容清媚,眼神纯澈清明,眼底仿佛映着星子,格外璀璨。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司年总觉得倪裳她获得新生了。   此时,长街一侧大步走来一人,此人一袭白衣,又是个异常俊美的和尚,他一路走来,格外惹眼,目光瞥到了宋司年抓着倪裳的手腕,眉头倏然一簇,“姑娘,我有事与你说。”   宋司年感觉到了一阵威压,他拧眉,“不知大殿下是有何事?”   姬慎景神情极冷,又瞄了一眼倪裳被别的男人握着的手腕,他内心狂躁了,“恐怕与宋公子无关。”   我还未嫁,你也未娶,我们倒不是不可以……   倪裳心里真的装着宋司年!   圣僧此刻的眼神着实是冷。   宋司年,“……”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我与裳裳之间的谈话,别人不能偷听!   裳裳:拒绝和一个和尚说悄悄话,谢谢!   姬慎景:你我之间,当然要说悄悄话。   裳裳:你我之间?圣僧,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姬慎景:不,我们的关系已经……很深入过了。   裳裳:救命啊,娘亲,花和尚又浪.荡了!   姬慎景:我该如何直接又不失礼貌的告诉她真相?在线等!   ————————   可爱的姑娘们,第五更奉上,接下来继续发。 第30章   宋司年没有放手,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姬慎景对倪裳的关注,超过了正常人。   男子对自己的妻子、未婚妻, 哪怕是前未婚妻,都有一种莫名的占有欲。   即便宋司年与倪裳今日解除婚约了, 但对宋司年而来,他与倪裳之间的缘分并没有结束。   “宋公子, 请放手。”倪裳手腕吃痛, 当街被男子拉拉扯扯,宋司年不顾他自己名声, 她还想避嫌呢。   “宋公子”三个字冷漠无温,宋司年怔住,猛然之间惊觉,他与倪裳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牵连了。   宋司年顿了顿, 正要放开倪裳,姬慎景冷冷的声音又响起, “她说了, 让你放开。”   宋司年,“……”   他若是再没有察觉到姬慎景对倪裳的异常, 那他就是傻子了。   可……   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与立场去插手倪裳的事。   他效忠的宋家,逼着他将他喜欢的姑娘推开了。   宋司年放了手,倪裳揉了揉手腕,总感觉面前的两个男子就要剑拔弩张了。   “大殿下, 你找我有何事?”倪裳问道。   姬慎景胸口窝着一阵燥热,自从上回与倪裳有过夫妻之实后,他一直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他不想掩饰自己的卑劣,他想把一切告之她,然后看看她的态度。   倘若……   但凡她愿意从此成为都督府的女主人,姬慎景可以褪去一身佛光,从此坠入红尘。   可姬慎景说不出口。因为他不能笃定说出真相会让他得偿所愿。   “姑娘,此事十分重要,还请姑娘借一步说话。”姬慎景沉着脸,胸膛微微起伏。   倪裳纳闷,她这样的小人物,实在想不出权倾天下的都督大人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她说。   姬慎景见她迟疑,又说,“事关你的身世。”   倪裳一凛,也顾不得对姬慎景到底是什么看法了,道:“好。”   倪裳随姬慎景去了长街对面的茶楼,宋司年想要跟上,被红缨挡住,他翘着兰花指,“风情万种”,“宋大公子,我家主子要与倪姑娘私底下见面,你前去是不是不太妥当?”   宋司年知道姬慎景身边都是怪人,但一个个皆是高手,他没有当街与红缨起冲突。   宋家的小厮不知从哪里疾步赶来,“公子,老太太与夫人让您速速回府。”   宋司年无声苦笑。   盯的还真紧!   枉他读了十多年圣贤书,最后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决定!   **   上楼之际,姬慎景让倪裳先走,“姑娘小心脚下,且慢些走。”   倪裳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关切感觉十分不适应。   她又不是孕妇,爬个楼而已,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已至仲春,晌午的日头很烈,与姬慎景单独见面时,倪裳故意将门扇打开着,康嬷嬷就正在外面。   姬慎景薄唇微抿,他明白,倪裳还是在防备他。   约莫还是将他当做了花和尚。   而事实上……   他的确是对她存了不轨之心的.浪.荡.和尚。   姬慎景无法为自己辩解,他心虚的很,只能任由倪裳误解……不,确切的说,这并不是误解。   小二端了酸梅汤上来,这样的时节,喝上一碗酸梅汤,的确舒坦,倪裳并未多想。   姬慎景将梅子汤递到了倪裳跟前,“姑娘请用。”   倪裳,“……”   圣僧太过客道,她有点怕。   “方才大殿下说,您知道我的身世?”倪裳问。   姬慎景囧了。   他方才也不知是怎么了,看见宋司年抓着倪裳不放,心中窝火,又见倪裳防备他至厮,明知她很想找到至亲,圣僧又一次当着她的面扯谎。   此刻,就要被人拆穿了,圣僧面不改色,心却乱了,但仍厚着脸皮给自己圆谎,“今日登门长信侯府闹事的周赌徒,并非是你的生父。”   倪裳,“……我知道的,那……大殿下您可还知道我家人的其他消息?”   少女方才还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闻言后,顿时失望。   姬慎景喉结滚动,“姑娘,我暂时不知,但若有消息,一定会告之你。”   果然是心怀天下苍生的圣僧,他一个大忙人竟然还有心思管她的事。   倪裳总觉得哪里都很奇怪。   “那就多谢大殿下您了,我会报答您的。”倪裳说的是实话,哪怕她对姬慎景的印象并不好,只要姬慎景能够帮助自己找到至亲,这份恩情,她必然记着。   姬慎景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听倪裳提及“报答”二字,他脑中立刻浮现“以身相许”四个字。   酸梅汤淡淡的酸甜气息扑面而来,倪裳端着瓷碗饮了一口,酸酸甜甜甚是可口,她今日经历的事太多,直至此刻,一颗悬着的心还没落下去,遂将整碗梅子汤喝光了。   姬慎景看了一眼空空如已的瓷碗,目光看似不经意扫过倪裳的小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突然哑声开口,“姑娘,你近日……身子感觉如何?”   倪裳呆了呆。   比起周赌徒的登门认亲,此刻同样吃惊。   一个和尚挂心姑娘家的身子是甚么意思?!   姬慎景在倪裳这里,本就算是有前科的人,况且,此时此刻,姬慎景的眼神差不多是贴在她身上的,还是不是盯着她的小腹看。   倪裳,“……”   她小脸一沉,简直忍无可忍,“……大殿下,还请自重!”   姬慎景,“……”   “姑娘,我……”   他轻薄过她,他本该承认,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   姬慎景能感觉的出来,倪裳对他很排斥,倘若被她知晓真相,他不敢保证,她会不会想不开……   圣僧凸起的喉结再度滚了滚,俊美的面颊溢出薄汗。   倪裳站起身,理智告诉她,以她如今的身份,像姬慎景这等权贵,绝非是她能够得罪的起的。   “大殿下,若无旁的事,我先走了。”   丢下一句,倪裳迈出雅间,与康嬷嬷一道下楼。   红缨刚过来时,只见自家主子沉着一张俊脸,神情有些憔悴,“主子,属下还需继续跟着倪姑娘么?”   其实,他更想问问,主子对倪姑娘到底是什么打算。   他话音刚落,就闻姬慎景冷声道:“你说呢?”戾气甚大。   **   倪裳去侯府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服,首饰和她的小私库都留下了,一个多余的铜板也没有带走。   刚走出府门,倪裳就看见蔷薇抱着包裹站在府门外落泪,“姑娘,老祖宗将卖身契给了婢子,还说日后婢子就是您的人了。”   倪裳鼻头一酸,转身望了一眼侯府。   终是什么也没说,带着康嬷嬷与蔷薇去了她今日刚租下的茶楼。   除去一年的租金之外,手上还剩下了一点闲钱,但倪裳不能坐吃山空。酒楼开业的事必须提上日程,她如今有了住所,也不知道能不能去衙门里立个女户。   侯夫人对她避之不及,祖母也是仁至义尽,再回侯府是不可能的了。   酒楼分上下两层,后堂有几间卧房,倪裳让康嬷嬷与蔷薇先安顿下来。   此时,酒楼斜对面,一颗滚圆的光秃秃的脑袋探了出来,他身后的左龙和右虎也倾身往外看。   小和尚等的很不耐烦,“那姓周的赌徒怎么还不来?他若不来,咱们几人如何能帮师叔讨倪姑娘欢心?”   讨……姑娘欢心?   不不不,他们不是来讨姑娘欢心的,他们是奉命前来,是来办正事的!   左龙和右虎挪了挪身子,并不想与“乌贼”小和尚靠的太近。   却在这时,红缨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道:“周赌徒往这边来了,他前阵子刚欠了赌坊一大笔银子,再不还钱就要打断腿,这次定然会盯着倪姑娘不放,一会等到倪姑娘无法招架之时,咱们再冲进去。”   小和尚不解了,“为何要等到倪姑娘招架不住,咱们再过去?万一伤了倪姑娘,我师叔会心疼的。”   几人,“……”   主子真的会心疼一个姑娘么?   小和尚,你不要瞎讲,这是污蔑!   红缨捏着兰花指,在小光头脑门上弹了一下,“戒诚,你懂什么?锦上添花的事少做,唯有雪中送炭方能被人记住,一会倪姑娘被欺负的狠了,咱们再及时出现,如此一来,倪姑娘必能记住主子的恩情。”   小和尚如醍醐灌顶,看来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红叔,你说的太对了!”   左龙、右虎,“……”   这事回去一定要告诉主子,看主子怎么收拾他们两!   这厢,倪裳在堂屋歇息,顺便打算去做一个酒楼的匾额,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食不忘酒楼”。   名很俗,但与这条长街上清一色的“岳阳楼”、“悦宾楼”、“黄鹤楼”等相比较,也能叫人耳目一新了。   这时,蔷薇气冲冲的跑来,“姑娘,那个无赖又来了!”   倪裳抬头望去,不等她瞧见人,就听见周赌徒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我一天是你爹,就一辈子是你的爹!倪裳,你给我出来,从今个儿起,你就得给我养老送终!”   周赌徒朝着倪裳走来,这人清瘦猥琐,一脸邪相,想必这些年没少逛花楼,面黄肌肉,眸底都是血丝,一看便知没多少年头可活了。   倪裳从柜台起身,冷着脸,“看来你背后之人给了你不少好处,说吧,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加倍给你,只要你说出对方是谁。”   周赌徒一愣。   他原以为小美人只是脾气清高了些,没想到还是个犀利的主儿。   没错,的确是有人给了他银子,让他死死拖住倪裳不放,不过双倍的银子更吸引人,何况,小美人不可能知道他背后那人给了他多少银两,他张嘴就来,随意报一个数,小美人也不会知道真假。   “两百两!”周赌徒为了钱,竟然忘记了这是倪裳的计谋。   等到他看到美人脸上一股淡淡的冷笑,他立刻察觉自己上当,他这不是承认了自己是受人指使了么?!   周赌徒面若死灰,心想:高门大户养出的姑娘果真不一样,脑子灵光的很呢!   “你、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是谁指使我的?要想知道,四百两银子拿过来!”眼下,全京城皆知,倪裳用了婚书卖了一千两银子,周赌徒也知道她手里头有钱。   倪裳淡淡一笑,“你这样的亡命徒根本不可靠,方才我只是一诈,你就露馅了。指使你的人怎会傻到告诉你身份,你定然只是拿钱办事,对背后之人一无所知。”   周赌徒颤了颤,煮熟的鸭子也能飞了?他偏就不信这个邪!   “我告诉你,甭管老子是不是你亲爹,老子今天就讹上你了!”周赌徒为了钱连命都能不要,又怎会要脸?!   “无赖!要不要脸啊你!你再不滚出去,我家姑娘立刻报官!”蔷薇气的指着周赌徒的鼻子骂。   不过,此刻,倪裳却是陷入沉思。   想要让她身败名裂的人,她绞尽脑汁只能想到两方势力。   皇后与宋家,另外就是倪芊芊与侯夫人。   这次指使周赌徒认亲的,估计就是她们。   而皇后与宋家根本不知道她的胎记,所以,倪裳几乎能笃定,是倪芊芊的手笔。   但也有可能是倪芊芊已经与皇后勾结,她将自己腰后的胎记告之了皇后。   总之……   她们那些人的目的不外乎是:一,逼着她离开侯府;二,让她与宋司年解除婚约。   眼下,他们的目的都达成了,理应会还她清净了吧。   倪裳露出一抹苦笑。   此时,正在巷子口张望的左龙与右虎再也熬不住,不顾红缨与小和尚的“雪中送炭”战略,带着人马直奔长街对面的酒楼。   什么劳什子雪中送炭,万一周赌徒伤了倪姑娘,他们只会吃不饱兜着走!   蔷薇正指着周赌徒鼻子骂,就见十来个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两位高大男子有些眼熟,而且容貌俊美,身形伟岸,蔷薇一怔,心跳有点快,“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左龙和右虎也不曾与姑娘家打过交道。   左龙一挥手,让自己人将周赌徒五花大绑,右虎不小心瞥见了倪裳一眼,脑中冒出了“天仙”两个字。   而天仙眼神微冷,似乎并不是很欢迎他们。   右虎耿直道:“倪姑娘,我家主子说,让姑娘放心大胆做自己想做的事,日后像周赌徒这号人物,再也不会靠近姑娘半步。”   倪裳认得这二人,是姬慎景身边的随从。   倪裳,“……”   她不久之前才与姬慎景“不欢而散”,此刻一想起姬慎景浓郁深沉的眸子,她就心里发慌。   圣僧还是惦记上她了么?   不然,她没法解释姬慎景盯着她身子看的眼神,以及姬慎景吩咐了他的随从给她解围。   左龙和右虎没有久留,被天仙看着,他们心里发慌,关键是,这位天仙是自家主子看上的!   周赌徒被打晕了拖走,酒楼恢复了安静。   康嬷嬷后知后觉,立刻迎上来,“姑娘,那二位有些眼熟,是不是都督大殿下的人?他……”   康嬷嬷心情复杂,像自家姑娘这等容色,保不成被人觊.觎,对方还是个圣僧,“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啊?万一大殿下他对您提出什么要求……”   倪裳笑了。   她以前是怕的,甚至躲着姬慎景。   可是如今……   她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竟也学着京中其他贵女的语气,笑着说,“圣僧俊美无俦,又是天潢贵胄,垂涎他的姑娘比比皆是,真要是到了那一天,我又不吃亏。”   康嬷嬷顿时哑然。   **   都督府。   左龙右虎二人很快审问了周赌徒,并向姬慎景禀报。   亭台下煮了茶,姬慎景再与一灯大师对弈,他的棋艺一向精湛,但今日却是屡屡止步不前,一步棋能停顿片刻中。   好在一灯大师定性十足,不然早就熬不住了。   见左龙右虎兄弟二人过来,姬慎景放下棋子,对一灯大师道:“师父稍坐,我去去就来。”   一灯大师,“……”又去说甚么悄悄话?!   姬慎景大步离开,在长廊下驻足,左龙恭敬道:“主子,经多番调查,属下基本可笃定,此番周赌徒登门闹事,是皇后娘娘的人指使。皇后欲要宋大公子退婚,这才用了这一招。不过,联系周赌徒的人并未暴露身份,与他接头的是一个姓毛的婆子,便是严刑拷打,也问不出什么。主子,那这周赌徒该如何处理?”   姬慎景侧着身子,一手置于身后,另一只手随意捏住了廊下的迎春花枝叶。   “啪嗒”一声,折断这段了。   这是要杀的意思。   左龙领命,“是!主子!”   兄弟二人离开之前,觉得有件事务必要告之主子,遂将红缨与小和尚的“雪中送炭”谋略说了出来。   于是,片刻后,小佛堂里多了一大一小二人,红缨和小和尚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罚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师叔真小气。   红缨:嘤嘤嘤,我只是个文弱的男子,主子欺负我~   倪芊芊:瑟瑟发抖,下一个轮到我了么?   姬慎景:咳咳,有人说……被我觊觎上,她反正不吃亏?   裳裳:圣僧人美、钱多、权大,睡一觉的话……我好像真的不吃亏。   姬慎景:姑娘哪天安排个时间,深入贯彻落实一下?   ————   第六更奉上,接下来继续,男女主就要开始谈恋爱了,大家掌声鼓励鼓励。   PS:男主先爱上,女主前期不爱,裳裳从小寄人篱下的经历,导致她对谁都不信任,是个莫得感情的美人。 第31章   华晨宫, 贵女的寝房。   倪裳出宫后, 倪芊芊便一人独居一间屋子,这两日姬慎景也没入宫,其他几位先生不敢为难七公主与贵女们, 故此, 倪芊芊的日子无比滋润清闲。   良妃是她嫡亲的姑母,二皇子是她表哥,她在宫里也算是能横行的一号人物了。   倪芊芊以为一切都能按着她所算计的步调进行,谁知才刚刚入夜, 她还没躺下, 身子就开始滚烫了起来,她四肢发软, 浑身无力, 她急切渴望着找到一个可供发泄的出口,一手无意识的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裙.下.摆, 手.探.了进去……   作为一个被无数言情小说熏陶过的现世人, 即便倪芊芊之前没有经历过,但尚存的一丝理智,让她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不……不会的……嗯……”   她咬着唇,偶尔喃喃自语, 但随后就发出令人难以启齿的.嘤.咛.声。   “来人!”硬撑着身子,倪芊芊朝着外面唤了声。   她的嬷嬷呢?   华晨宫的宫女又都去了哪里?   倪芊芊知道自己被人下.毒了,可她在宫里完全将自己佯装成了无害小白花,她根本想不出来自己得罪过谁, 唯一与她交恶的倪裳已经出宫,倪裳自己已是自身难保,哪有能力在皇宫对她下手。   倪芊芊的脑子愈发不清明,当门扇被人推开,一个身子浑圆的男子摇摇晃晃的朝着她走来时,倪芊芊想爆粗口,可下一刻,欲.念被愤然所取代,那男子醉了,一上前就动手动脚,双手齐用,伺候的倪芊芊只觉通体舒畅。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烈女的决心,此刻,只知男子会给她带来快乐。   倪芊芊咬住男子的指尖,含.在舌.间,现世的经验,让她很快就勾得四皇子姬汤神魂颠倒。   姬汤朦胧着双眼,来不及撕.开.衣裳,抱着倪.芊芊就摁在了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倪芊芊渐渐恢复神智,也认出了趴在她身上,才刚刚消停的男子。   是四皇子,姬汤。   不!   怎么会是他?!   倪芊芊闻到了酒味,一把将肥硕的身子推开,下面仿佛是被人撕开的疼痛。   她虽不见贞.洁当回事,可她绝对不想委身姬汤这个废物皇子!   她都这样了,以后还怎么跟倪裳抢姬慎景?!   “仙女妹妹……你别走呀。”姬汤的手伸过来,闭着眼睛,逮着倪芊芊就是一翻揉弄。   倪芊芊愤恨至极,又将姬汤推开。   这里是她的卧房,一会让人察觉到四皇子在她屋里,她可怎么解释?!   她的夫君必是人中之龙,她要一个废物皇子做什么?总不能几年后跟着他去边陲吃沙子!   不能慌!老娘什么世面没见过?!   倪芊芊内心咆哮,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等到她走出屋子,找到了她带入宫的贴身丫鬟时,却见拾叶早被人打晕,人还四仰八叉的躺着。   倪芊芊心生一计,趁着夜深人静,拖了拾叶去了她榻上,又脱了她的所有衣裳,做好这一切,倪芊芊还是不敢大意,准备好一切腹稿,到了第二天一早,就去皇太后跟前哭诉去了。   四皇子闯入她的寝房,还睡了她的婢女,她昨夜被吓到了,不敢靠近,也不敢惹了四皇子不悦。   皇太后虽然觉得此事荒唐,但人证物证皆在,老四的确和拾叶光溜溜的抱在了一块。   幸好只是睡了一个婢女。   皇太后心烦意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向长信侯府讨了拾叶,塞给了姬汤当侍妾,另外又赏赐了倪芊芊,以示安抚。   华晨宫内,贵女们皆心有余悸,自这一日开始,华晨宫外多了宫人把守。   倪芊芊忍着身子不适,勉为其难接受贵女们的宽慰。   “芊芊真是好运气,幸好四皇子闯入时,碰见的是你身边婢女。”   “是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话说回来,芊芊那婢女这回倒是飞上枝头了。”   “……”   贵女们正七嘴八舌,拾叶羞红了脸走了过来。   贵女们止了话,倪芊芊端坐着,看着拾叶在她跟前跪下,拾叶刚刚开了脸,换上了新衣,梳了妇人发迹,毕竟是要给四皇子当侍妾,长信侯府不能丢了颜面,侯府还派人送了首饰料子入宫。   瞧着拾叶一身娇俏打扮,还真有几分姿色,倪芊芊心里不是滋味。   “日后跟着四皇子,你也算是贵人了,今后的造化还得靠着你自己。”倪芊芊交代道。   此时的拾叶真以为昨夜四皇子见.色.起意,故意弄.晕了她,又.强.占.了她。   像她这样有些手段,也有点姿色的婢女,从小就渴望有朝一日爬上主子的床榻,只是长信侯府她没有机会,真是没想到,这样大的好事会落在她头上。   所以,即便拾叶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失了清白”,她也没有半点悲切。   一想到日后她若是奋起,还有可能与大姑娘平起平坐,她浑身的血液都是滚烫的。   “是,大姑娘。”   当天晚上,拾叶就被送去了姬汤的榻上,姬汤食髓知味,搂着就直接作.弄,谁知刚刚一.硬.闯,两人俱是一怔。   “你怎么还……”姬汤神色.迷离,痴.迷的不行。   拾叶终于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她以前在侯府顶多肖想过倪家几位公子,谁知好运临头,她能高攀上皇子,虽然昨天夜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拾叶自己也说不清,但到手的荣华富贵,绝对不能就这么丢了。   不过……   四皇子昨夜睡的人必然不是她!   难道是……   拾叶想到了什么,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姑娘自己不要的机会,就别怪她了。   虽然四皇子身边侍妾无数,但好歹是跟着皇子了,拾叶一把圈住了四皇子脖颈,把自己送了过去,“殿下,奴婢爱慕您已久,殿下……还请怜惜。”   四皇子一惯没什么脑子,光溜溜的抱着女子,更是没脑子了,立刻埋头奋力耕耘了起来。   拾叶眯着眼望着承尘,卖力叫嚷。   **   红缨畏畏缩缩的站在了姬慎景身后,夜色迷离,整个都督府安静如斯,他抬眼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的后背,突然发现,今晚的主子比昨晚又高大了呢。   “主子,事情本已办妥,谁知那倪大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事后竟叫一个婢女顶包了。”红缨禀报道。   这可是主子第一次对付一个女子,而且手段……着实不怎么光彩。   好吧,这也算是以牙还牙,谁让倪大姑娘给谁下.毒.不好,偏要害倪二姑娘,主子没杀了她已经是慈悲为怀。   红缨又道:“看来倪大姑娘日后还是有可能嫁给二皇子,届时长信侯府必然站在二皇子那边,不过二皇子与太子只是表面和气,咱们或许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姬慎景没回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半晌,才冷冷道:“把戒诚给我叫来!”   他语气不善。   红缨耸耸肩,小和尚的确欠收拾,反正他不劝和。   不多时,小和尚哈欠连天的站在了姬慎景跟前,廊下夜风徐徐,还带着几丝凉意,圣僧的脸背着月光,昏暗的阴影之下,五官格外立挺深邃,幽幽道:“七次?嗯?”   小和尚反应慢了半拍。   七次?   有点耳熟。   在姬慎景的威慑之下,他顿时僵直了脖子。   怪了!   这件事他也没告诉谁,师叔是怎么知道那种毒并不需要七次?   “不是……师叔,我、我、我都是为你好!”小和尚无言辩解,谁会知道师叔真的……七次了!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啊!   今夜的都督府,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次日,府上诸人皆知,小和尚被揍的不轻,估计没个十天半月下不了榻。   **   “食不忘”已经正式开业。   倪裳这几日成了京城的大红人,人人皆认为,她太想不开了,竟然自请离开侯府,而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倪裳将她与宋司年的婚事卖了一千两。   故此,即便酒楼开张急忙,也引来不少食客。   看着门外排的老长的退伍,蔷薇既兴奋又纳闷,“姑娘,咱们为何每日就设十桌?”还只做午膳一顿。   蔷薇没见过市面,见今日这样多的食客接踵而来,她被吓到了。   倪裳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将誊抄好的奇闻收了起来。   开酒楼的本意不是为了赚银子,她是想找到自己的亲人。   这一天,“食不忘”酒楼的名声在整个京城传扬开来。   酒楼的规矩更是让人惊叹不已。   “食不忘”每日只设十桌,且定要提前一天预订,这也就算了,预定的人还必须得说一桩奇闻,或是有趣的事   京城百姓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得出结论,倪姑娘可能是想写话本子,所以才利用酒楼生意,给自己补充足够素材。   红缨没能成功打包“食不忘”酒楼的菜,他提着空食盒在姬慎景跟前汇报,“主子,想吃上倪姑娘的手艺实在太难了,得提前预订,还得会说故事,按眼下预定的人数,咱们起码得等到一月之后。”   姬慎景,“……”   **   宋府。   “囡囡!我儿别走!我的囡囡……”   宋老夫人睁开眼,泪都流干了,梦魇醒来,双眼干涩,她的手伸在了半空,又慢慢收了回来。   怅然若失。   婆子惊醒,立刻拢了衣裳上前,“老夫人可是又梦魇了?老奴这就去煮茶。”   宋老夫人坐起身,神情绝望,叫住了她,“不用了,这都好些日子没梦见二丫头了,我心里想得慌,方才又梦见了她小时候。”   嬷嬷叹了口气。   二姑娘是宋老夫人的心头肉,当年二姑娘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她的长姐,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比起二姑娘还要逊色她分呢。   可谁知当年救了那么一个丧心病狂的人物,最后把她自己也搭进去了。   宋老夫人明明在梦里还能记得女儿的模样,可一醒来,女儿的样子就模糊了,她心中憋闷,悠悠道:“过几日我大寿,把倪裳那丫头也请来,记住了,要发帖子去请,就说是我老婆子亲口说的。”   嬷嬷顿住,“老夫人,可……倪姑娘与大公子才取消婚事不久,她若是来府上,只怕会叫旁人诟病啊。”   宋老夫人却说,“行的正坐得直,还怕什么?宋家本就对不起她,长信侯府不管她了,我这个老婆子还不能对她好点?”   嬷嬷哑然。   其实,她哪里不知道老夫人为何待倪裳不同。   还不都是因为倪裳有几分像当年的二姑娘么。   **   次日,倪裳就收到了宋府送来的请帖,送贴子的人是宋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   嬷嬷担心倪裳会拒绝,届时让老夫人又空欢喜一场,就十分郑重道:“倪姑娘,我家老夫人亲自吩咐了我过来,务必要将帖子交到你手上,也让你务必参加老夫人的寿宴。”   见倪裳似没甚兴趣,嬷嬷担心她会一口回绝,又道:“老夫人生辰那日,宋府形形色色的达官贵人都会捧场,姑娘若是去了,对你酒楼的生意也有好处。”   只要宋老太太一声,酒楼还怕没有客人?   只是……   倪裳并不愁没有食客,她只知十六年前,她是城外十里坡附近被抱回来的,也就是说她的亲人极有可能是京城人士,又或是那阵子正好路经京城。   想到参加宋老夫人寿宴的人诸多,倪裳就应下了,“好,三日后定登门给老夫人贺寿。”   嬷嬷这才放心离开。   蔷薇怒着嘴,不悦道:“姑娘,咱们若是去了宋家,保不成会被嘲讽。”   倪裳不在意这些,“我还没立女户,但如今也算是独立门户了,是得多多走动。”   蔷薇唇角一抽,她怎么觉得姑娘不打算嫁人,以后还想干出一番天地出来?!   京城什么都不缺,就是没有女富商,瞧着这两日账上的银钱,蔷薇隐隐期盼,“姑娘,您还真别说,银子这种东西真叫人开心,婢子日后如有足够的银两,婢子也不想嫁人。”   倪裳也笑了,的确如此,银子是好东西。   康嬷嬷脸都黑了,“蔷薇,你少说两句!”   若姑娘日后当真不嫁人,那可如何是好!   **   红缨很快就将宋府给倪裳送了请帖的事,告之了姬慎景。   姬慎景也收到了帖子,但以他不近人情的性子,必然不会参加,可倪裳若是去了,那就不一样了。   小和尚“失宠”后,红缨更殷勤,“主子,贺礼我已备好,只等三日后直接登门宋府。”   姬慎景面不改色,他并不喜欢被人看穿心思,但他一人无法应对倪裳,不可能不动用手下人,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嗯。”   圣僧淡淡应了声。   **   三日后,宋府。   长廊上,宋夫人突然叫住了一个端着汤盅的婢女,“酒馈在西园,你往哪儿走?”   如今,宋府执掌中馈之人就是宋夫人,那婢女惧怕宋夫人,低着脑袋,不敢扯谎,“回夫人,老夫人有位贵客,现下就在前面桃园,老夫人让婢子给贵客送燕窝。”   宋夫人面色一冷。   什么贵客!   就是个被宋家退婚的孤女!   她真是想不通,老太太是老糊涂了么,宋家姑娘那么多,她偏要宠一个外面的野丫头!   宋夫人的目光瞥在了大黑漆面托盘的燕窝上,道:“去取盐块来!”   婢女一惊,更不敢多话了。   不多时,婢女哆哆嗦嗦的端着燕窝去了桃园,脑中回荡着宋夫人方才交代的话,“想要活命,管好自己的嘴!”   婢女终于颤颤巍巍的到了桃园,将燕窝端到了倪裳跟前,就立刻退了下去。   酒馈还没开始,今日登门的宾客会陆陆续续过来给宋老夫人请安,她是皇后娘娘的母亲,皇太子的外祖母,身份尊贵逾常。   倪裳被宋老夫人拉到身边说话,她意识到姬慎景、太子等人此时也在桃园。   “丫头太清瘦了些,近日累了吧?我让厨房顿了燕窝,你好生补补。”宋老夫人温和的笑,瞧着倪裳越发像她的囡囡。   倪裳莞尔,恭敬不如从命,她现在孤家寡人,的确更惜命。   同一时间,姬慎景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倪裳身上,见她在吃些什么,却是突然呕吐了起来。   圣僧失了控,手中端着的茶盏猛然一晃,茶水倒在了他身侧太子的锦缎长袍---恰好是下腹的地方。   太子不可描述的地方顿时一热,“……”   作者有话要说:姬慎景:我很慌,别问我为什么。   小和尚:今天的师叔,一脸慈父相。   太子: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   姑娘们,今天的第七更奉上,咱们继续。 第32章   姬慎景没有直接看向倪裳。   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忍不住关注着。   倪裳吐了。   她吐了。   吐了……   算着日子, 离着那夜也有些时日了,若是有了孩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姬慎景完全没有留意到他方才给太子“灌溉”了一下,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桌案,余光还是瞥向了他处。   太子看了看自己的下腹, 慢慢侧过脸看着姬慎景。   他今日为什么这样想不开,与姬慎靖坐在了一块?!   他会被烫坏了么?   太子很焦虑, 恨不能立刻赶回东宫试试他不可描述的地方还中不中用。   “皇兄!”   太子沉声喊了声, 今日之仇,他一定要报。   姬慎景仿佛没听见, 太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的腰肢往下的地方。   姬慎景比他年长一些,比他高大威猛,身手功夫更是不必说了,太子瞅了几眼那地方,莫名嫉妒。   “皇兄!”   太子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姬慎景终于回过神来, 对上太子怒视的脸,姬胜景俊美的面颊微微泛红, 平生第一次慌了, 但显然不是因为浇了太子一身,“嗯?太子有事?”   太子气炸了。   他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太子今日着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 腰身下面一湿,就呈现淡蓝色,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姬慎景留意到了,如若无事的放下手中茶盏, 面色改色,但内心的烦躁无以言表,他无心与太子周旋,不再看他,只道:“我并非有意。”   太子,“……!!!”   这就完了?!   这就完了!   太子不服气,兀自到了被热茶,也想给姬慎景一点颜色看看,可谁知他刚要朝着姬慎景身上泼茶,就被姬慎景一掌劈开手腕,滚烫的茶水溅了太子一身。   姬慎景侧面对着他,深沉道:“太子闹够了没有?”   太子,“……!!!”   他闹?   是他在闹么?!   皇长子了不起了?手握兵权也了不起?!长的好看,武功又高就了不起?!   竟敢对太子不敬,这就是欲要图谋不轨的最好证据!   太子又当场气成了河豚。   二皇子与其他几位皇子,眼观鼻鼻观心,对太子的遭遇甚感幸灾乐祸,与此同时,对姬慎景自然更是忌惮。   就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可见他的野心有多大啊!   **   宋老夫人对倪裳刮目相看,她本就知道今日让倪裳过来,有些强人所难,谁知她不仅来了,而且还落落大方,无半分拘谨。   相反的,倒是她自己的儿媳---宋夫人就连她自己的表情都控制不住,真正是一副市井小家子气。   今日这种场合,长信侯府的人自然也要露面。   倪老太太无颜见倪裳,但倪裳却是谦逊有礼的给她请了安,“祖母,您来了。”   她说过,无论她日后是谁,也无论她将来身处何地,祖母都是她的祖母。   倪老太太的心一下就化了,“哎!好孩子!你近日忙,可得仔细着身子。”   她派人打听了酒楼的状况,得知酒楼生意火爆,而且还得知倪裳在收集故事,就问,“丫头,你是不是想做女鸿儒?日后也卖书撰文,祖母倒是支持的。”   倪裳,“……”   外界对她的误解太大了。   她只是笑了笑,也不多解释。   坐在一旁的侯夫人脸色难看,倪裳向倪老太太请安,却是全程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她这个养母曾经苛待过她似的,而侯夫人当然放不下那个脸主动与倪裳说话。   今日身份最为尊贵的两位命妇,一个是皇后的母亲,另一个是良妃的母亲,她二人皆围绕着倪裳说话,使得轻视倪裳的那些贵女不敢造次。   与此同时,宋夫人也是脸色难看。她可是半点不后悔让自己儿子退了婚,现在不后悔,日后也必然不会后悔!   一穿着簇新蓝缎的管事疾步而来,今个儿是宋老夫人生辰,连带着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都穿上了新衣图个吉利。   “老夫人,庆王殿下与大公子来了。”管事靠近了宋老太太恭敬道。   他所说的大公子,指的就是宋司年。   倪裳捏着帕子的手一紧,但很快恢复如常,没有半点其他情绪。   原来,她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宋司年。   最起码,到了今日,她算是彻底放下了。   不多时,就见一个身着一袭宝蓝色花团锦簇长袍的男子款步而来,他生的高大,已至中年,但眉宇间的戾气与威慑半分不少,容貌甚是俊朗,但与此同时,还带着一分孤高傲慢,一看就是一个狠角色。   那就是庆王。   令得整个大梁都颤栗的异性王。   倪裳上次被姬慎景带去茶楼,就见过一回了,讲道理,她看见这人,心里莫名发憷。   宋司年与庆王一道走了过来,他二人身后跟着一个一路小跑的公子,长的眉清目秀,骨架极小,一看就是女扮男装。   倪裳一眼认出了七公主。   待这三人一靠近,宋老夫人脸色骤然一冷,“呵……老身怎敢劳驾庆王殿下登门?”   庆王不以为意,手一挥,让他的人将贺礼奉上。   宋家大爷与宋夫人倒是热情招待了庆王。   倪裳知道,宋家虽然势大,但并没有实权,而令得宋家在大梁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庆王。   她不太明白,为何宋老太太似乎……很不待见庆王。   宋司年注意到了倪裳,对她笑了笑,倪裳回以一笑,无关乎其他,纯粹只是当做是寻常故人相待。   七公主留意到了他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喂!你这么来了?表哥已经退了婚,你怎么还好意思来?!”   原本,庆王没有留意在场任何人,七公主这一出声,庆王无意识抬头,慵懒散漫的目光不经意抬眼,就在这一瞬,他呼吸滞住,周遭一切声响仿佛刹那间消失,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到旁人,视野之中,五感之内,只有那一张似曾相识的熟悉面孔。   庆王眯了眯眼,怔然未动。   倪裳莞尔一笑,“七公主,我是来给老夫人贺寿的,有何不妥?”   此前不招惹七公主,是为了息事宁人。   可如今……   倪裳只觉,还是顺着心意活着比较舒坦。   七公主还想继续胡搅难缠,宋老太太与宋司年几乎是异口同声,“够了!”   今日这种场合,宋老夫人也不想当众斥责七公主,她对倪裳有种特殊的感情,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但七公主是她的亲外孙女,又是皇帝的女儿,宋老夫人当然不会言辞过重。   七公主忍着气,又发现宋司年在看倪裳,当场跺脚,“表哥!我不管,我今日难得出宫,你得陪我!”   宋司年神色不悦。   宋老太太也蹙了眉,七公主只差了倪裳一岁多,两个人的性情却是千差万别,她若是能有一个像倪裳这样的外孙女,她睡着了都能高兴的笑出声来。   不过,宋老太太此刻已经无心去管七公主,她突然想起一桩事来,当即望向庆王,果然就发现庆王在盯着倪裳看。   宋老太太当即变了脸色,沉声低喝,“开席!”   酒馈处,男女席分开,宋老太太真是半点不想看见庆王那张可恶的脸。   就要开宴了,庆王作为整个大梁最为位高权重的一人,他若不入席,旁人也不便先去占座,故此,宋家大爷亲自上前邀请,“王爷,该入席了。”   庆王这种人,倪裳本能的排斥,她也没有去庆王一眼,起身去了女席处。却是总觉得有人视线尾随着自己,直至离开了桃园,那道视线才消失。   庆王这才起身,神色怪异,仿佛是游神在外。   这厢,太子等人也先后从桃园离开,前去筵席处。太子还在气头上,他一直等着姬慎景主动致歉,但这人却是全程沉着一张脸,就好像“受害者”是他自己一样。   太子行至半道,咳了一声,“咳咳,皇兄,孤知道,你一直嫉恨着孤,孤乃储君,即便你是皇长子,也居于孤之下……”   他正说着,姬慎景已经迈步跃过他的身子,径直往前走去,未看他一眼,独留一阵薄荷清风。   太子,“……!!!”   **   女席处,在场宾客多半都是老熟人,但除却宋老太太与倪老太太之外,多数人都不愿意与倪裳说话。   在她们看来,姑娘家开酒楼当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更何况,据她们所知,倪裳之所以开酒楼,就是为了收集成年旧事,为了写话本子,虽然妇人家会在暗地里悄悄偷看话本子,但对她们而言,撰写话本子什么的……太过有失体统。   而更重要的是……   她们也想写话本,但是腹中文墨有限,更是不可能抛开身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于是,众贵女无意中瞄见倪裳,嘴里的吃食也变成酸味了。   倪裳用了些就酒菜就起身离开女席,她还是长信侯府嫡长女时,来过宋府数次,对宋家园子的地形还算清楚。   然而,倪裳刚离开女席没多远,就感觉背后那道目光又出现了。   府上的下人都在酒馈处帮忙,倪裳一离开女席就瞧不见几个仆从,她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高大男子朝着她走来。   不是倪裳自恋,即便隔着百丈之远,她也仿佛能对上对方的视线。   是庆王!   他来做什么?   难道是认出了她?   不可能呀,上回姬慎景带着她去茶楼,她全程皆是戴着幂篱的,庆王不可能看见她的脸。   倪裳可不敢招惹这般人物,更是不想在宋府闹出什么事,转头就往空旷处走,她提着裙摆,几乎是一路小跑。   庆王拧眉,“……”   以他的洞察力,自然是察觉到倪裳一瞧见他,拔腿就跑。   在他的印象中,他与倪裳今日才初次见面。   倪裳以为自己在回避风险,却不知,她越是跑,庆王越是察觉有端倪。   倪裳越走越快,只要走到有人的地方,她就安全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身后的庆王是打算穷追不舍下去了。正拐过月门,倪裳迎面撞上一人,她惊呼声未喊出来,就被姬慎景一把捞住腰肢,一拉一带,被他抱入了一旁侧竹林……   温香软玉瞬间抱了个满怀,姬慎景心中可耻的舒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说,你还想让我破几次戒?!   裳裳:嘤嘤嘤,我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美人,我甚么都不知道!   庆王:???什么情况?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和尚:又是没有戏份的一天,我寂寞发如雪。   红缨:???你有发??   小和尚:你伤害了我!   ————   姑娘们,今天的第八更奉上,接下来咱们继续。 第33章   “站住!”   宋老夫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庆王庄墨韩止了步, 他这人素来目中无人,妄自尊大,但对宋老夫人, 他不敢造次。   刚转过身,“啪”的一声, 迎接庄墨韩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一旁的下人吓的瑟瑟发抖,缩着脖子如鹌鹑一般。   其实, 方才庄墨韩大可以避让开, 但他并没有那么做,舌尖舔着槽牙, 已至中年的他仍旧容貌俊朗,但同时也还保留着年轻时候的纨绔与风流。   “老夫人,您这是有何要指教的?”庄墨韩笑着问。   宋老太太了解庄墨韩的秉性,他若是看上了谁,必定占为己有, 哪怕当年她的囡囡已嫁给他人。   这个人表面尊贵逾常,在宋老太太看来, 却是与强盗悍匪无异。今日发现庄墨韩看着倪裳的神情, 她就知道,倪裳摊上事了。宋家对不住倪裳, 宋老太太更是不能眼看着她掉入火坑。   老太太没有拐弯抹角,挑明了说,“人家小姑娘才及笄不久,收起你的恶毒心思!我的囡囡是被你害死的!”   庄墨韩定住, 脸上那股风流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爱她,不管她是生,还是死。   是嫁了人,还是待字闺中。   方才,他只是好奇使然,所以才想抓住那位姑娘问个清楚。   见宋老夫人这般误会,庄墨韩未作解释,“老夫人教训的是。”   “你!”宋老夫人一瞧见面前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宋夫人也赶了过来,立即劝和。   要知道,庆王可是他们宋家的护身符,她甚至庆幸小姑子当初死了,如此一来,庆王就被背负一辈子的愧疚,必然一直护着宋家。   “母亲,这都开席了,您怎的还离开了?王爷也入席吧,您可是咱们府上的贵客。”宋夫人笑着说。   “啪嗒!”枝干被人踩断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竹林出传来,庄墨韩耳力过人,他眯了眯眼,倒也没揭穿躲在竹林里的小姑娘。   躲他作甚?   他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突然想起了很多年了,那个人   一瞧见他也是拔腿就跑,等到他大战归来,心上人已是他□□,怎叫他不愤怒?!   于是,他处心积虑,寻了机会,将她捉到自己身边……   庄墨韩从久远的回忆里醒过神来,他不想继续去想,也不敢想。   宋老夫人担心庄墨韩又去寻倪裳   的麻烦,道:“王爷,你去入席吧!”   庄墨韩苦笑,“好。”   **   倪裳的细腰被人捏着,又痛又紧。   眼看着就要入夏,隔薄薄的衣料,她的后背能清晰的感觉到身后圣僧的结识胸膛。   方才她试图挣脱,不小心踩断了枯枝,此刻被姬慎景抱的更紧……不,确切的说,是勒的更紧。   待不远处的脚步声走远,倪裳再也忍不住,她当然知道,姬慎景方才“救”了她,但她已经不止一次被他这样紧抱,即便她如今看破世事,也接受不了与一个和尚“密切接触”。   “大殿下,您可以放开了。”她忍着脾气。   姬慎景体内的蛊毒是胎里带出来的,根本无药可解,他至今还没能搞清,为何一靠近倪裳就能缓解,今日就是月圆之夜,其实……他很需要她。   不想放开。   此刻的圣僧只恨自己脸皮不够厚,手段不够狠辣,秉性也不够卑劣。   他放开了倪裳,指腹在她腰上的丝绦上滑过,柔软丝滑……   倪裳没回头,提着裙摆就往前走。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她怎么都没想到庆王会突然尾随自己,至于姬慎景,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随时随地可能会突然出现,倪裳发现,她好像已经逐渐习惯了。   正走着,不远处又传来声响。   “表哥!表哥你等等我!”   “表哥,我有话对你说!”   “表哥,你不准不理我,是不是又是因为倪裳那个贱人!”   突然被叫到名字,倪裳步子猛然一顿,随即,身后一道声音低低的传来,“别乱动,外面又有来人了。”   他的大掌覆在了她的侧腰上,捏着她,仿佛是在提防她会突然逃跑似的。   倪裳,“……”   她当然不会乱动,但姬慎景也没必要又抱她!   他二人站在竹林,能看见不远处走来两人,是宋司年与穿着男装的七公主。   宋司年拧眉,“公主,注意你的言辞!”   七公主被宋司年冷脸,心中更是愤恨,一心以为,一定是因为倪裳的缘故,宋司年才总不搭理她。   “贱人!贱人!她就是贱人!她还是狐狸精转世呢!”七公主最是讨厌倪裳那张脸。   全京城都寻不出比倪裳还要好看的女子,七公主更是气愤。   “你够了!”宋司年一惯温文儒雅,眼下已经忍无可忍,他年幼时就认识倪裳,比谁都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也懂她的不易与惶恐。   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他从小寄人篱下,他未必有倪裳做得好。   倪裳的确生的好看,可她从未招惹过任何人。   宋司年听着七公主口口声声污蔑倪裳,好脾气消失殆尽,“公主,倪裳在我这里是最好的姑娘!”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又说,“若非我眼下无能护她,又若非我是宋家嫡长子,我根本不会同意退婚!我会同姑母说清楚,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意,你若再出口辱骂倪裳,休怪我翻脸!”   宋司年就没对谁说过重话。   七公主当场负气,“表哥,我讨厌你!”   她转身跑开。   宋司年站在原地吐了口浊气,将七公主气走后,他反而是轻松了,随后也去了酒馈处。   此时,姬慎景微眯着眼,一低头就看见了倪裳耳垂上的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红,圣僧胸口顿时堵闷难堪。   宋司年几句话就能让她脸红,可是自己即便是抱着她,她也不给他半点反馈。   倪裳感觉到腰上的力道一紧,有点想骂人,但还是忍了,她反复告诫自己,姬慎景不是她能够招惹的人。   “大殿下,他们人都走了。”   言下之意,你可以放开了。   姬慎景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终究没开口。松了手,给了她想要的自由。   **   宋老夫人的寿宴上还没结束,倪裳就告辞离开了。   她刚出宋府,宋司年就追了出来,他刚唤了一声“倪裳”,姬慎景也随后踏出府门,“倪姑娘,听闻“食不忘”下午有粥,不知我可否也有幸去用上一碗。”   宋司年今日不知怎么了,也是一点就炸,“大殿下方才在宋府用了酒席,怎么?还没吃饱?”   今日的姬慎景也是锋芒毕露,圣僧的良好品行皆被抛之脑后,厚着脸皮说,“我养胃不行么?”   宋司年唇角猛的一抽搐。   之前,那不靠谱的太子在他面前   提及,姬慎景可能对倪裳存着超乎了正常人的心思时,他还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眼下看来,太子也有洞察细微的时候。   是他太大意了!   姬慎景果然是心思不纯!   宋司年心中窝着火,确切的说,这团火早就有了,只是到了今日才发了出来,轻笑,“大殿下,您可知,您是圣僧。”   这一招,宋司年胜了。   姬慎景的表情僵住了,太阳穴的青筋微微跳动。   倪裳,“……”   “食不忘”下午的确卖粥,姬慎景虽然讨厌,可也帮过她数次,这回被宋司年怼的颜面无存,倪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一软,给了姬慎景一个台阶下。   “大殿下若是不嫌弃,今日的粥,我来请吧。”倪裳道。   姬慎景波浪翻滚的识海里,一瞬间鸟语花香、风平浪静。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就差一点想在宋司年面前耀武扬威、眉飞色舞了。   “多谢倪姑娘。”姬慎景人模狗样的致谢,上马之前,看了一眼宋司年,仿佛在传递一个“胜利者”的眼神。   且不论宋家与他的立场截然相反,总之,姬慎景很不喜欢这位大梁第一美男子,非常不喜欢!   宋司年动了动唇,目送着倪裳离开,“倪裳,今日我……”他欲言又止,他不敢轻易承诺,因为害怕承诺最终无法兑现,往后余生还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倪裳莞尔,“我走了,宋公子且留步。”   宋司年抿唇,直至倪裳的马车在视野消失,他才离开。   **   后堂,蔷薇探头探脑的蹭到倪裳跟前,笑眯眯的说,“姑娘,大殿下可真俊俏,婢子从未瞧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瞧瞧那眼睛,那鼻子,还有他的手,修长白皙。可是我听说大殿下领兵打战数年,他怎么会生的那样白呢?若是将来还俗,长出头发,还不得迷死了一大片!婢子早就听说,京城十个女子里面,九个都想睡大殿下呢!”   蔷薇眼睛里泛着金光。   康嬷嬷脸都黑了,“你这臭丫头,真是愈发长进了!在姑娘面前污言秽语什么!”   倪裳的脸从账本里抬了起来,有点无语了,“既然你那么喜欢他,那不如你去自荐枕席。”   蔷薇小脸一红,扭扭捏捏,也没直接拒绝,“……可,就怕大殿下瞧不上呀。”   倪裳一僵。   这丫头!   她还真敢想!   “大殿下的粥端过去了么?”倪裳盼着姬慎景吃完赶紧走,省得将她身边的人迷的七荤八素。   人都有爱美之心,蔷薇怀中抱着托盘,一脸花痴样,“端去了,婢子给大殿下盛了一碗肉泥粥。”   倪裳本不在意,可后知后觉,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再一回味,猛然站起身来,“糟了!”   蔷薇不解,“姑娘,怎么了?”   倪裳来不及解释,提着裙摆就了二楼雅间,等她推开门时,就见姬慎景正沉溺美食,似乎对倪裳的手艺很是满意,碗里肉泥粥只剩下一半。   两人对视,姬慎景淡然镇定,“   姑娘,你怎么了?”   倪裳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大殿下,实在抱歉,我无意让您破戒了。”   舌尖是什么味道,姬慎景完全辨别不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重.欲之人,尤其是口舌之欲。   “破戒”两个字如同一阵惊雷,在姬慎景春日和讯的识海里突然炸裂。   “咳咳咳……”   食物进入气管,引得他一阵猛咳。   倪裳忙道歉,“大殿下,我的婢子忘了您不能吃荤,这粥……我立刻给您换了。”   姬慎景,“……”原来她指的是破了荤戒。   **   都督府,安静如斯。   上回被重重揍过的小和尚还在调养之中。   无人来叨扰姬慎景,他更是魂不守舍。   重要的是,今日是月圆之夜。   姬慎景坐在浴盆,脑中万蚁啃食般的刺痛,从脑壳传遍四肢百骸,他的手臂扶在木桶边沿,手臂腾起青筋,识海中惊涛骇浪,他宛若沉浮在深海的锚,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去找她么?   抱着她,能满足他的私.欲,能压制他蛊毒,好像是个不容分说的好主意。   姬慎景紧蹙着眉毛,猛然间睁开眼。   他正跨出浴桶,“喵~”的一声传来,那只时而出现,又时而不见踪迹的白猫迈着优雅的步子,从房梁跳了下来,恰好落在了姬慎景的肩头,猫须扫过姬慎景的脖颈,痒痒的。   姬慎景蹙眉,怀疑这是一只雌猫。   他一挥手,将白猫拂开了,披着一件雪色中单,大步迈出屏风。   可还没出门,姬慎景又止了步。   他已太多天不曾睡过床榻,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倪裳在自己身下妖艳绽放的光景。   他不敢上榻,此刻更是不敢去找她。   他不敢保证,自己今晚还能“全身而退”。   左龙和右虎在暗处,看着自家主子在院中来回踱步,气势骇人。   左龙,“主子在作甚?”   右虎,“许是蛊虫又大了,主子他……正在煎熬?”   左龙,“……”   没过多久,兄弟两人又看见他们家主子风尘仆仆的往小佛堂的方向冲了过去。   左龙默了默,叹道:“关键时候,还得找佛祖。”   右虎斜睨了他一眼,“……”佛祖真管用   **   次日,姬慎景从佛堂出来时,人甚是憔悴。   他吩咐了红缨,“去集市将能买到的话本子都买了,替我送去“食不忘”,对倪姑娘说,是我的一片心意。”   他昨夜一宿未睡,想起了小和尚所说的“投其所好”。   红缨领命,对主子的突然开窍甚是欣慰,这桩事他务必要加倍办好,遂将京城能买到的话本子,各买了一份,这一天上午就送去了“食不忘”当面交给了倪裳。   “倪姑娘,我家主子说了,这些都是他的心意,让姑娘定要收下。”红缨以为自己圆满完成了任务。   倪裳,“……”   罢了,就让旁人误解去吧,她不解释。   看着成堆的话本子,倪裳神情复杂,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看了看。   “花姑娘苏白的胸.口在周公子眼前绽放,她靠上前,舌.尖.探出,妩媚.嘤.咛一声,在周公子身上……”   只一眼,倪裳瞬间合上了话本,气的小脸涨红。   倪裳,“……”这个圣僧,他太无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追姑娘,要从投其所好开始,京城的话本子,我都包了。   小和尚:咳咳,那个,忘了告诉师叔,有种话本子是小H文,了解一下撒~   姬慎景:(⊙o⊙)…   裳裳:圣僧,请自重!   ————   姑娘们,今天的第九更奉上~ 第34章   “蔷薇!将这些……都给我锁起来!”倪裳愤愤然。   她原以为, 姬慎景还有一些良知。   此刻,她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了。   姬慎景,他就是个浪.荡.无.耻的和尚!   当天午后, 姬慎景又来了“食不忘”酒楼,他以为, 自己向倪裳表明了自己的友好态度,倪裳必然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也无需让他预定席位。   他很喜欢在倪裳这里享受独一份的特殊性。   可姬慎景刚登门, 还没看见倪裳,就被蔷薇挡在了大门外。   蔷薇很为难, 大殿下长的这样好看,她真是拒绝的于心不忍,含羞带怯,小声道:“大殿下,我家姑娘她说……让您日后莫要再来了。”   姬慎景拧眉, “……”   完全不知道倪裳怎么了。   姬慎景人前人后,都是孤高清冷的圣僧模样, 他当然不会硬闯, 只能原路返回都督府。   小和尚的话果然不可信,姬慎景有些后悔让人给倪裳送了话本子。   **   姬慎景没再去给贵女们上课。   皇帝也不强迫。   起初, 他只是随口捏造了一个借口,让姬慎景能时常入宫。   如今庆王回了京城,皇帝召见姬慎景入宫的次数就更是频繁了,有一个强大的儿子傍身, 皇帝心里才能踏实。   这一日,庆王在宫里,皇帝自然是将姬慎景也叫了过来。   日头渐热,宫宴就摆在了御花园的荷花池旁,风一吹,湖风荡漾,是消暑的好地方。   姬慎景眉目寡淡,太子一心以为他一定是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计谋,比方说想抢夺他的储君之位,又比方说,他一定对皇位觊觎已久。   太子这次特意找了一个远离姬慎景的位置落座。   太子很爱惜自己,总觉得离着姬慎景远些才是安全的。   “皇兄今日怎的心不在焉?有心事?”太子忍不住,主动发难。   姬慎景无心搭理他,随口敷衍,“并无。”   冷淡、无温、目中无人!   太子告诉自己,他是储君,他要大度,他要形不露于色。他是一个玩弄心术的高手,不应该被姬慎景的小小谋略就影响了大局。   皇帝正与庆王对弈,他其实最不喜欢干的事就是下棋,费脑不说,庆王这种人根本不知服输,即便他是帝王,庆王也不相让。   皇帝擦了把汗,对庆王简直厌恶到了极致。   熬了半天,皇帝举棋不定,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姬慎景,“老大,你棋艺精湛,这局棋朕让给你来下。”   姬慎景蹙眉。   他根本不想管皇帝。   可不知为何,他也不想让庆王赢。   于是,又淡又冷的应了声,“是,父皇。”   当皇帝将一局残棋交到姬慎景手上时,他整个人都升华了,瞬间浑身轻松。   姬慎景半敛眸,不一会就找到了棋局的破绽,几颗棋子下去,将战局反败为胜。   皇帝的心头更舒畅了,像老大这样的儿子,十个都不嫌多啊。   目光不经意扫到了太子与老四等人身上,皇帝的脸色突然又暗了。   他不能要求太高,有一个老大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庆王被杀的无路可退,他挑眉一笑,“那晚你带去茶楼的姑娘,就是倪裳吧?”   他问的很直接。   太子立刻嗅到了某种阴谋气息。   那晚?   也就是晚上!   姬慎景带倪裳大晚上出门?   还去了茶楼?!   不是去私会,还能是什么?!   堂堂圣僧,着实叫人不齿。   太子以为自己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姬慎景的把柄,趁着皇帝在场,太子努力的找存在感,“皇兄,你与倪姑娘之间……”   他拖长了尾音。   当他留意皇帝的神情时,却见皇帝没有半分愠怒,反而露出疑似“一脸雀跃”的表情。   太子卡住了。   皇帝还在等着下文。   然而,姬慎景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他百般维护倪裳的清誉,不敢告诉她,他们之间已经发生的一切,但庆王此言一出,保不成有人心思龌龊。   姬慎景手中白玉棋子落地,在旁人没有看清招数时,与庆王又打了起来。   太子立刻防备,他身子娇贵,半点不能被殃及池鱼。   皇帝有点心疼御花园的名贵花卉,不过若是姬慎景能给庆王一点颜色看看,他倒是乐见其成。   **   御花园那边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几年前,皇后就觉得倪裳长的像她那个短命妹妹。   没想到,庄墨韩也留意到了倪裳,今日还因为她,与姬慎景大打出手!   皇后心中堵闷。   多少年过去了,庄墨韩心里还装着妹妹,那她呢?她又算个什么?   当初听了他的话入宫,也顺利当上了皇后,可她真正想要的,庄墨韩从未关心过!   “啪”的一声,皇后无处发泄愤怒,一把拂开了桌案上的名贵瓷盏。   心腹宫人忙上前,“娘娘喜怒,庆王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已不是头一次与大殿下交手了。”   可皇后知道,庄墨韩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任何人,他那人冷心决绝,除非他特意关注,否则不可能在宫里提及倪裳。   一想到倪裳那张脸,皇后心里就发毛,“幸好宋家已经退了婚!”   皇后揉着太阳穴,又道:“去把曹阳找来,就说本宫有事交代给她。”   倪裳不能留!   皇后眼中露出一抹狠色。   **   姬慎景与庆王打过一架之后,火气仍旧未消。   他受了伤,但庆王也没好到哪里去。   回到都督府,姬慎景还是坐立难安,他曾经可以打坐几日,可如今一刻也坐不定,就连佛祖也治不了他的狂躁了。   小和尚已经恢复活蹦狂跳,每日依旧在欠揍的边缘不断试探,对红缨几人道:“让师叔去见一次倪姑娘,他的脾气就该好了。”   众人皆觉得言之有理,红缨主动凑到了姬慎景跟前,“主子,今日“食不忘”出了新菜品,倪姑娘待主子格外不同,旁人皆需预定,独独主子不需要。”   他在倪裳心里是独一份的么?   姬慎景并不这样认为。   最起码上次他已经吃了闭门羹。   圣僧眉目萧索,俊美无俦的脸总有化不开的愁思,“嗯。”   他竟然应下了。   众人欢喜。   **   倪裳在柜台看账本,她的酒楼每日进账不算多,但开席数量少,每日也落得清闲。   蔷薇的一声叫唤声惊到了她。   “姑娘!您快看!他来了!”   倪裳抬眼望去,就见日光灿漫处,姬慎景身着一袭雪色姬锦缎长袍,腰上配了墨玉坠,肩宽腰窄,一派清风朗月之姿。   他的目光也望向她。   倪裳当即移开视线,好一个道貌岸然的风流和尚,此刻他瞧上去倒是清心寡欲,可给她送的那些话本子却是露骨恶俗。   倪裳没给好脸色。   姬慎景掌心溢汗。   倪姑娘见到他并不高兴,这是圣僧的第一感觉。   但他仍旧硬着头皮进来了。   并且径直走向柜台,“姑娘,我来吃饭。”   倪裳睫毛一颤,不想与姬慎景争执,“今日不巧,十桌都被人定了。”   姬慎景虽然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心头有股难言的古怪作祟。   “你在生我气?”这是眼下最确定的一件事,而姬慎景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被厌恶的有些莫名其妙。   倪裳见他俊朗虔诚,仿佛当真是无.欲.无.求,可倪裳知道,这个浪荡和尚是“故意”在撩拨她。   前日送来了风月话本子就算了,今个儿还当面问她是不是生气?!   她当然生气了!   “小女子无德无能,亦无福气,恐怕不能与大殿下您同流合污!”倪裳直接拒绝。   姬慎景给她送来一堆风月话本子,还能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暗示让她成为他“裙下臣”么?!   同流合污?   姬慎景实在想不出自己和“污”有什么关系。   倪裳转头去了后堂,姬慎景杵在原地,掌天下一半兵马大权的都督大人,此刻剑眉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蔷薇讪了讪。   自家姑娘对大殿下是不是太刻薄了?!   长的这么好看的人,就算是他犯了不可饶恕之错,也应该宽容对待啊。   姬慎景空着肚子回了都督府,整个府上一片萧索,半点动静也没有,人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不多时,红缨来了,禀报道:“主子,倪姑娘方才命人去药铺抓了药,不过,属下并未打听出来是什么药方子,据药铺掌柜说,那方子事关女子私.密,不能外传。”   女子私.密?!   药……   姬慎景猛然站起身来,再次大步走出府门,没有乘坐马车,而是直接骑马朝着“食不忘”酒楼的方向狂奔而去。   红缨,“……”完全不明白主子急什么?   此刻的圣僧一心认为,自己的种子早就生根发芽,说不定正在茁壮成长,他不能任由倪裳将它杀了。   是时候了!   是时候向她坦白一切了。   **   “姑娘且忍忍,汤药一会就能熬好了。”蔷薇说着,用手隔着衣料轻轻给倪裳挠了挠。   她不敢用力,姑娘的一身皮肉太过娇嫩,稍一不留意,就会留下红痕。   倪裳点头。   这时,康嬷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殿下!大殿下您不能进去!”   姬慎景又来了?   倪裳顿时吓的没那么痒了,再一定睛,就见姬慎景大步朝着她走来。   圣僧身高腿长,步子甚大,他行走之余,都仿佛是带着风的,雪色长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掀起一抹如行云流水的弧度。   蔷薇看呆了。   倪裳也惊住了。   见姬慎景脸色很不好看,甚至眼神之中还带着一股愠怒,此处是后院子,小径两侧种了芍药,眼下正当盛放,姬慎景走来时,胳膊撞的娇花左右乱晃。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对你们姑娘说!”   姬慎景的真面目其实很可怕,他此刻正在气头上,一想到他的种子就要被倪裳亲手杀了,就仿佛是经历了某种男女之间的背叛。   康嬷嬷和蔷薇都吓到了,就连倪裳也是,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姬慎景如此大怒。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都出去!”姬慎景再一次低喝。   外面还有食客,倪裳不想闹的满城皆知,再者,以姬慎景的脾气,今日这事若是不解决好,他是不会善罢甘休。   倪裳道:“嬷嬷,蔷薇,你们先出去。”   康嬷嬷不放心,但只好拉着蔷薇走。   待后院子只剩下倪裳与姬慎景,倪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异常淡漠的问,“大殿下有事不妨直言。”   淡淡的药味充斥鼻端。   姬慎景一路赶来,高挺的鼻梁溢了薄汗。   他比倪裳高出了太多,两人靠的近,只能俯视着她,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小一只,姬慎景的眉头蹙的更深,他不明白自己怎会被这样一个小姑娘折腾的茶饭不思。   此时的姬慎景终于冷静了一下。   他应该选择谅解倪裳。   毕竟,一个小姑娘未婚先育,而且还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这的确令人煎熬又后怕。   他叹了口气,试着让自己温和下来,对上倪裳清澈的眼,柔声道:“姑娘,我会负责的,你……大可不必服药。”   负责?   倪裳有些跟不上圣僧的思路,总不能他当真心怀天下,对什么事都想插一手。   倪裳肌肤娇嫩,一旦被蚊虫叮咬,必会红肿,今日在后厨待的时间长了些,身上被咬了好几处,奇痒难堪,只好去抓些药回来服用。   以往每年,她都会服用同样的药方子,和药铺掌柜也早就商榷妥了,此事是她私.密,不得外传。   没有一个贵女想让人知道,她的身子有多么敏感。   她不明白姬慎景要对此负什么责?   倪裳沉着小脸,“……不必了,此事与大殿下毫无关系。”   她都想扑上去,狠狠捶姬慎景一顿了。   姬慎景被当面拒绝,心里不是滋味。   这件事怎会与他毫无关系?   他就是始作俑者!   “我……我若说,这件事与我有关呢。”姬慎景酝酿了腹稿,打算将如何夺了倪裳清白的事情委婉的说一遍,若说当日是情非得已,她会信么?   姬慎景不敢保证。   倪裳小眉头蹙了蹙,姬慎景不肯离开,倪裳奈何不了他,她更是知道姬慎景必然不吃硬,只好忍着脾气,道:“都是畜生干的,与大殿下无关。”   畜生……   没错,他就是那个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我干什么了?求解惑?   小和尚:因为你送了人家姑娘小H书,23333~   裳裳:快来人啊,花和尚他又来了!   庆王;总感觉,不久之后,本王得追女火葬场,嘤嘤嘤~   ————   姑娘们,今天的第十更奉上,爱你们哦,明人不说暗话:留言留言快留言~ 要不,今天咱们暂时先歇歇? 第35章   他就是那个品行败坏的畜生!   姬慎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数日煎熬,他一直想找倪裳坦白实情,如今事情到了这个份上, 孩儿是无辜的。   他不能见死不救。   何况,她腹中孩儿还是他的亲骨肉。   姬慎景刚要开口, 倪裳实在没忍住,伸手挠了挠后背, 反正被姬慎景瞧见了, 索性豁出去了,“大殿下, 我这里蚊虫居多,加之我容易招虫,此事当真与您无关,您走吧!我要服药了!”   虫咬……服药……   姬慎景,“……”   他愣在原地, 将倪裳的话消化了好几遍。   最终圣僧白皙的面颊荡漾起了一丝丝可疑的红。   算着日子,倪裳若是怀上了, 眼下必然已经察觉, 但她毫无所觉,那极有可能没有怀上。   姬慎景顿时如释重负。   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的罪恶感没有那般强烈了。   见倪裳要逐客,姬慎景便不再赖着不走,好像她的一切当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可不知为何,本该放下一桩心事的圣僧, 此刻却是异常失落,总觉得心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消失了,他怎么抓也抓不住。   怅然若失。   心灰意冷。   姬慎景走后,康嬷嬷与蔷薇立刻走了过来。   康嬷嬷打量了自家姑娘,她知道姑娘生的美,这两年更是出落的倾城国色,这等容色虽是罕见,可就怕会招惹来不必要的事端。   康嬷嬷很忧心。   不过,姬慎景每次过来,虽然时常行径古怪,但还算君子,且从未娶妻。   只可惜了……   是个出家人!   不然……   康嬷嬷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问道:“姑娘,大殿下方才说了些什么?老奴倒是瞧着大殿下对姑娘不太一般呢,姑娘对大殿下……是怎么想的?”   康嬷嬷想不出放眼整个京城,还有谁能护着姑娘周全。   姬慎景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倪裳小脸一僵,“嬷嬷!大殿下如何与我毫无关系,他今日来也没旁的事,只是……心系天下苍生!”   康嬷嬷,“……”   天下苍生那样多,为何姬慎景偏偏就关心到了自家姑娘身上来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康嬷嬷算是瞧出来了,那位圣僧大殿下为了自家姑娘,只怕迟早要还俗。   **   红缨就在酒楼外候着,见姬慎景出来,他迎上前,“主子,这就回去了?”   明明来时匆忙,怎么还没待一会就要走了?   姬慎景的浓眉微微蹙着,浑身心的不舒畅,但这种不适又不是他能用言语解释清楚的。   圣僧识海中刚刚盛放的十里优昙,又蔫了。   “回府。”他淡淡道了句,语气很冷。   红缨,“……”主子这是受了多大的打击了?   回程路上,姬慎景骑着马,引来无数双视线的盯视。百姓一看见一袭白袍,且又俊美尊贵的和尚,当即便知他就是前不久才回京的大殿下。   “你们快看!那不是大殿下么?真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大殿下是圣僧,以后是要当菩萨的!”   “……”   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传入了姬慎景的耳朵里,圣僧……菩萨……   他的眉头越蹙越深,也不知是到底是在思量着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黑色的小团子从一旁窜了出来,姬慎景当即勒起缰绳,骏马马蹄高高扬起,让那小孩免于一难。   小男孩四五岁的光景,巴掌大的脸,脸上布满污渍,蜡黄清瘦,但一双眼睛倒是明亮有神。   他抱着一只残破不堪的瓷碗,跪在了姬慎景面前,“他们都说您是救苦救难的圣僧,求求您给口饭吃,我快要饿死了。”   路有饿殍,这种事姬慎景早就见多了。   但此刻,面对这样一个小男孩,姬慎景的心头骤然一痛。   看着小男孩的脸,他一阵恍惚。   倘若倪裳这次真的怀上了他的骨肉,会不会也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从酒楼走出来那一刻,他就无比的失落,乃至失望。   得知小男孩是乞丐,姬慎景当街将他领走。   此事很快就在京城大街小巷传开。   “大殿下心地善良,菩萨心肠,真真是大梁之福!”   诸如此类的话,又被人多番润色,传到太子的耳中时,就变成了这样,“大殿下仁爱百姓,乃天下之福,万民之服。”   自打姬慎景回京之后,人气甚是高涨。   太子为此头疼不已。   今日此事一出,太子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接连宠.幸.了三名侍妾。   事后,太子仿佛如醍醐灌顶,“姬慎景这么爱收养孩子,这其中一定有诈,他身边那个小和尚长的贼眉鼠眼,一看就是随了姬慎景。哼! 这个斯文败类打着圣僧的头衔,保不成早就与人苟且!”   众心腹神色复杂,实则难以赞同。   那位小和尚他们也是见过的,人家明明长的粉雕玉琢,甚是好看呐!   于是,太子当场心生一计,并且命人即刻去办。   **   都督府。   小和尚眼中充斥着怒火,可他敢怒不敢言。   “……师叔养猫又养娃?”所以,他是失宠了么?   红缨耸肩摊手,“或许主子是慈悲为怀,见不得众生受苦。”   小和尚,“……”   小男孩被左龙带下去清洗干净,又换上了一身不太合身的衣裳,他时常食不果腹,瘦的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即便都督府是按着孩子的尺寸去购置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仍旧像是衣裳套在了架子上,撑不起来。   小男孩被带到堂屋,桌案上已经摆好吃食,他猛地咽口水。   姬慎景今日格外慈爱,“吃吧。”   看着小男孩狼吞虎咽的样子,姬慎景拧眉,又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你有名字么?”吃醋的小和尚问。   小男子嘴里一股股的,摇头,他已经吃饱了,可饿久的人,根本感觉不到饱,换言之,他从未体验过,什么是饱。   见他吞咽开始困难,姬慎景一挥手,让人撤了饭菜。   “姬”是皇姓,即便姬慎景收养了这个孩子,也不可能让他随自己姓,何况,他一点不想让倪裳误以为,他有一个儿子。   姬慎景看了一眼红缨,对小男孩道:“从今日起,你就叫红苗吧。”   他自己的“苗”没有长出来,姬慎景直至此刻,仍旧怅然若失。   小男孩终于有名字了,以前别人叫过“二狗”,相比而言,“红苗”这个名字简直太好听了。   小和尚醋意更胜。   一旁的红缨感觉不妙,他意识到了什么,“不是,主子,我还没娶妻呢,他若是跟我姓,这日后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姬慎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仿佛他自己情路坎坷,别人也别想好过。   红缨,“……”   这时,右虎一手持剑,疾   步迈入堂屋,他神情复杂,眼神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和尚。   小和尚,“……”他脸上有字么?   姬慎景点头,示意右虎说话。   右虎很耿直,说话从不拖泥带水,“主子,出事了,不知是谁在外面谣言,说……说戒诚是您的私生子。”   红缨挑眉,“……”什么叫做因果报应,这就是了。   小和尚愣了愣,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扑到姬慎景膝前,抹了一把辛酸泪,“爹,我娘亲呢?”   姬慎景,“……!!!”   左龙从外面走来,见一屋子的人神情怪异,他也很理解,“主子,宫里来了人,说是皇上让您带着戒诚立刻入宫一趟。”   姬慎景拧眉,长腿稍稍一用力,将小和尚“踹”开了,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若是让他查出谁在造谣,姬慎景觉得,他一定人会让对方领悟一下人生的毒打。   **   皇宫,御花园。   宫人端着托盘鱼贯而来,几乎将御膳房的各种点心都搬过来了。   姬氏皇族到了姬慎景这一代还算子嗣丰足,可也恰恰停在了这一辈。   皇帝无一孙辈诞生,这桩事几乎成了皇帝的心头病。   得知姬慎景早年就有了私生子,皇帝笑出了一脸褶子。   皇太后亦然,她是见过小和尚的,那的确是个可人好看的孩子,如今一想起来,还当真与姬慎景有些神似。   皇后则是坐在一旁强颜欢笑。   后宫的妃嫔们各个神情各异,各怀心思:皇长孙出自大殿下,那储君之位是不是也快要异主了?   不过,众妃嫔一想到姬慎景的生母,又一应不会往那方向想了。   姬慎景带着小和尚过来时,皇太后与皇帝已经等候多时。   小和尚今年十岁,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立挺,浑圆的脑袋,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显得十分机灵。   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孩。   “父子”二人一行礼,皇太后立刻道:“快起身,起身!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生看看。多俊俏的孩子,跟老大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皇帝附和,“可不是,就是老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姬慎景沉着一张脸,对皇太后与皇帝睁眼说瞎话的事实表示不齿。   “皇祖母,父皇,儿臣有事要澄清。”姬慎景起身,抱拳道:“戒诚是儿臣十年前捡来的,并非儿臣亲生。”   小和尚一手捂着胸口,他受伤了,他到底是哪里不够好?师叔这样嫌弃他,就是不肯认他。   皇太后皱眉,“怎么不是亲生?这孩子哪里不像你!”   皇帝也是一脸“朕不听!朕就是不听!”的表情,道:“来人,将朕的赏赐端上来,朕的皇长孙,朕从今日开始要亲自教导,以后戒诚每日辰时入宫陪朕用早膳。”   小和尚变脸极快,有了皇太后和皇帝,他还要师叔作甚呐?   “戒诚谢太后娘娘,谢皇上。”小和尚再次行礼,姿势有模有样。   姬慎景,“皇祖母,父皇,戒诚当真不是儿臣所生。”   皇帝不耐烦了,“行了行了,老大入席吧,今日是家宴,无需多礼!”   姬慎景,“……”   皇太后和皇帝的心都花了,真真是越看越喜欢。   不久之前还意气风发的太子,他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了!   **   家宴结束,太子被皇后叫到长春宫说话。   “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整日都在作甚么?!姬慎景一个出家人都有这么大的儿子了,你呢?你几时也能给本宫生一个带把的出来!”   如果要给太子此时的心情涂上色彩,那么,必然是灰暗的。   日日播种,奈何就是不发芽,他也很无奈啊!试问,谁能有他卖力?他并非不努力,只是努力没结果罢了,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   皇后有气无力。   幸好姬慎景一口咬定,小和尚不是他生的。   又幸好,皇帝没有当场册封皇长孙。   皇后有气无力,“哎!这次的谣言也不知是谁造出来的?!”   太子望着头顶华丽的雕梁画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转移皇后的视线,“会不会是老四?”   皇后果然愤然了,“哼!老四真是个没脑子的,他也不想想,皇上盼孙子都快盼痴了,他这一出岂不是平白帮了姬慎景一回?!别说是私生子了,就是.奸.生子,皇上也高兴!”   太子,“……”   **   今日,京城发生了几桩不大不小的事,有关姬慎景早年就有私生子的传言也愈演愈烈。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庆王的耳朵里。   此时,书房内,男人背对着心腹,他醉意阑珊,怀中不知是抱了什么。   身后是心腹的声音,“大殿下回京之后,不惜与人结交,倒是与“食不忘”酒楼的展柜时常来往,那展柜年纪很小,便是长信侯府养大的假千金。”   那姑娘叫倪裳。   庆王前几日在宋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   “嗯,本王知道了,去把倪裳的一切信息都查清楚!”   庆王吩咐了一声,为何去查一个小姑娘?或许只是因为想对付姬慎景。   心腹退下,书房的门扇被人从外合上,隔绝了外面射入的光线。   庆王将怀中画卷拉开,入眼是一张美人图,画中人黛眉秋水目,琼鼻樱桃唇,她唇角微微扬起,如他初见时一样,笑若娇花。   庆王看的出神,喃喃道:“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我有爹了,娘亲在哪儿呢?倪姑娘,都督夫人想当么?买一送一的那种(夫君+大儿子)~   姬慎景:姑娘,你听我解释。   裳裳:我懂的,我都明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姬慎景:现在跳进黄河,还能洗白么?   读者:84消毒液了解一下~   太子:孤不声不响又干了一桩大事,本剧智商担当,不接受任何反驳,谢谢!   ————   姑娘们,今天的第十一更奉上,接下来继续哈~   随着剧情的推进,男主很快要发狂了,于是进入强撩模式,咳咳咳,大家系好安全带,本剧即将开往沪宁高速~ 第36章   倪芊芊发现了一桩不得了的秘密。   男主发生一些事时, 她也会相应获取女主光环。   比如说,这次有关姬慎景私生子的谣言散播开来后,她的容貌倩丽了不少。   至于姬慎景发生哪些事, 能够增加她的女主光环,她暂时还没搞清楚。   不过, 有一点倒是确定了:她要想在这个世界活的好,就必须针对男女主。   有了这个认知, 倪芊芊不再痴恋姬慎景。   得不到的, 她就毁了!   姬慎景私生子的事尚未有任何进展,因着姬慎景态度坚决的否则, 皇帝即便想让小和尚认祖归宗,还得顾及朝中大臣的意见。   皇家血脉,容不得半点掺杂。   然而,这几日,皇太后与皇帝日日召见小和尚入宫, 恨不能摘星星给他。   倪芊芊从华晨宫出来,打算去给皇太后请安, 顺便结识一下小和尚。   她在现世看这个故事时, 就知道了小和尚的身份,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她才知道!   若是小和尚的真正的身份揭发出来, 姬慎景必定遭劫!   倪芊芊唇角含笑,还没走到长寿宫,迎面撞见了两人,她神情一僵, 但回避已经为时已晚,只好行礼,“给四殿下请安。”   鸡汤拉着拾叶的手,在掌心轻抚。   他这几日如浴春风,拾叶是婢女出生,与他身边的所有侍妾都不一样,很会伺.候人,姬汤宛若是捡了个宝,每天晚上抱着拾叶尝试别的侍妾不愿意的新花样。   得了甜头的姬汤自然更加宠爱拾叶,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   这才几日不见,倪芊芊就发现拾叶气色粉润,身段也婀娜了,并且一身华衣锦服,满头的朱钗,一看便知,日子过的甚是滋润。   姬汤正与拾叶说情话,突然被倪芊芊打扰,他露出不满之色,随意摆手,“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说着,牵着拾叶继续往前走。   拾叶看了一眼倪芊芊,并未打招呼。   倪芊芊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又见鸡汤光天化日之下亲了一口拾叶的耳朵,两人仿佛恩爱逾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她失去了清白,才给拾叶换来了荣华。   这.贱.婢!   转头就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一想到拾叶方才趾高气昂,有恃无恐的样子,倪芊芊更狠倪裳,“倪裳,这一切都怪你!”   人在盛怒时,习惯性的找一个人发泄怨恨。   而倪芊芊将所有的倒霉事都怪在了倪裳头上。   清白……   她突然想起一事来。   她的清白没了,倪裳的也没了!   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件事。   **   晌午过后,酒楼的食客逐渐离开,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位酒客。   倪裳正准备歇下,酒楼里招了几个伙计,因着她的菜谱是独创的,不宜外传,故此,倪裳每日只负责后厨,其他事基本不用她亲力亲为了。   蔷薇疾步走来,小脸气的涨红,“姑娘,门外来了一个无赖!简直要死我了!要不咱们去请大殿下过来帮忙吧!”   倪裳一怔,她现在并不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却生死,世上当真没有大事。   但听自己的贴身婢女在这个时候提及姬慎景,倪裳竟然觉得很危险,“蔷薇,尽快打消你的念头,大殿下与咱们不是一路人。”   蔷薇努嘴,“……”有靠山不用,这不是傻么?   倪裳去了前厅,人还未至就听见了酒楼外的熙熙攘攘声。   “你口口声声说,倪姑娘勾搭你家丈夫,你可有证据?”   “证据?我这帕子就是证据,上面明明白白绣着“倪裳”二字,我那口子也承认了,今个儿我就要讨个说法,好一个不要脸的女子,勾搭旁人丈夫,真正是有娘生没爹养的贱东西!”   倪裳听不得粗口。   尤其是这一句。   不过,她如今的心性与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想毁她的清白?   估计又是倪芊芊或者皇后她们的主意?又或者是隔壁酒楼的老板干的好事。   总之,不外乎是打击报复。   她没做亏心事,倒是半点不怕。   她也不解释,解释多了,在别人看来就是掩饰。   倪裳站在酒楼外,一袭碧色长裙,秀雅清媚,人群中不知谁人道了句,“天仙啊!这等容色怎会去勾搭张三?!”   看清倪裳面容的百姓,仿佛不再相信张三婆娘的话。   这时,张三婆娘急了,抛出手中帕子,“你们看呐,这就是证据,这帕子是在我家夫君怀里找出来的!我那口子还说,要休了我娶她呢!”   这婆娘仿佛是事先预演好了,立刻拍手,“我知道了!她现在还是黑户,一定是为了立户,才勾搭我丈夫!”   倪裳唇角一抽,看来对方倒是很清楚她的软肋。   熙熙攘攘中,人们都在交头接耳。   倪裳淡然一笑,对蔷薇道:“去宋府把宋老太太请来,就说我想请她验身。”   宋老太太是皇后的母后,太子的外祖母,无人敢不敬。   蔷薇应下,立刻气鼓鼓赶着小驴车前去宋府。   倪裳当众道;“一会宋老夫人会过来,我会请她身边的嬷嬷替我验身,我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很快揭晓。至于造谣污蔑我的人,按着大梁律法,少则一年牢狱之灾。”   她此言一出,众看客好像又转了风向,见倪裳落落大方,毫无胆怯之心,一看便知问心无愧。   然而,倪裳却发现,那张三的婆娘却是一脸得意。   倪裳,“……”   她就那么自信自己的清白不在了?   好生奇怪。   同一时间,都督府那边,红缨将“食不忘”的事告之了他。   姬慎景今日火气盛大,每日从宫里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佛堂,闻言,他立刻走了出来,神情阴郁可怖,当即吩咐,“来人,备马!”   **   倪裳笃定了宋老夫人会露面。   她以为,宋老夫人是因为退婚一事,对自己心怀愧疚,故此,对她还算好。   宋老夫人拧着眉,今日算是亲眼瞧见了倪裳的不易,一个小姑娘家开着酒楼营生,还得被人如此污蔑,真真是心疼死人了,倘若倪裳是她家囡囡,她非要将造谣之人弄死不可!   “倪裳多谢老夫人出面。”倪裳福了福身。   宋老太太是超一品命妇,达官贵人见了她还得行礼,她一露面,果然镇住了场面。   不过,倪裳留意了一眼张三婆娘,却见她无半分惧色。   这是怎么回事?   宋老太太拍了拍倪裳的小手,“孩子,委屈你了,我这就让嬷嬷给你验身,你放心,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言罢,宋老太太又对众人说,“老身是看着倪丫头长大的,宋家虽是退了婚,可谁是要欺负她,老身不依!”   倪裳心生感激,总觉得宋老太太对她的好,超过了那份退婚的愧疚。   倪裳领着嬷嬷入后堂。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长街一头传来,骏马嘶鸣,来势嚣张。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白袍男子跳下马背,他神情萧索,似有杀气,手中捧着一只白猫,“倪姑娘的帕子在我这里!”   话音刚落,那磁性低沉的嗓音再一次响起,“倪姑娘心善,上回救了我的猫,才致落下了帕子,谁对此有意见,大可去都督府闹!”   都督府?   没意见!   不敢有意见!   宋老太太神色微妙的看了一眼倪裳,又看了看姬慎景,扪心自问,她希望倪裳日后过得好,能有个男人倚靠,但她并不喜欢这人是姬慎景。   姬慎景的身世太复杂,日后到底是怎样的造化,还不好说。   张三婆娘明显慌了。   她也看得出来,大殿下是来护着倪裳的!   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不能临阵退缩,再说,据那人所言,倪姑娘的清白早就没了,她不必胆怯。   一鼓作气,一切朝着银子看!   为了银子,能屈能伸能无耻!   张三婆娘又挥了挥手中帕子,“想必倪姑娘当然不止一条帕子吧?”   姬慎景眯了眯眼,圣僧他想要大开杀戒,未及倪裳开口,即道:“绣着“倪裳”二字的帕子,也未必就是倪姑娘的。”   糟糕!   又败下一局!   张三婆子这下真的慌了。   倪裳倒是不担心被人辱了清誉,毕竟她当然坚信自己的清白还在。   可问题来了,姬慎景怎会有她的帕子?   若非是情不得已,无人愿意验身。   倪裳原本想堵住悠悠之口,但眼下看来,比起验身还有更好的法子。   她想起一事来,道:“我的帕子皆绣了名字,而且用的是蜀绣,里面藏了暗线,一拆开就知道真伪。”   张三婆娘僵了。   那人没告诉她这一出啊!   她畏畏缩缩,欲要后退,姬慎景当场低喝,“来人,此人当街闹事,扰乱民安,按我大梁律法丈责三十!罚银三十两!”   张三婆娘往地一摊,“我不是!不是我!是有人指使我干的!我与倪姑娘无冤无仇,怎会无端无辜污蔑她!”   众看客,“……”   啧啧!   果然是污蔑!   他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从一开始就不相信。   倪姑娘这样的天仙,会看上张三?张三怎么不上天呢?!   这下再有人污蔑倪裳清白,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不远处的巷子口,一婆子咬着牙,愤愤然:“没用的东西!”她正要离开,被红缨当场抓住,“想走?迟了!”   随即一掌劈晕,将婆子拖走。   **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众看客心疼倪裳,纷纷预定了酒席,但按着眼下的预定数量,得排上几个月才能吃上饭。   求而不得最是让人念念不忘。   越是吃不上,也是馋。   倪裳的手艺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   倪裳亲自送走了宋老夫人,对另一位“恩公”,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招待,“今日之事多谢大殿下。”   “喵?”白猫蹭了蹭姬慎景的手指,姬慎景眉头一蹙,不动声色的挪开手,他现在更怀疑,这是一次雌猫,还是色.猫。   他看着倪裳,在她清媚的脸上瞧出了回避、排斥。   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离开,而且,他今后都不应该再靠近面前的女子,可不知为何,姬慎景竟脱口而出,“那你打算如何感谢我?”   姬慎景,“……”不,这不是他的初衷。   未免尴尬,圣僧紧绷着一张脸,在外人看来,他的态度很坚决。   倪裳心情很复杂,姬慎景浪荡是真,但他数次出手给自己解围也是真的。   其实,对今日之事,倪裳并不吃惊,被人污蔑、陷害多了,已经有了经验,她答应验身,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但如若能避免验身那是最好不过,无论如何,她今日的确欠了姬慎景一个人情。   倪裳勉强做出邀请,“那大殿若不嫌弃,我亲自下厨,给殿下做两道下酒菜。”   此言一出,倪裳又猛然想起来,姬慎景是个和尚,不过他在自己的酒楼已经破戒一次了。   已经入夏,外面的风温热,少女清媚的脸浮上一层浅浅的粉,她眼眸纯澈,如映入了一湾秋水,粉唇娇妍,像是缀在枝头,又刚刚被露水滋润过樱桃。   姬慎景没有听见她到底说了什么,他只能看见她的唇一张一合。   那晚,他尝过她的味道,食髓知味,痴迷疯狂,再戒不掉。   “好。”圣僧轻声应下。   倪裳,“……”看来,他果真是个酒肉和尚。   这时,小和尚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有好吃的,当然不能少了他。   姬慎景一看见他,立刻想起了什么,欲要解释一下,他前阵子才“开荤”,生不出这样大的儿子。   “姑娘,其实戒诚他……”   倪裳打断,“大殿下,我明白的,您不用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  裳裳: 我一点不怕验证清白。   姬慎景:我怕,行了么?   裳裳:圣僧怕什么?你清白没了?   姬慎景:我清白去了哪里,你还能不知道?   裳裳:委屈,冤枉,我为什么会知道?!   姬慎景:(⊙o⊙)…   ————   姑娘们,今天的12更都奉上了,存不住小钱钱的作者,果然连稿子也存不住啊啊啊啊~红包雨持续降落,大家收到了喵?   晋江出现了bug,红包发了好多遍,却不显示,但是后台扣了币,明天再看看,要是漏了,明天给大家补上。晚安啦~ 第37章   “大殿下, 我明白的,您不用多说。”倪裳转身往酒楼内走。   刚才她悄悄瞥了一眼小和尚,这孩子生的眉清目秀, 五官精致好看,现在年纪还小, 几年后估计又是像姬慎景一样,顶着出家人的身份, 也能迷得姑娘家神魂颠倒。   就在方才, 倪裳瞧见人群中的女子都在探头盯着姬慎景看,甚至有人当场含羞带怯。   倪裳当真很想告诉那些女子, 她们心心念念的大殿下可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僧!   姬慎景看着倪裳转身的背影,太阳穴又胀了。   他现在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想放开,可做不到。   若不放,他又抓不住。   比方说此刻,倪裳压根不愿意听他解释, 宁愿相信外面的传言,也不信他的话。   圣僧胸口堵闷, 如今又深一步尝到了红尘无奈。   碍于姬慎景的威严, 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陆陆续续、依依不舍的散了。   大殿下留在“食不忘”酒楼,他们也想!   雅间内, 姬慎景与小和尚端坐着,蔷薇端着饭菜上来时,姬慎景留意到倪裳没有过来,他清了清嗓子, “把你家掌柜叫来。”   蔷薇又犯花痴了。   她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靠近姬慎景,小脸一红,口无遮拦,“圣僧真好看!不是……婢子的意思是大殿下真好看!不是不是!婢子……婢子没有觊觎大殿下的意思!”   蔷薇越描越黑,急的满头是汗。   圣僧的身份矜贵不可言喻,她怎么能这样肤浅无耻?!   蔷薇脑子转不过弯来,她区区一个婢女,当然不能扬言自己喜欢圣僧,又见姬慎景面色阴沉冷峻,蔷薇吓的话锋一转,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过脑子,“我家姑娘仰慕圣僧已久!不是不是!婢子是说……我家姑娘她、她敬仰圣僧高洁品行!”   姬慎景,“……”   不,他没有品行,更不高洁。   俊脸更阴沉了。   就在方才那一刻,听见倪裳仰慕他,他没有来得及辩解真伪,内心的欢喜又如喷涌而出的泉,可下一刻,又闻倪裳只是敬仰他的品行,姬慎景头一次怀疑自己是否有品行。   然而,此时此刻,他知道,一切不过只是眼前这婢女杜撰出来的。   姬慎景端坐着,纹丝未动,却是猛然失神了。   他这是怎么了?   有关倪裳一星半点的小事,哪怕只是她说的一句话,又或是听闻别人提及她,他的情绪就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上上下下反复跳动。   他自幼出家,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姬慎景不知情为何物,没接触过,不曾听闻过。   蔷薇咬着唇退下。   小和尚眼珠子转了转,师叔和倪姑娘之间的事,可能是他一手促成的。“七魅”这种毒虽然没有解药,但凭借他的本事,想要配置出相应的解药,也不是不行。   可那天夜里,他偏生鬼使神差的扯谎了。   佛祖息怒!   小和尚的愧疚很快被他压下,老气横秋,“师叔,您不要多想了,缘分这种东西很玄妙的,你一心奢求时,它偏生求而不得,可你若是随缘了,它有可能会在你意料不到的时候出现。”   小和尚的话传入了姬慎景的耳朵里。   他怔住。   他诧异于一个孩子都能轻易看透的事,他却是迷障了。   此时,姬慎景耳朵微动,他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甚至能通过脚步声辨别出来人是倪裳。   他端坐笔直,浑身不自在起来,好像呼吸也没法正常。   小和尚喝了口梅子茶,叹了口气,“师叔,莫要多想,一起随缘。”   姬慎景一个冷冽的眼神扫了过去。   小和尚很识趣的闭了嘴。   倪裳亲手做了几样素食,她当初在长信侯府寄人篱下,为了讨倪老太太与侯夫人欢心,练出了一手好厨艺。简单的豆腐也能做出肉的口味。   “大殿下请慢用。”倪裳上了菜,不明白姬慎景叫她过来做什么,“我能走了么?”   倪裳每次这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都让姬慎景的内心腾起一抹莫名的怒火,可他无从发泄。那感觉就像是一拳头砸在了棉絮上,毫无效果。   “不能。”   圣僧沉着脸,语气不佳,埋怨神女不懂襄王意。   倪裳,“……”她要忍。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欠了姬慎景好几次人情了,只要他不僭越,她都能忍。   小和尚夹了块肉豆腐放进嘴里,当舌尖与美食碰撞,他的脑子里突然绽放了无数烟花,什么也不顾,埋头沉迷美食。   不一会,小和尚发现几只碟子都见底了。   “食不忘”的碗碟也忒小了些!   小和尚一脸“欲求不满”、闷闷不乐。   随即,他又把目标盯在了姬慎景面前的碗碟里,“师叔,我正长身子,那盘肉豆腐给我吧。”   小和尚正伸手,被姬慎景用竹箸敲了一下。   倪裳,“……”这人怎么还跟孩子抢食?好歹也是亲生的。   小和尚,“……”没娘的孩子,他太委屈,只能用了汤汁拌饭,又多吃了一碗。   姬慎景也尝了口,欲.望使人沉迷,这大概就是红尘。食.欲、情.欲,佛家的禁忌,却又是寻常人的享受。   最后一块肉豆腐下腹后,姬慎景从袖中取了雪白锦帕擦拭着唇。   还没过瘾。   就如那夜一样,于他而言,充其量只是浅尝辄止。   小和尚在桌洞底下踢了一脚姬慎景,递了一个“我没吃饱”的眼神。   姬慎景也还没够,他难得贪恋口舌.之欲,不要脸的次数多了,后面也就无所谓了,“姑娘,再上一份吧。”   倪裳,“……”   已经是午后,今日准备的食材都用完了,方才的肉豆腐还是她从自己的午饭里省出来的,眼下正值孟夏,食材存不住,故此,倪裳每日都是掐着十桌的标准购置。   她没想到这对“父子”还真惦记上她酒楼的饭菜了,都督府总不能缺了厨子,“大殿下,酒楼每日仅供十桌,方才的饭菜是仅剩的。”   小和尚,“……”突然觉得倪姑娘变得不可爱了!这么好吃的菜肴,这么只备这么点!   姬慎景隐隐失落。   他甚至怀疑倪裳是在故意逐客,可他无计可施。自幼起,人人皆俱他,他从不看任何人脸色,哪怕是帝后二人。他也从未强迫过别人,故此,他想面对自己的真心时,却又不知如何去做。   姬慎景一脸淡然的厚着脸皮,“那我明日再来。”   小和尚顿时欣慰,师叔在他的不断引导之下,终于迈向了正途。   倪裳小脸一僵,“明日的十桌早被人预定了,恐怕……大殿下还需等上些时日。”   姬慎景仍旧一脸淡然,无人察觉到他识海中的一片白雪皑皑,“还需等多久?”   倪裳没有扯谎,说了实话,“少则三个月。”   淡然如圣僧,也是无法继续淡然了,“倪姑娘,你对我有意见?”   小和尚双手捂脸,“……!!”哎,师叔太不会和姑娘家聊天了。   撕破了脸皮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到了这个时候,倪裳不可能还察觉不到姬慎景的古怪,加之上次的风月话本子,还有他屡次帮她,倪裳以为,姬慎景就像所有花和尚一样,也偶尔找一段露水情缘。   她感觉到了羞愤,“大殿下身份尊贵逾常,权势滔天,小女子岂敢对您有意见。”   “小女子”都出来了……   她果然对自己很有意见。   姬慎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其实并不能明白为何倪裳这样厌恶他。   他投其所好,送她话本。   事事关注她,帮她解围。   处处替她着想,维护她的声誉。   他到底错了哪里?   直至离开“食不忘”,圣僧也未能参透女儿家的心思。   小和尚意犹未尽,万一师叔真被倪姑娘讨厌了,会连累他也吃不上美食的!   小和尚诚恳授业,“师叔,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与女子说实话,也不能说的那样直白。”   姬慎景拧眉,马车内一股燥热,圣僧病急乱投机,“如何说?”   小和尚语重心长,“女子都是口是心非,她们一般都喜欢强势,嘴上不要不要,心里欢喜的很。”   姬慎景,“……”强势?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她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还不够美貌?不够富有么?   小和尚:师叔啊,追姑娘第一要素,就是脸皮要厚。   姬慎景:不,对她强势几次,她就乖了。   庆王:关于强势,你需要向我请教。   亲娘:……   裳裳:睡了大殿下,我一点不吃亏。   姬慎景:事不宜迟,姑娘什么时候找个时间睡一下?   满城贵女:嘤嘤嘤!我的大殿下!   PS:由于夹子缘故,不能多更了,这是过渡章节,比较短,信息量给的不足,姑娘们见谅啊。下次更新是在明天晚上11点之后,届时万字掉落,么么么哒,感谢姑娘们的支持和留言。   ————   关于故事节奏的事情,跟大家提前说一下,九儿看见有位读者姑娘留言了,提及了节奏。   是这样的:   第一呢,女主因为身世原因从小寄人篱下,导致她缺乏安全感,不会对哪一个男子很快产生感情(男女主身份阶级悬殊颇大),所以男女主之间的相处细节会比较多,一点点的深入了解之后,女主才会敞开心扉。另外,男主是被佛光熏陶过的钢铁直男,想要进入追妻模式,前面必须有点小挫折,让他顿悟。   第二是关于女主身世,霸道爹一开始就不知道女主的存在,所以不会立刻以为她是自己的女儿,霸道爹会在女主娘出现之后才顿悟,原来他有个女儿。这段故事会牵扯出女主的继父等人。   第三,文文其实是三条线并进:男女主的感情线,男主的事业线,女主爹娘,三者相辅相成,交错在一块。但总体是所有剧情皆服务于男女主谈恋爱。   PS:男主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接下来开启追妻路啦,23333~ 第38章   庆王对宋家嫡次女的痴情, 是整个故事的亮点之一。   庆王痴情、狠辣、纨绔,对女主的母亲可谓是强制宠,一言不合就玩.囚.禁, 然后对她这样那样。   倪芊芊知道,男主姬慎景最大的死敌就是庆王。   而庆王是支持太子的。   故此, 她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   勾搭不上庆王,可她可以勾搭太子。   如今东宫虽然美人无数, 但侧妃的位置一直空缺着。太子妃从不受宠, 二十几岁的光景,当然不能与年方二八的自己相比较。   虽然看不上太子, 但倪芊芊只能如此抉择了。   她要如何才能嫁入东宫?   上回姬汤闯入了华晨宫之后,再无男子能轻易踏足七公主寝殿附近。   不过,倪芊芊作为一个穿书者,当然知道太子的一切行踪和癖好,那个自诩天下无敌, 自信爆棚的太子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爱唱戏。   每隔几日,都会撇开东宫随从, 去宫外的梨园待上几个时辰。   此事无人知晓, 算是太子的另类癖好。   这便是倪芊芊对他下手的大好时机。   太子人傻好骗。   只要自己用些手段,假装他占了自己的清白, 以太子的脑子,这件事只要稍作润色,他一定会上当。   届时,再以长信侯府的门第, 东宫侧妃的位置必然是她的。   “来人,准备一下,我今日出宫!”倪芊芊吩咐了一声。   **   倪裳理了理这阵子以来收集的“故事”。   但事关自己的身世,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她不想坐以待毙。   很多事情没有做之前,仿佛难于上前天,但真正去做了,也没有那么难。   倪裳手头宽裕后,就雇了几个打手,虽然不算高手,但也能帮上她不少忙。   “姑娘,倪家大姑娘今个儿出宫了。”男子恭敬道。   倪裳出手阔绰,这些人对她甚是忠心。   倪裳知道,倪芊芊不可能告诉她有关亲生父母的真相,可倪芊芊即便心思再深沉,她也只是一个女子。   “给我继续盯着她,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人给我掳来,记住了,不要惊动旁人,也不要暴露身份。”倪裳吩咐一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对别人狠,别人就会对她狠。   男子稍有一愣,但很快就恢复常色,他们这些人都是缺银子的,上有老下有小,倪裳给的银钱多,他们自然言听计从。   **   夜幕降临,一弯玄月垂挂枝头。   西街口的各大酒楼正当人声鼎沸的时候,不过“食不忘”已经打烊了。   一辆华盖珠翠马车被人悄然拉入酒楼后院时,倪裳已经等了半天。   “姑娘,人带来了。”男子道。   倪裳点头,她走上前,心头有股异样,当掀开马车车帘时,借着灯笼光线,被她看清的那张脸吓了一跳。   但她还算镇定,没有表露出来,只问,“你们是从哪里将人掳来的?”   男子没有察觉异样,道:“是在梨园,小的们一路跟踪倪大姑娘的马车,发现她去了梨园,但没隔片刻又离开了。”   倪裳神情微妙,“……都下去吧。”   几个男子一离开,倪裳的手一抖,差点没抓稳灯笼,对身侧的蔷薇道:“去!快去都督府,把大殿下请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让他务必过来。”   蔷薇见倪裳脸色不对,一头雾水,“哦……哦!婢子这就去!”   都督府,她其实一直很想去来着。   蔷薇一离开,康嬷嬷忙问,“姑娘,出什么事了?”   倪裳极力让自己稳重,“嬷嬷,太子殿下怎会在倪芊芊的马车里?”   康嬷嬷一僵。   马车上挂着长信侯府的徽牌,的确是侯府的马车,她再撩开车帘一看,果然就见里面躺着个化了大妆的男子,“这……这真是太子殿下?”   倪裳点头,她不明白,倪芊芊这次又想做什么恶事,竟然连太子也盯上了!   太子是储君,若是被人知晓她“掳走”储君,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今晚能不能把烫手的山芋给扔了,只能指望姬慎景了。   她不知道太子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且她此时有没有被人盯上,故此,她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   都督府。   数颗脑袋伸的老长,试图能探知一星半点的八卦。   倪姑娘身边的婢女大晚上的过来求见主子!   而且,恳请主子务必要过去一趟!   夜深人静……   孤男寡女……   啧啧,主子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么?!   小和尚侧着耳朵偷听,可他武功有限,耳力不及旁人,真真是急的满头是汗,就对身侧的小红苗道:“你去师叔那里问问,可需要添茶。”   红苗被姬慎景领入都督府之后,一直是跟着小和尚的,经小和尚数日忽悠,红苗对他已是言听计从。   可红苗正被派出“打探消息”,众人只见姬慎景大步迈出堂屋,身后只跟着一个红缨。   众人,“……”   主子真的去了!   去见倪姑娘了!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他们也想跟过去看看……   **   到“食不忘”路上,姬慎景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方才与蔷薇的话。   “你家姑娘可说,因何事要见我?”   “姑娘她……她说非您不可。”   姬慎景,“……”他知道倪裳身边的那婢女脑子可能不太好,但内心还是不禁涌上一阵热浪。   夜色浓郁,今晚月朗星稀,徐徐凉风也吹不散内心燥热。   以前不懂,为何佛祖将女.色.视作湖水猛兽。   他现在懂了。   骏马停在“食不忘”酒楼外,他本该避嫌,以免叫旁人嚼舌根子,可姬慎景却又陡然止步,坚持从正门走。   他迫切的让旁人以为,他和倪裳之间有什么。   仿佛和倪裳扯上干系,是对他的一种认可。   这古怪的想要得到身份的想法,让姬慎景加快步子。   轻车熟路迈入后堂,入眼是站在花圃旁的娇俏美人,此时月华如练,少女一袭素色轻纱的长裙,身段比例极好,细腰不盈一握,偏生又衬的胸脯……   姬慎景离开从倪裳身上移开视线,那晚旖旎的记忆涌入脑中,他记得她所有的一切,即便她此时穿着衣裳,他也能……   圣僧紧绷着一张俊脸,脑中又回荡着小和尚的话。   不要脸……   强势……   他深刻坚持这两个词,面不改色的走到倪裳跟前,“姑娘,听说你找我?”   随着他的靠近,淡淡的薄荷清香荡了过来。   今晚的姬慎景有些与众不同,但倪裳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同,碍于身高差距,迫使她仰面,似乎瞧见了圣僧的脑袋上长出了暗青色发根。   不剃发了么?   倪裳没大留意,毕竟她今晚摊上大事了。   “大殿下,您方才过来时,可被人盯着?”倪裳不敢大意,她掳的不是旁人,是大梁储君。   姬慎景心一跳。   他今晚走一趟,不能让旁人知道么?   她是想和自己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圣僧道,“就算被人盯着也无妨。”   倪裳,“……”怎会无妨呢?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她实在没办法,否则也不会拖着姬慎景下水。   “那,殿下您随我过来吧。”倪裳道。   姬慎景呼吸不顺畅了,随她去哪里?倪姑娘一直对他很有成见,今晚倒是不同……   难道真如小和尚所言,她是欲擒故纵?嘴上说不要,心里却是欢喜的?   姬慎景仍旧面不改色,直至倪裳掀开马车车帘,让他看见了一张极为不雅致的脸。   姬慎景,“……”   终究,他还是想多了。   倪裳避重就轻,稍作解释了一番,“殿下,我句句属实,我亦不知为何太子殿下会在侯府马车内,更是不知他为何会昏迷不醒,可否请殿下……将太子殿下弄走?”   姬慎景识海中绽放的十里桃花,在一瞬间被寒风吹了个七零八落。   胸口堵闷,看着面前这张清媚的小脸,他知道自己愠怒了,但他没有立场发泄出来。   姬慎景很喜欢此刻他二人之间的距离,她仰着小脸,眼神求助的看着他的样子,让姬慎景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姑娘,你掳来的人是大梁储君。”姬慎景十分平静的阐述这件事。   倪裳噎住,“……我知道。”   欲对储君图谋不轨,这是要造反么?!   倪裳也知道自己胆肥了,换做以往,她怎么都不敢想,自己能干出这种事。   姬慎景就喜欢她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她明明很排斥他,但因为有求于他,所以只能容忍他。   他可耻的愉悦了。   “那,姑娘你将我请来,是想让我和你一起谋反?这种事,姑娘凭什么认为我会抛开一切,陪你共生死?”   倪裳,“……”   她无言以对,不过……姬慎景的语气怎么好像有点……窃喜?   倪裳不敢大意,毕竟,此事事关太子,“那、那大殿下要怎样才能帮我这一回?”   她终于问到重点了。   姬慎景等的就是这句话,“我想要什么,姑娘心里难道还不清楚?”   倪裳咽了咽喉咙,心虚了。   姬慎景是想让她自荐枕席?   她拧着帕子,强装镇定,假装听不懂,“日后大殿下可随时来我这里用饭。”   姬慎景,“……”他不想吃饭,他想吃……   目光落在少女粉色饱满的樱唇上,姬慎景想念香软馥郁的味道,还有他亲她时,她嘴里的嘤咛。   姬慎景陷入片刻的沉思,突然微低头,保持着倾身的姿势,“我若帮你这一回,你就必须报答我。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姬诞又是太子,若是被人知晓,我定逃不了谋害太子的罪名。”   倪裳心跳狂乱。   他果然是忍不住,开始挑明了他居心不良的心思,这阵子装出来清心寡欲都是假的!   倪裳仍旧装作听不懂,饶是她如今心性与以往不同,但也做不出自荐枕席,“大殿下,日后……您的手下也能随时来“食不忘”吃饭。”   姬慎景眸色一眯,露出一抹失望,“那就不必了。”   一旁的红缨,“……”(⊙o⊙)…   怎么就不必了?他不是人么?不用吃饭?   姬慎景上前检查了一下太子,此事的确不宜拖延,眼下太子还不能出事,否则他就是最大嫌疑人。   姬慎景没再继续为难倪裳,但带着太子离开之前,看着少女纯澈的眼,道,“姑娘,我走了,你先想好怎么报答。”   他俊脸肃重,不像是开玩笑,可这话的意思却是昭然若揭。   倪裳只觉今晚太失败了,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抓到倪芊芊不说,还欠了姬慎景一个大人情。   **   红缨今晚不在状态,扛着太子离开时,不小心撞上了栏柱,好在撞的是太子,不是他。   一个多时辰后,太子猛然间醒过身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东宫大殿之内,他身上穿的是戏服,脸上大妆也未洗,而且胸口一阵疼痛。   一瞬间,太子惊的像只受了惊吓的刺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手捂着胀痛的胸口,太子一脸惊悚。   谁将他送回来的?又对他做了什么?!   他现在这副这样被人看过了?!究竟是谁?!   这一夜,太子未召宠任何侍妾,缩在东宫寝殿角落,一个人安静的思考人生。   **   “太子人呢?!怎么会不见!”倪芊芊要气炸了,她身上穿着轻透薄纱,一切准备就绪,就只欠太子那一道东风,可谁知……那道东风还没吹就不见了。   心腹颤颤巍巍,“大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啊,太子殿下他……会不会弄丢了?方才咱们的人在护城河边上找到了马车,这要是明儿个人一早太子的尸首在护城河被发现,咱们也逃不了干系啊!”   “愚蠢!还不快将马车拉回来!记住了,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太子,无论太子发生了什么事,也与你们无关!”   倪芊芊在屋内踱步。   心头十分不安。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无人知道太子行踪,更是不会有人知道太子迷恋唱戏。太子明明被她的人迷晕了藏入了长信侯府的马车,到底是谁将太子抢走了?!   现在她的计划变了,她既然嫁不了男主,那就改变男主的身份,让姬宪当男主。   她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也知道姬慎景的弱点!   还有小和尚,他是那个人的孩子,若是让皇帝知道,姬慎景养了那人的孩子这么多年,定然不会再重用他。   “来人!去西南给我找证据,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大殿下身边那个小和尚身世的证据!”   她清清楚楚知道小和尚的真实身份是谁,奈何就是缺了证据,此事若是直接捅出来,只怕会是打草惊蛇!   倪裳,不要以为你有姬慎景就能稳坐女主的位置,一切还早着!   **   庆王府。   “嘶……”庄墨韩单手给自己接了骨。   回京之后,他与姬慎景交过好几次手,但他从没有一次占过便宜。   姬慎景,估计是他的克星!   庄墨韩看人一向很准,也不知是为何,他此番回京后,就隐隐觉得,姬慎景会是他的死敌,不光光是在朝廷立场上……   一宝蓝色锦缎男子疾步走来,“王爷,您让属下所查之事已经查清楚。”   “嗯。”庄墨韩示意他继续说。   男子接着道:““食不忘”的掌柜,也就是倪裳,是十六年前侯府抱错的姑娘,在长信侯府养了十六年,如今已自请离府,眼下还未立户,属下查到倪裳已在衙门走动,便是想立女户。 ”   庆王突然抬手打断男子的话。   他幽眸微眯,也不知是怎的了,一提及十六年前,他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重大之事。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庆王挥了挥手,揉着眉心,半晌才哑声说,“无事。”   紧接着,他又问,“可查出倪裳原先应该是谁家的女儿?”   男子摇头,“此事已过去十六年,而且侯府真千金那边的线索也断了,眼下无从查起。”   庆王的目光不知看向了何处,半晌才回过神,“退下吧。”   **   次日,红缨看上去十分消极怠工,可能无法去“食不忘”吃饭,导致他情绪不高。   “主子,倪姑娘一大早就被宣见入宫了,经属下打听,好像是庆王在皇太后跟前大肆褒奖了倪姑娘的厨艺。近日天热,皇太后没甚胃口,这才召了倪姑娘入宫做几样菜品。”   姬慎景今日本不想入宫,但闻言,就起身道:“备马,出府。”   **   姬慎景到了长寿宫时,庆王等人已经在享用美食。   今年的孟夏酷热,姬慎景不难想象倪裳大清早被宣入皇宫做菜,要遭多大的罪。   圣僧似乎忘了剃头,头顶的暗青色发根更明显了,与此同时,衬的眉眼更是冷漠萧索。   姬慎景给皇太后与帝后行了礼,但独独无视庆王。   殿内,气氛陡然僵住。   庆王吃了一口炒冬笋,随即又尝了尝醉鸭,他一时间没顾得上给姬慎景找麻烦,直至面前小蝶里都见底了,才意犹未尽的饮了口酒,浑身心的舒坦了。   此时,他心里在想,倘若那位倪姑娘不是姬慎景在意的人,他可能会好好护着她,捉到府上给他当小厨娘也是好的。   姬慎景与庆王在皇宫屡次交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皇太后可不想让这两人在长寿宫就打了起来,遂道:“哀家也是听庆王提及,才知倪裳还有这样的好手艺,去把那丫头给哀家叫过来,一大早就在后厨忙活,也是辛苦她了。”   皇太后这话不说还好,她一说,姬慎景露出的阴厉之色就更明显,毫不避讳的“看”了一眼庆王。   庆王不以为意,哼笑了一声,舌尖是快活了,也成功挑衅了姬慎景,然,庆王胸口莫名堵闷,他以为是天热之故。   不一会,倪裳被宫人领了过来。   给皇太后等人做菜,她倒不觉得折辱了,如今她已不是什么侯府嫡女,本身就是开酒楼的厨娘。   皇太后瞧着倪裳容色更胜,又看了看姬慎景,好像明白了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和尚也不例外,老大这次能破戒么?   皇太后还等着他还俗生孩子。   遂对倪裳更是和善,“你这手艺,倒是合哀家的胃口,哀家不想随意赏赐你些金银珠宝,哀家更想听听你的想法,你可想要什么?”   倪裳怔了怔。   她以为皇太后会赏赐她金银。   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她当然要抓住,当家提着裙摆跪下,少女一袭粉色轻纱裙,随着她的动作,裙摆如同夏荷般绽放,她在后厨待了半天,鬓角微湿,肤色呈现出淡淡的粉,娇嫩清媚。   姬慎景神色一滞,抿了口温茶,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   倪裳道:“皇太后,民女想立女户。”   众人纷纷纳罕。   不过思及倪裳身世,又不觉得奇怪,毕竟她还是个黑户。按着大梁律法,黑户是要被逐出京城的,否则就要蹲大牢。   本朝没有立女户的先例,但也不是不可,不过就是皇太后一句话的事。   却在这时,庆王的声音响起,“本王膝下无子,不如倪姑娘给本王当养女吧。”   庆王可能很想给姬慎景当岳父,他自己没有女儿,养女也无妨。   此言一出,果然就见姬慎景的脸色当场变了。   庆王心情愉悦。   在场众人皆各怀心思。   当年的宋家嫡次女---宋颜,当真是倾城国貌,只可惜,红颜薄命。   宋颜原本是如今的户部侍郎张严的妻子,可当年的庆王真真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强取豪夺的手段都使上了,为了宋颜更是至今未曾娶。   此刻的事情微妙了,因为倪裳与宋颜本就有几分相似。   皇太后、皇后,以及皇帝都心知肚明。   皇帝暗暗搓搓的看向了姬慎景,就盼着老大能给点力,狠狠挫挫庆王的锐气。   姬慎景没有立场为倪裳说项,不过他这人做事不需要理由,没有合适的理由,那就不如打一架,正好他过胜的精力无处发泄。   这时,倪裳清越的嗓音将姬慎景拉回神,只闻她对庆王道:“多谢王爷厚爱,然,民女无德无能,亦无身份,不敢肖想其他,民女只求立女户。”   庆王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鼻音哼笑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   倪裳暗暗松了口气。   皇帝紧张的盯着姬慎景,怎么都觉得老大对倪姑娘好像有点意思啊。   倘若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和尚有什么好当的?!   好苗子就应该多多开枝散叶,种子好了,长出来的苗儿才能好。   皇帝一个不留意,心直口快,“老大,倪姑娘要立女户,你觉得呢?”   众人,“……”倪姑娘立女户,和姬慎景有什么关系?皇上是在暗指什么?   倪裳,“……”她不太懂皇上的意思。   姬慎景的薄唇动了动,倪裳要立什么女户?都督府倒是缺一个女主人,但姬慎景也知,倪裳对自己没有同样的痴迷心思,眼下他只能让她欠着他的人情,而且欠的越多越好。   思及此,姬慎景只好采取迂回战术,道:“父皇,儿臣以为,自古以来,女子皆有出人头地的例子存在,倪姑娘才情绝艳、为人坦荡、独当一面,可谓是女中巾帼,可立女户。”   倪裳被夸的浑身不自在。   众人,“……”姬慎景是在故意讨姑娘家欢心?为何他们只觉此刻,眼前飘过了几朵彩虹……都是姬慎景吹出来的。   皇帝眯着眼笑了笑,老大从来不夸人,对倪裳倒是夸的很赤城。   女人有了,孩子还远么?   皇帝当场应下,“好!朕会命人去给户部传话,倪姑娘立女户一事,自有人安排。”   有了皇帝金口玉言,倪裳可以少了不少奔波,她立刻跪谢,“民女多谢皇上!”   皇帝一脸慈爱,老大的容貌在男子之中是佼佼者,倪裳这等容貌也是罕见的美,这要是能早日生个孩子出来,必定好看啊。   “来人,赐坐!”皇上备受数年煎熬,如今但凡儿子能生出孩子,不管孩子生母是什么身份,那都是老姬家的功臣。   倪裳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不敢置喙,只好待在长寿宫,她似乎暂时出不了宫。   太子姗姗来迟,昨夜一宿未睡,他神情憔悴,趁着众人享受美食,他行过礼后,就蹭到了姬慎景身侧的席位上。   他想不出来,除却姬慎景之外,还有谁要对付他,于是就试探了一句,“皇兄,昨夜……你做什么去了?”   他的心思,姬慎景一眼看穿。   像太子这样级别的对手,姬慎景当真不放在眼里,但他嫌弃太子太烦,索性给他致命一击,“你说呢?”   太子登时僵若雕塑,随即那座雕塑又碎裂开来,落了一地的残渣。   果然是他!   太子只知自己最大的秘密也被姬慎景知道了,在没弄死姬慎景之前,他只能隐藏锋芒,他把自己缩成了鹌鹑,再也不在姬慎景跟找存在感。   姬慎景知道他那样大的秘密,太子只觉自己在姬慎景面前是赤.裸着的。   姬慎景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然而,心却不静。   这时,姬汤不知在与谁说话,姬慎景耳力过人,这话便被他听进了心里。   “再烈的美人,只要对她强势几次,保准她服服帖帖。”   姬慎景,“……”对她强势?   这几日,他已经连续听到数次有关“强势”。   圣僧的识海里有什么东西不断生根发芽,肆意疯长。   **   回到酒楼,天色已暗。   倪裳今日在长寿宫的后厨掌厨,身上出了汗,一回来就让蔷薇备了澡水。   内室只点了一盏油灯,她褪下外裳,正要解下中衣,突然一阵轻悠的晚风荡了过来,掺杂着让她熟悉又排斥的气息。   是淡淡的沁凉薄荷。   倪裳一怔,正解中衣系带的手顿住,她猛然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就看见了姬慎景掩映在一片昏黄中的脸,他神色有些憔悴。   倪裳的惊呼声被她强行压制了下去,“你、你怎么能?!”   姬慎景往前迈一步,伸手捏住了倪裳的手腕,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强势道:“你很厌恶我,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师婶果然不一样,就连太子也敢掳。   裳裳:已在放飞的道路上快马加鞭,我怀疑这是由于基因缘故。   庆王:……孩子,不要怀疑你爹的基因,你爹从来没有强取豪夺(那是不可能的)。   姬慎景:强势么?我也会的。   庆王:比起我,你的强势太小儿科。   女主娘:想让我女儿给你当小厨娘???你就等着追女火葬场吧!   女主:(⊙o⊙)…   姬慎景:我一般不强势,我一旦强势……连我自己都害怕。   ————   姑娘们,今晚三更,往下翻,还有两更哦~   明天的更新就去找娘了,大家不要急着剧情,一切很快水到渠成。不给男主铺垫几章,他做不了强势霸道男主。还是那句话,一切服务于男女主搞对象。   立刻认爹,以及男女主立刻谈恋爱,那就没啥可写的了,恋爱最美好的阶段就是在“你撩我、我撩你”的暧昧阶段。男主恋爱技能已开启,并且逐步强化。比起他岳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家真的不用着急进度,到了合适的时间,该认爹的认爹,该谈恋爱的谈恋爱,现在还没到那个火候,尤其是男女主之间,毕竟男主才开始发挥撩妹技能,以裳裳的性格,不被撩的七荤八素,她是不敢付诸真心的。 第39章   “你很厌恶我?为何?”   圣僧的嗓音磁性低沉, 仿佛染着夜色,他本该如佛下青莲,纯净不染一丝尘埃, 可偏生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笼上了一层旖旎的气息。   倪裳的衣裙半褪, 虽然此刻还着中衣,但姬慎景也清楚的知道, 这件朴实无华的中单里面包裹着怎样的曼妙身子。   他强势了。   并且毫不后悔, 目光落在少女窘迫羞燥的脸上时,他没有半分愧疚之心, 没有慈悲为怀,只想“作恶多端”。   倪裳手腕吃痛,当姬慎景将她拉入怀中时,倪裳知道,他这回是来真的了!   “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谁能喜欢一个浪.荡子?   她厌恶他才是人之常情, 难道不是么?   姬慎景想怎样,这已经不是他能控制了, 强势会上瘾, 他此刻深有体会,捏住倪裳细腕的那只手, 手背冒出青筋,他低低的,又问,“姑娘, 你为何厌恶我?”   倪裳的另一只手扶着桌案,正好碰触到了什么,她心一凛,想起了什么,“你先放开,我自会告诉你!”   不想放。   细腻柔嫩的手腕握在掌中,仿佛一下就会被折断,亦如那夜,他总担心她的那把小细腰难以支撑他的力道,他无尽隐忍,被逼的近乎奔溃。   倪裳这次是真的怕了,她竟然天真的以为,姬慎景身份尊贵,倘若自己不低头,他就不会强来,“你放开我,我立刻就告诉你!”   美人眸色潋滟,她的眼中仿佛是泛着半池春水,荡漾着令得他沉醉的微光。   姬慎景不知自己是怎么放开了她。   可能太想知道,自己为何招人厌了。   倪裳得了自由,抓起身后案桌上的钥匙,走开了几步,去开了一只檀木箱子。   姬慎景等到她再次转身时,迎面被一本书砸中。   少女气冲冲的,“大殿下,您自己看!”   姬慎景拧眉翻开话本,他一目十行,比寻常人看书的速度快数倍,当即扫了一眼,随即俊脸浮现不太自然的潮红。   某些熟悉的,令得他痴狂入迷的画面顿时在脑中浮现,不单单是没有灵魂的字,而是鲜活灵动的画面。   姬慎景突然夜闯,对倪裳而言,无疑是一个惊吓,人一旦被惊吓到一定程度,就会愤怒。   她道:“不知大殿下赠我这些话本究竟是何意?!难道在您眼中,我就是那般轻浮之人?”   姬慎景猛然想起了什么,“我……”   圣僧高大的身影杵在哪里,无言以对。   真想为自己辩解,但他自己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姬慎景僵在原地,风月话本子被他合上,如烫手的山芋扔不出去。   若是旁的天潢贵胄,惦记上了哪个姑娘,直接强取豪夺就是。   但姬慎景不一样,他五岁出家,数年的佛学韬养令得他干不出强迫的事出来。   可,造化弄人。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脑子里多了不该有的旖旎心思,他宛若是从佛光深处坠入罪孽的深渊,无人能渡他。   倪裳还在气头上,她一步步靠近姬慎景,素白的手放在了腰上的系带上,解开。   中衣自细嫩的肌肤上滑落,陷入姬慎景眼底的,是一件碧色小衣,紧紧裹着曼妙身段的画面。   他更僵了,识海里遍地是火,十里优昙花被烧的寸草不生。   “大殿下,您想要的是不是就是这样?”倪裳靠近了姬慎景,将自己呈现在他面前,没了少女的羞涩,她反而是一脸赴死的决心。   姬慎景喉结滚动,眉头越蹙越深。   倪裳又说,“大殿下,我欠你,无法还清了,你若不嫌弃,今晚留下吧,今后……我就不欠你的了。”   她是想“还债”?   继慎景气的只能苦笑,“怎么?你想跟我银货两讫?”   倪裳怔住,“……”   他处处帮衬她,此前又多次动手动脚,难道不就是想要这个?   反正,她这辈子也没想到嫁人了,退一步说,姬慎景容貌奇俊,身份尊贵,睡一觉对她而言,好像……也不是很吃亏,毕竟想睡他的女子,能从城东排到城西,这样一想,倪裳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种报恩方式。   而且能够一劳永逸,索性让姬慎景得偿所愿,他日后就不会再纠缠了。   姬慎景胸口憋闷,他的心好像被面前没良心的小东西给践踏了。   闷、疼、酸,好不难受。   “不是!”姬慎景低喝,一股没来由的恼意涌了上来。   他想要这样!   做梦都想!   但又不完全是这样!   四目相对,姬慎景眼中的火越烧越旺,可唾手可得的欲.望,并没有令得他内心欢喜,此刻,他反而比来时更阴郁。   “抱歉,我走了。”   丢下一句,姬慎景转身离开,他是从茜窗跳出,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倪裳瘫软了下去,脸后知后觉的涨红,方才若是姬慎景没有拒绝,那么她今晚……霓裳心跳狂乱。   今夜的都督府不□□宁。   姬慎景身边的几个得力贴身随从皆受到了惩罚,尤其是红缨。   **   一月之后。   倪裳自立了女户,便不再仅仅做酒楼的生意。   一直未曾找到亲生父母的消息,她逐渐失了耐心,手头积攒了一些余钱之后,她又盯上了漕运这一块,大梁水运四通八达,流经天下,倪裳也不知到哪里去找爹娘,但凡能用上的法子,她都会用。   不过漕运是块肥肉,当然不会落入她手中,倪裳不过是借此做些小买卖。   这一日,倪裳带着蔷薇去成衣铺子购置衣裳,她的身子最近长了不少,似乎个头也长了,倪裳自己也很纳闷,不管是小衣,还是外面的裙裳,都需得换上新尺寸。   这时,长街另一头,几匹高头大马朝着这边缓缓走来,为首之人身着雪色锦缎长袍,腰上挂了墨玉,容貌俊美无俦,但神情萧索,叫人不敢逼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五军都督、且又是大皇子怕姬慎景。   令得倪裳诧异的是,姬慎景长出头发了。可能是见惯了他光头的样子,此刻远远的距离,瞥见了一头乌黑寸发的姬慎景,倪裳只觉陌生,他原本的禁欲冷漠,又多了一丝锋芒。与此同时,她又猛然想起了一月前的那一晚,当即拉着蔷薇就走。   不远处,姬慎景当然瞥见了这一幕,“……”   一个月了。   今日这般“偶遇”,那没良心的小东西却是对他视而不见!   姬慎景胸口一阵堵闷,他身后的随从眼观鼻鼻观心,表示自己压根不知今日是主子故意路经此地,又是故意安排与倪姑娘“偶遇”。   奈何,神女依旧不懂襄王意。   回到都督府,红缨终于找到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上回的话本子是他送过去的,他差点就亲手毁了主子的幸福。   故此,红缨绞尽脑汁,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能让倪姑娘主动找上门的好机会。   “主子,属下截获了一批绸缎,这批货是“食不忘”掌柜名下的,属下怀疑货物来源不明,恳请主子彻查。” 红缨厚着脸皮道。   自召见了姬慎景回京后,皇帝逐渐放权在他手里。   漕运这一块便归他管。   堂堂五军都督,又是漕运监司,根本犯不着为了一批料子就亲自出马。   堂屋内,众人忍不住内心纳罕,真不知被主子看上,是倪姑娘的福气,还是倪姑娘的晦气。   此时,坐在上首的男人,神情冷漠,他半敛眸,遮住了眸中异色,“嗯。”   他竟然应了一声。   众人,“……”   主子太不厚道了!   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家小姑娘啊!   **   这厢,倪裳刚回“食不忘”就被告知了消息,“姑娘,大事不好,咱们的那批布料被都督府扣押了!”   倪裳前阵子在京城盘下了一家面铺,打算做布料生意,此番从冀州购来的布料花费了她大笔银子,按着计划,过几日店铺就要开张了。   可谁知……   都督府几时开始直接插手这种小事了?   康嬷嬷是个通透人,加之,姬慎景已经一月不曾露面,她便猜出一定是姬慎景与倪裳之间闹了罅隙。她也明白,都督府此番扣押了姑娘的货,十之□□就是给姑娘一个台阶下。   康嬷嬷眼看着倪裳的银子越赚越多,她担心倪裳会沉迷做一个女富商,再过几年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遂蓄意引导,“姑娘,那批货咱们急着用呢,若不……您去一趟都督府问个清楚,究竟为何扣了咱们的货。”   倪裳,“……”   大半个时辰后,一辆青帷马车停在了都督府大门外。   守门护院当即去给姬慎景禀报,“主子,倪姑娘来了!”   倪裳的到来仿佛令得满府皆大欢喜,小和尚与左龙右虎等人早就等候多时,姬慎景的火足足烧了一个月,能不能降火,就全指望今天了!   姬慎景握着地理志的手一顿。   想起了一月之前的那夜,她用那种方式偿还他的恩情,姬慎景就打算晾一晾倪裳。   可眼下正值盛暑,外面日头正烈,姬慎景还没熬片刻,就道:“让她进来。”   护院当即去府门外领人,一脸欢喜。   都督府从未来过女子,常年阳盛阴衰,即便来只雌兔儿,他们也稀罕的很。   倪裳来到堂屋时,姬慎景看似十分自然的抬眼,一月不见,少女似乎高挑了些,胸口鼓.鼓的,衬的一把小腰.愈发细柔。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哪一处都让他为之疯狂。   两人四目想对,自那夜之后,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彼此都记得那夜的事,但心照不宣,只字不提。   未及倪裳开口,姬慎景又说,“你上次掳走太子,是因为掳错了人,你的目标是倪大姑娘。”   倪裳,“……”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姬慎景扣押她的布料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要“秋后算账”。   既然他都知道了,倪裳就豁出去了,这一条路径,她依旧不放弃,长信侯府守卫森严,她无法闯进去找人,可姬慎景身边都是高手!   姬慎景既然用了这个法子让她主动登门,倪裳就想赌一次,她在他眼里,可能真的不太一样。   说是卑劣也好,心计也罢,倪裳想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去寻找自己父母。   倪裳莞尔一笑,将尴尬完美掩藏,仿佛一月之前的那夜根本不曾发生过,“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殿下,那不知可否向大殿下借一个人。”   说着,倪裳指了指红缨等人。   红缨立刻腿软,求生欲望高涨,他已经尝尽了主子吃醋给他带来的痛苦,“主子!我不是……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倪姑娘,你的手不要乱指,会害死我的!   “主子,我近日实在无暇□□。”左龙与右虎菊花一紧,往身后缩了缩。   倪裳纳闷,都督府的人好生古怪,她又不是湖水猛兽,“……”   姬慎景眼中溢出一抹阴郁,“姑娘是有何事?”   倪裳毫不客气,“我需要一个轻功极好,能……能去长信侯府后院取东西的人。”   众人,“……”原来是这样!只要倪姑娘不是看上了他们就行。   此时此刻,姬慎景的心情诡异的好了。   倘若倪裳今日只是讨要她的料子,他可能又会当场失态,他给了她一个月的安静,并不是放弃,而只是给她时间考虑清楚。   她向自己提出要求,说明她需要自己。   “不知姑娘想从长信侯府取什么?”姬慎景问道,区区一个长信侯府,他当真不放在眼里。   不知道是不是倪裳的错觉,她好像看见姬慎景笑了一下,但这笑意不甚明显,只是一闪而逝。   倪裳直言,“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但凡是倪芊芊被长信侯府找回之前的旧物,我都要。”   旧物……   姬慎景眸色一顿,明白了倪裳这阵子折腾的目的。   是为了寻找她自己的亲人。   她有所求,而他能办到。   如此一来,姬慎景手头有筹码了。   这一刻,姬慎景猛然惊觉,男女相处之道,竟与朝廷纷争没甚两样。皆需得足够的耐力与心计。   “好。”他一口应下。   倪裳怔了怔。   她今日明明是来讨布料的,可……怎么一步步走下来,又欠了姬慎景的人情?!   倪裳言谢,便要告退。   姬慎景叫住了她,“姑娘,你的布料不想要了?”   倪裳,“……”还不都怪你扣押了?!   她到底不敢招惹姬慎景,毕竟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了,明明推开了姬慎景,却又想利用他。   罢了,反正她也没想到做一个好人。   殊不知,一个利用,另一个想被利用。   姬慎景站起身,一袭白袍衬的身形颀长修韧,倪裳看着他款步走来,本能使然,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无疑又引得姬慎景不悦,男人嗓音淡漠,“姑娘稍坐片刻,待我的人核实清楚,自会给你公文,你带上公文便能去渡口取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倪裳福了福,十分客气,“多谢大大殿下。”   姬慎景一离,堂屋内众人也一并离去。   倪裳等了片刻,身子有些乏了,她知道姬慎景有手段,拜托他的事一定能办好,相比起那批价值不菲的料子,倪裳更是盼着尽快找到倪芊芊身上的旧物,或许那些旧物能帮自己找到亲生父母……   又过了片刻,倪裳实在熬不住,就坐在圈椅上打起了盹,不一会就沉沉的睡去。   少女睡颜粉润,她依靠着圈椅,看上去只有小小的一只,男人的指腹落在了她的樱桃小嘴上,来回轻轻摩挲。   美人似被惊了好梦,蹙着眉头嘤咛了几下……   “姑娘!姑娘您醒醒!”   康嬷嬷的声音将倪裳唤醒。   她猛然一惊,发现自己竟然不知几时在都督府睡着了……   真是太大意了!   倪裳站起身,“嬷嬷,你怎的进来了?大殿下他人呢?”   康嬷嬷也纳闷,姑娘一直很谨慎,怎会在这里睡着?   “大殿下的人方才给了老奴官文,您都睡了一个时辰了,老奴见您迟迟不出来,就求了守门官爷,是他们放老奴进来的,姑娘,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康嬷嬷想想都后怕。   她盼着姑娘能有人倚靠是一回事。   可姑娘万一被大殿下不声不响的吃了,那可如何是好?!   倪裳当即动身,上了马车后,她揉了揉唇,有些微疼……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   太·鸡蛋·子:说到追女生,你们都不如孤!毕竟孤的东宫佳丽三千。   鸡汤:(补刀)佳丽三千也没见你孵出鸡崽,我直接怀疑太子是只臭蛋。   众鸡:同意!   皇帝:朕一直以为自己生了一窝龙蛋……   读者:(⊙o⊙)…这就尴尬了呢~   ——————   第二更奉上,粗长章节,往下翻,还有一更哦~ 接下来找到亲生爹娘的证据了。 第40章   太子坐立难安。   总觉得姬慎景掌握了他的一切秘密, 随时随地能对付他。   他夜间无法入睡,也不召宠东宫侍妾了。   尤其是到了夜间,但凡一星半点的动静, 他立刻惊醒,听见猫叫, 更是如芒在背。   一月下来,人已憔悴如斯。   这一天, 太子终于忍不住了, 他决定先发制人,杰出如他, 岂能任由区区一个皇长子摆布?!   太子始终自信的认为他是天选之子。   上天这次给他磨难,也是为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太子去见了庆王---满朝文武当中,唯一一个敢直接招惹姬慎景的霸王。   庆王衣襟大敞,他饮了酒, 随意坐在美人靠上,样子浪荡肆意, 但即便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之态, 也难掩俊美容貌。   其实,多年前, 庆王备受女子追捧。   他虽是坏到了骨子里,可他的坏对女子而言,也是致命的吸引力。   按着辈份,庆王还是太子的爷爷辈。   但太子喊不出来, 道:“王爷,孤有事与你说。”   庆王一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太子的储君之位,之所以坐的这样稳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庆王,故此即便太子如何的自视清高,在庆王面前,他仍旧乖巧的像只仓鼠。   “庆王爷,孤记得大凉族还有几个余孽尚在人世,现如今就被关在皇家天牢?不知此事可属实?”   姬慎景的母亲大凉族的公主,后因大凉族谋反,朝廷派出庆王围剿,三月之内,灭了整个大凉族,姬慎景的母亲也死在了皇宫。   庆王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忆什么,这才回应了太子,“殿下究竟有何事?不妨直说。”   太子难得正儿八经用了一回脑子,“若是将消息传出去,以姬慎景的为人,不管他认为此事还是真是假,他一定会去劫狱,这是铲除他的大好机会啊!”   太子眼睛里都快冒出泡泡了,一想到终于能搞死姬慎景,他的灵魂仿佛也跟着一起舞动了起来。   谁知,庆王一脸无所谓道:“本王为何要铲除他?没了对手,本王该有多寂寞。”   太子,“……”   太子的表情一瞬间,从这样(⊙o⊙)变成了这样-_-||。   强者果真是不一样,太子发自内心的褒奖庆王。   太子知道庆王不好权势,否则早就将江山占有己有。   见庆王对铲除姬慎景的计划并不是很积极,他只好搬出唯一一个能让庆王轻易动容的人,“庆王爷,孤的小姨母走了十六年了,你也护了宋家十六年,她如今若是还在世,必然十分疼惜孤,孤记得幼时,小姨母便时常入宫探望孤。”   太子以为,庆王会看在宋颜的份上,鼎力扶持他。   庆王从美人靠上缓缓起身,他的身段魁梧高大,是个典型的武将,但并不粗狂,甚至于还有风流浪荡子的俊美。   太子咽了咽喉咙,“孤的小姨母最……最在意的人就是孤!”求生欲突然爆棚。   庆王一把揪住了太子的锦缎衣襟,他手掌大而宽厚,力气甚大,一字一字道:“她还没死!”   他不允许她死!   他和她这辈子的事还没完,她怎能先一步撒手离开。   最好别让他找到她,否则……   庆王想过无数种惩戒她的方式,可最后他却发现,他最想做的事,只是将她放在掌心狠狠宠。   庆王手松开,闭了闭眼,转身之时,丢下一句话,“阿颜最在意的人不是你。”应该是他才对!   太子缓缓瘫坐在了美人靠上,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今晚要是死在了庆王府,父皇……会给他报仇的……吧?   太子怎么就那么不太肯定呢。   “……疯子!疯子!庆王他就是个疯子!”太子后知后觉,才愤愤道。   **   次日,有关大凉族余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整个大凉已被灭族,世人原以为大凉族仅剩的血脉只有姬慎景,这个消息一出,百姓们虽是不敢明面上议论纷纷,但背地里对姬慎景的身世甚是同情。   不出几日,姬慎景更加深得女子们的倾慕。   都督府大门外每日都有人悄咪咪的送上蔬果鲜花,颇有“掷果盈车”的壮观。   盛暑酷热,西边的日头仿佛迟迟降不下去。直至落日西沉,晚风才送来一丝凉意。   倪裳还在等着姬慎景那边的消息,但又听闻了大凉族的事,她对姬慎景又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难以言说的感触。   原来人人皆不易,即便是身份矜贵如姬慎景亦是如此。   倪裳胸脯涨的慌,新定制的小衣还没取来,之前的旧衣裳几乎快要穿不上了。她其实并不丰腴,甚至还有些清瘦,可胸脯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抑制不住。   准备入睡之前,倪裳将小衣给脱了。   胸膛得到了自由,她正舒坦,就听见窗棂突然响了。   倪裳一惊。   但这小半年受到的刺激实在不少,天知道,她都快习惯了,并且直觉告诉她,来人必定是姬慎景。   看见幔帐外的人影,倪裳来不及穿小衣,当即裹了外裳出来。   果然就看见了姬慎景。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今日穿着一身夜行衣,如此就衬的身段更加高大挺拔,笔直如松柏。   不知是因为有求于人的缘故?还是由于念及姬慎景的身世,倪裳这一次没有恼羞成怒。   又见姬慎景这副装扮,她大约能明白什么。   “姑娘。”   “嗯。”   两人四目相对,意外的和谐。   这时,酒楼外面传来躁动声,门外蔷薇喊道:“姑娘,官兵要进来搜人!您快些准备一二!”   倪裳明白一切,对着门扇道:“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倪裳很诧异,姬慎景也不怕自己出卖了他,以他的武功,大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你、你先躲躲,我出去应付一下。”倪裳道。   寝房内的一切归置皆简单明了,根本没有能够容得下人躲藏的地方,倪裳心一急,“那、大殿下您先上.床躲躲?”   上.床……躲?   姬慎景摘下了脸色黑色面巾,幽眸微眯,“姑娘确定?”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要想闹哪样?!   倪裳被逼着点头,“嗯。”   让男子上她的榻,怎么都有种“居心不良”的嫌疑。   外面官兵的躁动声更大,姬慎景见倪裳身上裹的严严实实,他几步走向床榻,撩开幔帐之前,对她道,“今晚姑娘之恩,我必会报答。”   这明明是极为寻常的话,可从姬慎景嘴里说出来,总好像已经变了味。   倪裳无暇与他计较,又拢了拢外裳,开门,下楼。   女儿家的床榻瞧着就是秀气。   幔帐内扑鼻而来淡淡的幽香,是她身上的味道,这味道早就侵入了姬慎景的骨血之中,他记得十分清楚。   榻上已换上凉席,绸缎薄衾如少女的肌肤般丝滑,姬慎景鬼使神差的躺下,他的手顺着凉席摩挲,指尖触碰到了一物。   有些熟悉。   当夜,他蒙着双眼给她解衣、穿衣时,便碰触过数次。   姬慎景的指尖勾起一件碧色小衣,无数回忆涌入脑中,男人冷峻的脸顿时一僵,他胸膛起伏,深沉吸了口气,竟然又鬼使神差的将那件碧色小衣塞进了怀里。   做好这一切,姬慎景整个人都彻底僵住了。   “……”   他这是在做什么?   偷人家姑娘的小衣?   姬慎景闭了闭眼,又将小衣从怀中掏了出来,却见那件巴掌大的布料已经褶皱不堪。   姬慎景,“……”   若是让倪裳发现她的小衣被自己揉成这般,又该如何看他?   姬慎景又再一次将小衣揣进了怀里。如此一来,或许她只会以为衣裳弄丢了也说不定……   嗯,唯有这样了。   有了这个认知,姬慎景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将那件小衣带走,并且撇开一切负罪感。   这厢,“食不忘”的酒楼大开,倪裳站在堂屋内,内心慌张。   毕竟,此时此刻,正有个男子躺在她榻上呢!   为首官兵当然知道倪裳的身份,虽然她不再是长信侯府的嫡女,但倪裳与长信侯府也有孺慕之情,另外还有宋家老夫人的庇佑,故此,官兵还算客气,“倪姑娘还请行个方便,我等是奉命追拿歹人!”   倪裳当然不可能让官兵搜查。   万一真让人找出姬慎景,她当真无法解释清楚大晚上在床上藏着一个男子。   倪裳冷着小脸,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只能一鼓作气,“官爷的意思是指,我一个还未嫁人的姑娘家会在房中藏着歹人?这话可万不能乱说,官爷无所谓,小女子却是承担不起!另外,我明日要奉懿旨去宫里给皇太后做膳,尔等若是误了我歇息,耽搁了明日入宫,太后那里你们可担待的起?!”   皇太后爱极了倪裳的手艺,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加之倪裳的确还未嫁人,夜闯她的屋子的确不太好,为首官兵沉思一番,道:“倪姑娘,我等只搜酒楼,绝不踏足姑娘屋子半步,姑娘看这样如何?”   他们上当了?   倪裳不敢大意,脸色不悦道:“算了,你们要搜就搜吧,我这就去开门,敞开门让诸位官员搜!”   说着,她气冲冲的上了楼,“砰”的一声,还真将门扇给开了。   官兵,“……”这姑娘的脾气真不小,他们又没真的要搜她的屋子。   倪裳如此“坦荡”,那些上门的官兵反而没有起疑,将酒楼搜过一遭之后,就罢手了,离开之前,为首官兵有些为难,“那个……倪姑娘,今晚打扰了,明个儿您去皇太后跟前,可千万莫要将此事说出来。”   此时的倪裳高傲孤冷的像朵高山雪莲,“哼!你们这是怕了?”   众人,“……”怕了怕了!怕了还不行么?!   官兵很快撤出了酒楼,蔷薇和康嬷嬷正纳闷自家姑娘哪来这么大怨气,却见她已经将门扉合上。   “姑娘,您没事吧?”   倪裳依靠着房门,大口大口喘气,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感觉也不怎么样,方才可真是吓坏她了,调整了一下呼吸,倪裳故作镇定道:“我没事。”   蔷薇与康嬷嬷面面相觑,今个儿晚上还是头一次瞧见姑娘这样大的火气,还真有点像蛮横女财主的模样。   那叫一个飒爽!   此时,倪裳稍稍平复过后,将房门栓好,又下意识的裹了裹外裳。里面没穿小衣,总觉得空落落的。她方才在外面,全程皆是双臂抱紧了自己,片刻不敢松懈。   床榻上没动静,倪裳清了清嗓门,“咳咳,您可以出来了。”   姬慎景还是躺着的。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睡过好觉,而罪魁祸首就在外面,与他隔着一层薄薄幔帐的距离。   姬慎景的胸膛滚烫,那件小衣如同烧红的焦炭,轻易灼伤他的肌肤。   单手撩开幔帐,他的大长腿先下来,随后整个身子就站立起来了,动作行云流水,甚至还带着几分洒脱。   倪裳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头上,冒出寸发的姬慎景总给人一种萧索之感,他是忘了剃头了?   对方的眼神着实深邃,倪裳一想到与姬慎景之前的几次“交锋”,她那股子蛮横女财主的气势瞬间消失殆尽了,移开目光,她道:“大殿下,您可以走了。”   姬慎景想起怀中的小衣,呼吸又是一顿。   她此刻……里面没穿。   一瞬间,男人眼中又浮现一抹戾气。   今晚,倪裳本不应该出去!   他觉得,务必需要找个机会,给那些官兵一些教训。   姬慎景面无表情的耍无赖,“姑娘,外面的人还没走远,我迟些再走。”   “你!”倪裳语塞了。   但也无济于事。   罢了,看在姬慎景身世如此悲惨的份上,她就不与他计较了。   就这样,男人又强行在闺房里待了片刻,才起身起来,“姑娘,我走了。”   倪裳撇开脸,不去看他。   每次听见他喊出“姑娘”二字,倪裳的脊梁骨立刻凉飕飕的。   姬慎景终于走了,倪裳吐了口浊气。   次日一早,倪裳醒来准备穿衣下榻时,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的小衣不见了!   而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就脱了放在床榻上了。   昨夜唯有姬慎景来过她的屋子,还上过她的床。   倪裳气的赤着足,站在脚踏板上跺脚,“无耻!”   门外,康嬷嬷急了,“姑娘,您怎的了?!”   霓裳简直不敢想象,姬慎景拿她小衣作甚,酝酿了一下情绪,倪裳对着外间道:“我无事。”   真真是丧心病狂的圣僧!   **   都督府。   府门外守备森严,即便昨夜太子的人很想闯入都督府搜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经半宿医治,小和尚快要虚脱了,一走出屋子就朝着姬慎景哭诉,“师叔,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拿出了师门所有绝学,耗尽我一身精力,总算是救了那人一条命,但能不能苏醒,还得看日子。”   姬慎景点头,淡漠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屋内的人是他昨夜从皇家天牢救出来的族人,他这人仿佛天性薄凉,但又担了数年圣僧的头衔,究竟是善?还是无情?他自己也分不清。   姬慎景点头,淡淡应下,“嗯。”   小和尚,“……”没有其他表示?   他昨夜如此卖力,一顿好吃的都没有?!   小和尚两眼巴巴的望着姬慎景,“师叔,今日可去“食不忘”?”   姬慎景抬手摸了摸胸口,怀里藏着见不得光的小衣……她发现了么?   罢了,今日还是不要去招惹她。   姬慎景:“不去。”   小和尚,“……!!”-_-||,这日子真是没盼头了。   红缨从廊下大步走来,他脸上带着伤,细一看是指甲划痕,将一只包裹递给了姬慎景,埋怨道:“主子,属下估摸着,那倪家大姑娘八成得了失心疯,睡着了也能挠人!”   众人,“……”破案了,原来红缨这一脸红痕,是姑娘家挠的,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赏心悦目呢。   姬慎景查看包裹之前,红缨又絮絮叨叨,“倪大姑娘脑子也不太好,睡觉也自言自语。她竟说,若是得不到主子,她就亲手毁了主子。”   众人一僵,“……”   怎么?   倪家大姑娘看上了他们家主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为爱痴狂了?   姬慎景一个冷冽的眼神射了过来,红缨继续道:“倪大姑娘梦里还说,就算是她得不到的人,咱们的倪姑娘也别想得到!”   姬慎景拧眉,“……”他觉得倪芊芊着实怪异,但一时间并无头绪。与其说这女子是疯了,他倒是觉得她估计知道些什么。   再一细看包裹中的旧物,是冀州的料子,理应是包裹刚出生孩子所用的布料。   冀州……   估计倪裳的身世需从冀州查起。   **   今日早朝,皇帝对昨夜有人劫狱一事只字未提。   他坐在龙椅上瞄了几眼几个儿子。   只觉太子愈发的猥琐消瘦,怎么看都没有储君的气度。   老二老四几人也不如他的意。   倒是姬慎景长出头发了,皇帝怎么看都觉得眉清目秀。   头发长了,离着还俗还远么?   “众卿对冀州叛乱一事如何看?”皇帝问道。   冀州地处偏北,由冀侯--旁氏家主辅政,但数年来从未消停过,此番冀州动乱虽明面上与庞家无关,但实际上,八成又是庞家的手笔。土皇帝当久了,野心愈发膨胀。   文武百官正交头接耳。   姬慎景抱拳,磁性的嗓音在大殿下内响起,“父皇,儿臣愿前往冀州镇压。”   他的话素来不多,说一不二。   换言之,眼中朝中也着实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但皇帝舍不得!   老大走了,谁来帮他应对庄墨韩那头老狐狸?!   他一人留在皇宫可承受不来!   皇帝沉着脸,退朝后,将姬慎景单独叫到御书房,发自肺腑,直言道:“老大,你走了,让朕如何自处?”   姬慎景,“……儿臣心意已决,父皇尽快下旨。”   皇帝,“……”   当日,皇帝只好不情不愿的下旨,命姬慎景前去冀州。   **   “食不忘”尚未打烊之际,姬慎景掐着时间赶上了一顿饭。   他明显察觉到了倪裳眼神中的怒气。   男人很自觉,自己干了亏心事,他也不去主动招惹她。不过,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总不可能将小衣再还给她。   即便他舍得还,她也不敢收了。   “叫你们家姑娘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他觉得以倪裳的脾气,估计不会过来,于是又对你蔷薇道了句,“这次当真是事关她的身世。”   蔷薇笑嘻嘻的,面对好看的男子,她当真没有一点抵抗力,“大殿下,您的长子今日没一块过来?”   长子……   姬慎景浓郁的眉倏然一蹙,这种事他从不屑解释,可蔷薇是倪裳的贴身婢女,姬慎景罕见的解释,“他不是我的长子。”   蔷薇递了一个“我理解”的眼神过去。   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的多,像姬慎景这样俊美无双,身份尊贵的男子,有个私生子,她认为可以接受,谁让他长的这样好看呢。   姬慎景,“……”   倪裳很快就过来了,但没给姬慎景好脸色。   不过,姬慎景明知自己理亏,他也不恼,直言道:“姑娘,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命人替你拿到。”   他递了一块料子给倪裳,又说,“这种布料产自冀州,正好我近日就要启程前往冀州,姑娘不如与我一道前往。”   倪裳想也没想,“不必了,我自己能去。”   姬慎景料到她会这样说,“那一带流匪诸多,若无我相护,以姑娘的容貌,必定会被掳了当压寨夫人。”   倪裳,“……”这是人说的话么?不对!这是圣僧该说的话么?!   倪裳,“圣僧谬赞了!”   姬慎景耿直道:“我说的是实话。”   倪裳,“……” 第41章   亭台下煮了清茶, 袅袅水雾腾起,氤氲在了橘色落日余光之中。   一灯大师跪在檀木案几前,他嗅到了姬慎景身上的菜香。   大约能笃定, 姬慎景不久之前是刚从“食不忘”酒楼归来,又见姬慎景已数日不曾剃发, 寸许长的短发令得他比此前更是丰神俊朗。   一灯大师长叹了气,“无.欲啊, 你有何事要与为师说?”   姬慎景亲手给二人倒了茶, 他高挺的鼻梁溢出薄薄一层细汗,不知是热的, 还是在紧张?   “师父,我要还俗。”男人坚定道。   一灯大师了然,“为何?”   他找不出还有谁比姬慎景更适合当和尚的人了,否则也不会给他取法号为“无欲”。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姬慎景时,他才五岁, 虽是个孩子,却能豪不动弹打坐一日。   仿佛天生出家修行的料。   姬慎景垂眸, 看着杯盏中一浮一沉的雨前龙井, “我犯.戒了。”   一灯大师噎住。   他知道姬慎景惦记上了一位姑娘,怎么?除了惦记之外, 他还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什么戒?”一灯大师颤抖着的心肝,面上淡定的问了句。   姬慎景也是面不改色,师徒二人神情一致的肃重,“色.戒。”   一灯大师自诩是个见过世面的高僧, 先帝在世那会,他还曾是国师。   他同样不是迂腐的和尚,他的心包容天下苍生,当然也能容得下自己的徒弟,即便……他破戒了。   但饶是极力说服自己,一灯大师还是忍不住心痛。   待他百年之后,总得有人继承衣钵,小和尚秉性风流,眼下虽是还小,但长大后只会变本加厉,姬慎景一旦还俗,他就更加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然而,痛定思痛之后,一灯大师仍旧是那个容纳百川的高僧,“也好,为师给你引了二十年的路,这今后也该你自己走了,可你的病……”   一灯大师欲言又止。   姬慎景道:“师父,徒儿心中一直有佛。”只要有佛,他就能找到救赎。   一灯大师心情复杂,表面却宽慰说,“嗯,为师相信你能克制一切心魔。”色.戒都犯了,心中哪来的佛?   红缨这时从廊下走来,刚要靠近姬慎景,却又止了步。   一灯大师知道,这对主仆二人又要说悄悄话,他半点不留下来惹人嫌,遂起身,“无.欲啊,为师突然想起还有一事要做。”   姬慎景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起身目送他离开。   红缨哪里会明白两位高僧之间的默契,见一灯大师离开,他凑上前,道:“主子,倪姑娘今日拿着那块布料外出打探了,还购置了冀州的地理志。”   姬慎景浓眉一蹙,眼中浮现不悦,“……”   她就这么不信任他。   他都已经说得清清楚楚,那块布料独独产自冀州。   他总不能将她诓骗到冀州去。   红缨瞧出自家主子不高兴了,他也猜出了什么,倪姑娘虽然没直接拒绝与主子同行,但也不曾同意,她还跑去四处打探冀州的消息,分明就是不信任主子啊!   “主子,倪姑娘眼下就在外面,您要见么?”红缨试探性的问。   就见姬慎景的表情有了一丝丝微妙至极的变化,但一闪而逝。   “让她进来吧。”   姬慎景并未直接去堂屋见倪裳,而是晾了她半晌。   等到姬慎景从书房出来,倪裳已经在堂屋等了良久。   一看见姬慎景,倪裳的态度比此前好太多了,还冲着他莞尔一笑,虽然笑意不达眼底,但她好歹对自己笑了。   姬慎景,“……”   呵~   她又想来利用他了,故此,小衣之仇也不记了。   虽然喜欢被她需要,但倪裳敷衍的次数多了,姬慎景心中开始不悦了。   他可能想要的,不仅仅是被她所需要。   倪裳经一日调查,已经能笃定那块布料产自冀州,并且从京城前去冀州,会路经一片山林,那一带流匪时常出没,确实很危险。   她要想安然抵达冀州,最好的法子就是和姬慎景同行。   所以,她又登门了。   虽然心里还记着小衣的事,可有求于人,不得不“和颜悦色”。   倪裳忽闪着大眼,笑着说,“突然造访,不知有没有叨扰到殿下?”   姬慎景置于身后的大掌握了握,但面上不显。   他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呢?   “并未叨扰,姑娘请坐。”姬慎景虚手一指,又道:“姑娘等很久了吧。”   姬慎景客客气气,倪裳亦然,“并没等多久,我也是刚来。”   姬慎景,“……”小骗子!   二人皆落座,红缨端上了热茶后,就目不斜视的退了下去,他总觉得自家主子与倪姑娘像是在谈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倪裳小口抿了口茶。   姬慎景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的粉唇与雪白瓷釉衔接的地方,他眸色一暗,又移开视线,随即也喝了口茶,“姑娘,你想好了要与我同行?”   已经调查了一整日了,当然是想好了,否则又岂会登门都督府?   倪裳浅浅一笑,“大殿下莫不是不太方便?”   她此前并未答应姬慎景的提议,眼下又只能跟他一道前去,所以态度十分温柔贤淑。   只是,这副温柔贤淑又透着疏离,与不真实。   姬慎景胸口闷得慌,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算是体会到了,明明不喜欢倪裳此刻的态度,可他又无计可施。   “我此番是前去冀州镇反,以防打草惊蛇,会先一步微服前去,若是带上姑娘也不是不可,只是姑娘以什么身份与我同行呢?”   倪裳,“……”这样复杂么?她怎么觉得姬慎景目的不纯?   她如今也是能屈能伸的人了,“大殿下以为,婢女如何?”   姬慎景放下杯盏,目光落在少女脸上,仿佛一脸泰然,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倪姑娘这样的人物,我岂能让你当婢女,不如你我扮做夫妻同行?一路上既可掩人耳目,也能有个照应。”   扮做夫妻?   倪裳,“……”真是看不出来啊,堂堂圣僧还会这一招撩拨人的法子。   可她不是那些倾慕他的女子,“不如兄妹吧,实在不行,父女亦可。”   倪裳故意抨击他。   一个和尚,还非要和她扮夫妻,他这是甚么恶趣味?   表面一派君子,其实就是个浪荡的主儿,就这样想占她便宜!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父女……   姬慎景神情微变,但仍旧形不露于色,他比她年长了九岁,差距是有些大。   最终二人商定,便以兄妹名义同行。   倪裳离开之时,面色不佳。与此同时,姬慎景也同样心情阴郁。   小和尚得知了此事,非常体贴的宽慰了他家为情所困的师叔,“其实……情哥哥、情妹妹,这事在坊间可常见了。”   姬慎景,“……”   男人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胸口堵闷算是瞬间缓解。   **   “一起去了?!倪裳竟然与姬慎景一起去了冀州!”   倪芊芊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拾起一盒胭脂狠狠砸向了铜镜。   冀州有什么人,倪芊芊当然清楚,若是让倪裳找到了她自己的亲身父母,这以后可就是开挂式的走上人生巅峰,那她这个炮灰女配,就真的没戏唱了!   她不能让倪裳成为千娇百宠的女主!   她一定要杀了倪裳!   京城离着冀州山高水远,恰好是时机!   同一时间的东宫,太子给心腹下了绝杀令之后就一个人慢慢踱步到了御花园。   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太子了,必然要充分掌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   杀了姬慎景,皇家兄弟几人中,就无人能是他的对手,那么储君的位置必定更加牢固。   正构思着宏图大业,迎面撞见了皇帝的轿撵,太子吓了一跳,“父、父、父皇!”   皇帝坐在轿撵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子。见太子仿佛是见了鬼一样,皇帝当然知道太子一定是背地里干了什么亏心事。   而此事八成是与姬慎景有关系。   老大已经出京,宋家和太子一党必然等不及了。   皇帝面色难看至极,果然越是优秀的人,越是遭人嫉恨。不过皇帝信任老大,换言之,倘若老大是真命天子,必有天佑,魑魅魍魉如何能伤得了他?   皇帝自我心理安慰着。   更何况,探子已经来报,姬慎景这次是带着倪姑娘一块出门的。   啧啧,看来他还是太小看了老大,一声不响直接带着人家去“游山玩水”,行径过于奔放,路子也太野。   不过!   皇帝大力支持。   一瞥见太子,皇帝就心疼东宫每年花在侍妾身上的用度,太子的女人都快赶上他这个当皇帝了,也没见他生出一个孩子!   “太子!大晚上的,你出来做什么?!”皇帝气不打一处来的,不知为何,一看见太子,他脑子里就莫名冒出“占着茅坑不拉屎”几个字。   太子身子一抖。   怎么?   他不能出来么?   “父皇,儿臣这就回去!”太子行了礼,转身离开。   一直无所出,他仿佛成了老姬家的罪人了。方才还想着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此刻一切宏图大业的野心皆被抛之脑后,一心只想溜之大吉。   **   两日后,队伍已经上了通往冀州的官道。   姬慎景说是“微服出访”,果然是如此,他一共只带了十来人,除却红缨、小和尚几人之外,其余皆是生面孔。   倪裳身边只带着蔷薇、康嬷嬷,还有两个车夫。   天气炎热,到了午后,黄土官道上几乎可以看见热气蒸腾,着实不是出行的好日子。   但倪裳却是兴致极高,一想到去了冀州便有可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怎样的苦她都能够承受。   到了一处茶肆,队伍停下,蔷薇一边撑起油纸伞,一边撩开车帘对倪裳道:“姑娘,大公子让您下去喝茶。”   “大公子”指的是姬慎景。   她与姬慎景是以“兄妹”名义一道出行,否则她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着实不方便。   倪裳小脸一僵,已经被“兄长”摧残了两日,如今基本能适应了。   她头上戴着幂篱,姬慎景那边已经倒好了茶,小和尚用了银针验毒,姬慎景才抿了口,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妹妹”,姬慎景亲手将长凳扶好,示意倪裳过来直接落座。   而位置就在他自己身边。   倪裳,“……”   做戏做全套,现在要是怂了,她就是认输了。   “多谢阿兄。”倪裳柔声唤了句。   谁知,姬慎景还厚颜无耻的应了声,“嗯。”   倪裳发现,这人在外面,话极少,就拿此刻来说,他敛眉饮茶,不苟言笑,嗓音也自带一股冷意,端的是一派禁欲冷硬的模样。   可实际上,倪裳却知,坊间对姬慎景的“误解”太大!   倪裳小口噙茶,她察觉到茶盏边缘有淡淡的薄荷气息。   是姬慎景擦过了?   倪裳以为这人喜洁,遂没有多疑。   这时,穿着短袖汗衫的茶博士提着细颈茶壶走了过来,但他还未靠近,就被左龙右虎挡住。   茶博士呵呵一笑,“客官,需加茶么?”   倪裳鲜少出远门,这次算是头一次离开京城,并不懂京城之外的规矩。   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是姬慎景。   倪裳身子一僵,男人的掌心微凉,干净清爽。   “妹妹,你喝好了么?”   倪裳撂下幂篱上的薄纱,点头,“嗯”。   就在这时,姬慎景拉着她起身,并且转身就离开茶肆,随即,倪裳就听见身后传来兵刃相击的声响。   “别回头,一直往前走。”姬慎景在她身侧道。   她还没走几步,身后又有声音传来,“杀了那个女子赏银千两,想要钱的,都给老子上!”   倪裳身子一晃。   杀手是冲着她来的?   她竟不知自己几时变成了重要人物,值得对方重金悬赏要她的小命。   手被姬慎景紧紧握着,这个时候,倪裳当然不会矫情,却就在二人刚走没多远,前面又涌上十多个蒙面黑衣人。   领头黑衣人道:“主子有令,杀了大殿下,重重有赏!”   倪裳,“……”   姬慎景侧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声音意味不明,“妹妹,你跟阿兄真是同命相连。”   倪裳,“……”他若是不喊她妹妹,她还真这么觉得。   不过,好像也很有道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妹妹≈情妹妹≈媳妇   裳裳:糟了!中计了!   小和尚:咳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众杀手:请认真对待,不要小看我们,ok?我们是专业的!   ————   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啦,天热了,姑娘们注意消暑,咳咳咳咳,我没别的意思,真的!   PS:除了今天之外,以后都是早晚六点各一更哈~ 第42章   “现在该怎么办?”   倪裳一心以为, 像姬慎景这样的人物,他一定准备了后路。   其实,即便是她这个不懂世事的女子也知道, 姬慎景此番前去冀州,必定会遭遇不少人的阻截, 即便他是微服先一步出行,也避免不了被暗杀。   姬慎景不是去冀州镇反么?   他的兵力呢?   隔着一层薄纱幂篱, 姬慎景能看见少女灵动的大眼忽闪着, 他牵着她的小手,她想反抗, 但是不敢,为了安全抵达冀州,她容忍自己占便宜,但姬慎景知道,她心有不甘。   一旦让她得了机会, 她会立刻将自己踢到九霄云外。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子?!   姬慎景当了二十年的出家人,鲜少说谎, 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见他这般镇定自若, 倪裳仍旧怀抱着希望,“咱们暗中还有帮手吧?”   姬慎景动了动薄唇, 杀手持剑迎面冲了过来,他的长臂揽过少女纤柔的小蛮腰,另一手拔出腰上软剑。   这画面有些眼熟,倪裳与姬慎景的初次见面, 似乎就是这般。   打斗一触即发。   “姑娘!”   “姑娘啊!我家姑娘!”   蔷薇和康嬷嬷躲在茶肆,二人鲜少见到这种血腥场面,吓的尖叫失控。   红缨持剑护了过来,他跟在姬慎景身边数年,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神情泰然,还端了杯茶喝,小和尚此时正坐在长凳上,热的他心发慌。   讲道理,他当真一点不想受苦受难,他此番跟着师叔回京,本想过上锦衣玉食的美妙日子,谁知……哎……小和尚连连叹气。   这时,红缨宽慰康嬷嬷。“倪姑娘跟着我家主子,不会有事的。”   康嬷嬷语无伦次,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姬慎景,见他抱着倪裳朝着悬崖下方,一跃而下,康嬷嬷当场昏厥了过去。   红缨,“……”   小和尚也顿住了,“……师叔!你不能死啊!你还没告诉我,我娘到底是谁!”   打斗还在持续,姬慎景抱着倪裳跳了悬崖,但一般情况下,跳崖都不会死,尤其是对轻功极高之人,跳崖也是一种逃生的手段。   红缨不敢再大意了,小和尚亦然,二人也拔剑加入了战斗。   不多时,两方杀手皆被控制住。   左龙一惯冷静自持,道:“这两拨人马必定不是同一人派出的,暗杀倪姑娘的人似乎只是一些街头混混,冲着咱们主子的杀手,倒像是死士。”   战斗力不一样,所出价格也不同,那么背后之人的身份,也必然不同。   天闷热的厉害,烈阳躲入云层,远处的闷雷声滚滚而来。   眼看着,一场雷雨即将来袭。   红缨扫了一地狼藉,道:“交给后方人马处理吧,事不宜迟,咱们速速去下面找主子与倪姑娘。”   左龙点头,“那她二人呢?”   红缨看了一眼昏厥在地的蔷薇与康嬷嬷。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立功的大好时机啊!   “咳咳,前路危险重重,带着两位妇人着实不便,一会后方人马赶上,速速派人将她二人送回京城!”红缨觉得,他真是太明智了,他以正当理由“遣送”走了倪姑娘身边两个碍事的仆从,主子一定会狠狠赏他吧!   左龙和右虎交换了眼神,“嗯,就这么办。”   小和尚,“……”   看来他真的是整个都督府最纯善的男子了,没有之一。   **   倪裳受惊过度。   从高处落下的失重感,令得她暂时双目失明,她脑中嗡嗡响,山洞外面即便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对她而言,整个世界像是笼上了一层黑色帷幔,什么都看不见。   双臂抱紧了自己,她蹲在山洞内的石块上,也不知康嬷嬷她们如何了。   胳膊被人碰触了一下,倪裳抬头,可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姬慎景。   “好些了么?”姬慎景柔声问。   倪裳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   姬慎景拧眉,他自幼起不知被暗杀了多少次,跳崖对他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不久之前,为了全身而退,他只能选择抱着倪裳跳崖。   却是没料到,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娇气。   “我给你查看过了,你的眼睛并无大碍,过几日就该能恢复,你莫要怕。”姬慎景宽慰道。   倪裳又往后面缩了缩,她此刻根本不担心眼睛,她真正担心的是……姬慎景。   山洞外面,阵阵水汽卷着寒意吹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一会天黑后若是他们还没被人救走,岂不是要在山洞共度一夜?   倪裳对姬慎景的人品着实不太看好。   见倪裳沉默,姬慎景以为她害怕,“不用怕,你若瞎了,阿兄护你。”   这话是男人的真心实意。少女这样娇小一只,倒是激发了他内心深处某种天性。她若是瞎了……他发现没什么不好,最起码能更加需要他,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   这个可怖的卑劣念头,令得姬慎景一怔,他拧着眉,沉默半晌。   倪裳没听到动静,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凉气息,知道姬慎景还在,她有些乏了,雨声催人困,眼皮渐渐耷了下去,可又不敢睡。   姬慎景留意到了这一点,他知道她的心思,起身淡淡道:“我出去找点吃的,你留下歇息。”   倪裳点点头,又拢紧了衣裳。   脚步声渐远,直至被浴帘隔开,倪裳终是没忍住,沉沉睡了下去,这几日天热,加之不停赶路,她的体力早就支撑到了极致,这一觉睡的很沉。   姬慎景再次靠近,他方才没走远,就在山洞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倪裳放下了戒备,才开始入睡。   她就这么防备他!   倪裳蜷缩成一团,睡姿着实不适,姬慎景上前将她抱着,缓缓放平了她的身子,将她的头搁在自己膝上。   少女粉唇微张,清浅的呼吸声传出,从姬慎景的角度可以看见她雪白的贝齿,还有粉润舌.尖。   姬慎景,“……”   无奈,姬慎景移开视线,此时五感被放大数倍,他想冲入雨帘,狠狠淋个痛快。   倪裳正睡得沉,身子平坦之后,她仿佛是得了自由,刚刚还安分的手,突然一伸,之后落下,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姬慎景正当气势如虹的关键所在。   姬慎景,“……”   他猛然间怔住,脑中无数烟花瞬间爆炸,还尚存着一丝理智,然而姬慎景告诉他自己:反正迟早是我的人……   男人头一低,唇落在了微张的樱唇上。   倪裳的唇太小,根本不够姬慎景吃的,不过有了第一回 的经验,加之他本生的天赋异禀,不仅仅是学习的高手,也是创新的高手。   初尝美妙之后,便是来自男子本能的毫无止境的探索。   姬慎景耳边听见了低泣嘤咛声。   可他不想顾那么多。   脑子里还在回荡着那句话:反正迟早是我的……   那低低的哭泣消散,姬慎景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唇离开时,才发现倪裳小脸煞白,像是方才断了气,他立刻查看倪裳的脉象,确定人还好好的,才松了口气。   此刻,又见少女唇色艳红,还有些微肿,姬慎景猛然蹙眉。   他干了什么?   他其实知道自己方才的行径,可他偏生就是控制不住,若是顺着他的心意去做,他大概不会放过她。   姬慎景察觉到倪裳的呼吸总算开始变得正常。   “……”方才怎会差点让她窒息?   莫非是哪里操作不当?   姬慎景百思不得其解。   很想再次试试,或许次数多了,就能得到改进。但又见少女秀眉微蹙,她躺在自己怀里,实在太小,姬慎景担心又会把她弄的喘不过气。只能暂时作罢。   此事还需得好生钻研……   **   风消雨歇,空气里弥漫着芳草与泥土交织的气息。   几个穿着蓑衣的黑衣男子立在悬崖边上,远处的官道此时恢复了平静,方圆几里之内皆是廖无人烟。   其中一男子道:“这次又失败了,太子殿下定当问罪。”   顿了顿,有人附和道:“不如飞鸽传书给庆王爷,让庆王亲自过来一趟。”   几名黑衣男子对视了几眼,很快达成一致意见。   **   次日,倪裳缓缓睁开眼来,她是被饿醒的,她的视野依旧黑暗,但外面的鸟鸣声与悠风吹入的热度,令得倪裳知道,已经是天明了。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的手正碰触着什么结实温热的东西,不是僵硬无温的岩石,她一惊,立刻试着爬起来。   姬慎景见她一脸戒备,瞪大了双眼,神情愤然的小模样,他俊脸微沉,他慢条斯理的坐了起来,玩心大起,但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深沉似海,“姑娘,你昨日睡的太沉,我本将你拉开,但你根本不依,我竟不知,原来姑娘你……倒是粘人。”   倪裳,“……”   倪裳怎么都不肯相信,可她又看不见,此刻和姬慎景置喙,简直太不明智。   而且这人已经开始续头发,倪裳都怀疑他是不打算当和尚了,遂更是防备他,一大早醒来,她脑子还未彻底清醒,一时忘了姬慎景对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愤愤道:“你休要胡说!”   她生气了,倒是比假装温顺的样子生动多了。   这才是她最真实的面目吧,明明厌恶他,为了安全抵达冀州,才在他面前乔模乔样。   姬慎景又说,“怎么?一觉醒来,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又不理我?”   倪裳,“……!!!”   仿佛被揭穿心思,倪裳这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她身上没什么异样,再者,倘若姬慎景当真对她做过什么,她理应能够感觉到。   倪裳识时务,这个节骨眼下,与姬慎景闹出了罅隙,对她当真没有半分好处。   “出门在外,多有不易,还请大殿下自重!”倪裳喘着气,胸口有些微微胀痛。   姬慎景轻笑,也不知是什么取.悦了他,“姑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不喊阿兄了?”   倪裳一阵头皮发麻。   讲道理,这几日每每喊出“阿兄”二字,她的牙关都在打颤,只盼着尽快赶到冀州,否则她不敢保证能一直容忍下去。   “既是阿兄,就莫要再寻我开心了!”倪裳什么都看不见,故此,内心恐慌远胜过从前。   姬慎景点到为止,没再继续撩拨她。小姑娘脾气倔的很,很会记仇,此刻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他呢。   算着时辰,他的人也快找来了,姬慎景往前迈了一步,捉住了倪裳的手腕,“不怕,阿兄带你走。”   山洞外,红缨等人迅速寻来,猎犬是闻气味而来,几乎不可能出错,可站在山洞外,红缨等人止了步。   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这是一个问题。   此时,却见他家主子牵着倪姑娘缓缓走出,主子的一条臂膀还虚揽着倪姑娘的腰肢。   倪姑娘本就美貌,今晨红唇娇艳,宛若沐浴在晨光中的牡丹。   红缨移开视线不敢多看,看多了是会出人命的。他求功心切,上前抱拳道:“主子,倪姑娘身边的下人已被属下派人送回京城,这一路山高水远,带着这样多人着实不方便。”   红缨递了一个“快来夸夸我”的表情。   倪裳,“……!!!”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差点亲断了气?   姬慎景:多练练就好了。   裳裳:(⊙o⊙)…我们是兄妹!这是乱.伦!   庆王:???啥?我还有个大儿子?   ————   姑娘们,今天的第二更奉上~今晚要加班,所以明天早上更新不了了,咱们明天中午更新。 第43章   蔷薇和康嬷嬷被送回京城, 那就意味着她是只身一人!   而眼下倪裳又暂时失明,人在突然丧失了视觉之后,恐慌会无限增大。   更何况, 眼下她身边唯有姬慎景可供倚靠,而很明显, 姬慎景并非她所信任之人。   姬慎景的目光落在倪裳脸上,在她没有焦距的眸子里看见了惶恐与后怕。与此同时, 他抓着的小手陡然僵住。   就在红缨等待着被自家主子褒奖之时, 姬慎景突然沉着脸,低喝了一声, “放肆!谁允许你擅自做决定的?罚半年月银!   半年月银!   他的媳妇本还没攒够呢!   红缨的心肝肉都在疼痛,奈何不敢发作。   他难道做错了么?   他处心积虑为了主子着想,违背良心送走了倪姑娘身边的仆从,一切皆是为了主子,可却是被主子这般对待!   红缨一手捂着胸口, 此时,就见姬慎景拧眉暗示他什么。   红缨看了看的自家主子, 又看了看双眼不知看向了何处的倪裳, 他仿佛被雷劈中,瞬间如醍醐灌顶, “主子饶恕!属下知错了!此事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不该一意孤行送走倪姑娘的仆从!”   小和尚,“……”这样浮夸的演技真是拙劣。   小和尚静看好戏。   倪裳心里憋着一口气,蔷薇与康嬷嬷一走, 她当真是孤立无援,而且一个女子出门在外,身边没个仆妇伺.候,当真有诸多的不方便。   可已经没有回头路,她若是此刻回京,一切都会功亏于溃,倪裳咬着唇,努力收拾好一切情绪,她不能轻易就放弃。   退一万步说,她知道姬慎景惦记上她了,最起码不会弄死她。   他位高权重,有的是机会对她下手,但这人除却偶尔行径浪.荡之外,倒也不曾真的对她做过什么。   有了这个认知,倪裳低低道:“阿兄,能启程了么?”   姬慎景知道她心里有气,等到上了马车,队伍重新启程赶赴冀州,姬慎景给了她时间缓冲情绪,片刻后才道:“昨日至今时,我一直与你在一块,不可能□□处理你的仆从,等到了冀州,我自会给你安排婢女,你不必担心会被我占便宜,倘若我真有那个想法,你的区区那两个仆从又岂能挡得住?”   男人的声线平缓,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十分寻常之事。   但他的意思实在是太过明显。   便是告诉倪裳,但凡他当真对她起了什么心思,她亦是无能为力。   这话带着威胁,但奇迹般的管用了。   倪裳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姬慎景说的没错,蔷薇与康嬷嬷根本护不住她,她也无需因为她二人不在身边就惶恐不安。她这次的目的是寻找亲生父母,不是去游山玩水,没有仆从在身边,对她此行的目的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怎么好像,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倪裳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姬慎景出京之前的那阵子就变的不太正常了,可她又寻不出确切的证据。   无奈之下,她只好服软,毕竟这一路只能依仗姬慎景了,“阿兄说的是,是我肤浅了。”   车厢内,冷硬无温的男人唇角微微一动,可惜倪裳察觉不到他“奸计得逞”的样子。   **   日夜兼程赶了几天路,总算是到了一处落脚的集市。   此地虽还未至冀州城,但南北两地商贸通达,商铺鳞次栉比。   车队在一处客栈暂时歇脚,倪裳的眼睛还未恢复,小和尚本是神医之徒,姬慎景倒是不必给她再请郎中,将她牵到客栈房内,姬慎景倒了杯茶水塞入她手中,“我先去购置衣裳,你先歇会。”   盛暑,几天不洗澡简直是折磨,虽说倪裳一直待在马车内,但身子还是难受的紧,几天前遭遇刺客,行囊皆丢失了,只能临时重新置办。   没有嬷嬷在身边,有些事情变的异常棘手。   想起了什么,倪裳莹白的小脸瞬间涨红,可好像眼下当真一点办法都没,她总不能不换小衣,遂只好忍着,“多谢阿兄!”   姬慎景却嗓音淡淡的应了声,仿佛给姑娘家置办衣裳没甚大不了,“此前从长信侯府取来的布料可在你身上?”   那块料子至关重要,倪裳随身携带,幸好如此,不然也已弄丢了。   “你要做什么?”倪裳问,料子在她怀里,她简直没法当着姬慎景的面掏出来。   姬慎景耿直道:“此处虽比不得冀州城,可但凡冀州城能打听到的事,此处亦可。”   倪裳明白了,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那块粉色布料。   姬慎景眸色一暗,不动声色接过布料,又塞进了他自己怀里,声线无波无痕,依旧像在阐述一件极为寻常之事,“那妹妹好生歇着,为兄去去就来。”   丢下一句,他当真转身就走,似乎无半点留恋。   倪裳坐在锦杌上,视野仍旧黑暗,她反反复复劝说自己:眼下一切只是权宜之计,一定要忍住!   廊下,红缨低垂眼眸,一脸春风得意,前几日主子虽是明面上惩戒了,可又暗中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媳妇本一下就来了!   姬慎景只给了他半张侧脸,“保护好姑娘,姑娘在你在!姑娘出事,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红缨立刻应下,“是!主子!”   屋内坐着的不是倪姑娘,而是一座金佛,伺候好了她,他迟早发家致富。   **   姬慎景只带了左龙与右虎两人离开,其余人皆留在了客栈。   做人很难,做一个聪明人更难。   左龙与右虎止步在了成衣铺子大门外,这个时候,当然要当一个隐形人,万不能影响主子办“正事”。   姬慎景单独一人迈入成衣铺子。   掌柜见他器宇轩昂,容貌俊美,他虽不苟言笑,但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当真是少见的矜贵,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物,忙上前招待,“这位爷,您这是要定制衣袍?”   姬慎景先拿出了一锭银子,这才从怀中取出布料,“不知掌柜可知,这布料哪里有卖?”   掌柜眼尖,家里祖上世代做布料生意,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啊,又叫蝉衣布,贵得很,一年仅出几匹,这可是贡品呐,不过冀州城内倒是有家铺子售卖。”   很贵?   那便唯有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那就从冀州富硕人家开始调查,查查谁家丢了孩子。   可冀州城非富即贵的家族,姬慎景了如指掌,思及此,男人浓郁的剑眉倏然之间蹙了起来。   掌柜见他脸上溢出一抹肃重,问,“这位爷可还有其他事?”   姬慎景很快回过神,将布料收起,清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男女里里外外的衣裳各来三套。”   掌柜目测了姬慎景的身段,很快就将男子的衣裳备好,但女子的衣裳就不好办了,女子衣裳花样多,单是样式就举不胜举,“不知这位爷是给谁购置衣裳?可有尺寸?”   姬慎景,“……”   男人沉着脸,走到一大堆女子衣裳那里,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倪裳的尺寸,遂自己凭借记忆,挑了几件明艳的小衣与外裳。她生的好看,本就该如牡丹教养。这阵子以来,姬慎景发现倪裳总穿素色衣裙,她在故意遮掩她的容色。   以前也就罢了,但现在完全没有必要,有他在,谁敢觊觎?   女子的衣裳当真是令人眼花缭乱,姬慎景挑了几套之后,又顺手多拿了几件颜色明艳的,掌柜乐的眉开眼笑。   今个儿是什么好日子?   真真是遇见财神爷了!   **   姬慎景将衣裳送来后,倪裳就准备沐浴。   一想到穿姬慎景亲手购置的衣裳,倪裳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但对方好歹是大皇子,理应不会卑劣到对衣裳做出什么无法描述之事。   澡水温热,洗去了数日来的汗渍,倪裳从浴桶出来后,整个人轻松多了。   净房闷热,她的长发尽湿,故此并没有在里面穿衣,而是裹着一条棉巾就出来了。   她步子极缓,虽然看不见,但趁着姬慎景外出购买衣裳时,已经摸透了屋内陈设,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此时,坐在桌案边,正要归还布料的姬慎景猛然怔住。   他来时知道倪裳在沐浴,就打算在屋内稍等片刻,可谁知她会这样出来……   少女三千青丝被她捋在肩头,陶瓷般细嫩的肌肤因为泡澡的缘故,呈现出桃花粉,棉巾只能堪堪遮住大.腿.以上的部位,再往上就见高.耸.的白.兔.儿俏皮的冒出头来。   美人锁骨盈盈,因为看不见,她的神情极为茫然,一步步走到床榻边,一手扯下了身上棉巾,随后弯腰去拾摆放在床榻上的衣裳。   姬慎景,“……”   他没敢动,但四肢百骸有什么即将溢满的熟悉感觉将他折磨的半死。   识海内,十里优昙花随风摇曳起舞。   此时,姬慎景鼻头微热,他随意抬手去拭,一抹艳红色映入他的眼帘,视线从几步开外的地方离开,但眼角的余光仍旧能够瞥见倪裳的一切动作。   终于,待她穿好中衣,姬慎景松了一大口气,但与此同时,心头竟隐隐失落,他一直僵坐在那里,直至倪裳绞干了头发,之后上榻躺下。   他不敢直接离开,若让倪裳知道……   那他就真的与浪荡子撇不清干系了。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客栈的廊下盏了灯,床榻上传来清浅的呼吸声,姬慎景才站起来,转身离开。   红缨一直笔直的站在廊下,看见自家主子的脸,红缨吓了一跳,“主子,您没事吧?!”   “闭嘴!”   姬慎景将房门合上,低喝了一声。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倪裳会突然醒来。   **   心腹已在隔壁客房等候良久,但姬慎景迟迟不露面,他们也不敢多言,不敢多问。   此时,见姬慎景过来,几人纷纷站起身,目不斜视,恭敬道:“主子。”   这几人常年潜伏在冀州,以前虽见过主子,但那时的姬慎景是个货真价实的和尚,此刻却见姬慎景已经长出了一头浓密的寸发,几人不由得纳罕。   难道主子还俗了?!   以主子的手段与身份,若是还俗,日后必有大造化!   几位心腹登时兴奋异常。   “主子,冀侯果然暗中与冀州城几大家族勾结在了一块,此番流匪造反不过是个幌子,冀侯是想借此误导朝廷视线。”   “冀侯与与几大世家联手了,但萧长淮一直态度不明,据属下所知,冀侯近日与萧长淮多番见面,也不知道在商榷什么。”   “萧长淮虽不是朝廷中人,可在江湖上一呼百应,此人势力不可小觑。”   “前几日,萧长淮夫人过生辰,冀侯还亲自送了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拉拢之意着实明显。”   待心腹说完,姬慎景紧蹙的剑眉仍旧没有舒缓,仿佛游神在外,顿了顿方哑声道:“嗯,继续盯着冀侯,另外,去查一下十六年前,几大世家之中可曾丢过孩子。”   众心腹虽然不明白为何主子要查一个孩子,但主子一惯高深莫测,主子做任何事皆有主子的道理,“是,主子!”   **   次日,队伍正式驶入冀州城,交了玉牒后,冀州城的守城将士立刻集队相迎,“恭迎大殿下!”   今日的姬慎景格外安静,也没给自己找麻烦,倪裳觉得怪怪的,此时,他与她共乘一车,倪裳看不见,就听见他淡漠孤冷的应了声,“嗯。”   仅此而已。   其实,倪裳明白,到了冀州境地,姬慎景与她都安全了。   即便冀侯对朝廷不忠,也不可能让姬慎景在冀州发生任何事,故此,饶是还有杀手前来暗杀,冀侯也会暗中相护。   所以,姬慎景才直接暴露了身份。   不出小半个时辰,马车就抵达了姬慎景早就命人备好的庭院。   今日全程,姬慎景都没与倪裳说过一句话,直至此刻,她的小手才被姬慎景握住,“到了。”   他言简意赅,好像又变成了从前那个冷峻无温的圣僧。   倪裳随着他下了马车,耳边有络绎不绝的纷扰声,她猜测,这里应该离着闹市很近。   正被姬慎景牵着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巷子口传来,倪裳本能的抓紧了姬慎景的手,她也感觉自己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别怕。”   红缨等人当即挡住纵马之人,“放肆,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岂能容尔等撒野!”   纵马的众人中,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月白色锦缎的少年,他生的十分精致,明眸皓齿,十三四岁的光景,方才还一脸嚣张,不知几时开始,眼神痴痴的看着前方,呆呆道:“仙、仙女!”   姬慎景,“……”   那少年无视阻挡,又踢了马腹上前,却在下一刻,人就被姬慎景拉下,一手摁住。   少年疼的直叫嚷,“放开我!你可知小爷我是谁?再不放开,小爷砍了你的手!”   倪裳,“……”这少年真嚣张,她还是头一回遇见有人敢如此对姬慎景无礼,心头微妙的开心是怎么回事啊?倪裳自己都觉得她没心没肺。   这时,姬慎景的心腹看见少年的模样,忙上前,道:“主子,此人是萧长淮之子,恐怕动不得。”   闻言,姬慎景幽眸微眯。   他还没去萧家,萧家人倒是送上门来了,“我若非动他呢?来人,将此子绑起来!去给萧长淮传信,想要接回他的儿子,就来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简直无法直视,冰清玉洁的师叔已经一去不复返。   裳裳:能选择不穿圣僧买的衣裳么?   姬慎景:嗯,其实……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穿更好看。   裳裳:!!!   读者:男主,你赢了!   一灯大师:好好恋爱,不然就给我滚回来继承寺庙!   ——————   姑娘们,中午好啊,以后都是早晚各六点发了哦,咱们养成早起早睡的好习惯。   猜猜萧昱是谁?   在评论区写下答案,猜中有奖撒~   咱们下午六点见啦~ 第44章   萧昱探出了脑袋。   区区一条粗绳也想困住他?那是不可能的!   他从小被父亲束缚, 几乎是被惩戒到大的,长此以往,练就了越狱的本事。   他已经知道, 将他拿下的男子就是当今皇帝的皇长子。   但那又如何呢?   冀州离着京城天高皇帝远,就是冀侯还忌惮着他们萧家, 他完全不惧姬慎景的威压。   顺利“逃生”之后,萧昱并未急着离开, 他这人玩心太重, 方才瞧见了那天仙一样的人物,他的小心肝都颤了颤, 非得将那小姐姐的名字要来。   而且,萧昱记得很清楚,仙女小姐姐不曾梳妇人发髻,她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   只要没嫁人,一切好商量。   换言之, 即便嫁了人,只要他够恒心, 别人的妻子也能变成他的。   这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   根据数年“偷鸡摸狗”的经验, 萧昱不难在这座宅子里找到倪裳的闺院,只不过姬慎景身边的高手倒是令他吃惊。   萧昱常年混迹江湖, 年纪还小,但“奸诈手段”却是颇多,他武功不高,却是掌握了一手的歪门邪道。   他掏出暗器, 朝着守在院外的红缨射了过去。   红缨武功极高,当即察觉到了异样,他一手捂着刺痛的脖颈,缓缓转过身来,就看见一月白色锦缎长袍的少年迈着嚣张的步子走来。   不!   红缨眼前一黑,最后失去知觉之前,听见了萧昱痞态十足的笑声,“呵呵,大殿下?我看也不过如此!”   红缨,“……!!”   欺负他就好,不准说他家主子!   萧昱跑进庭院,倪裳听见了动静,她坐在花厅饮茶,听着脚步声,不像是姬慎景,“谁?”   萧昱一呆,随即走上前,伸手在倪裳眼前晃了晃,“仙女姐姐,你眼睛怎么了?”   这声音耳熟,倪裳突然想起来了,她起初很防备,故意诈他,“放肆!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再不走,大殿下来了不会放过你!”   萧昱哼笑,胳膊肘撑在了石案上,也兀自倒了杯茶喝,“你诈我?”   倪裳,“……”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被姬慎景抓走之后,竟然还能安然无事的逃出来。   但是倪裳竟然莫名的不害怕。   萧昱盯着倪裳看,真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仙女姐姐,你长的可真好看,除了我娘亲之外,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好看的女子。”   倪裳,“……”   她还是太天真了,怎么能把男子想的太好呢。   可听着少年的嗓音,还未彻底变声,年纪应该不大,倪裳厌恶不起来,“我不管你是谁,你既然能够逃脱,那就趁机赶紧走吧。”   少年笑了,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齿,他生的白皙,笑起来唇角还有两只小梨涡,十分俊俏。   “你在为我考虑?为什么?你又看不见我,总该不会是被我的声音吸引了吧?其实,我也很好看的,比起那位大殿下分毫不差,他那人又冷又硬,一张冰鱼脸,有什么好的?你若不跟我走吧,我家里穷的只剩下钱了,又不像那些世家大族一样迂腐,我父亲母亲定好生招待你。”   倪裳,“……”   这孩子好生奇怪,哪有第一回 见面就邀请别人去他家里的?!   这还成什么规矩!   倪裳备受姬慎景“摧残”,少年的纨绔孟浪尚且对她造成不了影响。   一想到少年诋毁姬慎景的容貌,倪裳没忍住噗嗤一笑。   她很好奇,这少年到底有多好看,就连姬慎景的容貌也瞧不上?   萧昱痴了痴,随手掐了朵花过来,塞进了倪裳手里,“人活着就要开心,我见小姐姐心事重重,神情焦虑,如此对身子不好。娇花配美人,这花送你最合适。”   花香扑鼻,倪裳出乎意料的没有做出任何排斥。   她嗅了嗅花香,正要对少年说,让他赶紧离开。   毕竟,她也听说过,萧长淮在冀州的势力极广,门徒广至天下,朝廷恐怕早有剿除的计划了。姬慎景不惜得罪萧长淮,或许早有准备。   她还没开口,少年的声音先响起,“呦~大殿下,又见面了。”   姬慎景沉着脸走来,目光落在了倪裳手中的牡丹上,他方才分明瞧见了倪裳唇角的笑意。   他掏心挖肺也得不到的东西,一个浪荡少年却是唾手可得!   “来人!将他给我带下去!严加看守!”姬慎景一惯冷漠无温,他就像是冰冻了千年的寒冰,鲜少真正愠怒,而此刻,男人明显是怒了。   左龙和右虎“嗖嗖”出现了,上前押着萧昱。   姬慎景道:“站住。”   他走上前,没有亲自搜身,吩咐道,“把他身上暗器都搜出来。”   左龙照办,随即就开始搜身,萧昱怕痒,嘴巴又毒,以前惹祸被萧长淮打的满地爬也没说一句软话,“小爷我……哈哈哈,小爷我记住今日之耻了!哎哎……你别挠小爷咯吱窝!”   片刻,左龙搜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小机关出来,姬慎景扫了一眼,挥手命人将他带下去。   倪裳已经站起身,但她看不见,完全不知道状况,一会听见少年大笑,一会又听见他嚣张跋扈的咒骂。   待庭院中安静了下来,迎面荡来一阵沁凉气息,她知道姬慎景挨近了,本能的往后退,可是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捏住,与此同时,手中的花也被男人夺了。   倪裳,“……你做什么?”   姬慎景一肚子火气,奈何对面前女子打骂不得,闷闷道:“招虫。”   倪裳,“……”行吧,只要他高兴就行,谁让她有求于人呢-_-||。   少女未施粉黛,墨发仅用了玉扣固定在身后,但饶是如此,也难掩她的娇媚之色,姬慎景原本以为,她待在自己身边,如论如何妖艳也无妨,但此刻看来,他错了。   为了断了倪裳招蜂引蝶,姬慎景当天又去购置了衣裳,将那批明艳样式的衣裙都换成了清一色的素色。   **   萧府。   萧长淮大步迈入府门,男人身形高大,常年习武的缘故,使得的他身形十分矫健。他已至中年,容貌清隽,可见年轻时候也是一个俊美男子。   气势上更是寻常男子难以企及的。   萧长淮拧着眉,一声爆喝,“那混账东西又干了什么事?!”   下人战战兢兢,盟主对公子一惯严厉,可公子不知是怎么长大的,性子邪的很,根本不服从管教,这些年小错不断,大错也有,从小就会上梁揭瓦,闹的鸡犬不宁。   盟主对公子那真真是下得了狠手,若非是夫人阻挡,公子都不知被揍死多少回了。   “回盟主,公子他……纵马闹事,这回惹到了大殿下,眼下人就在大殿下手上,大殿下还派人送了口信,说是盟主若想要回公子,就得亲自去见大殿下。”   “此外……今日公子之所以当街纵马,是受了冀侯次子之邀,此事未免太过蹊跷,公子路过那座宅子时,正好就与大殿下等人撞见了,这才致招惹了大殿下。”   萧长淮愤然,“那个逆子!”   混账玩意儿,再这样闹下去,他可能要少活十年!   朝廷与江湖从来都是互不干涉,大殿下此番来冀州的事,可大可小,萧长淮一直不想与朝廷的人扯上任何干系。   可眼下看来,无论是冀侯那边,亦或是姬慎景,他都避无可避了!   “此事不得让夫人知晓,否则唯你是问! ”   萧长淮气的咬牙,若非为了让夫人心安,那个儿子,他当真不想要了!   一想到儿子,萧长淮一脸嫌弃。   **   堂屋内气氛凝肃,小和尚看了看那些机关,不由得露出艳羡之色,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位萧公子与他可能是“同路人”。   此时,随从从屋外走来,抱拳恭敬道:“主子,萧长淮到了。”   姬慎景面色不佳,确切的说是十分阴郁,“请他进来,让后厨上菜。”   “是。”   像萧长淮这种人物,不管他走到哪里,必定被冀侯监视,而今日姬慎景宴请萧长淮,无疑是在向冀侯传达一个讯息:朝廷可能会拉拢萧长淮。   其实,萧长淮也是心知肚明。   不多时,酒菜摆好,姬慎景亲自走出堂屋相迎,高手见面,直接饶过废话,萧长淮抱拳,道:“大殿下,此番犬子惹事,是我萧某人教养不善,还望大殿下海涵。”   姬慎景也不是喜欢虚与委蛇的人,当场就命人将萧昱领了过来,“萧盟主名声远播,我早就想找机会结识,今日府上略设薄酒,萧盟主请。”   萧长淮笑意不达眼底,看来他是没有拒绝的机会了,只能入座。   萧昱被领了过来,他倒是毫无做错事的觉悟,“父亲你来的正好,儿子今日遇见了意中人,你帮我跟大殿下说说,能不能把那位姑娘让给我!”   萧长淮,“……”混账东西,毛还没长齐,就知道想女人了!   萧长淮笑了两声,“殿下,犬子年幼无知,殿下莫怪。”   姬慎景不喜逢场作戏,他虽还俗了,但还保持着当和尚时的态度,不作假,不打诳语,淡淡道:“萧盟主的确该好好管教令公子。”   萧长淮牙齿发胀,皮笑肉不笑,“殿下说的是。”   萧昱不服,“那姑娘对我也是相见恨晚,大殿下拘着人不放,岂不是棒打鸳鸯!”   他以为,倪裳是姬慎景身边的女子,索要一个女子在他看来是极为寻常之事。   姬慎景,“……!!”   鸳鸯?   谁跟谁是鸳鸯?!   “住嘴!”萧长淮低喝了一声,对随从道:“来人,把公子给我押回去禁足,无我允许,不准放出来!”   “是!盟主!”   萧昱被拖下去时,一路嚷嚷,好半天之后,堂屋内才听不见他的声音。   萧长淮脑壳胀痛,但也只能维持得体的笑容,“让殿下见效了,是我教导无方,才致犬子如此顽劣,我先自罚一杯。”   说着,萧长淮仰面灌下一杯,又道:“今日就不叨扰了,哪天萧某定亲自宴请大殿下。”   萧长淮并未久留,姬慎景也未作为任何挽留。   他面前摆着一杯酒。   姬慎景还不曾饮过酒,他已不止犯戒一次,又何故在意其他,再者……他已经不是出家人了。   既然不是出家人,他对自己的行径难免纵容了些。   凡夫俗子都有犯错的时候。   而他眼下就是一个凡夫俗子。   有了这个认知,姬慎景端起酒水,一饮而尽,辛辣之味从喉咙灌下,穿过肠道,直至腹中。   姬慎景拧眉,不明白这东西为何会让无数人沉.沦,他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胸腔燥热了起来,起身时身子轻飘飘的。   众人,“……”   这就……醉了?   无所不能的主子,竟然……一口就醉?!   众人大惊。   主子在他们心目中,如同高山一样的形象瞬间就破灭了。   小和尚抿唇偷笑,总算是知道师叔的弱点了。   众人看着姬慎景往后院的方向走去,一个个十分默契的不跟上。   **   倪裳在用饭,姬慎景说话算话,给她安排了一个婢女,不过这到底是个陌生人,话也极少,倪裳并不了解她的秉性。   “主子。”   婢女的声音引起了倪裳的注意。   她虽然看不见,但算着时辰,应该是落日之后,姬慎景这个时辰来见她,未免有些不妥。   她放下碗箸,安静的坐在那里,目光仿佛是看着前面,但眼中并无焦距。   “出去!”姬慎景低喝,情绪不佳。   倪裳面对着他,问,“殿下,您有事?”   婢女已离开,顺手将房门也合上了。   都说月下看美人,愈觉娇媚,但此时此刻,姬慎景倒是觉得,灯下看美女,也别有一番情调。   他只知自己荒唐,也承认被一个小姑娘迷的七荤八素,事到如今,只能直面自己的心魔,他走上前,双手搭在了倪裳削弱的肩头,实在太娇太柔,他记得非常清楚,那一夜,他十分小心翼翼,可还是稍微一碰,就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好在她昏迷数日,不曾察觉端倪。   倪裳闻到了淡淡的酒味,还有姬慎景呼出的温热气息,便知他靠的很近,她撇开脸,故作镇定,“殿下,你破戒了。”   姬慎景弯着身子,目光黏在倪裳脸上,他要好好看看清楚,这个坏东西到底有没有心。   对一个还未谋面的少年都能笑出真心,却是对他虚情假意!   “呵,殿下?怎么不喊阿兄了?你喜欢喊,我也喜欢听,就全当是情趣了。”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富有磁性。   倪裳耐不住他这般对她,“你、你喝多了,可知破戒了!”   闻言,姬慎景倏然之间笑了,俊美无俦的脸上荡出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意,“破戒?我破的戒多了,好妹妹,你想一一听听么?”   作者有话要说:  萧小白:某人一口就醉?还想跟我抢人?   裳裳:娘亲,救我啊!   岳父甲:贤婿啊,你这个样子不行的!   岳父乙:就这点酒量,以后还怎么跟我喝?   岳父丙:好棒!发现了女婿的弱点,今后一言不合就灌他!   姬慎景:……   ————   姑娘们,今天的第二更奉上,么么么哒,没错,男主他就是一口醉^_^。   明天早上六点见啦~   不出意外,以后都是早晚六点各一更,特殊情况会告诉大家哒~ 第45章   “破戒?我破的戒多了, 好妹妹,你想一一听听么?”   姬慎景故意凑到倪裳耳边,哈着气, 低低的说。   倪裳不明白,他突然抽什么风, 竟还饮了酒。   不是说姬慎景稳重如山,禁.欲无温么?   可此时此刻, 倪裳只觉自己要烧起来了, 她虽看不见姬慎景的脸,但仿佛能够想象的出, 他微醉时,幽眸泛红的样子。   倪裳去推他,她才不想知道姬慎景犯过哪些戒。   他有私生子,那必然是犯过色.戒的。   姬慎景身形宽大,倪裳那点力道放在他身上半点不管用, “好妹妹,你推什么?人人都说我好看, 你难道不觉的么?对了, 我差点忘了,你看不见了, 要不……你摸.摸.我?”   倪裳,“……!!”   “你喝多了,快起开!”倪裳倒不觉得姬慎景身上难闻,相反的, 他身上几乎闻不到酒味,她不明白他到底喝了多少,竟醉成这样了?!   倪裳撇开脸,不愿意看他,这让姬慎景不满,虽说他对自己的相貌并不在意,可旁人皆说他好看,为什么倪裳却连看都不肯看一眼。   他一手捏过倪裳精致的下巴,迫使她正对着自己,很严肃道:“我没喝多,我就喝了一口。”他很诚实道。   说着,他的身子突然倾了过来,脸搭在了倪裳肩头,再没了反应。   倪裳,“……”(⊙o⊙)…   姬慎景的重量,当然不是倪裳所能承受的,她只好叫了人进来。   来人是那名婢女,还有红缨。   倪裳被压的够呛,真怀疑这人是不是石头做的,“劳烦两位将大殿下扶走!”   婢女还是默不作声。   红缨神情复杂。   原本,今晚是主子“醉酒误事”的大好时机,可这酒量着实令人堪忧啊!   **   萧府。   萧昱很担心他爹会揍他,所以一回府就跑到了萧夫人跟前。   萧夫人嫁给了萧长淮之后,只生育了这一子,甚是宠爱,最主要的是,萧昱嘴巴甜,总能哄的萧夫人眉笑眼开。   “娘亲,我有没有发现我今日有什么不同?”萧昱在宋颜面前一直故作乖巧。   宋颜瞥了他一眼,“你啊,是不是又惹了你爹了?”   知子莫若母。   如果不是闹出了事,这混小子哪有心思回家?   萧昱憨笑,“娘亲,我今日瞧见了仙女,我这心到现在还噗通跳不停呢,不信您听听看。”他将今日与倪裳的偶遇都说了一遍。   宋颜哑然,“胡闹!”   她只想让儿子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便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也断然不能胡来。   “老爷!”门外的婢女恭敬唤道。   萧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一脸不情愿的坐在案桌边。   萧长淮沉着脸,“我不是让你禁足么?谁让你出来的!”   萧昱很委屈,“要怪就怪你的人无能,困不住我!”   “你!”爱妻在场,萧长淮收敛戾气,不太敢发飙。   “你出去!我与你娘有话说!”萧长淮语气不佳。   萧昱耸了耸肩,讲道理,爹娘独处时,他当真不想留下,仿佛他只是个意外,他二人才是一家子。   “走了走了!懒得留下。”萧昱摆摆手,吊儿郎当的走了出去。   宋颜,“……这孩子还是没个长进。”   是她教导的方式有问题么?   宋颜轻叹了口气。   萧长淮落座,宋颜就问,“方才昱儿说,他在大殿下府上瞧见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是谁?”   萧长淮没有隐瞒,“大殿下此番来冀州,会牵扯颇多,他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带一个女子过来,我猜测,那姑娘是大殿下的人。”   宋颜,“……”那是不成了,不能抢人所.爱。   萧长淮看着爱妻仍旧年轻娇媚的脸,叹道:“娶妻当娶贤,女子太好看了,难免出事,日后昱儿的妻子不能太美。”   这话本是萧长淮的无意之言。   可宋颜听了,总觉得不对味,“什么叫长的好看会惹事?你给我说清楚,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长淮一听,陡然没了气势,诚惶诚恐的看着宋颜,“不是……夫人……你听我解释,我是说旁人,没说你。”   方才萧长淮的话,无意是触犯了宋颜的底线,她站起身,指着门扉外面,“出去!你今晚不要回房!”   萧长淮,“……”   到底不敢惹怒了爱妻,萧长淮灰溜溜的走出了房屋。   廊下,萧昱还没走远,一脸幸灾乐祸,“父亲,我是我娘的心头肉,你要讨我娘欢心,你就得对我好!”   萧长淮揉了揉眉心,“……”   混账东西!   他真怀疑,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不就是姑娘么?   真想要,抢来就是!   唯一的问题在于,眼下还不是得罪姬慎景的时候。   **   次日,姬慎景睁开眼,耳边是外面的鸟叫声,他脑壳微胀,记忆追溯到了昨晚饮酒之时。   他记得,萧长淮离开后,他饮了一口酒,随后去了后院,再之后……就断片了。   姬慎景,“……”   片刻后,红缨被叫了过来,此时的姬慎景已经洗漱好,面容清俊,不苟言笑。   红缨觉得自己很危险,笔直站立,一脸“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   姬慎景只记得自己去找倪裳,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是如何回来的,皆是一片空白。   纵使在他蛊毒发作之时,也不曾这般。   况且,他昨夜只饮了一口。   姬慎景当然不想让倪裳知道,他是一口就醉,但昨日究竟发生过什么,他还需得问个清楚。   姬慎景揉了揉眉心,阖眸,低低问,“说,昨晚……怎么了?”   红缨觉得自己太难了,他必然不敢诓骗主子,可说实话就是找死啊,他可能还没活够,百般思量,红缨反问,“主子是指哪方面?您若是指的倪姑娘,她一切安好,只是以为您喝了太多,倪姑娘她吓到了。”   很好!巧妙的避开了危险问题,且再直接言明倪姑娘误以为主子喝了太多,而不是……一口。   堂屋内安静半晌,红缨才见姬慎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   姬慎景去见了倪裳,此时,少女正坐在花厅吃茶,寻常人突然失明必然烦躁不安,她却是闲情自若,仿佛知道她自己一定会康复。   姬慎景一挥手,立在倪裳身侧的婢女悄然无声的退开。   之后,男人在石凳上了落座,就坐在了倪裳对面,“昨晚……”   他怀疑他干过什么。   毕竟在无数次的梦里,他从未把持得住,他肖.想她,觊.觎她,垂.涎.她。姬慎景半点不信自己会君子。   倪裳面无他色,不做任何徒劳的反抗,眼下她也算是“寄人篱下”,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更舒坦,嗓音平和,还故意喊了声阿兄,“醉酒伤身,阿兄日后少喝些。”   姬慎景剑眉蹙着,也不知在想什么,昨日之前他从未饮过酒,以前没觉得什么,但此时此刻,他竟觉得男子的酒量不好,着实是件丢脸的事,“嗯。”   他应了声,承认了倪裳的说法,没错,他昨晚的确是“喝多了”。   男人俊挺的眉目微敛,“妹妹说的是,阿兄昨日是喝多了,若有得罪,妹妹莫怪。”   倪裳回想昨晚,倒是很庆幸姬慎景昏睡了过去,她半点不想细细听他说,他究竟犯了哪些戒。   “阿兄还有事么?不知那块料子可有线索了?”倪裳问。她很着急,但不敢直接催着姬慎景去找。   姬慎景道:“今日冀侯府上设宴,我带你一道去,或许能碰见什么人。”   倪裳,“……”   “阿兄的意思是,我的亲生父母可能是冀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然又怎会出现在冀侯府的酒馈上。   姬慎景又应了一声,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十六年,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以查清。   倪裳可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但未必是体面的身份,庶女、私生女……皆有可能。   倪裳也想到了这一点,笑了笑,“其实我倒是不在意身份,我就想要一个答案。”   姬慎景看着少女清媚的小脸,还有她唇间淡淡的苦笑,突然想伸手将她捉过来,摁在怀里好生安抚,然后告诉她,是否能找到她的至亲都不重要,只要她愿意,他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但,姬慎景没有动作。   他心里很清楚,倪裳表面长的娇软,可是她的心像是生了一层结实僵硬的壳。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将自己藏的很安全,她不想出来。   “嗯。”姬慎景最终只是淡淡应了声。   **   冀侯府。   姬慎景携倪裳前来,她未施粉黛,只着一身素色裙装,乌黑的墨发梳了一简单的垂云髻。   可姬慎景只是瞥了一眼,呼吸就不稳了。   他家倪姑娘,美的放肆招摇,藏起来才最安全。   倪裳看不见,婢女全程搀扶着她,姬慎景没有让她戴幂篱,今日露面只是试个水。至于能不能找到她的至亲,希望并不大。   但有一点,她的至亲极有可能就在今日参加宴席的宾客当中。   男女席分开,姬慎景对婢女交代,“护好姑娘。”   “是,主子。”这婢女会武功,是潜伏在冀州的探子,冷静自持。   “哈哈哈哈!恭迎大殿下!今日本侯特设此宴为大殿下接风洗尘,大殿下快快请坐!”冀侯笑出一脸褶子,亲自上前相迎。   他身后站着的是冀州世子---庞子龙。   此人高大清瘦,脸上一股风流相,眼神飘忽,一看便是个心术不正的,也作揖道:“恭迎大殿下。”   姬慎景还是那副淡漠的脸。   无论旁人如何“热情”,他就如同初冬的第一捧白雪,极致的冷,极致的清,“嗯。”   冀侯与世子怔了怔。   好在他们早就听闻过有关姬慎景的传言,不然,还以为姬慎景对庞家有多大的意见。   众人入席,今日,冀州城的达官贵人几乎都来了,其中还有萧长淮。   姬慎景与他对视,萧长淮抱拳作揖,姬慎景也同样淡淡点了点头。   见此景,冀侯与世子算是心里平衡了一点。   冀侯举杯,“冀州流匪横行,令得本侯数年来头疼不已,此番大殿下前来镇反,是我冀州百姓之福,本侯敬大殿下一杯。”   言罢,他一饮而尽,又对众人做了“请”的姿势。   众人也随即饮酒。   然而,姬慎景看着面前的酒盏,他剑眉蹙的厉害。幼时起,师父就说他天赋异禀,任何事情皆能做到最好,但如今……   姬慎景没碰酒杯,神情淡漠的宛若独自一人置身在田间丘壑之间。   众人饮完酒,见姬慎景纹丝未动,难为想入非非。   莫非……大殿下是担心酒水下毒?   所以说,大殿下不信任冀侯。   果然呐,朝廷早就开始忌惮冀州!   就连萧长淮也看不明白了,即便朝廷欲对冀州下手,可姬慎景这般冷漠做派,着实……不近人情。   冀侯老脸挂不住,但仍旧“强颜欢笑”,“大殿下,尝尝冀州的菜品是否合口味。”   姬慎景没甚胃口,酒量这件事暂时成了他的心头病。   见他不动筷,冀侯笑的更艰难了。   怎么?朝廷这次指派大殿下过来,当真是为了消灭他……?!   不然,大殿下怎会这般冷漠?   酒馈处于一片尴尬之中,不多时,姬慎景安排在倪裳身边的婢女大步走来,神情焦虑,“主子!姑娘她不见了!方才女席处突然出现几个家奴,他们困住了婢子,直接将姑娘带走了!”   一直淡漠无温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来,那双幽眸溢出火,看向冀侯,“冀侯,我的人是在你府上出事的,你最好能速速将人找出来!”   冀侯的一副老骨头一颤。   他当然知道,今日姬慎景带着一位姑娘登门了。   冀州军政在冀侯手上,府上有严兵把守,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   而此时最大的嫌疑就是冀侯本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望了过来,虽然富贵险中求,但在场诸位都想安安生生的升官发财,谁也不愿意直接与朝廷为敌。   众人的目光仿佛传递了一个讯息:冀侯啊,你这样子搞,很不地道的!   冀侯前所未有的冤枉,强行稳住了局势,“大殿下放心,本侯即刻命人去找!”   一旁的萧长淮神情阴郁,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姬慎景当场拂袖而去,连装都不愿意。   婢女紧随其后,“主子,婢子该死!”   “闭嘴!”   姬慎景当场爆喝,他这人还是和尚的时候,虽然冷漠,但从未暴怒过,此时此刻,他明明猜到了倪裳在哪里,也知她没有性命之忧,但姬慎景难以忍受。   仿佛是有人抢了他的心爱之物。   就如同很多年以前,他们那些人将母亲从他身边拉走。   他癫狂成了魔……   后来就被师父带走了京城。   **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冀侯府的书房响起。   “你疯了么?帮着萧家那小子胡闹!姬慎景的人,岂是你们说掳就能掳走的?!”   冀侯气的两撇山羊须左右摇晃。   一想起姬慎景今日在酒馈上的冷漠,冀侯心里发慌。   世子庞子龙舔了舔唇角,“父侯,只要是人,便就有弱点,那女子的容貌您也见过了,姬慎景破戒并不意外。今日之事,不过只是个试探,儿子想探探那女子在姬慎景心目中的地位。再者,这次若能挑起萧家与姬慎景的矛盾,对咱们而言,岂不是一桩好事?”   冀侯觉得在理。   萧昱掳走了姬慎景的女人,想必这个仇,姬慎景一定会报。庞家就能作收渔翁之利了。   冀侯叹了口气,又道:“只怕其中有诈啊,姬慎景未必不是在演戏,总之,下回千万不要冲动行事,姬慎景不好对付。”   庞子龙不太服气,但只能低头,“是,父亲。那萧家那边……”   冀侯冷哼,“哼,萧长淮就是个听枕边风的,想拉拢他,得先拉拢萧夫人!不过,若是此番能挑起萧家与姬慎景的矛盾,的确是桩美食。”   **   萧长淮赶回府上,未见臭小子人影,他神色匆忙,正要出门去找人,宋颜由一众婢女簇拥着从廊下走来,“老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萧长淮止步,本不想给爱妻增添烦恼,但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臭小子和那位姑娘生米煮成了熟饭,只怕萧家再不太平了。   “昱儿将大殿下的人给掳了!”   宋颜一僵,她一贯厌恶强取豪夺,没想到自己儿子也能干出这种事,一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她对那位姑娘不由得心疼,“那赶紧把人找回来!不行!我也得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庞子龙:我知道了,只要抓住倪裳,就能对付姬慎景!   庆王:你试试看!   萧夫人:你完了!   萧小白: 说吧,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萧长淮:虽然不想插手,但是你真的完了,我告诉你。   姬慎景:不如踏平冀州吧。   皇帝:什么?要抓朕的儿媳?出兵!必须出兵!   倪裳:(⊙o⊙)…???发生了什么?你们都是我的谁?我不是孤儿么???   ————   姑娘们,大家中午好,晚上六点见啦~么么么哒~ 本来今天早上六点发的,我已经准备了几千字,但是不太满意,昨天夜里实在太困就没修改了。 第46章   萧昱摇着一把画有江山美人图的折扇。   少年在廊下来回走动。   “小姐姐, 上回一见,我对你情根深种……不行不行!太肤浅!”   “姑娘,日后跟了我?啊呸!我是流氓啊!”   他反复演练了数次, 但还是找不出合适的说辞,愈发烦躁不安。   “公子!”一穿着湖蓝色杭绸的男子大步走来,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老爷和夫人找来了!”   萧昱脸色一沉,他最讨厌他爹的原因之一, 便是他爹的能力太强!整个冀州, 就没有他爹摸不到的地方。   手中折扇“啪嗒”一下收了起来,萧昱正挠头, 就见威严飒爽的爹,和娇软美貌的娘,双双气势汹汹的走来。   萧昱不想服软,但他又不是他爹的对手。   “混账东西!这次我定要狠狠惩戒你!”萧长淮气的胸口起伏,对身后随从道:“来人, 点了公子的穴道,给我绑回去!”   宋颜担心人家姑娘如何了。   那可是姬慎景的人, 这真要是被自己儿子下手了, 那可如何交代?!   宋颜带人进屋查看,在看见榻上躺着的人时, 她猛然之间怔住,此时,少女身上只着纱裙,像是刚刚沐浴过, 发髻上还沾了水渍,娇俏粉润,宛若晨间绽放的朝花。   宋颜看着这张脸,只觉无比眼熟,外面是萧昱歇斯底里的叫嚷声,她脑中一片嗡鸣,顿了顿,颤着声音道:“出去!”   留在内室的婢女一应低垂脑袋,纷纷退出。   宋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倪裳,仿佛是看见了她自己。   她本不该抱有任何幻想。   可是这些年,她时常能梦见那个孩子,她一步步靠近床榻,倪裳腰肢纤细,很容易就被她掰侧过来,宋颜心跳不稳,有那么一瞬刺痛传来,她这才察觉是因为紧张到了极致,所以才屏住呼吸,差点就忘记喘气。   薄纱撩开了一半,一朵小红梅在雪腻肌肤上赫然醒目。   宋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倪裳穿好衣裳,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走出了屋子。   她一手捂着胸口的地方,时而忘了呼吸,时而忘却自己如今是谁。   萧昱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被人摁住了,嘴里一直嚣张谩骂。   宋颜朝着他走了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他白皙俊俏的脸上,“我问你!你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不止是萧昱被打蒙了。   萧长淮也僵住,他猛然之间觉得有些后怕,好像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被他忽视了。   萧昱,“娘亲!你……你打我?”他不是娘亲最宠爱的孩子了么?   宋颜眸色泛红,声音轻颤,“到底有没有做什么?”   萧昱被吓到了。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娘亲这副架势,“我、我是那种随便的人么?小姐姐出了汗,我这才叫人给她擦拭换了衣裳,娘亲……”   萧昱话音未落,院门被人大力踹开,守门的仆从根本挡不住,就见姬慎景带着他的几个心腹大步走来。   姬慎景脸色难看至极,他这人好像一点不喜欢掩饰自己,他手中持剑,眸中杀戮明显。   哪里是什么圣僧,倒像是迷途的魔。   萧长淮,“……”这下是闹出大事了!   萧长淮垂在广袖下的大掌紧握成拳,忍着没动,他知道,若是不让姬慎景发泄一通,这件事没完了。   姬慎景的剑果然抵在了萧昱脖子上。   红缨等人大气不敢喘一下。   要知道,这位可是萧家的公子,万一死在了自家主子手里,那么江湖和朝廷之间,必然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可萧公子掳谁不好,偏掳了他们主子的心肝肉。   这事难办了!   萧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杀啊!有种你倒是动手啊!小爷我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萧长淮头疼!混账东西,他就不能闭嘴!   未及萧长淮开口,宋颜被萧昱脖颈上的血痕惊到了,她回过神来,之后转身,对姬慎景道:“大殿下,你不能杀了我儿,否则……屋里的那位姑娘日后必然会恨你。”   宋颜没有说透。   万幸的是,萧昱没有对他的姐姐做什么。   姬慎景还是第一次见到萧夫人,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自幼就有过目不忘之能,即便五岁离京,他也记得眼前这张脸。   那晚下了倾盆大雨,母妃自尽后,他被放在父皇的寝殿养了几日,当夜他亲眼看见父皇抱着她不放,她哭着求他,但父皇还是将她拖入了明黄色幔帐内……   她就是宋颜。   宋家的嫡次女,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大半个朝堂都爱慕的女子。   曾经在京城,一度谣言称,她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后来皇帝没有纳她入宫,而是将她嫁给了户部尚书张严。   但没过多久,大捷归来的庆王又将她占为己有,十六年前,所有人都以为她香消玉殒了,却原来是被冀州的萧长淮金屋藏娇。   姬慎景喉结滚了滚,他没有多问一句,收回了长剑,转身走向一侧的卧房。   倪裳还在昏睡,姬慎景比谁都清楚她的肌肤有多娇嫩,见倪裳脖颈雪腻依旧,他稍稍松口气,但与此同时,心头有块巨石,越压越沉。   **   萧府,一片阴沉压抑。   萧昱也吓惨了。   这回娘亲是来真的了!   他站在廊下,就听见屋内传来瓷器摔碎的声响,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可他怎么觉得,娘亲对他爹的怨气甚大?   此时,屋内。   萧长淮一把摁住了宋颜的包裹,指着那封墨迹还没干的和离书,哑声道:“……倪姑娘是那个丫头?”   从宋颜今日的反应看来,他就应该猜到这一点了。   萧长淮心虚至极,他一手摁着包裹,一手抓着宋颜的手腕,怎么都不肯放。   宋颜到了这一刻还不敢相信自己今日所见的一切。   她当真从未想过,那个孩子还活在世上。   她一心以为她死了。   这十六年,她从未想过去寻找真相。   她难以想象,倘若今天她没去见倪裳,又倘若她没有鬼使神差的去看她的后腰,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着?!   而欺骗她的人,就是与她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丈夫!   宋颜还没发疯,但她此刻想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她满腔怒火,不知该怪谁。   人人都说她是红颜祸水,亲姐姐为了固宠将她送上龙.床,庆王拿她第一任夫君的性命威胁她,十多年背井离乡,有家不能回……   可她从头到尾,又可曾做错过一桩事?   宋颜保持着极致的冷静,问,“你不是说我女儿没了么?”   萧长淮哑口无言。   他怎会想到,时隔十六年,那个丫头会突然出现,还跟在了姬慎景的身边,又恰好被萧昱给掳走了?!这一切仿佛就是天意。   萧长淮,“我……夫人……”   宋颜打断了他的话,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觉自己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京城流传的那句话:宋家嫡次女,红颜祸水,不该留在世上。   宋颜神情极淡,仿佛看透一切,“萧长淮,没想到你跟他们一样,也是骗子。今日无论你如何挽留,我都会走,你若不放人,我就死在你面前,反正我早在十六年前就死过一回了。”   萧长淮,“……”   **   宋颜当日离开了萧府,但萧长淮拒绝了和离书。   宋颜刚安顿好,便有人找上门来,是姬慎景身边的随从左龙,“萧夫人,我家主子要见您一面。”   宋颜正好也要见姬慎景,她现在只知道女儿叫倪裳,其余一无所知,宋颜心头的绞痛直至此刻还未缓解,她记得刚生下孩子那会,她小小的,红彤彤的,巴掌大的小东西。   这十六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宋颜一度哽咽。   左龙面无表情,内心却是很纳罕:今日是怎么回事?主子回去之后也是将自己关了起来,萧夫人非但离家出走,还哭了?   难道萧夫人与主子之间……   打住!   不能继续往下想!   左龙紧绷着这张俊脸,道:“萧夫人请吧,我家主子急着见您。”   宋颜点头,“好,我这就去。”   **   堂屋内又燃起了檀香。   自姬慎景开始续发之后,他就不曾用过礼佛用的檀香,但今日却是命人点上了。   宋颜被人领入堂屋,紧接着,所有人皆退了下去。   姬慎景一惯冷漠,但亲自给宋颜倒了杯茶,他开门见山,“倪姑娘的生父是谁?”   宋颜有太多的不知情。   她想知道女儿为什么姓倪,她还没出阁,又怎会跟在姬慎景身边?   可她这个当娘的简直没脸去问。   若是十六年前,她对萧长淮的话存在疑心,并且去调查清楚,或许就不会错失这十六年。   她心如刀绞。   一时间语无伦次,不知道问什么才好,又怕听到什么可怖的事情,让她无法接受。   “她人呢?这些年过的可好?她……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宋颜问道。   姬慎景显然没有心思细说,比起宋颜的焦虑,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只想知道,那人……是不是皇上?”   宋颜一怔,她看出来姬慎景对倪裳的偏执不比当年那些人对她的轻。   宋颜不想让倪裳重蹈她的覆辙,只要有机会,她就要把女儿带走。   若是让倪裳跟在姬慎景身边,迟早会被庄墨韩知道她的身世,以庄墨韩的性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宋颜明白姬慎景的顾虑,她想了一个万全的说法,“我不敢笃定她是不是你亲妹妹。”   瞬间,屋内安静的落发可闻。   姬慎景缓了好片刻,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   “盟主,夫人去见了大殿下。”萧府的护院上前恭敬道。   萧长淮立在廊下,负手而立,他猜出了宋颜一定会去找姬慎景,她生的娇美,看似柔弱,但性子强硬,她想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谁也挡不住。   有时候,就连萧长淮也不明白,纤细如她,哪来如此大的心性。   男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继续看紧了夫人,务必要护住夫人安危。”   “是,盟主。”   不远处的树影婆娑下,萧昱一点点的挪了过来。   得知娘亲离府,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是闯了大祸了。   他一心以为,就是因为他之故,爹和娘才闹掰了。   看见身为武林盟主的爹,此刻活像霜打的茄子,萧昱良心发现了,知道年少轻狂,误入迷途,不应该听了庞子龙的唆使,将仙女小姐姐掳走。   “爹……我,我去找我娘回来?我娘最疼我,一定会听我劝的。”萧昱没什么底气。娘就是爹的命,现在娘走了,他要对爹负责啊。   萧长淮看着儿子,抬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叹道,“她这次不会回来了,除非……”   萧长淮拧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给震惊了,但仔细一想,的确是唯一的法子了!   “除非什么?”萧昱兴奋道。   萧长淮看着儿子白皙清俊的脸,此刻竟发现,儿子没有那么聪明也是一桩好事,他道:“昱儿,其实……你还有个姐姐,她不是旁人,正是倪裳。”   萧昱的神情僵住,但又一瞬间爆发。   “什么?!爹!你背着我娘干过什么?!难怪我娘这次要离家出走!不是……爹您说什么?仙女是我姐姐?此话当真!事不宜迟,咱们几时将姐姐接回府?”   眼看着儿子的表情,从!(⊙o⊙)!变成^_^,萧长淮的脸都气绿了。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男子愿意养大情敌的孩子!   **   是夜,月华如练,落了满地银霜。   姬慎景独自一人,不知不觉来到了倪裳的院里,廊下守着的婢女见他过来,很自觉的退下。   姬慎景不是第一次夜闯倪裳的屋子。   如今倒是愈发娴熟。   幔帐低垂,修长的指尖撩开,他垂眸看着榻上的人。   倪裳还在沉睡,小和尚给她把过脉,她在冀侯府被人带走时,伤了后脑勺,需得明日才能醒来。   这样好的机会,姬慎景本应该做些什么,比如趁机练习一下尚且生疏的.吻.技,亦或是软玉温香抱个满怀,排解一下单相思的苦闷。   但……   姬慎景现在下不了手了。   哪怕有万中之一的可能,他们真的是兄妹……   姬慎景不敢继续想下去。   **   次日,倪裳醒了。   她微微睁开眼,刺目的光线令得她再度眯了眯眼。   倒不是光线太强,而是数日不曾看见,致使她一时间适应不了。   她的眼睛好了!   倪裳猛然之间意识到了这一点,等到再一次睁开眼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什么,她身子突然僵住。   待她缓缓侧过脸来,就看见姬慎景正躺在她身边。   眼下正值酷暑,冀州虽是北地,但夜间还是闷热。   男子火气旺,更是受不住。   此刻,就见姬慎景只着中衣与亵裤,白皙的胸膛毫无瑕疵,但肌理成清晰的块状,瞧着仿佛是一块块的肌肉拼接在一起,他的腹部露在外面,倪裳还瞧见了亵.裤系带往上的部位---那赫然醒目的肚……脐……眼……   倪裳,“……!!!”   好一个姬慎景!   平日里还装作一本正经,有所收敛,可昨夜竟是睡到她床上来了!   倪裳动了动身子,没有察觉到不适,但眼下问题来了,她要挑破这层窗户纸么?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正思量着,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你醒了?”   倪裳灵机一动,继续装瞎,“嗯?兄长?你是几时来的?”   姬慎景唇角一抽。   此前觉得她喊自己兄长着实是一种情调,此刻却是觉得牙疼,“刚来。”   倪裳不信,她又想起了昨日,“我昨天在冀侯府……”   姬慎景直接解释给她听,男人躺着没动,目光迷离的看着少女,明明在她眼中瞧见了一丝闪动,她虽然在装,但眼睛里已经有了焦距。强装镇定,又慌张的像只兔子。   姬慎景心头微热,但一瞬间又归为十里荒漠。   “……昨日的事就是这样,阿兄又救了你一回,你说……这世上是不是阿兄对你最好?”姬慎景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   倪裳算是听明白了。   姬慎景的最后一句话,让倪裳一怔。   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好像当真是姬慎景。   他与她之间毫无干系,他没有理由一味的对她好。   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她也已心知肚明。   “多谢阿兄。”倪裳乖巧道。   她又乔模乔样了。   姬慎景坐起身,心中苦涩憋闷,不是人人生来都懂“七.情.六.欲”,内心如同被人洒了一层陈醋,他不知如何缓解。   所以,明知不可以,但还是顺应着心意,随手撩开中衣,就那么坐在了倪裳的面前,他露在外面的胸膛正好对着她的小脸。   他想.色.诱.她。   心思如此清晰直接。   倪裳眼神一闪,顿时不知往哪里看,但突然移开又似乎会暴露她已经恢复的事实。   倪裳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的胸膛,灵魂在叫嚣,面上沉静道:“阿兄,今日无事要忙么?”   姬慎景见少女白皙的耳垂一点点的泛红,她总算是因为他的“美.色”而有了一丝的动容,姬慎景说,“明日启程剿匪,我若走了,你可会想我?”   倪裳,“……”   又不是一去不复返。   倪裳说,“阿兄会安然归来。”   姬慎景一声轻笑,侧过身子下了榻。   她就连一句谎话都不肯对他说。   骗他说会想,她又不会少块肉,可她就是不愿意。   **   当日,姬慎景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时,又剃光了刚长出不久的寸发。   众人见势,一个个低垂眉目,不敢多言。   “……”主子这次受的打击有点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嗯?有情人终成兄妹?   红缨:这个……那个……主子节哀。   萧小白:想当我姐夫?先练好酒量!   皇帝:嘤嘤嘤,朕错了!朕什么都没干过,你们信么?   读者:我们信的,毕竟你不是狗皇帝,你是鸡皇帝。   皇帝:(⊙o⊙)…   ————   PS:男主当年所看见的只是一部分,狗皇帝没有得逞,女主娘不想让女主蹚浑水,故意误导男主。本文不是骨科文,姑娘们放心。   今天的第二更奉上,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我对你们的爱,爱爱爱不完,来吧,一起缠缠绵绵到天涯。   今晚试试码一章,如果能码出来,那就明天早上六点发出来,如果码不出来,那还是中午发哦。 第47章   “萧长淮!你给我出来!”   翌日, 一大清早,宋颜登门了萧府,气的娇.喘微微。   她生的娇小, 虽已生育了两个孩子,可瞧上去不过才二十来岁的光景, 如今依旧是个标致的美人。   萧府众人不敢阻挡夫人,立刻前去禀报了萧长淮。   萧长淮知道今日爱妻会来找他, 他捯饬一番, 就大步迈入前院。   夫妻两人一见面,萧长淮就挥退了下人, 他清了清嗓门,“夫人,你回来了。”   宋颜哪里是想通了,她是来算账的,“我且问你, 今日外面肆起的谣言是不是你散播的?”   萧长淮没有否认,的确是他四处命人散播消息, 说倪裳是他与宋颜失散多年的女儿。   只有这样, 他才能弥补十六年前所犯之错。   他认了倪裳,宋颜只能乖乖回府。   手段虽然卑劣,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萧长淮解释说,“夫人,倪裳是你的女儿,那她也是我女儿, 咱们趁早认下她,省得日后被庆王发现要好!再说了,你难道不想跟她相认?”   宋颜噎住。   她当然想认女儿。   可她又怎么跟女儿解释曾经的事,又该如何告诉她,她父亲究竟是谁。   萧长淮的法子可以说是一个万全之策。   “夫人,我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就说当初咱们无意弄丢了她,好么?”萧长淮厚着脸皮,继续说,“此事已经传播出去,恐怕倪裳已经知晓了,另外有关她这十六年在京城的经历,我已命人去京城打听,不出半月就能有消息,你只要安心待在府上即可,一切皆有我来办,也算我对你们母女的补偿。”   宋颜当然还没原谅萧长淮,他丢了自己的女儿,她会记一辈子的仇。   可萧长淮的计划当真是无计可施。   一方面,倪裳可以有个名正言顺的“爹”,二来,她与倪裳相认后,也无需将当年的旧事拿出来说。   而最重要的一点,将倪裳留在冀州,庆王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她一定要让女儿远离那个恶邪魔!   “夫人,你还在考虑什么?”   “姬慎景今日领兵去剿匪了,正好是你与倪裳相认的好时机,无人会出来阻拦。”   “昱儿也十分期待姐姐入住咱们萧府,只要倪裳住进来,你们母女就能天天见面了。”   “……”   在萧长淮的连番攻势之下,宋颜只能暂时妥协,她没法让女儿无名无分的待在姬慎景身边,“好。”   萧长淮大喜,长臂正要伸过来,宋颜往后退了一句,摇头道:“萧长淮,这件事我没法就此放下,你丢了我的女儿!你知不知道这十六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在想她!”   萧长淮,“……”   他不敢放肆了,早知今日,当初他真不该弃了那孩子。   **   倪裳一直被“关”在宅子里,根本不知外面传言。   故此,萧家那边“隆重”找上门时,红缨等人瞒着倪裳,欲要此事压下去。   要知道,他们家主子又剃发了,若是倪姑娘去了萧家,主子保不成又会变成从前那个禁欲无温的和尚!   萧长淮带了重礼,毕竟他是倪裳名义上的“亲爹”,爱女失而复得,他怎么也得笑出一朵花来,遂和颜悦色,道:“我萧某人必定感激大殿下对小女的照拂之恩,今日萧某就要将女儿带回家,不知几位可否行个方便?”   萧长淮虽无官位,但也是有分量的人物,一呼百应,家财万贯,即便是冀侯,也得给他面子。   但此刻,萧长淮只能低声下气。   没法子,现在受的罪,就是以前造的孽。   小和尚扫了一眼一屋子的重礼,还挺满意萧家的出手阔绰,但……不行啊!他不能让师叔失去倪姑娘。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小和尚眨了眨眼,“我怎么瞧着,倪姑娘她半点都不像萧盟主呢?萧盟主又如何能笃定,倪姑娘一定是你的女儿?倒不是我们不放人,主要是听说冀州治安不好,人贩子多。”   萧长淮,“……”忍住!   萧长淮胸口中了一剑,他脸上笑意不达眼底,即便十分想将面前的小和尚当场弄死,还是笑道:“呵呵,裳儿她的相貌随了她娘亲。”   但凡当年倪裳与他有半点干系,他也不会故意做出十六年前那桩事。   宋颜直至此刻的情绪还未平定,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我今日一定要把裳儿带走。”   相比萧长淮的和颜悦色,宋颜的态度甚是强硬。   此前的十六年也就罢了,如今她知道孩子还在,没有娘亲放弃孩子的道理。   小和尚努努嘴,宋颜生的好看,他对好看的女子一惯很宽容,但头可破血可流,倪姑娘不能丢,不然他家师叔归来后,又会拿他们撒气。后果难以想象。   小和尚绷着脸,“口说无凭,你们有何证据能证明倪姑娘是萧家的女儿?”   宋颜的确无实质证据,萧长淮今日是有备而来,当着宋颜的面,他也故作强势,“裳儿与她娘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萧家十六年前的确丢过一个女儿,你们今日若是不将裳儿交出来,休怪我萧某人无礼了。”   这里是冀州境地,萧家势力盘踞冀州数年,即便红缨等人武功高强,也未必能是对手。   何况姬慎景领兵剿匪了,群龙无首,气势上更是逊色一筹。   小和尚和红缨陷入两难境地。   交出倪裳,姬慎景不会发过他们。   可若是不交出,萧长淮眼看着就要命人硬闯了。   这时,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传来,“爹!娘!看我把谁带来了!”   萧昱方才趁人不注意,悄然溜进倪裳的院子,虽然中途遇到一点障碍,但还是让他成功了。   倪裳整个人都是懵的。   少年对她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通,可她完全回不过神来。萧家夫妇是如何知晓她就是他们的女儿?这事发生的太突然,饶是倪裳此番的目的就是寻找至亲,可还是未能反应过来。   人一旦得到自己苦苦想要的东西时,总有那么一些不真实感。   倪裳被萧昱拉入堂屋,少年咋咋呼呼,几乎完全忘记了此前对倪裳所做的一切,笑出两只小梨涡,仿佛像朵烈阳下的喇叭花。   宋颜站起身,双手拧紧了手中帕子,一度哽咽。   萧长淮也随之起身,无论如何也要装出爱女失而复得的样子。   倪裳看了看萧长淮,只觉“爹”伟岸高大,器宇轩昂,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感触。可就当目光与宋颜对视时,有种强烈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她仿佛确定了什么,浅浅一笑,“你们当真……是我的家人?”   她话音刚落,宋颜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倪裳,当场痛哭了起来,“我的孩子……”她身子轻颤。   萧长淮也走上前,长臂伸出,将母女两人虚抱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他处处演的□□无缝,宛若当真是一位失去过女儿的父亲,奸诈如小和尚也差点被他给骗了。   萧昱也想凑过去抱一抱,可突然发现没有他的位置了,“……”莫名成了局外人是怎么回事?!   “咳咳,阿姐既然找回了,咱们就回家吧。”他有太多话想对倪裳说。   “一家子”稍稍平复过后,才松开怀抱,宋颜一直拉着倪裳的小手不放,瞧她玉颜粉润,想来跟在姬慎景身边,日子过得尚可。可女儿没梳妇人发髻,她和姬慎景之间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颜恨不能当场将女儿的一切都打听清楚。   “裳儿,跟娘亲回家。”宋颜哽咽道。   倪裳取了那块布料出来,她还没说什么,宋颜又立刻捂唇痛哭。   倪裳,“……”看来这回是真的了。   血缘之间是十分微妙的东西,即便一开始互不相识,但也会被对方莫名吸引。   倪裳点头,鼻头也酸了。   从今日开始,她也是有爹有娘的人了,没有令她以为的尴尬身份,她就是爹和娘的女儿,不是什么私生女、庶女。   小和尚当即急了,“倪姑娘,你若走了,我家师叔该怎么办?师叔又剃发了,倪姑娘你难道没看见么?哼,女人当真心狠!”   倪裳,“……”   她与姬慎景同行冀州,原本就是为了寻找至亲,她现在找到了,难道不应该离开么?   姬慎景又剃发了?   他是个和尚,剃发不是寻常事么?   怎么又与她扯上干系了?   倪裳怔了怔,以为是小和尚误会了什么,“大殿下待我之恩,我此生都记着,等他归来,我定过来道谢。只是,我已找到家人,再留下叨扰有些不便。倒是没有旁的意思。”   红缨戳了戳小和尚,让他继续挽留。   小和尚道:“师叔外出剿匪去,此刻生死未卜,倪姑娘,你真要走?”   倪裳,“……”   宋颜一直拉住了女儿小手,细皮嫩肉的,又娇又软,但掌心有几处薄薄的茧子,她秀眉一蹙,知道倪裳虽然没遭过大罪,但也吃过苦。   宋颜红了眼,“裳儿,跟娘亲回家,大殿下的恩情,自有娘亲和你爹来报。”   她瞪了一眼萧长淮。   萧长淮擦了把汗,他不想干涉朝政,但眼下只能选择站队了,“是是是!爹来报恩!”   他这个便宜爹当的真累。   小和尚沉着脸,他是个聪明的,脑子里飞速思量。   用倪姑娘换取萧长淮的支持,师叔在冀州的事可以事半功倍!   况且,倪姑娘就在冀州,她又不会插上翅膀飞了,等到师叔归来,再想法子抱得美人归便是。   权衡一二之后,小和尚老气横秋,哀其不幸,长叹道:“哎,倪姑娘到时候可别贵人多忘事,我家师叔为了你跳过崖,一路护送你来冀州,此前在京城也多番护你,这份恩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报的。”   说完,小和尚又扫了一眼满屋的重礼,讹上萧家,实在是很明智的选择。   倪裳,“……”   萧长淮一家子,“……”   **   萧府。   萧长淮以免夜长梦多,倪裳一回府,就将她的名字记入了萧氏家谱。   他以为做好这一切,就能“赎罪”。   但宋颜依旧无视他。   此刻的宋颜,眼里心里全是倪裳,恨不能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自回府后便一直询问有关倪裳的事。   倪裳避重就轻说了一遍,怕宋颜伤怀,并未提及那些不悦之事,“娘亲,我这十六年过的很好,您不必揪心。”   宋颜是过来人,也曾经历人性的卑劣。   女儿倘若真过得好,又岂会千里迢迢来冀州寻亲?   更是不会自请离开长信侯府,甚至被宋家退婚。   宋家……   女儿竟然被宋家退了婚!   宋颜眼中溢出一抹愤恨,欺她就算了,还欺她的女儿!   “娘亲……您怎么了?”倪裳诧异,娘突然用力抓紧了她的手。   宋颜回过神,她半点不想让倪裳知道那些龌龊事,温和一笑,“裳儿,能不能告诉娘,你和大殿下是怎么回事?”   倪裳再次避重就轻,娓娓道来。   等她说完,宋颜是不信的。   她绝对不会相信一个男子会对一个女子无缘无故的好,必然另有所图。   而且,以女儿的容色,姬慎景若是未动凡心,那才叫奇怪。   宋颜想看看女儿的守宫砂,但又不好意思提及,生怕母女之间闹了罅隙。她却是不知,倪裳自幼不被侯府看重,根本没有点守宫砂。   “裳儿,你如今十六了,心里可有中意的男子?”宋颜不想让倪裳回京城。   冀州的青年才俊也不少,宋颜得知女儿的存在之后,已经在一夜之间替她想好一切。   倪裳,“……还没意中人。”她只想找到至亲,对今后还没打算过。   宋颜见过姬慎景,那等神仙般的男子,真真是好看,她与姬慎景的生母也曾结识,知道姬慎景身世复杂,就怕倪裳会陷进去,又试探性的问,“裳儿啊,你对大殿下当真没有……一点心思?”   倪裳竟无言以对。   她一直排斥姬慎景。   眼下找到至亲,能够彻底摆脱他了。可不知为何,她心头怪怪的,许是还没与姬慎景道别的缘故,总觉得缺了什么。   倪裳摇头,对姬慎景的孟浪行径只字不提,只道:“大殿下对我有恩,我会记在心上。”   母女两人有说不完的话,此时,屋外廊下的父子两人神情黯然。   萧昱想不通,怎么阿姐归来后,娘都不正眼看他了呢。   难道以前的宠爱都是假的?   见爹也被拒之门外,萧昱心头稍稍好受,一手搭在萧长淮宽厚的肩头,道:“爹,您想开些,我也失宠了。”   萧长淮,“……”   **   冀侯府。   萧家接回女儿的消息,让庞家父子两人如坐针毡。   冀侯愤然,“本侯就知道姬慎景是有备而来,他一定早就知道萧家有个女儿遗失在外,这一次,萧长淮算是欠了他天大的人情,必然会站在他那一队!”   庞子龙百思不得其解。   他还以为姬慎景是倾慕那位倪姑娘。   难道是他看错了?   庞子龙道:“父侯莫急,冀州地形复杂,姬慎景如今已进入流匪腹地,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未必可知,以儿子之见,这次索性杀了他,再伪装成是流匪所为,如此一来,即便朝廷怪罪下来,也与咱们无关。”   流匪暴动,大殿下剿匪途中被害,合情合理,完全说得通。   冀侯道:“嗯,就这么办!”   庞子龙又说,“儿子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庆王不久之后会来冀州,庆王与姬慎景不和,可庆王此人,与咱们也不和,您说要不要留着姬慎景对抗庆王?”   其实,庞子龙更想说,庆王与谁都不和。   冀侯老糊涂了,“那姬慎景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父子两人思量半晌,最终庞子龙道:“不如先让咱们的人困住姬慎景,等到庆王到了冀州,再杀了姬慎景,如此,朝廷不免会怀疑到庆王头上。”   冀侯老眼一睁,“我儿妙计!对了,萧长淮那女儿还未嫁人,我儿亦未娶妻,这几日你多去萧府走动,等到那小女子对你倾心,你立刻登门求娶。”   庞子龙见过倪裳一面,真真是水灵灵的娇美人,且又是萧家的姑娘,他自然势在必得!   **   京城,皇宫。   皇帝偏头疼的毛病近日愈发加重。   他对庆王有心里阴影。   尤其是在雷雨之夜。   多年前的那个晚上,皇帝鬼迷心窍,见.色.起意,想要纳了宋家嫡次女入宫,恰逢当晚她就在宫里,他坐拥天下,只要他想要,这全天下的女子都能是他的。   可庆王胆大包天,竟是闯入寝殿,坏了他的好事,还将宋颜带走。   皇帝敢怒不敢言,庆王还是他名义上的皇叔,更是个不要命的狂徒,他一旦发疯,当真不知会做出什么。   “轰隆隆——”   雷声轰鸣,皇帝惊坐起,他不能再让庆王继续留在京城了!   单单是庆王每日入宫找他对弈,就让皇帝头疼不已。   自打庆王回京,皇帝未曾踏足过后宫半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行了。   皇帝自认自己招架不住,姬慎景又远在冀州……   思来想去,皇帝当晚发布一道圣旨,命庆王前去冀州,全力配合姬慎景剿匪。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剿匪是借口,把庆王踢给姬慎景是真。   诸多儿子,唯有老大解忧。   作者有话要说:  宋颜:(择婿标准)身材好,颜值高,收入高,专一痴情,没有不良嗜好,毕业于少林寺的一律不要。   姬慎景:巧了,我正好都符合。   宋颜:你不是和尚么?   姬慎景:我没毕业,休学了,现在不是和尚了。   宋颜:忘了说了,老姬家的人也一律不接受。   读者:??   宋颜:因为他们脑子可能不太好,影响下一代。   姬慎景:……我基因突变了,是个例外。   ————   姑娘们,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再次征求一下意见,大伙觉得文文有哪里不妥喵? 第48章   山风呼啸, 远处铅云翻滚。   烈日仿佛在瞬间被吞噬,天忽然就暗了下来,唯有一道残阳从云层漏出, 孤零零的照了下来。   倪裳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缓缓走来,他一袭雪色锦缎长袍, 上面浸染血渍,如同染上的一朵朵炫目红梅。   他阑珊走来, 倪裳看清了他那张白玉般的脸。   他抬眼看她, 薄唇溢出血渍,一步步走来……   直至, 两人面对着面,倪裳迫于高度,只能仰面看着他,“你怎么了?”   男人抬手,指腹抵在了她的唇上, 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幽深,“嘘, 别说话, 让我说。”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附在她耳边, “姑娘,我要走了,自此再无人烦你,亦无人日日肖想你, 可我走了,你要记得我。贫僧姓姬,名慎景,法号无欲。”   “呵呵呵……”   他在她耳边低笑,那声音愈发的悠远,“无欲并不是适合我,我为你破戒了,破了不止一回,色.戒,酒.戒……”   倪裳吓的伸手去推,可下一刻,她突然就看见姬慎景腹部刺.入.了长剑,他唇角的血渍往下流,却对着她勾唇笑了笑,“姑娘,我走了。”   四周烟雾缭绕,姬慎景缓缓后退,很快没入其中,再不见踪迹。   倪裳猛然之间惊醒。   “大小姐!您可是梦魇了!”一婢女的声音响起,这人名墨翠,是宋颜昨日给倪裳的贴身仆从。   倪裳身上出了薄汗,梦里的一切还历历在目的,甚至她还隐约能够感觉到姬慎景身上淡淡的沁凉薄荷气息,还有他在她耳边的喃喃低语。   色.戒……   倪裳心跳加速,晃了晃神之后,才应了声,“我无事。”   像姬慎景那样的人,不可能轻易受伤,可见这个梦着实太荒唐,他也不可能为了她犯了色.戒,这一点倪裳很肯定的以为。   **   早膳已经备好,萧长淮为了见到爱妻,规定一家人必须要坐在一块吃饭。加之,萧家是江湖人士,更是不像高门大户那样规矩繁琐,没有男女分席一说。   一家四口都到齐了,宋颜的心肝宝贝疙瘩失而复得,即便昨夜还是兴奋的没睡多久,但今晨气色甚好,见倪裳小脸发白,她有些心疼,“裳儿,你可是认床了?”   倪裳摇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晨醒来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这感觉不是很强烈,但同时也难以忽略。   “娘亲,我没事。”   宋颜给倪裳夹了点心。   萧昱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娘正眼瞧他,遂咳了一声,积极寻找存在感,“咳咳,阿姐,我今晨刚听到消息,说是大殿下的兵马在百鬼林失踪了。”   百鬼林是冀州城外的一处山林,四面环山,进去的人很难出来,是流匪的老巢。   他话音刚落,倪裳端着杏仁茶的手一抖,温热的杏仁茶溢了出来,洒在她手背上,幸好不烫。   倪裳的失态,被宋颜看在眼里,她在桌洞底下踢了一脚萧昱。   萧昱委屈极了,娘亲这是有了女儿忘了儿子,“娘!我说的都是实话,但凡进入百鬼林的,就无人能够活着出来,大殿下失踪了一天一夜了,必然凶多吉少!”   宋颜沉着脸,又见倪裳脸色不太好看,她就知道倪裳对姬慎景不可能是无所谓的态度。   担心女儿着急,宋颜又瞪了一眼萧长淮。   萧长淮立刻领悟,“裳儿放心,爹一会就亲自带人去找大殿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倪裳,“……”她可能并不想见到姬慎景的尸体,虽然他时常让她为难,但那人是除却亲生父母之外,在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之不想看到姬慎景出事。   宋颜内心咆哮,又在桌洞底下踢了一脚萧长淮。   萧长淮,“……”他看了看倪裳的神情,瞬间明白了什么。   倪裳看上姬慎景了?   以后大殿下可能是他的女婿?   思及此,萧长淮堵闷的心绪莫名得到缓解,竟然隐隐期盼着那一日,愈发慈爱了起来,“裳儿啊,爹一定帮你把大殿下给带回来。”   临了,他又补了句,“活着带回来。”   倪裳,“……”   这个爹……跟她所想的不太一样。   倪裳见爹娘,还要萧昱都似乎误会了什么,她没有多想,立刻解释,“大殿下有恩于我,得知他遇险,我难免着急。”言下之意,她只是念及恩情,绝无其他意思。   宋颜不忍揭穿倪裳,扪心自问,她当然不想让倪裳和姬慎景有半点瓜葛,但也不忍让女儿忧虑。   宋颜笑了笑,“娘都明白。”   萧长淮也配合,“裳儿只是想报恩,爹替你报。”   萧昱算是看明白了,也没揭穿阿姐,姬慎景伤过他,他还记着仇呢!必然不愿意让他当自己姐夫,“阿姐只怕没机会报恩了,我总觉得大殿下这次未必能逢凶化吉。”   话音刚落,萧昱又被踢了一脚,一抬眼,就看见他温柔慈爱的娘亲,正恶狠狠的瞪着他。   萧昱,“……”确认过眼神,娘亲已不再疼宠他。   **   萧长淮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带着人马出府之前,他单独去见了宋颜。   “夫人,我知你方才只是在安抚裳儿,那姬慎景此人,到底是留?还是不留?”萧长淮了解宋颜,他知道宋颜一定不想让倪裳回京城,那么断开倪裳与姬慎景之间的联系是必然的。   他以为,自己很体贴的给了宋颜选择的机会。   为讨美人欢心,萧长淮小心翼翼,半点不敢出岔子。   宋颜知道这人心狠手辣,她道:“我虽不想让裳儿与大殿下有瓜葛,但裳儿心里记挂他,我如何能让你杀了他?!且不管今后如何,先找到人再说。这万一裳儿是真心喜欢他……”   宋颜一筹莫展。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现在不喜欢,今后也会喜欢。   萧长淮算是明白了,爱妻对姬慎景并不反感,她只是不喜皇家的身份,“夫人放心,我定竭力寻找大殿下,这以后说不定,还真是一家人呢。”   这话刺激到了宋颜,“你胡说什么呢?!裳儿几时要嫁他了!”   萧长淮忙改了措辞,“行行,我胡说,是我胡说,夫人别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夫人……我这就要出门,你看……能不能原谅我了?”   这心里总是不安呐!   宋颜却没搭理他,直接转身离开。   萧长淮,“……”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今天大姨妈造访,九儿战斗力骤降,下午萎了,只能短小君奉上了,明天白天试试看能不能写多点。 第49章   数日后, 冀州城门处,冀侯携当地官员,顶着烈日等候已久。   终于快至晌午时分, 就见庆王的车队一路招摇的从官道上驶来。   庆王庄墨韩,在大梁是活在话本里一样的人物, 他本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能,身份亦是尊贵逾常, 但数年不曾踏足京城, 明明可以当一个霸者枭雄,却是销声匿迹了十多人。   “父侯, 我听闻庆王做事单凭喜好,这次咱们定要加倍小心。”庞子龙道。   冀侯点头,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滑下,他已被暴晒的老眼昏花,遥遥望去, 就看见庄墨韩依坐在车撵之中,神态慵懒, 怎么看都是一个邪王。   皇上指派庆王前来协助姬慎景剿匪, 庆王人虽是来了,究竟会不会协助姬慎景还未必可知。   终于, 庄墨韩的队伍抵达了城门口。   与姬慎景的微服前来,庄墨韩这一行着实是高调气势。   “恭迎庆王爷!”冀侯率众人行礼。   庆王是当今皇帝的叔叔辈,冀侯虽是一方霸主,但君臣之礼免不得。   一阵短暂的喧哗之后, 便恢复了安静。   无比的安静。   冀侯擦了擦汗,一抬眼就看见庄墨韩阖着眸,正慢慢悠悠的睁开眼,那张俊美中透着几丝邪恶的脸,令得他看上去多了一些风流子弟的纨绔。   这人已至中年,身上的痞态不减。   他伸了个懒腰,似乎一路上睡的不错,慵懒道:“本王这就到了啊,你……你是老冀侯?侯爷不必多礼,且起吧。”   冀侯唇角一抽,他好歹也是一方辅政侯爷,便是皇帝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可庄墨韩这等傲慢姿态,着实让他在冀州众位官员面前抬不起头来。   老冀侯?   他很老么?   算着年纪,冀侯不过就比庄墨韩年长几岁,可再一看庄墨韩的容貌和体格,岂止相差了几岁?   冀侯顿时胸腔憋闷,庄墨韩成功的让他意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时隔数年,王爷还是老样子啊。”伸手不打笑脸人,冀侯强颜欢笑,保持体面。   庄墨韩的一只胳膊肘撑着软枕,身子侧躺,呵笑了一声,“时隔数年,侯爷却是老了。”   冀侯脸皮抽搐,依旧坚强的笑着,“哈哈哈,还是王爷体格好啊,正当壮年,本侯确实老了。”   庄墨韩就喜欢看别人吃瘪的样子。   不过,冀侯入不了他的眼,刺了冀侯几句,庄墨韩就点到为止了,毕竟,他不屑欺负老弱病残。   **   庄墨韩肆意洒脱惯了,没有入住冀侯准备的宅子,而是在姬慎景那座宅子的隔壁,又置办了一座。   为此,小和尚和红缨等人只能时刻打起精神应对。   “王爷,近日冀州发生的几桩大事就是这些了。”一穿着宝蓝色锦缎长袍的男子向庄墨韩一一禀报。   庄墨韩倚着圈椅,神情慵懒的眯了眯眼。   “你是说,倪裳是萧长淮的女儿?”庄墨韩问道,也不知是在想什么,道:“本王没甚胃口,去萧府传话,让那丫头过来给本王掌厨。”   心腹一僵,“王爷,属下听闻大殿下失踪之后,萧长淮就带人去寻了,不过即便萧长淮不在府上,萧家也不会让千金大小姐给您做饭。”   庄墨韩突然抬眼,那心腹吓的立刻止了话。   “本王不喜欢说第二遍,速将倪裳给本王带来!”庄墨韩的确嘴馋了。   再者,他现在怀疑,姬慎景将倪裳带来冀州的目的。姬慎景失踪了?他怎么就不信呢。只要倪裳在他手上,不信姬慎景不露面。   “是,王爷!”心腹应下,只好立刻前去萧府。   **   萧家。   下人将庄墨韩的消息传达时,宋颜吓的面色苍白。   她十六年前诈死,一直隐姓埋名,庄墨韩不可能知道她的存在,更是不会知道倪裳是他的女儿。   萧长淮还没回府,宋颜只能靠着她自己了,她在屋内踱步,思量片刻,就对下人道:“去告诉庆王爷,我萧家的女儿不是他的厨娘!”   朝廷与江湖素来互不相干,萧家在冀州势力不可小觑,宋颜想赌一把,他庄墨韩即便是疯了,总不能直接上门抢人吧!   这厢,心腹将宋颜的原话传达给了庄墨韩。   “王爷,萧夫人拒绝了您的要求。”心腹道。   庄墨韩无意识的勾唇轻笑,“呵……萧长淮哪来这么大的女儿?本王与他相识之时,他还不曾娶妻,这个萧夫人好大的胆子!”   他以为,姬慎景故意设计,将倪裳送去萧家,是为了掩人耳目,借着萧家的势力,护着倪裳。   庄墨韩现在怀疑,姬慎景眼下就在冀州城的某个地方。说不定,正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   接下来三日,宋颜明令禁止一双儿女出门。   倪裳尚且能关的住,萧昱却是已经熬到了奔溃的边缘,不让他出门,就等于是要了他的命。   “阿姐!”   其实,倪裳也快坐不住了。   姬慎景已失踪数日,爹爹出门好几天也没消息送回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已到了坐立难安的境地。   她以为,只是因为她亏欠了姬慎景太多,所以,才会盼着他安然归来。   萧昱翻墙过来,“阿姐,外面的人都被我处理了,走吧,咱们快些出去!被娘发现了,一切都迟了。”   倪裳正想出门,娘亲很是疼爱她,但一直不肯告诉她外面的情形,她需得打探一下消息,“好,阿昱,咱们如何出去?”   萧府守卫森严,没有万全的准备,只怕还没走到垂花门,就被娘亲发现了。   娘虽是长的娇软,但阖府上下只听从娘的话。   萧昱笑出两行整齐的大白牙,“山人自有妙计。”   片刻之后,倪裳小脸涨红,理了理裙摆,又左右看了看,平生第一次爬狗洞,她可能并不太想让人逮个正着。   萧昱随后也爬了出来,随即纵身一跃站起身,一脸洋洋自得,“阿姐,我说能带你出来,我就一定能带你出来,这法子好吧。”   倪裳看着比自己高出太多的弟弟,取了帕子给他擦了擦汗,由衷赞道:“阿昱,这法子甚好,我们阿昱果然厉害,不过……以后莫要再钻狗洞,有损你的身份。”   萧昱觉得倪裳言之有理,“阿姐说的是,趁着爹不在府上,我悄悄命人,将这狗洞凿大一些,方便你我下回溜出来。”   倪裳,“……”她可能并不想还有下次。   “你过来。” 萧昱指着几步之远的护院道了一句。   倪裳顺着方向望了过去,就看见了一身形高大颀长的男子,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体格尤其匀称。   倪裳觉得眼熟,仿佛是在哪里见到过,但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未留意。   男子靠近,“公子。”   萧昱道:“今日外出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定要护好我阿姐。”   男子抬眼,目光落在少女清媚的脸上,但很快移开,应了声,“是,公子。”   此时,倪裳又看了一眼男子,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萧昱道:“阿姐,我知道你担心大殿下,我这就带你去打听消息,要说是冀州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莫过于万悦茶楼。”   倪裳的确想打听姬慎景的下落,可她潜意识里并不想承认她是担心他。   但这几日,萧昱与宋颜已不止一次宽慰她,让她莫要过于忧心。   倪裳便未做解释,直接上了马车。   此时,几个护院之中,那最为突出的高大男子唇角似是微微一扬,但一闪而逝,并不明显。   片刻后,马车抵达了万悦茶楼。   倪裳今日外出是想打听消息,而萧昱纯粹是在家憋不住,一得了自由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没长眼的狗东西,没看见小爷是谁么?小爷的路你也敢挡着,你是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万悦楼大门外,停着一匹色泽油亮的俊马,肌肉矫健,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的坐骑。   萧昱从未在自己的地盘上吃过亏,此时被人挡了道,自是怎么嚣张怎么来。   倪裳听见动静,当即撩了车帘,她探头往外一看,整个人顿时不太好了。   只见庆王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正眯着眼打量着萧昱。   这尊阎王怎会在这里?   倪裳总觉得她与萧昱从萧府溜出来时就被人给盯上了,这时,庄墨韩的目光与倪裳交织,他勾唇一笑,“倪姑娘,好久不见。”   倪裳无奈,只能下马行礼,她走上前,福了福身,“给庆王爷请安,弟弟不懂事冲撞了王爷,请王爷莫怪。”   萧昱这才知,眼前嚣张之人是庆王,讲道理,他当真不想认怂,可娘这次不准他出府,就是因为庆王。他虽不知庆王究竟有多可怕,但这些年偶尔听爹娘提及庆王,他二人皆是一脸阴郁。   倪裳拉了拉萧昱的衣袍,萧昱不情愿的下马,懒洋洋的抱拳作揖,“给王爷请安。”   庄墨韩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虽不屑欺负老弱病残,但不排除他突然来了兴致,想要玩.弄一番。   看着眼前这对姐弟,他心里有些隐隐不爽,像是胸口被一团棉絮堵住,堵闷难堪,令得他愈发狂躁。   “既然都来了,不如楼上坐吧,本王与倪姑娘正好叙叙旧。”庆王语气不明的道了一句。   倪裳他是一定要带走不可,不然如何能钓出姬慎景,而对萧昱……庆王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下令,“来人,把这小子给本王抓起来,他爹不好好教他做人,本王来教!”   萧长淮,十六年不见,也是时候见一面了。   倪裳一惊,“王爷,吾弟年幼,当真不懂事,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庆王看了一眼倪裳精致的小脸,那股烦躁又涌了上来,“本王又没说要对他如何,倪姑娘大可不必如此。”   倪裳眼睁睁的萧昱被五花大绑,身后几名护院正要上前,倪裳挡住了他们。   此时与庆王交手,岂不是以卵击石。   “都住手!我与王爷有话要说,王爷德高望重,又岂会与小辈一般见识,你们莫要动手。”倪裳吩咐了一声。   为首的男子半敛眸,在旁人没有看见的地方,眸中溢出一抹冷意。   庄墨韩哼笑了两声,领着人上了茶楼。   到了雅间,萧府的护院继续跟着倪裳,却是被庆王身边的侍卫挡住,“王爷与倪姑娘单独说话,尔等驻足!”   倪裳回头看了一眼,她可绝对不信任庆王,指着门外最突出那个随从,道:“让他一人进来吧。”此人身段最是矫健,武功应该很高,倪裳暗暗的想着。   庄墨韩看的出来,小姑娘很排斥他,他突然又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人也是这般防备他。   庄墨韩一挥手,同意了倪裳的请求。   男子半垂眸走了进来,一直站在倪裳身后。   庄墨韩指了指桌案上的茶盏,示意倪裳给他倒茶。   所有人都对他卑躬屈膝,只要他勾勾手指头,无数女子匍匐在他脚下,可当年即便他费尽心思,也是没能得到她一星半点的真心。如今他还是见不得有女子在他面前敷衍伪装。   萧昱还在庄墨韩手上,倪裳无法,只能给他倒茶,“王爷请用茶,不知王爷要与我说什么?时辰已不早,我也该带着幼弟早些归府,不然我娘亲会寻过来的。”   庄墨韩突然笑了,“就是你爹来了,本王也不惧,何况是萧夫人。”   他对萧夫人、李夫人什么的半点不敢兴趣。   他此刻心头憋闷,一股难以言表的失落情绪令得他只想折磨人。   而今日正巧让他守株待兔,捉到了他早想捏入掌中的兔子。   倪裳怔然,她刚才是故意说给庆王听,以为庆王顾及萧家的势力,会放过她与萧昱。   可她好像错了,此人活在世上,真真是无所畏惧。   倪裳突然明白,在庆王面前自作聪明是行不通的,她索性直言,“王爷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弟弟?”   她总感觉,对方是冲着她来的,但倪裳不明白,她对庆王而言,有何利用价值?   庆王就喜欢她这份直接,“去本王那里小住几日,给本王当厨娘,姬慎景几时归来,本王几时放了你和那臭小子。”   倪裳,“……”   作者有话要说:  庆王:本王心慌慌,总感觉干了什么错事。   读者:别人追妻火葬场,你是追女火葬场,祝你好运。   萧昱:我娘来了!我警告你,我娘真的会杀过来!   庆王:萧夫人?本王为什么要怕她?   萧长淮:呵呵呵,祝你好运。   皇帝:为你默哀两秒~   ————   大姨妈第二天,身体不太行,今天就一更了,大家猜猜那个高大的护院是谁,猜中评论区有红包掉落哦。   明天给大家补三更。明天差不多能恢复了,加上周末在家不上班,应该能写三章。   估计明天男主要表白了。 第50章   倪裳万万没想到, 庆王置办的宅子就在姬慎景的隔壁。   她被人领到后厨,身边允许携带一个贴身护院。为了萧昱安危,她眼下只好给庆王做几道菜, 先稳住这尊阎王的情绪再说。   不过,倪裳知道, 庆王将他们姐弟抓来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让她当厨娘。   他是想扣住她,然后引出什么人。   这时, 一嗓音尖锐的男子靠近, 翘着兰花指,道:“倪姑娘, 王爷午膳想吃糖醋鱼,食材已备好,倪姑娘若还有旁的需要,就与咱家说。”   倪裳认得这人,是庆王身边的贴身立侍汪忠, 她问,“我弟弟现在人在何处?”   这几日王爷的脾气甚是暴躁, 难得抓来一个能让王爷满意的小厨娘, 汪忠越瞧倪裳越是欢喜,遂笑道:“倪姑娘大可放心, 王爷不是那种随意杀人的人,只要姑娘饭做得好,王爷一高兴,令弟也能少受点罪。”   倪裳, “……”   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   倪裳觉得娘亲说的真对,庆王不是什么好人,能远离则远离。   她脸上笑意不达眼底,“那就劳烦公公照看一下我弟弟。”   汪忠就喜欢这么听话聪明的姑娘,要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可就麻烦了,“倪姑娘快些做饭吧,咱家会照办的。”   木桶里放着两条鲜活的鲤鱼,汪忠一离开,倪裳就开始着手,她正撸起衣袖,雪腻柔嫩的手腕露了出来,身后护院低沉着嗓子道了句,“姑娘,还是我来吧。”   倪裳点头,没拒绝,她亲眼看着护院手脚麻利的杀了鱼,又将鱼身处理的干干净净,遂问,“据我所知,冀州偏北,鲜少吃鱼,你是哪里人?”   男子稍一怔,与倪裳对视了一眼,“回姑娘,我是从西南来的。”   西南……   倪裳没再细问,她记得姬慎景也在西南待了数年。   倪裳系了围裙开始烧鱼,锅里的油已热,鱼要下锅了。   手上鲤鱼约莫三、四斤重,她的细胳膊显然有些吃力,将雨从锅沿滑下时,水渍与热油一接触,瞬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滚烫的热油炸了出来。   倪裳手腕被人捏住,随即一股力道,将她往身后拉,等到她站稳时,男子已经替她掌厨了。   她手腕有些吃痛,可这人已经放开了她,倪裳很想告诉他,如此这般太过无礼,可此时,男子背对着她,仿佛方才当真只是替她挡去了热油。   “你下回不要这样。”倪裳道。   姬慎景翻了翻煎黄的鱼身,他不会烧菜,一切全凭本能,好在除却饮酒之外,他对任何事都是天赋异禀,背对着倪裳,他微挑眉应了声,“是,姑娘。”   **   暗处,一阵疾风倏然来袭。   庄墨韩侧过脸,一只短小锋利的箭矢从他耳边“嗖”的一声飞过,他躲闪及时,但脸皮仍旧被轻轻划过,一道细微的伤痕隐现,不甚明显,但破皮了。   “放开我!放开小爷!”   影卫当即出动,将藏在暗处的萧昱抓了过来,随即便有男子立刻上前跪在了庄墨韩的面前,“王爷!属下无能,让这小子逃出来了!”   庄墨韩的舌尖舔了舔槽牙,一脸风流疲态。   他低低笑了几声。   “呵,有点本事,都是你爹教的?”庆王斜靠着圈椅,一手把玩着核桃,好整以暇的看着萧昱像顽猴一样撒泼。   萧昱双手被人摁住,他奋力挣扎,“我阿姐呢?你胆敢伤我阿姐一根汗毛,小爷我必定不会饶过你!”   庄墨韩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哼笑了起来,“本王与你爹是故交,本王怎么记得,你爹素来沉稳,你这小子是不是随了你娘?”   此言一出,就连庄墨韩也愣了愣。   再看萧昱容貌,他又联想到了倪裳,这对姐弟两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庄墨韩心头猛然一怔,不过这种诡异的感觉又瞬间消失。   他真是魔障了,见了谁都觉得像那个人。   “放开小爷!你们这些王八羔子!”萧昱挺着腰,就差上蹦下跳了,摁住他的两名随从一脸黑线,这萧家公子真真是太能折腾!   “啪嗒”一声,就在庄墨韩失神时,一块墨玉从萧昱身上掉落,墨玉滚了两圈,最终落在了庄墨韩的脚下。   庄墨韩的目光猛然间一滞,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块玉佩,弯腰拾起,放在掌中摩挲片刻,这才抬眼,看着像跳蚤一样的萧昱,嗓音哑不成词,“这、这东西是哪来的?!”   萧昱挺胸,一张白玉小脸气的涨红,想他萧家大公子,几时在冀州受过这种委屈,“这是小爷的东西!还给小爷!”   此时的庄墨韩已经起身,他怔在原地,细细打量了萧昱的五官,仿佛是被雷劈中,一股巨大的刺激从天灵盖传到了脚底心,突然揪住了萧昱的衣襟,将他往后院拖。   堂屋内,众人皆愣住,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糖醋鱼就要出锅,倪裳就听见萧昱的谩骂声从不远处传来,她回头去看,庄墨韩一手提着萧昱,另一只手里攥着一块玉佩,正大步走来。   倪裳僵住,庄墨韩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直至将萧昱推向了她,仿佛是让他们姐弟两人并排站着,好让他细细查看。   “阿昱,你没事吧?”倪裳顾不得太多,立刻查看萧昱的状况。   萧昱添了唇角,一脸纨绔相,“阿姐,我无事,我这就救你出去!这邪王不是我的对手!”   姬慎景,“……”小子好大的口气。他拧眉,似乎察觉到了庄墨韩此刻的异样,但还不是他动手的时候。   此时,庄墨韩终于发现了这对姐弟二人之间的相似之处。   那人熟悉的面庞在他脑中浮现,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低低笑了起来,身子在颤抖,“哈哈哈哈哈哈……”   倪裳心里发慌,“……”   传言,庆王是个癫狂的邪王,倪裳觉得传言当真不误,他这是又想做什么?   庄墨韩将手中玉佩揣入了自己怀中,突然止了笑,眸光也一度阴沉,如山雨欲来之前的最后平静,“你们的娘……所谓的萧夫人,她究竟是谁?”   倪裳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庄墨韩阴沉不定的神情,让她有些后怕,即便是她也能看的出来,庄墨韩失态了,确切的说是疯了。   萧昱的战斗力持续增强,“我娘就是我娘!堂堂萧夫人,岂是你想问就能问的!”   姬慎景不动声色往倪裳身侧迈了一步。   这时,不远处一男子疾步走来,“王爷!萧夫人方才带着人前来,说是要讨回萧府千金与公子。”   庄墨韩眸光微滞,垂在广袖下的手一抖,顿了顿,方哑声道:“好!本王这就去见见她!”   倪裳与萧昱被庆王的人团团围困,一时间只能待在后院。   **   前院,宋颜今日是有备而来。   为母则刚,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宋家嫡次女。   当初,宋家不敢得罪了庆王,她只能离开家,离开京城。   而如今,一双儿女就是她的命,为了倪裳和萧昱,她什么都不怕。   庄墨韩刚迈入前院,步子就陡然之间顿住,脚下如灌了千金重的铅,没有十六年故人久别重逢的欢喜,他的心一团乱麻。她明明走了十六年,如今老天像是安排了一场天大的笑话,让他这十六年的痴情与堕落成了一纸荒唐。   目光所及,他看见那抹熟悉的娇俏身影站在一株梅树下。   十六年了,他的阿颜还是如初时候的样子,这世上美人无数,能入得了他的心的女子,只有一个阿颜。   宋颜也看着庄墨韩,到了此刻,她内心积压的恐慌已经消失大半,其实,冥冥之中,她就料到迟早有一日会被他发现。只是这一天来的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庄墨韩满腔怒火在这一刻仿佛被冻住,他发泄不出来,只能兀自愠怒,重伤了他自己。   他一步步朝着宋颜走去,不知怎样才能掩饰一身狼狈。   直至走到宋颜跟前,他眼眸赤红,哑着声音说,“阿颜,是不是我没抓走他二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萧长淮,宋颜……庄墨韩瞬间明白了十六年前,她是怎么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的了。   原来是萧长淮。   他的拜把子好哥们!   最信任的故友,带走了他最爱的女人。   庆王一直自诩能力过人,天下人在他眼中,皆是渺若蝼蚁,可今天却是叫他知道,他庄墨韩当了十六年的傻子。   他伸手,想去碰触眼前这张令得他魂牵梦绕的脸,可宋颜一个侧身让开了。   说实话,宋颜虽然还算镇定,但面对庄墨韩,心里还是有些发憷,那些个暗无天日的夜晚就是她的噩梦。   无论她如何哭求,他总不会放过她。   每一次.刺.入...她,都令得她疼的颤栗。   她怕他,更是怕他那样对待她。   宋颜后退了一步,“王爷自重,我是萧夫人。”   “萧夫人”三个字刺痛了庄墨韩本就破碎不堪的心,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什么也不顾,一把抓住了宋颜,将她往怀里带,随即一手捏住了她精致的下巴。   多好看的一张脸,十六年过去了,还是如初的娇媚。   他忍不住用力,迫使宋颜与他对视,温热柔软的身子被他困在怀中,他又想起了无数个销魂欢喜的夜。   庄墨韩的声音低低的,喑哑的不行,“萧夫人?嗯?阿颜,你好大的胆子!你不要我就罢了,你还跟了萧长淮?!”   宋颜吃痛,她讨厌这样的姿势,就好像回到了以前,她像一只被折翅的蝴蝶,只能困在他的魔掌之中,她用了十六年来治愈,半点不想再经历一次。   “庄墨韩,你疯了!你放开我!”   一想到宋颜给别的男子生了两个孩子,庄墨韩都快疯了。   “放手?你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说着,他一低头,亲了下去。   十六年了,他以为她早不在了,他在世上如同行尸走肉,所以人人都说他疯了,实际上,他的确是疯了。   “阿颜,嘴张开!”他急切了。   宋颜紧抿着唇,神色愤然的看着他,她眼睛里积压了十六年的恨意,到了现在全部释放了出来。   庄墨韩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他恨不能掐死这个没良心的,可他却知,他不可能下得了手。   庄墨韩亲了亲宋颜的唇角,额头抵着她的,“阿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我却老了。”   宋颜撇开脸,抬手擦拭了唇,不去看他,“庄墨韩,片刻钟后,你若再不放人,我带来的人马就会冲进来,此处是冀州,不是京城!”   呵呵,她还真做足了准备。   庄墨韩没放开,眼神痴了,眼底有绝望,“他们两个真的是你跟萧长淮的孩子?”   那么相像,几乎可以笃定了,可他还是忍不住跟她确认。   宋颜一口咬定,“是!都是我与长淮的亲骨肉。”   庄墨韩只觉有人拿刀刮他的旧伤,一遍又一遍,鲜血淋漓,“宋颜!你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了你!”   宋颜根本不怕死,“那你倒是动手啊,反正你已经逼死过我一次!”她纤细的脖颈递到了他面前,仿佛当真不畏生死。   当初若非是为了躲庄墨韩,她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生下女儿,更是不会弄丢了她。   女儿是她的,与庄墨韩毫无干系!   四目相对,无一人服软,片刻后,庄墨韩先输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具血淋淋,看不清面容的尸首,所有人都告诉他,宋颜跌落悬崖摔死了,面目全非,他抱着尸首,一眼也不敢多看。   谁用情更深,谁就输的彻底,庄墨韩很害怕又将她逼到绝境,只好放开了她,“宋颜,你也就占着老子在乎你!”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庆王:我讨厌情敌的孩子!我想弄死那两个小东西!   (不久后)庆王:裳儿啊,你想要什么,爹都给你!什么?你喜欢姬慎景?行!爹抓来做上门女婿!   姬慎景:不用抓了,我自己来。   倪裳:(⊙o⊙)…   ————   姑娘们,今天的第一更奉上,昨天身体实在不行,就更了一章,感谢姑娘们不离不弃,无以回报,红包掉落~   关于庆王这个人呢,他是那种偏执,暴躁狂,半辈子求而不得,所以心情从未真正好过。他这样的人执念很深,很危险,但也可怜。   下午尽量再发两章出来,感谢宝宝们的支持与留言,么么么哒~ 第51章   倪裳和萧昱被人带到了前院。   庄墨韩一开始只是想扣住倪裳, 以此来钓出姬慎景。   宋颜的出现,让庄墨韩完全没了争权夺势的心思,他此刻心绪不定, 他不敢保证下一刻自己会做出什么,双眼赤红, 气息不稳,“在老子后悔之前, 都给老子滚!”   一看见倪裳与萧昱, 庄墨韩心口堵闷难耐。   他做不到爱屋及乌,他至今未娶妻, 膝下无子,他也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给他生一对漂亮的儿女。   嫉妒与醋意充斥着他的整个胸腔,庄墨韩能忍到此刻,他自己也很纳罕。   终究还是太在乎宋颜,害怕她又被自己逼急了做出令他抱憾终身的事。   “娘亲!”倪裳和萧昱走到宋颜跟前。   宋颜一刻不敢逗留, 生怕让庄墨韩看出倪裳是他的女儿,她牵着倪裳就走, 无意中忽视了身后的萧昱。   萧昱, “……”   算了,阿姐是个姑娘家, 娘亲最先顾着阿姐也是正常。   自己好歹是个男子汉,不能多想!   姬慎景随后跟上,庄墨韩和宋颜之间的纠葛,他也略有耳闻, 以庄墨韩的性子,只怕不会轻易放弃,姬慎景浓眉紧蹙,神情晦暗不明。   **   上了马车,倪裳发现娘亲的手抖得厉害,当即就意识到了娘亲红艳的唇有些微肿。   而且,细一闻,娘身上还有一丝淡淡雪松香,沁凉无温,像是初冬白雪,是庆王身上的气味。   若非是身子接触过,根本不可能染上这种味道。   倪裳,“……”   她不是傻子,大约能看出来娘亲和庆王之间曾经有着超乎寻常人的纠葛。   爹还没回来,她务必要打起万分的精神,庆王可不是好惹的。   倪裳道:“娘……您和庆王爷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这人甚是危险,娘可莫要再接近他。”   宋颜半敛眸,情绪一度低落,她从袖中取了一串艳红珊瑚石,给倪裳戴上,平日里红润的脸此刻看上去有些苍白,“裳儿,你一定要记住,这串手链不要摘下来,或许有一天,它能救你。”   倪裳默了默,更是笃定了什么。   传言庆王为了宋家嫡次女做出了夺.人.妻.之事,又为了她终身不娶,今日见庆王对娘亲那样痴狂的态度,倪裳心中有的答案,轻声问,“娘,您是宋家的女儿,是么?”   所以……   宋家老太太是她的外祖母?宋司年是她的嫡亲表哥?   说不震惊是假的。   倪裳好不容易平复了找到了至亲的心情,此刻,得知娘亲身份,她心里一阵古怪,总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忽略了。   宋颜没有否认,事到如今,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倪裳了。   更是怕女儿日后知道真相,会瞧不起她这个娘亲。   见宋颜欲言又止,倪裳宽慰道:“娘别急,朝中不是没有与庆王抗衡之人,只要找到大殿下,爹爹可以与他联盟,庆王再怎么胡作非为,大梁也是天子的天下,不是他的。”   宋颜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恨庄墨韩,可她怎么能让倪裳也跟着一起恨呢。   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活在仇恨阴暗之中,她这一辈子已经是满目疮痍,绝对不能让女儿蹚浑水。   何况,庄墨韩再可恶,他也是女儿的亲生父亲。   如论如何,女儿不能被牵扯其中。   宋颜拉着倪裳的小手,“裳儿,娘的事,娘自己会处理,你乖些,这阵子莫要再出门了。”   “娘……”倪裳不想让宋颜担心,可即便躲在府上,以庆王的本事,想要抓到人也是易如反掌,今日庆王既然愿意放人,就不会再轻易抓她了。   眼下关键之际,是尽快找到姬慎景。   坐以待毙就是自取灭亡。   她表面上乖巧的应了声,“嗯,我听娘的。”   **   冀侯听闻,庄墨韩与萧家那边闹出了罅隙。   至于究竟因何闹起来,冀侯还尚未可知。   但,这几大势力闹的越厉害,他就越高兴。   宋颜前脚刚离开不久,冀侯就携重礼登门了,其中就包括了数名歌舞姬。即便是冀侯这个岁数,床榻上也没少过美人伺候,他以为庄墨韩也必然会吃这一套。   冀侯被领入堂屋时,庄墨□□坐在上首的圈椅上出神。   冀侯微怔,昨日还见庄墨韩精神飒爽,虽是已至中年,但体魄却是不输于年轻人,此刻却见庄墨韩眸色赤红,仿佛一夜之间沧桑了不少。   冀侯起了疑心,面上却笑道:“王爷,本侯今日登门,没有叨扰到王爷吧?”   庄墨韩心烦意乱,见一老匹夫在自己跟前晃荡,自然甚烦,他微挑眉,冷冷问,“老冀侯,有事说事,无事自行离去。”   冀侯突然心梗,忍了忍,笑的很抽搐,他今日前来不过是想探探风向。   在没搞清楚庄墨韩到底是站在哪一队之前,冀侯坐立难安,谁知庄墨韩太过自负,竟是半点不将他这个冀州侯爷放在眼里。   冀侯这下笑不出来了,“大殿下剿匪已有数日,至今下落不明,不知王爷有何看法?”   他的确命人埋伏了姬慎景,但他的人并没有成功堵杀姬慎景,就连冀侯自己也不知姬慎景究竟在哪里。   庄墨韩唇角一勾,笑的又坏又痞,“本王没有任何看法,他是死是活,与本王何干?”   冀侯,“……”   这话题无法继续。   不过,冀侯虽然没有问出任何所以然来,却是对庄墨韩也起疑了。   难道庄墨韩是在演戏?   外面烈日炎炎,冀侯连口水也没喝上,就被“逐客”,他站在宅院大门外,对自己送上门的重礼和歌舞姬心疼不已。   “庆王爷果真如传言无二,就是个疯子!”冀侯愤愤暗自骂了句,这才上了马车。   **   “王爷,这些该如何处置?”心腹指的是廊下的数名歌舞姬,还有几箱财宝。   庄墨韩抬眼,随意瞥了一眼屋外的妙龄少女,一个个粉嫩美貌,是个男人都会想要捉到掌中把.玩。他眸光一眯,心头那股愤怒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低喝,“送两个到我房里去!”   心腹,“……”王爷这些年从不近女色,这回一下要两?!   心腹照办,挑了两名容貌和身段最为出众的送去了庄墨韩的寝房。   那两名歌舞姬面颊彤红,方才无意瞥见庆王真容,真真是惊为天人,庆王与冀侯相比,自然是人中之龙。   庄墨韩迈入屋内,随从很自觉退下,从外面将房门合上。   “奴拜见王……啊!”   两名歌舞姬还没行完礼,就被庄墨韩撕破了衣裙,夏裳本就轻透,撕拉一声过后,两名舞姬几乎是赤.条条的站在庄墨韩面前,二人瞬间红成熟透的虾子,羞答答的看着面前俊美无俦的男人。   庄墨韩打量了一遍。   两个都是美人。   很好!   这世上美人多了,只要自己勾勾手指头,她们就能乖巧顺从,百依百顺。只要他愿意,无数美人巴望着将他伺.候的服服帖帖。   “喜欢本王么?”庄墨韩问。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甚至有些愠怒和冷硬。   两名婢女羞涩的点头,“奴喜欢王爷。”   “好!喜欢就好!”   庄墨韩一手提着一个,将两名舞姬齐齐抛到了榻上,他随后也覆了上去,帷幔垂落,本该一室春意,可庄墨韩半点打不起兴致。   身下颤栗的美人,正当韶华年纪,嫩的能掐出水来,是个男人都会把持不住。   然而,素了十多年的庄墨韩却发现,他半点胃口也没。   他也曾风流纨绔,享乐一时。馋过的美人不计其数,从青.楼头.牌,到画舫.名.伶,扬州的瘦马,府上的娇俏婢女……   他是个身体正常的权贵人物,与美人.欢.好是人之常情。   可当年认识宋颜之后,他就得了一种病,这种病使得他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他不知道是什么病,但他知道已病入膏肓,唯一的解药就是宋颜。   自从那日见过她,庄墨韩的所有喜好都变了。   环肥燕瘦皆入不了他的眼,他像魔障了一样,只喜欢宋颜那样的。其余再美的女子,他也下不了手。   “滚!”庄墨韩突然起身,爆喝了一声,吓的两名舞姬双臂抱着自己,怔了怔,才哭着跑了出去。   庄墨韩一拳头砸在了床柱上,悬挂的佩剑左右摇晃。   “宋颜!老子还就非你不可了! ”   **   入夜,安静如斯的闺院突然传出一声惊叫声。   姬慎景剑眉一蹙,正靠近寝房,就听见屋内有婢女的声音传来,“姑娘!您可是又梦魇了?”   倪裳坐起身,她出了一身薄汗,身子难受的紧,方才又梦见了姬慎景浑身是血,与她告别。   倪裳平复片刻,“我无事,打水来,我要沐浴。”   姬慎景才刚从茜窗潜入内室,闻声,又突然止了步,可这时,路过的墨翠随手又将茜窗给关上了,“奇怪了,我方才明明关过窗户了。”   合上窗户,墨翠嘀咕了几句,才渐渐走远。   姬慎景,“……”   不多时,倪裳从净房出来,近日正是冀州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稍一动作浑身是汗,她没有穿中衣,身上仅裹着一件碧色小衣,烛火下,衬的肌肤雪腻莹白。   隔着一方镂空雕花的屏风,姬慎景瞥了一眼,悄然转过身去。   眼不见为净。   墨翠归来时,发现茜窗又被人打开了,她四处看了看,不由得敲了一下脑门,喃喃自语,“莫不是我记错了?方才明明关上了来着……”   次日一早,倪裳就命墨翠将萧昱叫了过来。   时至今日,人人都误会她忧心姬慎景,她就不再遮遮掩掩,直接问了话,“阿昱,你可还有其他法子能打听外面的消息?”   萧昱见阿姐清媚的小脸略显清瘦,以为她近日茶饭不思,一脸心疼,深沉道:“阿姐,你是不是心悦大殿下?”   倪裳吓了一跳。   说她担忧姬慎景也就罢了,“心悦”二字,她可实在担不起。   “休要胡说!我不曾心悦他!”倪裳当即反驳。   此时,她身后不远处持剑的姬慎景,倏然之间,剑眉蹙起,“……”握着长剑的那只手也紧了紧。   萧昱吐了吐舌头,“我虽然不喜欢他,不过,目前为止,除却我之外,还没发现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倪裳,“……”这到底是在夸谁?   “可是……阿姐,以我多年经验,我一眼就看出大殿下他有疾。”   倪裳莫名的很好奇,“……阿昱,你这是什么意思?”   “反正他就是有疾。”   倪裳,“……”   姬慎景牙关发痒,想打人。   以免萧昱又胡说八道,倪裳不想继续谈及姬慎景,绕开话题,“庞家阴损的很,你日后少接触。”   萧昱连连点头,他又不傻,当然知道庞家没什么好人,“是是是!阿姐说的是。大殿下的失踪,八成与庞家有关,这几年冀侯多番巴结咱们爹,为的就是拉拢江湖人士,一起对抗朝廷。阿姐,我有法子,你我不如去掳了庞子龙,冀侯就这么一根独苗,只要咱们抓住了庞子龙,想要找到大殿下并不难。”   倪裳觉得有些冒险,眼下冀州又多了一个阴晴不定的庆王,“可……庞世子也不是那么好掳的。”   她竟然也想掳走庞子龙,胆子真是愈发的肥了。   可一想到姬慎景生死未卜,日子一天天过去,还是一点消息都无,她没法在家中静等。   萧昱道:“阿姐,美人计,你看如何?庞子龙想与咱们萧家联姻,只要阿姐你出面,那庞子龙一定会上当。”   倪裳,“……好。”   一旁站着的姬慎景,“……”   此时,萧昱总觉得有道阴损的目光在看着他,可一转身,那道目光又不见了。   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倪裳同意了萧昱的法子,离府之前,她先回屋准备换身衣裳。   正解开外裳,一双微凉的手搭在了她肩头,倪裳一愣,她以为是墨翠,但就在转过脸的那一瞬,她吓的差点惊呼出声。   竟是萧昱给她的那个护院,“你、你怎么进来的?!出去!”   倪裳当即合拢衣裳。   姬慎景眸色一暗,都这样了,她还认不出来,可见在她心里,根本没有牢牢记住他。   男人低低一笑,没有再掩饰真实的嗓音,“你四处找我?是关心我?”   他本不想暴露出来,可见倪裳整日想着打听他的消息,姬慎景没忍住,还是告诉了她。   她到底是不是萧长淮的女儿还未必可知,姬慎景内心复杂。   已数日不见,他却是看懂了自己的心思。即便她的生父是皇帝,他也照样想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倪裳听着熟悉的嗓音,又细细打量了面前男子的眉眼与唇鼻,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改变了容貌,但此刻细一看,还真让她瞧出了一丝端倪。   “是你?”   姬慎景往前迈了一些,将倪裳逼到了床榻边沿,从别的角度去看,仿佛是他压了过来,“庞子龙此人狡诈,你们姐弟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去招惹他。另外,也不要再找我,我自有计划。”   现在确定了这人就是姬慎景。   倪裳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头又涌上一层莫名古怪的情绪,“你……你呢?几时回来?”   她是关心他么?   姬慎景心情大好,忽略了方才倪裳亲口说不心悦他的那句话。   “这个身份是萧府的护院,他是我的人,待我离开之后,他会继续护着你。等到时机成熟,我就回来。不过……在此之前,我会时常来看你。”   他的声音独具磁性,低低的,仿佛带着魅人心魄的魔力,吹入了倪裳的耳朵里。   男人靠的太近,倪裳平视着,恰好看见他凸起的喉结。   她也不知是怎的了,突然炸了毛,“不必了!我是说,你不必来看我!”   一个男子闯入姑娘家的闺房,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姬慎景看见了倪裳小巧鼻头上的薄汗,一眼辨出她的紧张,他的长臂抵在了床柱上,倪裳仿佛被他笼在怀里,“嗯?真的不必?”   得知倪裳是萧长淮之女,他的愉悦湮灭了理智,被他强行压制下去的欲.念在近日又疯长了起来。   姬慎景发现,他喜欢极了此时此刻的姿势,尤其是看着倪裳忽闪着眸光,不知所措,又羞又愤的模样。她被自己困在怀里,哪也不能去。   倪裳小脸滚烫,仿佛是被人一眼窥视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大殿下,如今我已找到至亲,你我之间……”   她话音未落,姬慎景打断,“你我之间什么?你是不是打算与我划清干系?”他故意附耳哈气。   倪裳终于忍不住,她仰面,故作镇定,与男人对视,“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他想要做的可太多了!   男人幽若古潭的眸子眯了眯,他高高在上,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祗。众生皆在他的脚下,渺若蝼蚁。可就在这一刻,男人眼中的溺宠十分明显。   少女的体香丝丝缕缕的荡入鼻端,他的目光落在了粉色的菱角唇上,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一低头,轻啄了一下,随即分开。   但唇并没有离远,而是故意在她唇角,像个撩拨人的高手,低低道:“我想要做什么,你其实一直都明白,我给你时间考虑,等我回来,你就要给我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庆王:听说倪姑娘快十七岁生辰了……嗯,本王掐指一算,(⊙o⊙)!   萧长淮:继父也是父!至少我是合法的!   庆王:-_-||   姬慎景:本剧所有男配角都在极力衬托我的优点。   裳裳:你有什么优点?   姬慎景:人美心善不疯狂,有钱有势不滥情,长的帅不骄傲,关键是……“天赋异禀”。   小和尚:师叔,不要忘了,你一口醉,23333~   姬慎景:……   ————   姑娘们,今天的第二更奉上,晚上尽量再补一章,但九儿也不能确定能不能码出来,所以大家不要等,明天再看,么么么哒~ 第52章   倪裳的后.腰.抵在了床柱上。   姬慎景的一条臂膀撑在她.身侧,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直直打在倪裳脸上。   她自己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有种诡异的颤.栗.传遍四肢百骸,身子一软, 差点没站稳。   此时,姬慎景长.腿.一.伸, 正好挡住了她的身子。   男人眉眼一眯,笑了。   倪裳与他对视, 在他眼中看见了陌生的神色,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即便是孟浪, 但行径上也是一本正经,眼下却完完全全是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子。   倪裳的小.腹传.来.抵.触..感,她小脸一红,从未.被.男子碰.触过.那样.脆.弱.之处,“你、你起开!”   她恼羞成怒。   姬慎景稍垂眸, 顿时发现了什么,天地良心, 他并未想过占便宜, 方才只是见倪裳站不稳,所以才帮了她一把。   姬慎景没动作, “我若起开,你会摔倒。”   她的小.腹软.软的,但无半分赘肉,姬慎景早就尝过那里的滋味, 即便倪裳此刻穿着衣裳,他脑子里也轻而易举冒出那副旖.旎美景。   男人喉结滚了滚,今日之事超乎了他的意料。   若非是为了制止倪裳真的去招惹庞子龙,他也不会暴露自己,更是不会在这般仓促之下,就表明他的心意。   但他没忍住。   没法子,只要靠近了她,他就忍不住想要做更多。   倪裳已经无法控制的脸色涨红,她很想掩饰,但根本做不到。她半点不想让姬慎景认为,她脸红是因为他。倪裳一心以为,她是被气的。   就在她无地自容,急促万分时,萧昱在门外大喊,“阿姐,你好了么?”   倪裳回过神,她这才猛然之间意识到,她没有必要害怕姬慎景,遂抬眼与他对视,“你让开!你就不怕我暴露你的身份?”   姬慎景当和尚的时候,就不甚懂女儿家的心思。   眼下还是不懂。   “倪裳,你四处打听我的下落,日日为我忧心,你岂会出卖我?”姬慎景很想亲她,他喜欢她香软的唇,可惜没有机会细细品啄。   倪裳哑口无言。   姬慎景的字里行间,好像都是在说,她心悦他。   “阿姐,你究竟好没好?我要进来了!”萧昱还在嚷嚷。   姬慎景剑眉一蹙,一低头,又离着倪裳近了一些,“你乖些,不要去招惹庞家人。还有,姑娘家的屋子,男子岂能进来?让他留在外面!”   倪裳,“……”这话她反过来想质问他!   姬慎景好像变了一个人,此前即便是孟浪,但也是润雨细无声,不像现在这般直白。   倪裳担心萧昱真的闯进来,扬声对着外面,道:“我身子突然不适,今日就不出门了。”   门外萧昱又问,“阿姐,你不想去打听大殿下的消息了?”   倪裳回了句,“嗯,不去了。我要歇会,你今日也不要出府!”   萧昱耸耸肩,只好暂时离开。   待外面没有声音传来时,倪裳极力让自己镇定,推了推姬慎景,可他身子太过结实,她根本推不动,撇开脸,她有些愤意,“你怎么还不走?”   姬慎景当惯了出家人,说话一惯耿直诚实,“倪裳,看着我。”   倪裳不想看,确切的说不敢看。   “你又想怎么样?”问出这句话,倪裳就后悔了。   果然,她立刻感觉到姬慎景的气息又近了些,然后就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轻笑,“我想亲你。”   “不行!”倪裳几乎是暴喝出声。   这人太过分了!   把她当什么人了?!   姬慎景见倪裳像是炸了毛的刺猬,只能点到为止,他无意中瞥见了倪裳红彤彤的耳垂,鲜红如血的颜色。   男人陷入片刻沉思。   难道,他真的太过分了?   可他已经在克制了,他的的确确很想亲她,甚至是直接把她摁在榻上,然后做一切他想做的事。   姬慎景紧蹙着眉心,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和倪裳的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直都是单相思,可这阵子亲眼看见倪裳为了他着急忧心,他又以为,倪裳心里其实有他的。   或许,小和尚说的没错,女子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心里却是欢喜的很。   思及此,姬慎景有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突然俯身,低头在倪裳唇角亲了一下,“我真走了。”   言罢,他这才松开了倪裳,之后转身大步离开。   倪裳僵在了原地,唇边还残存着淡淡的温热。   直至屋内再无旁人,倪裳缓缓蹲坐在了脚踏上,双臂抱紧了膝盖,半天也没回过神。   **   两日后,晨光熹微。   庄墨韩抱着一坛子老花雕,倚在美人靠看着东边天际缓缓升起的红日。   宋颜还活着。   这本该是一桩令得他无比欢喜愉悦之事,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   他这十六年所求,莫过于她还活着。   而如今,得知她好端端的活在人世,他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她是有多讨厌他,才至于这么多年不愿回京,就连宋家都不回了。   心仿佛被人数次划开,疼的他窒息。   再烈的酒,也灌不醉他了。   一男子悄然靠近,“王爷,萧长淮带着人马连夜回冀州城了。”   男子话音刚落,就见庄墨韩倏然之间站起身,怀中酒坛子落地,碎裂,酒水倾洒一地,“走!本王这就去会会他!”   他需要讨一个说法,他不敢逼宋颜,所以只能逼萧长淮。   **   萧府正在用早膳。   萧长淮一脸愧疚的样子,“裳儿,是爹不好,还未曾寻到大殿下的下落,不过,爹会继续命人去找。”   倪裳乔模乔样的点了点头,她明知道姬慎景眼下就在冀州城,可还是直觉得替他掩护,“多谢爹爹。”   萧长淮应了一声,他曾经虽不想留下倪裳,但如今听着她喊爹爹,不知为何,他通心舒畅。   萧长淮一直留意着宋颜,却发现爱妻还是不愿意正眼看他。   萧长淮,“……”   这时,不远处有声音传来,“王爷请留步!王爷您不能进去!”   庄墨韩直接带人硬闯了萧府,他就那样声势浩荡的来到了前厅,一看见别人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庄墨韩就像是被人狠狠击了一掌,胸口翻江倒海的疼。   他的目光落在宋颜脸色,这个心硬如铁,毫无良心的女子,他真是不知自己怎么就非她不可了?!   庄墨韩到底还是不敢直接对宋颜如何,他当场拔剑,指向了萧长淮,带着几分酒意,眼眸赤红,“你二人当真对得起我?!”   萧长淮耳目过人,就在庄墨韩来冀州时,他的人已经将消息送达给了他。   萧长淮知道,他和庄墨韩迟早要当面对峙。   他也当场拔剑,指着庄墨韩,“庆王,这里是冀州,不是京城,萧府不是你想闯就能闯的!”   萧昱惊呆了。   首先的反应是这下有好戏看了。   庆王和他爹竟然早就过节!也不知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倪裳也怔然了。   她只知庄墨韩和娘亲之间的纠葛,却是不知其他。此刻再看娘亲,却见她镇定自若,垂眸淡淡饮着茶,仿佛对剑拔弩张的场面毫不在意。   庄墨韩与萧长淮当即就大打出手,二人从堂屋打到了庭院,萧昱也走了出去,站在廊下看热闹。   厅堂内,倪裳唤了一声,“娘……您莫要多想。”   她不知如何宽慰。   倘若正如传言所说一样,庆王曾经强取豪夺,那娘诈死,并且远离京城,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宋颜抬眼,对女儿轻轻一笑,又拉起她的小手,“裳儿,听娘一言,女子活在世上,谁也不要信任,尤其是男子。”   倪裳,“……”她心一跳,莫名想起了姬慎景。   宋颜又说,“男子心里最爱的只有他们自己,切记娘对你说的话,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子,在他们眼中,我们女子不过只是附庸之物。娘知道你在意大殿下,可他身份特殊,未必是你的良配。”   倪裳从未想过嫁给姬慎景,但娘的话,让她心头涌上一阵古怪的窒息感。   宋颜没再多说,只道:“娘的好裳儿,娘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你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倪裳总觉得娘不太对劲。   宋颜牵起女儿,把她往外带,行至廊下,又将看戏的萧昱拉走。   萧昱意犹未尽,一边走一边回头,“娘,您说,王爷与爹,谁更厉害?”   “……”宋颜白皙的脸微沉,似乎一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庄墨韩与萧长淮的武功难分伯仲。   眼角的余光瞥见宋颜离开,庄墨韩突然没了兴致,长剑一收,他立在原地,两宿未睡,此刻有些形容枯槁。   他看着萧长淮,眼中杀意毕露,“你是什么时候带她走的?兄弟欺不可欺,你与我数年前结拜,你却转头抢了我的女人?!”   庄墨韩还从未遇到过比他还无耻的人。   显然,他从未料到过,背叛他的人,会是萧长淮。   萧长淮冷笑,右手拇指随意擦去唇角血渍,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和庄墨韩在年少时一见如故,脾气相投,但如今,萧长淮却是觉得,曾经的他是脑子进了水,才会与这样一个邪王结拜。   “阿颜她不是你的!她从来都不是你的!庄墨韩,你醒醒吧,那些年到底是谁把她逼到绝路?倘若她真想和你在一起,十几年前又怎会想方设法的逃?”   庄墨韩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的表情。   他酒醉未醒,赤红着眼,道:“你把她还给我!”   萧长淮觉得很好笑,“不可能!庄墨韩,你到底把阿颜当做什么了?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一己之物!”   庄墨韩听不进去这些话。   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宋颜,否则余生难安。   他想要她,必须得到她,“萧长淮!她都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了,你还敢奢望什么?”   这话无形中刺了萧长淮一剑,他喉咙一涩,假装倪裳当真是自己的女儿。   “一切全凭阿颜自己决定!可你若是再逼她,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萧长淮左右环视,发现宋颜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当即吩咐,“来人,送庆王爷出府!日后无我允许,外人不得踏足萧府半步!”   萧长淮直接逐客,他不是朝中人,不畏惧庄墨韩的势力,哪怕举整个江湖之力,他也不会把自己妻子让给别人。   庄墨韩握了握手中长剑,他突然哼笑,“萧长淮,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杀你?不过是怕她伤心罢了。”   丢下一句,庄墨韩拖着宝剑,一步步走远,高大的背影显得孤寂萧索。   **   几日后,冀侯府设雅集,诚邀了萧府一家子出席。   冀侯的意思昭然若揭,无非是想两家联姻。   今日雅集除却萧府一家子之外,冀州其他几大世家也有出席。冀侯也给庄墨韩发了帖子,原以为庄墨韩那样孤傲性子的人,不会出席,谁知他竟然来了。   冀侯府的后园子里挖了一块硕大的池塘,这个时节正当荷叶飘香时,雅集就设在荷花池边上,尚未婚配的公子贵女们在亭台下小聚。   倪裳是萧家的千金小姐这件事,已是满城皆知。   但也不乏有人知道她曾待在姬慎景身边。   “你们听说过么?萧家大小姐原先是跟着大殿下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大殿下可是个和尚。”   “我怎么又听说,庞家要和萧家联姻了?!”   倪裳的容色清媚,是那种介于纯与媚之间的妩媚,将清纯与美艳发挥到了极致,让人一见再难忘却。   她的出现,无疑令得在场贵女黯然失色。   谁还不都是心高气傲的千金大小姐,当然不想被人压了一头,不过有些贵女倒是明智,既然容貌和身份都比不过对方,那比如将对方发展成自己的圈子。   于是,便有贵女主动接近倪裳,“倪姑娘,你几时改姓?我都不知该如何唤你。”   倪裳微愣,她的名字已经写入萧家族谱,理应叫萧裳,但是娘亲说不急着改姓,她并不在意这些,“叫我倪裳就好。”   贵女笑了笑,就邀了倪裳去荷花池泛舟,“倪裳,不如咱们去划船。”   众公子贵女皆很赞同这个提议,湖中小风徐徐,荷叶沁凉,的确适合泛舟。   庞子龙眸色一眯,联姻一事,原本只是为了大局。可每见倪裳一次,他心里就毛躁一回,这样的美人,单是娶回家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啊。   庞子龙扫了一眼今日到场的贵公子,论家世、相貌、身段,似乎无人能及他,他更是胜券在握。   提议道:“不知我可否邀倪姑娘一道同游?”   未及倪裳开口,萧昱先道:“一只小舟可乘三人,世子若是邀请我阿姐,我也得同游。”   刚认祖归宗的阿姐还没捂热,岂容旁人觊觎?!   讲道理,萧昱着实看不上庞子龙,更是不会让他当自己的姐夫。   庞子龙唇角一抽,他原本想单独对倪裳表露心思,若是她不同意,干脆来个落水救人,如此一来,有了肌肤之亲,她只能嫁给自己了。   总之,他必须成为萧家的女婿,而萧家的势力也迟早有一日会为他所用。   萧昱横插一脚,庞子龙心头郁结,但也只能答应,勉强笑道:“好,那就三人一道同游。”   上船之时,庞子龙趁机扶了倪裳一把,“姑娘小心脚滑。”   荷花池边沿砌了太湖石,踩在上面,稳稳当当,根本不会滑倒。   倪裳不动声色抽回了自己的手,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她诧异的发现,此前姬慎景对她孟浪时,她虽是排斥,但并不会恶心。   这个认知让倪裳自己也吓了一跳,庞子龙的相貌也算是男子中的翘楚,可就在方才,她差点就对庞子龙动手。   可姬慎景前不久对她那样时,她却是羞涩的忘记了思考。   倪裳,“……”感觉不太妙。   上了小船,萧昱四仰八叉的靠着船舱,随手折了根荷叶,给阿姐遮阳,他道:“劳烦世子撑船了。”   庞子龙气的牙痒,面上笑道:“好。”   他收了折扇,插入腰带,这便掳了袖子开始划桨。   庞子龙心性阴损,对萧家的势力也是势在必得,故此,不管用了什么法子,他也要娶了倪裳。   划到荷花塘中央时,庞子龙使诈,突然在翻转船桨,趁着萧昱不注意,一个甩尾,将他甩去湖中。   萧昱咒骂,“……我去你.娘.的!”   倪裳身子不稳之际,庞子龙弃了船桨,扑上前一把抓住了倪裳的手腕,美人肤若凝脂,体香馥郁,庞子龙的心尖像是被一根羽毛扫过,一阵淡淡的苏痒。   “姑娘,我护着你!”庞子龙含情脉脉的看着倪裳,他阅女无数,眼前少女绝对算得上是极品。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不过才几个呼吸之间,倪裳吃了一惊,立刻去看萧昱,“阿昱!阿昱你快上来!”   萧昱一身淤泥,他可不谈什么交情,逮着庞子龙就骂,“庞子龙!你个王八羔子!放开我阿姐!”   荷花池不深,萧昱自出生以来,一直待在北地,他根本不会凫水,好在一脚能踩到底。   倪裳去挣扎,庞子龙笑道:“哎呀,萧公子!你怎的落水了?!莫要急,本世子这就去搬救兵,萧公子且在这里好生等着。”   庞子龙放开了倪裳,再次去操控船桨,倪裳也不会凫水,她得了自由,站起身来,与庞子龙对峙,“世子这是何意?若是世子念及两家交情,还请速速将我弟弟拉上来!”   庞子龙岂会让到手的鸽子飞了?   笑道:“姑娘坐稳了,若是你也落水,那我只能亲自下水去救。”   倪裳明白他的意思。   倘若她落水,再被庞子龙所救,那她只能嫁给他。   好一个卑鄙小人!   原来姬慎景当真不是最可恶的!   这一对比,她莫名奇妙想起了姬慎景的好。   此时,又念及萧昱,倪裳只好暂时妥协,先且上岸,叫了人来再说,“阿昱,等我叫人过来。”   萧昱在水中寸步难行,只能站在原地,池底的污泥淹没了他的脚,他双手狠狠拍击水面,“庞子龙,你个狗.娘.养.的玩意儿!老子就是拼死,也不会认你当姐夫!”   庞子龙以为自己得手了,将倪裳带到了一处僻静之地,他放下船桨,走向倪裳,一脸.淫.笑,“姑娘莫怕,我不会伤你,自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对你情根深种,茶饭不思,你我二人门当户对,若是喜结连理,可谓天作之合,天造地设。”   倪裳让自己镇定下来,姬慎景撩拨她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可是此刻,她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庞世子,你所言极是,我二人的确是天生一对,可你带我来这里,叫旁人知晓,该如何看我?”   庞子龙见她笑语嫣然,顿觉百花开放,就连四周的徐风也仿佛卷着花香飘了过来。   庞子龙心头极痒难耐,今日终于让他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闻言后,他恍然大悟,原本他的目的是让倪裳今日就答应嫁给他。   可此刻一想,他的确是唐突了。   美人不是一般的女子,不可轻怠,不过庞之龙转念一想,又觉得倪裳是在骗他,“姑娘当真认为你我是天生一对?那倘若我今日求娶你,你可会答应?”   他知道萧家夫妇视女如命,若要促成两家婚事,必须得有倪裳自己首肯才行,不然,他也不会这般大费周章。   倪裳继续娇笑,此刻不能惹怒了庞子龙,她手无缚鸡之力,拼蛮力是行不通的,“放眼整个冀州,试问还有谁能比得上庞世子你?我已十六,马上就要十七了,自是要嫁人,不选庞世子,难道选别的歪瓜裂枣?庞世子一表人才,实不相瞒,我就喜欢庞世子这样的。”   冀州不比京城,贵女要胆大奔放的多。   庞子龙已经不止一次被贵女当面表露心思,见倪裳一双秋水眸莹润,面容俏丽,身段婀娜有致,他心中奇痒,但念及倪裳身份,他又不敢直接造次,可与此同时,庞子龙没有完全相信她。   他低笑了一声,“此处景致极好,姑娘随我上岸,我领你去逛逛。”   此地无人,庞子龙是何居心,倪裳心里清楚的很。   不过,上了岸,总比过待在船上好,只要不落水,一切皆还有回旋的余地。   倪裳面上带笑,“好。”   姬慎景说过,那名护院会在暗中护着她,即便她此刻在冀侯府上,那护院也会悄然跟着。   思及此,倪裳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庞子龙伸出手时,她很配合,由庞子龙牵上了岸。   她正要抽回自己的手,庞子龙却捏着没放,他呼吸顿时急促,“倪裳,我当真喜欢你,你根本不知你有多好看,我已同父侯商榷好,今日就向萧盟主与萧夫人求娶你。”   倪裳又是一阵恶心,“世子,你若真想娶我,还请放开,否则只会叫我觉得,你这是轻怠于我!”   倪裳紧绷着一张小脸,即便如此,庞子龙也看痴了,尤其是那双美人眼,与嫣红的樱桃小嘴,他顿时口渴,“我放!我放!我这就放开!”   庞子龙虽是真的松了手,人却是一步步靠近倪裳。   倪裳只得后退,却在这时,她眸色忽然一亮,看见了庞子龙身后的高大男子,男子面容阴沉,眸色幽深,仿佛正当盛怒之中,如深渊大海。   庞子龙察觉到了倪裳的目光,他轻笑,“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又想故意误导我?呵呵,你很聪明,既然聪明,就应该知道嫁给我是最好的选择。”   他话音刚落,身后男子抬手,直接砍在了他的后脖颈。   庞子龙脸上笑意凝固,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人已经昏厥了下去。   随即,红缨从暗处走了过来,他一惯会察言观色,弯下腰将庞子龙拖走,“主子,属下先将庞世子带走。”   姬慎景冷冷应了一声。   倪裳感觉到了一丝冷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姬慎景马上就要和她“秋后算账”。   红缨一路拖着庞子龙,很快消失。   倪裳与姬慎景对视,上回一别,着实尴尬,姬慎景往前迈一步,她就后退一步,直至后背抵着假山,姬慎景已经站在了她跟前,又是那种将她包围的姿势,他的双臂撑在她身侧。   “你和庞子龙天生一对?你就喜欢他那样的?嗯?”姬慎景低头,看着倪裳故作镇定的小脸,明知她方才只是权宜之计,但一想到倪裳亲口说出那种话,他就难以抑制内心愤怒,更确切的说是憋闷……委屈。   那种话,她可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倪裳心中有种古怪。   她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姬慎景突然出现,又如此强势的对待她,她心慌至极。   “我方才是故意骗他的。”她故作镇定的解释,“对了,你怎会来冀侯府?这里对你而言危险么?”   姬慎景不吃她这一套,“除了庞子龙好看?其他人都是歪瓜裂枣?”   倪裳,“……”   他怎么怎样记仇?   男人的脸靠的太近,他虽然易容了,可五官的轮廓还能看得出来,倪裳不明白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姬慎景一旦靠近,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呼吸。   倪裳没看他的眼睛,用侧脸对着他,说,“你也知道方才只是权宜之计,我胡说的!”   姬慎景眯了眯眼,“是么?那我跟他,谁更好看?”   倪裳万万想不到,姬慎景会是这样的人!   他明知自己方才皆是胡说八道,他还要这般逼问。   “你好看!你最好看!这样总行了吧!”倪裳奔溃。   姬慎景胸口堵闷莫名好转,但这还远远不够,他叹了口气,被夸赞的男人语气缓和了不少,“我说过的话,你当真半点不当回事。庞子龙就是个小人,你却还想与他相看?今日若非我出现,你可想过后果?”   倪裳无从解释。   因为姬慎景所言都是对的。   沉默片刻,倪裳道:“我要回去了,阿昱还在水中。”   男人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他没事,不用管他,先把你我的事弄清楚。”   倪裳,“……”   姬慎景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但倪裳与别的女子不一样,她的心房早就锁上了,很难打开。   他给了她时间考虑,可他自己等不及了,急切的想要得到一个认可。   “倪裳,你看着我。”姬慎景道,“你我抱都抱过了,亲也亲过了,不该做的事也都做了,你应该知道,你如今是我的人了。”   倪裳,“……”什么不该做的事?   姬慎景强势又蛮横不讲理的话,让倪裳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你不要这样说话,你……你快些走吧,这里是冀侯府,若是被人察觉,你数日潜伏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还在故作镇定,可涨红的耳垂分明已经出卖了她。   一回生二回熟,脸皮变厚之后,再也没什么难事能够阻挡得了姬慎景,他哼笑,唇离着倪裳的耳垂愈发的近,稍一靠近,就能碰触到了,“什么事也没你要紧。”   倪裳慌了,这下真的乱了阵脚,“……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她仰面,避开了姬慎景凑到她耳边的唇。   姬慎景却是一脸耿直,“我说的都是实话。”   倪裳,“……”   姬慎景见倪裳一脸懵,他又说,“倪裳,我已还俗,不是和尚了。”   他这是意有所指么?   倪裳脱口而出,“你告诉我这个作甚?”   姬慎景顺着她的话,“你说呢?倪裳,不要装傻,你明明什么都懂。”   倪裳,“……”   她真的熬不住了。   整个人像是架在火堆上烤。   她想推开姬慎景,但对方没有给她机会,他死皮赖脸的又压了过来,一只手很轻易就捏住了倪裳的双腕,倪裳知道自己“完了”,她就要沦.陷了。   姬慎景将她的双手抵在了头顶,唇凑了过来,停在了她的唇角,两人呼吸相闻,姬慎景在动作之前,还顺便告诉了她,“我这就要亲你了。”   她现在还醒着。   不像是那晚意识模糊,也不像那日山洞之内昏睡不醒。   此刻的她,鲜活敏感,意识清晰。   姬慎景单是想到了这一点,便是血液沸腾,一切按着本能,倪裳紧咬着唇时,他长..腿.一..抵,吓的她惊叫一声,但声音瞬间被吞没,姬慎景很快得.偿所愿,攻.入.领.地。   姬慎景天赋.异禀,有了上两.次的经.验,他这回倒是亲的很顺利,力道掌控的极好,时缓时急,时而直接,时而迂回。   不知不觉,倪裳.瘫.软在了他的臂弯里。   不知过了多久,倪裳得了自由时,依靠着姬慎景大口喘气,像是即将溺亡的鱼。   姬慎景看见她娇颜.粉润,樱桃唇红.艳微肿,整个人像是脱了力一样,只能困在他怀中,无处可去。   他一惯喜欢掌控一切,显然,他们之间的亲.吻,从头到尾皆是他一人掌控。   姬慎景调整了呼吸,在她耳边愉悦的道:“倪裳,你不要再惹我生气,不然我只怕会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   倪裳不受控制的浮想联翩。   不远处有人走了过来,倪裳大惊,姬慎景轻笑着拉住了她,“往哪里躲?不用怕,是我的人。”   倪裳,“……”没错,她方才是想躲起来。   姬慎景又亲.她了,这次还……   一想到他强而有.力的.舌..头.四.处.作.乱,倪裳双腿发软,一眼不敢多看他。   一婢女走来,恭敬行礼,“主子。”   姬慎景点头,“嗯,将姑娘带去筵席处,好生伺候着。”   “是,主子。”   倪裳后知后觉,才知姬慎景不仅在萧府安插了人,他的眼线已经伸入了冀侯府。   可这些机密要事,却是都被她给知道了。   他就那么信任自己?   倪裳半垂眸,全程皆在故作镇定,仿佛方才被压在假山上狠狠.亲..吻.一番,对她而言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   回到宴席处,倪裳理了理裙.摆,又摸了摸她的发.髻,她脑子里乱哄哄的,直至此刻,鼻端还有姬慎景的气息,唇.瓣.酥.酥.麻.麻。   此时,不远处席位上的庄墨□□盯着倪裳。见她粉颜酡红,红艳艳的唇微肿,分明是刚刚被人很狠.怜.爱.过的模样。   他幽眸微眯。   姬慎景果然就在冀州城!   而且此刻就在冀侯府上。   庄墨韩突然勾唇一笑,甚是阴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对随从做了个手势,那随从就将一只小奶狗抱给他。   庄墨韩不知对小奶狗说了什么,那小东西跳下庄墨韩怀抱,朝着倪裳直奔而来。   “汪汪汪!”   小东西一路跑到倪裳跟前,冲着她汪汪大叫,又试图去撕.咬.她的裙摆。   倪裳吓了一跳。她幼时被恶犬追赶过,那恶犬虽是被人赶走,但倪裳自幼就惧狗。   倪裳跑离席位,引得庄墨韩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倪裳又气又惊。   她哪里知道庄墨韩故意捉弄她,是为了做给暗处的姬慎景看的,她还以为庄墨韩是对她心存意见。   这个庆王当真是让人讨厌!   宋颜狠狠瞪了过来,庄墨韩随即就有所收敛,将那只小奶狗唤了回去。   萧长淮劝说,“夫人莫要生气,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庄墨韩,他本性如此。”   这时,萧昱浑身尽湿的走来,正要将庞子龙的恶行揭露出来,冀侯府发生了几桩大事。   “不好了出事了!库房着火了!”   “后院也着火了!”   “世子爷他也不见了!”   萧昱僵在当场,“……”他还没开始报复呢,怎么冀侯府就开始倒霉了?庞子龙失踪了?他看向了自家阿姐,却见阿姐面若桃花,神色飘忽,一看就是“心事重重”。   倪裳,“……”都是姬慎景干的吧,她端坐着,抿了口茶,感觉到一道视线望了过来,倪裳一抬眼,恰好与庄墨韩对视上了。   倪裳一僵,正好移开视线时,却见庄墨韩朝着她轻轻一笑。   倪裳,“……”她顿觉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  裳裳:好可怕,他还对我做过什么?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姬慎景:不知道没关系,我可以对你再做一遍,你就能知道了。   读者:这一届的男主大概修炼了《撩妹宝典》,233333~   庆王:什么宝典?借我看看撒~   姬慎景:不借!我自创的。   ————   宝宝们,今天的更新奉上,么么么哒~   昨天本来想发3更的,结果失败了,今天写的时候停不下来,一发不可收拾,所以9000字更新一起奉上啦。   祝姑娘们儿童节快乐,永远都是大宝宝!九儿废话少说,直接红包,给大家买糖次,哈哈哈哈哈~ 第53章   冀侯府乱作一团, 酒馈提前结束。   冀侯忙着救火,众宾客纷纷离席。   见萧昱狼狈之状,宋颜难免多问了一句, 萧昱愤慨至极,将庞子龙今日所作所为添油加醋的说看了一遍, 特意强调了他自己是如何的护着阿姐,庞子龙又是如何的卑劣。   宋颜捏了把汗, 真真没想到冀侯父子如此目中无人, “岂有此理!”   萧长淮当即配合爱妻,“夫人放心, 庞家再无接近裳儿的机会!”   宋颜心有余悸,拉着女儿的小手,又见她小脸明艳,一直魂不守舍之状,她是过来人, 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在察觉到倪裳微肿红艳的唇时, 宋颜的心一沉。   但她没有言明, 只是问道:“裳儿,你可吓到了?那……庞世子人呢?”   倪裳只知庞子龙被姬慎景带走了, 但她不能说出来,权衡一二,只道:“我也不知,我拿爹的名头吓唬了他几句, 他就将我撇下先行一步离开了。”   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倪裳也有自知之明。   宋颜拉着一双儿女,小声道:“若是旁人问起,你二人皆说庞世子提前下了船,之后便未见过了,可听见了?”   倪裳点头,她明白事情轻重,众人皆看见庞子龙是与他们姐弟二人一道上了船,可眼下庞子龙却是“失踪”了。   一旦闹出事,庞子龙的生死,就与他们姐弟二人脱不开干系了。   萧昱今日仿佛是吃了天大的亏,“可我还没报仇呢!庞子龙死哪儿去了?!”   倪裳,“……”她也不知姬慎景会如何处置庞子龙,估计暂时不会杀了他。   一家四口正要离开,一道磁性低沉的声音传来,“倪姑娘请留步。”   倪裳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浑身寒颤。   她转过身,宋颜和萧长淮分别站在她左右,此刻,就见庄墨韩抱着一只小奶狗,皮笑肉不笑的走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宋颜,明显没有得到眼神回应,这才对倪裳道:“方才着实抱歉,没吓到倪姑娘吧?本王怀里这小畜生是从京城带过来的,鼻子格外灵,尤其是记得大殿下的味道,一旦闻到他的气息,这小东西就格外兴奋。”   倪裳,“……”   宋颜顿时明白了一切,她拉着女儿的手,没有当场揭露,所以……方才倪裳是去见了姬慎景,还与他亲密接触了。   而这桩事,已经被庄墨韩知晓。   也就是说,姬慎景眼下就在冀侯府,倪裳知晓此事,庄墨韩也知晓。   宋颜看透一切,但并不说破,拉着女儿继续往冀侯府大门外走。   倪裳也没搭理庄墨韩,她知道,庄墨韩知道她与姬慎景的事了,这种仿佛被人看穿的滋味,她不是很喜欢。   萧昱在身后嘀咕,“那狗闻到大殿下的气息就兴奋,与我阿姐有什么关系?”   宋颜回头低喝,“昱儿,还不快跟为娘回府!”   倪裳,“……”   萧长淮反复琢磨了方才之事,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但也同样没有表露出来。   **   萧府,萧昱还想在娘面前求一会安慰,宋颜面色极差,低喝了一声,“昱儿,你自行去祠堂跪着,我几时叫你起来,你方能起来!”   萧昱心头仿佛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娘!”   宋颜这次是来真的了,“你还不快去!”   萧昱噎住,看向了萧长淮,然而,萧长淮必然是站在爱妻这一边,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娘让你去跪着,你就快去!”   萧昱,“……”无数次怀疑,自己根本不是亲生的。   倪裳心虚的很,萧长淮很自觉的站在了廊下,“夫人,裳儿年幼不懂事,你别气坏了身子。”   宋颜将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她与倪裳二人。   倪裳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被看出了破绽,但她明白,娘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娘亲……我……”她像是做了坏事被当场逮住的少女,无言为自己辩解。   宋颜见女儿到了此刻还在包庇姬慎景,她沉叹了口气,当然早就看出来姬慎景对女儿下手了,只是不知道已经到了哪一步了,是否还能来得及制止。   宋颜又怕伤了女儿自尊,可她自己尝尽了男女纠缠的苦,当真半点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和姬慎景那类人有任何瓜葛。   京城的水太深,姬慎景又是手握重权的皇长子,单单是宋家背后的那些人,就不会放过他。   “裳儿,大殿下以后的路不会太好走,娘的话,你能明白么?”宋颜说着,又道:“男女之间的喜欢并不能维持多久,到了你们情淡之时,事情就复杂多了,告诉娘,你和大殿下……有没有……”   一想起倪裳在姬慎景身边待过那样久,宋颜便是忍不住心绞痛。   她的可怜小娇娇,都还没成婚,若是已被姬慎景给吃干抹净了,她真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倪裳脸一红,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不是什么心机城府之人,也没有宏图大业,此前的目的是寻亲,如今至亲已经找到,她对将来的日子还未曾做打算。   倪裳摇头,“娘,大殿下和我……我们没怎么样。”   “当真?”宋颜怎么就不信呢。女儿随了她的容貌,她年轻时候可算是看透了男子,尤其是那个庄墨韩,第一回 见了她,就恨不能把她掳到榻上去。   姬慎景正当男子壮年,他会没有僭越?   宋颜抓起倪裳的手腕,想看守宫砂,倪裳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道:“娘,长信侯府当年没有给我点守宫砂,我与大殿下真没发生什么。”   倪裳笃定道。   她的样子不像是在扯谎,时下女子并非人人都点守宫砂,穷苦人家便省了这桩事。当初倪裳虽被养在长信侯府,但并不受侯夫人待见,守宫砂的事就忽略了。   宋颜想起倪裳这些年遭遇,不由得又是一阵伤神,“裳儿啊,娘都是为了你好,天下男子皆不可信,他们喜欢的不过就是女子好看的容貌和年轻的身子,即便存了几分真心,可那真心也会害了女子。听娘的话,不要再与大殿下纠缠了,此番冀州镇反之事结束,大殿下就要回京,你则安心在娘身边待着,可好?”   明知娘的话都在理,也明知姬慎景迟早要离开冀州,倪裳心头一阵憋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不太好受。   “娘,我知道了。”倪裳应了一声,她内心苦闷无人倾诉,就对宋颜说,“娘,我之前尚能排斥大殿下靠近,可最近几回,他每每出现,我却……”   宋颜一听,心慌了一下。   她算是明白了,女儿心里有姬慎景了。   “裳儿啊,你……你是不是心悦他了?”这就难办了,宋颜愁眉紧锁。   倪裳哑然。   换做之前,她会一口拒绝,可是今天姬慎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排忧解难,她内心分明是欢喜的。   然后,他那样亲她,她又明明并不排斥,亲到后面,人已经迷迷糊糊,早就趴在他身上。   这就是……心悦了么?   **   天色未暗,庄墨韩仰面望着天际的一轮圆月,那双布着血丝的眸子眯了又眯。   身边有男子靠近,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咱们的人已经在萧府附近埋伏好,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庄墨韩想起回京之后,多次与姬慎景交手的场景。   他记得有一次月圆之夜,姬慎景与他见面时,还特意带上了倪裳。   据他所知,倪裳并非是那种随意的女子,而姬慎景也不是什么偷香窃玉的主儿。   他现在怀疑起了什么,但没有证据,而今晚就是验证的最好时机。   “嗯。”他淡淡应了声,打算亲自出马。   不多时,庄墨韩的马车已经停在了萧府附近的巷子口,他目光慵懒,看向萧府宅院时,眸中溢出一抹苍凉。   此时此刻,宋颜和萧长淮做什么?   有没有相互依偎着看着日落?   这十多年,他一个人苦苦熬着,他们却是过的好生逍遥快活。按着庄墨韩的本性,本应该直接带着人杀进去,砍了萧长淮,再带走宋颜,如此直截了当。   他也不必要一个人躲在暗处,暗自伤神。   胸口憋闷,刺痛,像有一把不太锋利的匕首,一遍又一遍的拉扯着他的肉。   暮色降临,一道黑影陡然出现,庄墨韩当即动身,亲自追踪,他的视野也早就适应了黑暗,一眼就认出了姬慎景。   高手之间,只需通过气虚就能辨别对方。   姬慎景穿着一身夜行衣,也蒙着面,庄墨韩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不稳,是蛊毒又发作的迹象。   果然……   他体内的蛊毒根本没有解除。   两人交手起来,但庄墨韩为了验证某些事,并没有将姬慎景逼到绝境,而是在确认了姬慎景蛊毒又发作之际,放了他一马。   这时,庄墨韩就发现姬慎景潜入了萧府。   “王爷,这下该怎么办?”属下问道。   庄墨韩一挥手,“不要轻举妄动,原地候命!”   “是!”   **   茜窗吱呀一声开了。   倪裳听见了动静,以为是墨翠,她起初没当回事,可就在一道阴影将她笼罩时,倪裳的心猛然一跳,她一回头就看见了姬慎景。   他今日没有易容,已经摘下了面巾,头顶没有戴假发髻,上面已经长出寸许长的墨发。   察觉到倪裳在看自己的头,姬慎景清了清嗓子,“一年半载就该能长出来了。”   倪裳,“……”她又没嫌他头发。   上回一别,倪裳甚是尴尬,但仍旧直视着姬慎景,仿佛面不改色心不跳,“你怎么来了?”   姬慎景此刻靠近了倪裳,头疾好转大半,想到庄墨韩就在外面守株待兔,他剑眉稍稍一蹙,一如既往的耿直,“倪裳,我今晚需要你。”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惊的倪裳一脸震惊,顿了顿,她低喝,“你!你这人就不能正经一次!”   什么叫今晚需要她?!   他把她当做什么了?!   很显然,倪裳误会了姬慎景的意思。   但姬慎景的确很需要她,他突然改了称呼,“裳儿,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倪裳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又联想到了娘亲对她说的那些话,她脸色涨红,后退了一步,对姬慎景道:“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姬慎景又开始不明白姑娘家的心思了,今晚是月圆之夜,他需要倪裳,所以就来见她,他的想法很直接,她本来就已经是他的人,而他又需要她,所以……他就来了。   姬慎景却突然不敢乱说,仿佛说错了话,后果会很严重。   他一本正经道:“今晚我要见几个重要之人,又因我需要你,所以必须带着你。”   倪裳,“……”   他不是要和她这样那样?   还要去见旁人?   倪裳不是一个随性的女子,离开长信侯府,以及和宋司年退婚之后,她的日子过得很纯粹,做每件事皆有目的。   她不能和姬慎景就这么不清不楚。   “你之前说,想要我给你一个答案,那……你又是什么想法?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倪裳索性壮胆问出来。   娘亲的话让她如醍醐灌顶,她可能真的是心悦姬慎景了,不然,他夜闯闺房,她竟然不像以前一样愠怒。   姬慎景瞬间明了,他轻笑了声,忍不住又靠近。   对自己心尖上的姑娘,他只想与她毫无间隙,恨不能日日黏在一起,“裳儿,回到京城,你我就成婚,你看可好?”   这下,倪裳是真的怔住了。   姬慎景竟然真的要娶她。   她已被宋家退婚,虽然如今找到了至亲,但总归是被退过婚的人,像姬慎景这样身份的天潢贵胄,大可娶一个高门大户的贵女。   姬慎景看着他喜欢的姑娘,内心愉悦,“裳儿,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嗯?”倪裳被他俊脸上的笑,晃的眼花。   娘亲问过她,是不是被姬慎景的容貌给吸引了,倪裳那会没有承认。   可是此时此刻,这张俊脸就在自己面前。其实,姬慎景不苟言笑时,显得清冷如一捧寒雪。可一旦笑起来,又宛若一道四月仲春的风,很容易荡漾到人的心窝里。   倪裳知道,她被.色.诱.了。   她不知几时开始,已经迷恋上了姬慎景的美.色。   诱.惑.靠近,她心跳狂乱。   姬慎景觉得倪裳此刻懵懂的样子很好玩,他很想把她拉入怀里揉揉,可又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失控,他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这次即便你不答应跟我好,回京后,我也会强.娶你。”男人嗓音低沉,但格外坚定。   倪裳,“……”-_-||   明明是浪.荡的不要命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平添了几分虔诚。   倪裳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场面。   明明在京城时,她还是那样讨厌他。   作者有话要说:  庆王:那是我女儿!臭小子,你是不会得逞的!   姬慎景:是我的,终究还是我的!   宋颜:不好意思,那是我闺女!   萧昱:(⊙o⊙)…阿姐还没捂热呢!都跟我抢?!   ————   姑娘们,今天的第一更奉上, 咱们下午6点见啦~ 第54章   “这次即便你不答应跟我好, 回京后,我也会强.娶你。”   这话像是淬了毒的情话,强势霸道的要命。   倪裳张了张嘴, 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因为她找不到一句合适的推脱去回应。   凶他?骂他?   上前捶他两下?   好像都不行。   倪裳深深吸了口气, 手心已经溢出细汗,此刻被姬慎景这般看着, 她浑身心煎熬, 心跳的厉害,哪有什么两情相悦的欢.愉?   烛火下, 少女粉嫩的肌肤溢出浅浅的红,姬慎景靠近了一步,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那张粉唇上,上回虽然亲了,但……实际上并未过瘾。   男人眸色一暗, 一旦尝过那滋味,便是食髓知味, 再想戒掉几乎是不可能。   “裳儿, 我……”姬慎景虽然铭记“强势”这条铁律,但他也不想毁了倪裳心目中的君子形象。   想亲, 但还需忍忍。   尚未大婚之前,姬慎景想好好做一个人。   倪裳一听到他哑声的唤她名字,她就浑身一个激灵,“你……你不能胡来了!”   再像冀侯府假山旁那样亲她, 她可受不住。   姬慎景本就心心念念,倪裳这般反抗,越是激发了他的念想,他们都情投意合了,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他很想胡来……   但他到底不是寻常人,忍了忍,姬慎景俊美的脸上无半分纨绔风流,倒是一派正经肃重。   “裳儿,今晚要委屈你跟我走一趟,你放心,你若不同意,我不会胡来。”姬慎景郑重道。   倪裳怎么就那么不放心呢?!   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深更半夜跟一个男子外出……   等等!   倪裳突然想起了几桩事,在京城时,姬慎景好几次皆是大晚上将她带出去,他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将她带在了身边。   倪裳虽然还没弄清楚,但她总觉得这几桩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为什么?为什么要带上我?”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了。   她一直以为姬慎景是个孟浪和尚,所以才屡次对她下手。   但细一想,以姬慎景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而且,他每次带她在身边,也并未做过僭越之事。   姬慎景正想说实话,但他思及一件事,万一倪裳以为自己是为了治蛊毒,才接近她,她定然会怀疑自己对她的心意。   倪裳好不容易心里有了他,姬慎景不敢冒险,秉承厚脸皮原则,他道:“也没什么,一日不见,甚是想念,我近日难以露面,今晚想带着你在身边。”   倪裳,“……”(⊙o⊙)…   她一边热得慌,一边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冰火两重天。   倪裳很想告诉姬慎景,他这般行径是无耻的,不合规矩的,但倪裳骂不出来了,甚至于她想跟着他一块出去,被束缚在灵魂深处的礼教急切的渴望破茧而出。   姬慎景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庄墨韩八成还在外面,但有倪裳在身侧,他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裳儿,我们走吧。”男人好像在阐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倪裳,“……”她如今是怎的了?竟然觉得大晚上同姬慎景外出,刺激又兴奋。   “非这样不可么?”倪裳想护着最后的女子尊严,她并不想让姬慎景知道,她或许也不是正经姑娘了。   姬慎景没有在她脸上看出排斥的神色,他以为倪裳在担心清白,若非一直有心护着她的清誉,他岂会忍到现在?   “裳儿放心,我不碰你。”姬慎景郑重道。   倪裳,“……”   像得了一个台阶下,倪裳同意跟他外出。   因着此前的数次经验,姬慎景抱着倪裳,跃过萧府院墙时,倪裳已经无半点恐慌,此时,萧昱刚迈入月门,他近日被拘在家中,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本想找阿姐聊聊心事,谁知瞧见了方才的那一幕。   萧昱愣在原地,“……”   看得出来,阿姐是心甘情愿跟着那男子走的。   又看得出来,那男子身形伟岸,很像大殿下。   嗯……萧昱望着天际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告之爹和娘。   **   庄墨韩终于等到了姬慎景与倪裳。   他再次出招,就在与姬慎景过招片刻后,庄墨韩朗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果真如此!   姬慎景体内蛊毒并未解,而他前几次能瞒得过自己,是因为带着倪裳在身边了。   据他所知,姬慎景体内的蛊毒是胎里带出来的,当初那只雄蛊在大凉族的公主体内。   大凉公主生下孩子后,雄蛊就自然而然进入了姬慎景体内。   倪裳若能解姬慎景的毒,那只有一种可能!   她体内还有一只雌蛊!   姬慎景一手搂着倪裳的腰肢,他没有恋战,加之红缨等人相助,得了自由之后,立刻带着倪裳离开。   庄墨韩望着那两道身影消失的方向,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心腹上前询问,“王爷,要继续追踪么?”   庄墨韩怔住,仿佛是游神在外,他记得宋颜体内也有一只雌蛊。   雌蛊与雄蛊不同,在人体内十分安静,多数时候处于沉睡之中,对中毒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反而会驻颜益寿,但价值千金,可遇而不可求。   当初,庄墨韩为了讨宋颜欢心,就强.行喂了她服下雌蛊。   可宋颜不知这东西的妙处,还一度恨他。   想来,那只雌蛊已经传到了倪裳的体内。   算着年纪,倪裳是几时出生的……?   庄墨韩胸口猛然一颤,似乎有什么事情像是荆棘藤蔓一般,将他整个人死死困住。   答案就在前方,但前方薄雾皑皑,他看不清,摸不透。   “王爷?王爷!”心腹再一次唤了一声。   庄墨韩回过神,但神色恍惚,“追,继续给本王追,把倪裳给本王抓过来。”   如今,他已经可以笃定,倪裳就是姬慎景的软肋,也是他的解药,只要控制着倪裳,他便可以间接控制姬慎景。   **   倪裳心里发毛,等到姬慎景将她放下,倪裳问,“方才庆王爷为何那般大笑?”   姬慎景拧眉,终是不想让倪裳知道太多,但他今晚的确太需要她,男人温和一笑,冰山脸如迎着朝阳,融化成春水,“他不是正常人,裳儿不必放在心上,跟我走,等到事情办完,我立刻送你回去。”   虽然不想让她走,但表面还是要装作君子。   倪裳点头,红缨悄然靠近,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倪裳,他很想挥挥大手打声招呼,但碍于主子在场,他又不敢招惹这尊醋王。   红缨递了幂篱过来。   姬慎景亲自给倪裳戴上。   他的姑娘,他一点不想让别的男子看到,就是这么霸道自私。   倪裳被姬慎景牵着,等到入了一间堂屋,她就坐在姬慎景身侧,隔着幂篱,倪裳能够模模糊糊的看见几张人脸。   姬慎景的心腹们,心里纷纷纳罕,为何主子要带着一个姑娘在身边。   但无人敢表现出好奇心。   其中一男子道:“庞家勾结流匪,令得冀州百姓苦不堪言,着实可恶,这次若是能将庞氏一族连根拔起,也是冀州百姓之福。只是庞家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直接对庞家下手,只怕冀州的其他世家也会反。”   姬慎景面容极淡,这人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他的右手放置黄花梨木的桌案上,极有规律的敲击着,“嗯”。   他平淡的应了声,示意心腹继续说。   这时,便有另一男子道:“以属下之见,冀州之事由来已久,若是不能拉拢世家,那就以暴制暴。”   立刻有人附和,“可冀州数十万兵力,咱们才区区五千不到,这如何以暴制暴?”   提到兵力上,方才那男子道:“不是还有一个萧长淮么?他一声令下,整个江湖都会响应,若是能拉拢了他,主子不费一兵一卒就平息冀州之乱,必立大功。”   冀州流匪一事,本就是庞家自己搞出来的幺蛾子。   要想彻底根除冀州之患,唯一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将庞家和几大世家连根拔起。   但土皇帝的势力不可小觑,一般人啃不动这块硬骨头。   此时,姬慎景依旧面无他色,看不出一丝波澜。   一男子插了话,“可如今又多出一个庆王爷,他素来与咱们主子不和,谁也不能能保证这尊邪王到底是站哪一队的。冀州之患劳民伤财,主子主动请缨,也是为了冀州百姓与我大梁江山社稷,可惜……”   男子欲言又止。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主子一样,一心只为天下人。   姬慎景这十多年来,南征北战,从不邀功,只有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才知道,他当真只为了天下百姓。   众人商榷完后,姬慎景终于开腔,他的嗓音四平八稳,磁性低沉,极具渗透力。   “冀侯与几大世家之间是因有利益纠葛才联手,那就断了他们的利益,如此一来,瓦解联盟易如反掌。”   “萧家势力可以利用,我已向皇上请旨,招安江湖人士。此事不久就会有结果。”   “至于庄墨韩,我亲自处理。”   姬慎景言简意赅,没有一个字是废话,“接下来一切皆按着计划行事,都散了吧。”   众心腹起身,齐齐抱拳,“是!主子!”   倪裳发现,此时的姬慎景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他运筹帷幄,冷静自持,仿佛行走在旷野的雄狮,优雅、自信,将一切掌控在股掌之中。   她知道冀州复杂,但究竟有多复杂,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够理清的。   男子们皆离开,红缨也讪讪退下,待堂屋内只剩下倪裳与姬慎景,她问了句,“朝廷不会对付萧家吧?”   倪裳很担心。   听说爹的势力很大,具体有多大,她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从冀侯对萧家的态度,她就不难看出来冀侯也在拉拢萧家。   姬慎景伸手摘下了倪裳头上的幂篱,那张如冰玉雕琢的脸突然绽放一抹勾人心魄的笑,“马上就是一人家了,即便朝廷要对付萧家,我也会保住萧家。”   什么马上就是一家人?!   倪裳出于本能,小脸一红,但面上镇定,“你别胡说,我是认真的,若是哪□□廷忌惮萧家,可当如何是好?”   姬慎景拧眉,这小女子思量的还真多,他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但此刻倒是颇有耐心,“西北常年由庄墨韩镇守,但皇上大有取而代之的意思,若是萧家能为朝廷所用,那股江湖势力可以编入军中,朝廷正当用人之际,起码眼下十多年不会动萧家。”   是么?   倪裳想不到这一层。   看来她的机智,在姬慎景面前完全不够用,“那,我可以走了么?”   已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暧昧丛生。   姬慎景身段极好,一身贴身的劲装,将修韧的身形勾勒的一览无余,肩宽腰窄,修长笔直的腿……他如今又长出了寸发,轻轻一笑,当真是勾的姑娘家神魂颠倒。   倪裳是个凡人,她也不能免俗。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京中那样的女子想要睡姬慎景。   对视了一眼,倪裳装作不经意间移开了目光。   姬慎景站起身,走到倪裳面前,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细.腰,稍一用力,将她提到了桌案上,之后他站在了她的.双...腿.之间。   倪裳吓了一跳,两侧绣花鞋轻晃。   姬慎景可能不喜欢一直无休止的等,他知道倪裳对他的心意已经变了,但还不够,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考虑好了么?”男人低声问。   倪裳心跳又开始加速,“你在说什么?”   姬慎景觉得,女子真的是口是心非,他还听人说过,越是好看的女子,越是会扯谎,这话一点不假,“裳儿,不要再装了,我没多少耐心了。我抱过你,亲过你,还……那你就是我的人了,我没有其他女子,只有你一个,等回到京城,你就嫁给我,我不是说说而已,我是认真的。”   倪裳,“……”   来了!来了!又来了!   倪裳心慌的不行,她没有那个勇气豁出一切,倘若当真答应姬慎景,她大约能预想到将来的日子。   娘亲说过,姬慎景的路不会走的很顺,她其实心里都明白的。   京城风起云涌,尔虞我诈,她若是嫁给了姬慎景,也难免被牵入其中。   待在冀州,倒是顺遂平安。   可……   她竟然拒绝不了姬慎景。   扪心自问,她已经不排斥姬慎景了,可娘亲的那些话又令得她不敢去尝试,若是赌输了,输的就是一辈子。   倪裳喘着气,问他,“那你想好了?我不做妾,也不同意自己的夫君纳妾。”   纳妾?   姬慎景轻笑,“有你一个,我就足够了。”   两个人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都不再说话,姬慎景的脸越来越近,倪裳看见了他滚动的喉结,那股熟悉的沁凉气息使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倪裳突然撇开脸。   姬慎景扑了个空,但男人也不恼,掏心挖肺的继续撩拨,“在京城之时,我就想这样对你了,想抱你,也想亲。”   倪裳,“……!!!”   这孟浪的话惊的她瞬间炸了毛,“你不要说了!”   姬慎景很懊恼,他已经委屈自己太久了,遂做了最后的尝试,唇又靠近了些,去寻朝思暮想的粉唇,“可以么?”   “不行!我……我要回去了!”   倪裳去推他,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不行了,比方说此刻,她的心跳实在太快,扑通扑通的,强而有力,慌张到手心溢出薄汗。   姬慎景有些失望,不过尚未成婚之前,他到底不敢太过造次。   若是吓坏了倪裳,她不愿意嫁给自己就糟了。   **   “王爷,大殿下已将倪裳送回去,不过,萧府外潜伏了大殿下的人,咱们想掳人,恐怕有些难度。”太监汪忠道。   庄墨韩提着酒壶,仰面灌了几口,酒渍顺着他萧挺的下巴流下,路经喉结,滚入衣襟里。   “不管用什么法子,把人给我带来!”庄墨韩低喝。他脑中嗡鸣,更想将宋颜抓过来问个清楚,她是几时与萧长淮勾搭上的。   算着倪裳的年纪,在他与宋颜“浓情蜜意”时,宋颜就怀上了萧长淮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呢?!   他几乎日日将宋颜绑在自己身边,她不可能怀上别人的孩子,除非……   庄墨韩呼吸顿住,愈发急躁,“让潜伏在冀州的探子出手,这次暴露多少人马,也要把倪裳给我带来!”   汪忠,“……”   王爷他素来按心情办事,如今是愈发不着调了。   **   倪裳被姬慎景送回之后,就沐浴换衣了。   他虽然没有对她做什么,但被他抱过之后,总觉得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这味道使得倪裳久久没法平复心情。   她刚躺下,外面响起吵嚷声,“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救火!”   倪裳惊坐起,刚穿了衣裳准备出去看看,突然有人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这手捂住了她的唇鼻,她闻到一股辛辣味,意识模糊之时,她听见有人道:“得罪了,倪姑娘。”   倪裳,“……”   **   头很痛。   倪裳微微睁开眼,入眼是陌生的床榻与垂挂着的轻纱幔帐。   她揉了揉太阳穴,一婢女撩开幔帐,恭敬道:“姑娘醒了?我家王爷有请,姑娘请随婢子出去吧。”   倪裳,“……”王爷?是庄墨韩掳走了她?   倪裳一僵,想起那阴晴不定的邪王,她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被人领到庭院时,外面天色未亮,不远处有鸡鸣声传来,一弯玄学摇摇欲坠的挂在枝头,天际还有几颗明亮的繁星。   倪裳无法猜透庄墨韩抓她的目的。   可一想到庄墨韩曾对娘亲那般执着,倪裳有些怕他。   庄墨韩慵懒的倚着美人靠,怀中抱着一只酒坛子,醉眼朦胧,他看着倪裳,喃喃道:“真像……你娘曾经也是这副模样。”   倪裳不敢招惹他,态度还算不错,“不知王爷大动干戈将我抓来是有何事?”   庄墨韩仿佛没听见,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你要是本王的女儿,该多好,本王可以把天下抢来给你,整个大梁的俊美男子皆可随你挑选,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倪裳,“……”   不,她一点不想要江山,也不想拥有那样多的俊美男子,更是不想成为庆王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庆王:做我的女儿,可以坐拥天下   姬慎景:做我的人,可以躺拥天下   裳裳:打扰了二位,手动再见~   宋颜:乖,跟娘走,不要跟神经病接触了。   ————   姑娘们,今天的第二更奉上,感谢姑娘们的支持,么么么哒~   下一章霸道爹就知道真相啦~ 第55章   萧府一片狼藉。   但眼下, 萧长淮与宋颜皆无心修葺府邸,因为倪裳丢了。   显而易见,昨晚是有人故意纵火, 之后再趁乱掳走了倪裳。   “会不会是大殿下?”宋颜神情焦虑,一手拧着帕子, 憔悴的宛若是雨打过的栀子。   萧长淮心疼不已,趁着爱妻虚弱之际, 长臂一伸, 虚揽着她,“夫人, 为夫这就出去找人,无论动用多少人力,都会把裳儿找出来!”   萧昱晃荡了半天,最终才提出了自己的见地,“一定不是大殿下掳走的, 估计是旁人。”   他昨个儿亲眼看见姬慎景带走了倪裳,压根不费吹灰之力, 根本用不着放火。   这时, 管事领着一中年男子过来,男子气势汹汹, 一见到萧长淮与宋颜,就厉声问,“我儿究竟去了哪里?那日明明是与贵府的小姐公子一块泛舟,我儿怎的就不见了?!”   冀侯迟早要找上门, 且不论萧家是否知道庞子龙究竟去了哪里,单是萧家“弄丢了”庞子龙,冀侯就能以此为借口对萧家提出诸多要求。   宋颜原本就心急如焚,此刻面对冀侯质问,她当场就不忍了,“我女儿还不见了呢!你那个无耻的儿子,若是出了事,也是他罪有应得!我女儿若是有事,我……我定要踏平冀州!”   宋颜不是在说气话。   倘若倪裳再找不回来,她当真会把冀州城翻过来找个遍。   萧长淮趁机表白,“夫人说的是,裳儿找不回来,咱们就踏平冀州。”   萧昱,“……”他爹和他娘,真让他刮目相看,敢情他如此纨绔,全是随了爹娘。   娘也真是不可貌相啊!   冀侯心肝猛然一抖,方才还气势汹汹,瞬间就如霜打的茄子,萎了。   现如今,美貌的小妇人都是这般可怖么?   不过,以萧家的江湖势力,指不定真能踏平冀州!   冀侯擦了把汗,见萧府昨夜也着了火,并且也丢了一个女儿,冀侯心里莫名平衡了。   冀侯来势汹汹,走时几乎是夹着尾巴逃离。   **   一夜过去了,倪裳坐立难安。   庄墨韩昨夜对她说了一通酒话,言词之间,字字句句透露对爹和娘的不满,以及是她自己就是爹娘背叛过庄墨韩的证据。   所以,用庄墨韩的原话来说,她的存在就是“罪孽”。   倪裳总觉得,庄墨韩想要弄死她。   门扉吱呀一声响了,倪裳一手捂着腹部,做痛苦之状。   庄墨韩此人着实令得她害怕,这人古怪、阴骘、阴晴不定。让人无法揣度他下一刻究竟想要做什么。   所以,倪裳必须想法子自救。   她晨起时观察过一会,院中皆有护院把守,她想要堂而皇之的离开几乎是不可能。   “疼……好疼……”倪裳低低.轻.吟。   那婢女一怔,当即上前查看,王爷让她好生伺候着倪裳,她半点不敢怠慢。   就在婢女靠近时,倪裳站直身子,抱起藏在怀中的梅瓶,朝着婢女的脑袋砸了过去。   她知道庄墨韩身边的人都会武功,所以方才用了十成的力气,那婢女身子晃了晃,想要喊人时,倪裳又砸了一次,这才将婢子砸晕。   事不宜迟,她火速扒下婢女的衣裙,穿在她自己身上,又速速梳了一个婢女发髻,等到一切办妥,倪裳对着铜镜照了照,她与这婢女身形差不多,只要不被人看见正脸,理应能蒙混过关。   倪裳担心庄墨韩又发神经,会突然见她。   她自是不敢拖延,端着托盘,就走出了屋子。   站在廊下,她环视一周,发现自己并没有引起护院的注意,就径直往前走。她上回已经来过这座宅子,对地形还算清楚。   倪裳半垂着脑袋,一路窃喜,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成功逃离魔爪时,她的视野之中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皂靴,然后是绛紫色锦缎长袍下摆。   倪裳,“……”   她的心猛然一跳,但还做着最后的挣扎,头又低了几分。   庄墨韩垂眸,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这只顽劣的小兔子。   他伸手,搭在了倪裳纤细瘦弱的肩头,稍一用力,几乎要将倪裳给捏起来,低低一笑,“一大早想去哪儿?”   倪裳知道自己被抓住了!   她吃痛,被迫抬头,对上了庄墨韩含笑的眸,可这人的笑意着实戏谑,无半分善意。   他身上有股令人颤栗的邪恶。   倪裳本能的害怕,“今日……今日是我生辰,我要出去购置新衣。”   她不受控制的扯谎。   可这谎言拙劣的很,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庄墨韩却是当真了,“生辰?你多大了?”   倪裳答话,“今日一过就是十七。”   庄墨韩,“……”   宋颜和萧长淮从那个时候就背着他勾搭上了?!   安静,无比的安静。   倪裳看着庄墨韩怔在原地,还看见他眼中的杀戮,她肩头突然吃痛,就见庄墨韩眼中仿佛瞬间湿润。   他哭了……   “丫头,你爹娘害的我好苦。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他们?比如杀了你?”   倪裳,“……”   这个疯子!   庄墨韩的手不知不觉掐住了倪裳的脖颈,他眼眸微眯,多么稚嫩纤细的生命,只要自己稍一用力,她就会在自己掌下消失。他明明嗜血成性,却是舍不得用力,但也没有放开。   倪裳喘不过气来了,她的双手抓住了庄墨韩的手臂,不停的拍打他。   衣袖滑下,雪腻手上的艳红珊瑚石妖艳夺目。   庄墨韩充血的眸子倏然一怔。   他手一松,给了倪裳呼吸,与此同时,庄墨韩自嘲一笑,一拳头砸在了廊下的朱红栏柱上,“呵呵……她也就占着我喜欢她!”   所以,才将这串手链戴在了倪裳手腕上,恐怕就是担心有朝一日,自己会对倪裳下手。   倪裳咳了好片刻,说不害怕是假的,她感觉到庄墨韩不是跟她开玩笑,他真的会弄死她!   倪裳奋力反抗,藏在袖子里的簪子突然刺出,划伤了男子的手,但庄墨韩不怒反笑,“有意思,原以为你只是兔子,原来是个刺猬,这性子倒是一点不像萧长淮,像我。”   像他该多好啊。   他做梦都想让宋颜给他生一个孩子。   如此一来,他和她之间就有割不断的联系了。   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血浓于水的亲情纽带更牢固?!   见倪裳一脸愤怒恐慌,甚至还有明显的嫌弃,庄墨韩心如利刃刮过,仿佛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他掏心挖肺的对那个人好,可那人看着他的眼神从来都是冷的,哪怕是在榻上,他们共赴巫山时,她也不愿意正眼瞧他。   他有那么差劲么?   庄墨韩仿佛突然被人刺激到了,他提着倪裳的后脖颈,想捏住一只小兔子,故意吓唬她,“本王会用你引出姬慎景,然后再杀了你,你说怎么个死法好呢?”   倪裳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她本能的恶凶凶的瞪着他,“你这样做,我爹娘不会放过你,大殿下也不会放过你。杀了我,对你而言没有一点好处!”   庄墨韩挑眉,好像得了一件十分可爱好玩的玩具,他笑了笑,继续吓唬倪裳,“你是怕了?姑娘家爱美,本王会给你留个全尸。”   倪裳,“……”快被气哭了!   庄墨韩真真如传言所说的无异,是个邪恶的怪人。   **   庄墨韩又将倪裳关入了屋内,每每看见倪裳,他内心嫉妒与酸楚便无法抑制,如山岩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不多时,心腹将一高大红袍男子五花大绑押了过来。   红缨的嘴被堵住,无法言辞。   庄墨韩冷冷看着他,道:“去告诉你家主子,想要倪裳活命,让他两个时辰之内单独去百鬼林见本王。”   “呜呜呜!”红缨挺.着身子挣扎。   庄墨韩嫌烦,一挥手,示意心腹给红缨松口。   红缨的嘴一得了自由,就嚷嚷道:“我跟你讲,不要动倪姑娘半根汗毛,不然我家主子不会放过你!”   庄墨韩嗤笑一声,慵懒的斜靠着圈椅,“呵……好啊,我就等着他不放过本王。”   红缨,“……”   **   萧长淮派出去的人马,纷纷前来禀报。   最终,萧长淮基本笃定了一件事,他不敢瞒着宋颜,如实道:“夫人,是庄墨韩掳走了裳儿,眼下他已带着裳儿去了百鬼林,估计是要用裳儿引出大殿下,事不宜迟,我速速去救人!”   宋颜立刻点头,“你快去!若是他对裳儿不利,你就……你就告诉他实情!”   宋颜红了眼眶。   她自己这辈子身不由己也就罢了,绝对不能让女儿受到半分委屈!   萧长淮从昨夜开始,直至此刻,一直惶恐不安。   若是倪裳真有个三长两短,宋颜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早知道,他当初就该直接将倪裳养在身边,一家子安安稳稳待在冀州,也不会有如今的麻烦。   萧长淮立刻出门,带着人马,扬起马鞭,朝着百鬼林的方向疾驰而去。   **   已入秋,但晌午的日头依旧灼烫。   倪裳的双腕被绑,正吊在了一处废弃的石楼上,她肌肤细嫩,手腕很快被勒出血痕。然而这并不是最致命的,长时间悬吊,使得她呼吸逐渐困难,眼前渐渐不再清明,她口干舌燥,一股窒息涌上心头,视野已经模糊。   要死在这里了么?   不!   她不能死!   她还没在爹娘跟前好好尽孝,也没亲眼看着阿昱长大,更没来得及亲口告诉姬慎景,她愿意嫁给他,不再害怕前途陌路,她心甘情愿想嫁给他。   庄墨韩坐在一张圈椅上,他神情漠然的把玩着手中的箭矢。   直至此刻,倪裳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也不曾求饶半句。   倒是个倔脾气。   庄墨韩就不信她不怕死,他兴致来了,想继续吓唬她,箭矢瞄准了倪裳,“丫头,你看,姬慎景还未露面,你那个爹还没出现,看来……”   他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萧长淮骑马走在最前面,见庄墨韩.持.弓.正对着倪裳,他吓的魂都掉了三分,倪裳真要是出了事,他当真不知如何去向宋颜交代,当即扬声大喊,“住手!裳儿是你的亲生女儿!”   住手!裳儿是你的亲生女儿!   这话伴着温热的山风,在半个呼吸之间荡了过来。   可能刺激太大,庄墨韩手一抖,箭矢“嗖”的一声,朝着倪裳.射.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庆王;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干了什么?   读者:本剧最大猪蹄,非您莫属。   萧长淮:你完了,你这下真的完了!   ————   姑娘们,今天的第一更奉上,下午六点见啦~么么么哒~ 第56章   倪裳视线模糊, 她听见有人在远处大喊,但究竟喊了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见去, 头昏目眩,人已经扛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 有人抱住了她的腰身,朦胧中, 她看见一张逆着光的脸, 倪裳被庄墨韩恐吓威胁时,都不曾掉一滴眼泪, 可被姬慎景抱着时,瞬间控制不住在自己,趴在他肩头,低低抽泣了起来。   姬慎景身子一僵,好像突然失了神, 但很快给倪裳解开了手上缰绳,生疏的哄她, “没事了, 我来了。”   两人刚站稳脚,倪裳才发现姬慎景胸口溢出血渍, 染红了他的素白锦缎长袍。   “你、你受伤了!”倪裳哽咽,第一次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曾经,她从长信侯府离开,被宋家退婚, 都不曾红过眼,但此刻却是怎么都忍不住,再不顾什么三纲五常,双臂圈着姬慎景的脖颈不放,整个人像是八爪鱼黏在了他身上。   姬慎景怔了怔,倪裳虽然察觉到了异样,但此刻只顾着依靠着他,并未多想。   姬慎景催动轻功,抱着倪裳离开。   而同一时间,庄墨韩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亲眼看着那根箭矢刺入了姬慎景体内,才猛然之间松了口气,再一定神,倪裳已经被姬慎景带走。   萧长淮捏了把汗,方才看见箭矢从庄墨韩手里飞出去,他差点掉落马背。   此时,萧长淮跳下马,三步并成两步,上前直接揪住了庄墨韩的衣襟,一拳头砸了上去,之后又是一拳头。   庄墨韩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萧长淮如何打,他都毫无反应。   萧长淮接连砸了他几拳,饶是他也气的胸膛起伏,“庄墨韩!你疯够了没有?!”   “裳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当年阿颜为了躲你,怀着孩子四处逃,若非被我找到,现在母女两还不知在哪里!我承认我对不起裳儿,不该丢弃了她,可你这个亲生父亲实在令我胆寒,裳儿快十七了,但凡你稍微打探一下,也知道她是你的骨肉,方才若不是姬慎景,裳儿就死在你手上了!”   裳儿死了,宋颜也就活不下去了。   萧长淮自己都不敢想下去。   他自己的确混账,但庄墨韩却已经是禽兽了。   发泄一通,萧长淮暗暗吐了口浊气,半点不敢耽搁,继续带人去追踪姬慎景,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倪裳带回去。   萧长淮走后,庄墨韩身形摇晃,唇角血渍顺着下巴往下滑,半晌沉默,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指着姬慎景带着倪裳远去的方向,断断续续道:“去……去、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等等!不要吓着她,不得伤了她分毫!”   庄墨韩这次总算回过神,先是一阵后怕,但思及倪裳被姬慎景救走,惶恐、懊悔、焦虑……诸多情绪交织,但最终,他突然笑了,这笑意不似从前那般邪恶张狂,反而像是沾沾自喜,欢愉难以自抑。   “我有女儿了!你们听见没有?我有女儿了?!”   众心腹,“……”不敢表态,要说恭喜么?   没记错的话,刚才是王爷自己绑了倪姑娘,也是王爷拿箭射向了倪姑娘……   女儿还能不能要的回来,当真不好说啊……   **   屋内传来一声闷哼。   不多时,小和尚端着托盘出来,上面摆放着一根箭矢,还有沾满血的棉布,小和尚见倪裳站在廊下,正焦急等待,他连连叹气,夸大其词,道:“师叔这次受了重伤,若是箭矢再偏稍许,必定正中师叔的心脏,这次着实是万般凶险啊!”   他家师叔都舍命相救了,倪姑娘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以身相许?   倪裳当即问,“他、他伤势如何?”   小和尚一脸忧愁,“有我在,当然能够保命,怕就怕会留下后遗症,日后身子不虞,师叔身边也没个知冷知暖的人,哎……”   小和尚正发挥他的浮夸演技,姬慎景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的上裳脱了,外面只套了一件中衣,里面绑着白色绑带,可见修韧结实的胸膛和小腹。   倪裳看着他,一时间忘却了避开视线。   姬慎景剑眉紧蹙,好像又恢复了最初时候的冷硬无温,倪裳以为他是因为伤的太过严重之故,“疼么?”   最终,她问出这两个字。   一箭穿透身子,当然痛。   姬慎景看着少女哭红的眼,还有她一身狼狈的模样,心头如被细针戳破,疼的无声无息。   男人喉结滚了滚,哑声道:“我送你回去。”   倪裳,“……”   不对!   哪里不对劲!   倪裳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按着姬慎景的脾气,他一定会趁着自己受伤,而留下她。   这时,左龙从廊下大步走来,靠近后,抱拳恭敬道;“主子,萧盟主求见。”   姬慎景依旧锁着眉,“让萧盟主在堂屋稍坐。”   “是,主子!”左龙又悄然退下。没记错的话,方才在百鬼林,萧长淮说倪姑娘是庆王的女儿。   而庆王又是灭了主子母族满门的罪魁祸首。   难怪主子对倪姑娘的态度完全变了。   哎……   孽缘啊!   左龙仿佛看了一部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本子,揣着满怀心事退了下去。   小和尚在一旁继续添油加醋,“师叔,你伤势过重,这几日莫要随意走动,万一伤了筋骨,日后只怕会影响成婚。”   倪裳,“……”   为什么会影响成婚?   到底是伤到了哪里?   倪裳不太明白。   姬慎景俊脸苍白,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神魔。一箭穿体,并非小伤。   此刻,他高挺的鼻梁溢出了薄汗,倪裳知道他一定疼的,眼泪无声往下落。   姬慎景见不了这画面,迈开步子往前走,身子经过倪裳时,目不斜视道了一句,“你随我过来。”   倪裳被庄墨韩挂在百鬼林时,意识已经不清晰,根本没有听见萧长淮喊出声的那句话。   更是不知道,姬慎景为何突然冷漠。   但姬慎景为了救她,差点连命都丢了,她无法怀疑姬慎景对自己的心意。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明知会受伤,但还是替她挡去了一箭。   倪裳要是在怀疑他的真心,那真是没心没肺了。   **   萧长淮在堂屋踱步,看见倪裳跟在姬慎景身后走来,他心头的大石才终于落下。   又见姬慎景虽然中了箭,但气度半点不减,不免对大梁皇帝的皇长子另眼相看。   更重要的是,不久之前,姬慎景算是舍命相救,他能做到这份上,可见对倪裳是真心的。   萧长淮抱拳,“萧某多谢殿下此次出手相救,此恩,萧某定当铭记于心。”   姬慎景神情寡淡,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侧双眸红肿的少女,他心头一紧,淡淡道:“举手之劳,萧盟主可以带倪姑娘回去了。”   倪裳怔然,她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姬慎景的侧脸。   她感觉到了一股明显的疏离。   二人自结识以来,他从未对她这般冷漠过。   萧长淮带着倪裳离开之后,姬慎景又把自己关在了房里。   等到他再次踏出房门时,众人只见,这才刚刚长出寸发的主子,他又剃光了。   众心腹,“……”   这回主子又受什么刺激了?!   **   倪裳回到萧府,宋颜仔仔细细检查了她的身子,确定没有其他伤势,她一掌拍在了桌案上,“这个庄墨韩,他就是疯子!”   倪裳心事重重,沐浴更衣过后,宋颜给她的手腕上药。   不多时,便有婢女上前禀报,“夫人,王爷他携重礼登门了,说是……说是要见大小姐。”   宋颜气的眼眶微红,小心翼翼给倪裳包扎好手腕,庄墨韩眼下已经知晓一切,再瞒着倪裳已经是不可能了。   她挥退下人,与倪裳单独相处。   倪裳本就因为姬慎景今日的异常而心神不定。   她没对谁动过心,曾经以为自己喜欢过宋司年,但实际上,即便是他二人退婚,她也只觉浑身心放松了。   人一旦动了心,就会难以控制自己。   尤其是像倪裳这样的女子。   她本不是那么容易心悦上任何人,可一旦心里有了人,很难再将他剔除出来。   “娘亲,到底怎么了?”回程的路上,爹也怪怪的。   宋颜不打算再瞒着倪裳了,她不是一个好娘亲,倪裳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裳儿,其实你的亲生父亲是……”   宋颜说了半天,倪裳一直在听着,结合她曾经听说的传言,加上宋颜的话,她不难相信事实。   可……   那个令她浑身颤栗的庆王,竟然是她的亲爹?   而且,他这两日还总想弄死自己。   饶是倪裳自诩强大,这下也有点承受不住了。   “裳儿……你、你怪娘亲么?”宋颜红着眼。   倪裳抽回了自己的手,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她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而哭嚎,她只看着宋颜,淡淡的问了一句,“娘……你可曾想过,不让我来到这个世上?”   娘那么厌恶庄墨韩,理应不想留下他的孩子。   所以,自己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宋颜一手捂着胸口,倪裳的话扎痛了她的心。   “裳儿,娘自打知道怀上了你,就没想过不要你,你要信娘,不管庄墨韩做过什么,你都是娘的心头肉啊!”宋颜生怕倪裳误会什么,想继续说,又怕她会烦。   倪裳苦笑,最少她还是有娘的。   手腕还是很痛,连带着后脖颈也有拉伤,她现在还记得庄墨韩掐着她的脖颈时,那股要置她于死地的心狠。   她很好奇,问,“娘亲,庆王爷来做什么?”   宋颜,“……”   还能做什么,肯定是为了要回女儿!   “裳儿不想见他,那就不用见,你若不想住在萧府,娘就陪你离开。”宋颜知道倪裳心里苦闷,但凡她能做到的,她都愿意为女儿去做。   倪裳并没有像宋颜以为的那样奔溃,相反的,她神情淡然,好像看透了什么,又问,“娘亲,爹他……我是说,萧盟主,他对你好么?”   宋颜拧眉,“好归好,可他故意丢了你,我没法原谅他!”   倪裳其实理解萧长淮。   她毕竟是情敌的孩子。   曾经,倪裳完全预想不到她的身世这样复杂。   此刻,她终于知道了所有答案了。   其实,她并没有绝望,从头到尾,她想要的就是一个答案。知道她是谁,从哪里来,因何阴差阳错去了长信侯府。   “娘亲,我的确心悦大殿下了,可今日……他的态度,让我心里不安,但我不想退缩,我知道他心里也一定是有我的。”不然,怎会拿命去救她。   这一刻,倪裳大概明白了姬慎景不久之前,为何那样冷漠的态度了。   他一定是知道自己是庆王的女儿,而他与庆王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   原来是这样!   她突然笑了。   只要他心里有她,一切都好办。   宋颜怔了一怔。   见女儿并未因为身世受到创伤,她心里好受了不少,女儿比起她,要坚强的多。   “裳儿,娘本不想让你接近大殿下,可他这回冒死救了你,娘……不阻挡你了。”宋颜知道,女儿大了,不是当初刚生下来的小团子,她欣慰之余,难免心酸,好像她这个当娘的什么也不能为女儿做。   **   庄墨韩被拒之门外。   他这下是真的半点不敢造次,更是不敢硬闯,将重礼硬塞入萧府之后,就找来冀州城最好的工匠,重新修葺大火之后的萧府。   冀州表面上看上去依旧风平浪静。   得知真相的萧昱异常震惊,但见爹娘还如往常一样,他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好在,不管阿姐的亲爹是谁,她都是自己嫡亲的阿姐。   萧昱去安慰了萧长淮,“爹啊,你想开些,好歹你还有我呢。”   萧长淮,“……”   **   庄墨韩吃了闭门羹。   他倒也不觉得自己委屈。   毕竟,他干的混账事多的去了,如今到底是当爹的人,行径上大有收敛。   从萧府大门外归来,庄墨韩在庭院中来回踱步良久,一想到姬慎景和倪裳之间的“关系”,庄墨韩心里毛毛躁躁的,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仿佛是怀疑自家的心肝小白菜,极有可能被隔壁的猪给拱了,他终是没忍住,直接去了隔壁找姬慎景对峙。   隔壁院内,红缨等人打起万分精神,主子身受重伤,这次为救倪姑娘,不得不露面,眼下继续潜伏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庄墨韩是只身前来,身边没有带任何人,他往那儿一站,依旧毛躁的不行,若是细看,可以发现他置于身后的手还在轻颤。   显然,他还没有平复突然冒出一个女儿的心情。   而更让他后怕的是,他差点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直至此刻,庄墨韩放出箭矢的那只手还时不时痉挛一下。   “姬慎景!你出来!”庄墨韩胸腔窝火,也不知是气他自己,还是气姬慎景。   片刻后,房门打开,姬慎景身上只披着一件中衣,他同样窝着火,他终于和自己心尖上的姑娘两情相悦了,却是突然冒出一个令人厌恶的亲生父亲,怎叫姬慎景不恨?   两人仿佛狭路相逢。   谁看谁多一眼,都觉得极其碍眼。   可恨的是,谁也不能真的将谁怎么样!   庄墨韩阴沉着脸,“让你的人都退下,我有话问你。”   红缨等人不放心,毕竟他们家主子有伤在身,若是庄墨韩乘人之危该如何是好?   姬慎景一挥手,“退下!”   红缨几人只能讪讪离去。   据说,倪姑娘的生父是庆王,也就是说,庆王日后有可能成为主子的岳丈?可这二人斗了好些年头,早就是死对头……莫名同情倪姑娘。   庭院中再无闲他人等,庄墨韩的脸更沉了,“我问你,你与我女儿……到了哪一步了?!”   他亲眼倪裳红唇微肿的样子,定然是姬慎景干的!   一想到这些,庄墨韩胸口又开始堵闷难受,仿佛是自己的掌中宝物被人给玷污了。   姬慎景不喜别人对倪裳有强烈的.独.占.欲,任何人都不行。   他一点不介意气伤庄墨韩,“我与裳儿两情相悦,不该做的也都做了,不知王爷究竟是想问什么?”   “你!”庄墨韩快要气吐血了,“你这个禽兽!”   他不敢去叨扰萧府了,怨气只能找别人去撒,正好姬慎景撞在了刀口上,庄墨韩直接发起攻势。   姬慎景更是不好惹的,招招直击要害,然,他受伤在身,还是被发了狂的庄墨韩打了一掌胸口。   瞬间,雪色中单染红。   庄墨□□好击出的第二掌,立刻收了回来。   理智回笼,他猛然惊觉,姬慎景不能出事。   这万一打坏了哪里,怎么跟女儿交代?!   庄墨韩进退不是,时隔数年,他再一次变的畏手畏脚,而上一回让他如此纠结,是在与宋颜纠缠时。   姬慎景舔了唇角的血渍,想起倪裳离开他时,她一脸的失落惆怅,姬慎景心口痛,他无处发泄,正好罪魁祸首来了,索性气气他,“王爷怎么不动手了?你在害怕什么?担心裳儿恨你?毕竟她心里有我,却没你这个爹。”   庄墨韩,“……”   最终,他盛怒而来,又只能负气而去。   一回到隔壁宅院,庄墨韩当即下令,让所有探子停止对姬慎景的暗杀。   汪忠小心翼翼上前打探,“王爷,那皇后和太子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什么狗屁皇后和太子,庄墨韩喝了口凉茶压压惊,今日所受刺激太大,他一时半会无法平定,“我还不知如何跟裳儿交代呢!”   汪忠默了默,又问,“那王爷,咱们要把郡主接回来了么?”   以庆王的身份,他的女儿当然就是正儿八经的郡主。   庄墨韩也想啊!   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脸皮还不够厚,压根没脸去见女儿。   “去!给隔壁送去上好的金疮药,尽快让姬慎景康复。”庄墨韩沉吟了一声,有种自己造孽自己受的错觉。   **   又过了几日,倪裳手腕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听碧翠说,庄墨韩每日都会派人送东西过来,从料子珠宝,到各种吃食,差不多冀州城能买到的东西,他都命人送来了。   这一日,秋高气爽,倪裳主动要求出门,宋颜原本不敢让她出去,但又担心憋坏了女儿。   倪裳这几日越是表现的正常,宋颜越是担心她有心思。   临行之前,宋颜反复交代,“昱儿,看紧了你阿姐,万不能让她做傻事,另外……多带些人手,不得让歹人靠近你阿姐。”   萧昱,“娘,我知道了!阿姐在我在!阿姐亡我亡!”   宋颜,“你这孩子,说什么浑话?!”   萧昱被打了脑袋,抬手摸了摸,闷闷的问了声,“娘,我是您亲生的吧?”   “你!”   萧长淮低喝,“昱儿!不得惹你娘生气!”   萧昱,“……”娘亲疼阿姐,爹疼娘,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多余的了。   不多时,萧昱将倪裳带出了府门,隔着马车车帘,倪裳果然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这几日庄墨韩锲而不舍的送礼,她知道,以这人的霸道蛮横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她。   倪裳让萧昱在一处茶楼停下,她下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骑在马背上,一路鬼鬼祟祟的庄墨韩,这人忽然冲她一笑,但饶是如此,也改变不了倪裳心目中的可怖印象。   相比庄墨韩的万分激动,倪裳却是平静极了,“你要见我?”   庄墨韩跳下马背,一路小跑过来,仿佛是要去见心上人的毛头小伙,他靠近了倪裳,看着少女亭亭玉立的样子,忍不住想:不愧是我的女儿,瞧瞧,这鼻子,这眼睛,长的多像我!   庄墨韩一面沾沾自喜自己的种子多么优秀,一边又战战兢兢,生怕倪裳记仇。   “裳儿啊,你……渴了么?累不累?”庄墨韩柔声问。   一旁的萧昱,“……”啧,有点嫉妒阿姐。   倪裳可忘不了庄墨韩要杀她时候的凶狠模样,她神情极淡,“我要什么你都给?”   庄墨韩身形高大,看着自己面前娇小的姑娘,心都快化了,女儿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生的这样好看又懂事?!此刻的庄墨韩,看着倪裳的眼神,仿佛发着光。   “裳儿,只要你想要的,爹就是抢也一定给你抢来!”庄墨韩一点不知道客气,自称是“爹”。   萧昱,“……”啧,真是同人不同命,他也想要个这样的爹呢。   倪裳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质问庄墨韩,她仿佛压根不在乎庄墨韩的所作所为,又仿佛不屑一顾,只是淡淡一笑,“我要你的那座宅子,从今日起,我要搬进去住,但你需得离开。”   庄墨韩迟早要带女儿回京,“裳儿啊,等回到京城,你就搬去庆王府住,爹给你修葺全京城最奢华的院子,你看可好?”   倪裳觉得庄墨韩可能不太聪明,她索性直言,“我要和大殿下做邻居。”   庄墨韩脸上的慈父笑意一点点的结成冰,又顷刻崩裂。   所以……   女儿是想接近姬慎景?   **   隔壁很吵,红缨趴在院墙打探了一番,很快就得知了消息,他立刻去姬慎景跟前汇报,“主子!倪姑娘搬来咱们隔壁住了,庆王将宅院让给了倪姑娘,他自己搬出去了。”   姬慎景捏着地理志的手一顿,因为捏的很紧,指尖发白。   这时,一护院提着一只竹篮过来,随着他的靠近,一阵花香扑鼻,只见那竹篮里盛满鲜花。   他上前,恭敬道:“主子,隔壁……隔壁那位倪姑娘,给您送了花。”   姬慎景,“……”   作者有话要说:  裳裳:鲜花送美人。   姬慎景:裳裳,不要撩我,不然你会后悔。   裳裳:来啊,互撩啊,互相造作啊。   姬慎景:不要这样,我是个正经人。   裳裳:那换做我孟浪好了。   庆王:嘤嘤嘤,我家纯洁的小白菜,你不要刺激为父了!   ————   PS:马上开启追夫模式,挠头.jpg。这就是爱情啊,你追我,我追你,你撩我,我撩你,23333~   裳裳很理智,她心里明白姬慎景喜欢她,但又跨不过仇恨那道坎。   而对裳裳而言,她是她,庄墨韩是庄墨韩,所以她不会轻易放弃大和尚。爱恨分明,若爱就是深爱,这就是裳裳。   ————   姑娘们,明天见啦~ 第57章   栀子的幽香无孔不入, 像她身上的气味,曾令得姬慎景痴迷疯狂。   看着那一篮子可人的朵朵雪色娇花,姬慎景敛眸, 遮掩眸中异色,淡淡启齿, “拿下去。”   男子顿了顿,只好提竹篮准备退下。   红缨一路见证了姬慎景与倪裳之间种种, 他有点于心不忍, 恨不能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忙道;“主子, 这花真香,若不……留两朵?”   姬慎景没抬眼,“你这般喜欢,都给你。”   红缨,“……”   **   隔壁, 倪裳安置下来后,就让人打听姬慎景的消息, 她还从萧府借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护院。   上回跟在姬慎景身边, 她听到了一些冀州的事情,姬慎景次次帮她、救她, 她不是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就是奇怪的生物,一旦有了感情,就再难回头。   此刻的倪裳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内心了。   她倒是不心急, 而是打算循序渐诱。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姑娘,大殿下没有收下花。”护院道。   这在倪裳的预料之中,她也不懊恼,吩咐了一声,“让后厨把食材准备好,我要下厨。”   “是,姑娘。”   约莫半个时辰后,阵阵菜香飘入隔壁,小和尚等人早就安耐不住,还以为只能“闻香止馋”,谁知倪裳命人将美食装入食盒送到了隔壁,总共十来盒,足够让小和尚等人大饱口福。   “我家姑娘说了,这些算是犒劳诸位,日后还劳烦诸位继续全力辅佐大殿下。”护院按着倪裳的意思,朗声道了一句。   众人听了这话,微微愣住。   瞧瞧这语气,完全是女主人的架势,他们跟着主子出生入死,除却主子之外,还没人犒劳过他们。   “多谢倪姑娘了。”红缨咽下着口水,心道:倪姑娘太上道了!   小和尚笑眯眯的望了一眼姬慎景寝房的方向,暗叹:师叔完了,这辈子也逃不了倪姑娘的手掌心了。   众人分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一顿饭结束,纷纷在内心“投靠”了倪裳。   尤其是小和尚,为了美食,恨不能把姬慎景卖给倪裳,隔三差五跑去隔壁泄露情报。   吃着倪裳亲手做的点心,小和尚毫不犹豫出卖了他家师叔,“倪姑娘,师叔近日失魂落魄,他虽一惯少言寡语,但我最是了解他了,他舍不下你。只要倪姑娘再接再厉,师叔他熬不了多久。”   听了这话,倪裳虽然伤怀,也心疼姬慎景,但又觉得好笑。   她现在是在做什么?   不久之前是姬慎景对她穷追不舍,这么快她和他就颠倒了位置,而且倪裳还惊讶的发现,她没有半点难为情,甚至主动收买姬慎景身边的亲近之人。   果然,她就是庄墨韩的亲生女儿,且不说其他的,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庄墨韩。   “你师叔近日在忙些什么?”倪裳问道。   小和尚相当配合,将姬慎景出卖的彻彻底底,“师叔前阵子去剿匪了,后来暗中潜入冀州城,倒是查到了不少冀侯与流匪勾结的证据,这几日在养伤,不过今天晚上要去南风馆调查一桩事。”   “南风馆?”倪裳诧异,那种地方是男子寻花问柳之所,去光顾的人皆有龙阳之癖。   小和尚担心倪裳想歪了,忙解释,“师叔是去调查与庞家交好的世家,我家师叔没有半分怪癖!”   倪裳,“……”嗯,这一点,她是确信的。   “那……他的伤势如何了?”倪裳又问。   小和尚每日给姬慎景换药,这一点他最是清楚,“师叔体格异于常人,身子骨极好,那点伤不算什么,日后倪姑娘就能明白了。”   他递了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倪裳一怔,“……”她能明白什么?总感觉姬慎景身边的人皆不是池中之物啊。   **   日落后,夜幕降临,冀州城最繁华的烟花柳巷之地,此时才将将拉开帷幕。   姬慎景从出门开始,就知道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   他本就难以割舍下她,这几天倪裳火力甚猛,轻而易举就攻入了他的内部。姬慎景当然知道他的人已经“降”了倪裳。   男人无奈,又无计可施。   小和尚是个两面派,可谓是当双面间谍的一块好料子,凑到了姬慎景身侧,道:“师叔,倪姑娘女扮男装,一直跟在咱们身后呢。”   姬慎景与小和尚都易了容,戴上了假发髻,看不出来是和尚。   姬慎景意味深长的斜睨了小和尚一眼,对这个“叛徒”也是无能为力。   这时,红缨悄然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主子,庆王一直悄悄跟在倪姑娘身后,咱们今晚此行,任务继续么?”   姬慎景,“……”   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错觉。   进了南风馆,姬慎景去了事先预定好的厢房,他仿佛不受倪裳影响,一切皆按着计划行事。   倪裳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她也有自己的小势力,给了姬慎景足够的时间,等到他事情大约处理好了,她才借酒壮胆,浅噙几口之后,敲响了姬慎景的厢房。   此时,姬慎景刚办完事,慢条斯理的用锦帕擦拭手上血渍,一听见敲门声,他颀长的身子猛然一僵,仿佛是如临大敌。   “在么?我要进来了。”倪裳清越好听的声音传入。   姬慎景拧眉,他不敢保证自己能有多大的意志力,一旁的小和尚和红缨对视了一眼,两人无声的交流了一下心思,最终达成默契,悄然无声的从另一侧的窗户离开了。   姬慎景站在原地没动弹,倪裳知道他就在里面,今晚打算仗酒行凶,让姬慎景面对他自己的心意,她用力一推,门开了。   四目相对,倪裳仿佛十分娴熟的合上门,粉润的小脸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娇艳动人,男装打扮也别有一番风情,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情调。   姬慎景怔住,看着她一步步靠近,他不动声色将沾有血渍的那只手藏到了身后。   终究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残暴可怕的一面。   倪裳步子微晃,酒劲上来了,整个人有种飘飘然,她一步步靠近了姬慎景,直至二人之间仅存一步之远,她止了步,学着南风馆那些香客的腔调,“美人,陪我喝两杯?”   姬慎景,“……”   男人的身子更僵了。   倪裳倒是适应的很快,发现当浪荡子也不是难事,就看自己想调戏的对象是谁了。   若是自己喜欢的人,当真没有一点难度。   她小脸涨红,抓住了姬慎景垂在身侧一只手,然后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烫么?我病了。”   男人凸起的喉结滚动,明知不该玩这诱人的把戏,可还是仿佛被蛊惑了,低低哑声问,“哪里不舒服?”   他回应了。   倪裳欢喜。   像姬慎景这样的人,不可能轻易被人左右。   可他因为自己而动摇了。   以前倪裳没觉得有多欢喜。   然而此刻,她觉得自己厉害得不得了,一只小手轻轻锤了自己的胸口,目光灼灼的看着姬慎景俊美无俦的脸,“这里不舒服,我为情所困了,圣僧可有法子替我解忧?”   姬慎景,“……”   他艰难的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下一刻,他又很纳闷,倪裳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手段倒是比他此前要高明数倍。   两人虽然没有再说话,但眼神却在互相较量,仿佛是在等着谁先败下阵来。   不过,倪裳却惊喜的发现,姬慎景清俊的脸红了。   她有种胜利感,每一个眼神都在洋洋自得,“你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她的小手轻轻摸索着男人的大掌。   姬慎景绷不住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倪裳的意识还是清晰的,到了这一步,她没觉得自己输了,相反的,她已经明显感觉到姬慎景开始动摇了。   来日方长,她能成功。   此时,躲在门外偷听的庄墨韩,神情极为复杂。   不愧是他的女儿,若是个男子,搞不好是个情圣。   庄墨韩虽然见不得倪裳那样撩拨姬慎景,但不知为何,竟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他庄墨韩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呢!   **   夜色正浓,有些人这一夜注定了不眠。   冀侯瘫软在地,他身后榻上的美人吓了一跳,正要上前搀扶,就闻冀侯喃喃自语,“胡大家死了!他怎么就死了了?”   门外的男子一一禀报之后,暂且没有退下,对着屋内问道:“侯爷,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要提前收网么?”   冀侯擦了把汗,总觉得事情超乎了他的掌控。   “切不可!让那些人近日都给本侯收敛些,等到京城的人走了再说!”冀侯颤声吩咐,庞子龙还没找到下落,冀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膝下只有庞子龙一根独苗,这日后还要指望他传宗接代。   门外的男子再度禀报,“侯爷,据查那位倪姑娘并不是萧盟主的亲生女儿,而是庆王的女儿。”   “什么?!”   冀侯.纵.欲.过度的脸出现了一刻的恍惚。   前几日才得知倪裳是萧长淮之女,怎么转眼又变成了庄墨韩的女儿?   京城人士的作风,这样乱么?   冀侯原本想让庄墨韩牵制姬慎景,再拉拢萧长淮对付庄墨韩与姬慎景。   可如今,这三者之间莫名其妙就联系在一块了,还仅仅是因为一个女子。   冀侯,“……”   不行!   他需得好生思量一下,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了。   **   庭院中,夏花已开到靡荼。   姬慎景不知倪裳是从哪里得来的栀子,这花在这个时节几乎见不着了。   今日南风馆一别,他更是觉得倪裳手段高明,远在他之上。   姬慎景也不知在想什么,胸口一阵子古怪的奇痒,想到倪裳故意用手挠他的手心,又想起倪裳双眸朦胧的看着他,说他长的俊美无双。   夜风微凉,冷月如霜,可姬慎景始终难以平复自己。   红缨从后罩房的审讯室出来,就看见他家主子,仰面望明月,背影萧索,说不出的孤寂苍凉。   红缨,“……”   主子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明明对倪姑娘喜欢的要命,却是碍于上辈恩怨,强行无视倪姑娘。   主子若有那份定力也就罢了,然而,即便是红缨也看得出来,主子面对倪姑娘的诱惑,根本把持不住。   “主子,庞子龙都招了,庞家的确早与流匪勾结,眼下人该如何处置?”红缨问道。   姬慎景顿了顿才回过神,“秘密押回京城,交给皇上处理。”   庞子龙一落网,离着冀侯也不远了,只是碍于冀州其他世家的势力,姬慎景暂时不想搅浑冀州,且一步步来。   “是,主子。”   这时,左龙提着一只食盒过来,随着他的靠近,一股馋人的香气扑来,红缨咽了咽口水,站着没动,万一主子不接受倪姑娘的好意,他就能占大便宜了。   左龙保持着一个暗卫该有的冷漠,仿佛半点不想八卦,面无表情道:“主子,倪姑娘让人给您送了夜宵。”   就在红缨眼巴巴的瞅着时,姬慎景淡淡应了一声,接过食盒,朝长廊另一侧走去。   红缨,“……”   不是!   说话的恩断义绝,从此再无瓜葛呢?   收了人家倪姑娘的食盒,岂不是藕断丝连?!   主子太没原则了!   **   回到寝房,姬慎景将食盒放在了桌案上,屋内仅有一盏酥油灯,他的指腹摩挲着大红漆的食盒,脑中全是倪裳今日微醉之态,她依在他怀里,像个专门吸人精魂的妖精。   鬼使神差的,食盒被他打开。   入眼是一小碟爆炒小菜,还放着一本书册。   姬慎景看着这眼熟的蓝壳封面,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拿起书册,顿了顿才放开几页,那一行行火辣刺激的字眼映入眼帘……   姬慎景呼吸一滞,立刻将书册合上。   她给他送了风.月.话本子!   真是个坏东西!   **   次日,倪裳站在庭院中,小脸红扑扑。   她昨天也算是放大招了。   倪裳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情,她就一定会做到底。   不管是自立门户,还是前来冀州寻亲,但凡她决定的事,从未轻易放弃过。   这一次也不例外。   倪裳知道,她和姬慎景之间仅仅隔着一层院墙,他昨夜也一定收到了自己送给他的东西。   在京城时,他也送过她风.月话本,这次算是礼尚往来。   萧昱一大早就登门了,他得知阿姐为了靠近姬慎景,特意向庆王讨了这座宅子。   萧昱很欣赏倪裳的做派,倘若.哪日他遇到像阿姐一样的姑娘,他定然不会放手。   萧昱嗓门大,进了院子就嚷嚷,“阿姐,大殿下还没搭理你么?以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大殿下绑来!”   这倒是很符合萧昱的作风。   闻言,倪裳一怔。   她知道,隔壁的姬慎景一定听到了这句话。   讲道理,她也是头一次对男子穷追不舍,虽然豁出去了,但多少有些拘谨。   不过,趁此机会,她索性向姬慎景表明自己的态度,遂附和道:“阿昱说的在理。”   正立于廊下,一本正经偷听墙角的姬慎景,“……”   作者有话要说:  裳裳:医生,我可能得了家族遗传病。   医生:嗯?怎么说?高血压?   裳裳:不!据说所知,这种病叫做“强制霸道宠”。   医生:哦?具体症状?   裳裳:我想把姬慎景掳来,关起来,金屋藏娇,然后对他这样那样。   医生:遗传了你爹?   裳裳:医生,你怎么会知道?   医生:你爹是“强制宠”重症患者,至今还没康复,姑娘,祝你好运。遗传病无药可救。   庆王:对不起女儿,都是我害了你。   裳裳:……   ————   宝宝们,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啦~   虽然现在是女追男,但是男主依旧是本剧最强角色,大家不要怀疑。   九儿特别想写一篇都市言情,但是预收不够,开文上不了榜单,看都市文的姑娘要不要去瞅瞅?感兴趣的就收藏一下吧。爱死你们啦~   《我和校草互换了身体之后》,这篇文一定会开的,也会认真的写,就在等着预收,拜托大家了!   阮甜甜身娇体软,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眼中的好学生,有一次意外醒来,她发现自己不仅长了两条大长腿,还他么有腹肌,并且冒出了不可描述的人体零部件。   阮甜甜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她惊呆了。她竟然变成了南城一中的校.霸--陆哲!   【小剧场一】   南城一中外面,一群职高的杠把子正围着一个娇娇软软的女生,女生肤白漂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却是凌厉的很,而她身边站着一中校.霸陆哲。   今天的陆哲可能有点……冷,他瑟瑟发抖,抱着女生的胳膊,轻声道:“你一会下手轻点,不要伤了我的这具身体,嘤嘤嘤……”   穿成一个娇软妹子的陆哲奔溃了,他插着小细腰,斜睨了“自己”一眼,“哭什么哭,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小剧场二】   在南城一中学生眼里,阮甜甜人如其名,可爱漂亮,而陆哲肆意狂放。   可画风却突然变成这样:   阮甜甜每天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上学,怼天怼地怼老师。   陆哲再也不闹事,平时一个人安静的待在角落,并且总爱拉着阮甜甜的手,低眉顺眼的求她(他),“今天不要打架了行不行啊?”   总之:这是一个娇软小美人,和杠把子校草互穿了身.体之后,发生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 第58章   倪裳面颊微红。   她知道姬慎景能听见她说的话。   她也知道, 他八成就在院墙后面,她不怪他突然态度转冷,换做是她, 也同样难以抉择。   让倪裳更吃惊的是,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何前阵子姬慎景突然“性情大变”。   饶是她这几次们孟浪之后, 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完全没有一点难度。   若非是考虑到清誉, 她还能更加奔放, 她不受控制的想要撩他。   这……   倪裳一点不怀疑自己的身世了。   她是铁定随了庄墨韩。   **   一堵墙的另一侧,姬慎景立于廊下, 他一袭雪色锦缎长袍,长身玉立,方才倪裳和萧昱的对话,皆一字不漏的传入了他耳中。   男人剑眉微蹙,也不知在想什么, 想的很出神。   不多时,左龙领着一个男子过来, 男子身着劲装, 肩头落灰,似乎是刚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赶来。   “主子, 倪姑娘的身世已经确认,的确是庆王爷之女。”   男子话音刚落,左龙右虎兄弟两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主子难得看上一个姑娘,还为了这姑娘还俗了。   但万万想不到, 她却是仇家的女儿!   沉静了片刻,姬慎景的喉结滚了滚,好半晌才哑声道:“退下。”   寥寥两个字,他神情萧索,一语不发的转身,一个人步入屋内。   那男子一离开,左龙和右虎对视了一眼,讲道理,得知倪姑娘是庄墨韩的女儿,他们也受到刺激了。   左龙忍不住,压低声音,“你说,主子能过得了这一关么?”   右虎叹气,“依我看,难!你几时见过主子这般消沉?昨夜又是站在墙角一宿未睡。”   这两座宅院是相连的,隔壁就是倪裳的寝房,姬慎景为何站在院墙,左龙右虎不用想也知道缘由。   姬慎景面对着墙,薄唇紧抿,墙角残花纷落,他伸手接了几片,握在掌中,花瓣妖娆妩媚,像他掌中之娇。   **   又是一天过去了,姬慎景那边仍旧没有半点回应。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北地的秋来的极早,才将将入夜,寒意卷着不知不明的花香,从茜窗缝隙溜了进来。   墨翠领着嬷嬷抬了热水入屋,“姑娘,该沐浴了。另外……庆王爷派人传了话过来,说是明日要过来看姑娘。”   庄墨韩自从知道倪裳是他的女儿之后,丝毫不知收敛,恨不能广而告知天下。   倪裳不知道的是,庄墨韩已修书一份去京城,请求皇帝册封郡主一事。   庄墨韩此人一惯是霸道,他自己的女儿,是绝无可能放在外面,更是不可能让她认萧长淮当爹。   倪裳神情淡然,似乎根本不在意,庄墨韩出现也好,不出现也罢,于她而言,皆不是很重要。   “拿锤头来。”倪裳若有所思道了一句。   她观察过这座宅子,也知隔壁就是姬慎景的卧房,两座宅子不过只是一墙之隔,她一直派人盯着隔壁,知道姬慎景没有出门。   但他事务繁忙,此刻在不在寝房就不知道了。   倪裳心头有颗浪荡的种子,这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不受控制的肆意生长,令她挠心挠肺的想要做出格的事。   不过,倪裳倒也理智。   因为她心里十分清楚她与姬慎景之间的感情了。   他为了他,连命都能不要。   而她呢,也终于放下所有束缚,愿意去全身心接受一个人。   倘若因为旁的事,而导致两人有缘无分也就罢了,但此事是因庄墨韩而起,倪裳不认。   墨翠很快拿了锤头过来,倪裳让粗使的婆子凿壁。   “咚咚咚”动静不小。   隔壁,姬慎景刚迈入屋内,他耳力本就过人,又见墙壁有粉层脱落,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姬慎景,“……”   男人抬手揉了揉高挺的鼻梁。   不得不承认,倪裳的手段高他太多。   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薄唇溢出一抹愉悦的弧度。   时隔数日,男人第一次笑了。   姬慎景没揭穿,去了净房擦拭更衣,他的伤尚未痊愈,碰不得水。   他一踏出净房,长臂一挥,熄灭了屋内的火烛,顷刻间伸手不见五指,之后才上了榻。   倪裳那边非常顺利,为了不让姬慎景发现她凿壁了,她也熄了自己屋内的灯,正要偷看姬慎景,隔壁卧房却是突然一片漆黑。   倪裳,“……”   姬慎景的眼睛早就适应黑暗,可倪裳不行。   若是点上火烛,黑暗中的亮光一定会暴露了自己,无奈,倪裳又将洞给堵上了。   姬慎景侧过身,面对着墙壁,听着隔壁稀稀疏疏的声响,半宿未睡。   **   翌日,庄墨韩理了理身上的绛紫色锦袍,对汪忠问道:“本王看着如何?”   汪忠很想提醒一下庄墨韩,他这都捯饬了半个时辰了。汪忠堆了一脸笑,“王爷器宇轩昂,品貌不凡,又对郡主疼爱有加,郡主迟早会接受您这个父亲的!”   这话很管用,庄墨韩朗声大笑了几声,但思及某些事,却又神情黯然。   “裳儿没怨过本王一句,是因为她不在意我这个爹,所以才无半句埋怨。也因本王,她与姬慎景闹掰了。”自从有了女儿之后,庄墨韩很有自知之明,也深知自己是个混蛋。   可混蛋就不配有女儿么?!   他这样的人只要认定了什么,就绝对不会放手。   以前是对宋颜,如今是对自己的亲生骨肉。   汪忠难得看到庄墨□□常的样子,劝道:“当年大凉灭族一事,也非您的本意。王爷……您看,要不要将实情都告诉郡主?郡主识大体,会理解您的。”   庄墨韩拧眉,“不行!裳儿的命够苦了,我这个当爹的岂能让她再度绝望?姬慎景的事,本王会处理!”   汪忠讪了讪,很想再提醒一下王爷,是否还记得京城的皇后与太子。   不过,瞎子也能看得出来,如今的庄墨韩,眼里只有他的女儿了。   **   庄墨韩登门时,倪裳正命人将做好的饭菜送去隔壁。   庄墨韩瞄了一眼婢女提着的食盒,眼馋的不行,倪裳虽然从未明面上怨恨过他,但庄墨韩知道,自己在女儿面前肯定很不讨喜。   毕竟,他的确干了太多混账事。   庄墨韩壮了壮胆,柔声询问,“还有多余的饭菜么?”   倪裳让人专门给姬慎景也送去了一份,瞥了庄墨韩一眼,淡淡道:“没有了。”   饭菜扑鼻,勾的胃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庄墨韩尝过倪裳的手艺,就好那一口,“菜汤也行。”   倪裳,“……”   桌案上的确还摆着数只空碟子,汤汁倒是剩下不少,倪裳没有制止庄墨韩,他爱待多就待多久。   可谁知,庄墨韩就着剩下的汤汁,生生吃了三碗米饭,临走时还甚是满足,“裳儿,爹吃饱了,爹去隔壁看看姬慎景。”   倪裳面无他色,“王爷请自便。”   庄墨韩应了一声,临行之前又说,“裳儿,明日也给我留一份饭菜?”   倪裳,“……不能。”还得寸进尺了!   庄墨韩笑了笑,身上那股子痞态和邪恶不见了,倒是慈眉善目,“菜汤也成。”   言下之意,他明天还要来。   **   姬慎景今日又收下了倪裳的食盒。   庄墨韩见他时,姬慎景正在用饭,几道小菜色香味俱全,单是闻着味道就让人垂涎三尺。   姬慎景轻而易举就能尝到的美味,他却是求不来,庄墨韩心里下一场蒙蒙小雨,阴郁难受。   看着姬慎景一口一口吃着饭菜,他咽了咽口水,难得放低身段,“大凉一族的事情并非你所知道的那样,裳儿是本王的女儿,但她是无辜的。”   讲道理,庄墨韩半点不喜姬慎景。   倘若他没对倪裳做过亏心事,又倘若倪裳肯认他这个爹,他才不会给姬慎景任何接近女儿的机会。   姬慎景神情寡淡的用饭,没搭理庄墨韩。   庄墨韩眼看着一只碟子就要空了,莫名的干着急,语气重了一些,“你给本王听着,只要裳儿想要得到你,老子就能动手把你抓了送给她!你再对裳儿不好,本王就给裳儿物色七八个俊美男子!裳儿现在还小,前阵子被你蛊惑,再过几年,她自然会知道权势能带来的好处,本王本不想让她出嫁,日后干脆多招几个上门女婿!”   时下,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而他庄墨韩的女儿,比任何人都金贵,必要享尽世间一切荣华富贵,“三夫四妾”也还正常。   此言一出,姬慎景终于有了反应,他抬眼,冷冷的看了庄墨韩一眼,“说完了?”   庄墨韩,“……”   姬慎景,“你能走了。”言罢,继续垂眸吃饭。   男人虽是面上不显,但捏着竹箸的手明显加重了几分力道。   倪裳日后有几个男人,他就杀了几个。   这是姬慎景此刻脑中唯一回荡的一句话。   庄墨韩倒也不敢真的气伤了姬慎景,女儿想要的人,怎么也得完完整整,“喂!我问你,你伤势如何了?有没有伤到要害?”事关女儿终生幸福,必须要问一下。   姬慎景,“……”这个人很烦,可他好像还不能杀了他!   庄墨韩眼看着姬慎景面前又空出了一只碟子,莫名其妙又开始暴躁,“裳儿生辰就在明日,你要给她一个惊喜。”   他是命令的口气,此刻看着姬慎景的光头,只觉得十分碍眼。   前阵子不是才长出头发来么?   怎么又剃了?!   姬慎景虽然头型好看,但做他的女婿,不能没有头发。   庄墨韩忍着脾气说,“不要再轻易剃发,裳儿那样好看,怎能配一个和尚?”   他絮絮叨叨说了良久,但回应他的只有冷漠无温。   脾气暴躁的庄墨韩被硬生生逼成了“乌龟”。   **   倪裳生辰这一日,她让婢女去隔壁传了话,说是要邀请姬慎景去城郊赏菊。   其实,倪裳心里清楚,姬慎景一定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他跨不过去的坎,倪裳就逼着他跨。   她自己先一步去了城郊,又命人摆好了茶水,就等着姬慎景露面。   不过,倪裳虽知姬慎景心里有她,但她不能确定这人一定会出现,所以,她给自己加了一出戏。   到了晌午十分,一行黑衣人火速包抄了倪裳所在了亭台,当即与她的人打了起来。   倪裳站起身,四处查看。   以她对姬慎景的了解,她以为这人一定会在确定事情真伪之前再做行动,然而就在两方人马交手之际,倪裳就看见姬慎景手持长剑朝着她狂奔而来。   他一直都在。   此前躲在一旁偷看她。   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姬慎景和以前一样,在她“危难之际”总会不期然的出现,然后来到她面前,护她周全。   倪裳也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她也渴望着被自己的心上人细心呵护,极致疼宠。   方才姬慎景出现的那一瞬,她就暗暗发誓,这一辈子她缠定他了。   姬慎景在少女的盈盈笑意中察觉到了端倪。   他拧着眉,人已经来到倪裳跟前,亭台下摆着北地的菊花,眼下开的正盛,“你骗我?”   这小女子真是又坏又野。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倪裳低喝一声,“都退下吧!无我允许,不得靠近!”   待四下无人,倪裳解释,“我若不骗你,你如何能出来?”   姬慎景轻叹了口气。   断舍离对他而言并不轻松,而事实上,他尚未做到真正的断舍离,甚至没有想清楚要如何对待倪裳。   倘若倪裳日后嫁给别人,他一定会杀了那人。   姬慎景转过身,不去看她。   万一一个忍不住,又对她做了什么,便是真的孽缘了。   他正要迈步离开,发现衣角传来轻微的扯动,一垂眸,就看见倪裳素白的小手,正抓着他的衣袍。   两人四目相对,倪裳在男人的凝视中,很平静的问他,“你不是说要娶我么?怎么说话不算数了?以我现在的身份,想娶我的人比比皆是,你稍不留意,就再没有机会了。”   这话带着一丝威胁,还有一点赌气的意味。   姬慎景知道,因为自己的背信弃义,她生气了。   可倪裳生气,与旁人不同,她会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姬慎景---不好好珍惜,他会追悔莫及。   姬慎景僵住,看着少女清媚漂亮的脸,他久久未能回过神,他知道自己是自私的,纵使知道他和她之间可能行不通了,但他半点接受不了倪裳嫁给别人,那样他会疯。   喉结滚了滚,姬慎景哑声道:“倪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倪裳忽然笑了,她生的美艳,五官与气度都偏向妩媚,随着年纪的增长,那股子“红颜祸水”的韵味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倪姑娘?怎么不喊我裳儿了?”她抓着姬慎景的衣襟不放,又问,“姬慎景,你若是心里没有我,今日怎会露面?又怎会以为我当真被人追杀,义无反顾的奔过来?我都敢抛开一切了,你怎么不敢?”   不远处传来轰隆雷声,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姬慎景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避开了视线,他平生第一次遇见这样棘手之事。   再不离开,就再也离不开了。   姬慎景不敢去看倪裳的眼睛,他总能想起母妃被挂在悬梁,孱弱的身子在夜风中摇晃的画面,宫人告诉他,母妃是自缢而亡的,可他知道,并不是。   他的身后是血海深仇,使得他没有资格去追逐他想要的那抹艳阳。   姬慎景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大掌握住了倪裳的小手,试图将她的手拉开。   可她抓的太紧,像是要视死如归。   姬慎景掰开她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   她的那点力道终于尽数被泯灭。   姬慎景得了自由,逃一般的往前迈出,雨开始下了,落在了他俊挺的脸上,骤雨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听见倪裳在他身后大喊,“姬慎景,你回头!你回头看看我!”   姬慎景,你回头啊,回头看看我!   男人腿长,步子极快,少女的声音湮灭在雨声里,他胸口闷痛,好半晌才意识到,他是忘却呼吸了。   倪裳哭了。   站在亭台下又哭又笑。   她自幼寄人篱下,以前从不敢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回是真的碰上硬骨头了。   她能放弃么?   不能!   男人已经走远,倪裳站在原地,不知是说给姬慎景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姬慎景!你迟早是我的人!”   躲在不远处的庄墨韩见此景,心疼的不行。   他深知求而不得的困苦,他自己困扰了十多年都不曾走出来,见女儿如此执念,不免又想起了他自己。   姬慎景!你迟早是我的人!   宋颜!你早晚会是我的!   这场面如斯相似!   庄墨韩支起身子,身后的汪忠替他撑了伞。   庄墨韩问,“你说,本王当初是不是错了?若是一开始就不纠缠阿颜,对她,对我,皆好。”   汪忠不敢说实话,但如庄墨韩自己所言,如果一开始,他不纠缠宋颜,他们各生欢喜,当真是最好的结果。   可人一旦生了执念,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克制的。   **   第二天,小和尚登门了。   当然了,他不是单纯的过来送“情报”的,饱餐了一顿方才说,“倪姑娘,我师叔又坐了一宿未睡,您别怪他无情,师叔一贯如此,但他若是对谁好,那是真的好。我自打记事以来就没见师叔笑过,他是认识了倪姑娘你之后才会笑。”   倪裳莫名心疼姬慎景。   关于他的一切,她也只是听了一些传闻,至于他一开始为何出家,她并不知。   小和尚尽心尽力当好一个细作,为了能长期吃上美食,小和尚觉得,倪裳嫁入都督府,才是长久之计啊。   于是又说,“倪姑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师叔从未接触过女子,您是他结识的第一个姑娘,也是同他说话的第一个姑娘,还是……”还是夺了师叔“贞洁”的女子。   呸!   差点说漏嘴了。   倪裳心事重重,并未留意到小和尚的异常。   她倒不至于因为今日之事,就一挫不起。   这一点小打击,她还是能够承受住的。   小和尚又拿出了杀手锏,“倪姑娘,我师叔重伤在身,加之昨日淋雨,又一宿未睡,终于染了风寒,您要不要去照料他?”   他挤眉弄眼,似乎因为姬慎景终于生了病而感到十分高兴。   讲道理,其实……   倪裳也高兴。   姬慎景太过强大,她无从下手,风寒不会伤及性命,但能够让他脆弱一时半会。   “戒诚,小厨房有点心,你几时想吃,随时可以过来。”倪裳道。   小和尚呵呵一笑,“倪姑娘,那师叔就交给你了。”   两人达成了默契,倪裳收拾片刻就去了隔壁。   姬慎景的人自然不敢挡着倪裳,也都暗暗搓搓的盼着倪裳与他们主子之间的事能成。   男人卧房归置的十分简洁,除却一张硕大的千工床之外,只有几张黄花梨木的圈椅,另外就是挂着衣裳的屏风。   倪裳靠近床榻。   她不断暗示自己,姬慎景曾夜闯她的闺房数次,她今日算是礼尚往来,如此一来,就少了拘谨与难为情。   其实,姬慎景的容貌当真是无可挑剔的好看,介于魏晋风流人士与江湖游侠儿之前,俊美风流。   只不过,他一惯冷漠无温,总给人无形中的威压,让人忽视了他的容貌。   此时,他平躺在榻上,硕大的千工床恰好可以容纳他的身段,薄唇苍白,双手置于胸前,睡的安静又祥和。   伸手探了探姬慎景的额头,的确很烫。   那个小和尚,不会为了一口吃食,没给姬慎景喂药吧?!   倪裳很怀疑!   “裳儿……”   男儿喑哑的嗓音突然唤了一声。   倪裳一怔,毕竟头一次闯入男子卧房,她说不心虚是假的,此刻就见男人微微睁开眼,这下再躲已经是太迟了。   她也不打算躲。   病成这样了,还迷迷糊糊喊她的名字,可见已经喜欢到了什么程度了。   倪裳鼻头一酸,又气又心疼,“嗯,我在。”   姬慎景看着床榻边的少女,唇角一动,笑了笑,“这个梦真好。”   倪裳,“……”他是烧糊涂了吧?   这样也好!   倪裳问他,“对,这是梦里,那你想梦见我么?若是不想,那我就走了。”   她欲要起身,男人突然急了,长臂一伸,捏住了她的手腕,他意识模糊,一切顺应本能,一把将倪裳带入怀中。   倪裳跌到在了他身上。   担心压到他胸口下方的伤,倪裳往上挪了挪,但男人以为她要逃,一把捏住了她的细腰,急切的唤,“别走!不要离开我!”   倪裳被迫趴在他身上,他的胸膛结实僵硬,她以前没察觉到,此刻却是觉得,男子的身段也能如此吸引人。   两人对视,距离近到呼吸可闻,差一点鼻尖就要碰上了。   但姬慎景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倪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故意问他,“想亲么?”   前阵子,他那么想亲她。   姬慎景神情怔然,喃喃了一句,“这个梦真好。”   说着,他的手掌从倪裳的腰肢缓缓上移,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稍一用力,迫使她的唇凑近了他的。   唇齿相碰,下一刻,倪裳放了他进来,男人细细品尝,无半分着急,他唇间有淡淡的薄荷沁凉气息,还有汤药的苦味,但半点不令人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追夫三十六计】   第一计:送花   第二计:风月话本   第三计:美食   第四计:苦肉计   第五计:趁虚而入   ……   裳裳:我觉得,还是强取豪夺最有效!   庆王:乖崽,你高兴就行,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你做什么爹爹都支持!不就是皇帝的儿子么?抢了!   皇帝:你们父女两不要太过分!朕就这么一个像样的儿子了!   太子:躺枪!孤又招谁惹谁了?   ————   姑娘们,今天的第二更奉上。   不要担心会虐,这是一个大甜文,糖吃多了会蛀牙,这一章给大家缓缓哈~   明天早上见啦~ 第59章   相比前一次的亲.吻, 这次的算是润雨细无声,但安静的卧房还是发出暧.昧的声响。   倪裳可能太过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她躲不开姬慎景的唇.舌,睁开眼就看见了他紧锁的浓郁的眉。   她被无.形.勾.引, 心跳.狂.乱。   不久之前还摁着自己脖颈的大掌,不知几时已经顺着她的脊梁骨往下, 轻重适宜的游走。   反复徘徊……   就在倪裳被亲的迷迷糊糊时,那大手突然放在了令得她无比羞耻之处, 她立刻清醒了几分, 被捏的生疼,当即就去推开他。   姬慎景仿佛是被人扰了好事, 睁开眼时,神情明显不悦。   他喜欢掌控一切,倪裳的反抗,激起了男人灵魂深处的掌.控.欲.,他一个翻身, 将不顺从他的姑娘压.在.了身.下。   这样的姿势倒是令他满心欢喜。   因着是在“梦里”,姬慎景无所畏惧, 更是不用考虑任何后果, 毕竟……这样的梦,他可不止做过一次。   甚至于, 姬慎景已经十分熟悉接下来该做什么,他的唇渐渐往下,牙齿去咬衣襟上的盘扣,嘴里含糊不清的戏.谑, “你乖些,不然马上有你罪受的。”   他如此娴熟,动作流畅,仿佛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倪裳被他“制服”,半点不能动弹。   这下,她懵了。   这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以及她能够接受的程度。   “姬慎景,你住手!”倪裳唤了一声。   雪腻如尚好丝绸的肌肤,令得姬慎景爱不释手,他沉.沦其中,像是长久未曾饮过水的沙漠徒行者,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令他得以继续存活的甘霖。   怎么也要“饮”个够。   “姬慎景!你不能这样!”倪裳受不住了。   男人挑起头来,方才还苍白的俊脸,已经渐渐爬上一层淡淡的薄红,他眼神迷离,哑声问,“裳儿,你今晚话真多,以前你从不多话。”   以前?   倪裳怎么不知道,除了此刻之外,她和姬慎景还曾这般亲密过?   男人低低一笑,唇又落在了她的唇上,一碰即离,“你以前来我的梦里,都很配合,还很主动。”   倪裳,“……!!!”   她脸上瞬间滚烫。   所以……   姬慎景不止一次梦见他和她……做这个事?!   倪裳有种很无奈的气愤,想斥责他,但狠不下心。   梦这种东西是人无法控制的。   他若是时常梦见他们这样,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白日里也时常幻想……   哼!   好一个风清朗月,一本正经的假圣僧!   简直就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倪裳不想在姬慎景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就被他给吃干抹净了,她喘着气,问他,“姬慎景,你只能娶了我之后才能这样!这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   这话明显让姬慎景怔了怔。   他的神情愈发迷离,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又过了片刻,他的脸凑了过来,附在了倪裳耳侧,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他昏睡了过去。   倪裳没有听到她想要的答案,失望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她今日才发现,倘若姬慎景真要对她做什么,她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看来,他此前还真是够“君子”。   倪裳被压着,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还有他因为亲.吻.而变红的唇,鼻端全是他的气息,她抬手摸了摸他的侧脸,说,“傻瓜。”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倪裳才从他身下爬了出来,衣裳和发髻都乱了。她的外裳系带被扯开,里面的中衣也没能幸免。   倪裳摸了摸锁骨的牙印,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要是不制止,姬慎景是不是就要把她吃了?   倪裳看了一眼沉睡的男人,将他的身子摆正了,这才准备离开。   可转念一想,她不能就这么走了,万一姬慎景醒来不认账呢?!   倪裳想到了一个馊主意,她面颊一热,顺应着本心,再度俯身,在姬慎景的脖颈上.狠.狠.吮.了片刻,直至留下一块嫣红草莓,才羞答答一笑,放心的离开。   走出房门,红缨等人都在外面,见倪裳衣裙上的褶皱,还有她微乱的发髻,以及红艳艳的唇,难免想入非非。   方才屋内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倪裳又在里面待了那样久。   不会是趁着他们家主子生病之际,将他们主子给……办了吧?!   众人看着倪裳的眼神彻底变了。   仿佛从此刻起,纷纷对倪裳刮目相看。   倪裳沉着脸离开了宅院,直至回到了自己的寝房,她才双手捂着脸,就差嗷嗷叫两声了。   天呐,她又干了什么?!   一旦迈出孟浪的第一步,后面根本止不住步子。   **   次日一早,辰时十分,姬慎景就已经醒来,退烧过后,除却身子略显虚弱,没有其他不适。   他自幼习武,鲜少得病,若非这次被庄墨韩一箭刺穿了身体,他也不可能轻易染上风寒。   姬慎景刚要坐起身,身子倏然之间僵住,他的目光落在了亵.裤.上,明显的粘稠感并不陌生,他脑子一热,想起了昨夜的旖.旎梦境。   昨夜的梦和以往的不同,他并没有得逞,只记得,倪裳问他是否愿意娶她,他想娶,可又不能娶,犹豫之际,这个梦就消失了,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姬慎景起榻换衣,清洗衣物之事,也是他自己亲力亲为。   红缨等人装作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不懂,绝不揭穿主子的“恶行”。   这个时节,还未穿上高领的衣裳,姬慎景素来不照镜子,没有意识到自己脖颈上的醒目红痕。但他却是发觉,无数双视线时不时望向他,但又不敢直视,瞥一眼又立刻移开。   小和尚这几日圆润了不少,他蹭到了姬慎景跟前,“善意”的指了指姬慎景的脖子,“师叔,快看,你被蚊虫咬了。”   姬慎景,“……”   他命人拿来了铜镜,但看清脖颈上一块嫣红,男人怔住了。   片刻后,红缨等人被叫到堂屋问话。   几人知无不言,仿佛十分配合,将倪裳昨日几时进了姬慎景寝房,又是几时离开的,外加寝房内传出的动静,皆事无巨细,一一禀报给了姬慎景。   红缨诚恳道:“主子,事情就是这样,您若是不信,可以将倪姑娘叫过来对峙。”   对峙么?   姬慎景竟然不敢……   倪裳的手段他已经领教过了,对昨日之事,他并非毫无记忆,倘若那不是个梦……   姬慎景面无他色,但白皙面容上可疑的红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绪。   脖颈上那处红梅仿佛要燃烧了起来。   他今日穿着一件雪色绣祥云纹络的锦缎窄袖长袍,用的是暗绣,银色丝线隐约可见。   高烧退下之后,男人俊挺的脸似乎又清瘦了些。   这时,左龙按耐住内心雀跃,上前禀报,“主子,倪姑娘来了。”   红缨挑了挑眉,对倪裳的直率愈发欣赏,将来他娶媳妇儿,也要照着倪姑娘这样的去找。   姬慎景捏着铜镜的手一僵。   屋内众人纷纷看向了他。   怎么觉得主子好像很害怕一个姑娘了?   左龙又说, “主子,倪姑娘还说,若是您不见她,她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北地的秋来得极早,前阵子秋老虎还很烈,这几天却已是秋风萧瑟。   姬慎景比谁都清楚,倪裳的肌肤有多水嫩,他甚至怀疑,即便是无形的风,也能吹伤了她。   明知该割舍,却又割舍不断。   姬慎景厌恶如今的自己。   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干脆利落。   “让她进来吧。”姬慎景的确需要和倪裳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他总不能一直逃避。   而更让姬慎景瞧不起自己一点是,即便他还没准备抛开一切娶了倪裳,他也不允许她嫁给任何人。   单是想想她可能嫁给别的男子,姬慎景骨子里的暴戾就开始蠢蠢欲动。   倪裳到了堂屋,众人皆退下,姬慎景知道她是有备而来,不想输的太狼狈。   他没有将脖颈上的痕迹遮掩。   毕竟,他曾对她做过的事,比这个严重数倍。   倪裳穿着一件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梳着垂云髻,发髻上插着一只并蒂海棠花步摇,面容精致妖娆,但又不失清雅。   她今日与以往不同。   稍作打扮了。   姬慎景只看了一眼,呼吸顿时滞住,还未与倪裳“交手”,就隐有输的趋势。   倪裳知道自己美,但她这是第一次利用自己的美。   姬慎景.色.诱.过她,如今她不过是照葫芦画瓢。   两人对视,各自对各自的心思,心知肚明。   姬慎景端着杯清茶喝,倪裳走到他跟前,从他手中拿过茶盏,“你身子还未痊愈,不宜饮茶,除却风寒之外,箭伤如何了?给我看看?”   给她好的话,务必要脱光了衣服。   姬慎景小腹一紧,他是一个极为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子,加之已开过荤,稍稍经受一点撩拨,意志力就会受到极大的考验。   倪裳的目的昭然若揭。   姬慎景坐着,倪裳站在他面前。   其实,姬慎景梦见过两人这样的姿势,他也十分喜欢。   但眼下什么也不能做。   扪心自问,他很享受倪裳的撩拨,这一刻,他想放开一切,当做世上只有他和她。   倪裳出招了,姬慎景接招,抬眼看着她,“你真要看?”   倪裳的确很担心他的箭伤,身子被穿透了该多疼呐。   不过,她嘴上却说,“我想验验货,万一留下后遗症,那今后可如何是好?”   姬慎景太阳穴一动,面无表情的配合,“那你想着怎么验?在这里脱?还是跟我去卧房?”   他想吓退她。   倪裳眼中溢出一抹失落。   倘若姬慎景继续回避她,说明他还在犹豫,还不打算放弃她。   可他却是正面“出击”,试图一步步击垮她的决心。   他已经做好放弃的决定了么?   倪裳岂会害怕?   “就在这里也行。”她笑了笑,眉眼如画,灿若娇花。   姬慎景被这娇俏的笑容晃的一阵心神荡漾,他怀疑倪裳就是他的克星,轻易击垮他的一切信仰。   为了她,他负了佛,甚至还想负了数万族人。   姬慎景站起身来,两人的身高差当即拉大,姬慎景变成了俯视,倪裳的视线则缓缓上移,最终仰面看着他。   在这场较量中,两个人都一样的固执。   姬慎景当真开始脱衣,倪裳死死的看着他,美眸愈发的冷了,她暗暗道:姬慎景,你休想想用这个法子击退我?   外裳放在了桌案上,姬慎景开始解中衣系带。   少女就站在他面前,无半分退缩,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有些僵硬,他和她之间,已经到了势均力敌的境地。   姬慎景此前却未发现,他喜欢的姑娘还有这样一面,他既惊喜又心疼。   她变成这样,都是他逼的。   “要我帮你么?”倪裳淡定的问。   姬慎景的指尖一抖,中衣系带解开,结实修韧的胸膛露了出来,倪裳亲自上手,拨开中衣去看,就见他已经没有绑绑带,伤口呈现淡粉色,已经开始结痂,但若要痊愈,还需些时日。   她仰面,仿佛很满意自己亲眼所看见的,“恢复的不错,可见你身子骨极好,我是很满意的。”   姬慎景,“……”   明知她是故意,却还是心有触动。   “还要继续验么?”姬慎景俊脸微沉,显然不想让小姑娘赢的太轻松。   倪裳不上他的当,“嗯?你想让我继续验什么?”   姬慎景,“……”   一阵灌堂风吹入,倪裳担心姬慎景的身子,拢起他的中衣,目光落在了他脖颈上的红痕,她一派理所当然的说,“姬慎景,昨天我和你都那样了,你若是不娶我,那我只能强行嫁给你。”   男人怔住,倪裳继续说,“很多事情都可以改变,但人无法改变出生,庄墨韩是我亲生父亲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你一开始撩拨了我,撩完就能不负责任了?可惜我不是寻常女子,谁让我看上你了呢,从今往后,你再逃避,我就追的更紧。”   姬慎景喉结滚了滚,“倪裳,我……我配不上你。”   他的内心满目疮痍,看不见这世间的好。   可是她不一样,无论什么时候,亦或是发生了什么,她都能站起来,明明是个娇软的姑娘,却又似乎无所不能。   倪裳轻笑,“我的意中人,必定是这世上最强最好的男子。况且,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喜欢的人是你,说不喜欢的人还是你,凭什么都是你!”   姬慎景顿时无言以对。   他输得彻彻底底,毫无悬念。   这几天让他想清楚了诸多事,倪裳如此坦荡,他的隐瞒倒是显得十分卑鄙。   “倪裳,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嗯,你说,只要不是你心里有了其他女子,我都能接受。”   姬慎景,“……”   他快被逗笑了,他心里装满了她,哪里还有地方容得下别人?   姬慎景坦白,“我……我一开始接近你是另有目的。”   接下来片刻,姬慎景将体内蛊毒的事告诉了倪裳。   讲道理,倪裳当真有点受伤。   原来……   姬慎景一开始那样孟浪并不是看上了她。   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你是几时心悦我的?”这个问题很重要,姑娘家似乎都很在意。   姬慎景也说不清,他只知自己对她产生了.欲.念。   男人薄唇微抿,倪裳意识到一件事,“你还有事瞒着我?”   姬慎景身子一僵。   那桩事他暂时不想告诉她,他不敢保证若是说出来,倪裳会不会恨他。   她即便如今假装孟浪,但女儿家的清白比性命都重要。   姬慎景,“我没有。”   倪裳,“……”怎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你们在干什么?!”庄墨韩的爆喝声打断了一室旖旎。   庄墨韩万万没想到,会看见眼前这一幕,姬慎景衣裳不整,女儿的小手……正放在姬慎景裸露的胸膛!   姬慎景眉头倏然一蹙,十分不悦。   红缨疾步前来,求生欲很强,“主子,王爷非要闯进来,属下们挡也挡不住!”   “裳儿!你的手……”还不快收回来!   小白菜怎么能随随便便摸猪呢?   被拱了怎么办?!   倪裳面无表情的收回手,又给姬慎景系好了中衣系带。   姬慎景看着她素白好看的手,很灵活的帮自己穿衣,他已经在幻想日后,她每天晚上亲手给他脱.光,第二天早上再给他穿上的画面。   庄墨韩迈入堂屋,把倪裳拉到身侧,看着姬慎景的眼神格外不善。   姬慎景不做理会,他套上外袍,慢条斯理的系腰封,随后又将玉佩挂上。   倪裳一直看着他。   庄墨韩,“……”他仿佛是个多余的。   “你有事?”姬慎景淡淡一问,似对庄墨韩的存在有些不悦。   庄墨韩这才从怀中掏出了圣旨,“皇上让本王协助你剿匪。实则剿匪是假,平定冀州才是真,可眼下出大事了!”   庄墨韩鲜少慌张。   而此刻,他慌张像个市井小伙。   姬慎景哼笑,“看来王爷还记得此番来冀州的任务。”   庄墨韩,“……”   他知道姬慎景心中有气,扪心自问,倘若倪裳不是他女儿,又倘若倪裳不心悦姬慎景,他必然不会插手相助。   他甚至还有可能会杀了姬慎景。   可眼下有了女儿,庄墨韩冀州一行的计划都变了。   当然要极力支持女婿的大业!   他还指望,姬慎景给庄家传宗接代呢!   “冀侯开始动作了!裳儿的娘被他掳了!”庄墨韩闯入这座宅子,就是要与姬慎景联手,想来姬慎景看在未来岳母的份上,一定会不留余力的去搭救。   闻言,倪裳当即急了,“娘在萧府,怎会被冀侯掳走?”   萧家的实力,倪裳不曾怀疑过。   庄墨韩待着机会就讽刺萧长淮,“哼,某些人是徒有其表,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倪裳,“……”   冀侯动了宋颜,那就是不打算伪装了,他要反了。   姬慎景明白事情轻重缓急,暂时撇开了困扰,对倪裳道:“别急,萧夫人会找回来的。”   庄墨韩动了动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对“萧夫人”这个称呼很不喜欢。   但姬慎景却显然很乐意气气他。   倪裳点头,内心焦急,但还能维持镇定,“那眼下,冀侯是不是要开始对抗朝廷了?”   庄墨韩与姬慎景皆放下了芥蒂,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是人精,当然明白冀侯接下来的动作。   庄墨韩的脸忽然严肃了起来,对姬慎景道:“我去找冀侯,让他拿我当人质,裳儿交给你了。”   宋颜在哪里,他就想去哪里。   明知冀侯掳走宋颜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他和萧长淮,可庄墨韩还是要去。   他必须得去啊。   心爱的女人被掳了,他做不到冷静镇定。   倪裳怔了怔,娘出事了,她当然着急,但她也知道,庄墨韩去找冀侯,等于是送上门去。   庄墨韩交代了一句,就看着女儿尚且稚嫩的脸,“裳儿,爹没为你做过什么,爹这次一定把你娘好生带回来。”   倪裳默了默,“你这么做不明智。”   庄墨韩轻笑,身上有中年男子的沉稳,也有风流纨绔的无所畏惧,“裳儿,你和你娘就是爹的命。”   倪裳,“……”   她心情复杂,目送着庄墨韩离开。   她知道,庄墨韩一旦落入冀州手中,他只能束手就擒。可她没法制止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在别人看来不明智,可在他/她自己看来,却是最正常的选择。   倪裳转头,在姬慎景的注视中,浅浅一笑,“他把我托付给你了。”   姬慎景,“……”好像真是这样,他无以反驳。   男人默了默,没让倪裳离开,“来人,速速准备,两刻钟后离开冀州城!”   冀侯要反了,再待下去只能是瓮中之鳖。   而宋颜又在冀侯手中,那么就等于是捏住了庄墨韩和萧长淮的七寸了。   故此,眼下,唯有姬慎景可以破这个死局。   “我得去把阿昱也接走。”倪裳道。   姬慎景点头,有种拖家带口的错觉。   **   不出半个时辰,姬慎景带着倪裳,以及他的人准备火速撤离冀州城。   然,也已经为时已晚,城门口已被冀侯设了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外出。   一行人只能暂且潜伏在冀州城郊。   萧昱长这么大从未这般窝囊过,他认为这是在夹着尾巴逃跑,按着他的一惯行径,应直接正面与冀侯打一架。   姬慎景在与心腹说话,萧昱跑了过去,“姐夫!咱们既然出不去了,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众人,“……”姐夫?   原来这暴躁少年是主子的小舅子。   姬慎景不喜被人打扰,他更是不喜倪裳关心除了他以外的人,但一声“姐夫”喊的他通心舒畅。   他这人不喜解释,却耐着性子对暴躁少年道:“冀侯手握三十万精兵,我方不足五千人马,另外,你父亲母亲眼下皆在冀侯手中,硬拼不是良策。”   宋颜被掳之后,主动送上门的人不止庄墨韩一人,萧长淮也去了。   姬慎景寥寥几语,让萧昱呆若木鸡。   姐夫就是姐夫,见地果然一针见血。   萧昱,“姐夫,那眼下如何是好?”   姬慎景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些的少年,突然觉得很亲切,“不用担心,我会救你们。”   倪裳带着几名婢女准备好晚饭,远远就听见萧昱一口一声“姐夫”喊着,她也没制止,全当是默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昱:姐夫好,以后请多多关照,抱紧姐夫大腿不撒手。   姬慎景:喊可以,不要抱,你姐会吃醋。   裳裳:(⊙o⊙)…   ————   PS:姑娘们,今天发晚了,给大家红包补偿哈~   晚上还有一更,但会比较迟,大家不要等哦,明天再看。 第60章   “报!侯爷!庆王爷来了!”   一声嘹亮的嗓音让冀侯惊了一下。   虽说, 他掳走宋颜之前,就已经知道庄墨韩一定会束手就擒,但那尊邪王当真来了, 冀侯心慌难以自抑。   不慌!   本侯掌三十万精兵,另有冀州几大百年世家撑腰, 除此之外,手上还有杀手锏---宋颜!   自我宽慰片刻, 冀侯理了理广袖长袍, 道:“带他过来!”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按眼下形势, 庞家占据上风,冀侯给自己壮了壮胆。   庄墨韩是独自骑马前来,身边就连个随从也没带,这令得冀侯又难免疑心甚重。   “老冀侯,本王来了。”庄墨韩唇间斜斜一扬, 一副目中无人的痞态,“本王的人, 你关哪儿了?带本王过去!”   庄墨韩是皇帝下旨过来辅佐姬慎景的。   冀侯碰了他, 就等于谋反。   到了此刻,冀侯再也无需顾及脸面, “哼!没想到庆王与萧盟主一样,都是痴情人!本侯就成全你们!来人!带王爷去见萧氏夫妇!”   庄墨韩冷了脸,不喜欢“萧氏夫妇”这个称呼,弄得好像他是一个插足者。   可事实上, 他和宋颜结识在先,萧长淮“插足”在后。   即便是张严与皇帝也在他之后!   庄墨韩心中委屈,同时也愤怒至极,他本该是“原配”,但如今却是落得个觊.觎他.人.妻的恶名。   庄墨韩今日非但没有带任何随从,还放心大胆的跟着冀侯进入地牢。   这让冀侯更是心中发慌,总觉得庄墨韩一定还藏着大招,否则不会这般堂而皇之的前来。   宋颜虽是罕见的美人,但冀侯还是无法相信,像庄墨韩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一切,乃至自己的性命。   故此,冀侯愈发忐忑。三十万兵马也安抚不了他。   地牢内,宋颜和萧长淮并未受到苛待。   冀侯想要对抗朝廷,若能得到江湖的支持,才能锦上添花。   “阿颜!”庄墨韩一看见地牢内的女子,就唤了声,声音急切又忐忑,生怕让宋颜不悦。   此前不敢打扰,但现在她遇难了,庄墨韩反而能厚着脸皮来了。   见庄墨韩在此,宋颜与萧长淮纷纷神色一沉。   都这时候了,当然要放下他们之   间的恩恩怨怨,能度过这次难关才是重点。   原本,宋颜和萧长淮还指望着庄墨韩能护着外面的一双儿女,他这人却还是如往常一样,半点不顾及大局。   “你怎么来了?可看见了裳儿和   阿昱?”宋颜问。   她以为庄墨韩现在得知了女儿的存在,会稍显成熟稳重,最起码在这个节骨眼下,他应该极力护着女儿才对!   庄墨韩嗤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这么多年过去了,宋颜到现在都不信他的真心。   他看着宋颜,没了往日的桀骜不驯,神情认真,“阿颜,我弄丢过你一次,这回当然要来找你。”   萧长淮听不下去了,庄墨韩太过分!阿颜有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在身边,他跑来凑什么热闹?!   萧长淮从长凳上起身,一个侧身,站在了宋颜面前,挡住了庄墨韩的视线。   庄墨韩冷着脸,瞬间蹭上怒意,“萧长淮,你是怎么回事?区区一个老冀侯也应对不了?阿颜若是在我身边,定然不会被掳来!”   萧长淮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他只是太了解庄墨韩,所以不想与他纠葛,但这话无疑刺激到了他。   他的人马不在冀州,而冀侯手上亲掌三十万精兵,他的江湖势力远水救不了近火。   但男人的自尊容不得践踏,尤其是当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面。   萧长淮腮帮鼓动,“庄墨韩,你今日这般前来不过是在逞英雄!着实无脑!”   庄墨韩积压了数年的狂躁与求而不得,终于开始爆发,抬起拳头就砸了上去,萧长淮也不是吃素的,两个人在牢房当场就打了起来。   宋颜秀眉微蹙。   庄墨韩和萧长淮,她都算了解。   此刻这样的场合打起来,着实不太对劲。   她没劝架,毕竟,她认为这二人都欠揍。   这时,冀侯放松警惕的郎笑声响起,“都这时候了,你们一家三口倒是其乐融融啊,哈哈哈哈哈!”   一心只顾儿女情长者,成不了大器。   在冀侯看来,萧长淮与庄墨韩,为了一个女子不管不顾,已经足以说明,这二人不足为惧。   是以,冀侯忐忑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宋颜,“……”一家三口   庄墨韩和萧长淮停了手,皆一脸嫌弃的看着对方,半点不想与对方是一家人。   此刻的冀侯,显然比方才要放松的多,又是一阵郎笑,“哈哈哈哈!本侯还有要事在身,大殿下带着三位的千金与公子跑了,本侯正全力追拿,届时一定让你们这一大家子团团圆圆!”   冀侯拂袖而去。   闻他所言,宋颜暗暗松了口气。   裳儿和阿昱被姬慎景带走了,也不知道他们此刻有没有顺利出城。   冀侯一离开,庄墨韩和萧长淮就不再针对彼此,宋颜看出来了,方才他二人是在演戏,为的就是让冀侯掉以轻心。   外面有人把守,三人为说悄悄话,难免离的有些近。   庄墨韩嗅着熟悉的体香,心神荡漾,分毫不觉得此刻身陷囹圄有任何不妥之处,他笑着打招呼,“阿颜,你还好么?庞老贼若是敢欺你,我回头灭了他全族!”   萧长淮见不得自己的夫人被别的男子撩拨,“庄墨韩,你有完没完?!说吧,你此番前来可留有后招?”   庄墨韩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宋颜给他生了一个漂亮聪慧的女儿,他和她之间也有割不开的联系了,自上回一别,庄墨韩一直没有机会见宋颜,眼下恨不能十八般武艺,一一展示出来,给她看。   庄墨韩无视萧长淮,对宋颜道:“阿颜不要担心,我的人现在都潜伏起来了,一旦局势有变,他们会立刻出现辅佐姬慎景。我与姬慎景斗了十多年,太了解他的本事,我都斗不过的人,庞老贼也必然不是对手,裳儿交给他,你大可放心。”   一个尚未嫁人的姑娘家,交给了血气方刚的男子,宋颜觉得,她半点都放心不了。   宋颜冷冷睨了他一眼,“你若在外面,对裳儿还能有个照应,你进来作甚?你难道不知冀侯抓我来,就是引你二人出面?!”   眼下,宋颜心里只有一双儿女,且不论庄墨韩曾经对她做过什么,他是裳儿的亲生父亲,有他相护,宋颜还能稍稍心安,可谁知这人明知是个陷阱,却还要中计。   庄墨韩积攒了十多年的心思无处发泄,此刻,逮着机会就语无伦次,“阿颜,我喜欢你,我也办法控制我自己,我就是放不下你!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块!”   萧长淮忍不住了,“庄墨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胡说八道什么?!”   庄墨韩说的都是真心话,无视萧长淮,又说,“阿颜,这世上不仅萧长淮可以为你死,我也可以。”   萧长淮不介意再跟庄墨韩打一架。   他起初输给了庄墨韩,就是输在了不够脸皮厚,才让宋颜受了那样多的苦。   “庄墨韩!你闭嘴!”萧长淮低喝,“你害的阿颜还不够么?你现在赎罪也是太迟了!”   说起赎罪,庄墨韩恨不能将萧长淮给砍了,“赎罪?我看你才是在赎罪吧!当初故意弄丢了我的女儿,害阿颜伤心十多年,若非我的女儿天生好命,事事逢凶化吉,眼下还不知已经沦落何处!萧长淮,这个仇,老子迟早要报!”   两个人互不相让,眼看着又要打起来。   宋颜脑壳疼,曾经人人都说她是红颜祸水,可哪一个红颜又真的想当祸水?但凡有的选择,她都不想再遇见与她有过纠缠的男人们!   她一人去了角落坐着,谁也不搭理。   **   今晚月朗星稀,与心腹谈完事,姬慎景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倪裳的影子。   她不来继续撩他么?他都做好准备了。   估计她是在忧心萧夫人他们。   姬慎景莫名失落。   原来,撩人上瘾,被撩也上瘾。   他走出农舍,红缨凑上前,十分体贴他家主子,念及主子脸皮薄,一定很想知道倪姑娘在哪里,却又不好意思问出口,所以方才只能东张西望。   红缨道:“主子,倪姑娘和萧公子在河边看星星呢。”   姬慎景斜睨了红缨一眼,他现在的心思这样明显么?一眼就被属下看穿?   姬慎景心情复杂,望着无边天际,繁星闪烁,万里星空美不胜收,的确是看星星的好时辰。   倪裳还从未邀他看过星星。   姬慎景沉着脸往不远处的小河边走去,城郊的夜风沁凉,这个时节正当桂花飘香,与此同时,夜间也有些冷了。   少年清朗的声音传来, “阿姐,我会护你一辈子,这次咱们一定能渡过难关!等到此次变故一结束,咱们一家人就一直在一起。”   谁都有美好的期许。   倪裳对未来的打算,已经不在冀州了。   她要去京城,守在她的意中人身边,但是她没说出来,不忍破坏了少年的好心情,“嗯,我信阿昱。”   姬慎景的脸色更沉了,男人的五官没入夜色,显得愈发立挺俊美。   说好了缠着他,并且要嫁给他,却是转眼又答应别人留在冀州!   现在看来,他的倪姑娘,不仅坏,还可能是个骗子。   姬慎景胸口又不舒服了,他此刻猛然惊觉,他只想让倪裳做他一个人的心肝肉。   他走近了几步,就看见倪裳和萧昱并排坐在水岸边,她身上还披着萧昱的外裳。   这一幕刺的姬慎景眼疼。   她以前总说男女授受不亲,现在怎么不知收敛了?!   “咳咳!”男人沉着嗓音,低咳了几声。   倪裳和萧昱闻声,纷纷转过脸来,萧昱见来人是姬慎景,立刻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姐夫!你来的正好,我与阿姐正在看星星,你也过来吧。”   姬慎景瞄了一眼倪裳。   见她并未制止萧昱喊自己姐夫,她表现的泰然自若,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姬慎景自己却是发现,他就连走路的姿势都不太自然了。   迈着大长腿走了过去,姬慎景本想在倪裳身侧坐下,但考虑到萧昱在场,他这个姐夫不能表现的太孟浪。   于是,姬慎景就在萧昱身侧站着。   他和倪裳之间,隔着一个碍事的小舅子。   倪裳察觉到了姬慎景的异样,若非是担心娘亲,她还真想撩拨他。   他现在知道畏手畏脚了,前阵子那股无赖劲去哪儿了?   萧昱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他被倪裳和姬慎景夹在中间,有种不被欢迎的错觉。但萧昱很快说服自己,他这么讨喜,阿姐和姐夫怎会嫌弃他呢。   萧昱问道:“姐夫,咱们几时去救我爹娘?”   姬慎景目光看着萧昱,但眼角的余光却是留意着倪裳,很想问问,她到底还想不想跟他回京城。可转念一想,这阵子明明是他冷落在先,他有什么立场问?   姬慎景道:“明攻不妥,我已派人暗中潜入冀侯府一探虚实。冀侯虽有三十万精兵,但也不可能尽数放入城,救人不难,难的如何脱身。”   冀侯的兵马将冀州城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算是救出了宋颜几人,接下来的撤离才是□□烦。   “不能向京城搬救兵么?”萧昱问。   姬慎景早就料到冀侯迟早会反,将庞子龙秘密押运回京之时,就已经命人给皇帝送信。   算着日子,再有半月,救兵就该到了。   但姬慎景没说出来,此事事关重大,他不太相信萧昱的嘴巴。   “暂且稍安勿躁,无需着急,冀侯暂时不会动你爹娘。”   姬慎景言简意赅,又快速瞄了一眼倪裳,她一直仰面望着夜空,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庄墨韩:咬住阿颜不松口。   萧长淮:你是第三者!   姬慎景:她怎么还不来撩我?等的很心急!   冀侯:只有我一个人在认真搞事业么?   太子:不!还有孤!孤一直兢兢业业搞事业。   倪芊芊:事业派女性在这里,举个小手。   读者:……   ————   姑娘们,短小君奉上,这一章是补昨天,抱歉哦~   下午还有更新,作者尽量发挥洪荒之力码字!   本来打算今天早上码字的,结果因为放假没定闹铃,一觉沉睡到了十点多,做了好多梦……我甚至怀疑还有C梦o(╥﹏╥)o,但是醒来全忘了,遗憾啊……QAQ 第61章   夜凉如水, 三人离开河边,准备进屋歇息。   就在踏足农庄,眼看着就要各回各各屋时, 姬慎景发现,倪裳仍旧没有任何想要撩他的迹象。   姬慎景的步子放缓, 眼角的余光瞥见倪裳头也不回的离开。   姬慎景,“……”   倪裳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但她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回应, 她这几日翻阅了兵书,竟发现书上所说策略, 也能用在男女相处之道上。   她已经撩拨过他,接下来就等着他上钩了。   是以,倪裳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姬慎景的视野之中。   农舍房屋不多,萧昱与姬慎景挤一间。少年没心没肺,即便父母此刻在冀侯手上, 他也没甚喜心思,倒床就睡了。   姬慎景却是迟迟无法睡下。   他担心倪裳也想要放弃, 所以再也不来撩他了。   原来, 他早已贪.恋她的撩拨,贪.恋她的靠近, 贪.恋她霸道又蛮横的模样。   “阿姐……”   身侧少年翻了个身,手和脚都搭在了姬慎景身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喊着阿姐。   姬慎景顿觉烦躁。   这小子梦见了倪裳?   姬慎景稍用力, 将萧昱推开,半点不留情。   ***   次日,姬慎景起榻时,眼中布满血丝。   倪裳已经准备好早饭,姬慎景用饭时,倪裳也在场。眼下正是关键时候,顾不得那些男女之别的礼数了。   用饭期间,倪裳不停给萧昱夹菜,姬慎景等了半天,也没见倪裳给他也夹一次。   他终于抬眼,直接看向了她。   倪裳很自然的与他对视,潋滟的美眸闪了闪,一脸无知的问,“大殿下,你看着我作甚?”   萧昱此时也抬眼,他也很好奇。换言之,他对阿姐和姐夫之间的任何事都很好奇。   姬慎景食不知味,面色清冷寡淡,好像全天下都亏欠了他,冷冷道:“无事。”   倪裳,“……”呵,这人一惯表里不一!   这时,左龙腰上挎着长剑,大步迈入屋内,抱拳恭敬道:“主子!一里之外发现了冀侯兵马的踪迹,可能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找过来!”   只要姬慎景等人还在城内,冀侯就算是把冀州城翻个底朝天,也会将人找出来。   姬慎景道:“立刻准备离开。”   萧昱忙问,“姐夫,咱们下一步去哪里?”   倪裳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不出城,迟早会被冀侯的人找到。   姬慎景与倪裳对视,这几日没被撩拨,浑身心不舒畅,很想让倪裳给一个解释,但显然眼下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   “今晚命暗部烧城门!我们出城。”   出城是唯一的法子。   姬慎景早年就在冀州埋下过探子,借住火油等物,天黑之后即刻烧城门,趁乱出城不是难事。   一行人火速撤离农庄之际,倪裳正要上马车,腰身却是一紧,下一刻人就被提上了马背,她还未回头,姬慎景的声音就从她耳侧传来,“马车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我就跟着我同乘。”   他靠的太近,呼出的热气喷在了倪裳耳侧。   倪裳就差翻白眼了,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这才几日就受不住,又主动撩拨她了。   ***   入夜时分,城门准时起了一场大火,倪裳被姬慎景用了湿棉巾包住,她被他抱在马背,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声呼啸,还有兵刃相击的打斗声。   她窝在姬慎景怀里,一动未动,竟然是半点不畏惧。   她突然发现,待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无论身处何处,又在何地,心都是踏实的。   一路迅速颠簸,直至马停下,倪裳被抱了下来,姬慎景仿佛是学会了什么,总能“无意识”碰到她的手,亦或是腰肢。   但倪裳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像他这样的人,若是想避免碰触什么,一定能避免。   棉巾被掀开,倪裳看清了眼前一片荒山,问他,“这是哪里?”她往后瞧了一眼,熟悉的面孔都还在,萧昱也好端端的,倪裳放了心。   姬慎景道:“这里是百鬼林,易守难攻,流匪被清除,山寨都空着,可暂时待一阵子。”   倪裳觉得在理。   眼下,再也没有任何藏身之所,能比这里更合适了。   流匪被姬慎景剿清之后,山寨内的诸多房舍都还在,也有吃食,数百人小住一阵不成问题。   这时,借着火把光线,倪裳才看见了姬慎景胸口溢出的血渍,他的旧伤崩开了!   姬慎景就等着倪裳发现他的伤口,胸口这道箭伤是因她而起,她若是个有良心的,必定要“好生照顾”他。   倪裳原本心头一急,可再看姬慎景的表情,她就意识到,这可能是个“苦肉计”。   倪裳,“……”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玩些“争宠”的把戏。   不过,倪裳的确关心姬慎景的伤势,索性今晚就顺了他的心思,故意借着给他看伤口的名义去撩撩他。   高手过招,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两人对彼此的心意心知肚明。   入寨安顿下来后,小和尚提着药箱去给姬慎景换药,倪裳站在廊下,叫住了他,“戒诚,时辰不早了,药箱交给我吧,你还是个孩子,快回去早些歇息。”   小和尚,“……”啧,倪姑娘的手段又高明了啊。   对!他就是个孩子!   他纯洁又无知,什么都不懂。   小和尚将药箱递给了倪裳,“倪姑娘,那明晨能吃上鸡肉粥么?”   不趁机敲诈一下怎么能行么?   倪裳会意,“听话的孩子,都能有好吃的。”   小和尚递了一个“我完全明白”的眼神,笑嘻嘻的离开了。   ***   门扇被人推开,姬慎景捏着风月话本的手一顿,他就知道倪裳今晚会过来。   他没有遮遮掩掩,故意让倪裳瞧见他在看什么。   当然了,倪裳也不是心计单纯的姑娘,一眼就瞧出他是蓄意为之。   她提着药箱走上前,扫了一眼姬慎景手中的话本,其实,姬慎景之前送给她的话本,她从未看过,倒是有些好奇里头的内容。   倪裳故作镇定,“这话本好看么?”   姬慎景的中衣敞开着,露出白皙,但也修韧结实的胸膛,他抬眼,声线暗哑,方才翻了几页这话本,气息已被影响,“你要一起看么?”   倪裳保持端庄站姿,知道姬慎景在主动出击。   她岂会轻易败下阵来?   倪裳淡淡一笑,“不了,我博览群书,无需再看,毕竟,大殿下曾赠给我那样多的话本。”   姬慎景,“……”   男人这一局输了。   并且似乎没有绝地翻盘的机会。   默了默,两人对视间,男人哑声阐述一件事实,“你变坏了。”   这件事不用姬慎景提醒,倪裳自己也很清楚。   但如今,她根本不在乎世人眼光,人活一世,她只想活出她自己。以前看不透的事,这段日子都想明白了,心比谁都通透。   她问,“那你喜欢哪样的我?”   姬慎景被问住,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被一个小姑娘撩到,对他而言,不是多么光彩的事。   当然了,姬慎景也同样不在乎世人眼光,但他怕被倪裳看低,不想让倪裳知道,他是如此定力不足。   可下一刻,倪裳又问,“还是说……不管我是什么样,你都喜欢?”   姬慎景喉结滚动,两人既然把事情拿到桌面上来说了,姬慎景若再躲避,他就不是一个男人,“倪裳,这次是你送上门来的!”   他伸手捏住了倪裳的细腕,一把将她拽入怀中,许是有些心急,动作上略显粗鲁。   倪裳却当即抬手抵在了他的伤口处,“我是来给你上药的!”   她还是一脸淡然,他却开始呼吸不稳,欲.念驱使着他急切的想要得到更多。   “好,上药。”姬慎景闷闷道。   病患很配合,倪裳很快就给他敷了金疮药,再将绷带给绑好,待一切都完成,倪裳说,“我走了,你早些歇下?”   撩完就想走?   姬慎景可能并不想放人,倪裳转身之际,姬慎景突然站起身,从背后将她抱住,压抑的感情再也控制不住,像潮水般喷涌而出,唇.亲.了她的耳垂,他说,“别走!裳儿我错了!”   错在想过放弃她。   还错在因为庄墨韩,而冷落她。   更是错在,误以为自己真能戒掉她的美好。   倪裳身子一僵,她会撩拨人,可真正到了这一步,她还是不及姬慎景。   人被姬慎景掰了过来,两人面对着面,男人弯身,大掌握住了倪裳的后脖颈,迫使她无处可逃,只能任由他去亲。   姬慎景这回像是失而复得,癫疯、狂热。   这时候,男子和女子在体力上的悬殊便被体现出来了。   不知不觉,倪裳被姬慎景抱在了身上,他自己则坐在圈椅上,两个人密切相贴,空气里的寒意都要被点燃了。   倪裳这次没有制止姬慎景,她听从了自己内心的感觉,她想与他亲近,也想让他欢喜。   良久,姬慎景在她颈.间喘.息,她喜欢他因为自己而沉沦的叹息声。   姬慎景找回一些清醒,额头抵着倪裳的,大掌抓住了她的手,低低的,哑声问,“你敢么?”   倪裳不太明白,她此前都是装出来的胆大孟浪,正到了这一刻,她的“本事”就显得很青涩了。   见她双眸雾蒙蒙的,红艳的唇是他方才的杰作,姬慎景这回没有委屈了自己,抓着五指姑娘,引导倪裳去探索全新的奥秘。   倪裳,“……!!!”   ***   接近大半个时辰,倪裳才被放了出来。   廊下灯笼摇曳,迎着夜风,她滚烫的面颊才有些好转,手心不停的搓着锦帕,总觉得弄不干净,腰肢也疼的厉害。   “阿姐,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的了?”   萧昱的声音把倪裳吓了一跳,她说,“我没事!”   说着,一路快速走开了,百褶裙在她身后起舞。   萧昱,“……”   他见到姬慎景时,却见姐夫一派清风朗月,坐姿端正,心情似乎不错,“阿昱有事?”   他起身,往这边走来,声线极致温柔。   萧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兴奋道:“我联系上了我爹的几个旧部,用不了几日,他们就会赶过来,届时还希望能祝姐夫一臂之力。”   “嗯。”姬慎景抬手摸了摸萧昱的头,柔声道:“阿昱辛苦了。”   萧昱有点懵然,“……”   今晚,阿姐和姐夫都不太正常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和尚:本剧最纯洁的角色,不接受任何反驳。   萧昱:你若纯洁,那我就是一朵遗世而独立的雪白莲花~   读者:(⊙o⊙)…   ————   姑娘们,上一更是补昨天的,这一更是今天的第一更哦~,晚上还有一更。 第62章   转瞬, 七日后。   朝廷的救兵姗姗来迟。   此番领兵前来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一心想要置姬慎景于死地的太子。   原本, 太子已命数批杀手前来暗杀,但皇帝突然下旨让他前来协助姬慎景。   所以, 姬慎景不能死,最起码在他回京之前, 不能让姬慎景死在了冀州, 不然,太子就是最大嫌疑人。   太子心很累。   然而, 还有另外一桩令他更心累的事。   眼下,皇帝已经知道倪裳是庆王的亲生女儿,在前阵子,庆王亲笔修书一份去了京城,向皇帝求了请封郡主的头衔。   而据太子的探子来报, 姬慎景和倪裳好上了。   庆王原本是支持宋家和东宫。   眼下,姬慎景有可能成为庆王的女婿。   这就……   太子与姬慎景碰面时, 他故意刺激姬慎景, “皇兄,倪姑娘是庆王的女儿, 那按着辈份,她是不是就是皇兄与孤的表姑了?”   姑姑?   姬慎景唇角微微一动,但转瞬而逝去,只不过看着太子的眼神诡异的变了一下。   数月不见, 太子留意到了姬慎景长出了寸许长的头发。   姬慎景当和尚时,就备受京中女子追捧,不得不说,如今长出头发,倒是更加俊美,还多了独属于男子的雄性气息。   太子顿觉自己又黯然失色了,接着势头打击姬慎景,“对了,皇兄,表姑她人呢?”   自上回与五指姑娘深入了解了对方之后,倪裳就没再搭理姬慎景。   她不是欲擒故纵,而是当真不搭理。   太子这话算是撞在姬慎景的刀口上了,如今的姬慎景不再是那个看似无欲无求的和尚,换做以往,姬慎景会直接无视太子,但此刻,他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裳儿若是太子的表姑,那我日后岂不是你表姑父?”   山风呼啸,太子从京城至冀州,一路都在寻思如何给姬慎景下马威,但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现实给了他惨痛的一巴掌。   早知倪裳是庆王的亲生女儿,他无论如何也要先一步抱得美人归!   太子唇角抽搐,“皇兄,这不是乱了辈份么?你与表姑……父皇理应不会同意的。”   太子再一次触了姬慎景的逆鳞,他要娶倪裳与别人有何干系?   他和倪裳之间的事,不喜欢任何人插手。   不管是庄墨韩,亦或是皇帝,都不可以。   姬慎景再一次狠狠给了太子一击,“我已书信告之父皇,待回京即刻成婚。”   太子,“……!!!”   不,他一点不想要表姑父!   **   朝廷的兵马,与江湖上的一些势力集聚在了百鬼林,就等着姬慎景一声令下,攻入冀州城。   “冀侯应早就知道庞子龙已被押往京城,所以才不得不反,大殿下此举实在英明,皇上的意思就是逼着冀侯反,再将冀州辅政之权收回来。”与太子同行的钦差大臣,抱拳恭敬道。   大殿下比太子靠谱多了,此番见到了姬慎景,这位钦差大臣才真正觉得自己是来办正事的。   姬慎景没有居功,他这人一贯不顾旁人看法,故此,总给人一副孤高清冷之态。   钦差大臣的吹捧,他根本听不进去。   因为此刻,倪裳来了。   钦差此番还带着皇帝册封郡主的圣旨而来,倪裳即便还在生姬慎景的气,也需得亲自出面接旨。   “福来郡主,快接旨吧!”钦差温和的笑着说,“郡主的封号是庆王殿下亲自书信向皇上讨来的,寓意吉祥如意。”   福来……   倪裳怎么觉得,像条阿猫阿狗的名字?   她还未打算要认庄墨韩这个爹,但圣旨不得不接。   姬慎景看着那双白皙好看的手,对五指姑娘的想念愈发强烈。   **   今晚之后,姬慎景就要对冀州城发动攻势。   姬慎景故意没有言明攻城细节,因为他也学会了放线钓鱼。   明日攻城,倪裳必然担心宋颜,即便她不顾生父,也会顾及她的娘亲。   姬慎景沐了浴,早早就结束了与钦差大臣的谈话,至于太子此人,他更是火速打发了去。   等了又等,门外终于响起了敲门声,姬慎景轻咳一声,“进来吧。”   以倪裳的智慧,当然也猜到了姬慎景在等她。   七日前的那晚,她算是真正认识了姬慎景这个男人,即便她现在还有心与他一争高下,她也认清了自己的实力。   单是在力气上,她就不及他分毫。   但今晚,她必须要见他一次。   门开了,倪裳没关上,而是任由门扉敞开着。   姬慎景留意到了这一点,面色略显失望,他知道,倪裳不想再给他体验一次五指姑娘。   “你来了?”姬慎景问,人已经站起身上前相迎,大有奉承之意。   倪裳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淡淡的皂角气息。他长出头发了,鬓角微湿,不知为何,即便姬慎景此刻衣裳整齐,她也瞧见了他一脸的欲.求不满。   这个感觉很糟糕。   倪裳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从前,对自己的双手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忽视,这几日无论是吃饭、沐浴,亦或是睡觉,自己的这双手总是无处安放。   倪裳与姬慎景保持着半丈之远,不苟言笑,“明日攻城之时,你可以完全把握救下我娘?”   一切如姬慎景所料。   男人有些失望,这几天他甚是想她,可倪裳似乎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姬慎景想强势,可上回之后,倪裳似乎很不高兴,他有那个贼心,却是没有那个贼胆,如实道:“嗯,庄墨韩暗中命潜伏在冀侯府的细作送了书信给我,明日一切按着计划行事即可,你娘亲那边自有他护着。”   闻言,倪裳放了心,“我走了。”   她转身就要走,动作很快,但姬慎景腿长,三步并成两步,抢先一步走到了倪裳面前,广袖一挥隔空就将门关上了。   倪裳,“……!!!”   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   她比姬慎景矮了太多,只能挨到他的胸口,只要对方强势,她就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倪裳当即道:“明日要攻城,你还是保存体力的好。”   姬慎景的两条剑眉倏然一蹙。   保存体力?   这无疑是对他的侮辱。   倪裳也意识到自己这话着实失误了,立刻急着改口,仿佛求生欲望极强,“我明日要与你们同行,也需保存体力!”   她上回气的无力趴在他肩头,姬慎景知道倪裳的确很弱,他其实还没对她怎么样……   他张了张嘴,却又止了话,到底是于心不忍,“此事过去之后呢?可以么?”   倪裳,“……!!!”这人简直不可思议。   他竟然还谈起条件了!   “成婚再说!”倪裳气鼓鼓的。   姬慎景却笑了,“若是成婚了,我岂会那般委屈自己。”   他看着倪裳的眼神坚定,仿佛五指姑娘只是权宜之计,若是成了婚,五指姑娘就入不了他的眼了。   这话着实孟浪。   倪裳甘拜下风,推了把姬慎景,提着裙摆就跑开。   姬慎景连个温香软玉也没得到,回头看了一眼倪裳开门离去,干站着半晌。   **   次日,冀侯看着城门外的大军,两股颤颤,一挥手,命人将宋颜、萧长淮,以及庄墨韩带了上来。   “大殿下,你好好看看本侯手里都有些什么人?你若轻举妄动,本侯不敢保证他们的性命!”   冀侯朗声高喝。   姬慎景骑在一匹雪色良驹之上,目光淡然的看着这一切。仿佛旁人生死皆与他无关。   太子在在一侧旁敲侧击,“皇兄,咱们到底是攻?还是不攻啊?”   太子已经不将庆王当做是自己人了。   不过,宋颜是他的嫡亲姨母,也是宋家人,说不定庆王看在宋颜的份上,还是会支持他。   倪裳看见了宋颜,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虽然信任姬慎景,但也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就在冀侯准备用人质威胁姬慎景时,宋颜突然从发髻上拔下簪子,立刻对准了她自己,神情近乎绝望,“若是没有我,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庄墨韩与萧长淮当即吓惨了,几乎异口同声,“阿颜!不要!”   冀侯也明显一怔,他要留着宋颜的命才能利用她牵制庄墨韩与萧长淮的势力,而不是仅仅这一次利用,见此景,冀侯的担心不必旁人少。   庄墨韩喊道:“阿颜!裳儿还未成婚,你这个当娘的不想看着她风风光光的嫁人么?宋家么?你不想回去看看?你有什么怨气就冲我来,要不你杀了我也行!”   裳儿……   她的裳儿!   裳儿千里迢迢来冀州寻亲,总算是母女相认,却是没有享受几日天伦之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更奉上。来不及写了,所以是短小君。 第63章   “阿颜, 裳儿还在城下看着你呢!”庄墨韩近乎咆哮,眼眸赤红,颤抖的声线随着北地的寒风飘荡开来。   倪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骑着一匹棕色马驹,姬慎景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未至一言,但眼神坚定若磐石, 好像是在告诉她, 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倪裳拧紧了缰绳,身侧萧昱已失控, 朗声大喊,“娘!您忘了昱儿了么?!阿姐未嫁人,我也尚未成婚啊!”   倪裳,“……”   城墙上,宋颜的神情恍惚, 手中的赤金簪子已经刺破了脖颈上的肌肤,艳红血渍溢出, 白与红形成鲜明对比。   冀侯熬不住了, “萧夫人!你不要冲动!”   宋颜仿佛没有听见,嘴里喃喃自语, “我是祸水,我就是一个祸水,我本不该活在这世上,我死了, 一切都能好了。”   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庄墨韩挣脱兵卒,一步步朝着她缓慢走来,十分投入的劝说,“阿颜你听话,不要做傻事,一切皆是我的错还不成么?你不要死,我这就去跳下城门谢罪,你只要把手里簪子给我,我立刻就消失在你面前,自此再也不出现。”   兵卒与冀侯对视了一眼,冀侯摆手,没让兵卒继续抓住庄墨韩。   宋颜的身子退无可退,后背抵在了城墙,下面是百丈高的城楼,掉下去必死无疑。   庄墨韩额头溢出豆大汗珠,突然之间又回到了数年以前的孟浪,苦笑道:“阿颜,你就是我的祖宗。算老子求你了祖宗,不要做傻事,好么?”   宋颜的身子怔住,庄墨韩突然上前,一手夺过簪子的同时,他将宋颜搂入怀中,随即一个转身,顺势将手中簪子抛给了几丈开外的萧长淮。   萧长淮眼疾手快,武功高强,当即挣脱兵卒,接住簪子的同时,直奔冀侯,赤金簪锋利的下.端刺入了冀侯脖颈,但刺的不深,并未要他的命。   整个过程极快,仅此一两个呼吸之间,在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冀侯已经成了萧长淮的人质。   “想要保住冀侯性命,速速开城门!”萧长淮朗声高喝。   此时,倪裳惊呆了,直至此刻,才松开了紧攥的缰绳,她突然发现娘亲和庄墨韩的演技可真好。难怪她也如此会演……   萧昱吓的差点掉落马背,颤着声音对倪裳道:“阿姐,这种事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回 。”   倪裳又何尝不是呢!   城楼上,冀侯后知后觉,才知自己中计了,庄墨韩和萧长淮表面上每日打打闹闹,实则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冀侯被萧长淮提着肩膀,脖颈传来刺痛,他闭了闭眼,大约明白自己大势已去,长叹一声,“本侯……竟然输的这样快!”   他至今不杀庄墨韩等人,一来是为了当做人质,以牵制姬慎景,二来他想用这些人去换回他的儿子。   萧长淮不敢大意,全程亲自挟持冀侯。   然而,当看见庄墨韩抱着宋颜不放时,萧长淮又暴躁了,“庄墨韩!你做什么?!”   宋颜在庄墨韩怀里挣扎,她就从未遇见过比他还要无耻的人,“你放开!”   庄墨韩演的太投入,一时半会收不住,眼眶依旧是红的,“阿颜,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要不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上,我这辈子也是知足了。”   他抓着宋颜的手,然后去掐他自己的脖子。   宋颜要快气炸了,她的一双儿女还在下面看着呢,“庄墨韩,你若再不放开,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庄墨韩很快领会了她的话中意,“阿颜,你的意思是,我若放开了你,你就能原谅我了?”   宋颜为了暂时摆脱他,只能扯谎,“嗯。”   庄墨韩了解她,知道她是在忽悠自己,“阿颜,你不能骗我,裳儿还在下面看着呢,那我放开了,你定要原谅我的曾经,我现在不一样了,绝不会强.迫你。”   宋颜,“……!!!”他说不会强迫,但此时此刻又是在做什么?!   庄墨韩将宋颜松开,笑着问,“对了阿颜,我方才配合你演的好么?”   宋颜转过身,不再搭理。   萧长淮若非是为了顾及大局,此刻就上前和庄墨韩打一架,这人真真是太不要脸了,他当年一定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和这种人结拜。   萧长淮挟持冀侯的同时,忧心忡忡的看了几眼宋颜,担心爱妻会被庄墨韩动摇了心意。   有冀侯当人质,即便冀州的几大世家还想搏一搏,但胜算已经不大,直接影响了士气。   城门大开,姬慎景领兵入城,几乎没费多少兵力,就平定了冀州之乱。   太子此番虽然搬了旧兵过来,但姬慎景才是真正的主帅,他这回立了这样大的功,太子心中仿佛被人洒一碗老陈醋,酸的不行。   ***   众人暂住冀侯府邸。   宋颜抱着一双女儿时,太子蹭了过来,甚至还努力挤了几滴眼泪,“姨母!姨母可还记得孤?”   宋颜与女儿的天伦之乐被人打扰,她转过脸来,看着眼眶微红的陌生男子,虽说这人捯饬的人模狗样,但看面容,总有些猥琐,不过……   孤?   宋颜诧异一问,“你是太子?”   宋颜记得姬诞幼时长的白皙可人,数年不见,却是有些长惨了,再没有幼时的灵气。   太子哽咽了一下,“姨母!真的是您?!您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   宋颜,“……”这浮夸的演技,都快赶上庄墨韩了。   太子人来熟,姨母背后是两个权势滔天的男人,太子当然很有必要拉拢,在宋颜面前伤怀一番,就对倪裳与萧昱打招呼,“表妹,表弟。”   萧昱上下扫了一眼太子,他知道姐夫气度轩昂,还以为天潢贵胄皆是如此,此刻再看太子,他却是觉得,皇帝的眼光可能不太好,怎会选这样的猥琐之人当储君?   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的表哥!   萧昱脸上的嫌弃之色甚是明显,淡淡应了声,“太子表哥。”   倪裳却没唤,宋家对不起娘亲,即便娘亲原谅了宋家,她还得考虑考虑是否要认亲。   太子见倪裳很是漠然,笑着问,“表妹,真是没想到你我还会有这样的缘分,当初在京城,你我就是旧识了。”   倪裳近日嘴皮子功夫见长,思及她和姬慎景来冀州的路上,一直被人追杀,倪裳对所谓的太子表哥就没一丝好感,她打击道:“我如今是福来郡主,算着辈份,是太子的表姑呢。”   表妹成了表姑,这个跨越有点大。   太子感觉自己被严重冷落了,他怀疑一切都是姬慎景的手笔,姬慎景担心自己会引起姨母的关注,故此才先一步挑拨离间。   一定是这样!   ***   姬慎景单独见了萧长淮。   三角兽炉里燃了礼佛用了紫檀香,气味不浓,恰到好处。   萧长淮过来时,就见姬慎景立在长案前,负手而立,颀长高大的身段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长出头发的姬慎景比此前多了几分戾气。   萧长淮很少佩服谁,姬慎景就是其中一个。   “大殿下找萧某有何事?”萧长淮抱拳道。   姬慎景转过身来,冷峻的脸巍峨肃重,有种上位者的无敌气度。   虽说,朝廷早就立下储君,但大梁将来的帝王究竟是谁,还未必可知。   萧长淮知道,姬慎景日后或许还有大造化。   姬慎景素来不喜拐弯抹角,“皇上已传秘信于我,有意招顺萧盟主,萧盟主只要同意归顺朝廷,此番与我同行回京,立刻封官加爵。”   萧长淮默了默,知道迟早有这一天,即便他躲在冀州也不是长久之计,“大殿下是想让裳儿这次随你一道入京,所以,也拉上我们夫妇二人,因为你知道裳儿不想离开她娘亲。”   他想探探姬慎景的想法。   姬慎靖道:“我承认,的确有这一部分的原因。但主要是我会很快娶她,倘若萧盟主与朝廷对抗,会让我与裳儿很难做。”   “若是萧盟主不同意,朝廷恐怕不敢放任数十万江湖人士归你统领。”   树大招风,朝廷当然不会允许如此强大的民间势力。   萧长淮叹了口气,“好,我明白了,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姬慎景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长淮明白,萧家与姬慎景日后就是利益相关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知大殿下可想过争那个位置。”   谁人不想坐拥天下?   可姬慎景是个例外,他只说,“我定保裳儿与萧氏一族百年顺遂。”   萧长淮便不再追问了,有这个承诺足以。   从书房出来,萧长淮心情不错,脸上带笑。   姬慎景找他商榷此事,而不是与庄墨韩,可见在姬慎景眼中,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岳丈。庄墨韩生的女儿,却是叫他白得一个乘龙快婿,如此一想,多一个女儿也没甚不好,他当年怎就没想通呢……   ***   庆功宴就设在了冀侯府邸。   姬慎景坐在上首,太子本是储君,然而却只得了一个下首的位置,这无疑令得太子颜面尽失。   然而,姬慎靖景这人从不顾及任何人的颜面,也从不巴结谁,太子即便当着他的面生气,姬慎景也是无动于衷。   时隔数月没有见过姬慎景,太子终于再度气成了河豚。   酒馈上,太子察觉到,姬慎景全程滴酒未沾。   太子,“……”不是还俗了么?还装什么装?   太子让自己尽量大度,举杯道:“皇兄此番平定冀州立了大功,孤敬你一杯。”   他先干为敬。   姬慎景自从上次一口醉之后,再也不碰酒,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这个弱点,尤其是倪裳……   毕竟,就连倪裳也能喝上几杯。   姬慎景以茶代酒,回了太子一礼。   太子,“……”太不给面子了!简直岂有此理!太子都快怀疑,姬慎景是不是回京之后,就要跟他抢储君之位。   思及此,太子眯了眯眼,决定今晚放大招。   如果倪芊芊所言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就有机会逼疯姬慎景!   姬慎景,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自大,可别怪孤不念及兄弟情分。   太子将自己摆在了正义一面。   他对付姬慎景,纯粹是因为对方太过自大,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庆功宴结束之后,姬慎景回到寝房,却是无心睡眠,一直心心念念着五指姑娘。   今日倪裳没有出席酒馈,他已经好些时辰没有瞧见她了,他们之间的事不能再拖,姬慎景很想知道,为何倪裳自那晚之后就一直不理睬他。   萧府已被冀侯所毁,眼下宋颜等人也都住在冀侯府。   姬慎景想要见倪裳,就没有此前那般容易了,他等着婢女去禀报,倪裳没有露面之前,只能老实的在院中等着。   他很不喜欢这种,想要见自己喜欢的姑娘,却还要等待通报的滋味。   不多时,倪裳走了出来,她身上衣裙整齐,发髻亦然,显然是还没睡下。   不知她是否也像自己一样,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呢?   今日娘亲得救,倪裳心情尚好,对姬慎景的态度也还好。   “大殿下怎的还不歇息?”倪裳问。   姬慎景蹙眉,他认为自己与倪裳眼下的关系,这种称呼太过生疏,他很不喜欢。   “换个称呼。”姬慎景直接道。   倪裳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无.欲?”   姬慎景,“……”   无.欲是他的法号,他现在还俗了,法号自然不能用了,“慎景。”   倪裳还没喊出口,脸色瞬间一红,她好像实在喊不出来,遂转移话题,“你找我有事?”   姬慎景觉得他的姑娘太坏了,明知他此番前来的目的,却还是装模作样,故意忍人心急,半点不体贴他。   “谈谈你我的事。”   男人言简意赅,分明没饮酒,但眼神之中似有醉意。   态度甚是强势。   倪裳心跳顿时加速,讲道理,只要姬慎景不玷.污她的手,她完全可以考虑与他好生谈谈。   毕竟,她也心悦他。   “你说吧,我听着。”倪裳故作镇定。   两人交手次数多了,彼此都了解了对方的战术。   是进,还是退,完全看对方实力。   姬慎景往前迈了一步,离着倪裳更近了一下。   男子对自己喜欢的姑娘,当然是恨不能一日十二个时辰贴身带着。   对自己喜欢的人产生.欲.念.是人之常情。   何况,他们之间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倪裳却不知此事,但姬慎景就连一切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此刻,月朗星稀,四下无人,正当良辰美景,是幽会的大好时机。是以,姬慎景更是心头奇痒,暗暗搓搓的总想干点什么。   倪裳很防备他,“不用靠近了,就这样说即可。”   姬慎景,“……”   倪裳此前撩拨自己时,热情似火,这几日却是又冷了。   倪裳的忽冷忽热,使得姬慎景患得患失,他同样很不喜欢这种感受。   男人抿了抿唇,“裳儿,你是心悦我的,对么?”   倪裳敢作敢当,撩都撩了,她当然不会否认,“嗯,我的确心悦你。”   瞧瞧,承认的多么坦荡、潇洒。   姬慎景又问,“既是心悦我,这几日为何总避让我?”他委屈了。   自己最为脆弱,以及最是珍贵之物,都曾交到她手中了,然,事后倪裳却甚是冷漠,这让男人很受伤。   倪裳,“……”   他还好意思质问她?!   倪裳小脸愈发滚烫,若非定力足够强大,她定然转身逃之夭夭,此刻与男人对视,“你我尚未成婚,那种事此后不要做了。”   姬慎景,“……”   他很想告诉倪裳,像他这样年纪的成年男子,根本没有多大的忍性。   “好。”男人勉为其难答应。   “你还有事么?”倪裳身子滚烫,不敢继续待下去。   姬慎景仍旧觉得倪裳有些冷漠,他欲言又止,很想邀请倪裳继续撩拨他,但他开不了口,不敢告诉倪裳,他现在就好这一口。   正要转身离开,钦差大臣带着几人正好寻来。   “大殿下,出事了,冀侯的头颅被人砍了!”钦差大臣对身后一挥手,当即有人拎着一只包裹过来,随着包裹打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掉地。   姬慎景瞳孔一怔,但眼中异色旋即被他遮掩。   钦差又说,“大殿下,此事可要彻查?”   原本的计划,是要将冀侯押运回京。   却有人杀了冀侯,还多此一举砍了他的头颅,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不多,庄墨韩和萧长淮根本不屑,除了太子,姬慎景想不到别人。   他眸色晦暗,幽若深海,嗓音忽然之间变的十分冷,“不用了。”   钦差大臣见姬慎景神情不对,以为他正因为此事愠怒,并未多想,遂带着人离开,此事若是皇上怪罪下来,还有大殿下顶着,他倒是不担心会祸及自己。   钦差一离开,倪裳正要询问姬慎景对冀侯之死的看法,这人已经转过身来,他背着光,但眸中隐约可见血色红光,在清冷月色下,显得格外诡谲骇人。   倪裳本能的后退,但男人长臂一伸,抓住了她的手腕,低着头,强势道:“我还想试一次,马上!”   倪裳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明显与方才的姬慎景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人。   “你清醒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倪裳急了,因为姬慎景捏的太重,她吃痛。又见他的眼眸愈发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了。   姬慎景没说话,弯身将倪裳扛在肩头,大步往院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孤虽然长的不美,但孤有一颗坚强的心!   萧昱:楼上这货竟然是我表哥?!这恐怕会是我一生的污点。   倪裳:我现在是越来越坏了,怼天怼地怼太子,基因真是个强大的东西。   庄墨韩:(⊙o⊙)…像爹不好么?爹长的美,还会撩人,要不是当年撩的方式不对,你现在已经有一打弟弟妹妹了。   萧长淮:我要时刻留意头顶!   ————   姑娘们,今天的第一更奉上,感谢姑娘们的支持和留言,么么么哒~红包掉落。 第64章   倪裳只觉一阵天翻地转。   她的脸朝下, 只能看见姬慎景的雪色锦缎长袍。   腰被他扛在肩头,仿佛下一刻就要断开了。男人的步子很大,倪裳在他后背使劲捶打, “放我下来!姬慎景你放我下来!”   婢女闻讯赶来,见状也是吓了一跳, 大殿下素来沉稳肃重,此刻怎的这般孟浪行径?!   “殿下!姑娘!”婢女目瞪口呆, 慌乱失措,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倪裳察觉到姬慎景是来真的,当即大喊, “速速将庆王爷请来!”   她暂时想不出还有谁是姬慎景的对手,当即就想到了庄墨韩。   那婢闻言,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往院外跑去。   房门被姬慎景一脚踹开,他竟还存些理智, 进屋后又将房门拴上,随后径直迈入内室, 将倪裳抛在了榻上, 摔的倪裳后.臀.生疼。   倪裳揉着小腰,怒视站在床榻外沿的男人, “姬慎景,你快清醒过来!”   男人的眼眸已经变为血红,清俊的面容孤冷,倪裳见势不妙, 立刻翻身往床榻里侧爬。   姬慎景俯身,一手捏住她的脚踝,稍一用力,又将她拉了下下来,随后他覆了上去,凑到倪裳耳侧,低低道:“呵,想往哪里逃?”   这声音极具有蛊惑,磁性低沉,宛若夜间奏起的羌笛,直入人的灵魂。   倪裳的脸埋入软枕,后腰被一只大猪蹄捏着,她吃痛,此刻已经意识到了姬慎景当真不正常了,他像是入了魔,彻底换了一个芯子,变得邪恶诡谲。   “姬慎景!你不能这样,住手!”后腰被提起,感觉到裙摆下一凉,倪裳大声惊呼。   身后的男人顿了顿,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附耳,似乎很愉悦,一字一句告诉倪裳,“小乖,你别怕,你我做过这样的事,你却什么都不记得,没关系,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曾对你做过什么。”   他的话让倪裳云里雾里,她被摁着,半点动弹不得,不用去看,也知自己被摆成了何等.羞.人的姿.势。   倪裳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此刻姬慎景根本不是他自己。   “你住手!你不能这么对我。姬慎景,你我已经约好,要等到成婚之后!”倪裳带着哭腔喊着。   身后的男人似乎稍稍顿了顿,但很快掌下力道又加重了些,哑声道:“我已经在心里娶了你好多次。”   倪裳,“……??”   就在裙摆被掀起,亵.裤眼看着就要沦陷时,“砰”的一声巨响,门扇被人一脚踹开,庄墨韩几乎是狂奔而来,一到内室,就看见他可怜的小娇娇正被姬慎景摁在榻上,眼看着就要受到惨痛虐待。   庄墨韩怒了!   他的心肝肉,岂容旁人这般对待?!   他一直接受不了,倪裳总有一日要嫁给姬慎景的事实,而此刻亲眼看见此景,庄墨韩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庄墨韩气的内力紊乱,上前就抓着姬慎景的肩头,而与此同时,姬慎景的“好事”被人打扰,自是十分不悦。   就在两人对视那一双,庄墨韩被那双血眸惊住了,他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立刻对倪裳道:“裳儿,爹牵制住他,你快离开!”   倪裳哪里能走。   她当然也意识到姬慎景出了问题。   而此时,姬慎景与庄墨韩当场打了起来。   姬慎景仿佛是突然之间吃了什么内力暴涨的神药,曾经庄墨韩还能与他过招,但眼下节节败退,被姬慎景连打了几拳。   倪裳看的眼花,从榻上下来后,就站在脚踏上看着。   庄墨韩被姬慎景一拳头砸在了地上,他两眼昏花,嘴里吐了口血。   他一点不想当着女儿的面丢脸,恰好手边放置着一只蓝花细颈的瓷瓶,就在姬慎景再度对他下手时,庄墨韩搬起梅瓶转身朝着姬慎景砸去。   一下不够,庄墨韩趁着反败为胜之际,对准姬慎景的后脖颈,用了九成力气砸了下去。   姬慎景在庄墨韩眼前昏厥了过去。   庄墨韩擦了把唇角的血渍,就连他都不是姬慎景的对手,实在难以想象,若是姬慎景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女儿小命必然不保。   倪裳惊魂未定,她跑过来看查看了一眼姬慎景,见他额头溢出鲜血,不免瞪了庄墨韩一眼,“第二次砸他时,你大可轻些!”   庄墨韩双手举着梅瓶,甚是委屈,方才他被姬慎景打,裳儿怎么不让姬慎景也轻些?!   不过……   他方才的确是故意加重了力道。   庄墨韩将姬慎景拖上了床榻,这人的身段体格,比自己还要更胜一筹,庄墨韩瞄了一眼倪裳的小身板,真真是伤感的不行。   若是有的选择,他当真想破坏倪裳与姬慎景之间的缘分。   待安顿好姬慎景,庄墨韩神色极为严肃,“裳儿,告诉爹,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虽厌恶姬慎景,可他了解这个人,若是倪裳不同意,姬慎景绝对不会强.迫。   屋内安静至极,倪裳给姬慎景的额头止了血。   她虽差点被姬慎景所伤,但她心里很清楚,那不是他的本意,她不怨他。   倪裳稍作回忆,姬慎景今晚起初一直很正常,直至钦差大臣出现,还带着一颗头颅……   难道是被……吓到了?   倪裳神情阴郁,“我暂且不知,等到调查清楚了再告诉你,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庄墨韩看了看姬慎景,又看了看娇软纤细的女儿,最终决定赖着不走,“裳儿,他若醒来再对你不利呢?爹给你看着他,你今晚去你娘那里歇着。”   好像很在理。   倪裳也不敢冒险。   倘若今晚不是庄墨韩及时赶到,后果真真令人害怕……   一想到他在她身后,用那样孟浪强势的语气对她说话,倪裳心尖一颤,立刻同意,“嗯,那……今晚多谢你。”   庄墨韩不要脸的本事,不仅仅是在面对宋颜的时候,他脸上被打的青紫,此刻一笑,显得有些滑稽,“裳儿,你跟爹谢什么?这小子日后也得喊我一声岳父,我此刻照看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倪裳,“……”那你方才还下手那样重?   ***   太子实在憋不住,遂亲自跑来打探姬慎景的消息。   正朝着院内探头探脑,就见一绝美的姑娘朝着他走来。   太子立即站直了身子,“咳咳,表妹,我是来找皇兄的,你看见他了么?”   倪裳怀疑到了太子头上,她心里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并没有十足的证据,“他很好,不劳太子费心。”   倪裳知道此事与太子八成脱不了干系,可太子又是如何知道姬慎景的软肋?倪裳觉得,她可能需要对太子下手了。   倪裳勾了勾唇,笑出一抹妖冶妩媚的弧度。   太子被倪裳脸上的笑意,晃的一阵眼花。   “表妹,你对孤好像有意见。毕竟,孤是你的嫡亲表哥,你日后见着我不必这般生疏。表妹对皇兄倒是极好的,这样晚了,还留着皇兄在屋内。”   他意有所指。   可倪裳不上当,即便是她将姬靖景藏在她卧房,那又如何?谁能将她怎么样?   所谓的清誉名声,到底能给人带来什么?!   她为何要死守着不放。   倪裳往前迈了一步,“太子殿下误会了,我并非对殿下有意见,只是我这人素来肤浅,只会以貌取人,对俊美的男子,难免偏向些。”   太子胸口一痛,被伤到了,“……”   倪裳又说,“明日我会设宴款待太子殿下,仅此你我二人,太子殿下可一定要到场。”   她这哪里是邀请,分明是命令太子要露面。   太子的嘴动了动,被倪裳盯视着,他不受控制的应下,“好,孤明日一定赴约。”   表妹约他?   给了一棒子,又塞给颗?   美貌的姑娘,心机甚重啊!   ***   园中,树影婆娑,红缨、与左龙、右虎兄弟两人并排站着。   而他们对面的人是倪裳。   到底是庆王的女儿,即便是个十足的娇软美人,但真正彪悍起来,也是可怖的。   倪裳再一次问道:“你们主子曾经发生过什么?他的眼睛因何会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事不止发生过一次。”   三人被倪裳盯视时,顿时菊花一紧,竟然莫名害怕眼前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见三人没动静,倪裳哼笑了一声,“你们主子现在在我手里,他已昏迷,不要指望他能来救你们,倘若你们三个今晚不把话说清楚……后果会很惨。”   红缨几人,“……”   主子已经落入倪姑娘手中了么?!   擒贼先擒王,王都被擒了,他们还.坚.挺.什么?   红缨很快投降,如实道:“主子幼时被人追杀,有一次在满是头颅的驴车内躲过一宿,等到他再次出来,人就入魔了,幸而有一灯大师出手相救,这才将主子拉回神智。故此,主子即便这些年南征北战,可他从未亲手杀过人。”   带血的头颅……   果然是太子干的好事!   倪裳又问,“此事可还有旁人知晓?”   红缨笃定说,“此事是主子的秘密,也是主子的软肋,我等绝对不会出卖主子,一灯大师更是不会,如今这世上,便多了一位倪姑娘你知道此事。”   倪裳陷入沉思。   既然无人知晓,那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表姑威武。   姬慎景:将来夫纲难振。   ————   姑娘们,今天的第二更奉上啦~ 第65章   次日一早, 萧昱刚踏出房门,就看见阿姐坐在庭院中等他。   少年伸了个懒腰,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 “阿姐,你是来找我的?”   倪裳今日稍作梳妆, 眼下已经十七了,五官愈发清媚, 眼神和气度也似乎隐有变化, 萧昱只一眼,就看呆了呆, 由衷道:“阿姐,你可真好看。”   他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倪裳的好看,总之,叫人一见就不想挪开眼。   倪裳给他到了杯茶水,“阿昱, 一会跟姐姐出去会会太子,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灌醉, 你能做到么?”   萧昱是冀侯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别的不敢说,喝酒这事他最是擅长, 遂拍着胸脯说:“阿姐你放心,别说是一个太子,就是十个太子,我今日也能灌醉他!”   不过转念一想, 萧昱突然问:“阿姐,你不会对太子那厮有什么想法吧?他可比不上我姐夫分毫!”   倪裳, “……”   未至晌午,姐弟两人自冀侯府出发,到了约定的酒楼时,太子早已提前到了。   萧昱虽单纯,但太子的心思昭然若揭,他道:“阿姐,太子怎么看都像个小人啊,昨个儿愣是赖在娘亲跟前说了好一会话,宋家当初若真在意娘亲,娘亲怎会躲到冀州?以我看,太子就是想拉拢爹爹和庆王爷,不过他即便讨好娘亲也是徒劳,即便他是娘亲的侄儿,姐夫还是娘亲的女婿呢!”   倪裳,“……”   她和姬慎景的事,难道已经人尽皆知了?   罢了,倪裳不想解释什么,而事实上,她的确是赖上姬慎景了,不管他是疯,还是癫,他都是只能是她的人了。   上了酒楼雅间,太子一见萧昱也来了,更是殷勤热诚,亲自上前相迎,“表弟,你也来了!”   一想到太子单独见阿姐,萧昱就没将太子往好处想,道:“那是当然,我不放心阿姐一人外出。”   太子,“……”又感觉被针对了,仿佛一切皆是自己的错觉。   三人落座,萧昱铭记倪裳交他的任务,逮着太子就灌酒,他自幼混迹冀州城各大赌坊茶楼,最会“偷鸡摸狗”,深居东宫的太子根本不是对手。   一杯接着又是一杯,稍过片刻,太子只觉昏昏沉沉,情况不太对劲,他看着倪裳和萧昱的脸在他面前摇晃,“表表、表妹,你二人怎么不喝?”   萧昱仰面灌了一杯,锦袍广袖之下,那杯酒水尽数没入掌中藏着的杯盏中。   萧昱将空酒杯展示给太子看,一派豪爽的朗声大笑,“哈哈哈,太子表哥,你我表兄弟今日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倪裳也跟萧昱学了几招,“表哥,我敬你。”   一个“表哥”喊的太子心里开了花。   自诩聪明过人的太子,仿佛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局,可他耐不住倪裳冲他娇笑,不知不觉,人已经九分醉。   太子晃了晃手指,“你……你们是在故意灌孤,孤……孤都知道!”   倪裳与萧昱对视了一眼,见时机差不多了,萧昱又给太子倒了一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轻弹指尖,风尘掉入杯盏,“表哥,你想多了,来来来,表弟再敬你一杯。”   太子哼笑,“好!孤……孤喝!孤告诉你二人,孤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孤什么都不怕。”   萧昱唇角一抽,见太子这般,他对皇家更是没甚好感,这种人也能当储君,难怪老冀侯要反。   太子仿佛是想显摆自己的酒量,又是仰面一饮尽。   下一刻,倪裳与萧昱再次对视,旋即二人纷纷看向太子。   只见太子目光涣散,眼中失了焦距,宛若一个呆子。   萧昱拍了巴掌,“阿姐!成了!眼下太子任何秘密都守不住,阿姐问什么,他就会答什么。”   倪裳对江湖伎俩很是震惊,萧昱就试给她看,“太子表哥,你的东宫有多少美人?”   太子痴痴笑了一声,“不多,百来人。”   倪裳,“……”   萧昱冲着倪裳挑眉,骄傲一笑,又接着试探,“那太子表哥,你最恨的人是谁?”   太子面色一沉,毫不犹豫吐出一个人的名字,“姬慎景!孤最恨他!”   萧昱双臂抱胸,姐夫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他面上嘲讽一笑,对倪裳道:“阿姐,药效持续不了多久,你快些问吧,不过……我倒是觉得太子不过如此,你大可不必你放在眼里。”   一对比之下,姐夫简直是人中之龙。   倪裳倒不是畏惧太子,她是怀疑太子背后还有其他人,此人既然知道姬慎景的秘密,必然很危险,“太子表哥,你是如何知晓大殿下的软肋?谁告之你的?”   太子神情呆滞,答话,“倪芊芊,是她告诉我的。”   倪裳眉头倏然一蹙。   倪芊芊流落在外多年,即便她心思深沉,可又是如何会知道姬慎景幼时的遭遇?   倪裳又问,“她还说了些什么?”   太子呆呆道:“她让孤娶她,她才会告诉孤一切,可孤就喜欢裳表妹这样的美人,呵呵……”   他痴笑了几声,忽然头一低,当场沉睡了过去。   倪裳攥着杯盏的手,紧了几分,按着太子所言,倪芊芊还知晓有关姬慎景的其他事。   这个人很危险。   一旁的萧昱道:“阿姐,那位倪芊芊,是不是就是长信侯府的真千金?阿姐莫怕,我这次同你一道入京,届时会会她!”   倪裳如今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前不想争,是有所顾虑,她毕竟欠了长信侯府的养育之恩,但姬慎景是她心悦之人,她的人,容不得旁人害!   倪裳想起了昨天晚上,姬慎景将她摁在榻上对她说的话,她小脸一红,总觉得姬慎景不是空穴来风,于是就问萧昱,“阿昱,迷魂散也给我一些吧。”   萧昱挑眉,“阿姐,你想对谁用?”   倪裳鲜少扯谎,她当然不能告诉自己弟弟,她要对姬慎景.下.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萧昱才不信,他从袖中取了一小包迷魂散,提醒道:“这药需得在醉酒之后方能管用,且药效极短,阿姐用在姐夫身上时,切记把握时辰。对了,中.毒.之人不会记得任何事,阿姐大可担心大胆的试探姐夫。”   倪裳,“……”   ***   回到冀侯府,姬慎景仍未醒来。   庄墨韩在花厅饮茶,还命后厨给心肝小娇娇做了一桌子点心,他给倪裳倒了杯茶,那茶盏边沿有缺口。   庄墨韩故意将有缺口的一面展示给倪裳看,“裳儿,次品就是次品,无论如何修复,它还是次品,你是爹的女儿,是与皇上同辈份的福来郡主,只要你一句话,这天子的任何男子,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一言至此,庄墨韩才察觉到自己说得太直接了。   倪裳,“……”   她接过茶盏,放在唇边亲噙一口,雨前龙井,入口清雅,是她喜欢的味道。   无论杯盏如何,都影响不了茶水。   倪裳眼神坚定,“他不是次品,他是最好的。”   庄墨韩噎住,“……裳儿,要不再考虑考虑?姬慎景的情况,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要出家?还有他母族之事……”   庄墨韩欲言又止。   气氛陡然之间凝住,庄墨韩抬眼,就见姬慎景从屋内走出,此事正立于廊下,他穿着雪色中衣,衣领大开,露出结实修韧的胸膛,冷峻的面容略显憔悴,但眼中血色已褪去。   倪裳转过头来,她看着姬慎景,却是对庄墨韩道:“还请王爷暂且回避。”   庄墨韩张了张嘴,他昨晚可是守了姬慎景一夜,他怎么就不能留下了?   “裳儿……爹不放心。”庄墨韩说的都是实话,姬慎景将他视作死敌,且这人说疯就疯,谁知道会不会对女儿做什么。   倪裳站起身,回头对庄墨韩道:“你还不快走!”   庄墨韩瞬间觉得,自己如今好像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女儿的话,他不敢不听,遂只能起身,临走之前,塞了把匕首给倪裳,“裳儿,爹给你防身用的。”   倪裳,“……”   待院内再无旁人,倪裳走到姬慎景面前,仰面望着他,男人垂眸,在少女浅浅的注视中,哑声道:“昨晚……可伤到了你?”   他虽是发了疯,但醒来后记得一清二楚。庄墨韩所言没错,他就是个残破之人!   倪裳摇头,想问问姬慎景昨晚所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却闻男人像是在自嘲,“庄墨韩说的没错,我是残缺的。”   方才他都听见了。   倪裳的胆子愈发大,双手握住了姬慎景的大掌,“你不是残缺的,更不是那破茶盏!你是倪裳看上的男子,是倪裳想撩拨的男子,你是最好的。”   姬慎景,“……”   情话总能撩人,尤其是心尖上的姑娘亲口所说的情话。   便是冷硬如他,也扛不住这样的情话。   男人耳垂滚烫,若非动用内力抑制,恐怕要当着心爱的姑娘,满面涨红。   倪裳美眸忽闪,在她看来,只要她心里有他,他心里也有她,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你不用太过担心,此事我会帮你处理好,据我所查,眼下知道你软肋的人,除却太子和倪芊芊之外,不能保证保证还有旁人,所以,关键之际,不是灭了这二人的口,而是你自己克服心魔。”   倪裳拉着他的大掌,小手在他手背摩挲,怜惜的不行,又说,“从今往后,我会护你。”   姬慎景,“……”不太对劲,怎么好像女强男弱了?-_-||   男人明白少女的心思,她实在极力安抚他,可她并不知道实情。   姬慎景不忍看着倪裳为他不管不顾,这是飞蛾扑火,“我有病,其实我才是真正的疯子。”   “你不是!”倪裳打断了姬慎景的话,又说,“陪我喝几杯?”   姬慎景心里没底了,他能喝么?还是上回只是巧合?   倪裳没给姬慎景反对的机会,拉着他去花厅落座,又命人取了一壶陈年的花雕过来,学着萧昱教她的法子,也将药粉藏在了指尖,趁着倒酒之际,将药下入杯盏。   “慎景,冀州已平定,这次我跟你一道回京。”倪裳含情脉脉。   少女的容貌介于妩媚与清纯之间,偏生说起情话时,又像个勾人的妖精。   姬慎景怔住,单单是听她唤一声“慎景”,尾椎一阵酥酥麻麻,又突然窜向四肢百骸,他下腹一热,如此轻易就动情了。   即便他此刻想起身离开,也是由不得他自己。   酒水就摆在了自己面前,美人水眸潋滟,粉唇轻噙一口,正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   男人仿佛被蛊惑,倘若倪裳此刻给他喝.毒.药,他也根本不会拒绝。   姬慎景端起杯盏,紧张的程度,不亚于是在饮合卺酒,男人只是浅尝一口,一滴不敢多饮。他以为,以他的功力,哪怕一会当真醉酒,也能克制一二。   倪裳又饮,姬慎景意识到眼前画面已经开始涣散,凸出的喉结滚了滚,不敢再碰杯盏。   倪裳见他怔住,不由得诧异,总该不会是昨夜被庄墨韩伤到了吧。   “你怎么了?”   姬慎景神情一呆,眼中好像突然之间就是去了焦虑,“我难受。”   倪裳,“……”   萧昱说,迷魂散只有在醉酒之后才会有效,她这还没开始灌他呢。   倪裳伸手,在姬慎景眼前晃了晃,怎么看他都已经彻底醉了,完全没了神识,倪裳不敢保证他是不是在装,道:“怎么不陪我喝了?”   姬慎景端坐在了石杌上,高大魁梧的身段即便是坐着,也甚是英伟,仿佛是青山般的男子。   倪裳已痴迷于他,或是被.色.所.迷,亦或是日久生情。   姬慎景诚实道:“我不胜酒量。”   倪裳,“……”她震惊了一下,悄悄记住了姬慎景的另一个软肋,幸好一会他什么都不会记得,想来他也是好面子的。   倪裳抓住机会,继续问,“那……你昨夜对我所说的一切,可都是真的?”   男人点头,“句句属实。”   倪裳,“……!!!”   她不是傻子,唯一能想到的一次,就是她被人.下.毒.,在跳入镜湖前,她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姬慎景,那之后便昏迷了几日,即便身子有任何不适,醒来后她也察觉不到了。   倪裳脸上滚烫了起来,好一个姬慎景,已对她做过那种事,竟然还一直瞒着她?!   倪裳不敢再细问,但今日机会难得,下次再想灌醉他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那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姬慎景好像沉浸其中,一提及那回,他唇角溢出一抹温和的笑,“你中了.毒,我与你.欢.好了七次,怕你想不开,就设计隐瞒了一切。”   倪裳,“(⊙o⊙)…!!”   倪裳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为什么要七次……?   她基本可以确定,害她的人是倪芊芊。   至于姬慎景所说的七次,她半点不想去想象。   男人已经昏睡了过去,倪裳叫来红缨几人将他拖走,她可能一时半会没法面对他。   红缨搀扶着姬慎景离开院子,总觉得倪姑娘怒意甚重,方才分明是对主子眼不见为净。   ***   冀州的辅政大臣,暂由钦差暂任。   姬慎景、庄墨韩等人被召入京复命。   萧长淮答应招安,自也拖家带口入京。况且,他心疼宋颜,这些年知道宋颜一直念着宋老夫人,他这个当女婿的也是时候登门拜见了。   启程的前夜,姬慎景忍了三天没去见倪裳,这回终于忍不住又去了她的院子。   他虽然没再发疯,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一旦再疯,他将是极致的危险。   他以为倪裳当真说如她所言,对自己不离不弃,可这几天下来,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不免又让姬慎景患得患失。   到了闺院,姬慎景止步于月门,等待着婢女去禀报。   那婢女看着他的眼神,明显畏惧恐慌,当即就去通报了倪裳。   不多时,婢女再度折返,道:“大殿下,姑娘说,今日不见您。”   姬慎景,“……”   所以,她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做了什么?姬慎景只记得倪裳邀他饮酒,之后他便昏睡了过去,并不记得对她做过任何过分之事。   是嫌他酒量太差了?   姬慎景没再继续叨扰倪裳,确切的说,可能是觉得没脸面见她。   众人启程回京,有庄墨韩、太子,以及萧长淮同行,一路上很是顺利,并未遇到任何阻碍。   ***   数日后,队伍进入了京城境地,太子这一路一直忧心忡忡,入京之前更是坐立难安。   他权衡了眼下朝中势力,虽然支持他的人还是占据多数,但眼下全乱套了,姨母尚在人世,倪裳又是姨母与庆王的女儿,姬慎景这个狡猾的,早早就虏获了美人芳心。   太子胸口憋闷。   倪裳为何看上姬慎景,却看不上他?他除却相貌不及姬慎景,还有哪里不够好么?   此时,京城城门处,帝王的禁卫军开道,帝后二人携百官亲自相迎。   帝王容易煽情,眼下已经入冬,他眼眶微红,望着不远处骑在雪色良驹上的儿子已经长出了漆黑墨发,皇帝一个激动,泪流满面,喃喃道“今日风太大,朕的眼睛里进了沙子。”   一旁的皇后拧紧手中的锦帕,面上艰难的露出笑意。   宋颜还活着!   她是庄墨韩的命,此前庄墨韩愧对宋家,才护了宋家与东宫十多年了,那以后呢?   皇后心里没有底。   宋老太太早就望眼欲穿,若非是年纪大了,身子不适,她恨不能亲自前去冀州接女儿与外孙女!   她万万没有想到倪裳身上也流着自己的血。   宋老爷与宋夫人等人皆神色不明,隐有懊悔之意。   早知道倪裳是宋颜与庄墨韩的女儿,宋家无论如何都不会退婚!   长信侯今日也在场,得知倪裳身世,他心中五味杂陈,扪心自问,他虽是疼惜倪裳这个养女,但这些年为了平息王氏的情绪,他很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知倪裳处境,但从未出手相护。   守在城门处的一众人,皆是各怀心思,各有各的思量。   ***   姬慎景的队伍一靠近,众人下马向帝后行礼,皇帝安耐不住老父亲的心情,上前亲手扶起姬慎景,上上下下打量,尤其是他的头发,大约来年入夏,就能梳发髻了,儿子已经二十有六,若是不曾出家,早就该行加冠礼了。   “老大!你可算是回来了!朕听说探子说,你胸口被人射了一箭?眼下可痊愈了?回宫之后,朕命太医好生给你看诊!”   说着,皇帝很不满的瞄了一眼庄墨韩。   庄墨韩自知理亏,装作没瞧见。   皇帝内心愤恨,一箭穿透身子,这该有多疼啊!   若非是看在倪裳的份上,皇帝这次不管是明里暗里,都会想法子对付庄墨韩!   姬慎景神情淡淡,俊挺的眉宇微微锁着,这一路皆没弄清倪裳冷漠他的缘故,他难以心安,“多谢父皇。”   太子吹了半晌的寒风,也不见皇帝也来慰问他,顿觉挫败,“父皇,儿臣也回来了。”   姬慎景不动声色抽出了被皇帝抓着的手臂。   皇帝还想寒暄几句,但见姬慎景似是面色不佳,就不敢继续叨扰,他一心记挂老大,完全忽视了太子。   太子,“……”   都是父皇的儿子,为甚差距这样大?!   皇后一眼认出了宋颜,时隔多年,宋颜几乎还是原先的模样,甚至历经岁月之后,她身上的妩媚又多了一层温和的韵味。肤白紧致,身段玲珑,而她身侧站着的两位男子,一个是大梁赫赫有名的异姓王,另一个则是坊间的“王”,皆是男子中的顶级翘楚,即便与帝王相比,他二人也不逊色。   而即便在此时,帝王在场,庄墨韩与萧长淮也在围着宋颜转,仿佛她天生众星捧月!   皇后心头那股酸楚又涌了上来,但到底是经历了宫斗的人,面上不显,她搀扶着宋老夫人上前,“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   皇后放低了自己的身段,但宋颜未正眼看她。   皇后,“……”   此时,宋老太太早就泣不成声,身子也在发颤。   “囡囡……我的囡囡……”   宋颜见宋老太太已经是鬓发霜白,于心不忍,遂喊了声,“母亲。”   “哎!”宋老太太一把将宋颜搂入怀里,痛快了好片刻才将人放开。   萧长淮当即行礼,“小婿拜见岳母,岳母大人福泽安康。”   宋老太太眼光也甚是毒辣,但一眼就看出萧长淮此人不错,配得上她的女儿。   一旁的庄墨韩当即就不悦了,“老夫人,我说阿颜还活着,她就一定还活着,这不,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还有裳儿,她是我和阿颜的孩子。   他急切的想要一个身份认可。   萧长淮想打人。   宋老太太唇角抽搐,讲道理,她当真恨极了庄墨韩,却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无。   萧昱凑上前,“外祖母,我是阿昱。”他人来熟,对京城的生活充满憧憬。毕竟,在冀州当纨绔着实算不了什么,他的目标是成为京城第一纨绔。   宋老太太抹了泪,拉着宋颜的手不放,瞧着萧昱也甚是满意,再看见倪裳时,老人家又伤怀了,“裳儿,我老婆子一早就觉得你瞧着亲切,怎的没早发现你是我宋家的孩子,平白叫你受了那些苦!”   倪裳默了默,顾及娘亲,她不想与宋家识破脸皮,喊了声,“外祖母。”   一时间全家团圆,其乐融融。   宋颜和倪裳被宋老太太带回了宋家。   至于,庄墨韩与萧长淮,定然是要入宫复命的。   姬慎景看着倪裳重新上了马车,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男人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于是,入宫后,皇帝正要大赏姬慎景时,他主动抱拳,道:“父皇,儿臣想求娶福来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我困惑了,这次是哪里惹了裳裳妹妹不高兴?   倪裳: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哪里错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来见我!   姬慎景:嫌我酒量差?   倪裳:(⊙o⊙)…   太子:孤也很困惑,除了容貌、智商、体格、人品、财力比不上姬慎景之外,孤哪里不够好了?   倪裳:→_→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二更合一,粗长章节哦。九儿调整几天作息,等恢复正常后给大家加更,今天就一更了哈。最近熬夜,白天飘乎乎的,我感觉要灵魂出窍了,QAQ~   弄了一个预收:《贵妃上位手册》,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瞅瞅。   我每天强制自己没有完结之前,不准开新文!姑娘们监督我!这篇文必须好好写完,不然你们就来揍我。 第66章   “父皇, 儿臣要求娶福来郡主。”   姬慎景磁性的嗓音在大殿内响起。   庄墨韩手抖的毛病又犯了。   女儿刚跟着他回京,还没入住庆王府,这便有人开始觊觎, 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   萧长淮跟他抢阿颜,姬慎景又跟他抢女儿, 他真怀疑这两人天生与他是宿敌。   此时,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心中狂喜。不愧是老大, 行事就是这般雷厉风行。   皇帝对倪裳印象深刻,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子, 还有一手好厨艺,嫁给姬慎景后,定能好生照顾他。   最重要的是,倪裳是庆王的女儿,按着辈份, 皇帝与倪裳是同辈,可他偏生就装作不知, 倪裳一旦嫁给了姬慎景, 皇帝就能与庆王同辈了。   “皇上,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臣才找到女儿不久,暂无嫁出之心,望皇上成全!”庆王抱拳道,说着, 又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萧长淮。   讲道理,萧长淮可不想多管闲事,然而,倪裳也是阿颜的女儿,阿颜视女如命,必然不想让倪裳早早嫁人,遂只能配合庄墨韩,也作揖道:“皇上,福来郡主的婚事,臣也以为不可操之过急,大殿下虽已还俗,但尚未加冠,待加冠之后也不迟。”   姬慎景已二十有六了,加冠不过只是一个形式。   若要加冠,起码需得等上半年,他的头发才能长好,姬慎景顿时后悔不久之前又剃发的决定。   “父皇,臣与福来郡主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便是不立刻成婚,亦可先订婚。”姬慎景不想让步,总之,必须尽早将他与倪裳的关系确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皇帝恨不能立刻赐婚,今晚就送入洞房,以老大的体格,指不定一月之后,就能让倪裳怀上皇孙了。   此时的皇帝,只觉庄墨韩与萧长淮二人无比碍事。   皇帝递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给姬慎景,有这两位岳丈,老大日后还能振夫纲么?   皇帝清了清嗓子,“朕也认可先订亲之事,暂定来年成婚,二位以为呢?”   这都入冬了,眼看着就是来年,庆王觉得,姬家父子两人给他挖了个坑,“明年入冬再大婚亦不迟。”   明年入冬时,倪裳都十八了,即便庆王还想留着女儿,也是留不住。   萧长淮附和,“臣附议。”   皇帝看向姬慎景,再让老大等上大半年才能抱得美人归,皇帝着实于心不忍,毕竟老大与别的儿子不一样,他可是当了二十多年的和尚啊,会不会忍坏了身子呀。   皇帝很操心,老姬家传宗接代的希望可都放在了老大身上的。   可能过于激动,皇帝当场红了眼眶。   众人,“……”   最终,皇帝亲自下旨,择日给姬慎景与倪裳订婚,婚期暂且未定。   皇帝单独留下了姬慎景,待庄墨韩与萧长淮一离开,他立刻百般暗示,“老大,朕二十不到就当了父亲,你既对倪姑娘有意,她对你亦有情,何不……老大,你懂朕的意思么?”   姬慎景浓郁的眉紧锁。   皇帝以为他当和尚久了,为人太过君子正派,又暗示道:“朕记得,倪姑娘原本是宋司年的未婚妻,眼下宋司年尚未婚配,倪姑娘身世已大白,表兄妹之间最易产生暧.昧。”   姬慎景,“……”   皇帝见他剑眉愈发紧锁,索性更直接,“老大!朕的几个儿子当中,现无一人生下子嗣,朝臣虽不敢直言,但外邦已流言肆起,说老姬家要绝后了!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说着,皇帝又红了眼眶,一提及伤心事,真真是难以抑制,情绪一度失控。   姬慎景,“……”   孩子……   他早就很想要一个他和倪裳的孩子。   他想强.迫她,可是他不敢她。   ***   萧长淮已被封承恩伯,皇帝赐了宅子,手上虽无实权,但已是正儿八经的京城权贵。   眼下有庄墨韩虎视眈眈,萧长淮当然不会让宋颜住在宋府。   这一日,宋家摆了三十桌宴席,宋老太太的爱女失而复得,还多了外孙女与外孙,简直高兴的不行,另在府外设了三日流水席,但凡路过者,皆能讨杯酒水喝。   即便流水的银子花出去,宋老太太也甚是欢喜。   根本不顾宋老爷与宋夫人的心思。   宋夫人眼里当初是真真容不下倪裳,她私底下,对宋世安道:“老爷啊,宋颜和倪裳一回来,老太太就没搭理过我,你说……她会不会还在生我气啊?”   宋世安拂袖哼了一声,“你现在知道悔了?倪裳那丫头是宋颜和庆王的宝贝疙瘩,现又许给了大殿下,这日后朝中风向到底怎么吹,还未必可知呢!”   宋夫人听了这话,不悦了,“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和司年!眼下可好,咱们的得罪了宋颜,皇后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宋世安叹了口气,“你这妇道人家胡乱操心什么?宋颜是宋家的女儿,皇后也是宋家的女儿,不管将来太子和大殿下谁胜谁败,宋家都不会有事!”   宋夫人一怔,好像是这个理,“可是老爷,我好歹也是倪裳的嫡亲舅母,她从进门开始,就没正眼瞧过我,更别提喊我一声,她如今有靠山了,当真是目中无人!”   原先的孤女,数月不见,就成了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而且还是大殿下的未婚妻,不亚于是一夜之间飞上了枝头。   宋夫人心中憋闷,她不好看的倪裳成了天之骄女,而她此前看好的倪芊芊和七公主,却是半点水花也没扑腾出来。   宋世安不耐烦了,“你哪里有当舅母的样子?倪裳不报复已经是大度了!”   言罢,宋世安拂袖而去。   宋颜背后的两个男人都不是好惹的,他这个当哥哥的,日后还真的拉拢着这个死而复生的妹妹。   宋家的酒馈上,常有贵妇前来跟宋颜打招呼,但这位妖艳美人,如今对谁都是爱搭不理。   她清楚的记得,当初是怎么被人指着鼻子骂红颜祸水。   她就那样随意的坐在那里,品着自己爱吃的酒菜,偶尔与宋老太太说几句话。   众贵妇是奉各家家主的意思接近宋颜。   要知道,如今的宋颜,身份地位叫人仰视,还生了个好女儿,搭上她这条线,等同于搭上京中几大顶级权贵。   宋夫人强撑着一张笑脸,“二妹妹,你回来就好,母亲这些年日日念叨着你呢。哎……说来也是可惜了,若非是皇后那头……裳儿和司年还能亲上加亲。我之前怎么瞧着裳儿和司年那样般配,原来是表兄妹呢。”   她将矛头尽数指向皇后。   言下之意,就是表明,她很好看倪裳和宋司年的婚事,但迫于皇后压力,才致二人退婚。   宋老太太的脸立刻沉了。   皇后是她的长女,宋颜也是她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没有一个当母亲的想看到儿女反目为仇。   “够了!”宋老太太低喝,若非是看在长孙宋司年的份上,这个儿媳休了也罢。   宋颜的手搭在了宋老太太手背上,“母亲莫要动怒。我倒是觉得退婚了也好,裳儿和大殿下情投意合,我的女儿出类拔萃,样样都是最好,自然是要配最好的良人,便是大殿下,我也瞧着才将将合适。”   宋颜绵里藏针,暗指宋司年配不上她的女儿。   即便是姬慎景,也是勉强才能配得上。   宋老太太愣了愣,发现宋颜如今的脾气倒是硬的很,她老人家忽然笑了,“也是,裳儿是顶好的,自然要配最好的良人。”   宋夫人气的手发抖!   老太太这是怎么回事?!   倪裳是她外孙女,难道宋司年就不是亲孙子了?!   ***   宋司年许久没有见过倪裳了,他也知道不应该私底下见她,可还是忍不住,“倪裳,当初退婚并非我本意,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退婚。”   倪裳莞尔一笑,如今想以前的事,当真觉得无所谓了,“表哥,事已至此,你我都该往前看。”   宋司年是个好人,或许能撑起宋家这个烂摊子。   一声“表哥”喊的宋司年喉结滚动,他知道自己错过了开始,便就错过了一切,他没机会了,以后只能以表哥的身份出现在倪裳面前。   “你心悦他了?”宋司年问。   倪裳答应的很干脆,“嗯。”   宋司年有些不解,“可……我见你此前似对他极有成见。”   倪裳,“……”   是啊,去冀州之前,她当真讨厌极了姬慎景。   倪裳想到了什么,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旁人不了解他,你也不了解,其实他那人……总之,坊间对姬慎景的传言太有误。”   看着倪裳笑的灿若娇花,宋司年怔了怔。倪裳一惯得体大方,还不曾这般开怀的笑过。   或许,姬慎景当真能够令她开心吧。   宋司年心头压抑的紧,总感觉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而他知道,即便错过了,他也不该纠缠不放,因为倪裳……她根本不想回头了。   ***   夜色浓郁,宋府外的喧闹迟迟未散,外面的流水席还在继续。   庄墨韩立在巷子口,高大的背影萧索孤寂,直至目送着宋颜的马车离开,他才转过身,一手拉着倪裳的衣角,方才若不是自己强势,女儿也跟着萧长淮去伯府了。   “裳儿啊,你娘不跟爹走,你跟爹回去。你祖母还等着见你呢,你忍心看着爹和你祖母当孤寡老人?”   倪裳终于领会到了庄墨韩缠人的本事。   娘当初没能逃得了他的魔爪,也在情理之中。   她不想住在宋家,当然也不去伯府,毕竟萧长淮曾经故意弄丢了她。   她倒是有自己的酒楼,可如今开酒楼已经没甚么意义了。   倪裳扯了扯被庄墨韩抓在手中的衣角,扯不动……   无奈之下,她只好道:“我可以去庆王府住,但还得劳烦你将康嬷嬷和我的贴身婢女也接过去。”   康嬷嬷和拾叶此前被姬慎景的人送回了京城,她二人在自己落魄时,不离不弃,倪裳自不会弃她二人不管。   庄墨韩见女儿松口,立刻喜笑颜开,“好好好!爹都听你的!”   讲道理,只要女儿不带男人回家,她做什么都行!   他庄墨韩的女儿,就是要宠上天。   ***   庆王府,老太君站在大门外张望良久,倪裳一下马车,她老人家就腿脚飞快的走来,借着檐下灯笼光线,倪裳看清了老太君的脸,老人家一头白发,身子看着还算硬朗,倒是神色似乎与寻常老太太不太一样。   “孙子!我孙子回来了!我老庄家有后了!”   老太君一把抓住倪裳的小手,攥在手中握了握,叹道:“就是生的太嫩了,日后难以领兵打仗,回来了就好,让你爹好生教你,我庄家的子嗣,都是要上战场杀敌的!”   倪裳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只知庆王府有一位老太君,但并不常住府上,而是在庵堂里休养。   庄墨韩咳了一声,“母亲,让裳儿先回家歇着吧。”   老太君又皱眉,“名儿也太秀气,不像男子汉,日后还如何娶妻生子?”   倪裳,“……”-_-||   巷子口,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倪裳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了一张冷峻无温的脸,是姬慎景。   从冀州这一路走来,虽然偶尔能看见他,但倪裳从未与他说过话,二人仅有的几次交流,也是靠着眼神。   倪裳有点想他了,可不给一点教训,她心里不痛快。   尤其是“七次”这件事让她耿耿于怀,难道一次不行么?   一想到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   倪裳只觉浑身不自在,他倒是记得一切,而她却像个傻子。   庄墨韩一看清来人,脸色顿时一冷,一个萧长淮够让人厌了,又来一个姬慎景!   姬慎景下了马背,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但他不能上前抱抱,也不能与她说些知心话,姬慎景心头堵闷。   二人正对视,老太君立刻欢喜的上前,仰望着比她高大太多的姬慎景,“是孙媳妇么?这个头高啊,日后生的孩子必然高挑!”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o⊙)…?生孩子?   老太君:老庄家终于有后了!   庄墨韩:上门女婿了解一下~   倪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心累。   ——————   姑娘们,今天的第一更奉上,晚上还有一更哦。作息还没调整过来,今天上午坐着竟然也睡着了。。。。。 第67章   “这手掌怎的这般粗糙?”   老太君瞧着姬慎景眉眼如画, 五官精致无可挑剔,她本来甚是满意,可瞥见姬慎景萧挺下巴处的暗青色胡渣, 纳闷了,“孙媳怎的长胡子了?”   姬慎景, “……”   庄墨韩阴郁的心情,莫名其妙好转了, “都进府吧。”   倪裳也挺高兴, 冲着姬慎景眨了眨,仿佛在挑衅。   姬慎景被老太君拉着入府, 刚迈入垂花门,老人家忽然灵光一闪,仿佛想起了什么大事,问他,“生了么?几时生?”   倪裳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姬慎景面容冷冷的看着她, 很想将这可恶的小女子抓过来,摁在膝头狠狠揍一顿。   “祖母, 时辰不早了, 您早些歇下,孙女……孙儿明日再去给您请安。”倪裳面上含笑, 恭敬道。   老太君很满意,放开了姬慎景,由婢女搀扶着离开时,嘴里喃喃有词, “有后了,老庄家有后了……”   老太君走远,庄墨韩挑了挑眉,再细细打量了姬慎景,这身段、这容貌、这气度,的确合适传宗接代。   姬慎景的脸色更沉了,一个冷冽的眼神看向庄墨韩,但这并未激怒庄墨韩。   “王爷,我有话与裳儿说。”男人沉着脸道。   倪裳原本不想这样快就搭理他,毕竟姬慎景直至今日还未对她坦白那“七次”的事。   但祖母方才帮她“教训”过姬慎景,她心情一好,就答应了下来,“好。”   庄墨韩早就在一月之前就命人提前修葺好了闺院,伺候的嬷嬷与婢女加起来足有数十人,场面浩大。   庄墨韩也跟着去了闺院。   姬慎景数日未与倪裳说话,总觉得她若即若离,他之前从未动过心,初次陷入其中,对男女相处难免束手无措。   姬慎景冷眼看了庄墨韩,“王爷请回避。”   庄墨韩想打人,“本王坐一会就走。”   倪裳只好对姬慎景耸耸肩。   姬慎景倒也不惧,他不是什么忌惮岳丈的毛头小伙子,他与倪裳已经订婚,即便庄墨韩从中作梗,他也必娶!   于是,索性就对当着庄墨韩的面,对倪裳道:“裳儿,你我的婚事已定,我今日来见你,是因思之心切。”   男人一本正经,甚至有些神情淡漠的说着情话。   倪裳,“……”   庄墨韩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对宋颜死缠烂打时,也不过才如此,难怪女儿会被姬慎景给诓骗了。   姬慎景又道:“裳儿,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因何对我冷落?”   庄墨韩从未见过姬慎景如此“低三下四”的样子,他着实适应不了,终于没能熬着,遂站起身,“裳儿,爹先出去了,你与大殿下莫要说太久。”   倪裳点头。   庄墨韩离开闺院后,回头看了几眼,见姬慎景没有对女儿动手动脚,倒甚是君子,但他没走远,就在闺院外等着。   四下无人,倪裳嗔了姬慎景一下,“你自己能不知道缘由?”   姬慎景百思不得其解,女儿家的心思深如海,他从未参透,“……裳儿可否给些提示?”   倪裳才不会提及那七次的事,“想不明白,你就走吧,你几时想清楚哪里骗了我,几时再来见我。”   姬慎景默了默,其实他今日还有另外一桩事,“裳儿,我想早日成婚,来年怕是太久,我等不了。”   倪裳,“……”   这人还真半点不知道客气!   倪裳问他,“那你想多早?”   姬慎景很耿直,“越快越好,不如定在年底,你觉得呢?”   “……”倪裳不如如何答话,她站起身,对着院外的仆从道了一句,“来人,送客!”   姬慎景很想对自己喜欢的姑娘做点什么,尤其她这样不配合自己,他只想强势,但庄墨韩就在外面,倪裳如今又脾气甚大,真要惹了她不悦,提前婚期一事难以达成。   姬慎景,“……”所以,他又做错了什么?男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次日一早,倪裳去给老太君请安。   老人家年纪大了,神智时而不太清晰,但许是因着血亲之故,倪裳瞧着她觉得亲密。   “孙儿啊,快喝,这是祖母特意命人给你熬的大补汤,喝上十天半个月,准能让孙媳怀上孩子!”老太君将一碗褐色汤药递到了倪裳面前。   庄墨韩替她解围,“母亲,这汤药先留着,日后能用上。”   倪裳,“……”日后给谁用?   老太君努努嘴,对庄墨韩似有不满,她瞧着倪裳的小细腰,突然伸手捏了一把,“孙儿啊,你这腰还不及孙媳呢,我瞧着孙媳那身段,倒是会生养的。”   老太君提及“孙媳”,满意的笑眯了眼。   姬慎景的身段会生养?   倪裳陷入了沉思,她起初被姬慎景所迷,估摸着就是被他的容貌与身段给吸引了。   他的身段的确是顶好的,修韧挺拔,后臀……   “咳咳咳……”倪裳被自己的想入非非吓到了。可一想到姬慎景早就看光了她,她便不会因为自己臆想他而自责。   庄墨韩神情微妙,愈发想替女儿将姬慎景“娶”进门。   一身着湛蓝色劲装的男子走来,他叫东来,是倪裳向庄墨韩要来的高手,眼下为她所用。   东来行了礼,对倪裳恭敬道:“郡主,探子方才送来消息,倪芊芊约了太子今日见面,约定地点就在城西梨园。”   倪裳神色一凛。   倪芊芊可能还知道姬慎景的其他秘密,这次与太子密会,指不定又是想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知道了,继续盯着,我一会亲自过去。”倪裳吩咐了一句。   庄墨韩瞧着女儿的小模样,倒还是个行事果断的,他顿时心里开了花,自己的骨肉怎么看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即便是姬慎景,他也觉得配不上倪裳。   “是,郡主。”东来退了下去。   庄墨韩对倪裳的一切都很感兴趣,问道:“裳儿,你怎么会盯上太子?爹可以向你保证,太子不足为据,他不是姬慎景的对手。”   倪裳根本没将太子放在眼里,倪芊芊身上有太多秘密,她一时半会还没查清楚。   她自幼起就没享受过天伦之乐,今日三代人皆在场,倪裳故意逗了一下庄墨韩,“太子自然不是姬慎景的对手,毕竟,就连王爷您也斗不过他呢。”   庄墨韩俊美的脸一僵。   倪裳还没正式认他这个父亲。   他倒也不急。   不过,倪裳能同意入住庆王府,就离着他们父女相认不远了。   他动了动嘴,发现这小妮子的性子还当真像极了他,“爹是担心伤了他,你会不悦。爹一直对他手下留情!”毕竟……他真的指望姬慎景传宗接代啊。   ***   太子见到倪芊芊时,愣是吓到了。   讲道理,东宫女子甚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若是倪芊芊当真能够帮他搬倒姬慎景,他娶她又何妨呢。   可此刻,看着脂粉也遮不住满面蜡黄的倪芊芊,太子的心肝抖了抖。   他好歹也算是容貌上乘,真要委身自己了么?   一想到需要娶了倪芊芊才能换取有利情报,太子觉得甚是委屈。   而这厢,倪芊芊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她若是再这样下去,又会回到现世,她在那个世界一无所有,被世人唾弃,是人人喊打的十八线网红,还因做三被公布于众,活的如过街老鼠一样。   她必须要留在这个世界,当长信侯府的真正千金,过人上人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我等不及了,立刻马上成婚!   皇帝:送入洞房!   庆王:!!!我不管!我不管!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撒泼~)   ——————   姑娘们,今天的第二更奉上,有点短小,暂时还没调整好作息,明天试着加更哈~ 第68章   太子叫了一壶酒。   不多喝几杯, 他没法说服自己妥协。   倪芊芊察觉到自己被草包太子如此嫌弃,也喝了几杯,若非万不得已, 她也不会想与太子这样的男人合作。   “殿下,你可想清楚了?娶我为侧妃, 我助你铲除姬慎景。”   几杯下腹,倪芊芊问道。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输, 在现世如此, 如今又是如此,她处心积虑, 不过就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究竟哪里错了?!   倪芊芊不服!   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向老天爷妥协!   几分酒意上来,太子仿佛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好!孤会在父皇跟前求赐婚圣旨,你几时告诉我姬慎景的秘密?”   倪芊芊淡淡一笑, 心中涌上酸楚, 为何倪裳可以拥有姬慎景那样的顶级男人,而她最终却是要嫁给这么一个无脑太子!   她看似漫不经心, 道:“殿下急什么?等我嫁入东宫,自然一心为你办事,毕竟你我成了夫妻,那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二人在互相嫌弃的氛围中,又多饮了几杯酒,各自内心堵闷。   不多时,两人的神情不约而同有了一丝的变化,仿佛是呆住了,眼中毫无焦虑,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对方。   同一时间,隔壁雅间内,东来上前恭敬道:“郡主,事情已经办好,太子与倪芊芊的人暂时昏迷,您可以过去了。”   迷魂散的药效有限,倪裳不做犹豫,离开雅间去了隔壁。   倪裳的目标是倪芊芊,瞧着太子有些碍事,索性就道:“把太子挪走。”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太子也是一脸嫌弃。   “是,郡主。”东来照做,他虽是面无表情,但内心早就起了惊涛骇浪,郡主的路子比王爷还要野,手段亦然,果然是王爷的亲生女儿呢。   跟着郡主混,目标是明确的,任务是刺激的,东来突然觉得有了干劲。   倪裳在倪芊芊面前落座,但并未直接问出口,而是对东来道:“你先出去,无我允许,不得让任何人进来,王爷给你的好处,我加倍给你。”   东来,“……”   没错,他就是王爷安插在郡主身边的卧底,并且要向王爷时刻汇报郡主的一切大小事宜。   他隐藏的这样深,却还是被郡主发现了么?   东来脸上毫无异样,像个莫得感情的木头人,应下,“是,郡主。”   屋内很快再无旁人,倪裳眯了眯眼,她甚至想直接杀了倪芊芊,但念及长信侯府对她的养育之恩,她强行让自己弃了这个念头。   “你与太子勾结的目的是什么?”时间紧迫,倪裳直言。   倪芊芊目光呆滞,老实作答,“我想借住太子,与倪裳抗衡,倪裳有姬慎景,我就必须找一个能与姬慎景势均力敌的男人。”   倪裳,“……”   太子和姬慎景势均力敌?!   倪芊芊怕不是个傻子吧?!   倪裳又问,“你为何总针对我?”   倪芊芊道:“你是女主,只有弄死了你,我才能当上女主。”   倪裳,“……”什么是女主,她并不是很懂,却是记得话本子上有主要的角儿,难道是那个意思?   她可从未觉得自己很重要。   “你为何会知道姬慎景的软肋和秘密?”这才是倪裳最想知道的。   接下来,倪芊芊的话,再一次让倪裳震惊的难以言语。   “因为我是穿书女配,我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   倪裳,“……”她不太明白,但大约能理解成,倪芊芊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而她来之前,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所以才会对姬慎景的软肋了如指掌。   若非自己足够镇定,倪裳恐怕已经夺门而出了,这个倪芊芊在她眼中,已与神魔无异了。   “你还知道有关姬慎景的哪些秘密?”问出这话时,倪裳的声音轻颤。   倪芊芊中了迷魂散,声线却是毫无波澜。   她当即就将姬慎景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姬慎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既是心怀天下的圣僧,也会是毁尽天下的恶魔,众生因他生,又因他死。他迟早会疯魔,他会杀了所有人,皇帝、宋家满门、庆王、萧长淮,但凡阻止他的人,都不得善终,可他对你格外不同,他会将你圈起来,做他的笼中雀,一生娇宠。”   “所有人都会死在他手上,他好可怕,他是佛,亦是魔。他终将屠杀天下,成为天下霸主,嗜血暴君。”   倪芊芊止了话,神情愈发呆滞,几个呼吸后,闭了眼昏睡了过去。   倪裳的身子如坠冰窟,她被吓到了,久久未能回过神。   走出雅间,东来见她面色苍白,如晨间的栀子,娇美,但又脆弱。   “郡主?”   倪裳回过神,她对倪芊芊的话不会全信,但也必然会重视,她已经亲眼见过姬慎景疯魔的样子,那晚他眼眸赤红如血,当真随时随地会杀人。   “去承恩伯府。”倪裳道了一句,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倪芊芊的话。   所有人都会死在姬慎景手上,包括皇帝,以及她在意的人。她的掌心溢出了汗,但冰凉如水。   东来又问,“郡主,那太子与倪芊芊如何处置?”   原来这个世界最大的“魔头”是姬慎景,以太子和倪芊芊的那点本事,当真掀不起什么浪花,“不必管他二人,走吧。”   东来见倪裳神情肃重,完全不将太子与倪芊芊放在眼里,不由得又是纳罕:这眼神,真正像极了王爷。   嚣张,目中无人。   但郡主比王爷正常多了,是个干大事的人。   ***   萧昱这两日很忙。   要在京城打响名号,他需得从京中各大世家的贵公子开始着手,经他的努力,已成功踏足京中贵公子的圈子,日后要想在贵圈混开,他还需得好生经营。   京城第一纨绔的头衔,他要定了。   倪裳登门时,宋颜逮着她问了好些个问题,比方说,庆王府的老太君可为难她了。   “裳儿,老太君她……以前上战场杀过敌,与寻常妇人不同,前些年坠马摔坏了脑子,我与庄墨韩不合,可她终究是你的长辈,你得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宋颜仰慕老太君。   虽然老太君生了一个不靠谱的儿子,但她的确是一位巾帼英雄,当年若非老太君帮衬,她也逃不出庆王府。   倪裳点头,原来祖母是摔坏了脑子,她以为祖母是眼神不太好呢。   “娘亲,我找阿昱有些事,一会再来看您。”倪裳道。   宋颜知道孩子大了,不粘人了,心中难免失落,“你不愿意住在伯府,娘知你心里还在嫉恨萧长淮,娘不怪你,娘也还恨着他。可若是庄墨韩对你不好,你一定不能委屈了自己,一定要告诉娘。”   倪裳知道娘亲曾被庄墨韩摧残的厉害,但他如今待她极好,“娘放心,我如今不会让自己受一丁点的委屈。”   委屈算不得什么,先保命吧!   见到萧昱时,少年刚刚醉酒醒来,为将纨绔大业发展到底,他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倪裳问及迷魂散一事,“阿昱,中了迷魂散的人,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么?他/她会不会有所隐瞒,亦或者只是异想天开?”   萧昱眯着眼坐起身来,身上穿着一条玫红色亵裤,上身赤着,见阿姐在他房中,立刻拽起被子包紧了他自己。   “阿姐!我还是黄花大闺男呢!你如何能闯入我屋子!”   倪裳,“……”   萧昱反应了一下,阿姐不是寻常女子,是他嫡亲的姐姐,被看她一下也无妨的,他不是小气的人。   “阿姐放心,无人会幸免,只要中了.药,定然会说实话。”   倪裳的心一沉。   那么接下来,她要如何做才能避免姬慎景成为祸害?然后救下所有人?!   直接杀了姬慎景么?   她做不到!   她落魄之时,姬慎景从未放弃过她,而如今姬慎景需要她,她当然也要尽力而为去救他。   他不是天生恶魔,他只是病了。   ***   回庆王府的路上,倪裳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她不怕任何事,她现在有爹有娘,有弟弟,有祖母,不久之后还会嫁给自己的意中人,她半点不再畏惧了。   虽然内心还是汹涌澎湃,但对以后的路,她并不退缩。   用庄墨韩对她说的那句话就是:不必顾虑,撸起袖子就是干。   庄墨韩虽手握兵权,但表面上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如今女儿在身边,他更是无心政务,今日在府上亲自指挥下人种花。   姑娘家就是喜欢花花草草,他要把庆王府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种上花。   见此景,倪裳噗嗤一笑,忽然觉得她此前执念的东西当真无关紧要。   庄墨韩朝着她走来,一脸讨好的看着她时,倪裳唤了声,“爹爹。”   他爱她,只是此前并不知她的存在。   庄墨韩天性无情,又岂会对一个小姑娘有怜悯之心?   所以,倪裳不恨他了。   庄墨韩怔在原地,忽然觉得今日的日光格外温和,他脑子里冒出百花绽放的声音,半晌才不太确定道:“裳儿,爹耳朵不太好,你说什么?”   倪裳又唤了一声,“爹!”   庄墨韩捂唇一笑,有点羞涩,“哎!”   倪裳见他如孩童般,不由得又想起倪芊芊的话,姬慎景疯魔之后,爹会死在他手里。   倪裳不信命,她的命,她自己做主!   “爹爹,日后,你我父女二人还有一番大事要做,望爹爹多多提携指教。”   庄墨韩被心肝小娇娇的严肃给吓到了,“……好、好,爹爹什么都听你的,爹一切听你指挥。”   倪裳向庄墨韩打听了庆王府的府军情况,个个骁勇善战,足有千余人。   故此,即便到时候,庄墨韩的大军镇守漠北,单是府军就能抵挡一二。   “爹爹,我能随时调动府军么?”倪裳问。   庄墨韩被一声声“爹爹”喊的身子轻飘飘的,宛若喝了琼浆佳酿,“裳儿,别说府军了,你想调动兵马都成!”   倪裳,“……”那就是造反了,她可干不来。   ***   宫里设了订婚宴。   皇帝对姬慎景与倪裳的婚事十分看重。   朝中太子一党早就势力膨胀,原本庆王也是支持太子,现如今,姬慎景成为庆王的女婿,而萧长淮又是倪裳的继父,只要倪裳嫁入皇家,不管是庆王,亦或是萧长淮,都会安分了。   皇帝能避免不少麻烦。   订婚宴席开始之前,皇后召见了宋颜。   碍于君臣之礼,宋颜只能去见了皇后,时隔数年,姐妹二人再度见面,皇后对宋颜的嫉恨依旧,可为了太子和她自己,皇后只能屡次放下身段。   当初,皇帝看上的人是宋颜,却是被她设计掉包,让皇帝误以为宋颜是宋家嫡长女,等到圣旨下达,一切都迟了。   皇帝从不爱她。   她也不爱皇帝。   她从头到尾想要的只有权势。   “妹妹,你我姐妹二人好些年没见了,你可不要与本宫生疏了。”皇后笑着上前,牵住了宋颜的手。   宋颜神色极冷,倩丽的容貌和姣好的身段,让她看上去不过才二十来岁的光景。   上苍真真是格外厚待美人。   萧长淮此前派人来京城查了倪裳的事,宋颜不难得知皇后的手笔。   她突然手一挥,一巴掌打在了皇后脸上。   皇后与东宫如今是什么情况,宋颜也知道。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柔弱的宋家嫡次女,不再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   皇后脸上火辣的疼,她懵了。   宋颜冷笑,“你若再动我女儿一次,即便你坐在皇后之位上,我也不会放过你!日后还是不要召见我了,在你将我送到皇上的龙榻上那晚开始,你我姐妹情谊己尽,我如今不计较,不过只是看在母亲的份上。”   宋颜目中无人,面容冷而惊艳,丢下一句,她就离开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怔在原地半天,“宋颜!你的男人多就了不起了么?!你也就占着那么多的男人喜欢你!”   ***   如今的倪裳可谓是风光无度。   这让倪芊芊很是不爽,她昨日灵魂出窍,又回到了现世,她在现世昏迷不醒,如今是个植物人,吓得她从梦中惊醒。   她在现世的人生已经是一盘无法挽回的残局,她不能回去,绝对不能回去!   倪芊芊对身侧的七公主,挑拨离间道:“殿下,没想到倪裳会成为了您的皇嫂,您此前得罪过她,她日后若是吹了枕边风,大殿下恐怕会与您为敌呢。”   七公主咬着唇。   她倾慕宋司年,可宋思念心里的人是倪裳。   她最怕的人是大皇兄,可如今,倪裳竟然要成为她的大皇嫂了。   倪裳是不是来克她的?!   七公主看了一眼容貌娇美,仿佛浑身散放着光芒的倪裳,气的跺了跺脚,当场离开席位,一点不想目睹倪裳风光满面的样子。   眼下已经入冬,殿外一片寒意萧索。   七公主沿着长廊走了片刻,今日整个皇宫富丽堂皇,廊下大红绉纱的灯笼也都换上了全新的,从暖房里才搬出来的娇花幽香扑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倪裳。   七公主也搞不清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倪裳要嫁的人是大皇兄,又不是司年表哥。   今日宫人皆在订婚宴上伺.候着,御花园四下无人,又往前走了几步,七公主看见一少年立于一株梅花树下,他长身玉立,像是在孤芳自赏。   七公主很好奇,而与此同时,少年听见动静也转过身来,二人四目相对,七公主的心跳仿佛在一瞬间加速了起来,只见少年玉树临风,眉目秀丽,立挺的五官精致至极,宛若是从水墨画中走来的少年。   七公主忍不住问,“你是……”   “萧昱,萧家独子。”他加了一句,“以后也是独子。”   有个阿姐就够了,弟弟妹妹什么的,他一点不欢迎。   单是有了阿姐之后,娘的宠爱就不在他身上。   当然,他是个男人!必然不会与阿姐争宠。   七公主从未见过这样俊美的男子,十来岁的少女,一时间情难自控,彻底抛开了对倪裳的成见,“原来是我大皇嫂的弟弟啊,难怪这般器宇轩昂,气质不凡呢……你……可曾婚配?”   萧昱立刻警觉,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他被人惦记上了。   花花世界还没玩够,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早早婚配?   “不曾婚配,但我已有心上人。”他太过优秀,被姑娘家痴恋也是正常,但他不能做那种滥情之人,既然给不了人家姑娘结果,那不如断了她的希望。   故此,萧昱扯了谎,又作揖,“姑娘,在下告辞。”   少年仿佛御风而去,就连她的名字也不曾问及。   七公主呆了呆,黯然伤神。   为什么但凡她看上的男子,心里都有别人了?   ***   宫宴上,歌舞姬上场。   舞姬穿的是艳红色水袖长裙,是艳红如火的颜色,随着乐声奏起,美人们挥动水袖,舞出袅袅之姿,如无数火红娇花瞬间齐齐绽放。   倪裳只看了几眼,就被满目的红晃的眼花。   太红了……   倪裳留意了一下太子与倪芊芊,发现这二人相约对视一笑,似乎是在传递什么意见一致的眼神。   倪裳但是开始警惕,姬慎景坐在她对面的男席处,此时,她朝着他望过去,就见倪慎景神情凝重,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大殿中央,不知是火红倒映入了他的眼,亦或是他的血眸又出现了,倪裳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缓缓燃烧的火苗。   再度看向太子,见他得意的笑。   倪裳,“……”不好!   她今日本是主角,忽然一站起身,引得无数人注意。   不过,倪裳顾不得旁人眼光了,她见姬慎景仍旧是直直盯视着歌舞姬,眼神无波无痕,宛若灵魂出窍,她忽然想起了姬慎景被冀侯的头颅所刺激的那晚。   倪裳走出女席,径直往男席出走,在无数双眼睛的盯视下,她站在了姬慎景席位的前方,挡住了他的视线。   众人,“……”   福来郡主的心眼也忒小,这还没才成婚呢,就不准你大殿下看歌舞姬了?   姬慎景的眸色忽然一怔,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但气息依旧不稳,他抬眼与倪裳对视,倪裳的手拉住了他的,“跟我出去。”   姬慎景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在心上人的浅浅注视中,他像是被蛊惑,起身跟着倪裳走。   太子,“……”众目睽睽之下,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歌舞还在继续,倪裳牵着姬慎景,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淡定自然的往殿外走。   皇帝老脸一僵,随即烫了起来,老大这是怎么回事?怎叫一个姑娘家如此主动,不是应该男子主动么?这以后,到底谁上?谁下?   皇帝半点不想去想象老大在下面的画面。   庄墨韩方才也瞥见了姬慎景眼中的赤红,女儿是在救他。   庄墨韩抿了口酒,想跟出去看看,可……万一叫他看见了不该看的事呢?!   他是过来人,太了解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即便千年的礼教束缚,也挡不住年轻男女对彼此的渴望与深入探究。   庄墨韩忍了又忍,憋了又憋,念及庄家传宗接代之事,强行让自己镇定。   即便裳儿与姬慎景如何了,裳儿也不吃亏,就当是女儿占了姬慎景便宜吧。   如此一想,庄墨韩心里舒坦了稍许。   女席上,宋颜心情复杂,“……”裳儿啊,你怎么随了你爹呢……-_-||   一点不知含蓄啊。   待倪裳与姬慎景走出大殿,殿内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帝王清了清嗓子,“众卿且饮!”   有他在,谁也别想出去打扰。   ***   倪裳牵着姬慎景来到御花园。   她止步转过身时,姬慎景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但她不敢掉以轻心,如果没猜错的话,今晚那场歌舞又是太子与倪芊芊联手搞出来的。   倪裳伸手在姬慎景眼前晃了晃。   姬慎景知道她是什么用意,捏住了她的手,“裳儿,我……我无事。”   只是暂时无事。   倪裳正要问什么,腰肢忽然被姬慎景抱住,紧接着她被摁在了亭台下的朱红拦住上,男人的力气太大,可能嫌两人的身段不太和谐,他提起她细腰的同时,长.腿.靠近,抵.在了倪裳小.腹.下,阻止她下滑。   整个过程太快,倪裳吓了一跳。   她察觉到男人的气息不太对劲,“你、你怎么了?”   姬慎景没答话,俊挺的脸凑近,擒住了令得他朝思暮想,欲.要为之.疯.狂的唇。   啃...咬、吸...吮……   片刻攻入领地,彻底占为己有。   倪裳被亲的云里雾里,她的.唇.很痛,但伴之而来的还有酥.酥.麻.麻,呼吸仿佛被人剥夺,她成了溺亡在岸边的鱼。   正迷迷糊糊时,裙摆.被人掀开,一股凉意袭了进去,倪裳大惊,.她用力推了推.压着她的人,趁着男人的唇转移了阵地,她哑着声音低喝,“姬慎景!你在做什么?!”   姬慎景的脸.埋.进了倪裳的脖.颈,稍稍收敛了神智,“嗯?”   掌心一片细嫩温软,姬慎景一僵,抬起脸来,呼吸不稳,“裳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忍不住。”   其实,他可以退而求其次,今日这样的机会,他一点不想放弃,大掌抓着倪裳的手,暗示她了一下,“这样呢?”   倪裳瞬间领悟他的满脑子.淫.秽,“这里不行!”   姬慎景情绪不稳,他知道自己今晚差点出事,他病了,倪裳就是他的药,他想……很想……   “……那换个地方行么?”   倪裳哪里敢依他?   单单是亲了一会,她就感觉要了半条命了,于是哄他,总要给他一点甜头,免得他又浮.躁,“我同意提前嫁你,眼下就是年关,就来年开春吧。”   来年开春,那不足两个月了。   男人勉为其难答应,但远水救不了近渴,再度俯身去亲她。   倪裳被撩的面色涨红,身子发软,只能无力的依附着姬慎景,她脑子里浑浑噩噩,把方才的重要之事尽数抛之脑后了。   姬慎景见状,愉悦的笑了,“裳儿,你也馋我。”   倪裳,“……”   若非为了制止劫难,她都不想理他了!   倪芊芊仿佛当真知道一切,故此她的话,倪裳不敢不信。   “好了,你能放开了,我有话对你说。”   姬慎景不舍,还想去追逐她的唇,怎么都亲不够,可亲多了,难免容易擦枪走火。   不远处的花圃中,七公主蹲在角落,看呆了去。   小脸红扑扑的,又想起了方才那个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亲一亲,十年少,我提议增加吻戏。   九儿:这个……现在是和谐时代,不能随便亲哦。   姬慎景:不多亲亲,如何传宗接代?如何生二胎?和谐时代非常不合理!   老太君:孙媳见解独到啊!   —————   粗长章节奉上,刺不刺激,惊不惊喜?另外还有红包掉落哦。   PS:不久后男主会黑化一阵子,真的黑化那种,变成病娇男主,病娇指数远大于庄墨韩。 第69章   “裳儿……”   姬慎景的额头抵着倪裳的, 唇似有若无的蹭了蹭方才被他狠狠宠爱的粉唇。   他气息尚未平复,抱着没放开。   倪裳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心悦他, 也迷恋他,若非忧心未来, 她可能也想抛开一切礼教束缚,与他放纵一回。   “裳儿, 你不帮我那样, 是不是嫌弃我了?”姬慎景知道自己不正常,他一直以为凭借他的能力, 完全可以压制,但这两次病发,却是让他意识到,他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可他又急切的想当一个正常的男子,和喜欢的姑娘携手共度一生。   他不愿意再当一个和尚了。   “裳儿, 我真想把你关起来。”男人又说,嗓音喑哑。   倪裳, “……”   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倪芊芊所说的话, “姬慎景会将你囚.禁,让你做他的笼中雀。”   倪裳推了推他的脑袋, 她若是嫌弃他,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一想到姬慎景可能会杀那样多的人,还会将她关起来, 倪裳本能的身子一抖,“我一定会对你负责。”   她遇强则强,这回是碰上大麻烦了,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   她想要的未来,是在意的人都好好活着,她的男人是心怀天下的良人,他只是暂时病了而已。   姬慎景眉心一蹙,园中寒气逼人,他抱的更紧了些,给倪裳取暖,纠正了她的说辞,“裳儿,是我会对你负责。”   倪裳知道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已不再是稚嫩的闺中少女。   倪裳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捧着姬慎景的脸,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感觉到男人神情微妙的变化,她有些得意。   但很快言归正传,“方才是为何失控?”   姬慎景一怔,并未作答。   倪裳追问,“我不准你逃避,我知你在冀侯府上那次,是因着看见了冀侯头颅,这次是不是因着歌舞姬?你惧血,是么?”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弱点展露出来,尤其是像姬慎景这样的人,他自幼的经历,是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能活到今日,已经算是赚了。   故此,他本无欲无求。   直至遇见了倪裳。   姬慎景哑声说:“裳儿,你都知道了,那你后悔婚事么?   她已答应来年开春就嫁他,岂会后悔?   倪裳逗他,“是悔了,那我能悔婚么?”   “我不准!”姬慎景突然低喝,情绪稍有波动。   倪裳以前讨厌他的霸道,眼下倒是挺受用,他若是退缩了,她反而会生气,“姬慎景,以后每晚去庆王府找我。”   防着旁人来害他太过被动,不如一点点的克服弱点。   这是倪裳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年轻的男子脑子里难免想入非非,眸色微闪,“好。”   两人离开后,七公主才察觉自己蹲在花圃中,身子早就僵硬了。   她今晚算是长见识了,难怪大皇兄那样的圣僧也逃不了倪裳的手掌心,她真真是彪悍孟浪,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学学?   ***   太子与倪芊芊在私底下见了面。   “你不是说,姬慎景今晚一定会露出马脚么?可结果呢,孤怎么见他还好端端的恳请父皇提前了婚事!”   倪芊芊的身子已经快撑不住了,她若是再不毁了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她迟早要离开这具身子,这几日原主的意识也开始慢慢清晰,体内的另一个倪芊芊时不时还能冒出来。   故此,倪芊芊比谁都着急,“都是倪裳!若非她突然将姬慎景带出去,今晚一定能得逞!”   太子翻了个白眼,他怎么觉得倪芊芊根本不靠谱呢。   他可不是以貌取人,相比之下,人家倪裳就机智多了。   倪芊芊道:“太子殿下,我也要提前婚事,尽快完婚,届时我还有大招。”   太子的心情骤然暗淡,他试女无数,从未违背过自己的喜好,可他又眼馋倪芊芊所谓的对付姬慎景的“大招”,只能答应,“好!”   ***   订婚宴结束后,庄墨韩装作没有看见姬慎景和倪裳唇色艳红,外面寒气逼人,他拿了件银狐裘大氅给倪裳披上,“时辰不早,裳儿快上马车吧。”   庆王府与都督府并不同路,庄墨韩催促倪裳跟自己回家,对姬慎景几乎横眉冷对。   庄墨韩不停暗示自己:姬慎景是个美男子,女儿不吃亏!   夜色苍茫,宫门外的马车陆陆续续启程,姬慎景穿的极少,即便是严冬,也只是薄薄的锦袍,墨发又长了不少,额前几缕发丝垂落,恰好落在了浓眉上,他长身玉立的样子有些孤寂,正专注的看着倪裳,对庄墨韩的眼神威胁视而不见。   倪裳心疼他,上马车之前,打了一个哑谜,“从今晚开始。”   男人忧郁的眼仿佛一下子就亮了,“庆王爷,裳儿,我先回了。”   庄墨韩以为姬慎景还想继续纠缠,谁知他如此果断离开,如此一来,庄墨韩就难免多疑,“裳儿,今晚开始什么?”   倪裳莞尔一笑,转身上了马车,“没什么。”   庄墨韩:“……”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到底该不该查清楚?!   ***   回到庆王府,倪裳问及了当年大凉一族的事。   她只知是庆王奉旨清剿了整个部落,也听说过传言,好像是因着姬慎景的母族有造反之意。   “爹,你当真……灭了大凉族?”倪裳问。   庄墨韩因为这事委屈了数年,但又无从解释,他这人做的坏事太多了,也担了太多恶名,多担一个恶名也是无所谓。   可此事关系女儿与女婿,他沉吟半晌,给倪裳剥了只柑橘,还细心是撕干净了上面的白色经络。   倪裳留意了他的手,疤痕交错,不知伤过多少回。   她接过柑橘,也给庄墨韩掰了一半,“爹也吃。”   庄墨韩抿唇一笑,有了女儿后,日子快乐的像神仙。   “裳儿,这世上很多事,无法用对与错去衡量。大凉族其实……就是前朝后裔,姬慎景的母亲当年风华绝代,美貌无双,之所以入宫嫁给皇上,就是想匡扶前朝势力,不过她失败了。”   “前朝后人,一心想要复国,不惜服用蛊虫固宠,可姬慎景的母亲却是忽视了雌蛊与雄蛊,她吞噬了雄蛊,导致每到月圆之夜痛苦不堪,唯杀人才能缓解,当年皇宫每月都有宫人失踪。这件事是我查出来的,姬慎景的母亲为了保下他的命,选择了自缢。可后来我才知道,当初凉妃的蛊毒早就解了,那只蛊虫进入了姬慎景的体内,她继续杀人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了保护姬慎景。”   倪裳,“……所以,姬慎景体内的蛊虫,是因为她母妃?”   庄墨韩点头,告诉了倪裳另一件事,“裳儿,你体内也有一只,不过是雌的。当年我为了讨你母亲欢心,从苗疆重金得来一只,你母亲生下你后,蛊虫就到了你体内。”   “裳儿休惧,雌蛊养人,可驻颜。而且,还能吸引雄蛊,故此,姬慎景毒发之日,靠近了你才会无事。”   倪裳:“……”   所以,她之所以一开始被姬慎景盯上,都是因为蛊虫,换言之,一切追根溯源的话,都是爹干的好事!   庄墨韩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无地自容,“裳儿,爹爱了你娘半辈子,你是你娘留给爹最好的念想,是爹的命,你喜欢什么,爹就给你抢来,你非姬慎景不嫁,爹就帮你,但这件事爹必须提前告诉你,姬慎景他很危险,真要是到了他入魔那一刻,爹也不是他的对手。”   倪裳的心情很复杂,沉默半晌,又问,“爹,那你当年为何不杀了姬慎景?”如此就能以绝后患。   庄墨韩看着女儿清媚的小脸,很想捏捏,但他不敢,他错过了女儿十多年的光景,眼下如何舍得嫁出去,可他知道,抓的越紧,失去的越快。   庄墨韩想通了,女儿嫁给姬慎景后,他还可以有外孙,也没什么不好。   “爹爹真不是个坏人,你信么?”庄墨韩问。   倪裳:“……”她好像没法相信啊。   庄墨韩叹道:“我是该杀了他的,可姬慎景自幼聪明过人,又是皇家血统,我不能对不起先帝,所以暗中找来一灯大师,让姬慎景跟着他走了,皇后和宋家倒是对他屡屡下手,若非我暗中相护,幼时的姬慎景早就死了。这些年斗来斗去,我也没真的将他怎么样。”   倪裳:“……爹,你受委屈了。”她竟无言以对。   庄墨韩郑重的问,“你真不后悔嫁他?”   倪裳反问:“爹明知娘不喜欢你,你还不是和娘生下了我?我是爹的女儿,自己喜欢的人,必然要得到。”   真霸气!   果然是他女儿!   庄墨韩挑了挑眉,看来接下来他有事要做了,“裳儿是不是想将太子拉下台?”   倪裳也学着他的样子挑眉,“是东来告诉你的吧?我的确在搜集太子的罪证,若是没有他寻姬慎景的麻烦,姬慎景的病就好办多了。”   太子若是下了台,最有资格坐上储君之位的人就是姬慎景了。其他几位皇子着实不足为据。   庄墨韩顿觉肩头有了压力和责任,“裳儿,爹帮你。”   门外响起轻微的响动,旁人可能察觉不到异样,但庄墨韩武功高强,耳力过人,一下就明白了,他俊脸一沉,“裳儿啊,你……”   倪裳嗔了他一眼,“爹呀,你先回去歇着吧,我有分寸。”   庄墨韩的心情难以言喻,真有分寸么?别真给他整个外孙出来了……   庄墨韩莫名想起了年轻时候,他也胆大包天,夜闯闺房、偷香窃玉、强制宠……但凡是流.氓.混.账.能干出来的事,他都干过……   女儿如今是越来越像他,这难道是现世报么?!   庄墨韩怀揣着微妙的心情离开了倪裳的屋子,行至月门,果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闺房。   庄墨韩:“……”忍了又忍,还是选择成全。   ***   姬慎景穿了一身簇新的月白色锦缎长袍,腰上配了墨玉,他长出头发的模样比此前更是俊美,饶是倪裳见了,也是禁不住心跳加速。   “你来了。”   “嗯。”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里有什么奇怪的气氛愈演愈烈。   姬慎景往前迈出一步时,倪裳从锦杌上起身,后退了两步。   姬慎景蹙眉,“躲我作甚?”   倪裳很坦诚,“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我担心,你我会犯错。”   姬慎景,“……”   倪裳走到靠墙的博古架旁,取了一卷画册过来,姬慎景以为今晚是要幽会的,可当倪裳打开那卷画册,他面色忽然一沉,“裳儿?”   倪裳解释说:“只要克服了软肋,你就无所畏惧。”   那画册上便是一副血.淋.淋的头颅。   倪裳不知如何治愈他,她只能一步步来。   她记得幼时在长信侯府,她知自己不是侯府千金,也看出了侯夫人对她的嫌弃与冷落,她拼命的讨好,但仍旧无济于事,每一次侯夫人冷脸,她都很害怕自己会被弃了。   可后来她一点点的学东西,一步步让自己心性强大,直至再也不去在乎旁人眼光。   姬慎景呼吸明显开始乱了。   他移开视线,可倪裳不准,抓着他的手,对他说:“姬慎景,你看着我!”   姬慎景当真转过脸,与倪裳对视,在她坚定的凝视中,姬慎景再度看向画册。   过了片刻,倪裳察觉到男人额头的薄汗,将画册挪开,她不知道这个法子行不行,又或者会起到反作用,可她都得试试。   “姬慎景?”倪裳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男人沉吸了口气,哑声说:“我没事。”   这声线有些冷,倪裳觉得不对劲,她自知是在玩火,稍有不慎,姬慎景疯魔会弄死她的。   倪裳缓缓后退了一步,可下一刻男人突然抬眼,他的胳膊极长,一把拉住了她,将他拽到怀中。   姬慎景胸.膛.起.伏,喘..着.粗..气.,捏起少女精致好看的下巴,“你说过要对我负责,那就马上负责。”   倪裳:“……”   一个时辰后,姬慎景终于走了。   倪裳揉着细腰,去打开窗棂,吹散了一屋子的旖旎气味,等到再度落座,她的目光扫了一眼桌案上褶皱的桌布,脑子里立刻又想起了方才羞人的姿势。   手腕酸痛,仿佛干了一日的农活。   他倒是没有对她真的做什么,但不该做的也做了,倪裳瞅了一眼画册,索性仍入了火盆里。   且不说这个法子能不能帮助姬慎景,他还没治愈,她却要被折腾坏了。   幸好今晚让所有仆从皆退下了……   ***   昨晚又和心爱的五指姑娘深入交流了一下,姬慎景今日心情甚好。   红缨大步走来,见主子在廊下看书,甚至唇角还有一抹笑意,他就猜出主子昨夜去找倪姑娘,一定是干了什么风花雪月的事。   “主子,现在外面谣言肆起,据属下所查,是太子所为,眼下咱们该做些什么?”   姬慎景已经听说了谣言,他的母妃是大凉族的人,他也知大凉族是前朝后人,更知大凉族曾经想造反,那些年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为的就是所谓的江山。   现在谣言称,姬慎景作为大凉后人,迟早也要反。   他早有造反之能,真要反,何必等到如今?   再者,即便反了又如何?   只要有裳儿,他什么都无所谓。   想起昨夜她羞燥的面红耳赤,趴在自己肩头,无力娇气的埋怨他耗时太久,姬慎景的唇角又扯出一抹笑意。完全游神在外。   红缨:“……主子?”   姬慎景此刻只想早日成婚,对太子这厮当真不放在眼里,不曾对付他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不必管了,且让太子折腾去吧。”   红缨:“……”   那么看不起太子么?人家好歹也是储君呢。   ***   太子一党趁机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皇上,近日臣夜观天象,似有煞星隐现,此事恐与近日大殿下的传言有关。”   钦天监徐大人直接将姬慎景拉出来了。   立刻有大臣开始附和,“皇上,大殿下也乃大凉族后人,难免会疯魔,会反啊!”   太子心性不强,易被人左右,但姬慎景不同,他如同一头眸光锐利的雄狮,任何魑魅魍魉都逃不了他的眼睛。   他二人谁当了帝王,会对群臣有利,这已经是显而易见之事了。   提及凉妃,皇帝姬心痛不已,面对群臣咄咄相逼,皇帝当场动怒,“放肆!老大是老姬家的骨肉!是朕的亲生儿子!他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皇帝暴怒了,在他心目中,唯有姬慎景能肩负继承大统的重任,皇帝早有废弃太子之心,但由于姬慎景的身世,导致他无法另立他为太子。   讲道理,皇帝倒是盼着姬慎景能反呢!   他给姬慎景兵权,召他入京,一直都在暗示姬慎景可以动作了。   ***   皇帝召见了庄墨韩。   而庄墨韩也正好想见皇帝。   这些年,庄墨韩一直都是站在太子这边,现如今姬慎景成了庄墨韩的女婿,他当然不可能继续给太子站队。   “皇上,臣搜集了太子殿下数年来结党营私、谋害手足、中饱私囊的证据,还望皇上过目。”庄墨韩一般不会轻易对付谁,可一旦出手,那必然会将对方往死里逼。   看着厚厚一层折子,皇帝唇角猛的一抽,他不过是想让庄墨韩压一压太子,可庄墨韩却是要将太子往死里逼。   皇帝随意翻阅了几张,还真是条条罪状皆致命啊。   当初与太子狼狈为奸的人是庆王,如今为了女儿女婿,转眼就出卖了太子。   皇帝逼视了他一眼。→_→   幸好姬慎景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不然……皇帝真想与庆王鱼死网破。   两个都是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太子着实令他失望,也好歹也是他的种啊!   “朕以为太子罪不至死,不如废弃太子之位,贬为庶民,皇叔以为如何?”皇帝给了庄墨韩一个台阶下,“老大和福来郡主大婚在即,朕打算大赦天下。”   庄墨韩淡淡一笑,不揭穿皇帝,“臣无异议。”   ***   倪芊芊尚未来得及嫁给姬诞,却不想姬诞一夜之间被贬为庶民,那么她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姑……姑娘……您这是怎的了?”婢女看着手中篦子,被大把的头发吓了一跳。   倪芊芊看着铜镜中如见憔悴的自己,伸手一摸头顶,已经开始斑秃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倪芊芊对着铜镜,一阵狂笑。   怎么会这样?   她又输的极惨!   为什么在每一个世界,她都不得善终?凭什么她不是主角?!   老天爷当真不公!   可即便她要死了,也要搏最后一回!   “姑、姑娘!您不要吓唬婢子!”在这婢女眼中,倪芊芊已经与疯魔无异了。   倪芊芊站起身,从妆奁匣中抓起一把剪刀,她朝着婢女步步紧逼,“借你头颅用上一用。”   “啊……”   一阵惨痛的叫嚷声很快响起,但又很快归为沉寂。   ***   都督府大门外。   守门护院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一条巷子仅有都督府一座府邸,百姓根本不敢靠近。   此刻,只见一浑身是.血.的女子,手中抱着一颗同样.血.淋.淋.的头颅,她咧着嘴在笑,一步步靠近。   “哈哈哈哈……”   这女子衣裳不整,头发凌乱,笑出的声音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谁人?速速止步,否则杀无赦!”护院爆喝了一声。   倪芊芊根本听不见,继续往前走,此时,巷子口又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长信侯府的马车停了下来,侯夫人与长信侯闻讯赶来,见此景,夫妻双双面色煞白。   “芊芊!”侯夫人踉跄上前,但不敢靠的太近,浓烈的血腥味,让她立刻干呕。   “芊芊啊,你这是怎么了?跟母亲回去好么?”侯夫人哭着求道。   倪芊芊还在傻笑,听了这话,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刺激,“不回!我不能回去!我不回去!”   她不能回到现世,绝对不能!   原本护院打算直接阻挡倪芊芊,可谁知她是长信侯府的姑娘,而且长信侯也来了,护院只得去通知姬慎景。   待姬慎景得知消息,红缨挡住了他,“主子,您不能去!”   昨日,他在倪裳屋内也见过头颅,他并未发疯,姬慎景也想康复,倘若正如裳儿所言,克服了心魔,一切或许就能好了呢?   姬慎景发病的次数愈发频繁,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躲避一辈子。   “我去。”   姬慎景亲自去了都督府大门外,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可当看到倪芊芊时,瞳孔忽然怔住。   红缨等人立刻跟了过去,但见主子的眼睛并未变成赤红,便稍稍放了心。   长信侯还在震惊之中,见姬慎景露面,上前抱拳道:“大殿下,此事都怨本侯管教无方,本侯这就将女儿带回去。”   长信侯看着这样的倪芊芊,心里也发憷,他当然不会亲自碰她,而是对仆从道:“来吧,把大姑娘给我绑回去!”   仆从咽了咽喉咙,只觉大姑娘是被什么邪魔附体了,犹豫片刻才上前。   就在倪芊芊要被捆绑时,她忽然抛出手中头颅,红缨眼疾手快,拔剑当场将那颗砸向姬慎景的头颅劈开。   又是血溅当场。   红缨缓缓侧过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家主子。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七个呼吸……   谢天谢地,主子仍旧没有一丝变化。   “本侯明日定亲自登门致歉!今日事发突然,先带妻女回府了!”长信侯再一次抱拳作揖,立刻带上了倪芊芊与侯夫人,快马加鞭赶回长信侯府。   而这厢,护院火速清理了都督府大门的血渍,还用了清水冲洗,之后洒上了花露,半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主子?”红缨唤了一声。   姬慎景好看的唇忽然一勾,“备马,去庆王府。”   红缨直觉不妙,可瞧着主子也没甚不妥,遂火速去办。   ***   倪裳在家中与心腹谈话,下人疾步来报,“郡主,大殿下来了,奴才挡也挡不住。”   倪裳正抬眼,就看见姬慎景大步走来,男人还是穿着昨日那身月白色锦缎长袍,步履如风,气度逼人。   他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但又似乎没甚变化。   “都退下!”姬慎景来到花厅,对一众下人喝了一声。   众人看向了倪裳,用眼神寻求意见。   倪裳点头,“先退下吧。”   待院中再无旁人,倪裳有些不自在,昨天晚上的事,她还记着仇呢。   “你这时来作甚?”倪裳问。   姬慎景唇角含笑,一步步靠近,倪裳察觉到他的笑有些邪,直至男人挨着她的身子,一把捏住她的小细腰,他的唇凑了过来,.含.住耳垂,用了极致磁性的嗓音,对她说,“小乖,不要在暗中动作了,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你还让庄墨韩暗中调动了西北兵马,就是为了防我发疯?小东西,你胆子倒是不小。”   倪裳心尖一颤,已意识到姬慎景不正常了。   可她坚信,那个一心为了天下苍生的姬慎景不会被邪念泯灭,她侧过脸,避开他的唇,问道:“你想怎样?”   男人斜斜勾唇,又坏笑了一声,他生的极美,短发给他平添了几分俊朗,此刻的姬慎景,少了往日的肃重,尤其是他邪恶一笑时,风流倜,妖冶邪魅,唇再次凑到倪裳耳边,低低道了两个字。   倪裳:“……!!!”   随即,男人的大掌摁着倪裳的脖颈,迫使她无法反抗,只能挨的他更近,他放过了她可怜的耳朵,含.住粉色饱满的菱角唇…… 第70章   倪裳被亲的七荤八素。   今天的姬慎景完全没了以前的种种顾及, 他的亲.吻.极具有攻击性,一上来就是直接攻城略地,或是强势撩拨, 或是故意循序渐诱,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带有久经世事的算计。   倪裳心性已经成熟, 但身子甚是稚嫩,男女之事上还完全是懵懂新手。   姬慎景方才突然闯入院中时, 她已经在他眼睛里看出了端倪。   他疯了……   至少, 再不是那个她稍微逗一下,他就会轻易.沦.陷.的姬慎景。   倪裳迷糊了, 脊椎骨仿佛被人用羽毛轻轻荡过,一阵接着一阵的酥酥麻麻,自身子的某处传至四肢百骸,但脑子里尚存几分清醒,倪芊芊的那些话如同毒蛇性子,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暴风雨即将来临。   她被姬慎景完全禁锢, 一掌捏住了她的脖颈, 男人的另一条臂膀圈着她的身子,他的力气甚大, 恨不能要将她摁入他的骨血之中。直至此刻,她方才深刻领会,姬慎景此前当真是在克制了。   姬慎景给了倪裳呼吸的机会,他却是没有消停, 唇一路蔓延到.白.嫩.的耳垂,他不知几时已修炼成精,几乎掌控了她所有敏感与软肋,“乖,给我一点回应。”   倪裳紧咬着唇,她怎么都没想到姬慎景失了心智之后,第一桩事来找她做这事……   她终于找回一丝力气,抵在姬慎景胸口的手推了推,“姬慎景!不要闹了!”   姬慎景哼笑了一声,他幽深的眸子看似平静,但里面却是藏着锐利如鹰的锐气。   轻易挑起美人下巴,男人很享受这种绝对的控制,以及将一切掌控于股掌之中的.快..感。   “裳儿,你我当真是天生一对,你坏,我也坏。”   倪裳:“……!!!”   裙摆被作恶的大掌掀开,倪裳意识到姬慎景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要和她……   “姬慎景!你醒醒!”   虽然他眼睛没有红,但此时的状况比上次还要可怖。   在冀侯府那会,姬慎景虽然失控,但意识远没有此刻清晰。   他非但入魔了,还是一个心机城府甚深的魔。   姬慎景喜欢极了倪裳的束手无措,只能困在自己怀中,又娇又愤的小模样,天知道,他已经垂.涎她多久。   “呵呵呵……”   男人一阵愉悦的轻笑,胸膛在轻颤。   “裳儿,不必操心我的事,我如今不是甚好?什么疯不疯?此前只是不够强大,没有想通有些事,让我的裳儿忧心了,是我的不好,马上就好好疼你。”   这孟浪的话,自姬慎景的嘴里说出来,竟叫人品出邪意。   “姬慎景!你不是这样的!你醒醒!”眼下正值寒冬腊月,倪裳的身子却是一阵火热。   姬慎景方才含笑的眼,逐渐冷了下去,捏着倪裳下巴的手重了几分,“裳儿,你看着我,我没有疯,这才是真实的我,你也不要试图让我变成原来的样子,那个愚蠢懦弱的姬慎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舍得碰,他难道不够窝囊么?!”   两人对视,男人忽而阴郁,忽而又是勾唇一笑,在倪裳露出恐慌之色时,他又加了一句,“不管是你,还是这天下,都是我的掌中之物!今日,你没得拒绝。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我二人早在数月前就行过夫妻之礼,我知道你的一切的一切………”   他的唇在她耳边肆意作乱,倪裳没能忍住,被男人的攻势之下,她无意识的.嘤.咛.了一声。   对姬慎景而言,这就是他想要的回应。   男人将倪裳抱起,大步迈入卧房……   同一时间,庆王府大门外,红缨焦急对看守护院道:“两位小哥行个方便吧,圣旨已送达都督府,公公还等着我家主子回去接旨呢!”   庆王府的护院不敢轻易放行,即便红缨是姬慎景的人也不行。   红缨翘着兰花指,“我是在跟你们讲道理,再者,我家主子与郡主待在一块,庆王爷就不担心?我若是你们,就立刻知会庆王爷,以免一切为时已晚,到时候生米熬成了一锅粥,庆王爷不会放过你们!”   众护院:“……”   方才大殿下的确是硬闯,而此刻正与郡主独处……   护院交换了眼神,庄墨韩一大早就入宫了,此刻不在府上,远水救不了近火,护院只好给红缨放行。   红缨被人领到了月门处,他一外男,自是没有资格踏足倪裳闺院,可他发现,闺院的仆从也皆守在院外,而此时院内空无一人,而闺房的门紧闭着……   红缨担心他若是这个时候去叨扰主子,他大概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退缩了,畏惧了,可圣旨还等着主子回去接,也不知道主子要耽搁几时?   据小和尚悄咪咪的向他透露,数月前,主子将福来郡主带回府,给她解.媚.毒.的那晚,足足用了一整夜……   红缨:“……”   他要在院外等到花开,再等到花谢么?   红缨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对院外守着的婢女道:“好姐姐,可否速速将府上老太君请来?”   拾叶对红缨的映象极为不好,这人一直穿红衣,无论晴雨,皆带着把伞,甚是古怪,上回就是他将自己和康嬷嬷遣送回了京城!   “哼!谁是你姐姐?!”拾叶哼了一声,姑娘现在是郡主,她的腰杆也挺直了,该嚣张的时候就是要嚣张。   红缨:“……”   这婢女怎么分不清主次呢?!   他要如何直接又不失礼貌的告诉她,她家主子正与一头恶狼共处呢?   红缨耐着性子,再次对拾叶道:“好姐姐,劳烦你去通报一下郡主,就说都督府来了圣旨,让她提醒我家的主子回府接旨。”   拾叶望天想了一下,一时半会绕不过来,“可大殿下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红缨:“……”   这女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啊,到底谁才是她家主子?她家郡主要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她难道不知道么?   “不是……好姐姐,你且听我说……”红缨继续绝望的努力着。   拾叶拧眉,有些生气了,“大殿下那样的神仙人物,怎会有你这样的属下?不准再唤我姐姐!”   红缨:“……”主子的那张脸就连郡主身边的婢女也一并祸害了么?   正无力问苍天时,一白袍男子从小径大步走来,红缨察觉到了对方的气场,立刻上前,“王爷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家主子在郡主屋里呢!”   红缨用生命刺激庄墨韩。   闻言,庄墨韩果然顿时火冒三丈,直接迈入闺院,嘴里愤恨有词,“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红缨守在院外,暗暗吐了口浊气,幸好庆王府还有一个正常人。只是没想到唯一的正常人会是庄墨韩。   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倪裳从无边的混沌中抽回一丝理智。   她的手插入了姬慎景的发丝,细长的脖颈仰着,拼尽力气去推男人的黑色脑袋,“姬慎景!你停下!”   她的衣裳半遮,无限春光尽在眼前,碧色小衣让人不忍直视,那湿透的一小块更是让倪裳恨不能将自己敲晕了。   她终究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也太低估了姬慎景的手段。   男人抬起头来,那双幽深若海的眸子,此刻因为.尽.染.情.欲.,仿佛邪意稍减,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脸红,“裳儿很喜欢我这样对你,你嘴上说不要,心里却是想。”   倪裳:“……!!!”   他以前给她面子,处处呵护,如今总能逼的她哑口无言。   “姬慎景,你给我出来!”门外,庄墨韩大力敲着门扉,若非不想碰见不该看见的画面,他立刻踹门而入。外孙什么的已被他完全抛之脑后,此时此刻此地,他只想将闯入女儿房中的孟浪子就地正法。   同一时间,秀榻上,姬慎景的眼神骤然一冷,眼底溢出一抹杀意。   倪裳一惊,她早就衣裳半褪,他却还是衣冠楚楚,见姬慎景下榻,手放在了腰肢佩剑上,倪裳起身,合上衣裙,“他是我爹!你不准伤他!”   这话令得男人很不满,她有他就足够了,还要旁人干什么?   姬慎景觉得倪裳太不听话,她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刚硬,太过聪明,无法令他彻底掌控。   再度捏起美人下巴,姬慎景以不可反抗的力道控制了她,居高临下道:“裳儿,有了我,你还要爹做什么?除却我之外,他们根本不配接近你,你在外受了这么些年的苦,可有谁曾来找过你?从今往后,你是我一个人的,那些害过你的人,会一一受到惩戒,庄墨韩也不例外。”   倪裳知道姬慎景当真入魔了,他此刻偏执到了极致,跟他讲道理,根本说不通。   就像方才,无论她如何拒绝,他都要一意孤行褪下她的衣裳。   倪裳此刻很清楚,姬慎景当真会对爹下手,她不能与他硬碰硬,“可他终究是我爹,你不要伤他,我会对你更好,我心里只有你!真的!”   姬慎景的眸中闪过怀疑,随意又是一冷,“裳儿,你又骗我。”   倪裳豁出去了,抓着男人的大掌你,放在了她的.娇.软.处,“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摸摸看。”   他很喜欢她这里,几乎是为之痴迷。   果然,姬慎景仿佛被蛊惑,三分邪恶,七分阴骘的脸有了一丝的动容。然而,也仅此几个呼吸之后,他忽然低低一笑,“裳儿,你真坏,不过我喜欢。”   他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   倪裳,“!!!”   门扉再次被人重力.撞.击,“姬慎景,你再不出来,老子就撞门了!”   庄墨韩在咆哮。   姬慎景勾唇溢出冷笑,倪裳将自己整理好,下榻后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啄了两下,“你只要不乱来,我……我随你怎么样。”   他本来就可以为所欲为,姬慎景觉得,他对倪裳做任何事都是天经地义,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可听见倪裳亲口说出来,即便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姬慎景还是心情愉悦了,“好,我记住你说的话了。”   倪裳,“……”   门扇被打开,姬慎景站在房门处,庄墨韩与他对视,仅此一个眼神,庄墨韩就意识到了什么,他探头往里去看,见倪裳也全须全尾的走了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姬慎景给了倪裳承诺,没有动庄墨韩,但对他的厌恶难以遮掩。   父女两人站在花厅一角,庄墨韩细细打量了倪裳,见她红唇微肿,粉面桃腮,庄墨韩又用同样的话极力安抚自己:姬慎景是美男子,女儿不吃亏!   全当是自家的小白菜,轻.薄了帝王家的猪!   “裳儿,他这是……”   “爹,正如你所想的那样。”   庄墨韩吐了口浊气,瞄了一眼面色阴冷,似乎随时会爆发的姬慎景,安慰了倪裳一句,“还好……还好……比我预想的好太多。”   起码看上去还像个正常人!   “裳儿,你过来!”姬慎景很不喜欢父女两人说悄悄话的画面。   倪裳站着没动,庄墨韩当然不会让女儿涉险,抓着她的手,让她藏在自己身后。   这个动作无疑激怒了姬慎景,男人迈着大长腿,几步靠近,他面上笑意诡谲,嗓音不冷不热,像是在示威,“裳儿是我的,成婚之后我就将她带走,至于你能不能见到女儿,还得看我心情。”   庄墨韩:“……”扎心了,女儿嫁出去后,他好像的确不能随时去探望了。   这个姬慎景无论是清醒着,还是疯魔了,都是一样的让人讨厌!   姬慎景最后与倪裳对视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他气场太过冷冽,月门外的众人也皆被吓到了。   却就在姬慎景独步离开时,一银发老者挡住了月门,“谁也别想赶走老生的孙媳!”   红缨:“(⊙o⊙)…”   反应了好半晌才意识到了什么。   主子入赘了?   姬慎景蹙眉,可老太君是倪裳的祖母,他也动不得,遂直接无视,老人家却是抓住了他的手,盯着他的腹部看了看,“孙媳!今天怀了么?几时生?”   姬慎景握了握拳,没说话。   老太君不知从哪里捡来一块石头,塞入了他手中,“孙媳!这是老庄家的传家宝,日后就交给你了!”   姬慎景眼眸微眯,仍旧没发作,握着石头,大步离开,红缨随后跟上。   迈出庆王府,姬慎景将石头抛给了红缨,跨上马背,像风一般的男子,阴沉着脸离开。   红缨捧着石头,回头看了看庆王府的门楣,完全搞不清主子今日到底是抽了什么风,“……不是,主子,这是老太君给您的传家宝!”   给他作甚?还是块石头……   ***   庄墨韩刚刚平复心情没多久,宫人快马加鞭赶来,见着他立刻下跪,“王爷!出事了!大事不好!”   庄墨韩脑壳疼,除却对宋颜与女儿之外,他对谁都没甚耐心,“到底什么事啊?说不清楚就滚出去!”   那宫人颤颤巍巍,一路从宫里赶来,脸被寒风刮的一片暗紫,“大殿下他拒收圣旨,还将圣旨还给了皇上,眼下人就在皇宫,说要烧死皇后娘娘和废太子,给已故的凉妃报仇。皇上让奴才请王爷速速入宫,支持大局呢!”   庆王唇角猛抽。   他入宫住持大局?   皇帝现在知道想起他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管不住,他又能怎么办?!   为了倪裳,庄墨韩只好硬着头皮去跟那个“顽劣”的女婿周旋,“来人!备马!入宫!”   ***   承乾殿内,皇帝正襟危坐,姬慎景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他心中也有数,当年凉妃也是如此。   原本,这次皇帝册封了姬慎景为骁王,他早就弱冠,如今又还俗了,封王是理所应当之事。   可姬慎景拒绝了,还将圣旨退回,他的行径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皇帝赐了座,姬慎景坐在下首品茗,神情悠然自得,如同一头行走在旷野的慵懒雄狮。   皇帝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急切的盼着庄墨韩出现,他手心溢出薄汗,“老、老大啊,姬诞如今已是平民,皇后她威胁不到你了,你看……放过皇后与姬诞吧。”   姬慎不屑报复,但他就想折磨人,仿佛只有那样,内心的暴戾才会消减几分。   他抬眼,轻轻一笑,深沉的嗓音极具磁性,“父皇在说什么呢?皇后也是儿臣的母后,儿臣谈何不发过她?儿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父皇,皇后她被邪魔所侵,不经火刑,邪魔无法清除。”   皇帝,“……”   老大这是在记仇啊。   当初皇后也想以“邪魔所侵”为借口,而烧死姬慎景。   不过却是暗中被庄墨韩给救了。   时隔近二十载了,姬慎景这是要开始复仇了。   皇帝心情复杂。   他盼着姬慎景崛起,可瞧着那个心系天下,心地纯善的儿子,又步了他母妃的后尘,皇帝心中泛酸,仿佛是他内心深处最圣洁的那朵白莲有了污点了。   “咳咳……”皇帝清了清嗓子,想起了倪裳,他的探子来报,老大不久前才从庆王府出来,而且还在倪裳的闺房待了良久,可见老大虽然性情大变,对美人的心思却是未变,“老大啊,你与福来郡主婚期将近,马上又是年关了,你手上不宜见血啊。”   他以为姬慎景会妥协,毕竟马上就能抱得美人归,这对于当了数年和尚的姬慎景而言,无疑是一桩好事。   然而,姬慎景却又给了皇帝狠狠一击,“儿臣不会出手,此事父皇来做。”   皇帝的心跳漏了一拍。   好一个老大,坏起来比谁都狠!   “庆王到!”殿外,宫人尖锐的声音响起。   皇帝仿佛瞬间看见了光明,他以前有多厌恶庄墨韩,此刻就有多依仗他。   庆王一踏足大殿,皇帝就抛了一个“朕很可怜又无助急切求帮助”的眼神。   姬慎景靠在圈椅上,庆王瞄了一眼他的两条大长腿,又莫名其妙看了一眼他的下.腹……   讲道理,若非是为了庄家传宗接代,以及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他真想弄死这个祸害。   作者有话要说:  裳裳:夫君天天四处搞事,我的心好累,能休夫么?2333333~   庄墨韩:女婿今天又调皮了呢,担心外孙的基因!   皇帝:老大要造反了么?朕终于可以退休了?^_^   姬·鸡蛋·诞:我都不是太子了,你还想要我怎样?!你是魔鬼么?!大家都是一个窝里出来了,你凭什么格外横呢!   读者:原来男主才是本剧最大反派。   ————   宝宝们,九儿最近不行啊,更新跟不上,今天还是二合一,粗长章节给大家奉上,红包掉落哦~   晚上尽量再弄一章出来。   好热,太热了,非常热,大家那里热么? 第71章   庄墨韩的阴郁心情不输于皇帝。   毕竟, 他的女儿是要嫁给姬慎景的,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随时会杀人的疯子。   此时,姬慎景神态慵懒的倚靠着圈椅, 他唇角总有一抹似笑非笑的邪意,眼神锐利阴冷, 但偏生这人五官极致立挺好看,还有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他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之间, 似有桃花在他身边纷落。   妖冶邪魅,便是庄墨韩也是稍稍一怔, 他知道女儿不可能放弃姬慎景,所以,他不能直接杀了姬慎景,如此一来,就变得十分被动。   眼下的姬慎景对他而言, 就是一个极度顽劣的孩子,他束手无措, 又不能置之不理。   庄墨韩行了礼, “臣拜见皇上,不知皇上召臣入宫是有何事?”   庄墨韩装作一无所知, 他不能让姬慎景察觉到,自己是明显偏向皇帝的。   皇帝清了清嗓门,对庄墨韩挤眉弄眼。   庄墨韩拒绝接受皇帝的提示,转身笑着对姬慎景, 和蔼道:“大殿下也在啊,裳儿今日去同她娘亲购置大婚首饰去了,既然大婚已提前,大殿下是不是也该早日着手准备?”   他像长辈一样,拼命力气对一个熊孩子使出耐心。   姬慎景呵笑了一声,他这人太过聪明,一眼看穿所有人的心思。   他似乎不想与庄墨韩周旋,站起身来,高大的身段在大殿之内极为突兀,他低低一笑,仿佛世人在他眼中,皆渺若蝼蚁,即便对方是庄墨韩与皇帝,也不例外。   “没错,我与裳儿大婚在即,近日庆王爷就不要出京了。”姬慎景丢下一句,拂袖转身离开。   庄墨韩以为自己误听了,皇帝绝望道:“你的人马被他堵在冀州了。冀州平定之后,他将辅政官员都换成了他自己的人。”   庄墨韩怔住,皇帝又给他补了一刀,“京城内外已被老大控制,眼下,他想杀谁就杀谁,包括你与朕。”   庄墨韩的喉结滚了滚。   皇帝兀自倒了两杯酒,“皇叔,陪朕喝几杯吧。”   庄墨韩自是震惊,姬慎景几时开始动作,他怎的一点不知?   两人沉默的喝了几杯,庄墨韩忍不住打击了皇帝,“我是他岳丈,真若到了那一日,看在裳儿的份上,他也不会将我如何,倒是皇上你就不好说了。”   皇帝手一僵,“皇叔,你不会不管朕吧?”   现在想起他是皇叔了?庄墨韩欲言又止,又灌了几杯下肚,姬慎景手段了得,眼下人也邪恶了,当真不好对付,庄墨韩头疼。   ***   “裳儿,娘不希望你跟娘一样,婚姻大事关系你的一辈子,你当真想好了?”宋颜始终不太放心。   姬慎景的身份太特殊,当年凉妃的事,她也略知一二。   若是女儿后悔了,即便是赐婚的圣旨已下,宋颜也会帮女儿摆脱这一切。   倪裳今日一直魂不守舍,眼下的姬慎景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即便她后悔婚事,姬慎景也不会放过她。   母女两人在茶楼歇息,这时,宋颜的神色明显一怔,她看着姬慎景一步步走来,他今日穿着一袭雪色锦缎长袍,腰配墨玉,及耳的短发层次明显,额前几缕碎发搭了下来,眉眼如画,但又透着一股邪性。   宋颜也算是被无数青年才俊追捧过的女子,但女婿这等容貌,真真是傲视群雄。   倪裳顺着她的视线转头,就见姬慎景款步走来,这人见着娘亲还算敬重,竟还躬了躬身,他与倪裳对视,这才对宋颜道:“萧夫人,我要带裳儿离开,还望萧夫人行个方便。”   宋颜:“……”   虽说倪裳与姬慎景已经订下婚事,但姬慎景单独见倪裳带走,着实不符规矩。   宋颜为难说:“裳儿今日有些乏了,我想送她回庆王府。”   姬慎景淡淡一笑,“等事情办完,我送她回去也不迟。”   言罢,他对身后随从道:“来人,送萧夫人回府!”   宋颜只觉不太妙,她感觉女儿一定是瞒了她什么事,姬慎景此前虽是冷漠,但谦逊有礼,绝无此刻的狂傲。   宋颜被人“带走”,倪裳立刻站起身与霸道男子对峙,“姬慎景,你要做什么?”   姬慎景垂眸,眸色有了一丝的温和,见娇小美人仰面看着自己,他内心深处独属于男子的尊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看见我,小乖惊喜么?”   倪裳:“……”   不,她一点不惊喜。   “你要带我去哪里?”倪裳问道,她发现姬慎景入魔之后,比此前更俊朗了,她大概是个肤浅的以貌取人者,明知他此刻心黑如墨,她还是心悦着他,不然定拔腿就逃了。   姬慎景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茶楼,“送你一份大礼,你一定会喜欢。”   倪裳:“……”   她好像不太敢收下那份礼。   ***   倪裳在武力上,根本不可能是姬慎景的对手,她像只可怜的兔儿,被姬慎景提到了一处别院,下马车之际,男人走过来,不容分说就将她打横抱起。   光天化日之下,牵个小手已经是倪裳的底线,她立刻去推他,“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姬慎景眯了眯眼,双臂又掂了掂,轻笑道:“萧夫人说你今日累了,我不舍让你操劳,瘦了不好。”   他意有所指,倪裳假装没听懂。   到了别院,姬慎景挥退了下人,才将倪裳放了下来,“裳儿,你我今日没做完的事,一会继续。”   “你……!”   倪裳一想到那画面,顿时面红耳赤,她暂时做不到像姬慎景这般没脸没皮,而且……那种事,受折磨的仿佛只有她一人。   姬慎景牵着倪裳去了后罩房,当房门推开,倪裳看见了被捆绑着的姬诞与倪芊芊。他二人嘴里塞了东西,正惊悚的呜呜低鸣。   姬诞只觉太委屈了,储君之位都已经丢了,好在皇帝仍旧是他爹,离开了皇宫,他非但得了一处大宅子,东宫美人们也一并跟着过来了。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富贵闲人。   即便不当太子,他的日子依旧能够快乐似神仙,就连子嗣之事也不必操心了。   可万万没想到,姬慎景会将他捉来,还要跟他新仇旧账一起算。   出来混,真的是要还的!   太子对自己的“恶行”记得一清二楚,他担心姬慎景会将他千刀万剐。   倪芊芊也甚是委屈。   她从一年前开始就被人侵.占.了身体,这一年之中,她无法左右自己的行径,但对发生的一切却是一清二楚。她此刻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   倪裳僵在原地,她知道,这才将将只是一个开始。   她指尖一凉,姬慎景塞了一把匕首给她,男人站在她身后,他俯身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唇凑到她耳边, “裳儿,日后你不必顾忌任何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去吧,杀了他们。”   倪裳手一抖,“……”   姬慎景自己变的血腥无常了,还想将她也拉入.共沉.沦。   倪裳吐了口浊气,此时此刻,她完全明白自己要应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侧过脸来,粉润的面颊故意擦过姬慎景的唇,极力保持与他的亲密,浅浅一笑,“今日我去见了娘亲,购置了首饰,原本还要去成衣铺子看衣裳的,正好你来,不如陪我一道过去。”   两人的身高差,使得倪裳仰着面,姬慎景俯视着她漂亮的脸蛋,男人温和的轻笑,一语戳破,“裳儿,你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嗯?你若是怕,我手把手教你。”   倪裳:“……“对付疯子不难,难的是对付一个聪明的疯子。   倪裳语塞,她试图继续与他周旋,但在男人的幽眸凝视之下,她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因为要慈悲为怀?”   姬慎景被她逗笑了,“裳儿,不过是区区两条人命,有什么值得慈悲为怀?用不了多久,我会以江山为聘,让全天下见证我娶你。”   倪裳知道这一切迟早会发生,她只是没料到会发生的这样快,“你、你要做什么?”   姬慎景不瞒她,他甚至不打算瞒着任何人,他姬慎景要做的事情,无人可以阻挡。   指尖摸索着美人细嫩的面颊,姬慎景仿佛在阐述一件极为寻常之事,“天下本来就应该是我大凉族的,我夺回来不是理所当然么?你乖些,去杀了他们,日后你我并肩,我做皇,你做后,但凡阻挡我们的人,都杀了。”   他轻飘飘的说着,仿佛一切是那样正常。   倪裳掌心有汗,任由男人的唇在她额头蹭过,到了这一刻,只能强装镇定,与姬慎景做最后的周旋,“我需要壮胆,不如你陪我喝几杯吧。”   姬慎景不胜酒量,他知道小混蛋又想了法子对付他,男人不悦的同时,挑了挑眉,觉得倪裳试图挣扎的模样,也甚是可爱,“好。”   他倒很想看看,她要如何灌醉他。   ***   前厅,红缨端了酒水上来,他眼观鼻鼻观心,一眼不敢多看,像个莫得感情的木头,一动也不动的立在一旁。   倪裳给两人面前的杯盏皆倒了酒,她举起酒杯,说:“我敬你一杯。”   她自己仰面,一饮而尽。   但姬慎景没动,男人唇角稍稍一扬,笑了,“喝酒误事,一会我还要和棠儿办正事。”   倪裳:“……”别……她怕!   倪裳没放弃,眼下除却知道姬慎景一口醉之外,她当真想不出任何有效的法子“对付”他。   倪裳又给自己续了杯酒,之后站起身,走到姬慎景身边,顺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一条手.臂.圈.住了男人的脖颈。   她喝了口酒,一低头亲上了男人的唇,姬慎景前一个呼吸还甚是愉悦,可就当倪裳撬开他的唇,将酒液补入他口中时,姬慎景立刻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他自是要制止,可倪裳也不是好惹的,弃了手中杯盏,改成双手紧紧抱着姬慎景的头颅,小.舌.狡猾灵活,愣是将酒水尽数渡入他口中。   红缨握着拳头的手,咯咯响了响:“……”太刺激了,他什么都没看见。   倪裳担心姬慎景会将酒水吐出来,一直亲着他。   她没甚经验,一切皆顺应本能,以及前几回从姬慎景那里得来的手段,一直亲到男人的喉结滚了滚,她才松开了。   两个人皆有些气息不稳。   姬慎景此刻方知,强.吻.和被人强.吻,滋味甚是不同。   他仿佛尝到了全新的感受,以后还可以多来几次。   倪裳心中忐忑,她凝视着男人的眼,见他潋滟的桃花眼渐渐涌上了醉意,倪裳大喜,再度喝口酒,又用同样的法子去喂他。   这才两口,倪裳明显察觉到姬慎景的神情变化。   自然了,倪裳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姬慎景笑了,但同时又威胁道:“裳儿,我等醒来,你看我如何待你……”   若是旁人,根本不可能喂入他酒水,他方才是.色.迷.心.窍.,也是没能把持住。   姬慎景一句话还没说完,眼睛就闭上,沉沉睡了过去。   倪裳:“……”   她总算是能喘口气,但她不敢保证姬慎景几时能醒来,一想到他方才的威胁,她心里就发憷。   “你过来!”倪裳对红缨道。   红缨憋了憋嘴,并不敢过去,但他同时也不敢得罪了倪裳,遂问,“郡主有何吩咐?”   “把你家主子扶进屋。”   倪裳吩咐了一声,心道:或许今日是个机会,制止不了他,那就困住他。   红缨听令,将姬慎景扶着入屋,可当他退出去之时,竟然发现倪裳解下了主子的腰封,随即去绑住了主子的双腕……   红缨:“……”   他什么都没看见,他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护院。   ***   倪裳又折回了关押着姬诞与倪芊芊的屋子,别院的人皆知她的身份,不敢阻拦她,倪裳还算行动自如。   她径直走到倪芊芊跟前,打量一下,方才拔出她嘴.里的堵塞之物。   她的人一直暗中盯着倪芊芊,故此,倪裳知道,倪芊芊得了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宛若换了一个人。此刻见她虽是消瘦,但眼神有光。   倪芊芊见来人是倪裳,立刻磕头认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回吧,以前的事真不是我做的!是有人占.了我的身.子,才对你做那样多的坏事,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可我真是无辜的!”   倪裳没有质问,如今对她来说,倪芊芊与一个废太子当真不值一提,“你们走吧,算是我还了侯府十六年养育之恩。”   姬诞被放开时,好心提醒了倪裳一句,“表妹,姬慎景当真有病,你可得注意些。我昨个儿才去见了外祖母,她老人家还提及了你呢。”   倪裳瞪了他一眼,“你们快走吧,若是迟了,就走不了了。”   姬诞与倪芊芊死里逃生,半点不想继续留下,姬慎景太可怕了!   ***   “郡主,废太子与倪家大姑娘的事,一会我没法向主子交代啊。”   倪裳来到卧房,红缨在廊下一路跟着她,眼神哀求。   倪裳叹了口气,一会姬慎景醒来,她也是怕的,“放心,一切皆有我一人承担。”   红缨等的就是这句话,还殷勤的给倪裳推开了房门,“郡主请进,这里是主子的私宅,无人会打扰您二位。”   倪裳:“……”   她懒的解释,眼下外面形势不知如何了,她让爹从西北调了兵马入京,但此事早就让姬慎景知道,她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入屋,合上门。   倪裳走到床前,姬慎景当真生的俊美,尤其是长出头发之后,他闭着眼的样子,倒更是让人喜欢的紧。   倪裳伸手,理了理男人的碎发,事情发展到了今日这一步,她很心疼他。   就在这时,姬慎景忽然睁开眼来,“裳儿,你摸够了?”   倪裳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对上了男人幽深的眸,她有些心虚,但一想到姬慎景是被自己捆绑着的,倪裳才稍稍松了口气,“姬慎景,你几时能恢复?”   她还是更喜欢那个一撩就会脸红的姬慎景。   姬慎景动了动,发现在自己的双手被绑,他笑了两声,“你真调皮,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那些人有什么值得你付出的?这世间只有我对你最好,你也只能对我最好。你乖些,给我松开。”   倪裳当然不依他。   “姬慎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倪裳俯身,但并未挨近男人的身子,她也学着男人的语气威胁他,“要不……我一直关着你可好?我可以养你一辈子,你就做我的金丝雀。”   换做之前,姬慎景很吃这一套,甚至还会脸红,但此刻,男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你真不给我解开?”   讲道理,倪裳被他的语气和眼神吓到了,她心里完全没底。   就在倪裳想着下一刻怎么做时,男人双手用力,那分明紧紧绑着的腰封,顷刻间就解开了,不费吹灰之力。   倪裳一惊,未及她逃离,姬慎景搂着她的细腰,一个翻身将她压下,她的双手被姬慎景的另一只手掌控,只闻男人仿佛是用报复的语气,道:“小乖,你说,我马上怎么惩戒你才好?”   说着,姬慎景用了他自己腰带绑住了倪裳的双腕。   倪裳慌了,“姬慎景!你做什么?”   床榻晃动,姬慎景拂袖拉下帷幔,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他低低轻笑,刚刚醉酒醒来,还带着一丝醉酒,俯首..含.住.细嫩的耳珠,低低的道了两个字,“做.你。”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裳儿喜欢玩捆绑?巧了,我也喜欢。   裳裳:(⊙o⊙)…嘤嘤嘤,救命啊!   读者:地球人已经阻止不了男主发疯了,裳裳多保重。   ————   姑娘们,今天的粗长章节奉上,大几千字哦,相当于两章啦,宝宝们就假装我没有偷懒吧,嘤嘤嘤……QAQ   Anyway,红包掉落~   又是闷热的一天,好想去北极……姑娘们想跟我一起去吗?   以前很好奇为什么北极为什么没有企鹅,然后被告知北极的企鹅都被熊吃了……o(╥﹏╥)o 第72章   倪裳的双腕被男人的腰封捆绑。   姬慎景的腰封绣花了暗纹, 她挣扎时,手腕肌肤被磨的生疼。   倪裳真的急了,男人支起身子, 当着她的面解开外袍,他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倪裳, 唇角含笑,“别乱动, 不然只会伤了你。”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 分明.浪.荡.无.耻,可偏生又漫不经心的像个闲散诗人, 垂下额头的几丝碎发,给他俊挺的容貌平添了几分风流俏皮。   像个吊儿郎当的逍遥少年。   姬慎景随手抛开了外袍,模样.浪.荡.的不行,他解开中衣,露出结实修韧的胸膛, 之后随即俯身,倪裳面颊露出的嫣红.取.悦.了他。   男人低笑, “裳儿, 我早想这么做了。”   说着,他的唇突然追了过来, 逮住了倪裳的,强势攻击一触即发。   倪裳眯了眯眼,浑身的力气仿佛皆被他抽干了,他就像.采.阴.补.阳.的妖精, 倪裳每次被他亲,总会控制不住迷迷糊糊,神智消散大半。   她看着头顶的承尘,无意识的仰着脖颈,眼角的余光还能瞥见男人的黑色头颅。   姬慎景再度抬起脸时,清俊的面容染上一层妖艳的红,哑声道:“裳儿,你也喜欢我这样对你,是不是?”   倪裳哪里有精力回答他,她自己逃不掉了,她也不想逃了,低低恳求,“你给我解开。”   姬慎景拆开她身上仅剩的一点碍事布料,眼前.雪.峰.缀.红.梅,让他眸色一滞,片刻他嗓音愉悦,轻笑:“可我就喜欢这样,裳儿,今日你就依了我吧,你根本不知道,我肖想你多久了。”   他取了那件刚刚从倪裳身上褪下的碧色小衣,蒙住了倪裳的双眼。   倪裳:“……”   ***   这是主子叫的第三次水了。   婢女提着木桶悄然进屋,内室的低泣声此起彼伏,不久之前还哭的可怜,这会子都泣不成声了。婢女将热水放下,转身之际,隔着屏风往内室看了一眼,仅此一眼,婢女立刻面红耳赤。   她看见主子站在脚踏,下.身被.遮.掩,她只能瞧见男.人.肌.理清.晰的后背,他肩头搭着的两只纤.细.白.嫩.的脚踝,正无助的晃动……   婢女立刻收回视线,两腿发软的快速走出寝房。   不知为何,这婢女脑子里竟然.幻.想,她若是被主子疼宠的女子该多好……   门扇合上,内室的低泣声宛若带着勾子的毒药,即便是女子听了,也胸膛酥痒。   又是过了好半晌,内室的动静才渐渐消停。   此时,已月上柳梢,别院的下人用了竹杆挑下灯笼,点上烛火再挂上去。   ***   倪裳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方才被姬慎景抱入净房,清洗后又清醒了稍许,她趴在软枕上,深情呆滞,一动也不动。   姬慎景上榻,从背后抱住了她,倪裳的手腕已被松开,但细嫩肌肤上留下了醒目的勒痕,姬慎景揉着她的细腕,吻细细的蹭在了她肩头,恰好落在了那朵最艳红的红梅上,“裳儿,你我若天天这般,该多好?”   倪裳开不了口,没有任何动作。   若是天天日此,她大概很快就要“英年早逝。”   姬慎景没有得到回应,但餍足的男人心情甚好,完全不介意一个人唱着独角戏,他给倪裳捋了捋耳边微湿的发,两人肌肤相贴,他轻易又动.情了。   他倒是还想继续,但后来两次明显察觉到了倪裳已经到了极致,男人仅剩的一点良心都给了她,但嘴上却是不放过,过剩的精力使得男人还意犹未尽,唇贴着怀中人细嫩的耳珠,“你上回中了.毒.,在我身下热情似火……”   “你不要再说了!” 倪裳使出全力制止可恶的浪荡男子继续说下去,可发出的声音却是沙哑的不行,仿佛是历经数日不曾饮水,一喊出声就破了音。   倪裳:“……”   姬慎景又是一阵愉悦的低笑,邪性未减,“裳儿,你生气的样子,我也很喜欢。”   帷幔已被男人挂起,外面夜色逐渐浓郁,倪裳的身子动不了,她难免想到上次中毒之后的七次,她竟然还能活着熬过去,真是一个奇迹。   试图缓缓撑起身子时,姬慎景摁住了她,“不用急着回去,庄墨韩眼下不在庆王府,无人会管你。”   倪裳心头咯噔了一下,爹不在庆王府,还能在哪里,自她搬入庆王府,爹每日早早就回府,必会与她共用晚膳,她忍着嗓音疼痛,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春意飘然,潇洒无度的男人,“你不得伤我爹!”   明知她要说什么,但姬慎景还是稍显不悦。   他眼中只有她,他不想让倪裳心里还惦记着旁人,他可以不要爹,倪裳为什么需要一个爹?   男人眸色微眯,大掌滑至.娇.软.之处,不轻不重的惩戒了她一下,“裳儿,你有我还不够么?”   倪裳:“……”   她跟一个疯子讲什么道理?   “我要回去。”倪裳很坚持,起码此时她确定姬慎景心里在乎她,这是她手中能够掌控的唯一王牌了。   仗着他的喜欢,她方才能步步为营。   在男人骤然阴郁的凝视之下,倪裳道:“姬慎景,你若真在乎我就放我回去,你我尚未成婚,你却这般对我,你的行径……与当年我爹对我娘有何区别?”   姬慎景忽然拧眉。   他知道这是倪裳的计谋,但竟是莫名心虚,没错,他从今日就想开始就将倪裳占为己有,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从此往后,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只因他笑,因他哭,因他绽放。   “我不是你爹,你也不是你娘。你我是两情相悦,你愿意待在我身边。”他强势又霸道的说。   倪裳:“……”   “大婚在即,我迟早会是你的人,你若是眼下扣着我,让外人如何看我?”倪裳哭不出来,但她算是明白了,对付姬慎景,以硬碰硬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伤了她自己。   所以,她低低抽泣了几声,姿态放低,窝在男人怀里,拿着他对自己的宠爱赌一次,“我这十多年过的不易,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爹有了娘,也要嫁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我难道就不配风风光光的出嫁么?”   “嘤嘤嘤……”   倪裳的小脸贴着男人.赤.裸.的胸膛,卖力哭诉,她嗓子哑了,不久之前被他折腾的够呛,此刻眼眶还是微肿的,似乎哭的□□无缝,无可挑剔。   姬慎景身子一怔,捏起她的下巴,见她泫然欲泣的脸,男人的眉宇紧锁,仿佛真的被说服,片刻才低沉道:“好,我让你回去,但我会时常去看你。”   倪裳没有得寸进尺,她完全不敢低估了姬慎景的脑子。   如今,她与姬慎景的周旋,不亚于是行走在薄冰之上,稍有不慎,她就会输的猝不及防。   “今日太晚了,明日再送你回去。”姬慎景又把人搂紧了几分,像个缺爱的少年,脸埋入倪裳浓密幽香的发丝,“裳儿,我做梦都想每天晚上这样。”   两人肌肤相贴,倪裳像被暴雨摧残过的栀子,姬慎景却是轻易就能动.情,眼看着呼吸又不顺畅了。   “姬慎景!你不能再胡来!”倪裳怒嗔了他一眼。   姬慎景无奈,未再放肆。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是红缨的声音,“主子,萧伯爷求见。”   继父来了……   那说明,娘那边还是自由的。倪裳暗暗的想着。   姬慎景起榻,倪裳实在熬不住,只能迷迷糊糊瞧见他站在脚踏穿衣,他走时在她面颊亲了一下。   ***   萧长淮在堂屋踱步。   他之所找到这里,也是因着宋颜所求。   原本,萧长淮也去了一趟庆王府,得知庄墨韩被困宫中,他便知事态严重了。   起初时,萧长淮以为,他被朝廷招安之后,最难对付的人会是庄墨韩,可谁知,这才不到几日,京城就已经翻天覆地。   姬慎景大步从廊下走来时,在萧长淮看来,他已不是区区一个大皇子那么简单了,男人身段高大颀长,肩宽腰窄,行走之余,王者气度尽显。   此前的姬慎景尚且遮掩了锋芒,然而如今,他的锋芒遮也遮不住。   待姬慎景一靠近,萧长淮就在他清俊白皙的脖颈上看见了一处醒目的牙齿印,印痕呈淡淡的红,是不久之前才留下来的。   看来,倪裳此刻就在姬慎景身边。   萧长淮作揖,“大殿下。”   姬慎景拂袖落座,浑身的霸者气息已溢满而出,他知萧长淮此番来意,思及倪裳方才所言,姬慎景的态度还算客气,“伯爷请坐。”   萧长淮一落座就言明来意,“大殿下,内人忧心裳儿,萧某可否将裳儿接走,毕竟你二人尚未成婚。”   姬慎景觉得太好笑。   他与倪裳之间的事,为何总有人插上一手?   姬慎景本想见萧长淮一面,既然他自己来了,那最好不过,“伯爷,有桩事还望伯爷配合我。”   萧长淮已得知皇帝与庄墨韩皆被软禁在了宫里,宋家也满门被囚.禁,姬慎景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这般行事。   萧长淮问,“殿下是想要我手中的江湖势力?”   姬慎景不喜夸拐弯抹角,“伯爷是个聪明人,还望伯爷在三个月之内收编手底下所有江湖人士,我不喜任何人超脱我的掌控。”   他饮了口茶,肆意的样子总有几股放荡不羁.邪意,所做一切皆是雷厉风行,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我明日自会送裳儿回去,既然萧夫人放不下裳儿,那不如暂时去庆王府陪裳儿小住几日。”姬慎景剑眉微挑。   萧长淮握了握拳,他的妻子,当然不能去住庄墨韩的宅子。   眼下京城与皇宫皆被姬慎景所控制,一旦时机成熟,大梁江山就要易主了。   他之所以迟迟未动,一来可能是为了婚事,二来他还在顾及其他几股势力,可一旦掌控了江湖人士,姬慎景就能更加有恃无恐。   萧长淮是个聪明人,都到了这一步了,他当然知道选择站队,“萧某定全力辅佐殿下,但萧某有一请求,他日殿下一统江河,可否让给萧某夫妻二人一个安然太平。”   他以前有多介意倪裳的存在,眼下有多庆幸。   有倪裳在,他们一家三口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平安。   萧长淮莫名担忧庄墨韩,那家伙脾气轴的很,也不知眼下在宫里如何了。   毕竟,庄墨韩与姬慎景,真真是斗了数年。   姬慎景应下,“好。”   ***   宫内,皇帝与庄墨韩都已酒过三巡。   皇帝的人皆被姬慎景所控制,庄墨韩一时半会也出不了宫。   庄墨韩越想越是懊悔,“我当初就不该留下他!可怜我的裳儿,眼下还指不定处境如何!”   姬慎景就一个狼崽子,他家娇娇手无缚鸡之力,又心善手软,根本不是对手,等他能出宫,保不成已被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了。   这话皇帝就不爱听了,带着酒意劝道:“他二人迟早成婚,又是两情相悦,皇叔又何故固执?当年若非你对宋颜的手段无耻,又哪来的女儿?”   庄墨韩:“……”(⊙o⊙)…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都有些醉了,抱着酒坛子蹲在墙角发愣,皇帝发自肺腑,道:“朕这些年着实心累,若非皇嗣不争气,朕也不至于苦熬至今,眼下就盼着有个皇孙。皇叔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与朕还是不要瞎操心了。”   瞎操心?   皇帝是老糊涂了,搞不清眼下状况么?   他二人都被姬慎景囚.禁.了,是死是活全凭姬慎景喜怒,怎么还瞎操心了?   皇帝倒是盼着姬慎景能对倪裳这样那样,与皇位相比,他更担心老姬家会绝了后。   “你说,当年那个女人怎么就那么狠心?给朕的儿子都下了.绝.育.药,她这是逼着朕保下老大,她这是有多不信任朕?即便她不曾那样做,朕也不可能杀了自己的儿子。”皇帝闷闷不乐。   庄墨韩未答话,一心记挂着倪裳。   女儿在他心里还是个孩子,一想到倪裳不久后就要嫁人,还会生育子嗣,庄墨韩一阵心痛。他还想要个孩子过继到庄家,此事似乎难度很大……   ***   次日,倪裳收拾好,就准备回庆王府,外面的形势如何,她半点不敢问姬慎景。   倪裳每走一步,都要经受撕裂般的疼痛,才走出两步,双足忽然离地,是姬慎景将她抱了起来。   寒冬腊月的天,姬慎景的额头却是溢出了汗,看着怀中面色涨红的人,低笑,“方才给你上药,你非不配合,这下知道疼了?”   倪裳瞪他,她现在完全处于劣势与被动一面。   她需得好生思量一番,再这样下去,下回不知被他折腾成什么样,今晨这人非要缠着她总结昨日的心得。   她说不喜欢,他就变本加厉。   逼着她说了一箩筐的荤.话。   上了马车,倪裳窝在角落,不与姬慎景说话,透着车窗,她发现道路两侧,一路上皆有重兵把守,仿佛整个京城在一夜之间被人掌控。   倪裳不用细究,也知是姬慎景的手笔。   他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位,为何还没反?他在等什么?   到了庆王府,姬慎景亲自将倪裳送去闺院,临走之前,交给了一只瓷瓶,哑声说,“我晚些再来看你,若是疼就用药,你快些好,别让我等太久。”   倪裳:“……”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我不是禽兽,我只是提前享受权利。   裳裳:申请换男主!   皇帝:等待抱孙子,QAQ~   庄墨韩:和女婿相比,我简直弱爆了。   ————   姑娘们,今天的奉上,周末战斗力不强啊,明天一定努力更新!   红包掉落哈~ 第73章   姬慎景绝对不止是说说那么简单。   他说他会再来, 他必然会来。   姬慎景俯身,在她唇上重重啄了一口方才离开。   眼下的姬慎景对倪裳而言,就好比是一头彻底脱了缰的野马……不, 确切的是脱了缰的恶狼,以她的那点小手段着实制服不了他。   何况, 爹他们都在姬慎景手上,整个京城都被他给控制了, 倪裳想要“辗轧”他, 简直难于上青天。   她面上的潮红未退,被姬慎景送回来时, 这人强行给她上药,还说什么她在那事上天赋异禀……   倪裳休息了片刻,强行撑着身子将庆王府的管事叫来问话。   她现在需要知道,姬慎景的手到底伸的有多长了,是否就连庆王府上下也皆被他控制。   来人是一面生女子, 她身形高大,步伐矫健, 细一看手掌, 可见几道明显的刀痕。   是个练家子。   倪裳只觉不太妙,“怎么是你?汪忠呢?”   汪忠跟了庄墨韩数年, 是庆王府的管事太监,也是倪裳可以信得过的人。   女子微低头,面无表情回复了倪裳,“郡主, 大殿下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日后暂由属下来护您周全。”   倪裳:“……”   所以,庆王府也沦陷了。   姬慎景到底想做什么?难道真如倪芊芊此言所言,他会杀了所有人……   倪裳倚在美人靠上,手脚顿时发凉,她需得好生思量一番了,但凡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以前姬慎景有弱点,如今的姬慎景必然也有。   她忽然想起一事,离着月圆之夜还有不到三日,或许那日就是一个机会。   “我要去伯府,你下去准备一下。”倪裳吩咐道。   女子似有为难,倪裳低喝了一声,“怎么?大殿下总没有让你软.禁.我吧?我不过只是去伯府见我娘,难道这也不行?”   女子自是不敢怠慢了倪裳,随即下去备马车。   倪裳带上了拾叶和庄嬷嬷一道启程,其余婢女皆被她屏退,马车缓缓行驶了片刻,倪裳就对康嬷嬷道:“过会到了伯府,嬷嬷找机会出去一趟,替我抓几幅避子汤药。”   康嬷嬷闻言,面色一惊,再看了看倪裳,顿时明白了过来,按理说,她应斥责姬慎景无耻,但到了今日,康嬷嬷倒是觉得庆幸,自家姑娘得了大殿下的青睐,不然恐怕整个庆王府眼下也被大殿下掀了吧……   “郡主,可那药伤身子,再者若是被大殿下知晓了,只怕会惹麻烦啊。”康嬷嬷劝说着。   还有一月之余,郡主与大殿下就要大婚了,即便有了孩子,届时稍作遮掩,也能掩人耳目。   更何况,大殿下都要造反了,胜者为王,谁又在背后说郡主任何不好?   倪裳很坚持,“不让他知道便是。”   她不是不想给姬慎景生孩子,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康嬷嬷点头,轻轻一叹,“那……好吧。”   ***   宋颜瞧见倪裳,立刻问及昨日之事,倪裳虽还是落落大方,但面容憔悴,宋颜又观她行走姿势,当即就明白了一切。   这事也在她的情理之中,但她还是难免心疼女儿,“可怜我儿,怎么也跟娘一样命苦,专遇见这么些个丧心病狂的!”   她顺便把庄墨韩也给骂了。   倪裳安抚她,“娘,我是心悦他的,也是心甘情愿,”   这是倪裳与宋颜唯一的不同之处。   话虽如此,但宋颜一想到昨日姬慎景强行将倪裳带走,她对女婿愈发不满,“你爹被困皇宫了,姬慎景到底想做什么?眼下伯府、宋家,乃至京城官员皆被他掌控,他便是造反也是易如反掌,可他在等什么?”   这是倪裳最害怕的地方,她也不知道姬慎景在等什么,直觉告诉她,姬慎景不久之后,又会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外祖母他们可都还好?”倪裳问。   宋颜本不想多管闲事,这些年以来,她愈发觉得,女子越是自私,才能过的越好。   她眼下只操心一双儿女的事,旁人皆与她无关。   不过,宋老太太年岁大了,宋颜于心不忍,已经派人前去打听过了,“你外祖母无事,倒是宋家大夫人与你那个舅舅大祸临头了。”   一言至此,宋颜唇角一扬,竟是笑了,“娘虽不看好姬慎景,倒是欣赏他的手段,这回就连皇后也难保了。娘是宋家女,但也被宋家害惨了,姬慎景倒是帮了娘。”   倪裳:“……”   娘亲怎么好像还挺开心?   “那娘想救宋家么?”倪裳问。   宋颜莞尔一笑,“裳儿啊,你还是太小了,有时候当真是至亲至疏,对你有害心的亲人,还不如陌路人呢,你外祖母年事已高,碍不了姬慎景的事,自然会安然无恙。不过……娘倒是有些担心宋司年。昱儿昨日潜入了宋家,宋司年逃出去了,他不在府上,姬慎景眼下不正常,念及你与宋司年的关系,未必会放过他。”   “宋家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宋司年是宋家的希望。”   宋颜轻叹了一句,未再多言了。   从今往后,她就是要做一个自私的人,自己的一双儿女安安稳稳即可,旁人的事与她何干。   宋颜想起了什么,忽然又愉悦的笑了,“呵呵呵……娘的那个皇后姐姐,傲慢了一辈子,数次利用娘,还害过你,她万万没想到,会栽在娘的女婿手上。”   倪裳:“……”   她看娘的表情,怎么一提及姬慎景,一脸的与有荣焉?   康嬷嬷悄然离开了伯府,等她再度回来时,给倪裳使了一个眼色,倪裳这才跟宋颜作别。   临行之前,宋颜劝了一句,“裳儿,你要好好的,莫要多想,旁人的事与你无关。”   倪裳当然不会顾及皇后等人,她只是担心姬慎景一旦开始杀戮,就再也回不来了。   ***   回到庆王府,倪裳以风寒为由,待在了屋内没出来。   康嬷嬷便有了足够的理由煎药。   “郡主,您身子素来体寒,当真要喝这药?”庄嬷嬷将汤药端到倪裳跟前,再次劝说,“真有了孩子也无妨,大殿下都二十有六了,京中像他这个年纪的贵公子,子嗣都能上私塾了。”   倪裳对康嬷嬷的劝说,未作理会,道:“嬷嬷……我、我对日后没甚信心。”   她的确被姬慎景的容貌所迷,但也仅仅因为,他是姬慎景。   可如今的他,不是她所心悦那人。   他已经没了任何良知,不再是那个心怀天下苍生,对权势无欲无求的圣僧。   很奇怪,眼下的姬慎景更是英勇不凡,可她只觉陌生,反而想念那个一心撩拨她的孟浪和尚。   康嬷嬷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不解道:“郡主,大殿下如今大权在握,您马上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您莫要多想。”   她从未渴望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头到尾,只想有个知心人。   倪裳端起汤药,吹了吹腾起的热气,正要喝下去,门扇被人大力推开,那个带着邪性的男人大步走来。   倪裳心头一惊。   稳住!   她以前赢过他,现在未必一定会输!   “咳咳咳……”倪裳轻咳了几声,“你怎么来了?”   姬慎景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男人身上仿佛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尘埃,指尖微凉,捏起少女的下巴,“风寒了?今晨我怎未察觉?”   倪裳被他一双幽若古潭的眸子盯的心发慌。   或许,她就不该用正常人的态度对待他。   倪裳含羞一笑,“你脑子里全是那些事,怎会察觉到我风寒了?”   姬慎景眯了眯眼,唇角笑意一闪而过,“裳儿,你是不是想跟我耍心机?”   他夺过倪裳手里的汤药,语气忽然暴戾,“你岂能杀了你我的孩儿?!”   孩子对姬慎景是一个执念。   数月前,他一心盼着倪裳怀上他的孩子,直至今日,他仍觉得还是个遗憾。   倪裳一脸迷茫。   她都还没怀上,哪里来的孩子?!   “姬慎景,你清醒一点!你我眼下还不是要孩子的时候!”倪裳知道瞒不过避子汤药的事,索性与他摊牌。   两人的对峙一触即发,康嬷嬷和拾叶吓到了。   尤其是拾叶,姬慎景在她心目中一直是神仙般的人物,但此刻见他暴戾,哪里是神仙,若说罗刹也不为过。   “都出去!无我允许,不准进来!”姬慎景低喝。   手中瓷碗被他掷地,汤药洒了一地。   拾叶和康嬷嬷愣了愣,反应了过来才离开了屋子。   屋内,倪裳被捏的生疼,美眸陷入阴霾,“姬慎景!你放开!你弄伤我了!”   姬慎景心中窝火,倪裳服用避子汤药,就是不想要他的孩子,这无疑激怒了正在狂放边缘徘徊的男人。   倪裳被抛在了榻上,衣裙被掀开,姬慎景将她摁着,一字一句质问,“你不想给我生孩子,那你要给谁生?!”   撕裂的痛袭来,倪裳鲜少会哭,她自幼寄人篱下,太清楚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此刻,她哭了。   痛是一回事。   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与未知。   幔帐垂落,床柱上的银勾摇摇欲坠,不知过了多久,姬慎景低低哼了一声,覆在她颈侧,片刻才哑声说,“裳儿,不要惹我生气了,好么?”   倪裳未答话,无力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男人抬眼看她,细细吻去她眼角的泪痕,“裳儿,你是心悦我的,是么?除却我之外,这天底下无人能配得上你。”   倪裳愣愣的看着男人,她反复告诉自己,他只是暂时病了,方才强势并非有意为之。   “好。”倪裳哑声应下。   她如此乖巧,姬慎景浓眉紧蹙,不知道在想什么,抱了一会才带她去沐浴,重新回到榻上时,姬慎景给倪裳擦药,这期间她仍旧毫无反抗,乖的像个牵线布偶。   男人心中不安,可强势如他,便是喜欢倪裳这般乖巧。   ***   转瞬半月之后,离着大婚之日又近了一些。   这期间,姬慎景每隔两日就会来倪裳闺院,无论他想做什么,倪裳非但不反抗,反而异常配合。   这一日,寒冬冷风呼啸,内室却是一片春意黯然,姬慎景抱着粉面桃腮,气喘微微的美人,减缓了动作,喑哑的声音问,“裳儿,你心悦我么?”   他喜欢将她抱在怀里.作.弄,倪裳双眼朦胧,宛若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无力搭在男人肩头,乖巧的告诉他,“心悦你……我心悦你。”   男人眸色一怔,但旋即又转为欢喜,下一刻又沉沦在无尽欢愉中,不再计较倪裳话中真假。   男人冲上.顶.峰.时,倪裳贴着他的耳,说:“大婚那日,我要让爹爹和娘亲,还有所有人的亲自见证,你打算几时放了我爹出宫?”   姬慎景脑中无数烟花绽放,这个时候的男人没甚心机,便是倪裳要他的命,他也给了。   但不到一个呼吸,姬慎景就察觉到了倪裳的意图,不过无妨,他宠爱的姑娘,可以嚣张放肆。   姬慎景的.脸.埋.入.令他.痴.迷..疯.狂.的..娇..软,含糊应下,“......好,都答应你。”   ***   大婚前几日,庄墨韩终于回到了庆王府。   他虽未受刑,但一身狼狈,回府的第一桩事就是焚香沐浴,无论到了怎样的境地,他的仪表始终摆在很重要的位置。   庄墨韩没有续髯,整个人捯饬干净之后,俊美之中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苍凉。   “裳儿!爹对不住你!那混蛋可对你做过什么了?!”庄墨韩问。   此刻,见女儿细嫩的面颊白里透着粉润,神情娇态,倒是不曾清瘦,反而比此前愈加娇.艳.欲.滴了。   倪裳岔开了话题,“爹,眼下事态紧急,不是拘小节的时候。”   庄墨韩:“……”   他顿时无话可说,他庄墨韩的女儿必然不是那种小女子,即便委身于姬慎景又如何?那也是女儿占了姬慎景便宜,将来若是姬慎景负了她,他便给女儿寻来全天下的俊美男子,任她挑选。   他庄墨韩的女儿,本就是该做大事的人。   想通这一点,庄墨韩的心情好多了,生怕女儿多想,他宽慰道:“裳儿,人生还长,姬姬慎景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你不吃亏的。”   倪裳:“……”   说得好像,她占了便宜似的!   庆王府的人皆被姬慎景换了一遍,到处都是细作,倪裳的机会不多,趁着身边无人,道:“爹,你在京中还有人马么?”   庄墨韩一脸沮丧,“裳儿,爹对不住你,此前并未考虑这样多,府军皆被姬慎景控制了。”   这在倪裳的意料之中,她又问:“那城外呢?姬慎景既已掌控大局,他为何还不登基?爹可知道他在等什么?”   庄墨韩垂眸沉思,经倪裳提及,他忽然想起一事来,即便是他也面色煞白,“他恐怕是想办活祭。”   倪裳秀眉一蹙,“爹说什么?”   庄墨韩越想越是笃定,“活祭!用活人祭祀他的祖先,这个习俗在大凉族流传已久,姬慎景已经绑了皇后,只怕是用皇后祭祀凉妃,没猜错的话,日子大约就在开春,是你与姬慎景成婚之时。”   倪裳不反对姬慎景杀皇后,她压根不在意恶毒皇后的生死,她唯一担心的是姬慎景再也回不了头。   倪裳又问:“爹,你在城外到底有没有兵马?”   庄墨韩犹豫了一下,反问:“裳儿,你当真不是姬慎景的卧底?”   倪裳:“……!!”   爹这样怀疑她,也是正常。   毕竟,她就要嫁给姬慎景了,也早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没有任何理由背叛他。   “爹,我打算大婚当日出城,我有办法控制姬慎景半个时辰,你可有出城的法子?”倪裳直言。   她都说到了这份上,即便庄墨韩还有所顾虑,也一口应下,“好,届时将你娘也带出去,姬慎景对宋家积怨已久,我就怕连累你娘。”   倪裳莞尔浅浅一笑,有件事她一直很好奇,此前以为是爹天生性情如此,她不便多问,可近日她却是深刻体会到了娘当年的苦楚。   她比娘幸运,她好歹是心悦着姬慎景的。   “爹,当初你.强.迫.我娘……明知娘她不愿意留在您身边……她逃离时,你可曾恨过?”   庄墨韩羞愧于心,挠了挠后脑勺,想敷衍了事。   倪裳又说,“爹,你对我说实话。”   庄墨韩已经知道了倪裳的打算,她竟然选择离开,那必然是想好了,庄墨韩如实道:“你娘逃离时,爹是恨的,爹甚至想把她抓回来了,索性打断了她的腿,她就再也跑不了了。”   倪裳:“……”→_→   她若离去,大概姬慎景也会这么想吧……   倪裳摸了摸自己的腿,莫名后怕。   她突然想起曾经梦见过的场景,在梦里,那个浪荡的和尚将她摁在榻上折腾,还笑着威胁她,“再想逃就打断你的腿。”   ***   数日后,庆王府闺院。   “裳儿,你真想好了?”庄墨韩穿着簇新的绛紫色锦缎长袍,捯饬的俊朗倜傥。   外面是唢呐炮竹的声响。   今日是倪裳出阁的日子,她已经着好凤冠霞帔,宋颜也在屋内,她点头,“爹、娘,我都想好了。”   宋颜和庄墨韩对视了一眼,整个京城被姬慎景的人马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若想出城,谈何容易?   宋颜倒是看到的很开,既然倪裳想让她离开,她便离开。   离开了京城,倒是能活的更自在,一辈子太短了,身心自在.欢.愉.才是最主要的。   庄墨韩亲手给女儿盖上了大红色盖头,忍不住落了泪,有感而发,“裳儿,爹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桩事就是生了你。”   倪裳透着薄透的红盖头,同情的看了一眼娘亲。   宋颜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庄墨韩,对全福人道:“大殿下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送郡主出府吧,莫要误了时辰。”   倪裳被全福人搀扶着走出闺院,之后一切按着计划,安安稳稳的到了都督府。   皇帝一本正经端坐在庆王府堂屋的上.首,被囚禁数日后,今个儿还是他第一次出宫,即便知道姬慎景眼下已经疯狂,但看着老大成婚,皇帝由衷欢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送入洞房!”   一切顺理成章,隔着一段大红绸,倪裳被姬慎景牵到了婚房。   全福人唱了撒帐歌,仿佛是淫诗秽词般的撒帐歌,听的倪裳一阵恍恍惚惚,姬慎景如今大权在握,观礼的妇人们皆不敢久留。   外面天黑的早,不多时整个都督府已华灯初上。   姬慎景掀开了倪裳的盖头,数日不见,思之心切,见倪裳面容娇媚,眸光落在了她的红唇上,忽然深沉了几分。   “裳儿……”   男人轻轻低唤。   倪裳站起身,行至桌案,亲手到了两杯合卺酒。   姬慎景一口醉,洞房花烛之夜,自是不可能让自己睡着了,遂早就命人换成了清水。   姬慎景接过杯盏,男人眉目含笑,与倪裳胳膊相交,他一口饮下,“裳儿,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了。”   倪裳也一饮而尽,对上男人幽深的眸,她轻叹了句,“是啊,日后你我就是夫妻了,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你。”   她一言至此,男人的眉宇突然紧锁,他晃了晃头,步子开始阑珊,倪裳拉着他,将他推倒在榻上。   姬慎景哑声问,“为什么?”   倪裳在床榻便落座,大红色鸳鸯喜被甚是夺目,姬慎景今日也是一身红,异常俊美。   她轻抚他的脸,学着他这阵子的霸道语气,说:“小乖,不要怕,这酒无色无味,你方才忽视了也理所应当。我一日是你的妻,这辈子都是你的妻,在想到法子拯救你之前,我需先离开一阵子,你乖些,不要捣乱。”   倪裳时间不多,以姬慎景的体格,即便合卺酒再烈,用不了一个时辰他也就会醒来。   倪裳并未解气,一想到这阵子被姬慎景困在榻上折磨,她也恨不能把他绑在床上,再对他为所欲为,但一想到这事受累的还是自己,倪裳很明智的放弃报复。   临走之前,倪裳俯身亲了亲男人浓郁的眉眼,素白的手在他的俊脸上拍了拍,倪裳猛然发现,轻易将对方掌控在手中的感觉,当真不错。   拍了几下姬慎景的脸,倪裳才站起身,道:“夫君,我走了,你我来日方长。”   言罢,她转身离开,动作潇洒。   姬慎景侧过脸,目光追随着那抹倩丽的大红背影,合眼的最后一瞬,他心里在想,等他抓到了倪裳,他一定将她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烟烟: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永远不要惹怒了女人哦,233333~   姬慎景:大婚第一天,你就让我独守空房?   读者:活该!   庄墨韩:女儿长大了,老父亲泪流满面。   ————   PS:男主会终结在女主手里,大家不要着急,更不要小看女主哦,拐点会出现的猝不及防。   红包掉落哈~ 第74章   “劳烦庆王爷下手重些, 否则等到主子醒来必然会要了我的命!”红缨放弃一切反抗,自觉束手就擒,讲道理, 如今这样的主子,他也很畏惧的。   要不是为了赚媳妇本, 他也想跟着一起走算了。   时间紧迫,庄墨韩不敢拖延, 动手之时, 道:“放心,我不会手下留情。”   红缨被一拳砸晕了过去, 左龙和右虎装作没看见新娘子一家准备出逃,自己敲晕了自己,小和尚怕疼,再者……他突然有了一个馊主意,与其留下面对可怖的师叔, 他不如被“挟持”,日后即便师叔找过去, 他也是“无辜”的啊。   “我会医术, 你们带着我自有好处。”小和尚自告奋勇。   庄墨韩看向倪裳,询问她的意思。   倪裳知道小和尚医术高超, 姬慎景方才喝下的无色无味的烈酒,便是拜托他调制出来的。   这家伙为了一口吃的,毫不犹豫就背叛了姬慎景,太好收买, 倪裳点头,“爹,咱们快些走吧。”   萧长淮几人也在场,他道:“事不宜迟,裳儿速速从角门离开,趁着都督府守卫换岗之前,立刻出府。”   宋颜陪着倪裳一道当即出发,萧昱断后,少年直至此刻还有些茫然,他那个金龟姐夫,怎么说黑化就黑化了呢?   庄墨韩早年在京中就埋下了线人,即便姬慎景大刀阔斧,那些藏在暗处的线人也不可能一并揪出。   正面与姬慎景对抗几乎是不可能,但悄然潜出京城还是可以办到的。   ***   出了城门,众人快马加鞭到了渡口。   但倪裳却是突然改了主意。   她能想到走水路,姬慎景也一定会想到。   他现在很轻易就能揣度她的心思,所以,她要想避开姬慎景,最好是能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   “爹,继父,娘,咱们走官道。”倪裳笃定道。   “为何?水路不是更安全?”萧长淮问道。   庄墨韩却是未答话,他和姬慎景斗了数年,太了解这人的心智。   倪裳如实说,“他知我晕船,一般情况下一定不会走水路,但他会猜测,我为了躲避他的追踪,会故意选择水路。所以,咱们反其道而行,直接走官道。”   萧长淮与庄墨韩对视了一眼,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   “最好的法子是兵分两路,分散姬慎景的注意力,等到去了青州,便能与我的人马会和,一起都好办了。”萧长淮又说,目光看向了萧昱。   众人皆纷纷望了过来。   萧昱身子忽然紧绷,感觉不太妙。   萧长淮叹了口气,一手搭在了儿子肩头,“昱儿啊,大殿下不可能伤了你,你如今已经长大,是时候为家人分忧了,你走水路北上,不管身后发生什么,你一路往北走就是了,若是被大殿下捉住,你也会毫发无损。”   萧昱震惊的看着萧长淮,“爹……不是……我……”   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他怎么怀疑,自己是被嫌弃了,家人想一脚踹开他呢。   宋颜也附和道:“昱儿,大殿下如今是你姐夫,你怕什么?等到你落入他手中,还能充当细作,暗中与爹娘联系,告之你姐夫的行踪。昱儿,你可别让娘失望。”   萧昱觉得自己受伤了,又看向了倪裳,却见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阿姐,对着他温和一笑,“阿昱,你姐夫就交给你了。”   萧昱,“……”   他明白了,姬慎景迟早会抓到他,家人是早就打算好了这件事了么?   算了,不能多想,想多了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   都督府,喜房内。   姬慎景猛然睁开眼,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盯着头顶的承尘,眯了眯,随即大长腿迈下榻,他站在脚踏上,环视了一周,入眼皆是喜庆的大红,那没良心的小东西临走之前的背影,还在他脑中回荡。   他和她经历种种磨难,终于走到了今日。   可她却是抛弃了他。   在他们的大婚之夜!   男人垂在喜袍广袖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副完整的报复画面。   将那可恶的负心女捉回来,再打造一个金笼子,将她关住,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从今往后,除却他之外,她休想再与任何人有交集!   “来人!”姬慎景沉声低喝。   红缨等人即便是醒了,也装作没醒,要是可以暂时死一死,那就更好了!o(╥﹏╥)o   外面喧嚣声尤在,姬慎景今日大婚,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或是被逼,或是自愿,几乎都来了。   即便有人是两股颤颤的前来喝喜酒,也装醉欢喜之至。   故此,酒馈处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在费尽心机歌颂大殿下的圆满姻缘,一丝不苟、认认真真的喝喜酒,半点不敢敷衍。仿佛不喝个伶仃大醉,就是对大殿下的不忠诚。   姬慎景走出喜房,廊下昏迷在地的几人,让他的神情更加暴戾,但外面酒馈继续,倪裳的出走,姬慎景对外只字不提。   前院仍旧喜庆热闹之时,姬慎景亲自带着一波人马出府,朝着城门外疾驰而去。   ***   次日,东边日头渐渐升起,湖面的西北风呼啸,吹的船艄咯吱作响。   萧昱昨夜和衣而睡,他知道自己迟早要被抓住,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他被人押着站在船头,岸上的姬慎景骑着雪色良驹,他一袭火红色新郎官的喜袍,广袖被寒风吹起,神情萧索。   萧昱心肝一颤,他昨夜总觉得自己还有一桩事没办,此刻猛然间想起,原来是还没写遗书……   萧昱被提上岸,他看着姬慎景冷峻的脸,笑出一嘴整齐的白牙,“姐夫!你可算是来了!我都是被逼的,阿姐他们将我抛弃至此,你若是还不来,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姐夫,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姬慎景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掌心勒紧缰绳,原本冷硬无温的脸,忽然笑了笑,语气却是意味不明,“你阿姐倒是厉害,以为能够揣度我的心思便能逃走?”   不久之前,他还真笃定了倪裳会走水路。   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已经能猜透他的心思了!   萧昱立刻配合,求生欲极强,“姐夫说的是!我阿姐逃不了姐夫的手掌心!”   “对了,姐夫!我阿姐他们是往青州方向去的!”   姬慎景本是冷硬无温,不会多看任何人一眼,但突然觉得萧昱这孩子眉清目秀,他清冷的嗓音温和了稍许,“还算是你聪明,不像你阿姐。”   姬慎景还需继续往北追,带上一个拖油瓶不方便,遂吩咐道:“送萧公子回京。”   “是!主子!”   萧昱暗暗吐了口浊气,也不知道爹娘和阿姐他们已经走到哪儿了,真能逃脱得了姐夫的手掌心?他表示很怀疑。   姬慎景再度启程时,却是没有往青州的方向走,而是前去了冀州。   心腹不解,遂问:“主子,方才萧公子不是说,郡主去了青州么?”   姬慎景当然明白,倪裳让萧昱留下被他抓,就是为了提供一个错误信息。   他岂会上当?   ***   倪裳打了个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天明。   算着时辰,萧昱应该已经被姬慎景抓到。   以萧昱的性子,也会毫不犹豫的出卖她的行踪。   如今的姬慎景太过多疑,越是看似合乎情理的事,他越是不会相信。   故此,萧昱说的越是实话,他越是不会信。   “裳儿,女婿真的会去冀州?”宋颜问。   青州与冀州背道而驰,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若是姬慎景赶去了冀州,那么他们就能安然无恙抵达青州了。   倪裳苦笑,“他必然以为我是故意留下萧昱,借此给他留下假线索,他一定会去冀州,咱们安全了。”   宋颜:“……”   女婿厉害,女儿也不弱,他们两口子可千万不要到相爱相杀的地步。   宋颜完全忘记自己还有个儿子在姬慎景手上,出了京城,沿途望着外面自北而南的景致,宋颜心情极好。   倪裳甚是纳闷,“娘,您不担心阿昱?”   宋颜晃了晃神,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还有个儿子,“……娘是真心疼爱你弟弟的,可……他又出不了事,不必忧心。”   倪裳:“……”   娘是太放心萧昱?还是太过放心姬慎景?   ***   几日后,冀州辅政之所,辅政官员战战兢兢的立在姬慎景面前,垂着头,恭敬道:“大殿下,庆王爷等人的确不曾来过啊!”   姬慎景一拳头砸在了案几上。   他输了!   他又输给了倪裳一回。   数日积攒下来的暴怒在这一刻达到的顶峰,男人收起拳头,发泄过后竟然莫名哼笑了一声,但笑意不达眼底。   他的裳儿真厉害。   这世上也唯有裳儿能将他耍的团团转,也只有裳儿能配得上他!   青州是吧?   行!   他这就准备赶去青州!   ***   倪裳已经安顿了下来,这几日总是嗜睡,因为离开的匆忙,拾叶和康嬷嬷皆留在了京城。   倪裳倒是不担心姬慎景会对她们二人如何,她太了解姬慎景了,无关紧要的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也不会费心思去处理。   正如废太子姬诞,姬慎景并非不知他在私底下的动作,他只是从不当回事。   曾经,江山、储君之位,以及姬诞,皆入不了他的眼。   青州辅政之人是庄墨韩以前的麾下猛将,对庄墨韩忠心耿耿,加之萧长淮的人马也在青州,故此青州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倪裳知道这一点,姬慎景也知道。   但他多疑,以为倪裳必然会弃了这块宝地,反而去一个他不太可能想到的地方。   只是姬慎景万万没有料到,倪裳偏生选择了青州。   两个人都在斗心术,赢的一个难免对另一个更为了解。   倪裳怀疑,她和姬慎景之间,可能她喜欢的更深一些,虽然是他撩拨她在先。   相比起倪裳的无精打采,宋颜面色红润,精神气极好,她给倪裳找来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下人,柔声询问,“裳儿,你可是身子不适?”   倪裳摇头。   马上又要到春暖花开的时节,现又远离了京城,远离了姬慎景的束缚,她应该浑身心舒坦才是。   宋颜更加温和了,“裳儿,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这话像是平地起雷,吓得倪裳一时半会没吱声。   前阵子姬慎景每隔几日就要折腾她,每回都是不尽兴不罢休,她想不怀上也难吧?!   倪裳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她以为宋颜会心疼伤心,却闻宋颜欢喜道:“你跟女婿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看,这孩子将来必然是个俊俏的,算着日子,入秋后就该临盆了,娘得开始着手给孩子做衣裳了。”   倪裳:“……”   不多时,小和尚被请了过来,给倪裳把完脉后,他首先为自己澄清了一桩事,“师婶,我不是师叔的私生子,坊间传言有误。”   倪裳点头,“我知道。”   她此前调查倪芊芊时,便已知道倪芊芊去西南查到了小和尚的身世。   小和尚目光晶亮,“师婶,孩子的事,师叔他知道么?”   “他不知。”   倪裳想起那阵子被他.强.迫.的日子,姬慎景将她困在榻上,力道蛮横的对她说,让她给他生一个孩子。   原本,眼下不是生孩子的时候,当孩子既然来了,她就定会好好生下来。   孩子是她自己的。   ***   倪裳有孕的消息,让庄墨韩一阵狂喜,甚至比宋颜还要高兴。   “裳儿,你只管好生养胎,给爹生一个大胖外孙,青州城有爹和你继父守着。”庄墨韩简直等不及要见到外孙了,他老庄家终于有后了啊。   倪裳:“……”   “爹,姬慎景的事,有消息了么?”倪裳问道。   她只知姬慎景幼时受过刺激,但真正对他造成影响的还是体内的蛊虫,当年凉妃不也因此滥杀无辜么?   感化姬慎景几乎没有可能了,他已被蛊虫控制。   唯一的法子就是除去蛊虫。   庄墨韩陷入沉思,轻叹,“裳儿,当年凉妃也想过放下一切好好过日子,她委托过爹帮她找解药,但爹没办成。要不……今后爹在青州自立为王,你生下孩子就住在青州吧。”   言下之意,有孩子就行。   孩子都有了,姬慎景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倪裳:“……”   庄墨韩朗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爹就是逗你开心呢,爹会想法子的,不过……探子来报,姬慎景已经追踪过来了,估计不出几日就会到青州城外,看他那架势,是非要将你抓回去不可。”   倪裳默了默,她太了解他了,她知道他必然不会放手。   就像她不会放弃他一样。   “对了,京城那边的活祭进行了么?”倪裳又问。   庄墨韩如实道:“姬慎景从婚房出来后就没回过京,看来对他而言,裳儿比他的大业与仇恨重要多了,下一步裳儿打算怎么做?”   倪裳也为难,姬慎景这幅样子,就像是一个行走在悬崖边上的人,随时随地有危险。   “请君入瓮吧。”倪裳淡淡道。   她撩了他一次,就能再撩第二次,前提是能困住这头雄狮。   庄墨韩挑眉,趁机会怂恿了一句,“裳儿,你看……若不你们第一个孩子姓庄可好?反正你们还年轻,日后有的机会生孩子。”   “爹!”   倪裳就纳闷了,他们不是逃难出来的么?   怎么爹和娘完全不当回事,还甚是欢喜   她那可怜的弟弟,还在姬慎景手上呢!   庄墨韩笑了笑,到底不敢惹了女儿不悦,姓氏的事来日方长。   “裳儿是想将姬慎景引入青州城,再困住他?”这个主意妙啊!他早想捉了姬慎景当上门女婿了。   倪裳点头,“他在京城势力过大,咱们只能在青州境地动手,控制住了他,便能控制京城。”   庄墨韩非常同意。   毕竟,他被姬慎景囚禁皇宫那阵子,日子过的并不好受。他也想报复一下。   ***   几日后,倪裳派出去的探子来报,“郡主,大殿下已经带着人手潜入青州城内了!”   倪裳颔首,这很符合姬慎景的手段,如果她没猜错,姬慎景下一步会来找她。   控制了她之后,就是发兵进攻青州了。   “我知道了,下去准备一下,我今日要出趟门。”历经一月,姬慎景终于找来了,讲道理,让他从北至南奔波了一个月,倪裳还真有些心疼。   她打算给他降低难度,索性直接去外面会会他。   “是,郡主!”   出门之前,倪裳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对腹中孩儿说,“走吧,跟娘亲去将你爹掳来。”   得知有孕之后,倪裳脸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不太真实的微光,人也娴静舒雅多了。   ***   青州地处偏南。   眼下已经入春,虽然才将将二月底,却已是草长莺飞,百花盛放。   倪裳去了一座梨园听曲儿。   她的人都藏在暗处,据探子来报,姬慎景此番潜入青州城,身边只带了几个贴身高手,一会万一打起来,她赢的几率很大。   换言之,即便她输了,姬慎景也不太可能将她从青州城顺利掳走。   就在倪裳出来之时,已经让庄墨韩与萧长淮做好了万全之策,只等困住他。   台上唱着悲欢离合,倪裳倚圈椅,抬手端起茶盏,她所在的地方是梨花的二楼隔间,视野极好,也甚是清静。   不远处忽然传来动静,倪裳一动未动,当一双大手搭在了她肩头,那熟悉的威压感袭来时,倪裳转头,便对上了男人浓郁幽暗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我要当爹了!不想炫耀,但是我真的当爹了!   姬诞:→_→你   裳裳:困住他之后呢?我该怎样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第一只小包子已经诞生~么么么哒~ 第75章   姬慎景的掌心滚烫, 热度穿透春裳传达她身上,使得她的身子猛然一颤。   讲道理,饶是她已经幻想过无数次久别重逢的画面, 也饶是她对今日场面早有预料,但此时此刻, 亲眼看着姬慎景站在自己面前,倪裳胆怯了一瞬, 差点忘记了, 他是有备而来,而她亦然。   男人的墨发又长了, 下巴处冒出了暗青色胡渣,面容萧挺冷冽,原本无处可挑剔的五官,历经一月之后,冷硬之中透着几丝沧桑。   从京城去冀州, 再从冀州赶来青州,算着日子, 即便是马不停蹄, 这一路转折少则也需得一个多月。   可见,姬慎景这一路上几乎没有歇过。   倪裳还算镇定, 即便姬慎景“病”了,他仍旧是她的人。   “裳儿,我来了。”   男人的嗓音极具磁性,同时也低沉喑哑, 仿佛数日不曾饮水的沙漠僧人,他的眼中布着明显的血丝,但神情坚毅。   姬慎景掌心用力,倪裳被迫站起身,男人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很想知道她有没有任何一丝的变化。   倪裳与他对视,藏在暗处的人没有等到她的指示之前,不会轻举妄动。   “裳儿,你真顽皮,还不是被我找到了?”他嗓音很轻,但带着明显的威胁。   倪裳动了动唇,喊了声,“夫君。”   她不喊还好,这一喊立刻刺激了男人,姬慎景居高临下的看着倪裳,但这并不足够,他一手捏着她的细腰,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以绝对控制的姿势困住她。   倪裳的“软弱”满足了男人的强势,“夫君?你还知道你是有夫君的人?”   姬慎景胸膛起伏,仿佛是在调整情绪,以防一个控制不住,就将怀中人给捏死了,又说,“跟我回去!只要你乖些,为夫可以既往不咎!”   倪裳内心暗自腹诽:他还是半点没变呀。   倪裳手中杯盏落地,碎了一地的.残.渣,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暗处的高手纷纷手持编绳走了出来。   姬慎景锐利的眸扫视一圈,那张好看的唇忽然勾了勾,再一次对上倪裳的美眸,他饶有兴致的摸索着倪裳的下巴,“裳儿,看来为夫还是小看了你,我姬慎景的妻,当然不是寻常女子。”   他想到了什么,又笑着说,“裳儿又是何必?你以为是在拯救我么?难道我现在不好?以前那个心怀天下的圣僧就那么惹你喜欢?”   倪裳被男人的大掌捏的生疼,她没法跟一个疯子讲道理。   姬慎景不仅知道他自己疯了,还一心认为他疯的很正确。   他在潜意识里已经排斥他原先的自己了。   倪裳对他浅浅一笑。   过分好看的女子是勾人的妖精,可过分好看的男子,那真真是魔鬼了。   有那么一瞬,倪裳甚至很想接受现在的姬慎景。   但她知道,她不能。   她孩子的父亲可以中庸无能,但不能是残害天下的魔王。   “夫君,你怎么样我都喜欢。”倪裳哄他。   果然就见男人的眼波中浮现了一丝动容,不过他太过狡猾,根本不被她所骗,只当做是甜言蜜语,听了也就算了。   “来人,不必管我!把大殿下绑起来!”倪裳下令。   姬慎景的几个随从当即也加入战斗,倪裳做了完全的准备,不消片刻,姬慎景终于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困境。   雅间一片狼藉,倪裳亲眼看着姬慎景被五花大绑,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庄墨韩赶来时,见姬慎景昏迷不醒,看着倪裳的眼神又添了几分与有荣焉,“裳儿,亏得你出手,否则他不会轻易露面。”   倪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切都似乎太过顺利,显然她不太相信这么轻易就抓住了姬慎景。   再者,姬慎景理应明知有诈,既然如何,他为何选择“上当”?   “先把人带回去吧,你们仔细着,不得伤了他!”倪裳交代了一声,自己孩子的爹爹,万不能受了半点损伤。   ***   暮色降临,南地的夜晚来的格外迟。   华灯初上之时,外面仍有鸟鸣啾啾声。   倪裳坐在床榻边,见男人缓缓睁开眼,她问道:“你醒了?饿不饿?”   姬慎景意识到自己醒了,也意识到他正躺在床上,丝滑的被褥更是让他意识到,他此刻不着寸缕,双手被铁链所困。   男人拧眉,故意道:“裳儿,你趁着我昏迷,对我做了什么?”   倪裳不上他的当,如实说:“你一路风尘仆仆,我命人给你洗了个澡,以免你逃脱,我没给你穿衣,即便你武功高强,能逃着出去,也没有衣裳遮体。”   姬慎景:“……”   就连倪裳自己都觉得这法子太“毒”,但她半点不敢低估姬慎景的实力,铜墙铁壁困不住他,她只能手段卑劣一点了。   男人的神色明显一怔,但旋即他却是低低一笑,磁性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勾人,“裳儿,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情.趣,以前是我手段不够高明,才致你要逃走?”   倪裳知道他在故意激自己,她端详着男人,断了男人试图挣脱的一切念头,“这座宅子里没有一件男子衣裳,夫君莫要想着离开,在没有想到法子救你之前,你好生带着,我会陪着你。”   美人的温柔有毒,姬慎景倒是想被她细心照料,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呵呵呵……裳儿,为夫愈发心悦你了,你就是老天给我的赏赐,等为夫重掌一切,就迎你为后。”姬慎景想她了。   数日不见,恨不能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再用他自己喜欢的方式狠狠作.弄.她。   倪裳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一颤。   总觉得姬慎景还有后招,但她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   “你先睡会,我出去了,若要.如.厕……需等我过来。”   倪裳交代了一句,就起身离开了屋子。   “裳儿!”见倪裳要走,姬慎景终是没忍住,被铁链捆绑的双臂,青筋凸起,他在用力挣扎。   “不准走!你乖些放开我!” 男人方才不过是在心平气和的与倪裳周旋。   到底是心爱的女子,饶是他暴戾难掩,但到底不舍当真凶她。   男人的自尊使得他不允许自己被脱.光.光.绑在床上。   倪裳没回头,继续往外走,只闻那个骄躁的男人在她身后低沉的威胁,“裳儿,你别后悔!待为夫得了自由,为夫必定加倍奉还!”   倪裳心一抖。   她当真是害怕的,走出卧房,立刻加紧了防卫。   ***   倪裳去堂屋见了庄墨韩与萧长淮。   宋颜也在场,得知女儿那样对待女婿,她的神情略显复杂,暗叹幸好倪裳是个姑娘,若是个男子……指不定要残害了谁家的女儿。   “裳儿,姬慎景被咱们困住,他在京城的心腹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青州安稳不了多久了。”庄墨韩难得严肃了一回。   以他对姬慎景的了解,他一旦逃脱,是当真会毁了青州。   萧长淮近日放下了个人恩怨,也附和,“我怎么总觉得他还有后招?”   几人顿时沉默,仿佛一致认为,姬慎景此番是故意被倪裳所掳。   片刻安静之后,倪裳道:“不如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皇帝年事已高,众皇子之中,唯有一个姬慎景未曾被下过绝孕药,再者,眼下京中皆是姬慎景的人,只要姬慎景在她手上,无人会轻举妄动。   庄墨韩张了张嘴,不忍斥责女儿胆太肥,他的女儿,他自然要骄纵,“那就这么办吧。”   萧长淮、宋颜,“……”-_-||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要不就是被姬慎景抓回去囚禁起来,要不就是囚禁姬慎景。   几人默默的选择了后者。   ***   天色彻底暗下后,倪裳带着仆从给姬慎景送饭。   门扇打开,屋内昏黄的光线打在男人俊挺的脸上,倪裳放眼望去,恰与男人对视上,对方眼神阴冷凶煞,仿佛想要一口将她给吞了。   倪裳知道,没有一头雄狮想被困住。   可他一旦得了自由,后果不堪设想,她一点不想被“报复”,她完全相信姬慎景也能对她做出同样的事,此前在京城,他便数次将她绑在了榻上……   思及此,倪裳心中仅有的愧疚瞬间消失殆尽。   不知是不是有孕的缘故,倪裳心头窝着火,若非姬慎景如今这般狂暴,她岂会带着腹中孩儿逃到青州!   “都退下吧。”倪裳吩咐了一声,对上男人浓郁的眉眼,她忽然轻笑,“夫君,吃饭了。你若不吃也无妨,饿上几日,你便再无机会逃脱。”   仆从退下,在外面将门扉合上。   方才听郡主所言,似乎是要虐待大殿下……   待屋内再无旁人,倪裳在床榻落座,见男人抿唇不语,她学着此前姬慎景对待她的方式,捏起他萧挺俊逸的下巴,语气含怨,“夫君生气了?被绑着的滋味不好受吧?别忘了,你此前是如何绑着我的,我这还没对你如何呢。”   姬慎景竟然怔了怔,但一瞬间的愧疚瞬间消散,男人沉着嗓子,“裳儿,我是个男人!”   倪裳哼笑,绝美的小脸邪恶不行,“男人?那又如何?”   她忽然掀开了男人身上的被褥,将他的身子露出大半,姬慎景眸色一滞,感觉到倪裳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男人的耳垂滚烫了起来。   他身子紧绷,浑身的肌肉仿佛在这一刻蓄势待发。   “裳儿!”   男人喑哑着声音,仿佛是在控诉。   其实,倪裳也被自己的动作惊到了。   她只是一想起在京城时,姬慎景对她的强势,她就心中窝着火,好几次都被姬慎景折腾的下不了榻,这人还厚颜无耻的问她,“裳儿,为夫威猛否?”   倪裳面不改色心不跳,用勺子递了一口米饭到男人唇边。   姬慎景撇过脸,像受了辱的小妇人,不肯正眼瞧着她了。   倪裳也不急,她知道姬慎景体力过人,饿上几日并无大碍。   “夫君心里不痛快?那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可那阵子又是如何对待我的?还打算活祭了我的亲人?”倪裳轻声质问。   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瞥见姬慎景的身子,一个无意之间,她竟发现那可恶的小姬慎景,正嚣张跋扈的叉腰挺.立。   倪裳:“……!!!”   她忽然站起身,又将被褥给男人盖上,愤然道:“姬慎景,你方才脑子里又在臆想什么?!”   姬慎景转过脸来,唇角斜斜一扬,一脸坏得要命的样子,“为夫在想,该怎么惩罚你。”   下一刻,他手腕上的铁链忽然崩裂开来,男人瞬间坐起身来,长臂一伸,捏住倪裳的手腕,一拉一扯,将她拽上了榻……   作者有话要说:  裳裳:强烈请求换男主!地球人已经制止不了这一届的男主了!   姬慎景:我是全世界第一可爱,不接受任何反驳,谢谢!   小包子:嘤嘤嘤……好担心我的基因,我以后还能是个好人么?   庄墨韩:孩子,委屈你了。   皇帝:(⊙o⊙)…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   么么么哒~ 第76章   “姬慎景!”倪裳吓了一跳, 连名带姓的喊了出来。   姬慎景动作极快,拉了倪裳上榻后,就用被褥裹住了二人, 他心中窝火,以至于捏住她细腰的力道有些大, 他呵呵低笑了几声,仿佛是在耀武扬威, “裳儿, 你怎么不喊夫君了?”   倪裳瞪他,这个浪荡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他又是如何挣脱了铁链?   倪裳刚要骂出口,但姬慎景并没有给她机会,他头一低堵住了肖想了一个月的唇,攻势一如既往的强势果决,甚至带着几丝报复的狂热。   这一个多月以来, 姬慎景日日夜夜都在脑子里想着如何“报复”大婚之夜的抛弃之仇,也想好了无数个手段, 但此时此刻, 他只想亲她,狠狠.亲……   倪裳唇角吃痛, 他不是没有这般强势过,但这一回是仿佛真的要将她给吞了。   衣裙被掀开,倪裳猛然清醒了几分,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姬慎景的面颊上, 男人止了动作,顿了顿才抬起头来,他不怒反笑,嚣张的看着她,“裳儿,你我都成婚了,你还反抗什么?即便反抗,你如何能逃得了我的手掌心?为夫给了你机会逃,结果还不是落入我掌中?”   他的唇因为方才的亲吻,显得微红,配上他这张毫无瑕疵的脸,邪魅妖冶,美的蛊惑人心。   姬慎景的话让倪裳的心凉了一大截。   若非是有十足把握,他不会当着她的面直接解开束缚,最起码以他的心智,一定会等待恰当的时机。   姬慎景现在就是彻底断了线的纸鸢,即便她还想继续抓住他,却是抓不住了。   孕妇的情绪波动本就起起伏伏,倪裳就像是隔着一条银河看着自己的意中人,明明他就在眼前,但她心里很清楚,即便她能如此清晰的看见他,感受他的体温,但这人不是她的意中人。   她和他之间隔着一条虚无缥缈、无法跨越的银河。   倪裳哭了。   是那种泪流不止,完全不顾美感的哭。   哭狠了,眼泪遮住了视线,她侧过脸,随手抹去。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倪裳语气绝望。   压在上面的男人明显怔了怔,他不喜倪裳这种近乎绝望的语气,时隔一个月,他虽是盛怒难掩,但见到倪裳时,也是欣喜若狂。   然而,倪裳显然和他完全相反。   她见到自己,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欢喜,眼中只有灰暗与失落。   “裳儿!”   姬慎景喉结滚了滚,心里异常不舒服,因为强忍着怒气,一拳头砸在了床头,手背的青筋凸起。   “你岂会杀你?”   他说出这话,仿佛是蕴含着什么情绪,随即又怒了,但他没再碰倪裳一下,只在她耳边说,“日后这话不准再说,为夫就是杀了谁,也不会伤你一根汗毛。”   这话真真是道貌岸然,他大概是忘记了此前在京城是如何对待她的了。   倪裳忽然心中暗喜。   她赌对了。   姬慎景现在可能……吃软不吃硬?   她同时猛然惊觉,此前的姬慎景并非是“吃硬”,他只是不与她计较罢了。   有了这个认知,倪裳酝酿了稍许情绪,让自己哭的更猛烈了些,“嘤嘤嘤……”   姬慎景身子一僵,“……”显然是完全没有意料到倪裳会这样。   她在他眼中就是一朵坚韧的忍冬花,从不会轻易落泪,即便他想当那个护花使者,也没有太多的机会。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看见她撇过脸,一副委曲求全的哭泣样子,姬慎景的心不动声色的抽痛了一下。   可旋即,他回想起彼时,倪裳撩拨他时的样子,男人忽然低低一笑,比方才温柔了不少,“裳儿,你真是个戏精。”   话虽如此,他低头亲了亲她微湿的鬓角,哄着说:“别哭了,眼睛都哭红了。”   倪裳没有看他一眼,埋首在他胸膛,继续低低哭泣。   她就是一副明摆着“我不说话,我就是委屈的难以抑制”的样子。   姬慎景:“……”   黑化大殿下耐着性子哄了好半晌,枭雄在榻上变成了孙子。   直至倪裳情绪平复,姬慎景沉着一张俊脸,也委屈了,叹了声,“原来裳儿见到我这般不开心,我原以为你我之间本就是两情相悦。”   倪裳已经坐起身来,姬慎景没穿衣裳,他随意靠在床榻,用了被褥遮住下面。   倪裳悄悄看了他一眼,可能姬慎景身上.赤.裸.的缘故,那股子锋芒暴戾少了大半。   她刚一侧目,恰好就对上了姬慎景的眼。   姬慎景挑了挑眉,像极了街头纨绔,“裳儿,你想看就看个够,我又不像你那般小气。”   倪裳:“……”   她错了,她怎么能天真的以为,他这样轻易就改邪归正了呢?   这时,外面隐约响起兵刃相击的声音,但并不剧烈,倪裳再次与姬慎景对视。   姬慎景告诉了她实话,他当真见不得她哭的样子,倪裳以前都没被别人欺负哭,如今嫁了他,如何能因他而哭?   “裳儿放心,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不会轻易杀了那些人。”   对他而言,皆是外人。   一想到倪裳对除却他之外的人也同样关切,男人俊挺的眉蹙了蹙。   倪裳也同样蹙了眉。   不会轻易杀了……   那就是还有可能杀!   “都出来吧!”此时,姬慎景低喝了一句。   “墙头草”心腹们纷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看见红缨与左龙右虎几人时,倪裳顿时僵住,面色红了……   敢情她演戏这样久,屋内一直还有旁人围观?   红缨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才亲耳听见主子与郡主的亲吻……还有主子说的那一箩筐的.情.话,他们几人身上的鸡皮疙瘩早就掉了一地。   一个个垂首不语。   “红缨,把衣服脱了。” 姬慎景吩咐了一声。   红缨以为自己误听了。   姬慎景身段高大威猛,只有红缨与他相当,故此,也只有红缨的衣服尺寸才是合适的。   感觉到有道视线直直看着自己,红缨无法装作如若无事,忍不住抬眼,察觉到主子是在看着自己,他立刻抱紧了自己,“不是……主子!属下没有任何不良癖好!”   倪裳还在屋内。   红缨的反应让姬慎景面色一沉,“闭嘴!脱了!”   红缨无法,只好开始脱外裳,倪裳转过身去,一点不想再看到姬慎景了。   她不明白,一切都准备的甚是严谨,姬慎景又是如何掌控了局面?   除非……   是有内鬼?   倪裳想到了什么,心忽然沉了。   看来这次不是她瓮中捉鳖,而是姬慎景守株待兔。   她输了!   兜兜转转了一圈,她还是输给了姬慎景。   ***   倪裳被姬慎景牵出卧房,他身上穿着红缨的火红长袍,亦如那日大婚之时,他一身吉服,俊美到了妖艳的程度。   身后红缨裹着薄衾,平生第一次尝尽了人世的苦,这个时候真想当场去世一下。   庄墨韩与萧长淮被捆绑在一块,宋颜的待遇还算好,虽然被控制,但人是自由的。   姬慎景牵着倪裳款步走来,寸步不离她,向宋颜微微鞠了一礼,“岳母,小婿这次又得罪了。”   宋颜立刻展颜一笑,她上下打量了姬慎景,又算了算姬慎景赶来青州的时候,真真是日夜兼程,毫不放弃,再看女儿全须全尾的被姬慎景牵着,宋颜心里大约有底了。   她眉眼温柔,笑道:“贤婿哪里话,你能来接裳儿,我这心里甭提多高兴。”   倪裳:“……”   娘才是最粗壮的那棵墙头草?   庄墨韩和萧长淮张了张嘴。   咱就是有意见,咱也不敢说。   此时,青州刺史上前,抱拳恭敬道:“大殿下,事情已尽数办妥,可以启程了。”   言罢,此人忽然对庄墨韩跪下,更是恭敬:“王爷,末将虽早已投奔大殿下,但在末将心中,王爷一直都是末将的上峰!”   庄墨韩冷哼了一声,无言以对。   京城那边的大局,还需要姬慎景回去料理,青州自然不可能久留,队伍当日下午就开始启程。   姬慎景对庄墨韩与萧长淮的实力了如指掌,临行之前,姬慎景单独去了关押他二人的马车,对着铁笼里的二人,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两位岳丈,不要与试图与我为敌,否则对你二人、对我,皆没有任何好处。”   庄墨韩生平第一次被人威胁,若是旁人,他大可以反击,但这人是自己的女婿,他外孙的爹,更重要的是,他打不过姬慎景。   一个从未败过的人,终于遇到一个对手,他本该兴奋,但眼下的庄墨韩,心情糟糕透了。   原本,他还想将倪裳生下的第一孩子过继到庄家,但按着姬慎景这性子,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姬慎景离开后,庄墨韩连连叹气,萧长淮实在看不下去,终于没能忍住,宽慰了一句,“老庄啊,你就认命吧,长江后浪推前浪,时势造英雄,事到如今,你也该看开些了,反正都是一家人。”   庄墨韩,“……”   好像很有道理呢!   ***   姬慎景正当血气方刚,又比寻常男子更为骁勇,他与倪裳一月多前才大婚,即便一路颠簸,也压制不住男人蠢蠢欲动的心。   奈何,倪裳一路上都是与宋颜宿在一块,即便姬慎景想要下手,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数日后,队伍终于抵达了京城。   皇帝在城门口等待已久,仿佛即便姬慎景即将将他踢下龙椅,也未对他的父爱造成任何的影响。   “老大,你可算是回来了!”皇帝往队伍后方看了一眼,瞧见了被关押的庄墨韩与萧长淮,心中窃喜。看着姬慎景的表情愈发与有荣焉。   瞧瞧,朕的儿子多厉害。   即便是庄墨韩与萧长淮这样的枭雄又如何?   还不是成为老大的阶下囚!   老姬家振兴有望啊!   西北风呼啸,皇帝红了眼眶,一手激动的抓着姬慎景的手,一边抹泪,“朕没哭,朕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对了,朕的儿媳呢?”   倪裳被扶下马车时,皇帝的目光盯着她的小腹看了几下,见倪裳神情蔫吧,冬日虽然穿的厚实,看他总觉得儿媳的动作有些怪异。   皇帝当然不便直接问出口。   姬慎景抽回了自己的手,不明白一个男子为何会轻易落泪,他的动作与眼神皆带着不可忽视的嫌弃。   皇帝讪了讪,只能兀自一个人感动。   京城仍旧在姬慎景的掌控之中。   即便在明面上,姬慎景仍旧是大皇子,但众人皆知,大梁的天下即将易主。   天色渐黑,倪裳被姬慎景送去了都督府,离开之前他附耳叮嘱了一句,“等为夫归来。”   他的嗓音喑哑,就连眼神也在暗示她。   倪裳已怀有身孕,当然不能由着他胡来,虽然眼下身段瞧不出端倪,但倪裳自己已经察觉到小腹的变化,若是脱了衣裳,便能瞧出有孕的迹象了。   姬慎景走后,倪裳打听了爹爹他们的情况,得知姬慎景只是将他二人困在了庆王府,倪裳就松了口气。   ***   夜幕降临,入宫的长街两侧皆挂着大红绉纱的灯笼。   这还是数日前大婚时,姬慎景下达的命令,他与倪裳大婚,举城欢庆。倪裳出阁时,更是十里红妆点缀全城。   很多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付出的心血越多,就越难以放手。   姬慎景对倪裳便是如此。   他倾付一切,换来的却是倪裳大婚之夜逃走,这无疑刺激了男人。   但他无从对倪裳撒气,故此,庄墨韩和萧长淮就被.软.禁.了,成了姬慎景撒气的对象。   “叮铃铃……”   姬慎景掌控了京城后,就一直有宵禁,如此安静的夜晚,银铃声十分引人注意。   姬慎景撩开车帘对外面说了什么,红缨停下马车,就见不远处一骑着羊驼的女子缓缓靠近,女子带着白色面纱是,她身后跟着十来个同样身着白衣的女子,即便夜间寒风刺骨,这些女子身上的衣裳也甚是单薄。   红缨不由得唇角抽了抽,即便他天生惧热,也冷的要命,大凉族的人真真是一个比一个彪悍,他面无表情的骑在马背上,直至女子靠近,他便竖起耳朵窥听。   姬慎景骨节分明的手抵着车窗窗帘,面色微冷。   为首的女子讽刺一笑,“你还真去把人追回来了?别忘了你的任务是什么?区区一个女子也值得你那般付出?你太令我失望了!”   女子中气十足,即便蒙着面巾,单是看那双清冷的眼,也知她是一个狠角色,而且如果细看的话,不难发现姬慎景与该女子有一些相似之处,他们都生了一双幽深浓郁的眼。   “我的事与你无关。”姬慎景淡淡道了一句,似乎懒得搭理女子。   女子哼笑,“哼,别忘了你的母妃当初是怎么死的!狗皇帝、庆王、皇后他们谁都不是无辜的!必须杀了他们为我那可怜的姐姐报仇!”   姬慎景嫌烦了,他不喜任何人干涉他的事,“我能让你入京,就能让离开,从今日起,我的事无需你插手,你安安分分,我自会保你一生无虞,你若是不听……我会杀了你。”   “你!姬慎景!我可是你嫡亲的姨母,是你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女子低喝。   姬慎景放下车帘,他这人不喜欢多话,此刻只觉无比烦躁,不过转瞬间,他却又察觉,他似乎很喜欢与倪裳说话,哪怕是毫无意义的唠叨。   他的亲人是倪裳,以后他们还会有几个聪明漂亮的孩子,最好都能像倪裳,容貌自是不必说,还聪明的过分。   就在马车要继续前行之时,女子掀开面纱,口中有什么小机关忽然启动,随即一根微不可见的银针.射.了出去。   红缨耳边荡过一阵轻微的风声,等到回头时,却见女子已经放下面纱,那双阴郁幽深的眼眯了眯,“姬慎景,你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马车内的男人无比动静,小片刻后,低沉磁性的声音,无波无痕的传出,“杀了他们所有人。”   红缨身子骨一阵冰寒,如同见了鬼一般。   他知道,这回可能又要出事了。   ***   倪裳是被人低低唤醒的。   “阿姐!阿姐你快醒醒!出事了!”来人是萧昱,他在冀州“偷鸡摸狗”了数年,想要逃.脱.囚.禁.,再潜入倪裳的卧房,并不是有多难的事。   倪裳一看清来人,立刻惊觉,“阿昱,怎么了?”   萧昱吓的口齿不清了,“姐夫……我姐夫他……绑了我爹和你爹,还有皇后与宋家等人,今日就在午门活祭,要活活烧死他们!除却我和娘之外,无一幸免,阿姐快随我去看看吧!”   倪裳:“……”   这阵子从青州入京,姬慎景的“疯症”明明大有好转,怎么一到京城,人又疯了?!   倪裳半分不敢拖延,立刻收拾好自己。   她是都督府的女主人,真要出府,也无人敢硬挡着。   姬慎景疯了,可他的属下还是正常的,深知倪裳在姬慎景心目中的地位。   故此,倪裳与萧昱出府时,众人不敢阻挡,只是在同一时间派了人前去通报姬慎景。   而在姬慎景的人还未抵达时,倪裳和萧昱已经到了午门。   为了赶时间,倪裳与萧昱是骑着马过去的,一路颠簸,使得她小腹微痛,但并不明显,只是一阵阵的抽痛,像月事来时的痛感。   午门城楼之上,姬慎景俯视着一切,宛若一个掌控全局的造物主,下面则是渺若蝼蚁的芸芸众生,他目光无温,像一个莫得感情的上位者。   姬诞被勒的双手发麻,早就感觉不到痛感。   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桩事就是得罪了姬慎景,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一定会好好珍惜那份兄弟情义,一辈子不变。   不过一想到,这样多的人陪他一起死,姬诞心中徒增感慨,想吟诵一首荡气回肠的诗句来祭奠一下即将逝去的小命,奈何腹中墨水有限,姬诞叹了叹,然后只道了一句,“烧火会疼么?”   无人答话,临死之前,谁还有心情搭讪聊天?   姬诞止不住话,又絮絮叨叨。   “今日天气甚好,一会烧起来,只怕会很快。”   “糟了!我存在钱庄的那些票号忘记给后宅的女人们了!”   “……”   其余被绑在火架上的人默不作声。   废太子话太多,默默祈祷他第一个被烧死。   “阿姐,你脸色怎的这么难看?!”萧昱焦虑道。   倪裳摆了摆手,示意萧昱无事,午门附近的百姓诸多,倪裳说:“阿昱,带我过去,让姬慎景看见我。”   萧昱明白倪裳的意思,拉着倪裳往前挤。   每挤一步,倪裳的小腹就抽痛一下,好不容易站在人群之前,姬慎景已经下令开始点火,倪裳看着城墙上那个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使出所有力气,大喊,“姬慎景!你住手!他们是你孩子的外祖父!”   她指着庄墨韩与萧长淮。   城墙之上,视野极佳,姬慎景一眼就看见了倪裳,与此同时,他耳力过人,即便倪裳声线微弱,还是让他听了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  姬·鸡蛋·诞:我命运多舛,不接受反驳,谢谢诶!   姬慎景:我要当爹了?我在干什么?我是谁?   小包子:嘤嘤嘤,我胎气不稳了!爹爹莫要调皮了好伐!   ——————   两更合一奉上啦,红包掉落~   昨天有点小忙,实在抱歉呀,姑娘们。 第77章   “……是你孩子的外祖父!”   “你的孩子……”   他的孩子!   凛冬的西北风呼啸, 倪裳吃力柔弱的声音卷着寒风,荡入了姬慎景的耳朵里,仿佛一瞬间无数重声线刺激着他, 最终那些声音集聚成了两个字---孩子。   倪裳说庄墨韩和萧长淮是他孩子的外祖父。   也就是说倪裳有孕了!   她腹中的骨肉只能是他的!   他要当爹了!   姬慎景瞳孔睁大,目光看向了城墙下那个娇小虚弱的女子, 她是他这辈子都要困在身边的一道光,她此刻孱弱渺小,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了。   “阿姐!”   倪裳腹中绞痛, 缓缓蹲下身子,萧昱看见她染红的衣裙, 吓傻了,又唤了一声,“阿姐!你……你、你怎么了?”   倪裳腹中的绞痛一阵阵加重,她不想让孩子出事,无论姬慎景如何, 可孩子是她自己的!   “阿昱……我的孩子……”倪裳拉着萧昱的衣角,“去、去叫郎中!”   萧昱呆了呆, 他还不知倪裳有孩子的事, 这回明白过来,立刻更慌了, “我外甥!我大外甥不能有事!”   萧昱抱起倪裳要走,倪裳却制止他,“我……我救人,你去喊郎中!”   爹他们还被绑在火架上, 空气里已经弥漫着火油的气息,只要姬慎景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得死。   萧昱左右不是,差点就难死他了。   正在萧昱抱起倪裳,要将她带走之时,一气场骇人的高大男子如鬼魅般忽然出现。   都这个时候了,萧昱还不忘记拍马屁,“姐夫你来的正好,我阿姐动了胎气,眼下受不了任何刺激,要不姐夫先把我爹和阿姐的爹放了?”   见姬慎景深情凝视,萧昱又说,“皇后与废太子就算了,随意烧杀,呵呵呵……”   他太难了。   姐夫不太好沟通啊。   倪裳疼的面色苍白,姬慎景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一把将她抱起,大步往人群外狂奔而去。   入了宫,众太医被宣见。   倪裳不知道自己被放在了哪一座宫殿,她疼的说不出话来,拉着姬慎景的手没放,她太清楚这个疯狂的男人眼下的状况,哭着求道:“姬慎景,我就要死了,看在你我曾经的份上,饶了我的亲人,可好?”   她当然不想死!   也不能死!   不过是利用机会感化姬慎景罢了。   小腹的疼痛稍有好转,但她方才出血了,倪裳自己也吓的厉害,有了孩子之后,她仿佛能感觉到腹中小家伙的存在,即便才将将两个多月。   直至此刻,姬慎景才哑声说了一句,“你不准有事!孩子也不准有事!”   他就要当爹了。   他的姑娘就要给他生孩子了。   太医被姬慎景领到了榻前,几名德高望重的太医轮番给倪裳看诊,又施针保胎,半个时辰后,众太医才擦着额头的汗,跪在姬慎景跟前颤抖道:“大、大殿下心安,皇子妃虽是动了胎气,但不致滑胎,只要好生调理一月,加之心情舒畅,一月之后胎相即可稳了。”   姬慎景仿佛没听见,好半晌之后,低沉干涩的声音才传出,“孩子多大了?”   众太医,“……”   你是孩子他爹,孩子多大了,你自己能不知道?!   太医战战兢兢,毕竟皇帝也被挟持了,大梁几大奸雄今日差一点就被活活烧死,遂如实道:“两月有余,再有半年多即可临盆了。”   六个多月后,孩子就要出来了。   可姬慎景猛然惊觉,他还什么都没准备。   孩子的衣裳、床榻、卧房、玩具……教养嬷嬷、奶娘……等等诸如此类的头等大事,他都没办!   姬慎景这才发现,他最近都在做什么荒唐事?   ***   倪裳喝了药,睡得很沉,她迷迷糊糊感觉到唇角有一丝凉意,等她睁开眼时,借着屋内的火烛,看见了男人冷峻凝肃的脸。   姬慎景喉结滚了滚,他就坐在床榻边,也不知坐了多久,身形有些僵硬,像一座“望妻石”。   “裳儿……”   姬慎景嗓音喑哑,像是许久没有饮水。   倪裳此刻小腹不怎么痛了,她临睡之前听见了太医所言,孩子保住了。虽然对姬慎景还是一肚子的气,可她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操控着姬慎景。   “我爹他们呢?”倪裳声线轻柔,一听就是元气大伤,没甚精神气。   姬慎景担心自己的崽,生怕倪裳情绪不稳定,立刻老实答话,“我都放了了,裳儿放心,以后……不会那样了。”   他的眼深幽,但也清澈,少了此前的邪意。   倪裳打量了他几眼,直接问,“你不想解释给我听?”   她和他之间已经周旋较量了数次,但最终谁也没能彻底赢了谁。   倪裳刚要动作,姬慎景立刻摁住了她,“裳儿别动,孩子它……经不住动荡了。”   倪裳冷冷看了他一眼,“若是没有孩子,你是不是还要一意孤行?”   男人不答话,便是默认了。   即便他此刻是清醒,但也记得不久之前的一切,他内心愤恨黑暗,想要毁灭一切,假若倪裳今日没有出现,他当真已经杀了所有人。   当过圣僧的姬慎景,异常诚实,不会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扯谎,老实巴交道:“裳儿……我、我错了。”   倪裳:“……”   姬慎景突然“改邪归正”,倪裳很不适应。   她拧着秀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男人。   姬慎景一门心思记着太医所言,倪裳必须要保持心情愉悦,她腹中的孩子或许也能感受到母体的感受。   姬慎景第一次当爹,心慌的不行。   他道:“我不会再伤两位岳丈,今日之事以后不会发生,裳儿怎样才能高兴?”   倪裳更疑惑了,一时间不敢保证姬慎景会不会又“复发”。   她威胁说,“姬慎景,孩子是我的,我能逃离你身边一次,就能逃离两次,你再任意妄为,我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孩子!”   姬慎景,“……”   “我是它爹。”姬慎景坚持为自己坚定身份。   倪裳懒得搭理他,转过身背对着男人。   姬慎景有千言万语想说,可他不敢招惹倪裳,万一倪裳一个激动,影响了他的崽儿可怎么办?   到了后半夜,倪裳听见了殿内稀稀疏疏的声音,过了片刻她转过身来看时,就见姬慎景在脚踏上打了一个地铺。   倪裳:“……”   呵,他现在倒是老实了!   ***   红缨总觉得大凉族的女子甚是瘆人。   主子狂魔之后,差点弑杀成性。   他也是跟着姬慎景吃了十多年斋饭的人,见不得太多血腥。   故此,姬慎景让他看押大凉族人时,红缨将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手中的大红伞寸步不离身,隔着牢房几丈之远,低喝道:“妖女!我家主子如今已经清醒!你休想再接近我家主子半步!”   白衣女子眸露愤恨。   眼看着大梁就要毁在她手里,偏生半路出现一个倪裳!   她怎么差点忘了,当年姐姐也是为了狗皇帝放弃了复仇大业,可后来还不是被皇帝逼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母子二人一个个都那么蠢?!”女子在地牢内咆哮,声线回荡不绝。   红缨觉得自己并不是百毒不侵的男子,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吩咐下面人关好牢房后立刻就离开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妖女狡猾多端,但凡她有任何异动,就直接杀了,这是大殿下的命令!”   红缨一手抱紧了自己,很快离开了牢房。   ***   几日后,倪裳已经能够下榻。   姬慎景这几天无心朝政,一门心思陪妻儿,他去问过太医,询问孩子是男是女,但旋即又纳闷,即便是女孩儿,他也喜欢得紧,为什么想提前孩子性别?   太医的回答当然是不可知。   姬慎景为此松了口气,他其实很想期待半年后的结果。   若是个女孩儿,就宠上天,便是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给她。   若是个男孩儿,那就亲自教养,教他骑马涉猎舞剑。   一想到半年后,他就能抱着一个活生生的小娃娃,姬慎景又开始慌张失措。   皇帝过来看他,见他神情紧绷,不免失笑,“老大啊,多生几个孩子,你就能习惯了。”   姬慎景拧眉紧蹙。   倪裳至今还不肯跟他说话,他还有机会多生几个么?   他自己倒是极想的。   接下来几日,宫里的工匠开始修建孩子的卧房,奶娘已备了两位,皇后被贬为庶民后,皇太后亲自着手教习嬷嬷的事。   数十年了,皇家总算是能迎接第一个孩子,管它是男是女,必然是老姬家的至宝。   因着倪裳胎相不稳,这几日一直住在宫里,并没有回都督府。   皇帝暗暗搓搓的暗示了姬慎景多次有关皇位的事。   姬慎景眼下无心应对,每天恨不能盯着倪裳的肚子看,只恨还得等上大半年。   大庆三十七年冬,皇帝昭告天下,退位让贤,大皇子姬慎景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元澈,寓意清明澄澈之意。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格外早,倪裳的胎相已经彻底稳了,这一日满园的梅花开的灿灿灼灼,拾叶给她撑着油纸伞,在她耳侧道:“皇后娘娘,皇上又躲在月门偷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姬慎景:虐妻一时爽,一直虐妻一直爽。   倪裳:我现在只担心孩子正不正常。   小包子:我基因太强大,我也很担心自己不正常,QAQ~ 第78章   “娘娘, 咱们还是让皇上进来吧。”拾叶终究还是抵抗不了姬慎景的一副俊美皮囊。   哪有帝王每日偷偷摸摸躲在月门外,眼巴巴的守着的?   倪裳一个眼神扫了过去,果然就见姬慎景人模狗样的站在月门处, 他如今墨发及肩了,虽然梳了发髻, 但仍有几缕垂下,有种纨绔风流的美。   倪裳不信姬慎景真的彻底没事了。   他一定还有事瞒着她。   但这人为了她腹中孩子, 一定在竭力假装一切安好的模样。   她太了解正常的姬慎景了, 总想撑起一切,对天下苍生如此, 又何况是对她呢。   倪裳与男人对视,月门处的姬慎景站直了身子,一袭帝王常服,外面套着银狐裘的大氅,身段高大颀长。   倪裳随即转过身, 不去看他,吩咐道:“今日命妇要入宫给本宫请安,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拾叶努了努嘴, 外面那个北风吹,皇上没有撑伞, 墨发上已经落了一层雪,高大的男人看上去独孤又无助,好不萧索可怜。   拾叶一步一回头,不明白这样好的皇上, 娘娘怎忍心视而不见。   新帝登基后,整个后宫如废弃一般,皇后一人独得盛宠,即便如此,皇后却还是对皇上冷若冰霜呢……   拾叶心里愤愤不平,她打小跟在倪裳身边,对她忠心不二,入了内殿,她又忍不住劝说,“娘娘,您几时原谅皇上?”   倪裳斜睨了她一眼,“你若心疼,不如出去陪他站着。”   拾叶:“……”   她惧寒,内殿烧了地龙,她半点不想出去呢。   命妇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倪裳来时,众人脸色各异。   倪裳曾经是长信侯府的嫡女,也曾在京城贵圈待过十六年,各大高门大户的雅集酒馈,她基本都去了,故此今日到场之人,皆是熟面孔。   宋颜温和的看着女儿,再反观今日在场某些女眷的脸色,宋颜只觉得大快人心,虽然她没有亲自动手,但如今女儿贵为一国之后,她当年所受的一切屈辱,仿佛在这一刻统统得到了报复。   她们欺她、辱她,恨不能看着她去死。   现在她的女儿高高在上,受天下所有女子的跪拜。   倪裳被拾叶搀扶着坐在上首,她腹中怀中皇长子,太皇太后与太上皇皆十分重视,帝王更是不必说了。   毫不夸张的说,倪裳眼下喘口气,太医院都要抖三抖。   倪裳落座,众命妇行礼,倪裳轻轻摆了摆手,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胜利者的嚣张,反而从容淡然,她让所有人起身,给老太君、宋家老太太,以及宋颜单独备了软垫,另外长信侯府的老夫人也有份。   到底是亲手养大自己的祖母,倪裳不会忘恩负义。   相比这几位女眷的欣慰,侯夫人与宋夫人二人就正襟危坐了。   尤其是侯夫人。   她真真是恨不能吞一颗后悔药下去,倘若她当初没有对倪裳苛待,她现在也是皇后的养母,那是何等的尊贵!   从众贵妇的角度看去,倪裳今日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外面披着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单单是那双绣鞋也以宝石点缀,她年纪不大,看上去十来岁的光景,却是雍容华贵,美艳无双,叫人不敢逼视。   宋夫人此刻深刻理解什么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待众贵妇寒暄了片刻,谁也不敢叨扰了皇后,皆纷纷告退,宋夫人单独留下了,噗通跪在了倪裳跟前,“娘娘啊,救救司年吧,他好歹也是你的表哥,当初你二人退婚,皆是我一人所   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退婚啊。”   倪裳对仇恨这种事看开了。   与其直接杀了曾经欺过她的人,倒不如让他们都战战兢兢活着,然后亲眼看着自己如何母仪天下。闲着没事就捉到跟前吓唬吓唬。   不过,宋司年无错,他也是个奇才,穆温烟蹙了蹙眉,以她对姬慎景的了解,估计是这家伙故意针对宋司年,再逼着自己搭理他。   “本宫乏了,宋夫人请回吧。”倪裳淡淡道了一句,怀中抱着汤婆子,打算去见见被她冷落了数日的新帝。   拾叶如今是一等大宫女,面对曾经“仇家”,她嚣张的不行,“宋夫人请吧,娘娘都发话了,你听不懂么?若是扰了娘娘歇息,皇上必定饶不了宋家!   虽然宋颜也是宋家女,但拾叶知道,那位伯夫人眼下比谁都无情无义呢。   宋夫人身子打颤,当真不敢激怒了倪裳,好在还有一个宋老太太在世,想来倪裳看在她外祖母的份上,会重新考虑这桩事。   ***   新帝正伏案批阅奏,他正常时一心为了天下苍生,除去早已动了凡心之外,还和当初是个和尚时一模一样。   探子第一时间将皇后正往御书房来的消息禀报给了他。   新帝立刻坐的端正了,只恨御书房没有摆镜子,不然他可能会照一照,整理一下仪态。   姬慎景虽然暂时清醒了,但还记得疯狂之时所做的一切,其中就包括,他是如何将倪裳绑在榻上,使劲折腾她的那阵子……   每每回想,他既是亢奋,但也愧疚。   眼下倪裳怀了他的孩子,而算着日子,孩子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姬慎景更是半点不敢招惹了她。   将宋司年关押,也是为了引她与自己说说话。   她果然来了。   是为了宋司年而来。   思及此,姬慎景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吃醋。   宫人通报时,姬慎景亲自上前相迎,新帝肃重的脸笑出一抹如四月暖阳般的温和,扶住了倪裳的腰。   他趁机丈量了一下,即便是穿着冬装,倪裳的腰还是太细了,他很担心看了一眼,这怀疑她腹中能不能揣下他的孩子。   倪裳无视了他的咸猪手,她太了解这人,以至于看穿他的一切动作。   “你、你感觉如何?它有没有闹你?”姬慎景其实很想问问,他的崽怎么样了,但以防倪裳以为,他只关心孩子,故此男人堪堪止了话。   倪裳嗔了他一眼,“说吧,设计引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姬慎景:“……”   他做的这样明显么?   倪裳被男人扶到了软塌上坐着,她留意了一下姬慎景,内室烧了地龙,新帝身上只着帝王常服,她看见了脖颈上一处红痕,类似于鞭痕。   倪裳没问出口,她就知道他一定有事瞒着她。   若是他的疯魔之症真的那般容易就好,一灯大师又怎会守了了他十多年。   倪裳没揭穿男人,她也想他了,贪恋他的气息与温度,有孕的女子对自己的夫君更是依赖,她主动靠在姬慎景怀里,说:“宋司年是可用之人,你虽已登基,但朝中顽固势力根深蒂固,不如重新建立自己的势力,我与他虽有过婚约,但从未心悦过他,你大可不必赶尽杀绝。再者,宋家没人了,对权衡朝中局势没有好处。”   倪裳的话,姬慎景皆懂。   她之所以说出来,就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姬慎景点头,他抱的更紧了,想得寸进尺。   没法子,她就在自己身边,内室的温热引出阵阵楚楚女儿香,他贪恋的紧。   感觉到异样,倪裳推他,“孩子不顾了?”   姬慎景也没真想做什么,孩子差点因他夭折腹中,他已经惭愧不已了。   帝王嗓音暗哑,抓着了许久不见的五指姑娘,附耳道:“裳儿,你就行行好吧。”   倪裳:“……”   外面落雪纷飞,御书房一室.春.色。   ***   姬慎景的事终是没能瞒得过倪裳。   小和尚和红缨等人早就“弃暗投明”,“投奔”了倪裳。   “眼下看来,师叔还算正常,但体内蛊虫未解,前几日月圆之夜又疯了,他把自己关在密室,自己惩戒自己,第二天出来时,浑身是血……”   没心没肺如小和尚也说不下去,难得良心发现,哽咽了一下,这才继续说,“师叔每至月圆之夜,身子如万蚁啃食,一般人早就受不住了,如今的月圆更是难熬,以免伤着皇后娘娘,他提前一天晚上就把自己关入密室,不准任何开启。”   倪裳:“……”   说不心疼姬慎景是假的。   她骨子里随了庄墨韩,自己的男人,她当然要护着。   “那位大凉族公主呢?”倪裳又问。   小和尚说了实话,“被关押着呢,若非为了解药,师叔早就杀了她了,师叔心怀天下,不是那种复仇之人,若非被蛊虫影响,师叔绝不会做出那些事。”   倪裳信的,她知道小和尚的本事,给他交代了一个任务,“戒诚,为了你的小师妹有个正常的父皇,本宫有件事交给你去办,无论你用什么手段,都得逼着大凉族后裔交出解药,哪怕是能缓解皇上痛苦的法子也成。”   小师妹?   小和尚盯着倪裳的肚子,反应过来后,顿觉得肩头压力甚大,他就要当师兄了么?   他就喜欢软绵绵的小姑娘!   主子和皇后的容貌皆是一等一的好,小师妹必定国色天香啊!   他简直迫不及待见到孩子出生。   “娘娘放心,师叔已不管那人生死,但凡我能使出的法子,一定都使出来!”   ***   姬慎景登基后,姬诞已经不止一次恳请去西北种地。   他虽然被贬为了庶民,但也是废太子,身份着实尴尬,京城的人心机甚重,姬诞觉得自己还是远离一些比较好。   他拖家带口,后院女子足足百人,若是不发家致富,恐怕难以维持开销。   更重要的是,姬诞想将其母亲接出宫去。   拖了宋家的关系,姬诞终于见到了新帝,如今二人身份悬殊颇大,他再也没了当初的盛气凌人。   “皇上,草民的母亲已失了智,关在冷宫迟早丧命,肯定皇上让草民将母亲领出宫吧,草民愿离开京城,此生再不归来。”姬诞直至如今才知道,比起当皇帝,他可能更适合种地。前阵子在院子里种的冬萝卜,如今都长的白白胖胖的,扒出来炖老鸭,那滋味可神了。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费脑子不说,还需得时时刻刻防备虎狼之辈。   姬诞抹了把泪,打算感化姬慎景。   谁知,新帝连眼都没抬一下,摆了摆手,“你走吧,朕会让人将宋氏送出皇宫。”   姬诞还想来一个兄弟阔别来着,但见新帝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只好一个人默默退下。   走出皇宫,宋氏果然已在宫门外,她傻了,人完全是个呆子,也认不清人了。再无半分昔日皇后的样子。   姬诞沉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强求也无用。”   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壮观的皇宫,只觉无比陌生。   “母亲,跟儿子回家喝老鸭汤。”姬诞笑着哄道。   宋氏嘴里喃喃有词,“我是皇后……我是皇后……”   姬诞又叹气。   倘若当初母亲所嫁之人不是太上皇,如今正在家中含饴弄孙呢。   可惜他到了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   一想到被发配荒芜之地吃沙子的老四姬汤,还有至今下落不明的老二,姬诞内心瞬间平衡了不少。   好歹,他还有一院子的如花美眷…… 第79章   宋司年被姬慎景放了出来, 倪裳身上虽也流了一半宋家的血,但宋氏家族, 也唯有宋司年一人得以重用, 此前依仗着家族恩荫在朝廷混仕途的世家子弟一应被清理了干净。   姬慎景登基后, 对整个大梁盘根错节的世家做了一个彻底的清洗, 取消了九品中正制, 全力施行科举选拔的政策。   小和尚那边还在极力与大凉族后裔做抗争, 倪裳的月份也愈发大了。   转瞬到了次年开春,这一日,庄墨韩又携老太君入宫蹭饭。   其实,蹭饭是假, 想看女儿才是真的。   庄墨韩唯一对姬慎景满意的一处, 就是废弃六宫这件事。   讲道理, 他庄墨韩的女儿,那必定是无人能及,即便是整个后宫佳丽三千也不及女儿一人。   午膳设在了御花园, 姬慎景对庄墨韩态度淡漠, 便是对他隔三差五入宫蹭饭有意见, 也是敢怒不敢言。   倪裳这一胎十分显怀, 夜里特别不安分,姬慎景每晚抱着倪裳睡觉,总能感觉到她腹中胎儿拳打脚踢,他几乎坚信,这一定是个儿子。   倒不是姬慎景偏宠男孩儿, 只是当一个男人即将有儿子时,总有种难以言表的情绪。他已命工匠连夜打造男孩儿幼时玩耍的小玩意儿,等孩子出生,他必定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若是女儿,又是另外一番柔情善感。   老太君频繁给姬慎景夹菜,帝王身后的立侍一脸为难,上前验毒也不是,不验也不是。   “好孙媳多吃点,给我生个大胖重孙子。”   老太君真是越看姬慎景越是满意,忙不迭盯着倪裳,“孙子,对我孙媳好些,老庄家传宗接代就指望他了。”   倪裳扑哧一笑,侧目看了一眼身侧的帝王,他已完全束冠,温柔的样子,眉眼如画。   当老庄家的“孙媳”当久了,他也就习惯了。   庄墨韩清了清嗓子,很想提及过继一事,但思及姬慎景如今在朝中的动作与手段,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届时多生几个出来,姬慎景就该舍得了。   午膳过后,帝王需得见几位大臣,庄墨韩寻了机会与倪裳单独说话。   女婿终归与自己不亲,但女儿不一样。   庄墨韩毫不顾忌的在倪裳跟前扮可怜,“裳儿啊,爹这辈子就你一个,你可得给老姬家留条后啊!要是你娘……她能跟我重归于好,那……也成。”   倪裳:“……”   什么叫重归于好?   说得好像他和娘亲曾经好过似的。   “爹,京城适龄女子倒是不少,只要你愿意……”   倪裳话音未落,庄墨韩又继续装可怜,“裳儿,爹爹我这一生只爱你娘一人,除却她之外,爹谁也不要。反正你娘眼下也离开了伯府,不如……你去劝劝你娘……”   倪裳:“……”   娘一直嫉恨萧长淮当初故意弄丢了她,前阵子朝中局势定下之后,娘就自请和离了,眼下她自己在外面置办了宅子,还开了女子学堂,日子甚是舒心。   倪裳知道庄墨韩的执念,可她也得尊敬娘的意思。   “爹,娘现在单着呢,您若真放不下,何不去争取?”倪裳问道。   庄墨韩恍然大悟,他和宋颜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他为何不去试试?   庄墨韩当即离开了皇宫,就连老太君也顾不上,撇下了老人家,自己跑去了“女子书院”。   时下民风不算开化,好在新帝登基后,女子的束缚少了些许。但庄墨韩闯入学院时,还是引起一阵轰动。   自从宋颜开办了女子学院,萧长淮几乎是赖在了这里,此前同意和离只是缓兵之计,他虽已至中年,但体格高大健硕,容貌俊朗。   庄墨韩年轻时候也是个美男子,如今捯饬的干净清爽,完全不输给矛头小伙。   萧昱也时常来露个脸。   故此,不少女子皆是慕名而来。   “庄墨韩!你怎么也来了!别告诉我,你跟萧伯爷一样,也是来考察民情的!”   宋颜前半辈子从未按着自己的心意过活,她的后半生,她只想为了自己而活,好在如今有了一个当皇后的女儿,此前便是萧长淮不肯和离,还得看帝后的颜面。   庄墨韩左手一捧书,右手一把剑,厚着脸皮笑称,“我是来当夫子的。”   宋颜:“……”   自这日起,女子书院就不曾消停过,倒是登门报名的贵女愈发多了起来,萧昱也时常来串门,他正当男儿风华时,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日子简直滋润的不行,几日前便有姑娘家朝着他暗送秋波了。   ***   又逢月圆夜。   这一回,姬慎景迈入密室时,倪裳站在外面目送他。   倪裳并非不心疼他,她只是对疯狂状态的姬慎景甚是害怕,这个时候将他关起来,不管是对他,亦或是对旁人皆有好处。   等到次日时,倪裳又从皇后的寝宫过来。   东边天际才划开一抹鱼肚白,姬慎景从密室出来,他额头溢出豆大的汗珠,顺着毫无瑕疵的脸滑下,没入衣襟深处。   那衣襟沾了血,被汗水晕染开了,晨风拂过,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倪裳红艳的唇动了动,眼神中的悲悯一闪而逝,旋即绽放一抹温和的笑,上前挽住了姬慎景。   男人像是要藏住带着血的衣袖,却是被倪裳一把抓住,她抱着他的臂膀,身子贴着他,腹中又开始调皮的孩子,隔着皮肤踢了踢它的父皇。   姬慎景一怔,仿佛是施了被魔法,不再做任何抵抗。   “走吧,早膳已备好,臣妾先伺候皇上沐浴更衣。”倪裳笑着说。   她有孕后,比此前更是清媚,脸上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微光。   姬慎景凸起的喉结滚动,跟着倪裳一路走去寝宫。   ***   帝王如常上朝,沐浴更衣过后瞧不出任何端倪,仍旧是那个手段雷霆的新帝。   倪裳叫来了小和尚,“结果如何了?戒诚,你师叔信任你,本宫也信任你,你不可能辜负我们的期望。”   小和尚唇角一抖。   大凉族后裔都是疯子,那些人就连命都不要,又怎会害怕受刑?   讲道理,小和尚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无能,只是这次的任务太严峻。   “本宫亲自去会会那位大凉族后人。”这是倪裳自己的决定,她当然不会告诉姬慎景,倘若让他知晓了,根本不会同意。   到了地牢,倪裳着一身皇后华服出现时,牢中女子盯着她的腹部看了几眼,但很快就丧失了兴趣,仿佛毫不关注。   “放肆!皇后娘娘在此,你还不快跪地行礼!”狱卒呵斥道。   牢中女子不为所动,倪裳让狱卒止了话,她往前迈了几步,做出毫不防备的样子。   之后又迈入了地牢。   身边随从提醒,“娘娘,此女狡诈多诡,您万不可靠近。”   倪裳说,“无事,我若是有一个三长两短,大凉族就绝后了。”   那女子果真有所动容。   倪裳继续往前迈步,在靠近女子的两步之远的地方驻足。   姬慎景为了她废弃六宫,她腹中的孩子可不就是大凉族后人么?   女子抬眼,幽深的眉眼与姬慎景有几分相似,她神情萧索,眼神之中充斥着绝望。   可恨又可悲。   倪裳忽然悠悠一笑,“你是皇上的小姨?如今皇上继承大统了,难道不就等同于夺回了祖.先.的江山?本宫不懂你为何执意杀人?如今天下大势已定,皇上勤政爱民,是百姓拥戴的好皇帝,他身上流着大凉族的血,以后也将传承下去,你又何必死守着蛊毒的秘密,见死不救?”   女子看了几眼倪裳,最终停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半晌才喃喃道了句,“孩子快临盆了吧?”   倪裳点头,“你要摸摸它么?它可调皮了。”   说着,倪裳又靠近了些,主动抓着女子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一个对族人如此忠心的人,她不可能伤害大凉族的后裔,倪裳心中敢保证,这才如此大胆。   何况,姬慎景每月那般受罪,她必须冒险一试。   腹中小家伙可能醒了,又在娘亲腹中手舞足蹈,那女子的手一滞,掌心感觉到了轻微的触感,像是小手亦或是小脚……安静了稍许,她忽然泪落如雨,失声痛哭。   “我大凉有后了!有后了!”   ***   将至晌午,帝王得知倪裳来了地牢,几乎一路疾步走来。   倪裳刚从地牢出来,虽然这阵子养的极好,但此刻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裳儿!你怎能来这种地方?!”姬慎景上下打量了她,又问,“孩子怎么样了?它有没有受到惊吓?”   倪裳:“……”   不知道是不是疯魔的姬慎景太难对付,倪裳总觉得如今正常的姬慎景似乎有点傻……   倪裳是被姬慎景抱上轿撵的,她时常怀疑,姬慎景对孩子的重视远超过了对她。   到了寝宫,宫人已摆好午膳,姬慎景正要严肃训斥,倪裳忽然抱住了男人精瘦的腰肢,脸埋在他怀里,不说话。   “裳儿?”   姬慎景当然猜出了倪裳去地牢的目的,见她这般失落,也大概得知了结果,他宽慰道:“没有解药也无妨,这么多年朕都走过来了,眼下有你和孩子,朕甚是欢喜。”   倪裳心疼他,只是埋首低泣,就是不肯说话。   ***   几场阵雨过后,京城的盛暑天拉开了帷幕。   倪裳发作这一天,恰逢万里晴空,一片火辣辣的艳阳天。   太皇太后、太上皇、庄墨韩以及宋颜等人皆守在殿外候着,价值连城的汤药一份份端进去,两个时辰后,一阵嘹亮的婴孩啼哭声响彻天际。   庄墨韩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双手一拍,兴奋的很想不顾身份跳几圈,“一定是个外孙!一定是外孙!”   庄墨韩激动的蹭到宋颜跟前,“阿颜,咱们有外孙了!”   萧长淮不乐意,似笑非笑,“是啊,咱们三个都有外孙了。”   庄墨韩动了动嘴,今天是个大好日子,他懒得与萧长淮斤斤计较,帝王一直守在皇后身边,帝王不宣见,众人只能在外面干等着。   太上皇双手合十,朝着东边天际拜了几拜,“祖宗保佑啊,总算是有后了!”   萧昱瞧着一群人泪眼婆娑,他提着手中的名贵见面礼,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按着他的经验,越是被偏宠的孩子,日后就越是骄纵。   阿姐这一胎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将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   产房内,倪裳被姬慎景抱到了干净的床榻上,他亲了亲她溢出薄汗的额头,声音愧疚,“都是朕的错。”   倪裳没有那样娇气,她还没瞧见孩子呢,推了推姬慎景,“皇上若是不犯错,咱们哪来的孩子?”   姬慎景,“……”   这话有道理,裳儿是在暗示他可以多多“犯错”么?   康嬷嬷抱着一只粉色襁褓过来,倪裳瞧见了襁褓的颜色,顿时知道这是一个女孩儿。   姬慎景也同样意识到了,男人清俊的眉宇倏然之间愉悦一笑,“公主好,朕就喜欢公主。”   倪裳才不信他不想要儿子。   讲道理,她即便从不曾想过这辈子一定要生儿子,但眼下后宫仅有她一人,她夫君打拼下的江山,当然只能是她的儿子来继承。   儿子,还是要生啊!   “裳儿,孩子与你长的一模一样。”姬慎景一脸慈父般的光芒。   倪裳瞅了瞅小东西,巴掌点大。皱巴巴、红彤彤的,哪里长的像她了?她怎的一点瞧不出来?   这厢,嬷嬷抱着襁褓走出寝殿时,守在外面的众人,方才还一口一声“一定是皇子”,这下一应非常默契的立刻改了说法。   “女孩儿好!女孩儿贴心!”   “今年大梁风调雨顺,大公主是福星啊!”   “瞧瞧这眼睛,这鼻子,长的多俊呐!”   “……”   萧昱也凑够去看了一眼,他还真以为大外甥女是多么的天生丽质,谁知却是个蔫吧的小玩意儿。   方才太上皇还说这孩子眼睛炯炯有神?   她压根就没睁开眼好吧?!   萧昱心里嘀咕,但还是想亲手抱上一抱,可按着辈份,怎么也轮不上他。   萧昱:“……”真让人焦躁!   ***   大公主出生后,庄墨韩几人入宫的频率就更高了。   倪裳几乎没什么机会抱自己的孩子,到了满月这一日,萧昱给大公主备了一份骇人的大礼包,倪裳并未亲眼所见,只知萧昱所赠满月礼中罗列了江湖上各种武功秘籍。   倪裳并未当回事,她的女孩儿一天比一天好看,才将将一个月,已经从皱巴巴的小团子长成了粉雕玉琢的奶娃娃。   女孩子必然不会舞刀弄枪,如今的倪裳根本没有多想,也绝对想象不到十多年之后的麻烦事。   大公主的满月宴设在了御花园,因着正当盛暑,姬慎景就没让倪裳出面,他也陪着倪裳在殿内歇着。   酒馈处的一切皆是由太上皇住持。   太上皇抱着掌上明珠,一个劲的猛夸,群臣吹了一晚上的彩虹屁,差点有了大梁是女尊男卑的错觉。   大公主将来长大成人,哪位官员家中的子嗣能配的上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