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国医大师 作者:鸿呀红呀   文案:   中医博士荆希毕业,一头栽到了古代。   在此处,她不仅没了行医资格,还成了个半文盲!   不得已,她支起了个破棚子,美其名曰:看病赠看相。   赵钰一朝不慎瘸了腿,本来只想找个跑腿的,结果棚子主人还挺负责,看了病不说,还非得附赠个看相。   荆希:我观你面相大富大贵,你怎把自己作到这种地步的?   赵钰:……你个大夫,为何非要看相?   荆希叹气:实不相瞒,这年头,看相不好混,不得已才学了个中医。   赵钰:……   后来,荆希回忆起她和赵钰的相识:   第一次见他,他是个高冷的落魄贵族。   第二次见他:他是个高冷的大富王爷。   第三次见他:他成了高冷的大贵皇帝!   荆希:……不愧是大富大贵的命格。   不过,还好还好,她也成了皇后。   没痛觉中医女主×面瘫脸王爷男主   ps:双c,高洁党可入,本文纯属虚构,切莫对号入座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因缘邂逅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荆希,赵钰 ┃ 配角:青杏,时及…… ┃ 其它:没痛觉中医女主×面瘫脸王爷男主   一句话简介:看相,啊呸,看病吗?客官 ============== 第1章 麻毒(1)   立夏时节,草木已经欣欣向荣。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雨,空气里满是青涩的草木香,和湿漉漉的泥土腥味。   这儿的空气可真好,没雾霾,没灰尘,荆希蹲在地上,顺手拔起一根草,颇为忧伤,不过就是太好了点,她有点想念现代的钢筋水泥大马路了。   ——至少,她不用蹲在泥巴里啊!   这是一条约莫两丈宽的土路,路两边生长着绿油油的野草,最中间的地方铺了一层细碎的石子,用来方便行人走路,最边缘没铺石子的,被雨水浸润了一夜,便变得松软而沾鞋。   再向北延伸过去,能看见一座座低矮的青灰色房屋建筑,还有从建筑旁用一根根细竹杆子挂出的写着字的幌子,在风中飘摇。   而更多的,就是路两边和荆希这儿相似的,一块破板子底下支上两个凳子,板子上摆上各式各样要卖的小物件或者吃食的小摊子,大都可怜的陷入在泥地里。   不过,有点不同的是,荆希的摊子旁边挂着的破破烂烂的幌子上,写的既不是胭脂水粉也不是小吃零嘴,而是“看病五十文”五个大字。   大概是为了招揽生意,下面又委委屈屈的附上了几个小字:“赠看相”。   确实委屈,就这三个小字,荆希还和帮忙写这字的书生求了好久,多给了三个铜板才说成的。   天光慢慢亮堂起来,从大路南边出现的零散赶集人,经过荆希挂着幌子的破烂小摊,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而北边而来的行人,也堪堪止步在荆希的小摊几步之外,顺带,还用怜悯的目光看她一眼。   她就是一条凄凉的分界线,以北是热闹的人声,以南是荒芜的风卷落叶。   哪边都不受待见!   荆希:……   经过认真思考,荆希觉得大概是因为她表现的不够威武可信,所以她站了起来,决定好好招揽招揽生意——否则,她明天可能真的要成为露宿街头的小可怜了!   果然,荆希刚站起来不久,南边的小路上一个形容猥琐的小个子男人,眯着眼细细盯着荆希挂的幌子看,看了一会儿,才勉强拖着步子走了过来。   长的丑不要紧,有钱就行,毕竟她是个医生嘛,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荆希目光殷切。   男人终于走近,停在了荆希的小摊子面前,瞧见跟前还放了凳子,眯着一双小眼睛警惕的看了眼荆希,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明显看到男人呼吸一滞,并迅速移开了眼睛!   荆希:“……”我忍了!   男人在凳子上一屁股坐下,舒适的砸吧砸吧嘴,叹口气,才道:“喂,婆娘,你是免费给人看相的?”   第一位顾客上门,荆希服务态度相当好,至于称呼,可以暂时不用在意,她温柔的笑,“是的呢,客官,是看相,不过主要还是看病呢,我可以给你切脉看诊,开方推拿,只需要五十文,你买不了……”   男人挖了挖鼻孔:“哦,我只看相。”   荆希:“……”   “客官,不是我说,你看你面色发黄,唇色晦暗,头发枯槁发黄,这是气血不荣,肾气亏虚的表现啊,不趁早好好调理,可是会早死的啊!”   男人闻言静默片刻,然后在荆希真(渴)切(望)诚(赚)挚(钱)的目光中勃然大怒,踹翻了凳子,瞪大一双布满红血丝的斗鸡眼,“你敢说我肾不好?”   荆希:“……”   荆希心疼的瞅了一眼横尸泥巴的凳子,那是她从她住的客栈借出来的,这要是踹坏了,那得赔多少钱啊。   为了赚钱,荆希试图讲道理,“客官,不是,我不是说你肾不好,我就是想跟你说说……”   “呸,说个屁,”男人一脚踩在凳脚上,挥了挥鸡爪子团握起来似的拳头,“赶紧给老子看看,老子还要多久才能娶上媳妇!”   尽管荆希自认为她还是打的过这个弱鸡男的,但做生意嘛,讲究和气生财,于是她再看了一眼可怜的凳子,好脾气的上下扫视男人的脸:   唇薄,露出的牙齿稀疏,眉尾乱,眉毛还逆生。   荆希道:“这位客官,不好意思,你命中无妻!”   “……老子打死你,你个招摇撞骗死骗子,敢说老子命中无妻,老子今天就要弄死你!”   荆希抽抽嘴角,脸一侧,避开男人挥过来的拳头,一只手顺势抓住男人明显瘦弱的小胳膊,将他往面前一拉,微微弯身,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刚才气势汹汹的男人整个人就躺在了泥里。   荆希还是舍不得放弃,她劝道,“客官,相也看了,真的不考虑看看病吗?”   “靠,你个臭娘们,老子没病!”   男人眼冒金星的从地上爬起来,愤怒使他的眼睛更加猩红,他横冲直撞地撞翻了荆希的小摊子,木板凳子以极其悲惨的状态栽进泥里,荆希见状扯扯嘴角,走了一个太极步,避开地上的一片狼藉,拽住要跑的男人,利落的把他脸朝下又拍进泥里:   “客官,砸了东西还想跑?”   被压制的动弹不得,男人努力侧过半张脸,断断续续道,“臭,臭婆娘,那,那你想要干嘛?我告诉你,我可看不上你,你别妄想嫁给我!”   荆希:“……”   她看着地上那张一看就手.淫过度的脸,特想问一句,大哥,谁给你的自信?   克制不住的翻了个白眼,荆希将手上沾的泥在男人干净些的领子上蹭了蹭,又拍了拍他的脸,“所以,为了不让我缠着你,就赶紧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   男人一脸惊恐,若非被荆希压制,瞧那模样,估计想赶紧捂住命根子,以免贞操不保。   “给你,都给你。求求你别缠着我!”   再次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荆希松了松力道,“那还不赶紧拿出来。”   “给,给你……”男人哭丧着脸,“这是我全部身家了。”   荆希用手指拈过那黑乎乎的破钱袋子,觉得重量还行,便站起身,顺带踹了踹他,“行了,滚吧。”   “是是,我这就滚!”男人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了,那模样,活像个被玷.污了的黄花大闺女。   荆希控制住自己抽搐的眼睛,拈着钱袋一起身,却发现一众围观人群面带惊恐的看着她。   荆希:“……”   她想了想,冲着众人露出了一个温和友好的笑容。   “客官,看病吗?”   众人:“啊,女魔头来了!”   围观人群四散,甚至有个人跑了一半忍不住干呕几声的。   荆希:“……”她应该说的是看病,不是要命吧,跑那么快干嘛?   她摸摸脸,穿越过来五天了,找不到一面镜子,她不知道现在这副身体长什么模样,但看这些人这反应,她长的有那么磕碜吗?   荆希撇撇嘴,弯身扶起倒了一地的小摊子,到路边扯了一把青草充当抹布潦草的擦了擦凳子木板,就迫不及待将钱袋子拿了出来,带着对钱袋极度的嫌弃,勉强拈着它后面的两个角,哗啦啦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听着噼里啪啦一阵响,荆希乐滋滋地想,莫非里面还有银子,大块的银子啊,她这辈子都还没见过呢!   荆希擦了擦口水,定睛一看……   全是白花花的——石头!夹杂着目测一,二,三……五枚铜钱?!   荆希:“…………”   全部身家?就特么是这些?真是活该你找不到老婆!   荆希恶毒的想,死穷鬼!找老婆?下辈子吧!   荆希从石头里捡起里面的几枚铜钱,收进她扁扁的荷包,忧愁的想,这可咋办,招牌也砸了,钱也没赚到,她该如何维持生计?   要不,荆希目光落在了北街那边来来往往的男人们腰间的钱袋子上,舔了舔唇,打劫试试?   不明就以还在逛街的男人们腰间一凉,下意识摸了摸他们的宝贝肾脏,嗯,还在,疑惑的看看四周,没见异常,又心安理得的继续逛街了。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荆希收回目光,她堂堂一名根正苗红好中医,怎么能做那档子事?   倒是全然忘记了,她方才那打劫的熟练样子。   正午,荆希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甜,“啪”轻微的一声响,顺着木板传递进她的耳膜。   荆希身上一震,一睁眼,就看见放大的白花花一片,就差直接怼她眼睛里了。   荆希:“……”什么玩意儿?   许是察觉到实在太近,那白花花的玩意儿向后挪了挪,在荆希的眼睛里露出了它妖娆的全貌——一大块白花花的银元宝!!!   荆希瞪大眼,哈喇子有点控制不住,眼珠子不受控制的随着那块银子左右移动,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伸出了罪恶的爪子,试图把它捞入口袋。   然而银子长了腿,在她即将触碰到时,刷的一下,那银子就像个撩了就跑的渣男,毫不留情的离她更远了!   银子当然不可能长腿,荆希这才注意到银子上还带着一只手,那是怎样一只完美的手啊!骨肉匀称,修长白皙,劲瘦有力,简直是所有手控的福音!更何况,那只手还拿着银子!   荆希的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名字叫做“渴望”的光芒!   “帮我办事,银子归你。”   头顶响起的低沉的清冷男声阻止了荆希第二次伸出的罪孽之爪,她终于意识到她面前站了一个人,且这人目睹了她所有的丢人行径!   荆希:“……”啧。   刷的直起身,荆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抬头,看见一个……黑乎乎的高大身影!   荆希:“……”   能不能不要背光而站,你站也就站了,可麻烦你能不能不要长那么高,你这是在居高临下的藐视我的身高吗?   哼,她清清嗓子,然后……   殷勤的端起屁股下的小凳子绕过小摊子,恭敬的放在男人身后,异常温(渴)柔(望)的笑,“财神,哦,不,客官,来看病的吧,快请坐。”   那位财神,哦,是那位客官,低下头看了凳子一会儿,顿了顿,似乎在进行什么天人交战的考虑,然后就见他“撕拉”一声,从他袍子下摆撕了块白布,铺在凳面上,又仔细凝视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的勉强坐下。   荆希:“……”   看来这位财神可能还是个纤尘不染的高山雪莲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荆希:财神爷,赶紧坐,以后我荆家的财运就靠您了!   赵钰看凳子ing   荆希:哦,对对对!(扯白布)您请坐!   后来……   荆希:为什么我荆家的财运越来越不旺了?   赵钰:因为这是赵家。   荆希:???!!!!   放下我的预收文《将军,捂紧你的马甲》:   崔澄,天下兵马大元帅,杀得了敌军、斩得了匪首、调戏得起小娘子,长得还俊,一京城的小娘子都被迷得七荤八素。   人生太得意,崔澄都忘了——她,性别为女!   直到,她入京拜见了坐在朝堂上的皇帝小白脸儿。   皇上:爱卿看着有点儿眼熟。   崔澄:皇上看错了。   皇上:你还记得当年大梁河畔的梁醇吧。   崔澄:不,我不记得,大梁河畔扒男孩子裤子的怎么会是我呢?   大梁河畔的皇上:呵。   后来——   崔澄捂紧小马甲:皇上,信臣,臣是纯爷们儿!   皇上:可以,证明一下,脱衣服和脱裤子,选一个。   崔澄:!!!   A到爆将军女主×(伪)小白脸皇帝男主 第2章 麻毒(2)   雪莲花长的很好看,眉毛黑浓却不夸张,略长,勾起微微的秀气弧度,带着一股子优雅的味道,眼睛恰到好处的镶嵌在轮廓分明、线条完美的脸上,瞳孔黑且深邃,只是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带着薄凉的味道,眼角下一颗小小的泪痣,又给他周身的冰寒生生添了点媚意,让这朵高山上的雪莲花不至于把人冻死。   鼻梁既高且挺,又让他平添几分英气。唇薄颜色浅白,甚至微微带点淡淡的紫色。仿佛是点睛,那唇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冷了。   衣服也是白色,没弄脏之前,可以窥见其究竟如何的纤尘不染,圣洁高雅,可惜,只是之前,现在这身衣服,袖子上沾染了一些泥土枝叶,胳膊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些暗红色的血液,腰部的地方还破了几个口子,让圣洁的白莲花跟滚了一圈泥巴似的,当然,那张脸还是很冷艳圣洁的。   荆希盯着雪莲花那张美艳的脸看了一会儿,道,“莲花兄,你这是中毒了还是失血过多啊?还是昨夜野外玩太猛纵.欲.过度了?”   莲花兄赵钰:“……”   不愧是高山雪莲花,只见他闻言似乎只是面部表情更瘫了一点,然后就把银子在荆希眼前晃了晃,高贵冷艳冰冰凉凉地开口,“跟我走,帮我办几件事,办好了,钱归你。”   “什么事?”荆希顺着银子来回好几趟缠绵,才勉强把自己的眼珠子从银子上撕了下来,移向雪莲花的脸,审视着他,“你不说清楚我可不帮你,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万一帮的是个江洋大盗,那我岂不是要良心不安?”   说这话的时候,荆希把又粘在银子上的眼珠子收收可能更可信,可惜她没有。   所以莲花兄静默片刻,起身就要走。   “哎哎哎,等等!等等!!”荆希立刻拉住了赵钰的袖子,刚才的傲娇仿佛是个错觉,她笑得像一朵开放过度的菊花,“客官,我开玩笑的嘛,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我绝对鞍前马后,绝不推辞!还顺带诊疗抓药熬药预后保健看相一条龙服务,带走我吧,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客官,还犹豫什么,赶紧把我带回家啊!”   说出了憋了几天的广告词,荆希舒适的呼出一口气。   她就喜欢这种沉默寡言不爱打断别人说话还有钱的客官!嗯,划重点,有钱!   只是客官怎么半天没动静?   然后她就看到,她的客官正把目光投落在了某个地方。   荆希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看见了自己罪恶的还残存着干掉的泥土的脏兮兮的爪子,正抓在了客官袖子上唯一一块洁白上。   荆希立刻松爪子,“客官,失误失误,您先请。”   爪子是松开了,可是也留下了灰扑扑的一个爪印,赵钰默,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其他地方,然后飞快的别过眼,似乎多看一眼他都要原地窒息而死。   嫌弃自己不奇怪,嫌弃到这程度的……   荆希看得叹为止观。   “客官,您不走吗?”   赵钰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似乎运了口气,然后云淡风轻的迈出了第一步,轻飘飘的走出泥地,站在了石子路上,期间,鞋底只在泥地上留下极为浅淡的两个脚印。   荆希:“……”若非此时艳阳高照,还是正午阳气最充足的时候,她合理怀疑她遇到了一只鬼!   还有,既然能那么轻巧的走出去,干嘛还要一副即将有大动作似的运一口气,吃饱了撑的?   无语片刻,荆希走过去抱起了那张宝贝小凳子,顺带拾起了那块白色布料丢到了泥地上,一脚踩了上去,跨了过来。   赵钰垂着眼看那块死不瞑目的白布:“……”   “客官,我们走吧。”荆希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她笑眯眯地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自觉的跟在了他后面。   “你走前面。”赵钰道。   “不不,还是你走前面,您是客官,是大人,我怎么能走到你前面呢?”   “……我不识路。”赵钰的语气似乎有点艰难,“去你那儿。”   “啊?为什么?”荆希一肚子疑问,却见赵钰似乎不打算回答了。   她撇撇嘴,不再自讨没趣,自顾自到前面带路去了。   她本以为就以雪莲花那两条恨不能长出天际的两条大长腿,那肯定是走得极快,保不齐走慢了就会被追上,然而走了一段路荆希回头,却发现赵钰远远落在她后面。   这,中看不中用?   荆希站在原地等着,好一会儿,赵钰才走到她面前,她发现赵钰走得极慢,一步一步,抬起落下,似乎进行某种仪式般,极其认真,就跟日本街上的花魁似的。   荆希翻了个白眼,却见阳光下,赵钰的额上闪闪发亮,细看,却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的汗珠。   再次走,荆希放慢了脚步,与他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所幸小镇不大,不一会儿就到了荆希住着的客栈。   停在客栈跟前的时候赵钰似乎有点呆愣,“你住的地方……”   “嘻嘻,客官,是啊,我住客栈,不好意思啊。”   赵钰:“……”   默了片刻,赵钰从腰间的绣工精美的荷包摸出一粒银豆子,示意荆希拿着,道,“你去开两间上房。”   荆希激动的接过银豆子,听清话后,犹豫道,“我在这儿有房间。”   “听我吩咐。”赵钰道。   “好嘞!”   荆希也就是象征性的客气客气,上房啊,她肖想好几天了都,可惜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现在有了冤大头,不住白不住。   荆希利落的跟都认识她了的老板娘财大气粗的要了两间上房,霸气的还了凳子,并表示以后都不需要了,顺便,也没忘记要回自己住的多交的下房押金。   “瞧你这得瑟样。”老板娘笑骂,让人领了赵钰上楼去。   荆希跟在他身后,忽的发现他步子似乎有些不对劲,寻常人上楼,都是左右□□替迈上台阶,而赵钰则是先迈出右脚,左脚和右脚停留在同一阶,然后再抬起右脚,重复如此。   这看起来,倒是左脚有疾的模样啊。   难怪方才走那么慢。   终于到了楼上,荆希也快累虚脱了——急的!   小二给他们把最左侧的两间房门打开,又留下房间钥匙后就离开了,荆希正要进传说中的上房,就听她的老板发话了,   “叫人给我送一桶热水上来,还有饭菜,你去帮我买几身衣服,只要白色的,然后再给我请个大夫回来。”   前面都没问题,可是请大夫?   荆希乐了,“客官,您找我难道不是看病的吗?我就是大夫啊。”   赵钰没说话,带着别有意味的目光看了荆希一眼,转身进了房,并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荆希:“……”她觉得她作为一个学了十几年的中医博士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要不是里面那朵雪莲花是她金主爸爸,她能当场给他扎上几针行气活血针。   不甘心的看了眼还没进去过的上房,荆希不情不愿的下了楼,叫来最近混的比较熟的店小二小书,让他去给上面那位送水送吃的,然后自己揣着刚才金主爸爸给的银豆子上了街。   随便进了一家成衣铺,铺子里的成衣各种颜色挂了一排,荆希理直气壮的先去了女装的那边,谁叫她刚来到这里时为了生计,只好当掉了还值点钱的衣服,买了一身破麻布衣,她要是再不买套衣服换洗,她就要被自己衣服臭晕了。   反正金主爸爸看起来钱那么多,想来也不会在意她多买了几套女装吧。   这么一想,荆希心安理得的将爪子伸向了女装,一口气拿了七八件,然后极其艰难的走到男装面前,看着那一溜的白衣服,非常之讨厌,为什么要买白色呢,红的黑的绿的蓝的它不香么?   这么想着,她也就拿了七八件各色的衣服,最终还是想到了金主爸爸亲自要求,勉为其难的又拿了两件白衣服。   说起来,她从那个山脚下刚醒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就是白衣服,可她怎么看着白衣服就是这么不爽呢?   拿了这么多衣服,银豆子还剩下不少,荆希出去时,老板娘看她的眼神跟看财神爷似的,这让贫穷了几天的荆希很是出了一口郁气。   本想就此打道回府,想了想,看在金主爸爸这么有钱还这么(被)大方的份上,荆希打算勉为其难原谅他的有眼不识泰山,给他治治病好了。   于是荆希转了个弯去买了一套银针。   可惜剩的钱不多,银针不是顶好的那种。   回到客栈,荆希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满足的欣赏了上房的豪华美丽高大上,又换上了一套青色的新衣服,然后才出来敲了敲隔壁赵钰的门。   门内很快响起有些拖沓的脚步声,听着有些沉重,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拉开。   沐浴过后的赵钰只穿着雪白的亵衣,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水汽蒸染了他的肌肤,让他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些血色,看上去冷意削减了不少,变得格外的——诱人?荆希想,不过她怎么觉得就是看他这么不顺眼呢。难道是金主爸爸的富有让她看到了自己的贫穷?   “衣服。”赵钰只看了眼荆希身上的衣服,便移开了视线。   荆希立刻将买的各色男装拎了出来,“喏,都在这儿了。”   “……我要的是白色的。”赵钰看着那堆辣眼睛的混合一起的颜色,面色更瘫。   “没有白色,”荆希不要脸道,“老板说白色卖完了。”   赵钰默默看了荆希的脸一会儿,然后平静的挪开视线,“钱给我。”   荆希:“……花完了。”   “这些衣服花不完。”赵钰冷漠。   荆希:“……”   看了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金主爸爸的侧脸一会儿,荆希心痛着呵呵笑道,“客官,我突然想起来,老板娘说还有最后两件,我给忘在我房里了,我这就给你拿来。”   拿到衣服的金主爸爸总算不问她要钱了,荆希松了口气,正要高兴,就听金主爸爸又问,“大夫呢?”   荆希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真(谄)诚(媚)笑道,“爸爸,啊呸!”   暗地里给了没出息的自己一个白眼,荆希继续呵呵笑道,“客官,我就是大夫啊,哪里还用花那冤枉钱,我给您看,保管让您药到病除,生龙活虎,威风震震,一夜.七次不是梦,一口气爬十八楼也不累……”   “……钱还我。”金主爸爸冷漠,并表示不听。   荆希:“……”   我可爱的愿意听广告的雪莲花哪去了,怎能这么快就变心呢?   荆希表示很心痛!   作者有话要说:  赵钰:不够。   荆希:什么不够?   赵钰:一条龙……   荆希:那你还需要什么服务才把我带走?洗衣做饭暖床,陪吃陪笑陪聊?   赵钰:嗯。   荆希:……   还真答应了!说好的高洁圣雅纤尘不染的雪莲花呢???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雪莲花!!! 第3章 麻毒(3)   “客官,”荆希深吸一口气,开始讲道理,“你说你到我的小摊子上,看到的就该是我的招牌,我招牌看病,要是你找了我我却没给你看好病,这不是砸我招牌吗?”   “没人找你看。”金主爸爸毫不留情的在荆希心窝子上扎了一刀,“你没有招牌可砸。”   再补一刀!   荆希捂住疼痛的小心脏,眼泪汪汪,“您就让我试试吧,试不好您再换人成不,再说了,这镇子上的几个大夫我都去见过了,水平真的不咋地,比不上我,真的!”   赵钰来回审视着荆希,没了言语,估计震惊于荆希的死不要脸和盲目自大。   “真的,试试呗,”荆希捧出了刚买的银针,“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给你背出黄帝内经十八篇,伤寒论,金匮要略,你随便点。”   赵钰:“……”   这反应,荆希忽的醒悟过来,不会是在这个时空里,没有我大中华中医四大经典吧?   “进来。”   好在,应该还是有的,因为赵钰沉默了一会,让她进来,而没有残酷无情的再次甩上门。   上房比下房豪华的不止一星半点,墙边放的床足有两米宽,但却只占了房间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不像下房一张床几乎就占满了整个房间,且还有屏风隔开了床和洗浴的地方,正中摆放着桌椅凳子,左上靠墙角的地方还放着梳妆台。   此时赵钰坐在桌边,看着荆希合上门走了过来,坐在了他对面。   “好了,客官,我问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头晕恶心,或者虚弱无力,做什么都提不起气力的感觉。”   “……有。”   “你的左脚是不是也受了伤或者有些隐疾,我瞧你左脚似乎不大灵便。”   “嗯,受伤了。”   赵钰直到这时才相信荆希不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假郎中。   气虚,血虚,受伤,初步得出结论,荆希把目光落在了赵钰惨白泛紫的唇上,嗯,血淤或者失血,还有可能中毒。   “把舌头伸一下。”荆希“啊”了一声,做了个示范,“像这样。”   赵钰目光落在荆希的舌头上,然后不动声色地转过脸,假装没听到。   荆希:“……”   得,雪莲花估计嫌伸舌头动作太丑,不肯做。   翻了个白眼,荆希让他把手拿上来,她的一只手充当药枕,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脉搏,边感受边忍不住叨叨,“莲花兄,你这样是不对的,讳疾忌医是要不得的,你不坦然一点,我可怎么知道你到底哪里有问题。”   赵钰默。   过了约莫一分钟,荆希示意他换另一只手,正要继续叨叨,就见莲花兄动了动唇,吐出几个字,“别乱喊。”   荆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莲花”这个称呼。   她不厚道的笑了起来,“那我要喊你什么啊,莲花兄?”荆希一边留神感受赵钰的脉搏,一边挑了挑眉,“兄台,老板,老爷,大人,还是相公……”搜罗了自己脑容量里所有的关于古代称呼的词语,荆希打算让他随便挑。   赵钰听到相公两个字的时候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忍冬。”   “忍冬?”荆希把完脉,道,“花不符合你气质,忍冬这两个字,确实挺符合你的,待在你身边,时时刻刻要忍受像冬天一般的寒冷。”   赵钰:“……”这是他的法号。   “行了,忍冬兄弟,你的伤在哪儿,我瞅瞅。”   赵钰目光落在自己的左脚上,半晌不动,很明显,这位哥们又开始纠结他的形象了。   荆希才不惯着他,一把捞起赵钰的脚,搭上了另外一个凳子,他穿的是中衣,裤子宽松,倒是方便了荆希,轻轻往上一撩就好了。   露出的腿不是白皙的肌肤,他的小腿从膝盖往下肿胀起来,颜色是有些可怕的青紫色!   荆希嘴角抽了抽,她以为赵钰伤的不重呢,因此才没有一开始就要求看赵钰的伤的,可谁能想到——   忍不住看向刚才还意图制止她的赵钰,“哥们,你行啊,这毒都中了多久了,怪疼的吧,还能面不改色地正常走那么远的路,还能若无其事和我聊天,挺牛逼啊。怎么,你是嫌你这腿太健康了,打算好好锻炼锻炼它的耐毒性?”   赵钰:“……”   “你信不信,你要是再晚治一会儿,你这条左腿就别想要了。”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夸耀起了自己,“别想,镇上那些所谓老大夫也治不好,亏的你是遇到我了,唉,像我这么厉害的大夫,啧啧,你怎么就这么幸运呢?”   赵钰脸瘫得厉害。   荆希逼逼完,心情很是舒畅,也不管他,将她买的那套不大好的银针包拿出来,又在房间里找到煤油灯点燃,把针在火上消毒,一边头也不回的道,“忍冬兄,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方法把你左膝以下的经络封死了?看你这腿的颜色,中毒有一上午了吧,赶紧把通路打开,再不解开,你的腿可能不是因为中毒而坏死,而是因为缺氧活活被憋死。”   赵钰默不作声,沉默的在腿上几处大穴点了几下,与此同时,荆希眼明手快的在他膝盖以上的几个穴位快速扎下几根银针,那点蔓延的毒素还来不及越过膝盖又被活活堵死。   毒:“……”它不要面子的啊!   “我靠,传说中的点穴,哥们,厉害了啊!”   一边夸赞着,荆希手上动作却是不停,一根又一根银针按照脉络穴位扎到了赵钰的腿上,等全部扎完,赵钰总算感觉到自己失了知觉很久的腿开始有了点麻痒的感觉。   扎完针,荆希直起身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一个被扎满针的肿胀大猪蹄子。   欣赏够了,荆希才道,“这针起作用还得半个时辰,你这中毒太深,只能多扎一会儿了,一会儿我去给你抓点药,我要是没认错的话,你中的这毒,是蓖麻为主配出来的毒药吧。”   “是。”赵钰看了荆希一眼。   接收到了这个眼神,荆希有点炸毛,那是啥眼神?没想到她还能治病?   荆希心气不顺,“喂喂喂,瞅啥呢,你那什么眼神,给我收收,告诉你,姐的本事可不止这么一点。”   赵钰便神色平静的移开了视线。   确实,荆希作为中医学专业难得的悟性极高,天赋极好,家中又是中医世家的天才型选手,从小到大周围都簇拥着鲜花掌声,即便上了临床,也是佼佼者,这猛地跌落神坛,她多少有点不适应。   怀着点不爽的心情,荆希在房间里暴躁的绕来绕去,最终晃荡到了那铜镜跟前,铜镜打磨得很光滑,但再光滑也比不上镜子。   荆希勉勉强强凑近过去,在隐隐绰绰、模模糊糊的镜面中看见了浮在里面的一张脸。   定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果断的撑着梳妆台干呕了几声。   赵钰全程看着她的动作:“……”   能被自己的脸恶心到,也是相当清奇了。   干呕完毕,荆希不信邪又瞅了一眼,然后又是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移开了视线,不过好歹没再吐。   这张脸给人的冲击性实在太大了,右眼框周围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上到到额头下到嘴角,还上下起伏,层层递进,很有规律,左半边脸则全部都是坑坑洼洼的小坑,坑上附着着白色不明小点点,仿佛某种生活在人类三急场所之一的某种生物,看一眼都能让人呼吸停滞。   她敢说,现在要是举办个丑女比赛,顶着这张脸,她分分钟捧回一个第一!   试探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本以为会坑坑洼洼,甚至可能摸下一手脓,可出乎意料的,入手的肌肤相当趁手光滑,手感非常之好。   这可奇了怪了。   想不通,荆希就转念想起了这几天看到了她的脸的人,并总算理解了最初那些人看到她为何总是神色复杂,欲言又止,不忍卒视。   本来她还觉得不大乐意,现在她打心眼里佩服他们,他们怎么就能这么淡定?这么面不改色?也由衷的同情他们日日要面对这么一张丑出天际的脸。   尤其是这位忍冬兄,荆希看向自始至终都表现的极为平静的脸,他第一眼见她,竟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嫌弃和异样。   讲真,看到这张脸,荆希都替看到她的人委屈,这得影响多久的食欲啊!   荆希方才的不爽立刻消散了,像忍冬这样好的金主爸爸还能到哪儿去找啊?   不以貌取人还给她钱花的金主爸爸,简直就是可爱的小天使!   于是荆希用一种佩服的语气问赵钰,   “忍冬兄,你到底是如何面不改色的面对我这张脸的?讲真,”荆希看了一眼镜子,又呕了两声,   “……你还能一点不嫌弃,我觉得您真是太厉害了!”荆希竖起了大拇指。   赵钰看荆希的眼神看略复杂,“……还好,比起你确实要好些。”   荆希:“……”不知为何,她从这句话里貌似听出了一点点挤兑的意思。   换了一张嘴脸,荆希决定好好报答报答赵钰的不嫌弃之恩,于是她笑眯眯道,“客官,我现在去给你抓药吧。”   赵钰目光在荆希“真诚”的眼睛上停留两秒,语气犹豫:“……多谢。”   “不过呢,”荆希舔了舔唇,很不要脸道,“忍冬兄怎么也得该给点人类的万恶之源不是。”   “万恶之源?”赵钰重复了一遍,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   “钱啊,也就是可爱的银豆豆呀。”荆希迸发出期冀的目光,抻着脖子去看赵钰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那模样,活像看到了亲人。   赵钰:“……”他就知道。   在如此灼热的目光中,赵钰默默从荷包里又掏出一枚银豆子,然后在荆希渴望的目光中递给了她,在她兴冲冲出门前,赵钰似乎忍无可忍,憋出几个字,“……你省着点。”   “啊?好嘞。”   荆希答了,出了门才回过味儿来,原来金主爸爸现在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啊!   可能他的那个荷包里剩下的就是他仅剩的资产了,没想到啊,她在古代遇到的第一个万恶的封建大地主,可能是个破了产还逃荒的小可怜。   荆希同情了小可怜一秒,并打算偷,哦不对,欣赏小可怜的荷包时给他留下四分之一的资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清明节,在此,为我们祖国所有英烈默哀!   荆希:天啊,这张丑得惨绝人寰天地不容的脸,你们是怎么看下去的?佩服佩服!   众:同情我们,你先想想,那张脸长在你脸上好吗?   荆希:就因为长在我脸上我才庆幸啊,因为我看不到( ̄▽ ̄)。   众:……   荆希:何况,只要金主爸爸不嫌弃我,一切都不是问题?   金主爸爸默默扭开了脸。   荆希:…… 第4章 麻毒(4)   荆希出去的时间比买衣服长了些,原因是她抓药的时候换算单位换算了半天!   现代中药基本单位是克,而古代则是钱,一钱约等于三克,而某味药的剂量可能只有一克,或者五克这样的,而抓的药又不止一副,这就导致荆希和药房的药童鸡同鸭讲了半天才把药抓好。   抓好药往回走的路上,荆希为自己拘了一把同情泪,数学从小到大就是她不可言说的痛!   刚踏进客栈,老板娘就拉住了荆希,并技巧性的避免直视荆希的脸。   以前还没发现的荆希:“……”   亏她还同情了老板娘一秒,并感动了一下来着。   荆希在老板娘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老板娘没发现荆希的异样,她神秘兮兮的凑到荆希耳边,用一种八卦的口吻道,“你这上边是从哪找来的贵公子,刚才有好大一票黑衣人过来,直接开口问他在不在,气势汹汹的,一问,人家说那是他们少爷!啧啧啧,你说是哪家的少爷,才能养出那样子的护院,你这可是捡到个大贵人了啊……”   老板娘语气酸溜溜的。   荆希想到了初见赵钰他那狼狈的模样,“你和他们说了他住哪儿了?”   老板娘语气怨念,“没,说个屁,有钱就可以命令老娘了?”   老板娘接着一声冷笑,“天王老子都没他们那么拽,我让他们自己挨个挨个找去了。我瞧他们少爷也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怎么就养出了那么一群狗东西……”   没理老板娘的碎碎念,荆希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梯,一边冲后边挥了挥手道,“老板娘,我有点事,先回房去了,一会儿再来找你聊啊。”   “哎,你这臭丫头咋回事啊,咋了,有钱就可以不认……”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荆希站在了正要敲赵钰房门的那四五个黑衣人后面,“诸位,不知找我有什么事吗?”   几个黑衣人转过头,敲门的那位也暂时放下了手,看向荆希,然后在看到荆希脸的那一刻,瞳孔微缩了缩,然后默契的转过脸。   荆希:“……”   倚靠在栏杆上,荆希凉凉的看着他们,“说啊,什么事?”   “这是你房间?”打头的那位黑衣人看了眼门,眯了眯眼,“你确定?”   “是啊。”   带头的黑衣人没再说什么,而是示意他旁边的去看一眼最后一间房,很明显,房门是锁着的。   “这间房有人住吗?”黑衣人问。理所当然的盘问口吻,荆希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活该你丫的被老板娘坑,也难怪抓人抓不到。   “有啊。”荆希撩了撩头发,语气闲适。   “住的谁?人去哪儿了?”黑衣人脸色立刻变了,浑身的杀气立刻翻涌了上来。   荆希:“……”你们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找人的吗?   “住的是我弟弟。”荆希撇撇嘴,不满的道,“喂喂喂,你们那什么表情,我弟弟没得罪你们吧。”   “你弟弟,你确定是你弟弟?”黑衣人语气危险,一把匕首若隐若现藏在指见。   荆希心里一紧,暗想回头一定要多管那朵雪莲花要点精神损失费,她装作没看到那幽幽的冷光,依旧一副聊天的口吻,“当然是了,我弟这不是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吗?当地找不到,我们就只好出来碰碰运气……”荆希语气忧愁,“可怜我天生丽质难自弃……”   荆希眼尖的看到几个黑衣人脸色发青,一副马上要吐出来的样子,她抽了抽嘴角,就这点魄力,你们还想抓人?   于是荆希再接再厉,故意舔了一下唇,抛了个媚眼,“不过我瞧几位哥哥长的也不赖,今天找上门来,不会是就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说着荆希眼前一亮,“哎呀,你们也别找什么找我弟的借口了,找我就找我嘛,人家,”荆希给了几人一个羞涩的眼神,“肯定会愿意的啦~”   黑衣人:“……”   其实吧,这样的动作,换在一个长的差不多的女人身上,看起来就是赏心悦目的,可偏偏如今做的,是个绝世大丑女,这样子,何止是辣眼睛?   荆希看到站在边缘的几个已经控制不住呕了几声,又不敢太过,一个个憋的满脸通红。   带头的瞪了几个呕出来的黑衣人一眼,又运气压下上泛的呕逆之气,“姑娘你误会了,我们是来找我们家少爷的。白衣服,受了点伤,左腿有残疾,你看到他了吗?”   “看到了啊。”   荆希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里却突传出了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几个黑衣人面色一变,立刻就要推门而入,荆希见状忙冲了过去按住领头黑衣人的手,面色不愉,“我说,你们几个大男人,不会是想要闯入我一个未婚姑娘的闺房吧,你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滚开!”   黑衣人反手一掌拍过来,荆希立刻侧身避开,脚下行云流水般后撤几步,眼见旁边的一人又冲了过来,荆希立马身体后仰躲避,顺带伸出手一把捏住了那人手上的某处穴位。   黑衣人面色一变,他的整个胳膊立刻失去了知觉,疼痛使的他面色发白,竟是感觉反抗都没了力气。   看到荆希还有这一手,几个黑衣人谨慎了些,没再贸然冲过来,荆希趁机赶紧冲一楼大喊一句,“老板娘,你这上边有人闹事!”   话音一落,一楼吃饭的客人齐刷刷抬起了头,老板娘也看见那几个黑衣人,啪的一拍柜台,“谁?谁敢在老娘这儿闹事?兄弟们,跟老娘上去!”   “是!”   几个大汉立刻从各个方向涌了出来,乒呤乓啷就上楼来,那动静,荆希很是担心那木楼梯能撑得住么?   黑衣人听到动静脸色一变,楼下越来越多的客人抬头看向了他们,很显然,他们并不希望把事情闹大。   但他们还是不肯放弃,领头的正要再次破门而入,荆希眼疾手快的一脚踹了上去,正对某个穴位,领头的身上一软,半跪在了地上,半晌没缓过来。   “哥们儿,你说你们怎么就非要看我的房间呢?我这今天让你们进去了,我还嫁的出去吗?”   荆希一边防备着其他几个人,一边偷瞄楼下的人。   领头的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就被二楼听到了动静的住客打断了,“兄弟,你这干嘛呢?”   说完,他的离得近的几位先是把目光停留在荆希脸上一秒,然后抽了抽脸,义正言辞的谴责道,“……这位兄弟,人家姑娘可都长这样了,你还…...不过不管怎样,你也不能硬闯啊,这本来讲究个你情我愿,哪里还能强迫啊,你都不问问人家姑娘……?”   这人一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通篇大论,一边用格外佩服和同情的眼神看黑衣人,眼神里明明白白表达了一个意思:卧槽,哥们,你这口味挺清奇啊!   黑衣人:“……”   荆希:“……”   恰好老板娘上来了,拨开围观人群,看见几个黑衣人后脸迅速拉了下来,双手插腰,毫不客气的开了嗓:“原来是你们这群狗腿子!咋的,搞半天不是来找人的,是来惹事的?老娘告诉你们,像你们这样的狗腿子老娘见多了,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呸!”   老板娘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斜着眼看他们。   老板娘身子虽娇小,脾气嗓门却是一点不小,一开口,几个黑衣人都是一脸受辱的表情。   领头的颤了颤唇,然后闭紧嘴强行憋了口气,用了极其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老板娘,我们真是来找人的。”   “真的是找人的?”老板娘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找人的非要强闯入一个姑娘的房间?”   老板娘看了荆希一眼,然后又飞快的移开了目光,后面的话忽的底气都不大足了。   荆希:“...……”   荆希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这个万恶的看脸的的世界!   “老板娘,你误会了,我们就是想去这间房里看看,少爷他人在不在里面。”   “在个屁呀在,你们的耳朵是被狗屎糊了吗?没听见人家正主都说那是她的房间!她一个女人还能和一个陌生男人住一起?”老板娘并不清楚荆希具体住在哪一间房里。   “不是,”领头的显然嘴笨的很,额角渗出细汗,“我这,只是想要确定一下。”   “确定?还要怎样确定。”荆希没好气道,“你不说你是来找你家少爷吗?他要真的在里面,他听见你声音,能不出来?”   “就是。”老板娘挥挥手开始撵人,“你们赶紧滚滚滚,敢到老娘这儿来闹事,是觉得老娘打不过你还是咋地。”   “不行!”黑衣人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气,骇得老板娘退了一步。   “咋了,你这是还要硬碰硬?”老板娘很不爽,她不是害怕,就是太惊讶,才忽的被镇住了。   “老板娘,实不相瞒,我家少爷受了伤,可能说不了话,这位姑娘虽说可能不会和我家少爷住在一起,但是我刚才听见开窗的声音,或许是他不小心闯了进去。”   “这……”老板娘犹豫了。   荆希暗暗咬牙,卧槽,这领头的还聪明了一回。   “这可不行,我一个女子,房间里总有些不方便的东西,怎么,你还要看?老板娘,你可不能这样,我也是客官,你得尊重我。”荆希摆出不满的脸色。   老板娘为难了,她想了一会儿,“要不这样,你们各退一步,荆希你开门,门反正是正对窗的,看看窗是不是开着,开着的话你再进去看,没开你就赶紧滚蛋。”   黑衣人眯了眯眼,冷冷的睨了荆希一眼,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大老爷们,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们给我留个言,我未来两天日六!外加可能的随机红包包掉落?   亲,真的不考虑留个言吗?   小剧场:   荆希:看我今天为了救你,受到了惊吓!   赵钰:嗯。   荆希:你得补偿我!还要感激我!   赵钰:……多少钱。   荆希:不多不多,五百两就行。   赵钰:……   黑衣人(忍无可忍):我给你一千两,你把他交给我。   荆希(陷入沉思):可以考虑。   赵钰:…… 第5章 麻毒(5)   “行吧。”荆希不大情愿的应下:“不过这门,我自己开。”   说着,她走过去,故意挤开了几个黑衣人,心里暗暗祈祷,忍冬你在里面可千万不要闩门啊,不然我做的努力可都白费了。   所幸,门伴随着轻微的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将门开到垂直,荆希就退开了,露出里面一扇被紧闭的窗户。   窗户下是梳妆台,而近处,则是露出了一半的桌椅。   躲得挺快,东西收拾的挺干净!   荆希扬了扬唇,倚靠在门边,“看完了?看完可以走了吧,窗户关着呢,严丝合缝!你以为说你是狗就真是狗了,还真当自己有个狗耳朵啊。”   荆希的讽刺毫不留情。   黑衣人:“……我们走。”   荆希嘴角露出笑容,刚要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就见领头的动作又生生顿下来,目光转了个弯,落在荆希手上提着的药包上。   领头的黑衣人冷冷道,“姑娘,可否看看你这抓得什么药?”   荆希的笑脸迅速收起:“……”忘了这茬了。   “怎么,你还打算在这儿把药包打开?打开了洒了怎么办,这药可不便宜!你赔吗?”   黑衣人死人脸:“放心,我们不打开,我们就闻闻。”   荆希忍不住又开启嘲讽模式,“还真把自己当狗使了。”   黑衣人:“……姑娘给不给?”   “给给给。”荆希哼了一声,心里暗道,莲花兄,姐姐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被发现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领头的拿过药包嗅了嗅,又分别传给每一个人,几人都轮过了,相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药包又回到荆希手上,荆希有些懵,哎?没问题吗?   哦,也对,荆希解毒没打算用草药解毒,里面抓得药都是什么简单的活血化瘀,补气血的药。   自然看不出来。   黑衣人灰溜溜的走了,围观吃瓜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甚至有人大声调侃老板娘,“徐二娘,可以啊,你这处理事情处理起来越来越厉害了,怎么样,真不考虑考虑嫁给我,别等你那个进京赶考的负心汉书生相公了。”   “滚远!”徐二娘没好气的骂了一声,转头看向荆希,“荆希,我问你啊,里面真没人?”   “真没人。”荆希笑道。   “那你带回来那客官呢?”   “出去了。”   荆希眼睛都不眨的撒谎。   徐二娘似乎想要看一下荆希的表情,但目光刚一触碰到荆希的脸,就忍不住撤开了,勉强道,“行吧,你自己悠着点,别给自己找事,这块儿土匪多,小心那男人就是个从土匪窝里逃出来被人追杀的,惹祸上身,懂吗?”   “知道知道。”   荆希嘻嘻哈哈笑得没心没肺,推着徐二娘,“老板娘你快下去吧,下面还等着你招呼呢。”   这位徐二娘,别看脾气很大,但心眼其实好得很,不然也不会在荆希分文没有的时候收留她,还告诉她她身上的衣服还挺值钱。不然就刚穿来这五天,还没遇到赵钰呢,她就直接饿死街头了。   等所有人散了,荆希这才舒了口气,进了房间,飞快的关上门上锁,然后冲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就看到她家金主爸爸坐在桌子对面,穿一身雪白的中衣,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一手执着茶杯,另一只手搭在另一条完好的腿的膝盖上,受伤的腿仍旧保持着被扎满针的模样放在凳子上。   很好,完美的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   也就是说,只要那黑衣人的视线再稍微偏一点点,或者走几步并从那个角度回头看一眼,就能看见他了!   荆希:“……”   冷漠脸荆希:“您还挺淡定?”   赵钰没说话,只是微微抬头,示意荆希看窗户,荆希这才发现窗户其实是没有关严实的,不过因为中间没有缝隙,所以离得远就看不出来,又因为没关严实,也就没发出声音。   荆希看着窗户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了赵钰扎满针的腿上,呵呵一笑,“咋了,您老是以为就凭你这个残废的腿,你还能跳窗咋滴?还是说,你这另一条腿也打算叠吧叠吧给大自然做花肥?”   说完还不过瘾,补了一句,“咋,你这是要舍身,‘化作春泥更护花’?”   赵钰:“……我有把握。”   荆希一脸惊讶,语气夸张,“哇哦,原来你这么厉害呀,那你怎么不出去和他们正面刚呢?”   赵钰:“……”   “行了,让我看看这条受尽主人虐待的可怜腿。”荆希语气沉痛。   赵钰一成不变的脸有点龟裂的痕迹,他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嘴角,忍了又忍,道,“……你多大了?”   “三十。”荆希顺嘴答,现代她确实三十了。   赵钰冷淡的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怎么了?看我的脸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年轻,像十七八的小姑娘?”荆希语气还有点不好意思。   赵钰:“还好,确实看不出来你都活了这么久了。”   荆希更不好意思了:“瞧你说的。”   荆希兴冲冲的正要给赵钰看腿,忽的觉得不对,细细咂摸了一会儿,然后,她不笑了!   感情这位闷骚雪莲花从刚才到现在就是在嘲讽她!   嘲讽啥?还用说嘛,说她嘴巴这么毒竟然还没被打死。   荆希气结,活该你丫的被追杀,嘴这么欠,不杀你杀谁?!   她也忘了是谁刚才挤兑了人赵钰那么久。   平复了一下暴躁的心,荆希去看赵钰的腿,经过这么长时间,他的腿已经褪去了紫色,只余一点淡青色,只有脚的部位还是浓浓的青黑。   而那些密密麻麻的银针也已经变成了黑色。   荆希用了块布包着手,取下所有银针。   休息一会儿,又从药包里又摸出一把小刀,在赵钰几根脚趾处比划了比划,头也不抬,“忍着点啊。”   说完,她快准狠的在他的五个脚趾尖还有大脚趾后的穴位切开了口子,奇怪的是,脚趾处却一点血也没有。   荆希却丝毫不意外,将手快速的摩擦后,在他的脚踝处开始摩擦,又快又狠,很快那片的皮肤就变得红彤彤的,看起来皮都快被搓掉了。   “忍着点啊。”   荆希又说了一次,出乎意料的,她开始诊病时,极其认真并且很有耐心,也不忘安抚病人。   是个好大夫。   荆希又搓了一会儿,差不多了就松了手,这才抬头看了赵钰一眼,夸奖道,“可以啊,这都能忍住不吭声?”   说罢,又顺着他脚上的阳经脉络慢慢的推拿,一遍一遍,不厌其烦,赵钰看到荆希的脸因为用力开始胀红,手掌也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这个诊疗过程对大夫来说也相当不友好。   本来没有出血的脚趾,随着荆希的动作开始慢慢渗出了浓黑的血液,一点一滴的落到地上,还散发着恶臭,看起来分外可怖。   看到这些血,荆希开始加快手上的动作,血也流的越来越快,黑血慢慢的颜色变得浅淡,变成黑红,又变成深红,最后变成了暗红。   荆希看了一眼趾部的位置,又摸出几根银针。   “疼就叫出来,我不笑你。”下手之前,荆希用手背揉了揉脸,放松一下肌肉,这几个穴位都是很敏感的穴位,扎不对整个脚都可以不要了。   荆希开始给针消毒,一边对赵钰道,“我开始扎了,疼到受不了的时候就说话!千万别逞强,要是扎过头,你这脚就别想要了。”   “嗯。”赵钰应了一声。   看着荆希精神开始高度集中,然后斜斜对准一个穴位,轻轻一用力扎了进去,随着深入,她的肌肉越来越紧绷,整个人都崩了起来,像被拉满的弓。   “疼。”赵钰道,语气像是说今天什么天气的轻松。   荆希手差点一歪,无语片刻,她抬头,“你可真是疼啊。”   不过抬了头才发现,赵钰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水,嘴唇发白,后背上薄薄的一层单衣已经透出汗水的痕迹。   看来也是疼的。   荆希直起身抻了抻身体,笑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感情你还是个人啊,还知道疼。”这么一笑,荆希明显放松了点。   很快剩下的几根银针就扎了进去,脚趾继续流血,直到排出最后一点暗色,血液变得鲜红,荆希才拔了银针。   “行了,我下去给你熬药,你的针眼起码两天别沾水,这是外用药,把你脚上伤口敷敷。”递给赵钰一个瓷瓶,顿了顿,她又补充,“洗澡,想都不要想。”   对于赵钰那惊人的洁癖,她毫不留情的切断了赵钰蠢蠢欲动的心思,呵,不惯着他那臭毛病!   赵钰:“……”   收拾了屋内的残局,荆希把药拿下去给了店小二让他去煎,又洗了个澡。   然后就浑身舒爽的又去了隔壁,结果一进去,就看见某个不听话的雪莲花穿着一身洁白的,不染纤尘的中衣招摇过市。   感觉到屋子里淡淡的还没散尽的水汽,荆希有些暴躁:“……我不是让你别洗澡吗?”   坐在桌前背对着她的赵钰闻言身体僵了一瞬,然后异常淡定的把某样东西收入怀中,这才回头,“不洗澡,我受不了。”   荆希忍不住怒骂一声,“我特么的最讨厌的就是不听医嘱的人,你他妈是不是欠啊,生怕作不死自己!”   闻言,赵钰微微蹙眉看着荆希,“别骂人。”   “怎么,自己做的事还怕人骂?怕人骂你别做啊!”   荆希骂骂咧咧,“老子就是贱的,还不如把你丢到那些庸医手上呢,我特么的费这么大事是为啥,还不如让你死了算了!”   骂完,荆希没好气道,“裤子撩起来,我瞅瞅。”   赵钰张张嘴,许是没想到荆希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最终他还是保持沉默,静静的撩开裤腿。   那些针口并没有事,和拔针之后一模一样,荆希仔细看了,有点惊奇,就是脚趾的伤周围的伤口看着有点发白,其他并无大碍。   一般扎了针后,如果碰了水,水里面的细菌就会感染伤口,伤口虽小,但这些都是穴位,很可能引起并发症,这现在连那点红印子都没了,荆希有点疑惑,他还洗澡了呢。   赵钰这才开口解释,“我用真气护体。”   荆希:“……”   忘了这是可以轻功水上飘的古代世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第二个更哦,双更了,么么哒~   荆希:丫的,以后再也不给你看病了,不遵医嘱,你还是死去吧!   赵钰:左手拿出白花花的银元宝,右手开始运气。   荆希:好的好的,你是大佬,医嘱不遵就不遵,我给你治! 第6章 麻毒(完)   “伸手,我给你把把脉。”荆希道。   赵钰配合的伸出手,荆希感受脉搏的间隙,盯着赵钰那种清冷的脸看了又看。   看完,荆希让赵钰换了一只手,然后沉痛道,“忍冬兄,你这脸我上瞅下瞅,都只看出你这命格非富即贵,更可能大富大贵,也没见什么不长眼的线截断你的富贵相,你怎么就能把自己混成这模样?”   “……你一个大夫,还兼顾看相?”   荆希一脸沧桑,“说来你不信,我最开始的梦想是当个算命的,可惜没天赋,不得已才去学了中医,现在看相只能当我的副业了。   不过像你这么好的命格,可是不多见啊,暂时的困难不算啥,等你有天发达了,到时候别忘了我啊。”   荆希觍着脸。   赵钰:“……”   赵钰的目光缓缓落在荆希的嘴上,然后慢慢的垂下眸,看向荆希的手。   矜持的表达了一个意思:请闭嘴,看你的病。   荆希装作看不到,这么好的命格,千万不能错过啊!   交一个有钱的好朋友,啧啧,说出去都倍有面子!   “嘿,忍冬,我给你说,我看你眉间紫气环绕,”其实屁都没看到,“一看就是运道也极好的象征啊,指不定有一天还能紫气东来,荣登九五,所以你可千万别放弃,我相信你,迟早东山再起!”   荆希满脸的真诚鼓励。   可这句话不知戳到了赵钰哪儿,他抬起头,冰凉的眸子看着荆希,冷气不要钱的释放,明明是六月份,荆希硬是打了个寒颤。   然后就见忍冬薄凉的唇启了启,吐出一句话,“此话日后不要再乱说,不管对什么人。”   荆希吃力不讨好,离赵钰远了点,翻了个白眼,啧了一声,“说你胖还喘开了,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就你这样的,想当皇帝,下辈子还差不多。”   然而赵钰这次并没有生气。   荆希觉得惊奇,没想到这人还是个抖m,喜欢听人骂他?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幸而赵钰并不知道荆希的想法。   “小伙,你这身体不错,喝一副药身体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荆希把完脉,欣慰的正准备拍拍赵钰肩膀,结果扑了个空,已经被赵钰眼明手快的躲开了!   随着胳膊的惯性向前一栽的荆希:“……”丫的,臭洁癖!   大人不计小人过,荆希决定大方的原谅金主爸爸。准备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了,然而都走到门口了,她一皱眉,又转回了头,觉得实在不大甘心,她打算挑明了说,   “喂,虽说不问病人的私事是我作为一个医生的基本素养,但是,我好歹也救了你,还被那群黑衣人看到了,我怎么也得了解一下原因吧,也让我对未来的生命安全有点数不是。”   赵钰看向荆希,就看到荆希的表情里带着纠结,她一直不问,他还以为她不感兴趣。   “可以。”赵钰并没有什么是秘密的感觉。   “行,那我问了。”荆希憋了一下午的疑问终于能吐出来了,她舒心的叹口气,开始问问题。   “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赵钰侧头,似乎在思索。   荆希一脸期待,脑补出了一大串正邪相争,或是兄弟相残,或是灭门惨案的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然后她就听赵钰道,“不知道。”   荆希:“……”不知道这三个字很难想吗?需要你思考这么久?   荆希吞下一口气,“那他们为什么追杀你?”   赵钰:“不知道。”   荆希有点心累,试图提醒他,“那你有和谁结仇了?”   赵钰:“不知道。”   荆希:“……”   整个一问三不知,都不知道为什么被追杀,你就被追了,还有你这样糊涂的人吗?你能活到这么大可真不容易!   荆希抱着一点不死心的希望,“你确定你不是因为借了别人钱没还,或者抢了别人钱,或者偷了别人钱?”   赵钰闻言安静片刻,然后就见他起身,走到床前,从枕头下摸出了他做工精美的白色钱袋子,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比他最初给荆希看的银元宝还大的银元宝,又走了过来,将银元宝放在了桌子上,向荆希的方向推了推,道:   “今日之事,麻烦你了,这里是五十两银子。”看到那只圆滚滚的银元宝,荆希整个人都发亮了!   她爱怜的把银子捧在手心,像捧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按照古代物价水平,一个铜钱相当于一块钱,一两银子是一千钱,一千钱再乘以五十……   等于多少来着?   五万块!看了一次病就五万块,这得换多少个五十文啊!再也不用担心去睡大街了。   荆希险些热泪盈眶。   这位忍冬大哥这么上道,那么隐晦的暗示都听懂了,她怎么能辜负他的心意?   于是荆希很不要脸的继续道,“那啥,虽说吧,你把钱都给我了,可是你仔细想想,我这刚才和门外那些狡诈凶残的黑衣人纠缠了那么久,我觉得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这样看来,你是不是……”   荆希伸出一只手,摆在赵钰眼皮子底下,大拇指和食指很具有暗示意味的摩挲起来。   赵钰:“……”   他又一次站了起来,再回来,手上拿着的,是中午时荆希看到的那个元宝,递过来时,荆希发现,赵钰的表情里竟然夹杂一点微妙的纠结。   荆希有些良心不安了,瞧瞧人家那么清高一朵雪莲花都纠结了,看来钱没多少了吧!   人家可能真的是个破了产的逃债小哥儿呢。   毫不客气的把那元宝拿了过来,荆希满眼心疼,“忍冬兄,生活不容易吧,我都知道,”把银子迫不及待的塞进袖袋,“放心,磨难使人成长,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一飞冲天的!”   说完,荆希抬起右胳膊握拳,往下一用劲儿,“加油哦!我看好你!”   说完,乐呵呵的开门出去了。   把荆希动作全程看在眼里的赵钰:“……”   他还从来没见过可以把口是心非演绎得这么淋漓尽致的人!   因此,当收了钱的荆希乐呵呵的端着药再次进了赵钰房间时,却发现房间里已经连个人影子都没了,只消失了一件白衣服,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各色男装都被留了下来。   该不会是被她气跑了吧?   荆希认真反省了自己的行为。   不过几秒钟,她就毫无负担的一甩手,管他呢。   两天后。   镇上的某个药店里,一个戴着圣兽白泽面具的女子站在药店角落里,一动不动,也不抓药也不看病,面具里露出的两个黑亮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看病的老大夫。   而被看老大夫,只见他表情麻木的给病人把脉看病开药方,俨然一副已经放弃挣扎的模样。   然后等抓药药童小心翼翼看了女子好几眼,拿到方子之后,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见该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上去抢去药方,任凭药童怎么千防万防都防不过!   只见该女子飞快的拿起药方扫了几眼,毫不客气的张嘴批判,“你这方子,再加一味秦皮效果会更加好。”   说完随手把药方递还给药童,又靠回角落,继续直勾勾的盯着老大夫看。   药童自然不会听她的,依旧按照原方抓药,不过看该女子貌似就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有非得要人家按照她的话抓药的打算。   老大夫气的胡子发抖,盯着他看可以,质疑他看病能力,开方子的本事,那就是绝对容忍不了的!   老大夫一拍桌子,把店里病人吓了一跳,他怒瞪着荆希,“老夫今日告诉你,不可能!我这药铺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你赶紧给我滚!”   “为什么啊,”这厮还挺委屈,“我都跟你说了,我学医都学了十几年了,还有临床,不对,看病经验,绝对可以独立坐诊,给人家开方拿药!我不是都证明了吗?”   “狗屁!”老大夫指着荆希,手指抖啊抖,脏话都骂了出来了,“莫说你是个女人,就是不是,你连个行医令都没有,还说你有看病经验!你是欺负老夫眼花呢?可惜,老夫眼花,但眼不瞎!”   荆希:“……”   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你说行医令,那是什么?”   老大夫平息了一会儿,又坐了下来,给下一位病人诊病,直接无视了荆希。   荆希正待走过去再问,正抓药的药童忙制止了她,“行了,你别再打扰师父了,我给你说。”   “好,那你说说。”   话虽如此,药童看荆希的眼神还是带点鄙夷,意思很明显,还要当坐堂医呢,连行医令都不知道。   荆希:“……”她也很委屈啊,她只知道现代有执业医师资格证,哪里知道古代还有个行医令这玩意儿啊?   中国医学史学的那点东西她早都还给老师了。   药童见荆希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自觉底气都足了,他咳了咳,挺直腰板,很有一副当老师的架势,“这行医令啊,是我们每个医者行医的象征,是朝廷对我们医术的认可,这要是能考到京城的行医令,那可是光宗耀祖的特大好事……”   荆希耐着性子听他废话。   说了一大串,他终于说到了重点,“......总之,行医令就是咱们朝廷给每个可以独立行医的大夫颁发的腰牌,有了这个,你才有资格行医呢。”说着,药童目露向往,“也不知道我还有多久才能去考行医令,要是能到京城......”   “臭小子,又偷懒,病人还等着,还不赶紧抓药?”老师父一抬头就见药童在那儿滔滔不绝,顿时吹胡子瞪眼一声怒喝,把有些飘飘然的药童毫不客气的扇了下来。   他讪讪的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谢谢你啊,小兄弟。”荆希在面具下的嘴都合不拢了,声音却还是一本正经真心实意的谦虚,“那敢问,这行医令怎么考,在哪儿考?”   “这个行医令啊,县城就有,再两个月左右就考了。”   闻言,荆希眼睛一亮,她再一次对药童道了谢,乐呵呵的抬起了她尊贵的腿,准备出去,不再祸害人家。   刚跨过门口,又听药童在后面大声补充了一句,“不过女人不可以考!”   荆希脚下一踉跄,差点摔成个狗啃屎,然后就忍不住在心里唾骂:妈的,忘了现在她身在万恶的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 :万恶的封建社会!凭什么不让我考行医令?   内心:这样我要怎样赚小钱钱?   感谢投雷的小天使圈圈 ,爱你呦。 第7章 烂喉丹痧(1)   回到客栈,荆希就朝老板娘具体询问了关于行医令考核的事。   行医令一年两次考,第一次在三月,第二次在九月,最低一级是在县城考,当然也可以直接参加府级,省级,最高级别当然是在京城的了,那就是全国最高级的行医令,前二十名会直接进入翰林医官院,而后面的只要拿到了这个行医令,走到哪儿都相当的吃香。   相当于现代各种职业的金牌了。   “老板娘,我想去考行医令,你给指条道呗。”荆希吊儿郎当的靠在柜台上,透过面具,拼命的冲老板娘挤眉弄眼,尽可能的用心灵的窗户全面的无遗漏的表达自己的内心。   老板娘只送了荆希一个美丽的白眼, “你一个女的,还想考行医令,那你怕是还没有到门口,就被人家乱棍打出去了。”   荆希:“……”要不要这么凶残?   “那我就女扮男装!”   老板娘用质疑的目光上下巡视了荆希一番,最终把目光落在了一个诡异的地方。   荆希环胸,退了一步,“看什么看?”   老板娘语气幽幽,“你瞧过哪个男人胸大肌这么发达?”   荆希:“……”所以说,胸大有什么好?   但荆希是什么人?她当然不可能放弃,当日就收拾了包袱,换上了男装,坐上了雇佣的马车,准备先到清溪县去试试水。   走之前,老板娘递给她一个包裹,里面装的干粮和水,她说,“你可悠着点吧,别把自己作死了。”   荆希扬唇一笑,“放心放心,就凭姐们儿这聪明才智!”   马车开始动了,荆希赶紧探出脑袋,扯着嗓子喊,“老板娘,我会给你留意你那个书生未婚夫的消息的。”   老板娘也扯着嗓子骂,“滚犊子,老娘才没有等他,爱鸡.吧回来不回来。”过了一会儿,马车都走的快消失了,这才顺着风送过一声轻微的呢喃,“他叫安逸。”   荆希伸着的脑袋总算能缩回来了,她抽了抽嘴角,这得多亏是顺风,不然逆风的话,找人的事,就别想了。   马车轱辘辘晃荡了半天,到了另一个小镇敖溪镇。   “敖溪镇这几天都不允许外人通过,你们赶紧走吧。”   男人冷冰冰的粗嗓门震的荆希醒了过来,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僵痛的脖子,听见车夫的争辩声,   “官爷。我们这都走了半晌午了,你总得让我们吃个饭休息休息再走吧,这到清溪县还有大半天的路程呢,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在山路上走吧,会出事的!”   “出事?你留在这儿才会出事呢,这里面可都是感染了疫病的人,你进去了你看你还能活着出来不?”守城人嗤笑着不耐烦赶人。   车夫一听就吓到了,战战兢兢问道,“东家,要不我们就走了,疫病可是会死人的,饿一顿也没个啥。”   “什么疫病?”荆希没理会车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见关隘处站着四个守城官兵,负责拦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能出也不让进。   或者,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你这人听不懂人话么?”守城官兵看荆希的眼神就差拿个苍蝇拍赶了,“就没见过上赶着送死的。”   “怎么能是送死呢?”荆希笑道,“我可是大夫。”   “大夫?”闻言,守城官兵更加鄙夷了,“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就别出来招摇过市了,赶紧回去相夫教子,啊。”   荆希一脸卧槽,“啥,你看的出我是个女的?”   守城人嗤笑,“那咋了,你以为你穿上一身男装,你就是个男的了?说实话,你好歹把你声音变变再说啊。”   荆希:“……”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人家古人眼不瞎耳不聋!   “我真是大夫。”荆希打算据理力争,“来来,官爷,你看看我这脸上戴着啥?”   “戴着啥?”守城官员鄙夷的看了荆希一眼,“面具?你是太见不得人了吧。”   我可是为了你们好,才把脸遮起来的。   荆希给了守城官兵一个沉痛的眼神。   可惜他们没收到。   她沉重的开口,“你们要知道,我戴的可不是普通的面具。”   “那是什么面具,还能上天不成?”   “不能,但你们看,看这精致的花纹,看这美丽的纹路,看这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你们瞅瞅,这是什么动物?”   四个官兵看得满脸认真,半晌,顶着荆希灼热的目光,一官兵犹豫道,“……猫?”。   荆希:“……”痛心疾首!   荆希恨铁不成钢,“怎么能是猫呢?你们想想,有一种动物,它能驱灾厄,降福瑞,通百事,还能给你们家当门脸,快想想,它是啥?”   总算有个见多识广的官兵脑瓜子转了过来,想起了他家门上贴的那幅年画,试探道,“……白泽?”   “对啊,就是白泽!”荆希一击掌,甚是欣慰。   “那你把年画贴脸上干嘛?”见多识广小伙儿一脸懵。   荆希:“……”   “管你是白泽还是猫,”还是最开始的那个守城的兵黑了脸,“你以为你戴个面具就成白泽了?赶紧滚蛋,别妨碍我们办事!”   荆希:“别啊,我真的可神了,能带来福瑞的啊啊啊!!”   荆希最终尖叫着被人扔到了一边!   “靠!”荆希一脚踹飞一颗小石子,“丫的,不识好歹,老子好心给你们看病,你们就这么对我!我还不干了呢!”   “那,东家,我们现在走吗?”   “走走走,不走等着他们来撵我们吗?”   几个官兵瞧马车驶远了,就又回了岗位,恪尽职守的守着城门。   荆希躲在草丛里,猫着腰偷看那几个官兵,心里暗骂自己真特么是多管闲事,明明都准备走了,可一想到那些得了疫病的人又于心不忍,都是一条条命啊!   也不说她本事就有多大,其实是因为在古代疫病也就那几种,现代的治疗方案怎么也得全面一些,何况,温病学说是在明清才发展起来,现在应对温病那么不成熟,她才想去看看能不能治,哪怕不能治,她一个大夫,怎么也帮的上忙吧!   猫了一下午,荆希发现有几类人会被放出来或者再进去,其中之一就是背着药篓采买药物的医者,他们无一不是腰间挂着行医令,荆希看见守城官兵查验那玩意儿好几次了。   要不要抢一个?荆希认真的想。   “喂,你窝在这儿干嘛?”头顶忽然响起一个沙哑的男声,像是被砂石堵住了嗓子,声音格外的粗噶难听。   荆希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出乎意料的看见一个与声音严重不符的十七八的少年郎,面皮白净甚至是有些苍白,眼睛颜色有些浅淡,瞳仁比常人大,猛地这么一看,还有些骇人。   身形有些单薄,穿着一身黑衣,衬得他的脸更加惨白,他正背着一个药篓,两手紧紧的抓着药篓带子,腰间挂着一个菱形的腰牌,勉强能辨认出一面刻着的隶书的“令”字,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问你呢,你来这儿干嘛?”少年有用他那粗噶难听的嗓音问了一遍,语气听起来竟然有点熟稔。   等等,熟稔?莫不是真的是认识原身的人吧。   于是荆希张开了笑脸,只是她忘了在别人眼中她永远都是面具上那一个高冷酷霸拽的表情,“嘿,小朋友,你认识我?”   少年闻言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了荆希一会儿,然后别开了视线,“……不认识。”   “不认识啊。”荆希语气低落,用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继续道,“那你可以带我进镇子吗?”   “可以。”出乎意料,少年竟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惊喜来的太快,荆希有点反应不及,“真,真的?”   “爱来不来!”少年说完就走。   “来来来!”   荆希从地上一蹦而起,乐颠颠的跟着少年往城内走,“喂,小朋友,姐姐问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步子一顿,回过头再次看了荆希一眼,“……时及。”   “及时雨啊,好名字,不愧是叫及时雨,瞧瞧这,不就是我的及时雨吗?”   时及:“……”   此时距敖溪镇半日路程的清溪县上,百姓们站在主街道两旁,围观着一队穿着黑红色战袍的将士,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脚步声铿将有力,行动整齐划一,一看就是精锐部队,后面跟着三辆马车,最后一辆后面又是一队军人。   清溪县县令一早就得了消息,从早上起床开始就等在门口,这都下午了,他们等的人才姗姗来迟,可县令不敢有一丁点怨言,谁叫人家官大呢!而且大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这队军士在县衙门口停下,前两辆马车挺在了衙门侧边,最后一辆停在了正中间。   停在正中间的马车一停下,县令就赶紧小跑着走过去,殷勤的端来脚凳,“王爷,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王县令不必多礼。是我去药王谷请诸位先生耽搁了时间,是我的不是。”   清清冷冷的嗓音,让人在这个燥热的下午竟然感到了一阵凉爽,像是冷玉撞击在玉盘,悦耳得紧。   王县令一愣,稍微抬头,便看见着一身月牙白的广袖长袍的男子,眉眼也是清冷精致,似九天神袛般不可侵犯。   一下午的烦躁忽的就消散了,王县令擦了擦汗,“不敢不敢,府里已经备好薄酒,还请王爷和诸位先生移步前厅,让王某为你们接风洗尘。”   “王爷。”药王谷此次带队的大夫,季老下了马车,走过来朝赵钰拱手,“我等有自备干粮,接风洗尘就不必了,还是让我等赶紧前往疫区,早去一点早救一条命,治病救人要紧。”   “先生说的虽在理,可旅途劳顿,若是因此让诸位先生受累生病,岂不是得不偿失?”   王县令一脸不赞同,那边可是山路,山路崎岖,走上半晌,能把人骨头架颠散!   季老没说话,只固执的看着赵钰。   赵钰稍作思虑,还是点了点头,“季老说的是,那我便不再阻拦。我已命人在敖溪镇准备妥当,季老可以在那儿稍事休息。我将这边的事安排妥当,随后便过去。”   “好。”   季老一拱手,又坐上马车,两辆马车后面跟着的十几个军士也随之慢慢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哦,明天恢复日一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   你们的留言是鸿呀努力的动力!   荆希:快看快看,我脸上戴着什么?   赵钰:……面具?   荆希:看它的图案!   赵钰:一只山猫?   荆希:……   你们是不是都眼瞎?! 第8章 烂喉丹痧(2)   作为疫区,敖溪镇整个镇上都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家家户户门户紧闭,街道空空荡荡,偶尔看到的人也都是背着药箱匆匆在各个人家里穿梭的大夫,还有恪尽职守守在街上巡逻的官兵。   再有就是时不时躺在担架上被抬着的确诊的,或者已经死亡的病人经过了。   最热闹地方,大概就是医馆了,医馆外围站了一群官兵,人为的将疫情点和没感染的百姓隔离开来。   大多数病人们被安置在简易铺好的地铺上,一排排的简易破棚子搭在他们头顶,他们仰面躺着,发出一声一声细弱的呻.吟……   他们费劲的咳嗽,干呕,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病痛将他们折磨的不成人形,一个个形销骨立。   尽管他们大都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窝深陷,瞪大的眼中布满红血丝,脸上布满可怕的红斑红疹,有的已经破溃出血,在普通人眼里,恐怕看一眼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从外形上来看,他们的精气也极度衰竭了,但他们眼中对生的渴求,对死的不甘,带来的是一阵强烈的震撼。   无疑,这里是一座充满死亡的城,可同样,也是一座充斥生的希望之城。   这也是这些脸上戴着布巾的大夫之所以如此拼尽全力的原因,每一个大夫都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想要活下去的病人!   因此他们不畏生死的在病人之间来回穿梭着,把脉,喂药,观察病人,每一个都神色凝重,脚步匆匆,神色疲惫却没有丝毫放松。   时及由着荆希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拿出两块黑色的布巾,一块递给荆希,一块自己戴上,“走吧,还有一段路呢。”   “不去帮忙吗?”   摘下面具放在包袱里,戴上布巾后,荆希的心情有些迫切。   时及淡然的拉住了她,凉凉的看她一眼,“行了,你这张脸估计还没救人就把人吓死了,不吓死也得恶心死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当积点德,别过去了。”   荆希:“……”这算是出师未捷?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在长相上被人挤兑,想她当年在学校,谁不得服气她长的好,称她一声校花!   她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颜值即正义了!   瞧荆希一副噎住了的表情,时及操着他的破锣嗓开始说人话,“这疫病不是小病,我需得跟你再具体说说,你不了解怎么治病?反正一时半会儿急不得,你先随我去找住处,回头再来看病,何况,这镇上这样的地方不止一处,到时候有的你忙。”   荆希只好压下自己的迫切心情,她知道不了解情况去帮忙那就是给人添乱。   点点头应了后,她正待说话,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影飞快的从她身边撞了她一下,然后就窜过去了。   荆希直觉不妙,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果然,她那个装着几十两银子的钱袋子不翼而飞。   荆希:“……”   愣了好一会儿,荆希才回神,随之暴躁:   “卧槽!哪来的贼?竟敢偷老子的钱,活不耐烦了吧。”   说着荆希撸袖子就要追上去,跑了两步却发现还是在原地踏步,荆希恼恨的回过头,就见时及轻描淡写的抓着她的包袱,表情淡淡,“行了,别追了,不就是点钱吗?”   “不就是点钱?”荆希恨不得一巴掌呼他脑瓜子上,她几乎要痛哭流涕了,“那可是我的全部身家啊!”   “瞧你那点出息。”时及冷傲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荆希:“……”   小偷也抓不回来了,荆希只好继续跟着时及走,一边走一边哀悼她的银子,那模样,活像死了亲儿子似的。   时及懒得理她。   有巡逻官兵脚步匆匆走来,瞧见时及,打了个招呼,“时大夫,回来了?咦,你后面这位是……”   荆希抬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问话的官兵硬生生被吓的忘了自己要问啥。   “哦,这位,捡来的傻子。”时及看荆希的目光凉飕飕的,然后话题一转,“瞧你们这样行色匆匆这是又要去干嘛?”   “哦,是这样,上面派人来了,是从药王谷请来的大夫,他们可都是神医啊!这下咱们这儿总算有救了,我得派人去迎接他们。”   时及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听到荆希还在一脸恍惚的碎碎念:“儿子啊儿子,你死的好惨,妈妈好心痛!”   念着念着又开始忧伤仰望天空,哼唱起来,“慈母手中线,银子身上衣啊。一去不复返啊,妈妈心碎啦……”   时及:“……”   他的平静终于龟裂,转过头对着荆希怒吼一句,“闭嘴!我说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一点破钱,你至于?”   荆希不闭嘴,幽幽的看了时及一眼,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接着唱,“慈母手中线……”   时及额头上爆出两根青筋,然后睁着他那双瞳孔大的吓人的大眼睛,阴侧侧笑道:“再不闭嘴,我就唱歌给你听!”   荆希闭嘴了。   不知为何,她从心里畏惧着唱歌这个字眼,尤其是从时及嘴里说出来,来自灵魂的战栗感让她俯首称臣,甘拜下风!   荆希花了一天时间从失子之痛中走了出来,第二天出来时她嘴上戴布巾,脸上戴面具,誓要保护脆弱病人们的幼小心灵。   就是又闷又热,都要喘不过气来了,荆希被自己为他人着想的伟大情操感动了。   时及带着荆希前往救疫点,瞧她一副呼吸困难,下一秒就要捂胸嗝屁的蠢样子,忍不住张张嘴,“你确定你是来帮忙,不是来送人头的?”   荆希拼命的吸纳氧气,还不忘虚弱的回敬一句,“放心,你死了我都不会。”   两人说着就到了时及平常负责的救疫点,结果看见两个中年人,他们穿着纯色白麻衣,绾着的发髻上戴着一块青色方布巾,背着药箱,正站在那儿对着在场的人指点江山,表情严肃,旁边围着一堆大夫附和跟着点头,时不时在小本本记上什么,目光都是盲目的崇拜。   荆希看了一眼,在他们身上的白衣服上顿了顿,下意识皱了皱眉,带着几分膈应的收回了目光,转而落在了地上躺着□□的病人身上,蹲下去看诊之前,荆希还戏谑了一句,“及时雨,你不去听听人家传经布道?”   时及扯了扯嘴角,“他们不配。”   荆希道,“小子,挺狂啊。”   时及哼了一声,跟她蹲在一起,“彼此彼此。”   两人离得远,又是在人群外围,没人听到他们说的话,也没人注意他们,这倒是让荆希可以仔细观察病人的症状。   面相昨天已经看了,是津液严重耗损的征象,是体内有热的表现。   像是验证荆希的判断,她看的这个病人一个劲儿喊热,看见荆希过来,勉力瞪大了眼,然后就伸出手费劲儿的拽住荆希的袖子,哑着嗓子哀求道,“大夫,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还有妻儿,我不想死……”   荆希并没有丝毫不耐,也不嫌这个病人因为生病而可怖的脸,她在面具后的声音闷闷的,却很温柔,“没事没事,我会救你的,放轻松,别害怕。”   荆希的声音柔和的像一汪春水,带着让人信服的魔力,使得病人不由自主的慢慢安静了下来。   “现在,把嘴张开,舌头尽量伸出来,让我看看你的舌像。”荆希声音依旧温和。   病人依言配合。   舌边尖是红绛的,中间苔黄,且丹痧密布,避开舌头,则能看见他的整个口腔,尤其是喉咙扁桃体处,红肿甚至已经腐烂化脓,快要完全堵塞气管,而这对于病人们来说,那就是呼吸都困难,说话更是疼痛。   “好了。”荆希很快就看完了,然后又拿起患者的手,开始把脉。   此病人脉郁数。   “怎么,你见过这病?”   “也不能说见过,”荆希摇头,冥思苦想,“但我记得似乎我看过的医书里,的确是有记载这种疫病的。”   “是什么?”   时及在这镇子上也待了有一段时日了,每天看着这些病人,疫病的每一个证候他都已经了如指掌,譬如荆希眼前的病人,若是还找不到好的治疗方法,那他就最多只有三日可活了。   “不知道,让我再回忆回忆,看过太久,有点忘了。”   荆希揉太阳穴,还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正在这时,一群脸上戴着布巾的将士每人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走到病人旁边,开始给每一个病人喂药。   她这边这个病人也有一个士兵过来,无视了荆希二人,半蹲下来,半抬起病人的身体,药碗递到了病人嘴边。   “等等,”荆希眼看着药就要灌下去了,忽的劈手抢过了药碗,直接问道,“这方子叫什么?”   那士兵似乎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看向荆希,努力想了想,“不,不知道啊?”   “滋阴清肺汤。”不知何时,那边指点江山的两个大夫已经散会了,注意到了这边。   荆希脑子里灵光一闪,“治白喉的?”   那两人似乎没想到荆希还知道这个方子,有些诧异,然后其中一人点头道,“是。”   一听这话,荆希立马起身,一把扯下面具,朝着正在喂药的士兵大喊,“停停停,别喂了,别喂了!这药不能治这个病!”   “你个疯女人,胡说什么呢?我药王谷昨日可是已经仔细诊察了好几遍,这病症想来想去,也只有白喉与之相似,滋阴清肺汤就是最好的药。”   “最好的药?”荆希看众人停下喂药,这才转头看向两个披麻戴孝的大夫,手抱胸嗤笑一声,“狗屁最好的药!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要真把这药灌下去了,那这些病人本来活的到明天的,今天就得没命!”   幸而这是最先被喂药的一批,还没有造成大错。   “你个女人,还是个连行医令都没有的丑女人,你懂什么?我药王谷的诊断,还比不上你个区区乡野村妇?你赶紧离开,别耽搁我们救人。”   说着就要让士兵继续喂药。   荆希脸立刻黑了,忽的扬起手中药碗,“啪”地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   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投驻在了荆希地身上。   随后只听荆希的声音掷地有声地响起:“我看你们谁敢继续喂?!”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我的儿子啊,你死的好惨啊,妈妈都没多看你一眼!   银子:妈妈,你不要担心我,毕竟我是跑出去就回不来的那种不孝子。   荆希:……呜呜呜,妈妈好心痛! 第9章 烂喉丹痧(3)   当赵钰纤尘不染的出现在这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荆希扯着嗓子和两个男人对骂的场景,关键是,那两个男人还是药王谷的颇有天赋的弟子。   只听救过他的那个女人底气十足的怒吼,“药王谷?我看你们是送葬谷吧!还药王,白瞎了孙思邈的名声,瞧你们这一身白,你们是过来救命的还是吊唁的啊?稀的你们大老远过来给人家披麻戴孝?……”   赵一身白钰:“……”   “那个女人怎么说话呢,看她是自己长的丑穿不了白色,才在这儿乱咬吧。”赵钰还没说啥,他的小跟班青杏就耐不住了,撸起袖子,看样子还准备跟荆希对骂一场。   赵钰头疼的抬手制止了,正决定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被骂的狗血淋头、不知道怎么回击的两个白衣大夫眼尖的瞅见了。   赵钰:“……”早知他便听县令一言,不来此处了。   “王爷!”他们立刻喊。   赵钰只得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高冷的走了过去。   两个满脸憋屈的大夫立马换了一副表情,活像看到了救星,但不管他们的眼神多么炽热,形象还是保持良好,无视荆希对他们的讨伐,故作风轻云淡的朝赵钰行礼,以彰显对比荆希是如何的无理取闹!   王爷?荆希也听到了,她眼睛一亮,立刻回头,然后就看见了同样一身白衣的雪莲花兄。   荆希:“ ……莲花兄?”她想起她这位莲花兄貌似对白衣也情有独钟,然后她脸上挂起戏谑的笑,“哟,原来您是王爷啊,看来我给你看的相还挺准,可不就大富大贵。”   赵钰:“……那日,多谢姑娘了。”   “不谢不谢,不用客气,毕竟你还付了诊金……”说起诊金,荆希一脸怨念,目光又不知不觉落在了赵钰的钱袋子上。   赵钰:“……”   听两人对话,两大夫不可置信,“王爷你认识她?”   赵钰矜持的颔首。   他们立刻一脸被雷劈了的样子:怎么会?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甄大夫,贾大夫,方才听你们争执,可是发生了什么?”赵钰问。   “噗!”   还没等说正事,不和谐的一声就打断了几个人的思路,接着就听荆希不厚道的笑出来,还随口调侃,“哎呦,话说你们,到底哪个是真大夫啊,要不还得来一个分辨真假大夫的戏码?”   甄大夫:“……”   贾大夫:“……”   赵钰:“……”   然而与几人反应不同的,是听见这话的病人们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感染了疫病,早已经让他们没了乐观的心情,这还是多日来,他们第一次笑。   荆希看了他们一眼,也笑了,眉眼弯弯,初升的太阳照在荆希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细碎的光,这次没了促狭,没了嘲讽,只为笑而笑,格外纯粹。   赵钰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眼。   “王爷,”荆希严肃起来,“这个疫病决不能用滋阴清肺汤,它会加重病症。”   “加重病症?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病,这是瘟疫,稍微耽搁一会儿,病症就会加重,你不让他们喝药,他们会死的更快。”   甄大夫怒气冲冲,指着荆希,对赵钰道,“王爷!她一个没有行医令的假大夫,怎么能由着她胡闹?”   荆希闻言只是冷笑,倒是想听听这位王爷怎么说。   “甄大夫,行医令毕竟只是一个死物,只是一个象征,若有真才实学,这医令也算不得什么。”赵钰的声音沉稳。   “话虽如此,可谁也不知道她的能力,人命关天,稍有差池,便是一条命啊。”贾大夫痛心疾首。   “若是……”赵钰将目光轻轻的落在荆希的脸上,启唇,正要说话,却忽的被匆匆跑来的药童打断了,   “二位先生,你们快去瞧瞧吧,又有几个病人不行了。”   僵持的几人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匆匆赶到那几个病人身边,他们旁边,无一不放着空了的药碗。   荆希扯了扯唇,倒也是,她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哪比得上药王谷说话份量重,这些病人会选择把汤药喝下去也不足为奇。   只是,看着他们挣扎求生的模样,还是会于心不忍。   荆希半蹲下来,执起一个双眼一直外翻的病人的手,指腹探上他的脉搏,已是浮阳外越,阳气暴脱之象。   赵钰站在她身侧,轻声问,“如何?”   荆希放下病人的手,“他本就深病入里,又服下这碗药,病邪更加深入,已无力回天。”   病人也听到荆希的话,眼睛瞪的更大,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气声,却因为喉咙被堵塞说不出话,他的眼角渗出眼泪,临死前爆发出一股气力,忽的死死攥住荆希的手,可荆希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甚至表情都没变,任由他握着,沉默的送他走完最后一程。   直到病人合上眼,手无力的垂下,荆希的手才得以解放。   深吸一口气,荆希慢慢的将他身体放平,给他理了理衣服,把他的眼睛合上,然后站了起来,静静的哀悼。   赵钰垂眸,荆希的手已经被攥得青紫。   侧开视线,赵钰看了青杏一眼,青杏赶紧过去,听赵钰道,“传令,此药立刻停用。”   “是。”   青杏跑出去了。   又有几具尸体被抬走,甄贾二人凝重的走过来,看向荆希,嘴角抽搐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能言语。   本来对荆希不信任心存不满的病人瞧见这一幕,也终于收回了埋怨的眼神,一时整个救疫点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病人们或高或低的呻.吟声。   “荆姑娘,你可有办法?”赵钰的目光从被抬走的几个病人上收回来,微微下垂,看着荆希的手。   “我并不是特别确定,”荆希还是谨慎道,其实方才那药的效力一发挥,她心中已经确定了七八成。   “这个疫病我看着,很像烂喉丹痧。”   “烂喉丹痧?”   这个疫病没有人见过。   这是自然的,这个时代很像中国宋朝时期,而烂喉丹痧这种时疫是在明清时期才频频爆发。   而宋时期的温病学说发展得虽然比前朝好得多,可也不比明清时期的卫气营血和三焦辨证理论的提出完善,甚至温病和伤寒都还没完全分开,治疗温病多数还是遵从《伤寒论》中的治则。   “你随我来。”   赵钰忽道,率先走了出去,荆希愣了一会儿,然后就跟了上去。   时及眯着眼镜盯着赵钰的背影,又看了荆希一眼,摸了摸下巴,跟了上去。   药王谷一共来了数十人,大都已经分配到各个救疫点,剩下的老大夫都是经验极其丰富的真大佬,他们正坐在一起商讨此次疫病的治疗方案。   其实除了滋阴清肺汤,他们也列出了其他药方,在没有具体方法之前,只能一点点尝试,荆希所在的救疫点,就是第一个试点。   荆希随赵钰进到这个简陋的会议室,这个房间里摆了一张八仙桌,四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分坐四方,桌面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各种方子乱飞。   听见动静,他们看向门口,看见了赵钰,以及赵钰身后的荆希和时及——两个年轻得过分的大夫。   老大夫们起身,“见过王爷。”   季老坐在上首,“王爷,请上座。”   “诸位先生不必多礼,本王便不坐了,我不通药理,于各位先生并无太大帮助,还是各位先生自行讨论就是。”赵钰客气有礼,“另,关于此疫,这位姑娘有些见解,诸位先生可与之一叙。”   说完,他朝荆希微微颔首,又往房间的另一侧角落去了,坐下之前,荆希眼角抽搐的看见他又从衣袍底下撕下一块白布,细细铺好,才坐下了。   荆希:“……”   她合理怀疑赵钰是嫌弃人家老大夫才没坐的。   “王爷,此疫事关重大,还望王爷三思而行,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见解?”季老右手边的高老先是向赵钰拱了拱手,皱了眉,接着凌厉的目光落在荆希身上。   赵钰只端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神情淡漠,对于高老的话一副充耳未闻的样子。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荆希把目光从赵钰身上收回来,“或许我的经验确实不够丰富,治疗病症也不够成熟,可是我有想法啊,你们的思维哪有年轻人的活跃,听听我的,再结合结合各位老先生的经验,指不定就找到治疗方法了呢?”   “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季老左手边的是沈老。   “就是因为知道天高地厚,才会相信这世上人无完人,即便是诸位老大夫,也会因为狭隘而错过一些事。”时及抱胸站在荆希身侧,语气嘲弄,粗噶的嗓子同时折磨得在场人的耳朵。   “混小子!……”   “四弟。”季老抬手。   坐下首的李老不说话了。   季老淡淡开口,“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你就说说,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对此次疫病的人用汗法治疗。”   “汗法?!”高老拍桌而起,“白喉忌表,你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那先生自己都说了是白喉忌表了,敢问,这次时疫可确定是白喉?”   “的确与白喉有所出入,可症状极为相似。”季老道。   “那这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治个同样的伤寒还有同病异治一说,这烂喉丹痧都都与白喉非同一种病症了,怎么能用同一方同一法呢?”   季老沉吟,“你且继续。”   荆希开始回忆自己看过的医书,“人感受外邪,是感受疫戾之气兼内蕴伏热,相应为患,导致肺炎叶腐,危在旦夕,滋阴清肺尚恐不及,要是再与表散,引动伏火,才致夭亡。   但此病不同,这是由于疫毒郁于内,蒸腾肺胃两经,厥少之火,上亢于喉,才发为烂喉丹痧,病机不同,治疗自然也不同,汗法不可使用于白喉,却能适用于烂喉丹痧。”   话落,四位老大夫的眼中已经开始出现思索之色,季老更是直接站起,“三位贤弟,我们再去看看病人。”   四位先生风风火火的出去了,甚至时及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若真的是如荆希所说,那么这疫病确实就有法可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戴面具:看,我都说了我是天降福瑞,给你们去灾厄的,你们还不信!   老大夫们:猫能去灾厄?   荆希:……   关于白喉那里的说法,出自《白喉忌表》一书。   关于烂喉丹痧的阐述,出自《孟河丁甘仁医案》。   温病学说确实是在明清才有了大发展。   当然,有些地方也不太准确,不可尽信。   诸位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自己去看看啊!   感谢圈圈小天使的营养液,爱你呀~   顺带,扭着腰求灌溉~ 第10章 烂喉丹痧(4)   房间里只剩下了赵钰和荆希两人。   看向自始至终坐的异常端正的赵钰,荆希语气戏谑,“王爷,说说吧,你到底叫什么。”荆希随便拉了个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想来忍冬不是你的真名吧。”   “……赵钰。”赵钰答道,“你怎么在这儿?”   “赵钰啊。”荆希丝毫没有所谓的等级观念,直呼其名不说,还当着赵钰的面在桌子上胡翻一气,“我可是大夫,听说这边有疫病,当然得过来看看。”   “可你没有并没有行医令。”言外之意,你是如何进来的。   可惜荆希没懂,她沧桑的叹口气,“唉,行医令啊,我本来目的就是去清溪县考行医令来着,路上经过这儿,才过来了。再说,王爷方才还说行医令只是死物,真才实学才是最重要的,怎么才过了多久啊,就又要认死物了?”   赵钰:“……我并非此意。”   “那你什么意思?”荆希反问。   赵钰最终打算避开这个问题,“你如何确定你能治这疫病?”   “我不确定啊,”荆希没计较赵钰生硬转化话题的逃避行径,“可是作为医者,哪有见病疾走的道理。”   赵钰默,然后就看见那越来越混乱的桌面,忍住扶额挡住视线的冲动,赵钰问,“你在找什么?”   “白纸。”荆希终于找到了一张,随便在一个凳子上坐下来,拿起一只毛笔,正要落笔,忽的想起她压根儿不会写毛笔字啊!   自然而然的,荆希的目光又落在了赵钰身上,很不要脸的要求,“王爷,帮个忙呗。”   “什么忙?”   “我不会写毛笔字,求你代个劳……你肯定会吧。”   赵钰抬眼看了荆希一眼,无言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只是忍不住道了一句,“不认字,你觉得你能通过考核?”   荆希还挺傲:“我只是不会写毛笔字而已!”   然而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古代考场上不会写毛笔字就和现代参加高考的不会写字的人一样不可思议!   荆希想念她亲爱的碳素笔了。   赵钰已经走了过来,只是看着凳子默不作声。   这一幕如此似曾相识,荆希翻了个白眼,可谁叫她有事求人家呢?   于是荆希站起来,很是豪放的用袖子在她坐过的凳子上来回擦了几遍,退开,恭恭敬敬道,“王爷,您请坐这边,我保证可干净了。”   赵钰看了荆希的袖子一眼,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最终收回视线,无言坐下。   然而,这还只是第一步,凌乱的桌面扭着腰在赵钰眼皮子底下晃荡,存在感简直爆棚!   赵钰:“……”   盯了桌面几秒,他最终放弃接过荆希递给他的笔,开始一张一张慢条斯理的整理桌面。   一沓有字的,一沓空白的。   赵钰终于舒坦了些。   荆希就这样默默看完全过程,最后终于憋出了一句,“您上辈子怕是处女投的胎吧。”   赵钰听不懂,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默不作声的拿过笔,蘸了墨,一手压着纸张,另一手上的毛笔笔尖悬停一张纸上。   意思很明确,可以开始了。   荆希翻了个白眼,太能磨叽了!   要是他是个医生,人病人看一次病得耗费起码一个时辰。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浪费在整理药方上!   不过现在拢共就几张药方,荆希开始念,   “荆芥穗,额……4.5g等于多少钱来着?”   “什么?”赵钰刚听到三个字,后面的就听不清了,他看向荆希,就见她正一脸苦恼的掰着她带着青紫的手指,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在算着什么。   过了会儿,她终于算了出来,出了口气,继续念,“荆芥穗,一钱半,净蝉衣……”又卡住了,荆希又开始掰手指。   赵钰:“……你算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算的这么难?”   荆希头也不抬,“那能一样吗?钱多好算啊。”   “好了好了,快写,净蝉衣八分,嫩射干一钱,生甘草……”好吧,又卡住了。   赵钰干脆放下了笔,俨然一副等你算完再继续的样子。   荆希算得心烦,看见赵钰的样子更来气了,还不都是你古代的用药单位太多,算不快怪我咯?   荆希丝毫不觉得是自己太蠢,继续算了两个实在算不下去了,荆希眼珠子一转,贱兮兮的凑了过去,   “王爷大人,你的数学怎么样啊?”   语气黏糊糊的,还王爷大人?!   无语片刻,赵钰问道,“数学,你是指数术?”   “是是是,可以这么说。”   荆希随手拽了一张写了字的纸,翻到背面,拿过笔,在纸上用狗爬的方式歪歪扭扭的写下一句话,一钱等于3克。   递给赵钰,荆希毫不客气的要求,“待会儿我就按照这个单位,看到没,克这个单位念药的用量,你就把它换成以钱为单位,或者分为单位的药,懂了吗?”   赵钰默然片刻:“……你说。”   荆希便继续念,“生甘草1.5克,粉葛根6克,熟牛蒡6克……”   果然不是自己算,自己不操心,荆希念的飞快,一点都没有为他人着想的自觉。   念完了,还颇不要脸的问,“怎么样,记下来了吗?”   赵钰默默写下第九味药,“尚未。”   “你怎么还没写完啊,慢死了,要不我再给你念一遍?啧啧,看你笨的。”   由此可见,这人不要脸已经达到相当的境界了。   赵钰默然不语,继续不急不缓的在纸上写下最后一味药物,几乎没有停顿,后面附上了用量钱半的字样。   荆希正要再念一遍方子,就看到赵钰忽的搁了笔,并将药方拿起吹了吹。   “这就写完了?还没呢!”荆希叉着腰,一副无理取闹的贱样。   赵钰没理她,起身就出去了。   荆希夸张的张张嘴,“呀,这就生气了?”   拿起方子一看,居然真的写完了,最后她没念的一句“日一剂,水煎服,早晚分服”都已经写好了,核对一遍每种药物的剂量,也一点差错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这手字写的可真好看啊!   字如其人,赵钰的字体瘦长,一笔一划颇具风骨,笔锋带钩,带着一点凌厉。   字与字间间隔都是相同的,不偏不倚,端正而又不失高雅,连字体都带着一股子清冷的高山雪莲味扑面而来。   荆希从小到大因为字写得不好没少挨骂,因此她对字写得好的人相当的嫉妒和崇拜。   怎么办,不想把药方给出去了,想收藏。荆希眼珠子都快贴上去了。   “砰。”   轻微的撞击声从桌面传来,荆希终于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扣下来,顺着声音看到了一只完美的手,那只手下按着一个小瓷瓶,而手的主人,毫无疑问,就是去而复返的赵钰了。   “哟,不是生气了,怎么又回来了?”荆希成心挤兑他。   “给你的。”没理会荆希的挤兑,赵钰把瓷瓶向荆希的方向推了推。   “这是什么东西?”荆希拿过瓷瓶,打开木塞,习惯性的凑到鼻下闻了闻,闻到了几味很熟悉的活血化瘀药的味道。   活血化瘀?   “我又没哪里磕了碰了,要这个干嘛?”荆希伸出手故意在赵钰眼前晃了晃瓶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处确实有几个地方已经是青紫的了。   荆希惊奇,“咦,这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看样子还挺严重啊,我怎么都没印象?”   闻言,赵钰看向荆希。   “看我干嘛?我真不知道。”荆希反应过来,“莫不是你知道我在哪儿弄得?什么时候弄得,让你惦记了这么久。”荆希揉着那点青紫,还在习惯性调侃。   抱着一种好奇,荆希又加大了力度,除了麻痒和热,没有一点痛感。   “别揉了!”赵钰忽的伸出手,攥住了荆希的手腕,他面色有些凝重,“你没有痛觉?”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痛觉呢,我最怕疼了,要是没痛觉那倒好了,我还梦想……”   荆希噤声了,她刚才说话时顺手拧了自己的胳膊,然而,除了感觉到肉的拧动,和手指接触肌肤的感觉,没有一点痛感。   “不会吧……”   荆希愣了愣,又换了个地方,加大了力度,可是依旧没有丝毫的疼痛。   “别拧了!”   赵钰看荆希还拧,再次出手制止了她,撩开胳膊处的袖子,果然,被拧的两块地方已经青紫了。   许是因为没痛觉,下手就没有轻重,导致皮肤这么快就浮现出青紫。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当荆希受伤后:   荆希:我怎么觉得我有点晕?   围观人群:啊啊啊啊,她怎么顶着一脸血还那么淡定啊!!!   赵钰:哦,你背上被人划了一个大口子,头上被开了瓢。   荆希微笑脸jpg:哦,原来如此,应该是我是失血过多了吧。   吧唧,倒~   这章有点短小,嘤嘤嘤~可是没有灌溉人家就没有力气粗长,确定不灌溉吗?(饥渴的露出渴望灌溉的眼神)   感谢圈圈小可爱的营养液啊,啾咪~ 第11章 烂喉丹痧(5)   荆希是医生,当然知道没有痛觉其实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痛觉对于人体来说,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人体有任何病变,或者伤害,痛觉就是警示人体出问题的信号弹,没有信号弹,就意识不到出了问题,不知道出了问题,那可能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就挂掉了。   这种病在现代荆希也听说过,是种遗传病,叫无痛无汗症,回忆起来,她这段时间看太阳似乎也不小,天气也热,但她确实不太出汗,不,是根本就没出过汗。   当她看到别人大汗淋漓还庆幸来着,感情是自己有病?   也是她迟钝,她在这个世界醒来那天,是躺在一个山坡脚下,除了浑身有些酸软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她也只以为她压根没受伤,后来摸到自己一脑门血还以为是别人的。   难怪老板娘第一眼看到她时,立刻问她要不要去医馆,原来是这个原因。   可是,荆希摸着额头,额头的伤会好的这么快?看镜子时她也没看见什么伤疤啊。还是说她看的太不走心?   “上药吧,以后注意点儿。”赵钰把药打开,药是液体的,他倒出一点在指腹,在荆希的胳膊上青紫的地方涂上一点,示意她自己揉。   荆希便漫不经心的在那块儿地方揉来揉去,不走心程度快要突破天际,赵钰眼瞅着她揉着揉着就揉到另一块儿压根没青的地方,还揉的相当带劲儿,然后不久,那块地方也青了……   赵钰:“……”   他还是制止了荆希,“你若不想你的胳膊当花肥,就轻点儿。”   这句话真耳熟啊!   荆希看了赵钰一眼,随后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胳膊上,惊恐的发现她的胳膊上扩出了一整块儿的青紫,并即将覆盖整个胳膊!   荆希:“啧。”   赵钰把药瓶放回桌子,目光冷冷清清的落在了荆希身上,仔细看,带着一点点的审视。   荆希看回去,琢磨了一下赵钰眼神的意义,没琢磨透,便随口回了一句,“怎么了?放心放心,谢谢关心,没痛觉挺好的,我从小还怕疼呢。”   “你脸上的痕迹,似乎淡了。”赵钰忽的道。   荆希摸了摸脸,入手还是一片嫩滑,摸不出来个啥。   这张脸就是看着可怕,但手感颇佳,脸上的东西倒像是投影投上去的,看得见摸不着。   因为房间里没有镜子,脸上的变化她也看不到,就只摸了两下便放下了手,转了话题,“还有两张方子没写呢,来来来,我念,你赶紧接着写。”   这完全的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赵钰的目光不咸不淡的落在她身上。   “看什么看?人命关天呢!”荆希丝毫没觉得不对,啪啪的把桌子拍的震天响,“早早准备好药,早救一条命啊!都是命啊!懂否?王爷大人!”   从小到大都没被人使唤过的赵钰:“……”   最终,他还是拿起了笔。   和刚才一样,荆希念的飞快,丝毫不顾及写的人的感受,念完了就在一旁对赵钰写的字指指点点,指手画脚,动手动脚,还时不时发出“啧啧”的声响,然后说一句,“你这字,也就比我当年好那么一点儿。”   一直不动声色的赵钰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笔尖顿了顿,一抬眼,看见荆希刚才写的几个扭曲的恨不得把腰都扭断的字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淡定的“嗯”。   荆希也看到了那张狗爬字,她不动声色挪开眼,假装看不见,假装没听懂里面含着的讽刺味道。   还用了一句话总结自己的不要脸行径,“我是怕写的太好打击你的自信心。”   赵钰:“……荆姑娘。”   荆希:“嗯?”   赵钰:“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荆希:“……”   被嫌弃了,荆希终于良心发现,闭上了她尊贵的嘴。   安静了下来,赵钰松了口气,思路就清晰了起来,凭着惊人的记忆力,他愣是把所有的药名都记了下来,并准确的算出了所有药的剂量。   见赵钰写完,荆希又耐不住寂寞了,她绕过桌子,面对赵钰,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半压下身子,放低声音,几乎凑到赵钰耳朵边上,用了一种紧张兮兮的口吻问道,   “喂,你这次来,是不是来调查你被追杀的真相的?凶手是不是就在这儿?你在明他在暗,你过来是故意引他们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荆希越说越兴奋,晃动着一条腿,惹得桌子咯吱咯吱响,她仿佛已经看到现场版江湖权谋大戏!   赵钰看着那一沓被坐在荆希屁股底下被迫扭来扭去的纸页,太阳穴跳了跳,避开她站了起来,离她远了,才回了一句,“我只是来救疫的。”   “这样啊。”荆希语气失望。   “也过来延请药王谷的先生。”赵钰补充。   “那那个季老是药王谷的谷主吗?”荆希瞪大眼,能是药王谷谷主的人能简单吗?   这若是把季老放在现代,那就是大师级人物啊!   她之所以能知道烂喉丹痧,那都是仰仗于后世学术的积累,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比起这种可以自创药方,独成一派的老先生那可是云泥之别啊!   “不是。”赵钰轻轻摇了摇头,“谷主陈老不在。”   “那他怎么不来?”   赵钰道:“谷主陈老已经失踪多年,季老坚信他会回来,便不曾继承谷主之位,所以严格说来,倒也可以说季老就是谷主。”   “原来如此。”   荆希点点头,又想起了这次时疫,想着想着又觉出点儿不对劲儿,“就我经验看来,这种烂喉丹痧照理说是冬春多发,你们这儿冬春时节有发现这种病吗?”   赵钰思索片刻,随即肯定的摇头,“并未。”   “那可奇了怪了,”荆希喃喃道,“照理说,由于冬不藏阳,冬应寒反而温,春犹寒禁,春应温反而冷,气候反常,形成疫戾邪气,被人体吸入,感染肺脏,上炎于喉,才会导致发病。你们今年冬天有特别暖和吗?还是春天一直很冷?”   赵钰再次摇头,“今年可谓风调雨顺之年。”   “那这邪气哪来的?人总不可能在合适的环境里无缘无故的生病吧,还是瘟疫这种病!我的老师曾告诉我,瘟疫,非大灾大乱之年不可起。”   赵钰微微偏头,唇瓣动了动,正要说点什么,门外突然嘈杂了起来。   隐隐约约能听见有人喊,“打死病秧子!打死病秧子!……”   赵钰坐了一会儿,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起身,往门外走去。   荆希也听见了,看赵钰出去,她也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门,这才看见疫区被一群扛着锄头,带着扫帚,顶着草帽的平民围了起来,士兵们拼命的挡住平民让他们不要过来,又不敢真的伤害他们,只能默默承受他们的暴力相加。   大夫们也声嘶力竭的劝阻,拼命的解释着什么,可是并没有用。   士兵们被逼的步步后退,病人们貌似也很害怕这些百姓,挪动着身体一直往中间挤,以躲避越来越近的攻击。   当荆希和赵钰出现在房门口时,竟然还有百姓随手捡起地上的碎石扔向了他们!   虽然没扔准,但就像打开了一扇新大门,铺天盖地的石头随即被扔向中间的人。   病人们拖着沉重的身躯,慌乱的左躲右闪,越聚越紧,干脆一股脑朝他们这边来了,想要涌进屋子里去。   赵钰抿着唇,拉着荆希退开了,由着他们进去,随着病人的涌进,一股药味夹杂着腐臭味扑面而来。   即便是布巾也挡不住。   荆希暗道一声坏了,下意识伸出手捂住口鼻,瞧了赵钰一眼,见他连个布巾都不戴,有些无语,却飞快的把另一只手抬起捂到他的口鼻处。   没想到荆希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赵钰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任由那只柔软的却带着一点茧子的手覆盖到了口鼻,还散发着刚才那活血化瘀药的淡淡药味。   赵钰不自在的侧了侧头,声音有些闷,“不必,你放开。”   热气喷洒在掌心,荆希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原来你还是有热气的呢!”   赵钰:“……”   “哈哈,”意识到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并不妥,荆希尬笑两声,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你得把口鼻捂住,这种病通过呼吸感染,你可别任性了,收收你那要命的洁癖。”   荆希的声音闷闷的,坚持不放手,用的力气很大。   作者有话要说:  严刑拷打现场:   荆希:说,你今天怎么又咕了!你就是个臭鸽子精!   某作者:呜呜,对不起,我认错,我认罚!   荆希:罚款五百两银子!   某作者:………(○ Д ○) !!!我没钱啊!!   对不起各位亲爱的小可爱,三次元最近有点忙,文章又短小了,呜呜,愧对小可爱们的厚爱!   鉴于蠢作者的鸽子行为,今天留言的小可爱都将获得一个可爱的红包包,可能不多,但请你们不要大意的收下吧,让我赎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杏仁露 18瓶;圈圈 5瓶!我愧对你们,抱住蹭蹭,请不要大意的留言吧!感谢在2020-04-06 14:19:59~2020-04-09 11:2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杏仁露 18瓶;圈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烂喉丹痧(6)   当青杏左躲右闪着挤过人群跑过来找他家主子的时,就不偏不倚的看见了这一幕:那个奇丑无比的女人,胆大包天的竟敢把她的脏手放到王爷尊贵的脸上,而且,他一向讨厌别人触碰的王爷竟然没有一掌拍飞了这个女人!   青杏一脸玄幻的走了过去,刚十万火急的事说的却讷讷的,“王爷,这群平民暴动了,您快走吧,小心伤到您。”   赵钰最终还是拉下了荆希的手。   “怎么回事?”他看了眼还在暴动的民众,问道。   因为他们被拼命涌进房间的病人挡住了,加之有士兵们挡着,他们受到的伤害还是挺少的。   手被拉下来,荆希也不好再凑上去,只得翻了个白眼,默默小声吐槽了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   青杏听到了,回过神来的他白了荆希一眼,这才道,“这些百姓说,他们在他们住的房间里发现了病人穿过的衣服,因此他们就非说是这些病人故意放的,是想要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荆希听完,颇为无语,“不是,这些病人都病的走不动了,哪来的精力去潜入别人家啊?”   青杏无视了荆希,只眼巴巴的瞅着他家王爷。   赵钰静默了一会儿,忽的走向街道的最中间,也不知道怎么走的,他恰到好处的避开了所有的石子,连一点灰尘都没沾染上。   接着他用他那高山雪莲花味儿的冷淡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混乱的人群。   那目光实在太过清冷,像是大夏天的一盆冰水,直直的浇灌到人身上,效用堪比醍醐灌顶。   闹事的人慢慢的都止住了动作,目光投向中间,与中间那高洁清雅的谪仙一比,他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淤泥!   看看人家那纤尘不染的高贵模样,再看看自己,穿的灰扑扑不说,手上拿着的脏污的石块儿丑陋的工具……一种名为自卑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荆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这才叫兵不血刃啊!   见闹事的人收敛住了自己的狂暴之气,赵钰清清淡淡的开口,“请诸位安静。”   此话一出,还有些骚动的人群立刻神奇的安静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赵钰身上。   他是天生的上位者,仅仅是往那儿一站,便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那浑然天成的贵气和霸气又让人不知不觉的臣服。   赵钰道,“各位百姓,本王并不知为何你们家中会突然出现病人的衣物,但是你们也并不能怀疑就是这些病者所为……”   “怎么不能?”有人不服气,咬牙切齿,“那就是他们的衣服,他们就是想要谋害我们,你一个王爷,还要……”   赵钰目光落在叫嚣的人身上,那人立刻像被卡住了脖子,说不话了,只冷冷哼了一声。   赵钰没理他,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本王之所以如此肯定,那是因为这些病者已经不会死了,这位……”   “药王谷的老大夫们已经找到了治疗的方法,这些病人自己都能活下去了,又怎会因为不甘愤怒而谋害诸位呢?”   荆希走出来,到了赵钰身边,并适时的制止了赵钰要把功劳归到她头上的行径,这不是她的东西,她受之有愧。   “这,这是真的?”人群中有人问。   “自然是真的,只是还未告诉给大家罢了。”荆希站在赵钰身侧,不少人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一美一丑的极致对比,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立马让赵钰的形象更加光辉照人了!人们也更加信服赵钰的话了。   □□将止,忽的又有一个人大声喊了起来,“你们别听他们乱说!他们就是为了收买人心,才故意这么说的!”   安静下的人群又隐隐躁动起来,荆希咬牙回过头,就看见一个背对着她有点眼熟的人影在那儿蹦哒,还在那儿振臂高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学习自由女神揭竿起义呢!   “大家不要相信他们,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全部都害上这种病,然后一把火把我们都烧死!”那人回过身,指着赵钰,相当的义愤填膺,一副我已经把你们看穿的模样。   荆希眯了眯眼,忽的反应过来,靠啊,那人不就是偷她钱的那个小偷儿吗?感情还没跑呢!   荆希龇了龇牙,好嘛你,偷了我的宝贝儿子,竟然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是生怕老子打不残你怎么的!   荆希恶狠狠的目光把小偷吓了一跳,然后就听荆希毫不客气的指骂道,“你一个小偷,你还有脸说人家一个王爷别有居心?他要真的想把你们一把火烧了,干嘛还亲自过来?他是嫌自己活的太久还是咋了?   我看你才是别有目的吧,你就是故意把大家引过来,然后你的同伙跑到人家家里偷东西吧!”   一个是见不得人的小偷,一个是光风霁月的王爷,谁更可信,一目了然。   闹事的百姓面面相觑,呆在了原地。   小偷急赤白脸张嘴想辩解,却被荆希毫不客气的打断,“怎么,还想辩解?你前些日子偷了我的钱,现在就想赖账?那天我还看见你翻墙入室被人打了,人家看你年纪小不忍心把你送到官府,你不感恩也就算了,竟然想出这种法子偷东西,你的良心呢?”   半真半假的话更容易让人信服,旁边有几个百姓盯了小偷一会儿,忽的犹犹豫豫道,“我怎么瞅着他像西头沟那个从小不学好的偷儿小四儿呢?”   “我也瞅着像!”   有了开头的,愤怒的民众立刻找到了方向,纷纷倒戈相向,虽然有心胖揍他一顿,但他们还是更担心自家那些家当,都急匆匆的回家去了,打算回头找这个臭小子算账。   小偷见形势逆转,早已放弃辩解,心灰意冷之际,却突然发现没人理他,他眼睛一亮,趁机就想开溜。然而一直盯着他的荆希怎么可能放过他:偷了老子的钱,还被老子逮住了,你还想跑?   抬脚正欲追过去,却听见一声凌厉的破空生呼啸着直击小偷的左腿,那小偷躲避不及,左腿一弯,身子一软,半跪在了地上。   荆希愣了一瞬,回头看赵钰,恰好看见他将修长的两根手指收回袖中,神色淡然。   “可以啊,赵钰,身手不错!”   荆希冲着他扬扬头,几步跨到还捂着腿在那儿嚎的小偷跟前。   “小子,姐问你,你把姐的钱呢?”   “什么钱,我又没拿你的钱。”   小偷装傻,配着一张装嫩的麻子脸,倒是显得有那么几分单蠢。要是让他跑了,那可就在人群中找不到了。   可惜,他遇到的是荆希。   学中医的都有种职业病,看一个人不是先看脸,也不是先看穿着,看的是你这个人的形体特征,从整体看你有没有生病。   这就使得荆希一眼就把他从人群中逮出来。   同情了一秒小偷的倒霉,荆希弯身,捏住小偷的脸,笑吟吟道,“偷没偷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小偷被迫直视荆希的脸,眼睛立刻受到了强烈的暴打,不要怀疑,直视荆希的容貌,绝对堪比一场酷刑。   见小偷那副被惊吓过度的模样,还想闭上眼睛,荆希狞笑一声,捏着他脸的那只手准确的摸到了一处穴位,狠狠一按,小偷立刻哼了一声,被剧痛操控,眼皮好像也被拉扯住了,死活都闭不上。   逃不开,被迫还要承受一场关于眼睛的酷刑,小偷蔫儿了,知道自己今天是碰上硬角色了,十有八九跑不掉了。   “说,偷没偷姐的钱?”荆希凑的更近,打定主意要让他承受这场视觉的“盛宴”!感受眼睛被qiangjian的快感!   小偷委屈的瞪大两只眼睛,被迫直视荆希的脸,坚持没多久就流出了泪水,也分不清是生理性的还是眼睛被吓到了流出憋屈的泪水。   最后实在坚持不住,小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从被捏的死紧的嘴里憋出俩字:“偷了!”   “这不就得了?”   荆希松开手,手上被粘上一些眼泪鼻涕,嫌弃地揩到他身上,荆希这才直起身,踹了他一脚,继续问,   “说吧,花哪儿了?”   “赌,赌.博了……”   “赌没了?”   “没了。”   “靠,老子都舍不得花出去的儿子,你给老子赌没了?”荆希拽住小偷的衣领,“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姐姐把钱还来,姐姐分分钟让你生不如死!”   小偷团成一团瑟瑟发抖,委屈道,“我,我没钱!”   “你还委屈!”荆希气笑了,阴森森道,“你信不信,姐姐现在就把你带到赌场,输了就剁你,输一次剁一次……”   小偷看她的目光像在看一个魔鬼。   荆希满意了,她直起身侧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的赵钰,“嘿,你有什么事赶紧问,问完我好带他去给我还债!”   赵钰没说话,目光凝在小偷的脸上,一动不动 。   “看什么呢?”   荆希问了一句,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小偷脸边的下颌处,那里被泪水沾湿后,一小块皮秃噜了起来。   荆希眉毛一挑,职业习惯,她直接就凑了过去,用手捏住那块皮轻轻一拽,这可不得了,下颌的皮肤又扯下来一小半!   小偷似乎受到了惊吓,屁股在地上往后挪了好几下,更不得了了,荆希手上拽的那一小块皮肤直接化作一整张脸皮被剥到只剩一点点挂在额头上,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最终放弃挣扎,整个掉了下来。   荆希:“……”   小偷:“……”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我儿子呢?   小偷(瑟瑟发抖):卖,卖了,不,不是,花出去了!   荆希:花出去了?你赶紧给我把他们赎回来!   小偷(懵):银子要怎么赎?   荆希笑:拿你赎呗。剁吧剁吧,一块一块赎回来!   小偷:……救,救命!!!   终于日三了!呼~   不过,我还是有罪,因为这几天三次元突然要求考试,只能靠存稿隔日更了,考完试绝对粗长!!跪求小可爱的体谅!! 第13章 烂喉丹痧(7)   荆希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偷:“啧,感情你还是个高级小偷,叫小四儿是吧,两张脸换着来?”荆希拎着面具甩了甩。   露出的小偷真容比那撕下来那张脸具有辨识度多了,脸相当之嫩,两颊边还有婴儿肥,看起来绝对是一个乖乖少年郎,谁成想是个偷儿兼赌徒!   赵钰看完全程,淡淡道:“带走。”   后面几个士兵立刻就要上前。   荆希抬手阻止:“等等,他可是我的,没还钱之前,谁也不能带走他!”   然而士兵并不鸟她,荆希对比出了士兵和自己的武力差距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偷被带走。   “喂,他可是偷了我的钱!你把他带走,我的损失你赔吗?”荆希冲着赵钰昂昂头,语气不满。   “去去去,丑女人,有你什么事?你的钱重要还是我家爷的事重要?怎么这么没眼色!”青杏拦在赵钰面前,看荆希那眼神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眼睛里表达了一个意思,就你这样儿的,站在这儿都是污了我家爷的眼。   “呦,小朋友,这么护主呢?”荆希抱胸而笑,“那你家王爷欠了我的钱,该不该赔?”   “你胡说!我家爷何时欠了你的钱?”   “怎么没欠?你看啊,那个小偷偷的钱是你家王爷给我的,可是现在这钱被小偷拿走了,那就等于你家王爷没有给我钱,除去我自己花出去的钱,一共九两零九百九十钱,给你们算便宜一点儿,抹去零头,你家王爷还欠我六十两银子。我说的没错吧?”   青杏:“……”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世上怎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   “行了,给钱吧。”荆希摊开了手。   赵钰:“……”   按了按眉角,赵钰按下荆希的手,“此事不急,当务之急还是归置疫民,待……”   “王爷,王爷!”远处有一大群官兵冲了过来,打断了赵钰,带头的军官哒哒哒跑到他跟前,二话不说就跪下,抱拳大吼,“属下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荆希被震的耳朵一聋,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凉凉道:   “可不是迟了吗?要真是有什么事,就照你这速度,你家王爷尸体都凉了!”   将领:“……”   赵钰:“……”   还好赵钰已经习惯了荆希这张嘴,没有为难可怜的将军。   赵钰道:“本王无碍,将军请起,劳请与本王细说说,此事之前因后果。”   “是。”   经过将领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的倾情演绎,他们知道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   清溪镇沿河而建,自北向南的一条河流从中间穿过,将清溪镇分为了东西两岸,两岸人民互相往来,走亲串友,相互通婚,瘟疫出现前,倒也是和谐友好。   可坏就坏在瘟疫刚开始发生时,因为是一个东岸人先染上了病,又到了西岸走亲戚,结果就把病传给了西岸人,瘟疫在西岸很快被发现,衙门也立刻采取了措施进行了隔离。   因为发现的早,东岸的人倒是比西岸幸运,发病的人很少。   可两岸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不满归不满,毕竟城里这么多士兵在这儿巡逻呢,再愤怒,也不会出什么事,可就在今天白天,西岸的人忽然发现了自己家里多出了一些沾染着血迹、脓疮秽物的衣物,刚开始并没有想到是患了病的病患的,直到某个人认出一件衣服是他西岸的一个认识的人的!   加之又有别有用心的人一煽动,这些以为自己也会患病而死的东岸人就出奇的怒了,想着反正都要死了,倒不如报完仇再死,才有了这么一出。   而荆希他们,就是在离河边最近的一个救疫点,就倒霉的成为了他们的第一个泄愤对象。   不过也或许是他们的不幸呢,毕竟遇见了赵钰等人,泄愤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所以也不能怪人家将领来的迟,他也是刚刚接到了士兵的报信,才知道还发生了这等子事。   荆希听完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了,可是话说回来,万一现在治疗方案还没确定好,那个故意往人家家里丢衣服的人,确实会造成一大批的人继续死亡。   可这么做的目的呢?纯粹报社?   也不是不可能,这样的变.态虽少,却还是有的。   赵钰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东岸来的那些的百姓可安置好了?”   “回王爷,已经派人去拦截了。”   赵钰点点头,“那这里就交给将军了。”   “是。”   赵钰便转头向北走去,“走吧。”   荆希下意识跟了上去。   “你跟来干嘛?王爷叫你了吗?”青杏挤开了荆希,“王爷叫的是我!”   “那好啊,你让你家王爷把钱还给我,我就不去了。”   青杏噎住了。   荆希得意的哼了一声,故意朝青杏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看到他被吓得呼吸都快停滞了,这才满意的跟上了赵钰,还故意快走几步,走到了赵钰前面。   他们最终到的地方是几个老大夫所在一处搭着棚的外围的救疫点,他们方才已经诊断了很多病人,验证了荆希所说症状与病人临床体征是高度吻合的。   这就意味着已经找到了病机,现在只要对这个病机下药,那这场瘟疫很快就能解决了。   因此,他们正在那儿面红耳赤的争论着可用的方药。   最终还是见到赵钰过来,几个老人才面红脖子粗的停了下来。   季老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捻着胡须故作风轻云淡的走了过来。   “季先生,荆希所言方式可行否?”赵钰很懂得老先生要面子,对于刚才见到的一幕,只字不提。   季老心里松口气,赞赏的看了一眼荆希,“可行,自然是可行。”   “那便好,本王方才与荆姑娘也讨论了一二,她拟了几张方子,还请先生看看是否可用?”   荆希立刻识相的把赵钰刚才写的三张药方拿了出来,递给了季老。   第二三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季老他们自己刚才争论的方子里就有那两张,而第一张方子,季老看着看着先是皱起了眉,过了一会儿,又捻起了胡子,接着,捻胡子的手指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终完全停下。   季老随即抬头看向荆希,语气隐隐含着激动,“小姑娘,此方何名,可是你所自创?”   看季老的反应,他的几个师弟也按捺不住好奇了,抢过了方子,细细看了起来。   季老由着他们去,一双虽然苍老但神韵尚存的小眼睛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射的荆希无处藏身。   “解肌透疹汤。不过不是我创的,”躲不开,荆希最终很无奈的摊手,“这就是我看了一本医书,上面记载了这种疫病,我就记住了。”   “那那本医书呢?”季老急切的问,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了。   那本医书可是等到了民国时期才被丁甘仁老先生写出来的,我现在去哪儿给你找啊?!   悄悄的翻了个白眼,荆希一本正经道,“那本书已经丢失了,我看的时候年龄小,不知道它的珍贵,等我想起来时,它已经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吗?你仔细找过没?”季老不愿意相信那本珍贵的医书就这样失传了,期待的看着她,试图看出荆希在撒谎的痕迹。   荆希坦然面对,无比诚恳:“真的丢失了。”   季老立刻变了脸色,看着荆希的目光里满是指责,其他三个看完药方的老先生听到这话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目光谴责,心痛地用眼神告诉荆希:你怎么能这么暴殄天物!   荆希:“……”   把目光投射到了赵钰身上,荆希妄图让赵钰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其实看荆希吃瘪心里隐隐愉快的赵钰:“……”   默默退了一步,他的目光自然的偏向不远处大夫诊治病人的一幕上,仿佛那一幕多么的吸引人似的。   荆希:“……”   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层意思,荆希暗自磨了磨牙,很好,赵钰,你给我等着!   硬着头皮顶上那些灼热的目光,荆希正在想要怎样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时,忽的听到一个粗噶的嗓音,   “听说今日东岸的百姓在家里发现了许多感染疫病的百姓的衣服,恐怕这疫病人数又会大大增加了。”   “嗯?这是怎么回事?”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一听到病情相关的事,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时及又道:“我也不知道,但病人很多,有的已经有了症状了。”   “这可怎么得了?”   老大夫们立刻火急火燎地赶往新的疫区。   老大夫们走了,荆希终于松了口气,感激的看向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及,第一次觉得时及的嗓音美若天籁。   不愧是宋江衣钵的继承人!   收到荆希的目光,时及冲着荆希慢悠悠的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用口型说了一句:“记得要感谢我,一会儿听我唱首歌就好!”   荆希:“……”算了,你还是别帮我了!   有了方子,救治疫病的事很快就顺利开展起来,荆希和在疫区的这些大夫一起,开始在一个个病人中间穿梭。   最开始的一步是要分辨出每个病人患病的轻重程度,轻症重症用药不一,将病人区分开有利于快速的集中救治。   士兵们就负责给重患喂药,并维护秩序。   除了病人,荆希又让赵钰帮忙写了一个方子,熬了让所有没有感染的人也喝了,目的是预防。   几天过去,第一批服药的人已经慢慢恢复了健康,轻症的甚至已经完全好了。   然而没想到,就是在这种一切都向好方向发展的时候,百密一疏,他们的大王爷赵钰在疫区巡查的时候竟然发起了热,很明显——王爷中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赌场里。   荆希:来来来来,我们来下注,开庄一赔十。   赌徒一:我押五两银子!   赌徒二:我押十两!   赌徒三:我押五十两!   赌徒一&二&三:你押多少?   荆希:我?我押小四儿两条胳膊两条腿,一条十五两,合计六十两。开始吧。   赌徒一二三:……   小四儿:呜呜呜呜呜~ 第14章 烂喉丹痧(8)   荆希好气又好笑,端来熬好的一碗汤药,送到了赵钰下榻的乡长家中。   乡长家也只是普通的民居,一个不大的三进小院,赵钰就住在其中一个房间里,房间不大,即使被归置得再整齐,也透露不出多少华贵。   赵钰就躺在一张不大的床上,刚刚好能睡下他一人。   “起来,这药要趁热喝,赶紧喝了再睡!”   荆希走过去隔着被子拍了拍赵钰。   赵钰现在已经进入发病的第一阶段,高热不退,荆希给他端来的是第一张方子熬出来的解肌透疹汤。   赵钰倒也听话,听到荆希的声音就睁开了眼,然后挣扎着自己起身坐起。   荆希看清了他的样子,平日里梳的一丝不苟的黑发随意披散着,冷冰冰的脸上也因为发热和用力晕上一层红,眼睛半眯着,没了淡漠,反而透出一层水润的光泽。   这样的赵钰,就像沾染了红尘的谪仙下了凡,距离感褪了个干净,留下的是让人垂涎三尺的纯绝色,像一个祸人的妖精。   荆希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点热了。直到——   “药拿来。”赵钰一开口,声音虽然因为发热有些沙哑,但那调调还是冷的人一哆嗦。   荆希清醒了过来,那点热立刻消散了个干净,心想自己怕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他没距离感!   没好气的把药塞进他手里,“看你还逞能不,为了点面子生场病,你也是很活该了。”   赵钰不答,一口一口把药喝了,期间,眉头都不皱一下。   荆希看得咋舌,说实在的,她虽然是中医,但中药的味道确实不敢恭维,她生病了一般优先选用西药或者中成药,万不得已才会选用汤剂中药。   看赵钰这模样,估计小时候中药没少喝。   喝完药,赵钰递回药碗时,在荆希脸上顿了顿,“你怎么又戴上面具了?”   “哦,这个啊,”荆希敲了敲脸上的面具,“为人民着想!”敲了几下,荆希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喂,赵钰,你看我脸上这个面具像什么?”   赵钰目光落在那个劣质的面具上,白色的底,额头的部位画了两个尖尖的耳朵,眼睛处露出荆希脸上唯一能看的过去的两眼珠子,眼睛边的那点地方还用红色画了两条粗线,鼻子的地方画了个黑坨坨,也不知道是狗鼻子还是猪鼻子,嘴巴处画了一条平线,平线两边勾出两个红尖尖,脸颊处勾出几条有点歪斜的黑色的线……   总之,就是个辨认不出什么玩意儿的巨丑的面具!   这是个什么鬼?   赵钰目光对上了荆希期待的目光,默了片刻:“……狗?”   荆希:“……”你这说的还不如猫呢!   “你一个王爷,连上古圣兽都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荆希控诉他,痛心疾首,丝毫没有觉得是面具长的太抽象。   赵钰目光停在那两条红色的红杠杠上,面无表情:“白泽。”   荆希立刻变脸,乐呵呵道:“我就说嘛,你一个王爷,和那些凡夫俗子怎么能比?”   赵钰:“……”   沉默了一会儿,赵钰问:“青杏呢?”   “他啊,听时及唱歌呢。”   其实是荆希躲了时及几天躲不过,便死活拉着青杏让他代替她听时及唱歌,自己自作主张的跑过来给赵钰送药。   其实荆希自己也很奇怪,她都没听过时及唱歌,怎么她就莫名就觉得时及唱歌会相当可怕,所以她宁死不从!   赵钰似乎已经彻底无言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口:“此处乡长与我说,疫病始时,衙役曾在河中打捞起一具尸体,应是感染疫病所亡,只是尸身腐烂严重,辨认不出相貌,猜不出其出自谁家。”   荆希一愣,“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荆希凑到赵钰跟前。   “你应当知晓。”赵钰淡淡回了一句。   荆希还是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赵钰是说她曾经提供给了赵钰线索,让他有了调查此事的方向,而作为参与了这件事的她,当事情有了结果,那么她也有权限知晓。   忍不住一乐,还想说点什么,一抬眼却看见赵钰虽还维持着靠坐的姿势,但却一只手撑着额头,是已经睡着了。   荆希看了一会儿,难得温柔了一回,轻轻叫醒了他,“赵钰,躺下再睡。”   “嗯。”   赵钰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由着荆希扶着他躺入被中,闭上了眼睛。   荆希凑近了看赵钰闭着眼乖乖睡觉的模样:闭着的眼睑下长出的睫毛又黑又长又翘,比她一个女的的长多了,还有那白里透红的皮肤,脸上细小的绒毛……   荆希有些把持不住,太可爱了,近看赵钰怎么能这么可爱?   我就摸一下,摸一下!反正脸长来就是给人看到,摸一下也不过分吧!   荆希给自己无耻的行为找了借口,心安理得的伸出了罪恶的爪子,刚要触碰到,闭着眼的赵钰忽的睁开了眼睛,对上了荆希面具里正透露着猥琐的俩眼珠子。   荆希:“……”   赵钰:“……”   罪恶的爪子停在了半空,绕是荆希如此厚的脸皮也hold不住,她故作镇定的笑道,“看什么看,我就是想给你掖被子,这药喝了要发汗才有效果。”   荆希当真装模作样的给赵钰再掖了掖已经紧实得不能再紧实的被子,见他又闭上眼,一副好好睡觉的乖宝宝模样。   骗谁呢?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荆希忍住再次伸爪的欲望,这是个什么破技能,都病成这副德行了,还能醒过来?   救疫工作进行到尾声,荆希也终于能闲下来了。   一闲荆希就事多,见天的在跟在赵钰后面扯着嗓子嚎,天天都妄图再从赵钰那鼓囊囊的荷包里敲诈一点银子出来。   赵钰被烦了几天,被迫忍受了荆希几天的夜以继日的嚎啕,终于松口,“我带你去见那偷了你钱的贼人。”   关押小偷的地方是在河边,也就是士兵们驻扎的地方,不过一个小偷,却被这么多军营来的精锐士兵看守,也算得上是很光荣了。   河道两边都是一排排的民宅,因为疫病最先发生在西河岸处,因此西河岸边死的人也最多,空出了不少屋子,士兵们就暂时在这儿住下了。   他们过去时见到的还是当日那个将领,看到他们过来,一开口忍不住抱怨起来,“那个贼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良心都被狗吃了吧,除了刚开始那几天还有点人样,后头几天简直不是个人。问啥啥不说,吃饭倒挺香,竟然还妄图拉着我们一起去和他赌钱!”   “那你赌了吗?”荆希饶有兴致的问。   “当然没有!”将领面红脖子粗,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   荆希:“噗!”   将领白了荆希一眼,最终总结,“总之,王爷你们进去千万别和那臭小子一般见识,他说什么你就当他放屁,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几句话间,就到了关押小四儿的那间屋子,将领把门打开让荆希他们进去,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门内摆设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床,小四儿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几日不见,小四儿这张脸比起初见还圆润了不少,小日子看起来确实像将领所说过得还不错。   “小四儿,吃饭了,快醒醒。”荆希恶劣的抢占了房间内唯一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并顺手拿起桌上唯一一个茶杯在手上把玩。   “吃饭了?!”   令荆希遗憾的是,还没等她把杯子砸过去,小四儿就一跃而起。   自然而然,也看见了房间里多出来的一站一坐的两个人。   站着的一身广袖白衣纤尘不染,墨发披散却不凌乱,他负手而立,端的是圣洁优雅,与这尘世格格不入,仿佛随时就要羽化而登仙去!   而坐着的这位一身黛色男装,头发随便呼撸起一个凌乱的马尾,然而看身材明显是个女的,出于职业习惯,小四儿发现女的腰间还缠着个布包,不知道装的啥。   此时她歪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比他还没坐像,吊儿郎当,痞里痞气,就是混迹在红尘俗世最底端的那那种,和站着的那位简直就是云和泥的两个极端!   这是个什么奇葩组合?   小四儿发现坐着的那位他不认识,脸上戴着个奇奇怪怪巨丑无比的面具,站着的他认识,就是下令把他关在这儿的王爷。   小四儿朝赵钰身后瞅了瞅,没再看见别的人,松了口气,大大咧咧的又往床上一靠,吊儿郎当的,“说吧,又要问什么?赶紧问,爷我肚子饿了,没空陪你们耗。”   荆希把杯子玩儿来玩儿去,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那臭屁的样儿,“哟,小四儿,这么快就就忘记你希姐了,还没还债呢,可别过的太舒适就想赖账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时及和青杏的小剧场:   时及:荆希呢?去哪了?   青杏(抹眼泪):她说,她是大夫,只有她能救王爷,我不能!   时及:所以呢?   青杏:所以她安慰我叫我别伤心,说只要听了你唱歌,我就能忘记烦恼了。   时及:……你确定?   青杏(抽噎):我确定。   时及:唱歌ing   时及(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还有烦恼吗?   青杏:卧槽槽槽!!没没没没了!!! 第15章 烂喉丹痧(9)   这魔鬼一般的声音在小四儿最初被关起来时整整在梦中折磨了他三天,那张触目惊心一辈子都难忘的丑到人神共愤的脸更是让他三天没吃下饭,梦中的恶魔再次出现,小四儿呆呆的看向荆希,结果看她准备掀开面具,立刻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滚到了赵钰身后。   “躲什么呢?”荆希就像一个扬着小皮鞭的恶魔,“怎么见了债主就这副表情?”   小四儿惊恐的看着荆希,妄图抱住赵钰的大腿,然而等他伸出手,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挨上,就被迫暴露在荆希的视线中。   然后,他就看见赵钰站在了荆希身侧,不想离荆希太近,他就不能去抱王爷大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荆希慢慢的、慢慢的撤下了脸上面具,小四儿惊恐的瞪大了眼,再次看到了那张萦绕在他噩梦里的那张脸,不知道是因为噩梦提高了他的心理素质,还是荆希的脸真的好看了一些,再一次看到竟然没有第一次冲击力那么大了。   “哟,出息了?”荆希看小四儿竟然没闭上眼睛,恶劣的挑起唇,抱着一条腿把脚踝处搁到膝盖处,“说吧,准备怎么还债,卖身还是给钱?”   小四儿眼睛闪了闪,一脸可怜,“姐,能不能缓缓?”   可怜兮兮装无辜的表情配上他那张嫩脸确实很具有欺骗性,荆希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就在小四儿露出笑容,以为可以商量时,她龇出了一口白惨惨的牙,   “四儿,最近走了财运吧?”   小四儿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知道?”,不过好在这么多年小偷不是白当的,他反应迅捷的把口边的话换成了,“没有啊,哪来的财运给我走。”   怕荆希不信,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我真的走了财运,干嘛还偷你的钱?”   荆希又不说话了,盯着小四儿的脸看。   小四儿被看得毛骨悚然,吞咽了口口水,差点把自己呛死。   然后就听荆希幽幽道,“四儿,你自幼无父无母吧,靠小偷小摸长大。好赌,可惜赌运一向不佳,除了第一次,后来每次都会输的精光,前几天遇见了个人,他说让你帮他办一件事,办好了就给你钱,所以你现在是有钱的,对吧。”   荆希语气极为肯定,连一直默默听着的赵钰都把目光落在了荆希身上。   小四儿虽然没有了任何争辩的余地,但犹不死心,垂死挣扎道:“这都是你乱猜的吧!”   “你当然可以认为我是猜的,那让我再来猜猜,四儿,你以前是不是有个兄弟啊,就你那张人.皮面.具上的那张脸,对吧。”   “我不止一个兄弟。”小四儿反驳。   荆希一笑,“还有两个夭折了不是,活得最久的那个也因为你死了吧。”   小四儿:“……”   小四儿沉默了很久,所有的表情隐去,那副样子让荆希看的都有点不忍心了。   “给你钱的是何人?”赵钰开了口,冰冰凉凉的目光落在了小四儿身上。   小四儿被冻的一抖,也装不了深沉了,缩了缩脖子,“我不知道啊。”泫然欲泣的看着他们。   “不知道?”荆希面无表情的收了自己那点子同情,“你想好了再说,你现在唯一的仰仗,不就是那个让你保守秘密的人吗?他让你掩饰他的存在,这就是他会救你的砝码,可是现在这个人已经被我们知道了,那你觉得在那个人眼中,你还有利用价值吗?或者换句话说,你觉得你的命还保不保得住?”   “他,他不至于杀人灭口吧。”小四儿犹豫道。   “不会吗?他让你干的事难道不是杀人吗?难不成往别人家里放几件染了疫毒的衣服就不是杀人了?”   “我没放!”小四儿下意识反驳。   荆希笑了,“也就是说,还真有同伙呗。”   小四儿一脸懵,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套话了。   “说吧,要是说的满意了,我旁边这位还能对你从轻发落,要是说的不满意了,放心,你坐穿牢底的梦想也就可以实现了。是不,赵钰?”   “嗯。”   荆希只是调侃,没想到赵钰竟然会点头,愣了愣,荆希嘴角的笑又扩大了一些。   “好吧。”小四儿丧气。   “我住在西岸,就你们来的前一天,有一个人找到了我,他让我煽动人群到东岸闹事,说事成之后给我五百两银子,如果我被抓了,他说他也会救我的,让我放心去做。”   “那那个人呢,是谁,你又在哪儿遇到的?”   “我不知道啊,我就在街上转悠的时候看到他钱袋子挺多的,就跟上了他,然后就被他拉到一个巷子里,我答应了他后,他就走了。   “那他说了怎么联系你吗?”   “他说我不用找他,等他找我就好了。”   “那放衣服的人呢?你认识吗。”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放的衣服,反正一夜之间就放好了,虽说西岸的家户也不多吧,但也将近一百户了,一夜之间不惊动任何人就放好了,肯定不止一个人。”   “最后一个问题,”荆希的语气凉丝丝的,“你还记得找你那个人的长相吗?”   “当然记得!”小四儿得意道,“我记人几乎过目不忘。他就长……”长什么样,小四儿却发现他记不得了,他抓耳挠腮,死活都想不起那人长什么样。   该问的问完了,该说的却没几句正经话,将军说的对,这臭小子就是跟人在那儿插科打诨,故意装。   荆希放下腿站了起来,看向赵钰,漠然道,“我觉得我们该走了,你觉得呢?”   赵钰点头嗯了一声,转身就朝门外走。   “哎?等等,你,不对,希姐,姐姐,爷,你们这是怎么个意思啊?”这从轻发落不发落也没个结论,小四儿慌了起来。   荆希正要戴上面具,闻言温和的回了一句,“没怎么个意思,明天我就来接你去赌场。提醒一下,我的赌运一向不大好,记得做好心理准备,今晚好好和你的胳膊腿道个别。”   小四儿:“……”   混不下去了,小四儿明白这是这两位不满意了,他立刻爆出最后的底牌,“姐姐,爷,你们不就是想知道瘟疫是谁传出来的吗?我告诉你们,我曾经看到过那个被打捞起来的疫病尸体!”   赵钰顿住了脚步,荆希也看向小四儿,知道这小子有事没说全,却没想到还是这么猛的爆料。   荆希徐徐问了一句,“所以,那个人找到你,也是因为你亲眼目睹了那具尸体是吧?”   小四儿丧气:“是。还有什么要问的不,我知道的真的就这么多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荆希语气幽幽。   “什,什么问题。”小四儿下意识觉得来者不善。   “你说你都有五百两银子可赚了,你怎么就非得偷我的那点银子呢?”   “谁会嫌银子多啊!”小四儿想也不想答了一句,说完才反应过来,立马目光呆滞,生无可恋。   然而没想到,荆希竟然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谁会嫌银子多啊,所以那人给你的定金你回头就全部给我吧。”   小四儿:“……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荆希笑:“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将军,赌钱,来不来。   将军:不来不来。   荆希:真的不来吗?那好吧,小四儿,咱们来!   荆希一连输了n局后……   将军:来来来!   又是n局后……   将军捂着唯一的裤衩痛哭流涕:说好的赌运为零呢!还有,他凭什么把钱还给你?   荆希快乐的数着小钱钱:因为我是他债主!也因为负负得正!   等等我,让我憋憋,憋出一章粗长来~~ 第16章 烂喉丹痧(10)   “赶紧的,走你的路,瞅什么瞅?”荆希挥着一根藤条,呼呼作响。   他们三人此时正沿着河岸处的浅滩前往事发地点。前几日下了好几次雨,因此河边的浅滩积了不少的水洼,掩在草丛下,人看不到,稍有不慎便会踏入浅坑中。   荆希不想踏进坑里,赵钰那可怕的洁癖注定他不会做探路这种事,最终这个任务就被光荣的交到了小四儿手中,后面一前一后跟着荆希和赵钰。   可怜的小四儿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前面带路,眼睁睁的看着后面那两个走他走过的路走得平平坦坦,舒舒服服。   凭什么他在前面满身泥泞鼻青脸肿,而后面两个整洁高雅闲庭信步,如此强烈的对比刺激的小四儿眼眶都红了,像一颗在地里吹着冷风独自黄的小白菜,可惜他就敢在心里哔哔两句,后面那两位他谁都惹不起。   “这天儿,怎么瞧着快下雨了?”   南方就是这点不好,三天两头就下雨,这天上午还是晴朗的,现在就又变成了阴天了。   赵钰闻言,也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加上闷热的空气,传递出的信号确实是快下雨了。   荆希看着赵钰那张冷冰冰的脸忍不住心痒痒,故意逗他,   “喂,一会儿下雨了,要不咱们先回去?我可跟你说,这雨水里满是灰尘,一点都不干净,这么一淋,那些灰尘就会附着在你的衣服上,然后穿透你的衣服,沾到你的皮肤上,和汗液混在一起,里面还有小虫子,随着你的走动跟着水珠到处跑,他们还会在你的皮肤上吃东西,拉屎撒尿,进行爱的运动,然后生儿育女……”   赵钰:“……”   明显感觉到周身气压降低,荆希笑得很恶劣,“而且我给你说,这些草上也会有好多的昆虫,趁你不注意就会爬到你身上,带着黑黑黄黄的也不知道啥东西的泥和各种黑的黄的红的长的像shi的寄生虫……”   “闭嘴!”赵钰额角跳了跳,他抬手按住额头,面瘫脸瘫得更厉害了。   荆希看他变脸,兀自乐了一阵儿,然后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喂,你怎么永远都是这副表情啊,我给你说,面瘫是种病,很严重的,久了会流哈喇子,吐白沫,翻白眼,嘴角歪斜,要在脸上扎针才可能好。知道怎么扎不……”   赵钰:“…………”   他发现了,荆希这人蹬鼻子上眼的功夫堪称登峰造极,不给她反应还好,给她一点反应,她能立刻顺杆上天。   叭叭叭说了一路,当事人一点反应都不给她,荆希有些无聊,总算闭了嘴。   赵钰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然而还不到两秒,荆希又开始了,“话说,你从小到大不会从来都没笑过吧?我问问你啊,第一次笑是什么时候?”   赵钰默了默,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不咸不淡的讽了一句:“……你不是会看相,那你看看我第一次笑是在什么时候。”   荆希不恼反乐,赵钰一回应她她就立刻又来劲儿了,“赵钰,你今天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看出来小四儿身上那么多事的吧。”   赵钰给了荆希一个深沉的眼神。   这就是承认了感兴趣的意思了?   荆希从面具里露出的两只眼珠子狡黠的眨了眨,神经兮兮的开始左顾右盼,还放慢了步子,凑到了赵钰面前,一副要说秘密的样子。   小四儿被勾的心痒痒,本就是与他相关的事,他也好奇!好奇得心肝脾肺肾都痒痒!   “其实是……”荆希的声音压的很低,透过面具徐徐的传出来。   小四儿生怕听不清荆希说的话,不由自主的越凑越近,越凑越近,几乎都快贴在他们俩身上了,连赵钰都停下了脚步,一种严肃而又神秘的氛围围绕在几人之间。   荆希的转动着眼睛在两人之间慢慢转换,轻而又轻的声音顺着空气传出来:“……我猜的!”   小四儿:“……”   赵钰:“……”   这是多么让人震撼而不可置信的答案啊!让他们像傻逼一样凑成一堆儿!   心满意足的看见两人吃瘪,荆希“噗”的笑了出来,很不厚道的蹦到一边弯着腰哈哈哈哈,手上的藤蔓在地上甩的啪啪响。   小四儿:“……”他现在真的手特别痒,要不是知道他打不过荆希,他真的会忍不住揍她一顿!   赵钰黑着脸站了一会儿,连表情都不想做出来了,瘫着一张脸干脆绕过了荆希走到前面去了。   小四儿还愤愤不平,跟着赵钰离开前,愤怒的指责她:“猜的?你明明就是不想说!猜怎么可能猜得这么准?你有本事就说出来啊!”   荆希此时也笑够了,闻言似笑非笑的看向小四儿,“怎么就不能是猜的了?你不是刚才还说我是猜的么?现在怎么就不信了?看相可是门大学问,看的不仅仅是你的面相,还有你的行为,你的生活背景各个方面……”瞅见小四儿一脸渴望聆听的表情,荆希立刻话锋一转,“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小四儿:“…………”   一口气涌上来堵在了他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小四儿脸都憋的青了,还不敢张嘴,怕一张嘴脏话吐出来了!这就好比拉屎拉到一半硬生生要憋回去似的。   这副表情取悦了荆希,她面具下的脸明明都快笑成一朵海棠花了,行动上却是一副懒得理小四儿的模样,慢慢悠悠的跟在了赵钰身后,待小四儿过来,又用了一种凉凉的语气道,“我知道你挺想知道的,怎么,是不是还想偷师啊?”   小四儿现在彻底怕了荆希了,一听这语气,立刻离了荆希三丈远,原来的那点儿小心思立刻被压下去了,他呵呵干笑道,“怎么可能呢,希姐是你想多了,我是那种人吗?”   “你难道不是吗?”荆希语气诧异。   小四儿:“……”   “不过呢,”荆希大发慈悲道,“你不就是想知道吗?可以啊,我不怕你偷师,反正你也学不会。”   说完,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的就要开口,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她自己想说,还非得装的不情不愿的样子。   小四儿又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而荆希已经开口了:   “首先呢,我说你无父无母,是因为有人说你自小行窃,既然是自小行窃,那你极有可能没有父母,如果有父母,他们怎么会让你干这种勾当。   其次,你好赌,是你自己说的。那么,是什么让一个人好赌呢?当然是尝到了甜头,而且这个甜头还必须是第一次,因为第一次赌运爆棚,你就会想着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即便后面输了多少次,你依旧会幻想回到运气最好的第一次。而从你偷了我的钱后,短短一两天就把钱输光了看来,你赌运应该一直不大好,因此,我得出结论,除了第一次,你后来的赌运一直不好。”   “这两个都是能看出来的,那我的兄弟呢,这个你怎么猜出来的?”   “很简单啊。”荆希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你叫小四,那我自然而然就会联想你前面是不是三个兄弟或者姐姐什么的。然后从你那张和你本身的脸很相像的人.皮面.具怀疑,这张人.皮面.具的脸是不是就是你的一个兄弟。而这个兄弟极有可能还死了,不然你不会把你兄弟的脸戴在脸上,而从你把你兄弟的脸带着的结果看来,你肯定很在乎他。”   “等等,”小四儿懵懵的,“你怎么就肯定我不是照着自己的脸做的?”   “这当然也有可能。”荆希回答,“可是仔细一想又会推翻,你既然是当了小偷,那么你最大的期望就是不被别人发现,那你捏造一张和你自己一样的或者相似的脸那就失去了它本身存在的意义,也就是说,那张与你相似的脸一定与你有非同一般的意义,才让你捏了这样一张脸。而你又提醒我一句,你不止一个哥哥,那么,我就可以确定,在你前面的,还有两个早夭的哥哥,早到你说起他们,脸上并没有多少怀念的表情。”   “希姐你这么一说,确实好像能猜出来,”小四儿吞了口口水,“可是有人找我这件事呢?”   “问得好,重点来了!”荆希一击掌,余光敏锐的发现赵钰的脚步慢下来了,荆希心里暗笑,想听就听呗,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我与赵钰刚到河边时,看守你的将军告诉我们,你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还想要赌钱,过的很悠闲,这说明你的心情至少是很不错的。可是你的心情怎么会不错呢?   其一,你是个小偷,还聚众闹事,最终被身为王爷的赵钰抓住了,你不是应该更担心自己的未来吗?怎么会那么轻松,这不合常理。”   “可是我被看押在那么一个小房子里,我让我过得好点也没什么吧。”   “别急啊,我正要说呢。其二,经过我和你的相处,我判断出来你是个胆小的人,如果是一个胆子大的,习惯不紧张的,当然会不急不缓的享受,可你不一样啊,你这么胆小,你怎么能这么悠闲?   于是得出第三个结论,你这么有恃无恐,说明你后面有什么人让你有底气不慌不忙,不怕出不去。”   “那还有你说我走财运呢?”   “这就是基于前三个结论之上的了。我刚跟你说过吧,将军告诉我们你想要赌钱。与上同理,首先是心里轻松,其次按照你的性格,你没有钱,是绝对不会去赌钱的,你既然提出了这种要求,那就是说你不怕输,你有钱可输,并且这笔钱还不算少,所以你输的起。   还有一个细节,我刚进去问你要钱的时候,你说你没走财运,可后面又强调了一次,你若心里没鬼,强调大可不必。以此,得出第四个结论,你背后那个人给你承诺了一笔钱。”   “那定金呢,那个东西还能猜?”小四儿一脸崩溃,被这么一分析,他感觉他就像在光天化日之下剥光了一般!   “一个重利之人,要指使他做事,那必然需要以利诱之,由此可见,你背后那人已经给你付了一定数额的定金,并且不少,如此你才会为他们做事。”最后一个问题,赵钰替荆希回答了。   “对,没错,就是这样!”荆希乐道,冲着赵钰扬了扬下巴,“不错嘛,还挺聪明。”   赵钰不置可否。   被扒得一干二净的小四儿就没那么乐观了,他想起他刚开始故作聪明的打算蒙混过关,没想到在人家眼中早已经被看的一干二净。   小四儿抱着自己扒干净的光溜溜的身体,幽幽道:“希姐,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荆希现在心情好。   “王爷有被你这么扒过吗?”   荆希一愣,“他?”嗤笑一声,“就他那张面瘫,情绪都要靠猜的,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好扒啊。”   小四儿:“……”   赵面瘫钰:“…………”   原以为大家都如此,感情只有我一个傻逼!   他默默缩回到了最前面,留下一个沧桑的背影……   说话间,荆希手背上忽的接到一滴雨水,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一滴一滴的雨水就化为了雨幕,兜头罩在他们脸上。   “小四儿,还有多远啊?”荆希抹了一把面具上的水,刚露出俩眼睛,转眼又有更多的雨水兜头冲刷而来。   “就在前面,再走几步就到了。”   “赵钰,还去不去啊?”   赵钰抿着唇没说话,脚步加快了几分。   也是,都快到了,谁也不甘心这时候折返。   果然不远了,再走了几十米,小四儿就停了下来,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指着前面的一块凸出河岸的浅滩,“就在那儿发现的。”   赵钰和荆希走了过去,那片浅滩上的草还没有完全直起来,确实有被压过的痕迹,不过也仅限于这点痕迹了,时间过去的太久,有点线索都被连续的风吹日晒雨淋破坏了个干净。   赵钰在浅滩的草地痕迹上半蹲了下来,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我们进入荆希的看相小课堂。   荆希:看黑板看黑板,我们今天先来讲核心要义!   学生:认真脸jpg   荆希:一个字,猜!猜的准你成神,猜不准你成熊,狗熊!很好,听懂了吗?我知道你们听懂了!   下课!   学生:……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皮面.具都可以是屏蔽词……   另外,小可爱们,我告诉你们昨天断更是有原因的,原因是:蠢作者把码的这章稿子丢了!丢了…丢了………丢了!!!   蠢作者当时真是:*#&*   迫不得已,昨天的更新就木有了……   痛哭流涕!   最后,今天这章粗长不,小可爱们泥萌快夸夸抱抱我嘤嘤嘤~ 第17章 烂喉丹痧(11)   雨越来越大了,哗啦啦就像是直接拿盆往人脸上泼,面具上给眼睛留得那两个孔直接成了两个水帘洞。   “赵钰,发现什么没?没发现我们就回去吧!”荆希站在赵钰身后几步处,扯着嗓子吼,眼前一片水蒙蒙,声音也很快就被埋没在了哗哗的雨声中。   赵钰没有一点反应。   “喂,四儿,”眼睛看不到,她干脆摘下了面具挡在头顶,看了眼蹲在她脚边妄图躲雨的小四儿,没忍住自己罪恶的冲动,给了他一脚,“还不快去帮忙,提供提供线索。”   “我不去!你怎么不去?”小四儿顽强的从地上爬起来,拽住了荆希的裤腿,“我害怕!”   荆希:“……我这不是怕破坏现场吗?”其实是懒得去。   翻了个白眼,荆希还是朝赵钰走了过去,还没几步,脚下突然踩到个什么东西,滑溜溜的,这一下猝不及防,荆希晃了几晃还是没站稳,控制不住地朝赵钰倒去。   “靠啊!”   荆希怒骂,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用脸磕到赵钰的肩膀。   然而就在最后一刻,赵钰似有所感,下意识侧偏了偏避开,又伸出一只手准确无比的扼住荆希的咽喉狠狠地把她砸在了地上,荆希只觉胸口一闷,眼前就只剩下放大的一片绿油油了……   就这样还不算完,她感到自己的另一只手被赵钰抓着手腕反拧到背后,膝盖也狠狠砸在她的背上!   荆希:……操啊!   她虽然不疼,但她憋啊,胸口喘不上来气,她会被活活憋死!   由此可见,赵钰的警惕心远非常人可比,荆希当初偷袭赵钰没有成功是多么可喜可贺的事!   保住了她一条小命!   喉咙被扼说不出话,荆希只能奋力扭着身子,以期望身上千斤重的某人大发慈悲,不要一个失手让她英年早逝!   好在赵钰还是有理智的,他反应过来被钳制的人是荆希后,立刻松开了手,并把扑倒在他面前的荆希拉着领子拽了起来,看着她大口呼吸,期间不受控制的吞咽下了流到嘴里的雨水。   雨色下,荆希在连咽了几口雨水后,终于缓了过来,刚要张口指责,一抬眼,却闯入一双被雨水模糊了情绪的双眸,那双眼睛暗而沉,淡淡的探究盈在里面,模模糊糊的带着寒凉,一股冷意忽然就窜上了脊背,荆希即将出口的话也忘到了脑后。   等回过神,荆希想再去细看时,却又发现什么都没了。   错觉吗?荆希皱了皱眉。   赵钰没再蹲下,而是转头向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荆希立刻不去细想了,雨太大,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顺便,荆希也没忘了她刚才掉在地上的面具,眯着眼看到面具的位置,走了几步去捡面具,然而没走几步,好像又踩到了刚才那块硬硬的东西。   嘿,你还没完了?一块破石头,你今天还杠上我了!好啊,我现在就替天行道,让你回到河里!   荆希蹲了下来,摸到脚底的那个硬硬的东西,然而好像不是石头,硬硬的,上面还有凸起,荆希认真了起来,低下头看去,看到了一个半露出来铜制的牌子样的东西。   牌子埋的不深,荆希很快就把它拿到了手上,是一块暗红色呈半弧状的一块令牌,上面不知道用哪个国家的文字刻了扭曲的符号,背面还有小字,可惜都是这种认不出来的鬼画符。   “希姐,你在干嘛啊?走了!”   小四儿声嘶力竭的声音传到荆希耳膜。   “马上!”   应了一声,荆希快速拾起面具,跟上了已经走出一截的两人。   三人是体面的出去的,回来却成了三只落汤鸡。   来接他们的将军忍住笑意,目光在荆希身上顿了顿,又很快移开。   荆希没注意,赵钰却看的清楚,夏天.衣服单薄,被水一淋,便紧紧沾附到皮肤上,荆希穿的衣服颜色深其余的倒是看不出来,只是身体的曲线却暴露个彻底。   赵钰默不作声的移开眼,军营里沐浴的地方是固定的,而这个途中还有一段路。   赵钰把自己湿漉漉的外衣袍脱了下来,伸手递到荆希面前。   “给我干嘛?”荆希没反应过来,看向赵钰,就见他黑发淋湿衣服凌乱却依旧不显落魄,这么注重形象的人怎么在外面就脱衣服了?   “难不成,是怕有虫子,还得我给你拿啊?”荆希恶劣的提起她说过的话。   满意的看见赵钰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   虫子细菌,这对处女座人群简直是必杀技!荆希出了口恶气,报了刚才那一摔之仇,心情都舒坦不少。   “希姐!”倒是小四儿看不下去了,拼命的朝她努嘴,眼睛却飘飘忽忽不敢看她,耳朵都红了。   “怎么了?”   荆希后知后觉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总算反应了过来。   “你若嫌脏,还给我就是。”   “你还知道脏啊,这么脏就给我穿,你是何居心啊,也不知道拿件干净的?”   赵钰:“……”   他伸手拿衣服,第一下,拽不动,再拽,还拽不动,再用力,就见荆希抱着他的衣服直接避开了他的手。   赵钰:“…………”   无言的看着荆希一边嫌弃一边把他的衣服披身上,还拽的死紧。手上是一副生怕别人抢走的模样,脸上却带着赤.裸裸的嫌弃。   赵钰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一矛盾处理的如此脸不红心不跳的。   眼不见为净,赵钰别过了头。   洗过澡后,三人又坐在了小四儿的房间,这次又搬来两张椅子,每个人都有座位,桌面三碗辛辣的姜汤,然而没有一个人肯喝。   瞅见赵钰掏出一个手绢在椅面上擦了又擦,小四儿小声的问荆希,“王爷的椅子上我瞧着挺干净的吧,有什么可擦的?”   “心理安慰呗。”荆希随口答。   等到赵钰终于坐下,荆希把自己捡的那块铜牌放到了桌子上,“看看这是什么?我在那片地方捡到的。”   “哎哎哎,这个,这个我见过!”小四儿激动得屁股都坐不住了,在那儿扭来扭去。   “你见过?你哪儿见的。”荆希问,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   赵钰也看向小四儿。   “这个啊,我不是说我那天在街上碰到那人钱多嘛,我就跟了上去,然后我看见他的腰上拴着这么一块腰牌,我看它是铜的,不值多少钱,我就没多看。然后就一路跟着他到了今天咱们去的那地儿,就看到他站在尸体跟前,我吓到了,出了点声,就被他发现了,然后他就威胁我啊还叫我帮他办事,给我钱之类的。最后他还让我去镇上找一个人,告诉他这具尸体就在这儿。”   “就是第一个……”荆希一开口,听到自己的嗓子沙哑了许多。   她干咳了几声,再说了几句,还是这样。   “那个,希姐,你喉咙那儿……”   “我喉咙怎么了?”刚说完,荆希就回想起在河边的那一幕了,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了赵钰身上。   赵钰沉默着,目光闪了闪,没有回视荆希。   “啧,赵大王爷,你这是怎么了,做亏心事了,为什么不敢看我啊?”   赵钰:“……抱歉。”   荆希当然也就是故意调侃他,收到这句话也就偃旗息鼓了,只是多了一个爱好,把自己同样被掐的青紫的手腕大剌剌的摆上了桌面,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   赵钰:“…………”他深刻的认识到了此女睚眦必报的本性!   “方才说到哪了?”荆希把自己的手腕摆弄了几下,上面的颜色很深很重,可想而知赵钰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可正如之前判断的一样,她没有感知到任何疼痛。   “就,跟踪那人到河边,他让我找一个人……”   “哦,对,”荆希想起来了,有意无意把受伤的那手搁在了赵钰眼皮子底下,“你找的那个人,就是第一个被感染的人吧。”   说着话,荆希的余光却瞄着赵钰,看到他因为看到她的手腕而憋了一口气的面瘫样,心里早就笑成了个傻逼。该,叫你再敢让我脸面扫地!脸冲下趴地上,那是何等耻辱的姿势!   “对对对,就是他,那个人好像认识那具尸体,看见了后抱着那具尸体哭的可伤心了。”小四儿没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还在那儿一脸认真的描述自己知道的情况。   “那那个人呢?”荆希笑够了,回过身,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小四儿沉默片刻,道:“……死了,他们是最先害上病的,连带着他们亲人一家人都死了。”   “那也就是说,那具尸体的身份是有人知道的,比如第一个感染瘟疫的人,那这就说不通了,乡长怎么会不知道呢?”   “时间不对。”赵钰忽道,“第一例死亡是在此月庚子日……”   “庚子日是什么时候?”荆希打断他,在赵钰面前晃了晃腕子,花式敲了敲桌子,成功引到两人的目光集中在她的手腕上,才心满意足的开口,“说人话!”   赵钰:“……”   小四儿:“希姐,你的手腕怎么了?你不疼吗?”   “没事儿,姐不疼,姐姐一点也不疼。”荆希故意睨着赵钰。   小四儿一脸佩服,殊不知荆希说的是大实话,完全没有任何深层含义。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杀我?!   赵钰:……失误。   荆希抱出一盆污水,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在赵钰身上。   荆希嘻嘻嘻:失误失误,瞧我,怎么把洗脚水倒你身上了?   赵钰:………………   想死的死人脸jpg   听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会卖萌的蠢作者有甜甜的营养液喝吗?卖个萌(~0~) 第18章 烂喉丹痧(12)   “庚子日就是今夏六月二十七时,”赵钰僵着脸,生硬的把话题拉扯回来,“而乡长发现尸体的日子却是在六月三十日。期间,隔了三天。”   好在有个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小四儿在,不管怎么样的生硬转移话题法,在他身上都可奏效。   小四儿不负赵钰所望接下了话头,“对对,就是这样的,那个人当时发现了尸体,但是他拖不回去,就先回去了,看样子打算找人,后来就在第二天下午,我就听说他死了。之后,他的亲戚也在三十日前死了。”   小四儿说着说着神色就黯淡了下来,整个人都变得颓丧起来。   荆希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就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也就是说,这是最开始找到四儿的那个人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不让人知道最开始的那具尸体的身份和来历,以隐藏一些目的。”   “嗯,看起来如此没错。”赵钰颔首,“我方才在尸体躺过的地方看到了一些痕迹,因为时间太久我也不是很确定……尸身似乎有被挪动过。”   “往哪边?”   赵钰看了荆希一眼,“河里。”   “那也就是说,他可能最开始并不想找到四儿作为媒介,他是想直接让尸体顺游而下漂到镇子里的河道,通过水源或者直接通过尸体污染。”   赵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这样不就矛盾了吗?”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下来。   “王爷,希姐,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矛盾不矛盾的?”小四儿听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一通讨论,还什么矛盾,他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是这样的,”荆希难得耐心好了一次,解释了起来,“我们所说的矛盾,是从你背后那人的行为说的。真实情况是,他找到你,并叫你引来了认识尸体的人,在三日内隐藏了尸首,在此期间让可能知晓尸身身份的人都死了,这可以解释为他害怕我们查出尸首的身份……也就等于说不论有没有你,那个人和他的亲戚都会死。”   最后这句话似乎只是荆希不经意说出来的,但小四儿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赵钰摩挲了一下指尖,收回目光垂着眼继续听荆希说:   “但假设你没有跟踪他,从他移动尸体的行为看来,他打算直接利用尸首造成瘟疫,那这期间,认识尸首的人极有可能会指认出尸首的身份,这就可以看出,他其实并不怕有人会认出这具尸体。”   “那,这不就说不通了吗?”小四儿听懂了,呆呆的挠了挠脸。   “也有第三种可能。”赵钰沉吟道。   “你是说……”荆希思虑片刻,随即了然的点头,“确实也有。”   “不是,爷,希姐,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第三种可能啊?”小四儿简直恨不得抓心挠肺,你们俩懂了,我还没懂啊!   “第三种可能,”赵钰淡淡道,“就是说你找的那个人以及他亲戚的死只是偶然,主要目的是他想隐藏他自身的存在。”   “不错。”荆希接下话头,“发现一具尸体,任何人都会去报官,但不认识尸身的人不会贸然靠近,这就大大降低了被瘟疫感染的可能性。而找一个认识的人来,这个人就可能会靠近尸体,甚至搬运拖动尸体,大概也不会报官,从而感染瘟疫的概率就会增加,瘟疫也就能更快的扩散出去。借此,掩饰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听到前面小四儿还挺明白的,可最后一句话出来,他又懵了,“不是,怎么就又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啊?”   荆希简直想撬开小四儿那脑瓜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无语片刻,荆希还是忍不住吐槽,“我说四儿啊,你那脑袋长着能不能别只当摆设,偶尔也得用用好不?难怪你丫的在赌场上输的精光,你这样的,不输才怪!”   小四儿:“……怎么又和我赌钱扯上了,我脑子不好和赌钱有啥关系?”   荆希:“……”   怜爱的摸了摸小四儿的猪头,荆希满是慈爱,“答应我好嘛,以后出去,千万别说你还有脑子!让人误会你是个人就不好了。”   小四儿:“……”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赵钰。   赵钰嘴角的肌肉颤了颤,死死抿紧了唇,眼里似乎有笑意,然而还没等人看到,他就默不作声的避开了眼。   小四儿:“…………”累觉不爱!!!   “唉,”荆希叹口气,于心不忍道,“傻四儿,你说你都没想过报信那件事儿,他为什么让你做吗?他难道没有嘴吗?”   “哦!”小四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毕竟如果最开始突兀的出现一具感染了疫病的尸体,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尸体上,顺带也就集中在了尸体的来历上,可是换成第一个人感染就不一样了,人们目光会集中在第一个染上疫病的人,尸体即使在三日后被发现了,因为第一个感染人的死亡,无人知道第一个人接触了尸体,发现的尸体只会被当作继第一个人死后死亡的,也就将尸体的作用淡化了,连带后面的人的存在感,也被淡化了。   荆希摇了摇头,用关爱傻子的目光怜悯的看着小四儿。   小傻子四儿还有些疑惑,“但是,他不怕我把他抖落出去吗?那毕竟,也是一条条命……”   “那你现在抖落出来了,你说说,你知道他啥?你是知道他身份呢?还是知道他住哪儿?还是知道他姓甚名谁啊?”   小四儿:“……”   荆希最后会心一击,“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人家怕你抖落?还等着他来捞你,呵,我敢保证,他十有□□早都跑路了,就在你闹事的当天。”   小四儿:“……”他忽然觉得他真的好蠢!   “那这个令牌呢?这个令牌我真的在那个人身上也看到了,这不就能说明他的身份了吗?”小四儿拿起桌上的令牌。   “确实有可能。”   荆希接过令牌,令牌是铜制的,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淋的,竟然没有锈蚀多少,保存的相当之好。   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荆希把令牌递给赵钰,“你看看,上面的鬼画符你认识吗?”   赵钰接过令牌,看了一会儿,忽的放下,从怀中又摸出了一块。   “咦,你怎么也有?”   两人凑过去看,赵钰摸出来的那一块儿与捡回来的那一块儿上还是很不同的,赵钰那块儿材质虽说也是铜,上面却镀了一层银,外形比起捡回来那块儿好看的多,是心形的,不是花瓣似的心,是真正意义上心脏的心,上面大致勾勒出了血管的形状,下面按照心的走向打磨得很光滑,闪闪发光,若说与捡来的这块儿有什么是一样的,那大概就是令牌上用金笔描画的相似的鬼画符了。   “这都是什么啊?这些令牌的形状看起来怎么这么怪?”小四儿露出嫌弃的表情。   确实很怪,古代的令牌多多少少都喜欢加上一些菱形或者圆形,寓意着吉祥,而且令牌上正面往往会写一个“令”字,就像时及的行医令,但这两个令牌上非但没写令,还画了一圈鬼画符,正中间也不知道画了个啥玩意儿,背面也是,根本认不出来是什么字。   “怎么样,这字你认不认识?”荆希看赵钰把令牌翻来覆去的看,有些心痒痒。   “不认识。”赵钰摇摇头,“但是,这上面的文字很像我曾经见过的一种祀文。”   “甲骨文?还是金文?”荆希凑过去看,她对文字没多少研究,看不出来什么金文还是甲骨文。   赵钰摇摇头,放下了令牌。   “那你这块儿令牌是哪来的?”线索又断了,荆希心里有点烦,忍不住翘起二郎腿,脚一晃一晃的。   赵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从追杀我的人身上找到的。”   “那他们会不会是一伙的?”荆希来了兴趣,“你看这俩令牌,字体这么相近,也不是不可能吧。”   赵钰没回答,微微拧起了眉,字体相近并说明不了什么,万一就是巧合呢?   “我看看啊。”荆希举着两块令牌,“一块儿像心脏,这一块儿……”   荆希瞅半晌,越瞅越觉得这牌子有点儿喜感,像一枚放大的蚕豆。   放大的蚕豆?   荆希忽然眯了眯眼,“这一块儿,你们看,像不像你们的腰子?”说完,拿着令牌在赵钰腰间比划了比划,又嘎嘎嘎忍不住乐了起来。   小四儿脸一红,颇为无语:“……希姐,你见过哪个人用,用……腰子做令牌啊?”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荆希是什么人,她就是那种没理都得给你掰扯得有理上去!   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怎么不可能?万一他就是肾不好,所以才弄了这么个牌子,想要以形补形呢?何况这样不就能解释通了吗?”   “什么解释?”小四儿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以形补形法,表情懵懵懂懂,赵钰也看向她。   “啧,瞧你们那生了锈的脑子,来,姐姐给你们解释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神秘兮兮):我怀疑你皇兄要杀你。   赵钰:拖出去斩了。   荆希:啊啊啊啊!!!我开玩笑的啊啊啊啊!!   赵钰冷漠jpg:本王是认真的。   荆希:………………   蠢作者参加了一个比赛,跪求甜甜香香的营养液啊~ 第19章 烂喉丹痧(13)   荆希煞有介事的挺直脊背,二郎腿也放下了,“你们看啊,中医上讲,心为君主之官,肾为相傅之官,君相君相,不就能证明他们是一伙儿的了吗?”   小四儿:“……”话是这么说,可这两块令牌怎么就能扯到医术上去,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荆希还在自信满满的合理推测,“喂,赵钰你想想啊,是不是和你的皇帝哥哥貌合神离,他在背地里看不爽你,想要杀你?这么一想,还极有可能是他故意散播瘟疫的,小说里……”   “荆希。”赵钰的声音忽然极冷,眉峰聚起,冰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身上一冷,荆希愣住了,接下来的话一时也忘了,堵在了嗓子眼里。   隐隐的压迫感传来,赵钰起身,居高临下,垂眸看她,道:“日后这话莫要再说!”   说罢,赵钰拂袖而去。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这还是两人相处这么多天来,荆希第一次见赵钰真正生气。   “啧,拽什么拽,玩笑都开不起!”荆希看着他走出去,脸也沉了下来,开个玩笑而已,何至于那么当真?   小四儿有点无奈,拽了拽荆希的袖子,凑近小声道,“希姐,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吧,这些话真不是我们能说的。   王爷毕竟是王爷,而且王爷与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差的岁数大了些,可感情真的特别好,皇上也治下有方,在民间深得民心。你这样随意揣测天子王爷,可是杀头的重罪!王爷没罚你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荆希沉默了。   她反省了一下自己:这里是古代,妄议朝政,妄议天子可都是死罪,何况还在人家皇帝的亲弟弟面前说这话。   那她以后就收敛点吧。   外面雨停了,赵钰也离开了,荆希揣上桌子上两块令牌,臭着一张脸准备回去。可是某个没脑子的二傻子永远不懂得看人家眼色。   小四儿死死抱住荆希的腿,“姐啊,希姐,你走了我可咋办啊?王爷还没说要放了我啊!!!”   荆希戴面具的手生生顿住了,她弯下身,凑近小四儿,配着她狞笑的脸足以成为每个目睹的人永远的噩梦,“四儿啊,你是不是又想做噩梦了?”   小四儿忍住没撒手,比起小命和自由做几晚上噩梦算个啥:“希姐,你还说你是猜的,你看你咋知道我做噩梦了?你明明就是神算子!姐,你不能抛弃我,你帮我看看,帮我看看王爷会不会放我出去?”   没被吓到?荆希直起身翻了个白眼,“放开,别让我揍你!”   “我不!”小四儿抱的更紧了,那张娃娃脸还真是让人下不去手。   勉强拖着大型腿部挂件挪了几步后,荆希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娃娃脸都挡不住她揍人的洪荒之力。   一阵拳打脚踢后……   腿部挂件四儿身残志坚,顽强的再次扑上去拽住了荆希的小腿。   荆希:“……”   “四儿啊,我最后问你一次,真的确定不放手?”荆希语气蓦地温柔了下来,仿佛都能滴出水来了。   小四儿打了个冷战,但是还是坚持道,“不,不放,打死不放!”   “这可是你说的啊!”荆希温和一笑,然后就见荆希从腰间摸出了什么东西,只见寒光一闪,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到他俩胳膊上的某个地方,小四儿感到自己的双臂狠狠一麻,立刻没了劲儿。   荆希终于顺利的拯救出了自己的腿,拍拍手就要走。   “不是,”残废小四儿都要哭了,“希姐,我胳膊怎么了啊,不会是废了吧?”   荆希云淡风轻,“哦,没什么,你在你俩胳膊上找找,分别有一根针,找到拔下来就行了。”   眼见荆希就要推门出去,小四儿趴在地上在线卑微,“希姐,那你至少告诉我你怎么猜出我做噩梦了啊,不然我一直惦记着,晚上也睡不着啊!”   “瞧你那点儿出息!”荆希冷哼一声,成全了他,“老子第一眼看到老子这张脸,还做了两天噩梦呢,更何况你?”   小四儿:“………???!!!”   耽搁了那么久,等荆希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时及带她住的是一户人家的院子,主屋是主人家,一左一右的侧屋就是他们两人住的地方。   此时时及正倚在她的房门口,屋内蜡烛的光在他苍白的脸上一明一灭的映照着,配着有点大的过分的瞳孔,惨白的皮肤,还有嘴角翘起来的阴森森的笑,差点让荆希当场喊出一句“鬼啊!”   还好只是差点。   荆希默默安抚了一下自己受惊的小心脏,要不得要不得,惊则气乱!恐则气下啊!   “啧,希姐姐是吧?你还知道回来呢!”时及的语气阴阳怪气的,带着浓浓的嘲讽,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荆希总觉得时及的嗓音更沙哑了,像脚踩着砂石在地上狠狠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   荆希默默的跟着时及进了屋子,两人相对而坐,桌上的油灯的光一跳一跳的。   “雨儿啊,姐姐这不是有事吗?下次一定给你报备!”   “你还有下次?另外,说了别叫我雨儿!”时及瞪着他那俩眼珠子,看他那样子荆希有种他会随时撸袖子上来揍她的错觉!   荆希向后仰了仰,这孩子,怎么这么暴力呢!不就一个称呼嘛?仔细想了想,她问道:“那我以前这么叫过你吗?”   她在来到古代这些短暂的时日里,她记得她今天是第一次这么叫时及,荆希的目光又落在时及的脸上,“雨儿,你是不是以前认识我?”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桌上的茶杯上,照出了巨大的阴影,投射在了时及的脸上,将时及大半张脸都隐在了暗处,荆希眯了眯眼,还是看不清时及的表情。   过了许久,时及才缓缓的开口,“不,我以前不认识你。只是有一个人和你一样,也很喜欢叫我雨儿,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荆希眨眨眼,听着时及沙哑低沉的嗓音,愧疚感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难过。以为勾起了时及的伤心事,荆希连忙道歉:   “抱歉抱歉,咱们不说这个,我以后再也不叫你雨儿了。”   “其实也没什么,”时及淡淡道,“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叫我雨儿。”   荆希一愣,皱起眉,这还要理由?   屋内明明灭灭的烛光下,时及那双乌幽幽的大眼珠子死死盯着她,荆希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赶紧顺口答道:“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你就是我的及时雨,这不就顺口叫了。”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还要问我什么事吗?问吧问吧。”荆希聪明的转移话题。   “没了。”时及站起身,“没什么事,你休息吧。”   “哎?怎么又没了?”荆希跟上去,“你是不是因为我一打岔给忘了啊?”   “不是。”时及走到门口,忽的又停了下来,“荆希,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我?大概是去京城吧。”荆希想了想答。   “嗯,去京城挺好,去吧。”   时及说完就走了。   荆希站在门口有点懵,直觉里,她似乎知道时及要问什么,可是仔细一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最奇怪的是,她怎么总觉得在时及面前底气不足,她又没干过对不起他的事。时及不也说了,之前不认识她,那这具身体哪来的这样的心虚反应?!   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吃过主人家提供的早饭,告了别,荆希准备去找赵钰。   虽然她现在并不是很想见到赵钰那张死人脸。但那两块令牌毕竟是重要的证物,对于查案来说份量不轻,她倒不至于把它们扣留下来。   最关键的是,赵钰欠她的银子还没还呢!   “荆希,你今天就要走?”时及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不由分说的就要塞进她手里,却忽然看见她右手中握着的令牌。   “这是什么?”时及一把夺了过来,看清后,神色立刻难看了起来,“这东西你哪来的?”   “什么?”荆希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神情,思路却跑偏了,“……你认识这玩意儿?”   此话一出,时及却愣住了,盯着荆希看了一会儿,脸上的情绪慢慢收了起来,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你先告诉我,这东西你哪来的?”   “哦,昨天跟着赵钰去了趟河岸那边找到的,我现在去把这个给赵钰。对了,你认识这东西?”   时及不答反问,“你确定是给那个王爷?”   “是啊。”荆希审视着时及。   “那好,我跟你一起去。”时及避开了荆希的目光,率先走了出去,“走吧。”   一路无言,两人很快到了乡长家里。   乡长家门前已经很热闹了,三辆马车停在门前,药王谷的大夫们正聚在一起不停的向前来给他们送行敖溪镇百姓道谢,推拒他们高涨的热情。   一片混乱中,荆希二人趁着暂时没人注意他们,溜进了乡长家的院子。   赵钰正在和乡长说话,乡长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此时正激动得不能言语,期间荆希看见乡长好几次都想伸出手去握赵钰的,赵钰不得不一次一次装作不经意的躲开,表情看起来竟然有点苦恼。   荆希看得有趣,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昨天残留的那点儿不愉快就莫名消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四儿:针,针在哪儿呢?呀,找到了!   伸嘴咬……   脖子太短,够,够不到!!(┯_┯)   将军:哟,你这是怎么了?   小四儿讨好:帮帮我,将军大人。   将军:饭放在这儿了,记得好好吃饭。   小四儿:0.0这我怎么吃?!   将军:你猜╮( ̄▽ ̄)╭   小四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落无痕 4瓶,爱你呀~   请各位小可爱不要大意的用那种白白黏黏的液体淹没我吧!! 第20章 烂喉丹痧(14)   “你你你,你怎么又来了?”青杏从房间里拿了行李出来,猝不及防的看见时及,被他绝无仅有的歌喉支配的恐惧袭上了青杏的心头。   时及淡淡的瞟了青杏一眼,“过来让你平静平静。”   青杏瞪大眼,“我不需要!”说完,嗖的一下又冲回了房间,并“啪”地干脆利落的落了锁。   荆希瞧着这两人:“他怎么了?”   时及哼笑一声,“估计是以为我要给他唱歌太激动了。”   荆希:“……”   这得是多么震撼人心的歌喉才能达到这种目的啊!   她打定主意以后坚决不能让时及开启歌喉,特别是在她面前!   赵钰早就看到荆希二人,可惜乡长实在话太多,只得暂时打断乡长,在乡长遗憾的表情中走向荆希。   “怎么,谈完了?气消了没啊,没消我还是先走的好,免得话还没说几句某个人就不见了。”虽说嘴上说不生气了,但一见到赵钰,荆希就忍不住阴阳怪气了起来。   所以说啊,女人,呵!   赵钰:“……我方才正准备去找你。”   此话一出,荆希忽然胸口里面堵着的所有的郁气儿都没了,浑身上下都舒畅了起来。   只是嘴上还不肯饶人,“找我干嘛?给我添堵的!”   赵钰没理她的找茬,道:“走之前,随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荆希问。   赵钰没回答,只是叫了青杏出来。   终于,在乡长眼巴巴的注视下,他们五人一起从小院的侧门出去,踏上一条小巷,又顺着一条小路走到了一块平地跟前。   平地明显是人为被清理过的,最中间的杂草已经被尽数除去,又用木头垒了一层高台。   乡长道:“王爷,随老丈我往这边来吧,也能看得清晰一点儿。”   几人便到了上风向的一处山坡上,那里已经站着许多身披麻衣,戴着孝帽,神情悲怆的乡人。   向台上看去,荆希这才发现木台上放着一具具尸体。   乡长哽咽着抹了抹泪,“他们都是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的可怜人,王爷您能过来看他们一眼,送他们一程,他们也能在路上瞑目了。”   想来乡长方才一直在与赵钰说过来瞧瞧这片火葬场的事。   荆希看向赵钰,他还是纤尘不染的白衣,眉目精致,一身清冷,   与这个喧嚣的尘世格格不入,平常连见她翘个二郎腿、桌子上稍微的凌乱都会皱眉的人,此时正垂着眼看着那些死容可怖的尸体,神色沉静而郑重。   他们在山坡上站了很久,直到太阳从东方升到正空,负责点火的人才终于引燃了那片高台。   火光一点点的侵蚀着木柴,发出小声的卡兹卡兹蚕食的声响,渐渐的,越来越来旺,越来越旺,噼里啪啦的声响传出来时,它们终于舔舐上那些曾经鲜活的人类躯体。   与此同时,小声的啜泣声也响了   起来,他们直到这时,才能在火声的掩饰下哭出声来,哭泣得太大声,他们怕惊扰了亲人们归途的路。   他们还活着,可是他们的亲人却已经远去了。   作为医生,荆希对这些生离死别的场景早已经不再陌生,可这种最原始的火葬,却还是第一次见,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声势浩大的开辟了一条生与死的连接通道。   这比她以前见的任何一次葬礼都更加让她震撼,让她更加因为生命的逝去而心情沉重。   火势慢慢地弱了下来,那些躯体也已经化为了粉尘,被风一吹,   便撒入天地间:从天地来,复归自然去,人生,就是一场出行和回归。   人群慢慢散了,男人们沉默着扶着哭泣不已的女人往回走,乡长拿出腰间的旱烟,抖着手点燃,嘬了一口,望着远处苍茫的天空,长叹了口气,“敖溪镇将近三百户人家,一千多口人,现下就去了三分之一……”乡长说不下去了,擦了擦眼角,叹了口气,竟然也没再缠着赵钰,一个人颤颤悠悠的往回走了。   荆希看着乡长佝偻的背影,五十岁,在现代能称得上壮年的年纪,在古代却已经是个老人了。   “乡长嫁出去的女儿和外孙,今日也在这儿。”赵钰看着平地上残留的焦黑和火光,平静的陈述了一个事实。   荆希看着乡长背影的眼神,忽的就多了几分敬重。   “走吧。”时及忽然道,“别看了,回去吧。”   荆希看向赵钰。   赵钰垂着眸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那就走吧。”   四人顺着山路往回走,荆希落在最后,不经意间,她忽的觉得背后附着上什么若有似无的东西,心头一跳,她下意识回头:   一双平静的好像死人的眼睛直直地落在了她眼中!   荆希喉中一哽!   见荆希回头,那人目光动了动,似乎惊讶了一下,随即一转身,白色的衣袂从另一个方向一闪而逝。   荆希想也没想,拔腿就要跟上去。   “你干什么!”   前面的时及不知何时回过了头,死死地抓住了荆希的手腕,皱着眉,“你疯了!那边火还没烧完,你是生怕你死不了吗?”   荆希这才发现她想追过去的方向正对火葬场——那里,还残留着未燃尽的火。   后面两人的动静惊动了前面两人,赵钰问:“怎么了?”   荆希看着赵钰,眯起了眼睛,“我觉得,我刚才可能看见那个幕后主使的人了。”   赵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轻声道:“回去再说。”   走在路上,荆希压低了声音,“时及,你刚才也看见那个人了,是吧?”   “什么人?我没看见。”时及语气很冷,“你能不能别瞎操心,那根本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你不是想治病救人吗?行你的医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治病救人?”荆希面色怪异。   “那你不是个大夫吗?你不治病救人,你想要干嘛?”时及想也不想,冷哼一声,“总之,你就别瞎操心了,一会儿你就赶紧滚去你的京城。”   荆希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在时及脸上停顿,语气认真:“时及,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能不能别问了!我也再说最后一遍,不认识!我认不认识你你心里没点数?你以前见过我吗?”时及语气很冲,避开荆希的目光,一副多看她一眼都烦的模样。   “那倒也是。”荆希叹了口气,关键是她不知道这具身体以前有什么认识的人啊!   赵钰没有带他们直接回乡长家,而是去了西河岸,再次来到了关押小四儿的地方。   小四儿这次还是躺在床上,不过他是醒着的,听到动静后他只是艰难的偏过了头,泪流满面,“希姐,王爷,你们总算回来了。”   荆希诧异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模样,“不是,你怎么了?我只是扎了你的胳膊,你不至于就半身不遂了吧?”   小四儿闻言哭的更伤心了,“呜呜呜,希姐,你不知道,门外那个将军太坏了,昨天你走了后,他看到我胳膊动不了,不帮我拔针就算了,他还把我的腿也绑住了,还故意在我面前吃饭!我都饿了大半天了啊啊啊!!!”   荆希:“……噗!”   在一瞬间的安静后,房间里爆出一片欢乐的笑声,荆希和青杏为主力军,抱着肚子根本停不下来!   而刚才起僵着一张脸的时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赵钰则掩饰性的把手放在唇边咳了咳。   小四儿带着泪的表情一愣,抖着唇声嘶力竭地控诉,“你们还笑!我都这么惨了,你们竟然还笑!!”   荆希边乐边走过去拍了拍小四儿的脸,丝毫没有给他解开的打算,“这就叫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这是姐姐给你上的第一课,要记住!”   说完又忍不住乐了起来。   “你成天不认个弟弟,不占点便宜,是不是就活不下去?”时及忽的在旁边凉凉道。   荆希:“…………”   她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时及,突然哪哪儿看她不顺眼!   她想念刚开始碰到的那个乖乖巧巧,可可爱爱的及时雨弟弟了?   不过气氛因为小四儿这一打岔彻底放松了下来。   小四儿被放了下来,并获得了一碗米饭。   等他吃完,荆希率先开口,“我刚才可能看到了那个威胁你的人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他都跑了吗?”   “所以,过来找你确认一下。”   荆希看向赵钰,不想恰好赵钰也看向她,荆希愣了一下,抿唇笑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还戴着面具,赵钰看不到,便带着几分莫名的心情又转向了小四儿。   赵钰目光闪了闪,也看向小四儿,没说什么。   “那人,”荆希慢慢地回忆着,“他穿着一身白衣,脸我也记不清了,但是他的眼睛……”   “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说着小四儿浑身抖了一下,目露惊恐,“他的眼睛,太可怕了,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人的眼睛!”   “那就没错了。”荆希点点头,“应该就是同一个人了。”   “希姐,那你们在哪儿看到的啊?”   “焚烧尸体的地方。”时及的声音故意压低了,阴侧侧的。   小四儿在这大艳阳天的,又是硬生生抖了一下。   小四儿被吓的不轻,死死抱住了荆希的胳膊,一边抖一边哭丧着脸问,“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啊,杀了人还不快跑,竟然还去看,他都不怕那些人晚上去找他吗?”   荆希把胳膊抽出来,闻言冷笑一声,“就是因为杀了人才要去看,来满足他变态的心理。”   小四儿抖得更厉害了,又不敢再去抱荆希的胳膊,在屋子里搜索一圈,最终找到了最容易捏的软柿子青杏,他一把蹦到了青杏身边,看见难兄难弟似的把他死死搂住。   青杏本来也有点怕,结果有一个比他还怂的怂货一衬托,他突然觉得他一点也不怕了。   青杏脸红脖子粗的一边把八爪鱼似的小四儿往下撸,一边怒骂他的恬不知耻,胆小如鼠,然而小四儿打定主意,死也不放,两人就此你来我往不相上下的缠斗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神色凝重):雨儿啊。我可能去不了京城了。   时及:为什么?   荆希望天哽咽:贫穷限制了我的双腿,阻止它们奔向更远的远方!   时及:……滚!   看见没,这才叫真的火葬场哈哈哈哈哈!!!   夸夸我,快夸夸我!嘻嘻嘻嘻~   也不知道最近咋回事,阿江抽的厉害,放一本预收文它能给我抽出两本,还改不了,气死我了,明明我是个不坑的好作者的!   现在言情频两本预收:   一本幻言《染纸》(文名估计还会改)   一本古言《野将》(文名也还会改)   小可爱你们先看看喜欢哪本儿,下本就开收藏多的那一本。   别问我为什么文名都待改,问就是蠢作者是个文名文案废! 第21章 烂喉丹痧(15)   收回目光,赵钰眼不见心不烦的移开了眼,压了压眉心,他看向荆希,问道:“那日的两块令牌可在你这儿?”   “在啊。”荆希大剌剌掏出来递给赵钰,又指了指时及,“他还说他认识这令牌。”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时及皱眉。   “没说吗?”荆希一脸懵,“我记得你说了啊!是你自己不记得了吧?”   时及:“……那是你自己说的!”   “我……”   “时公子,那你可认识这令牌?”赵钰打断了荆希。   “只认识一块,”时及指了指那块心形的,“这块儿我也不认识。”   说罢就看到荆希那双从面具透出来的俩眼珠子亮晶晶的,满怀着对令牌的好奇和渴望!   时及:“……”   “滚滚滚,赶紧滚出去,这些东西你没事瞎掺和什么?”时及一看荆希就忍不住暴躁。   “不是,我怎么就不能掺和了?”荆希被撵的莫名奇妙,“这块令牌还是我从土里刨出来的呢,我有权知道这玩意儿的来历吧!”   “你走不走?”时及瞪着她。   荆希也来了脾气,干脆双手环胸,斜斜的倚靠在墙边,挑起眉,扬起下巴,“姐姐我今个儿还就不走了!我就想不通,你这小屁孩哪来这么多毛病?我干什么碍着你眼了?来,你尽管说说看,说完你看我改不改!”   那边两个还没吵完,这边两个又有开始的迹象,赵钰按了按隐隐胀痛的额角,正待开口,时及却忽然放弃了和荆希的对峙。   他侧过头,哼了一声:“爱听不听!”   便一把从赵钰手中夺过那块儿像蚕豆的令牌,“这上面的花纹,要这么看。”   时及把令牌摆成横放的,上面杂乱的符号一下就有了规律可循,一列一列很是整齐。   时及指着第一列排的参差不齐的波浪线,“这一串符号的意思,等同于一个字,为水。”   “那这旁边这个字不是火吧?”   荆希乐道,指着第二列,第二列最上面画了一簇小小的火苗,下面却是拐了好几下弯,不像火,像一堆柴。   时及面无表情的打开荆希的手,“不是!”   荆希翻了个白眼,收回手没好气道,“那是什么?”   时及顿了顿,冷声:“火!”   荆希:“……”   靠,承认一下我猜对了有这么难吗?!荆希想揍他屁股!   孩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那第三个呢?”不知何时,青杏和小四儿也凑了过来。   第三个的图案像一个蛇,头顶上顶着一颗小小的看不太清形状的圆点。   “是不是蛇啊?”青杏也觉得像蛇。   “万一是龙呢?”小四儿不赞同道。“它又没脚!”青杏反驳。   “那是挡住了!”小四儿大喊。   两人又打了起来……   其余三人:“……”   “这是‘之’字。”时及凉凉的看了两人一眼,下了结论。   既不是蛇也不是龙,两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二傻子终于消停了,讷讷地看向令牌。   “最后一个,应是源头的‘源’字吧。”赵钰道。   “是。”时及面带讶异的看了赵钰一眼,“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只是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赵钰微蹙着眉。   “在哪儿见过?”荆希追问。   赵钰眼睛微微闭起,陷入回忆:“……似乎是在藏书阁中看到的。”   具体那本书长什么模样,赵钰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模模糊糊记得,他翻开过一本字体奇奇怪怪的书,那时候太小,他也记得不清。   “记不清楚就算了吧。”荆希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想不起来,“先想想这‘水火之源’的令牌有什么组织在用吗?”   “从未见过。”赵钰摇摇头。   闻言,四双眼睛顿时直勾勾落在了时及身上。   时及:“……”   “看我干嘛,”时及冷着脸没好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恰好认识这几个字罢了。”   “那此令牌上的字时公子确定不认识?”赵钰将那块心形的递了过去。   时及随便扫视了两眼,道:“不认识。”   闻言,赵钰把令牌收了回来,正待言语,小屋的门被敲响了。   将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一切准备就绪,可要现在启程?”   “请将军再稍等片刻。”   “是。”   赵钰看向荆希和时及,“此次救疫,二位大夫帮了大忙,不若与我一同前往清溪县,也好对二位进行封赏。”   “真的?!”荆希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奖什么,钱吗?多少钱?钱多不多?”   时及看着荆希无语凝噎:“……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荆希头也不回回他两个字:“不能!”   时及:“……”   赵钰目光闪了闪,没说话,目光却不知怎的就落在了她修长的脖颈上,那里被他捏出去的痕迹已经浅淡的几乎没有了,眉头一蹙,他下意识看向荆希的手腕,只是手腕处被衣袖挡住了。   赵钰敛了敛神色,几不可察的收回了目光。   从小屋出来时,落在后面的荆希又被人抱住了腿。   荆希:“……四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皮又痒了,还是觉得今天吃得太饱,想要再饿个几天?”   小四儿不说话,反正就一个态度,死抱着大腿不撒手!打死不撒!   荆希踹了他两脚,见他还是一副“任打任骂我就是不撒手”的态度,两眼一翻,一个白眼就送给了他。   荆希没好气道:“四儿,你是属狗皮膏药的吧,说出去别说你是个偷儿,丢人家小偷界的脸,有你这种死拉着被偷人上赶着不放的吗?”   小四儿不理,受气包的小模样还怪可人疼的。   “……不是,”荆希收回在腰间蠢蠢欲动的手,“赵钰在那边,你不去求他放了你,你求我有什么用?”   “不是这件事!”小四儿把脸埋在荆希的裤腿处,声音闷闷的,“王爷已经说了要放了我了,我就是舍不得你走,看到你特别容易想起我哥!”   荆希:“……”   小四儿:“哥,你带我走吧!我要和你在一起!”   荆希哥:“……”   正当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之时,小四儿哽咽着轻声补了一句,“我没亲人了。”   声音可怜,语音哽咽,真是闻者落泪!   看着那张泪流满面的可怜娃娃脸,荆希心里也不由自主软了一下,打人的手停在半空,最终她还是收回手,有些不自在,然后在内心经过了一番殊死搏斗,天人交战,才艰难道:“行了,你的钱在乡长那儿放着,我,”荆希捂着阵痛的小心脏,“我就不让你还了,你出去后拿着钱去做些小生意,别再偷了,也别去赌了,要是让我遇见你再赌……”荆希语气狰狞。   小四儿吓得一抖,“嗯嗯,听哥的。”   把脸在荆希腿上讨好的蹭了蹭,小四儿悄悄的收回了掐着大腿的手,妈的,疼死他了!   恰好回过头看到这一幕的赵钰:“……”   默了默,赵钰停下来提醒荆希,“马车到了,走吧。”   荆希和时及最终坐上了赵钰的马车,期间,青杏每间隔五秒就会朝荆希翻一个白眼,以求完整确切的表达自己对她的鄙视之情。   荆希完全不在乎,或者说她压根就没看到,她还在哀悼她逝去的小钱钱。   半靠在车壁上,荆希一手撑着脸,一手把玩着她的面具,一边心痛一边全神贯注的盯着赵钰的脸看。   赵钰恍若未觉,淡定的拿着令牌一动不动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个什么劲儿。   “嘿,钰儿,看出什么了?认出是哪来的了?”荆希看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正要凑过去,却被青杏尖叫着拦住了,“你叫王爷什么?你这个胆大包天的丑女人,你竟然叫王爷,叫王爷……我要告诉皇上,让他诛你九族!!”   诛九族?荆希心里嗤笑,她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九族?   “青杏是吧,”荆希微笑着虚心讨教,“那你说我该叫他什么?赵哥、钰哥、王爷、爷、忍冬、莲花兄、莲哥……还是臭弟弟?”   青杏听得都呆住了,他都不知道一个人名还能取这么多外号?   “我个人还是倾向叫臭弟弟,是吧,赵钰?”   青杏:“……”   赵钰:“……”   赵钰按了按眉心,收了令牌,正要说话,就听青杏一声尖叫:“啊啊啊!!!王爷,爷,抽住啦!!!”   赵钰:“……”   停下对话,几个人目光落在自然而然的落在青杏身上,就见青杏因为翻白眼用力过猛,两只眼睛向上翻,眼珠子只能看到一半,留下眼睛下面的大片眼白,因为眼睛周围肌肤痉挛,青杏拼命的想把眼睛复位,但是又做不到,为了看清赵钰,只能努力的低头用上翻的那半边眼珠子看人,滑稽又可怜的紧。   “哈哈哈哈哈哈哈!!”   荆希乐不可支,这还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人翻白眼把自己翻成这副德行的,“喂,雨儿,他翻了多少次了?”   时及抬了抬眼,“一息三四次。”   荆希一听更乐了,“我说,杏儿,你这翻白眼的速度都快赶上你的脉搏了,你眼睛不抽谁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其实特别不想改文名,你们觉得要不要改呢?征求一下各位小可爱的意见。   还有,蠢作者摸鱼多天,期中考可能是个大型修罗场,码字暂且放下,对不起各位小可爱~ 第22章 烂喉丹痧(16)   “还不是你这个丑八怪害的!”青杏恨恨道。   “行,我丑八怪,那你就继续抽着吧。”荆希故意在青杏面前翻了个白眼,全方位无死角给青杏展示了她眼珠子的灵活度。   青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王爷,爷,救救青杏吧!”   赵钰无语凝噎,转头看向荆希,看她一脸“求我啊,来求我啊”的得瑟样,他又扭过头,青杏那张因为太久眨不了眼而泪流满面的大花脸又猝不及防的来荼毒他的眼睛,最终他选择扶住额:眼不见心为净。   他家王爷竟然不管他!   青杏心都碎了……   抽着一张脸的青杏犹犹豫豫,可怜唧唧:“时,时大夫……”   时及扭脸。   青杏:“……”   所以,最终能救他的只有这个丑女人了吗?   青杏想,自己绝不能屈服于这个丑女人的淫威之下,便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在那儿哼哼唧唧流泪,隐晦的控诉荆希的无情。   荆希懒得理他。   又忍了一会儿,青杏流泪哗哗流得根本停不下来,整个眼睛都被泪水挡完了,还酸酸胀胀的疼,一阵一阵的,折磨人得紧。他   终于熬不下去了,带着哭腔犹犹豫豫道,“王……王爷,我……”   “青杏,本王不是大夫。”赵钰提醒他,言外之意,也不打算命令车内其他两个大夫。   青杏只好把目光投在时及身上,渴望他有点医者仁心,可惜,时及已经睡着了,一声一声小呼噜打的可舒畅。   青杏眼泪流得更凶了!   别无选择,青杏把目光转向荆希,脸涨得通红,荆希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完全一副等他开口的样子。   青杏下定决心终于张口:“……嗝!”   青杏:“……”   荆希又忍不住哈哈哈哈了,“啧,见了我这么紧张啊,连哭嗝都吓出来了?”   脸也丢尽了,青杏干脆破罐子破摔,“荆……嗝……大夫,我……嗝……”   “叫我什么?”荆希撑着脸打断他,另一只手在面具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想好再叫。”   “叫……嗝……叫什么啊?”青杏哽咽着,眼睛肿成了杏儿。   “叫姐姐吧,叫姐就给你治,不叫就没门儿!”   青杏想起小四儿一口一个的姐,“……希姐……嗝……姐,我……”   “行了,针刺和推拿,选一个?针刺疼,见效快,推拿慢,不疼。”荆希言简意赅。   青杏犹豫了片刻,“推……嗝……推拿吧。”   话音刚落,荆希就撸起了袖子,随手从青杏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在青杏脸上胡乱擦了几把,就上了手。   青杏看着死不瞑目的衣服:“……”   莫名想起自己的赵钰:“……”   只是,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荆希的手腕上,那一块儿淤青也已经消失殆尽,没有下任何痕迹。   只过了一天!   赵钰垂下眼睛。   荆希摸穴位摸得很准,熟练的在青杏脸上的几个穴位揉揉按按,力度恰到好处,手上的温度温暖了脸上僵硬的肌肉,青杏舒服的直哼哼。   那样子有点欠……   荆希:“……”   觉得爪子有点痒,荆希忍不住在某处狠狠一按,青杏“啊”的叫了一声,化身土拨鼠的尖叫。   “爽吗?”荆希手下动作不停,笑眯眯的问。   刚想说疼,青杏却忽的觉得脸上那阵疼痛过后,就像脉络突然打通,脸上一下子就有了知觉,立刻神清气爽了起来。   青杏懵道:“有,有点爽。”   “爽就好!”荆希又是狠狠一按!   “啊!”又是一声土拨鼠的尖叫。   荆希:“……你看你叫什么青杏,以后就叫土拨鼠不好吗?昂,小老鼠?”   青小老鼠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忍了!   诊完,荆希再补一刀,“诊金十两,不赊账,不二价!谢谢惠顾。”   青杏:“……”   到达清溪县已是傍晚,县令早早接到了消息做了安排,荆希和时及也与药王谷大多数的年轻大夫一起被临时安排到了离县衙不远的一家客栈里。   连续忙了多日,大夫们都没有多加交流的心情,吃过晚饭后就纷纷回了房,进房门前,时及对着荆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荆希问他,他却又什么也不说了。   夜深了,荆希的意识一寸一寸开始沉入睡眠:   荆希又醒了过来,她发现她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这片地方入目是漫无边际的白,不是现代墙壁的白色也不是雾气,荆希能感觉到这片白色似乎是某种植物营造出来的,因为她的耳边有微风吹起植物枝叶相互碰撞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在这片白色里漫无目的的闲逛,但是不管走到哪儿都只有白色,风声让人烦躁,它显得周围更加寂静。   转着转着,她的耳朵动了动,好像听见了细微的人声,步子停了下来,她心里涌起了淡淡的警惕,慢慢地,她甚至能听到自己一声一声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她开始朝着有人的那个方向走。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又或者还是不清晰,因为仔细分辨,她听不到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   她的脚步开始忍不住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她看见了两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正站在一棵树下交谈。   荆希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了,神经都崩了起来,可是她就是不受控制的朝着那两个人靠近,她几乎都有预感她会被发现,可她就是停不下来!   直到,谈话的两个人中面对她的那个,突然抬起了头,目光直勾勾的落在了她身上——那是白日里她曾见过的那双死人眼!   浑身一抖,荆希吓醒了过来,她正紧紧捏着被子,拧着眉,听到自己一声又一声沉重的喘息,眼前是木制的房顶房梁,没有白色,也没有其他人,她这才慢慢反应过来——那只是个梦!   侧头看了一眼,发现屋子里已经亮起来了,俨然已经第二天了。   这个梦做的可真够累的!一点都没有睡了一整夜的感觉,倒像是趁夜去偷了个牛。   揉了揉隐隐胀痛的眉心,荆希下床穿衣的间隙想起,看来前天那个死人眼还真的吓到她了,竟然让她做了一整夜的梦。   刚洗漱完,门就被“砰砰砰”敲响了,荆希正准备下去吃早饭,听到门响,干脆就直接拉开了房门。   “恭喜大老爷,贺喜大老爷!”   这两声把荆希吓了一跳,就见站门外的小厮以弯腰九十度的状态举着个托盘。   荆希安抚了受到惊吓的小心脏,荆希心情不是很美丽,“你是谁?干嘛来的?”   女人的声音?   小厮刷的直起身,看到了荆希脸上奇丑无比的面具。   小厮:“……大,大……”   荆希:“大大大,大什么大,说吧,找爷什么事儿?”   “爷,”小厮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感觉到了深深的违和,“我是奉了县令大人的命令,给您送赏赐来了。”   “就这个?”荆希斜倚着门,用下巴指了指托盘。   “是,就这个。”小厮的笑容又殷勤了起来,把托盘往前凑了凑。   荆希目光这次才落到托盘上,托盘里放着精美的软枕,软枕上摆着一枚与与时及腰上挂着的行医令很相似的令牌,不过比起时及的,她眼前这一枚花纹刻的更加细致精美,下面坠了鲜红色的流苏,牌面镀了金,上面用红色的隶书字体写了一个“令”字。   一股豪华装逼的感觉扑面而来!   荆希伸手把令牌拿起来,翻到背面,背面也是隶书,上书“大医精诚”。   仔细看,下面还有一行黑色小字:大元二十四年七月五日荆氏女希之令,名字处还有一个戳印。   还还是私人定制?挺高级啊!私心里讲,还真是挺满足她的虚荣心的。   只是,然后呢?还有呢?没了?   把软枕拿起来又放下,荆希翻来覆去确认了好几遍才发现是真的没有一丁点儿银子的身影,荆希犹不死心,“不是,没了?”   小厮一脸懵:“没了啊。”   “没赏银吗?!”荆希暴躁,一脸狰狞,“说,赏银是不是被你独吞了?!”   小厮虽然看不到荆希的表情,但她那咬牙切齿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了出来,小厮乐滋滋的表情一僵,哭丧着脸,“没,没有啊,我真没有偷,拿过来就这样的。”   是谁告诉他这是这次最好的赏赐品了啊!   亏他满心以为他能借此得到丰厚的打赏,但看这位爷的意思,不打他就是好的了,还打赏?!   “那其他人呢?也没有?”   小厮战战兢兢:“其,其他人有!”   荆希:“……”   好你个赵钰,竟然敢糊弄姐姐!   荆希绕过小厮,捏着令牌就气冲冲下楼去,饭也不想吃了,她要去兴师问罪!   照理说,去县衙,门口的衙役怎么也得挡挡她,但是两个看门的衙役眼尖的一眼瞅见了荆希手上的令牌,神情一肃,立马又滚回原位站着了。   畅通无阻的跨过大门,迎面而来一个熟人。   昨夜住在县衙的甄大夫看见荆希,热络的打招呼:“荆姑娘啊,你这是去哪儿啊?”   荆希面具后的脸色沉沉,发出一声气壮山河的“呵”,磨着牙道:“去打劫!”   甄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进入荆希的演唱会,大家呱唧呱唧!   稀稀落落的掌声后——   “小老鼠,翻白眼,眼抽抽,哭哭唧唧叫姐姐   小老鼠,翻白眼,求揉揉,哼哼唧唧叫好爽   本次演唱会到此结束,感谢大家支持!”   小老鼠青杏:啊啊啊啊!!(ノ=Д=)ノ┻━┻ 第23章 烂喉丹痧(完)   荆希绕过甄大夫就要走,甄大夫刚顺势退了一步,却忽的被一阵反光吸引,险些闪瞎他的狗眼。   甄大夫忙又挡在了荆希面前,看到了差点闪瞎他眼睛的罪魁祸首:一块亮闪闪的大金牌子!   “甄兄,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没空跟你聊,真的。”荆希语气真诚,放在腰间手蠢蠢欲动。   “荆,荆姑娘……”甄大夫的手颤抖起来,“你,你手上那个东西能,能给我看一眼吗?”   “这个?”荆希把令牌拎着流苏提溜起来,“不就是一块破行医令?那你看吧,我先去找人了。”   把令牌甩到甄大夫手上,荆希拔脚就要走。   “什么?!你你你,你说这是破,破破,破行医令?”甄大夫因为情绪太激动,嗓子都劈了,一双不大的眼睛都被他瞪得把眼珠子都凸了出来,手也死拽着荆希不放。   “那你说,它不是破行医令,那它是什么?”荆希见走不了,脸色又臭了不少。   甄大夫捂着胸口,一脸心痛,“那你不要你送我吧,它可是我一生追求的最高目标啊!”   荆希刚想说“可以,不过得拿钱来买”,忽的脑子里灵光一闪,觉得不对,“你说什么?一生最高的追求?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知道?”甄大夫盯着医令哈喇子都要出来了。但他还是长了脑子,故意卖起关子,“我给你说,但你得把令牌送我,你反正也不想要不是?”   “赶紧说,说完了,我可以考虑考虑!”荆希把那块医令拿起来翻来覆去再看了几遍,除了精美,感觉并没什么卵用。   甄大夫一听有戏,但没得到肯定的答复还是不肯说:“不行,你先答应我!”   荆希被他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用了一点小小的伎俩,话里留出了一点小漏洞:“你说完我交货,公平,是吧。”   甄大夫没察觉到,眼睛一亮,乐呵呵说了:“这种医令,那可是由皇上亲自题字,由医官院医官使亲自盖章的金字医令,是象征一个医者的最高荣誉!就我认识的所有医者所知,这种令牌也就前谷主有一枚,我就见过一次,连我师父都没有!哪天我要能获得这么一块医令,我就是死也值了!”他的师父是季老。   “说好的你送我啊!”甄大夫伸爪子就要抢。   眼疾手快的把拎在手里的令牌换了个方向,荆希态度进行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她终于明白了这块医令的作用了,金字招牌啊!有了它,身价就拔高了,还怕没有病人?赚不到钱吗?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荆希日常感动一秒钟:赵钰果然是个好人!那她不打劫他好了。   荆希遂回头假惺惺笑道,“害,甄兄,不是我不肯送你,不就是块医令吗?在我看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呢,它上面已经刻了我的名字,恐怕没办法给你了。”   甄大夫面色一僵,心碎了一秒,随即坚定道:“没关系,即使刻着你的名字,我也会好好珍藏它的!不会和你似的暴殄天物!”甄大夫谴责的看了她一眼。   荆希:“……”   笑容逐渐龟裂……   “甄大夫说的在理,”荆希手中的令牌忽然被人拿去了,赵钰的声音在背后凉丝丝的响起,“荆姑娘既然不想要,那也就罢了。”   荆希:“……”   慢慢的回头,荆希看见了一双如寒潭般冷寒的眼睛,最关键的,他旁边还站着今早上刚出现在她门前的小厮!   得了,什么都明白了!   ——她觉得她现在有点透心凉的“舒爽”感!   “我哪有不想要,”荆希伸手抢令牌,拼命的挤眉弄眼,以传达自己对令牌满满的爱,“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可喜欢这令牌了,王爷的大恩大德荆希永远铭记在心!”   赵钰捏着令牌没放手,目光清清冷冷的落在荆希脸上,“想要银子?”   “不不不,不要不要,这个令牌挺好的!”   “要打劫?”   “不是不是,是您听错了,是推拿,最近王爷很辛苦吧,小女不才,刚好会点推拿,倾情为您缓解疲劳!”   “你刚还说要送给我!”甄大夫不死心的眼巴巴瞅着那块金光闪闪,亮瞎人狗眼的令牌!   “乱说什么呢!我只说交货,我有说交什么货吗?你这是故意曲解我话中的意思啊!”荆希翻脸不认账,并拍了拍甄大夫的肩膀,颇具暗示意味的威胁道,“嗯哼?我是那种人吗?!”   到底是谁曲解啊!但甄大夫迫于荆希的淫威,不再说话,而且他也知道,医令具有独特性,即使给了他那终归不是他的东西,最终他只能用委屈和遗憾的眼神控诉荆希:你难道不是吗?   荆希假装看不到。   她此时忙着用她那两扇会说话的美丽的心灵窗户可怜兮兮的瞅着赵钰:“王爷,赵哥,钰哥,你看你,东西都送了,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啊?这不是违背了你的准则嘛!”   赵钰:“我尊重各位先生的意思,你若只想要银子……”   “不不不,我还是最爱这块令牌!”荆希另一只爪子情急之下也附了上去,赵钰恰好也想松手,结果荆希的手猝不及防的握住了赵钰微凉带着一点点茧子的手指!   面面相觑的两人:“……”   片刻后。   “啪”的一声,令牌被甩在了地上,荆希甩着手一脸嫌弃,赵钰拿着手帕瘫着一张脸擦手指。   令牌:“……”我做错了什么?   围观群众甄大夫:“……”你们不要可以给我!   最终那块金字招牌还是被荆希收入囊中,从此以后,她在古代也是有了行医资格的人了,还是大佬级别的那种!   “别哼了,一块医令而已,至于高兴成这样?也就能糊弄你这种傻子了!”   时及语气嘲讽,倚在门边看着荆希收拾东西,耳朵里忍受着她各种怪调子的哼唱。   “你就是嫉妒我!”荆希头也不回,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   “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穷!”时及冷哼一声,又问,“你真的打算去京城了吗?”   “当然要去。不去,怎么赚那些达官贵人的钱?”荆希觉得她怎么会穷呢?她暴富的梦想已经不远了!发出一阵奸诈的笑声,荆希已经看到许多小钱钱扇着小翅膀向她迎面飞来。   时及:“……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行行行,那你伟大,你有出息,那你准备去干嘛?”   “不知道。”时及低声回道,“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完成,做完之后,我就来找你。”   “找我干嘛?”荆希愣了愣,随即坏笑道,“怎么,舍不得你希姐了?”   “自作多情!”时及哼了一声,突然对荆希道,“嘿,接着!”   一个布包忽然冲她飞了过来,荆希下意识伸手接住。   还没等荆希反应过来,就看到时及在门外冲着她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就往楼下走去。   荆希拿着小布包追出门外,还没来得及叫他一声,就看到时及在客栈门口停顿了一下,随即就向一个方向走了出去。   少年穿着黑衣的背影很快就不见了,荆希竟然感觉到了一点失落。   或许是因为刚到这个世界,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一个个离开,又让她有了初来乍到时的那种孤独感。   “砰砰!”   栏杆被敲响的声音传入荆希的耳朵,她回过头,看见了青杏那张纠结着的不情不愿的脸。   “王爷说,听说你也要去京城,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上路。”   “真的?”荆希那点儿子感伤立刻没了影,开始暴露本性,“土拨鼠,瞧你这么不情愿的样子,在赵钰跟前没少尖叫吧。”   尖叫土拨鼠青杏:“……”果然,同情谁都不能同情这个女人!他都想不通,他刚才竟然还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可怜?他刚才肯定是脑子抽了!   青杏一脸难以言喻的离开了。   有顺风车可搭,荆希也不操心怎么去京城了,打开布包,发现里面放着一些碎银还有铜板,还有他前几日得的赏银。   怎么无缘无故给她钱?   金钱其实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极为敏感的物质,除了父母和特别亲的人,没人会无缘无故给陌生人钱,何况,数量还不少。   还有,钱给她了,那他自己怎么办?真是个傻子!   荆希赶紧下楼朝他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县城其实也不大,可是就是这么奇怪,当你想要找一个的时候,不大也变得大了起来。   不过寸许之地,找不到的人还是找不到。   荆希在街上走走逛逛,不知怎的,找着找着就被街边的糖人杂耍给吸引了。   荆希最终被一个吹糖人的小可爱勾引了过去,小孩儿年纪还小,跟着他奶奶出来摆摊卖糖人,她奶奶给人吹糖人,他就在一旁跟着学,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只小青蛙。   只是成品和他奶奶差的远多了。   “姑娘,买糖人吗?”老奶奶看见荆希笑呵呵问道。   “买啊,”荆希也笑眯眯的,“不过,我不要您吹的,我要您孙子给我吹。”   “哎呀,小姑娘,我这孙子还不会呢,要不以后他学会了再给你吹?现在我给你吹吧。”老奶奶一脸为难。   “不要。”荆希把五个铜板摆到小孩儿面前,“小朋友,吹吗?”   “吹!”小孩儿声音铿锵有力。   “哎,小姑娘……”   “奶奶,”荆希打断了她,恬不知耻道,“您现在去帮我买个糖葫芦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这,这……”   “放心,我不会拐带你的孙子的,”荆希把行医令露出一角,“我以我的信誉担保啊!”   见荆希是个大夫,老奶奶纠结了一会儿,又看卖糖葫芦的摊子离这儿也不远,便拿了荆希给的钱一步三回头过去买糖葫芦了。   “小孩儿,行了,开始吹吧,不过,你得到我旁边来吹。”   “好啊。”   小孩子就是天真,没什么心眼。   小孩儿从小凳子下来到荆希跟前吹起了糖人,荆希不动声色的站到他身后,挡住了他后面的小摊子。   “好了,我……”   “砰!”   小孩儿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到了,手里刚吹出来的圆滚滚丑呼呼的糖人掉在地上都没察觉到。   荆希拍了拍小孩儿的肩膀,弯下身凑到他耳边,笑着道,“小朋友,发什么呆呢,找你奶奶去。”   小孩儿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奔着他奶奶去了。   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的老奶奶被孙子扑入怀里,才终于有了点实感。   路人对着方才还好好的卖糖人的小摊指指点点,无怪乎他们这样,因为方才就在这位奶奶坐的地方,砸下了一个盆景,并把凳子砸得稀巴烂。   可以想象,如果这位奶奶刚才还坐在这儿的话,那就不是凳子或者盆景摔烂了这么简单。   老奶奶看着那盆盆景,心里后知后觉的涌起来一阵后怕,她紧紧抱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孙子,她都不敢相信,她要是死了,她可怜的无父无母的孙儿会怎么样。   对了,那位姑娘!   老奶奶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找荆希的身影,然而街上哪还有荆希的身影。   “这是遇到神仙了啊!”老奶奶遍寻不到,便带着小孙子嘀咕着走回自己的小摊子,过去时还忍不住再往摊子上面那个二层小楼的窗口看了眼,确定再没了其他的盆景,这才勉强放下心走了过去。   “这,这也太神了吧。”人群中,青杏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他们方才目睹了全程,他还因为荆希的无理取闹在王爷面前说她坏话来着,结果没想到……   赵钰沉默着站在人群中,听着耳边嘈杂的感叹老奶奶运气好的人声,看着小楼里的人出来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的给老奶奶赔礼道歉,一边着老奶奶收拾东西。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似乎感觉到什么,猛地抬眼一看,然而目光所及,是那扇被风吹着晃来晃去的窗户,还有空空荡荡的窗台。   “怎么了吗?爷,你看见什么?”   “没什么。”赵钰摇摇头,“走吧。”   从小摊子离开后,荆希又沿街游荡了起来,正凑在一个杂耍摊面前喝彩呢,忽然感到腰间的令牌被轻轻地拽动。   荆希:“……”好嘛,又有一个小偷摸上来了!   荆希快准狠地捏住小偷的手腕,朝他的方向一折,脚下同时在他膝弯处狠狠一踢,那人就半跪在了地上。   荆希一个胳膊肘就要怼小偷脸上去时,小偷抱着荆希的胳膊终于哇哇哇的哭了出来,伴随着熟悉的姿势和动作:“希,希姐,是我啊呜呜呜~”   荆希:“……”   荆希沉着脸没说话,忽略了注意到这边的围观人群,提溜起小四儿就到了一个阴暗的小巷子。   啪地一声把小四儿甩到地上,荆希单腿支着身体,抱胸侧着身体向墙上一靠,阴森森道:“小四儿啊,给姐一个解释,不然你今天,就别想完整的走出去了。”   “姐,我,我就是来找你的。”小四儿窝在墙角抱着头,简直不要太窝囊。   “找我?找我还是找我的钱袋子啊?”   小四儿一听就委屈了,连忙解释:“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嘛!我在你买糖人的时候就看到你了,所以我才跟了过来,可是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个小偷嘛,我一看见你腰上挂的那个金灿灿的,我不就……忍不住……”   “你还有理了?”荆希想给他一脚,她现在还在为那六十两银子心痛呢!   荆希翻了个白眼,“说吧,找我什么事?”   问起这个,小四儿眼睛就刷的亮了起来,“姐,希姐!”小四儿妄图抱大腿,被荆希灵活的闪过,小四儿只好蹲在原地,用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娃娃脸可怜兮兮道,“我就是想拜你为师,我想学看相。”   荆希:“……滚蛋!”   小四儿顿时扯着嗓子干嚎,“不是,为什么啊?!”   荆希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四儿,来,你跟姐说说,你看相有天赋吗?”   小四儿:“……没,没有?”   “那你聪明吗?”   小四儿:“……不,不吧。”   “那你胆子大吗?”   小四儿:“……我胆小。”   “最后一个,你识字吗?”   小四儿:“不识。”   四把刀子毫不留情的扎透了小四儿弱小的小心脏,一把比一把戳心!小四儿哭的好伤心!   荆希不为所动,打了个响指,“所以说,你觉得你凭什么学看相?凭你够蠢?”   小四儿:“……呜啊啊啊!!!”   “再说了,我都不跟你说了我是猜的,不会真的看相,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   小四儿:“你骗人,你今天在卖糖人那儿做的事我都看见了,人家老太太都说你是神仙了,不可能是假的!”   荆希:“……虽然你夸我是神仙我挺高兴的,但是很遗憾,我不是神,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神……吧?”荆希想到自己诡异的穿越,忽的觉得底气不足。   “你看,你就是觉得有神仙!”小四儿又有抱大腿的迹象!   荆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四儿在线抱大腿:希姐,我想学看相!   荆希:不是教过你了吗?   小四儿:什么时候?   荆希:每天都在教!   小四儿:……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荆希:哦,我很多时候都在言传身教,比如看相靠猜!   小四儿:(#?Д?)!!!   荆希:送出去的东西不能要回来,这是你的准则!   赵钰:不,我不是……   荆希:不,你是,你就是!我说是就是!   赵钰:……   这真的是个粗长章,份量足吗?连小剧场都有两个,亲爱的泥萌,确定不夸夸蠢作者吗?顺带给蠢作者一点美味的营养液吗?! 第24章 消渴(1)   第二天,王爷的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   “你怎么在这儿?”青杏瞪大眼珠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小四儿。   小四儿不屑的看了青杏一眼,一抬下巴,高傲中带着喜悦,道:“追随我师父。”   荆希凉凉的看他:……   小四儿高昂的头颅立刻低下,低眉顺眼端正态度果断改口:“是给我希姐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荆希收回目光。   青杏:“……”   赵钰:“……”   最终,小四儿的加入直接导致王爷的队伍从一辆马车增加到两辆马车!   尤其是小四儿这厮,嘴上说着不用管他不用管他,他和随行将士同吃住就行了,身体却很诚实的跟着荆希上了马车!   赵钰:“……”   经过上一次,他再也不想四人同乘一辆,于是经过商议,马车多出了一辆。   临行前,荆希终于问出了此行终极问题,“京城在哪儿?京城离这儿有多远?”   赵钰:“……………”   他瘫着一张脸看着荆希,颇有一番难以言喻的感觉,看他那样子,似乎很想现在把荆希扔下,看没了顺风车,荆希还能不能在生之年顺利到达京城!   荆希敏锐地察觉到了,神色一凛,果断滚回了自己的马车。   经过一番波折,马车终于还是上路了。   走了两个日夜后,荆希终于不堪忍受小四儿的终极话唠形态,强硬的和青杏调换了位置,坐到了赵钰宽敞舒适的大马车里。   刚上马车的荆希——   荆希:“王爷,好久不见啊!”   赵钰:“……”他并不想回答他们上马车前才刚分开。   荆希:“王爷,打扰了哈,你不必在意我,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接着一阵窸窸窣窣乒里乓啷翻东西的声响。   赵钰:“……”   待了一上午的荆希——   荆希:“赵钰,把你旁边那个糕点,对,就是那个,递给我。”   赵钰:“……”   荆希:“赵钰,你怎么老不说话啊,我好无聊啊,你给我讲个笑话呗。”   赵钰:“…………”他递给荆希一本书。   安静不到三秒——   荆希:“赵钰,我懒得看啊,竖行看起来太累了,你给我念呗。”   赵钰:“………………”   “停车。”赵钰淡淡道。   马车停了下来。   荆希一脸警惕,“停车干嘛?你想要赶我走?告诉你,没门儿,我死也不要和小四儿同一辆车,你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赵钰起身的动作一滞,一张脸瘫了又瘫,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下去了:“……我内急,你要跟着去?”   荆希仰头呆愣:“……原来你还是个人啊!”   赵钰:“……………………”   他已经不想说话了!   赵钰去解决生理需求,车队的人也趁此机会休息。   他们停下的地方是个十字路口,四条宽广的大路延伸至不同方向,他们就是从其中一条走来的,而去往京城,只需要继续直走,走最宽阔的那一条就行了。   这四条大路上还是很热闹的,时不时能看见骑马赶路或者行色匆匆的行人或者托运着大量商品的车队。   除了几条大路,在大路分布的间隙还有几条延伸到不知哪里去的小路,顺着其中一条望去,能隐隐绰绰看见连绵起伏的群山,带着飘渺的雾气,延伸到不知何处。   “希姐,你说这些山上会不会真的住着隐居的仙人啊?”   荆希正在一旁伸懒腰,闻言也看了一眼那崇山峻岭,“呵,神仙?有山匪还差不多!”   说话间,赵钰也从一条小路回来了,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上车,快走。”   “怎么了?”荆希一边问一边利落的跃上马车。   “我方才回来时,瞧见周围埋伏着一群人,许是山匪。”   荆希:“……”   她忽然有种扇自己一巴掌的冲动!让你乌鸦嘴!有神仙不好吗?非得说有山匪!   尽管他们动作已经尽量快了,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一群穿着黑衣蒙着脸的人提着匕首就从他们前方跃出来了,随即是后方,左边,右边………各个方向都出现了黑衣人。   很明显,他们被包围了,黑衣人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驾车的人其实也是军人,这时候也就没有多慌乱,他就那么静静坐着,摸着腰间的武器,蓄势待发,随时听从赵钰的指令。   “往西北方。”赵钰言简意赅。   “是。”   军人闻言立刻驾起马车向西北方向跑,后面的军士立刻跟上,然而还是免不了和黑衣人动手,后面传来刀剑相击的清脆声响。   “待着,别出来!”   赵钰嘱托了荆希一句,不知从哪个角落摸出一把剑,嗖的一下就飞出去了。   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荆希竟然还有空感叹一句:哇,传说中的轻功呀!见到活的了!   西北方向埋伏的黑衣人是最少的,相当于整个包围圈的薄弱地带,赵钰又不想波及普通百姓,因此即使明知道这里可能会有圈套,赵钰还是跳进来了。   外面的打架声混杂着闷哼声不绝于耳,马车却始终没有停下,可是赵钰都去打架了,他的下属会因为保护她而一直驾马车吗?   荆希神色一肃,身上一抖,反应过来了。悄悄地凑到马车门边,透过缝隙,她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对着她的身影……   果然!   荆希的手摸到腰间,听到自己跳如擂鼓的心跳,这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一把拉开车门,黑衣人立刻想要回头,然而还没来得及,就感觉到脖子一阵刺痛,既而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松开手,黑衣人软趴趴的滚落到地。   然而荆希没空欣赏自己的杰作,没了黑衣人的控制,马儿更加失控,呼啸而来的风经过面具的加持,让她眼睛完全睁不开,勉强睁开,也只能看见拉车的那匹枣红色的马正横冲直撞地向前跑,明显受了惊,发了疯。   车厢跟着马车疯狂的左右甩动,荆希只能死死扒住车门才能勉强不被甩下去。   “乖马儿,吁~快停下!”荆希不会骑马,更不会御马,只能学着电视剧里的勉强自救。   在晃荡的车边,荆希勉强蹲下摸到了一根绳子,轻轻一拽,感到马儿似乎改了一个方向。   荆希立刻明白了,这是缰绳。   荆希赶紧两手并用,闭着眼,死死拽住,“吁~停下,快停下!”荆希声嘶力竭的喊。   然而只是徒劳,马的速度丝毫不减,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荆希有不知不觉加大了力气,一边咬牙使劲儿一边抽空喊着“吁”,以期望马能够停下来。   好歹速度是慢下来一点。   可渐渐的,随着时间推移,荆希的体力大量流失,也因为用力过猛而能明显感觉到手上濡湿了起来,粗砺的绳索一寸一寸嵌入了她的手掌心,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她感觉不到任何疼。   放弃一般,荆希勉力睁开眼,看见了前侧方一处悬崖!   荆希:……这熟悉的桥段!   “荆希,松开手!”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冷喝。   荆希侧头去看,从眯着的缝隙里,她看见一身白衣的赵钰骑着马离她不过两米远,还在不断向她靠近,荆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立刻按照他的指示松开手,可是因为太用力,缰绳竟然嵌入掌心有点深,一时竟然没拔.出来!   要是普通人,那肯定得疼得嗷嗷叫,但荆希不是普通人,她不疼!所以在赵钰离她只有一米远时,荆希也把绳子成功的从手上拔了出来,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赵钰一把拎住荆希的领子,一阵自由的飞翔之后,荆希坐到了赵钰身前。   刚坐稳,荆希就看到那辆马车车厢因为长时间的颠簸和太快的速度而散了架,疯了的那匹马没了束缚一身轻,跑得更快了,转了个弯一溜烟就没了影。   荆希:“……它不直接跑下悬崖吗?”   赵钰:“……”顿了顿,他回了荆希三个字,“它不蠢。”言外之意,你比它蠢。   荆希:“……”   赵钰让马停了下来,把手递给荆希,“下来。”   荆希刚伸出手,就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鲜血淋漓。   荆希又果断把手收了回来。   赵钰看她,“怎么了?”   荆希道:“我还是自己下来吧。”荆希说完就从马上跳了下来,可能因为是侧坐的缘故,荆希竟然没觉得有多难。   赵钰看着她的动作,皱起了眉。   “喂喂喂,想什么呢?”荆希用胳膊肘碰了碰赵钰,“我这还不是怕弄脏你金贵的白色衣服。我可不想刚从鬼门关逃回来,就因为一件衣服丧了命。”   赵钰:“……”   荆希这才有空朝后面看了一眼,身后是一片原野,左侧是山,右侧是崖,马车刚才就走在悬崖的边缘。   荆希:“……”她还真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啊!   “其他人呢?”没错,目前这片地方,只有赵钰和荆希两个活物,哦,对了,还能听到各种鸟叫和山林里动物的吼声。   “不知,走散了。”赵钰走到马车的残骸边,站在那儿不知看着什么。   荆希跟了过去,脑子里灵光一闪,“喂,赵钰,你不会是从刚才马车失控开始,就一直追着我吧?”不然怎么可能那么恰到好处的出现。   赵钰目光动了动,没理她。   然而荆希看他反应就已经确定了这个答案,心脏似乎被这个得知的事实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酸酸胀胀的,有点奇怪,又有点软软的。   荆希还想说什么,忽的看见赵钰弯下了身,从马车的废墟下掏出一个水囊,顺手又从自己的袍子下撕下两块布料。   荆希嘴又欠了,“钰儿啊,你可悠着点吧,现在你即使有钱也没处买衣服,你要是撕的太多,衣服撕完了,你就等着裸奔吧。都这种时候了,你也就别穷讲究了吧,随便找块石头坐坐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担心各位小可爱有疑问,特此在这儿解释一下:   1.女主魂穿,魂穿过来的原主身体在一处山坡下,原主身体有伤且有无痛无汗证。   2.女主中医世家,但是并不很有钱,她的祖父父辈是民间医生,是家传中医,女主是家中第一个考上中医药院校的人,说的不严谨一点儿,就像演员半路出家和科班出身的差距。   3.女主不弱。   4.女主不傻,她也没有露财,她只是将钱财和大多数人一样放在了腰边。   5.我写的是古代的民间,不是在朝廷和达官贵人的世界,就像我们只是普通的民间居民一样,我们不必像在国际会议上恪守礼节,注意言行举止。女主也一样。   6.古代民间百姓对于达官贵人接触很少,上下尊卑自然不会像在朝堂里那么清晰。女主行事我觉得并没有问题。   另外男尊女卑虽然是大环境,但是对于穷苦的百姓来说,女人足不出户也是不可能的,他们必须要劳作。   这就像是裹小脚和一夫多妻只是上层社会专利一样的,民间百姓并不是这些制度的主要执行人。   所以为什么说,古代历史,就是一部帝王将相史。   7.关于小四儿,我不想解释过多,因为这个人物是线索人物,安排的小偷身份也是剧情需要,只能说小可爱不喜的话我们只好分别。 第25章 消渴(2)   “伸手。”赵钰道。   荆希下意识把手伸了出去。   原来是包扎呀,荆希挑了挑眉,   上面的血液已经差不多干涸了,看来血已经止住了。   凝血能力这么强的吗?荆希有些惊讶,以她的常识看来,那么深的口子,不采用药物和其他治疗手段的情况下,在不到一两分钟的时间内止血,确实太快了点。   “忍着点。”赵钰从水囊中倒出水,沾湿了其中一块布料,轻柔的在荆希手掌血迹上擦过,一瞬间,那块白布就沾染上了一大片血红。   赵钰动作顿了顿,将布料换了个方向,动作更轻了一些。   “不用这么轻,”荆希在那儿晃着手左躲右闪,露出的唯二的两只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我不疼,你这么轻我要痒死了!”   赵钰:“…………”   随后,荆希就眼睁睁看着被赵钰按压着的地方又从伤口冒出了一股血。   荆希:“……你故意的?”   赵钰淡定的移开手,“你想多了。”   荆希看着赵钰那张淡漠如初的面瘫脸:姐我就姑且就信了你的邪!   这个过程相当折磨人,赵钰的动作轻如羽毛,带着布料在手上划过来划过去,好几次荆希都想把手缩回来挠两下,但想起那股喷出来的血液,荆希硬生生忍住了——她不想失血过多而死!   为了缓解痒意,荆希只好试着转移注意力,东张西望半天,荆希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赵钰的手上。   赵钰的手匀称修长且白,和荆希可怖的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荆希缩了缩指,竟然感到有点自卑,觉得自己的手简直侮辱了赵钰那只美丽的手。   赵钰指尖捏着布巾,顺着伤口边缘缓缓的擦过,细致得将每一点血迹都擦拭干净,露出了掌心苍白的皮肤。   荆希抬头看赵钰,就见他眉头微微蹙着,荆希忍不住调侃:“伤在我的手上,你皱眉干嘛?怎么,心疼啊。”   赵钰手下一个不稳,好嘛,又一股血冒了出来。   荆希:“…………”她还是闭嘴吧。   最终赵钰还是动作轻缓的把大部分血迹慢慢地擦干净了。   结束时,布料除了赵钰捏着的那块地方,几乎都被血色浸染,荆希看着那血液,嘟囔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这血有点多了,还这么红!”   赵钰没回话,垂着眸看摊露在他面前的手掌。   露出全貌的手掌有点可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两只手掌心正中间蜈蚣爬过一般扭曲的伤口,横亘整个手心,手侧部也有严重的擦伤。由于绳子粗钝,荆希拔.出来的时候还带动了皮肉外翻,露出了一股红白的血肉,里面还夹杂着绳子上掉落的索屑。   差一点就能深入到骨头的伤!   而手掌上没受伤的其他地方,也因为失血而变得惨白,这就更衬得伤口的可怖。   想想都是极疼,可惜某个人感觉不到。   赵钰抿了抿唇,道:“银针。”   荆希直接侧了侧身体,朝赵钰努嘴,“就在腰边的布包里,你拿。”   赵钰瘫着脸看了眼银针的位置:“……你自己拿。”   “我手不是不方便么?”荆希抬了抬手掌,故意在赵钰眼皮子底下晃。   赵钰看了一眼,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你不是不疼吗?”   荆希一副心痛到震惊的模样,“不疼怎么了?这也是实实在在的伤啊!它就不会感染了吗?”   赵钰嘴角扯了扯,若是能感觉到疼,荆希的手也不会伤成这样,正是因为不疼,所以不知,也就肆无忌惮的用力,而被伤的更重。   可若是没有荆希死命的拽住缰绳,让马的速度降下来,赵钰都不确定能不能把荆希救下来。   ——那是他所有马匹中跑得最快的一匹!   他最终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荆希腰间拿出了一根银针,然后便垂着头,一点一点的给她挑出那些索屑。   只是,他耳朵尖一点薄红稍微的暴露了他的内心。   荆希在面具后的脸露出一点笑意,没有做声。   赵钰是个很有耐心的人,那些细小的索屑又多又难挑,但他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捏着一根细细的银针,垂着眸,神色认真,一点一点把索屑挑的干干净净。   说实在,荆希举着的手都酸了,也不知道赵钰哪来那么好的耐心。   终于挑完了,赵钰从怀中摸出了一瓶金疮药,轻轻抖动着瓶口,让药粉一点点飘落在伤口上。   “你还随身带金疮药呢?你常受伤?”荆希看着那药瓶有些奇怪。   “倒也不是。”赵钰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动作,答。   荆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赵钰,他此时微垂着头,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恰到好处的挡住了他眼中的薄凉,阳光从山崖那边洋洋洒洒的落在他脸上,光芒让细小的绒毛镀上一层金,连脸部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整个人忽然就温柔得不可思议!   “赵钰。”荆希叫他。   “嗯?”赵钰没看她,将另一块布料一分为二,给她包扎。   “你真的是我学医十几年来看到过的最好看的人了!”荆希由衷的赞美,要知道自从学医后,能入的了她眼睛的美人就越来越少了!   “……哦。”赵钰就知道她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包扎好了,赵钰退开看了一会儿,确定严丝合缝,便留下荆希包裹住的手掌,果断的转身就离开,背影又透出了熟悉的冷漠感。   荆希不满了,“喂,你什么意思,我夸你你就这反应?”   赵钰脚步一顿,随即步子迈得更大,很有一种不想理她的架势!   “啧,你还得寸进尺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   荆希挑了挑眉,语气虽急切,脚下的步子却是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西斜的阳光落在一人一马又一人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山林无数的无聊漫长的时光里的某一刻,留下了一瞬间的图画,又悄然被时间掩藏。   无人记得,没关系,时光已经将此铭刻!   太阳已经快要完全西沉了。   潺潺的的流水声在耳边作响,荆希歪靠在一棵树边坐一,有气无力道:“你说,小四儿还有青杏他们应该没事吧?”   “应当无事,他们的目标是我。”赵钰正端端正正地站在荆希身侧,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顿了顿,看了荆希一眼,又沉默下来。   “看我干嘛?”荆希懒懒的瞅了他一眼,从地上拔出一根草衔在嘴里,干脆半躺在铺满绿色苔藓毛茸茸的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山林被即将落山的太阳染的通红,火红的大球中间,还有时不时慢慢悠悠归家的鸟儿晃荡而过。   若非是被围困,这样的景色其实真的是很美。   “今日应当是走出不去了,我去找点柴。”   “我也去。”   荆希吐出草叶,跟着站了起来,下意识要拍拍屁股,看到手上白色的布料,又接收到赵钰的眼神,动作就做到半截又硬生生止住了,随他一同进了林子。   这是一处山谷,在他们停下来休息的地方以左有一条河流,以右是一片山林,抬头就只能看见遮天蔽日的高山,和郁郁葱葱的树!这真是有种重回远古的既视感。   两人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朝东方走,一路走到这儿才停下来,现下天快黑了,也不知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去,夜晚的山林相比白天来说要危险的多,停下来露营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林子里最不缺干柴,不一会儿火就升了起来。   看着火光,荆希按了按瘪瘪的肚子,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好饿——”   赵钰正半蹲着隔着一块手帕拿着一根木柴拨弄着火堆,闻言看了荆希一眼,随即起了身。   荆希刚想问他怎么了,结果人就没了影。   该不是抛弃她自己走了吧?这个想法闪过一秒,就被荆希抛在了脑后,相处这么多天,荆希知道赵钰不是这种人。   果然,就在荆希听着夜晚山林里的狼嚎鬼叫之时,赵钰回来了。   还用手帕包了几个红彤彤的果子。   荆希立刻眼前一亮,赵钰将果子递给她,又转头去拨弄柴堆了。   荆希拿起一个果子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咔擦就是一口,果子酸酸甜甜很可口,荆希满足的眯了眯眼,随口问道:“你刚才去哪儿找的果子?”   “回来的路上看到的。”赵钰盯着火光,火苗在他眼睛里闪闪烁烁,也不知在想什么。   “哦。”   两人不说话了,一时只有荆希吃果子的咔擦声。   “你不吃吗?”荆希吃了两个后终于良心发现,问道。   赵钰似乎没听到,正当荆希准备再问一遍时,她看到赵钰把目光落在果子上,又撤开眸子,道:“……不吃。”   荆希愣了一会儿。   两分钟后,她起身,翻了个白眼,“行了,你嫌脏,我给你洗。”   赵钰看着荆希被包起来的手,“不必。”   “那你自己去洗?”   “不吃。”赵钰避过眼睛。   荆希:“……那我去洗。”   赵钰:“你手伤不便碰水。”   荆希:“……那你去。”   赵钰:“我不吃。”   荆希:“……”   她懒得再废话,干脆的朝小溪边走,结果刚走两步,手上的果子就没了。   ——赵钰的背影带着森森的寒气走向小溪。   荆希:嗤,还治不了你了!   赵钰回来时,看见他刚才蹲的地方多了一大块黛色的布料,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看向荆希。   “坐吧,不必客气,蹲一晚上是不现实的,您老就将就一下。”   赵钰终于坐下了。   夜逐渐深了,连山林里的动物声响都小了下来,荆希看着眼前的火光,不知怎的,火焰的颜色渐渐地模糊了起来,她的头也跟着慢慢的垂了下去,然后猛地一下又抬起头,眼睛里的火光清晰了不到两秒,又模糊了起来……   赵钰往火堆里加了点柴,间隙看见人都快栽进火堆的荆希,叫了她,“困了便睡,我守夜就是。”   “哦,好,那有病人叫我。”荆希含含糊糊应了,恍惚间以为还在现代,她在医院里值班,趁着没人的时候打个盹。   荆希靠着树干彻底睡了过去,面具在火光的映衬下竟显得有些诡异的可怖。   赵钰收回了目光。   “荆希,醒醒。”赵钰压着声音叫她,荆希立马清醒了过来,一瞬间就恢复了清明,“有病人来了?”   “什么?”赵钰没听清,他正快速的熄灭火堆。   看到赵钰,荆希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古代,她赶紧跟着一起灭火,什么也没多问。   灭完火,大略的掩盖了痕迹,赵钰拉着荆希快速的在一处灌木后蹲了下来。   “怎么了?马怎么办?”荆希压低声音,又看了一眼离他们不远处也醒过来的马。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远处小溪对面出现了一点红光。   有人?这种荒凉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人!   荆希噤了声。 第26章 消渴(3)   静静的在原地蹲了一会儿, 红光慢慢地接近了,距他们宿营的地方横线不过数十米远,直线也不过百米。   周围慢慢安静了下来, 似乎因为他们的出现,连山林里的动物都噤声不言。   随之而来的, 是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诡异的低吟,还有人踩在落叶上沉重的咔吱、咔吱的声响。   一阵冷风吹过, 树叶哗啦哗啦响成一片, 待树叶安静下来,低吟声忽的变大了, 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靠近过来。那低吟就像是用铁砂打磨着石头发出的刺啦刺啦的声响,折磨着人的耳膜不说,连心脏都有些闷闷的不舒服起来,再配着忽高忽低,忽长忽短的诡异音调, 让夏日本来凉爽的山林竟然变得阴森森的冷寒。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穿着白衣戴着兜帽的身影, 他微垂着头, 长长的黑发完全挡住了他的侧脸,看不清表情, 只能听到他口中的吟唱声。   他一步一步的迈出轻盈的脚步……   不,也不能说是走,他长长衣摆下的脚虽说在交替前行,脚似乎也触了地, 可是,他脚下的动作实在太轻太轻了,几乎没有在地面上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只是刻意地做出走路的动作!脚步声也绝不可能是他发出来的!   这样的,就好像不是一个人!   荆希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伴随着他身体的不断移动,荆希认出了他们最初看到的那一点红光,正是来源于这身影手里提着的一盏红如鲜血的灯笼!   灯笼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一明一暗的映照在那身影不甚清晰的侧脸上。   距离慢慢拉进,灯笼上画着的青面獠牙的图腾渐渐在眼中清晰了起来,在红光中仿佛张开了血盆大口,大的离谱的眼睛直直瞪着离队伍不过数米远的荆希二人,一明一灭闪烁着贪婪的光,似乎在威胁着他们,要随时扑过来将他们一口吞下肚。   荆希收紧拳,慢慢屏住了呼吸,那个图腾,让她恐惧!然而……她却不受控制的移不开眼!   咯吱咯吱的声音伴随着低吟的远离,慢慢地清晰走近,原来那个诡异的白影后面分别跟着两列的人——这是活人!   荆希确定。   尽管他们也穿着白衣,但他们身上的明显是孝服,和最前面的那人一样,他们都微微低着头,看着眼前的方寸之地,一步一步迈出步子,跟在身影后面。   队伍慢慢走过,又有沉重的但是刻意压低过的喘息声传了出来,有火光在喘息着的几人旁边,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   而喘息着的那几个人,随着走近,他们也终于看清了他们抬着的东西……   一具没有掩盖白布的尸体!   那具尸体太诡异了!为何诡异,一般来讲,死亡对于每个人来说绝不是快乐的事情,即便是不存遗憾的老死,他也只会是安详而非诡异的愉悦表情。   而那具尸体看起来非常消瘦,夸张一点来说,甚至已经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这样的死法明显是因为病痛,病痛而死怎么会轻松,可这具尸体正半睁着眼,仰头看着天空,嘴角是愉悦开心的笑,仿若还未死去,他只是在午后打了个盹。   可是……   他已经死了!   后面出现了越来越多带着诡异笑容的尸体,有男有女,但是没有一具用了白布遮掩,在送葬的人中,荆希看见,竟然有人悄悄地抬起头向着尸体投出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死亡令人羡慕?   荆希想到带头的那个身影,呼吸滞住了。   一个一个的人带着尸体慢慢走过,眼看就要到了末尾,忽然,他们的马发出了阵阵嘶鸣,冲着队伍不安的撅蹄子,然后,飞速的夹着尾巴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荆希:“…………”   这马倒挺会逃避责任!犯了错就跑?!   声音太大,尤其是在如此寂静的时候,队伍里的人听到了,明显有点臊动起来。   荆希瞳孔紧缩,呼吸都停住了,心跳几乎要蹦出胸腔,脑子里曾经看过的恐怖片几乎一瞬间将她淹没,她都能想象这些本来正常的人会突然变得鲜血淋漓,狰狞恐怖,看见活人立马就冲过来!   荆希浑身僵硬,想要逃跑,却没有力气,连吞咽口水都成了困难,只能一动不动地死盯着那群人看。   忽然,荆希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攥了一只手……   “唔!”荆希到嘴边的大叫被一只带着汗意温暖的手挡住了。   吞咽了口口水,她几乎下意识想到了恐怖电影的经典片段,无声的喘息着,待终于回过身,她终于反应过来,手的主人——   是赵钰!   人是群居动物,哪怕有一个人,只要有人,就能给人的心理带来莫大的安慰。   她终于慢慢地镇定了下来,张嘴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再看向队伍,却发现那群人还是人,既没有变鬼也没有从那边冲过来,而是又恢复了原样。   安静的、整齐的、麻木的原样!   只是,远处,那位带头的,灯笼似乎闪烁了一下,嘲笑他们似的。   荆希不确定领头的那人看见他们没有。   其实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人抬起头,将火把拿的歪斜一点,随便向旁边看一眼,便很快能发现躲在距离他们不过数米的灌木里的荆希二人。   可他们一个也没有,像一群听话的傀儡,刻意而呆滞地跟在前面的人后面,一步一步慢慢移动。   所幸,队伍终有尽头,等到最后一个人消失在他们眼前,最后一丝声音也消失殆尽,林子里也响起了阵阵早起的鸟儿的啼鸣,荆希这才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她已经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良久,只靠微弱的呼吸维持着身体所需的氧气。   现在稍微放松下来,她才感觉到由于长时间的蹲姿,她的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酸软,连手都因为紧张攥握太久而曲伸不开。   “刚才,那些人怎么没有反应?”荆希平复着过快的心跳。   “许是有什么禁制。”赵钰看到,在听到声音后,臊动的人群在周围人小声刻意的低声提醒下很快安静下来不说,连转头看一眼的动作都硬生生止住了。   一瞬间便恢复了原样。   “什么禁制?夜半三更千万别回头?!”荆希浑身抖了一下。   赵钰:“………”   “起来吧。”赵钰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那群人消失的方向后,放开了荆希的手,站了起来。   荆希这才发现他攥了她很久,但她刚一动作,就发现自己使不上劲儿!   “……我腿麻了,起不来。”荆希一脸麻木。   赵钰:“…………”   “那你在这儿休息片刻,我去取点水,去去便回,你且稍等。”   耽搁了这么一阵,天边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而半夜看到了刚才那副场景,没人能心大的睡着,不若取了水赶紧离开。   “不要,”荆希想也不想地拉住了赵钰的衣服下摆,“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是站不起来了吗?”赵钰问。   “不,我可以。”荆希愣是用酸软麻木的腿支撑起了身体。   赵钰似乎明白了过来,“不必害怕,并非是鬼。”   一听到某个名词,荆希感觉到自己身上又开始嘶嘶的冒凉气,一副惊吓过度随时嗝屁的模样,可她别的不行,她死鸭子嘴硬啊,梗着脖子,她叫嚣道:“我不怕,这世上哪来的鬼。”   话落,她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那种心脏被人摄住不能呼吸的感觉又来了。   赵钰:“……呼吸,不要憋气!”   荆希:“呼——”   难怪她觉得心脏那么难受,原来是太过紧张忘了呼吸,缺氧导致的,哈哈哈哈——   别想,反正刚才的傻逼不是自己。荆希假装不认识刚才的那个人。   赵钰无言:“……那不若等天亮时,我们再上路?”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理智的选择。”荆希镇定道。   看着还挺正常,赵钰试探着往外迈了一步,下意识地,荆希跟着迈了一步,赵钰再走一步,荆希一步过来差点直接怼进他怀里。   赵钰觉得有点不对,一看某人的眼睛,没有聚焦,思绪早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然而等赵钰再走出一步,她又跟了上来,几乎贴到他身上。   赵钰:“……”还说不怕!   所谓亦步亦趋也不过如此了。   不走水也不必不打了,赵钰带着荆希坐在方才的地方,结果他刚准备退回自己坐的地方,她又跟了过来。   赵钰:“…………”   最终,他还是任由她挨着他坐下,他则笔直地站在她旁边。   许是旁边有人让荆希有了安全感,赵钰站着站着,感到自己的小腿一重,某个女人的脑袋已经磕到了他小腿上——睡着了!!!   赵钰:“……………………”   *   天光终于慢慢亮堂起来了,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露出它红彤彤的脸蛋,霞光放射在天际,映染出一幅泼墨画,阳光温暖,落在她的眼睑,让荆希终于慢慢醒了过来。   太阳出来了!荆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从来没觉得夜晚这么漫长过,也从来没有觉得白天这么美好过!特别是有可爱的太阳的白天!   “醒了?”头顶响起一声冰冰凉凉不含情绪的声音,荆希充满劫后余生的幸福感终于靠边站了站,想起了自己旁边还有个活人。   “你站我旁边干嘛?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你站岗啊?赶紧让开!”荆希毫不客气的推了推赵钰,把臭不要脸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   赵钰:“…………”   一句话也没说,赵钰拿起水壶到溪边准备打水,然后上路。   结果荆希这厮刚把人家嫌弃了,一看人家要离开,立马又死皮赖脸的跟了上去,美其名曰:看太阳。   看着黏在自己旁边,恨不得贴上来的荆希,赵钰嘴角微微动了几下:“……我方才忽然想起了一种方药。”   “什么?”荆希下意识问。   “不知,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黏上便不易撕下。”   荆希:“狗皮膏药!”   赵钰语气平平淡淡,“许是吧,我也记得不清。”   荆希自信道:“肯定就是!”   赵钰:“嗯,你说是那便是了。”   赵钰弯身取水,荆希立马也跟着蹲下,黏黏糊糊,寸步不离,荆希眨了眨眼,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赵钰……你该不会说我是狗皮膏药吧?”   赵钰冷冷清清看她一眼:“我何时说过?”   荆希:“…………”   也是,人家确实没说,人家就是下了个套让她钻进去罢了!   关键她还上当了!   吃了憋,荆希撇了撇嘴,总算要了点脸,离赵钰远了点,取下面具,准备洗个脸。   “且慢,你的手……”   察觉到荆希的意图,赵钰微微蹙着眉出声制止,却在看到荆希那一刻,竟失了声,有一瞬间的呆愣:“你的脸……”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摸到脸上时,感受到的却是粗糙的布料。   ——她这才想起她手上有伤。   赵钰打完水,放下水囊,目光在她在她脸上定定停留片刻,敛下眸子,道:“先换药吧。”   “我脸上到底怎么了?”荆希接收到赵钰的目光,忽然对自己的脸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赵钰不语,垂着眸给荆希解开昨日的包扎,两层薄薄的布料解开,赵钰的动作又停顿在了那里。   “我手又怎么了吗?”荆希觉得赵钰今日格外的奇怪。   然而下一秒,她自己都呆愣在了原地。   ——她的手心,昨日那么严重的伤,今日竟已经有了浅浅一层痂!   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一会儿,荆希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卧槽!”   “你的自愈能力似乎很强。”赵钰收回手,目光落在荆希脸上,“你没有痛觉,你对你的脸是何样也好像没了记忆,荆希,你……究竟是什么人?”   荆希:“我……”哦豁,掉马了!!   “还有你的脸,”赵钰淡淡道,“你自己看一眼便明白了。”   荆希便蹲了下来,在波光粼粼的溪面上,映出了一张也没有那么丑的脸。   记忆中她左脸的红色印记已经淡去了大半,下颌处颜色最浅淡的地方已经完全消退,只于左眼周围最初颜色最深的地方还留有印痕,而右脸处的白点也已经完全消退,留下的坑坑洼洼的痕迹也平了不少。   不过短短数日,她记得她也没干什么,那么一张丑到惨绝人寰的脸怎么忽然就好看了这么多!   耳边忽的一阵凌厉的风声袭来,荆希下意识侧头一避,同时捏住来人的手腕,正要反拧,却被那人轻巧的一转,她的手腕被拧至身后,荆希目光一变,下一个动作想也没想,就着对方拧住她手腕的力度,脚下用力,凌空后翻,刚站稳,手已成钩状,一眨眼便停留在赵钰脖子面前……   荆希脑子终于反应了过来!   晨光熹微,伴随着鸟鸣虫唱,流水潺潺:   荆希看着赵钰:“……”   赵钰看着荆希:“……”   赵钰:“你会武功。”   荆希:“……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会武功,你信吗?”   赵钰抬眸看她一眼。   荆希:“……”   好吧,是她她也不信。   但是,这种情况,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啊啊啊!!   其实最近她也感觉到身体有了某些异样,比如她的步伐越来越轻盈,睡觉时,体内似乎总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淌,可她从来没想过这具身体居然尼玛有内力,还有那么强烈的反射性攻击!   “不瞒你说,其实,我失忆了。”荆希捂着眼痛苦的看了赵钰一眼,语气沉痛而悲哀。   “……实话。”赵钰微微侧头,目光轻轻地落在她身上,深邃的眼睛能把人一眼看穿。   荆希:“……”   为什么不管用!说好的穿越万能失忆梗呢?荆希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赵钰,“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没有失忆?”   赵钰回了她两个字:“感觉。”   荆希:“……”这分明就是懒得和她废话的意思!   “不对,”荆希否认道,“我是有可能失忆的:最初,我表现出来的是记不得我自己的模样,其次,我醒过来那天在山脚下,磕到了头,最后,我也不记得我有功夫,我怎么就不能是失忆了?你不能凭感觉就说我是假的!”   赵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一条一条回答,“其一,从你被自己容貌所吓看来,你若是失忆,必定是刚失忆,而刚失忆者,面对自己曾经所熟悉也就是你自己的容貌来说,表现出的更多将是迷茫疑惑而非……恶心。”   荆希:“……”原主这张脸长太丑,怪她喽。   “其次,我不知你是否真的磕到了头,我并未在你身上看到任何磕伤。但有一点,当我发现你身无痛觉时,你曾说,你从小到大都怕疼,也就是说,你的记忆是持续到被我发现的那一刻前的,且并没有缺失。   最后,你说你不知道你会武功,我并非不信,此外,数日前在清溪镇河边,我当时便感到你的体内真气已有所浮动,而你却浑然未觉,因此,我当时就猜想,你是不是不记得你会武。然昨日你在马车上的表现,和今天你的种种行为,使我觉得,你不是不记得,而是……你根本不知道!”   荆希心头一跳,两人互不相让的对视。   过了许久,她慢慢移开眼睛,听见自己慢吞吞地问:“所以,你得出的结论是……”   “这个结论,只有你自己知晓。”赵钰避而不答。   荆希知道他其实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让他下意识避开,希望求的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好吧……”荆希打算满足他的愿望,“两个答案,一个就是我刚才说的,我失忆了,你爱信不信,第二个,就是我都是装的,两个答案,你选一个吧。”   赵钰“……”他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眼中有微微的挣扎,显然哪个他都不能接受。   “行了,凑合选一个得了,世界上哪有什么问题都非得需要个答案的。”荆希摊手。   赵钰:“……”听起来竟然有点道理!   他最终选择避开这个话题,“那你接近我有何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荆希微微唇角微微上扬,哼了一声,“你别忘了,最初找上我的可是你自己。再说,我要真的想杀你或者别有目的,那我干嘛不趁你病要你命啊!”   顿了顿,她觉得不对,低声嘀咕,“倒也不是,我不是还为了我亲爱的小钱钱吗?”   赵钰:“……”   不过,这也是他所困惑的地方,荆希若是只为了钱,为何又愿意只身进入疫区,疫区百姓哪来的钱财,若为求财,哪个地方都比疫区好。   他能想到的解释就是,为他而来!   “想什么呢?”荆希嗤笑,“觉得我是故意跟踪你,对你有所图谋?”   赵钰默。   “所以,你所谓的因为你也要去京城,便捎带我一程也其实是为了调查我是吧?”   赵钰头垂下一点,依旧默然。   这便是默认了呗,荆希翻了白眼,“行了,我告诉你我真的对你没有任何图谋,第一次是你找上我,第二次是纯粹巧合,放心,从这座山里出去,绝对没有第三次见面的机会!不过,”荆希甩了甩腰间的金色令牌,“还是谢谢你这个,出手挺阔绰,你就不怕我医术不行,坏了这个招牌?”   “若你医术不过尔尔,此令会被收回。”赵钰避开了荆希的视线。   荆希:“呦,原来你还会心虚呢。我两次遇你,两次都差点把小命搭上,结果送个医令,你还能收回去?”   “……天色已亮,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荆希不是小四儿,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容易把话题转过去,正待开启嘲讽模式,就听赵钰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也不知今日走不走的出去,若走不出去……”   荆希下意识想到了那队诡异的白衣人,顿时脑子里什么东西都没了,什么怒气不满通通靠边站,愤怒不满哪有小命重要!   她刷的凑到了赵钰身边。   两人再次上路。   一个时辰后……   荆希:“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眼熟?”   赵钰默默地看着被掩藏的火堆痕迹:“……我们回到原点了。”   荆希:“……”   荆希费劲的吞咽了口口水,“赵钰,你说,若是我们走不出去,昨夜那队人,还会再出现吗?”   赵钰用一种别有意味的眼神看了荆希一眼:“……应当不会了。”   神奇的是,荆希读懂了那个眼神地含义,也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似乎也是个异世鬼……   但她内心深处还坚信自己是个人啊!谁说鬼就不能怕鬼了?人还能怕人呢!她怕鬼怎么了?   因此,荆希还是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故作镇定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再出现了?还有,你觉得,他们是人还是……鬼啊?”   “因为,他们只是送葬队。而且,世上并没有……”赵钰看了荆希一眼,剩下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荆希:“…………”   她忽然也不信世上没鬼了,若非自身原因,她明明还能当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来着!   “不过,我可以肯定,昨夜那队人,的确是活人。”   “包括领头的那个?”荆希总觉得领头的那个像个阿飘,绝对不像活人!   “对。”赵钰肯定的答道。   “可是你怎么确定的,你没看他走个路脚都不沾地!”荆希说着就感觉自里背后一冷,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可以确定,”赵钰凉凉地看了一眼在那儿瑟瑟发抖的某人,“因为我也可以做到。”   荆希几乎立刻想起了初见赵钰时,他在软烂的泥地上留下的两个浅淡的脚印。   荆希眼睛亮了,“所以说,他脚不沾地的样子也只是一种功夫,并不是真正意义飘着走的?”   赵钰点头。   “那就好。”荆希呼出一口浊气,整个人立马放松了下来。   “你不怕了?”赵钰问。   “从来就没怕过好吗?不就是鬼吗?!”荆希说的跟刚才那个一直发抖的人没有一点关系似的,“装神弄鬼的人就更不可怕了!”   赵钰扯了扯嘴角,看了荆希一眼,不说话了。   直到,远处又传来熟悉的咯吱咯吱声……   荆希刷的窜到了赵钰身后,闭紧眼睛,“赵,赵钰,那边是什么啊?这不都是白天了吗?”   赵钰:“…………是人。”   荆希控诉:“你骗人!!”   赵钰:“…………”   来的确实是人,还是熟人!   现在是白天,白天不同于夜晚,夜色虽黑沉,却也是最好的伪装,白天是亮堂,但也没了遮掩。   因而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一刻,两方人就发现了彼此。   正是昨日夜里他们见到的送葬队的人。   他们还穿着昨晚的孝服,正三三两两的交谈着往回走,看见荆希二人,都是诧异地停住了步伐,审视着他们二人。   然而在荆希看来,比起他们昨夜傀儡般的举动,今天的这群人正常多了。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一个打头的率先走过来,皱着眉,神情间潜藏着警惕。   他身材中等,个子不高,又因为常年劳作,身体壮实,皮肤黝黑,只是,荆希瞧着他的脸色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这位郎君,”赵钰微微点头,客气有礼道,“我二人是失途于此的旅人,想要出得这片林子,敢问该如何走?”   “误闯进来的?”那男人大着嗓门,上上下下打量着赵钰荆希二人,忽的,他的目光停在了荆希腰间。   “正是。”赵钰答,发现男人的目光停留在荆希腰间的医令上。   果不其然,男人问荆希:“你是大夫?”   荆希矜持的点头,刚点完,就敏锐的发现看着他们的这些人神情立刻变了,甚至带着一点灼热!   荆希:“……”   从她对古代医学史中残留的记忆来看,似乎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医生的地位高到普通百姓看见都是激动万分!   相反,士农工商,医术也是技术,一向被归为工级,也就比商人好那么一点儿,就算医者地位最高的宋代,也没达到超过士人的水准吧。   所以,是什么让他们忽略了一身高贵的赵钰?   “大夫,实不相瞒,”男人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眼中闪烁着真诚,“我们村子里正是需要大夫的时候呢,您来的正好。至于出山,这简单的很,您先跟我们走一趟,事后,我们亲自送您出去。”   说着,这群男人们已经隐晦的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赵钰:“……”   荆希:“……”   得,明为请,实为抢,这位哥们儿怕是土匪出身吧。   他们最终跟上了男人。   走在这些人包围圈中,赵钰没有任何的慌张不适,步调沉稳,不急不缓,白衣不染纤尘,还是那朵最洁白高雅的雪莲花,搞得好像他不是被人抓了,而是在有人护送的情况下出来散个步。   这么淡定?因着赵钰这表现,荆希那点子紧张也奇迹般的也没了。   她靠近赵钰,眼睛目不斜视地凝视着前方,手上却轻轻拽了拽赵钰的袖子,低声道:“你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我瞧你一点也不担心,是不是常常遇到这种事,都被人绑架绑习惯了。”   赵钰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又看了荆希一眼,拽了拽,纹丝不动,再拽,扯的更紧了。   赵钰:“……”   见她装模作样目视前方假装不知,他最终只能眼不见为净地侧过头,简洁明了的回答她的两个问题:“我不知。并不常遇到。”   “还不常遇到?!”荆希从鼻子里轻发出一声嗤笑,“第一次见你,你被人追杀,第二次,坐上你的马车才不过三日,就又被人追着砍,现在不过迷个路,还能遇到绑匪。赵钰,你哪来的脸说你不常遇到!”   赵钰:“……遇到你之前,我确实不常遇到追杀。”   荆希:“……”合着还是她的错了呗。   果然,他们两个的相遇就是个错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孽缘!   跟着打头的男人顺着山间的小路走,随着走的越来越远,不像是出山,倒像是越来越深入了。   什么人会住在深山里?   “这位大哥,问问呗,这还有多久才到啊。”荆希顺手从路边拔了一根草,似乎不经意的扫视着周围。   在他们迷路的那处地方,有河流,两边又有山,很明显应当是山谷,而他们现在过了河之后,走了一段平路,就开始顺着一条小路上山,小路仅能容两人并排通过,一看就是人为清理出来的,两旁茂密的山林和杂草乐不会故意让出一条道来给人走。   “你是个女人?”前面大哥抬手抹了把汗,诧异地回过头看了荆希一眼,方才荆希没出声,还戴着面具,他的注意力又都在医令上,竟是忽略了这么久。   女人怎么了?荆希“啪”地一声拽断手上的狗尾巴草,微笑的看着男人的诧异脸:“……”   男人:“……”怎么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凉?   “罢了罢了,女人就女人吧。”男人喘了口粗气,接着嘀咕了一句,“总比没有强。”   “咳,”男人清了清嗓子,总算想起了荆希最初的问题,他以为是荆希一个女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受不了了,便用他那张黝黑的脸尽量挤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大妹子啊,不用这么客气,我叫蛮牛,叫我阿牛就好,你放心,路没多远了,马上就到了,受不了你就和你相公说,让他背着你走。”   荆希:“你说啥?”谁是你大妹子,还有,谁是她相公!   “啪”地一声,荆希手上的狗尾巴草彻底断成四节,死不瞑目!   赵钰垂眸看了眼那棵五马分尸的狗尾巴草:“……我二人并非夫妻。”   “别逗了,”阿牛又抹了把汗,“你们不是夫妻,还能荒郊野岭出现在一起?还是说不是夫妻,是出来偷情的小情人儿,想玩点刺激的才来了这荒山野岭,结果……嘿嘿!”阿牛发出一阵猥琐的笑。   后面其他人:“嘿嘿嘿!”   荆希:“……”她有点手痒!并且可以肯定,不是伤口将要愈合的那种痒!   赵钰微微的收了收手指,又按下荆希在腰间蠢蠢欲动摸索的手:“……”   荆希看他:想揍人!   赵钰看她:冷静。   两人别开眼,人多势众,她忍!   不能动手,还是可以动嘴的,荆希道:“水牛是吧?”   “是蛮牛!”蛮牛不满的反驳。   “哦,好的,水牛是吧,”荆希扬了扬头,“你们都穿着孝服,明显是有亲人过世,你们怎的还能这么开心,你们就不怕你们九泉之下的亲人怨恨你们吗?”   虽说死者为大,但你们看看你们这群不肖子孙,荆希心里默默祈祷,今日我来替你们教训他们!各位死去的人,千万不要怨恨我!安息!   “怎么可能怨恨我们?”蛮牛口气艳羡,“他们都即将成仙了,我们嫉妒他们都来不及,他们怎么可能会怨恨我们?”   “什么?”荆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他们成仙了!”蛮牛说着竟然有点委屈,“然而我却没有机会!”   荆希:“……谁告诉你,人死了可以成神仙的?”   “就是……”   “阿牛!”   他旁边的人拉了他一把,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恶狠狠的看了荆希一眼。   蛮牛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捂着嘴噤了声,后面不论荆希问什么,他们都不答话了。   “人死了成神仙?”荆希忍不住又凑到赵钰跟前,“你听说过吗?”   赵钰闻言,淡声回道:“未曾听说,也绝无可能。”   这本来是荆希想要的答案,可是她又想问个为什么了,“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赵钰不答,微微侧过头,居高临下的将目光清清淡淡地落在她身上,又慢慢收了回去。   荆希:“……”她懂了,可她一点也不想懂这个眼神的含义!   好在,他们的目的地也终于到了。   走出这条小路,眼前便豁然开朗。   这应当是半山腰处的一片平地,小路则是通往外界的一个出口。   平地那边能看见一座一座的木头结构的房子,零零散散的分散到各处,一看就是人类的聚落,平地很宽,外周用了高高的栅栏围住,由于平地中有一些树木遮挡,一眼望不到头,荆希无法判断这里大概住了多少人。   路口处守着两个男人,打头的那个男人叽里呱啦的一通四川方言说完,他们就跟着男人进入了平地,期间,荆希发现守门的男人向她腰间的医令看了好几眼,看那模样,很有一种要扯下来细细辨认一下真伪的气势。   进入聚落,其他人都四散离开,唯有蛮牛留了下来,对他们道:   “走吧,你们跟我去见一下大当家。”   大当家?所以,他们这是进了土匪窝!   两人对视一眼,看来想的都差不多。   和荆希想象中的土匪窝不同,这里很有生活的气息,木头房子里住着的人不断进进出出,女人们一边带孩子一边做饭洗衣,男人们有的排成一列巡逻,有的在隔出来的菜园子里种菜,有的在修筑防御工事……忙忙碌碌,各司其职,一看就知道领头管理有方。   “你们一会儿进去了别乱说话,我们大当家脾气不好,也别乱问,问了仔细你们的舌头!”   阿牛恶狠狠地威胁着他们,然后就走过了最外围的木房子,跨过由专人守着的一道分水岭后,明显能感觉到他们从外围进入了权力的核心。   因为这里的木房子更加气派高大,巡逻的人也多了起来,一个个表情肃穆,比外面吊儿郎当的巡逻好了很多。   不过再好,也是比起外面那群说的。这群人,虽说尽量走的整齐有气势,可比起赵钰手下那一群正规军可是差的太远了!   有种不伦不类的滑稽。   最终,他们停在了最中间的一座最气派的木房子跟前。   “大当家,小的今天有个大收获!”阿牛抬手哐哐哐砸门。   “收获?阿牛你是不是又皮痒了,你能有屁的收获!你个龟儿子要是这次还敢骗老子,老子就把你丢出去喂鱼!”   木房子里响起一声爆喝,随即,“哗啦”一声,门就被恶狠狠地从里面拉开了,门内站了一个眼神凶恶,满脸络腮胡,四肢短小,身材壮硕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在本章评论的小可爱都有红包哦~感谢小可爱的支持!   赵钰:你怕不怕鬼?   荆希信誓旦旦:不怕!   赵钰:那便好,你身后有个鬼站着。   荆希:………啊啊啊啊啊!!!   赵钰面无表情jpg:说笑的。   荆希:……………… 第27章 消渴(4)   “大收获在哪儿?”男人抬着头盯着赵钰看, 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你,给我蹲下, 还敢让老子抬着头看你?!”   赵钰以身高优势垂眸看他:……   “喂,你这小子, 听不懂人话是吗?大当家叫你蹲下!”   阿牛抬脚就往赵钰的膝弯处踢去,赵钰头也未回, 脚下微微一动, 避开同时,身体微微一侧, 一个手刀不偏不倚地劈到了阿牛肩上,看起来轻飘飘的没多大力度,然而几乎立刻,阿牛就因为承受不住,被硬生生劈倒半跪在地。   荆希忍不住看了一眼赵钰, 有些好奇他的手劲儿。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看到阿牛都捂着肩膀哎呦哎呦喊疼的时候大当家才反应过来, 他惊疑不定, 怒目而视,“你……!”   “且慢, ”荆希心里暗自嫌弃赵钰的过早暴露,一边闪身上前,出手狠狠地按住了大当家胳膊上某处穴位,在他痛的不能言语之时, 微微笑道:“我朋友就是这样的性子,大当家宽宏大量,就饶了他罢。”   “不可能!”没想到大当家还有几分气性,这么疼还不肯服软,亦或者,是因为周围迅速围拢过来的小兵让他自觉有了底气。   拿着长矛的土匪们聚拢过来,脸上或有杀气,他们各个都不高,但长年累月当土匪积累的凶悍之气还有几分骇人。   这个土匪窝,少说也得有个几百号人,人多势众,就凭他们两个,即便赵钰武功再高强,车轮战术也熬不住啊!   荆希抬头看赵钰——还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荆希:“……”   无语片刻,荆希正要把大当家拉过来做人质,不想赵钰开口了:   “听说贵处以能者为上,胜者为王,可是?”   大当家正被荆希捏得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汗水蜿蜒而下,闻言,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赵钰是在问他。   “是又怎样?”大当家大着嗓子一声吼,不像是累积气势,倒像是趁机发泄过多的疼痛。   声音太大,震的荆希有点懵,手上力度不由自主松了松,就这间隙,立刻被大当家一个巧劲儿挣脱了出去,顺手还拉起阿牛,快速汇入大部队,站在了队伍前面,成了龙头。   两个人和一群人对峙起来……   荆希掏了掏耳朵:“……”   失算了,看来今天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她抬手拍拍赵钰的肩膀:“社会我钰哥,懂不懂什么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嗯?”   赵钰侧眸看了眼自己的肩膀,眼间抽了抽,挪了挪步子,离她远了点。   荆希:“……”呵!死洁癖,你还嫌弃我!   赵钰看向大当家:“今日,在下想与大当家一战。”   “怎么,小白脸,你还想要加入我们巍山头?”大当家甩了甩手,胳膊残余的痛感这时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不,在下想要和大当家一战。”   “那不行?”阿牛捂着肩膀瞪着赵钰,“按规矩,你至少得挑战十个人之后才能挑战我们大当家,哪有你……”   “好。”赵钰点头。   “什,什么?”阿牛有点懵。   “他说,按照你们的规矩,他挑战你们村寨里的十个人,再挑战你们大当家!”   荆希在一旁顺嘴解释。还从未真正见赵钰出手,看他那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模样,实在想象不来他这样的人打起架来是什么样子。   荆希有点儿好奇。   “那,大当家,那你看……”阿牛询问大当家。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大当家身上,凶悍的眼睛里迸发出本能的兴奋。   大当家扫视一圈喽啰们,有些犹豫,直觉里,他觉得赵钰很危险,但是村寨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他们奉行的准则就是强者为王,谁的拳头行硬谁的地位就高,他也是这么一步步爬上来的,接受挑战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接受的话,丢脸倒是小事,可未战而逃,他这个大当家也当到头了!   再转念一想,他前面可还是有十个人呢,等到他面前时,赵钰体力肯定也不行了,谁胜谁负还说不准。   这么一想,他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好,我接受。”   “吼!哦吼吼!哦吼吼!”围着他们的喽啰们顿时欢呼起来,打架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兴奋剂!   擂台在最外围的一片空地摆了起来,简单的木头架子在周围围一圈,中间几块横板凳子一支,便成了一个高台。   这样的台子,人站上去都怕随时塌下来,更不要说上去打架了。   外围一圈站着村里几乎所有在村里的人,男女老少,都围在外周,凑这难得一见的热闹。   台子旁村寨里最年轻体壮的十个男子光着膀子一字排开,等候在一侧,夸张的肌肉在阳光下闪着油光。   这是抹了多少油啊!配着他们那黝黑的皮肤,荆希想起了烤乳猪……   话说她一早上都没吃饭,有点饿了,荆希捂着肚子,目光幽幽。   十个男人们顿时觉得后背有点凉快……   大当家在左呼右拥之下坐在一张大椅子上,椅子上铺着老虎皮,翘着二郎腿,满头大汗,还睨着赵钰,“台子搭好了,准备开始吧。”   能不热吗?大夏天铺老虎皮!   赵钰与之比起来就清爽多了,额头没有一点汗,他微微颔首,正要上台,被荆希轻轻拉拽了一下,她低声问,“你武功怎么样?要是打不过,要不要我给你救救场?”   “不必。”赵钰看了荆希一眼,迈开步子上台之际,又顿了下来,“你已经想起你的武功了。”   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荆希不得不赞叹他敏锐的感知力。   不过她也只想起了一部分,应是身体残留的记忆。只是,最初醒来她怎么没想起?   赵钰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体腾空而起,翻飞的白衣挡住了头顶的阳光,又在他周围镀上一层金光,倒好像真的成了神仙似的。   赵钰轻飘飘落在擂台,背对荆希,面向那十个壮年男子。   “诸位,谁先来?”   赵钰淡淡问,明明很平淡的语气,可荆希不知为何,感觉到里面有股子挑衅的味道。   显然对面那十个人也是这么以为的,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脚一蹬上了台,体重过大,台子吱悠悠晃荡呻.吟了两声。   “就是你这个小白脸要挑战我们大当家?”男人鼻孔朝天,似乎很想居高临下藐视赵钰,可惜身高不够。   荆希:“噗!”   “嗯?”   周围人怒目而视。   荆希忙忍笑摆手,“误会误会,方才是呛到了。”   信你个鬼!   周围人眼神一言难尽,然而终归还是台子上的气氛更加吸引人,他们瞪了荆希一眼,就又转过头了。   “黑老三,武器,接着。”   有人甩给那个男人两个大铁刺锤,男人接过呼呼呼甩了几下,赢得几声叫好声,才双腿分开威风凛凛地摆出个准备的姿势,“小白脸,来吧。”   “且慢!”荆希忽的抬手,似笑非笑的看向大当家,“比试虽说的确没有规定不能拿武器,但公平起见,大当家不应该也为我们这边提供武器吗?”   大当家看似悠闲,实则也紧张得很,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赵钰难对付。   其实在村寨内部的单挑来讲,的确是不允许拿武器的,他们挑战的下限,是不能伤及人的性命。   可是今日,明显是违了规。   “呵,怎么不公平了,”大当家抖着腿,藐视了荆希一眼,“我们村子里穷,没有多余的武器,你们不自带武器,关我们什么事?”   “哎,大当家,我们库房里不是……”   阿牛在大当家严厉的逼视下消了音,吞了口口水不说话了。   周围人小声的窃窃私语,显然,他们也觉得这次单挑不合规矩。   还有什么不懂的,荆希扯了扯唇,扬扬头,看着大当家,“行,不给武器也行,五个人后,我上!”   “无事。”赵钰没回头,目光淡淡的落在对面人身上,“第一局,我让你一只手。”   大当家即将出口的拒绝吞了下去,他更不安了。   “你说什么?老子用你这个小白脸让!行,老子也不用武器了,省的你说我欺负你!”黑老三说着就把武器扔下擂台。   看的大当家当时就心里一口老血哽住了,他都厚着脸皮作了鄙,这个老三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垂眸看了眼那两个大锤子,赵钰道,“第一局,我让你两只手。”   黑老三:“……”   荆希:“……”   冲着台子吹了声口哨,荆希道:“赵钰,没看出来,可以啊!”   对,就是这样,把敌人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   荆希心里其实知道赵钰绝对没有任何挑衅的意思,他那么做,可能真的只是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可对面那大汉不知道啊。   自以为受到侮辱的黑老三红着一双眼就冲了过来,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招:锁喉。   赵钰神色变也未变,微微朝旁一侧,脚下一动,另一只脚随之而动,膝盖砸向男人的膝弯,黑老三也不是吃素的,身体快速一转,闪躲开来,然而没想到赵钰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动作,刚才只是虚晃,等他转过来时,真正的等着他的是一条腿直击他的背部。   黑老三那么壮硕的身体被硬生生击的踉跄几步,站稳后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中招了。   然后赵钰没有停顿,脚下一动,翻飞而起,两条腿绞在男人脖子上,空中一个侧翻。   “轰隆”一声,男人小山般的身躯倒在了擂台外——荆希所在地的不远处。   赵钰稳稳的落在台上,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男人身上。   围观人群倒退几步让出位置,发出一声唏嘘,关键是,擂台上站着的那位,真的从始至终都没用手。   要知道,黑老三可是村子中除了大当家最厉害的那位了,要是他都没有招架之力,那其他人,更加没有胜算了。   黑老三眼冒金星的晃了晃脑袋,站了起来,看到周围人同情鄙夷的目光,一下子又炸了,他怒气冲冲地爬起来,“再来,刚才是老子轻敌,这次我认真来!”   “哎,等等,”荆希上前一步抬手黑老三,“出了擂台,就算输了,你怎么还能再次上去?”   “滚开,你个臭娘们儿,”黑老三一把推开荆希,“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能命令我?”   男人力气大,荆希没站稳,被推的倒退了好几步。   台子上目睹这一幕的赵钰眸子闪了闪,下一刻,冰冰冷冷的嗓音像是夏日里多出的那块寒冰击入人心,他道:“好,再战。”   作者有话要说:  赵王爷在线护妻~ 第28章 消渴(5)   黑老三底气十足地爬了上去, 然而这次,又飞快的被赵钰踹了下来,再爬, 再踹……   如此三次后,黑老三再次眼冒金星的从地上爬起来时, 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和赵钰巨大的武力差距,憋屈的又捡起了被他豪迈扔下的武器, 蹦到了台子上, 喘着粗气,“来, 最后一次,输了,老子就彻底服了你了!”   “好。”赵钰右手动了动,“这次,我让你一只手。”   “切, 我看他也不过如此吗,刚才不还牛逼哄哄的让两只手, 现在怎么就让一只了?”阿牛在大当家耳边嘀咕道。   荆希闻言凉凉地看了阿牛一眼, “把别人对你的蔑视当作骄傲,你们挺可以啊!”   阿牛:“……”   大当家:“……”   擂台上最后一场开始了。   黑老三手持双锤, 肌肉紧绷,壮硕的身材和赵钰的劲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黑老三大吼一声,冲了过来,擂台上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黑老三重锤直击赵钰面门, 赵钰下意识向左侧微微闪躲,不料黑老三左侧手在那儿等着,眼看就要被一击击中,荆希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却见赵钰闪避到一半,竟硬生生止住动作,头向右一偏,同时右手以一种奇怪的快到看不清的姿势避开重锤,再回过神,就见赵钰已经扣住了黑老三的手腕。   又在黑老三左臂锤子挥过来之前,赵钰拉着黑老三右手,脚从他的腿部借力,连蹬几下,从他头顶越过,顺带拉着黑老三的胳膊,扭转过来的同时,黑老三的整个身体也被狠狠地砸在了擂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过了片刻,“轰——”   擂台塌了。   赵钰飞身而起,轻飘飘落在了荆希身侧,看着大当家,“抱歉。”   大当家抖了一下,仰头看着清清冷冷的贵公子:“……”   这次黑老三是彻底爬不起来了,被硬生生砸晕了过去,可见,最后那一下赵钰没有留手,用的力比前几次大的多,不然擂台也不会坍塌。   而且,他只用了一只手,他的左手还没动过。   众人看着赵钰的眼神慢慢地由复杂变为了崇拜,又变得灼热!   胜者为王,对力量的追求,是这群山匪的最高追求!   在他们眼里,武力值代表一切!   “还比吗?大当家。”荆希看了赵钰一眼,心里暗道还好当初见赵钰没跟他正面刚,不然她就是被吊打的那位。   大当家心里苦,但他还要脸啊!   他尽量维持着威严的样子,“你打败了黑老三,可以给你我巍山头三当家的名头,你看怎么样?”   赵钰居高临下地看了大当家一会儿,“不必,继续打。”   大当家:“……”   接下来虽然没了擂台,但是一点也妨碍围观群的高度热情,剩下九个人无疑全部被吊打,甚至有一个因为看了黑老三和他前面几个人的惨败而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一上台就投降了。   干掉九个人,赵钰微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再次来到大当家面前,清清冷冷往他面前一站,再次用身高优势俯视着淡淡看他,意思很明显——轮到你了。   大当家:“……”他不接受可以吗?   ——很明显不可以   一群吃瓜群众生怕他们家老大不应战,一个个立刻从刚才看单方面殴打戏中清醒了过来,甚至有人冲回家中拿出了锅碗瓢盘,边敲边吼,手舞足蹈:   “老大上啊!”   “老大上!”   “老大快削他!”   “……”   老大我心里苦啊!大当家隐晦的看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知小弟,方才观战,他已经明白他在赵钰手底下没有任何胜算!   但为了面子,他还是从他的老虎皮椅子上站了起来,脑袋一抬,哼了一声,“走,打!”   场地中间又是南北两方两人对峙,大当家手中是一把镶着若干个铁环,坠着红色璎珞的大刀,赵钰依旧是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手里空空如也。   “我让你三招。”赵钰没再让自己缺胳膊短腿了。   “用不着!”大当家粗着嗓子,所谓输人不输阵,即使要输,也要体体面面的输。   赵钰没坚持,这次,他先发动攻击。   只见他脚下一点,几个步子就到了大当家跟前,再微微一晃,就到了大当家身后,手已经快要落在他的脖子上,大当家到底是这山头的老大,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察觉到背后危险,他就势低头,原地一滚闪开,手上的大刀也同时向上一挥,赵钰闪避,大当家趁此间隙立刻起身。   转眼,他又欺身上前,刀刃眨眼而至,赵钰立刻向后仰,看着大刀在他眼前掠过,眼见大当家回转刀锋,又要上前,赵钰一个凌空后翻,拉开距离,片刻不停,又急掠而至大当家近前,侧身避开他挥来的刀锋,手肘向下,直击他的肘部,大当家手一抖,刀差点落地,他只得快速后退,暂时放弃攻击。   太灵活了!   荆希看着赵钰一系列的出招,心里唯剩下这个念头,他的轻功简直好到不像人,而且身体极为灵活,不论多么刁钻的角度,他似乎都能不偏不倚地以各种奇怪的姿势闪躲开来,而大当家虽然手持武器,武器给了他一个优势,但也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灵活性,这就导致他在打斗时处于下风居多。   很快,第二轮又开始了,许是察觉到拿着刀对上赵钰反而掣肘,大当家放弃了武器,赤手空拳怼了上去,这次比起方才的技巧,更多了身体力量上的较量。   这次,荆希总算真的体会到古代所谓的内力是什么了。   两人掌心相对,周边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气流围绕着两人浮动,但明显赵钰是游刃有余,大当家却面色凝重,在这样的强压下力不从心,最后,赵钰一掌送出,直击大当家胸口,大当家身体腾空而起,又重重摔倒在地,头一侧,哇的就吐出了一口血。   这一看都有内伤了。   “是我输了。”大当家捂着胸口,有气无力道,“我认输,巍山山头的大当家以后就是你了。”   说罢,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荆希:“……”她觉得,大当家估计是觉得太尴尬了,故意晕的吧,这晕的太快太明显,简直不要太假。   “可能诊治?”赵钰看了眼装死的大当家。   “我看看去。”   荆希走到大当家跟前,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眼珠子还在,没什么大事,又给他摸了脉,只是有些气血上逆,开几副行气补血药喝下去,也就没事了。   “没什么大事。”荆希道。   到这时,村寨里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欢呼了起来,一声一声大当家震天响。   赵钰:“……”   荆希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五大三粗的大当家,再看了一眼赵钰那张万年不变的精致面孔,这么强烈的反差对比,荆希终于忍不住乐出声来。   “啧,赵大当家……”荆希凑到赵钰跟前,微微踮起脚,靠近他耳侧,“你说,让天下百姓知道堂堂王爷竟然放了土匪头子,他们会怎么想你?”   耳边热气传了过来,赵钰耳根几不可察的动了动,微微避开了一点。   “快看,那是我们大夫人,是个大夫!”阿牛一声吼,成功把荆希也带入了漩涡中心。   吃瓜群众忙抱大腿:   “大夫人!”   “大夫人!”   “大夫人!”   “……”   荆希扬起的嘴角慢慢下沉:“……”   赵钰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不知怎的,这次竟然没解释。   荆希沉着脸:“我们不是夫妻!”   围观群众:“大夫人!”   “大夫人!”   “…………”   荆希:……算了,大夫人就大夫人吧,反正也是假的。   至此,巍山头的土匪窝里换了个大当家以及大当家夫人。   前任大当家住的屋子里,赵钰挑挑拣拣挑挑,终于勉强找到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凳子,搬了过来,正准备坐下,却见凳子上忽的多了一块白布。   赵钰坐下,看向荆希。   “我看外边有刚洗过的白色布料,顺手拿进来的。”   赵钰“嗯”了一声,没说话,拿过纸笔,又开始加水研磨。   墨锭很劣质,而且笔墨纸砚没有一个用过的痕迹,很明显就是买来装逼的。   墨台与墨锭摩擦的声音慢慢地在屋子里响起,赵钰一手轻轻拉拽着长袖,一手手腕慢慢地扭动着囫囵用力,眸子半垂,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淡漠,窗外泻进来的阳光模糊了他脸部的轮廓,温柔了这一时的时光。   荆希坐在一侧难得安静,目光落在墨台上,竟觉得那墨台分外幸运,能得到赵钰这种冷冰冰的人如此温柔对待。   “大当家,夫人。”蛮牛乐呵呵地闯进来,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荆希不知怎的,心里竟然有点不爽。   “怎么了?”荆希翘起了二郎腿,睨了阿牛一眼,“有屁快放,没看忙着呢?”   “那个,”阿牛笑容一僵,直觉自己好像有点碍眼,他小心翼翼道,“夫人,你不是会医术吗?兄弟们让我过来问问你,能不能给他们看看,或者帮忙调理调理,弄成一个可以成神的体质。”   “成神?”荆希重复了一遍,确定自己没听错,“不是成神经病?”   “神经病是啥?”阿牛懵了,“神还会得病?”   荆希:“……得了,你赶紧滚滚滚,你家那大当家三当家受了伤你不关心啊,我先给他们写方子,写完你再进来。”   “啊哦,好吧。”阿牛一脸梦幻地准备走出去,走到一半他反应过来,“不对啊,夫人,你们现在是大当家,我管你们就是了,管他们做什么啊?”   “那他不是你前任大当家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只为大当家做事!”阿牛挺了挺胸,还挺骄傲。   荆希:“……”   前任大当家,你到底养了怎样的一群白眼狼啊?!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警告你们,不要叫我夫人,要叫我希姐?懂不!   土匪们:好的夫人,没问题夫人!夫人,有什么事吗?   荆希:………叫我希姐!   土匪们:好的夫人,可以的夫人,夫人,还有事吗?   荆希:…………没了。 第29章 消渴(6)   阿牛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他惊讶的看见他家现任大当家竟然在荆希的指挥下写药方!   要知道,他的前任大当家和夫人那可是大当家说一,他夫人不敢说二, 即便是他,在家里也是做主的那个啊!   这一眼, 立刻让阿牛对荆希的轻视稍微收敛了点。   荆希晃着腿漫不经心道:“当归6g,陈皮3g, 酸枣仁6g……”   赵钰则认认真真执笔将药物一味一味在纸上写下, 侧脸显得极为专注。   和谐的氛围在两人周边慢慢流淌。   阿牛:“……”忽然觉得自己更碍眼了。   好在,药方很快就写完了, 荆希把赵钰写的药方毫不客气地抽出来核对一边,确定准确后递给阿牛,“你们那两个当家的,就按照这个药方子抓药就行,喝上三副, 也就好了。”   “啊,好好好。”阿牛跑了出去, 把这差事交给了一个小喽啰, 又飞快地跑了回来,眼睛里尽可能的展现着卑微和哀求, 跟个推销的似的:“夫人,你就帮我们看看吧,兄弟们都等着呢,这可是成神的好事啊, 指不定,你和大当家都能一起飞升,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呢!”   荆希:“……”一拧头,她看到了窗口外挤满了渴望的大脑袋。   翻了个白眼,说了半天,她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又想起路上阿牛也曾脱口而出过没说完的那句成神的话,她问道:“帮不帮的再说,我有点好奇,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你那说的什么成神不成神的。”   “哎呀,瞧我,竟然忘了跟夫人您解释了,”阿牛一拍脑袋,凑了过来,“嘿嘿,说起来,这还是我们村子里秘密呢,不过夫人现在也是我们巍山头的人了,这秘密你当然能知道了。”   阿牛话锋一转,神秘兮兮道:   “夫人,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隐山?”   “隐山?”荆希不明所以。   “隐山,传言曾有一唤蛰鹏的长寿老人,隐居于此修道养身,得山中仙灵所助,最后飞升成仙。飞升之后,蛰鹏言他飞升之山中仙灵帮他良多,为报答恩情,遂设下屏障,护仙灵清净。百余年来,此山确实无人能进,进者无出,故命名为隐山。”   赵钰收拾好桌上笔墨,手上动作停下时,话音也刚好落下。   “对对对,就是隐山!”阿牛激动道,“不瞒你们说,我们二当家曾经就是去了隐山。”   “不过一个传说,和你们升仙有什么关系?”荆希翻了个白眼,“茶余饭后编出来的故事你们也信!”   “夫人,可别这么说呀,这个可是真的。”阿牛压低了声音,左顾右盼一番,又跑出去瞪了那群蹲墙角的一眼,毫不留情的把门窗关上,才走了过来。   荆希:“……”她忽然就起了兴趣。   阿牛低声道:“我之所以说这是真的,那可是有证据的,因为,我们二当家成了神使从隐山回来了!”   “可这山不是说无人能出……”   “是啊,”阿牛一拍大腿,“可就是这么神奇,我们二当家回来了,还成了神使。”   赵钰抬了抬眸:“此话怎讲?”   “是这样的,我们二当家失踪了一年后,大家找不到,就准备选拔出新的二当家,可是没想到,就在当天,二当家他从天而降!”   说到这儿,阿牛眼睛里的光都要迸发出来了,“那可是真正的神仙啊!”   “别废话,说重点!”荆希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好好好,夫人别急,”阿牛摸了摸脑袋,憨笑几声,“我们二当家回来后就告诉我们,他在隐山得了仙灵相助,成了仙,飞升后他和天上的神君说起了我们,神君就说,为了了却他的凡尘羁绊,让他下凡从我们当中挑选根骨绝佳的人送入隐山,一同修炼,成神成仙。”   阿牛脸上浮现出了羡慕渴望嫉妒向往一系列复杂的神色……   “所以,”荆希再次敲了敲桌子,唤回阿牛的注意力,“你们昨夜送的那队人就是你们所谓的可以成仙的人?是吧。”   “对,就是他们那些人,”阿牛幽怨起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赵钰提醒他。   “大当家你这就不懂了吧,那可不是死了,那叫摒弃□□凡胎,脱胎换骨,成了神,可是要重新修炼仙体的!”   荆希:“…………”   赵钰:“…………”   “那你们所谓符合成神条件的人是什么人?”荆希问。   “嘿嘿,大当家,夫人,你们随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跟着阿牛出了木房子,他就带着荆希二人向后面走去,绕过最中心的建筑,他们最终停在了最后面极为偏僻但环境极为清幽的一片小木屋前。   木屋里时不时能听到偶尔的轻哼哼的声音。   “他们就在这里面?”   “是啊。”   荆希和赵钰二人相视一眼,赵钰抬手正要推门,却被阿牛打断。   “那个,大当家,这个,味道可能不太好闻,还是让我来开门,你们先在旁边等等吧。”   “也好。”   赵钰点头,两人站到了门旁边。   只见阿牛深吸口气,然后憋住呼吸,抬脚一脚把小木门踹开,然后整个人就地一滚,转眼间蹿出了数十米。   荆希面色发白:“……”   赵钰不动声色闭住了气:“……”   原因无他,小木屋里窜出来的一股酸腐之气混合着隐隐的尿骚味实在太过浓烈,绕是荆希常年和各种有着奇怪味道的病患打交道,也有点支撑不住。   这味道太过恶心,就好像腐化到一半的食物又被火蒸煮,那个味道……   足足等了近一刻钟,赵钰才瘫着脸准备进屋,可看他那脚步,怎么那么不情不愿呢?   荆希乐着跟在他后面,也踏了进去。   一进去,映入眼帘的是躺着的足足一排的哼哼唧唧的人,小木屋靠窗的地方则放了大量的食物,什么牛羊肉,大海碗装起来的米饭,还有一些野果子……   另外还有一大缸的清水放在旁边。   “这些吃的和水是怎么回事?”荆希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吃的放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   “哦,这个啊,不是我们吃的,是给他们准备的。”有人跟了过来指了指病人。   “给他们的?”顿下脚步,荆希问,“他们吃的很多?”   “是啊,吃了仙丹以后就变得能吃能喝的,就是有点糊涂,脑子不大清楚了。”   荆希扫了一眼屋子里躺着的那些人,他们都形体消瘦,面红目赤,却没有汗水,眼眶深陷,身下是湿的,很浓重的尿骚味,这是他们因为神昏导致心神被蒙蔽,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机体因而小便失禁了,而他们嘴里现在还时不时喃喃地说着一些重复的无意义的话。   这和他们昨日夜里看见的那群送葬队里死亡后的模样差不多,唯一的不同,约么就是表情了。   荆希看了眼阿牛,“你确定他们要成神,不是得了病?”   “哎,夫人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二当家说了,那个什么天要让人成仙,就要苦……什么来着?唉,算了,”阿牛想不起来迅速放弃,“反正,就是要受一番折磨,还要劳什么筋什么骨啥的,这都是必须要经历的!”   荆希:“……你是想说,天降价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个!”阿牛一脸找到了知己的感觉。   荆希叹了口气,“牛啊,姐告诉你,这些人不是什么成仙的先兆,他们是得了病,这是他们身体有了病变了。”   “不可能,我都亲眼看见二当家成了神仙,不可能是假的!”阿牛一脸固执。   “你确定那人是你们二当家?”赵钰忽然问道。   阿牛愣了一下,随即肯定道,“就是他,我确定。”想了想觉得说的不完整,又补充道,“脸还是那张脸,而且,我们二当家以前可不会飞天遁地,他一回来就会了,不是得了仙人的指点是什么?”   赵钰便不再问了,只道:“你先出去。”   阿牛还想说些什么,然而一接触到赵钰寒潭般的眸子,立刻二话不说,果断滚了出去。   “这是何病?”赵钰看向那些躺在床上神志有些不清的人。   荆希没立刻回答,走到其中一人跟前,轻轻掰开他的嘴,立刻一股酸腐之气冲了上来,很难闻的味道,荆希却神色都未动一下,看了一会儿,她松开手。   拿起那人的手腕:脉搏弦细而滑数,与面相表现出来症状不符。   又看了几个人,荆希放下最后一人的手。   “这是消渴病,且应该是中消。”   “病机为何?”   “胃火炽盛。耗津伤气,致使脉搏弦细,滑数是因为火邪过盛,胃火上炎于头面部,或者说是引起的并发病症,因此这些人会有头面发热的征象,他们若是继续发热不管,恐怕不出五日就会因为阴.津耗散而亡。”   “可能治?”   “只能尽力一试,而且,即便救回来,恐怕日后他们的生活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   赵钰沉默半晌,“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顺便带上了门。   “怎么样,”阿牛看他们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夫人,你看我这体质,能不能也能成神?我是不是其实根骨清奇,很有天赋,我就是那个‘斯人’,就降大任的!”   荆希:“……如果说,我不仅不会把你弄成那副模样,还会医治他们,你觉得怎么样?”   “这,这……不太好吧,他们为了成神忍受了多少痛苦啊!斩断人家的仙缘,夫人,大当家,即使是你们,也不能因为嫉妒断了兄弟们的成仙之路啊!”   “……”   行了,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荆希和赵钰没理阿牛,径自回了前大当家的屋子。   坐定后,荆希撑着下巴看着赵钰,“那个水牛说的话,你信不?”   “不可尽信。”赵钰道。   “怎么不可信了,人家可是说了,他们亲眼见到了神仙,从天而降呢,怎么能不信?”   “若是从天而降,轻功也可做到。同样一张脸,□□亦可捏造,隐山蛰鹏,只是百姓口中佚事,实不可信。”   “是啊,明明这么破绽百出的谎言,怎么这些人就死心塌地的信呢?你信不信,即便现在我们把药熬好了递到他们嘴边,他们恐怕也不会愿意喝下去。”   赵钰默,这正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那你说,隐山上目前的那些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编造了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来取人性命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30章 消渴(7)   阿牛又跟着进来了, 这次带着好几个兄弟,“扑通”一声就往地下一跪,“大当家, 夫人,求求你们成全我们吧, 我们也想成神啊!”   荆希:“……”   赵钰:“……此事暂且另说。”   “不能另说啊,”阿牛一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 跪在地上哭哭唧唧, 说实在的,有些辣眼睛, “我们山头要是没有了有天赋的人,那可是会被隔壁山头的那群臭不要脸的乘虚而入啊!”   “是是是,”阿牛身后的一个哥们儿赶紧附和,“所以为了我们巍山头美好的光明的未来,我们愿意舍生取义, 受苦受难,只为壮大我们巍山头, 成就一代霸业!”   “我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牛最后慷慨激昂地总结陈词。   说实在, 荆希现在特想把他们脑袋开个瓢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几位兄台,敢问你们知道人死如灯灭这句话吗?活着它不好吗?有吃有喝能睡它不香吗?非得给自己找点罪受!”   几个男人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的固执……   荆希:“……”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各位所说成神一事, 可是只要有了此病症,就具备所谓成神之质?”赵钰问。   “不是不是,这个还要测试的,只有通过测试才会被选上!”   “如何测试?”   “就是每次神使来时, 都会带一些仙丹,吃了后出现那种反应的就是有天分的人。仙人们说,那是在洗涤体内污浊之气,所以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呢!”阿牛一脸向往,“可惜我们这些吃了没啥反应。”   荆希觉得她有点玄幻。   “……那,此仙丹还有吗?”   “没了,”阿牛一脸遗憾,随即又立刻兴奋了起来,“没了也没关系,过几日神使还会来的,到时候带来仙丹,大当家和夫人也可以吃,指不定你们也可以成神呢。”说着又一脸艳羡的看着赵钰,“虽说大当家看起来已经很像神仙了。”   “……你说他们过几日还会来,具体几日后?”荆希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个打头的白衣人,所谓神仙,就是那种人?   “约莫五天吧。”阿牛偏了偏脑袋,答道。   五天,恰巧就是她方才诊断出来的,那些人死亡的日子。   显然,赵钰也想到了,他微微蹙起眉,道:“你们既然称呼我为大当家,便就是说,你们会听我吩咐,可是?”   阿牛一愣,立马举手发誓表忠心,“那是当然,大当家只要一声令下,我们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后面的几个也举着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是是是。”   这副蠢样……   荆希不忍直视地偏过了头。   “那好,稍许,我会让荆希写出药方,你们即刻派人下山买药,煎熬后喂给他们服用,不得延误。”   “这,这不太好吧,他们好不容易……”刚才的信誓旦旦立马没了踪影,阿牛一脸纠结犹豫,后面那几人看表情也很不情愿。   “怎么就不好了?挺好的啊。”荆希晃着腿,开始一本正经的忽悠,“你们想啊,所谓仙丹,那肯定是天庭里的仙草仙药制成的,它的效用也肯定很强,又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做的俗药可以消减的。何况,你们就不想知道,这个所谓仙丹,它的效果有没有那么好吗?最重要的,万一这么一试,指不定我们自己还能配出这种仙丹呢!”   土匪们陷入沉思,片刻后——   “这,说的好像也是哈。”   “嗯嗯,我也觉得有道理。”   “要是以后我们自己制作仙丹……”   “……”   一番讨论后,土匪们星星眼:“夫人说的好有道理!”   荆希微笑脸:“是吧。”   土匪们狂点头:“嗯嗯嗯!”   “好了,那你们先出去吧,我现在就写药方,记得按照药方抓药啊。”   赵钰全程看在眼里:“……”   土匪们退出去,赵钰又摊开了纸笔。   荆希挑了挑眉,“哟,很自觉嘛!”   赵钰默然磨墨。   荆希开始念药方:“麦冬15g,生地黄15g,天花粉30g,知母10g……忌油腻,主食尽量少吃。”   五日后。   连灌了五天的汤药,那些神志昏聩谵语的病人们终于清醒了过来,然而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检查自己成没成神仙。   得知被喂了药,也没成神,甚至连隐山都还没去之后,直接拖着还没好的虚弱的身体出来要和他们拼命!   荆希站在赵钰身侧,看着那几个被其他土匪牢牢实实按在地上都还憎恨地看着他们的人,颇为种荒谬的可笑感,倒好像真的是他们因为嫉妒断了人家的仙途似的。   “为什么要给我们喝药?!你们就是诚心见不得我们成仙!”被压在地上的其中一人赤红着双目,死死瞪着荆希他们,连那些听从了赵钰命令的那些人多多少少也都对赵钰投来不满的目光。   赵钰倒是挺淡定,一句解释都没有,只道:“收押。”   几人挣扎着不肯就范,荆希在他们身后问:   “说起这个,我倒还真挺好奇的,你们都没有亲眼见到过你们的那些兄弟成仙,你们怎么就这么肯定你们现在做的事,不是被骗了?万一人家只是想要取你们性命呢!”   “当然亲眼看到过!”那人恶狠狠的,“都是你断送了我们的前途!!”他一脸悲愤,恨不得随时扑回来咬掉荆希一口肉,可惜病体羸弱,说了几句就喘得不行,只能被人强硬地带走。   医闹荆希倒也见过不少了,但是明明救了人家的命反倒被人威胁着要弄死她的,还是头一遭。   不过这死去的人还会复活回来的,倒是没听说过。   赵钰淡淡看了阿牛一眼。   阿牛一脸懵,“我没给你们说过吗?他们成仙后有的是回来过的啊。”   “你说个屁!”荆希翻了个白眼。   阿牛:“……”   几个小喽啰听到动静,下意识把脸侧了过来,阿牛立刻觉得丢了面子,凶恶道:“瞅啥呢,再瞅我抽死你们!”   小喽啰们立马扭过了脸,阿牛哼了一声,收回目光,又看见那些被收押的兄弟,嘀咕道:“这仙药也不过如此嘛,凡间的药都能把药力抵消。”   这也是为什么村里众人没有群起而攻之的原因,所谓仙药被凡间药物所克制,多多少少都让他们心里留下了一点怀疑的种子。   两人退回屋内,荆希合上房门,皱起了眉:“你觉得那些被送入隐山的人,到底还活着没有,他们说的话,虽说不可尽信,但如果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人被人冒充,怎样也会有破绽的吧?”   赵钰摇摇头:“我也不知。但你这几日查看病症,若是不用药,他们可否真的会死?”   荆希听了那几人的话,也有些不确定自己的诊断了:“从他们的面相脉搏和各种体征来看,我的诊断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但,这些特征若真的是由于毒或者药物引起,我也不能确定它在五天后导致的是假死的休克,还是真正死亡。”   “不能判断?”   “以我的水平……”荆希觉得有点学术不精的憋屈和羞愧,“我不太看的出来。除非,拿到那个所谓仙丹,我还能具体判断一下,他们是不是中了毒。”   赵钰微微颔首,不再问了,要想具体判断,就等今夜那些仙人们上门,或许真相也就明了了。   南方地区和北方地区的习俗差异确实是很大的,比如说,南方有些地方送葬讲究在凌晨三点左右,不能见太阳,若是路途远了,时间还会提前。   这也就是,为何荆希他们会在前几日夜里碰到那一队人的原因。   夜半了,巍山头今夜却灯火通明。   山门前,土匪们披麻戴孝分列两端,人手一个火把,将山门前不大的地方照得恍如白昼,他们中间躺着几个看起来已经死了的人,他们眼睛睁大,在火光映衬下面色更显苍白,形体瘦弱,一看便知是害病而死。   荆希和赵钰站在最前面,等着所谓神仙上门。   白日里燥热的空气随着夜晚的加深慢慢地消散,山里夜行动物的鸣声连绵不绝,对面的大山黑漆漆的,像蛰伏在夜里的野兽,随时准备张开它的大口,吞噬掉这些人脆弱的生命。   荆希看着那山,心里莫名涌起了些许不舒服的感觉,等的久了,她更是开始烦躁起来,来回踱了几次步,左看右看一圈,她的目光最终不知不觉落在赵钰身上,火光下,他的白衣被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反观自己,黛色的衣服和夜色几乎一模一样,一白一黑,有种黑白无常的既视感,倒不像是送葬的,而是索命的。   这么一想,荆希被自己逗乐了,再站到赵钰身侧,心情奇迹般地安稳了下来。   时间慢慢流淌着……   直到,天空都泛起了鱼肚白,荆希眼睛开始酸疼起来,即便站着,好几次都差点一头栽到在赵钰身上,然而山门外却仍然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再一次被赵钰若有若无的扶了一下之后,荆希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清醒了点,看向也在那儿打瞌睡的阿牛,“水牛,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他们今天会来吗?”   阿牛闻言猛地一震,清醒了过来,随即也是一脸迷茫,“我,我不知道啊,往日这个时候他们早就来了。”   “不会是天神发现我们欺骗他们,他们发现了,所以就不来了吧……”   “我也觉得是,肯定是他们预知到了!”   “唉,还不是现在的……”   “……”   没错,地上那些人只是被点了穴道,并没有真正的死亡,这样做,本是想弄一出请君入瓮罢了。   可是现在没人来了!   后面响起的窃窃私语落入耳中,荆希自己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了,难不成,隐山的那些人,还真有未卜先知的神奇技能,还是说——这巍山头里,有隐山的潜伏的叛徒?! 第31章 消渴(8)   人没出现, 土匪们的揣测越来越离谱,众人看他们的眼神也越来越不满意。   看他们那样子,大概率是很想造反把他们赶下去。   或许真是有些不可抗力因素, 就在这时,躺着的那些病人醒了过来, 开始挣扎着大喊着:“饿,好饿……”   面色也红的吓人, 喊了一会儿竟呕吐了起来, 吐出来的东西酸腐难闻,一下就回到了最初见他们的样子。   周围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 荆希本想再去给那些病人诊治一番,然而他们一看荆希过来便大声嚷嚷起来:   “这是神的惩罚,我们必须脱去这肉体凡胎!”   “我们要成神,你们滚!赶紧滚!”   “都是你们的错,不是你们, 神使怎么会不来了?!”   “……”   “小白脸滚出去!”   “小白脸滚出去!”   “小白脸滚出去!”   “……”   不知谁带了头,山匪们围了过来, 握紧他们手中的武器, 口中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吼,眼神透着饿狼一般的凶狠和残忍, 荆希这才直白的感受到,山匪山匪,可不是随便叫叫的。   荆希蹲下的动作顿住,面具下的脸沉了下来, 身体直起,退后几步,与赵钰背对而站,手也慢慢地摸到了腰间。   赵钰也微微转了个身,警惕间隙,对荆希耳语:“若有变故,你便先行离开。”   荆希哼了一声,昂了昂下巴:“我可不走。”   赵钰还想再劝,荆希却打定主意不理人了。   赵钰只得作罢。   背后人的气息若有似无地透过衣服传来,荆希心里的紧张消散了些,话说的硬气,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会紧张。   不过只要有人并肩作战,再艰难也不会太过慌张!何况,是赵钰这样给人十足十靠谱感的人。   气氛剑拔弩张,赵钰掌上慢慢蓄力,荆希手上银针已取出一半,人群也安静了下来,纷纷扬起了武器,蓄势待发……   “嘿,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突然一个粗嗓门的声音闯了进来,本该养伤的前大当家拨开人群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阿牛,很明显,应是阿牛去叫了他。   “大当家,他们就是两个骗子,我们要把他们赶出去!”   “叫谁呢?谁是大当家?昂,巍山头的规矩你是不懂了是吗?”   前大当家一脚就踹上了挑事的那个人。   那人被踹的踉跄退了好几步,最终还是后面的人接住了他,才让他不至于狼狈的摔到地上。   “大,大……”   “大什么?”大当家盯着那人,那样子,似乎他要是再说错一句,一脚就又要上去了。   “大大,大哥,”那人连忙改口,“我错了。”   杀鸡儆猴效果是相当好的,或者说,前大当家在巍山头积威甚深,他这么一通发作,刚才还是一群狼的众人立马夹起尾巴成了家狗。   见他们老实了,前大当家装模作样一拱手,“大当家,小弟不懂事,莫怪!”   荆希把银针放回,看他那隐隐得意的样子好笑,也顺势装腔作势道:“嗯,干得好,以后你就是咱们巍山头的二当家了。”   一提起二当家,当场众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前大当家摸摸了脑门,尴尬道:“那个,夫人,我曾下了令,巍山头日后没有二当家了,二当家的位置永远留给青山。”   “这样啊,”荆希一挑眉,没有丝毫不好意思,“那日后你就是三当家了。”   然后就见大当家颇有点憋屈的扯了扯嘴角,“谢夫人。”   赵钰由着荆希胡闹,等她闹完,赵钰微微朝前大当家一颔首,“多谢。”   赵钰这一道谢,不知怎的,曾经的大当家现在的三当家那点憋屈立马没了,还颇有种神清气爽的舒爽,连脑袋都抬得更高了。   荆希:“……”出息!哼!   三言两语吩咐人收拾了残局,四人再次坐上了会议桌。   “三当家……”   荆希一开口,前大当家立马一副愧不敢当的羞愧神情,“那个,夫人,就别叫我三当家了,就叫我名字好了,我叫……”   “狗蛋是吗?”   三当家:“…………”   三当家:“我叫王二虎。”   “好吧。”荆希那样子有点失望。   王二虎:“……”   “叩叩”,赵钰轻轻敲击了几下桌子,吸引了其他三人目光后才开口道,“今日之事,我有几件事想问问三当家,可方便?”   “自然方便。”赵钰一看他,王二虎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其一,那仙人确定是一年前出现的?”   “确定,之前从未见过隐山那边有什么人。”   赵钰点点头,“其二,你可确定回来的那是你们二当家。”   “大部分肯定!”王二虎皱着眉,“基本的细小动作习惯都没变,错不了。”   “那他武功如何?”荆希插了一句。   “不好,”王二虎摇摇头,“他是个书生,因为他识字,给我们管账,这才让他当了二当家。”   “那再问一个问题,二当家青山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最早失踪应该是三年前吧。”阿牛回忆道。   荆希看了赵钰一眼:两年,一个基础不是很好的人,可以练就出那样的武功吗?   赵钰回望,轻轻摇头,意思也不知是不行还是不知。   荆希便缩回椅子上,示意赵钰继续问。   “其三,那些所谓成神的人后来回来时,你们可确定就是他们?”   这个问题让大当家犹豫起来,“……最初是很确定的,不过,后来就,感觉有些奇怪了……”   “其四,那些仙人带走了多少人?”   “我知道我知道,”阿牛举手,他是负责这些尸首的护送的,“从去年五月开始,一共有七十三人。”   “回来呢?”荆希道。   “回来不足十人……吧。”阿牛有点不确定。   但是不足十人,已经足够让这些人死心塌地的相信进入隐山可以成神了,哪怕一人,都足以令人疯狂。   “我还听说其他山头也有送出去的人,你知道他们那里死了多少人吗?”荆希皱眉,一年,七十三人?!   “这我哪儿知道,”阿牛纠结道,“这片山有大大小小山头十几座,一个防着一个,哪里能知道。”   没什么信息,荆希便没了兴趣,不吭声了。   “其五,”赵钰见荆希没了说话的意思,神色微动,继续询问,“那些人平均多久来一次?”   “以前来的挺少的,就最近几个月来的比较多,以前两三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们一眼。”   “其六,你们所说的那种丹药,可是每一个人都服用过?”   “是,每一个人都服用过,可是有些人没反应,有些人就有。”   这就很奇怪了。   荆希撑着下巴,他们选人的机制或者契机完全靠药丸来的吗?药丸选出的人应该是随机的,可是若是真的有目的的犯罪,他们选的人都会有内在规律,靠药丸,难不成还玩的是幸运大转盘吗?   六个问题问完,王二虎也不笨,当即也是面色一变,开始觉得指不定真是有人搞鬼。   “这药丸真的没有剩的了?”荆希敲了敲桌子,想不透,她神色间也带着烦闷。   “……我有。”   王二虎忽的默默举起了爪,看其余三人都看向他,他摸摸鼻子讪讪道:“我这人一向不大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就没有吃。”   “那不早点拿出来?!”荆希没好气道。   王二虎赶紧从身上取了一个小药瓶出来,递给荆希。   荆希伸手接了过来,拔开木塞,倒出药丸,是一颗小拇指指头大小的一颗莹白色的药丸,还有淡淡的清香,倒真挺唬人的。   从上面扣下来一点粉末,荆希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你!”赵钰扣住荆希的手腕,本想制止她,哪知她动作那么快,已经把那点粉末舔入口中。   “没事。”荆希摇摇头,唾了口唾沫,吐出口中药粉,“三味药物,知母,天花粉,甘草。”   “有何功效?”   “知母和天花粉皆有滋阴泄火的功效,甘草之功,应该就是调和这两味药物。”   “可他们表现出的是热证。”   “是啊,”荆希举着药丸看,看不出来个啥,“奇怪的很,这种药丸吞下去对人也没什么害处啊,什么毒性都没有,即便是脾胃阳虚的人用了,这点剂量,也不会有什么事,他们怎么那么大反应,还是相当厉害的实热证!”   “看来,只有隐山上的仙人知道原因了。”阿牛一脸深沉。   荆希:“……”始作俑者,能不知道吗?说的都是什么废话!   赵钰静默片刻,道:“隐山在何处,今日我想去探查一番。”   “我也去。”荆希想也不想。   赵钰看着荆希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想到什么似的,放弃了。   “我们也去,阿牛带路。”王二虎也表态。   一行人站起,临出门前,荆希随口笑问了一句,“虎子,我看你现在怎么对我家赵钰这么百依百顺的,刚开始不是还要让我们下跪吗?”   我家的?赵钰目光闪了闪。   “这……”王二虎挠了挠头,“还不是你们没赶我走还给我治伤买药,我王二虎虽然混了点,但也不至于恩将仇报……”   荆希挑了挑眉,“怎么,你们这儿决斗失败了,输的那个还得被赶走啊。”   “底下的不用,当家的会被赶走。”   “所以,你也是赶走了你前面那位大当家?”   王二虎憨憨一笑,默认了。   荆希摇摇头,还是她太天真!山匪果然就像一群狼,领头的一旦被打败,就会被逐出狼群。   也难怪阿牛最初不去管王二虎他们了。   踏出房门,一个小喽啰却迎面冲撞而来,急急忙忙的。   王二虎一把拽住他,吼骂道:“干什么呢,跑那么急,是被狗撵了?”   “不是不是,”小喽啰跑得气喘吁吁的,“……那个,是,是兄弟们不肯吃药了!” 第32章 消渴(9)   不肯吃药?   什么原因, 几乎不用想就能明白了。   除了赵钰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落在了荆希身上。   荆希沉默半晌,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缓缓道:“我无能为力, 我只是大夫,并且永远都救不了那些一心求死的人。”   “可是, 夫人,”王二虎脸上出现了一点不忍, “他们也只是受了骗, 一时糊涂,若是因此不明不白的丧了命……何况, 我们已经死了七十多个兄弟了!”   荆希敛下眸,面具遮挡住了她的神色,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空气静默了好久……   “你觉得呢?”荆希忽的看向赵钰。   赵钰没想到荆希会突然问他,他愣了一下,垂眸便和荆希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赵钰抿了抿唇:“……此事,你觉得问心无愧便好。”   “问心无愧?”荆希放弃般叹了口气, “我入学学医的第一课, 是孙思邈所作的《大医精诚》,里面写, 医者,必先有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对待病家, 要勿避险戲(xi,一声)、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即便臭秽不可瞻视者,也不得有一丝蒂芥之心,可他却没有告诉为医者,若是病家无理取闹,故作姿态,医者又当如何。”   “若你不救,也不会有人责怪于你。”赵钰看着她,语气淡淡。   然而荆希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包容和理解。   王二虎和阿牛听不懂荆希前面那一长段话什么意思,但他们知道现在在这个山头,只有荆希能救他们命悬一线的兄弟们了。   两人目光殷切,带着恳求,听了他们的一番话,他们已经不大相信所谓神仙的事了。   荆希目光在两人脸上顿了顿,刚朝山门口迈开一步,又停了下来,蓦地笑开,“好!救,怎么能不救?他们要是不吃药,那就用针,用推拿,即便好不了,吊着他们的命还是行的,我要他们活着后悔自己这么折腾自己的小命!”   赵钰丝毫不意外荆希的决定,他微微点下头,“如此,那你与三当家留下诊治那些病人,今日,我与阿牛先去查探一番。”   “好。”   兵分两路,荆希和王二虎再次前往小木屋。   木屋里的味道还是很难闻,甚至比之第一次更难闻,呕吐物和排泄物混杂在一起发散出来的味道几乎能把人熏晕过去。   荆希面色不改,踏进小屋,里面的人大多又发起了高热,目赤而肿,高烧让他们神志又昏聩起来,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一个个死死咬住牙关,给他们灌药怎么都灌不进去。   荆希简直都要气笑了。   王二虎掩住口鼻,瞧着荆希半晌不动,又看那些固执的傻小子们,心里有点忐忑起来,瓮声瓮气道,“这样吧,我来,我来把这些龟儿子的嘴掰开,真是,一个个不识好歹!”   “不必。”荆希打开窗户通风,“你去拿把匕首和盏煤油灯回来,对了,还有热水布巾,去把你们买的还没熬煮的药能磨粉的拿来磨粉,不愿吃,就吹进去。至于不能磨粉的,就加入他们的食物中煮出来,他们现在不是消谷善饥,吃的挺多的嘛,就别挑苦不苦的了。”   泄火的药物大多苦寒,熬进食物里味道自然不好,可病人不配合,那也别怪她不为他们着想了。   “哦哦,好好好。”   王二虎忙吩咐人去拿来荆希要的东西,几个小弟分开做事,手脚利落,很快就把荆希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把他们的上衣都脱下来。”荆希指挥道。   一排七个男人的衣服便被扒了下来。   煤油灯点在身侧,荆希一根银针一根银针地慢慢消毒,找穴位,扎进去。   整个过程枯燥但却需要精神的集中,每个人因为身材体型不同,穴位所处的位置也多有不同,更有有些穴位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对病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扎完后还有放血,按揉,上药,包扎……   步骤繁琐而错杂。   “还有银针吗?”扎到第三个人,荆希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昨夜一夜未眠,今日又是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她多少有点吃不消。   “没,没了。”旁边有小弟战战兢兢的,看到那三个人肚子上密密麻麻的针,他声音都带着颤抖。   “没有还不快去买?”荆希真的都服了,怎么这么每眼力价儿。   等待银针回来的间隙,药粉磨好了,荆希先是示范了一遍,然后就叫人学着她的样子将粉末状的药粉吹入病人的鼻腔。   其实这样对于病人病症收效甚微,但病人不配合,只能用这种不大靠谱的方法。   买银针的小弟回来后,荆希便又开始给第四名准备针刺。   她站在第三名病人的旁边,油灯放在一侧,消毒时,荆希便拧眉思索着这疾病复发的缘由。   “我呸!”   一口带着浓重异味的唾沫忽然吐在了荆希脸上,也幸亏戴着面具,否则这恶心的秽物就直接到荆希皮肤上了。   荆希手上的动作蓦然定住,目光缓缓落在那醒来的第三个病人的脸上,正在忙碌的几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呆愣在了原地……   然而那吐唾沫的病人吐完犹不解气,大声怒骂,“你个臭婆娘!庸医!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就是嫉妒我们命比你好,你往我们身上扎针是什么意思,你还想害死我们,你……”   那口臭秽的脏物顺着荆希的面具缓缓滑下,眼见着就要跌落到衣襟上,王二虎反应过来,连忙把荆希的面具摘了下来。   “那,那个,夫人……”   王二虎觉得这绝对是他有生之年最尴尬的一刻!   “……不想我给你治?”荆希目光平静的落在那个病人身上。   那人被荆希看得瑟缩了一下,然而很快梗着脖子叫嚷道:“是!我是要成神仙的人,还什么治不治的,我没有病!你就是想断送我的仙途!”   “哦,是吗?”荆希目光落在那病人身上密密麻麻的银针上,不动声色地紧紧咬住了内唇侧,掩在身边的手指一根一根收紧。   王二虎莫名从荆希身上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他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抬眼,想硬着头皮跟荆希求个情。猝不及防,他看到荆希的眼神,那是一种平静到极致,然而却也能清晰的察觉到底下酝酿着可怕风暴的眼神,王二虎的话忽然就卡在了喉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你的仙途?”荆希拿起几根银针,嘴上是慢条斯理地问话,手上却快准狠地封住病人身上几处大穴,让他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那我告诉你,我今日还就要断送你的仙途,我想治就治,你接不接受,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说着,荆希一声冷笑,“王二虎。”   “哎!夫人。”王二虎下意识站直。   “熬好的药汤一会儿送来,你给我掰开他的嘴给我灌下去!”荆希拍了拍面带不甘地男人的脸,勾起一个弧度,“想成仙?你也就只配想想了,就你这样的,也就人间会留你了,毕竟人间藏污纳垢。”   “你,你这个疯婆子,八婆,死婊.子……”   他的声音吵醒了前两个早治的人,听到怒骂声,想也没想便跟着开始了。   几个男人的话不堪入耳,荆希却是面色漠然,充耳不闻,封了他们的穴道后,就只淡然地将一根根针刺入第四个病人的体中。   荆希表现的如此平静,甚至没有让这人自生自灭,王二虎站在一侧看完全程,忐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荆希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但耳听那病人的话越说越恶毒,连荆希的祖宗十八代都带上了,王二虎赶紧招呼人把那几人嘴堵住了,室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荆希见此,目光不咸不淡地落在了王二虎身上,目光平淡,可那眼中潜藏的锐利,几乎一眼能把人看穿!   王二虎心里一紧……   夜逐渐深了,荆希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拔掉最后一个病人身上的针,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那个,夫人,今天的事……”   “没事。”荆希打断了王二虎,“赵钰呢,他们还没回来?”   “还没,估摸着也快了吧。”王二虎吞下后面的话,“我叫人准备了饭菜热水,夫人要不吃点东西。”   荆希从上午开始忙到深夜,期间连水都没喝几口。   “嗯,有劳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荆希打了个呵欠,朝他们住的那个房子走去。   王二虎一步三回头,瞅了好几眼,见荆希面色如常,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勉强把心放肚子里,回了家,期间还在想,要不一会儿夜间再去看一眼——他怕荆希今晚上忍不住跑去把白天那些男人干掉!   就依这几日来看,荆希怎么看都不是那种柔弱小白花,受了欺负怎么也得加倍讨回来才是!   回了房间的荆希倒是适应颇为良好,在现代工作实习以后,上班遇到个紧急的病人,大半天不吃饭都是常事,这么一次,只是让她想起来以前她在医院里忙的天昏地暗的日子。   至于今天白天的事,荆希咬着口中的牛肉,眯了眯眼,等着吧!   抚慰了自己饿了一天的胃,想了想,又让人给赵钰留了一份儿,匆匆洗漱后,荆希终于能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睡着睡着,隐隐约约间,荆希听到了有谁交谈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可似乎又距离她很近很近。   赵钰回来了?她心想。   睁开眼,却看见一片漫无边际的白……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古文出自唐代医家孙思邈的《大医精诚》,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看看呀~   顺带,可以求一波营养液嘛,看在蠢作者这么勤奋更新的份儿上~ 第33章 消渴(10)   怎么又是这里?   荆希在一片白茫茫中走了几步, 人声已经消失不见。耳边是风吹动枝叶的簌簌声响,她似乎都能想到一片白灿灿的花开出一片花海的模样!   我得去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荆希心想, 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那边出现了一个小坡, 荆希爬了上去,躲在了后面。   没等多久, 那片白中渐渐的出现了人的身影, 列成一队,穿着几乎和周围融为一体的白衣, 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两手搭在腹部,沉默而静谧地向前走。   她努力睁大眼,想要看清他们的表情,然而只是徒劳, 她只能看见他们侧脸模糊的轮廓,她知道, 这些人的脸上, 一定是一片漠然。   她就这样趴在那儿看着他们通过,不避不闪, 直愣愣的直起身,直到,走在队伍最后的那个人经过,毫无预兆地转过头——又是那双死人眼!   惊坐而起, 荆希喘息着,警惕了起来。   然而,渐渐落入视线的床帐桌椅,忘记关掉的窗户外泛起的鱼肚白,无一不昭示着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   梦境太过真实,荆希恍惚了半天才把心神抽出来,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荆希下了床喝了口水,想着再睡一会儿,就听到门外的砸门声。   “谁?怎么了?”荆希问。   “那个,夫人,是我,就,兄弟们忽然又发起热来了,你去看看吧!”是王二虎的声音。   荆希穿起衣服,习惯性地要拿起面具,一伸手,扑了个空。   顿了顿,荆希若无其事地扣起衣服,走出房间,经过堂屋,却见饭菜还是原封不动。   赵钰昨夜一夜未归?!   “夫人!”王二虎在门外急得团团转,看见荆希拉开房门出来,立马迎了过来,“你快过去看看吧,兄弟们又发热了!”   “又发热了啊。”荆希看向王二虎,“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   “哦。”   荆希似笑非笑的看向王二虎,“那走吧。”   天色还没亮,村寨里大多数人还在沉睡,到了木屋,果然又能听见那些病人若有似无的呻.吟声。   进去,能看见有山匪在帮那些发热的病人用酒擦身物理降温,他们见荆希过来,都暂时止住了动作,纷纷退开来。   因为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只能点着油灯,但是油灯灯光昏暗,又是暗红色的,根本就没法看清病人的面色如何。   举着油灯看了一圈,荆希眼睛都被油灯的烟熏得疼了。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本来这些病人就不配合,问他们也不说,现在又没法看面色了,荆希没法判断他们的病情如何了。   “怎么了?很严重吗?”王二虎声音有些紧张。   没回答,荆希给那些人把脉,脉象有些奇怪,她最初判断的病症是消渴,倾向于像现代的糖尿病,可是现在似乎并不是,初以为是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引起的高热,从最初的脉象看来的确是这样,可从脉象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并发症,也就是说只是表现像糖尿病罢了。   只是单纯的胃火炽盛引起的多饮多食多尿?可是又为什么药不管用呢?   “这些人最近吃了什么吗?”   “就,平常吃的那些啊。”有照顾这些人的在旁边接腔,指了指桌子上放的食物。   是剩下的大鱼大肉大碗米饭……   “我记得,我嘱咐过,不要吃这些东西吧。”荆希盯着那人。   “我,我不知道啊,兄弟们吵着要吃,大……大哥也说没事,我就叫他们吃了。”   荆希看了王二虎一眼,他避开眼睛,“这,夫人,我也不知道啊。”   荆希没再管他。   昨日似乎也是这时候这些人就开始发热,这种定时而发的热症让荆希想起了其他原因引起的一些病,或许真的不是饮食食物引起的。   伸手在他们腹部按了按,没感觉到什么,但是渐渐的发现他们的体温似乎在降低,荆希看了眼窗外,屋外天光慢慢亮起来了……   放下手,荆希道:“我现在不太能确定是什么导致的发热,你们先就用酒给他们擦身降温吧,不过,药方估计会换,还有,饮食一定要注意,要是不想让他们早死,最好就听我的话。”   “好好好,换换换。”王二虎猛点头,“那夫人,现在写药方吗?”   “不写,”荆希道,“等天亮了再说。”   “……哦。”王二虎语气似乎有点不满。   荆希听出来了,她迈出房门的脚步顿了顿,微微侧过头,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跟在她身后的王二虎身上,漫不经心道:   “王二虎,说来,你这群小兄弟发热你发现得挺及时的啊,怎么不见昨夜守夜的小兄弟来跟我说呢?还是,三当家放心不下,怕我谋害他们啊。”   王二虎闻言脸色不大好看起来,落在背对晨光而站的荆希眼中清晰无比,他干笑几声,“瞧你说的,我怎么会不信任夫人呢。”   “哦,那就好。”荆希笑了笑,“我听说过有一句话,叫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三当家,你能信任我,我为此感到荣幸。”   说完,荆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王二虎僵在原地,面色变了又变,那一脸谄笑也被收了回去,看着竟有点恼恨尴尬的模样。   早都知晓这王二虎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其实对她打心底里瞧不上,荆希真是吐槽都没力气,若非她的职业本职是救人而不是杀人,她真是分分钟扎死他们算了!   “嘿,那个谁,我问你,昨天晚上赵钰没回来吗?”   “大,大当家吗?”被叫住的小喽啰一脸懵,“我不知道啊,可能没回来吧。”   挥挥手让小喽啰忙自己的,荆希拧起了眉。   一夜没回来?难不成遇到什么麻烦了?   “王二虎,”荆希抬了抬下巴,“姐问你,你去过那个所谓隐山没?”   王二虎这次表情真切多了,“我没去过,不瞒夫人说,我曾经和二当家一起去过,连地方都没找到,绕来绕去都在原地打转。”   “原地打转?”荆希想起来这里之前他们迷路的时候。   “是啊,”王二虎一脸的后怕,“说来可真是邪乎,没有隐山上的人带路,我们自己根本不可能自己进去。”   难不成他们迷路了?   荆希摸了摸下巴,“这样,再等一天,要是他们还没回来,明天我会去找他们,你带路。”   “那兄弟们呢?”王二虎回头看了眼木屋。   荆希冷笑一声,“别在姐面前说什么兄弟,这样的兄弟,姐要不起。还有,”荆希凌厉的直视着王二虎,“你觉得,要是不抓住装神弄鬼的人,就凭他们那一心求死的决心,我区区凡体肉胎,救的回来他们?”   王二虎尴尬一笑。   太阳慢慢升起来,天光大亮,荆希再次看了几眼那些病人,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不确定,荆希也就让他们照着原方子继续熬药。   ——其实,更多原因是荆希发现,没了赵钰,她在这偌大的村寨里竟然找不到代笔的人!   下午了,天空变得暗沉起来,几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过后,瓢泼大雨就落下来了。   荆希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眉心慢慢地不自觉拧了起来。   也不知怎样想的,荆希忽然在屋子里翻翻找找半晌,找到一把油纸伞,拉开门,走到了村寨外的门口,正要出去,就见漫天大雨下一个白色的人影由远及近,慢慢而来:   他的身后是绵延不绝的翠绿群山,水雾朦朦胧胧,雨水噼噼啪啪作响,然而这些都没有影响到那人,他的步子在雨中仍旧不急不缓,还是那样一副纤尘不染的模样……   荆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一首歌名为《画中仙》的歌。   看似速度慢,然而赵钰很快就走近了,雨水把他的衣服打的湿透,紧贴在身上,黑色的发丝黏在脸边,冷白清冷的脸在雨水中依旧不变,看到荆希时似乎向上挑了一下嘴角,“可是在等我?”   “出来透气,谁等你了?”荆希没好气道,却把手中的伞举高过了赵钰的头顶。   “喂!夫人,我还在呢,你怎么不给我打伞?!”阿牛从赵钰后面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捂着脑袋妄图减少雨水对他脑袋的伤害。   “不顺路。”荆希用三个字打发了阿牛。   阿牛:“……”进村子就这一条路,你告诉我哪不顺路了!阿牛在心里怒吼。   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钰自然无比的接过荆希手中的伞,伞轻轻向荆希那侧偏了偏,赵钰半截袖子露在外面,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共撑一把伞离开了。   阿牛:“……”还说不是一对,谁信呢!狗男女!   回了屋子,荆希先让人送来了热水,又叫人准备了饭菜,还顺带让人熬了一锅姜汤。   等赵钰沐浴完出来,荆希把姜汤往赵钰跟前一推,“喝吧。”   赵钰闻着那辛辣刺鼻的味道,不着痕迹地一推,“待会儿喝吧。”   “怎么,还喝不下去啊?”荆希一看就懂了,诚心逗他,又把姜汤推回去,“那可不行,姜汤要趁热喝才有效,何况,这可是我专门让人熬的呢,我一番心意……难不成,你就要这样无视吗?”荆希说到最后,还装模作样地嚎了两嗓子。   赵钰:“…………”   他默默端起了姜汤,眼一闭,一饮而尽,然后速度极快面不改色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米饭。   荆希坏笑起来,“没想到啊,堂堂王爷也有怕的东西呢。怕喝姜汤?说出去让人笑话。”   赵钰:“……只是不喜,并非怕。”   “怕就怕呗,我不会嘲笑你的。”   赵钰:“…………”   他放弃和荆希的交流。   吃到一半,赵钰无意间抬眼,忽的放下碗筷,“你面具呢?”他记得后来的荆希几乎面具不离身,从方才回来起他就觉得荆希哪里有点不对劲儿,现下总算想起来了。   定神看向荆希的脸,他又一时失了声,“……你的脸?!”   “我的脸又怎么了?痕迹都消失了?”   “嗯。”赵钰微微颔首,又问起最开始的话题,“你的面具呢?我记得,你往日都戴着面具。”   “哦,”荆希漫不经心地移开眸子,“面具啊,太丑了,我不喜欢了,就扔了。”说完又露出一脸期待,“我脸上的痕迹真的都消失了?那我现在是不是貌若天仙,清丽脱俗,盛世美颜,让你一看就终身难忘!”   说罢又有点惆怅道:“唉,我这么美,这可怎么办啊?”又遗憾地叹一口气,“以后他们再也不会看见我就害怕了……”   赵钰:“……” 第34章 消渴(11)   赵钰将目光停留在荆希的脸上, 片刻后,他移开眸子,低头执起筷子, 淡淡道:“尚可。”   “只是尚可?我不信,就姐姐这张盛世美颜!”荆希凑近赵钰, 想让他睁大他的狗眼看看,她是何等的貌美如花!   然而, 赵钰却不肯鸟她了, 誓把食不言的美德发挥到底。   等到赵钰终于放下碗筷,荆希也终于对自己这张脸失去了兴趣。   “你们昨天到隐山了没,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荆希更关心的还是现在这件诡异的事件。   “昨日,”赵钰提起此事微微蹙了眉,似乎也在疑惑,“隐山一山,的确难登, 空见山顶,却不见上山之路, 山腰处林深木密, 昨日我二人在山腰徘徊良久,始终不得其路进入, 后来更是误入到一处深林,迷了途,这才耽搁良久,至今晨方才出来。”   和王二虎说的状况倒是差不多。   “今天早上出来。那你怎么下午才回来?”荆希敏锐地抓到赵钰话中的漏洞。   “下山了一趟。”赵钰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直接回道。   “是下山传递消息了?”荆希饶有兴致地问,“你竟然没有抛弃我自己跑路,果然够义气!”荆希在他肩上狠狠一拍,又问:   “那你是怎么避开阿牛的?”   赵钰正在端茶的动作一顿,眸光闪了闪,看了眼窗外哗哗的大雨,复又垂了眸,竟然出现了一点不自在的感觉,“……趁他昏迷前去。”   荆希发现他的不自在,坏坏一笑,故意试探,“啧,是趁他昏迷,还是直接把他打晕啊。”   摇着头啧啧啧,荆希脸上满是揶揄的笑。   赵钰强自镇定,面色不变,淡定辩解:“权宜之计罢了。”   仔细看,却能看见赵钰耳尖一点的薄红。   荆希还要说什么,赵钰再次出声打断,“隐山之事你可是已不想探究?”   又是如此生硬的话题转移,荆希这次却恶劣的不肯放过,她凑近赵钰耳边吹气:“这些事待会儿再说也可以嘛,钰哥哥,你耳朵这么红,这是心虚了?还是害羞了?”   赵钰:……耳尖更红了!   荆希忍不住快速伸爪碰了碰,果不其然,一片滚烫。   赵钰躲了躲没躲开,憋了憋,终于憋出一句话:“……未曾心虚。”   此话一出,荆希更是乐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不是心虚,那就是害羞咯,钰哥哥,你长这么大还这么纯情,不会是个处吧?”   赵钰:“……”   调戏够了赵钰,荆希可算想起了正事。   “我问你,在隐山里你确定没碰到什么人或建筑之类的,哪怕是人留下的痕迹,或者有没有遇到危险?”   “……并未。”赵钰凝眉思索片刻,摇头否认,“你是怀疑这山林路障可能是人为?”   “是啊。”荆希颇为苦恼的按了按太阳穴,“你难道不怀疑。”   赵钰不说话,俨然也是怀疑的。   可现在被否认了。那这就很麻烦了,如果隐山真的是就像现代罗布泊那样的地区一样,那人进去出不出得来还真是两说。   可是,隐山又是确定里面有人的。那也就是说,肯定会有道路通往隐山,而知道路的人,只有那些所谓隐山的人了。   这样一来,事情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所有的关键,都需要至少一个隐山的人出面!   荆希无奈的看了赵钰一眼,翻了个白眼:“那这兜兜转转半天,事情就等于根本没进展喽。”   赵钰默。   “不过,或许也是有一点儿的。”荆希蓦地想起了她目前对那些病的诊断结果。   赵钰抬眸看她。   荆希取出王二虎留在她这里的药丸,将那颗药丸倒在手心。   “不是说此药并无毒性?”赵钰看向那颗莹莹如玉的药丸。   “是没毒性,可谁知道这药丸里包着什么馅儿呢。”   “看出了什么?”赵钰问。   他猜到荆希恐怕从那些病人身上看出一些东西。   “倒也不能确定,只是怀疑。”荆希道,“连续两日,他们都在天快亮时突然发热并感到大饿,天亮时又退了热,这种定时发热的症状,不像是外感邪气引起的,倒像是寄生虫之类的。”   “但之前并未表现出此症状。”   “所以说我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再等等吧,待明日一早,就可以确定了。”   第二日晨,天将亮。   荆希站在病人床前,举着油灯,指腹在病人腹部轻轻按压,按了几个地方后,在胃部中间按到一小块儿的凸起,稍一用力,竟是游走不定,追过去,又很快溜走了。这么不一会儿的功夫,病人果真又开始发起了高热,喃喃着喊饿。   “如何?”赵钰问。   荆希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如何,道,“确实是像我昨天说的,他们腹内有寄生虫。”   “那可怎么办?”王二虎看着那些山匪们因为生病而瘦的皮包骨头的薄薄的腹部下,渐渐明显起来的一点点凸显出虫子的形状,看起来骇人的紧,他退了一步,站到了荆希身后。   荆希没理他,对赵钰道:“这种虫子我也没法判断是什么,因为我从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寄生虫,治疗也只能试探着来。这样,先用用传统的驱虫方法试试。”   赵钰点点头,率先走出门去。   刚走几步,王二虎从后面小跑着追了上来,手里拿着荆希的面具,“夫,夫人,你的面具,我昨天已经叫我婆娘给你洗过了,我保证没有任何痕迹!你就大人有大量,收下吧!”   荆希回过头,目光凉凉地落在王二虎手上的面具上,还是那一副丑的清奇的模样,确实看不出来什么痕迹了。   毕竟面具这玩意儿,陶为原料,脏污的确也留不下痕迹。   “不必了,一个面具而已,便留给你们做纪念好了。”荆希移开视线,猝不及防对上了赵钰微微探究的目光,她愣了一下,随即勾唇一笑,“怎么了?看什么呢,真的就是因为面具太丑,配不上我这么清丽脱俗,高贵优雅的气质,我才不想要了。”   荆希哼着歌走远了,赵钰本欲跟上去,刚走一步,却又顿住了。   见王二虎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一副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模样。   “唉,大当家,您瞧,我也不知道哪儿得罪了夫人,不过是面具不小心沾染了一点东西,怎么就生气了。”   闻言,赵钰神色淡淡,目光在面具上停留片刻,又移到王二虎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道:   “大当家之位我并不贪恋,你若想要,几日后我自会还与你,你这几日所做之事,大可不必。”   又道,“另,荆希并非是我夫人,即便是,我也无权过问她的事,你若真心想要救你的那些兄弟,劝君莫要再对她不敬。为医者,救人虽为本分,若不救,也并不欠你什么,再,这些病人的诊金,望君悉数付清。”   “啊?!”王二虎愣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然而发现自己那点花花肠子全部被人家看在眼里,徒留一种被剥光的羞耻。   若非长的太黑,他那张脸一定会黑黑红红很是好看。   “怎么现在才过来?”荆希抬头看了进门的赵钰一眼,便继续捣鼓起手中的药丸了。”   “有事耽搁了会儿。”赵钰在荆希对面坐下,看见荆希将药丸已经对半切开,正一点一点掰碎。   掰碎后她又凑近去看,盯了半天又皱起了眉,啃咬着唇思索片刻,从腰间摸出一根细细的银针,在那堆药粉里拨弄了几下,分出几个黑色的小点。   “你瞧,这像不像虫卵。”   赵钰看着颜色暗沉啥也看不到的桌面:“……不知。”   “笨死了,你说你,什么也不知道,要你有何用?反正我觉得像!”荆希哼哼了一声,整个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瞪大眼睛,手上的银针在桌面拨来拨去。   片刻后,荆希终于放弃凭借几颗比芝麻粒还小的小点点辨认出寄生虫种类的美好幻想,看向赵钰道:   “算了,先试着换个药方吧。老规矩。”   荆希抬了抬下颌。   赵钰面不改色地拿起笔,方子很快就写好了,小喽啰进来取药方的时候,顺道给荆希送了一袋子的诊金。   荆希:!!!   没想到啊,这山匪还挺长眼色,她昨日还在想就他们那样儿的,她得收多少诊金才算合理,今日就送来了!   她乐滋滋地接过钱袋,数了数,一共10两银子?!   笑容渐渐凝固:“…………”   “喂,赵钰,我问你,”荆希“啪”地把钱袋甩到桌上,语气极度不满,“你们这儿的看诊的市场价是多少?”   市场价?赵钰目光闪了闪,反应过来应是询问他看诊的价钱,“一次大概五十个大钱,若是加上针灸角法(①),价格会贵一些,应该就是三百钱左右。”   也就是说,她刚到这个世界定的看诊价格竟然是市场价,难怪没人找她看病。   又默默算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给他们诊治应该得到的诊金,算上针刺和推拿合计为七两多,感情人家还给多了?   “这差距可真大啊!”荆希算明白了有点心酸,“那怎么我给你看病你就给了我那么银子?”   “你救我一命。”赵钰道。   “所以……”荆希脑子里灵光一闪,“你的命值六十九两零七百文钱?”   赵钰:“…………”   “那你也不值钱嘛。还没小四儿身价高呢,要你何用?”荆希翻了个白眼。   赵钰:“……………………”   “话说起来,我还记得刚开始见你时,我就多买了几件衣服你还让我省着点花,怎么,你当时很缺钱?”   荆希本以为赵钰不会理它或避而不答,然而没想到赵钰却开口了:“当时被人追杀,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可否能顺利去到药王谷,盘缠总归是要省着点的。”   “你还挺有烟火气,还以为你真要成神呢。”荆希张嘴便是毒,“那追杀你的人,你还不知道是谁吗?我们来这儿之前的那些人,和之前那一波是一样的不?”   “在下看来,并不是。”赵钰回答。   “为什么?你怎么确定?”   “在那日,刺客虽说看似是追着我而来,然就在有人截了你坐的马车之后,他们隐隐已有退却之态……我怀疑,”赵钰看了荆希一眼,“那些人的目标……”   “是我,而非你?”荆希接下赵钰的话,瞳孔微缩。   “嗯。”赵钰微微点了点头,认同了。   这也难怪赵钰如此轻易的判断出两伙人并非一波。   “所以,你究竟是何人?”赵钰直视她。   她也不知道啊!   荆希皱着眉,脑子内空空如也,没有丝毫原身以前的记忆,她也渐渐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好像秘密还挺多……   作者有话要说:  ①角法:拔火罐   今日五五断更节。坚定维护作者作品的版权,不当zb枪手!! 第35章 消渴(12)   下午时分, 荆希正对着那碎成一堆渣渣的药丸发呆,阿牛却忽的气喘吁吁擦着汗匆匆而来。   “大当家的,夫人, 刚才那些兄弟们喝了药就醒过来了,现在他们开始吐了。”   “吐了?吐了就好, 去看看吧。”   荆希率先跟着阿牛出去,赵钰随后, 三人赶往小木屋。   寨子里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荆希正在给这些人治疗的, 因为不想引起适得其反的反弹,因而现下的治疗都是比较隐秘的。   然而今日这些喝了药的病人一醒, 又开始大声嚷嚷,小木屋虽偏僻,可这是白天,这些声音引来了村寨里许多的人。   荆希他们赶过去时,小屋外已经聚起了一大群人, 照顾里面那几个病人的以王二虎为首的山匪正拼命拦着外面的人不让他们进去,屋外还有人应该是屋内病人妻子的几个女人, 在那儿大声嚷嚷, 说什么荆希拦了她男人的成仙之路,还说嫉妒他们之类的。   荆希看着那些人嫉恶如仇的嘴脸, 脚步顿住,停在人群外围,唇抿起,微微扬头, 冷声道:“让开。”   围在外面的人,特别是那几个女人,一看荆希,瞬间毛都炸了起来,竟是想冲上来想要干架的模样,被王二虎派的人拉住了。   赵钰见此,默不作声加快几步,走到荆希身侧,站定。   他并未说话,然而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周身的气质也自然而然形成了了上位者的气势,他的眸子再在几个女人身上淡淡一扫,她们就被骇了一跳,退了几步。   本就是山村妇人,何时见过赵钰这样贵不可言的王公贵子。   荆希侧头看了赵钰一眼,虽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这时在她的眼里,却能让她原本烦躁的心情莫名奇妙变得愉悦起来。   推推搡搡的人堆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   荆希扫过一群人,对隐藏在人群后的王二虎扬了扬下巴,道:“三当家,说说,怎么了?”   “那个……”王二虎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面上看着竟然有些尴尬,荆希可还记得他初时那明明就不屑,还装作很信服他的虚伪模样,不过半下午,怎么就忽然老实了这么多!良心发现?   “夫人,这次可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也没想到……”   屋内又传来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臭八婆,赶紧滚吧,你他妈就是个看不得别人好的死不要脸的臭**,烂**……”   这些话打断了王二虎,擦了擦额际的汗,王二虎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让这些人死了算了的感觉,丫的,太能找事儿了,咋这么不长眼色!!   骂的话内容实在粗俗,太过不堪入耳。   围观人脸上都出现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们看着荆希,满是充满恶意的讽笑面孔,丑陋无比。   “听见没,八婆,”一女人道,“我男人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是吗?”荆希对这些脏话充耳不闻,她微微偏了偏头,嘴边向上翘起一个恶劣的弧度,“可是,这是你们前大当家亲自要求的呢,”说着,她拎出了今天那个钱袋子,“喏,这不就是你们前大当家用来请我的银子。”   那群人:“……”   他们立刻转头,本来还不显眼的王二虎,立刻变得无比突出,短短几句话,矛头就立刻被引向了王二虎。   山匪这种生物,荆希最近也琢磨出了一点规律——山匪的心目中,在自己的利益面前,管他是大当家还是大哥,都是狗屁!   成为众矢之的的王二虎:“…………”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果真是报应不爽!   王二虎对荆希性格的猜测的确没错,她确实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前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王二虎:“兄弟们,你们听我解释,这个神仙可能是假的,他们就是想要谋害我们的性命,夫人她能救我们,她才是真的神医啊!”   “大哥,你怎么了,你也被这个妖婆蛊惑了吗?”   王二虎继续在旁边小弟的护送下苦口婆心:“没有,大当家和夫人那是绝对一心为了我们好啊,那些所谓仙人真的都是假的,他们只是想要要我们的命而已啊!”   “我们不信,我们明明看到那么多兄弟都成仙了!”   山匪们各个神色激动,其实也有不肯承认自己被人骗的愚蠢,这样的心理。   王二虎:“……兄弟们,我真的是可以解释……”   看着他们你来我往争辩,荆希心情颇好,不经意看到赵钰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唇角不自觉压了压,“怎么,觉得我不厚道?王二虎毕竟帮了我们。”   “并未,你做的很好。”赵钰摇摇头,垂眸看她,深黑的眸子幽幽的像汪古泉,让人不由得信服他说的话。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王爷这是在护短?”荆希唇角再次扬了扬,转过了头,继续看向了两拨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很有要打起来样子的人。   其实也并不是单纯的信任和护短,因为荆希做的的确很对,借由王二虎的口,说出隐山的谎言,比他们两个初来乍到,毫无根基的人说出来更容易让这群山匪信服。   继续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耳朵敏锐的捕捉到木屋内响起那些人干呕的声音,荆希总算开口问道:“水牛,叫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阿牛早已经等的心里痒痒,立马点头:“准备好了。”   “嗯,那就好,把东西拿过来吧。”   荆希微微点头,忽的拔高声音,冲着那些人大吼一声:“安静!”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荆希紧绷着脸,“不是说是在骗你们吗?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你们吃进去的究竟是什么仙丹!”   “不过,这么多人在这儿对病人也不好,你们就商量商量,派几个人进来观摩观摩好了。”   说着,阿牛已经提着一个大桶过来了,刚一提过来,就能闻到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醋味儿和大蒜味儿。   一堆人面面相觑,最终选了几个人出来,其中就有刚才叫嚣得最厉害的那几个女人。   “给,把这布巾围着,不想被熏死的话。”荆希递给赵钰一块儿白色的布巾。   赵钰这次没拒绝,可能是上一次那个气味留下的心理阴影太过庞大,让赵钰这个处女座也不得不暂时放下他要命的形象。   两人一人一块布巾戴上,阿牛见状,也果断的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捂住了口鼻。   几个要跟着他们进去的人怒瞪着他们,敢怒不敢言!感觉里面的人被侮辱了!   然而,不久后,他们的神色就变了。   木屋门一经打开,就传出一阵让人作呕的酸腐味儿。   几个离得近的山匪面色更是没忍住,开始干呕起来的,甚至已经有人快速跑了出去。   那几个信誓旦旦要跟进去的几个人脸上呈现出了挣扎,似乎是也想抬起袖子捂个嘴,碍于他们刚才的行径又不好意思,只能僵着一张脸拼命压着那种恶心的感觉。   荆希轻笑一声,布巾后的声音闷闷的:“怎么,反悔了,这时候不进去倒也可以,我不会笑话你们的。”   “去你妈的,你个妖婆,我打死也不让你害我家男人!”咆哮的女人身材娇小,皮肤略黑,脸都被那股气味熏的苍白,那凶狠的模样却还是不减分毫。   “我又不拦你。”   荆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率先踏进屋子。   几个病人正趴在床边,每个人跟前都放了一个小木盆,里面满是他们刚才吐的食物,那让人几欲作呕的酸腐味儿就是这些东西发出来的。   那几个人已经吐了许久了,然而呕逆的感觉没有丝毫缓解,时不时还会发出一声声干呕,看见荆希进来,还有人撑着身体有气无力地瞪向荆希,“死**,你给我们下了什么药?!”   “啧,下药?”荆希嗤笑,“我要是真的下药,哪会让你们吐吐就完事儿了?”   “行了,”荆希现在都懒得碰他们,直接对阿牛道,“这个桶里的蒜醋水,喂给他们,一人先喂上一升半,两刻钟后,再给他们喂上半升。”   “是。”   阿牛立刻执行命令,指挥人给他们喂下。   进来的几个人想要阻止,然而一接触到赵钰冷冰冰的视线,不知怎的,都下意识顿住了动作,只在一旁看着。   蒜醋水的味道可不是那么好,几个病人被强硬地灌下去后更是差点吐出来,被荆希一掌拍到胸前,让他们又生生咽了下去。   “急什么呢?一会儿时间到了再吐,现在你们就好好等着。”   说完,让人开了窗,又让人收拾了屋里的狼藉,最后让人拿来凳子往桌子跟前一放,老神在在的的往凳子上一坐,半撑着下巴,等了起来。   赵钰站在荆希身侧,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屋外灼热的阳光,将荆希牢牢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屋内的人敢怒不敢言,最终,眼睁睁的看着荆希头开始一点一点的,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最终——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睡着了?!   ……睡着了!!!   时间慢慢流逝,一阵风忽的吹了过来,吹得窗户咯吱咯吱作响,赵钰垂眸看了眼荆希,她的眼下有淡淡的一点青痕,即使是梦中,也微微蹙着眉,窗户的声响使她似乎有些不安起来,动了动,她换了趴着的方向,赵钰拢在袖中的指轻轻摩挲了几下,从荆希浓密的黑发中的几根不显眼的白丝上收回视线。   片刻后,他抬手,按在了窗户上……窗户不响了。   荆希皱着的眉缓缓舒展,又翻了回来。   赵钰本欲放下的手,不知怎的,就这样停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释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海、咕咕咕、哦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消渴(完)   再加一次:各位小可爱, 本章不建议在吃饭时观看哟~(大概还有睡觉,哈哈哈)   时间到了,荆希掐着点儿醒了过来。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蒙, 眼下只有一片清明。   大概医者都有这样一项技能,在哪儿都能睡着, 醒来也立刻能保持清醒。   “剩下的醋水,喂下去吧。”   那群病人本就是好不容易压下的呕逆之气, 现下又是半升醋水喂下去, 立竿见影,他们立刻歪头吐了出来。   刚开始是刚才大量的蒜醋水, 吐到后面,却隐隐透出一些红来。   “他们吐血了!”有人在喊。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些鲜红色的东西,落入盆中后开始剧烈的翻动了起来。   ——那不是血, 那是一只只通体鲜红有半个指节长短的虫子!   那些虫子在混合着胃液和未消化完全的食物里绞拧在一起翻滚着,周身还带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暗黄色的粘液, 加上午后闷热的空气蒸腾, 浓烈的气味酸臭味又开始充斥进整间屋子。   那个曾经叫嚣着荆希挡了他成神之路地男人吐着吐着被木盆里的东西吓到了,竟然一个哆嗦, 把临到嘴边的东西吞了下去。   更有甚者,快吐干净时,感到嘴里蠕动的虫子,受到惊吓, 一个不小心一口咬了下去,黄黄绿绿的汁液飞溅出来蘸到地上……   要进来观摩的人开始面色发白,一阵一阵恶心的感觉从胃里传来。   荆希面不改色,她让人递给那把虫子吞回去的蠢货再一碗醋水催吐。   然而这次刚才那些还能勉强忍受恶心的人一看到那些虫子,各个都不敢继续凑过去了。   荆希见状也不勉强,取出一碗蒜醋水,跨过地上的狼藉,走到他跟前,“喝吗?”   这次那人都不敢看荆希,伸出瘦的好比鸡爪子的手颤颤巍巍接过了碗,一口喝了下去。   荆希退开,看了眼那个把虫子咬破的男人,没有中毒的迹象。   “看见没,”荆希抬起下巴,“这些虫子可是从他们的胃里吐出来的。知道它们靠什么生活吗?就是他们每天吃进去的食物,为什么会突然暴饮暴食,那是因为,他们要是不吃大量的东西,那这些虫子就会啃食掉他们的胃部,然后从腹腔开始,顺着血脉脉管,爬行到身体的各个部位,边走边吃……甚至,有可能,也会爬进你们的脑子,再从你们的眼睛里鼻孔里钻出来!”   “呕!”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响起,几个女人甚至倒退了好几步,离那些翻滚的恶心的虫子远了些。   连那些扬言一心成仙悍不畏死的人,听完后也都开始蜷着身子往后躲。   “怕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荆希恶劣的挑了挑了眉,“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发热吗?那是因为这些虫子在他们的胃部不仅吃东西,还会每日在天将亮时排泄,就是拉的屎撒的尿都在他们的胃部,胃受不了,就拼命的分泌胃液来消除它们,可一分泌胃液,人就会更饿,而且,这些虫子可是很喜欢胃液的,反而给了它们生活的空间,它们开始产卵孵化出更多的虫子,相应的,他们就要吃更多的东西去供养这些虫子,所以,你们看,他们可不都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鬼样子?   ……对了,还有一点,这些虫子要是吃的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人吃再多食物都没用了,它们会到处啃食人体的脏器,吃空了脏器,然后就吃掉血肉,从你们的口鼻,眼耳,或者腹部钻出来……”   “呕、呕呕呕……”   又是几声呕吐声伴随着哗啦声响起,不过这次不是干呕了,而是直接吐了出来,和那些病人一起,吐成一团。   各种白的黄的红的混杂在一起的未消化食物散发出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整个房间里的空气更加污浊起来。   扫见赵钰有些苍白的脸色,荆希伸出胳膊顶了顶他,“你先出去,又帮不上什么忙,站这儿碍什么眼。”   赵钰闻言眸子动了动,挪了几步挪到更边缘的位置,却没有出去。   荆希看他那动作,有些惊诧,他那惊人的洁癖竟然能忍得了?!   转念一想,他许是想要知道证明隐山那群人阴谋的最终结果,也就由着他去了:   “知道这些虫子怎么来的?”荆希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扬了扬,道,“就你们吃的所谓的仙丹,里面就裹着这样的虫卵,你们觉得,仙丹里裹着的这些虫子,是为了让你们成仙的,还是为了让你们死的难看点的?”   在场的人除赵钰外,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   “行了,我就说这么多,余下的药熬好了,你们爱喝不喝,要命还是成神,看你们自己,当然,鉴于你们前几天的不配合,我也不确定你们喝了药够能不能活过来。”   语毕,荆希就要拉着赵钰出去,刚踏出一步,却忽然发现盆子里的那些虫子不知何时已经慢慢地停止了翻腾——它们死了!   没有多看,出了门,空气总算好闻了起来,荆希松了口气,看到赵钰面色也好看了不少,一声坏笑道:“怎么样,我说的画面刺激不,你今晚该不会做噩梦吧?”   一提起刚才,赵钰刚好看一些的面色果然又变了变。   “夫人,”阿牛跑出来一脸喜色,“他们喝药了。”   “哦。”荆希冷淡地点了头,“我还以为他们真的有多视死如归呢。”   阿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那个,夫人,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那些虫子会,额,那样……”   阿牛转了话题,提起来,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荆希拉着赵钰避开了些,脸上不无嫌弃,“离我们远着点,敢吐我们身上,我今天就打爆你的狗头。”   “那你对那些兄弟怎么就不嫌弃,他们比我还恶心呢!”阿牛指了指后面的门,一脸控诉。   “那能一样吗,因为他们有病,所以我尊重他们,这是我基本的职业道德操守。”荆希语气里带点奇怪的嘲讽,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嘲讽那几个病人,“至于你,没病没灾的,麻利儿的给我滚远点儿。”   阿牛:“……”   垂眸看了荆希一会儿,赵钰抿了抿唇,道:“先回去再说。”   “那这里……”   “交给你和你大哥了。”荆希走了出去。   回房坐定后,荆希瞄了赵钰一眼,“想问什么就问呗,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钰犹豫稍许,便开口道:“你方才说那些虫子可上达头面,可从死去尸体来看,并无并无此兆,恐难服众。”   他们的惊恐只是暂时的,他们迟早会反应过来荆希话中的漏洞,赵钰的担心不无道理。   “不吓吓他们他们怎么能老实?”荆希嗤笑一声,“一个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有脑子和被虫子吃了有什么区别。”   赵钰无言以对。   “不过呢,一定程度上,我也没说错,如果他们一直能保持体温活下去,这些虫子肯定会像我说的那样,你信不?”   赵钰点头,想起了方才看到地那些停止翻动的虫子,“你是说,那些虫子生活必须有适宜的温度,一但人因为高热死后,尸身变凉,它们也会死去,因此我们看到的尸体才是完整的。”   “对。”荆希欣慰的点点头,一脸老母亲看儿子的表情。   赵钰:“……”   “只是,若村寨里这么多人都服用了那种药丸,为何却只有几人发作?”   “这个,我有两种猜测。”荆希道,“其一,便是含有虫卵的药丸只是个别,谁吃到谁倒霉;其二,就是每一个药丸中都有虫卵,但因为人体的素质不同,所以有的可以孵化出来,有的在人体胃部直接死了。当然,我更倾向于第一种。”   赵钰点头,俨然,他也是。   这样的虫卵既然只能在一定温度,也就是人体胃部那样的温度才能孵化出来,那获得这样的虫卵肯定也不算容易,甚至——往深了想,都不敢想象这些虫卵的来历。   “其实,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真的没事了。”荆希想了想,“我用的是最一般的驱虫催吐法,吐出来的会是大部分,但小部分极有可能会残留在胃袋里,甚至,可能还有大量留存的虫卵。”看他们今天吐出的虫子量都可以发现了,这些虫子的繁殖力肯定不弱。   说到这儿,荆希忽的脑子里灵光一闪,“赵钰,你说,隐山那些人的目的,不会就是想要培育这种虫子,然后在人死后取出虫卵吧!”   赵钰不语,蜷着的手指却紧了紧,他方才,也正好想到此。   荆希吞咽了口口水,那些虫子鲜红色的模样又闯入脑中,“南疆养蛊,这边也算的上是南方,那些虫子不会不是普通的寄生虫,而是人专门养出来的蛊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荆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不,我们别找那劳什子隐山的人了?”她一想到那些黏黏糊糊带着剧毒的虫子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赵钰似乎有些无语,看她一眼,道:“方才,也未曾见你怕。”   “那能一样?”荆希理直气壮的反驳,“又不是在我胃里,我是一想到那些虫子会神不知鬼不觉爬到我身上我就觉得怵,看的见的有什么可怕的!何况,治病嘛,比那还恶心的画面我都见过,区区小场面而已。”   赵钰:“…………”又是和怕鬼一样的歪理。   “不过,要彻底去除他们胃里的虫子,或许可以找一味药试试,号称治疗各种虫蛇毒的圣药!”   “什么?”赵钰问。   “重楼,别名,七叶一枝花。”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营养液液呀~ 第37章 肿胀(1)   自然的, 在荆希详细描述了重楼长的模样后,由赵钰执笔画了下来。   荆希看他画完,拿起画审视起来, 看了一会儿,酸溜溜的开口, “你怎么啥都会呢?是不是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射数术也广有涉猎啊。”   “过奖, 只是略通。”赵钰神色淡淡。   很谦虚的话, 然而,荆希只觉得很欠揍。   阿牛从门外探头进来, “大当家,夫人,你们找我?”   “嗯,进来吧。”   阿牛推门进来,荆希把画递给他, “照着这个图,去山上碰碰运气找找去, 找得到最好, 找不到你们就去药店里去买吧。”   “药铺里有为什么还要采?”阿牛疑惑道,“还要碰运气。”   “这种药比较稀有, 你也可以先去问问药店有没有,当然,这种药物用鲜品的效果比较好,所以最好采集为主。”   “那好, 我这就让兄弟们出去找。”   “嗯。”荆希点头,又道,“等等。”   阿牛停下来。   “这种药物有小毒,采集回来后你们先别急着动,等我回来再给他们治。”   “好嘞。”阿牛应了。   荆希一勾唇,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看向赵钰,“咱们也去吗?”   赵钰看她一眼,“去。”   “大当家,夫人,你们真好。”阿牛感动得眼泪汪汪,越发觉得他那群兄弟不是人,他们都那么对夫人了,人家还给他们找药。   事实上,他们当然不是去找药的,脱离巍山头这群山匪的视线后,赵钰果断带着荆希换了方向,分明就是下山的路。   走在路上,荆希好奇问道,“你是怎么找到下山路的。”   眼尖的看见赵钰脚下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才听他淡然答道:“……询问了一二。”   “怎么问的?”荆希跟上赵钰的脚步,轻轻撞了他一下,脸上又不知不觉带上了坏笑,“阿牛那种人,会老老实实告诉你实话?”   赵钰颊边肌肉抽动了两下,“……倒也不是太难询问。”   “意思是,你给他下了套呗。”荆希眼睛一亮,摇着头,“啧啧啧,没想到啊,我们堂堂刚正不阿,顶天立地的大王爷竟然也会做这种掉份儿的事啊。”   赵钰:“……非常之时,也可用非常之策。”   “辩解!”荆希一副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个伪君子的模样。   赵钰:“…………”   他决定放弃和荆希交流。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是怎么给他下的套,他怎么就告诉你下山的路了呢?”   赵钰敛下眼沉默:“……”   “说说嘛,啧,说说呗,别害羞啊!”荆希一看他那模样,整个心里跟有猫爪子抓挠似的,整个都痒痒了起来,勾的她好奇的不行。   赵钰:“……”   “不说吗?”荆希见他不理,干脆几步跨到他前面,然后一回身站定,张开双臂,“不说,那你可就别想走了。”   那架势,颇有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打劫气场。   赵钰:“…………”   脚步一转,赵钰打算换个方向,然而还没走出一步,荆希刘又挡在了跟前,再换,还是如此。   如此三次过后,赵钰终于有些无奈地抬手按了按眉心,道:“我说便是。”   “早如此不就好了。”荆希一旋身转了个圈蹭到赵钰身侧,心情颇好,“说吧。”   赵钰目光在荆希脸上一扫而过,随后开口道:“我只是问他,‘若进入隐山便不得出来,那每一个下山的人岂不都会迷途’,他便答我言,下山并不需走那条路,往此路走就可。我又问他,‘这里外乡人恐怕极易迷途’,他答我言,就你我二人迷了途,因为下山路直直一条,没有人走错。”   “就这样啊?”荆希有点失望,过程也太无聊了点,还以为是多有意思的事呢。   “就如此。”赵钰肯定点头。   “这么三言两语就把话套出来了,水牛那种人,当间谍肯定是给人送情报去的。”   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荆希二人总算到达了山脚下的一个县上。   “啧,脚疼。”荆希半蹲下身揉了揉酸疼的脚踝,山路果然不好走。   赵钰停下来等着荆希。   此县名为隐仙县,取名来由一听就知和隐山有关。   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昭示着县城的萧条之意,直起身,荆希看向赵钰道:“走吧。”   二人并排向县城内走去。   “还回不回巍山啊?”荆希随口问了一句,眼珠子便被街道零零落落摆着的各别小吃和小玩意儿吸引了过去。   “你若不愿回,便在此处住下便是,待事情……”   “愿意,怎么不愿意回,我还没打他们巍山那群大傻子的脸呢,怎么可以走?再说,我怎么也得把这个装神弄鬼的给他抓出来,敢半夜吓我,他们活不耐烦了吧。”   所以说,荆希这性格,绝对是睚眦必报的,不是不报,是没能找着机会报,等找着了,谁也跑不了。   赵钰没说什么。   没听到回应,荆希好奇的转过脸,看见赵钰正定睛看着什么,“看什么呢?”   荆希越过赵钰顺着他的方向看,就见那边有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子。   荆希张了张嘴,习惯性调侃:“怎么,你也想戴面具了?”   然后就见赵钰已经径直迈步朝小摊子走了过去。   荆希没跟过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从货架上拿下一个白色的面具和老板交谈了几句,又付了钱,片刻后就走了回来,将一个刻画得比她第一个面具精致得多,但只是半截,露出了下半张脸的白泽面具递给她。   “送我的?”荆希看着面具,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接。   赵钰不自在的偏了偏头,将面具往她手上递了递,道:“嗯。”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白泽的面具只有这种了。”   “没事。”荆希蓦地笑开,她接过面具,心脏好像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又好像被小爪子若有似无地抓了一把,酸酸麻麻带着点勾人的痒意,让她嘴边的笑怎么也放不下来。   “多谢啊。”荆希扬了扬手中的面具,当着他的面戴在了脸上,一瞬间,面具遮住了她脸部的表情,只余下眼睛处露出的亮闪闪带着弯弯笑意的美丽眼眸,和嘴边怎么也消不下的笑意。   荆希看着他,好像看到赵钰嘴角也微不可见的轻轻上翘了一下,融化了满身的冰寒,像在高山中突然绽放的的美丽莲花,风雪也带不走暖意。   然而只是一瞬,等荆希定睛去看时,却还是看见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错觉吗?荆希狐疑地看着赵钰,“喂,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并未。”   赵钰身上的气息变得又冰凉起来,转身离开的步子,却不经意间多了几分仓促和慌乱。   荆希嘴角翘得更高了。   王爷这层身份那是走到哪儿都是吃香的。   当地的县令一看赵钰的腰牌,立刻屁颠屁颠的迎了出来。   “下官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县令看起来还很年轻,二十岁左右,还残留着一身书生气。他见着赵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荆希离赵钰远了些,避开了这个礼。   “张县令请起。”赵钰客气有礼,“今日本王前来,是有事求于县令。”   张县令擦了擦额头的汗,“王爷但说无妨。”   “麻烦县令将这封信和令牌上交给此地知州。”赵钰将东西递给张县令。   “是,王爷,下官领命。”张县令把东西接过应了下来。   “嗯。”   赵钰颔首,准备离开。   “王爷,您不住下吗?好歹用过晚膳再走。”张县令眼巴巴的瞅着赵钰。   天色不早,为了避免山匪们起疑,他们还得赶回巍山。   目光微微一转,赵钰看到荆希不经意揉了揉肚子。   不知怎的,到嘴边的拒绝就化作了“也可”。   荆希闻言诧异地看了赵钰一眼,以他的性子,怎么会答应这样的邀约?百思不得其解。   张县令听赵钰应了下来,乐呵呵地让人去准备饭菜水酒。   饭菜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县令夫人亲自端上来后,二人便入了座,荆希自然而然要跟着坐下,张县令目露怪异,看着荆希:“这位……”   他以为荆希是赵钰的侍女。   “怎么,我不能坐吗?”荆希看县令那样子,坐了一半又站了起来,挑眉看向赵钰。   “荆希是本王友人。”   “哦哦,原来如此,”张县令忙道,“荆姑娘快请坐。”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多了一种隐秘的暧昧,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   这是——误会她和赵钰关系了?   荆希见赵钰动了筷,便也坐下取筷吃饭,只是心中颇为颇为无语,她发现古人的脑补能力比现代人强多了,但凡看见一男一女就往那方面去想,男女之间就不能有没有纯洁的友谊了吗?   吃罢饭,立刻走是不可能的,县令趁机说起了自己的政绩自己的苦衷,话里话外都是渴望升迁之意。   赵钰安静听着,等县令语毕,才不紧不慢徐徐开口,“听说隐仙县匪患甚重,不知张县令可有听说?”   “唉,那是当然的,”张县令叹了口气,“不瞒王爷,下官在任现在不过半年,县里已经大大小小经历了不下十次匪盗抢劫,却也是下官无能,不然也不会看见本县如此贫穷了。”   “那也未曾见你派人缴匪”。赵钰陈述了一个事实。   张县令脸上苦涩一划而过,“下官倒也想,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上面的……”许是认识到自己议论上司不太好,他很快又闭了嘴。   赵钰未回话,敛眸喝了一口茶,片刻后,起身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蠢作者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咋咋呼呼的小麻雀 20瓶;发菜炖蚝 15瓶;   感谢两位小可爱,啾咪~ 第38章 肿胀(2)   等到可以离开时,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无法,两人只能找了客栈住下来, 等第二日再回去。   依旧住的上房,房中贴心的放着梳妆台。   荆希终于能看看这具身体的脸了。   铜镜里隐隐约约的呈现出一张十八岁左右轮廓柔美的脸庞:眉毛是弯弯细细的柳叶眉, 眼睛略大,眼角处狭长, 很有一点狐狸眼的意思, 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些, 唇色也稍显浅淡,生生消减了勾人的美艳,两相中和之下,留下的是稍显柔弱的温和美感。   但是——只要脸色再红润一点,唇色再深一点, 这张脸,分明就是她曾经在现代的那张脸!   现下这模样, 也难怪那群土匪各个不怕她!   荆希啧了一声, 有些失望,想她当年在学校是一枝花, 也是出了名的霸王花,虽然美艳,杀伤力也是十足的,白大褂的口袋中常年带着一把刀, 和一包针灸用的一次性针。   这也就是,她在现代活了三十年一直单身的原因——纯粹凭借着实力母胎单身。   不过,结婚生子这玩意儿,从来都不在她的人生规划内,因此谈恋爱这件事,也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然而就现在这样一副小白花的面孔,她还怎么做大哥?!   次日,二人回到山上,阿牛看见他们,远远的迎了过来。   “大当家,夫人,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啊?”他语气中带着一点担心,“我还以为你们又迷路了!”   “没有,只是昨夜走的太深,夜色已晚,不便赶路,便在外住了一宿。”赵钰回道。   “原来这样。”阿牛松了口气,又看了荆希几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屁放。”荆希一抬下巴。   “……昨夜,”阿牛深深地叹了口气,垂下头语气沉痛,“有两个兄弟走了。”   “死了?”荆希露出的眼睛里淡漠得很,没有没有任何情绪,语气里也没有丝毫的悲伤。   阿牛有点接受不了,“夫人,他们好歹是我们兄弟,若是你昨日在寨子里,他们也许就不会……”   “可别给我戴帽子,他们可不是我兄弟,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来多出来这么多奇葩兄弟,”荆希打断他,又回过味儿来,“听你这话的意思,感情昨天他们的死,这还是我的错?”   荆希语气中的嘲讽,浓得都要溢出来。   阿牛僵着脖子没说话。   赵钰微微蹙眉,看见了荆希身侧慢慢收紧气死攥住的手掌,分明已是极为生气。   “昨日……”赵钰想要说什么。   “不必解释。”荆希按住赵钰,尖锐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疼痛使她暴虐的怒气被强行压制下来,“那你说,他们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一出,阿牛眼睛一对上荆希凌厉地仿佛能看穿他的眼睛,心里一虚,立刻有些闪躲起来,“他,他们……”   “他们怎么了?”荆希磨着牙笑了一声,“你说出来,我指不定还能起死回生一把呢。毕竟,我可是个……大、夫!”最后两字,荆希咬的极重。   阿牛听荆希这语气,更加不敢看她,只一个劲儿说,“他们就是死了,就在昨夜死的。”   赵钰听他避重就轻,混水摸鱼,面色更加冷了下来,瘫着一张脸,气势陡然外放,极具压迫的淡淡道:“说。”   一个字的命令最震慑人,又是赵钰这样常年身居高位的人说出来,阿牛抬起头看了一眼赵钰,刚一触到他冰冰冷冷的眼睛立刻又缩了回去,终于心一横道:   “他们昨夜硬是吃了那重楼草。”   荆希闻言都被气笑了,“所以,他们的死跟我何关?水牛,”荆希放开唇瓣,用舌头舔了舔,尝到血腥味,“我问你,我告没告诉你重楼有毒,告没告诉你,等我回来再说?!”   阿牛咽了口口水,退了一步,嗫嚅道:“……我昨天和他们说了,他们,非要吃,我寻思着,你说的是小毒,应该,也不至于……”说到后面,这个威武的汉子嘴里只剩下了气音,声音都没了。   ——他感受到了来自两个人的强大的压迫感。   荆希连话都懒得说了,如此奇葩,她连生气都觉得恶心到自己。自己作死作掉的人命也得挂在她身上,那是不是天下所有自杀的人自杀成功,也得怪大夫没能在那人自杀的第一刻赶过去救人?!   “小毒,针对是正常的健康人,你看他们一个个要死不活地样儿,像是健康人?”荆希锐利的视线落在阿牛身上,“我看,你指责我,是因为你良心不安吧。”   “我……”阿牛想要反驳些什么。   “你什么?因为昨天你没能守住底线,让他们吃了重楼草死了,所以说来,也算是你间接地害死的他们,你良心不安,就来指责我?”   荆希视线愈发冰冷,阿牛脸都快埋进胸前了。   “用我来转移你的愧疚感?嗯?荆希冷眼睨着他,“水牛,你真该庆幸你姐我上了年纪了,要是再早十年,今天你能从地上爬起来算我输!”   说罢,荆希一把掀开他,走了出去。   上了年纪?阿牛愣了一会儿,他还记得荆希面具下那张年轻的面孔。   不过还没细想,旁边赵钰大冰雕就让阿牛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他僵着脖子扭了过去看赵钰,尴尬地扯了扯唇,想说这只是个误会,“大当家,我……”   刚张口,他便说不下去了,赵钰视线太过冰凉,好像一眼就能把他悉数看透,什么辩解的话都被硬生生被怼回到肚子里。   微微侧首,赵钰目光居高临下地落下一点在阿牛身上,裹了寒冰的声音直击他的心脏:“若我,不会救。”   阿牛怔在原地。   他听懂了,赵钰是说,若是他是大夫,一开始就不会选择救人,还是这样一群不可理喻、不知感恩的人。   耽搁了这一会儿,赵钰便不见了荆希的身影,他的步子一顿,凝眉思索片刻,随即便朝木屋去了。   果然,刚到木屋门口,就听见死了昨天那个拦着不让救人的女人,今天跪坐在他丈夫尸体跟前蓬头垢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指着荆希咒骂:“是你,你个挨了千刀的,没脸皮的,就是你故意找来毒药故意害死我的丈夫的……”   死的人正是唾唾沫在荆希身上的那个男人,急着要死的是他,急着想活的也是他,他的老婆也是如此,果然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荆希站定在女人不足两米远处,冷眼看着她发疯,医院里见了太多这样的人,不遵医嘱,自寻死路,回过头来还要倒打一耙说是医生的错。   可这女人除了骂一骂还能怎么样呢?她又打不过她,古代女人也没办法像现代人一样动不动威胁去找法院去找媒体曝光。也不对,他们可是山匪,即使古代有相应的法律措施,她也不敢去。   荆希恶毒的想,那就由着你骂呗,你也就只能骂骂了,骂完了,你未来悲惨的人生又能有怎样的改变呢?   她看的清女人眼中的绝望,她的怒骂,与其说是骂她,不如说是对未来的恐惧,在古代,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可比现代女性难活下去得多了。   “带下去。”   不知何时,赵钰站在了荆希身侧,淡声命令,几个冷眼旁观良久的小喽啰一征,看到了赵钰眼中的冰寒。   “大,大当家?”   几个小喽啰还记得赵钰那日爆棚的武力值,接收到如此信号,赶紧把女人嘴捂住,连人带尸体拖走了。   世界清净了。   赵钰站到荆希身侧,沉默片刻,道:“……抱歉。”   “道什么歉?”   荆希侧头,反应过来,便又摇了摇头,“即便是你不说那话,我同样会选择救他们的命。这不是因为我就有多善良,也不是因为我对药王的训诫有多么推崇。只是,”荆希看向远处,“我的老师曾告诉我,医生,要尊重每一条生命。”   “这世间一花一草一木,皆是自然赋予的生命之源,它们以活着回馈自然。人类生命也来自自然的慷慨,我不喜欢他们的人,但我心疼自然赋予给人类的命,何况,他们还曾从自然中摄取过那么多生命。”   说完,荆希自己又万分嫌弃的啧了一声,“我怎么这么矫情?行了行了,听听就行,别当真。”   赵钰没回话,手指微微动了动,不由自主般,向荆希迈了一步,胳膊将抬未抬,然而最终该是放下,目光轻轻落在荆希身上,片刻,又垂下眸。   荆希,她什么都明白,也不屑别人的安慰。   进了木屋,荆希却没面对赵钰时那么好说话了,她抱胸倚门而立,目光落在那些躺了一排的病人身上,眸中带着寒意,“你们若是不想活,我也没必要浪费那个精力救你们,我再说一次,我说的注意事项,你们最好听着照着做,否则你们就等你们的神仙二当家过来救你们吧。”   因为昨天死的两个人,病人们这次老实得多,听见嘲讽,一个个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在荆希即将转身离开之际,有人弱弱的问:   “夫人,你不会不管我们了吧?”   荆希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那人,“那你觉得,你们有什么值得我去救的?”   荆希转身离开。 第39章 肿胀(3)   回到住处后, 荆希却还是拿起了放在她房中的重楼,回忆起重楼的炮制加工方法。   次日晨,天将亮未亮之际, 荆希推开房门踱步而出,昨夜, 她又梦到了那片白茫,还是那双死人眼, 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想要把她拉下地狱般,让她凭空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第三次梦到了。   一次梦境可以解释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二次可以解释为是大脑对恐惧的一种反应具象化,三次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倒像是潜意识里存储的画面。   是原身残留的记忆?那个一双死人眼的人,或许认识原身,并且很有可能,就是害死原身的凶手。   毕竟她最初醒来时, 是在一处山坡下,山坡上还残留着一些痕迹。   还有初醒时身上昂贵的衣物, 原身脸上消失掉的痕迹, 深藏不露的武功,冲着她来的追杀……   这一切的痕迹表明, 原身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可惜,她现在两眼一抹黑,背着原主的锅,却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不觉, 荆希走到了村子外围。   死的两个人都是外围村寨的人,因为没有死在自己家中,尸体也不能放入家中,都被放在外面的空地处。   荆希走了过去,低下头看着被白布掩盖住的尸体,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蹲下身,掀开了尸体的白布。   ——露出的尸体的脸,脸上的眼睛瞪的很大,仿佛还活着,直直地死瞪着荆希,嘴边是诡异的扭曲的笑意,似乎还带着一点儿不怀好意。   掀开另一具,也是同样的!   那个笑容勾起她脑海中一个模模糊糊的相似的带着猩红色的画面。   可她分明记得,白天的尸体,眼睛是闭着的,神情痛苦,死的时候一看就知道很不好过。   一阵冷风吹来忽的吹了过来,荆希身上一冷,竟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这时候也并安静,风声一阵一阵的响,青蛙的声音不知疲倦地响起,还有远处的鸡鸣声。   可这些声音,却只衬托出了她心脏一声一声清晰的咚咚声响   提着白布的手僵在半空,荆希再看向那具尸体,他的头好像往旁边掉了一点,脸上的笑容似乎也更加明显了些,眼珠子向外侧了侧,带着笑,直直地看向她的身后。   荆希听见了自己上下牙齿磕碰在一起的声音,背后的温度一点一点下降,她慢慢地放下白布,冰凉的指尖小心的移动到了腰间……   心跳如擂鼓,可她不敢回头!   又是一阵风吹来,带动村子里树上的叶子哗啦啦作响,仿佛在掩饰着某些非人的目的!   荆希又想起了那双死人眼!——一动不动,一潭死水的,没有生气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那双眼睛!   “谁!”   荆希的声音因为恐惧都劈了音,手中的针飞过去的瞬间,她猛地一个侧翻起身,面对着身后那一身白衣的人。   “……赵钰?!”   借着熹微晨光勉强看清人后,荆希顿在原地。   赵钰似乎也有些诧异,收住掌风,接住针的指确认般地摩挲了两下,“荆希?!”   “你怎么在这儿?”   “你为何在此?”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   “我……”   “我……”   又是同时,荆希却一点儿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她按了按自己跳如擂鼓的心脏,长舒一口气,道:“不是鬼就好,不是鬼就好!好了,你先说吧,你这么不声不响的,差点吓死我。”   方才天太黑,赵钰在荆希身后,荆希又穿着与夜色相同的黛色衣装,也难怪两人一时没认出彼此。   赵钰抿了抿唇,道:“抱歉。我方才回来。昨夜我去了我们刚到此处的地方,又见到了那队人。”   荆希这才注意到赵钰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水汽,衣服上还有几片草叶,看起来有些狼狈。   两人住的房间相距有些远,她昨夜竟然没发现赵钰没回来。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另一件事,“……你说,你昨晚又看到他们了?”   赵钰点头,面色有些凝重,“随我来。”   荆希心领神会地和他一起走了出去,到了外面的山林,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站定后。   “你是不是跟他们交手了?”荆希问,以她对赵钰的了解,若是只是看见,绝不会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是。”赵钰果然点头,“昨夜我本是准备找找路途,不想,却再次看见了他们,我本欲追过去,然而,倒是被他们提前察觉了。”   “你打不过他们?”荆希面色不大好看,赵钰的武功她虽还未看他使出过全力,但想也知那肯定是十分上乘的,若赵钰都打不过他们,那即便找到隐山捣鬼的人,也没有任何胜算。   “倒也不是。”赵钰否认了。   荆希抬头看他。   “他们人数众多,我寡不敌众,这才败退。”   “人数众多?”荆希疑惑了,“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你怎么会打不过?”   “是和领头人一样的人。”赵钰道,“他们五人我也可应付,而他们有数十人,且各个武功不俗。”   “可是第一次见时并没有。”荆希有些震惊,“还是说,他们第一次隐藏了起来?”   “不会,”赵钰想也不想地否认了,“他们武功在我之下,人数又众多,若是他们潜藏于附近,我必定会有所察觉。”   “也就是说……”荆希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但她私心里,却不是很愿意承认。   赵钰看着她,平静的眸中写着他对此事相同的猜测,并在向她求取一个肯定。   荆希停顿了沉默许久,还是说了:“隐山那群人,在我们最初发现他们的那日,他们也发现了我们,并且,针对我们用了相应的对策。比如,该出现取尸体的那日他们没有出现,再比如,他们第二次取尸体时,设下的那么多防护,其实,都是在防备我们。”   赵钰垂眸默认。   荆希说完,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   他们以为他们才是在暗处的人,是那只黄雀,哪知,他们从头至尾,都是一只螳螂。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荆希问。   “找到隐山,此为邪教巫蛊,且害人性命,不得不除。”赵钰想起了那些死容可怖的尸体。   “那你又是为何此时而出?”   荆希叹口气,“我最近总是梦到在敖溪镇见到的那个白衣人,昨晚又梦到了,我醒了睡不着,就出来走走。看到这两具尸体,就过来看看他们的脸是不是和我们最初看到的一样,也挂着这样的笑。”   “结果呢?”   “果然如此。”荆希无奈摊手,两人相视无言。   “说到此,”赵钰敛眉沉思,“敖溪镇那人,也有可能就是这隐山中人了。”   荆希一想,挑了挑眉,“倒也是,指不定,那场瘟疫,也是这隐山中派人故意去的。”   “可是,什么目的呢?”荆希问,但其实心里也知道,目前来说,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目的是什么。   活下来的那些病人慢慢地已经恢复了健康,都是些正值壮年的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恢复起来自然是相对容易的。   能下床后,以王二虎阿牛为首的山匪,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荆希门前一跪,砰砰砰几个响头就叩了下去。   “大当家,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们铭记在心,之前做的事,是我们太过畜生!请大当家,夫人惩罚。”   荆希站在门前,看他们磕着响头,一时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看向赵钰,荆希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示意赵钰赶紧帮个忙。   赵钰避开视线。   荆希:“……”   想了会儿,荆希忽的嘴角一勾,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想要赎罪倒也可以,听说你们附近山头处有挺多山匪,是吗?”   “是啊。”王二虎不懂荆希的意思,但一看她嘴边的笑,身上就哆嗦了一下。   “也让你们干别的,你们呢,就去人家的山头做做客,好好和人家相处。如果呢,他们中间也有吃了那个药丸的,那你们就顺带把我用的解毒方法在他们身上用一遍,对了,一定要让他们相信,隐山的人,可不是什么神仙。”   “这,我们干嘛帮他们啊,我们巍山头自己好不就行了。”阿牛道。   “那可不行,”荆希似笑非笑地看着阿牛,“你们呢,不仅得去,还得办好了,不然呢,你们今天的赔罪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说完又补充一句,“对了,我这人的确不打人,但我呢,不打的是女人和病人,你们要是恢复好了,告诉我一声,我找你们切磋切磋。”   荆希龇出一口白惨惨的牙,指尖寒光一闪。而他们的大当家赵钰则居高临下,清清冷冷地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一只手背后,一只手似乎漫不经心地慢慢摩挲着指尖。   明显就是给荆希撑腰啊!   众人:“……”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他们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不答应也得答应,因为蛊虫的事,荆希和赵钰已经在村寨里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即便王二虎发动山匪现在来篡位,也不见得有多少人站在他这边。   几人离开后,荆希就很不满地控诉起了赵钰,“见死不救,亏我还把你当兄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赵钰,我再也不要相信狗屁塑料兄弟情了!”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抹了两下眼睛。   赵钰:“……我看你,处理得甚好。”   “唉,那都是被逼出来的啊。”荆希扁着嘴,抬起袖子嘤嘤嘤,“毕竟,我只是一棵没有人爱的小白菜,除了靠我自己,我还能靠谁呢?”   赵钰:“……………”   他就静静看着她戏精上身,慢慢装!   荆希正演得高兴呢,前面守门的小喽啰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双眼亮晶晶,一见面就兴奋过度的样子扯着嗓子嚎:“大当家,有人来找你单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吧,什么时候营养液一百瓶了什么时候蠢作者就加更好了~ 第40章 肿胀(4)   荆希有些不可置信, 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小喽啰兴致勃勃,“外面有人说要和咱们大当家单挑!还说, 他能把大当家打到满地找牙!”   赵钰:“……”   荆希:“……噗哈哈哈!”   不知为何,她一想到赵钰被人打的样子还有点带感呢!不过想也知道,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唉, 有点遗憾。   小喽啰看荆希笑了, 还颇为得瑟的朝荆希乐,乐了一会儿, 忽的觉得身上一冷,总算觉得不对了——赵钰带着寒冰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他抖了抖,讨好笑道:“大当家,小的, 小的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您那么英明神武, 孔武有力, 长的还那么……”小喽啰词穷了,憋了一会儿“……虎背熊腰?怎么可能是那种人的手下败将呢, 呵呵呵。”   赵虎背熊腰钰:“…………”   荆希哈哈哈笑得更欢畅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喂,小……小哥儿,我可跟你说, 你,你这不会用成语就……就不要乱用,我钰哥这叫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虎背熊腰……哈哈哈,什么鬼?!”荆希笑得肚子抽抽的疼了起来。   察觉到到赵钰身上冷气刷刷外放得更加厉害,小喽啰终于意识到越描越黑的蠢笨,赶紧后撤一步,干笑两声,“我,我这不是没念过书嘛,大当家饶命!”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   荆希见人跑了,深呼吸,总算平静了点儿,拼命压抑住嘴边的笑意,她看向赵钰,用胳膊顶了顶他,生怕他听不到似的,大声道:“喂,赵钰,你刚才听见没,有人要夺取你的大当家之位呢哈哈哈。”   他嘴边肌肉轻微抽搐两下,似乎想说什么,但一侧眸就看见荆希笑得根本停不下来的模样,赵钰:“…………………”   默然良久,赵钰动作一变,脚步一迈,干脆走了出去。   荆希立刻跟上,她倒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挑战赵大王爷的权威。   有那么好笑吗?赵钰很想问她。但他刚一回头,还没开口,荆希却是一看他,又忍不住捧着肚子噗的笑出来。   最终,荆希一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迫被此魔笑荼毒的赵钰:“………”   还没到跟前,就能听到外面一群人在那儿扯着嗓子嚎,果然,打架就是这群土匪的兴奋剂。   走近了,荆希才发现,再次搭好的简易擂台上,站着一个背对他们的瘦弱的小身影,看着,貌似还有点眼熟。   “大当家!”   “大当家!”   “大当家!”   “……”   山匪们拿着锅碗瓢盆乒呤乓啷得敲,兴奋的嗷嗷叫,颇有威震河山的气势。   荆希眼尖的看见台子上那个听见了声音的瘦小身影全身一抖,双腿一软,踉跄了一步,勉强站稳后,抱着一种悲壮的慷慨赴死的气势,慢慢地转过了头。   啧,就这怂样,还敢单挑?荆希嗤笑了一声。   预感到这次打架没什么看头,荆希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荆希眯起了眼睛,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扑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熟练抱住了荆希的腿,并伴随着熟悉的的哭嚎响起:   “希姐~呜呜呜,姐,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打哈欠打到一半被迫憋回去并哽住了的荆希:“…………”   顺了顺气,荆希勉强压下自己的暴脾气,低头看来人乱蓬蓬还夹杂着几根草的狗头,“你是,四儿?”   “呜呜呜呜——”小四儿抱得更紧了。   等着看打架的众山匪:“………”   赵钰:“………”   谁能想到,要单挑的人,竟然是个熟人,熟人也就算了,还是个战斗力负值的怂货?!   荆希乐不可支,挑起小四儿的下巴,“四儿,你告诉我,你要单挑谁?”   一提起单挑,小四儿就抖得不行,他颤颤巍巍,道:“我,我打不过啊,我,我就是想多活一会儿。呜呜呜呜……”   “……那你知道你单挑的是谁吗?”   “是谁啊?”小四儿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往周围看去。。   荆希朝赵钰那边一抬下巴,“喏,你看,你要单挑的就是他。”   “王,王王王……”小四儿结巴了。   “汪汪汪!汪什么汪,没事学什么狗叫,活不耐烦了?”荆希踹了他一脚,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王、王公子!”小四儿终于憋了出来,难得聪明了一回。   赵钰唇角抽了抽,按了按眉心,道:“换个地方说。”   “等等!”小四儿脑袋一抬,似乎想起了什么,看起来有几分急切,“希姐,我想求你帮忙救个人。”   “什么人?”   “就在那儿!”   荆希顺着小四儿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人群外围立着一匹马,这马还挺眼熟,就是那匹发出了声响畏罪潜逃的那匹,它此时站在哪儿打着响鼻,时不时刨两下蹄子,隐隐能看见它背上垂下个黑乎乎的脑袋。   两人拨开人群,走到那匹马跟前,这才看清了趴在马背上的人,是个女孩子,穿一身单薄的白衣,脸冲下,黑发垂在马腹,浑身上下看起来湿湿的,露出的皮肤惨白。   再看了一眼小四儿,她这才发现小四儿身上的衣服也是被水浸泡过的,还残留着皱皱巴巴的痕迹。   这是刚从河里游泳回来的?   探了一下马上女孩的肌肤,触手冰凉,温度极低——有些危险!   荆希立刻把人抱了下来,一边疾步向房间中走去,一边快速吩咐道:“去准备温水过来,不要太烫,再拿毛巾过来,还有干净的衣服,再去熬些姜汤,拿几个汤婆子过来,赶紧的。”   听见吩咐,山匪们不敢怠慢,立刻动了起来   谁也不敢说什么怎么不比武的话。   进了房间,荆希立刻把女孩身上的衣服尽数脱掉,触手的肌肤太过冰冷,热水暂时没送来,荆希抱着她,和她一起进入被中,给她取暖。   女孩儿脸色是惨白的,嘴唇冻的发紫,紧闭着眼睛,身体紧紧的蜷缩在了一起,荆希抱着她,能明显感觉到她在颤抖。一探脉搏,微弱的几乎都感觉不到,寒气入里,再不赶紧取暖,这个女孩子可能就没命了。   荆希只能更加抱紧了她,期望用自己身上的温度给她暂时性取暖,好在,因为要求的水温不高,第一盆水很快送了进来。   荆希起身,女孩儿失去热源,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荆希。   荆希接住她的手,安抚地摸了摸,声音刻意放低,“乖,别怕,马上就能暖和起来了。”   女孩儿手指收紧了一下,犹豫一瞬,慢慢地听话的松开了手。   好乖。荆希想。   打湿布巾,坐在床上,荆希把女孩的身体扶着靠坐在她怀中,温暖的布巾轻轻地覆到她身上,见她眉头微微松开,荆希放下了点心,有知觉就是好的。   把女孩身上擦了一遍后,要的大量的水终于被送了过来。   把人放在浴桶里,看到女孩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荆希松了口气。让人继续去烧开水,荆希坐在浴桶边用布巾给女孩子温暖她脸上的肌肤。   “希姐,那小妹怎么样了?”小四儿在门外踱步,赵钰站在一侧,他们都是男子,不方便进去。   “还好,能救过来。”   荆希随口答了,聚精会神的在女孩身上扎了几根银针,看她脸上慢慢地浮现了一点血色,“姜汤送过来没?”   “送来了。”   有人在门外喊,应是刚送到,荆希起身开门,把姜汤接了过来,诱哄着给女孩一点一点喂下去了后,才开门出来。   “希姐,”小四儿一见她,立刻迎了过来,一脸担忧,“她怎么样,醒了吗?”   “还没,她这个风湿寒三邪直入体内,又本身体质有虚寒,有些严重了,今晚可能会有点危险。”   “那怎么办?”小四儿看起来都快哭了。   荆希狐疑的看他一眼,“怎么了,这是你老婆啊?这么着急。”   “不,”小四儿蓦地红了脸,“也,也不算是,但我……我要对她负责的!”说到最后一句,他一握拳,以表达决心。   荆希想问他,但暂时没空理他,她看向赵钰。   却见赵钰已经铺好了纸墨,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后,看向她。   荆希愣了一下:“……啧,钰哥,不错啊,挺自觉。”他们何时这么默契了。   怀着一种奇怪的心情,荆希开始念药方:   “赤茯苓,陈皮,桑白皮,大腹皮(洗)各6g,草果3g……另外再准备30g的附子和干姜。”   “去抓药吧。”见赵钰写完,荆希把药方递给阿牛。   “我去,我去!”小四儿夺过药方,自告奋勇。   “你认识路?”   小四儿:“……不认识。”   “那不就得了。”   这个任务还是交给了阿牛。   泡够了一个小时,荆希把女孩子从水中捞起来擦干净,见她呼吸平稳了,脸色好看起来,荆希又把她放进了用汤婆子暖起来的被窝里,温暖袭来,女孩子眉头缓缓松开,脸色更加红润了些。   只是,对比正常人脸色来说,还是太过苍白了些,不过比方才那泛着青的白要好得多。   再仔细给她把过脉,检查了没有其他外伤后,荆希合上门走了出来。   此时小四儿已经乖乖的坐在了桌边,在赵钰的旁边一动不动,乖巧得紧。   “哟,卖乖呢!”荆希走了过去,见小四儿那张娃娃脸一脸渴望的看着她,俨然还是想问情况。   “如何?”赵钰抬眸看向荆希,代他问了,微微蹙着眉,看起来竟然还有点担心。   荆希有些奇怪,倒也没多想:“这孩子身上毛病有点多啊。素体虚寒,畏寒肢冷,气虚血虚,四肢还有些肿胀,身体看起来一向不大好。最主要的是,她脾虚,受湿困阻,运化不及。她现在是年纪还小,要是年龄大点,她的毛病就不止这么些了。”   “那,那她到底能不能治回来啊?”小四儿一听紧张了起来,眼巴巴地瞅着荆希。   “可以是可以,不过得慢慢来,她身体太弱,大补之物也不能一次用,只能用一些药性温和的滋补之品一点一点调养,时间可能耗费得长些。”   “哦,那就好那就好。”随即又一脸苦恼,“可是我没钱啊。”   荆希:“……你就知道人家愿意嫁给你?”   小四儿懵了:“那我都看了她的身体了,我不娶她怎么行啊?”   荆希:“……”又忘了这里是万恶的古代封建社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27117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320492、忘川む 3瓶;   非常感谢三位小可爱对蠢作者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   话说,人家才没有撒娇,咳,嗯,真的…… 第41章 肿胀(5)   “那个女孩子跟你什么关系暂且不论, 我问你,青杏呢?还有那天我们失散后发生了什么?”   “青杏,”小四儿撇了撇嘴, “那天那群黑衣人追着你们离开后,青杏非说他要去救王爷, 然后他就下了马车,之后我就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那你呢?”   “我?”小四儿尴尬一笑, “我, 我没下去,结果那些黑衣人就把我抓到了山上。”说完又愤愤补充一句, “这些山匪简直不是人!”   “山上?”赵钰抓住关键词,“何山?”   “是不是隐山?”荆希面色也凝重起来。   “不,不知道啊,没听他们提起过。”   小四儿面上迷茫,“倒是听他们说了什么巍山、丕山之类的。”   “看来是了, 他们就是隐山上的人。”荆希肯定道。   “嗯,”赵钰点了点头, “你被抓后的事, 如何。”   提起这个,小四儿便一脸义愤填膺, “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有多过分!他们把我抓去后,就直接蒙着眼睛丢到了一个牢里,里面又冷又湿,还不给我们被子!”   “我们?”荆希打断他。   “就是, ”小四儿脸一红,“和小云一起的,她和我关在一起。”   “那你们是如何逃出的?”赵钰问。   “这个,嘿嘿,”小四儿得瑟起来,“我小四儿是谁啊,我可是神偷!他们的牢房门在我面前简直和没有一样的!”   “那你打开了?”   小四儿脸一红:“没。”   荆希:……没有?没有你得瑟个啥劲儿!   她翻了个白眼。   小四儿委屈:“那,那我这不是没有趁手的工具么。”   两双眼睛看着他:“………”   小四儿感受到了浓浓的羞耻,赶紧转移话题,   “哎呀,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在被关了三天后,终于趁着他们给我们送饭的时候逃了出来。”   “看见了什么?”   这是他们最好奇的事,他们想尽办法也没找到的入口,小四儿却从里面出来了,这就说明,他们也算是找到入口了。   “就一片树林子啊,”小四儿摸了摸头,“但是我们刚从牢里出来时,看到好多和我们一样的牢房,里面关了好多人,我们没时间救他们,就想着先逃出来找你们。”   “然后呢?”   “然后,他们发现我们逃跑了,就来追我们了。”小四儿回忆起来眼中有恐慌,“抓我们的人戴着面具,那个面具,和……”小四儿看了荆希和赵钰一眼,又飞快的垂下头,“和希姐你以前的那个有点像……”   “继续。”荆希敲了敲桌子。   看似平静,实则心里已经充满了卧槽,看了一眼赵钰,见他敛下眼睑,神色还是千年不变的样子,心里镇定了一点,冲着小四儿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别走神了,赶紧讲。   这么大个重磅消息这两当事人就这反应?!小四儿莫名有点失望,接收到荆希不善的眼神,赶紧接着说了下去:   他们弄晕了来送饭的人,匆匆拉开牢房门跑了出去,一出去,他们才发现隔壁都是和他们一样的被关起来的人,但他们看起来大都胖胖的,神色倦怠,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们逃跑。   小四儿吓了一跳,感觉这些人实在怪怪的,赶紧拽着和她一起的女孩小云逃跑了。   冲出地下隧道出来后,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半露出地面的地牢,周围全都是参天的古木,高耸入云,他们就像是误入了一座阴森森的绿色坟墓,底部埋葬着弱小的生物。   小四儿拉着小云的手,凭着直觉在树林里横冲直撞,尽量朝着有太阳的方向前进。   许久后……   “你知道路吗?”小四儿在又一次回到原点后,有些绝望的问小云。   “我不知道,”她轻微的摇了摇头,“自从我被带到这儿我从来没有出来过了。”小云的声音细细软软的,还带着浓浓的疲倦。   小四儿想放弃了,他能出来是因为他身上有带着用来防身的蒙汗药,趁其不备把人弄晕才逃了出来,要是还找不到路,他们迟早会被那些可怕的人抓回去的。   小四儿一屁股坐到地上,看到不远处的的牢房,想着听天由命好了,反正牢房里除了冷了一点,湿了一点儿,为没什么了。   个狗屁!   小四儿咬牙又站了起来,“走,哥哥我今天一定能带你走出去!”   小云愣了一下,用她那双干净的眼睛看向小四儿,“真的?”   “出不去的话,我也会保护好你的!绝不丢下你!”被女孩那样渴望的充满信任的眼神一看,小四儿膨胀了,瞬间觉得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两人又出发了,这次,小四儿更努力的透过茂密的树冠观测太阳的方向,走得很慢,但总算没有再回到原点。   只要继续走下去,迟早可以走出去的。   小四儿乐观的想。   “有人来了。”这时,小云忽的轻声道。   “什么人?!”小四儿下意识回过头,远处茂密的树冠间,他恰好看见一个跃出的白色身影,脸上还戴着一个他见过多次的熟悉的面具!   希姐?!   小四儿差点惊叫出声,很快又反应过来,不,那不是的,身形不对。   他回过头拉着小云就开始跑,树下枯枝众多,两人难免跑得磕磕绊绊,而树上那人,意识到已经被发现了,也不隐藏了,加快速度追了过来。   “哥哥,要不你放开我吧,放开我你自己跑。”小云的声音喘息着,听起来更加疲惫了。   “不,不行,我不会放下你的!”难得遇到一个这么柔弱的小女孩儿,小四儿的大男子主义爆棚,把小云拽得死紧,简直就是背着脚丫子用生命在赛跑。   “咻——”   凌厉地破空声响起,小四儿下意识把小云扑倒在地,看见了地上一根着寒光的银针,穿透地上手指粗细的枯枝后插.入到了土地中。   小四儿的心跳陡然加快,腿蓦地开始发软——从来没离死亡这么近过!   但眼见树上那人越来做近了,指尖还有寒光闪烁,俨然已经夹着第二根银针,小四儿再看了一眼茫然无错的小云,一咬牙,暗骂一声,撑起身体立刻就要拉起小云继续跑。   没想到,小云这时却怎么也起不来了,她撑不起酸软的腿,“哥哥你先走吧,我没力气了,跑不动了。”   “那我背你!”小四儿不知怎的,要是往常这种情况,他肯定早都把人丢下跑了,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不能放弃!   ——或许是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用看英雄的眼神看他吧!   小四儿把人拉到了背上,速度丝毫没有减缓,甚至还快了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在面临生命危险的潜力吧!   “咻咻咻!”又是几根针过来,小四儿看着那些银针,脚步慢了一瞬,心肝儿颤了一下,这要是打中……   可是怎么可能会打不中?   小四儿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人,貌似不想要他的命,甚至不想伤了他!   有恃无恐,小四儿立刻加速,跑得更欢畅了。   背后的小云搂紧他的脖子,忽的小声道:“哥哥,我好像听到水声了,你往那里跑好不好。”   小四儿想也不想顺着小云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看见他们朝那个方向跑去,白衣人似乎有些诧异,在树上停顿一瞬后,立刻加快速度追了过来。   这次,明显感觉他认真的多,连针都是擦着小四儿的皮肉过去的。   然而这时候的小四儿紧咬着牙关,已经感觉不到害怕了,他眼前已经开始一阵阵发黑,长时间的高速奔跑,使的他的心脏跳的过快,大脑开始缺氧,浑身上下都即将脱力,但他不敢停,停下,就可能会死!何况,还有背上的这个脆弱的小女孩儿。   终于,在小四儿即将跑断气的下一秒,水声终于清晰可闻起来,然而,瀑布轰隆的声响这时候带来的却是另外一层绝望,小四儿停在了瀑布边,看了一眼那万丈悬崖,只觉得头晕目眩,已经无法支撑。   小四儿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小云……对,对不起,我,我其实,就是个废物。”   白衣人此时也掠了过来,站在小四儿面前,面具后是刻意伪装过的声音,低沉沙哑而阴暗:“两只小老鼠,玩儿够了吧,该跟我回去了。”   “哥哥不是废物。”小云从他身后站起,没理那个白衣人,扶起小四儿,在白衣人反应过来之前,轻声道,“我带你走!”   说罢,拉着小四儿一跃而下,白衣人这才明白小云的意图,瞳孔一缩,飞掠过去,却只抓到了一片空气。   “哗啦哗啦”两声,两个人影先后落入水中,然而与这气势恢宏的瀑布比,实在太过渺小了!   被水面砸的晕晕乎乎的小四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还没死,赶紧蹬了几下腿,露出水面,正要往岸边游,忽的想起还有小云啊!   他立马又潜进水中,勉力睁开眼睛,看见了已经昏迷过去的小云正在水下缓缓下沉。   小四儿过去拉住了她,其实他也已经精疲力竭,很想很想就此停下来,但是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死在这个时候,他很不甘心,拼着最后一口气,小四儿把小云拉上了岸,上岸那一刻,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听完了,荆希有些奇特:“那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下山路和巍山完全是两个方向,小四儿怎么能这么准确找到这儿来?   “还不是这匹马,它可真是神奇,带着小云一路往这里跑,我没办法,跟在它后边追,结果到地方一看,竟然是另一个土匪窝。”小四儿提起来就眼泪汪汪,“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就想着,干脆把这里的老大叫出来,指不定他看我长的这么好看的份儿上就饶我一命呢?没想到出来的竟然是你们!”   小四儿说着,脸上浮现出一点儿玄幻,小心翼翼地看向赵钰,“那个,王爷,你真的是这里的大当家啊?”   赵钰矜持地颔首:“嗯。”   小四儿睁大眼,张大嘴,半晌喃喃道:“王爷和……山匪?!”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官匪勾结了吧!连皇亲贵胄都来和山匪同流合污?那这朝廷还了得?   还是说——   王爷想要造反,在山匪里招兵买马?!   小四儿细思极恐!   “想什么呢?”察觉到赵钰隐隐又有夏转冬的趋势,荆希给了小四儿一个暴栗,“赶紧滚去洗澡吃东西去,在这儿碍什么眼。”   小四儿麻溜的准备滚,刚走到门口,他又探头回来,“那我在这儿也叫爷大当家吗?”   “当然,你不废话。”荆希给了他一个白眼。   “那,希姐,你呢?他们叫你什么?”   “叫我?”荆希正琢磨着要怎么回答。   阿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   荆希:“怎么了?”   阿牛:“药买回来了。”   荆希:“哦,你把附子现在就煎上,半个时辰后我去看。”   阿牛:“好嘞。”   小四儿缓缓吐出两个字:“……夫、人?”   终于觉得不对的荆希:“…………”   “你别多想。”她扶额,有点儿心累,谁知道小四儿会来啊!   小四儿不能不多想,他震惊的瞪大俩眼睛,“你,你们竟然……”又痛心疾首的看向赵钰,“王,不对,大当家,你,你竟然也能下得去……”   赵钰:“……”   他又看了一眼荆希,眼中满是对她的佩服,“不愧是我希姐!”   荆希:“……………”想打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四儿:你们,你们竟然……怎么比我还先脱单!!!   最近几天我的心情挺不好的,卡文加考试,已经几天没码字了吧,心里真的挺难受的,想要试着调节,可总是很焦虑。   昨天看了我最爱的作者大大的直播,她回答了我的问题,那一刻真的感觉一下天空都明朗了。   这份心情很激动,不知和谁分享,只好写在这里我知道我其实写文写的不好,后期可能有点儿崩了,也难怪小可爱们不喜欢。   不过即使只有一个人再看下去,这本书我也会把它完结的,感谢一直陪伴的小可爱!谢谢真的,我会坚持下去,一本一本写下去,因为我真的是热爱写文本身这件事的。 第42章 肿胀(6)   把脑补小能手小四儿扔了出去, 荆希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看赵钰:“敢问,钰哥当初为何不澄清,你说, 这是让小四儿误会了还好,要是被你那位小跟班儿土拨鼠看到了, 他恐怕就不止是尖叫了,估计得上来给我两爪子顺带还得啃两口。”   赵钰:“……土拨鼠?”   荆希:“就是青杏啊。”   赵钰:“………”他一脸无言的看荆希, 似乎是在问她, 你是哪来那么多的外号可取的。   荆希假装没看到,砰砰砰拍桌子:“喂, 别打岔啊,问你话呢为什么刚开始不澄清?”   赵钰:“……行事方便。”   荆希:“……啧!没想到啊,原来正直我钰哥也会有偷懒的时候啊,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我告诉你,我可没同意啊, 你这,嗯……算不算是占我便宜, 污了我的清白?嗯哼?”   最后一个尾音, 荆希刻意上扬,身体凑近赵钰, 挑起一边眉毛,嘴角勾起一个坏笑的弧度,故意的调侃。   赵钰这次没躲,他定定的看了荆希一会儿, 忽道:“面具。”   “什么面具?你说你送我的面具?”荆希笑着装傻。   她转移注意力的手段那么高明,他怎么还能反应过来,这不科学!   赵钰不说话,只淡淡的看她。   笑容一僵,荆希嘴角的笑容慢慢地收了回去,和赵钰对视良久,她才又缓缓的勾起一个上翘的尽量和往常一样的弧度:“哈哈哈,我还想着能蒙混过关呢,小四儿说了那么多话,你怎么还记得,你记性可真的好啊。”   没人应答,屋子里是诡异而尴尬的沉默。   过了许久——   荆希终于笑不出来了,她嘴边的笑一点一点收了起来,脊背不由自主的挺直,最终完全没了表情,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荆希曲起手指在桌上轻扣两下,想要再次转移话题。   可一抬头,荆希就撞入到赵钰看她的视线中——没有压迫,没有冷厉,没有怀疑,只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到了嘴边的辩解哽在了喉咙,荆希说不出来,那些话只得又被她吞入了肚里。   “……赵钰,”荆希最终放弃一般垮下肩膀,“你看我也没用,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过去……或者说,这个身体的过去,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就是隐山里的人……但我现在,严格说来,并不是她!”   “初见你,你并未戴面具。”赵钰看着她,道。   荆希:“……我说这是巧合你信吗?”   赵钰看着她一动不动,无声问她:你觉得呢?   荆希:“………”   她戴面具真的只是因为怕最开始那张脸吓到别人!真的真的没有任何企图。   至于为什么刚好是白泽面具,鬼知道她为什么一眼相中了那张面具,可能只是单纯的因为白泽有名,白泽是神兽?所以她喜欢它,就顺手买了?这么一想,哪里来的那么多阴谋论啊!   可神他妈知道,这世上就是那么多的凑巧,换作她,她也会阴谋论一把。   “行吧,那敢问王爷大人,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呢?”反正我也不认!荆希心中默默补充,看着赵钰。   两人相顾无言,默默对视良久,赵钰从荆希的眼中看到了有恃无恐、理直气壮、坚决不认等一系列情绪。   赵钰:“……”   他选择起身离开。   荆希看着他的背影,挑了眉,这是怎么个意思?   就目前获得的线索来看,她这具身体的身份很有可能是潜逃在外的隐山中人,至于是被抓去的受害者,还是同谋,就不好确定了。不过,荆希自己还是更偏于是同谋。   从最初醒来在离隐山那么远的地方,还有穿的那身白衣服,脸上莫名其妙的痕迹伪装,恢复的武功,最关键的是小四儿在隐山发现和她脸上一样的面具,指向着——   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   荆希不由自主的好奇了起来。   “呃……”   里屋响起女孩子的稍显痛苦的声音,荆希赶紧起身走了进去,看见女孩子已经醒了,半撑着身体干呕,吐出一些清稀的痰涎,伴随着有气无力的喘息。   “醒了?”荆希走了过去,声音尽量柔和,“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   小云下意识拉着被子把赤.裸的身体掩盖得更加严实,看见荆希的脸时似乎稍微松了点气,但还是保持着警惕“你是谁?”   “大夫。”荆希言简意赅,“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了。”小云垂下头,又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哦,我小弟把你送过来的。”   “你小弟?”   “小四儿啊。”   “那……”   “希姐,她醒过来没!”说小四儿小四儿到,他急匆匆的过来,啪粗暴地推开门,然后就猝不及防看到了小云露在外面雪白的胳膊,小四儿怔在了原地。   “喂,四儿,看什么呢?”   荆希挪了一步挡在有些慌乱的女孩子跟前,一挑眉,顺手拿起桌边的一个茶杯扔了过去。   “啊?啊啊!!对不起!!!”   小四儿手忙脚乱的接住唤醒他的茶杯,脸刷的爆红,又冲出了房间。   “怎么样,相信我了没?”荆希拉过一个凳子坐下。   “嗯。”小云垂下眸,掩饰了眼中的惊慌,看见熟悉的人在这儿,即使也认识不久,但也让她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把衣服穿上吧,穿上后我再给你具体看看。”   “嗯。”小云应了,自己穿上了衣服,而就穿衣服这么小小的运动量,她就开始喘气,累的不行的样子。   荆希若有所思,等她穿好,轻声问道:   “怎么了,说说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有点犯恶心,有点头晕,”小云低下头,“常常感觉身上没力气,觉得身上很困很重,有些难受。”   “是感觉具体哪儿困重?”   “胳膊和腿。”   “嗯,那没力气又是怎样的没力气?”   “大概走几步就会很累,很想睡觉,不想动。”   “嗯。”荆希听完点头,“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小云抬起头,看荆希做了个示范。   犹豫一瞬,小云伸出了舌头:舌色是淡白的,舌质浮胖娇嫩,苔薄白而滑,舌边有齿痕。   是脾虚寒证,水湿内盛,和她最初的诊断一样。   “好了。”荆希示意她收回舌头,又问,“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最近住的地方水湿过盛?”   “嗯,很湿很冷。”顿了顿,小云埋下了头,“……我的脸,现在很难看吧。”   确实说不上好看,可以看出来,女孩儿的脸本身很白,也很好看,只是现在脸上的白却显得有些难看,深浅不一,看起来有些脏脏的。   “你只是生病了,”荆希如是说,“只要病好了,就恢复了。”   小云抬头看了荆希一眼,没说话,却放开了一直被轻轻咬着的唇瓣。   “这是事实,”荆希道,又继续问下去,“最近大便怎么样?”   “这,这……”小云猛地又咬住了唇瓣用的力气有些大了,微微皱起了眉,不太愿意回答。   “没什么不好意思,我是大夫。”荆希语气安抚。   “稀,稀的。”小云微微偏过了头,避开了荆希的视线。   “颜色呢?”   “淡,淡黄。”   “好,”荆希点头,又问,“饿了吗?最近胃口怎么样?吃得下吗?”   小云刷地回过头,瞳孔缩了一点,似乎在震惊,为什么问病要这么问?刚问完大便,就,就问……吃的?!   “别多想,”荆希挂起一个谜之微笑,眼角瞥见门口那探头探脑的黑乎乎的脑袋,笑容扩大一点儿,“只是正常询问罢了。”   小云又扭过头,低声答了,“吃不下,吃一点儿就想吐,喝水也想吐。”   “曾经有得过什么严重的病吗?”   “没有。”   “月事呢,最近正常吗?”   “不,不太正常,已经两月没来了。”   得亏是女大夫,小云想,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她还真不好意思说。   “好了,可以了。”荆希问完,坐到桌边,正要书写病案,却发现桌上空空如也。   ——哦,对了,她不会写毛笔字,病历已经很久没写了。   今天难得问诊一回,导致她职业习惯又冒了出来。   而且……赵钰不在。   “那,我是怎么了?”小云问,打断了荆希的发呆。   荆希回神,似笑非笑道:“哦,你这是怀孕了,因为受了寒湿,才会有刚才那些病症!”   “……”小云震惊的看着荆希,“你,你乱说什么!!”   然而没等小云发脾气,门外就响起一声巨大的“哐当”声,伴随着小四儿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连滚带爬的身影冲进了房间,一张娃娃脸梨花带雨“希姐,你刚说什么?小云,小云她……”   “哦,开玩笑的。”荆希勾起一个礼貌的笑。   小云:“……”   小四儿:“……”   虚惊一场!!   但他们俩现在很默契的想给荆希来一顿混合双打!!!   小云难得情绪反应这么大,气的胸口上上下下起伏,怒瞪着荆希咬牙切齿,可惜没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小四儿则是没那胆子,也知道自己没那能力,只能埋怨的看着荆希。   “行了,别气啊,就开个玩笑而已,别气别气。我去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哈。”   荆希笑眯眯地走了出去,样子欠欠的,而刚一出门,荆希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赵钰,看模样,应该是全部都听到了。   荆希一扬眉,“听见了。怎么,钰哥,觉得我很过分?跟人家开这种玩笑。”   赵钰看着荆希嘴角刻意挑起的弧度,半晌后避开视线,“若不想笑便不必笑了,我并没有说不信你。”   赵钰避开她走了进去。   荆希的笑容慢慢收了回来,回过头看着赵钰消失在门后,从方才起就有些慌乱的心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平静了下来。   她这才感觉到,她刚才确实有些慌了。不过怎么会不慌呢,任谁突然知道自己是个可能穷凶恶极一群人的同伙,也会接受不了吧。   何况,在那一刻,她其实最在意的,还是赵钰的肯定。   她把他当作可信任的人,即使他捎带她去京城的动机也并不纯,然而最初的愤怒过后,早都没了感觉。   所以,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赵钰对她不信任!   因而,当赵钰不动声色离开后,她心里不可抑制地出现了烦躁和慌乱。   但是赵钰刚才那句话一说,她所有的不安都归于平静了。   啧,荆希叹了一声,赵钰就和她最初说的一样,是朵高山雪莲花啊。   外表看起来很冷,很不好接近,实际上却很暖,就像雪莲花,生长在高山之巅,却有着温柔暖和的内心。   治病有奇效!   荆希的恐慌症被治愈了,踏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我是个反派?   小可爱的留言我看了,很感动!昨天也找了一个心理学的学长聊了聊,蠢作者终于被治愈了~真的超级想抱抱你们,你们都是什么种类的小天使啊!也太会了吧,我要迷上你们了啊!!! 第43章 肿胀(7)   把药端回来时, 荆希发现小四儿委屈巴巴地蹲在门口,不知道为何又被赶了出来。   而里面赵钰竟然和小云孤男寡女待在房间里,还传出隐隐的交谈声。   荆希心里浮现出诡异的怪异感, 忽的想起想起了赵钰对小云莫名其妙的关心,莫非, 两人还真有一腿?   心里有点儿不舒服起来。   荆希皱了皱眉,推门进去, 交谈戛然而止, 门里的两人立刻同时转头看向荆希,默契十足。   荆希心里更加难受了。   看到来人是荆希后, 小云还有点不高兴,轻哼了一声,侧过了头。   “还生气呢?”荆希压下心头的不舒服,刻意忽略了赵钰,笑道, “过犹不及,怎么样, 生了会儿气, 有没有觉得舒服点儿?”   荆希这么一说,小云愣了愣, 仔细一感受,还真觉得身体轻松了些,困重感减轻了不少。   “你……”   “这叫情绪疗法。”荆希道,“小妹妹, 姐姐跟你说,世上没什么事过不去,才多大啊,放宽点儿心,别整天忧心忡忡,思虑过度的,什么事别想太多。”   “你怎么看出来的?”小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荆希。   “你猜。”荆希眨了眨眼,把药碗递给了小云,“先喝药吧。”   明白了荆希惹怒她是为了给她治病,小云不动声色地避开荆希的眼睛,看来还有点不好意思,看见黑乎乎的药汤,还是难免皱起了眉,她下意识看向赵钰,见赵钰正看着荆希,愣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她敛下眸,有点儿不甘愿的接过了药碗。   等小云把药喝了,赵钰突然朝荆希问道:“明日,去往隐山,你可去?”虽是询问,赵钰语气却是笃定。   “去啊,怎么不去。”果然,荆希答,给了赵钰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赵钰:“……”他真不知他又何处惹到了她。   “我也去!”小云忽道。   “你去干嘛?”荆希怀疑的上下扫视了一圈小云,明晃晃的用眼神询问:就你现在这三步一喘,五步一倒的身体,你去干嘛?   “你不必去。”赵钰也拒绝了小云。   “不,我要去!”小云抿了抿唇,一直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浮现出坚定和微末的愤怒,“只有我能找到路,你们只让小四儿去也找不到的!”   “为什么小四儿会找不到,他不也从隐山上下来的吗?”   小云默了默,片刻后抬起眼,眼神中带着一点执拗,“你们以为……若不是我,就凭小四儿能找到路回来吗?”   荆希忽的想起小四儿对小云的描述,她眯起眼睛,怀疑地看向她,“你一直都知道路?”   赵钰也看了过来。   “是。”小云在两人视线下,毫无畏惧地点头。   “那你干嘛最开始不告诉他?”   “因为我不信任他。”小云淡淡道。   “为何?”赵钰问,既然不信任他,那为何最后又告诉了小四儿出路呢?   “为何?”小云神色平静而淡漠,语气沉稳地叙述起了一个事实,“在我被抓去到山上最后一年,几乎每进来一个新人,都会和我关在一起,几乎每一个人刚来时都试图过逃跑,并想带着我逃出去,那时,我凭借听到水声,找到出路,我告诉了他们。而他们要么不信任我,要么出了牢房嫌我跑得慢是累赘抛弃了我。对于小四儿,我也只是怕他也那么做而已。我并没有做错。”她最后补充了一句。   虽说听起来是很有道理没错,可是还是有点儿说不通,“那你就不想想万一能逃出去,结果被你这样子操作,不就没了希望吗?”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小云道,“后来那些人都把我当作诱饵,每个新来的都会和我关在一起,然后让我们逃出去,有我在,他们能准确的追踪到逃跑人的位置,逃跑一次失败后,这些新人也就老实了。再说,当时我告诉小四儿出口又如何呢?不威胁到他的命,他会跟我跳下去?”   荆希:“…………”   赵钰:“…………”   你们山里人真会玩儿!姑娘你真牛逼!   “再问你一件事。”荆希摘下面具,露出全脸,“你认识我吗?你曾在哪儿见过我吗?”三年前,她穿来不足一年,想必逃跑也不过是最近的事。   “没有,从来没见过。”小云凝视了荆希一会儿,摇了摇头。   荆希不知失望还是松了口气,重新把面具戴上。   喝过药有一会儿,药效也上来了,小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神色困倦。   荆希本还想问点儿什么,见状就作罢了,劝她道:“那你先睡会儿吧,我们暂时也不走,不会趁你睡觉偷去的。”   小云没理荆希,固执的看向赵钰,见赵钰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躺进被子里乖乖闭上了眼睛。   荆希:“……………”这个时候再说他们没一腿那就是她眼瞎了!!   荆希不爽的哼了一声,瞥了赵钰一眼,赵钰被瞥的莫名,眉头动了动。   两人各怀心思,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见他们出来,在门口徘徊的小四儿立马又迎了上来,眼巴巴等着荆希说话。   荆希看着小四儿那苍白的脸色:“……她没什么事,你赶紧滚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去找隐山,你也得去!”   “哎,别啊,希姐,你让我守着她呗,她晚上万一有点儿啥事可怎么办,她身体那么弱。”   荆希:“……我守着,你滚去休息睡觉,不要以为你现在没事就永远没事,熬个夜你绝对会发烧。”   “希姐~”小四儿还不肯走。   荆希不为所动:“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守着能干嘛?增加二氧化碳?赶紧给我滚蛋,别污染空气!”   小四儿:“……”   他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荆希看着他的背影还有点儿小同情,人家女孩子把你当猴耍,也就你以为人家是朵单纯小白连了。   小四儿走了,这个木屋的房间分配也成了问题。   木屋一共两层,二层是杂物间,一层是卧房和堂屋。   堂屋左右两侧分别有主卧和客卧,荆希住的主卧,赵钰是客卧。   现在小云住在荆希的房间,那意味着荆希今晚上就没有地方睡觉了。   不是说不能挤一挤,可小云还生着病呢,她也害怕人姑娘嫌弃她!   “赵钰,你要不,和小云一间房,你那间就让给我呗。”   赵钰:“……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授受不亲的,人家跟你关系不一般吧,说不定还是你的小未婚妻呢,你确定不和她交流交流感情?”荆希阴阳怪气的。   赵钰:“……我与她并无其他关系。”   “没有其他关系,那就是有未婚夫妻还是情人关系啊?啧啧,这么说,我是不是该让这寨子里的人赶紧改口,夫人可不是乱叫的,让人家小姑娘误会就不好了。”   赵钰:“………………”   行吧,无理取闹的人他说不过!   赵钰静静的看了荆希一会儿,绕过他,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啪嗒”一声,毫不留情地落了锁。   荆希后面叫嚣:“心虚了吧!!”   可惜没人理她。   荆希退回了房间坐下。   之所以非要守夜,原因其实很简单。   小四儿的担心不无道理,下午看着小云精神还好,那是因为在白天,阳气充盛,她体内的寒湿之邪都被压制住了,所以看起来没那么严重。   但是入夜后,随着白天阳气的潜藏,阴气会越来越活跃,体内的寒湿邪气都属于阴,到了夜晚自然也会活跃,一活跃,对于像小云这样本来体质虚寒又复感寒邪的的人来说,就会有危险,为了及时救治,就得人为的注意她的身体状况了。   正是夏日,夜晚倒也不算冷,只是古代的夜晚没那么多灯光,也没有手机,甚至很多人家为了节省灯蜡烛,一入夜就会睡觉。   荆希看着外面的灯光一盏一盏熄灭,夜色一点一点入侵,最终只留下她桌上这一盏小小的灯光,一晃一晃地闪着光亮。   不知何时,天空上的云慢慢地挪开了,黛色的夜被露出来的月亮用柔和的轻纱般的光芒浸染,荆希看着这一切的变化,竟生出了一点伤感。   果然啊,古人说,望月思乡望月思乡,也不无道理。   夜愈发深了。   灯光照着这方寸之地,忽然,门被拉开的轻响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一个端着烛台的身影走了出来,他穿着白衣,静默无声地走近过来,看了趴在桌上睡得不是很舒服的荆希一会儿,片刻后,又转身回了房间,再出来,他手上多了一条薄毯,赵钰轻轻地抖开它,放缓动作,小心翼翼轻柔地披到了荆希身上。   正欲离开,床那边却突然传来很不安的呻.吟声。   荆希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刷地站起身,感到身上有东西滑落,荆希这才发现身上的薄毯。   顺势看上去,她看见了赵钰。   荆希:“……”   赵钰:“………”   两人默默无言。   但显然病人更重要。   荆希道:“你去厨房帮我把今晚熬的药汤端过来吧,我过去看看她。”   “嗯。”赵钰应了,走了出去。   荆希推门进去,挑亮了油灯,耳边是小云难受的喘息声。   走过去一看,她整个人正紧紧地蜷缩在一起,摸她的皮肤,却是温热的,摸久了,甚至能感觉到有些烫。   再一摸她的后背,果然,触手一手冷汗。   这很危险,是浮阳外越的表现,但也是很关键,度过今晚,她就能顺利活下来。   赵钰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端来了荆希要的药汤。   这是荆希吩咐的用干姜附子熬煮的汤药,是回阳救逆的验方。   喂小云把药喝下去,荆希看了赵钰一眼,“帮我举一下灯吧,药物起效还是慢了点,我给她扎几针。”   赵钰接过油灯举了起来。   一明一灭的灯光映照再荆希的侧脸上,赵钰看着荆希微微蹙着眉把针放在火上慢慢消毒,又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摸索着找到穴位,睁大眼睛,确认好几遍后,才敢下针,下针时因为小云身体的抖动,使得荆希不得不分神去按压住她的肢体,刺入针时又不敢太过用力,还看不清,只能凑近去看,几乎贴到小云身上去了。   下一根针,依旧如此。   不过,效果也是显著的,如此落下第五根针的时候,小云的汗出止住了,皮肤的温度慢慢降了下去,她的身体停止了抖动,看来已经没那么冷了。   药效这时候也发挥了出来。   荆希摸了小云的脉,感觉到应该是没了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一屁股坐在了屋内的凳子上,荆希有些疲惫,在古代的晚上治病,这简直就是折磨,她的眼睛现在还酸酸涩涩的疼,而最惨的是,她还没地方睡觉!   话说,刚才她醒过来的时候,是赵钰给她披的薄毯吧?   荆希想了起来,坏笑着凑近赵钰:“钰哥哥,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给我披毯子,是何居心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发菜炖蚝 5瓶;忘川む 2瓶;   非常感谢小可爱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肿胀(8)   “叫你回我房间睡。”赵钰压低了声音, 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   荆希凑近想要看清赵钰脸红了没,可惜灯光实在不给力,荆希只好有些遗憾的退了回来, “那我睡了你的房间,你睡哪儿呢?”   “不睡。”赵钰回道。   荆希愣住了, 心里被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暖意从心尖涌出, 游遍全身, 暖到指尖。   “赵钰,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一句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赵钰:“………”他垂眸看着荆希。   荆希:“………”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连忙补救,“我是说朋友的那种喜欢,别想太多,哈哈。”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荆希赶紧转回话题, 道:“不用了不用了,你去睡吧, 我以前也常常值夜班……”顿了顿, 想起赵钰可能听不懂,便继续解释, “就是晚上不睡觉,守着病人,所以一晚上不睡没什么。”   “不必,我守着, 你去睡。”赵钰看着她轻声道。   “不用不用!”荆希连连摆手,忽的语气一转,拖出长长的暧昧而婉转的语调,“那要不,咱俩一起睡?”   赵钰:“……男女授受不亲。”   看他一脸无言,荆希坏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道:“想什么呢?我还能跟你睡一张床不成,当然是我睡床,你睡地铺咯。”   赵钰:“…………地铺?”赵钰长这么大,还从未睡过这种床铺!!   忽的有点儿后悔刚才自己的行径了,瘫着脸,他道:“不必,我不睡。”   “啧,不睡怎么行呢?熬夜可不好,”荆希挑眉,见他一动不动地释放冷气,失笑出声,“好了好了,我是开玩笑的,别当真,我在这里打个地铺睡就好了,也顺便看着她,免得她还出现别的情况。”   赵钰站着不动。   “行了,快回去睡吧,明天还有事呢。”荆希推了一把赵钰。   赵钰回头看她,见她已经去拿被褥,便垂眼迈出房门,顺带轻轻带上门,回了房间。   当夜,荆希又梦到了那个白茫茫的梦境,还是那双死人眼。   荆希醒了过来。   最近,她做这个梦做的越来越频繁了,难不成是因为她的身份要被揭开了吗?   对于那个死人眼就在隐山,她确信了百分之八十。   “嗯……”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稍显不安的呻.吟,荆希看了一眼天色,难怪,天已经快要亮了。   过去一探她的肌肤,果然又有点发热。   荆希站在床边皱眉想了一会儿,还是出去了。   这时天色尚早,然而荆希没想到,她出去时,看到了赵钰和小四儿。   赵钰应该是问了小四儿什么,小四儿抖着双腿在那儿支支吾吾的答。   许是怕打扰到别人休息,声音压的很低。   “咦,希,希姐,你怎么出来了?”小四儿眼尖的看到了她,说完他就又愣在了原地,“姐,你,你的脸?!”   “怎么了?”荆希一挑眉,今晨她出来得有些急,倒是忘记戴面具了。   “……怎,怎么变得这么好看了!”小四儿愣愣地,他还记得当初荆希那张脸带给了他多少的噩梦啊!   “什么话,你希姐我一直都很好看。”荆希抬了抬下颚,问赵钰,“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赵钰摇摇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哦,对,”荆希想起了自己出来的目的,“小四儿,你现在去找那头水牛,问他有没有艾叶,拿点儿过来。”   “要艾叶干嘛?”   “没什么大事,那姑娘又有点儿发热而已。”   “哎,好,我这就去!!”一听和小云有关,小四儿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你怎么也起这么早?”荆希返回屋里,将腰间盘着的银针取下排开,银针又剩的不多了。   荆希还保留了一部分在现代的习惯,喜欢把银针放一次性的用,用了之后就直接扔掉了,所以导致她的银针常常都用得很快。   剩下的这些也不知够不够,而且……   荆希看着这些银针,忽然有点手痒,她看了眼不远处的门框,指尖夹起一根,手腕一翻一甩,银针脱手而出,随后只见银光微微一闪,瞬间就没入了木门里。   荆希震惊脸:我艹,原来我这么厉害!   目睹这一幕的赵钰:“……”   等等,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荆希看了一眼赵钰,两人同时想起了小四儿口中那凌厉的飞针。   赵钰:“…………”   荆希:“……………”   “我觉得,”荆希静默片刻,“我,可以解释。”   赵钰看着她。   荆希:“……………………”   好吧,她发现她还真解释不了。   “哎,那个,我发现我又没有银针了唉,看来我还得再买,哈哈哈哈,可是我这么穷。”   荆希一边呵呵呵,一边若无其事的往小云房间里走,逃避了赵钰的视线。   罢了,赵钰按了按眉心,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迟早会知道的。   只是……他把目光投向里屋,抿了抿唇,荆希,到底有没有撒谎呢?   艾叶被送了过来,荆希找了放置时间比较长的艾叶,手动将之搓成了一根根细细的艾条,然后又将艾条绑在针后,像是银针长了小尾巴。   小四儿看得一愣一愣的,“希姐,这是干嘛啊?”   “治病。”荆希手上动作不停,“其实拔火罐可能效果更好,可惜没工具。”   “治病还能这么治,”小四儿一脸惊奇,随即哀求道,“姐,我也想学了,你教教我,收我为徒吧!”   “四儿啊,不是姐不教你,你说你,不识字的话,就没有任何基础,我怎么教你啊?”   “那你也不识字啊,你怎么能学会?”小四儿理直气壮。   荆希:“……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识字了?”   小四儿:“那你从来都是让王……大当家给你代笔写药方,你从来都没自己写过,你肯定不识字,而且,我也见过不识字的大夫呢!”   荆希:“………”   叹了口气,她语重心长道:“四儿啊,姐姐我不是不识字,我只是不会写而已,何况,不识字的大夫是走不长远的,永远只能停留在一隅之地,懂否?”   “不会写字?”小四儿一脸固执,“你就是不识字!”   荆希:“…………”   她跟他说不通。   进了屋子,荆希把还在发烧的小云叫醒了过来,对着她扬了扬手中的针:“小妹妹,来吧,姐姐给你扎针。”   一睁眼就看到一排银光闪闪的寒针的小云:“……”   “可能会有点热,有点疼,”荆希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不过还是能忍的。”   小云:“…………”这个笑容让她感受到了威胁。   荆希拿出一根针在火上消毒,一边道:“你的病是由于脾受湿困阻,运化不及,通俗一点儿,就像是给脾外面裹了一层粘粘的的湿气,自然就转不动了,而脾又合四肢肌肉,所以你的四肢内就会有大量水湿停聚从而肿胀,因此施针部位主要在足太阴脾经和四肢的穴位上。”   “所以呢?”小云问。   “所以,为了方便,云妹妹,脱衣服吧。”荆希温和笑。   小云:“…………”   最终,小云脱的只剩了小衣小裤,也因此,男人们也不便进来。   没个助手确实挺多不方便的。荆希一边动作一边想。   银针尽数入体,荆希引燃了针上的艾叶,伴随着袅袅的青烟升起,艾叶浓烈的气味开始散发出来,小云也感觉到扎着银针的穴位处慢慢热了起来,刚开始是温暖的舒适,随着温度升高,却慢慢变得灼热疼痛了起来。   简直是像是人拿火直接在底下烤着那块儿皮肤!   果然是“有点儿”热,“有点儿”疼!   小云咬着牙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然而折磨还不算完,荆希竟然还拿来热水用布沾湿后给她热敷,这简直是折磨!   “好了好了,乖啦,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荆希一边换了热水给她热敷,一边很不走心的安慰她。   小云:“……………”她怀疑荆希是故意的,但她没有证据。   随着艾条的慢慢燃烧,小云皮肤上开始冒出大量的冷汗,这次,小云不再单单感到痛苦了,如果说最开始只是浮于表面的灼热和疼痛,那后面则是逐渐深入到体内的温暖和舒适,让她困冷的身体变得温暖和轻松了起来。   等整个治疗结束,小云疲惫的喘着气,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但当她洗过澡后,立刻感觉到精神一震,长时间那种困乏疲惫的感觉消失了大半。   小云看荆希的眼神变了。   在古代,女性生病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因为大夫大多是男性,即使是女的,由于不识字医术也大都不怎么样,又有男女大防的观念,这导致女人生病常常会得不到及时的救治,特别是涉及到某些比较私密的妇科疾病时更是如此。   而脱了衣服让男大夫针灸这种情况就更加不可能了。   “也不必太感谢我,记得付诊金就好,”荆希笑眯眯的,“对了,湿气致病不容易好,你这个又有点严重,所以还得几次可能才能全好,所以一次给你算便宜点儿,一两半一次好了。付钱吧。”   好感瞬间烟消云散,小云恢复了面无表情,“我没钱。”   “没钱啊。”荆希撑着下巴一脸苦恼,“那我做大夫的也是要恰饭的啊,我吃了饭,就没钱了。你现在不给我付诊金,我就没钱买银针,没钱买银针,也就没法治病,没法治病,也就没钱,没钱也就……”   “且慢!”小云皱着眉打断荆希,“你等等。”   她出了房间,只听她道:“赵公子,你现在有钱吗?可否先借与小女一点,日后必定换上。”   赵钰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天后他的声音才响起:“……倒是也不必还,姑娘需要多少?”   “先十两吧。”小云犹豫了一下,道。   荆希:“…………”莫名奇妙就更不高兴了是怎么回事?!   荆希臭着脸出去,“等等!”她按住了赵钰掏钱袋的手,转头就笑了起来,“唉,小妹妹,倒也不必急着给钱,俗话说,医者仁心,等把你病治好了再说也不迟。”   小云看她。   荆希露出八颗牙齿标准微笑,满满的诚恳真挚。   小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然后她就看到说着医者仁心的那位一转头,朝赵钰一伸手:“给钱,没钱了,没银针,我没安全感!”   赵钰:“……那日三当家才给了你十两银子。”   荆希一副记不清楚的样子,“有吗?没有吧,是你记错了,我什么时候有了十两银子的巨款?我明明只有五个铜子儿!”   赵钰:“………”   他还是拿了十两银子出来,递给了荆希。   荆希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小云震惊的脸,心里颇为满意,接过银子故意晃了晃,“那,要我还吗?”   赵钰:“………不必。”   荆希的虚荣心彻底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真的,信我,其实我不是吃醋了。 第45章 肿胀(9)   溪水哗啦鸣响, 阳光悠然洒落,鸟鸣唱虫声和,若非别有目的, 这绝对是一次美好的夏游活动。   可惜不是。   顺着溪边的小路,一行五人正往河流上游走, 也就是准备前往小四儿提到的那个瀑布。   荆希走在赵钰和小云后边,看他们二人时不时侧过头交谈一句, 还故意压低了声音不让人听见, 荆希就只觉得一股狂暴之气蹭蹭蹭的往上涨。   关键还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牛满脸天真无邪,“夫人, 那大妹子是不是你家男人的小啊。”   荆希:“………”   阿牛说完没听到回答,以为说错了,稍微一想,忽的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儿, “哦,我懂了, 你那天说你们不是夫妻, 那她就是你说的大夫人吧,所以你才是小, 还没有名分的那种!!”   荆希:“……………”   “难怪,我就说嘛,大当家那样的人,怎么会娶你这样的女人当大夫人呢。”   荆希:“……………………………”   “我这样的?”荆希语气森森然, “来,大水牛,你给姐说说,我这样的怎么了!”   跟在荆希身后的阿牛还没能感到危险,听到回应,很是高兴,“唉,夫人,不是我说啊,你看人家那妹妹,长的好就不说了,那气度,那身段,那走路的模样,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啊!”说完又感叹一句,“跟咱们这种泥腿子果然不一样!”   谁跟你是咱?荆希差点按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   忍着怒气,荆希下意识调整了自己霸气的走路姿势,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脑后的长马尾,刻意放柔了声音,故作云淡风轻:“我难道没有气度吗?”   看到这一系列动作的阿牛:“……呕!”   荆希:“………………………………”   “夫人,”阿牛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你可别了,你这样,就和那个,东,东什么效啥一样的,哎呦喂,笑死我了!”   荆希:“…………………”   “东施效颦。”小四儿幽幽的声音从最后面传来。   “对对对对,就是东施效颦。”   荆希:“………………”   要你学识渊博的时候你没有,调侃她的时候就有了?!荆希对着小四儿露出一排白惨惨的牙!   小四儿:“!”   赶紧跑路,察觉到危险,小四儿果断离荆希远了些。   前面听到动静的两人回过头,赵钰刚好看见了荆希还未来得及调整的走姿,竟轻扬了一下唇。   正在他身后的荆希看得清楚,当即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那点笑意,像是雪中绽放的莲,是云消雨退的阳,彩云分散的虹……仿佛万物都为之黯然失色!   这真是……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盛世美颜。   荆希忽然理解了颜狗的世界,她刚才所有的烦躁不爽全部都不翼而飞了,她道:“赵钰。”   “嗯?”赵钰语气中还残留着一点微末的笑意,   “讲真,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赵钰:“…………”笑容立刻收起!   荆希:“别啊,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干嘛不多笑笑啊,你知不知道,你不笑,是多么暴殄天物的一件事啊!!!”   赵钰:“……东施效颦。”   荆希:“……………行了,你别笑了!”   还在状态外的小云:“嗯?赵公子,你方才是笑了?有什么会让你笑!!”她的眼里竟然出现了好奇!   赵钰的笑容得是多少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啊!   荆希赶紧顺杆往下爬,不想被人正主发现,她一边装作不经意调侃一边转移话题:“笑了怎么了?嗯?小妹妹。”   “倒没什么。”小云直接转过了头。   荆希:“……啧!”   荆希倒也犯不着和一个小姑娘真的计较,最终只能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逡巡,别说,两个人还真有几分郎才女貌的般配!   荆希:好像更不爽了!   偏偏有人还是爱找存在感,阿牛一脸艳羡,“夫人,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唔、唔唔?”   荆希收回手,对着惊疑不定的看着她的阿牛粲然一笑,“没事,想给你疏通经络,只是有点儿副作用,比如暂时不能说话。”   阿牛:“???”   正想借用“东施效颦”向小云搭讪的小四儿:他还是光速退离好了!曾经被两根银针支配的恐惧袭上了他的心头!   荆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小四儿,所以说,杀鸡儆猴什么的,屡试不爽。   走了一段,已经能听到瀑布的轰鸣了,荆希想起了昨日没有问出的事,“小妹妹,问你件事,你对隐山那群人有多少了解,他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我……”小云看了赵钰一眼。   等赵钰向她轻轻颔首后,小云这才开始说话。   荆希心里那种好不容易压下的不爽感又升腾起来了!   “我是三年前被抓到隐山,抓我的,是一个名为‘青囊楼’的组织,最初,我被关押之地,就是青囊楼,里面的人要求我们加入青囊楼,如此便不会继续囚禁我们……”   “青囊?”荆希凝眉喃喃道。   小云听见了,停下话头,“你知道?”   “不知道,”荆希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个传说……”顿了顿,她道,“你继续说。”   “然而所谓不囚禁,其实只是放大了囚禁的范围而已。但为了寻到机会离开,我便同意加入了,这时我才知晓,楼里的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以这样的方式被抓来强迫加入的。但他们与我不同,他们都是孤儿,没了父母亲人。刚开始我们一起商量着想逃出去,可是待久了,他们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不再想出去……就像傀儡一般。”   说到此,小云语气里带着悲哀。   “那你呢,你有父有母,他们抓你干嘛?而且……你怎么就能保持清醒呢?”荆希眯了眯眼。   小云倒是不在意荆希对她的怀疑,回答道:“我之所以被抓,是因为我落单了,他们估计不知道我有父母亲人吧。”   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她接着道:“在最初,我也其实是没能保持清醒的,然而,可能是因为我对父母有所牵挂,加上第二年有许多新来的孩子惊醒了我,我想起了我最初的模样,也慢慢地明白过来,我们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们每日吃的饭菜里,都下了某种毒药。”   “我开始尝试带着那些孩子逃跑,可惜每次都会迷路在高大的树林中间,从来没能逃出去过,甚至到了后面,那些孩子不再愿意和我一起,他们说,他们不想出去了,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没了父母的他们,活下去都很难,还不如留在这儿。而与此同时,我终于知道了,所谓的孤儿,其实也可能是是他们故意制造的。”   “什么意思?”   “其实那些孤儿来之前,并不是孤儿,他们大都是有一个或者两个亲人的,但他们上山前,无一例外,他们的家人都出了各种各样的意外死于非命,而彻底无家可归、无路可走的小孩子们就会在这时被带到山上。”   荆希感到背后一股凉气升起,忽然想到了在清溪县的那天,那个窗后一晃而过的白影,莫名掉下的盆景,卖糖人的相互依靠的一老一少。   所以说,其实隐山这些人,不止隐匿在山上,也隐匿在市集中,活动范围并不小,甚至可以说很大!   荆希面色有些凝重:“赵钰,我想起一件事,我曾在街上救过一个老太太,她头顶的盆栽,我觉得是有人人为推下去的。”   赵钰回望她,神色凝重。   气氛一时有点压抑。   “楼中可是只有你一人保持清醒?”赵钰继续问。   “倒也不是,但是像我们这些神志清楚的人,在逃跑被发现后就会被关入那个地牢,我是在最后一次逃跑后被发现的,一关就是一年。”   “唔唔唔?”阿牛垂着两条胳膊拼命发出声音。   荆希看他一眼,取下了银针。   “那你知道我们那些兄弟的尸体呢,放哪儿去了?”阿牛赶紧问道。   小云摇头,“不知,我从未见过。”   “那他们要我们兄弟的尸体干嘛?”阿牛困惑的自言自语,语气中还潜藏着浓浓的厌恶愤怒。   说话间,瀑布已近在眼前。   巨大的银色水幕从崖壁直落而下,轰鸣着撞击底下的岩石,发出巨大的声响,飞溅起白色的浪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荆希终于明白,能在这种地方生还,其实是多么的不容易。   “这个,要怎么上去啊?”小四儿仰望着那巨大的水幕,周围都是崖壁,高且陡峭,根本看不到一条可走的路。   他都不知道他当时哪来的勇气从这儿跳下来!   “那你不是被抓上去的,你记得他们怎么带你上去的不?”荆希问。   “我,我不知道啊,我是昏迷的啊!!”   荆希:“……要你何用?”   “云姑娘,那你可知?”赵钰问小云。   小云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我也不知,只是大略知晓这边是有一条路的,具体在哪儿,我并不知晓。”   “那你还信誓旦旦说你认识路?”荆希一脸惊奇看着她。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带她出来啊,虽说艾灸后她的身体确实好了不少,但那也是暂时的,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带着对她对他们来说,都不安全。   何况,夏天多暑湿,还是在瀑布这样湿气重地方。在这儿待久了,湿气会重新入侵人体,艾灸带来的效果也就会减弱,对小云身体也不好。   小云抿了抿唇,不说话。   荆希倒也没什么欺负小姑娘的兴趣,见她不回话,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没什么,觉得掉价!   看了瀑布一会儿,荆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们说,这瀑布后面,会不会有个巨大的山洞啊,然后上书‘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哈哈哈哈!”   “水帘洞,那是什么地方?”阿牛一脸迷茫的仰头看瀑布,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更没看到什么洞。   “那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荆希故作深沉。   “什么故事啊?”小四儿被勾起了好奇心。   荆希粲然一笑,“是关于一只猴子的故事,他是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吸收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得以出生,然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一脸期待的小四儿:“………”   刚被勾起好奇心的阿牛:“………”   他们严重怀疑这是荆希对刚才的事对他们的报复。   “怎么样,找到路没?”荆希走到赵钰身侧。   从刚才开始,赵钰就看着瀑布一动不动,荆希惊奇的看他:“……你这不会是真想试试瀑布后面有没有洞吧?”   “瀑布后并无山洞。”赵钰还在看着瀑布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水幕厚重,根本看不清崖壁,怎么就能确认后面没山洞?   “声音不对。”赵钰答。   这都能听出来?荆希一脸佩服。   “这边没有,你说入口会不会在河对岸?”荆希忽发奇想,看着河对面郁郁葱葱的杂草树丛。   赵钰闻言也看向对岸,看了一会儿,他道:“走吧。”   荆希一时愣住:“干嘛?”   “去河对岸,你们等着,我去去便回。”   话音落,荆希眼睁睁看着赵钰一个轻功水上飘,就跨过了起码得二三十米宽的河道。   荆希:“……………”   她不服!她不是有武功吗,她觉得她也可以试试!   片刻后。   荆希呆愣地站在赵钰身侧,妈呀,她竟然真的成功飞跃河道,玩了一出轻功水上飘!   荆希这才真是相信这身体的这身武功不是摆着看看的!   看了一眼河对岸的几个人,荆希龇牙一笑,转头就向他们挥了挥手。   对面三人:“………”   赵钰没管荆希,过去后便在周围查探起来,荆希跟着一起,片刻后,赵钰忽的停下动作,道:“这里,的确可能有入口。” 第46章 肿胀(10)   荆希立刻走过去, 顺着赵钰的视线看过去,然而乍一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那个地方有一块突出的天然石壁, 石壁边都是丛生的灌木杂草,密密麻麻郁郁葱葱的生长着。   而再往过看, 就是树林了,高大的各式各样的树木挺着身直冲云霄, 树木底下有厚厚的落叶, 还有许多菌类附着而生——都是药材啊!   荆希手痒了。   不过,也能看出来, 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自然净土。   不然这些植物,不会如此的肆意舒展。   “有什么吗?”荆希打量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除了那些让她有些眼馋的药材。   赵钰没回话,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枯枝, 拨开一些杂草,往最密的地方走去。   荆希终于发现了不对, 因为崖壁的原因, 崖壁侧方是一片阴影,即使是下午, 这块地方因为有大量的树木,也不会得到太多的日照。   植物向阳而生,这么看来,这崖壁侧面的植物应该最是稀疏, 可奇怪的是,这片的植物反而很是密集,这并不合常理。   更奇怪的是,它们生长的朝向:   植物向阳,为了追寻阳光,势必会朝向有阳光的地方生长,而这些植物,却要么垂直向上,要么偏向内侧,而且其中几株转向转的还有些僵硬,这倒像是人为把它们掰扯过去的。   荆希想通的片刻,她发现赵钰已经拨开了那些植物,露出了草后面的模样——   一个窄到只容人侧身通过的狭缝,一眼看过去,仿佛就看了底,露出其中的岩壁。   而仔细看才能发现,岩壁不过是视觉效果,真实的,是在岩壁的侧边还有一个不宽的裂缝。   说实在的,这样的窄缝,即便是有人看见了,估计也不会选择进去,因为实在太普通了,就像是这悬崖峭壁处最常见的裂缝的其中之一。   “你觉得,这个会是入口吗?”荆希戏谑地看着赵钰,“你要进去吗?”   赵钰看着岩壁上灰扑扑的土石和那些还有虫子爬过的苔藓,不出所料的沉默了。   荆希饶有兴致地看他纠结,一副来求我啊的表情。   赵钰:“…………”   良久,他看了一眼荆希,沉默半晌,一敛眉,扔掉了木棍,看样子,竟是打算亲自探路的模样。   荆希:“…………”啧,有志气!   见他已经接近崖壁了,荆希皱着眉忽道:“算了!”她跨了几步赶过去,伸出手挡在他身前,“我去看看好了,反正我衣服耐脏。”   刚说完,荆希就看见了面前出现的一株植株,荆希有些惊讶的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赵钰问。   荆希蓦地笑开,侧开身露出旁边的植物,“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赵钰目光落在那一丛有着很像枫叶叶片但是要宽大且分支更多的植物,它的上方还结出泛红的毛毛的带小刺的果实,长相也算不得出众。   “这个啊,”荆希用脚拨了拨它的叶片,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蓖麻啊,钰哥哥。这可是你那时候中的毒的主要原料,喏,就是它了,怎么样,有没有感到很开心啊,找到罪魁祸首了呢!”   赵钰:“………”   “当然呢,也可能只是巧合,”荆希微微笑,“不过据我所知,这种植物在野外还是很少见的,毕竟是从海外引进种植的,一般都是人为的栽种,现在出现在这儿,你猜猜看,这是野生的还是人专门种植的?”   显然是人故意在这儿栽种的。   赵钰按眉心,眉头却还是蹙起,“他们既然和追杀我之人为同一拨人,”可是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但云姑娘她未曾提到和那两人相同的令牌。”   “是不是小云忘记说了。”毕竟令牌这东西很容易被忽略,线索那么多,漏一两个也是可能的。   “可若是你,会对这样的令牌抛在脑后吗?”   肯定不会,造型太奇特了!   还存在漏洞,荆希也觉得不对起来,她试着合理化这个答案,“……万一这令牌只是高层有呢?或者说,这种令牌地位不同的人戴着不同样式的令牌。”   毕竟小云那样的小人物身份,只能接触到青囊楼最底层,撑死了中层,更高的应该是接触不到了。   不过,反正通往青囊楼的入口十有□□也找到了,他们离真相也不远了。   荆希捡了一根树枝,拨开那些植物。   “小心点儿,别碰到这个药物了,小心中毒。”这种药物的毒性还是很强的。   荆希往狭缝去了,同时也看到了好几种毒性挺强的药物,这种在这儿干嘛?看家的!   但抛开别的不说,这些有毒的植株其实也是很珍贵的药材,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真的就把它们采集下来了。   避开这些药物,荆希侧着身体从狭缝挤了进去,一步一步挪到了在尽头的石壁,向左侧一看,果然看到了一条长长的黑乎乎的通道。   这个通道就很明显不是自然形成的了,石壁平整且残留工具开凿过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人为的,也不宽,仅可供一人走过,倒是也不必侧身了。   荆希又挪了出来,一边拍了拍身上手上的灰尘,一边冲着赵钰扬唇一笑,“看来没错了,是有一条通路。”   可现在,对面那几个人怎么过来又成了问题。   荆希:“………”   赵钰:“………”   等他们绕过来,怕是天都要黑了哦!   荆希开始隔空喊话:“你们要不别过来了,明天再来吧!”   ——对面无人应答。   小云隔着河道看了荆希一会儿,然后果断的弯身,撩起裤腿,脱下鞋袜,看那模样,竟然是打算直接淌水过来!   荆希:“!!!”   我的天,妹妹,你要干什么呀?这里可不是浅水滩呀!   荆希都要惊呆了!说好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呢??   赵钰似乎也被她惊到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立刻飞掠过河,停下后似乎和她说了几句话,小云仰头回复了几句,赵钰有片刻犹豫,手虚虚的抬起,在她的腰间欲放不放,这是……准备亲自将她带过来?   荆希:“………”不知道为啥,她觉得好气哦!   那一刻,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刷的冲过了河,一眨眼便插入到两人中间,气势汹汹的挡开了赵钰的手,皮笑肉不笑道:“大当家,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要不还是让我来吧!”   赵钰闻言有些犹疑:“你可行?”   “当然可以,我的武功我还不知道吗?”其实心里没有任何逼数。   赵钰看荆希一脸自信,便也信了,退开半步,让荆希来。   小云似乎也不在乎是谁带她过河。甚至因为是荆希,感觉更放松了些!   荆希疑惑,难不成还真是她误会了?   随后,赵钰和荆希便充当了人型输送机,荆希带小云过了河,赵钰一手拎一个,把阿牛和小四儿带了过来。   看到那个入口时,三个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阿牛:“我靠,这确定人能进去?”   荆希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按照他的体型,确实不能。   “水牛啊,要不你别去了?”荆希真心相劝。   阿牛:“不行,我一定要进去,我是肩负着兄弟们的期望的,山顶上的都是我巍山头的仇人!我要为兄弟们复仇!再说了,大当家夫人你们都要进去,那我更要进去了,我还要保护你们呢。”   保护我们?荆希一脸一言难尽,你不拖累我们就好了,这么大块头,到时候救起来都废事。   翻了个白眼,荆希道:“行吧,那你们谁带火折子了,里面很黑,没火可不行。”   “我带了!”阿牛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   荆希接过,“行吧,那就走吧。”   “我走前面。”   赵钰从荆希手中拿过火折子。   这种时候,前面多是未知的危险,后面的人会比较安全。   赵钰率先进了洞,荆希跟在后,再后面是小四儿和小云,最后跟着阿牛。   五个人先是灰头土脸的钻过入口那一段夹缝,前面几个瘦的还好,壮实的阿牛挤过来时整头牛都灰了!还呸呸的吐着土。   转个弯就是那条直直长长向上的暗道了,赵钰点燃火折子,率先踏了进去,狭窄的刚好能容一人通过的路,前面又是一片黑暗,荆希忽然想起了点东西。   她抖了抖。   洞里很黑也很潮湿阴冷,长长的通道好像没有尽头,目光所及,皆是阴暗。   走了一段后,来自后方的光已经消失了,众人仰仗的唯一光芒就是赵钰手中的火折子,通道里,能听见他们一阵一阵的脚步声,随着越来越深入,还能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   “我怎么觉得,这通路越来越宽了啊。”阿牛因为太壮实,刚开始进来时,也让他卡在了石壁,而随着越往深入,那种逼仄得他胳膊都被卡住的感觉没有了。   “是越来越宽了。”荆希回了一句,默然片刻后,她轻轻道,“你们,听说过一篇文章吗?叫《桃花源记》。”   “什么东西?”小四儿和阿牛两个文盲一脸懵。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小云已经开始背诵起来了,她的嗓音稍显清冷,语速很慢,语调平缓,在宽阔许多的通道里回荡着,清清冷冷,让小四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我有点儿害怕,云,云姑娘,你能别念了吗?”   小云:“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小四儿:“………”他已经开始抖如筛糠。   “怕什么,瞧你那点儿出息!”阿牛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啊!——”小四儿一个惊吓,尖叫就从嗓子眼迸了出来。   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摧残。   小云:“………”   她似乎也颇为无语,被小四儿一打断,也没了心情,总算不念了。   小四儿松了口气。   然而那口气才松到一半,就听到荆希的声音幽幽的响起:   “其实,《桃花源记》讲的故事,可不是桃花源。”   小四儿:“………不,不是桃花源?那是啥?”小四儿直觉荆希说不出什么好话,但依旧按捺不住他澎湃的好奇心。   荆希幽幽的笑了,“忽逢桃花林,中无杂树,落英缤纷……你想想,桃树是干什么的?你会在你家院门前种桃树吗?”   “干,干什么的?”   “桃树,历来有一说,是为阴阳交界处生长之树,怕招灾致邪,故民不在家院中种植。”   比起小云的,赵钰声音的清冷质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时候在这种阴森森的洞里响起,就显得更为恐怖了!虽然只是科普,可他们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要这样的科普啊!   “是啊,所以为什么要用桃木剑来作法呢?它可是能穿透阴阳两界啊。还有那纷飞的桃花,你们说,是不是也有同等功效呢?毕竟,它们那么像飞起来的……纸钱呢!”荆希说完,忽的一笑,那笑容怎么说呢,三分阴寒七分诡异,除了赵钰外的其他几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包括荆希自己!   卧槽,她的声音怎么能这么恐怖?荆希悄悄安抚了一下自己狂跳的小心脏。   但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害怕?调整了一下,她继续幽幽而言:“还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桑树,你们猜,又有怎么的功效呢?”   “不,不会还是阴阳两界的吧?”阿牛声音颤颤巍巍,整个人都贴住了小四儿,两个人一起抖抖抖。。   “不是哦……”荆希笑道,但还没等阿牛松口气,她又说了下去,“桑树,可是纯粹的聚敛阴气的树啊。”   话音落,一阵阴风吹来,火光闪了闪,映着前方荆希的影子张牙舞爪的恐怖。   荆希声音还在慢悠悠的响起,“还有渔人走过的通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你们想想,是不是和坟墓的构造很像呢?呵、呵呵……”荆希又笑了,鬼.气森森的。   阿牛觉得身后毛毛的,一股冷气侵袭了他的后背。   话说回来,刚才他们走过来的地方,不正是先窄后宽吗?   小四儿已经吓傻了,话都不会说了,只能听到他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他下意识靠近前面的小云,这才发现小云也有点微颤。   他们还好,走在最后的阿牛好像已经能感到有什么东西爬到他身上了,他哭丧着脸,声音颤抖,“夫,夫人,你,你别说了,这儿,也没桑树桃树啊。”   荆希轻轻一笑:“哦?那你就知道,洞外那些植物没有招阴的作用吗?”   话落,又是一阵阴风吹来……   “噼啪”!   一声轻响后,火光彻底熄灭了……   荆希:0.0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别害怕,都是假的啊啊啊啊啊啊!!!   注:此处关于桃花源记的说法来自网上百度百科,我写的还是不够可怕,小可爱们可以去看看网上的解释,千万别晚上看哦~呵、呵、呵……   安慰一下你们幼小的心灵:   昨天和另一只可可爱爱的基友聊了会儿天,我说我想喝酒码字,因为据说这样可以灵思泉涌。   基友:我觉得你喝到微醺就睡着了。   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基友:你一天睡几回?   我:也就两三次吧。   基友:那你喝了酒估计直接只睡一回就够了。   我:?   基友:眼睛一闭一睁,第二天就到了。   我:…………   (澄清,我真的不懒,我就是比较爱睡觉,信我,真的!) 第47章 肿胀(11)   “啊啊啊啊啊啊啊!!!!!!”   石壁里回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声音之刺耳,之震耳欲聋,简直让人担心这个山洞会不会被震塌了!!   过了一会儿………   “啊啊啊啊啊!!!”   已经停下来的小四儿阿牛面面相觑, 他们两个也没张嘴了啊,谁还在叫?   两人看向声音的来源——   荆希整个人扒拉着赵钰:“啊啊啊啊啊啊!!!”   阿牛:“………”   小四儿:“…………”   白着脸的小云:“…………”   所以, 你害怕,为啥还要讲呢?   三人一脸的无言。   闭着眼睛疯狂收紧手臂, 整个人恨不得爬到赵钰身上去的荆希:“赵钰, 完了完了,有鬼啊啊啊!!!”   被勒得差点儿喘不过气并近距离受到狮吼功攻击的赵钰:“………”   晃了晃脑袋, 赵钰勉强从脑袋一阵一阵的刺痛中暂时脱离出来,艰难的抽出一只手重新点燃了火折子,瘫着脸,等待耳边嗡嗡嗡的声音褪去——他的耳朵现在已经听不清任何声音了!   火光重新照亮通路,感到眼前的温暖亮光, 山洞里也只有一个人声音,荆希总算抽空用脑子想了想, 觉出了不对劲儿, 反应了过来,勉强停下了尖叫, 结果一睁眼就看到赵钰在火光下被映照得诡异的放大的脸。   惊魂未定的荆希:“……啊啊啊啊啊!!!赵钰变成鬼了!!!”   刚准备说话的赵钰:“…………”   关键是这厮说人家是鬼也就算了,说了也不放手,反而扒着赵钰扒得更紧了!   围观三人:“…………”我们觉得你只是在借机占我们大当家的便宜,但我们没有证据。   只见荆希一双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死死盯着赵钰一眨不眨,整个人都扒在了赵钰身上,露出的半张脸已经白得跟纸一样,再加上那诡异的面具,谁是鬼还不一定呢!   小四儿终于不忍心再看自己想拜的师父这么蠢的模样,他一捂脸,不忍直视道:“希姐,虽说王……大当家看不上你,但你也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倒贴啊,太太,太丢人了!要不然……你先下来再说?希姐,真的,你这样,大当家也不会看上你的!”   荆希:“………”   视线往下一移,她这才看到自己整个人正紧紧的缠着赵钰:胳膊死死的搂住赵钰的脖子,双腿盘在赵钰腰间,用的力还贼大,这些也就算了,他妈的她发现她竟然离赵钰的脸只有几公分远,呼吸可闻的那种,换个角度,还以为两个人在接吻——还是这样暧昧的姿势……   而对面就是一群一脸无言外加震惊的吃瓜三人组:“…………”   和面无表情尽量后仰和她的脸拉开距离的赵钰放大脸:“…………”   荆希:“………………………”不,我不是,我可以解释!!!   试着动了动胳膊腿儿,荆希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道:“我说,我只是身体太僵硬,下不来了,你们信吗?而且,”她尽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淡然模样,“刚才,我也只是练习我的嗓子……”顿了顿,底气不大足的补充,“真的,要信我。”   几人:“………………呵!”   信你才有鬼!   荆希把求助的目光落到了赵钰身上。   确实能感觉到荆希整个身体已经僵硬的赵钰:“…………”   最终赵钰仿佛是终于忍无可忍,动了动手指,道:“得罪了。”   便将荆希整个人从身上扯了下来,又给她点了几处穴位,总算是让荆希落了地。   刚落地脚还有点软,荆希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又扑到赵钰怀里了。   荆希:“………”要不,她还是憋死在赵钰胸前算了!!!   丢人现眼到这种地步,荆希也是头一遭了,绕是再厚的脸皮也有些顶不住,还好脸上还有个面具挡挡。   被赵钰稍显无奈的扶着站稳后,荆希揉了揉脸,深沉的笑了,“其实,我刚才是在考验你们。”   几人表情:编,接着编,我看你还能编多久。   荆希垂死挣扎:“……我是以身试法,亲自下场,营造恐怖氛围,用来锻炼你们的心理素质的啊!”   三人:呵呵都不想说了!   此路不通,荆希选择改变策略,   “呵呵呵,刚才风挺大的啊,大概是因为狭管效应吧,知道狭管效应不?就是……”她妄图转移话题。   三人:啧,我信了你个鬼哦!   结果,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又吹了过来,吹得火苗抖了抖。   不过这次,他们却没那么害怕了。   为什么?   大概——是有了一个比他们还怂,还爱讲鬼故事的人吧。   “应当是快到出口了,”赵钰理好自己的衣服头发,道,“这里风大了,出口应该也不远了。   注意力终于被转移。   荆希立刻一脸感激的望向赵钰,那模样,恨不得再扑上来。   赵钰赶紧退开几步。   接着走了一会儿,通道越来越宽敞,到了最后一段路时,已经能容纳三人并排而走,再走了一会儿,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阶梯。   阶梯应有两层,从下往上看有转角,也不知道这个阶梯有多长。   “哎?等等!”阿牛突然叫道,“这个石壁上好像有字!”   因为火光的原因,他们并未注意到石壁,阿牛这么一喊,赵钰这才将火光挪了挪,转了向。   火光亮起时,他们也看到了石壁上镌刻的字体,一整面墙刻得都是!   荆希看着看着皱了眉,“赵钰,你觉不觉得这字体有些眼熟?”   “嗯。”赵钰掏出了令牌,比对起来,   荆希终于想起哪里眼熟了,石壁上的字体不就是令牌上的?!   ——真相已经近在咫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青囊楼。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荆希有些激动了起来。   “嗯。”   赵钰快速把所有的字浏览了一遍,确认大略记住了,跟着朝上走去。   “不是,大当家,夫人,这上面写的啥啊?”阿牛被勾起了好奇心,小云也看了过来。   “不知,”赵钰摇了摇头,“我并不认识这种字。”   “怎么会不认识呢?字不都一样的?”阿牛摸了摸光溜溜的脑门儿。   “字可是有好多种的呢!”小四儿得意道,“才不是只有一种。你说是吧,小云?”   小四儿视线偷偷落到小云身上,想彰显自己其实也很有见识的。   然而小云并没有理他,她看着石壁上的字发了会儿呆,便跟着向上走,看都未看小四儿一眼。   小四儿:………   脸好疼,心好痛!   踏上阶梯不久,转了个向,前方终于出现了隐隐的亮光。   然而众人脑内: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不过,还好,当他们加快脚步出去后,看到的不是屋舍俨然,黄发垂髫,良田美池桑竹之属,而是如小四儿所说的,是一排排参天的古木!   因为树木太过高大繁茂,地面上除了枯枝落叶和一些菌类附着生长,再没了其他植株。   鸟儿的鸣叫在头顶响起,虽说听着还是热闹不绝,但却也让人有了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   “这地方,你来过没?”荆希问小云,“青囊楼又要往哪边走?”   小云沉吟片刻,“此地我也并没有来过,但我想,这里可能是青囊楼后山,在青囊楼时,后山是我们这些新人的禁地。”   “后山,那就该往前走呗。”   荆希向前,走了几步后一回头发现赵钰正仰头看着这参天的古木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看什么呢,走吧。”   “只是觉得,这里的林木生长排向有些眼熟。”赵钰摇摇头回神,“许是我多想了。”   “嗯?”荆希不明所以,“你来过这儿?”   “并未,走吧。”   一行人往前走去,一个时辰后……   出口:哈喽,你们好啊,又见面了呢!   几人:“……………”   为什么隐山这地方这么诡异,随便一处都能迷路?   荆希正要开口说话,小云忽的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荆希把话吞进了肚子里,就听小云道:“有人从洞里出来了。”   有人?   几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儿后,很快分散开在几棵树后躲了起来。   荆希和赵钰一起,阿牛小四儿和小云一起。   因为是古木,这里的树大都很粗,最细的也有两三人合抱的粗度。因此躲在后面并不是很担心会被发现。   轻轻的脚步声从洞口传来,稍显急促。   不久后,一个人影走出来,荆希在树后看清了他的模样,果然还是白衣兜帽加身,遮挡住了整张脸。   他脚步匆忙,尽显急切,一出来便用上了轻功,荆希赵钰二人对看一眼,便默契地准备跟上去,离开前对后方几人打了手势,告诉他们会留下记号,便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轻功的好处就显现了出来,即便是踏在落叶上,也不会发出声音。   白衣人走的路线很诡异,不是直走,而是走一小段路便转个向,连续这样转了数次,看似一直在绕圈,然而跟着走了一段路后,他们发现,他们已经出了那古木林!   出来后,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荆希二人呆在了原地,一时呆愣,便没有注意到白衣人,他很快的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他们目前眼前露出的景象中。   古木林外的,也就距离他们出来的百米处,被人挖出了一个环状的巨大的坑,从面积来看,占地至少有数百亩。   中间的圆上,远远看去密密匝匝的像放着什么东西。   而那个从树林里出来的白衣人,他们猜测是到了祭台外的环上,那上面,都是和他一样的,穿着白衣戴着兜帽的人。   他们此时微向内侧垂着头,双手合十,以信徒的姿态在那条环道上慢慢地走着,一圈一圈绕着圈,阳光洒在中间的祭台上,明明是很温暖的太阳,而今却只有眩眼到诡异的惨白!   这样的场景震撼到令人害怕!   荆希身后陡然冒出一股凉气,她恍惚间问了一句:“中间放着什么?”。   等了一会儿。   赵钰冷静的声音响起:“人。”   祭台上,放着人!   说实在的,这只是印证了荆希心中那个隐隐约约不愿被她承认的猜测。   “我去看看。”   荆希麻木间自顾跃上了树梢,上面的视野更加广阔清晰,中间的圆台上的景象在她眼里也显现的更加明了起来。   圆台上的人,或者说已经是尸体的人被顺着圆台边缘而放,头脚相连,一个紧挨一个,他们的躯体为了适应圆弧的弧度,被强行的扭摆出一个弧度,扭曲的仰面而躺。   荆希忽然就明白了村寨里那些死了的人的尸体到了哪里了!   因为,祭台上,用了数百具的尸体,用人体构成了一个……太极图!   而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圆台上摆放的人有非常鲜明的分界线,以左的人体态明显比右边的人胖得多,从中间处用人体扭曲的画出一条弧度分隔后,便形成了鲜明的两极。   不,也不能完全说是太极图,因为那两极中缺少了两个对立的圆点。   怔愣间,荆希好像看到远处那些白衣人骚动了起来,为避免被发现,她很快从树上跳了下来,落下来时却因为精神恍惚,脚下滑了一下,竟是要从树上直直跌落。   赵钰瞳孔一缩,飞身而起,在半空中将人拥入怀中,落地时连转数圈化去冲力,平稳落地。   站稳后,赵钰正要松手,荆希却拽住了赵钰袖子,紧拧着眉,似乎想要说什么。   然而,荆希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眼睁睁地看到赵钰脖子边多了一把银色小刀,且很快,一抹血红从赵钰脖颈处缓缓流了出来!   荆希瞳孔微缩,不久,她听到后面更多脚踩落叶的轻微沙沙声,伴随着耳后一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   “希姐。”那人语气讨好恭敬。   众人:“恭迎希姐入青囊楼。”   语气一变,他又桀桀怪笑道,“没想到吧,赵大王爷。怎样,对你现在所看到的,感到满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荆希:我真的不想占便宜,真的!   小四儿:那你怕鬼?   荆希:……怎么可能?我这样的会怕鬼吗!   小四儿:看吧,你还是想占王爷便宜。   荆希:……… 第48章 肿胀(12)   荆希怎么也没想到, 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发展——   赵钰被抓到青囊楼中关押起来,而她,却被恭敬的迎入楼内!   荆希:“………………………………”   *   青囊楼依山而建, 说是楼,其实是院更为贴切。   有三层大院, 层层相套,中间和外层是中下层楼众的活动范围, 最内层是最高层的活动地点。   中下层楼众不经允许不得进入内层。   而荆希, 却被直接迎往内层,赵钰则在进入内层前换了方向, 不知被带到何处。   荆希目送赵钰离开,其实乐观的想,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是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了不是。只是,为什么她现在一想到赵钰心里就虚得不行还害怕面对他呢?   她还记得赵钰飞身而起, 来救她时从他身上传送的温度,方才反应不及, 现下想来, 只觉得温暖。   结果转眼,他们就成了对立面!关键是, 她一个外来客,没有记忆,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记得赵钰被抓着离开前的神色,宠辱不惊、面不改色, 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依旧清冷而平静,一双眸子黑沉得深邃,她想解释,张了张嘴,却无从开口。   赵钰这时便抿着唇,垂下头去了。   那一刻,荆希心里涌起了强烈的愧疚和酸楚,她真的很想理直气壮的告诉他,她没有骗他!   可她开不了口,她并没办法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是原身的一场阴谋,而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推手!   但不论知不知情,她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就得承担她所有的功过得失。   “希姐,我就送你到这儿了,需得等一会儿,片刻后有人来接你。”方才行带头出声的男人小心翼翼提醒道,那模样,仿佛荆希是个大魔头,他一说错话,荆希就能把他干掉似的。   “我知道了。”荆希抬起下巴,一派高冷。   “是。”那人退下站在了荆希身后。   守在内院入口的两个人恭敬的对荆希弯身行礼,“希姐。”   荆希矜持地点了点头,面上一派镇静,心里慌的一批。   门里这时走来一人,戴着和她曾经相似的面具,兜帽已经被拉下了,这是——刚才引他们出古木林的人!   看来应该是这人通风报信了,真是玩的一手好瓮中捉鳖。   “希姐。”来人嗓音沙哑而低沉,似乎很刻意压低了嗓音,“请随我来。”那人做了请的手势。   荆希跟了上去,带她来的人便退了回去。   内院很大,修葺得精美而庄重,九曲回廊,假山流水,样样不缺。   放在平地,这样的场景倒也不算稀奇。   可若是放在这种深山老林,那给人的感觉就不是富丽堂皇,而是诡异恐怖了。   一路上,能看到穿着白衣低着头在回廊里匆匆而过的楼众,无人说话,无人交谈,带她的这个人显然地位也不低,一路上都有人向他弯身行礼。   这些人中,有些年龄大一些的人看到她会叫她一声希姐,有的人则是明显不认识她。   显而易见的,她曾经是这楼中的一员,甚至地位不低的那种。   不过不管那些楼众如何和带着她的这人打招呼,这人连均是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们一个,兀自在他们恭敬退避开的道路淡定的走过。   可以看出来,这里是一个等级森严,分外压抑的地方。   跟着那人,越往里走,遇到的人越少,但那些人的地位却越高,这样看来,他们竟然就这样一路到了内院的最核心的位置。   带着她的人最终停在一座独立小院前,门口守着的白衣人见了她眼中闪过惊讶,随即立刻恭敬地向荆希行了礼,叫了声:希姐。   待守门人又和带她的那人互相见了礼后,那人问:“楼主可在?”   “在的。”   楼主?荆希心里惊讶,她的级别这么高的吗?竟然能直接见到这里的最高层!   守门的人进了去,不一会儿,他又跟着里面匆匆跑出来的一个身形肥胖的中年男人又出来了,他看起来已经四十多岁了,脸上的肥肉挤得他的两只眼睛几乎小到看不到可,白衣更是显得他身体臃肿。   这么个肉球,也不怕跑着跑着就就滚成一团了!   不过还好,楼主是个灵活的胖子,他不负所望没有把自己绊倒。   看到荆希,楼主气喘吁吁急促的呼吸立刻收了起来,憋着气,并迅速立正站好,蹦发出一股子恭敬的意味,仔细看,貌似还有点儿怕她?!   荆希:……啧!   中年人艰难拱手行礼:“希姐,不知你来,有失远迎,前些日子差点坏了您的大事,还望希姐恕罪。”   荆希:“…………”   不好意思,什么大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荆希的沉默让中年男人有些尴尬,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赶紧另起了一个话头:   “希姐,快请进,快请进,来了这里尽管把这儿当做自己家!”   荆希:“………”   说实在的,被一个年龄比她大这么多的中年男人叫姐,她还是有点适应不良的!   然而看这位大哥,叫的却相当顺嘴,明显适应良好。   沉默的跟着他走进院子里,荆希被邀请到了上座,茶水糕点送了上来后,楼主立刻喋喋不休的妄图找话题和荆希聊天,然而,荆希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外来客,为了避免掉马,只能一路保持沉默。   说了许久,而荆希始终只有“嗯,哦”之类的回答,中年男人的话题终于进行不下去了,他尴尬的笑道:“希姐是不是累了,不然你先休息,我们回头再说。对了,你以前的房间还在呢,天天都有打扫,就盼着希姐您什么时候再大驾光临呢!”   荆希一脸高(懵)贵(懵)冷(懂)艳(懂):“………嗯。”   于是,荆希又跟着带她那人到了一栋二层的小楼。目测看来,这个就是“她”的地盘了。   带她的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清退了所有人,又确定周边没了任何人后,再次走进了小楼,当着荆希的面摘下兜帽,取下面具,露出一张脸——时及!!!   “你?!”荆希一时失了声。   时及冷冷的看着荆希,声音不再压低,还是那样磨人耳朵的难听:“你不是去京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荆希:“这个……”   “说话啊?怎么不说了?”时及打断她。   荆希:“……”你倒是给我个机会说呀!   他冷哼了一声,“我倒是忘了,你希姐不一向都是这种口是心非,谎话连篇的人吗?成日里说这个说那个,真正做的却没有多少,只知道乱来,没有一点儿……”   “………那个,”荆希举起手在时及眼前晃了晃,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打断一下,敢问,现在这是个怎么的情况?”   “什么情况,就你看到的情况,你自己来的你不知道?”时及质问她。   荆希无奈:“……好吧,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真的不了解,你总得给我个机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吧?”   时及没有说话,应是默认了。   荆希便开始问:   “首先,我们今天跟踪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是。”时及答,“不止如此,小四儿和那个女人都是我放走的,不然,你以为凭借青囊楼的手段,还能抓不到他们?”   荆希无法理解了,她看到时及的第一眼,她以为时及是青囊楼的人,而现在,从他的所做所为来看,却是他们这方的。   行吧。   荆希坐了下来,“第二个问题,你是谁?我是谁?你一直认识我,我们的关系是什么?”   “看来你真的都不记得了?”时及也坐了下来,听到问题,看着她皱起了眉,有点儿受伤的样子。   荆希:“……或许,你说出来,我就想起来了呢。”   然而可能性微乎其微,谁能想到这具身体换壳子了呢?这么一想,荆希看着时及多出点儿愧疚。   “……我目前是青囊楼楼主四大护法之一,”时及道,“你究竟是谁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你是来自上面的人。”   “等等,”荆希打断他,“来自上面的?那我不是青囊楼中的人?”   “不是。”   “那他们怎么都叫我希姐?”   时及一脸一言难尽,“……他们为什么都叫你希姐,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什么数?”荆希懵。   “呵,”时及毫不留情地发出一声嘲讽,“当年你初到这里,据说是瞧见楼里众多年龄小的少年少女,为了满足你那莫名其妙的想要弟弟妹妹的欲望,就让楼里所有的人都叫你姐。”   “那他们都肯叫?”荆希好奇,“看你这样的,肯定不愿意叫吧。”   时及冷笑:“不叫?敢不叫吗?不叫你就揍人!”   荆希:啧,这原身还和她挺投缘,还真是她年轻时能干出的事情。   想当年,她凭借她不大的拳头,在学校里收了多少可可爱爱的小弟弟小妹妹呀。   “那你呢,你挨过我的揍没?”   时及:“…………”   “荆希,你还听不听了?!”时及忽然暴怒,荆希一脸了然,恼羞成怒了,看来当年这孩子没少挨这位和她相似的姐妹的毒打啊。   “听听听,怎么不听。”荆希笑得好欠揍。   时及:“……至于我和你的关系——你曾经救了我一命。”   “嗯?”荆希来了兴趣。   “我是十岁那年被带上山的,不过那时候我身子弱,山上的气候适应不了,待了几日就发了高烧,楼里的大夫都放弃我了,我被丢到了山林里等死。那天,就是你从上面下来的第一天……”   那日,时及感到自己很冷很冷,他蜷缩在湿冷的落叶上,抖得身体都在痉挛,然而,呼出的气却是灼热的,随着那些热气的呼出,他能感受到他生命力的快速流失,他不想死,他还没有为父母报仇,他还没有完成父母的遗愿,他怎么能死?   他绝望的悲鸣,从喉咙里发出“嗬嗬”气音,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救命!”   然而,他以为能很大的声音,只是轻到能被风吹走的呢喃,何况,在这样的深山中,即便是喊出声音来又如何呢?   谁能听得到,即使听到了,青囊楼那群人会管他吗?不会的!   他想,他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就在这时,他嗡嗡作响的耳边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调笑:“哟,这是哪家孩子这么调皮,在外面就睡着了?这更深露重的,睡一晚,可是会死人的呀。”   他想:他才不是调皮,他是被人丢弃到这里的!   他想要说话,下一刻,他感到身体一轻,已被人抱在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了这么久了,我又想厚着脸皮求营养液了,嘤~ 第49章 肿胀(13)   他的命最终被救了回来, 是荆希花费了一日一夜,守在他身侧寸步不离,力排众议, 怒骂青囊楼数名大夫,坚持不肯放弃后, 才将他丛鬼门关拉了回来。   只是,因为濒死才被救回, 他也留下了后遗症——他的嗓子被烧坏了, 从此粗噶难听,瞳孔也在扩大后回缩不了了。   醒来那日,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荆希脸上的面具,然后是面具后的亮亮的眼睛,带着笑意,问他名字。他其实有,只是名字太过粗鄙, 他说不出口,便说没有。   荆希便想了想, 以一种开玩笑的形式随口道:“若非我及时赶到, 你这小命儿就交代了,你也挺幸运的, 叫及时不好听,不如以后,就叫时及怎么样。”   自那时起,他的名字就唤作时及了。   偶尔, 也会被开玩笑的叫一句:雨儿。   后来,他知道了,荆希是上面来的人,过来散心的,具体什么上面,却没人知道了,荆希也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起初让他叫荆希姐姐,他虽然嘴上说着不愿,心里还是高兴,然而,当看到荆希让楼里所有少年都跟着叫她姐姐,这个称呼,他也就再也不想叫了。   他们一起生活了数月,荆希教他读书认字,教他医术武功,可以说,他如今能在楼里有如今的地位,和当初荆希的教导关系密切。   但他能感觉到,荆希有心事,虽说每日都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更多的时候,她的心情其实都是烦躁而愤怒的。   这个原因,他把它归咎于整日跟在荆希身后日日监视她的人身上。   有一日,荆希忽然问他:“你喜欢青囊楼吗?”   他记得他说:“不,我恨青囊楼,因为我知道,它害死了我的父母,不是意外。它曾经还把我扔出去过。”   荆希便笑了,与她往日浮夸的笑容不同,很真实,她说:“那我希望你永远记得这两点。”   那日后,她便离开了,一走就是十年。   直到去年,她忽然又回来了,后面依旧跟着一群监视她的人,但她武功比起以前已经很高了,她甩开他们,特意来问他:“你还恨青囊楼吗?”   他说:“恨。”   荆希便笑了,又问:“那你想逃出去吗?逃出去后,回来毁掉青囊楼,”   他同意了。   他们就在荆希返程去往上面的地方时的路途中逃跑了,两日两夜,被追杀了两日两夜,穷途末路之际,在他们不得不停下喘息之时,荆希跟他说,她去找点儿水,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时及等了许久等不到,便明白了,荆希去引开了那些敌人。   再重逢,便是在敖溪镇了。   彼时,荆希依旧戴着那个面具,却武功尽失,也全然不记得他了。   他没有提起那个计划,他想,荆希已经过得很苦了,这些事情,即便是他一人也能做到。   既然荆希失忆了也好,他选择自己一个人来。   哪知,千防万防,荆希还是被牵扯了进来。   时及讲完了,荆希听得叹为止观,这就是一个古代武侠大片啊!只是到最后,原主身份也还没说清楚。   而且原主经历如此丰富,她此等凡人拍马都是比不上的!而最令她尴尬的是,她冒领了人家的忠实迷弟,实在是太罪过了。   不对,荆希忽然反应过来,“问一下,我最初救你的时候多大?”   时及看了荆希一眼,“就你现在的样子。”   荆希:“……那你今年多大?”   时及:“21岁。”   也就是说,原主已经最少29岁了,却还长着一张十八岁的嫩脸,这说明什么?原主是个不老容颜啊!   不过最重要的其实是确定了一件事,原主和自己和赵钰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她和赵钰并没有在对立面。   荆希涌起一股冲动,恨不得现在就到赵钰跟前,告诉他,她一直都没有撒谎,不管是原身还是她自己,他们的目的都是相同的!   但很明显不现实,荆希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青囊楼的目的,从时及话中听来,他们目的不简单,怎么也得要搞清楚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荆希正色道:“我想知道,青囊楼到底在干什么,除了故意绑架小孩子,还有关于那些被运上来的尸体,以及小云说的地牢,究竟是怎么回事?”   “绑架的小孩,想必你也大概清楚,就是补充楼里新鲜血液的,这里面的人,待久了,都再也不会想着离开青囊楼,因为他们,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   运上来的尸体,他们的死因我不知道你是否调查清楚了,但那些虫卵,是以人体养蛊后,趁尸体死亡未冷却的那段时间剖出来的。”   “只为了养蛊?”绕是荆希见过了大世面也有些接受无能,以人体养蛊,和用人类活体做生物实验有什么区别?!   何况,养什么蛊需要数百具之多的尸体。   “当然不是。”时及冷笑,道,“搂外的祭台你也看见了吧,包括地牢里豢养的人,他们的作用,其实是……献祭。”   献祭?祭的是什么?天、地还是鬼神?   而且一胖一瘦,又是有明显病症的人,抛开人道不人道不谈,用这些人来祭祀,未免太过奇怪。   祭祀在古人眼中是神圣的事情,照理来说,祭祀的用品应该是圣洁无垢的,换作人体,那也应该至少是健康人才是。   荆希问了时及。   “我也不知道,”时及摇头,“这件事,恐怕只有楼主他知道一些了。”   看来还是最高机密,荆希点头。   说起这个,过了一会儿,荆希忽然反应过来一些东西,“不对啊,如果说,我们的逃跑被人发现了,你的回归没有被他们关押处死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一个始作俑者,还能得到他们甚至楼主的以礼相待?”   这么一说,时及也皱眉困惑了起来,是啊,为什么呢?   从时及叙述中来看,青囊楼应该是隶属于一个更上面的组织,并且听命于这个组织,而荆希的身份又是上面的,那作为上面的人叛逃,不应该立刻通知下属捉拿或者追杀她吗?怎么还能和最初一样对她?   到底是真不知情,还是“上面的”想来一个包括赵钰在内的一锅端?   细思极恐!   荆希晃了晃脑袋,转念又想起赵钰,“话说雨儿,若是你要毁掉青囊楼,你大可以报官告诉朝廷,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自己动手?另外,你把这件事哪怕直接在敖溪镇时告诉王爷,赵钰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可是不是你跟我说的?朝廷靠不住,只有拿刀架到他们脖子上他们才会做。”   荆希:“………所以,是你最开始派人追杀赵钰,把他逼到巍山附近,又借小云小四儿的手把赵钰骗到山上来,最终想以他的命做要挟来让他管这件事,或者直接出兵捣毁青囊楼,再大胆儿点儿,说不定还能惊动皇上直接出兵!你是这样想的,是吧。”   时及点头承认。   荆希:“……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们一直想找到青囊楼并将其捣毁,若是你早告诉他青囊楼的事,或许现在青囊楼已经不在了。”   时及默。   片刻后,他理直气壮的抬起头,“可也是你说的朝廷不可信,我才自己动手的。”   荆希:“…………”原身这位姐妹哎,你看你教出了个什么样的傻孩子!   她无奈扶额,“行吧,那你告诉我,小四儿那些也被抓了吗?”   时及摇头,“没有,我们不知道你们具体多少人。”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幸运了。   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荆希揉了揉一跳一跳的太阳穴,“行吧,臭弟弟,告诉姐,赵钰被关在哪儿了?赶紧的把他放出来啊!”   时及:“……可能有点儿难。”   荆希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为什么这么说?”   时及难得尴尬的侧过头,“因为就在今天上午,上面来了信,叫我们把赵钰捉拿后送往上面去。”   所以也就是说,楼主所说的坏了她的大事,就是以为她是故意潜伏在赵钰身边,以抓到赵钰呗。   荆希:“……………………”现在她只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定了什么时候送走赵钰?”   “……今日半夜。”   荆希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才正中午,“现在去劫狱胜算大吗?”   时及也看了眼天色,“应当可以,因为祭祀快要开始了,楼里大部分人都会去。”   祭祀?   荆希只留神想了一秒便不去想了,当务之急还是把赵钰捞出来吧。   *   赵钰果然是重要人物,被关押的地点在内院的地牢里,不过因着身份之便,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俩很顺利就进到了牢里。   随便找了借口打发了看守的人,荆希这才留神看向赵钰。   他此时正在笔直地在牢里站着,背对牢门,微微仰头看着头顶的小窗,小窗的光透过来,照在他身上——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孤独。   荆希抿了抿唇,站在外,竟然不敢开口叫他。   牢里阴冷潮湿,桌上床上都生了青霉,赵钰自然是不肯坐的。   这样的环境对于普通人来说都难以忍受,更不要说对于赵钰这种洁癖了,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赵钰。”隔着一扇牢门,荆希终于开了口,同时,听到了自己跳如擂鼓的心跳声——她在紧张。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毕竟在他眼里,她的确是背叛欺骗了他的。   听到背后声音,赵钰动了动,即将转身。   不知怎的,荆希微微垂下了头,她也不知她究竟在心虚个什么劲儿,有什么不敢面对的?明明她也没做啥。   “有事?”赵钰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世间俗事不论什么都入不得他的眼,牵扯不了他的情绪。   荆希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他,对上了一个冰凉冷淡的眼神。   太过于平静!   荆希心里有点儿憋屈起来,瞧赵钰这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劲儿,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她在那儿担惊受怕怕人家误会了她别有居心,想着赶紧跟人家解释清楚,到头来,人家压根儿不在乎。   荆希扬唇冷笑,“也没什么大事,过来瞅瞅赵大王爷过得好不好,牢里的环境还合您的心意吧?”   赵钰抬眸看她一眼。   “好了,牢门钥匙拿到了,要救赶紧救,别废话,时间不多!”   时及一把把钥匙抛了过来,不满的看着两人深情(大雾)对视。   荆希下意识接住钥匙,然后……脸有点儿疼。沉默片刻,她道:“我是来提审的,你信吗?”   赵钰看着她,嘴角微微向上:“嗯。”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本来想虐一把的,可是一想到他们连小手手都没拉呢,就不虐了,23333 第50章 肿胀(14)   牢门被打开, 赵钰走了出来,出牢房前,荆希有些担心, “我们三个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去了,不会引起怀疑吧。”   “不会, ”时及脸上有些漠然,“这个地方的人, 是没有任何过问地位比他们高的人的权利的。”   “不会好奇吗?”荆希问。   “你觉得呢?”时及反问。   也是, 荆希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人,虽然还是年龄不大的少年人, 但大都没了朝气,神情都呆板而恭敬,像是被枷锁牢牢禁锢的奴隶,早已经没了自己的灵魂。   正如时及所说的,楼里留下的人很少, 守备很松懈,应该都是去了那所谓的祭祀台。   时及在前面匆匆带路, 一边嘱咐他们出了楼后从哪边下山, 又要注意些什么,遇到追杀又要如何躲避……   而荆希却随着出楼心情越来越沉重, 脚步也越来越慢,赵钰见状,默不作声地也放慢脚步,跟在她身侧。   于是等时及反应过来不对劲儿时, 一回头,两人已经没影子了!   时及:“…………”   行吧,这位姐,还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他想,他其实知道荆希去了哪儿。   *   青囊楼侧山林边正对祭台的高地上,荆希和赵钰比肩而站,目视下方的祭台。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非要来看这个祭祀吗?这要是耽搁了时间,等他们回过神儿,指不定咱们就跑不掉了。”荆希语气故意放轻松。   “那你为何要来?”赵钰配合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荆希没有介意赵钰的语气,而是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冥冥之中有天意在召唤我,告诉我,让我赶紧来瞅瞅,不瞅这一眼,我能后悔一辈子。”   赵钰:“……………”   看了荆希一眼,赵钰敏锐地捕捉到了荆希眼中的困惑,很明显,刚才的话她没有说实话,倒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将目光重新投向祭台,赵钰没有选择拆穿她。   此时太阳已经在正空偏西一点儿了,即将进入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刻。   外围围着一直安安稳稳慢慢走着的白衣人忽然有些躁动了起来,片刻后,中间忽然从八个方向跃出数十人,稳稳落在了中间祭台之上,很快他们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黄色的纸符,顺着外周贴了起来,因为人多且有条不紊,加上动作干净利落,很快这个偌大的圆台外周都贴上了一圈黄色的纸符。   他们又跃了回去,那一刻,荆希心头一跳,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赵钰答:“午时三刻。”   话音刚落,一股火光忽的从圆台上冲天而起,瞬间湮灭了所有的人类躯体。   ——他们身上,毋庸置疑,被倒了易燃的油或者其他东西!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从所有白衣人口中发出的,加大了声音的、高低不同、长短不一的诡异的调子——这是他们初入山林之时听到的那个吟诵。   外围是一圈白,中间是冲天的随时想要突破外围的火,那白色,就像是要封印住中间咆哮的火龙!   此时,分明艳阳高照,还有如此大火,荆希却忽然感到手脚一阵冰凉。   一阵山风呼啸着吹过,火势被瞬间加大,高昂的火舌像是张着嘴的巨大怪物,兴奋地大力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因着他们站在下风口处,很快,荆希他们鼻间清晰的闻到了肉烤得焦糊的味道。   这些味道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一股恶心感涌了上来,荆希偏头干呕。   赵钰却仿若无觉,只拧眉死死地盯着中间的大火,似在沉思。   逐渐,随着火势的加大,低吟声也愈加大了,那些低吟声侵入荆希的耳膜,到达她的心脏,一种恐惧感升腾起来,她渐渐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加速,一点一点越来越快,心脏鼓动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渐渐地几乎连贯到了一起,没有了丝毫停顿。   那速度和力度,简直像要冲破她的胸膛冲出体外。   那些低吟声让她不适的同时,也让她脑子里一闪而过什么东西,那个让她捕捉到的东西,却让她更加紧张和恶心了起来!   身体开始发热,她开始胸闷疼痛——再任由心脏这么跳下去,她会死!   她想要自救,想抬手捂住耳朵不去听,想要蹲下来按住狂跳的心脏,可她不知怎的,突然间浑身僵硬的厉害,别说抬手捂耳朵,她连移开眼睛都做不到。   身边人气息不稳,急促的喘促声一声一声传来,赵钰从对眼前画面中的沉思回过神,一回头,这才发现荆希的露出来下半张脸颜色已是苍白得可怕,连唇上都没了一点的血色,堪比一张白纸。   再顺着她直愣愣的视线一看,赵钰大略明白了过来,他跨了一步挡在荆希面前,隔绝了眼前的画面,见她还是惶恐的模样,想了想,又抬起手为她轻轻捂住了耳朵,为她挡住了外面诡异的声音。   看不见了,也听不到了,眼前人的气息和高大的身影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心跳从惶恐中脱身,她终于从那种仿佛中了邪的状态中脱身,身体不再僵硬。   身体的控制权回来了,心神一松,荆希眼睛一闭身体一软就要倒下,赵钰匆忙接住她身体的间隙,听到荆希颤抖的声音:“那些人中,还有人还活着。”   *   再醒来时,荆希还有些恍惚,感觉到身体一颤一颤的,身边的景物在不断的向后移动,眼前又有一个黑乎乎的头顶,鼻间还有来自头顶清冽的香气,她这才反应过来,她正被人背着。   荆希又闭上眼睛,把脸埋在赵钰脖颈边蹭了蹭,闻到赵钰身上若有似无的冷香更加明显了,这香让荆希混沌的精神清醒了些,便在赵钰耳边哑声道:“我醒了,放我下来吧。谢了。”只是,手却搂得死紧。   赵钰脖子有点儿痒,耳尖红了一点:“…………”   赵钰没放下她。   关键因为某人楼的死紧的爪子也放不下。   荆希心里暗自高兴,她本也只是说说而已,“这里是哪儿?”她打量起了四周。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树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整个环境暗沉而阴森,天快要黑的样子。透过树叶,只能看到一小片的天空,天空中有密布的乌云,鼻间是闷而潮湿的空气,告知所有的生物两人即将下雨。   “下山的路。”顿了顿,赵钰又道,“只是,又迷途了。”   荆希:“………那我们走的不是上山去的路?”   “不是。”赵钰摇头。   “那这条路是哪条路?青囊楼人抬尸体上山的那条?”   “是。”   荆希皱了皱眉,“那我昏迷了多久?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现在又什么时候了?你从离开一直背着我?”   一次性问这么多问题?   赵钰脚步顿了顿,神色无奈,一个一个回答:“两个时辰。青囊楼中人发现我们离开,派了人来追,时及先一步找到我们,指了此路。此时未时末了。”   也就是赵钰背了她两个时辰了?还是走得这样崎岖的山路!   “放我下来吧。”荆希松开了胳膊,拍了拍赵钰的肩膀。   赵钰也不坚持,放下了荆希。   脚下地的那一刻,荆希腿还有点儿软,刚才受到的惊吓还是残留在了肌肉记忆中。   赵钰扶住她,神色有些探究有些复杂。   “想问什么便问吧,”荆希潜意识里其实不愿意去回忆那一幕,但是她也不想隐瞒什么,“我没那么脆弱。”   赵钰神色间有些犹豫,接触到荆希依旧没有血色的脸时还是摇了摇头,“你若现在不想说,也就罢了。”   荆希叹了口气,“钰哥啊,我确实是不想说,可你要现在不问我,那我以后估计都不会想说了。”   赵钰:“…………”   赵钰最后还是问了。   第一个问题,无疑就是关于她的身份问题了,然而她现在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便只能含含糊糊将时及说的话尽数告诉了赵钰。   而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祭台处荆希的反常了。   “你为何会知道,那些人中还有人活着?”   “感觉吧,”荆希答,“我说是感觉你信吗?”   荆希看赵钰,然而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她就知道赵钰肯定是不信的。   要换作她她也不信,荆希又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这样的场景‘我’或许曾经在哪儿见过。而这个直觉告诉我,祭台上的一部分人还活着。”   “是左侧之人?”   “是。”荆希不得不佩服赵钰敏锐的感知力,“左侧那些人,如果说我的感觉没错,以及他们的体态来看,他们应该是和小云患有同样的病症。不过相比小云,他们的病症要更加严重。可是再严重,他们也不至于会死,湿邪致病,虽会给人带来偌大的痛苦,但一般不致死。”在现代由湿邪引起的风湿痹症被称为不死的癌症,就可见它的致病特点。   将人活活烧死,而且这些人还不挣扎不惨叫,那肯定是用了一些其他的手段。   可不论何种手段,在正常人的思维看来,都是惨无人道的!   更遑论,拐骗少年入青囊楼,这与现代的传销如此相似,还有小云所说的被关押的那些患病的人,荆希已经能总结出青囊楼是干嘛的了。   ——他们用非常手段将失去亲人无依无靠的孤儿掳到山上,一部分留下洗脑后作为楼里的新鲜血液,一部分被他们关在牢里豢养并刻意让他们患上某种疾病作为他们特定的祭祀用品,而还会有一部分会作为他们养蛊虫的温床,养成后取得虫卵编造一个成神的诱惑谎言给其他山下傻乎乎的山匪们,以此来获取他们另外的祭祀尸体。   这就是一个用人命做实验以达到他们目的的黑暗工厂!   白瞎了青囊楼的名字。   荆希握紧了拳头,而且青囊楼这种地方竟然还能一存在就是十年朝上,期间还没有任何人知道,简直是匪夷所思。   “钰哥,”荆希冲赵钰扬了扬下巴,“确定一下,这种地方真的在江湖上没有任何传言吗?”   “从未听过。”赵钰摇了摇头。“还有上面的人,你可有一点儿印象?”   “没有,”荆希神情也很无奈,“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可是很清楚的,我可不是原主,没有她的记忆。”   赵钰道:“可你方才说起祭台之人活着的时候,说是你有一点印象,想起了什么。”   被赵钰一提醒,荆希也想了起来,她蹙眉思索,“………莫非是身体记忆?”   不知道,这个答案注定无解,或者说,目前无解。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儿,赵钰突然停下脚步,荆希没注意,差点儿怼到赵钰背上。   “怎么了?”   “又回到原处了。”赵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忘川む 5瓶;是楠楠啊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   最近蠢作者重温家有儿女,太上头了,这几天都颓废的没有码字了,不码字的作者留着还有何用?!各位小可耐赶紧扬起你们的小皮鞭,过来鞭策我吧!不然,存稿花光的那天,可能就是蠢作者太监的那天了,哦,嚯嚯嚯…… 第51章 肿胀(15)   又回到原点了?   荆希看到了眼前一棵树上绑的白布条。   “这是第几次了?”   “三。”赵钰抬头看了眼天色, 明明才下午,却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天色也变得太过阴沉, 加上又是在这么幽深的树林里,倒像是已经傍晚了。   “要不, 咱们先找个地方待会儿,这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总不能在这儿一直转圈等着淋雨。”   荆希看着赵钰刚建议完, 就见赵钰神色微微一变,喊了一声“小心!”然后一把拽过了她, 与此同时,凌厉的破空声在她身后响起,荆希回头一看,一截没入土地半截的长银针在她方才站着的地方闪着寒光微微震颤。   后面立刻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赵钰松开荆希转了个方向面朝后方, 很快。他们四周的树上出现了一群脸戴面具一身白衣的人。   只是天色昏沉,看不清他们脸上戴着什么面具。   青囊楼的人追上来了?   “不是青囊楼。”赵钰的声音传来, 仿佛听到了荆希的疑惑。   荆希想问你怎么知道, 稍稍定睛一看,她就注意到他们每个人腰间的令牌。   ——隐隐从轮廓看来, 像是他们那时在敖溪镇捡到的令牌!   荆希这才回想起,在青囊楼中时,没有看见一个人戴这种令牌。   所以,这些人……是谁呢?   没有时间细想, 下一波的攻击很快又落了下来,闪着寒光的的粗长银针刷刷刷地瞄准他们冲击了下来,气势汹汹的在二人闪躲过的路线留下一排银光。   两人运气在树林里奔逃,几乎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下一排银针又从前后两个方向被射了过来,荆希快速蹿往左边,不料左边一白衣人不知何时从树上下来了,一根银针直面向她戳刺而来,荆希后仰欲躲,方才在树上的白衣人又掠了下来,在她肩膀处狠狠一拍,荆希被迫迎向银针,眼见着即将刺中她的肩膀,不远处的赵钰瞳孔一缩,几乎是不计后果的迎向后面追杀的人,然而在赵钰迎过来时,那白衣人却犹豫了,手上凌厉的攻势下意识收了起来。   赵钰微抿唇,没空多想,趁机避开围堵他的人,突破过去,手肘重重地击打在了挡在荆希身后的白衣人,另一只手极快地拽住荆希衣领,在荆希即将被刺中前拉了回来。   荆希猝不及防地跌入赵钰怀中,还未来得及反应,后面一阵寒光晃了她的眼睛,想也没想,荆希伸出手猛地环住赵钰的脖子,身体后仰,腿一抬,踢中了赵钰身后那白衣人的手腕,并不收脚,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荆希顺势将身体像蛇一样环着赵钰扭了过来,在空中侧翻,膝盖狠狠地砸中了那人的下颌。   同时,手在腰间一模,银针出现在指间,手腕一翻,便是几个白衣人倒了地。   而赵钰在前,一边稳如磐石地给荆希以支持,一边以掌风逼退前方的人,顺带动了动腿,也让几个白衣人失去了行动能力。   连续几人受挫,白衣人也有了顾忌,并且明显可以看出,那些人看到荆希指间银针时,眼中出现了忌惮之色。   剩下的白衣人半包围在他们二人身前。   而中间两人的姿势,实在是……   荆希眼尖的发现她面前的白衣人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微微移开了视线。   荆希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   她一只手此时还环绕在赵钰脖子上,一条腿反拧着挂在赵钰的腿上,半个身体都依偎在赵钰怀中,而赵钰,一只手从她腹部穿过,正紧紧地搂着她的腰。   荆希:“………”   赵钰:“………”   两人火速分开,却不料姿势太奇葩,分开时荆希不小心绊倒了,眼见即将脸着地,赵钰下意识一捞——好嘛,荆希整个人就像个麻袋被赵钰挂在了胳膊间。   荆希:“………………”   这真是她此生最尴尬的场景了,没有之一!   现在,她想灭了这些看到这一幕的所有白衣人!   “站稳。”赵钰倒是淡定的扶起了荆希,语气镇定,没有丝毫嘲讽的意思。   赵钰的淡定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荆希的尴尬,让她满身的杀气敛了敛。   只是若荆希此时回了头,并且天色再亮堂一点儿的话,她就能看清赵钰耳尖的一点微红。   还好荆希没看到。   只是这些白衣人——荆希皮笑肉不笑的微微翘起嘴角,举起了手中的银针。   白衣人:“………”   “说说,你们是什么人,说的姐满意了,指不定今天还能对你们手下留点儿情。”   然而这群白衣人显然并不打算开口,几人间使了个眼色,就扬起手中的针。   “嗖!”   银针划破空气,从四方冲击而来,荆希手中的银针脱手而出,在半空中与之准确无误地碰撞,发出了“叮”的激烈的撞击声,还伴随着闪现的火光,而赵钰则袖子一甩,磅礴的内力冲击而出,扭曲了空气,改变了银针的运行轨道,银针顿时要么没了劲力,要么转了向。   显然白衣人也没指望银针能伤到二人,银针甩出的同时,他们也发力冲了过来。   两人击落银针后正要动手,忽然——   “砰!”   一朵烟花在他们远处的天空炸响,荆希并未理会,也不收势,然而,对面的白衣人却因为这朵烟花而立刻停手,几乎是生受了荆希这一掌,倒退数步后,呕出了一口血。   然而受伤的白衣人却没有丝毫停顿,他快速的捞起地上昏迷的同伴,打了一个手势,所有白衣人立刻停下了攻击,速度极快的捞起同伴,然后,几个起落间,白衣人便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二人:“……………”   还真是我轻轻地来,也轻轻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个鬼!   要不是地上那一排还在那儿闪光的银针,他们还真以为刚才的事只是他们的幻觉呢。   荆希:“啧,赵钰,你说他们会是什么人?”   荆希从地上捡起一根白衣人用的那种银针,凑近到眼前仔细端详,莫名觉得眼熟的紧。   “不知。”赵钰也看向荆希手中的针,只是经过方才那一番打斗,加上此时乌云更加地厚重,树林里已经黑的只能勉强看清人的轮廓了。   而想要看清一根针,那就更不可能了。   看不清就不看了。   荆希顺手又从地上捡了几根针一并塞进腰间的布袋,道:“我觉得,那些人估计就是青囊楼的顶头上司了吧,看他们那目的,我瞧着像是冲着我来的啊。”   方才打斗时无暇顾及,现在回想起来,却能明显的发现,那群人分布的人数,明显冲着荆希来的要更多,而且缠着赵钰的,恐怕也只是避免赵钰做了他们的拦路石罢了。   “而且,似乎不想伤人。”赵钰补充了一句,告诉了荆希方才那白衣人的事。   “是吗?”荆希若有所思,“你说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其实不是不想真正动手,只是不敢动你,或者不能动你呢?”   赵钰蹙眉。   “算了算了,不说了,哪来这么多的阴谋论,就当他们不想牵连无辜路人……好了。”   最后两个字,声音陡然小了下去,赵钰心头一跳,下意识看过去,就见荆希身子忽然软了,即将倒地。   赵钰接住了她。   荆希伸出爪子扒住了赵钰的胳膊,竟然没晕!   只见她眨了眨眼睛,仰头看着赵钰,有气无力道:“我觉得,我可能中毒了,刚才那针上,有毒。”   赵钰:“…………”   打架时没中招,打完架却中招了,如此……蠢到让人无话可说!   “你也,别说我蠢,”荆希费劲儿的喘了口气,“我又感觉不到疼,鬼知道那针什么时候扎到我手上的。”   赵钰沉默了。   片刻后,他扶稳荆希,在她身前微微屈膝。   荆希一愣,随即顺从的趴到了赵钰身上,被他背起来的那一刻,天上酝酿许久的雨也终于倾泻而下,为树林蒙上轻透的水雾轻纱。   在茂密的树林中也有好处,浓密的树冠为两人挡去了大部分的雨,只留下少量的雨水落到两人身上。   “你的毒,可没事?”赵钰开始向前走。   “没事。”荆希晃了晃没有劲儿的胳膊,“应该只是普通的软骨散之类的,我没有感到其他的不舒服。看来说得对,他们并不想杀我,方才那攻击我的人,瞄准的也不是我的要害,大都是无关紧要的地方。”   “嗯,那便好。”   两人无话了。   荆希趴了一会儿不大舒服,挪了挪,把脑袋搭在赵钰颈边,就这么轻微的动作,她又完全没了力气,但树林□□静,她还是想找点儿话题,“赵钰,你刚才没看到那些人怎么出去的吗?”   “并未。”女子淡淡的发香钻入鼻中,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他不可避免的身体有点儿僵硬了起来,回答问题都稍显生硬。   幸而惊喜未察觉,她叹了口气:“那咱们得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路啊?”   赵钰没答话,将背上的人往上提了提,一步一步朝着前方稳稳的走去。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荆希有气无力的问:“赵钰,在隐山山顶,听到他们叫我,那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荆希明显感到赵钰脚下一顿,她的心提起来,然而很快就听到他的声音透过他的肩背传来:“我信你。”   荆希一愣,牙齿轻轻咬住了下唇磨了磨,用疼痛克制住了自己心里恨不得溢出来的一片火热,尽量装作不在意的问他:“这么信任我的吗?万一是真的呢?”   赵钰:“……并未看到。”   没有亲眼看到,所以在此之前都不会随意下定论,全心信任她。   荆希一下就呆住了,好半晌,还是克制不住地收紧了手臂:“赵钰,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后面一句话,被荆希强行咽回肚中,只在他颈侧蹭了蹭,克制不住的想要更用力的抱紧他,默默地更加咬紧唇,制住了她心里即将溢出的热情和欢喜。   这些所有的感受,她却不能说出来。   赵钰被颈边人细微的动作弄得又是一僵,然而很快,他又放松了下来,嘴边,不知不觉噙了一点儿温柔笑意。   雨水一滴一滴打在叶子上,发出噼啪的声响,森林里的虫鸣清晰起来,此起彼伏,一声一声,愉悦而轻快,落叶被踩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增添了路途的趣味。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林深路黑,明明是让人恐慌的路途,荆希却感到了安心。   透过雨水的叶子落在他们身上,带来一阵冰凉,闻着赵钰发间清透的冷香,荆希想了想,在赵钰路过一丛芭蕉时,费劲儿的伸出了手。   片刻后,头上的雨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雨打芭蕉的噼啪声。   赵钰微微抬眸,一只修长的女子手,正半握着一根植物茎,头上,是偶尔发出一声被雨水撞击发出噼啪声的芭蕉叶……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吗?你们看看甜不甜,哈哈哈哈 第52章 肿胀(16)   两人在黑暗里走了许久, 只能勉强通过黑影的深浅程度来判断前方是否有障碍物,一路走来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也不知走到了哪儿, 天色太黑,辨认不清方向, 即使走上一夜也出不去林子,还白白浪费体力。   荆希最终道:“不走了吧, 我们找个高大点儿的树停下吧, 明天再继续走。”   赵钰没回话,也没停下, 在黑暗中继续默默地前行。   荆希不再说话了,安静地趴在了赵钰背上,她能感觉到,赵钰似乎在按照某种特定的轨迹行走,这个从两人没再回到原点就能看出一二。   然而最终, 赵钰还是停在了一棵大树下。   许是树木太过茂密,雨也不是太大, 两人摸索着靠近后, 在这棵树最中心的位置,发现淋不到一点儿雨, 那么这片地方估计也是干燥的。   那就停在这儿吧。赵钰把荆希放下,让她靠坐在树边,掏出了一个火折。   那是上山没用完的火折,点燃了它, 火光亮起来那一刻,总算有了一点儿光明感,黑魆魆的森林的确令人恐慌。   赵钰举着火折在周围走了一圈,又往树上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有毒或者伤害性大的动物后,这才走了回来。   在荆希身边沉默着站了一会儿,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她抬头看他,见他的神情似乎带着挣扎和犹豫。   而最后,赵钰看了荆希一眼,目光落在荆希半湿的衣服上,闭了闭眼,轻微的吸了一口气,抿着唇将手中的火折子递给了她,道:“我去找干柴,你且稍等。”   “哎?!”荆希想要制止他,却发现不过话音落下的短短一瞬间他已经走了出去。   下雨天想要找到干柴,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也当然能找到,而能去哪里找,自然只能拨开最上面的一层湿柴,从底下刨出干柴。   而树林里最多的是枯枝落叶,底下的虫子真菌肯定不少,赵钰那样的洁癖如何能忍得了?   试着动了动胳膊,还是没劲儿,荆希只好放弃了靠自己和赵钰一起去的想法,“赵钰,要不你扶我一把,让我来吧。”   “不必。”黑暗中,赵钰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荆希有点不忍心,不过仔细一想,能让赵钰能打破自己的习惯,她有种隐秘的得意和兴奋感是怎么一回事?   压了压翘起的嘴角,荆希最终乖乖半靠在树上等他回来。   这次赵钰去的有点儿久,荆希坐在树下,偌大的林子里让人感觉空荡荡的孤寂,若不是手中的火折子,她恐怕会自己把自己吓到原地窒息。   火?!   荆希看着小小的橘红色的火光,一点点暖意攀爬上她的肌肤,渗透入她的心脏……忽的就明白了赵钰留下火折子的原因了。   这时候,突然这空荡荡黑漆漆的林子也没那么可怕了。   终于,在火折子即将熄灭的前一刻,赵钰回来了。   火光下,赵钰身上也已经半湿,手上抱着一摞干柴,白色的袖子沾染了漆黑的泥土和一些半腐败的落叶。   不知怎的,荆希心里忽然有些酸涩。   火很快被升起来了,橘黄的火光扩大,周围终于被照亮,荆希这才发现赵钰生火的手上,本来是一片白皙的皮肤上,有了黑色的污迹。   下衣摆和鞋子上已经满是泥泞,基本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而这里,还没有河流……   再一对比她干干净净的衣服和鞋子,她心中的高兴散去了,有点儿难受。   “赵钰,”荆希叫他,示意他看自己,朝自己的衣摆点了点下巴,“撕吧。”   赵钰顺着荆希视线看过去:“……不必。”   “没事,我允许你撕,你还是坐着吧,站一晚上真的不现实。不然,我给你撕?”   荆希动了动软弱无力的胳膊,觉得自己来的话,可能有点儿困难。   荆希看他。   “撕拉”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最终还是响起,不过撕的不是荆希的,而是赵钰自己的。   两人并排坐下,一时都没有说话。   这一幕与他们来时的场景如此相似。   “喂,赵钰,还记得时及吗,你说在这底下是不是也可以按照他的方法走出去?”   “方才,我就是按照他和那群人的走法走的。”看荆希听不明白赵钰继续解释道,“因我身体不好,曾在寺庙修行练功,我的师父精通五行八卦,周易六爻,对阵法也颇有研究。因此我看时及走出的步子,还有那群白衣人离开时的路线,让我想起了八阵中之一坤阵的破法。”   “但是没有走出去。”荆希道,顿了顿,“说起阵法,我看祭台那个应该也是阵法吧,那个阵,又是什么阵呢?”   赵钰沉默一会儿,道:“仔细看起来,倒也像坤阵,只是和坤阵又有不同,我并不能确定。”   “有不同?”荆希重复了一遍,想了想道,“会不会就是那些不同,就是破阵的关键呢?”   赵钰一愣,眼中的迷茫之色退去,语气似乎也有点上扬,“倒也可以这么说。”   只是现在天色已晚,要验证也只能等到明天了。   “不过你既然曾经也算是半个和尚,又对阵法颇有研究,那你对经书就更有研究了吧?你能听出来那些人念的是什么经吗?”   听到这个问题,赵钰用带着一点奇怪的眼神看了荆希一眼,“那咒是大悲咒,你不知?”   荆希一脸懵,“我应该知道吗?”   赵钰:“…………”   两人相顾无言,好吧,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你以为我知道,实际上我并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   “那为什么要念大悲咒呢?按理来说,对死者应该是念往生咒才对。”荆希虽然没有听过经,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大悲咒有净化和镇压的效力。”赵钰道。   “也就是说,如果人真的有灵魂,他们那样是把那些死去的人当做妖魔鬼怪镇压了。”很有一种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的感觉。   这是一种多么恶毒的做法,特别是在迷信的古代。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荆希迷茫的抬起头,喃喃自语,然而目前,这注定是无解的答案。   次日,天蒙蒙亮之时,两人便动了身。   荆希中的软骨散的药力已经过去了,赵钰跃上树梢,再按照昨夜说的按照坤阵的破解方式逆向思维,稍加改变,果然走了出去。   一片这么大的树林都被做成了阵法,可见这些人的预谋时间可能已经不止十年了。   两人回了巍山。   还没走到,就看见巍山外围的大广场上竟然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看样子,还都是些来自不同山头的山匪。   这……是个怎么的阵仗?抢地盘的?   走近一看,王二虎和三四个糙汉子正站在整个人群前扯着嗓子振臂高呼,后面阿牛、黑老三、小四儿等十来个人站在后面跟着造势,下面站了一群山匪仰着脑袋听着上面的慷慨陈词。   赵钰&荆希:“………”   还是小四儿眼尖的看见了荆希二人,一张嘴就嚎了出来,“希姐!王……大当家!!”   眼见小四儿又要扑过来抱大腿,荆希赶紧一闪身躲到了赵钰身后,小四儿只好委屈的停了下来。   经小四儿这么一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特别是王二虎,他扯着嗓门吼,“看见没,这就是我们大当家和大夫人,没有他们,我们兄弟们的命就活不下来,他们不仅是我巍山头还是你们各位丕山、昌山、侯山、岩山兄弟的救命恩人啊。”   王二虎身边几个男人一听,纷纷肃然起敬,更有一个,直接抱拳半跪,“大恩大德,我吕某记住了,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随他之后,那群乌压压的人跪了三分之一下去,大喊着感恩的话。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位吕申也就是岩山大当家的,是个不幸被下了蛊中了招的唯一一位大当家。   “不必不必,受不起受不起。”荆希装模作样的虚扶了他一把。   然而男人固执不起,直到赵钰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不必”后,他才起来。   荆希:“……………”   不知为何,她有点儿微妙的不爽呢。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荆希心情不好,语气就不怎么好了。   但她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毕竟,目前这状况和局面,也可以说是她一手促成的呢。   也不枉费她费的一番苦心了。   荆希得意的看了赵钰一眼,颇有一种小学生炫耀求夸奖的感觉。   果然——   王二虎接过话,“是这样,咱们几个山头都有兄弟惨死在青囊楼手下,加上听说你们被抓去了,因此我才叫上了他们,想要一起攻上隐山,为兄弟们报仇,也救出你们……”   “还有小云!小云也被抓走了!”小四儿举着手跳脚,脸上一派焦急。   “对,还有小云。”王二虎顿了顿,“不过,看来现在不用救你们了。那大当家,您觉得还打吗?”   “打,当然要打……唔唔唔!!”小四儿被阿牛捂着嘴拖走了。   虽然是询问赵钰的意见,但很明显,救人事小,报仇事大,可不是,看他们那样子,哪有赵钰一声令下,就打算散了的样子。   不过当然也不打算让他们就这么散了。   淡淡地扫视了全场一圈,赵钰冷冷清清道:“报仇攻打隐山自然是势在必行,在此,在下也感谢各位兄弟鼎力支持。”   话落。   巍山头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兴奋的大吼声:“攻上隐山!”   “攻上隐山!”   “报仇报仇报仇!!!”   “……”   目的已经达到,随后就是制定计划了。   荆希二人先回了房,洗漱吃饭。   吃饭间,荆希一脸得瑟,“怎么样,赵大王爷,这事我处理得怎么样啊?”   荆希说的事是在初步解决了王二虎他们的问题后,他们过来负荆请罪,荆希让他们去给其他山头的人送去治疗方法和要求拆穿青囊楼的那件事。   不错,荆希当时想的就是若是有了这个时候,他们两人毕竟势单力薄,官府军队的人在这个满是土匪的地方也不能发挥太多作用,甚至可能还会导致官匪互殴而忽略隐山人的适得其反的局面,还不如单纯用这群熟悉地形的山匪攻打隐山,事半功倍。   看着荆希一脸求夸奖的傲娇样儿,赵钰放进口中的汤勺顿了顿,咽下汤,语气中含着点儿夸赞:“嗯,不错。”   得了这句话,荆希尾巴立刻翘上天了,一声轻哼鼻孔朝天,得意非凡。 第53章 肿胀(17)   几个山头的山匪加起来也有小一千人, 对上青囊楼粗略估计下来的数百人,和其中武功极高的人,其实也差不多算得上势均力敌了。   “青囊楼所处地势较高, 强攻恐怕不现实,而且上面的地势复杂, 不熟悉路,我们上去只能吃亏。”几个大当家齐齐聚首, 开始战术研讨会。   “不怕, ”王二虎接话道,“既然我巍山大当家都能平安回来, 那肯定是认路的,是吧,大当家?”王二虎看着赵钰。   “嗯。”赵钰微微点头,道,“此次我们兵分两路, 大部分人随我上山,由荆希带人守住瀑布下的入口。”   “是。”   此时正是正中午, 他们两人逃脱后, 青囊楼人势必警惕,为避免时间太长他们逃跑, 他们几乎是立刻就开始了行动。   有了带路的人,他们无比顺利的登上隐山。   当看到远处隐藏在山林树木中的大院时,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呼。   谁也没想到,隐山上竟然藏着这样的一群人这样一个地方。   进攻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   原因是, 楼里大多数的人本就不是自愿上的山,加上小云留在楼里告诉他们他们的父母亲人都是青囊楼人亲手杀害的,这个事实唤醒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反叛青囊楼,加上有时及用药解决了楼里一些武功比较高的高层,这次的进攻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进到楼内,时及将被绳子串了一串的人丢到赵钰面前:“喏,这些人,你解决吧。”   “可否有人逃脱?”赵钰问。   “楼主不见了,”时及道,“另一条路你派人守着了吧,来青囊楼就两条路,只要他想出去,就必然会从其中一条路走,而你们从这边上来的,那他肯定选择的是另外一条路。”   “嗯,荆希在那里守着。”   “希姐,我好像听到脚步声了。”小四儿本来正百无聊赖的蹲在山缝那里拔草玩儿,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的咚咚的极速奔跑的声音。   荆希正靠在石壁上假寐,闻言立刻睁开了眼睛,“竟然还真有人。”   她直起身过去,后面一众山匪都跟在她后面围拢过去,   包围了狭小的石缝。   片刻后,脚步声近了,一个白色圆滚滚的身影从转角处挤了出来,由于他脸朝向内,石缝狭小,身躯又庞大,致使他始终都没能转头看到等外面的人。   荆希抬手放在唇上示意山匪们噤声,众人忍着笑看着那人像只硕大的虫子般蠕动着身躯在狭缝里挪动。   见他即将挤出来,荆希终于动了,抬手就在他身上扎了两针,笑道:“楼主,别来无恙啊。”   楼主身体僵住了,或者说,是被针扎了后被迫僵住了。   “希,希姐?”楼主的声音从他脸朝向的那头闷闷的传来,“你,你怎么会背叛,背叛……”   “背叛,背叛什么?我不是你们青囊楼的人吧。”荆希嗤笑一声,“现在,我有几个问题问你,我问你答,最好乖乖的给我说实话,否则你就卡在这儿等着喂狼吧。”   楼主声音开始愤怒,可惜不是面对面,杀伤力实在太低:“荆希,你这样对我,上面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哦,是吗?”荆希啧啧两声,嘲笑他的天真,“说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呢,可不是最近才谋反的呢,就在一年前,我第二次到青囊楼,那时候我就已经背叛了。但是,令我奇怪的是,再次被你们见到,你们非但不知道我是个‘叛徒’,对我反倒是礼遇有加,你说,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不告诉你我已经背叛的这一事实呢?”   楼主不说话了,胸腹起伏的幅度大了起来。   “你猜猜看,会不会是那些上面的已经彻底放弃了你们,并且还借由我这个‘叛徒’的手来除掉你们呢?”不过这些当然是用来诈他的。   “不可能!”楼主果然上当,想也不想的反驳,“青囊楼已经存续数十年,价值之大,怎么可能被随意放弃。”   “是吗?”荆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若是上面的人没放弃你们,怎么都发生了大的事,还没有人过来支援你们呢。”   “他们只是还不知道罢了,若是上面的人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对待背叛者,你是从上面来的,想必知道后果。”   “放没放弃,你说了可不算。就在昨日夜里……”荆希从腰间拿出一根银针,把人从石缝里拽了出来,让他面对她,“你瞅瞅看,认识这种针吗?”   楼主起初还一脸不屑,但当他看清楚荆希手中针上的小小标志后,立刻瞳孔微缩,瞪大了眼睛,声音发颤,不能动的身体都因为情绪过激而微微颤抖了起来,“这针你哪来的?”   “你猜呢?昨夜下山之时,我们呢,受到了一点袭击,起初我以为是你们青囊楼的人,可是看他们的腰牌,明显不是呢,加上这根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银针,你还觉得还是他们不知道吗?”   “你再仔细回想回想,这些年上面那群人对你们的关注还多吗?是不是少了很多呢?”   这话当然是诈他,荆希哪里知道上面人和青囊楼的关系。   “不,不可能,前些日子还有杏林谷的人给我递了消息……”楼主的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然而说完很快又很快脸色一变,出现了懊恼,许是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楼主很快噤声,牙关咬得死紧,一副再也不愿意开口的模样。   杏、林、谷?   三字一出,荆希眯了眯眼,心脏猛地震荡停跳了一下,那一刻,竟然连呼吸都带着一丝的疼痛!   她莫名的开始愤怒,胸腔里涌起一股怒气。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在她身后的人,看他们面露迷茫和好奇,荆希下意识比不过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个关于杏林谷的事,不过还好,应该是因为楼主喃喃的声音太过沉闷,他们并没有听到多少。   “你们,先到旁边等我一会儿。”   “这……”山匪们看起来不大愿意。   “滚过去。”荆希抬眼看他们,郁气在胸腔里积攒。   山匪们:“………”这个样子的荆希好可怕。   他们乖乖的退开了。   荆希又看站在原地不动的小四儿,小四儿一接触到她的眼神,赶紧也果断滚了,虽然他特别好奇,所谓的杏林谷是什么地方。   “杏林谷?”清了场,荆希这才转回头看向男人,一把把人踹到在地,荆希一脚狠狠地踩到他的肚子上,看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心里的怒火总算平息了一些。   半蹲下来,盯着男人,语气平静也危险,“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嗯?”   “希,希姐……”楼主目露惊恐。   “我问,你说,答应吗。”荆希手里捏了根银针,停留在了男人的巅顶处,语气波澜不惊,但楼主却全身升起了一股寒意。   银针近在咫尺,又是如此要命的穴位,楼主抖如筛糠,“我,我说。”   “很好。”荆希晃了晃银针,“刚才你提到的杏林谷,和我是什么关系?”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希姐你……你自己不知道吗?”男人语气小心翼翼的。   “我知道还问你?”他感到荆希手下的针接触到了他的皮肤。   “……那这个,我也真的不知道啊,”他哭丧着脸,“我只记得在十年前希姐你被送过来时,他们说要由着你的心意让你安心待在这儿,其余也没说什么了。”   “好啊,那杏林谷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啊,上一任楼主可能还知道,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上面的人什么也没告诉我,我们一向只需要听杏林谷来的人的吩咐就行了。”   “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会替他们做事?”荆希将针轻轻刺入了他头顶的百会穴,“你可要知道,这处穴位扎深了,轻的呢变成傻子,重的那你的命就没了。”荆希轻轻弹了一下针尾,看着针身轻轻震颤了起来,挑起唇,“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呢。”   “我,我我我说!”楼主努力的把脑袋往地上贴,“青囊楼是杏林谷门下的组织,我们负责采集种植药材,抓人试药,准备祭祀。”   “目的?”荆希又把针往里扎了一点儿。   “目……目的,是为了找到长生不老的方法!”楼主整个脸都被挤变形了,抖得全身的肥肉都泛起了波浪,“他们说,这样可以找到长生不老的方法,只要我们按照吩咐做,未来我也可以享有长生!”   “长生不老?”荆希喃喃着重复了一遍,对这个答案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脑子里闪过什么,直起身,荆希面无表情拔出他头顶的银针,“四儿,你们带他先回去,我去隐山一趟。”   “希姐……”小四儿想问什么,却还没问的出口,荆希的身影已经从石缝里消失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荆希很顺利到达了祭祀台,因为前方赵钰带的人在进攻,这边也并没有什么人过来。   没有犹豫,荆希跃过外围圆环,直直落到了台上。   祭祀才结束不久,因而台子上虽然被打扫过了,还是残留着焦黑的痕迹。   荆希蹲下身,顺着边缘抹开有一点儿黑,露出了底下残留的朱砂红。   ——这里也画了一个阵。   荆希闭上眼,将脑海里刚才出现的那张图描绘出来:   外围是一个大圆,中间一个小圆,穿过圆心作横竖两条直径,把直径与大圆上相交四点连接起来,成一个菱形……   成一个菱形?然后呢?   荆希起身,开始顺着边缘线按照她的想法边走边擦,但是,露出来的,不是她画的图案,即便是加上外围圆环,也对不上。   是了,他们一起看这个图时,就是一个类似太极的阵,怎么会是她画的这样。   但是直觉里,她相信,她画出来的这个阵,是存在的,不过不是在这里而已。   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发现,在大圆与小圆之间的坑里,她看到了和第一夜红灯笼一模一样上画的凶兽镇守在东北西三个方向,祭台上正中间部分也刻出了一个凶兽的头颅。   荆希终于想起来,这个是来自地狱的恶犬,目的是镇压不听话的亡灵。   可是南方怎么没有?南方不用镇守?还是忘了放了?   “荆希。”远处时及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荆希回头看去,见赵钰、时及和小云正带着一拨人站在祭台外围看她。   飞掠过去,荆希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意,“怎么,解决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3 00:21:02~2020-05-24 23:2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海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肿胀(完)   攻打太过顺利, 剩下的就是收尾工作。   再次进入楼内,他们被楼里的人带着到了青囊楼下的一个个地牢,牢中关押着各色一看便得了病的病人, 他们大都面黄枯瘦,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让人恐惧的是,在他们的腹部大都有虫子在剧烈的蠕动。   带路的人告诉他们, 这些人就是养蛊的容器人, 而除了这些人,还有各式各样的药人, 他们被迫服下各式各样的药,来以此验证某些药物的属性和作用。   这些人被抬出来时,有一大部分竟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外面的光亮而受了刺激,便这样失去了性命。   搂外古木林的地牢里则是如小云所说的,关押的大都是有了脾湿之证的病人, 和他们在祭台上看到的那些人有着一模一样的病症,只是轻重不同罢了。   他们还在古木林外看到了被抬上山的山匪们一部分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一处坡下, 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 还有被野兽啃咬过的痕迹。   看到尸体的山匪们有愤怒有悲伤,然而他们更多表现出来的却是对青囊楼里财富的觊觎, 他们在楼里竭尽所能的翻找一切能带走的值钱的东西和钱财。   这其实并不令人意外。   “随我来。”   赵钰轻轻扯了一下荆希的衣袖,带着她暂时躲开了那些山匪,甩掉了时及小云二人,走了一段路, 绕到另一处有溪水流出的地方。   “来这里干什么?”荆希问,看着眼前的小溪流哗啦啦急促地向山下奔腾,这是和瀑布完全不同方向的另一条溪流,或许,这还是另一条大河的源头。   “你可知,这条河流向何处?”   “何处?”荆希愣了一下,顺着溪流的方向向下望去——只能看到连绵的群山和一片不见边际的绿色海洋。   但是,这个方向……   荆希抿了抿唇,“敖溪镇。”   赵钰点了点头。   “可我们并没有在此处发现那个出现在火葬场的死人眼。”   “不错,”赵钰道,“但是,我在一个空置的地牢门口发现了刻着的‘时疫’二字。”   “看来,从烂喉丹痧到现在的肿胀之病,都是那杏林谷所为了?”   “杏林谷?”   荆希这才想起赵钰并没有听到楼主的问话,她告诉了他包括那个阵法的事,只是隐去没说当时自己听到“长生不老”时心中的泛起的怪异。   “长生不老?”赵钰道,“我们再去那个阵法看看。”   回到了祭祀台,赵钰沿着阵法边线走了一圈,又回到树林边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后,半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枯枝,在泥地上开始画图。   片刻后,阵法的缩小版出现在了地面上。   “这个阵你认识吗?”   赵钰没说话。   荆希看着地上的阵法,这么一画出来,要清晰很多。   中间是太极模样,两边放置的人又是一死一生。   而太极则是古人对于万事万物生成的最高理解,黑色为阴,白色为阳,而几乎每一个事物都有阴阳之别。   就像这个图上,死为阴,生为阳,阴阳交感而万物始生,哪怕是荆希这样的外行人,她也能明白这个寓意,“这个阵象征的是新生?可这样不就矛盾了——新生为何又有凶兽镇压,又是大悲咒消除怨气?而且以比重看来,分明是死多而生少。阴盛阳衰,这个阵也不能成立吧。”   “并不全是,”赵钰补充上几个象征凶兽的圆圈,独留南边敞开,“南方开口也算是生门。”   加上南边生门,如此倒也是平衡了。   “那新生和长生那也是不同的,楼主说的,他们追求的可是长生。”   “不错。”赵钰答,但后面却不知该如何说了。   所以,这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收拾残局下山。   山匪们怀中抱着腰间绑着满是从青囊楼搜刮出来的财物,往山下走的时候瞧着心情倒是挺好。   荆希和赵钰走在他们后面。   “如何,你那边的人准备好了么?”   “应是到了。”   闻言,荆希便笑了。   刚一出林子,山匪们看着围在外面的大群官兵一下都傻了眼,山匪们下意识看向赵钰,却见为首将帅从官兵后面走了出来,直直走向赵钰,抬手行礼:   “末将见过王爷。”   山匪们:“………??!!!”   这是什么情况!人家是认贼作父,他们这算认官做头儿了吗?   赵钰看到来人似乎也有一丝惊讶,“邵伯伯,您怎么来了?”   邵启正待回答,却忽的听到一声:“爹爹!”   他回头看去,就见小云疾步前来,他一时失了声……这是他失踪了三年的女儿!   与此同时,小四儿撕心裂肺的一声“王爷”也响了起来。   *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此次借由青囊楼之事,不费一兵一卒攻上山,将此处几座山上的土匪几乎一网打尽,将他们全部押下山之后,男人们将会进军服兵役,未婚女人和寡妇们可领钱后自谋出路,已婚的则可以选择随自家男人随军,也可在此安置等待丈夫回来。   而山上下来那些无父无母的少年未束发则送往育幼所,已是束发之龄的可以领一笔足够生活一年的钱然后去另谋生计。   还有山上救出来罹患病症的人,由朝廷负责出钱进行治疗,但有的病患病的严重,能不能治好也是未知数。   但若是的确丧失了谋生能力,朝廷也会安排他们前往老养居,自有人照顾他们未来的生活。   只是其中最令人遗憾的,无非就是那些明明才十几岁便已经得了这样病的少年们了,这种湿邪致病很难根治,尤其是比较严重的那些孩子,这个病痛会伴随他们一生,而这些,完全是人为因素造成的。难以不令人愤怒。   因此青囊楼上的高层,包括楼主在内基本都被处以死刑。   而邵启作为朝中一品大元帅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则是,赵钰的兄长,也就是皇帝,来了。   说来是巧,赵忧是微服私访往南巡,但即便是南巡也不会走到这样偏僻的小镇,但就在赵钰让当地县令给上面的州府报信的时候,赵忧恰巧停留在那儿,如此,皇上才携同邵启过来了。   县衙书房里,兄弟二人相对而坐。   赵忧正值壮年,才四十来岁,但是头发却已经白了大半,身体羸瘦,面色也是苍白毫无血色,只能依稀从眉眼看出此人年轻时必定也是个美男子。   赵钰看着兄长面上不无担忧,只是面无表情惯了,不熟悉的人并看不出来,“皇兄,近日身体可好。”   “也就那样,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么。”赵忧说话间带着微微的无力和困倦,“对了,倒也是我忘了与你说,我本以为我此次出行很快就能回京,因此才召你来京城,倒不成想,身体实在是拖累,行到南方不得不停下休息,不能赶路。不过在此遇到也好,你也不必往京城去了。”   “嗯,那皇兄召我回京是有何事?”   “倒是真有些事。”赵忧喘了两口,捂住心脏,顺了顺气,正色道,“西南地方近来出了些事,那边的百姓不知为何有些暴动,不断劫掠附近中原百姓。朕记得你幼时也在那边的普陀寺修行,封地也在那儿,想必对那处地方民风也算了解,朕现在就命你执西南军虎符,即刻前往西南边境处处理暴乱。”   “这……”赵钰摇摇头,“皇兄,此你知事我办并不妥当,还是让邵伯伯去吧。”   自古藩王无实权,军权更是要命的权力,赵钰虽自幼在寺庙长大,也知道这个道理,无关乎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如何,这权力的东西他是万万不能碰的。   “瞧你说的什么话?”赵忧笑了笑,虚弱的咳了两声,“哪能什么都让邵伯伯去呢?他年事已高,又才找到女儿,必然想要与伯母分享,怎会愿意又出远门?何况,我这身子……”赵忧叹了口气,“你也知晓,我这破身子随时可能一睡不醒,这偌大的江山放在这儿也不能后继无人,你且早早磨练磨练,日后这江山朕也才好放心交给……”   “皇兄!”赵钰忍不住蹙眉打断他,“皇兄身体肯定能恢复,尚且还有小侄儿在,又何出此言?”   “你也别安慰朕了。”赵忧笑了笑,神情无奈,“朕的身体朕自己还不清楚?而宫中麟儿年龄尚幼,朕走后他又如何能继承大统,即便是他,那也得由你这个亲叔父来教养辅佐才行。”   见赵钰还是蹙眉不言,赵忧顿了顿,话锋一转,“罢了,既然你不愿,那不如这样,你就当帮为兄一个忙,去西南一趟,虎符就当保证你安全,回来时再把虎符还给朕,如何?”   赵钰本还想拒绝,然而接触到赵忧带着浓浓疲色还强打精神的模样,他顿了顿,终究还是答应了。   “这才对。”赵忧笑了起来。   “说来,”赵钰道,“臣弟近日来识得了一位大夫,医术尚算得上高明,臣弟请来给皇兄看看可好?”   “不必。”赵忧摇摇头,“宫里的御医放在民间哪个不是医术高超的神医,他们都说治不好,一个江湖郎中能有什么用?”   “总是要试试的。”赵钰低声答。   “真的不……”赵忧看着赵钰低落的模样,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也罢,那就看看好了。”赵忧看赵钰的眼神就像宠溺一个孩子,“倒是难为阿钰一片心意了。”   赵钰敛下眸中伤感,起身,“那我这就将她请来。”   荆希时及以及镇上的和随皇帝出行的一些大夫正在给山上回来那些病人看病,他过去时,赵钰刚好听到一个被荆希负责的少年大声而悲戚的质问:“你们不是大夫吗?为什么会治不好我的病!”   荆希顿住手上动作,一时竟呆愣在原地,她看着少年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惨相,不知该如何回应。   呆立良久,荆希俯身轻声和少年说了几句话,光线照的她的侧脸格外温柔,嘴唇开开合合,直到安抚少年的情绪平静下来,荆希才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赵钰。   “怎么了?”荆希朝他笑了笑。   “来请你为我皇兄看病。”   “我可能治不好,”荆希声音低了下去,“虽说我是大夫,但大夫其实有很多病症都是无能为力的。世上病症太多,治疗方法太少,作为医生,其实我们大都是很无奈的,就像我的老师曾说,治病是看运气,只偶尔能治愈,而常常在安慰……我们总是无法治好每一个人。”   赵钰忽然就张不开口了。   “走吧,愣着干嘛?”荆希越过他,“不是说给你皇兄看病吗?我虽说的确可能治不好,但是哪怕能安慰安慰他也是好的啊。”   赵钰跟了上去。   一进门,荆希却率先在门口愣住了。   “怎么了?”赵钰问她。   荆希敛下眸子,“无事。”   赵忧的病荆希确实无能为力,他本来体虚,又长期劳累,引起心气虚衰,期间又不曾注意,久病之后现在已经进一步发展成心阳虚,阳气不足,因此他会畏寒肢冷,胸闷气短,胸痛,且面色晄白。   这样的病只能慢慢调理,然而一看他平日里的吃食和药方,也用不到她了。   “不要过于劳累,一定要注意休息,饮食要规律,不要动不动就不吃饭了。”荆希最终只能如此嘱咐。   赵忧笑着点点头,“好。”做不做却是没有应下来。   所以他能不能好,这个还得看病人自己注意不注意,人家是皇上,荆希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曾多说。   只是,这位皇上的模样,第一眼看他时,荆希竟是觉得无比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忘川む 小可爱的6瓶营养液啊~   今天讲个笑话好了,还是我和我基友的,事情是这样的。   基友:好烦,我房间里的盥洗台的水龙头都坏了,害的我还得去我爸妈房间去洗,我爸也懒得给我修!   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基友:算了吧,我怕我家被我搞成汪洋大海。   我:那我还有一个办法。   基友:什么?   我:你去把你爸妈房间里的水龙头也砸坏。   基友:???   我:都坏了,你爸爸就不得不修了,顺带就修了你的。   基友:………………我不敢……… 第55章 怒伤证(1)   “这个, 你看看。”时及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到荆希面前,“从楼主房间里找到的。”   荆希拿了过来,封皮上写了四个字:杏林手札。   翻开第一页, 上书“时疫门”,后面详细写了症状, 并附了第一例病人应该死亡的日期、地点以及需要的死亡人数。   第二个就是“消渴门”,第三个“肿胀门”, 最后一页画了一个图, 就是在祭台上发现的阵法。   荆希看完册子,静坐一会儿, 凝眉思索片刻后,刷的起身,闻道:“雨儿,赵钰在哪儿?”   “书房吧,但是……哎!”   荆希没听到时及的制止, 匆匆前往书房,“啪”地粗暴的推开房门, 张嘴就要直呼赵钰其名时, 看清了房内的景象:书房里赵忧端坐上首,赵钰在他左手边, 邵启在他右手边,他身后站着他的女儿赵云。   荆希愣在了当地,呆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就往门外走:“……那个, 抱歉,我这就出去。”   “哎,等等,荆姑娘,”赵忧抬手阻止了她,“不必急着出去。我听阿钰说听说你曾救了他一命,说来倒也是大功一件了,今日既然你也来了,也省的朕再找你,不知姑娘你想要什么奖赏,在此但说无妨,朕自当竭力满足。”   荆希看着上座孱弱的帝王,虽是笑着,却不知怎的,让她心里涌起了一股不舒服,许是因为笑容太假了吧。   不过也是,为帝为皇,又怎么能没有一点儿伪装。   “不用了,”荆希摇了摇头,“皇上的心意我领了,民女在此谢过了。而且王爷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报酬,实在不必了。”   “那怎么能一样?”皇上笑道,“阿钰给你的是他给你的,朕给你的是朕的,不能混为一谈,你救了我的胞弟,理应奖赏,怎么能视而不见?姑娘想要什么,尽管说就是。”   荆希心里就是不想和他发生交集,她看向赵钰。   “皇兄,”赵钰回看荆希一眼,出声道,“荆姑娘既然不想要那就不必勉强了,我会回报她的。”   “那也不成,”赵忧固执己见,“既然姑娘不愿说,那朕便自作主张一回算了,也是刚好,前些年因为朕身体不好,有人曾送给朕一套角法所用的玉罐,朕倒也用不上,不如今日就给了姑娘。”   “这……”荆希用眼神示意赵钰,意思是,你快上啊!   “……”赵钰回她一个眼神:爱莫能助。   荆希:“不瞒皇上,民女学艺不精,那上好的玉罐落入我手中怕是暴殄天物,留给各位御医大人比在我手上要有用的多,不如……”   “荆姑娘,”皇帝打断她,“你可是对我有何意见?”   荆希:“…………”   明明赵忧还是笑着的,荆希却抖了一下,感觉这位皇帝貌似有点儿生气了,果然,对待封建皇帝,不能拒绝,他给你什么,接着就是。   想想也是,白给的玉罐,不要白不要,等没钱了,说不定还能卖钱。   但内心深处就是对赵忧有种抗拒感,不想接受他任何的好意,好像就是欠了他的人情似的。   “当然没有,是民女思虑过多了,”荆希深深地弯下腰,垂眸之前,看到赵忧微微蹙起的眉,“民女多谢圣上。”但她,就是不想跪。   “皇兄,既然赏赐也给了,不如让荆希暂退下吧。”赵钰淡淡开口,皇兄毕竟不是他,他不介意荆希跪不跪他,但是赵忧作为长期位居高位的皇帝,他却并不能容忍荆希的无礼,倒不如让她赶紧离开。   荆希赶紧顺势而为:“民女告退。”   “且慢,”这次是邵启出声制止,这位看老将军年近六十还目光坚毅,“荆姑娘,听说是你救了小女,也是我邵启的救命恩人,治病诊金我自会如数付清,另外,还有其余谢礼,还请姑娘莫要拒绝。”   荆希:“………谢将军。”她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那个要钱的场景成功晋升为她此生最不想想起的尴尬事之一。   “罢了,”皇帝转瞬间神色又温和了起来,“荆姑娘你也别出去了,马上也谈完了,不如就此坐下听听,一会儿也方便你与阿钰说话。”   荆希看赵钰:“…………”   赵钰无奈看回:“…………”   荆希:“……是。”   荆希最终坐到了赵钰身侧,听他们谈话。   “那就继续了。邵伯伯,”赵忧拱手朝向邵启,“表妹失踪三载余有朕之过。”他脸上露出惭愧,“当年若朕未曾带云表妹出行游玩,也不会有这种事。”   邵启冷着脸淡淡答:“也不全是皇上之过,小女顽劣,也有她自身过错。”   “……”这话有点不客气,不全是,也就是还有错,皇帝嘴角的笑都消失了一点。   “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邵启补充。   皇帝神色缓和一点,接着道:“伯伯说的对,是该往前看。比如云表妹的婚事。邵伯伯您看表妹既然已经回来了,阿钰也还未曾娶妻,那不如就履行婚约可好?”   婚约?荆希不由自主收紧手指,皱眉,赵钰和小云竟然有婚约!也难怪他们最初看起来那么暧昧不清。   牙齿磨了磨唇瓣,荆希心情开始微妙的不爽。   “不好!”   “不!”   两声拒绝同时响起,却是来自邵启父女二人。   赵忧有些惊讶,“邵伯父,我知道云表妹不大喜欢阿钰,可是表妹她毕竟失踪了三年,这三年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让阿钰娶了表妹,也算是能顾全她的名声,还……”   听到这儿,荆希有点儿同情,这古代女子还就是不好,失踪三年回来不仅不能得到庆贺,还得被质疑贞不贞洁,就像赵钰若现在不想娶小云,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赵钰这样的人,如果邵启父女不拒绝,他倒肯定是会负责任的。   荆希垂下眼睛。   “不必。”邵启冷着脸,“我邵启的女儿,不必顾及世俗的目光,她若不愿嫁,我不会勉强。”   “是啊,皇帝表哥,”小云站在邵启身后,不卑不亢,“我娘亲当年三嫁、克夫名声远传都不妨碍她嫁给我爹,我也相信,我喜欢的人必定也不会介意我的过去。”   “这……”赵忧为难了,女孩子的名声最是重要,可私心讲,现在的名声受损的小云的确是配不上赵钰的。   “阿钰你觉得如何?”   “臣弟听皇兄的,”赵钰微微垂眸,“不过,表妹若是不愿意嫁给我,我尊重她的意思。”   “我不嫁。”小云微微拔高声音,“当初指婚是皇帝伯伯和爹爹擅作主张,又未曾问过我的意见,我现在的意见就是不愿意,我要退婚。”   屋子里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   “既然这样,也就罢了。”赵忧无奈的叹了口气,“朕会放出消息,说表妹这三年是在寺庙待着,退婚这边就由阿钰承担责任了。阿钰,你觉得如何?”   “听皇兄的。”   “如此甚好。”   赵忧邵启和邵云离开了,书房里剩下荆希和赵钰。   荆希斟酌着,看了赵钰好几眼,心想小云会不会伤了他的心了,毕竟赵钰那时候的表现,对小云是有颇多照顾的,她小心问道:“你和小云……”   “她父亲是我父皇的结拜兄弟,”赵钰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神色平静,“我们因为都是老来子,当年父皇和邵伯伯一高兴,就口头定下了婚约,后来我前往普陀寺修行,一别十余年。父皇去世前才召我回京,让我孝期过后便履行婚约。因此年前我回京本欲是履行婚约,不曾想表妹在随皇兄出行游玩时被劫走失踪,邵伯伯便嘱托我让我帮忙找找表妹下落。   上次出现在敖溪镇附近,也是有人给我递了消息,说在那处见了小云,加之当时爆发时疫,我便顺路去找了找。”   “原来如此。”荆希点头,微微松了口气,赵钰不喜欢小云这个事实让她心情莫名愉悦,兀自乐了一会儿后她又疑惑起来,“那小云怎会突然不愿意和你结婚了?”   赵钰侧过头,“不知。”   荆希怪异的看着他耳边薄红,这是怎么个意思?到底是喜欢小云还是不喜欢啊?!   荆希磨了磨牙。   “罢了,”赵钰轻轻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你方才进来是有事要说吧,何事?”   “哦,对,”荆希想起正事也正色了起来,“说起来,我可能知道杏林谷在什么地方了。”   “嗯?”赵钰看向她。   荆希掏出那本小册子,“这里,咱们治的第一例病例,时疫烂喉丹痧,地点时间还有死亡人数,你看看和当时发生的吻合吗?”   “几乎完全相同。”赵钰看完,蹙眉思索片刻,良好的记忆力让他稍作思考就想起来了。   “第二例,”荆希翻到第二例消渴门,“死亡人数、第一例死亡时间,地点如果按照曾经王二虎的描述看来,对吗?”   “相同。”   “好,那就不错,”哗啦哗啦翻动着书页,“第三例肿胀门,我们虽然不能完全确定时间,但依照小云的说法,也□□不离十对不对。”   “嗯。”   “好,重点来了,”把书页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你看这个阵法,你发现了什么?”   赵钰看向阵法,看了一会儿,他慢慢地明白了过来,“最初的敖溪镇,方位属东,东有人死亡,有兽镇压,青囊楼所在隐山为南北方交接,严格来说为中部,死亡,有兽镇压,而依据这个阵图,还有西方以及南方没有出现死亡,而南方阵图上开了口,无兽,说明南方为生门,不会有人死亡,所以,他们会出现的下一个地方,是西方或者北方。”   “不错。”   “而南方,”荆希手指点到唯一一个没有出现地狱兽的开口,“就很有可能就是杏林谷所在的地方了。”   “只是猜测。”   不错,只是猜测,但也有一线可能。   事到如今,荆希已经明白杏林谷和她密切相关,这个真相,她是一定要找出来的。   “接下来,去南方吗?”   “嗯。”刚好与他同路。   当夜,荆希的意识慢慢地又沉入了一片白色之中。   这次这片白色终于清晰了起来,这是一片杏树林,到处翻飞的白色杏花迷了人的眼,鼻间仿佛都能嗅闻到杏花青涩的浅淡香气。   天地间一片的白,耳边夹杂着什么人若有似无的的低语吟唱,仿佛是在给什么人送上一曲声势浩大的挽歌,荆希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摄住,被这浓厚的白色包裹,呼吸都变得困难。   又是一阵风吹来,这次风声里不仅送来花叶枝桠碰撞的沙沙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点点轻微的说话声。   这声音拯救了她,荆希猛地呼出一口气撑着膝盖喘息,片刻后,她偏了偏头,下意识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在绕过一片一片的杏花后,她看到了一个凉亭。   凉亭里坐着一个白衣的女子,手边放着笔墨,她微侧着头,长发挡住了她的侧脸。   声音来自她口中的喃喃自语,手上也不停动作,似乎在写着什么。   荆希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了过去,终于听清了女子口中的喃喃:“……就叫《杏林手札》好了。”   荆希瞳孔一缩,立刻加快了脚步冲过去,然而似乎感到有人靠近,女子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了头……   荆希醒了。   这次梦境的中的人终于换了,可是,那个女子又是谁呢?   杏林手札是她写的,那意思那人就是这场阴谋的主使! 第56章 怒伤证(2)   修整了两天, 送走了皇帝和邵启,荆希和赵钰也打算往南方走了。   只是……   荆希无言的看着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的小四儿,颇为无语, “你喜欢小云你就去追啊,跟上去啊, 你跟着我有啥用?”   小四儿哭得打嗝,“她, 她是大将军的女儿, 我,我配不上她。”   “……那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啊?”   小四儿:“呜呜呜!希姐, 你教我认字吧,我要参加科举,我要做大官!”   荆希:“………”等你考上科举黄花菜都凉了。后面那话,荆希没忍心说。   “那你呢,时及同学, 你又是怎么个情况?”荆希看向在那儿一脸深沉的时及。   “看我干嘛?我以前说过我要跟着你吧。”   荆希:“…………”   不过衣食父母才是老大,荆希把目光投向了赵钰。   赵钰按了按眉心, 显然也很无奈, “一同走吧。”   两小只高兴了。   这一次路途要顺利很多,马车咕噜咕噜行了数日, 到了西南方。   当马车停在绥王王府外面的时候,荆希还是被王府的财大气粗震惊了。   漆红的大门威严高耸,石狮子威武端坐两边,上面气派的写了三个大字:绥王府。   荆希收了收瞪大的眼珠子, 看向赵钰,“钰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兄弟了,比亲的还亲,真的。”   赵钰:“…………”   “王爷。”穿着考究的王府管家出来迎接他们,“恭迎王爷回府。”   不得不说,古人的豪宅比当代的所谓别墅要财大气粗不知道多少倍。   院子套着院子,足足有小四五套之多,房间起码得数百个,加上各式各样的花园走廊,假山流水小桥,一整套院子下来怎么也得占地上千亩,也就是一万平米左右。   荆希光是逛完整个院子就花了两三天时间。   这更坚定了荆希抱紧赵钰大腿的决心。   “赵钰呢?”荆希百无聊赖地半躺在贵妃塌上,问被派来照顾她的管家,旁边放着据说是西洋进贡的石榴。   本来还有几个小丫鬟的,但是荆希没让她们伺候,她真的没那么厚的脸皮让几个十五六的小姑娘侍候她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   “回姑娘的话,”管家是个有点儿微胖的中年人,笑起来很和蔼,“王爷才回府,事情积压的的多了,还有来自各处的请帖,王爷都得一一处理,不能来陪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我倒是不介意,只是我们之间有些事需要处理,不过他忙就算了,那我自己先去看看吧。”   荆希站起身。   “姑娘,等等,你要出门去吗?”管家一脸震惊。   “怎么,不能?”荆希奇怪的看管家。   “不不不,不是不能,”管家有点儿尴尬,“只是,你一个姑娘家,又尚未过门,这样抛头露面,倒是不大好。”   荆希:“……过门?过什么门!”   管家懵了:“那那日,你从王爷马车上下来的,可不就是……”   荆希:“…………”行了,她知道了,在古代,男女之间就没有纯洁的友谊。   “这位大叔,不好意思,你真的误会了,我和你家王爷没有任何的关系,现在,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我那两位弟弟,我要带他们出去了。”   “哎哎哎,那也不行!”管家拦在荆希身前,“既然你都和王爷孤男寡女共处一车了,王爷肯定得对你负责。”管家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笔,神色严肃,“现在,接下来的问题希望姑娘如实回答。首先,敢问你是何方人士,年芳几何,生辰八字又是什么?家中父母可还健在,有兄弟姐妹与否?……这些请姑娘赶紧告诉了我,让我好早做准备前去提亲啊。”   荆希:“……………”   “你查户口呢?”荆希无语片刻,道,“行吧,想知道那我告诉你好了。”露齿一笑,她道,“我呢,地球人士,今年三十,生辰八字不用问,问就是和你家王爷尽数相克,父母健在,兄弟姐妹没有,不过你肯定找不到他们。不必提亲,我不嫁人。好了,回答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管家愣在当地。   直到荆希从卧房里拿了面具走远,他才挠着头喃喃道:“地球人士?地球是个什么地方,莫非太偏僻了,我都没听说过?”说着又摇摇头,“可惜了,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就三十了呢?这好不容易带回来个姑娘,还以为王爷总算开窍了,不搞在山上清心寡欲那一套了,哪知道竟然啥关系也没有。”   管家简直为自家王爷操碎了心,留下一个惆怅而带着无比忧伤的背影。   “小四儿,起来,跟我干活去了!”   荆希砸着门。   小四儿和时及他们被安排住在离荆希住的不远的一个小院,许是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小四儿这几日都在到处摸摸看看,对着院子里各种东西垂涎三尺,不过有所进步的是,他倒也真的没偷。   “怎么了怎么了?”小四儿正对着一个花瓶发花痴呢,听到砸门声吓了一跳,刷的蹦了起来,差点儿把花瓶撞倒了,不过还好他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   开了门,就见荆希指间正夹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长长银针倚靠在门口。   这银针就是邵启送给她的谢礼了,一共三十六枚,说实在的,这样的银针在古代真的很珍贵,而且工艺确实考究,荆希是真喜欢,爱不释手。   不过,对着人看起来就没那么友好了。   小四儿吞了口口水退了一步,“……希姐,怎,怎么了?”   荆希看了一眼房间中还在晃荡的花瓶,“哟,怎么,盘算着怎么偷出去卖钱?”   “哪有!”小四儿撅起了嘴,“我只是看看,我以后真的再也不会偷了!我可是……”小四儿小声嘟囔,“未来要做大官的人呢。”   “啧,有出息。”荆希摸了摸小四儿的狗头,“行吧,你去看看时及在不,在的话把他叫上,我们一起出去探听探听消息。”   很遗憾,时及不在。   荆希和小四儿上了街。   来古代这么多天,荆希是第一次看到古代繁华的城市是什么样的。   此城为绥州下的一座城,名为安阳城,   因为地处西南与北方水路交通要道处,来往商人络绎不绝,因而商品货物种类繁多,还有来自全国各地形形色色的各类人,让这座古代都市热闹非常。   小四儿嘴都张大了:“这,这也太热闹了,比清溪县热闹多了。”   可不是。荆希顺着人流向前走,时不时会停下脚步瞅瞅路边摆放的各种小玩意儿,还顺手买了用两包油纸包起来的一个个分开还没有进化完全的原始糖葫芦,一包递给小四儿,一包留给自己边走边吃。   “希姐,咱们出来究竟是干嘛来的啊?”小四儿口齿不清的问,糖渣子都喷了出来。   “吃完再说话。”荆希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离他远了些,道,“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人听说过杏林谷这个地方。”   杏林手札这本小册子小四儿也是知道的,他闻言犹豫道:“这里应该没人知道吧。连青囊楼那里面的楼众都没有人知道杏林谷,更不要说这些人了。”   “我当然也知道。”荆希晃了晃腰间的令牌,“我这不是出来碰碰运气,万一就有人听说过呢?”   “那你也说了是万一了,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小四儿嘟囔道。   但荆希没空理他了,她的视线被一堆围着的人勾引走了。   “走走走,凑凑热闹。”荆希朝着人群走去。   刚走近,就听到一个女人的河东狮吼:“你什么意思?老娘没病,你是不是就是想要说老娘病了然后娶那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你个挨千刀的,你要是敢,信不信老娘弄死你……”   费劲儿挤进去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大型家暴现场。   年龄四十左右的女人一手鸡毛掸子一手拎着半跪在地上的男人的耳朵,脸皮红的像是初升的太阳,眼睛里的红血丝更是几乎要破裂出血一般,咬牙切齿的,牙齿在口腔里发出咯吱咯吱摩擦的声音,那模样,恨不得把男人吃了似的,浑身还在颤抖,嘴里骂人的脏话一刻就没停过,一副气的不轻的样子。   荆希眼皮一跳,任由女人这样再气下去,肝火过于旺盛攻上头面,那可是能引起心脑血管破裂引起死亡的啊,即便症状轻一点儿那也会引起中风,中风够指不定就痴傻了!   荆希随便拽了拽旁边一个大妈,“大娘,这大姐是怎么了?他男人干了什么事,让他老婆气成这样?”   “害,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大娘见有人问她,立刻来劲儿了,一副八卦的口吻道,“这不,就这男人带媳妇儿来看病吗?瞧着也是为她好的事,可这女人呢?死活觉得自己没病,不愿意看,这也就算了,逼急了就说男人给她看病是想要纳小,这不,都动开手了。”   “那她丈夫有再说什么吗?”   “说什么呀,”老大娘语气酸酸的,“这男人就又多劝了两句,这女的就炸了,现在谁说的话也不听了。要是是我家男人,我这么做,估计早都挨上打了。”   荆希:“………”   老大娘继续说,“要我说,还是这老爷们儿太懦弱了,怕媳妇儿怕成这样,能有什么出息。”   如果忽略老大娘阴阳怪气嫉妒语调,这话可能会更可信。   半跪在地上的男人被揪着耳朵龇牙咧嘴,但还是在尽量柔声安抚她,可惜女人早已失去理智,男人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女人地怒吼声中。   “哎呀,大妹子啊,要不今天就算了吧,你家男人也是好意,你……”   “你算个什么东西,”女人转头就对劝架的大娘展开人身攻击,恨不得冲过来的样子,若非男人紧紧抱着女人的腿,她都能扑过来咬说话的大娘一口。   “这至于吗?不就这点儿小事,就发这么大脾气!”小四儿吓得退了两步,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紧张的直咽口水。   没办法,女人此时的模样实在太凶悍了,就像一条逮谁咬谁的疯狗,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这可不一定,”荆希盯着女人看,随口回道,“指不定还有以前积攒下来的怒火,今天有了□□才一起发泄出来,不然平白无故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眼瞅着女人的眼睛越来越红,越来越怒,而且时不时击打自己的头部,整个人越来越暴躁。   荆希拧眉,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任由发展,这个女人的性命可能真的不保了。   荆希想了想,看了一眼人群,还是决定绕到了女人身后,这个时候,这女人的情绪已经失控,谁也不认识,谁劝都没用,不如动手来的直接。   荆希绕过去后脚步极轻地慢慢靠近毫无所觉的两人,周围人群此时看出了荆希的意图,倒也配合,竟然无一人出声。   女人无所察觉,还在破口大骂,连声音都嘶哑了还不停下来,荆希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的怒气。   接近了女人,距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荆希猝不及防地出手,一根细细的银针在她颈侧快速的扎了一下,女人狰狞的表情一僵,很快便不可控制的软软地朝地上倒去。   跪着的男人愣了一下后才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妻子软倒的身体,然而怒而抬头:“你干什么?!”   然而,看清荆希的脸后,他却很快的眨了眨眼睛,速度太快,荆希都没有发现。   她晃晃手腕,收了银针,“愣着干嘛?赶紧带你家媳妇儿看病去啊,你说得对,她确实生病了,赶紧好好治治,更年期情绪也不是这么个情绪啊。”   “哦,好。”男人起身低下头把女人背了起来,竟然也没有再问他的妻子为什么会晕就走了。   “姑娘好身手啊!”人群发出喝彩声,荆希谦虚的朝众人笑了笑,心里获得极大的满足。   不过正主连句谢谢都不说的吗?荆希啧了一声,跟着退散的人群汇入街道大流,“走,四儿,咱们去酒楼去转转。据说,这些地方,可是消息集散的中心呢。” 第57章 怒伤证(3)   两人找了一家看起来很是热闹的酒楼, 此时还不到饭点,里面就已经坐了许多人了,走进去找了一个方便听消息又不惹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点了饭菜, 荆希就竖着耳朵专心听楼里的人侃大山,旁边小四儿坐不住想要出去浪, 荆希随手挥了挥让他滚了。   而她没注意到,送往她的桌上的饭菜在经过一个男人时不小心和他撞到了, 男人五大三粗, 颇有点儿凶神恶煞的样子,小二紧张的道歉, 那男人虽说看起来是凶,脾气倒还好,只笑了笑说没事。   饭菜上来了,小四儿不在,荆希一边吃一边听着那边男人们天花乱坠吹牛, 倒是觉得颇有意思,只是, 听着听着, 荆希却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了,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头也越来越晕,眼前的饭菜都旋转了起来,有了重影,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般。   这不正常, 怕是被人下药了。   荆希很掐了一把自己。   掐完……   哦豁,她没有痛觉。   晃了晃脑袋,荆希的手伸到腰间,想要取银针自救,可还没摸到针呢,模模糊糊间就看见几个向她走来的高大身影,荆希心里一惊,忽的就有了点力气,猛地站了起来,不到一秒,眼前就突然一黑,身体一软,失了力气,狠狠地跌坐回凳子,同时也彻底失去了知觉。   *   “这小娘们儿确定就是狗王爷的小情人了?”   “确定了,和那人说的一模一样,再说还有咱们兄弟亲眼看到他从狗王爷马车上下来,那就肯定的没错。”   狗王爷?   荆希被外面若似无的交谈声吵醒,意识迷迷糊糊间听到了这么几句。   链条被拨弄的声音哗啦啦的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厚重的脚步声,那声音停在她耳边不远处,随即,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用脚踢了踢,“喂,醒醒,赶紧起来,装什么死!”   这声音,听着竟然还有点儿耳熟。   荆希睁开了眼睛,适应了一阵,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她在街上见到的那个被女人暴打的男人!   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戴着红黑色布条缠绕起来的长麻花绑在头上,光着膀子,身上涂着一些黑红的彩色颜料,下半身穿着一条彩纹的裤子,腰上扎一条绚丽的布巾,这个穿着打扮也是非常具有民族色彩了。   荆希:“…………”   观察周围的环境,这地方有点儿阴暗,四周是青灰色长着苔藓的墙壁,头顶是还有缝的挂着蜘蛛网的破旧屋顶,门是木门,拴着一根铁链子搭着锁,此时被打开了,动了动,她才发现她正被绑着手脚扔在只简单铺了一层茅草的地上。   这是……因为不满她动了他老婆,来报复来了?   “哥们儿,”荆希撑着还有点儿软的身体艰难的半坐起来,咽了口口水,捋了捋因为药而僵硬的舌头,“你听我说,今天在街上我不是故意动你夫人的,只是因为你夫人要是再那么气下去绝对会气绝身亡,所以我才出手了。我是救人,不是害人啊,大哥,可否麻烦你放了我?”   “我夫人没事,她早都醒了。”   “那你还……”   “抓你可不是因为我老婆,”男人全然不像初遇时那副懦弱的样子,“我们是来让你当人质的!”   荆希懵了:“什,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要不是你们汉人搞出的那些事,我们会这么做吗?”   荆希闻言更懵:“………汉人、搞事?不是天下民族一家亲吗?还分什么汉人少数民族啥的?”   男人冷哼一声,“放屁!你们汉人贯是说得比唱得好听!说什么西南州设置后会让我们地位等同于汉人,还会给我们减免税赋,承诺什么开设学堂,教我们读书认字,让我们入朝为官……结果呢,都是狗屁!你们就是嘴皮子上说说,你们说的的这些,哪一条做到了?还要剿灭我们我们这些南蛮子,来啊,你们来啊,看谁剿灭谁!”   荆希:“……………”   她算是听出来了,她这是平白给赵钰背了锅。   应该是朝廷收复西南这个地区后将之归入朝廷版图,且为了安抚这些百姓都有一定好处的许诺,但是很明显朝廷并没有实现,不仅没有实现,可能还触犯了他们其他的利益,让这些少数民族兄弟不满了,而恰好她又是和赵钰一起的,他们就想着绑架了她来威胁赵钰,以此来捍卫自己的权利和利益。   只是,剿灭这回事应该是不可能的吧,照赵钰那种性格,怎么可能做的出这种事?   “哥们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啊?我和赵钰就是普通朋友关系,你拿我威胁他,没用啊。”   “普通朋友?男女之间还能做朋友?我看是奸.夫淫.妇吧!”   “阿巴,跟她废话什么?”屋外又走进来一个汉子,他的腔调听起来有点怪异,像是对汉语还不太熟练的样子,听他狞笑道,“赶紧把她手指头剁下来送给那个狗王爷,我就不信他自己女人被捉还能坐视不理。”   “好嘞。”   叫阿巴的男人刷的就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又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小块磨刀石,“刺啦刺啦”磨了两下。   荆希都能看到有摩擦产出来的火光!   许是觉得刀锋不够锋利营造不出血溅当场威武霸气的血腥场景,阿巴又摘下腰上系的酒壶,拿起来灌了一大口,然后“噗”地一声全喷在了刀上。   然后又是一阵“刺啦刺啦”要命的放慢地磨刀声。   荆希脑子里蓦地想起一句诗:磨刀霍霍向猪羊……   荆希欲哭无泪。   “喂,喂,大哥,等等啊,等等,有事好商量,咱们是文明人,别这么暴力啊啊啊啊!!!”   然而男人并不鸟她,只专注于刀刃,磨两下后还停下看一眼刀锋,仿佛在确定够不够锋利,然后再继续。   荆希死死地盯着那刀,银白色的刀刃反射出一阵寒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在内心祈祷他可以磨刀磨久一点,最好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可她的希望很快落空。   “行了。”阿巴在再一次举起刀后,在寒光中咧嘴一笑,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唇,扭头笑看着荆希。   荆希:“…………”果然,人比鬼可怕!啊啊啊啊,赵钰你在哪儿啊,我要死了啊,快来救我!!!   眼见男人都磨好刀慢慢地向她靠近过来了,荆希心里那点儿侥幸彻底没了,也是真明白这男人绝对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荆希动了动身体,试着用了用力,药劲儿还没过去,身体发软,加上被绑着,她现在完全就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眼见男人越来越近,荆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握紧了拳,蜷缩起手指往墙边靠,想把自己的手指藏起来。   阿巴走过来慢慢蹲下就要来要拽她的手,荆希晃着沉重的身体左摇右晃躲不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落入男人手中,刀刃冒着丝丝寒气已经舔舐上她的指骨,传来一阵微妙的寒意,荆希使劲儿把手指往下翻,一边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我说哥们儿,我好歹也勉强算得上你夫人的救命恩人吧,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夫人的救命恩人了?”阿巴嗤笑一声,手下用力,血瞬间冒了出来,染红了刀刃。   荆希眼睁睁地侧身看见了自己的手指惨遭摧残,却无能为力,不过唯一令人安慰的大概就是她感觉不到疼了……个鬼!   荆希不知哪来的力气,身体猛地像右一倒,被绑住的双腿顺势抬起,“砰”   地蹬上阿巴的胸口,又快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靠在墙壁上,警惕地看着他们,不过总算离这两个恐怖的人远了点儿。   “你!”   阿巴被激怒,抬脚就冲了过来。   “慢着!”荆希大喝一声,趁他们呆愣的一瞬间,赶紧说道,“你先给我机会让我先说几句话,说完了,你再判断我是不是你夫人的救命恩人,要是你听完还觉得不是,姐姐这双手贡献给你随便剁。”   “好,你说。”阿巴深呼吸,明显压制住了自己的暴脾气,只是眼睛还是充血红了一点儿。   “行,你听着。”荆希一边伸手在背后摸索着绳子看能不能解开,一边语气颇为严肃道,   “首先,我要说的,是关于你夫人在街上时的表现,从她的面色和情绪我能大致判断出来,她属于肝阳上亢证,肝阳上亢是什么,就好比你的身体里的阳气化作一团火直攻你的头面部,因此她会面红目赤,眩晕耳鸣,更严重甚至会出现眼眶下鼻下出血等等症状。   另外,从她固定的面色来看,我猜测,她发病已经不止一次了吧,甚至一次比一次严重,变得也也越来越难以克制自己的脾气,甚至现在是一旦发病,就变得六亲不认,不管谁来都不记得,逮谁骂谁,是吧?”   “……是又如何。”阿巴眼中一抹震惊一闪而过,眼中多了些警惕,手上握的刀紧了紧。   “那今天她发作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她已经变得有些呼吸困难,心脏都被波及,靠她自己根本不可能调整过来。从她面相看来,她气血上涌逆流冲上头面,再任由她这样发展下去,火热上攻会直接冲破脑子里的血管,下一部也就是昏倒扑地,七窍出血,不出片刻就会暴毙而亡。   要不是今天我及时弄晕她,估计现在你都得给她收尸了。   行了,我也就根据我看到的这么多给你的诊断,要是有不对的你尽管告诉我就是,她的病还是及早就医,信不信就看你们了。”   荆希话说得自信,其实心里还是打鼓,就怕这俩野蛮人装作听不懂还是给她来一刀。   但阿巴这次听她说完后眼中出现了很不一样的情绪,有些惊疑不定神识恍惚地看了一眼荆希,竟是放下了匕首。   与屋子里另一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之色。   “行,我们暂时放过你。”   男人撂下话,和阿巴一起出去了,门口留下两个壮汉守门。   牢房里剩下了荆希一个人。   “呼~”   长舒了一口气,荆希垂头看自己的手指,已经□□涸的血液黏糊糊的糊住了,鼻间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腥气。   动了动手腕,都能感到胳膊被长期反拧都有些血液循环不通的麻木了,再这么绑下去,估计没被剁下来也坏死了。   凭一己之力逃不出去,只能祈求外援了。   荆希眼巴巴看着牢门外,也不知道小四儿发现她被绑架没,现在有没有报信告诉赵钰。 第58章 怒伤证(4)   在荆希度过了一个黑暗的没有光亮没有床没有被子的可怕夜晚之后, 第二天,阿巴又来了。   他这次来的相当嚣张,“还说你不是狗王爷的王妃, 嗯?他都能愿意用他自己换你,想必是很看重你的吧。”   荆希:“………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赵钰一个王爷, 那是他自己要这么做的话,也就算了, 他身边的人都不会拦着他吗?而且按照青杏那个土拨鼠的性格, 不应该时时抱住赵钰的大腿,拦着他吗?   “没听清吗?我说, 你的相好,来救你了。”   荆希:“……那个,这位大哥,你真的误会了,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   阿巴看她, 一脸你接着装,尽管装的样子。   荆希:……行吧, 她也不解释了, 反正古代男女没有纯洁的友谊。   她被带出了牢房,出了牢房才发现, 这里应该是一个小型聚落,穿着特色民族服装的男男女女聚在狭窄的道路两边围观猴子似的看着她,男多女少,女在前, 男在后。   走着走着,还能看见向着她龇牙咧嘴的人,恨不得扑上来咬死她的样子。   荆希:……她真的是躺着中枪,她啥也没干啊?还是说,他们就是单纯的仇视汉人。   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而其中最奇怪的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女人,大都脸蛋红的不正常,奇怪,又不是高原地区,哪来的高原红。而且她们眼睛里大都布满红血丝,个个昨夜熬了一晚夜的模样。   不过年轻的一看就是未婚女孩子看起来要好一些。   阿巴带着她走到了一个年龄明显最大的妇人跟前。   妇人脸上画着几条绿色红色的杠杠,脑袋顶上插了一根不知道啥鸟类的尾羽,身后披着一个用羽毛织成的大斗篷,手上还拿着一根打磨得很光滑的大权杖,很有远古巫师的既视感。   “族长。”阿巴停在老人面前,恭敬的低下了头。   “#*****”那老人嘴里叽里呱啦对着阿巴说了什么,只见阿巴点了点头,然后看都没看荆希一眼,扭头就走,阿巴押着她赶紧跟了上去,后面人乌拉拉一群跟在她身后。   随着往外走,荆希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这个寨子应该是在山里,民居大都是由竹子建造而成,有点像傣家的竹楼,底下养着牲畜,而昨天她就被关在一个竹楼底下。   荆希:“…………”   刨开她的处境不说,这个聚落里的环境很好,依山傍水,后面是山林,前面是小溪,聚落里也被整理得很干净,竹楼散落在各处,房前屋后种着植物花草,他们正在走的小路两旁也种着一大簇一大簇的不知品种的紫色的小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还有一个瘦小的男人在小心翼翼地给这些花浇水。   他们一直顺着这条种满花草的小路来到一个高地,上去后,荆希才发现对面竟然站着赵钰时及和小四儿等一干人。   荆希瞪大了眼,一时竟是不知该怎么反应,她没想到,赵钰竟然真的来亲自找她了。   她以为,以他的地位,纵然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但也绝对不足以让他肯亲自来找她。   至于男人说的话,她本来就是当作笑话一听,压根儿没当真,更多的,她以为是赵钰的缓兵之计。   阿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出去,大吼道:“对面的,看见没,这就是你们要的人,人就在这儿,换不换,你们说了算!”   荆希见对面的赵钰对旁边人说了几句什么,点了下头,随后就听回吼道:“我们王爷同意你们的要求。”   竟然真的同意了!   就在这个向前一步就是悬崖的地方,她不敢相信,赵钰竟然真的会愿意用他来换她,要知道,这边的情况谁也不知道,而且这边的人这么仇汉,赵钰又是皇室的人,他们的仇恨可想而知。来了是生是死都是不知道的。   一个愿意用命来换她平安的人,不管她他出于何种目的,荆希想,这辈子,她都会记住他了。   而她还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若是她真的再向悬崖一步,赵钰一定会跟着上前一步,若她跳下去,他哪怕接不到她,恐怕也会尝试一下。   此时此刻,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里最深处那扇小门被推开的声音。   抬眼看他。   赵钰还是一身白衣,站在最前面,长身而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荆希知道,他此时目光肯定还是沉静的,会用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静静地注视她,嘴唇会向内轻轻抿着,这常常代表着他有些烦躁。   不知不觉原来她已经能准确的从他微小的动作里察觉出他的情绪了。   一阵风吹过来,撩起他的发丝翻飞,他们隔着一处断崖相视,所有的人和物仿佛都消失不见了,荆希的心里就这样慢慢地被填充满,那种独在异世身为浮萍四海为家的空虚感就这样消散了大半。   她来不知为何是很讨厌白色的,所以第一眼看到他,她其实心里是对他没有多少好感的,甚至有些讨厌,可是如今看来,这白色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只限于他。   荆希被带着从一条小路下了高地,这次除了带着她的阿巴,所有的男人都没跟来,只有几个女人跟在族长身后随他们一起下了山。   荆希奇怪的看了一眼那些留在山上的男人们,这重男轻女的时代,难不成已经到了这份儿上,这种事竟然让一个年老的老太太带着几个看起来得了病的女人带她,不怕赵钰那边耍诈让他们最后两人谁也没得到么?   他们停下的地方是一处喇叭口,两边是逼仄的崖壁,一眼能看到对面的那种,也是防止对方使诈。   等了一会儿,赵钰的身影出现在了对面,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武将,时及和小四儿竟然也跟了过来,站在赵钰身后的不远处。   老人看了阿巴一眼。   阿巴立刻站了出来,看着对面,“且慢,只能王爷你一个人过来,后面那两个不能跟着。你走到一半的时候,我们自然会放她。”   这话说的就很不要脸了,什么叫赵钰走到一半后才放她,摆明了想使诈!   “喂,赵钰,别信他们啊。”荆希药劲儿还有点儿没过去,又没吃早饭,说话有气无力的。   赵钰也不知听见没听见,不过确实停在了对面,两班人就这样隔着一条长长的走道对峙了起来。   “你闭嘴,不许说话!”阿巴恶狠狠的瞪了荆希一眼,旁边有女人立刻过来捂住了荆希的嘴。   荆希挣扎了挣扎,挣不开,只能放弃。   “哼,这个可由不得他们答不答应!”   阿巴随手拉起荆希的一只手,从腰间掏出匕首,威胁般的落到荆希的手指上,挑衅地看着对面赵钰:“赵大王爷,你可想好了,要是不按照我们说的做,我们可不能保证你的王妃还能是完整的。”   这明显就是这边的人想搞什么幺蛾子啊!   赵钰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虽然她也不想失去她的手指头,毕竟她一学医的,失去了手指,她还怎么切脉看病?!   荆希尝试张嘴,想咬住捂住她嘴巴的女人,但女人察觉到她轻微的动作,立刻更加用力。   荆希这次彻底动弹不得了,   阿巴松开她,立刻有女人接替过来押着荆希,而阿巴则拽过了她的手。   昨日的伤现下已经痊愈了?阿巴有些奇怪的看了荆希一眼。   “看来你恢复的倒是不错。”阿巴冷笑一声,停顿片刻后,故意一般,他将她的手握住举了起来,展示给对面看一般,缓缓地将刀子切入到她的手指——血立刻涌了出来,沾湿了她的手指,顺着手指的弧度又滴落下来。   随着他的用力,一滴一滴,越流越多,越流越快。   荆希蹙眉微微挣扎了起来。   “别怕,更疼得还在后面呢。”押着她的女人又加了劲儿。   荆希:………不好意思,我不疼。   “好,我同意。”赵钰的声音忽然响起。   阿巴停下了用力,只是刀刃还是停留在荆希手指上,堪堪接触皮肤。   看向赵钰,荆希见他目光淡淡的落在了她身上,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凝视着她,不知不觉已经向前迈了几步,可惜看着他逆光慢慢向她走来,不知不觉,她忘记了挣扎,天地间的一切事物也渐渐地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她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的声音,一声一声,急促而有力。   不要过来!   荆希想说话,不知不觉,眼前竟然有点儿模糊。   好在他身后的武将赶紧拉住他,然而还没等荆希松一口气,他们就被赵钰侧头轻轻一眼看得又很快吓得一抖放了手,最终只得手足无措的在原地团团转,动作间尽是哀求,最后甚至都拦到赵钰面前了,声音也大了起来,“请王爷以大局为重啊!”   以大局为重的意思,自然就是放弃荆希。   反正她也是个无权无势,没有任何价值的小小大夫,她和赵钰比起来,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但赵钰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的目光平静沉稳但足够坚定,荆希从这样的眼神中相信,他永远都不会放弃她。   “不要带任何人。”阿巴尤觉得不够,又恶劣的将刀向下移动,换了一根手指,锋利的刀刃转瞬又切开了一处肌肤。   赵钰脚步顿了顿,目光移到那沾染了血液在阳光下眩眼得刺目的刀,答道:“好。”   赵钰让两个武将退下了,看样子,他们是不甘不愿的,但是迫于赵钰的压力,他们还是答应了。   赵钰独身一人朝他们走来,走到一半的时候,这边的人终于放开了她。   荆希开始走向赵钰,不着痕迹地抬起了手,药效过了大半,她的手上还是有力气的。   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狠狠地按压在了手腕上的一处穴位上,身体微微一震,荆希脑内陡然一阵清明——   这世上,也并非只有疼痛能让人保持清醒的。   荆希放开了按压穴位的手,余光看了身后那些人一眼,见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赵钰,目光闪了闪,荆希陡然提气,脚下一动,转瞬间就冲出了一小半。   赵钰也立刻停了下来,站在了中间,一副等她过去的模样。   荆希见状微微扬唇,又加快了点儿速度。   “砰!”一块山石忽然从头顶坠落,荆希身体快过脑子闪避而过,刚避开,荆希就撞入了迎上前来的赵钰,被他带着一偏,而就在他们刚才停留了一瞬的地方,又是一块石头被冲击力撞的四分五裂。   “砰砰砰”,两人左躲右闪,躲避着碎石的同时,看到了两侧崖壁上正拽着绳索往下滑的一群穿着黑红民族服装的女人。   很明显,他们果然耍诈了,这群人他们两个谁也不想放过。   对面的武将看到这一幕,也赶紧冲了过来,混战开始了。   荆希此时尚未完全恢复,赵钰一边分神应付攻过来的女人,一边将她护在身后。   “希姐,小心!”小四儿的声音突然传来,荆希回头去看,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感到自己被带着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她听见了赵钰口中的闷哼声。   越过赵钰的肩膀,荆希看清了对面女人手上沾血的刀。   敌方的那女人见赵钰受伤似乎也蹙了蹙眉,竟然没有趁势而追。   “你怎么样,没事吧。”荆希这才赶紧分神扶住赵钰,抱住他后背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温热的液体沾了满手。   “你傻不傻啊,”荆希咬牙切齿,“我又会不疼,干嘛给我挡。”   赵钰没说话,站直身体,挡住荆希背后一个人的攻击,垂眸轻声道:“不疼,也是伤。”   荆希:“你——”   话没说完,头顶一阵白色粉末铺天盖地洒了下来…… 第59章 怒伤证(5)   “靠, 钰哥,哥,我亲哥, 你是不是傻啊?”最终醒来就发现她和赵钰被关在了一处,荆希忍不住吐槽,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啊,你也不用脑子想想, 他们是什么人, 会信守承诺?还真的用你自己来换我,这下好了, 咱们都栽到他们手里了。”   最后那阵白色粉末,其实是迷药。   一把迷药洒下来,顿时撂倒了除敌方外的在场所有人,这不,他们就被欢欢喜喜迎入大牢体验生活了嘛!   “亏我平常觉得你还挺聪明, 现在看来,原来是脑子里的坑藏的太深, 没露出来罢了。”   赵钰:“………”   默默转身背对她。   这一转身, 一条长长的还沾染血迹的伤口就格外扎眼了,荆希看着他背上那条从肩膀延伸到背部的伤口, 嘴里要说的话突然就卡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不过好在那些人还是给赵钰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包扎的,还有淡淡的药香味,亏得如此, 不然荆希还不知道要怎么去找药。   “疼吗?”荆希用指间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条伤口,这样的伤看起来实在恐怖。   “尚可。”   “真的不疼?”荆希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和愧疚,“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不疼,不必谢,我自幼习武受伤颇多,这伤也并不算太疼。”   “那……就好。”   赵钰听出荆希的欲言又止,本想追问。可看她不愿多说的样子,便垂了眸侧头看向荆希的手指:“你的手可还好?”   “那么点儿小伤,你没事,那我就更没事了。”荆希伸出手指,短短的不足半日的时间,荆希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你看吧,你干嘛要给我挡刀呢?我不仅不疼,我自愈能力还这么强大,砍在我身上比砍在你身上划得来的多了。”   赵钰回头看了荆希一眼:“若是你,你的伤口未必是我这样。”   可能会更深。荆希听懂了。   “再深我也不会死啊。”荆希半开玩笑道。   “万一呢……”赵钰低声道,若非荆希注意力一直在赵钰身上,都不一定能听到。   “这么舍不得我死啊。”荆希半是调侃半是认真。   “是。”   “你说什么?!”   荆希压根就没想到能听到赵钰的回答,听到那个“是”字她还以为她听错了!   “赵钰,再说一遍呗!求你了,再说一遍嘛!”   然而赵钰当然不可能再重复一遍了。   任荆希撒泼打滚耍赖都没能再撬开赵钰的嘴,荆希只得放弃。   安静下来后,荆希长叹了口气,“我可不想死呢,我还要活够五十年,活到七老八十百八十岁的,然后成为古代第一任国医大师!”   “国医大师?”   “国医大师啊,他们都是特别厉害的大夫,得行医至少五十年,治愈率达到百分之……十之□□的极为厉害的老大夫才能评选。而我的梦想就是能获得这样的一个头衔。”   “我朝并无此项官职。”赵钰按照自己所能理解方式回答。   “我知道没有,”荆希笑道,“等我达到这两个要求后,我就自封不就行了。就像你们呢,有时候会给自己起个号什么的,我也可以啊。”   “嗯。”   “那你呢?”荆希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呢。”   “我……”赵钰声音犹豫,片刻后似乎有些困惑道,“没有。”   “就没有一点儿想做的事?比如做个好官,造福一方百姓,成为一代文豪,或者,游山玩水走遍天下?”   赵钰没有急着回答,思索片刻后才道:“并无。”   “那你的人生都没什么目标,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荆希毫不留情地表达了自己的鄙夷。   赵钰脸瘫了。   “赵钰,”许久后,荆希张张嘴,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愿意以身犯险用这样的方式救我,为什么要为我挡刀,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此事,”赵钰顿了顿,“本就是朝廷失误,不该由你承担。”   “只是这个?”   “不止如此,他们既然对朝廷有所求,在此处我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哦,是吗?”荆希靠坐在赵钰身侧,“但是你失算了,他们是咱们两个都要。”   赵钰没回话。   “你说,他们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呢?你们朝廷得干了什么事,才能让他们这么对你啊,也不怕被报复。”   “有些事确为朝廷之过。”赵钰道,“我前几日查处了此处被委派的太守张冀,此人贪污受贿,私自税收,徇私舞弊剥夺古尤族士子科考乡试名次,且强抢过古尤族民女,故此……”   “……难怪,他们这么对你可真的是轻的了。”   赵钰:“……我来也是想与他们协商解决此事,朝廷之过,该有人承担。”   “可怎么也轮不到你吧,”荆希皱眉,“你一个藩王,你要是这么做了,你不怕你的皇帝哥哥……额,抱歉。”荆希想起赵钰是很不喜她在背后说他哥哥的。   “无事,”这次赵钰没生气,“此事,就是皇兄派我来解决的。”   “原来这样,可是我看这古尤族貌似人也不多,怎么你们这么忌惮?”   “古尤族并非只是你看到的这些人,”赵钰微微摇头,“西南地区多山林且地域广阔,这里面分布着这样大小不一人数不等的众多村寨,虽说他们平日里并不往来,但有大事必会集结,比如此次之事,便是传闻他们将联合叛乱,我才会被派来。”   “原来如此,可是也很奇怪啊,你们收服这里多久了,既然他们都有考科举的,想必时间也不短了吧。既然如此,何必非要选择暴力,相互通婚互相往来不更好吗?”   “并非没有尝试。”赵钰道,“只是古尤族和我汉族有所不同,古尤族为女子当家,这里的女子自然不愿意外嫁,男子也很少有愿意出来的,一旦要娶外面的女子,除非是在族内生活,否则多半是会被逐出族群的。”   “女子当家啊。”荆希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天在街上那个阿巴为什么在古代这样的背景下那么卑微,原来是文化影响。   “可即便如此,这些女子的脾气你不觉得也太暴躁了点儿?”   荆希说的是在外面能时不时听见传来的女子的怒骂大吼声,汉语夹杂着他们本民族的语言,从那偶尔的汉语中能听得出她们到底有多愤怒。   “我赌那些女人们都有病,你信我吗?”   “怎么说?”赵钰回过身,与她并排坐一起。   “我们中医里面有种说法,叫做情志致病,愤怒太过,怒伤肝,她们这样常常都是脾气暴躁的这样子,没有病才奇怪。”   “病症?”   “等等!”   两人对视一眼,按照前三次的经验,若是这次病症不是恰好巧合,那么会不会又是杏林谷的手笔。   显然,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大的,这些人目的明确,直接选择绑架了她并且引出赵钰捉拿,与前几次他们遇到的袭击极为相似。   如果说他们真的是想要协商调解汉族与古尤族的事,但由他们的行为来看也并不是第一时间和赵钰商讨,反而对他们不闻不问,丝毫不像是想要解决矛盾的样子,。   想想他们三番四次遇到的追杀,貌似那些人都是想完好无损活捉她,推测出来,杏林谷就在此处可能性极大!   想到此,荆希立刻起身到牢门前“砰砰砰”地砸门,成功引起把守的人的注意后,荆希赶紧道:“麻烦两位大哥,我们想见你们族长。”   “……”两个守门大哥拿着木制长矛,回头看了荆希一眼,给了她一个高高在上鄙夷的眼神。   荆希:“……大哥,我有急事啊,麻烦你们跑个腿成不?回头赵钰给你们辛苦费啊,真的,他老有钱了!”   赵钰:“…………”   守门大哥:“…………”   “我们是那种人吗?你以为谁都像你们汉人一样掉进钱眼儿里了!”守门大哥怒斥荆希。   “哦,那好吧。”   荆希失落的退回,没看到两个守门大哥有些小慌张的神情,   给了赵钰一个无奈的眼神,荆希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赵钰微微偏头想了想,看了发呆的荆希一会儿,按住自己受伤那侧的肩膀缓缓起身,荆希本想扶他,但赵钰只是摇了摇头,荆希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过分白了,失血让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走到牢门口,赵钰淡声道:“劳烦二位通报一声,古尤族的事,我们可以解决。”   古尤族的什么事?她怎么不知道?荆希惊奇的看着赵钰,好啊,竟然还有事瞒着她!   荆希刚要问,就见门口那两位高傲的大哥听到赵钰的话后互相对视一眼,竟然真的有一个人跑出去通报了。   荆希:“……”   等赵钰坐回来,荆希凑过去小声问他,“古尤族什么事啊,你知道什么?”   赵钰摇摇头,“我也不知。”   荆希:“……那你就自信满满的说我们能解决?!你不怕咱们解决不了,他们恼羞成怒把咱们咔擦了?”荆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会。”赵钰从荆希身上移开视线。   ——她从这个动作看到了赵钰对她微妙的嫌弃!   心情有点儿不爽呢。呵呵。   然而等到通报的人回来,没有等到带他们出去的消息,而是,“我们族长说了,古尤族内部的事,由古尤族内部解决,外人没有资格插手。”   “……”   哦豁,人家还有这规矩。   两人相顾无言。   “现在怎么办?”   话音刚落,荆希听到门外传来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两人立刻起身到牢门一看,两个门神已经不见了,只有举着棍子的小四儿抖着腿,对着他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希,希姐,王爷。”   “瞧你这点儿出息。”时及从另一个男人身上起来,收起银针,看向牢里的两人。   “雨儿,四儿,你们俩怎么来了?”   “你说呢?”   时及脸上满满的嫌弃,“也就你这么蠢了,在大街上都能被绑架,还有你……”时及一接触到赵钰的身上的伤,口下留德闭了嘴。   “喂,蠢货,过来开锁,不是号称开锁你天下第一吗?”   “哦哦,来了,来了。”   小四儿赶紧丢下木棍,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根铁丝,折了几折,然后抖着手把铁丝戳进了锁眼儿,“啪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走吧。”   时及朝两人扬了扬头,荆希和赵钰走了出来,几人朝外面走去。   荆希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和赵钰可能还有点儿事。”   “什么事?”时及停下皱眉看着荆希。   “我们得去会会这里的族长,他们可能和杏林谷的人有关。”   “那我也去。”时及皱眉道。   “小四儿呢?你要不先回去。”   “不,我要追随我师父!”   “四儿——”荆希拖长声音微微笑。   “不不不,是希姐,希姐,呵呵呵……”小四儿干笑。   “那就走吧。” 第60章 怒伤证(6)   出去后, 荆希发现沿路被撂到了好几个人,男女都有。   “都是你们干的?”荆希惊奇的看向两人。   “嗯哼。”时及一扬头,小模样还挺傲娇。   “主要是时哥。”小四儿就不同了, 他相当有自知之明。   “时哥?”荆希似笑非笑的看了时及一眼。   时及扭过头,装作没看到。   “这里地形你们摸清楚了吗?”   “摸清楚了, ”时及道,“为了找到你们, 我们把这周围的地方都转了一圈。你们在这个寨子的最东侧, 再往中间一点大概就是族长住的地方,西侧大都是族里人住的地方, 南方有他们的练兵场。不过,除了外围人多点儿,其他地方我都没看到什么人。”   “会不会吃饭去了?”荆希颇为不走心的猜测,又道,“不过还是挺幸运的, 人少好啊,人少我们就可以轻松打进敌人内部, 而且离族长住的地方还不远, 不就是天赐良机。”   “为何东侧守备如此松懈?”赵钰不认为这是什么良机,“他们既然别有目的, 你我又是关键之人,他们都不怕我们的人攻入进来?”好比时及和小四儿这种的。   “但是刚才守门的人不还说他们去找了族长,怎么会……”   所以,他们是在撒谎, 只是伪装了寨子里人很多,守备紧密的样子!   被赵钰一提醒,几人神色都凝重了起来,寨子里的人到底去了哪儿?是不经意的离开还是有意为之,还是说,杏林谷的人来了,将他们赶尽杀绝?   不过,可以看出来的是,寨子里很平整,没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   “不管了,还是先去看看吧。”猜也猜不出来。   “等等,”小四儿忽的道,“我可能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几人目光落在了小四儿身上。   “我刚才找路的时候,好像看到一队穿孝服的人,往河的下游去了,会不会是他们?”   “这怎么能确定!”荆希给了小四儿一个暴栗。   小四儿捂着头委屈,“那这附近也没看见有其他人居住了啊。”   这倒也是,但是这个线索还是太模糊了,仅凭远远的看到一队人,脸穿着什么的都没看清,能确定个鬼。   “不管了,都走到这儿了,何不去看看?”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村寨里透露出的诡异和不寻常就愈发明显。外围随然确实能看到守卫的人,不过他们都坚守岗位,没一个回头的。而内部这一路遇到的人约等于零,偶尔那么几个,都被时及手起刀落,哦不,手起针落,弄晕了。   荆希看他利落熟练的动作,拍了拍他的肩膀赞美道,“哟,可以啊,没少干这种事吧。”   时及冷淡的瞥了荆希一眼:“不才,跟你学的。”   荆希:“………”   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了最大的那座竹楼跟前,竹楼外的柱子被颜料涂成五颜六色的模样,还有各种各样的古朴厚重繁复的花纹,一股神秘厚重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个楼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像闹鬼了呢!”小四儿又抖了起来。   突然空荡荡的村寨,诡异的楼,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荆希脑子里浮现出了深山里的城堡等等一系列的情节。   “这些图腾是干嘛的?”时及懒得理这两个没出息的,走上前用手抹了一下柱子,拿到跟前一看,手指被染的血一样的鲜红。   “这是血?!”时及被吓了一跳,退了一步。   “不,不会是血吧……”荆希离楼远了点儿,各种恐怖片的场景涌入脑中,“谁,谁会拿血做颜料呢?”   “的确不是血。”赵钰看都没看三个怂货一眼,也在柱子上的颜料抹了一下,“这是朱砂和艾草的汁液,应该都是刚涂上不久,所以颜色才会这么深。”   “涂这种颜色干嘛?”听到的确不是血,荆希松了口气。“辟邪,去晦气?”   “不知。”赵钰抬头看了一眼竹楼,“上去看看。”   楼旁边有一个竹梯,上面才是住人的地方。   “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小四儿退后一步尬笑,“正常人辟邪哪里会把这些东西画满整栋楼,该不是……里面镇压着什么厉鬼吧。”小四儿声音压低,在静谧的环境里幽幽的响起。   “乱说,”荆希吞了口口水,故作镇定,“族长自己不都住在里面,再说,世界上哪来的鬼。你说是吧,赵钰?”   赵钰垂眸静默无语地看了自己被某怂紧紧拽到手里的袖子,“嗯,是。谁也不知族长是否就是鬼。”   荆希:“!!!”   另外两人:“…………”更不敢去了呢!   “说笑的。”赵钰扫视一眼几人被吓到一动都不敢不动的身体,淡定补充。   “钰啊,你变了,”荆希挪动身体飞速凑到赵钰身前,控诉道,“你以前不这样的!”   “那我是怎样的?”赵钰反问。   荆希:“…………”   时及开始深呼吸,率先踏上梯子,“不过既然没有鬼,那我们走吧。”   “嗯。”   赵钰抬脚就要跟上去,却发现迈不动,背后好像被人拽住了。   “那个,”荆希握紧赵钰的袖子,“我觉得小四儿说的对,要不咱们别去了,而且你现在还受着伤呢,要是里面真的有什么突发状况,你也应付不来啊。咱们要不还是先回去养伤,然后再来。”   赵钰定定看了荆希一会儿:“你若害怕,在底下等我们也可。”   “……谁害怕了?”荆希梗着脖子,“我这是担心你好不好!”   “不害怕那就走呗。”时及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荆希。   “好啊。”荆希扯出了一个笑容。   臭弟弟,一点儿也不可爱!   “那,那我留在底下等你们好了。”小四儿缩着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瞧你那点儿出息。”荆希指责。   时及:“嗤——”   荆希:……真是个臭弟弟,一点也不讨喜!   “那你便在此处等着,我们上去看看。”   “哦哦,好,王爷,你们去吧。”   结果三人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后面咚咚咚的脚步声,小四儿干笑,“那个,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吧。”   四人行便踩着咯吱咯吱摇晃的竹梯上了楼,楼上有好几个房间,他们直奔最大的那个。   “这就是那个族长的卧房了吧?”   荆希打量着整个房间。   房间里一眼能看见的就是最里间的竹床,蚊帐是放下来的,看不见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但是依他们弄出这么大动静都没有人出来来看,十有□□是没有人的。   而房间的墙上挂着许多颜色艳丽的鸟类尾羽,还有弓箭匕首等等,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里面的桃木剑、罗盘等等的辟邪用的东西。   “我怎么觉得这个族长不单单是族长啊,倒是更像一个祭司,怎么这么多用来祭祀的东西。”   “古尤族族长也是古尤族的祭司。”赵钰道。   几人进了房间。   “希姐,你看这是不是你的针包?”小四儿举起一个布包。   “是。”荆希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里面没少什么东西。   银针在荆希被抓后就被他们收走了,没想到竟然被族长亲自拿走了。   “这个是什么书?”时及床上的枕头底下摸出一本封皮陈旧的书。   几人一看,都围了过去。   打开书页,里面有很多用朱笔做的笔记,就是不认识。而黑色的字体却是和他们以前见过的在令牌上和在山洞里发现的如出一辙的字体。   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后一页,画了一个诡异的阵法,旁边用汉字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关于卦象的注解,最后总结批注了一行小字“古尤族之诅咒,破可生,不破则为灭族之灾”。   正待细看,忽然搂下传来交谈声,过片刻,老人拖沓缓慢的脚步声,在竹楼下响起。   “有人上来了?怎么办!”小四儿慌的团团转。   “怕什么?”荆希扬唇一笑,“一个老人而已,他们都能劫持我们,我们当然也能劫持她了,有了他们族长在手,我就不信他们不乖乖听话。”   小四儿一脸恍然大悟,“说的对。”   荆希得意的一抬下巴,走到了门前,“你们不要出声,我来逮住她。”   脚步声慢慢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们在的房门前,却在即将进来时忽的顿住脚步,喃喃道:“真是老了,竟是忘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转身就要往楼下走。   这是……被发现了?   荆希也不躲了,从房间里立刻窜了出去,转瞬掠到老人身后,银针堪堪停留在老人的脖子前,“族长,忘了什么东西啊?需要我帮你找找吗?”   老人在被劫持的瞬间,荆希明显感到她身体一僵,随即很快放松下来,冷哼一声,用蹩脚的汉语道:“私闯民宅,这就是你们汉人的教养?还说什么礼仪之邦,老妇看也不过尔尔。”   “礼仪之邦也看对人嘛,”荆希丝毫不生气,轻轻晃动起针在她的脖间滑动,似乎下一秒就能刺破肌肤,“你们这样不信守承诺的,我们何必要对你们有礼呢?”   老太太哽了一下,语塞了。   “行了,现在呢,你最好乖乖的,把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否则……”荆希呵呵怪笑两声,“你懂的。”   荆希把老太太拽进了房间。   “说说吧,为什么要抓我们,还非得是我和赵钰,一个都不能少!”荆希把人绑在凳子上,手上拿着那把桃木剑指着老太太。   “没有为什么,”老太太还挺有骨气,“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   “是吗?”荆希笑了笑,朝赵钰扬了扬头,示意赵钰来说。   “我们现在抓住你,便可利用你离开这儿,只是我们一旦离开,你的族群就不会是因为诅咒而灭亡了。”   “你们这是威胁!”老太太刚开始还满脸不在意,但是一旦提到她的族群,她几乎立刻瞪大了眼睛,炸了毛。   荆希看了赵钰一眼,没想到啊,赵钰竟然也会这样威胁人。   “急什么,”荆希把视线挪回老太太身上,“现在不是正和你商量呢吗?你说出来呢,我们指不定还可以帮你,也不会灭了你们的族群,要是不说,那我们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着想,可不得采取一点儿措施?”   “你们帮不了我们!”老太太毫不犹豫地拧过了头,“这是我们古尤族内部的事,外人插手非但给不了我们帮助,还会让我们更加麻烦!”   “是吗?”时及抱胸冷冷地睨着老太太,“那你们联合外人想要抓他们,就不是外人了?”   “他不是外人!”老太太想也不想的反驳。   “也就是说,还真有别的人参与呗。”   几人对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作话,不过要告诉各位小可爱一个不大好的消息,明天先休息一天,所以明天没有更新,抱歉吖,各位小可爱!对扒起~   还有,祝各位小朋友六一快乐吖~ 第61章 怒伤证(7)   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苍老的脸上满是纠结懊恼,还有深深的愤怒:“你们就是故意的?!”   “兵不厌诈嘛。”荆希颇为好脾气的笑了笑,“好了, 奶奶您就给我们说说吧,那个背后帮你的人是谁?”   “…………”   “还是不说啊?”荆希想了想, 总不能真的对一个老太太动粗,她道, “行吧, 换个问题,我问你, 今天下午你们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会突然全部都走了,照理来说,抓住我们赵大王爷,不说严防死守,起码也得重兵看押, 怎么就留那么几个虾兵蟹将?怎么,是瞧不起我们大王爷?”   躺着中枪的赵钰:“…………”   这个问题老太太没有多大的抵触情绪可, 只是她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消沉了起来, 精神一萎靡,整个人便显得苍老而可怜, 这个时候,才让人觉得,眼前的老太太,只是个瘦小苍老的高龄老人。   荆希耐着性子等她开口。   “我们今天下午, 是去送葬了。”老太太叹了口气。   “送葬,什么送葬得让整个寨子的人都去?”   “因为几乎寨子里的每一户都有死了的女儿。”老太太提起伤心事,声音哽咽,眼眶湿润了起来,“谁也不忍心让自己的亲人在最后的时刻独自上路。”   “那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每一户都有死的人?”   这几乎立刻让他们想起这件事和在巍山时发生的事有了大部分的巧合。   “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就是诅咒呗,我古尤族不知怎么惹怒了上天,天神降下诅咒,惩罚于我族,我们区区凡胎□□,如何能顶得住天神的惩罚?”   “……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个占卜结果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呢?比如那个所谓帮你的人是故意害你们的。”   “不可能!”老太太想也不想就反驳,“什么人有那么大功力诅咒我们一个这么大的族群?搭上他的命那都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只能是天灾,不可能为人祸。”   行吧。   荆希换了个问题问,“你们亲人的尸体,去哪儿了,是不是都给了别人?”   “你什么意思!”老太太皱眉怒气冲冲,“我们亲人的尸体,我们怎么可能给外人?当然是好好安葬了。”   “安葬了?”荆希一时没反应过来,和猜的不一样啊。   “是水葬,”赵钰解释道,“古尤族族人身死多为水葬。”   “哼。”族长别过头,满脸不爽,显然对赵钰说出他们习俗很是不满。   不过既然是水葬,那就是还不能排除尸体被带走的可能性,也就不排除杏林谷在这里的可能性。   荆希幽幽道:“族长奶奶,不是我吓你,虽说是水葬,可你们也没亲眼看到你们族人的尸体安稳地沉入水底安眠吧,你怎么就能确定没有人把她们的尸体打捞上来,移做他用呢?”   “这怎么可能?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太太看他们几个的眼神像在看一群神经病,“谁会用尸体做什么事?哪怕真的会,他们就不怕遭报应?”   “怎么就没别的用了呢?”荆希拖长了声音,“比如,祭——祀——呢?”   “……祭祀?谁会用尸体祭祀,又不是疯子?还是,有什么人用巫术?可是最近我们也从未见过有什么会巫术的人。”   “是不是巫术不知道,不过丧心病狂是真的。”荆希看向赵钰,见他轻微的点了点头,同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老人奇怪的看着两人互动。   她并没有等太久,回过头后,荆希就立刻给她全方位无遗漏的科普了关于青囊楼和杏林谷的事,末了总结陈词,“你仔细比对一下,是不是和你们现在发生的事有些过分巧合了呢?同样的突然大量死人,同样的编造了一个谎言……”   老太太沉默了下来。   外面的蛙鸣声此起彼伏,衬得屋子里更加安静。   然而,倏而,伴随着这些蛙鸣声,女人的怒骂声,还有打砸物品的声音忽然出现了,打破了夜里的寂静。   听到这些声音响起,佝偻着身体缩在椅子里的老太太浑身颤了颤,神色慢慢纠结了起来,片刻后,她苍老的声音慢慢地响起:“古尤先祖留预言书有言,大元二十四年乙丑日,古尤族将有大劫,也就是当日,我的女儿暴毙而死,随后,族内女子时不时就会有死亡,刚开始我们找了你们汉人的大夫,但是只能缓解一段时间,之后很快就会复发,然后不久会更严重直至死亡。到现在,我族已有个368个女儿暴毙而死。”   又是相似的死亡人数。   “然后呢?”荆希问。   “为破除诅咒,我夜观天象,多次占卜,显示转机将会出现在最近一个月,抓紧机会可破除,也恰好半月前,出现了你们说的白衣人,他们说他们能帮我们,只要,我们帮他们做到一些事。我们起初自然是不愿意的,但看着我们的族人一个个死去我们却无能为力,便不得不同意了。”   “他们的条件呢?说来听听。?”   “条件,他们说这样说的:只要抓住你们两个带给他们,他们就会帮我们破除诅咒。”   “这个你们也信?!”小四儿满脸看傻子的表情,“他们就空口说的话,傻子都不信吧。”   “自然不单单是说的。”不满的瞪了小四儿一眼,族长叹了口气,道,“他们向我们显示出来的,确实有这样的能力,至少他们治疗过的族人,都没有死。”   “可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不是想要的只是来获得你们的信任呢?而且,不是说天灾,那怎么他们区区凡人就能治好天灾致病?   所以奶奶,你赶紧告诉我们他们人现在在哪儿,他们能做到的,我们未必就不能。你告诉我们,把事情查清楚了,你们族里的事情不也迎刃而解了?”   “无可奉告。”没想到,族长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什么?”荆希微微蹙起了眉,“你都愿意告诉我们族里为什么出现这样的事,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们是有预谋的呢?”   “灭族之灾,老妇我不得不万分重视。”   “那敢问族长是何意?”赵钰神色淡淡。   “我没什么意思。虽说他们的话不大可信,但你们的话我凭什么就信呢?谁能保证你们不是空口白牙编造出来的故事?何况,他们至少能救回我可怜的族人的命,而你们,什么也做不到,拿什么让我信任你们?”   “刚才说的还不可信吗?万分吻合的事,这都不信,你还要信什么!”时及一脸不爽。   族长沉默不言。   “这也不是不可以,”荆希回忆了一下街上的那个女人,“你们寨子里那些女人得的病,或许我也可以看看,如果我救的活她们,你就告诉我们杏林谷的人在哪儿,如果救不了她们,你们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们,你看怎么样?”   “呵,小姑娘,不是老妇我瞧不起你,你以为你挂个行医令你就什么病都能治了?没用,的,汉医我请了,比你年龄大医术好的大夫都没用,更不要说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我……”可不止十几岁。   话音戛然而止,赵钰按住了荆希的手。   “族长,换个赌注,如果救不了,我悉听尊便,并且会让汉人士兵不动你们分毫,你们一族有何诉求,也会尽量做到,你看如何?”   “赵钰!”   “王爷!”   三人震惊的看向赵钰,“赵钰,这个赌注……”   “我有分寸。”赵钰回了荆希一个镇定的眼神。   “好!”   族长赶紧趁着没人反驳答应了,因为这个条件的赌注不论怎么看都是对古尤族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既然达成了赌注,”族长道,“你们也算是古尤族的客人,我给你们半个月,因为杏林谷的人就只用了这点时间。然后治病期间,你们可以随处走动,我会让我的族人对你们不加干涉,且配合你们的行动。”   “好。”赵钰点头。   住进了古尤族人安排的小楼,关了门,荆希面色凝重。   “赵钰,我要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妙手回春无所不能的神医,也没有那么大本事,万一我没有做到,没有救回来她们那些人的命,你怎么办?还真的就任他们摆布吗?!”   “我并没有那么认为,”赵钰在房间里的竹椅上坐下,淡定非常地看着她,“不管你救不救得回来,尽力而为就行。”   “那我救不回来呢!”荆希很崩溃,“你要知道,他们那架势,是可能会要你的命!”   “哦。”赵钰敛了眸,语气波澜不惊。   荆希:“…………”   得了,人家这位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主,她能和人家比?呵,可怜她,现在承受着巨大无比的压力。   次日,荆希开始给寨子里的女人诊病。   这个病症针对女性要多的多,她们大都暴躁易怒,脾气火爆,大都具体表现在生过孩子二十多岁的成年女性。   她们非常容易生气,一点儿小事都能立刻让她们炸毛,不论怎样哄都哄不下来。   换句话说,这其实很像现代的高血压,高血压患者必须要保持情志舒畅,心情平和,但对于眼前这群人来说,那些劝告就是放屁,她们一个个都是□□桶,一点就着,毫不含糊,连你喝口水她都能找到让她们不爽的点。   短短一天,赵钰已经帮她拦下了八个扛着刀要砍死她的女人,十六个举着凳子要和她单挑的,以及四十八个想要用眼神杀死她的女人。   而寨子里不算老人,不算小女孩儿,一共才72个成年女人了。   送走最后一位过来看病的女人,荆希瘫坐在椅子上,仰头望天,对旁边过来监视她的阿巴道:“哥们儿,你们寨子里的男人个顶个都是忍者神龟转世,姐们儿我甘拜下风。”   阿巴:“………”   休息了一会儿,荆希坐起身,“阿巴,我问你,你们族长说曾经有汉族大夫过来给她们看过病,那他们开的方子还在不,拿给我看看。还有你们族长说的被治好没复发的那几个女人,能让我见见她们吗?”   “好。”阿巴爽快的答应了,很快就拿回来几张药方。   这些药方都是能有效平抑肝阳的药方,效果也都是大同小异,如果让她来开药方,估计也会照这样的方子来开药。   可是照族长说的,吃了这种药能好一段时间,很快又会复发,甚至比以前更严重,难不成还是和消渴病一样,找错了病机? 第62章 怒伤证(8)   跟在阿巴的身后, 荆希放慢了脚步,凑到赵钰身侧,“你看这些女人有没有什么异常?”   赵钰想了想犹豫道:“我并非大夫, 看不出来什么,只是, 我还从未见过情绪如此容易被挑拨的人。”   “能看出来这个就够了。”情绪如此容易被挑拨,说明她们的神经已经纤细敏感到一定程度了, 说的难听点儿, 和神经病也差的不多了。“你说,她们有没有可能和在巍山上的那群人一样, 服用了什么药物?”   “并未听族长提起。”   “也是。”   “到了。”阿巴停下了来转头看着两人,“这就是被治好的那两人的家里了。”   “好,谢了。”   荆希冲他笑了笑,走过去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面色是健康的微红, 和寨子里其他女人确实不大一样。   女人看见他们颇为诧异, 挑了挑眉,“两位就是王爷和王妃了?”   荆希:“我……”   “是这样, 我们有事与姑娘一问,可否叨扰?”赵钰打断了荆希的解释。   咦?荆希奇怪的看了赵钰一眼,竟然不解释的吗?   “当然可以,族长都与我们说了让我们都要配合你们呢。两位请进吧。”   进了房间坐定, 女人的男人给他们送上了茶水。   “两位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我会尽量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的。”   “行,那我先确定一下,姑娘你不会动不动就抄起椅子揍人吧?”   “噗!”女人忍不住被逗笑了,随即很快脸上的笑容又转换为了忧愁,“实不相瞒,她们现在的脾气就是我们自己也是受不了的。但是她们或者说我们,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虽说因为古尤族的女子当家,大家脾气比外面的你们汉人的姑娘暴躁了许多,但也不至于完全不讲理,但就是自从到了族长说的诅咒日期后,我们族里的女子就突然开始变得暴躁易怒,听不进任何人说话,生起气起来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六亲不认,直至最后暴毙而亡。”   “那发生这个事情当天,有什么异样吗?或者说,你们有没有吃了什么东西或者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女人凝眉思索,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异样,就是突如其来的。”   “好吧,”荆希又问,“那那些人给你们看病送药时你们吃的药还有剩的吗?”   “没有了。”女人摇摇头,“我们也曾经试图找出药的材料,可是没法判断出来。”说着,女人对着里屋喊了一句,“阿武,把我的药瓶拿出来。”   “好。”   里面的男人应了一声,很快就从里屋出来,并带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紫色瓷瓶。   “就这样的小瓶子,里面的药是小药丸,我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药。”   荆希把小瓶子接了过来,拔开瓶塞凑到鼻子底下,闻到一股幽幽的夹杂了好几种药物的浅淡香气,其中有一两种荆希闻了出来,就是常用的平肝潜阳的药物,而剩下闻不出来是什么药物的一丝香气有点儿微妙的熟悉,荆希能闻出来,就是忘了是什么植物或者药物了。   把瓶子递给赵钰,“你闻闻看,能闻出来是什么药吗?”   赵钰接了过来也闻了闻,随即摇摇头,“不知。”   “奇怪,那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熟悉?”   荆希自言自语了一句,还觉得是那种前不久刚闻到过的。   “敢问,”赵钰开口,“这种病症只有女子会有,这是为何,你们可有查探?”   “不知道,”女人摇了摇头,“我们猜想诅咒只是针对村子里的女人的,毕竟女人是古尤族的顶梁柱,若是女人们都死了,那古尤族也存续不下去了。”   “还有一件事,你们的族人去世后是水葬的,你们有没有去下游查看过你们族人的尸体在哪里?”   “不会的,我们不会去看的,我们相信她们被河神拥入怀中,前往另一个极乐世界,而我们,不能去打扰他们。”   从女人房子里出来后回去,荆希与被他们叫出去探听消息的时及二人汇合。   “我们什么都没发现,周围没发现有杏林谷人活动过的痕迹。”时及道。   所有的线索又戛然而止。   “不然这样,”荆希看向赵钰,“明日你甩开那些人,去河流下游看看。”   赵钰蹙眉,“也可。只是,你一个人可行?”   “可以,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   第二天,荆希出了门,一边心疼的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赵钰怎么就生病了呢?竟然还会传染。”   说着,她对阿巴道:“这样,你让人给他送饭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点儿啊,赵钰得病了,他起的好像是天花呢,你们没事就别靠近他了。”   阿巴愣了愣,“他起了天花?”   “是啊。”荆希长长叹了口气,“可怜的赵钰,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就没有接种,这不就生病了。”   “既然这样,”阿巴冷冷的看着荆希,“那你自己给他送饭照顾他,恕我们无法照顾他。”   “喂,你们怎么能这样?王爷要是真的在这儿出了什么事,你们肯定也难逃责任的吧!”   “他得病死了关我们什么事。”阿巴哼道。   “行吧。”荆希垂下头,心道,求之不得,嘴上说的却是,“你们记住!”   装模作样地嘴上手上都裹了布巾,荆希一脸不情不愿的转身又进了赵钰房间。   “行了,阿巴已经搞定了,一会儿我出去后你就走。”   “好。”赵钰点点头。   “等等,反正来都来了,让我顺手给你换个药吧。”   赵钰犹豫,“我自己可以。”   “没事没事,别怕,我帮你。”荆希嘿嘿笑道。   “………好吧。”   褪去外袍,脱去上衣,赵钰劲瘦的上半身出现在了荆希眼前。   可惜他的六块腹肌荆希只来得及瞄上一眼,赵钰就转过了身,露出了还渗着红血丝的长长伤口,在线条流畅优美的脊背上,碍眼的刺目。   从房间里重新找了一块干净的纱布和药,荆希熟练的一边给他重新上药包扎,一边职业性叨叨:“伤口尽量不要碰水,不要吃羊肉之类的发物,不要张风,动作不要过于剧烈……”   上好药,荆希一想她说的都是什么废话,一会儿赵钰要出去,活动剧不剧烈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那个,你要不别去了,好好养伤吧,毕竟……”   “不必,我没事。”赵钰说着就要伸手拿衣服。   眼见着他的腹肌就这样要被无情的遮挡住了,荆希脑子一抽,手比脑子快的刷的伸了出去摸了一把,又快速收了回来。   嗯,触手丝滑,还硬硬的……   赵钰扣衣服的手僵住了,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荆希。   “………”荆希的脑瓜子总算反应过来了,“那个,赵钰,误会误会,我就是想看看你前面有伤没。”这鬼话,她自己都不信。   于是,赵钰看到荆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当真是仿佛沾染了云霞,饶是赵钰都有些微微不自在的移开了眼。   总觉得,荆希似乎越来越漂亮了。   “无事。”赵钰避开她穿上了衣服。   快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阿巴跟在她身后走在路上,阳光暖暖的洒落在地上丛生的紫色小花上,还有一个男人弓着身给花儿浇水。这种明显是野花的花需要这样照顾?   “你们这个花是专门种的吗?”   “这是我们的族花,你最好不要随便动它们。”阿巴警告着荆希。   “不动不动,我又没那么无聊。”荆希翻了个白眼。   这次再见到那些病人,荆希问她们,“你们确定你们的族人吃了这些药方开的药后不久就会暴毙吗?”   “废话!我们会骗你?”被问的女人把桌子拍得砰砰响。   那这就很不好办了,荆希摸了摸下巴,如果这些药会加速她们的死亡,那为了她们的生命安全着想,荆希就不能随便给她们用药。   开方也就成了问题。   怎样稳定她们的情绪呢?   荆希头疼的看了一圈这些呼哧呼哧气呼呼的女人,灵机一动。   “各位姐妹,我教你们修身养性,和我一起练太极吧。”   姐妹们:?   于是,当日,寨子里所有剩下的人都看到,他们寨子里脾气暴躁的女人们打起了慢悠悠的太极,虽说刚开始她们都一个个急躁得很,但太极的动作毕竟也不是那么容易学成的,而且太极这个东西,看似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但多打几次你会发现,不知不觉你已经满头大汗胳膊腿都软绵绵的了。   这些姐妹们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一下午的太极不疾不徐地消耗了她们过剩的精力,今天的古尤族寨里,总算没了骂街骂娘摔东西的声音。   而赵钰也在阿巴起疑前回到了寨子里。   “如何,找到什么了?”   赵钰喝了口水摇了摇头,“下游是河流湍急,也不知尸体被冲走还是如何,并没有发现任何一具尸体,我往下游也直到平坦的滩涂,也并没有看到尸体。”   “可是这不科学啊,”荆希皱眉,“怎么会呢?那些尸体既然前面是在湍急的河流,那么沉底的可能性就不大,而且她们自己也说了,尸体不少,怎么会一具也没发现?”   赵钰摇了摇头,“那你可曾找到治疗方法。”   荆希:“……没有,四儿,雨儿,你们呢?”   小四儿&时及:“我们也没有发现。”   好吧,第二天进展:0。   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十四天,荆希都没找到好的办法,而找到杏林谷的人的进展,也依旧为零。   荆希呆呆地坐在房间里举着那个紫色的小瓶,每隔半分钟就打开然后凑到鼻子底下闻闻,其实那点儿香味早都被这么折腾没了,但荆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些天她也无数次想干脆就按照那些曾经的老大夫那么开方,但是每次正要下定决心那么做时,她又总是不忍心,她不能不对她们的命负责。   没有九成的的把握,她不能这样轻率的用这种可能给她们带来危险的药。   可是也很奇怪,荆希原先是想她们吃的食物可能和药物中的某味药相恶,可仔细查探了她们吃的食物,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砰砰。”房门被敲响。   “谁!”荆希不耐烦地吼道,“进来!”   半晌,还是没人进来,荆希蹙眉,一股怒火刷刷的往上冒,“没听到吗?不进来就赶紧滚!”   “吱呀——”   门被推开,赵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定定地看着荆希。   见是赵钰,荆希的心情勉强好了点儿,压了压自己的怒气,有点不自在地侧过头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族长来了,在底下,去见见吗?”   “去……吧。”荆希舔了舔干涩的唇,起身,垂着头从赵钰身侧擦肩而过。   “汉人小姑娘,”族长坐在竹椅上前后晃着身体,“十五天了,明天我们就会把赵钰带走交给那群人了,你还没找到方法呢。”   “什么?明明今天才第十四天,”荆希拍桌而起,“不是说好十五天,明天过完了才算十五天吧!”   “这个可不是这么算的,”族长露出一个布满褶子的笑容,“我们是从你们被我们抓进来的那天算起的。”   “你……”荆希咬着牙,手不知不觉放在了腰间。   “族长,赌约既然是明天的事,”赵钰走了过来,按住荆希的手,“那就明日再来,现在,还请族长先请回吧。”   “好啊。”族长也不多留,被身边的女孩扶起来,走出门前,她轻轻嗤笑了一声,“小姑娘,你可注意点儿吧,不要病没有给人治好,反而把自己给搞病了。”   荆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还记得我说过的我想要喝酒码字吗?   昨天的我去尝试了……   结果是这样的:   三杯下肚后,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晕乎乎,我想我要码字啊,然后打开文档——   不行,好晕,好想睡………   然后第二天看着文档一字未动的我的表情是这样的:(●—●)   呵呵,我再也不敢了。。。 第63章 怒伤证(9)   沉默半晌, 荆希道:“赵钰,我最近这段时间,情绪是不是不对劲儿?”   “放宽心。”赵钰如是回道, 也就是侧面承认她这段时间情绪越来越不对了。   “抱歉……”荆希声音压的极低。   “无碍的。”   荆希感到自己头上一重,然而转瞬就又消失了, 荆希回过头,看见了赵钰转身而去淡然的身影。   ——这是在安慰她?   “希姐, ”小四儿也难得贴心了一回, “你别担心,王爷毕竟是王爷, 肯定是有后手的。你说是吧,时哥。”小四儿胳膊顶了顶时及。   时及抿了抿唇,侧过脸勉强回应了一句,“是。”末了又补充一句,“没了他, 我也可以护着你。”   说完还没等荆希反应过来就飞快的冲上楼回了房。   “希姐,那我也上去了, 你早点儿休息啊。”   “嗯。”   小四儿离开了。   被三人简单安慰, 荆希心底终于感到轻松了些,不得不说, 这些日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治疗方法一直找不到,她压力也越来越大, 渐渐地也越来越焦虑,若非刚才族长提醒,她都没有发现她的脾气不知不觉竟然这么暴躁了,和村寨里的女人的脾气虽说还差一点儿,但也差的不远了。   她其实一向都是很少生气的,近日来的情绪反常确实非常突出,但她不能确定究竟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影响的还是真的单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   等等,环境!   荆希立刻起身,精神立刻亢奋了起来,不是食物和药物相克,也不是体质和劳逸的关系,那会不会是周围环境里的某种植物或者其他东西呢?   中医治病讲究整体观,这个整体不单单是指要把一个人当作一个独立的整体看待,也包括把周围的环境包括水土、气候等的影响算在其中。   想到就行动,这是一个突破点。   随手拿了一支蜡烛,拉开房门,荆希立刻冲了出去。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黑魆魆一片,偶尔能看到花丛间翻飞的莹莹闪光的萤火虫,听到虫鸣蛙鸣响成一片。   蜡烛只能照到小小一片地方,荆希不得不半弯着身一点一点儿找。   有些植物她并无法辨认出来,但能确认很多植物都与药方中的药物是没有相克的。   露水沾湿了她的衣物,手上也满是湿漉漉的泥土和植物的叶片,胳膊上还会有痒痒的感觉——那都是被植物叶子割伤后引起的。   不知不觉就这样找了大半夜,天空都亮起来一点儿了,蜡烛也恰好快燃到底了。   一夜里无所收获,刚刚想到这个可能性的兴奋感早已尽数退却,荆希有些挫败地坐到地上,抬起头,便看到了天上零星闪烁着光的星子。   放在身旁的蜡烛一点一点地燃烧殆尽,黑暗中橙黄色的烛光一闪一闪地轻轻跳跃挣扎,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微弱,就在快要熄灭之时,忽然猛地迸发挣扎了起来,一大簇明艳的火光迷了她的眼,然后转瞬就光亮就彻底消失了。   眼前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头顶墨蓝色天穹上的稀疏的星星成了这个黑夜里唯一光亮。   现在已经是秋日了,南方的秋天在白天里是感受不到的,然而,在夜里,秋天的凉意就一丝一缕地渗透了出来,带着一点点的湿气,和被露水打湿的衣服一起,点点滴滴地侵蚀皮肤,带来寒意。   荆希心里蓦地生出悲凉,不知怎的,她想起了梦里那片白色的杏林,那里面,好像也很冷,很凄凉,永远走不出去,没有尽头一般,看不到光,也没有温暖,没有希望,有的只有无尽的冷冰冰的白色。   就像这些日子来她日日梦到的那个独自坐在凉亭里执笔的那个女人的身影,纵使她写下了杏林手札,身影也是孤独的、清冷的,她的身边是一簇一簇杏花热闹而繁杂的盛开,却独留她那一块儿,空荡而孤寂。落在她身侧的花都没有温度,只有丝丝缕缕的凉气,就像曾在中学课本里朱自清老先生说过的:“热闹是她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她亦如是。   “荆希。”   一声轻轻的呼唤顺着风被送了过来,荆希抬头向旁边看去,一盏灯火在黑暗中闪着温暖到耀眼的光芒,执灯的人被火光染上一层微微的暖黄光晕,冷漠的白色在他身上似乎也添上了温柔的色彩。   黑暗忽然就从她的眼中尽数褪去,向她走来的男子,带着一身的光亮,照亮了这荒芜的寒夜。   “赵钰?你怎么来了。”荆希愣愣的,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不远处的赵钰脚步顿了顿,片刻后他走了过来,第一次没有撕下一块布而直接坐在了她的身侧。   “我见你不在房中,所以出来看看你去哪儿了。”   “我没事……”   “嗯,那就好,回去吗?”赵钰的声音还是没有任何异常。   荆希艰难的启唇,开开合合数次,她终于听到了从她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对不起。”   “所以,”赵钰看着她被光晕染过的的侧脸,“你是出来看能不能找到致病原因的吗?”   “嗯。”   “无碍的,这个赌注是我下的,有什么样的后果我都会一力承担,也不会责怪于你,你不需愧疚。”   荆希微微垂头,牙齿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研磨,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我或许,也不是什么愧疚,我只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平庸……对不起,我好像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能干。”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赵钰伸出手,在她的发上悬空,片刻后又蜷紧手指收回,只若无其事道,“谁说被他们带去不是捉拿杏林谷人的机会呢?我来之前已向皇兄传信,若我真的无力脱身,届时便需要你向皇兄说明情况了。”   荆希心里不想见皇帝,但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讷讷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回去时,荆希看到赵钰了的步伐微微虚浮,她皱起了眉:“赵钰,你怎么了?”   “无事。”   荆希没信他的话,三步并两步追上他,猝不及防地将他的手拿了起来,手指搭上去片刻,便明显感受到了脉搏此时的跳动虚浮而无力。   “你到底是怎么了?”荆希挡在了他身前,“你今日白天还好好的,脉象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是……中毒了?”   “也不算是毒。”赵钰一接触到荆希固执的眼神,就明白她是不得到答案不愿意善罢甘休了,语气带点儿无奈,“族长给我们下了点儿药罢了,明日过了,也就能恢复了。”   “给你们下药干什么?”荆希咬牙,“防止你们逃跑?那怎么不给我下!”   “明日你不必去。”赵钰嗓音低沉,“此事本就与你无关,明日天亮你就回去绥王府,那边的事就靠你传话了。”   “我不!”荆希哼了一声,“报信这种事,小四儿,时及,他们两个比我适合多了吧,何况杏林谷关乎我的真实身份,我又会武功,我为什么不能去?”   “因为,”顿了顿,赵钰目光准确地落在她眼中,“他们都说你是我的王妃。”   “………”   “你,你什么意思?我,我我可不是你的王,王妃。”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荆希却结巴了,好不容易捋直舌头,又感到脸上泛起一阵热意,蒸腾得她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嗯,所以并没有什么意思。”   灯光下,赵钰的眼睛闪过微微的亮光,荆希看不真切。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赵钰很快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视线绕过她向前去了。   ——她刚才是被赵钰调戏了?是吗?是吧。   可赵钰是那样的人吗?   她再次追上去,“赵钰,明天我肯定是要跟着去的,报信的事,你让时及或者小四儿谁去都行,我不去。”   “可是他们的话王府里的人是不会听的。”   “那我的话他们就听了?”   “会,你是我的王妃。”   “我……又不是真的。”   “以后……”   “谁在那儿?”一阵怒喝突然响起,一队拿着长矛的古尤族女人指着他们,也打断了赵钰的话。   不过发现是他们后,女人们只警告了他们两句就放他们离开了,只是刚才后面的话,赵钰却没有继续说了。   荆希隐隐觉得,后面的话,或许很重要。   次日,隐约的说话声将荆希早早惊醒,窗外还是蒙蒙亮,荆希松了口气,他们应该还没走。   快速穿衣洗漱下楼,果然看到楼下族长和赵钰他们,一群女人正在给赵钰绑上绳子。   荆希径直走向族长,“你把小四儿和时及他们放了,我跟着你们去。”   “不行。”不料,族长想也没想地拒绝,“你不用跟着去。”   “为什么?你们最开始的目标不就是我?你不也说了,他们的目标是我和赵钰吗?”   “现在不必了。”族长道,“他们现在说不需要你了。”   “所以,你和杏林谷的人见过面了?”荆希目光陡然犀利。   “是又如何?”   族长把手中握着的权杖敲得砰砰响,“你们救不了我的族人,还不允许我另求高明?”   “………”   荆希无言反驳。   “荆希,回去吧。”赵钰道,“寨子外有人来接你。”   “………”荆希抿唇不语,拳头握得死紧。   赵钰走了过来,对着她伸出了手。   荆希下意识后仰,就见赵钰手在空中一僵,她愣了愣,又赶紧退回,由着赵钰继续将手放在了她的鬓边,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莫担心,这一路,我会留下标记。”   耳边的热气微微带动了她的发丝轻动,从外人眼里看来,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不舍的告别。   然而这只是演戏。   荆希垂眸,低低“嗯”了一声,心里莫名出现了些失落。   出了房门,立刻有两个女人拿着长矛凶神恶煞的站在了她身侧,而赵钰他们身后是更多的押送他们的人。   最开始的一段路,他们还是一起走的。   早晨的露水打湿了路边的紫色小花,幽幽的香气此时却只让人烦躁。   “这花是什么味道啊?”小四儿打了个喷嚏,“闻着怎么就这么让人心烦呢。”   “去你M的,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一个女人一听就炸了毛,毫不犹豫给了小四儿一脚,“我们古尤族的族花岂是你们这些汉族的臭男人能懂得?”   “真凶。”小四儿嘟囔了一句,却不敢再继续说话了。   荆希垂眸看了一会儿那花朵,心里烦?眼见即将分道扬镳,她也烦!   不对,荆希猛地抬头,死盯着小四儿,“四儿,你刚才说什么?!” 第64章 怒伤证(10)   “我, 我刚没说什么啊。”小四儿一脸惊慌。   “就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真……真凶?”小四儿小心地瞄着古尤族的那些女人。   “前一句。”荆希紧紧盯着他。   “这,这花闻着怎么这么让人心烦呢。”   “对, 就是这个。”   荆希挣脱了身后女人的钳制,快走两步, 到了最前面,反身一个伸手挡在了族长面前。   “小姑娘, 你这是作何?”族长眯起不大的眼睛危险地看着她。   “族长,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你们族里的女子会得这样的病了,也知道为什么用一般的方法治不好了。”   “哦, 你知道了?那你说说看,是为什么。”   所有人把目光都投驻在了荆希身上。   “你们所有的病症和异常,包括汉医治不好你们的病的原因,都要归罪于你们这里这大片大片美丽的族花。”荆希随手摘下一朵紫色的花朵。   “大胆,你!”   荆希眼皮子都没抬, 懒得理这声毫无意义的怒喝,更没看被赵钰挡住了的提着矛要冲过来的一群女人。   只自顾将花朵放在鼻间轻轻闻了闻, 里面潜藏的淡淡的和药瓶中相一致的香气果然就明显了起来。   “我们的族花?什么意思, 赶紧说!”   族长半晌听不到荆希的回答,又看到被她折断的花, 深深蹙起了眉。   “别急啊,我这就给你们解释,刚才就是确认一下我的猜测。”荆希又弯身从地上拔起来一整株花朵。   “猜测你就敢说?”一个女人死死盯着她,恨不得立刻冲过来砍死她为那朵花报仇雪恨。   “可是这个猜测刚才已经被验证了。”荆希挑起唇嗤笑, “在昨夜,你们来过之后,我忽然想到,你们周围的植物会不会和治病的药物有相克的,我连夜出去找,可惜我并没有找到。但其实换个角度想,这种花和药物可能不相克,但是却和你们生病的原因有关。”   “胡说,”族长用力用权杖砸了一下地面,“我古尤族族花从百年前就有了,怎么以前都没出事,现在突然就出事了?”   “那你都说了是以前了。”荆希挑了挑唇,“有些药物之间存在着相杀相恶的关系,相杀者,夺我之能也,也可以和某些药物配在一起增强毒副作用。而这种花,会有轻微的让人神经兴奋的功效,一旦加上某种药物,它激发出来的,就不单单是让人兴奋一点儿了,长期闻着这样的香味儿,就会变得暴躁,易怒,从而导致像你们现在这样的症状。”   “乱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寨子里的男人没有事?”   “谁说他们没事?”荆希随手把阿巴推了一把,见他立刻对她怒目而视就笑了,“你瞧,不过他们只是受的影响少一点儿而已,和女人们一对比,当然看起来就没事了。”   “理由呢?怎么,毒还挑对象,男的没事,女的就有事!针对女人?也不是,如果是只针对女人,怎么我们这些老家伙却也没什么事呢?”族长说完冷哼了一声。   “毒确实不会挑对象,可是男女身体构造多少有点儿不同。”荆希一开始就想过原因了,“我曾经读过一本医书,里面有这样一个言论,女子以肝为先天,这种毒又针对的是肝这样一个脏器,所以受影响比较严重的自然就会是女子了。而为何老人受影响也小,我想,大概是因为年老体衰,肝气不足,要维持身体机能本就很困难了,哪还有精力来管外界入侵的药邪呢?”   “那如果照你这么说的是对的,那和我们族花发生反应的催发药物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就要问你们了。”荆希道。   “问我们?”族长皱眉,“问我们什么?我们难不成会自己害自己不成。”   “你们不会,难道外来的人也不会么?”   “外来的人,我们寨子里素来……等等。”   好几个寨子里的人面面相觑,同时喊出一个名字:“阿九。”   “阿九?他是谁?”   没人回答。   半晌,阿巴才面色凝重道:“阿九是我们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孩子,一年前他才到我们村子里,听他说他父母双亡,逃难而来,我们见他可怜,就收留了他。他年纪还小,也就十五六的样子,我们也不忍心让他做太重的活,也就叫他每日浇浇花之类的。”   “也就是说,这些花都是他打理的呗。”小四儿指了指地上一簇一簇开的旺盛的紫色小花。   “是。”   也就是说那个叫小九的,大概率就是杏林谷派来的人了,给古尤族的人布了一场骗局。   “送上门给人家坑,还有比你们更蠢的人吗?”时及讽了一句。   族长等人无言以对。   “那敢问族长,小九人呢?”赵钰适当的把话题扳回正轨。   “我去找他。”阿巴怒气冲冲地提着刀就赶紧跑出去了。   众人在原地等着,荆希对着族长扬了扬头,“喂,老太太,既然已经找到原因了,是不是该给他们松绑了,你们怎么也得守信一次不是。”   “说的是治好我的族人,你也没治好啊。”族长哼了一声辩解。   “先解决这件事,解决完了,治疗不是信手拈来,莫不是,你又要出尔反尔?”   族长铁青着脸让人把赵钰三人松开了。   过了一会儿,阿巴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面色很不好看,“塞卜告诉我,小九昨天就说他要去街上买东西,现在一直没回来。”   “这是跑路了。”荆希对这样的结果并没有感到太意外。   但有一点很奇怪,他怎么就恰好知道今天荆希就会发现异常,提前一天就跑了。   是料事如神,还是有人告知?   “怎么样,老太太,还不带我们去捉拿那群欺骗你们的人吗?”时及出声道。   “当然去。”族长神色一凛,“叫人,我们有走!”   一声令下,寨子里一半的人都抄起了家伙,跟在族长身后气势汹汹地前往他们的交易地点。   这个地点是在村寨外河流的上游,是一处小高地,去的时候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影。   小四儿在原地饶了几圈,耸了耸鼻子,忽道:“我怎么好像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我也闻到了。”有个女人应和了一声。   “有吗?”荆希仔细闻了一下,确实有一点点烧焦的味道。   “这边走。”赵钰忽道,指了指一个方向。   众人赶紧跟着过去,穿过一片小树林,映入眼帘的又是熟悉的一幕——   搭着台子的火葬场,和熟悉的阵法。   有人捡到一块没有烧完的布料,独特的花色让她们一眼就认出了这些布料都是来自他们的族人身上的。   “怎,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们,她们不是应该都已经沉入水底了吗?”族长退了一步,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站稳。   荆希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走到赵钰跟前,“发现了什么吗?”   赵钰看着眼前偌大的火葬场的台子,道:“我刚才在地上,看到了一本书。”   他将手上捡的东西递了出来,上面写着熟悉的字样:杏林手札第二卷 。   这是他们故意丢在这儿的,还是真的不小心丢在这儿的?   打开也是熟悉的格式:第一页是关于这次的怒伤证的信息,但标的方向和他们刚开始说的却是不一样的,手札上面写的这个方向是西方,而不是他们一开始想的南方。   而杏林手札这次后面还有下个病症名,写着:心悸门。   下个病症和心有关,指向南方。   “皇兄!”赵钰几乎立刻想到了他皇兄前段时间才因故停留在南方。   “等等,你看,这个书有被撕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在心悸门前面可能还有一例病例。   “我想想,”荆希开始回忆,“首先,是在敖溪镇的时疫门,归根究底,为肺病,在东方,第二和第三个病例,消渴门以及肿胀门分别为胃病和脾病,在中部,这个病例伤及肝,为肝病,在西方……”   “怎么了?”赵钰问。   “我好像,知道规律了。”荆希看了赵钰一眼,蹲下身捡了一根木棍,立刻画出了在青囊楼看到的那个阵法。   “你看,中间为脾胃,”荆希在菱形两边上方写上胃,下方写成脾,“右边为肺,左边为肝,”她又在圆形外围写下肺和肝,“接下来是下方,心病。”   写完后,荆希看着剩下的最后一个方向的空格,“上北,我想,应该是……肾病了吧。”她写下了一个肾。   “怎么说?”   “中医里,有一个理论,为一气周流,中焦脾胃为中枢,也是后天生气之源,而肾气为一身气之根本,在脾胃的周围顺时针传导给肝,肝喜条达恶抑郁,心主神明,为生命活动的中心,而肺则宣发肃降,一身之气就如此绕着一身中转运行,人才得以拥有生命,行动,思考等等活动。”   “不对,”赵钰摇了摇头,“肝和肺和你所说的位置不同。”   还真的,肝和肺的位置和荆希所说的反了。   荆希这才注意到,那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因为在人体里,方向和自然界的方位是不同的。   在人体中,上南为心,下北为肾,左东为肝,右西为肺。这也是和每个脏器自身的特点相对应的。可是也说不通啊,那如果是这样,心和肾的位置那就不对了。   “这个图是不是画错了?我记错了?”   “没有记错,”赵钰看着地上的图,“我记得也是如此。”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凭借赵钰那种变态的过目不忘的本事,她也相信赵钰是肯定不会出错的。   肾脏?荆希盯着那个还没出现的病症,忽然浑身一震,脑子里灵光一闪。   “赵钰,快把你的那两块令牌拿出来。”   赵钰立刻掏出了那两块令牌。   拿起那块蚕豆样的,荆希指着上边的小字,“还记得这块令牌我当时说了什么吗?”   “你说,”提起这个,赵钰也想起了荆希当时不经意的一句玩笑,“你说,这个令牌像肾脏的形状。”   “没错,水火之源这四个字不是指的什么地方,而是人体中的肾脏,肾就是人体一身阴阳之根本。故又名,水火之源!”   “所以北方,应该就是上面那些人的所在地了。”时及明白了过来。   “只是,这块令牌上的字还是不知道是什么啊。”小四儿指着那块心型的令牌。   “这个,我认识。”一直默默听着看着他们说话动作的族长突然出声。   对了,荆希这才想起族长的笔记里用的字体大多数都是这种奇奇怪怪的字体。   “那这上边是写了什么?”赵钰把令牌递了过去。   族长半眯着眼举起令牌,道:“……神明。”   神明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意思是在杏林谷之上还有人?   荆希:“心主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两更,周末我要日万!!!! 第65章 怒伤证(完)   回到寨子里, 赵钰又默写出了在青囊楼那个山洞里看到的长长的一串符文,族长认了一遍之后确认,就是他们听到的那些白衣人喃喃低吟出的咒文:大悲咒!   这个符文是干嘛的?   “依老妇看来, ”族长道,“这个其实就暗示了前方是一个坟墓。也就暗示了青囊楼的人, 没人能活下来。”   荆希眼睛立刻瞪大,“赵钰, 你快去传信问问, 青囊楼楼主还活着吗?还有,在敖溪镇, 你让人去看看,那里有没有相似的阵法和咒文!”   “嗯。”赵钰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这种特殊的文字据族长所说,是用来专门祭祀的符文,一般只会在祭祀的时候使用, 这样的文字,由上古最古老的祝由留下来, 相传这种文字是天神用字, 天神的专用字体,用它来和神明交流, 会提高祭祀的成功率。   科不科学不知道,不可靠也是真的就是对了。世上有没有神还是两说。   但其实这样的说辞也就恰到好处的解释了,为什么他们看到的祭祀用的字体都会是这种他们看不懂晦涩的字体。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那我的族人……”族长已经没了最开始豪橫, 老脸都红了,脸上出现尴尬之色。   “可是说好的,你们也没给我们逮住杏林谷的人啊,我又凭什么给他们治疗呢?”荆希故意讽刺了一句。   “这……”族长尴尬的别开了视线,过了一会儿又艰难的移了回来,“若是王妃这次能救我族人,我古尤族日后一定诚心归顺汉族,不再□□。”   哟,意料之外的惊喜啊。荆希瞥了赵钰一眼,“怎样,王爷意下如何?”   赵钰微微颔首,又对族长道:“古尤族能归顺汉族,实乃汉族朝廷及百姓之荣幸矣,我朝亦不会亏待古尤族族人,日后古尤族所驻土司会更换,届时族长和朝廷委派官员分执两权,剩下所做承诺,也会一一做到。”   “那就说好了,”族长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看向荆希,“那我的族人就……”   “等等,”荆希抬手制止,“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族长心又提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她。   “紧张什么。”荆希恶劣的挑眉笑了笑,“我又不会为难你,只是想让族长和你们古尤族所有部落和族人说一句,日后不许阻止汉族古尤族的百姓之间通婚,不许限制两族之间交易往来。您看,这个条件也不难,族长要不就也顺便答应一下?”   “我……”族长面有豫色。   这些条件的开放,可能就是文化之间的的碰撞,可能刚开始会有很多摩擦很多不同,但是日子久了,两族之间的关系会随着往来而更加密切,族长担心的是古尤族是否还能保持独立的种族存在。   “别担心嘛,”荆希拍了拍赵钰的肩膀,“他会解决的,是吧?”荆希看着赵钰,一脸靠你了的表情。   赵钰有些无奈地摇头,思虑片刻,道:“族长不必过于忧虑,两族生活方式虽不同,但如果他们自己之间有通婚,可让他们自己选择想要的生活方式。”   “而且,族长你也可以多设置一些限制或者福利,让外面的汉族男人主动入赘呀。”荆希探出脑袋出主意。   族长苍老的脸上还是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心一横,一咬牙点头答应了。   所有的条件,都比不上她族人的命重要。   古尤族已经死了那么多族人,她怎么还能忍心在眼睁睁看着明明可以有治疗方法活下来的族人再次在她眼前死亡!   “这就对了。”荆希一拍手,拍了拍族长的肩膀,“放心,你们的族人交给我了。”   其实,治疗的主要药物就是古尤族的族花。   因为是在解药里闻到那股香气的,这也是荆希刚开始并没有想到族花会有问题的原因。   但大自然是很神奇的,就像某种有毒植物旁边多半会伴生它的解药一样,族花的花有毒,然而它的根茎却是解这个毒的有效药物。   而为什么吃了外界的药会在好转不久后重新复发暴毙而亡,应该是因为那些药物都是在下压肝阳,还没完全压下去的时候,又被那些毒持续催发,做一个不大恰当的比喻,就像是一个有一定容量的容器,分为上下两层,里面有隔断,但又有空隙,往里面装水,它往上层冒出的时候,就需要把它排下去,然后再慢慢地排出容器。   但是这个时候多出了一个水管,往里面持续输水,而且排水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往里输入的速度,上面压着,底下又持续不断的输入,积蓄的水越来越多,压力越来越大,当上面一旦停止压制,水就会强硬地冲破缝隙灌满上部,带来的冲击力就冲破了头部血管,最终身死。   一直守在寨子外心急如焚的将领也被放了进来,然而见面第一句话,却是被告知他们在外等待时受到了一群黑衣人的攻击,并且被威胁,不许出兵,不论谁的命令,不管看到什么凭证,都不许轻举妄动,否则就直接杀了赵钰。   也就是说,今日早晨如果荆希最后没发现关于这次病症的解决方法,那么她出去也是没法找到救兵的,而赵钰最终只能被带走。   荆希感到了一阵后怕,但凡她没有突然想到那一点儿,赵钰可能现在已经被带到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了。   “别慌。”赵钰微微垂眸轻声劝慰了荆希一句,又神色一凛,看向将领,“你仔细说说情况。”   “是。”将领拱手,“那日王爷您被抓进来之后,我们就准备在当晚看能否潜入寨子,但是当夜,突然出现了很多黑衣人,他们武功奇高,武器精良,脸上都戴着面具,又打的我们措手不及,我们还以为他们是古尤族培养的杀手,又被他们拿王爷性命作要挟,因此后面几日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才一直等到现在。不过,王爷你没事实在太好了,否则,末将就是奉上性命也没法弥补末将之过。”   说完,将领也是满脸愧疚。   “黑衣人和白衣人会是一伙的吗?”时及想了想出声问,他在此之前并不知晓黑衣人这一说。   “应该不是一伙的。”荆希仔细想了想,因为距离他们遇到黑衣人时间太久,他们在后来也一直都没出现,他们渐渐的也就忘记了还有黑衣人这么一伙人,但从他们的行事作风以及带的令牌都可以看出来,他们应该是隶属不同组织的。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目的,那就是捉到赵钰。”   “不,白衣人多了一个目的,”荆希道,“他们的目标还有我,并且可以确定,杏林谷和我关系密切。”   也就是说,现在有两队人,白衣人和荆希关系更为密切,黑衣人的目标主要是赵钰,但从他们突然出现并且做下的事来看,他们可能已经达成了某种合作,在赵钰在寨子里时候,他们在外面配合杏林谷的人的行动。一起捉拿他们两人,说不定,荆希出了寨子后,等着的就是那群黑衣人。   有点儿棘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场的人大都蹙起了眉。   “赵钰,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真的确定你没有什么仇家?”   赵钰:“………”他现在也不确定了。   可他自幼在山上长大,又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散王爷,江湖上也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哪里来的这些仇家?   “但是那个令牌呢?那个写着神明的令牌是什么意思。”小四儿问。   说起这个,将领突然一拍脑门,“完了,瞧我这记性,我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怎么了?”赵钰问。   将领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面色为难,赵钰想了想,微微弯下腰,将领凑过去,对着赵钰耳侧小声说了几句。   随着将领说的话,赵钰面色越来越凝重,最后竟是脸上都有了微微的寒霜,他声音有些冷硬:“立刻回府。”   顿了顿,他又道,“族长,古尤族的病症我会派汉医中有名的大夫过来为你们诊治,荆希和我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啊?这是……”族长话还没说完,赵钰就拉着荆希出去了。   “怎么了?”   快步跟着赵钰,走了好一段,把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荆希才问了出来。   赵钰抿了抿唇,没有隐瞒,道:“方才那位将军告诉我,就在前几日,皇兄受到一群和这些人很相似的黑衣人刺杀,死了的黑衣人身上,有和我这里一样的腰牌。”   “那你皇兄……”   “受了点儿惊吓,还好并无大碍。”   “那就好。”赵忧还有心阳虚证,受惊吓对他来说,还是很危险的。听到没事,荆希才放下点儿心。   不是担心赵忧,只是担心赵钰。   荆希看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互动,就知赵钰对他兄长感情颇深,现在他如此反常,难免让人揪心。   “所以,黑衣人的目的是……”荆希觉得自己猜到了,但他并不好明确说出来。   “谋取皇位!”赵钰抿着唇。   荆希:“………”   古代这样的罪名实在可怕,荆希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但这样说来,貌似也能理解为什么黑衣人也会抓赵钰了,毕竟,赵钰是当朝唯一活着的王爷了。   其他妃子的孩子都因为各种意外夭折了。   “所以我们现在去哪儿?”   “北方。”赵钰道,“皇兄他现在身在北方,我必须立刻赶过去,告诉他此事。”   “传信不行吗?”   “自然要传信。”赵钰看了荆希一眼,“但皇兄身体不好,又不会武功,我需得赶过去保护他的安全。”   “行,那我们什么时候走?”荆希没异议。   “今晚。”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点儿续命神药(营养液)~ 第66章 无痛无汗证(1)   他们又坐上了出门的马车, 小四儿一脸崩溃,“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奔波的路上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荆希:“邵云也在。”   小四儿:“去!”   时及:“嗤。”   “你笑什么笑!”小四儿炸毛了, “你就没个喜欢的人了?”   时及下意识看了荆希一眼。   小四儿捕捉到了,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哦, 原来你喜欢希姐啊~”   “你乱说什么!”时及又下意识看了荆希一眼,见她闻声正看向他, 神情立马就慌乱起来了。   荆希:“………”不会吧, 这倒霉孩子还真的喜欢她?确定喜欢的不是原主?   “你看,你还不承认, 你就是喜欢希姐!”   “我没有,闭嘴!”时及冷着脸。   “你有,你就有!”小四儿怕荆希,但他不怕时及啊。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荆希看了一眼赵钰,见他扭脸看向车外, 神色莫名。   荆希想起他才听说他哥哥遇到危险……   再看一眼那还在吵架的两只,荆希一脚踹了过去, “闭嘴, 吵什么吵,安静点儿!人家喜欢谁关你屁事?”   小四儿:“………”   马车里静了下来, 半晌,小四儿缩在角落战战兢兢,小声吐槽:“这么凶,看以后谁敢娶你。”   “我有没有人娶关你屁事?”荆希听到没好气道, “再说了,姐我也没打算结婚。”   余光里,荆希似乎看见赵钰看了她一眼。   她小心肝儿不知怎么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改了口:“不过或许未来某天,我真的会愿意为了某个人成亲也说不定。”   “是谁?”小四儿一脸八卦,“我认识吗?”   “我就打个比方,”荆希看见赵钰正看着她,后面那句话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底气不足,小声道,“又没有真的谁。”   她话音落下后,她看见赵钰将头垂了下去,身上的冷漠疏离又多了几分。   荆希诡异的感到了愧疚。   “你不是说你一辈子都不嫁人,永远都不会改变吗?”时及靠在车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这怎么可能啊!”还没等荆希回话,小四儿就嚷嚷起来,“我娘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结婚生子天经地义,不然老了老了,哪里来的依靠啊。”   “那我的观念和你不同,”荆希想了想道,“在我看来,成亲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不是为了老有所依,而是当我过够了一个人的生活,想要过两个人的生活的生活的时候。”   荆希侧头看着赵钰完美的侧颜,看见他垂下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   只是,一路行来的路上,每日梦里那个执笔写下杏林手札的人越来越清晰,杏林谷被风吹动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真切,仿佛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她越来越焦躁了起来,冥冥中,她总觉得她还有什么事没完成。   *   走到半路时,他们收到了来自敖溪镇的消息,在那个火葬场的地方,在地底下确实发现了相同的阵法,而青囊楼楼主,不出所料,也死了。   与此同时也收到了另外一个坏消息,皇帝的马车在半路又遭到了一群白衣人的围堵,然后躲避追杀时和皇帝失散了,皇上失踪了。   还好现在并没有多少人发现,写下信的人语气急切:望王爷速速赶来主持大局。   接下来的路程,就走的更加急促了,三日后,他们终于到了北方。   这时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北方的气温已经降了下来,一下车,寒风就铺天盖地扑了上人的脸。   驿站接待的官员一见面就赶紧让人给赵钰送上了厚实的披风,荆希跟在后面抱着胳膊打了个喷嚏,羡慕嫉妒恨。   赵钰听到了,往前走的脚步顿了顿,片刻后,转过身解下了身上的披风,在荆希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披在了她身上。   温暖立刻包围了上来,荆希愣愣地抬头,看到了赵钰身着单衣在寒风中挺直腰背离开的模样。   “王爷,王爷,等等下官!”官员在后面提着衣服踉踉跄跄的追,一边又喊,“还不赶紧再准备几件披风,没看王爷带来的人穿的那么少?!”   “行了,都走了,还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他就能让你也跟着去?”时及看着荆希发呆的模样忍不住冷嘲。   荆希收回目光,没理会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姑娘,两位公子,”驿站接待的小兵赶紧迎了上来,“还请跟我来。”   “好。”   三人跟着小兵住到了驿站的房间里。   “等等。”荆希叫住了刚放下饭菜的小兵。   “姑娘有什么事?”   小兵是典型的北方人,浓眉大眼,皮肤黑,高鼻梁,个子也高,听到荆希叫他,他挠着脑袋回过头来一脸憨厚。   “没什么,就问你点儿事。”憨厚点儿好啊,憨厚点儿好套话。   “姑娘想问什么?”   “前几日,听王爷说,皇上在这儿遇刺,他可还好?”   “皇上是真龙天子,有老天保佑,当然很好了,只不过是有点儿轻伤。”小兵显然不知道赵忧已经失踪的事,不过也是,一国之君失踪,一旦传出去会带来多大的恐慌不用想也知道。   “那你知道皇上是在哪儿遇刺的吗?”   “这个我哪里知道呀,”小兵挠了挠头皮,颇不好意思,“我就一个守门小卒。”   “大概地方都不知道?”   “这个知道,就在驿站西北方那一片山林子附近,具体地点就不清楚了。”   “那皇上身边当时没有其他人了?”   “有啊,邵大元帅在呢。可惜,元帅为了保护皇上,至今下落不明。”小兵眼里出现了崇拜惋惜心痛等等一系列情绪。   “那小云呢?”荆希立刻想到了邵启的女儿。   “小云?”   “就是邵大元帅的女儿。”   “哦哦,她没事,她被送回京城了。”   “那就好。”荆希松了口气,扯回正题,“小哥你是不是长期驻守在这里的,本地人吗?”   “是啊。”   “那你知道你们这里最近有没有得什么怪病的吗?就比如,关于肾病的。”   “这个……”小兵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没,没听说过啊。”   “没有吗?”荆希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不对,要说有的话,确实也有点儿怪事,但是也不算是怪病吧。”   荆希眼睛微亮:“什么怪事?”   “就在我说的那片树林子,女人特别是怀孕的女人最好是别接近。”   “为什么?”   “传闻那块儿曾经有个没法怀孕的女人被丈夫休了,一气之下吊死在那儿,自此以后,凡是有怀了孕的女人经过,必定……”   “会流产?”   “不是,都会失踪。”   又是这样的怪谈,许是前面遇到好几次,荆希现在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嗅闻到了杏林谷手笔熟悉的味道。   “那你们从来没发现过那里有什么人吗?”   “那里哪来的人,倒是有许多……鬼!”小兵压低了声音,“听我去过那里的兄弟们说,那林子里因为死了太多女人都化作了厉鬼,有时候白天阳气不太旺盛的时候过去还能看到白色的影子。瘆人得紧,所以那地方,我们现在都是绕道走,也就皇上他们不知道这些事的才会去走这种路。我怀疑啊,皇上遇到的都不一定是人,而是林子里的……鬼!”   荆希:“………”   大哥,别这样,本来不害怕的事,被你这么一整,怪瘆人的。   “行了,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白色的衣服?荆希是这样理解的,杏林谷那群人成日里一身白衣,加上在荒无人烟的树林子里晃荡,可不就是像一群鬼吗?   而关键是皇帝遇刺的地方也在那儿,估计也就是黑白无常两队人的大本营了。   不过这次赵钰可能就没法陪她一起去了。   她预感到赵钰肯定是会非常忙的,皇上不在,朝政却还要继续处理,国家还在运转,加上还要隐瞒天下百姓皇帝遇难的事,赵钰要做的事情自然不少,从赵钰一到驿站各种关文涛见得都没停过就可见一般。   夜半时,书房里消停了下来,荆希也终于找到了机会转到了驿站的书房,果不其然看到了正伏案工作的赵钰。   荆希轻轻敲了门,等到里面响起了一声“请进”后才推门进去。   “怎么了?”赵钰看着她走近坐到他对面。   “也没什么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杏林谷?”   “待我处理完这些事务。”赵钰指了指桌上地上积压如山的文书。   荆希扫视了一圈,卧槽,垒起来有三个她那么高了吧!   “所以,你是要处理一整夜了?”这么多,两天两夜都处理不完吧!   “有些事积压太久,不得不抓紧批阅。”   “哦。那你这么忙,是不是也没空去找你皇兄,不然我替你去怎么样?”   “不行!”不料,赵钰想也没想的拒绝。   “为什么?”荆希不满。   “我怀疑杏林谷和黑衣人现下就在一处,”和荆希猜想得一样,“你去太过危险,我已派遣众多军士前往寻找,所以这次事你不必参与。”   “这不可能!”荆希拍桌而起,“你别忘了,我可是和杏林谷关系密切的,我去指不定还会有更大的收获。”   “不可。”赵钰还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再看她,又垂下头拿笔工作。   “我不会有事,也不怕危险,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嘛,你就让我去呗。”荆希撒娇把自己撒了一地鸡皮疙瘩。   果不其然,赵钰毫不留情再次拒绝:“不行。”   泄气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荆希故意把椅子在地上划出“次啦”刺耳的一声,惹得赵钰皱了皱眉,但还是只有两个字:   “不行。”   “那你可想好了,”荆希恶劣地挑了挑眉,“你要是不让我去,你就等着遭受我对你的毒打吧。”   赵钰:“………”   “行,不理我是吧?”荆希撸起袖子,“你等着。”   接下来,每个从书房门口经过的将士都听到了书房里传来的乒呤乓啷的声音。   他们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是?进贼了?可没听到赵钰叫他们,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还是一个老兵暧昧的笑了:“没事没事,我刚瞧着跟着王爷的那个姑娘进去了,想来,正在做某些快乐的事呢!”   众小兵:哦~   屋内:   荆希一手拿着一把从书房犄角旮旯里摸出的剑,一脚踩在椅子上,对着椅背一顿猛敲,配着音乐:“一定金啊,哥俩好啊,三桃园啊……”   赵钰:“………”   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忍受多时的赵钰“啪”地放下笔。   荆希立刻往后一缩:“你想干嘛?我告诉你,家暴……我呸,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不能打我!”   赵钰:“…………”   赵钰没打她,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她身上的两个穴位来了个“葵花点穴手”,荆希动弹不得了。   荆希:“……你,你你你要干嘛?”   赵钰还是一言不发,走过去微微弯下身将荆希的腿弯一扶,荆希整个人就被赵钰抗在了肩膀上。   “靠,赵钰,你不会是要把我带出去卖了吧!!!”   赵钰:“………不卖。”   “那是要把我丢出去,让我活活冻死?!”   赵钰:“………不会。”   “那你就是要对我图谋不轨?!”荆希说到这个都破音了。   赵钰:“…………”   他永远无法和一个装糊涂的人解释清楚!   最终,荆希被扛着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穴位明日就会自动解开。”   留下这一句,赵钰没影了。   荆希:“………”这是报复!   这么睡一夜,她明早起来不得难受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啦,确定不抱抱我吗?还有呐,相信我,他们真的很快就能谈感情了!!orz 第67章 无痛无汗证(2)   就这样僵硬地躺在床上, 半睡半醒间,荆希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了那片白色的杏林中间,看到了凉亭里那个拿着笔写东西的人。   本以为这次又是会这样默默注视她良久就会醒来, 没想到,片刻后她竟然听到了她的声音, “终于写完了啊!”声音清脆悦耳,是个女子的声音, 而且, 有些耳熟。   忽然,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穿着白裙的侍女冒了出来, 快步走到女子身侧,微微躬身:“少主,谷主方才说请您过去。”   “叫我?”女子发出一声微微的嗤笑,“刚写完就来叫我了,怎么, 这林子里监视我的人是又多了几个啊?”   侍女喏喏地退了一步,不敢答话。   “怕什么, 我又不吃人, 这个,才是吃人的东西呢。”女子扬了扬手中的几页纸, 书页哗啦啦作响,勉强能看出其中一页上写的“一气周流”四个大字。   “不过呢,你也别怕,你是肯定不会是我的试验品的。毕竟, 你这么漂亮的脸蛋儿,要是死了,谷主大人该多心疼啊。”   “少,少主……”侍女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别怕我嘛。”女子声音带着戏谑,“开个玩笑,走吧,去见见谷主大人。”   女子背对着荆希下了凉亭,往一个方向去了。   荆希下意识跟了过去,跟着她绕过一大片杏林,走上了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小路两旁,种满了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美艳的鲜花和松柏二树……终于不再是一片白了。   再往里走,就进入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是种着很多药草,一个带着草帽的人正弯着腰给草药浇水,听到女子进来的声音,他颇为慈爱地抬起头,看向女子:“来了?”   男人的脸露出的那一刻,荆希惊醒了。   又是天蒙蒙亮了,荆希从那片白茫茫的杏林里醒过神,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能翻身了,赶紧热泪盈眶的翻了个身,缓解了身上的酸疼,荆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她都不知道,原来睡觉时翻一个身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但那个清晰的可以看清脸的梦境,却给她带来了莫大的恐慌,杏林谷她现在不仅要找,而且,必须得是她一个人去找。   梦里的那些人她都认识,虽然现在还无法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但那种熟悉感,正片刻不停的震颤着她的心脏。   快速翻身起床,荆希在屋子里翻翻找找,果然找到了笔墨纸砚,磨墨时,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如此熟练的动作。   砚台里的清水变得浓黑时,荆希停下了下来,摊开一张宣纸,深吸了一口气,在古代这么多天,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执起了毛笔,笔尖落到纸上的那一刻,手便熟练而快速地划出回锋,笔被拿回来时,纸上留下的一个漂亮的楷书体“致”。   荆希愣在了原地——她果然是会写毛笔字的,和她从梦境出来后的感觉相一致。   怀着某种莫名的心态,荆希在纸上继续写下了“赵钰”二字,告诉他她需要出去办点儿事,不日而归。   北方的深秋早晨太冷,人也是懒的,又大都被派出去寻找皇帝了,并没有多少看守的人。荆希悄悄出了房间,转了几圈,成功摸到了马厩。   马儿们还在睡觉,荆希选了一匹浑身乌黑发亮的马牵了出来。   纵身一跃,便轻松地上了马背。   果然,她也是会骑马的。   系好了赵钰那日给她披上的披风,荆希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北方这片的山林果然很大,一望无际,树林底下铺了厚厚一层黄色的落叶,这样的林子一旦进去,就很难找到路。   但荆希觉得,她是可以找到的,这片地方,她一定是来过的。   骑着马进了林子,荆希在林子里凭着直觉七拐八拐,逐渐深入。   不知不觉,傍晚了,林子里的鸟鸣声一声一声地叫的悲凉,寒风吹过几片枯叶从荆希眼前而去,就在荆希忍不住眨眼的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一抹白色一闪而逝。   果然在这里。   荆希毫不犹豫地朝那边去了。   追上去荆希才发现,前方是一处不高的斜坡,那里没什么他们以前遇到过的武功高强的那些人,而是一个捂着肚子摔倒在了一个斜坡下的女人,此时正捂着肚子痛苦的□□,身下有血正汩汩地流出。   这……怎么看着像是小产了?   荆希赶紧从马上一跃而下,跳到斜坡底下,探上脉搏一看,果然是怀了孕,现下小产了。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荆希将人扶起靠在自己怀中,这才看清女孩的脸,没有长开的脸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此时却双眸紧闭面色苍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没有反应,荆希这才发现就在刚才她跃下来短短的一瞬,她已经昏迷了,只剩下了嘴里无意识的□□。   她身上的体温很低,而且从她身下的出血量来看,她的身体状况很危险。   荆希赶紧抽出银针封住一些大穴给她止血,又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裹了起来。   “这怎么办!”   荆希喃喃着,咬着嘴唇镇定的把一根根银针送入她体内,可惜她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又素来虚弱,身体元气不够,银针引气的功效也收之甚微,血液还是一股一股从她体内涌出。   “姑娘,姑娘你赶紧醒醒。”荆希头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不随身带点儿急救救命的药,而不是只带着银针。   “冷,我好冷。”女子被荆希拍了几下脸颊终于有了别的反应,她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然而荆希听到她说冷时,却也跟着遍体生寒。   她紧紧地将人抱进怀中,“姑娘,你告诉我,你刚才滚下来,是不是撞到哪儿了?”   “冷,我好冷。”女子哭的伤心。   “乖,马上就不冷了。”荆希又更紧地收紧了手臂。   “呜呜呜……”女子许是听到了声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看见荆希,眼泪更是一颗一颗往下掉,“姐姐,我好疼,我不想生孩子了,我不想一直怀孕,我不要喝药,不要……”   “好好,不喝药,不怀孕,不生孩子,现在别睡好不好,再坚持一下。”荆希腾出一只手拼命地给她摩擦命门穴处,竭尽所能地让她的命门重新激发更多的阳气。   哪怕这样只能多一点儿活下来的希望。   “姐姐,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真的好想回家啊。”女孩子把脸埋在了荆希的颈侧,一滴一滴带着寒意的泪水落入了她的衣领。   荆希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人力终究有限,她无法阻止死神的到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额头上像挤牙膏一样,几滴豆大的的汗珠被挤了出来,然后和着泪水一起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掉到了她的手背上,荆希眼睛瞪大,立刻拼命的用手掐她的人中,“姑娘,你再坚持一下,别怕,姐姐在,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我……能活下去的……”女孩的声音终究完全的消散了。   还是迟了。   随着那几滴汗珠的滑落,女子的气息也终于没了。   荆希愣了一会儿,半晌她才猛地喘出一口气,小心拉开了女子腹部的衣服,左少腹的部位,果然已经青了一片。   然而,这个却是导致她死的这么快的致命因素,她的肝脏破裂,内出血而亡。   “找到了,在这儿。”一个白衣人突然一跃从不远处出现在了荆希面前,冷冰冰毫无感情的眸子落在了荆希怀中的女孩身上。   然后毫不犹豫地掏出一筒信号弹直直地射向了天空。   荆希都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枚信号弹在天空炸响。   “你是谁?”   白衣人闻言看都没看荆希一眼,只冷冷地从腰间摸出了一把银针,垂眸盯着女孩的尸体。   松开女孩,荆希把披风给她紧了紧,手上沾的鲜血还在一滴滴往下淌,她站了起来,眼中寒光一闪,转瞬间白衣人就被她踢得半跪在了地上,一根银针落在了他的喉咙处:“无视我?”   被死亡威胁,他的眼珠子这才动了动,然而还是一言不发,完全一副活死人的表现。   咻咻咻,几声破空声响起,几个白衣人齐刷刷立在了荆希眼前,每一个腰间都戴着一块儿蚕豆形的令牌,而其中一个带头的,令牌最精美的那个,可不就是曾经在敖溪镇看到的那个死人眼吗。   “好久不见。”死人眼声音沙哑难听,面无表情,“欢迎回来。”   荆希将手中的银针紧了紧,“这些都是你们干的?皇上是你们抓的?”   荆希紧紧盯着死人眼。   “谷主让我带你回去。”死人眼答非所问。   “你觉得我会回去?”荆希皱了眉,冷笑一声,“或者,你先说说,叫我回去干嘛?让我回去,总得告诉我目的吧。”   “那就不必说了。”   “那你们人的命都不要了吗?”荆希扼住手上白衣人的手用力了一点儿。   “他的命,与我何干!”   死人眼一垂眸,手已经握成爪状,扑向了荆希。 第68章 无痛无汗证(3)   死人眼掠过来的同时, 荆希也反应极快的一个闪身快速躲过,然而身后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过来,荆希侧身一弯腰躲闪, 同时一拳击中那人小腿,起身又是一个空翻, 把对面来的人顺势蹬了出去,死人眼又在后面等候多时, 一根银针眼见就要刺中, 荆希后退同时腰身向后仰,然而就看到了女孩子浑身是血的尸体。   不得已, 荆希调整方向,慌乱中向左侧一闪,左后方的人立刻趁机而上,一掌拍在了她后背上。   那一掌不轻,荆希立刻感到气血翻涌, 来不及喘息,荆希瞳孔一缩, 躲避了正面而来的银针, 斜前方的一把飞刀直直地割破了她的衣服,毫不留情地切开了她的血肉。   所幸是不疼。   荆希从腰间刷地摸出所剩不多的银针。   “莫要太过!”死人眼突然一掌拍开给了荆希一刀的人。   看来这些人果然不想要她的命, 荆希有恃无恐了起来,干脆不再顾忌受不受伤,以一种不要命的打法横冲直撞,硬生生冲出了包围圈, 随便选了个方向,逃窜了出去。   “你莫不是想要失血过多而死?!”身后的死人眼波澜不惊的声音此时竟然带着点儿气急败坏。   荆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全身上下被血液糊满的惨相,冷哼一声,奔跑间回了他一句,“也总比被你抓住的好。”   没了话,荆希继续玩命在前面奔逃,后面一队白衣人玩命追赶。   时不时还要躲避各种沾着迷药的银针刀片,还好荆希自从在西南的时候被人迷晕了一次就学聪明了,早早给自己备好了解药。   这样下去体力耗尽迟早还是会被抓住。   荆希奔跑间眸子闪了闪,现在天也快黑了,林子里也是光线昏暗,没有光,人的视线是有限的。   刚好前面有一棵大树,荆希想了想,闪身躲在大树后面的同时,快速脱下外衣扔了出去,然后立刻猫着身子向相反方向逃跑。   慌不择路跑出好长一段,没听到背后有人追来,荆希微微松了口气,结果一个松懈,荆希便脚底下一脚踩空了,来不及调整,整个人就往前栽倒,摔倒在地后,身体控制不住地自己滚动了起来。   滚动间荆希脑袋晕晕的想明白了,她这是又在一个斜坡上滚呢。   ——又?对了,怎么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   驿站。   “如何?”   “回王爷,只看到荆姑娘留下的一封信,还有马厩里失踪的一匹马,再没有什么发现了。”   “昨天是谁照顾她的?”赵钰坐在书房,看着手上的信纸,神色莫名。   “是方胡,就一个看门的小兵。”   “把他叫过来。”   方胡来了,战战兢兢地把荆希问了他什么老老实实说了。   听完方胡说的话,赵钰也不用猜了,荆希肯定去那片山林子了。   可山林子那么大,怎么能找到人?   “纸上写了什么?”时及看着赵钰手中那张纸。   “没什么,只是说她要暂时离开。”赵钰把纸张收了起来,“你先下去。”他又拿起了还没有批阅完的文书。   “下去?去哪儿!赵钰,现在去找她!”时及咬牙切齿,“她一个女人,又在有那样传说的山林子里,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你不是喜欢她吗?你怎么能忍心?”   赵钰手上的动作一顿,一块红色的墨迹迅速晕染在了文书上。   若无其事地放下笔,赵钰敛着眸子,“谁说我喜欢她了?何况,本王已经派人前往山林寻找她了。”   “行,那你不喜欢就好,我自己去找她。”   “不可。”赵钰声音一寒。   “为什么?怎么,你不去还不让我去。荆希喜欢上你,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她喜欢我?”赵钰蹙眉。   “也就你们两个自己不知道了,成日里装的挺像那么一回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时及语气酸溜溜的,“总之,你不去我去,我现在就去找她。”   “不行!”赵钰身上寒气陡然外放,竟是把时及镇住了,他道,“山林路险,你不识路,去找反而给将士们平添麻烦。”   “你才添麻烦!你们那些将军兵士我才不信任,我可不相信他们会尽心尽力地找荆希。”   “我朝将士,有悍不畏死誓要完成任务的决心。”   “那有如何?”   时及还是走了,小四儿全程看完时及和赵钰的争执,瑟瑟发抖地看了一眼赵钰,又看了看时及离开走远的背影,踌躇了了一会儿,还是跟了出去。   “王爷,要不要拦着他们?”副将在旁边问。   “不必了,”赵钰轻微地叹了口气,“由着他们去吧,让将士们到时带着他们点儿,别让他们受了伤。”   “是。”   赵钰又拿起了笔,仿若无事发生,淡然地在一份份文书上批下“已阅,可行,再议”等等字样。   夜深了——   这里的留守将军刘胜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看到已经快空了的书桌目瞪口呆,想起这样子很失礼,赶紧垂下了头,低声禀报:“王爷,找人的将士们都回来了,没找到人,找到了马,还在一处斜坡下看到了一具女子尸体。仵作看过了,是小产失血过多而死,女子身上,发现了荆姑娘身上的披风。那个地方的另一处还发现了一小滩血迹,不是死的女子的,另外还发现有打斗的痕迹。这么看来,荆姑娘可能……”   “嗯,知道了。”赵钰打断了他,冰冷的目光直把将军冻得浑身一哆嗦,让他把后面那“凶多吉少”四个字硬生生吞了下去。然而细看,赵钰已经把目光又并无异常,他继续道,“将士们都辛苦了,你让他们早点儿休息,明日找人的将士每人都有赏银。”   “谢王爷!”赵胜赶紧道谢,声音激动。   “对了,时及二人可有受伤?”   “没有,他们跟着回来了。时及那小子本来死活不愿意回来,但是夜深了,他一个人在外面不是添乱吗,我就把他打晕了带回来了。”赵胜竟然还有点儿邀功的意思。   赵钰:“……嗯,你做的很好。”   “那下官就退下了。”   “且慢,”赵钰合上最后一本文书,“你去将荀太傅请过来。”   荀太傅就是给赵钰传信的人。   不一会儿,已经休息了的太傅披着一件外衣急匆匆赶来了。   “王爷,不知找下官何事?”   “太傅不必多礼,请起。”赵钰虚扶了他一把,道,“本王这两日可能有事,如果朝中有新的文书送过来,急的就由太傅过目尽快处理,不急但重要的可留下等本王或者皇兄回来处理,不急也不重要的就继续劳烦太傅一并看了。”   “这……”荀太傅面有犹豫,“王爷您是有什么要事?莫非……”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您要亲自进林子里寻皇上吗?”   “算是。”赵钰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王爷要不要多带些人进去,毕竟王爷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   “自然要带的,不过前提还是得做好保密,千万不能让有心人知晓皇兄失踪的事。”   “这是自然。”荀太傅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手下有数十心腹加上皇上留下的亲卫,也有五十多人,不如就让他们跟着王爷去吧。还有不是刚好王爷身边那荆姑娘失踪了吗?也可以她为借口。”   “好。”赵钰颔首,面上难得的出现了尴尬,幸而灯光昏暗,太傅又老眼昏花。   他复又拱手道:“多谢太傅了。”   “不不不,王爷不必客气。”荀太傅连连摆手,临出门前又感叹了一句,“王爷和皇上的关系真好啊。”   赵钰:“…………”   他也不是不担心他的皇兄,只是赵忧身边还有邵启陪着,又有那么多的亲兵,出事也肯定是不会太严重的,加上还有那么多将士都出发去寻找赵忧。   但荆希不一样,她独身一人,又遇到追杀,赵钰不能不感到万分担心,今日那明明两日才能批完的文书,也硬生生让他压缩在一天内批完了。   天空刚泛起鱼肚白,赵钰就牵了一匹马,翻身上去,身后跟着五十余人,在残留着未褪尽的夜色中进了山林。   行到荆希最开始被追杀的那处,赵钰看见了一大一小两滩血迹,还有一把潜藏在地上没被发现的小刀。   荆希肯定受伤了。   赵钰神色一凛,他知道荆希身上是从来不带刀子的,她带的向来都是银针。   随着太阳的升起,进入森林也越来越深入,赵钰发现了越来越多打斗的痕迹,还有滴落在树上树下的暗红色不明显的血迹。   “王爷,前面发现了一件衣服。”   一个亲卫拿过来一件黛色外衣,这件外衣已经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赵钰下意识皱起了眉,步伐多了几分急切,“快过去!”   “王爷,等等,这里也有血迹!”另一个亲卫看着大树下由血迹延伸出来的另一个方向。   赵钰停下了脚步。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荆希往前面逃的时候被抓住了,衣服是她故意留下来的,第二种,是她借用衣服的障眼法逃出去了,她人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王爷,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亲卫提议道。   “可。”赵钰点头同意,抬脚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在前方探路的亲卫耳朵动了动,指了一个方向,“王爷,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赵钰几乎立刻想到了应该就是荆希昨夜遭遇的那些人,可能是没抓到人发现跟丢了,今天又来重新找了。   “别让他们过来。”赵钰稍加思忖,“你们前去拦截,本王去找。”   “王爷,您一个人万万不可啊。”   “不必多言。”赵钰神色一冷。   劝谏的亲卫脸色一变,只得一拱手同意了,立刻带人往声音来的方向去了,赵钰飞速掠到有痕迹的地方,直接对着周围的树“啪啪啪”来了几掌,树上还没完全掉落的落叶簌簌翻飞而下,经过树下时,赵钰脚一抬,你上的落叶也凭空飞起,一片片覆盖了原有的本就不是很明显的痕迹。   如此一路走一路掩藏,赵钰总算看到了荆希昨夜掉下去的那个长长的斜坡,坡上荆棘上还挂着几片沾染着血迹的破布。而当他看到坡上那些许许多多的小碎石和坡下能看到好几块大石头后,他都不敢想象荆希从这里掉落下去受了多重的伤。   心中一紧,他又想荆希当时的衣着又是那么单薄,还身受重伤,再从这里滚落下去……   不敢再细想,赵钰在地上轻点几下,飞掠而下。 第69章 无痛无汗证(4)   荆希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醒过来, 脑袋磕石头上的那一刻她想她也算是有始有终,怎么来的就怎么去了。   不过能活着总归是好事。   甩了甩脑袋,将在黑暗中那些混杂在一起的各种纷繁的画面暂时压了下去, 荆希艰难的从地上坐了起来,一瞬间, 她的眼前突然一阵发黑,一股恶心感直冲脑门。   这是脑震荡了?   荆希低头大概看了一下自己身上, 大腿上, 胳膊上多多少少都有被针和刀割出的伤口,还有石子和荆棘草叶的划伤, 衣服也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几乎看不出完好的样子。   啧,她真惨啊。   一阵风忽然吹了过来,夹着来自西北凌厉的冷气,毫不客气地从她身上呼啸而过。   荆希打了个寒颤, 这才发现她已经被冻的肢体麻木。   她竟然没有被冻死!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浑身无力,荆希缓了好半天, 才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只要活着, 她就不能放弃。   她躺的地方是在一块大石头背后,可能这也是她没有被冻死的原因。砸得她脑震荡的是这块石头, 保护她没让她冻死的还是这块石头,果然是,相爱相杀吗?   眺望远处,前方是密密麻麻的山林, 侧边还有已经断流只剩下细细一股水流的小溪,再有就是凄凉地哀叫着的不知名的鸟儿。   又一阵风吹来,荆希打了个冷战,她现在必须赶紧取暖了,身上虽然感受不到疼,但那种冷意已经密密麻麻渗透进了骨子里,手脚都是僵硬的。或许可以趁着还能动,赶紧走几步,不然一会儿冻僵了就只能等死了。   荆希扶着石头小心地慢慢挪着步子试探着走了几步,又喘着气停靠在了石头上。   她太冷了太饿了,手脚无力,头又一阵一阵发晕,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天旋地转,感觉随时都能扑倒在地。   而再一看这片一望无际的山林,她眼前更是一片一片发黑。   这片林子她没有任何印象,很明显,她并没有来过。现下的状况就是她一不知道方向,二不知道路途,三没有食物,四没有火源,而且温度还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荆希叹了口气,看到脚底下有一些已经干枯了的止血草药,拔了一些下来,荆希把止血草放在嘴里嚼了,吐出来敷在腿上的大伤处。   ——她也已经失血过多,这也是她头晕的一个原因吧。   从地上捡了根木棒,荆希晃了晃脑袋,再晕也得走,留在这里只能是等死。   但她也不打算回驿站了,她只想赶紧出了林子,养好伤,然后好好找杏林谷查一查她想知道的真相。   拄着木棍,荆希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太阳也不算大,厚厚的云层时不时就会遮挡住太阳。   走了一会儿,荆希随手从地上拔了几根可食用的草裹腹,又在小溪边水深一点儿的地方稍微清洗了一下伤口,又喝了几口冰的掉牙的水,又继续上路。   山林多石子,路又不平,荆希时不时就会摔上一跤,然后再慢慢爬起来继续走,从早晨走到中午,太阳大起来的时候,身上总算是有了点儿暖意。   现在已经快冬天了,该南飞的鸟儿早都飞了个干净,剩下的就是些北方特有的物种,偶尔还能听到狼嚎声。   不得不说,荆希这时候其实是挺害怕的,这么大一片山林,一个人,仿佛随时都在死亡边缘试探。   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后,荆希继续上路,只是走着走着,太阳竟然完全隐没在了云层里,风又开始吹了起来,在树林间呼啸着经过,哗啦啦便扬起一大片枯黄的落叶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树枝疯狂的摇动,时不时有干枯的枝子从树上哗啦脱离,噼啪掉在地上。   荆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树枝,半晌才反应过来迈开脚步,心里竟然有一点儿后怕,这个树枝怎么也得有小臂粗细,砸到她这个目前虚弱的残废身上,她估计也就爬不起来了,直接被砸得嗝屁了也说不定。   绕开那根树枝,走了几步,脸上突然感到一阵凉意,迅速又消融。   下雨了?   荆希抬头去看,天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飘起了雪花,在风中翻飞舞蹈,像是冬天可爱的精灵!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下的真是恰到好处呢。   个鬼!   荆希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心中一片悲凉,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她了吧。   另外,她合理怀疑老天爷是看她不顺眼,想要弄死她!   瑟瑟发抖地裹了裹自己身上剩的不多的布料,荆希抖着腿又挪动了脚步。   许是老天爷看荆希实在太过可怜,这次她竟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山洞不大,仅能容两人的样子,还得蹲着才能进的那种,里面还铺着一层厚厚的枯黄的落叶,上面有被压过的痕迹。   看样子,这里肯定是某个动物的巢穴了,不过看体型应该不大,那就停在这儿休息会儿好了,眼见雪越下越大,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已经在地上铺上了薄薄一层了,她怕她再走下去就不知不觉被雪埋了。   至于住在这儿的动物是什么动物,她已经没有精力去追究了。   说不定,那个动物已经被某个天敌给杀死了呢?   荆希乐观的想,颤颤巍巍地撑着木棍走到了山洞里,又从地上顺手拾了好多干柴和干树叶,就过去窝在了山洞里。   没有火折子,试试钻木取火吧。   荆希自言自语了一句,一伸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肿得跟一个个小萝卜似的,甚至看起来都要破皮出血了。   “真冷啊!”荆希吹了口热气在手上,终于有了点儿知觉。   找了一根尖一点儿的棍子和一根粗一点儿的干柴,荆希开始了她的钻木取火大业。   一刻钟过后……   荆希看着破了皮的手掌:“…………”   “没事没事,又不疼。”荆希安慰了自己,又添了点儿树叶子,深吸一口气,继续搓搓搓。   半小时后,荆希看着升起来的袅袅烟雾,兼职要喜极而泣。   再接再厉,最后一点儿小火苗能的窜了起来,荆希眼睛一亮,刚要添柴,一阵风吹过……火灭了。   荆希:“…………”   她想哭了,真的,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震惊心痛了一小会儿,荆希重新振作,这次学聪明了,背对着洞口搓搓搓,火苗燃起来,荆希赶紧加上了树叶子,火猛地窜大,温暖扑面而来——真好,不会被冻死了,又少了一种死法呢,呵呵。   荆希抱着胳膊看着自己手掌那东掉一块儿西没一块儿皮的惨不忍睹的手掌,怀念起了赵钰第一次给她上药时的场景。   说来,这还是两人相遇以来,她第一次单独行动吧,前面很多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赵钰似乎总在她身边。   这次没了他在,忽然觉得有点儿不适应了,习惯了回头随时都有一个人在她身后,现在猛地没了,心里都好像没那么有底气了。   可她想,其实赵钰不在也好,她现在根本没勇气去面对他,不告而别,又有那些混乱的事情,她不知道到时候他见到她的表情该会是怎样的,失望的,难过的,还是愤怒的?   也可能都不是,毕竟像他那种人,喜怒向来不形于色,有什么事情都是藏在心里,她估计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毕竟要是走不出去,她就会一个人长眠于此,死了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了,到时赵钰会有怎样的反应,好像也和她没多大关系了。   抱着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荆希就这样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荆希,醒醒。”睡梦中,有什么人似乎在叫她。   死神吗?荆希想,我这是冻死了?   “荆希,醒醒,起来了!”那个声音不依不饶地响起在耳边,听着还有点儿耳熟。   是赵钰?   可是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荆希!”   那个声音焦急了起来,她感到自己的脸被轻拍了两下,啪啪两声近在咫尺地传入耳膜,荆希总算是清醒了点儿,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赵钰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   “赵钰?”荆希还是不太确定,也可能是还没睡醒,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起来呆傻得紧。   “嗯。”赵钰叹了口气,“你发烧了,我带你回去。”   “哦哦。”荆希一摸脸颊,确实热烘烘的,但她现在身上又好冷。   火堆还剩下一点儿火星,看来她也没睡太久。   “外面还下雪吗?”荆希看着他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她套上,又半蹲在了她身前。   “还在下。”   “那我们现在就走?”   “那你现在的身体允许吗?”赵钰的语气里竟然听起来有些气急。   “没事,我不疼。”荆希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起身趴到了赵钰身上。   “正是如此,我才会更担心。”赵钰低声说道,腿弯用力,将荆希背了起来。   “什么?”荆希没太听清。   “没什么。”   赵钰摇了摇头。   山洞外的雪已经很厚了,没过了赵钰的鞋面,而风雪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在天空中翻腾飞舞,染白了整个天地。   趴在他身上乖乖地待了一会儿,看着他尽量步伐平稳地带他往回走,荆希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赵钰。”荆希叫他。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荆希抿了抿唇,“如果有一天,你也和我一样,不想过一个人的日子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过两个人的生活吗?”   话音落,荆希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清晰而震撼,她都怀疑赵钰都能听到她心跳的声音。脸也慢慢地热了起来,烘得她头晕眼花,隔着衣服,她都担心烫伤赵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荆希却迟迟没听到赵钰的回答。   冰凉的雪花冷却了她浑身的温度,笑道:“刚才,我是开玩笑的,你……”   “愿意。”   赵钰终于回过神来,他无法说清听见荆希表白时的心情,那种欣喜震惊快乐心酸夹杂在一起,让他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但肯定是高兴的。   “不愿意也就算了……你说什么?”   这次她听到赵钰清晰而肯定的回答:“我愿意。”   这次,天上的雪忽然带来的不再单单只是寒冷了,还有一幅唯美的画卷。像一场美丽的梦,带来一场声势浩大的演出,为一场感情的归属撒上了一片梦幻的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日万也上交了,日万好辛苦,我明天要休息一天,我要恢复元气,嘤嘤嘤~ 第70章 无痛无汗证(5)   “好, 那可是你说的。”荆希嘴角不了抑制地上扬,绯红的脸颊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滚烫的温度烫的赵钰也不由得嘴角浅浅上扬。   他说:“嗯, 我说的。”   “好,那杏林谷的事解决完了, 我们就谈恋爱吧!”荆希语调上扬,语气轻快, “但是呢, 我有条件,我不要成亲, 不生孩子,你要陪我谈够至少半年的恋爱,要陪着我,宠着我,要给我买好吃的。当然, 作为交换,我会养着你, 带你玩, 给你当免费的私人大夫。怎么样?”   “为何不想成亲生孩子?”赵钰提出异议。   “不想成亲是因为我在你管家面前可说过了,不会和你成亲的, 现在突然又说要结婚,不是打我脸吗?至于不生孩子,我怕疼,亲爱的, 你忍心我疼吗?”亲爱的这个称呼一出,荆希先自己打了个寒颤,脸上又开始增温。   “好,随你。”赵钰无奈的点了头,也不计较荆希根本就没有痛觉的事。   其实他更担心的是,荆希若是没有痛觉,那身体肯定是有问题的,生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不可知的危险,不生倒也好。   在赵钰背上哈哈哈傻乐了一会儿,荆希有点儿累了,她正色道:   “赵钰,这可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所以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就尽管告诉我,别憋着,我是讲理的人,不会无理取闹的。”   “好。”赵钰将人背的更加稳固一些,“你无理取闹也无事,我不会与你争论的。”   荆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忍不住收紧了手臂:“赵钰,你可真好,你怎么能这么好啊!”说着想到了什么,她眼睛里竟然酸涩了起来,“我想,我可能把我这一辈子的运气,都用来遇到你了。”   听到她声音突然哽咽,赵钰有些慌了,“怎么了?”   “没事。”   然后下一秒,赵钰就感到了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到了他的脖子里。   赵钰皱起眉,忽然涌起一阵不安,他暂时放下荆希,想要回身去看她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就听到对面一个刻意拔高了的尖细嗓音:“咦,这不是绥王爷吗?你怎么也有空来这儿,怎么,这是想跟着我们一起去我们杏林谷做客吗?”   赵钰回头——   白衣人已经追上来了,这次人更多,领头的也换了。   赵钰眯了眯眼,警惕起来,将荆希护在身后。   “啧,姐姐,”领头的男子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模样,身形单薄,穿一身白袍,头戴玉簪,五官长的柔媚,此时正颇为好心情地笑看着荆希,“父亲让我告诉你,在外面这么久,也该玩够了吧,他都想你了,叫你赶紧回家呢。”   荆希掩藏在披风兜帽里的脸看不真切,只听到她冷静而克制的声音:“我不是他的女儿,他不是我的父亲,杏林谷也不是我的家,所以,我不会回去的。”   “怎么会不是呢?”男子哈哈大笑,“姐姐,你可别忘了,你是父亲亲自点任的少谷主,是我们杏林谷的少主人,你不承认,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荆希:“…………”没错,她在被磕到头昏迷的时间里,她梦到了很多事,也看清了梦中那个女子的脸,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迫使她不得不想起来一些事情:   比如,她其实不是什么几个月前穿越的。她再三十年前就穿越过来了,那时她穿越到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快要死了的婴儿身上,被杏林谷谷主收养,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被谷主任命为少谷主,自此后,她做下了很多事。   而对面的男子,和她一样,但他是谷主亲生子,名为孙羡。   “他所言,可为事实?”赵钰低沉的声音在她身侧突兀的响起,听不出情绪。   荆希浑身一震。   此时的她根本不敢抬头,不敢面对赵钰,更不敢说话,她太害怕看到赵钰失望、愤怒更甚者又变成初见时冷漠的样子,不,肯定比初见还要冷漠。   “当然是事实了。”孙羡还在补刀,“是吧,姐姐。”   荆希感到赵钰的视线像带了钉子一般一动不动地钉在她身上,听到了赵钰对她说:“你说的话,我都会信。但我只希望你,不要骗我。”   荆希本就卡在喉咙眼里的“不是”这次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去了,她听到她自己艰难而沙哑的承认,“是。”   “可不嘛,王爷你是不知道,我亲爱的姐姐可能干了,要不是这次姐姐出手,我们杏林谷的计划还不一定能这么顺利的进行呢呢,是吧姐姐。”   “我没有!”荆希猛地抬头否认,却在接触到赵钰视线的那一刻,就又快速地低头躲避。   “姐姐不要谦虚嘛。”孙羡一脸的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谦虚的表情,“该是你的功劳我们可是不敢居功自傲呢……”   “别说了!”荆希打断了他,抬手间一枚银针直直地冲了出去直袭孙羡的咽喉,银针出手的瞬间,她自己用力过猛和伤重而咳嗽了起来,一声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整张脸都苍白得可怕。   “姐姐干嘛这么生气?”孙羡一脸委屈,却是轻轻松松地侧身就避开了那枚银针。   这次,荆希再也没了力气,身体发软,实在坚持不住地踉跄了一步,而这次,赵钰却没有过来扶她了。   荆希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对了,”孙羡看到这一幕心情看起来更愉悦了,“想必王爷还不知道我姐姐为什么这么厉害吧,来来来,我和你具体说说。”   “住嘴!”荆希撕扯着嗓子的一声怒喝,让她自己也是一个忍不住,气血上涌,很快,口中便尝到了血腥味儿,她强忍着眼中酸涩,不看赵钰,坚强的将血吞咽下去,指间又多了一根银针。   孙羡看到了,哼了一声:“姐,我可奉劝你一句,就你现在这样子,可别再动用内力了,到时候因此死了,你的命我可不背锅。”   “那你就住嘴。”荆希冷冷地看着他。   “那是不可能的。”孙羡恶劣地挑起嘴角,“反正你死了只要不赖到我头上就行了。”   荆希不说话,死死地盯着孙羡那张阴柔的脸。   孙羡不甘示弱地挑衅的看着她。   风雪更大了,吹得荆希都有些站立不稳,她倔强得看着孙羡,两人对视良久后,荆希手上的银针却是放下去了,视线也移开了。   “怎么,不阻止我了?”   “爱说不说。”   荆希自始至终再没看赵钰一眼。   当脑子里尘封的记忆回想起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她做过的这些事情赵钰迟早都会知道,她只是抱着侥幸,或许不会遇到杏林谷的人,或许杏林谷的人不会拆穿她,或许……   那么多或许,但其实都是渺茫的侥幸,这些渺茫的希望被击碎了,她也就没什么好顾忌了,说便说了吧,她做下的事,她总归是要自己承担的。   做便是做了,她不会逃避!   荆希昂起头。   “那我可就说了。”孙羡笑得开怀,“不知道我亲爱的姐姐有没有告诉过你,这第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杏林手札可是她一手写成的呢。”   赵钰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还有呢?”   见赵钰竟然没多大反应,孙羡无聊的撇了撇嘴,继续道:   “还有,那可多了。什么温病卫气营血辩证,什么烂喉丹痧,还有什么女子以肝为先天,一气周流什么的都是我家好姐姐写出来的呢。我想想,还有什么来着?”   孙羡瞥着荆希和赵钰的反应,然而他们一个昂着头看向远处面无表情,一个表情冷淡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   孙羡冷哼了一声,继续道:“对,我想起来了,还记得你们去过的青囊楼吧,第一任楼主可就是我的好姐姐呢,那时她不过才十八岁,青囊楼可是她一手创建,你说姐姐她厉害吧。对了还有呢,记得你最初中的毒吗?也是家姐调配地呢,怎样,是不是王爷也觉得家姐能力过人?”   赵钰:“这些……”   荆希把头微微向上,崩出一个紧张的弧度,将眼眶中的热泪蓄积在了眼眶,声音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冷静而漠然:“对,没错,他说的都是对的,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这也是她在梦里想起来的全部,包括那个死人眼,是她曾经的下属,是从小陪她练功的陪练。   但她其实也不知道梦里的她写下杏林手札的原因,不知道为何要创建青囊楼,不知道为什么要调配麻毒……   “好了,王爷想知道的真相也知道了,虽说有点儿出乎你的意料,但你也没必要太惊讶,毕竟是我们杏林谷的少谷主,怎样也比平常人聪明一点儿,你被她骗了也不算是太丢脸。现在,你就和我和我姐一起去杏林谷做客呗。”   话音落,对面的杏林谷众人立刻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不可能。”荆希向前跨了一步,说话间,眼泪已尽数被倒流回去,她挡在赵钰面前,“杏林谷他不会去。”   “希姐,这可由不得你,父亲说了,你们两个他都要,你们谁也别想离开。”孙羡嘴角露出阴狠的笑容。   “那你试试看!”荆希把一根银针抵在了自己的咽喉处,“我想,父亲他期望谁死都不会希望我死吧?”   孙羡脸色终于变了:“你想起来了?”   “不才,只想起一点。”   “荆希,我告诉你,你这样,回去之后,父亲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说以后,”荆希手上用了点儿力,脖子的皮肤被刺破,流出一滴血,“现在你要不答应,过一会儿在你面前的就是个死人了。”   “好,”孙羡点着头,脸都气歪了,“说狠果然还是你希姐狠。行,按你说的,赵钰离开,你跟我回去。”   “好。”   荆希垂下眼睛,余光里,看见了赵钰袖下攥紧的拳头。   对不起。   荆希在心里轻声道,她还记得她曾信誓旦旦地说过,她绝对不会骗他,可没想到,到头来,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从初遇开始,就带着他在一个谎言里撒着一个又一个谎,说得她自己都信了。   她不敢去看赵钰此时的表情,不敢面对他。她最无法忍受的,恐怕就是赵钰如果对她露出愤怒的表情……或者下次,他对她拔刀相向的模样。   不行了!   荆希死死咬紧了嘴唇,拼命地眨眼,眨去了眼里的泪水,压抑了喉间的哽咽。   是她对不起他,所以以后,可能再不会和他有在一起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八起,最近蠢作者磕cp磕得有点儿上头,老是不想码字,大概明天又不会更了,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大概周内都会隔日更了,周末会尽量万更补回来的 第71章 无痛无汗证(6)   雪还没有停, 在风中舞蹈、蹁跹挣扎着落入尘埃,风的呼号唱响了一曲哀婉的离歌,荆希目送赵钰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不知这一别,下次再见, 他是不是会向她亮出利剑?   “姐姐,走吧, 父亲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荆希看也没看孙羡一眼, 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踉跄了几步后, 挺直着腰走了出去。   “逞什么强?”孙羡嗤笑,笑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到了。”   越过两个山坡后,孙羡停在了一个斜坡上,从上往下看,这是一个巨大的像卧蚕一样的山谷, 因为下了雪,山谷里已经裹上了一层雪白, 但也能看见隐藏在山谷中顶着绿瓦片, 刷着红油漆的方方正正的院子。   “怎么样,眼熟吗?想起了什么?”孙羡指着山下一大片的杏林。   怎么会想不起, 她在这里可是生活了二十多年。   “想起来就好,走吧,跟我下去。”孙羡看她表情就明白了,他带头找到一处阶梯, 带着荆希下了山。   穿过梦中熟悉的杏林,一路上到处都是穿着白衣来来往往的人,那种曾经对白色的厌恶恶心感又升腾了起来。   “你们过来。”杏林中正走着的几个穿白裙子的侍女被叫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对他们低头行礼:“少爷,少主。”   “带我姐姐去沐浴更衣,再带她去见父亲。”   “是。”   侍女走过来要扶她,被荆希侧身躲开了,她们的触碰让她感到不适。   随侍女走过几条七拐八拐的小路,她们来到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有人正在扫雪,看见荆希够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侍立两侧,低着头木木地向她行礼:“恭迎少主归来。”   “叫你们雪迎姐出来。”带荆希的侍女面无表情。   其中一个扫雪的侍女闻言微微躬身,便朝侧院去了。   片刻后,左边的院子里走出了一队同样着白衣的女子,只是为首地头上多了几件首饰,想必就是雪迎了。   雪迎疾步走来,神色呆呆的,还没看荆希一眼,便已经带着人屈膝跪在了荆希面前,深深地叩下头去:“拜见少主。”   荆希:“……起来。”记忆中的画面告诉她,这样的场景她早已习以为常,在杏林谷的大多数人,早已经变得麻木和愚昧。   等带她来的女子走后,雪迎站起来低头对她道:“请少主随我来。”   荆希跟了上去。   她对这里其实已经很熟悉,她知道这个院子所有的布局,也知道她即将被带去的地方是一个温泉池。   温泉散发着微微的硫磺味道,袅袅的雾气模糊了整间屋子。   一个侍女在她身后轻轻地为她褪下已经沾满鲜血的衣物,雪迎为她散开长发,拿了梳子轻柔地给她梳开,又有人在温泉里为她撒下治外伤的药水……这一切的一切,都慢慢地和她的记忆里某些画面重合了起来,只是,人却是没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待所有人退开,荆希走进了浴池——   温热的水带着暖意拥抱着皮肤,没有一丝遗漏的,一点一点的……水中慢慢浮现出血色,又很快淡去,渐渐露出已经皮肤上已经结痂的伤口。   荆希慢慢地把头浸入水中,发丝慢慢浮起在她耳边,乌黑的发丝中间,原来不知何时已经夹杂了不少的白丝,格外扎眼,这些记忆太沉重,真想就这样死了啊!   荆希闭上眼睛,窒息感慢慢传来……直到,雪迎略显慌张的的声音穿透水面传来:“少主!”   荆希在水中睁开了眼睛,“哗啦”一声,破水而出。   雪迎送来了食物和水以及药。   荆希发出嗤笑,还真是怕她死了啊。   但她确实不能现在就死。   她吃了一点食物,也喝了水吃了药,从水中起来了。   听见动静的侍女立刻给她裹上毛巾,擦干身体,又给她一件一件穿上了一身洁白如雪的衣物,头发也绾成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插上了玉簪。   这还是她失忆以来,第一次穿女装。   铜镜里的女子脸经过热气的熏蒸已经多多少少恢复了血色,洗净铅华后,这让这张本来不怎么耀眼的五官添上了色彩,变得美艳而动人。   突然希望赵钰能看见她这个模样啊。荆希忍不住想,其实她长的也不差的,比起小云,她觉得她要更漂亮来着。   ……可惜,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荆希定定看着铜镜里模模糊糊的景象,她的鬓边的一缕白色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荆希抬手缓缓触上那一缕白发,她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让赵钰看见她最美的时候。   忽然就懂得历史上某位妃子的想法了。   其实人多多少少都是期望有人的陪伴的,只是没有遇到之前,我们都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潇洒,只有遇到以后,才会相信原来我们也可以接受一个人进入我们的世界里,并想要毫无保留地将我们世界里所有的美好都展示给对方,也希望,同时进入对方的世界。   只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就要匆匆离别了。   “少主,我们该走了。”雪迎低声催促。   “好啊。”   荆希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缓缓挑起了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只要最重要的事能完成,这些遗憾,就遗憾了吧。   “走吧,我去见见我的那个,所谓父亲。”   荆希站了起来,后面四个字咬的很重。   “是。”雪迎低着头跟在了她身后。   走过在梦中看到过的那条小径,荆希站在了杏林谷谷主的院子里。   他正在侍弄院子里所剩不多的药物。听见动静,他直起身抬起头看向荆希,带了皱纹但还是足够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她记得不错的话,谷主今年已经六十岁了,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岁。   “小希,你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时日,为父甚是思念。”   “不劳您挂心。”荆希半垂着眼睛,语气漠然。   谷主笑容不变,“听说小希今日不想回来,誓死也要保住那个王爷?你不是最恨皇室的,怎么突然就改变态度了呢?莫非,我们的小希开窍了,有了心上人了?”   “你想多了。”荆希看着他,伸出胳膊,“要干什么就赶紧干。”   “最好是这样。”谷主意味不明地看了荆希一眼,掏出一把小刀,又让人拿来一个瓷碗,轻描淡写地在荆希胳膊上割下一刀,看着血液流往碗里的同时,嘴角慢慢浮现出了一抹快意而疯狂的笑容。   盯了一会儿,他看了一眼荆希随着失血愈发惨白的脸色,声音温柔:“本来还想罚你来着,但是念在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份儿上,就原谅你这一次了。还有……”   碗里的血已经流了小半碗了,血流慢慢缓了下来,谷主不满的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再次在荆希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见血液继续流出来,他才满意的继续说了下去:“回来了就别想着再出去了,杏林谷哪里不好?在这里,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又能拥有长生不老的容颜,不好吗?”   “不好。”荆希看血流满了瓷碗,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胳膊,也不去管手上流下的血液,冷冷的笑了,“还有,长生不老,永远都不可能的,你永远也不会做到。”   “啪!”   话音落,一巴掌就已经落在了荆希身上,失血过多的身体支撑不住这样的力道,她跌坐在了雪地中。   “我不可能失败,我已经成功一半了,我会完成前人都没做到的事情!”谷主神情癫狂,“乖小希,我会让你看着我成功!”说完他瞪了雪迎她们一眼,“你们,还不赶紧带她去疗伤,可不能让她这时候就死了。”   “是。”雪迎惶恐地跪在地上应了。   哼。谷主说完,再也不看荆希一眼,端着碗走了回去。   荆希坐在地上,看见手上的血慢慢地流下来氤红了一小片雪白。   “少主,请起来。”雪迎半弯着身把手伸到了她眼前。   “不必。”荆希自己支撑身体站了起来。   扶额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荆希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人,立刻挺直了身体,这才走了过去。   看见全程的孙羡脸上适时地露出了心疼,走了几步过来扶着她:“姐姐,逞什么强呢?受了重伤,虚弱一点儿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就是那些人啊,就算你不疼,也不该对你下如此重的手啊,瞧现在干的,父亲都舍不得责罚你了。”   荆希嘲讽地笑了一声,“行了,你这成日里演戏也不嫌自己累?说吧,我院子里的人,去哪儿了?”   “啧啧啧,”孙羡撇着嘴,一副你怎么这么天真的模样,“姐姐,你反叛杏林谷的事不会以为就真的这样没事了吧,你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不代表你的那些人也有啊。不能责罚你,他们肯定是一个也逃不掉的。”   “他们去哪儿了!”猜到什么,荆希猛然瞪大双目,一把拽住了孙羡的衣领,她白色的袖子下慢慢地渗出鲜血,脸色又更苍白了几分。   “别急别急,”孙羡一脸心疼的把荆希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谷的规矩,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死了啊。”   “你对他们干了什么?”荆希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   “可不是我干的,”孙羡一脸浮夸的害怕模样,“可都是父亲吩咐的呢。女的被带到深谷去了,至于男的,就取出他们的肾脏,供谷中人享用了。别说,味道真的很好。”孙羡舔了舔血红的嘴唇。   荆希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你说什么?”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出,手指掐入掌心都不自知,胳膊上的伤口再一次崩裂,血色洇染,就像开在白色死亡中的曼珠沙华。“你竟然……”   “瞧你,怎么说了也激动,不说也激动,你以前不是告诉我养生要平心静气,不可有过激的情绪么?你看你,你自己都不遵守,还有谁能做到?”   “孙羡!你给我滚!你怎么不去死!”荆希眼里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眼眶里滑落下来,“你这种败类,活着简直都是浪费空气!那是人命,不是什么物件!”   “有什么区别?不是你说的吗?万物平等,他们那些不过也是和我们用的动物药材一样罢了。效果好就行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孙羡!那如果如果把你切了入药呢?”   “怎么可能,他们那些人怎么能和我们的命比?姐姐,你可真会说笑呢。”   荆希死死咬住唇,泪水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一滴一滴落下来,沾湿了衣襟,那些模糊的记忆清晰了起来,曾经的挣扎,努力,坚持,到满目鲜血……   荆希一字一句道,“孙羡,我希望你死的那天,也可以像今天一样淡定。”   “唉,姐,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呢?这种事,可能吗?”   孙羡恶劣地挑唇而笑,凑近荆希:“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确定,不开学了,也快结课了,期末考试还有不到一个到达战场……   蠢作者:猝~ 第72章 无痛无汗证(7)   “我要去深谷。”荆希指间夹着一排银针, 直指孙羡。   “姐,脾气这么爆可不好,”孙羡微微笑着, “这不是你现在身体还没养好嘛,养好了就带你去看了。”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叮”的一声, 一根银针擦着孙羡的脸颊飞过,片刻后, 他的脸颊边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和一根缓缓坠落的发丝。   “你……”   “我?我怎么了?”荆希轻笑一声,“你忘了, 你可是我一手□□出来的呢,姐姐我让着你点儿,真当自己就拽上天了。没记错的话,你打不过我的,而且你自己也明白不是, 你又不能动我。”   孙羡:“………好,我带你去!”   深谷在杏林谷后方, 中间只有一条窄窄的仅容两人并排走的天然通道。   一过去, 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在出口等着他们,看见荆希, 他瞳孔微缩,眼睛克制不住地睁大,又很快低下头,恭顺道:“请二位少主随我来。”   “一年前送来的那几个女人还在吗?活着没?”   “回少爷, 还活着,有几个前几日刚生产,还有几个也就是这几日了。”   “哦,命还挺大。”孙羡一副失望的语气。   荆希听此不咸不淡道:“毕竟你这种人渣都还没死,她们又怎么会死呢?”   “呵呵,姐,我是人渣,那你觉得你又能好到哪里去?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命,怎么讲也有你的一份儿吧。嘶~”   他忽的想到什么倒吸了一口冷气,啧啧感叹,“不对,应该说迄今为止,凡是和杏林谷挂上钩的人命,应该说都有你的一份功劳呢。毕竟,若非你写出了杏林手札,我们又怎能想到如此之好的办法呢。不得不说,姐姐果真是如陈长老所说,为当今难得一见的方技学天才呢。”   荆希没生气,她笑了笑道:“所以,这也就是陈长老和谷主选我作为少主,而不是你的原因,不是吗?”   孙羡:“…………”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不得不说,这句话精准地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明明才是谷主亲子,但自幼却要跟着荆希学医也就罢了,荆希十六岁被选为杏林谷少主,他却直到如今二十几岁仍只能被称呼为少爷,也没有什么实权在手,只能管管鸡毛蒜皮的小事,比起荆希十八岁就创管青囊楼不知相差了多少。   “怎么不走了,大少爷?”荆希扭脸看着他,挑了挑眉,“说起来,我还记得一件趣事呢。还记得你二十岁生辰的时候吗?你呢,厚颜无耻,哦不对,应该叫恬不知耻地向谷主要深谷的管理权,却被谷主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呢。姐姐我当时心善,没想到,给你争取了一次投票的机会,你都没能选上呢,当时我记得你还气的哭鼻子了,啧,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儿怀念呢。”   “荆希,你给我闭嘴!”这次是彻底踩住了孙羡的尾巴,他气的鼻子都歪了,手扬起想打人,看到荆希的脸又不敢,最后只能一巴掌拍到了旁边来接他们的男人身上,“还有你,你来干嘛?平白碍人眼,你这么积极,你带着她去,老子还不伺候了!”   男子眨了眨眼:“……是,少爷。”   目送孙羡气急败坏地离开,荆希浑身的刺这才收了起来,眼中凌厉的光芒褪去,只剩下了满满的疲惫。   男人什么也没说,低顺着眉眼带着荆希一路目不斜视地到了一处小木屋,请了荆希坐下,合了上门。   确定周围没了外人,男人略显激动地走到她身侧,叫她道:“希姐。”   荆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逸,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安逸说话间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安逸是荆希埋在杏林谷最深的一枚钉子,也因为此,他才没有被牵连,只是被贬到这个深谷。而他本是进京赶考归来的书生,阴差阳错迷了路被带到这里。   说来,她想起最初醒来那个小镇的老板娘,她等的人,不也就是安逸?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害的兄弟们……”   “不怪你希姐,”安逸低下头掩饰悲伤,“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会出现叛徒。”   一年前。   当时,荆希联合在杏林谷建立起来的所有人脉策划了一场革.命,看起来分明是胜券在握的一场战役,万万没想到却在行动当晚事情败露,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将即将胜利的局面瞬间扭转,荆希带人竭尽全力迎战,然而还是被迫落于下方。   荆希本欲死战到底,却被安逸等人打晕送往青囊楼,安逸并不知晓,青囊楼随着楼主的更换,也早已换了主人,结果可想而知,荆希在青囊楼被监视了起来。   荆希只能努力寻找机会,联同唯一还算熟悉的时及逃出青囊楼。   只是,终究还是没能回去,还在最后逃跑时受伤后失了忆,直到现在还没完全想起。比如关于那个叛徒的事,比如她为什会写下杏林手札……   “还活着的姐妹,她们现在……”怎么样?过的还很好吗?肯定不好,不用想也知道。荆希眼中有泪。   “我带你去看看吧。”   他们从后门出了木屋,刚一出去,一种沾染着血腥味儿的浓重悲凉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群穿着白衣挺着肚子的年龄大小不一的女孩子或挺着大肚子或已经轻微显怀,很明显,她们都已经怀孕了,但她们的脸上没与任何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她们的脸上只有浓重的悲凉和绝望。   看到她们,她终于想起来了,在杏林里写下的杏林手札,是用来作为不怀孕不成为这里一员的条件的。虽然后来发现,她其实并没有生育能力。   但杏林手札还是被写了下来。   在这里的女人,不是怀孕后被掳来的就是杏林谷一些犯错的侍女被强制受孕后丢到这里,在这里,她们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被强制喂药活动等等。   而她们肚子里的孩子成活率不足百分之十,能生下来的不足百分之五,生下来后又会在几日内很快夭折,即便幸运的活过婴儿期也很难长大,因为他们都是和荆希一样的患有无痛无汗证的先天缺陷的孩子,他们大都不是死于什么很严重的病症,他们只因为没有痛觉因而在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生了病,而孩子先天娇弱,易感外邪,邪气易于入里,往往等到发现时,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而荆希穿越过来的身体就是从母亲肚子里刚出来就已经失去了呼吸的幼儿,她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她,是带着这样的身体唯二顺利活到成年的孩子,至于另一个,就是她所谓的弟弟了,荆希带着他时,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是将他从死亡边缘抢夺回来的。   而这些孩子的作用,其实也很简单。   荆希是特例,在娘胎时,这具身体就通过母体积累了众多功效各异的药,从小到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样吃下了许多的可能也就是这些药,让她拥有了快速自愈的能力和不变的容颜,但同时,她的血液也拥有了一种奇特的美容去皱抗衰老的神奇用途。   而孙羡,不过是谷主妄图再培养出第二个荆希罢了。   但是结果并不如意,孙羡除了无痛无汗症这一个地方再没有任何荆希所拥有的能力。   这也就是即便她做出多过分的事,谷主也舍不得杀死她的原因。   “走吧。”   经过在外面的女人,荆希他们走进了一个木屋。   一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木床上并排躺着四个女人,她们的面孔多少带着熟悉,但早已经没了当时的鲜活和朝气,她们脸色苍白,痛苦喘气,脸上笼罩着死气,而她们身下的被子上还沾染着干涸的血迹。   “她们刚生产完不久。”安逸不忍直视地别过头,解释了一句。   荆希静默良久:“……生下来的孩子呢?”   “死了。”   这是一个没有丝毫意外的答案。   听到声音,其中一个女人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荆希,表情渐渐变得不敢置信。   “希姐?!”   其她三人一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几乎同时睁眼看向了荆希。   “你怎么还活着?!”其中一个女人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不知哪来的力气坐了起来,一个枕头就向她扔了过来。   荆希没躲,任由枕头狠狠地砸到他的身上,然后又滚落在地。   “荆希,你怎么不去死?是你害我们变成这样,是你让我们变得每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怎么就能这么舒服的活着?”女人痛苦的哀嚎,挣扎着爬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荆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过去紧紧拥住那个蓬头垢面满身疮痍的女人,任由她们拳打脚踢。   待到她们终于脱力平静下来,荆希也已经衣衫凌乱,脸上手上都是指甲挠破的伤痕。   “希姐,我再也不想生孩子了,我想活着,想出去,想回家……”几个女人围抱着荆希,哭得撕心裂肺,眼泪烫伤了荆希的皮肤,烫得她整颗心都是疼的。   这是和她在路上遇到的那个死了的女孩子几乎一样的卑微到极致的恳求,她有时候会想,当年若是她没有穿越过来,或者早早死亡,没有发现她身体的特异功能,是不是,这些女孩子也不会遭遇这样的苦难?如果她早早死了……   可惜没有如果。   荆希又想哭了,她哽咽着拥紧她们:   “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家,你们也一定能活着,能好好活着。” 第73章 无痛无汗证(8)   见过了所有的曾经因她而受到牵连的女孩子们, 荆希从未如此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和无用。   “这里现在目前有多少人?”荆希问出的时候,感觉喉咙都被堵塞,内心恐惧着那个数字。   “如果不算今日已经死亡的, 还剩四百六十七人,出生了共计五十六个婴儿, 不算刚出生就死亡的剩十三个,而他们, 可能……活不到五岁。”这些生命都太过低贱, 杏林谷,不会在意这些人的死活。甚至, 在安逸接管这里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去费心记得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死亡。   “那现在怀孕还没生的那些孕妇,她们怎么样?”   “这里的孕妇大都身体虚弱,而且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大部分都已经是死胎了。”安逸神色有些无奈, 有时候,真的觉得个人真的是太微小了, 什么也做不到, 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受苦。   如果说孕妇本身身体虚弱, 那就不能随便用药堕胎,何况用药堕胎,本来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稍有不慎, 孕妇就会因此大出血而死亡,但如果拖着不堕胎,死胎在孕妇的肚子里也会滋生外邪,久而久之,孕妇同样会有生命危险。   这里几乎日日都有大量的死亡,血腥味弥漫在此经久不散,是整个杏林谷的死地,就如它的名字,像永无天日的深渊,每当夜晚,呼啸而过的风声中,仿佛还夹带着冤死的妇女和婴儿鬼魂的哭嚎,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   “这几日你尽量给需要堕胎的孕妇调理身体,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我会尽我所能,”荆希目光坚定,“不成功便成仁。”   “希姐,你的意思是……”   “再搏一次。”荆希收紧了拳,咬着牙关,“她们因我而死,如今我为她们而战,誓死不惜。”   “好!”安逸的声音激动到哽咽,“希姐,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等着你这句话。或许我们死了很多的兄弟,但是我相信他们九泉之下也是希望你能回来继续将这件事继续下去,而不是放弃。你知道,我每次看到那些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已经死亡的婴儿,我……   不过还好我们等到了,不管有多凶险,正如你所说,不能让杏林谷继续存续下去。为此,我们在所不惜!”   “谢谢……”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这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她无法忘却那些跟着她义无反顾地冲向死亡的人,无法正视因她而死的众多的英魂,无法弥补她失忆来这些艰难活着的兄弟姐妹的亏欠。   但她唯有一点是确认的,她未完成的事一定要做下去,哪怕身死,哪怕万劫不复,哪怕跌落深渊,粉身碎骨!   “我会尽快联系还活着的兄弟们,他们……”   “砰!”门突然狠狠地被踹开,砸到了墙上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   踹门的侍从踹开门后很快便走开,露出了后面依靠在门框的孙羡。   “啧啧啧,姐姐,关着门在聊什么呢?”孙羡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审视着屋里的人,“该不会是又在策划着怎么谋反吧?”   安逸眼中闪过一抹疑虑,又很快镇定的掩饰下去,低下了头。   注意到此的孙羡目光闪了闪,迈步就朝着安逸走来。   “你想多了。”荆希迈开一步,挡在了安逸前面,直视孙羡,“你有什么事,赶紧说。”   孙羡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盯着荆希看。   荆希由着他,目光不卑不亢,不躲不闪,没有丝毫的心虚。   孙羡收回了目光,露出一个笑容,“姐姐你也真是的,还问我怎么回事吗?你这一来深谷就乐不思蜀不想回去了,我这不是赶紧过来找你吗?还是说,你怀念小时候的日子,也想体验一下这里人的人生?”   “我怎么会想呢?”荆希似笑非笑,“我还不是为弟弟着想,问清楚这里的居住条件,也好在日后把你送来体验生活的时候早做准备不是。”   孙羡意外的没有生气,“看来你们刚才聊的就是这个了?”   “不然呢。”荆希反问。   “呵呵,姐姐你可真会说笑,不过我可不喜欢深谷,姐姐喜欢就好。”孙羡皮笑肉不笑,“这种地方,我一辈子都不会回来的,毕竟姐姐当年废了那么大的劲儿才把我弄出去,我又怎么会不识好歹地自甘堕落回来呢,是吧。”   “是啊,就是我有点儿后悔,当初哪怕带出来一条猫猫狗狗都比带出来你好。”   闻言,孙羡嘴角一抽,暗暗磨了磨牙,笑得更假了,“可惜了,这里没什么猫猫狗狗的让你带呢。”   “怎么没有?”荆希笑。   “哦?在哪儿?”孙羡还真的开始四处张望。   荆希目光一眨不眨地停留在他身上,“这可不就是?”   孙羡顺着荆希目光一看:“…………”   在去了深谷的第三天,荆希再次去了深谷,拿到了安逸悄悄准备的目前还能用的人的名单和分布以及整个深谷的分布状况。当然,期间又被取了一次血。   “安逸,我问你,你还记得一年前突然出现的那群黑衣人吗?”   “记得,怎么了希姐。”   “这群黑衣人在杏林谷再出现过没有?或者说,最近杏林谷又没有多出什么人?比如,像朝廷的官员和将士等等。”   安逸想了想,“没有出现过,或者说,出现过,我也并不知道。这一年来,谷主愈来愈神秘,平常很难看到他的人,所以,黑衣人如果去私下见谷主,也是有可能的。”   “嗯。”荆希点了点头,又问,“当初泄密背叛的那个人呢?”   “那人?”安逸说起来还觉得讽刺,“说来好笑,他死了,而且是被谷主亲手杀死的。”   荆希扯了扯唇,“那倒真是好笑了。如今这谷主倒也是越来越残暴了,竟然会亲自动手。”   “谷主不是一直都这样?”安逸困惑了一句,“不过那叛徒死在谷主手上,也算是他死得其所了。”安逸嘲讽了一句。   荆希看他,还在他眼里发现了悲凉。   杏林谷实在是一个太过冷酷残暴的地方,这里,人性冷漠到极致,连呼吸都是透着血腥气的,待的久了,人变得凉薄,似乎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   “安逸,”荆希拍拍他的肩,“忘了告诉你了,我失忆醒来的时候,是你的未婚妻救的我。”   “你是说,二娘?”安逸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她竟然还没有嫁人?我以为,我以为她……”   “对啊,她还等着你这个书呆子未婚夫呢。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才能不要辜负她。”   “嗯。”安逸露出了她见到他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荆希也跟着笑了,当知道在外面的世界还有人万分期待挂念着自己,在自己冰凉的世界里就仿佛添上了一道名为希望的光。   只是,她的光又在哪里呢?   举目四望,这偌大的古代,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念她。   *   “皇上,王爷,我们找到了!”刘胜从门外闯了进来,打破了屋子里略显沉重的气氛。   距离荆希失踪半个月,就在几日前,皇上回来了,原来他只是在林子里迷了路,兜兜转转几日才从林子里出来了。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邵启邵将军与赵忧走散后却一直不见踪影,加上又是他当时负责引开追兵,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而赵钰和赵忧就在争论,赵钰想要进山林寻找荆希,但赵忧自然是不同意,他的理由也很明确,林子里有杏林谷那群暴徒,又有黑衣人虎视眈眈,他们对赵钰又有所觊觎,这时候进林子,岂不是羊入虎口,送上门去的猎物?   更不要说,赵钰要找的,还是一个策划了一切欺骗了他们所有人的卧底。   而最让赵钰迈不出步子的还是赵忧的一句话:“你若不想我现在就被气死,最好就不要去!”   兄弟俩就此僵持。   不过,这样的气氛终于随着刘胜带来的消息被打破了。   “皇兄,”赵钰道,“不论荆希是否欺骗了我,我都要找到她。”   “为什么?”赵忧实在理解不了,“她骗了你,所有的一切的起因都是她谋划的,你难道还对她不死心吗?莫非非要她把你利用完然后杀掉你,你才会死心?”   “皇兄,我只是想要有个了结。”赵钰没有多辩解什么。   他其实也很矛盾,当日在林子里得知真相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复杂,那一刻,不得不承认,他是有愤怒和失望的。   他无法相信,原来一路走来的这一切,都是荆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连最开始的相遇,也都似乎不再是单纯的巧合,而是经过了处心积虑的谋划。   所以,他没有停留,他选择离开,一眼都不想多看荆希。   得知所有一切的时候,他有过种冲动,想要质问她为何要如此欺骗他?   但已经习惯压抑情绪和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是,对荆希的失望,却已经覆盖了他整颗心脏。   他无法理解,一个人究竟是有多么厚的脸皮,才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些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甚至到了最后一刻之前,都如何能那般厚颜无耻地说出日后,日后……想要和他过两个人的生活!   当时听到这句话有多么的心生欢喜,那么后来就有多么的如坠冰窟。   但冷静了几日后,他再次掏出那张她随手留给他的纸条,盯着看了一夜后,他想,他还是想要找到她!   不管是为了得到一个为什么还是为了彻底让自己死心,他都要去!   但这些心事和想法,他不可能告诉他的皇兄。   已经习惯独处和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情的他,从小就缺失了和别人诉苦和分享想法的能力。   “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非要亲自去?让他们攻打杏林谷活捉荆希,你不也照样可以见到她吗?”   赵钰没有辩解,只是垂眸拱手单膝跪在地上:“请皇兄成全!”   赵忧:“……”他几乎气笑了!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扶着额,他道,“行吧,我也管不了你,既然你执意如此,去就是了。”   “是。谢皇兄成全。”   赵忧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扶额把头侧向一边,一副一眼都不想多看他的模样。   赵钰默默埋下头,起身就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突然听到赵忧的声音:“阿钰,若是遇到意外就点燃信号弹。”   赵钰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看到赵忧向内室走的背影:“谢皇兄。” 第74章 无痛无汗证(9)   杏林谷。   荆希这次看到孙羡来, 敏锐地发现了一点儿不同。   他背后跟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跟在孙羡身后。   荆希将手不动声色地放在了腰间,看着他们走近。   孙羡走过来, 扫视了一下荆希周围。   庭院里的藤萝下面,石桌子上放着水果点心茶水, 荆希则半躺在一个铺的软软暖和的脚踏上晒太阳。   “姐姐,看起来你今天过得还不错。”孙羡还是挂着那副让人作呕的假笑。   “怎么了, 弟弟, 莫不是你这几日过得不好,所以想着过来找我然后找一点儿不平衡, 好多生点儿气,来供养你那脆弱的肝?”荆希看向他身后那几个男人。   “哪能啊。”孙羡翻了个白眼,假惺惺地过去扶了荆希一把,凑在她耳边吐气,“不过呢, 这可不是我的人,是父亲叫来的人。”   荆希神色一凛, 回头看向孙羡。   他无辜地摊了摊手, 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荆希一看他那模样心里大概就有了猜测,冷笑了一声, 看来,某人是迫不及待把她和安逸单独见面的事情告诉了谷主呢。收了情绪,她微微偏头看向几个男人,“那敢问, 几位找我有何贵干?”   “谷主让我们来带少主去‘立立规矩’。”带头的男人上前一步,“请少主跟我们来。”   “好啊。”荆希抿了抿唇,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自主地苍白了几分,连掌心都变凉了,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孙羡在后面目送荆希离开,一脸同情:“姐姐,一路走好啊。这么久了,你肯定特别想念那里了吧,故地重游,姐姐记得玩的愉快啊。”   这个故地,是指谷主针对荆希的一种惩罚。   她从小无痛觉,普通的酷刑对她无效,何况她那样特殊的体质,谷主自然也舍不得伤了她,而针对她的惩罚,有点儿类似于在现代牢狱里的小黑屋惩罚。   不过不像小黑屋那样只容一个人那样闭塞,不过也是不宽敞就对了,黑也是一样的黑,在里面不知时日,不知日月,待一天二十四小时就能让人心理承受巨大的压力,三天后人就在崩溃的边缘,关上七天,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会不成人形。   而荆希最长的记录就是三天,她出来时只记得她已经精神恍惚,未来几乎有一个月的时间都是浑浑噩噩的,极度怕黑,也很害怕安静,很怕一个人独处,那是她最不想记起来的一段记忆。   因为什么原因被关在里面,却是想不起来了。   穿过点着油灯的长长的地下阶梯,荆希被推入了阶梯下的第一间屋子里。   关上门之前,推她的男人冷漠地看着荆希:“谷主说,希望你能记住自己你是谁,不要再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否则,就不是关你七天了事了。”   所以,这是警告她不要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门被关上上锁,片刻后,一块纯黑色的幕布被缓缓地降了下来,将外面的唯一的灯光慢慢的隔绝。   荆希坐在屋内唯一的木床上,等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眼睛慢慢的适应黑暗,直到能在黑暗中看到一点东西后,她掏出了一根银针。   小四儿曾经用铁丝能开锁,她或许也是可以的。   七天,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何况这样的折磨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又怎么可能乖乖待七天?   在地牢定时会有人来巡视,托上次被关了三天的福,她对这个是了如指掌。   因为需要保持小黑屋的绝对安静,以达到惩罚的目的,所以来巡视的人是很少的,到了饭点才会有人来。   不过也得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因为出入口和台阶上还是有人把守,如果声音太大,他们就会被引过来。   荆希小心翼翼地摸到门口,摸索半天,顺着锁链找到了锁。   黑暗中看不清锁孔,荆希针向前一伸,就戳到了她的手指。   荆希皱眉,把针拔了出来,再次摸索过去,却不想碰的锁链哗啦啦作响。   荆希吓了一跳,然后立刻制造出了更大的声响,将锁链摇的哗啦啦响作一片。   片刻后,外面果然响起了脚步声,停在了牢房外,隔着幕布,荆希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隐隐的人性轮廓。   “放我出去!”荆希冷静非常,她赌这个人大概率是不会理她的,也不会掀开幕布。   因为,这里就是要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氛围,来给关在这里的人一种极度的心理压力,而守在这里的人,除了保证她不会逃出去,其余多余的事情是一点都不会做的。   果然,那人没理他,直接转身又出去了。   这次荆希不再顾忌,一次一次地试图用银针撬开锁。   可惜这个真的是个技术活,没有一定技术真的做不到。   荆希本也想试着把银针掰弯,可惜邵启送她的银针实在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任由她如何使劲儿,都没有办法掰弯。而且由于针尖太细,针身又过于圆滑,根本无法使劲儿。   就在荆希拼命捣鼓锁的时候,又听到了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很大,像是故意重重的踩在地上吸引她的注意,声音越来越近,荆希安静了下来,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面前。   荆希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幕布边突然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竟然在缓缓地掀开幕布。   荆希下意识捏紧了银针,如果被发现她在撬锁,等待她的将是更加严重的刑罚和监视,到时候,跑出去的希望更加渺茫,而且还会影响后面的计划。   该怎么办?   幕布被揭开得越来越多,外面昏黄的烛光透了进来,但即便是这么弱的光,对于荆希久在黑暗中的眼睛来说也带来了一定的酸涩。   就快要被发现了!   突然,那只手猛地扬起整片的幕布,大片的光涌了进来,她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前,她看见一个东西向她投掷了过来,荆希下意识伸手接住。   荆希投掷出手中的银针,又立刻再次强行睁眼,然而,只模糊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也不知道那银针射中了没?   幕布已经重新覆盖了整个牢门,重新阻隔了门外的光,荆希低下头看自己手中的东西,看不清,用手指沿着轮廓描绘了一圈,好像是一把钥匙。   等等,钥匙?   荆希在黑暗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不会是她想象的那样吧!   荆希吞咽了口口水,摸索着颤抖着将钥匙戳进了锁孔里,轻轻一转,咔哒,门开了!   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帮她?   然而等荆希出了牢门,掀开幕布,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她刚才扔出的银针也不见踪影。   不过算了,能出来就是好事。   荆希还原了整个牢房的模样,反正关押她这七天,没人会掀开幕布。   哦,对了,除了刚才给她送钥匙的人。   肯定是不能从来的入口出去,不说她打不打得过他们,把守的人是一层一层的,一旦有个人她没来得及收拾,或者闹出的动静惊动上一层的人,她追不上,那她很快就会被发现。   她记得这个地牢在最尽头是有另一条小路的。   荆希转身朝着最里面跑去。   里面的牢房没有关押着的人,看来是除了她没有任何人。   很快到了尽头,果然有一扇看起来很厚重的木门,这扇门没有上锁。   荆希松了口气,推门进去。   而刚一开门,一股腐臭夹杂着药味扑面而来,荆希愣在了原地。   这里是……   木门后面,是一条木桥,而桥的两边是黑乎乎的水,药味就是从水里散发出来的,而水里绑着一排排的人,被悬挂在墙上,他们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一层单衣,垂着头,头发湿漉漉地散在脸边,有的露出的半张脸已经被什么东西啃食干净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而他们被浸泡在水里的下半身,能透过水面看到被泡的浮肿的腿,腐臭味儿就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荆希一步一步往里走去,在经过一个女人的时候,她甚至看到一只虫子从女人的眼睛和鼻孔里钻出来,又从嘴巴里钻进去。   荆希狠狠地捂着嘴,才能禁止自己发出声音,心脏被摄住,全身的力气忽然就丧失了,她跌跪在地上,呼吸变得格外困难,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她不疼,但是突如其来的黑暗的可怕的场景淹没了她。她只是不疼,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害怕不会有别的感受。   她终于知道为何来之前她会浑身发冷了。   她现在就浑身发冷,还特别恶心,想吐,身体抽搐,她紧紧捂住胸口,脑子越来越清晰的画面让她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地方,能把自己狠狠地裹起来,不留一点儿缝隙的那种,即便那样会窒息会夺去她的命,她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因为她都想起来了,所谓更严重的惩罚,不就是这个吗?   她会被丢入这样的放满了各种药物的药水池子里,然后水里还会有各种吃血肉的带毒虫子,会在身上附着,而且还会有一个人时不时会给这些人喂她各种各样调配的药,或者时不时的针刺。   而墙上被挂着的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他们都被命名为——药人。   而她,则是唯一一个从这里活着出来的药人!   二十岁那年,她因为发现杏林谷谷主私下里利用她写出的一些东西做的一些事情,当时天真得可笑,就去质问谷主,结果就是被关入小黑屋,因为她反抗太过剧烈,被送到这里,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她被喂入各种药,日日被泡入这样的药池,各种针刺。   也就是那时候,她血液的特殊之处被发现,也正是她身体的特殊之处,让她从这里活着走了出去。   若非亲眼所见再次回想,荆希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曾经在这样的地方活过了一个月。   难怪她从来对那段记忆都迷迷糊糊的,不过是大脑对自己身体的温柔,让她忘记了这段可怕的经历。   手上慢慢感到一阵温热的濡湿,荆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如果可以,她真的宁肯一辈子都不想起在这里经历过的事情。   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荆希忍着那一阵一阵的恐惧走在木桥上,尽量不去看那些被残忍地吊挂在墙上的人。   因为她不能停下,她还有很多事没做,若是在这里倒下,那她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完成?   她只有一个人,她自己若不坚强,又有谁能替她勇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究是把今天的日万赶上了,呜呜呜,感动。求摸摸,求抱抱~ 第75章 无痛无汗证(10)   这条木桥长的好像没有尽头, 鼻腔里满是裹挟着尸臭的药味儿,到了最后,她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 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   直到走到尽头,她忽然听到旁边传来的微弱的喘息声。   荆希仿佛被惊醒一般, 猛地回头看向墙壁,不知不觉, 她已经走到了尽头。   “你是谁?”   尽头水池里被绑着的人正费劲儿地侧着头看她。   “赵……钰?!”荆希脱口而出, 赶紧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只是错觉, 那个人只是长的有点儿像赵钰罢了。   “赵……钰?”墙上那人干瘪的只剩下一层皮一样的脸动了动,干涩的唇瓣蠕动了一下,混浊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声音轻而又轻,“他也快了吧。”   “你说什么?”荆希看着他, “要我救你下来吗?我救你下来吧!”   “姑娘,”那人扯了扯唇, 喘息着断断续续道, “如果你……是误闯的,我劝你……赶紧离开吧, 不然,这里的主人……回来了,你就……逃不掉了。”   “我救你下来。”荆希说着有些固执地紧盯着他的侧脸,真的很像赵钰。只是这里的机关在哪里来着?她摸着墙壁试图找到。   “我奉劝你……赶紧出去。不要管我!”话音落, 那人喘着气垂下头,杂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片刻,头发里钻出一只通体褐色的虫子。   荆希还要说什么,却在这时,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从空旷的洞穴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孙疯子,你是不是又不经我同意来我的地盘了?”   荆希立刻警惕了起来,看向墙边的人,低声道:“我会回来的。”   随即跑向尽头唯一的一扇门,门没锁,进去是一个小房间,而房间的对面还有另外一扇门,这次没那么幸运,门是锁着的。   荆希赶紧看向房间的桌子,翻找钥匙。   打开一个抽屉,荆希赶紧胡乱地扒拉开最上层的杂物,没找到,正要合上抽屉,一个信封突然映入她的眼帘。   上书:“致谷主。”   荆希愣了愣,下意识想要拿起来看,忽然听到门外不远处的声音:“孙疯子,你在里面吗?”说着,话音一转,“还是,是有另外的小老鼠迷了路,跑错了地方呢?”   荆希手一抖,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啪”的一声。   是钥匙!   门外的脚步声一顿,忽然急促了起来。   那人要进来了。   荆希赶紧捡了起来,冲到门前,快速地试了两把,在脚步声在门口的时候,终于打开了锁,正要推门出去,荆希想了想,又停了下来,一跃回到桌前,打开抽屉,拿到信封的一瞬间,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咦,小老鼠跑的还挺快。”   那人摸着长长的胡须,看着被打开的门还在微微的震颤。   门后连接的是一条长长的阶梯,荆希跑上去后发现出口连接的是一个天然洞穴,出去后,就进入了杏林谷外围的山上。   但荆希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追来,树丛里时不时闪现的黑色身影犹如鬼魅,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再一次侧身避开被发出来的飞镖,荆希跑的有些吃力了,这群黑衣人也不知道是经过了什么样的训练,体力实在太好了,根本完全没有办法甩开。   “咻”一枚飞镖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去,一缕雪白的发丝在她眼前飘落,荆希晃了晃,就这一瞬间,黑衣人便围堵了上来,将她包围在了其中。   “是你们!”荆希看着眼前人熟悉的身形,领头的这几位不就是当初追杀赵钰的那群人吗。   “别来无恙,荆姑娘。”带头的黑衣人出声,果然是熟悉的嗓音。   看着她的目光还颇有几分怒意,看来对当初发生的事还耿耿于怀。   “我能否问一句,你们的主子究竟是和赵钰有多大的深仇大恨,现在连我都不放过。还是,你只是想要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自然是不可能的。”黑衣人亮出一根绳子,“我们现在接到的命令是你们两个都要抓,谁也不能放过。”   “你觉得我会乖乖束手就擒?”   荆希原地一转,运气抬手一甩,一排银针带着凌厉地气势直冲几乎所有黑衣人的面门。   趁他们反应不及,荆希秉承擒贼先擒王的基本原则,脚下一蹬,直冲小黑头子,头子也不是吃素的,匕首一转,挡开银针就迎了上来。   两人转眼间拆了十几招,小黑头子的武功不弱,荆希找不到机会擒住他,而剩下的那些黑衣人也在这时反应过来,纷纷冲了过来。   荆希闪避不及,猝不及防,身上便多了好几道伤口,但同时,他们也很注意的没有伤到她的要害,甚至,都尽量在避免用匕首,不给她造成太过严重的伤。   这是怎么回事?   荆希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血染红的裙子,竟然觉得有些快意——那身白裙子总是让她心烦。   但是为什么黑衣人也不会伤及她的性命?杏林谷的人也就罢了,黑衣人的头头难不成也知道她身体的特殊之处?还是说,他们两方人合作的本来目的,就不是抓不抓人的问题,而是想要共同参与长生不老的这个实验。   而她,作为不老的主要药材,当然就会被好好的保存。毕竟,谁会对一味好的药材痛下杀手呢?   那如果这样解释,忽然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们会突然也会抓住她了。但是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非要抓住赵钰呢?   地牢里的那个男人的面孔忽然浮现在了眼前……   荆希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赵钰,他们一直在追捕赵钰,可能是要抓赵钰去做药人!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赵钰?因为他是皇室血脉?还是因为单纯的那张脸?亦或是,因为什么五行属性八字生辰有关?   荆希想的入神,一个黑衣人见状放轻脚步偷偷靠近过去,抬手间一个手刀就要劈下去的时候,“噗”地一声,刀子没入皮肉的声音响起,黑衣人的身体沉重地倒下,赵钰一身白衣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荆希眼前。   “……赵……钰?!”荆希轻声喃喃。还有跟在赵钰身后神色复杂的时及和小四儿。   ——她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们。   赵钰身后跟着的铁骑精锐迅速地围了上来,和黑衣人战作一团。   隔着打斗的人,荆希和赵钰遥遥对视。   谁也没开口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只分隔了半个月,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了,已经久到彼此都不认识了样子。   不知不觉,荆希看着赵钰,开始一步一步向他走去,越过地上的断臂残骸,越过满地的鲜血,越过片片的荆棘……   不过数十米的距离,荆希却觉得自己好像跨过了一条万丈的的深渊。   不知何时,天空起了雾……哦,不是,是她的眼睛里起了一片雾,白茫茫,带着酸涩的意味,只能恍惚间看到赵钰就在不远处,淡然地挺拔地,看着她,注视着她向他走来。   在这样的模糊中,一道寒芒忽然闪了荆希的眼睛,身体快过脑子,她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然而只来得及撞开他,一根粗长的银针已经狠狠地刺入了荆希的肩膀。   片刻后,赵钰伸手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眼睁睁看到荆希肩膀处被晕湿染红……   针上有毒,荆希喃喃着刚说完,唇上便染上了一层淡紫,脸上的血色也迅速褪去,像是花朵被剥夺了生命力,荆希的意识开始变得不清醒,眼前天旋地阵,又开始一阵一阵发黑,不论她怎样挣扎,最终还是彻底失去了力气。   而她没看到,他们的背后,是突然多出的数百白衣的杏林谷人,而前面,是又增多了的黑衣人,而他们,只有区区数十人……   “王爷,怎么办?”刘胜退回到赵钰身侧。   赵钰说了三个字:“冲出去。”   *   荆希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从她的上一世开始。   最初,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博士毕业生,那是她最后的博士论文了,导师让她跟着她一起去找一味药,也是让她长见识了。   她跟着去了,在采摘那位药时失足滑下了山坡,丢掉了性命,最终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婴儿,从周围人的反应中知道,这位婴儿已经被判定了死亡,而她穿越了过来。   彼时,杏林谷是一个普通的济世救人的地方。因为杏林,本就是古代神医董奉的代名词,杏林,就是医者的代指。   谷主收留了她,一个刚失去母亲不知父亲是何人的她。   她在杏林谷开始度过在古代的人生,刚开始是很好的,谷主对她颇为疼爱,谷中又有众多的学徒,她小时过得很快乐,真的重新过了一遍童年。且她在可以说话和走路后迅速展露了自己的医学技术,其实不是她天才,她只是有以前的记忆罢了。   她发现了这个时代的中医还是有很多落后的地方,她想,致力于中医的传播,她怎么样也要为中医做点儿贡献。   她在读了学习了这个时代的众多医书后,她提出了很多的意见,并开始着手写杏林手札。   没错,杏林手札最开始是她自己要写的。   宋代以后的许多医术理论还没出现,她写下的就是这些她从后世带回来的未来的医学理论,她想,如果这些理论提早出现,是否在未来会让中医达到新的高度!   可能她一辈子都穿越不回去,但写下这些理论的时候,她的目的很单纯,传播更高级的中医学理论和技术。   在十六岁那年,她完成了杏林手札第一卷 ,那时,她突发奇想,为什么不做个专门的组织用来传播这些知识呢。   这就是青囊楼。   青囊有个传说,传闻华佗在被杀死的前夕,感念狱卒对他的照顾,就将他所有的医学经书送给了他,装医书的那个袋子,就是青囊,象征了她想要传播出去的医术。   所以,那个组织,就叫做了青囊楼。   谷主支持她的决定,她出任了第一任青囊楼楼主。   而隐山那个传言,最早也是在那时候传出去的,可以治病救人。只是,在她在古代的第二十年,那些医学理论,让谷主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那就是,可以利用这样的理论达到长生不老。   不,或许也不是在那时候产生的,应该很早就有想法了,比如后来晚她几年出生的孙羡。   荆希为此和他反抗斗争,争辩,最终结果却是被关入了三日,出来后,她做了第一个实验品。   那是最黑暗的日子,她的青囊楼楼主身份也被剥夺,青囊楼从此销声匿迹。此后,她一直希望谷主改变想法,她也试过了很多方法,不论是劝说还是威胁,亦或理论说服,都没有用。她只能看着谷主愈发疯狂,死的人越来越多,杏林谷越来越黑暗,最终,她选择谋划一场浩大的革.命,因为她被认为的独特的医学天赋,她在谷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她假意顺从,如此忍辱负重十年,还联系了外界的人帮忙,一年前,她终于开始行动。   却被一群黑衣人打断,这场革命戛然而止,以失败告终。   她看到那夜里的火光冲天,染红了半个天空,听到了哭声,不甘的哭嚎,那夜的血,染红了杏林谷的土地……   而失败的原因,就是那个她联系的外界的人,那张脸,梦中是模糊的,她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确定,那人让她厌恶,让她恶心!   她是医者,她的本职是救人,而非杀人,但那个人,让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第76章 无痛无汗证(11)   荆希是被满脸的泪水和自己的抽噎声惊醒的, 醒后她恍惚很久,都没有从梦中的场景回过神来,一闭眼, 就是那些兄弟们满身鲜血望着她求她救命的模样。   “为什么哭?”赵钰拨弄了一下火堆,坐在她旁边, 静静地看着她。   火光下,荆希回望过去, 发现赵钰的白衣已经满是血迹和灰尘, 而在外围,时及和小四儿也满身是伤的坐着, 他们身后,还坐着伤痕累累的寥寥数人——他们把她带出来了。   “我……”刚一张口,一口血却率先冲出了喉中。   “希姐!”   “荆希!”   三人皆是被惊了一跳,赵钰更是一把握住了荆希的手腕。   荆希自己也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吐出的那口黑血。   “我没事。”荆希摇摇头, 试图挣脱赵钰的手。   “你哪里不舒服?”赵钰坚持没放,他只略通岐黄之术, 只能判断出荆希现在的身体极度虚弱, 却无法具体判断出是怎么回事。   “真的没事,再说了, 我也没有痛觉,哪里不舒服,我真的也不知道啊。”荆希笑了笑,其实她的胸口一阵一阵发闷, 眼前更是一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缓了缓,她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低下头,不想面对此时这些人任何一种眼神,“赵钰,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骗你吗?我现在告诉你吧,我说给你听,好吗?你不能都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骗你,你信我好不好?你不是说,只要我还没承认,你就不会不信我吗?”   “好,你说,我听。”   “谢谢。”荆希低着头,咽下口中腥臭的一口血液,开始说了起来,她刚才做的梦,在古代这三十年来所有的经历。   “……至于麻毒,那是我第一次为人做手术,孙羡的母亲难产,恰好麻毒又有一定的麻醉效果,我死马当作活马医,用了这个麻醉,完成了这场手术,救了他们的命。”   讲完所有的事,洞穴里已经落针可闻。   荆希的人生,太过让人匪夷所思,其实自始至终,荆希都是在被人利用,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中,归根结底,荆希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   因为好似现在的发生的一切都因她而起,如果假设一下她没有出现,没有写下杏林手札,没有突然有这样特殊的体质……或许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杏林谷。   荆希蜷缩起身体,像一只可怜的受伤了的小动物。   “这并非你的错,”赵钰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指间温柔地挑起她的下颌,为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直视她的眼睛,“即便没有你,他们也会找到千千万万个方法去尝试做长生不老药,而你,不过是恰好出现罢了。”   “我都知道,可是……”荆希侧过头,不想让自己的泪水被他看到。   “别怕,你从来都没错!”   赵钰将她的脸扭过来,为她擦去眼泪,最终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纳入了怀中。   “以后,我会信你。别哭,以后,我也会护着你。”   没想到赵钰会抱她,荆希呆了许久,才慢慢地伸出双臂,回抱住了赵钰,靠在他的颈侧,一直以来孤军奋战无处着落漂泊的心有了落地生根的地方。   “赵钰,我这辈子没喜欢过什么人,你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如果你都不信我,我会很难过很难过,难过的想死的那种。所以我想请求你,不要再背对我离开了,即使要背对我,我喊你你也一定要回头,不要不回头,我会害怕。”   “好。”赵钰加大了力度。   “不过,其实你现在也还是回头了,虽然迟了点儿。但谢谢你来找我。”荆希拥紧他,“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背对我了。”   “嗯。”   “我就说嘛,希姐怎么可能做的出那种事呢?”小四儿看着两人,感动到不行的捂着嘴哽咽道。   时及神色复杂,看着火堆旁相拥的两人许久后,扭过了脸。   外围的将士们也是在刘胜的催促下,识相的秉承非礼勿视的原则扭过了头。   平静了下来,荆希也了解到了目前的情况。   赵钰带着护卫在黑白两队人的围追下寡不敌众,本来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却突然又出现了一伙白衣人,本以为是两边一伙的,没想到却是他们这边的。   也因此,他们才能带着这些人顺利逃出来。   而现在这个地方,那伙最后出现的白衣人带他们过来躲避的,现在山外满是搜捕他们的人,自然不能轻易出去。   但是在躲过来的路上,赵钰已经发了信号弹,就等赵忧的人过来解围顺带处理掉杏林谷了。   “我在那个地下水牢里看到一个和你长的很像的人,你认识他吗?”   “和我长的像的?”   “嗯。”   赵钰想了一会儿,“我曾有一个兄长,确实父皇曾说过我与他长的极像……”   “尤其是侧脸,对吧。”   “对。”   “那你那个兄长呢?”   “据说是生病,所以去世了。”   “但我觉得水牢里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兄弟。”   赵钰沉默不言,未曾亲眼所见,还是无法确定。   “对了,我出来时,从那个人房间里找到了一封信。”荆希掏出了那封致谷主的信。   赵钰一看到那封信,就愣住了,“这……”   “怎么了?”   “无事,看信吧。”赵钰不想过多猜测。   信封被撕开,里面的信还在。上书:   “心悸之症,先贤尚无法可解,寻之未果实属情理,望兄长见此信能速归,药王谷不可一日无主矣。   乐之敬上。”   落款是十年前。   所以,这封信的主人是药王谷谷主,而写信的人则是季老。   “药王谷谷主什么时候失踪的?”   “十年前。”   完美的契合了时间,所以在杏林谷水牢不断做人体实验的那位,竟然就是药王谷的谷主。   “等等,陈老……”赵钰从怀中掏出了他们拿到的杏林手札,翻开后看着纸上的字迹,道:“此书上的字迹,应是药王谷谷主陈老的字迹。十二年前,兄长继位之时,陈老被请来为皇兄看病开方,我曾见过那张方子,字迹与此一模一样。”   “这也就说得通了。”荆希她记忆中自己写下的杏林手札远比这个厚的多,且绝不是这个模样的。   荆希随手翻开杏林手札,不经意间,翻到了最后一页,露出被撕掉的痕迹。   “我记得,我写的杏林手札最后一章就是一气周流。”   荆希捡了一根小木棍再次画起了一气周流的图。   画着画着,她脑子里灵光一闪,道:“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明白了!”   荆希完全按照他们目前知道的阵法画出了这个不完整的一气周流图,“其实,他们没有画错,他们是故意这样修改的。”荆希指着那些气体的运行方向,他们最终停留的地方,是在肾处,也就是杏林谷所在的地点。   “这样修改有什么用啊?”小四儿一头雾水。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又为水火之源,人体一身之元气,最开始的源头就在肾,肾为先天之本,一个人出生的体质以及年老时的身体状况,都由肾气主管。而这个图上,其余脏器一之气都被传导给肾,我想,他是想要补足肾气,以达到长生不老的效果吧。”   “可是心处,”赵钰指着心脏所在位置,“它并未传导气。”   荆希细看,确实,不仅没有传导,反而还被传导了。   “心吗?”荆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你们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心为君主之官,肾为相傅之官,这个图上,肾气传心……”   “不可能!”赵钰猛地打断了荆希,“我……”赵钰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这个猜测太过难以置信,他不愿意去相信。   但是有些事实,是不得不承认的。   赵钰拿出那块心脏模样的令牌……这块令牌上的字,他终于想起是在哪儿见过了。   赵忧的御书房中,有一卷佛经,上面的字体与之如出一辙,而赵忧,曾经在他眼皮子底下描摹过。   事实已经很明了了。   “什么意思啊?什么‘不可能’啊,王爷,希姐,你们说一下啊。”小四儿看着他们凝重的表情,都要急死了。   时及也用眼神催促着他们。   荆希看了赵钰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讲。   “说吧。”赵钰垂下了眼睛。   荆希默默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握住他的,然后才道:“黑衣人的头儿,可能是——皇上。”   “什么?!”   洞穴内此起彼伏地不可置信的声音。   “怎,怎么可能呢?皇上……他,他不是还受到黑衣人的刺杀吗?”刘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结论。   “是刺杀,可又怎么就不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呢?他演出这场戏的目的,一是引赵钰和我过来,可能与他的心悸病有关,二则是除掉邵启大元帅。因为他是唯一受了先皇特赦,可以不上交兵权的将军。可他死了,兵权不就能回收了?”   “所以,这一切……”小四儿张大了嘴,他印象中的皇上,一直都是温文尔雅,与赵钰也是兄友弟恭的。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赵忧他曾经来过杏林谷。差不多也就在十年前。”   十年前,荆希为了能够阻止谷主,曾想过很多方法。其中她认为最成功的就是十年前,赵忧登基后不久第一次来到北方这座城市微服私访时,荆希想法设法与赵忧见了一面,说了杏林谷的事后,他答应了帮她。   事后派出了一个人协助她,而这个人,最后就是背叛了她的人,她当时还很奇怪,为何不直接出兵,原来赵忧从一开始就想要利用杏林谷来获取这个长生不老药。   原来如此!   也难怪,难怪她第一眼见皇上觉得满心不爽,原来他就是最终的罪魁祸首。 第77章 无痛无汗证(12)   “赵钰……”其实最终说来, 这事还是对赵钰的冲击最大,谁能想到,满心信任的兄长竟然一直在算计自己, 换谁都无法接受。   赵钰没有任何反应。   荆希只能默默握紧他的手,期望能给他一点儿安慰。   “我有兄弟六人, 除我与皇兄之外,皆在五年内身遇不测, 虽有传言为皇兄所害, 我只以为是偶然。可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赵钰将荆希的手攥得死紧, 语气下的平静藏着内心里藏着他此生最大的不可置信。   “咳咳,咳咳咳……”洞穴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轻微的咳嗽声,那人停在洞穴口,“阿钰, 你在里面吗?朕来救你了。”   赵忧来了。   荆希看向赵钰,他的神色已经没了任何的改变。想来, 也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令人作呕的事实。   忽然觉得好笑, 兜兜转转,最开始, 她以为他们是蝉,在不停的逃命,去查找过年的螳螂,后来, 她以为她是那个黄雀,策划了这一切,不曾想,他们最终其实只是个螳螂,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王爷。”   洞穴里所有的人都望向赵钰,等着他做决定,同时眼睛里又都藏着担忧。   赵钰却看向了荆希,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悲凉和讽刺。   “对不起。”赵钰道,对不起原来一切都是由他的血亲兄长而起,对不起原来所有的误会都是赵忧处心积虑的安排,对不起让她身陷囹圄,却无能为力,对不起……   荆希给了赵钰一个拥抱。   她不需要赵钰的对不起,她只遗憾,或许她真的永远也做不到她承诺的事情了,她最终还是没法带那些可怜的女人回家,无法让地牢里的那个可怜人重见天日,无法让杏林谷彻底脱离死亡的惨白……   但是,革命嘛,有成功有失败,死亡不过是一种归属。   “赵钰,可能我们都活不下去了。”荆希笑看着他,“真是应了一句话,不能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生死。你愿意,和我一同赴死吗?”   “飞蛾扑火,在所不惜。”赵钰如此回答。   荆希的想法很简单,生而为人,如果她已经不能站着活了,那么就站着死也是一众尊严!她从来不相信长生不老,医生治病本就是逆天改命的事了,长生不老又怎么可能呢?   即便有可能做到,她也不会愿意让此事成功。   更何况,如果连死亡都可以避免,连死亡这件最后的绝对公平的事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又该会陷入怎样的黑暗呢!   “赵钰,出去吗?”荆希起身,背对光而立,向他伸出了手。   “嗯。”   赵钰握住她的手站了起来,两人握紧彼此的双手,向着山洞外的火光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的天已经黑了,赵忧身穿龙袍站在最前面,身旁是陈老和谷主,身后是举着火把的黑白两队人和一群官兵。   赵忧瘦弱的身体穿着宽大的龙袍,像是挂上了一根瘦弱的树枝,让人怀疑那龙袍都能把人压垮吞没,而他惨白的脸色在火光下更是显得可怖。   他一如既往地挂着温和的笑容:“阿钰,你都知道了吧?”   “嗯。”赵钰连一眼都没有看他。   “不问问我为什么吗?”赵忧脸上竟然出现了委屈的神色。   “那你是为什么呢?来恶心赵钰的?那你的目的,可算是达到了。”荆希挡在了赵钰面前。   “荆姑娘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赵忧笑容丝毫不减,“我登基十年,日日勤勉克俭,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天下百姓无不称赞于我。但是我不甘心啊,凭什么像朕这样伟大的千古一帝却只能有这样一副破破烂烂的身子,每日都在提心吊胆明日是不是就会没命!作为皇帝,我却不能尽情享受荣华富贵,美酒佳肴,凭什么?   何况,我这么勤勉的明君,死了不是可惜了吗?其实我本来也是不想用阿钰你的心脏的,可是没办法,那五个实在废物,经不起药性就死了,我只能找你了。阿钰你也莫怪我,你想想看,你的心脏给了我,我们两个也算是共同活着了不是吗,加上又有谷主的长生不老药,我们不就是一起长生了吗?你说可是,陈老。”   “圣上所言极是。”慈眉善目的老头摸着自己的长胡子,“说来这换心之术,还需得感谢荆姑娘呢,可是给我的灵感。”   “什么意思?”   “你以剖腹帮助妇人产子,老夫自然就想到那心脏可否也能互换了。老夫研究心病一辈子,没想到在一个小丫头身上给我灵感。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呢。”   “还有后面一句你怎么不说,前浪死在沙滩上!前辈你,是不是该寿终就寝了呢?”   “你……”陈老神色变得很不好看。   “哎,陈老,莫要计较,朕这是征求阿钰的意见呢。阿钰,我们一起长生,你觉得呢?”   “但我不需要长生。”赵钰终于看向赵忧,看到了一张丑恶得让人想吐的嘴脸,“你若真的爱民,就不会让那么多人平白无故因你的私心而死。”   “怎么会是私心?”赵忧满脸受伤,“我是为天下社稷着想啊。他们不过是平民,除了种田又无大用,但朕不一样,朕是天下气运之子,身死,这个江山的损失将是多么大!何况,我不也引你们去阻止更多的死亡了吗?尽量少死些人,朕做的难道还不够好吗?”   他们一路走来都是赵忧安排好的!   小四儿时及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们从头到尾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更有如此厚颜无耻的论断,荆希都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脸说出来的!   “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过重要,你死了,山河依旧,星辰日月皆不会因你而暗淡失光,而你逼死的那些人命,也没有一条是你可以轻易决定他们生还是死的,你这样的人死了,才是真正的死不足惜!”荆希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打人的冲动。   赵钰拉住了她。   “我哪里有错?荆姑娘,不然怎么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呢?我本以为你是女中豪杰,未曾想,还是不可避免落入俗套。你看,用几条人命换取未来一个千古帝王,不好吗?这样做,未来整个江山社稷都会感谢于朕!”   赵忧张狂张开双臂癫狂地笑了起来,“那些贫贱蝼蚁,也配与朕之生机相提并论?阿钰,你说可是?用你们的命换我长生,我们赵国之江山将会永远存续,难道算不得大功一件!”   赵钰闭了闭眼,最后的期待也归于尘土,他已经懒得看他了,侧过脸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阿钰,你会理解我的。不过你也放心,我会先试着吃长生不老药,若是吃了后我的病痛消了,自然不需要皇弟你献出心脏,你还是做你的绥王。若是不能,就得麻烦皇弟了。”   赵钰:“…………”   见赵钰不理他,赵忧扯了扯唇,脸上有些挂不住,笑容淡了一点儿,终于闭了嘴,道,“把他们带走,明日的祭祀绝对不能出错。”   “是。”   再次回到杏林谷,荆希和赵钰被关在了一处,其他人也不知被带到了哪里。   至于为什么他们两个被关在一起,则是荆希的话了,让他们这对亡命鸳鸯趁着最后的机会再恩爱恩爱,黄泉地府路太长,到时候走丢了可怎么办。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皎洁的光辉透过窗棂撒入室内,给地面罩上一层透薄的轻纱。   荆希靠坐在赵钰身上:“今夜月色真美啊。”   “嗯。”赵钰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又回过头将目光落在了荆希身上。   她的头发现在竟然已经白了大半了,以前是从黑发里找白发,如今却已经要从白发里找黑发了。   赵钰轻轻抚上荆希的头发,道:“月色再美,不及希希万一。”   “花言巧语。”荆希笑了,“我以为你是根木头,没想到,你还会说情话啊。还希希,肉麻死了。”   荆希说着还抖了抖身体,一副被隔应到的表情,嘴角确实灿烂的笑。   “并非花言巧语,是事实。”赵钰轻轻转过身,捧起荆希的脸,慢慢地靠近,极尽温柔地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得遇卿,是钰此生之幸。”   “说话文邹邹的。”荆希扁着嘴忍着泣音,“不过我喜欢,而且我也是,还有,我刚才已经跟你表白了。”   “嗯?”   “今夜月色真美啊,它的意思是,我喜欢你。赵钰,我喜欢你,不,不是喜欢,喜欢是索取,爱是付出,我对你,是爱。赵钰,我很爱你!”   “嗯。”赵钰拥紧了她,手指一点一点地为她理顺这三千雪丝。   荆希在他怀中闭上了眼,“赵钰,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啊?毕竟我这满头白发……”   赵钰这次竟然还煞有其事地扶起荆希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然后才认真道:“不丑,一点儿也不丑。”   “哈哈哈,你可真会说话啊。”荆希笑了,道,“其实如果我死了,你不用太难过的。因为告诉你个秘密,即便是没有明天的祭祀,我也会死的,本来呢,不想告诉你,但是现在好了,我们可能会死在一起,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赵钰更加拥紧了荆希。   “知道为什么我的血液颜色会格外红一点吗?还有我的伤口为什么总是那么快恢复?想知道吗,你回答我我才说。”   “为什么?”赵钰配合的问道。   “因为,这其实都是靠透支我未来的生命力做到的。我的肾由于那时的药物作用,它比平常人更加活跃,还记得初见我的脸吗?我是吃了种我配的药,目的就是抑制肾的活性。不过,现在药效早就消失了。所以,你后来会发现,我的伤愈合的很快,其实这都在透支我的生命力,受的伤越多我的肾负荷就越大。这不,它已经到强弩之末了,肾藏精化血,发为血之余,所以你看,我的头发全白了。”   “希……”   “嘘,”荆希按住赵钰的嘴唇,“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五脏六腑已经快要彻底衰竭了。因为我是药人吗,其实用药都要万分谨慎,今天中的毒,我的肾用尽全力帮我排除了,它也彻底要罢工了。所以,即便没有明天的事,我也活不过一个月了。我还想,要怎么告诉你呢,现在倒好,不怕了,反正我们即将一起做一对亡命鸳鸯,谁也不比谁好了。话说,你不会不愿意跟我死在一起把?”   荆希嘟唇质问他。   “不胜荣幸。”赵钰在她脸颊边轻轻落下一吻。   “那就好。”荆希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儿累了,想睡觉了。”   “睡吧。”赵钰脱下大氅盖在她身上,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记得有位小可爱猜到了我后面几乎一半的设定剧情,真的太厉害了,现在写反到了,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害,记得刚看到的时候把我吓一跳,甚至有种冲动,把笔递给这位小可爱好了。   哈哈哈哈,好了,现在看到这里的小可爱猜到了没有啊?有没有一丝丝的意外吖~ 第78章 无痛无汗证(13)   第二日中午, 他们被打扮好后带到了最后祭祀的大台。   这是在杏林谷风水最好的一处地方,上通下达,五条水流联通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 对指的毫无疑问是东敖溪镇,中隐山、西古尤族寨等, 河流则象征血脉,为气之通道。   五条分流汇聚之地, 一个三层高的石台一圈一圈环绕搭建, 最上是一气周流的刻图,中间还有一个人形的坑。   细细的花纹绕过整个石台最终延伸至石台第一层放置的巨大的三足炉鼎, 炉鼎下,已经有青烟袅袅升起。   石台外周,跪了一圈杏林谷的人,他们穿着白衣,带着兜帽, 双手合十,双目紧闭, 口中喃喃。   他们两人被分开, 赵钰被赵忧的人押着去往高台的最外围观礼的地方,荆希则被带着前往一个高台最下方。   隔着一个高台, 他们遥遥对视。   荆希用口型说道:“别伤心,别看。”   赵钰也动了动嘴唇,只是逆着光,她没看清, 等了半天,赵钰却没再说了,只定定地看着她。   荆希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但奇怪的是,她容颜却愈发的美艳,阳光下,她一身白裙,满头华发,生出了这世上最美的模样。她对着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世界恶意的不甘,有的只是淡然和轻松。   他刚才对她说的是:“等我。”   荆希最后只是笑了笑便侧过头,赵钰知道她其实没看到,但没必要再说一遍了,因为他知道,他或许无法与她同时赴死,但绝对也不会太迟。   他愿意目送她的离开,做后走的那个人,离别的悲痛,就由他一个人承担好了。   所幸他们已经约定好,一同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不会独留谁在世上,让一个人品尝离别的苦杯。   “希姐……”安逸也来了,他跟在荆希身后,捂着嘴不敢出声哭泣,今日即将永别,谁又能忍住不悲伤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哭。”荆希拍了拍安逸的肩膀,“一会儿,你记得带赵钰离我远点儿,看着他闹心。”   “昨日不还舍不得分开,今日怎么就变了心?小希未免也太过花心了。”谷主站在荆希身侧,笑看着她,“不过你以后也没有花心的机会了。因为你看,今日,那里就是你最终的归宿。”谷主仰望三层的高台,眼里露出了痴迷,“长生不老的仙丹,我终于能成功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荆希没接话。   太阳越升越高,在荆希都站得发晕的时候,谷主和陈老带着她走上高台,一步一步,走向她死亡的祭台。   谷主曾经给过的生命,今日终于要彻底收回,她也终于不用再亏欠这里的任何人!   她生而是药,也是祭品,更是所谓长生不老药的醒药剂……   祭台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中间一个人形的凹陷就是她最后的长眠之地。   荆希躺了下来,侍童恭敬地端上来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把黝黑散发着寒意的放血刀,一杯烈酒,一块白色的布巾。   荆希转过头,目光便被纳入了一双深邃黝黑的眼睛里,赵钰紧紧地看着她,不显露忧伤,不带悲凉,压抑住悲怆,只安抚的温柔的看着她,像冬日里那抹最暖的阳光,投射入一颗寒风凛凛暗无天日的心脏。   “别看。”荆希张了张唇,“赵钰,求你,闭上眼睛,别看。”   赵钰没有闭上,他满目温柔地凝视着她,在她的目光中,缓缓地翘起一点一丝的弧度。   我记得,你曾说你想看我笑,那我,就多笑一点儿给你看,但你不能让我不看你,我做不到。   是荆希承受不住般猛地收回目光,视线向上,映入眼帘的是蔚蓝的天空和白色的云彩。   生命从天地中来,复归自然而去,所以我离开,你不要太过伤心,因为我,只是踏上了归途。   手腕一凉,不知何时,那把放血刀已经送入了她的身体,她听到了身体里的血液汩汩流出的声音,她半眯上了眼睛。   “姐!”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忽然伴随着一排突如其来的银针出现,陈老瞬间被射中,手和胳膊受伤的地方迅速变黑,谷主灵敏躲闪,看到陈老受伤赶紧将他带了下来,抽空看去,那把银针却是孙羡射出的。   他只来得及射出那把银针,就被杏林谷人毫不犹豫地围堵,转瞬间,身上便已经伤痕累累了。   荆希说的没错,他在谷中没有任何自己的势力,为在山林救赵钰他们时,人就消耗了大半,以至于,连现在救人都只能他孤军奋战!   “孙羡,你疯了!”谷主怒吼道,赶紧给陈老服下解毒的药。   “姐,荆希,你跑啊,你快跑啊!”孙羡哭着看着荆希,拼命地冲往祭台,却被更多的人拦了下来,不得进入一步。   荆希回头看他这个从小带大的弟弟,她其实有猜测,三番两次帮她的人就是孙羡,可惜她一直没去相信,如今看着他被一刀一刀凌迟般划伤,心脏处抽搐地疼了起来,   “别过来了,回去吧。”荆希不是不想起来,她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脏器衰竭,气随血脱,她连扭头都困难,如何坐的起,跑的动?   孙羡一个人苦苦支撑之时,眼角瞥见几个人冲了下来加入战局,他终于轻松了一些。   原来不知何时,赵钰时及小四儿还有刘胜和他剩下的部下都想方设法挣脱了禁锢,满身鲜血地赶了过来,   这是一场鸡蛋碰石头的较量,荆希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一把又一把利刃划伤,鲜血喷溅满地,自己却无能为力。   “回去吧,求求你们回去吧!”荆希声嘶力竭的哭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把利刃凶狠地割开了赵钰的脊背,一根银针毫不留情地刺入小四儿的大腿,一把匕首狠狠地没入时及的血肉,一把利剑从背后贯穿了孙羡的身体……   “姐,对不起。”孙羡脱力跪倒在地,口中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襟。她讨厌白,却更讨厌血色。   “孙羡——”荆希竭尽全力地呐喊被淹没在了刀刃碰撞声中。   眼睁睁又看到一把刀划开了赵钰的小腿,荆希拼尽力气坐了起来,“赵钰,时及,四儿,你们滚啊,带着所有人赶紧滚,我求求你们,别过来了,真的,别过来了!!!”   “安逸,愣着干嘛,你的人怎么回事,赶紧把他们拉开!”谷主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逮着旁边的人红着眼睛怒吼。   安逸拼命掩饰下喉咙中的哽咽,带着人加入了战局,为数不多的反抗者终于被拉开制服,他们被带到离祭台更远的地方。   看到他们离开,荆希终于放心一般,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闭上眼睛,慢慢地倒了下去。   不知何时,血液已经顺着纹路一点一点染红了整个祭台,一滴鲜血正要伴随着太阳最后的登峰滴入炉鼎。   皇帝,杏林谷谷主,药王谷谷主,他们都忍不住靠近,一旦滴下去,长生不老药可能就真的完成了!   血滴欲坠不坠,挂在最后的通路,后面一丝丝的血液慢慢地增加着它的重量,它越来越摇摇欲坠,阳光也越来越强盛,大悲咒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终于,血滴落下!   “砰”的一声突然炸响,紧接着,祭台附近接二连三的响起爆炸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胜愣愣地看着不远处冲天的火光和烟尘,声音被掩饰在了接二连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   “这是希姐安排的。”安逸呆呆地看着硝烟四起的祭台,“以她自身为饵,引来所有杏林谷人,彻底毁掉杏林谷。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她早在五年前就准备好的□□,费尽心思埋在了这里,当年想的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终究,这个万不得已还是到了,她选择启用这些炸弹。   荆希,最终死了。   “荆希!——”   赵钰突然发出一声声嘶力竭地嘶吼,竟然是要冲入那硝烟中去。   “王爷,王爷不要去啊!”刘胜死死拉住了赵钰,“荆姑娘费尽心思让您活下来,您怎么忍心,让她的苦心白白浪费!”   “本王,不需她的苦心!荆希——你……”你果然是天生残忍的人!   话没说完,身旁的人却都愣住了,一滴泪水从赵钰的下巴滑落,像是打开了阀门,一滴一滴泪水接二连三的,从他的脸上滑落,落入草丛……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   荆希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赵钰痛到骨子里的呐喊。   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但是,又有点儿高兴,竟然有幸能见证你情绪失控的模样,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离别之痛,思念之苦,哪一样不是最残忍的折磨?但我仍旧希望你活下去,用我不足一月的生命,换取这里你还有时及,还有小四儿,还有安逸……更多的人的命,我觉得很值得。   我曾惧怕死亡,但遇见你后,我便有了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勇气。   因为,喜欢是索取,爱是付出,我对你——是爱!   “砰!”一声,伴随着身体的腾飞,荆希想,为我庆幸吧,还好我不疼。不然我那么怕疼一个人,你一想到我会疼,就要更加心疼我了。   *   谁也没能想到,等硝烟散去,赵忧竟然活着出来了。   他被人扶着,龙袍已经破破烂烂,满目漆黑,浑身鲜血,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疯狂。   他癫狂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竟然流泪了的赵钰:“我告诉你,赵钰,皇位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剩下的残兵对着赵钰他们亮出了武器。   赵钰却没了反应,本来就是要一同离开,若是如此跟随你而去,倒也不是我的失约,也未曾浪费你的苦心。   赵钰闭上了眼睛。   赵忧癫狂的笑了起来,拔出了随手拔出旁边侍从的佩剑,即将送入赵钰心脏的前一刻,一根羽箭带着凌厉的气势打落了那把剑。   邵启挺拔地身影出现在山头,他的身后,是数万军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小可爱们今天我也更新了。   话说,我要是告诉你们我想就把这个定为结局章,你们会不会打我? 第79章 无痛无汗证(完)   开春了, 新皇在连续拒绝士大夫们几个月的请求后终于答应了从北方铄城返回京城登基。   天下百姓都称赞赵忧二人情同手足,兄弟情深,从先皇赵忧因过度劳累心悸病发而死后, 赵钰缅怀兄长,迟迟不肯接受先皇遗诏让他继位的决定, 反而是留在铄城悼念兄长中可见一般。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众多士大夫的轮番劝谏下, 赵钰总算是应了下来。   接新皇的车架已经停在驿站门口很久, 邵大元帅的队伍也早就准备就绪,却迟迟无人出来, 接人的宦官急得直擦额头上的汗。   “哎,刘将军。”方公公抓住经过的刘胜。   “公公有什么事吗?”北方军营的大老爷们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宫廷里的宦官,不是因为他们身体怎么样,他们就是受不了宦官们那斤斤计较的劲儿。因此被叫住的刘胜脸色并不怎么好。   “唉,什么事, 这不是等王,啊呸, 皇上出来吗?他去哪儿了?”   “王爷吗?”刘胜脸色缓和了点儿, “他啊,在那里吧。”   刘胜指的是远处的一大片山林, 春天了,树上大多萌发出了绿色的新芽,虽说看起来还是光秃秃的,但多少也多了许多生机。   而最有春天气息的还是杏林谷里那一大片的杏林了, 白色的杏花开满了整个山谷,风一吹,一连串的花瓣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在这漫天的白色中,一抹黑色在里面就显得格外的扎眼了。   赵钰在杏林中缓缓走过,离开之前,他想再看看,荆希曾经生活过这么多年的地方。   这几个月,他把杏林谷深谷所有的妇人都救了出去,召集了众多医者集中救治,随后记得家在哪儿的就送回了家,记不得的,也被暂时收容。   那些被骗进来的男人们也各回各家,安逸更是在过年前就已经回了敖溪镇。   水牢里的尸体都被解救了下来,遗憾的是,他的几位兄弟还是都死在了那里,其中两人,都是因为换心之术而死。   赵钰去时,那个和他长的几分相像的先皇贵妃的儿子,名为赵贤,他是换心之术下活下来的人,也难怪,赵钰敢冒这样的风险做这个手术了。   只是赵贤本已经是强弩之末,满足了他最后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后,他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荆希亲手写下的杏林手札被拿出来了,被赵钰交给药王谷季老代为保存,以传播发扬中医理论。   一阵风又吹了起来,卷起漫天的乱花,又被随意抛洒至各处。   穿过这满山的杏花,赵钰走到了几个月前混战的地方。   这里,埋下了他的挚爱之人的尸骨。是他无能,竟是连给她立一个衣冠冢都无从下手。   荆希来的太轻巧,什么也没带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走的也就潇洒,什么也没留下,只让他白白念想。   高台早已经被炸的支离破碎,尸骨被掩入厚厚的泥土,新长出的花草在风中颤抖着瘦弱的身体……谁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受过的疮痍。   你果真是最不负责任,也最残忍的人,赵钰将手上的杏花撒下,独留一人记得这伤痛,却自己一走了之,概不负责。   “王爷。”时及走到他身后,“你的人叫你回去了。”   赵钰沉默。   “我也准备走了,和小四儿一起。她的梦想是当个江湖郎中,既然她做不到了,我们就替她做下去。”   “嗯……多谢。”   “不必你说谢,荆希,她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姐姐。”   完成她的梦想吗?   赵钰转身朝谷外走去。   新皇登基三个月,六月二十五日那天,颁布了关于医者新的评判标准,设国医大师官职,正一品:行医五十年,治愈率达十之八九,医德高尚者可获其荣誉。   如此,天下人竞相学医,医者地位几乎等同士子。   *   杏林谷周围的一个小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的庭院里,一个女子正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走路,看那模样,比牙牙学语刚学走路的孩子都不如。   院外的孩子们见此大声嘲笑了起来:“笨女子,笨女子!走路都不会,算什么大人哦。”   “滚蛋。”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形貌姣好的女人不会走路也就罢了,怎么连声音都是沙哑难听的,孩子们笑得更加放肆了。   “哎,你们这些瓜娃子。笑什么笑,还不赶紧滚蛋!”一个老年妇人的声音在孩子们背后突兀的响起,瓜娃子们立刻哄笑着作鸟兽状散了。   “婶婶你回来了。”   “小希怎么起来了,走路走不了就别走了呀。”   老妇人赶紧过去要扶她。   “那可不行,我这叫复健,为了尽快恢复,我必须得动起来。”   这位小希就是荆希了。   她其实也没能想到,老天竟然对她这么不薄,让她重生活一次也就算了,没想到,还让她重生了第二次。   不过这一次,她是穿回了自己的身体。   说来好笑,当年许是机缘巧合,她一个脚滑,身体落入了杏林谷的冰窖中,她怀疑,她可能就是被硬生生冻得灵魂出窍,然后才就近穿到那个小婴儿身上的。   而她能醒来,则是因为春暖花开,杏林谷又没了人,冰窖再也没有人管,她就这么幸运的在这具快要坏死的身体里醒了过来,并被这附近住着的好心大婶捡了回去。   但是身体冻了三十年之久,荆希足足躺了两个多月才能勉强动一动手指,声带也严重受损,近几天才能勉强发出声音,还不能多说话,不然能疼死,更让她烦恼的是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冻得太久,她怀疑她的脑子衣领被冻坏了,记忆被纠结成了一团乱麻,常常扰得她心神不安。   就比如会突然窜出一个“赵钰”的人名,或者一片白色的杏花。   但她不知这与她的曾经有何关联。她能清晰的记得她上辈子的大学生活,杏林谷却不知是什么,频频出现的赵钰也总是让她心烦意乱。   哦,对。她终于能感受到痛觉了,就比如现在,走了几步,她满头大汗不说,关节处疼得都快要断了似的。   不过能疼是好事啊,说明她的身体没有彻底坏死,有恢复的可能性。   一年后,荆希终于凭借自己过人的毅力恢复了大半,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走几步路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日,她跟着婶婶去了小镇上赶集,小镇叫西镇,刚一去,就看到了匠人正在把一个巨大的雕像拉起来,不知准备运往哪里。   荆希不感兴趣地就要绕过,没想到婶婶拉住她,“小希呀,你看这雕像怎么这么像你呢?”   “怎么可能?”   荆希抬头看向那个立起来三人高的雕像。   雕像是个女子像,穿着很宽大的衣服,顶风前行般,衣摆被吹得飘起,雕像的脸上满是坚毅和果决,她的一手拿着一本名为“杏林手札”的书,一手拿着一根银针。   她混沌的脑子里不甚清晰的记忆终于找到了线头,乱麻被解开,她呆呆地接收着记忆,看着那张和她七八分像的容颜,愣在原地。   “这个是什么像哦,怎么和我家这女子长的这么好像?”婶婶拉住工匠,赶紧问他。   “这个啊,是我们第一任国医大师的雕像。她可是当世最出名的神医,由皇上亲自册封的!”   “那为什么要刻她的雕像呢?”荆希追问道。   “这个啊,是咱们铄城这边的大夫们集资弄得,她不仅仅是也第一任国医大师,也是为大夫们争了口气,而且知道她写的杏林手札不?这可是本神书啊!啧啧啧,因她一个,这日后,大夫的地位恐怕就要翻天咯。”   工匠感叹着离开了,荆希看着那个她的雕像越来越远,心情复杂。   当日,荆希做了一个决定:“婶婶,我的记忆理顺了,我想我要去一趟京城。”   “你去京城干嘛啊?”婶婶是独居,无儿无女,丈夫早亡,不然也不会把当时荆希这样的残废捡回来了。   “我要去找一个人。”   “可是你先前不是说他已经娶妻,而且现在可能都已经妻妾成群了吗?你还去找他干嘛,这种男人,要来有什么用!”婶婶气呼呼道。   “因为我可能对他有误解啊,我恢复的记忆告诉我,赵钰他,不是那样的人。何况,我不是说了,我还想去京城考行医令吗?”   “唉,好吧好吧,那你去吧。”婶婶摇着头回屋睡觉,“去看看也好。”   第二日,铄城某个角落多了一个摆地摊的可怜女人,举着一个可怜的幌子,上书:“看病赠看相。”可惜挂了一上午,都无人问津。   也是,就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摊子,摊子主人连个行医令都没有,谁敢让她给看病哦。   瞧这摊子的主人,没有生意,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来来往往的人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不过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人去了!   有热闹看,立马就有人来围观了。   只见去往摊子的身形修长,一身矜贵的黑袍,貌若潘安,面若冠玉,气质斐然,手边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两三岁的小娃娃,一看就富贵得紧,哎呦喂,这么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公子哥真要去这样不靠谱的小摊子看病?   还是说,这公子看上人家摊主的美貌了?也是,不得不说,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样貌确实是好的。   这么一想,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都等着看这位公子到底要干嘛。   “叩叩”公子轻轻敲击了两下桌子,手中握着放一个足足五十两的银锭子伸到女子的眼前,道:“看病。”   这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不仅不冷漠,竟还像是含了糖一般,温柔而又宠溺,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万分的期待。   荆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率先就被银子吸引了目光,正要伸手去拿,就又看到一只修长的手。   似曾相识的场景,荆希抬头去看,道:“……客官,来看病吗?”   “是。”赵钰望着她,深邃的眼里带着她看不透的温柔和珍惜。   “看什么病?”荆希觉得自己要溺死了。   “心病。”   其实人生可能就是如此的戏剧性,荆希前一秒才高兴得差点儿喜极而泣,后一秒就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奶音:“爹爹。”   荆希这才发现桌子后面还有一个小不点儿。   荆希瞬间变脸:“你来找我干嘛?你现在都佳丽三千了吧,我可配不上你。”   赵钰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给了小孩儿额头一下,看了一眼周围围观和来来往往的人。   荆希随着赵钰的目光才发现不知何时围观人群已经很多了,荆希蹙眉,绕过桌子,拉着赵钰找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停了下来,便一把甩开了赵钰的胳膊。   “现在说吧,我给你机会解释!”荆希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孩儿,发现竟然有点儿可爱,忽然有些愧疚刚才走的太快……   卧槽,这是什么想法!赵钰可是劈腿了!   荆希怒瞪着赵钰。   赵钰回望她,轻声道:“这孩子并非我亲生,是皇兄留下的遗腹子。”   “那他为什么叫你爹?”荆希质问。   “人家都叫爹爹,我也叫爹爹。”没等赵钰回答,小孩儿先警惕地抱紧了赵钰的手臂。   “人家?”荆希彻底愤怒了,恨恨地盯着赵钰,“你说,你还有几个孩子?!”   赵钰伸手想握住荆希的,却被她躲开了,赵钰的手在空中顿住,认真地看着荆希道:“我没有孩子,他说的别人是和他一起的宗族子弟。”   “真的?”   “真的。”赵钰点头。   荆希看着赵钰那双修长白皙,骨节匀称的手,终于慢慢伸出手,临握住前:   “不对,我这几日都听说了,你立后了!”   “是……”   “你果然……赵钰,你给我滚吧!”荆希打开赵钰的手就要离开。   “皇后名唤荆希。”   荆希脚步停了下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