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渣男宠妻日常》 作者:茶蔻 文案 穿成渣男的宠妻日常,男主视角,言情向,快穿。 目前世界 ①七零年代宠妻日常(已完结) ②娱乐圈宠妻日常(已完结) ③皇帝宠妻日常(已完结) ④凤凰男宠妻日常(已完结) ⑤全息网游宠妻日常(已完结) ⑥灵异世界宠妻日常(已完结) ⑦科举状元宠妻日常(已完结) ⑧末世基建宠妻日常(已完结) ⑨民国少帅宠妻日常(已完结) ⑩现代修真宠妻日常(已完结) 内容标签:随身空间 穿越时空 种田文 快穿 主角:谢黎 作品简评: 富二代谢黎绝症过世后意外绑定了守护系统,穿成渣男——抛妻弃女的知青,移情别恋的歌手,过河拆桥的皇帝,吸血为生的凤凰男,虚荣好色的游戏高玩,迎娶公主的农门状元,杀妻证道的修士……他不仅要洗白自己,做出一番事业,还要守护爱人一生幸福,让她不留遗憾。本文行文流畅,节奏明快,气氛轻松甜蜜,情节新奇不落俗套,让人忍不住好奇主角该如何改变低谷,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其独特的视角也十分值得一阅,是一部百读不厌的佳作。 第一卷 骗婚后一走了之的下乡知青 第1章   谢黎要死了。   他坐在轮椅上,苍白而俊美的脸颊毫无血色,怔怔看着面前的绿树繁花。   护士过来推他:“我们回去吧。”   谢黎含糊地发出一声回应,留恋地看了眼身后的绿色,慢慢垂下了手。   真的好不甘心啊,他还年轻,没有谈过恋爱,家世富有,为什么这么早就要离开这个人世……   【不甘心吗?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和我走,你能获得永生的生命。】   一道电子音在黑暗中响起,谢黎停顿片刻,道,好啊。   ……   1977年的春天,公社卫生站。   谢黎缓缓睁眼,回想着那个系统和他说的话。   【我是03号系统,归属于晋江大世界,管理数十个快穿者,你可以叫我管三。你的任务,就是接受大气运者的遗愿,帮助他们完结愿望,守护他们想要守护的人,完成任务可获得积分,兑换你想要的一切。】   【鉴于玩家是男性,你的任务对象皆为女性,请展现你的绅士风度,在这个世界正式脱单吧!】   谢黎有些无奈,他单身怎么了,他单身他骄傲!何必要说出来,一直戳他的伤口?   不过这样一刺激,谢黎也算是彻底清醒了,睁开眼面对人生,恰好听见一道试探的嗓音:“醒了?”   他脑袋向右转,看见一个年约十八岁的女孩站在床前。   对方穿着灰蓝色的单衣褂子,长发往后梳成麻花辫,脸蛋小巧而精致,一双眼睛清澈灵动,颇有惊喜地看他。   谢黎习惯了对女孩子温柔绅士,条件反射露出一个微笑,温柔点头:“我醒了,你……”你是谁?   还没开口的话,被女孩打断。   “太好了!”女孩开口,庆幸地拍了拍胸口,弯腰凑近查看他的脸色,见他脸色没变化,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点头高兴说,“没发烧,看起来应该没事了。”   “……”谢黎眼神闪了闪,镇定自若点头:“对,我没事。”   他想起来了。这个女孩的模样,分明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李甜甜。   啧,头疼!谢黎偷看李甜甜,摸着下巴思考怎么才能搞定这第一个任务。   李甜甜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惊喜过来,连忙道:“对了,既然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然后火急火燎地跑出房间。   谢黎一愣,从床上坐起,松了口气。   还好,有个缓冲的时间给他。   他叫出系统,确认这个世界的任务。   【主线任务:改变故事剧情,给李甜甜一世幸福。任务完成可获得1000积分。】   谢黎第一次做任务,心里十分谨慎,确认任务之后又复习了一遍原主传输过来的记忆。   故事发生在七十年代末,出身良好的原主受到家里长辈的牵连,插队下乡到了小西坡大队做知青,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农活,心里不堪其苦。   为了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主动追求大队长李建国的独女李甜甜,希望借住她爸爸李建国的人脉,得到回城的机会。   谁知道两人结婚后,李建国为了救人溺水离世,上面很快挑选了新的大队长,李家从此失去政治上的地位,这个预计的谋划还没开始便以失利告终。   原主心里责怪李甜甜没用,恢复高考的消息一下来,拼命复习考上大学,得到回城机会,立刻抛弃李甜甜不见了身影。   这时候,原主还不知道李甜甜已经怀孕了。   他考上首都大学,靠着温文尔雅的伪装在同学中如鱼得水,加上家里平反,重回昔日小公子的高雅生活,早就将被他视为人生污点的李甜甜忘到了脑后。   四十年后,年纪渐大的原主想起了李甜甜,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在他离开几个月后,李甜甜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为了养大这个女儿,她接零碎的小工赚钱,累出一身病,几个月前就在医院过世了。   临终前,嘴里喃喃着原主的名字。   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心软,原主听到这个消息,徒然陷入了追忆。   他这一生做尽了坏事,随着父母兄弟的先后过世,身边一个可以交心的人都没有,那些蜂拥上来的女人也全是为了他的钱,只有一个李甜甜是真心爱过无权无势的他,还为他生下了唯一的血脉。   算不上大彻大悟,但是原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献祭了一部分气运,提出要给李甜甜一世幸福,来报答她的痴心错付。   这个任务并不算难,谢黎是个新手,很幸运地接到了。   如今的世界进程,刚好到了原主下乡两年,心思走上歪路,打算追求李甜甜回城,刚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刻。   谢黎在卫生站醒来,也是因为原主要英雄救美,在野猪下山的时候冲上去救李甜甜,博取李甜甜的芳心。结果李甜甜没救到,自己被另一头小野猪拱了一下,倒在地上磕到脑袋。   一旁的李甜甜惊慌失措,和她爸李建国一起送了原主来卫生站。   不过李建国身为大队长,贵人事多,还要忙大队里的事情,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现在这里只有李甜甜一个人在陪护。   这也是前世原主和李甜甜生情的重要场面,在这个时间段进入时间,不得不说,极大程度缓解了任务难度。   可是……   “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办。”谢黎事不关己的模样,暗示道,“系统你也知道,我自己也是一条单身狗。”   谢黎个人条件很好,可也正是因为他条件太好,脾气也好,温柔的笑容叫人如沐春风,是许多女生心目中男神一样的存在,女生们更加不敢亵渎,都是远远地看着他,导致他二十年来都是单身,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   没有交过女友,怎么知道如何追求李甜甜呢?   尤其这个世界还是七零年代,缺衣少食,谢黎一个衣食无忧的贵公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系统似乎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冒出来说了一句:【玩家,鉴于你是新手,可以抽取一个新手大礼包,是否抽取?】   谢黎眼前微亮,笑了笑道:“我要抽奖!”   抽奖之事速战速决才好,随着谢黎沉声说完这句,一个转盘出现在他脑海里。上面分为白色、绿色、蓝色、紫色和橙色五种颜色,越是后者,在转盘上占据的分量越小。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子,似乎代表着每个颜色指代的奖励。其中橙色只占了百分之二、三的样子。   谢黎没说话,静下心,认真地观察转盘的转速。过了一会儿,心里有了成算,当指针从某个地方掠过时,果断喊了一声“停”。   话音未落,指针便结束了高速旋转,速度慢下来,然后伴随着惯性继续往前转了半圈,缓缓停在了橙色部分上面。   中奖了,而且好像还是大奖。   谢黎看见都愣了愣,抬头问系统:“奖品是什么?”   系统也有些不敢相信,愣了一下,回答道:【恭喜233号员工获得橙色奖励,碧水空间。】   碧水空间?谢黎还没发出疑问,就发现自己脑海里凭空多了什么东西。   他想仔细查看,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李甜甜和人说话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收回心思专心面对李甜甜。   ……   “医生,你看看他醒了还要不要住院?”   李甜甜推开门,带着医生走进屋,指了指谢黎示意他看。   她在家受宠,从来没有经过事,第一次独立找人办事,窘迫地绯红了脸颊,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年轻的男医生跟着走进屋,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她几眼。   “咳!”谢黎干咳一声打断他。   医生回过神,看见谢黎威胁的眼神,很快明白了什么,哭笑不得,上前查看谢黎的伤口。   “既然没发烧,伤口也没裂,只要醒了就可以出院了,不过最好还是养一养,暂时不要太累。”看过之后,医生不是很在意地说道,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如果你们觉得不放心,也可以带人去县城做个检查,卫生站现在没有检测的仪器,这样保险点。”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们直接出院就好了。”   李甜甜还没说话,谢黎掀开被子穿鞋,站起来道。   剧情里原主也没有出过什么事,谢黎十分放心自己的身体,提出要出院。   李甜甜不肯,固执说:“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做一个检查吧……”   谢黎愣住,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们走去县城要多久?”   李甜甜茫然,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谢黎:“四个小时,怎么了?”   “四个小时啊……”谢黎抱臂倚墙,歪头望李甜甜,道,“虽然我很想你陪我一起出门,但是这个点,如果赶去县城再赶回来,天都要黑了。”   “那,那……”   对着青年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李甜甜心漏跳了一下,脸色不争气地涨红了,羞恼低声说:“那算了,我们先回去,你记得明天自己去县城检查!”   她不敢再看谢黎,转身走出去,深怕又对上了他的视线。   太奇怪了。   为什么她的心跳的那么快?   “……而且,他也太不要脸了吧!”李甜甜嘀咕。   这个年代,说出想要和她一起出门这样大胆直白的话,还用那样的眼神盯着女孩子看,的确很不要脸了。谢黎听见,有些哭笑不得,付了医药费,领了纱布和药膏,迈步追出去。 第2章   原主插队的地方叫小西坡,是个拥有两百来户人家的大村子,离镇上十分远,走路回去要两个小时。   上午谢黎去卫生站缝针,还是大队长李建国动用了大队里的牛车送人来的,回去当然没那么好的待遇,路面崎岖,没有车来返,只能靠人双腿走回去。   回去一路上,李甜甜不知道是避嫌,还是嫌弃谢黎,再也不肯开口和谢黎说一句话,身体也尽量离谢黎远远的。   谢黎心里无奈,看吧,他就是不招女孩子喜欢。   算了,毕竟想要追到女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时间还长,慢慢来。   此时此刻,他最重要的,还是回到住处看一看脑海里的“碧水空间”为何物。   和李甜甜在村口分开,谢黎目送她活泼娇俏的身影不见,转过身,一个人依着记忆回到知青点。   知青点建在远离村子的山脚下,大通铺,四间大房子一共住了二十几个知青,还有两个小房子用来做饭洗澡。   时间大约是下午四点的样子,生产队还没下工,知青点一个人都没有。   谢黎谨慎地检查了一圈,回到房间关上门,感知着脑海里多出来的存在,刚想问问系统“碧水空间”的事情,还没开口,一晃神,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两亩黑土,几间竹屋,一泓灵泉……   谢黎转了一圈,目不转睛,差点没回过神。   原来碧水空间就是随身空间,果然是个好东西。   【碧水空间在系统商城也有出售,玩家可以看看物品介绍,了解该物品的功能。】系统神出鬼没,说了一句又缩回去不出声了。   谢黎习惯了也不在意,打开系统商城。   商城里的东西按价格从高到低的顺序排列,“碧水空间”在最前排,品阶分类为橙阶小极品,售价是一个令人望之却步的恐怖数字。   如果做任务,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个世界才能赚到这笔积分。   上面还有具体的介绍,诸如黑土地种什么活什么,植物生长速度十比一;竹屋储藏食物不会变质,放进屋里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灵泉涌流不尽,自带洗髓伐筋、枯木逢春、解毒锻体功能……   谢黎是个不喜欢看小说的文艺青年,头一次接触这种神奇的东西,深感不可思议。   只能说,不愧是系统出品,实在是神奇。   不过系统连起死回生、穿越时空都能做到,做得出这种东西也很正常。谢黎很快平静下来,离开空间,打算试试空间介绍有没有夸大其词。   找了些种子,谢黎继续回到空间,按照脑海里原主的记忆,将这一小把种子分成几排,在空间里种下了。   种子埋好后还要浇水,名叫定根水。   知青点不靠近水源,平时吃水都要走上两里路去村子的大井里打水,不能浪费。谢黎四周望了望,看上了旁边的灵泉,手捧了一掬水浇在上面。后来觉得不过瘾,出空间拿了个葫芦瓢给种子浇水。   一瓢水能浇半排种子,很快就搞定了,灵泉的高度还是一样,连个变化都没有。   弄完这一切,谢黎皱眉出了空间,觉得这活儿有点累,不过他更加期待空间的效果。   要是真的和介绍说的一样,他真的是捡了个大便宜。   不说在这个缺衣少食,杂交水稻还没培育出来的年代里,有一个独立而且四季都能种植的空间多重要,就算是在别的世界,这个空间也能帮上大忙。   ……   傍晚六点多一点,知青点渐渐热闹起来。   “谢黎同志,你从卫生站回来了,没事吧?”   原主的长相清秀温文,是一众知青里最好的,举手投足的仪态也好,很受女知青的欢迎,一群女孩下工看见他,顾不上劳累的身体,蜂拥而来挤上前慰问。   谢黎措手不及,艰难维持着风度,才将这些可爱的女孩子挨个安抚了。   “我没事,过几天就能去上工了。”   “你身体不好,要多歇歇吧。”   “是啊是啊,谢黎同志你多休息一段时间,不差这几天的工分,别累坏了身体。”   原主的身体是很不好,谢黎想起这个问题,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尝试灵泉的功效,迟疑一下道:“谢谢提醒,过几天我再看看吧。”   如果灵泉真的有用,原主的身体也就有救了,不用再顶着一副弱鸡的身体去干农活。   这时候,其中和原主同批次下乡的胡德正走近,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谢黎连忙挣脱了娘子军们的包围,拉着他做幌子去院子里躲清静。   胡德正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然后突然板着脸,用力拍了拍谢黎的肩:“你小子太乱来了,就算喜欢李队长的闺女,也要顾惜自己的小命,下次碰上野猪千万跑远点,别再凑上去了。”   谢黎面不改色背下原主的这口锅:“当时也是第一次看见野猪吓到了,下次一定躲远点。”   “你心里有数就行。”胡德正也没想太多,换了个话题,“不过你受伤了,是不是要歇几天?”   谢黎想了想,道:“没错,我忽然想起今天的事应该和大队长说一声,还要和他请几天假,你给我留一点饭菜,我趁天没彻底黑下来先去一趟。”   胡德正摆手:“是这个理儿没错,大队长人挺好的,你还喜欢人家闺女,既然要请假还是亲自上门去说一声比较好。”   谢黎诶了一声,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朝着灯火点点的村子方向过去。   ……   “甜甜,你干什么呢,碗放着我洗,别动。”   “我今天没上工,妈,你就让我洗吧,你好好歇歇。”   刚刚走到李家院子前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谢黎勾唇笑了笑,小姑娘还挺勤快的。   他敲响了门。   “谁啊?”李甜甜的声音响起来,一边问一边拿着碗朝这边过来。   看见是谢黎,她脸红了一下,想起白天发生的尴尬事情:“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这几天不能去上工,过来和大队长请个假。”   李甜甜赶紧叫道:“爸,你快来,谢黎同志找你。”说完捧着碗溜回院子里。   估计未来几天内是不想看见谢黎了。   谢黎有些遗憾,目光追随着她,直到她转个弯不见了身影才收回了视线。   没一会儿,大队长李建国出来了。   他四十来岁,黝黑的脸色不怒自威。可能是刚下工,衣服沾着在田里不小心弄到的泥巴,脚下踩着一双绿色解放鞋,看着谢黎的目光戒备又敌视,就像是每一个看追求自己女儿的老丈人的眼神一样。   看样子原主想要追求李甜甜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谢黎心虚地干咳一声,说明了来历。   “这种是小事,下次谨慎点就行,别莽撞地乱来,给大家惹麻烦。”李建国正色道。   谢黎点点头,在老丈人面前表现得十分谦逊有礼:“我记住了,下次一定不会再耽误大家的时间。”   “那就好,你回去吧,准你请假五天,五天后记得上工。”   李建国说了话,看谢黎点头不说话,不高兴了:“还有事?”   “我……”谢黎还想见见李甜甜,眼神瞟向李甜甜刚刚消失的方向,话没说出口,就看见李建国徒然严厉的目光,顿了顿,无奈道,“没事了,谢谢大队长,我先走了。”   不让他见李甜甜,有本事一天到晚守着,不然他总是能逮到小姑娘的。   谢黎腹诽一句,发现自己好像成了拐卖小姑娘的坏人了,心里有点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   ……   回知青点吃了点剩饭剩菜,谢黎冲了个凉,上床睡觉。   虽然是大通铺,但是大家都还挺爱卫生的,没有什么异味,一觉安心到大天亮。   第二天醒来,身边的铺位都空了。   大概是想着让谢黎多睡一会儿,大家出门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谢黎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病了大半年,警惕性下降好多。   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关上门进了空间。   经过一晚上,空间里种下的小种子都抽苗长大了,长得慢的只有小小几片叶子,长得快的已经一臂高,还有的甚至开了漂亮的黄花,谢黎研究一番,认出这是南瓜花,长在绿油油的南瓜秧苗上,有点“万绿丛中一点黄”的意思。   按理说不该长这么快的,就算是十倍流速,这生长的速度也过快了。   谢黎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看向了灵泉。   难不成是因为他浇了灵泉的缘故?   思考很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谢黎表示放弃,不管了,他今天就要做一只小白鼠,看看灵泉的功效是不是真的。   在空间外面找了半天没找到杯子,想起来大家喝水都是用碗,谢黎有些心塞,取了一个洗干净的大碗,装满灵泉囫囵喝了下去。   有点甜,其它什么感觉都没有。   谢黎皱了皱眉,再三点开系统商场确认“碧水空间”的介绍,奇怪为什么没效果。   很快,效果来了。   不到半小时,谢黎上了三趟厕所,出来的时候脸色发白,两脚发软,但是却奇异地觉得身体很好很健康,似乎肌肉里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这当然是错觉。   他抬了抬院子里的大石块,只勉强抬起一个角,感觉身体应该是恢复了正常人的水平,或者说比正常人要强壮一些,不像原主那样身体虚弱,也没有力大无穷这么神奇。   大概是将原主这两年来的营养不良治好了,还将原主的身体调整到了最佳。   忽然想到什么,谢黎拆开脑门上的绷带看了眼,果不其然发现这个小伤口已经近乎痊愈了。   他很惊喜,灵泉有这样的功效,已经很够用了。   接下来的一天里,谢黎都在空间里研究这里的东西。   灵泉已经证实有效,竹屋也和功能介绍的一样,倒是空间里的黑土叫他刮目相看,因为他发现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干,保持一个半湿润的潮土状态,种在上面的作物完全不用浇水,也不用废心思去照顾。   中间他看到好几株植物都开花了,想起植物授粉的事情,出去逮了几只蜜蜂回来,养在空间里。   除此外万事俱备,空间里阳光、空气、水分都全了,几乎不用多操心管理。   谢黎放下心,撒手不管空间里的事情,闪身出了空间。   不用上工,伤口好了也不用去县城医院,他在知青点走了几圈没事做,索性清点了一下全身家当。   加上身上的衣服,谢黎一共有三套换洗衣服,另有半包饴糖,一支英雄牌钢笔,和共计二十块三毛六分的散碎零票,看起来多,其实也就是城里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要是没有随身空间,就这点钱,原主想要活下去还真的是很艰难,怪不得会走了歪路去勾搭李甜甜。   谢黎眉心微拧,有几分迫切,心道等收了菜,看能不能想办法卖点换钱。   ……   知道灵泉的作用后,谢黎没有再用灵泉水催生过,选择让这些作物自由生长。   灵泉这么厉害,种出来的菜肯定也不同凡响,他怕用多了灵泉,以后卖出去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不过哪怕他不浇灵泉,作物也成长得很快。   最先成熟的是茄子。   这一日,谢黎醒来吃过早饭,看着认识的几个知青成群结队去上工,还在想反正身体好了,空间里的菜也没熟,要不要销假去上工,正好可以借机和李甜甜说说话……   一边思考一边进入空间,就发现了空间的状况。   只见十多株半人高的茄子矮株上,挂满了成人巴掌大的长条茄子,果实累累,紫莹莹的,粗略数一数,一颗植株上面能有十多根茄子,还有更多的掩藏在茄子叶底下看不见身影。有几颗茄子生得低矮些,根部几乎要垂到地上去,茄子边上还开着紫色的小花,引来一群蜜蜂嗡嗡嗡的采蜜。   猛一看过去,空间好似多出了两排淡紫色的海洋,让人眼前一亮,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丰收满足感。   竟然成熟了!!   那岂不是今天就能赚到第一桶金?!谢黎震惊之余心道:还好他没去销假,不然都发现不了这个情况。   他很有耐心地将成熟的茄子全都摘了下来,排列好,用麻绳扎上,暂时放在空间的竹屋里,又另外抱着十来根茄子出了空间,用一个蛇皮袋装着,准备带去镇上看看能不能卖掉赚些钱。   去镇上有两小时路程,走过去不是不行,只是太累了,没必要。   谢黎去村里找人借了俩自行车。   在原主的记忆里,村里有两家人有自行车,一户是大队长李建国家,一户是村西的李大生家。   这时候肯定不能去未来岳父家里了。谢黎到了李大生家,说明来意。   李大生闻言露出为难的表情,显然是不想借车给谢黎,但是最后还是借了,只是一脸担心,再三叮嘱谢黎小心骑车,别磕到车子,然后看了看时间,不放心地匆匆走出门要去上工。   谢黎也没在意,冲一步三回头的青年道了谢,和他反方向离开了。   因为发生过外地来的知青没东西吃,饿极了,组团偷生产队玉米的事情,村里人对知青的看法普遍不太好。谢黎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李大生还愿意借车给他,已经很不错了。   骑着车,谢黎上了路。   这可比走路快多了,他骑出李家院子,避开路面上的小石块,飞快地从村里出去。   “吱呀!”   路过村口,谢黎瞥见一个熟悉的倩影,猛地握住车刹,单脚着地支撑自己,冲前面的李甜甜扬声叫道:“李甜甜同志,你要去上工?”   李甜甜听见声音,回过头,露出懵逼的表情,愣了愣说:“是啊……我去上工,你骑车去哪儿?”   “我去镇上买点东西,要不要给你带东西?”谢黎浅笑着说。   李甜甜红着脸摇头,后退一步:“你自己去吧。”   谢黎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不用这么怕我吧?”   不希望女孩一直这么避着自己,谢黎解释道:“其实你不用觉得困扰,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只要好好地看我的表现,给我个机会就好。要是你觉得我不行,你说一句话,我从你面前消失,再也不纠缠你,要是你觉得我还可以……”   谢黎顿了顿,露出一个温柔的眼神:“你也可以喜欢我啊。”   李甜甜:“……”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李甜甜瞪圆了双眼,想骂谢黎不要脸,不过看见他俊秀温文,眼中含笑的脸庞,顿了顿,这句话忽然骂不出来了。   谢黎两年前出现在小西坡的时候,村里哪个女孩没暗暗地动过春心?   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衬衣,身材挺拔,俊秀高大,身上还有一种城里人都不能及的优雅气质,出现在小西坡村,就好比凤凰落进了鸡窝里,理所当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甜甜也不例外,少女怀春,时常和人成群结队偷看谢黎。   只是后来她发现谢黎看不起村里人,还闷声不响,脸色阴沉,心里不知道想什么的,叫人害怕。她才默默压下了这个念头。   现在谢黎变了,眼神明亮,端方有礼,两年前的悸动似乎又回到了她心尖。   “那……就看你表现。”李甜甜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这样优秀的谢黎动心,稀里糊涂就答应了。等她回过神,捂着发热的脸颊,反应有点大,生怕谢黎误会她不矜持,追加道,“你要是表现不好,我不会心软的。”   “好!听你的。”   谢黎忍不住笑了,探身从小路边揪了一朵鹅黄小野花,一蹬车踏,靠近李甜甜身边,将小花插到李甜甜头顶,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李甜甜的脑袋,飞掠而去:“我走了,会记得给你带吃的。”   青年好闻的气息一晃而过。   李甜甜一愣,摸了摸头上的小花,小声娇嗔道:“谁稀罕你带的吃的啊。” 第3章   谢黎很快到了镇上   镇上并不繁华,他在镇上转了一圈,没看见几个人影,咬咬牙骑上车,朝着县城方向去了。   到了县城,这里比镇上热闹多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时传来交谈。   谢黎细心观察周围,跟着几个提篮子的妇女身后找到人流最多的副食店,进去看了看。   大米一毛八分,玉米面九分,马铃薯五分,猪肉肥的一块二毛,瘦肉九毛五分……   除了钱,买这些东西还需要票证。进来一会儿,他就看到好几个心疼地数着兜里的票,不舍得下手去买,转身离开的人了。   这说明黑市还是有市场的,这个地方一定有黑市存在。   谢黎有了成算,走出副食店。   刚站定,就看见一个穿着简洁,全身上下就两个补丁,看起来家境还不错的年轻妇女从副食店走出来,篮子空空,却不慌不忙,打量了周围一圈,朝着一个隐蔽的巷子走了。   要什么来什么,又是一个票证不够的。   谢黎推着车,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眼看对方走到巷子最里面,进了一户大门紧锁的院子,过了十几分钟走出来,篮子里已经装了不少东西,心满意足地离开。谢黎看了看周围,确认周围没人,在角落里将车子收进空间,提着蛇皮袋里的茄子,上前敲响了院门。   半个小时后,谢黎离开这里,谨慎地在另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取出自行车,载着从竹屋里取出的茄子,再返回这条巷子,在屋主人的热情迎接下进到里面。   “不错!和刚刚那些茄子是一样的货色。小兄弟,下次要是还有新鲜的菜,尽管送到我们这里来,给你好价钱。”   谢黎不强求票证,只给钱也愿意卖,屋主就喜欢这样的供货商,笑容满面地引他进去,同时迫不及待和他打好关系,预定下一回的菜。   茄子长成,肯定不能只收一次,每天都有新的茄子长成,天天收也能收好几个月呢,是一笔不小的买卖,他们当然要努力拿下。   谢黎脚步一顿,想了想说:“过几天我可能会到一批白菜,你收不收?”   这个季节出豆角和南瓜之类的有点冒险,谢黎打算回去种点白菜,配合茄子一起出。春天不就是吃白菜的季节吗,这样做不至于太惹眼。至于已经种下而且快要收获的其它作物,就收起来放在竹屋里储存着,等到了正确的季节再卖,或者自己吃一点,慢慢消耗。   吸取教训,下次一定要种应季的作物。   “收,怎么不收!有什么菜你尽管送过来。”   屋主兴高采烈,拍着胸膛打包票,只要谢黎送来,他们全收。   谢黎点点头,谈好了下一次来的时间就打算出门。   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掏出钱回头来:“等等,我想换一张票……”   好不容易来趟县城,怎么能不带份礼物呢?   因为又去供销社和副食品走了一趟,谢黎回到村里时,天色已经快黑了,生产队碰巧放工。   谢黎看了眼田埂上一群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村民,没有迟疑,先去李大生家交还了自行车,然后转头到村口拐角处,停下步子等人。   不一会儿,他等的人来了。   “李甜甜同志,我有话和你说,可以麻烦留步一下吗?”   正在和好友钱兰香有说有笑朝家走的李甜甜听见声音愣了愣,抬头看过去,看见黄昏夕阳西下青年修长的身影,还有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温柔。   “轰”一声,脸一下子涨红了。   “你怎么又来?不,不是答应给你一个机会,看你表现了吗?”她有些结巴。   “我去了趟县城,给你带了雪花膏。”谢黎无奈笑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李甜甜愣住:“什么?”   她一脸迷惑,看见谢黎递过来一样东西,颤着手顺手接过,接到一半,忽然回过神要还给他。   “我不要。”   谢黎碰了碰自己的鼻子,笑容无奈而宠溺:“真的不要吗,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供销社一共进了十盒,被我买走一块,别的女同志差点想把我撕了。”   他另一只举着的手没有收回去,似乎打定主意李甜甜不接受就不走了。   此情此景,钱兰香看看李甜甜,看看谢黎,又看看李甜甜,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挤眉弄眼鼓动说:“收下吧,收下吧,这可是谢黎同志的心意。”   “你别瞎捣乱!”李甜甜气得作势打她。   钱兰香躲了一下,绕到谢黎身后躲避,还不忘叫嚷:“收下吧,收下吧!”   李甜甜冲上去要扭她的腰,钱兰香推了谢黎一把。谢黎猝不及防、或者说是借势倒向前,正好撞上冲过来的李甜甜,两个人抱了个满怀。   “轰!”李甜甜从脸颊一直红到脖子,整个人羞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这位女同志,别闹!”谢黎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样子劝道,“甜甜脸皮薄,会害羞的。”   钱兰香看着又羞又气,好像快要急哭了的李甜甜,也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   在外面搂搂抱抱总是不好,而且谢黎和李甜甜之间还不熟悉,万一被人看见说三道四……钱兰香白天上工,已经听李甜甜说过早上的事情,知道谢黎才刚刚开始追求李甜甜,两人之间还不怎么熟悉。   道歉后,很不好意思地退远了几步,站在拐角帮他们望风。   闲杂人等不在,谢黎拍了拍怀里李甜甜,低声哄道:“别怕,她不敢再起哄你了。”   李甜甜挣脱开了他的怀抱,小声喃喃:“你真的喜欢我吗?”   谢黎看着眼神忐忑,又流露出一丝微弱期待的女孩,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没错。”   “可是为什么喜欢我?”李甜甜仰头望着身形修长挺拔的谢黎,语气有点纳闷,“我不好看,力气不大,没上过学,比不起其它的女知青,你明明那么好,为什么会喜欢我?”   谢黎失笑:“你真的觉得自己不好?”   在他以前的想法里,每一个女孩子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瑰宝,他很欣赏大大方方,带一点骄傲的女孩子,因为她们自信自爱,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和人生。   李甜甜会这样自卑是谢黎没有想到过的。   “你怎么不好了?”谢黎回想短短的几次接触,缓缓细数她的优点,“你孝顺父母,热情大方,有很多要好的朋友,还机灵聪慧,心地善良,叫来了人送我去卫生站,最关键的是,你愿意在卫生站陪护一个和你无关的人……”   说完一堆,谢黎最后总结:“你已经很好了!”   “你……真的这么想的?”   李甜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了想,她还真的挺好的,只是平时从来没有人夸过她,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这么优秀。   现在猛地被人夸了,不知道为何,心里竟然有点甜丝丝的。   “千真万确,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谢黎做保证状。   李甜甜终于高兴起来,抿着嘴角,有点羞涩道:“你在我心里也不错。”   看着女孩恢复了平时自信的状态,谢黎暗自好笑,给她顺了顺毛,整理了发丝,问道:“雪花膏还要不要,不要我也退不掉,只能浪费了。”   李甜甜伸出手:“给我。”   ……   李甜甜少女心情窦初开,和谢黎又说了很久的话。   但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怕家里人担心,她只能满脸写满不舍,和谢黎道别回家。   谢黎:“去吧。”   李甜甜一步三回头地转身走了。   回家路上,她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一句话没说。   钱兰香道歉:“你还在生气啊,别气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会再乱来。”   “没有……”李甜甜抬起脸,脸颊还是红的,“我是在想以后孩子叫什么。”   钱兰香:“……”   “你干什么这样看我?”李甜甜歪了歪头,一脸认真,“他都说了喜欢我,我们以后肯定要结婚的,想想孩子叫什么不对吗?”   钱兰香一愣:“可是你想的也太快了。他才刚说喜欢你没多久,你们难道不要先处一处,万一不合适怎么办?”   “我觉得他很好!”李甜甜很认真地点点头,“他长得好看,人又聪明,听说还是高中毕业生,很厉害的。最关键的是他对我也好,就这样已经够了,不会不合适的。”   钱兰香想了想,忽然觉得也对。   这样好的男人,还是知青,那么有文化,要是喜欢上她,他说喜欢的时候说不定她就答应结婚了,甜甜还能拖一天,已经很厉害了。   “那你加油,我等着吃你们的喜酒。”   说话间,这时候已经到了钱兰香家的院子,钱兰香停下脚步,说完这句话,挥挥手,若有所思进了院子。   李甜甜得到朋友的祝福,眼神喜悦,同样挥了挥手,一个人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到了家里,她和爸妈打了个招呼,跑进自己房间将雪花膏放好,才出来洗脸洗手准备上桌吃饭。   今天隔壁村子有人办喜事,杀了一头猪,李家托人买了两斤猪肉,所以今天的饭桌上除了咸菜,还多了一道白菜焖肉。   李甜甜看见,露出惊喜的眼神,坐下捧起碗,刚准备动筷,就听到李建国问话。   “甜甜,听人说,早上那个叫谢黎的知青拦着你说话了?”李建国一家之主,坐在上座,夹了一筷子白菜焖肉,脸色很是随意地问道。   李甜甜露出迟疑的表情,不知道要不要将实情说出来。   谢黎刚来村里的时候,爸就说他不靠谱,叫她少招惹。现在谢黎喜欢上了她,想要追求她,爸他会不会不愿意呢?   “我……”   李甜甜想了很久才回答,还没说出口,院子里忽然传来叫门声。   “怎么院门还关了,有人吗?他大伯大伯母,我找你们有事,开开门啊。”   李甜甜脸色立刻变得郁闷起来:“他们怎么又来了。”   李建国有个弟弟,早些年因为耍流氓被上面押去游街,自觉丢面子,一时想不开自尽了,留下一个儿子十八岁叫李二牛。李建国同情这个侄儿,出钱给他娶媳妇,这可倒好,被赖上了。   一家三口都是懒筋懒骨,生产队做三天歇五天,没有粮食和工分,就跑来李甜甜家里蹭吃蹭喝。   李甜甜小时候,还被这对夫妻骗过手里的白面馒头。   那可是白面馒头啊,别说几年前,就是现在的李家也不是天天吃得起的,可想而知李甜甜心里委屈有多大,现在看到他们就生气。   “老是来我们家吃东西,今天好不容易买了肉,他们的鼻子比耗子还要灵敏,闻着味就来了。”   李甜甜刚刚还不舍得下筷子夹肉,现在发现自己不吃也要便宜了别人,还不如多吃点,于是狠狠吃了一大口,嘴里低声抱怨。   李建国皱眉,用威严的目光扫了李甜甜一眼。   “他们是你堂哥堂嫂,说什么呢?要是被人听见你的话,名声多不好,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李甜甜有点委屈:“我就是不喜欢他们。”   王翠花拍拍女儿:“不喜欢就不看他们,妈给他们开门去,你夹点菜,进屋里慢慢吃。”   李建国看老婆说话了,不敢再争,低声嘟囔:“亲戚来了怎么能进房间,你怎么教女儿的?”   “李建国,三天没训你,你皮痒痒是不是?”   李建国悻悻地没声了。   李甜甜这才高兴起来,捧着碗回房间。   她知道爸妈都是一样的爱她,只是相比做了大队长、有点好面子的爸爸,还是护短的妈妈更令人心情愉快啊。   李家的隔音不好,在屋里也能听到外面堂哥堂嫂的高谈阔论,还有说着说着,两人就自己端碗拿筷子的动静——那一副自在劲儿,隔着门缝都能透进来。   李甜甜吃完饭也不想出去,碗筷一放,往床上一趟。   从枕头底下拿出雪花膏,摸着精致的盒面,她心烦气躁的心情平静下来,嘴角漾起一丝甜蜜,想起了谢黎。   不知道他现在吃过晚饭了没?   他说喜欢自己善良机灵,应该是因为自己野猪下山那次救了他吧?   李甜甜有些想笑,她不救怎么办呢,从来没见过那么笨拙的人,竟然站在原地被小野猪拱翻了,要不是村里刚好来人,野猪受惊带着孩子跑了,他说不定要受更重的伤呢。   不过也要谢谢小野猪,如果不是它们,她和谢黎怎么能够结缘呢?   李甜甜扑哧一笑,趴在床上,托腮陷入甜蜜的畅想中…… 第4章   “他大伯母,我怎么没看见甜甜啊?”   堂屋里,来蹭饭的堂嫂贾小桃风残云卷干掉了两大碗饭,想起正事,扫了一圈四周,没找到目标,尖着嗓子问道。   因为有自己的名字,李甜甜注意力被拉过去,侧耳倾听,听到贾小桃酸不拉几的下一句同时响起——   “难不成又出去了?他大伯母,不是我说,小姑娘家家的,晚上老是不着家这可不成,你也不能总惯着甜甜,一定要好好教育,不然这要是嫁出去了,婆家可是要嫌弃的。”   李甜甜听得火冒三丈,心道:管你屁事。   吃都堵不住她的嘴,来蹭吃蹭喝还没个消停!再说,不是都吃饱饭了吗,怎么还没走?!真是招人嫌死了。   脸皮厚的人,正常人没法理解。   因为贾小桃不但没走,听说李甜甜没出去,在屋里歇着,还不敲门直接推门进来了,满脸惊喜的笑容,仿佛刚刚说李甜甜不检点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哎呦,甜甜你在这儿啊,我正好有事和你……”   看见李甜甜手上握着的东西,贾小桃睁大了眼珠子:“雪花膏?”   雪花膏分为两种,一种是袋装的,两毛钱一包,是许多妇女的挚爱。另一只是盒装的,容量大,也更精致些,三块钱。   小西坡就没几个用雪花膏的,多数用自家炼的猪油,浅浅地抹一点点,足够滋润冬季干燥的皮肤。即使家里有钱,舍得花钱买雪花膏用的,也是买袋装的,头一次看见盒装的。   贾小桃几步上前,一把抢过,对着煤油灯看:“哎呦我看看,还真的没看错,雪花膏!我的乖乖,他大伯你家可真有钱,雪花膏都买盒装的给甜甜抹,这得好几块钱吧,啧啧啧,真是有钱啊。”   “你干什么,还给我!”   李甜甜起初没反应过来,回过神,赶紧伸手抢回来,手放在身后,攥得紧紧的,眼神戒备地瞪着贾小桃:“你来我房间干嘛,出去!”   “哎呦你个死丫头,不就看一看吗,用得着这么凶?”贾小桃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骂道,“我可是你堂嫂!瞧瞧你这个小气劲,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李甜甜哼了一声,心道我已经有人要了,才不会嫁不出去,扭开头懒得理她。   贾小桃嘴巴一拉,小声嘀咕:“真是一个来讨债的死丫头。”不高兴的出去了。   李甜甜将雪花膏放好,也端着碗筷出去了。   反正避不开,躲着也没意思。   她放下用过的碗筷,看见其他人都吃饱了,只有堂哥还在吃,而且专门挑白菜焖肉里的肉,哪怕早有预感,也心疼极了。   好不容易买了二斤肉,全进外人肚子里了。李甜甜气得想出去院子里走走,透口气。   “等等,甜甜,你什么时候有雪花膏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哪来的?”李建国表情严肃,皱眉问道。   李甜甜脚步一顿,心慌地呐呐道:“什么哪来的啊,是我自己买的。”   “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你买这种东西,再说你这段时间也没去县城。”   李建国越想越不对,差点想问是不是别人送的,想想有外人在,好歹没说出口。可是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   “呦,不是他大伯你买的吗?”贾小桃眼里嘲笑,故意一惊一乍,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可别是哪个野男人吧?”   “你胡说什么!”不等李甜甜发火,李建国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她堂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要是搅浑了我女儿的名声,你看看我……”   他顿了一下不知道拿什么威胁才好,看见媳妇王翠花在身边,说:“你看看甜甜她妈会不会撕了你这张破嘴。”   王翠花无语地扫了丈夫一眼,但是一致对外,没有当着大家的面不给他面子,跟着道:“没错,她堂嫂,你要是嘴巴不会把门,净胡咧咧这种没名堂的话,我就亲手教教你怎么做人!”   贾小桃僵住了,干笑道:“他大伯大伯母怎么这么大火气啊,你们也知道,我就是嘴贱,没有坏心的。”   说道这里她想起来的目的了,一拍大腿坐过来:“对了,我来就是为了甜甜啊,刚刚看见肉差点没走动道,忘了这回事。”   她无意中倒是说了一句实话,可不就是看见肉就忘了正事吗。   贾小桃兴奋地坐下,神神秘秘说:“隔壁村的孙家知道吧,他儿子不是眼看就要二十了吗,想找媳妇,答应买三大件,还愿意出一百块彩礼钱,这么好的事情,我这不就想到甜甜了吗,赶紧过来报信。”   “用不着。”李甜甜刚刚旁观爸妈教训人,出了口恶气,心里美滋滋的,眼看情势转变,赶紧插嘴说,“就堂嫂你介绍的人,我看肯定不靠谱。”   “诶,你这孩子,咋说话呢?”贾小桃不乐意了,捅了捅还在抓着筷子翻空盘子找肉的丈夫,“二牛,你说这丫头是不是越长大越不懂事了?”   李二牛含糊应了两声,继续埋头挑肉。   贾小桃受挫,嫌弃地不看他,转回正题,对着王翠花说:“他大伯母,你看这条件不错吧。”   王翠花皱眉,听条件真心觉得男方还不错,竟然有些犹豫。   想了想,她开口问:“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妈……”李甜甜不乐意了,她现在有谢黎,才不愿意去接触其它男人呢。   王翠花没理她,专心地和贾小桃说起话来。   李甜甜气得脸都红了,跺了跺脚,看王翠花还是不理人,小声说:“反正我不嫁,你们谁看上,谁自己嫁过去。”说完眼不见心不烦,一转身进屋去了。   王翠花也没在意,哪个女孩不嫁人的,尽说气话。   继续热烈地和贾小桃讨论起来。   ……   李甜甜负气进屋,一进屋,就听见动静。再一看,一个小胖墩正在她屋里,手里拿着一盒眼熟的东西胡摸乱涂。   “你干什么!!!”   李甜甜脑海里空白了一下,气得大叫:“李天生,你找打!”   小胖墩平时爸妈惯着,骄纵熊孩子,压根不在意李甜甜生气,可是这一次不一样,看见李甜甜脸色那么难看,他心虚极了,眼珠子一转,哇一声假哭起来。   “妈,妈,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打我啊!”   在堂屋里说话的四个大人有三个愣住,回过神起身,冲着李甜甜房间方向过来。   走之前,贾小桃狠狠地拧了一下丈夫的腋下:“吃你个大头鬼,儿子哭了你还在吃,怎么吃不死你?”   李二牛嗷一声叫出来,可是也不敢和凶悍的媳妇较真,赶紧站起来道:“不吃不吃,走走走,去看儿子。”   进到屋里,看着李甜甜要抢儿子手上的东西,贾小桃心里一急,大喊道:“干什么呢!李甜甜,你敢欺负我儿子,你不要命了你!”   说完冲上去护着儿子,用力一把将李甜甜的手甩开了。   李甜甜没防备,被那股劲一带,险些撞上一边的橱柜。   王翠花脾气也爆,借住女儿,压抑着怒气冷冷扫了一眼贾小桃母子,问女儿:“甜甜,你怎么和天生吵起来了?”   李二牛和贾小桃的儿子,叫李天生,八岁,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村子里除了和他一样年纪的孩子,就没一个不讨厌他的。   王翠花认定了是李天生惹事,不然乖巧听话的女儿不可能发火,只等李甜甜一句话,就要发火赶人。   “妈,他弄坏了我的雪花膏。”李甜甜又气又急,差点哭出来。   贾小桃一愣,看了看儿子手上的东西:“这,这……”这了半天说不出下句话,她装模作样地狠狠扭了一把儿子的屁股,“你就会给老娘惹事!”   然后眼珠子一转,对李甜甜说:“甜甜,你看你侄子年纪小,就别跟他计较了吧。”   小胖墩被亲妈护着,知道这一次和以前一样,肯定没事,于是没事人一样又抠了一大块雪花膏,举着手道:“妈,我就是想给你擦脸。你低头,我擦你脸上。”   贾小桃说不稀罕雪花膏,那肯定是假的,看见儿子这么上道,心里高兴坏了,面上却露出埋怨的表情:“你这孩子,知道你孝顺,可是也不能当着外人面乱来啊,收起来,咱回家再擦。”   俨然是不打算将东西还回去了。   “你们还要不要脸!”李甜甜差点气死了,看着王翠花,委屈地叫了一个字,“妈……”   王翠花冷下脸:“她堂嫂,要拿走东西可以,给钱!”   “哎呦,都是一家人,拿个小东西怎么还要钱啊?”贾小桃转头就忘了自己刚说的话,一口一个家里人,捂着嘴笑道,“甜甜啊,就一个小盒子,堂嫂知道你最大方了,送给弟弟玩了好不好啊。”   “不行!”   别说不给钱,就是给钱李甜甜也不想卖,这是谢黎送给她的东西啊。   她扯了扯王翠花的袖口,再一次叫道:“妈……”   王翠花开始掳袖子了:“贾小桃,再说一句,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贾小桃脸色有点不好看,实在是怕了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大伯母,阴阳怪气道:“行行行,还给你们,不就一个破东西吗,我们还不稀罕了。”   说完从儿子手上抢过雪花膏,不客气低沉扔了过去。   “咚。”砸到墙上弹了一下,落在床上。   李甜甜看着盖子没盖紧,只剩下小半盒的雪花膏,鼻子一酸,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   “……都没了。”   王翠花瞥见,心里怒气高涨,狠狠地道:“赔钱!”   不发火,真以为他们一家人好欺负是吧!反正养这么三个饭桶十多年,她早就厌烦了,以前不过是看在丈夫的面子上忍着而已,现在她不想忍了!   “李建国,你别不说话!都是你要帮衬,结果帮衬出这么一群白眼狼,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办?!!”   李建国一直眉头紧缩,听到这句话,看了眼傻愣着的侄子,再一看老婆难看的脸色和女儿委屈巴巴的表情,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赔钱吧。”   “赔钱?”贾小桃跳起来,“又没坏,赔什么钱,我可没钱!”   “我记得雪花膏好像是三块钱一盒,这笔钱不赔上……”李建国面无表情,扫了侄子一家,“我不会再帮衬你们一分钱,以后你们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粒米!”   “什么?”连李二牛都慌了,“大伯,我家里没这么多钱啊。”   “没钱就欠着,在你们还上之前,别再来我家!”王翠花冷冷地说了一句,手上安抚地拍了拍难受的女儿,心里火气一点没下去。   敢情老李这句话是,只要他们还上了这三块钱,还要接着帮衬他们一家三口不成?   ……   这一场闹剧持续了很久……   李二牛两夫妻撒泼半天不肯赔钱。   ——没有用,李建国不松口。   气得贾小桃拎着儿子的耳朵,狠狠揍了他一顿。   ——王翠花有些不忍,可是看了看女儿,还是没说话。   望着忽然狠下心的两夫妻,贾小桃怨恨地瞪了一眼没用的丈夫,发狠扔下一句话,抱起儿子恨恨地走了。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最后竟然会以两家人闹翻结束   等人走不见影了,王翠花收拾着乱七八糟的房间,看着趴在一边哭的女儿,叹口气。   “李建国,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李建国眼神迷茫:“唉,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开始也是想着李二牛两夫妻不容易,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没有长辈,年轻人懒点也就懒点,他身为大伯,平时多照顾也行。   没想到现在他们闹出这种事……   李建国眯眼,痛下决心:有时候啊,这亲戚该断就要断了。   “以后他们一家人再叫门,就别开了。我到底只是一个大伯,又不是他爸,没那么多心血养着他们一家三口。”   王翠花大为惊异:“老李,你总算想明白了。”   李建国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也早就对待这一家专门吸血的不耐烦了,只是平时压抑着,死要面子不好意思说,现在闹翻了正好。   心里的事情落实了,李建国看了眼女儿,想起心里的疑惑,严肃着脸色问:“甜甜,你先说清楚,雪花膏到底是哪来的?”   “谢黎送我的……”   李甜甜想想就难受到想哭,她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就这么被毁了,捧着只剩半盒的雪花膏越想越难受,眼眶红红的。   爸妈说赔钱,可是拿到钱也不能再买一份同样的礼物了。   “你和那个下乡的知青小子有私情?”   李建国脸色疏忽沉下来,有些心烦地摸了摸口袋想找烟。   “没有。”   李甜甜还在哭,没注意到李建国的脸色,心想私情是什么?他们才没有。   她委屈道:“就是那天救了他,还送他去卫生站,所以今天他送了我这个做谢礼,我本来还想一直留着的,现在全毁了。”   “真的仅仅就是谢礼?”李建国有点怀疑。   李甜甜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他还说喜欢我,我,我……我也喜欢他。”   “不行!”   “啊?”李甜甜迷茫地擦了擦眼泪,看向好像要发火的李建国,“怎么了,爸,什么不行啊?”   “以后你不准乱收人家的东西,也不准你和那个知青再单独见面。”   李甜甜一愣,不解问:“为什么?”   她知道这种事不好,没有成亲就传出不好的名声很容易引来口舌,可是她都说了谢黎喜欢他,谢黎那么好,大不了他们定亲啊,定亲后就可以正常来往,村里人也不会说什么了,爸为什么还要这样生气?   想了想,李甜甜小心道:“爸,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好,我……”她悄然红了脸,“我回头让他来提亲。”   “他一个穷知青,拿什么养你?”李建国一针见血,“一盒雪花膏就把你收买了,你不想想,他和你堂哥相比也就差不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生产队没工分,还喜欢花钱,下到村里两年了,其他人都有家人寄来的包裹,就他没有,身上不知道还剩几块钱,你怎么嫁给他,他出得起聘礼吗?”   李甜甜被劈头盖脸一顿训,差点懵逼了,回过神绞尽脑汁地思考,过了一会儿,认真说:“我不要聘礼!”   “不要聘礼你吃什么喝什么?”李建国看着女儿胳膊往外拐,痛心疾首,“他没有房子,你嫁过去睡哪?和他一起睡知青点的大通铺,还是在外面找个破草房?”   看着愣住的女儿,李建国还以为劝服了,松了口气,语气肯定地道:“所以,我是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的,你回头把雪花膏的钱还给人家,别再和他说话。”   李甜甜愣住了,瞪了李建国一眼,红着眼眶跑出家门。   “我不和你说了。” 第5章   谢黎送出了礼物,心情十分愉悦。   但是刚一回知青点,就看见一群人守在院子里,见他进来,投来责备的眼神。   “你去哪了,今天轮到你做饭知不知道,我们都快饿死了。”胡德正很假地抱怨了一句,先发制人,挡住了其它人抱怨的机会,推着谢黎进厨房,“快去做饭。”   谢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进厨房,回过神,看见面前摆满了餐具。   他脸色一僵,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竟然还要做饭?   “不知道你去哪里了,但是下次记得早点回来,大家都有点不高兴。”胡德正在厨房里松了口气,摆了摆手说,“我先洗澡去了,你快点做好饭,我可真的有点饿了。”   说完这句话,他十分放心地转身出去了。   谢黎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提前放好的粮食和菜,苦笑着扶额。   ——他还真是信任我。   没办法,就算从来没有做过饭,心里慌得一比,饭菜还是得做。   第一次接触这种高难度家务活,谢黎心里有些没底,根据原主的记忆,手忙脚乱煮了一锅红薯饭,另外做了两道菜。   一个是去年冬天收获、放在地窖里保存的大白菜,清洗干净,用一点点油热锅,将白菜切块下锅翻炒,去掉那股苦涩的生蔬菜味,洒上一点盐起锅。一个是去岁秋天挖来晒干的马齿苋,用水煮开,捞起来放入盐和蒜末凉拌。   做完后,谢黎偷吃了一口,发觉竟然还不错?   不过看着红薯饭,想想那令人腻歪的口感,谢黎并不满足。   他心神探入空间,从空间里取了八根茄子出来。   这八根茄子是回来路上,谢黎进空间摘下的。没办法,谁叫空间里的作物生长实在太快了,两个多小时过去就是一天,所以最多隔半天,就要进去收一波茄子,不然茄子长得太快太老,就不好吃,也卖不出价钱了。   谢黎将蒜子切碎,在锅里用一点油爆响了,然后将茄子洗洗刷刷,切成滚刀块,下锅翻炒。翻炒途中先放盐,再放水淀粉,不一会儿,茄子混着蒜末的独有香气弥漫开来。   “开饭了。”   谢黎十分满意自己的收益,叫了一句,让外面等待的人将菜端出去,然后一个个排队盛饭。   “咦,哪来的茄子?”知青们面色惊讶。   八个人合伙做饭,粮食和菜都是大家捐的,今年的茄子还没分下来,按理说不应该有茄子这道菜的。   谢黎面不改色,夹了一筷子入嘴:“今天去了县城,看见有老乡卖茄子,就买了一些回来加餐。”   农民卖自家的蔬菜粮食和鸡鸭之类,是可以小批量地卖的,知青们如果家里打钱来,也会和村里人买上一些东西填补口粮。只是不能大批量地买卖,被举报了就完蛋。   谢黎选择交易给黑市,也是因为数量太大,图方便。   “谢黎够意思!”   听到谢黎的话,知青们欢欣鼓舞,再不责怪他做饭太晚的事情,一个个筷子飞快地往碗里下。   白菜和野菜都是吃腻了的,还是新鲜的茄子比较可口,咸香适宜,又嫩又软,配上热气腾腾的红薯饭,知青们饥饿了一天的肚子终于得到了些许慰藉。   “这茄子好吃,盐下得刚刚好,火候也好。”   “没错,不知道谢黎是怎么做的,味道真不错,比我们其他人强多了。”   “不只是茄子,其它两道菜也挺不错的,你们快尝尝。”   几人震惊:“哇,这手艺,要是天天都是谢黎做饭多好啊……”   谢黎默默夹了两筷子菜,看着他们哪怕是在困境里,依旧带着笑容的年轻脸庞,心里有些触动,快速地扒干净碗里的饭,放下筷子:“你们慢慢吃,我去洗澡。”   等他走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不高兴的?”   “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天天让他做饭吗?”   “你说什么呢,我不就是说着玩的吗。”   “和别人可以说着玩,你和谢黎说什么玩啊?又不是不知道,他最小气了。”   原主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就算这几天谢黎心平气和,没有再发火,短期内也没能改变形象。   胡德正倒是有些感觉,觉得谢黎变了,但是想了想,也不确定,于是没有说什么。   谢黎也就不知道,他只是看见另一队知青也烧好饭菜准备吃,想趁着大家都不在,进空间看看而已,却被人误解成了小气。   ……   知青点没有饮用水,但是后面靠着山,有一条小河可以用来洗澡。为了节省干柴,男人们除了冬天,其它季节都是在河里洗澡的,女知青就辛苦点,要自己打水回去洗澡。   谢黎到了河边,一个猛子扎入河底,然后进入了空间,开始了再一波的收菜。   距离他上一次进空间才过了四个小时左右,空间里的茄子又挂满了果,他摘完大概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两百斤。   另外豆角和南瓜也先后都有成熟的,只是数量太少,谢黎懒得摘,打算叫它们自生自灭,等明天多成熟一些再采摘。   顺带他清点了一下今天的收入。   茄子八十二斤,每斤卖七分钱,一共收入五块七毛四,花了三块钱买雪花膏,又花了五分钱在供销社买了一包白菜种子,还剩下两块多。   买种子不用票,谢黎的这一包种子大约有两千粒,算好时间分批种植,保证每七天都能收获一次,正好可以卖给黑市。   就是种菜的回报太低了。   对于普通村民来说已经是堪比奇迹的收入,一天五块,一个月就是一百五,两个月就是一辆自行车,可是谢黎却有些不满足,所以才另外种白菜。   可是白菜好像也不是很赚钱……   谢黎陷入沉思,思考有没有什么高收入高回报的东西能种。   不能消失太久,他很快出了空间,浮出水面,一边思考一边洗了个澡,回了知青点。   知青们正在各干各的活,其中两个女知青收拾碗筷,两个知青去村里打水去。除了胡德正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看书,还有两人早早就上床休息去了。   “你回来了?”   看见谢黎回来,胡德正冲他笑了笑:“早点睡吧,多睡身体才能好。”   喝了灵泉,谢黎的伤口早就好了,但是为了伪装,他一直坚持更换头上的纱布,大家都以为他还没好,十分关心他。   谢黎停下脚步,顿了顿道:“这几天睡多了,时间太早了睡不着。”然后进屋拿了原主的书,也一起坐在院子里看起书来。   “你终于想通了。”胡德正露出欣慰的表情。   他一直想考工农兵,还差一年就能申请,所以十分用心地读书。他也劝过原主一起,但是原主身体不好,干一天的活就累得眼前发黑,根本支撑不了读书所需要的体力。   现在谢黎来了,知道再过一年多,国家就要恢复高考,当然要跟着看书,早作准备。   反正自从喝了灵泉,谢黎身轻体健,每天都是深度睡眠,十分解乏,并不用睡得太早,就算和胡德正读书到半夜,也有足够的精神支持第二天的劳动。   胡德正就不行了,他看了大约一个小时,想着明天还要上工,打了招呼就进屋了。   其它知青也陆陆续续进屋睡觉。   留下谢黎一个人在院子里看书。   李甜甜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在知青点的。   “谢黎。”   听到呼喊,谢黎回头,看见,月色掩映下,站在栅栏外眼角发红的少女,皱了皱眉,走出去问:“怎么了?”   看李甜甜没说话,谢黎想了想,敏锐问:“是不是雪花膏被你家里人发现了?”   “你怎么知道?”李甜甜露出诧异的眼神,随即低下头,有些失落道,“我爸不喜欢你。”   谢黎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他有没有说不喜欢的原因?”   “就……嫌弃你没钱,没房子,说我们以后结婚没地方住。”   谢黎有些好笑,原来早在这个年代,房子就成了娶老婆的必备用品了吗?怪不得后世的房价那么高。   他说:“没事,你别担心!回去也不要和他犟,我会靠自己的本事让他刮目相看的。”   他的语气诚恳可信,李甜甜打心底相信他,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期待的目光:“你怎么弄?”   “他不是嫌弃我不能给你一个家吗?”谢黎勾唇,语气悠然,温柔地凝视李甜甜,“等我的房子建好了,我就去找你爸提亲。”   李甜甜愣了愣,有些受不住谢黎充满魅力的目光,眼神飘忽了转开视线。   “我等你。”她小声说。   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表露接受他的姿态,谢黎有些意外。   尤其在他目前一贫如洗的状态下,说要建房子,其他人听见肯定要嘲笑两句,李甜甜却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信的模样……   谢黎心里有些感动。   “甜甜,你等我三个月,我一定娶你过门。”   谢黎说出口的承诺,从来都不会叫人失望,送李甜甜回家后,他远远看了李家院子一眼,转身回知青点,进入了空间。 第6章   谢黎没打算一直种菜。   种菜需要频繁的出菜,还需要经常进空间采收,不然就会错过成熟导致作物长老了,既然如此,他就想着,还不如换一个要长时间出产的植物才好。   他蹲在空间里的黑土地上,抓一把土碾碎了细看,末了望向灵泉,心里有了成算。   第二天,谢黎再一次去找李大生借车进城。   忙着春种,村里人人都在田地间挥洒汗水,也就谢黎一个人请了假才有空,所以这一次还是很顺利借到了自行车。   而且,或许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谢黎上门,李大生不再面露为难,反而很是轻松,还有闲心打听谢黎借车打算去哪。   谢黎随手递了一把半包水果糖给他,闻言笑了笑,摆摆手,没说话就骑上车走了。   直到下午才回来,脸色写满疲倦,不过眼神却明亮而充满干劲。   回到知青点院子,这里还是空无一人,谢黎也不在意,坐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掏出一本册子,聚精会神看起来。   册子封面写了几个字,因为太破旧,有些已经模糊不清,只依稀看见“中药”两个字。   里面的字体也不是现在通用的字体,而是从左上开始,毛笔手写的繁体字……   夕阳西下,青年的身影静谧和谐,融入到金色的光线中。   知青们下工回到家,就看到了这副场景。   “这是在看什么?”   胡德正先问,其它知青也有些好奇,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发现是有关中药的书籍,立刻没了兴趣。   “怎么还看起这个来了,难不成谢黎你要进山挖参?”   小西坡后面是连绵不断的大山,山禽野兽数之不尽,可以说是活生生的肉联厂了。不仅如此,除了肉,山里还有一些罕见的中草药。   知青们下乡两年,就听说过好几个村民意外挖到野山参暴富的事情。   不过想要弄到手却不容易,因为山里面,除了经常下山骚扰村民的野猪一家,山上还有狼和熊的踪迹,只有家里穷得活不下去,村民们才会上山去试一试运气。   去的人多,回来的人少。   知青们过得辛苦,但是还有家里的救济,不用拿命去拼。他们担心谢黎想上山,连声劝道:“谢黎,山上危险,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我没想上山,你们误会了。”谢黎面露无奈,合上册子,看了眼全都聚集到身边的众人,轻描淡写道,“不过既然你们回来了,什么时候开饭?”   对了,晚饭还没开始。   知青们被转移了注意力,一个个谴责起负责做饭的那个人怎么还不去厨房,说得对方一溜烟赶紧开始,纷纷哈哈大笑,四散去洗澡了。   周围无人打扰,谢黎松了口气,换了个偏僻的地方接着看书。   这是一本详细地讲述了人参的药性和生长环境的书籍,原来是为了给人采药的时候能够有个借鉴,现在却成了谢黎种植中药的参考。   对,没错,谢黎打算种中药。   也不种别的,只要种一些人参、灵芝、何首乌之类的。   这些中药的相对较知名一些,而且在人工种植还没出现的现在,它们的价钱十分丰厚,种起来也省心,只要在空间里种上,和照顾大白菜一个程序。   生出这个念头也是没办法。   谢黎认真计算过,空间有两亩地,加上十倍流速,靠他一个人的能力,照顾起来太累了,几乎每四五个小时就要进去空间一次,然后花四五个小时摘菜,等于一边摘另一边又陆续成熟,成了死循环出不来。   而两亩地不种满的话,谢黎看着,又觉得空间里的土地浪费了。   所以分出一亩半的土地种中药,几个月收获一次,平时只需要收拾半亩地,就会刚刚好——自己轻松不说,卖出去的菜少一点,也不会引起外人的奇怪。   打定主意,谢黎今天花了一天的事情,去各个村子寻找中药书籍。   在这个书籍遭到毁灭的时代,他很轻松找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绝版,除了这一本有关于人参的,其它的都放在空间里,只有看完才会换下一本。   其他人对他看的东西没兴趣,加上谢黎自己谨慎,就算他已经看完了七八本册子,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手里的玄机。   接下来几天,谢黎病假过了要去生产队上工,可是无论是在田里休息的间隙,还是在家吃饭的时间,或者是院子里学习的悠闲时光——   他都在看书。   ……   谢黎看书的场景,成了小西坡大队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李建国默默观察了谢黎许久,心里有些改观。   他不愿意女儿和知青相处,是因为隔壁村就出过事,一个下乡的女知青和隔壁村大队长儿子在一起,拿到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出去上大学后就不见了身影。人人都觉得这个知青是不打算回来了,李建国也这样觉得,同为大队长,十分担心女儿上当受骗。   可是人和人不一样,谢黎这个青年他以前不了解,现在了解了,发现应该不是那种利用人的性格。   加上那天晚上李甜甜回家带给他的一句话,李建国想,如果谢黎够优秀,他也可以宽宏大量,网开一面,让两个小儿女们在一起。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入赘?   李建国一辈子就一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才会对侄子多有纵容。经过侄儿一家大闹,他痛定思痛,终于想通了——没有女儿还有儿子,大不了他招赘一个就行。   只要谢黎愿意入赘,哪怕谢黎没房子没钱,李建国也愿意答应这门亲事。   现在……就看谢黎想法如何了。   外人还不知道李建国的心思,但是因为李建国的纵容,李甜甜现在经常来田里找谢黎。   隔得远远的,没有身体接触,可是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两人的亲密关系也变得人尽皆知。   一时间打趣者甚多。   谢黎含笑不语,这些人都是善意的笑话,他没必要计较。   只有一个人说话阴阳怪气。   和李家闹翻的贾小桃也出现在了田里,没有冤大头愿意接济,她只能和丈夫出来赚工分,看见大家其乐融融,不屑地嘀咕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没嫁人就给人送东西,一副恨不得倒贴的模样,真是丢人,搞得跟没人要一样……”   她的声音已经足够小了,不巧,谢黎喝了灵泉,听力大大上升,还是听到了她的话。   他双眸一眯,眼神危险,像一把锋利冰冷的长剑刺向贾小桃。   “要倒贴也是我倒贴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贾小桃一愣:“什么?”   第一次听男人把“吃软饭”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回过神骂道:“你有病啊,这年头软脚虾都不得了了,知道自己倒贴就安分点,你口气是对长辈的口气吗?”   声音太大,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不等谢黎开口,边上的李甜甜看不下去,不忿地插嘴:“你嘴巴能不能干净点。”   “哎呦,你这话说的,我嘴巴哪里不干净了?”贾小桃叉着腰,鄙夷嗤笑,“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他自己都承认倒贴了,你还说个什么劲啊。”   “你……”李甜甜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还是太羞涩了,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争执,也争不赢贾小桃,毕竟不是谁都能活得像个泼妇一样。   谢黎看着她气红的双颊,被维护的感觉新奇而有趣,轻笑一声,冲着贾小桃扬声道:“最近李家不愿意搭理你们一家,心里很苦吧?”   “……”贾小桃一愣,脸色惊慌了一下,尖锐的嗓音心虚而小声地骂了两句,“你胡咧咧什么!我丈夫和他大伯关系好得很,前几天还一起吃饭,你再乱说八道坏我们两家的关系,小心老娘我今个儿和你没完。”   就算不能吃李家的、用李家的,借用李家的名义对李二牛一家也是天大的好处,借钱没人催,借东西不用还。可要是被人发现两家闹翻了,那些债主找上门来……   贾小桃想想都要发疯!   “是吗?”谢黎的眼神漫不经心,用一种看跳梁小丑般的目光打量着贾小桃,勾唇浅笑,“那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可忍不住‘胡说八道’,到时候传出去了,你千万不要后悔。”   他的话意味深长,若有所指,贾小桃脸色有些发白,被怒火掩饰住了。   “你,你怎么……”你怎么知道?话没说完,她看向了一脸迷茫的李甜甜。   不用问,一定就是李甜甜说的了。   贾小桃一时间恨意勃发,既怨恨李甜甜不给面子,什么话都往外说,又觉得谢黎碍眼,拿这件事威胁自己,眼神刻薄中流露出深深的嫌弃。   可是,听着谢黎的威胁,她一句话不敢说,   “我懒得和你们多说!”   贾小桃脸色难看,咬牙转身,像是被打了尾巴的丧家之犬,既狼狈而丢人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到另外一块田去干活。   谢黎没动,远远扫了一眼贾小桃,眼神叫人害怕。   ……   少了闲言碎语,谢黎觉得耳边清静多了。   低头看了眼李甜甜,他露出一种“不知道拿你怎么办”的无奈眼神,道:“这次勇敢多了,还站出来维护我了。”   李甜甜自责地埋头道:“都是因为我……”   “和你无关。”   谢黎安慰了她两句,见她还是丧气的模样,想了想,话锋一转问:“过几天农忙结束,我还要去县城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   李甜甜有些奇怪他为什么总往城里跑,但是和心上人一起出游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她来不及思考,连声答应下来:“好啊好啊!”   一脸的惊喜。   谢黎啼笑皆非,眼神柔情望着小姑娘。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两人正值青春年少,无亲无故,又还没定亲,单独去县城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谢黎另外叫上了要去县城添置日用品的胡德正打掩护,而李甜甜叫上了钱兰香,四个人一起去。   只不过,变成了四个人的话,就不好骑车了。大家只能约好先走路到镇上,然后从镇上坐车去县城。 第7章   日子转瞬即逝,很快到了和黑市屋主人约定好的日子。   出发前四人约好在村口碰面。   谢黎和胡德正提前到了,原地等待,看着手牵手走近的两个女孩,胡德正确认地问了一句。   “你这是把人追到手了?”   谢黎扫了他一眼,点点头:“非她不娶。”   胡德正眼神复杂:“娶了她,你就真的一辈子要困在农村,回不去首都了。”   两人都是首都来的,所以感情才较其他人好一些,胡德正拼了命都想回家,看到谢黎自暴自弃,心里十分不好受。   “你想多了。”谢黎语气从容淡定,“人,我娶!首都,我也要回!”   胡德正一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谢黎:“你要带她回首都?!”   “没错。”谢黎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稀松平常道,“她要是嫁给了我,当然是我在哪,她也在哪。”   “可是……”   可是带回去,你家里人会同意吗?   胡德拼命读书,希望能被推荐为子弟兵大学生,借势回家,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要在村里娶妻。   村里的女孩子五官再标志,天天干活,皮肤暗黑,看起来也就那样,和城市里皮肤白皙的女孩子没得比。胡德正的爸妈肯定不愿意他回家,还带了一个乡下女孩子回去。   但是想了想,心里的话胡德正没说出口,毕竟这是谢黎自己的自由。   而且两人家里的情况也不一样,说不定自己家里不愿意的事情,谢黎家人愿意呢?   他有另一个烦恼,叹气道:“就是不知道我们什么能申请到大学。”   工农兵大学生要务农三年以上才能申请,两人下乡两年,还差一年时间就达到了条件。可是下乡的知青那么多,还有的人从小就务农、进厂、当兵,毕业就可以申请。   想要一次申请成功,谈何容易。   胡德正想申请,其他人也想申请,竞争大得很,为了这个,胡德正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谢黎,以后你娶了李甜甜,应该比我好申请这个吧……”   谢黎顿了顿,没吭声。   现在是1976年的春天,距离高考恢复还有两年,为了身份安全,谢黎不打算预言,但是也不想看胡德正心里太焦急,想了想,随口提点道:“你知道我家里是什么情况吧。”   胡德正一愣:“怎么了?”   谢黎的家境只有胡德正一人知道,其它人都以为谢黎只是普通知青,只有他知道,他们都错了。   “最多再过三年……”谢黎看了看天,像是说今天要下雨一样语气平常,“有些东西会有调整,到时候我说不定会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首都。”   胡德正的眼神由迷茫、诧异、惊喜,到最后的狂喜:“你,你什么意思?”   谢黎点头:“字面意思,总之,拭目以待吧。”   胡德正的心狂跳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   李甜甜带着钱兰香到了近前,听到话尾巴,好奇地问道。   谢黎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李甜甜嗯了一声,追上谢黎的脚步,脸色甜蜜得不像话。钱兰香知道自己出现的作用,没出声,和胡德正默默走在后面,脸上挂着看八卦的诡异笑容。   四人朝外走的时候,撞上了李建国。   李甜甜偷跑出来的,只和王翠花说了,看见李建国,脸色一白,默默后退了几步,躲在谢黎身后。   那天贾小桃撒泼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李建国耳朵里。   知道多亏了谢黎当时拦下,不然李甜甜好好的名声就没了,李建国现在看谢黎的眼神收敛了许多,没有审视,没有戒备,只是淡淡道:“早去早回。”   听见这话,李甜甜探出半个脑袋。   李建国装作没看到,在心里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又好笑地转身走了。   “没事了。”谢黎转身对身后的小姑娘说。   李甜甜松了口气,露出高兴的笑容:“他是不是接受你了?”   谁知道呢?   谢黎没有说话,示意大家出发,别误了时间。   ……   胡德正要去买日用品,一行人打算先陪他去。   至于去哪儿……   “去百货公司吧。”谢黎提议   有了谢黎的提议,四人直奔百货公司。百货公司是县城里新开的,外观十分气派,也是县城里最高的建筑,足有两层楼,第一层卖糖果副食之类的,第二层才是日用品。   上一次谢黎就听说了,但是赶时间,没能来看一看,今天终于有了机会。   “你们在这里逛一下,我有事先出去,半小时回来。”   一进到里面,谢黎就开口说了,胡德正不明所以,但还是拍胸膛担保,叫谢黎放心。   谢黎点点头,知道百货超市很大,叫他们慢慢逛一圈正好半小时,可以撑到自己回来,心里很放心。   走之前,谢黎想了想,将身上的钱都交给了李甜甜,柔声安抚:“这里有些东西不用票,你看着喜欢的随便买,乖乖等我回来。”   李甜甜皱眉,小声问:“你去干嘛啊?”   “有点事,半小时内我一定回来。”   谢黎要去卖菜,当然不能说干什么的,只能含糊道。   李甜甜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答应了:“早去早回。”   有她这句话,谢黎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半小时后,如约回来——就这小半个小时的功夫,空间里的茄子和大白菜已经全都卖了出去,他的兜里还多了八十块钱。   但是等谢黎大步赶回来,却看见李甜甜站在百货公司门口,手上什么都没有。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么快就买好了?”   “我没什么想买的。”李甜甜一脸无聊,眼神亮亮地看着谢黎,“就在门口等你回来。”   谢黎信以为真,刚想说既然这样我们走吧……   钱兰香插嘴道:“你明明看上里面的那条裙子了。”   “才没有。”李甜甜反驳,看了看谢黎,生怕他不相信,重复道,“真的没有。”   谢黎一愣,很快明白了什么,失笑道:“是不是在帮我省钱?不用省。走吧,我们再逛一次,让我看看你喜欢的裙子是什么样的。”   对于再逛一次百货商店的事情,胡德正表示无所谓,钱兰香眼珠子一转,凑过去和他说了两句话,他眼睛瞪大,思考半天,点点头。   两人一起来找谢黎说话。   “你们自己逛吧,我们要买的东西都买差不多了,就不和你们同路了,回去的话下午两点在百货公司门口碰面,怎么样?”   谢黎有些意外地扫了他们二人,看出他们想让自己和李甜甜单独相处一会儿,说:“谢谢成全。”   两个电灯泡走了,接下来就是甜蜜的约会之旅。   两人直接上了二楼,谢黎也看到了李甜甜喜欢的裙子,那是一条淡青色的棉布裙,上面点缀了零星几朵淡青色小碎花,款式独特,有收腰设计,虽然是给少女设计的,却有一种诗和远方的宁静优雅气质。   李甜甜看见它,一双眼就微微亮了起来,却克制着移开了视线。   “同志,这条裙子怎么卖?”不用她开口,谢黎就注意到了她的喜爱,直接问价。   百货商店并不是现代的超市,所有的东西其实都放在柜台里面,顾客不可以碰,只能看,看得喜欢的可以问价钱然后买下。   售货员扫了两人一眼:“五块钱,不用票,不还价。”   “好贵啊……”李甜甜郁闷,本来还有些期待的心顿时没了,拒绝道,“谢黎,我不想要,我们走吧。”   这么贵,都可以买五十斤猪肉了。李甜甜对于那天被堂哥一家吃掉的肉十分怨念。   谢黎没说话,从口袋里拿钱出来。   售货员有些惊讶:“真的要买,我们就进了这一条,没有别的尺码了。”   “就这条吧。”谢黎扫了一眼,确定这条裙子和李甜甜身材十分合适,对售货员说道。   “行,我这就给你拿下来。”   面对爽快的顾客,售货员动作也很爽快,收了钱,立刻将夹子上的棉布裙取下来,给谢黎展示了一下上面没有线头没有漏线,便打包好交到谢黎手上。   在李甜甜还没反应过来,开口拒绝时,五块钱已经没了。   她懵逼了一下,转头看谢黎,眼神又惊喜又复杂,很有些心疼。   “真的很贵。”   “没事,这点钱我还是有的。”谢黎情不自禁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称赞,“好女孩,走吧,我们去看看其它的。”   李甜甜疯狂摇头:“不看了不看了,我们出去吧。”   在她的百般请求下,谢黎没辙,只能答应。   但是路过下面一楼,看着琳琅满目的糕点糖果,谢黎眼神一动,称了几斤糕点。   因为不知道谢黎买来干什么用,李甜甜皱眉看着,竟然没阻止。   等到晚上谢黎来拜访,她才知道,又是买给自己家的。   ……   今天进城的经历提醒了谢黎。   结婚一事可以稍后再说,但是定亲势在必行,不然两个人想单独出去一趟,还要找人打掩护,不然就要被外人指指点点。   万一一个疏忽传出来不好的名声,对李甜甜来说打击太大。   晚上,谢黎特地换了一身最好的衣服,拎着今天新买的糕点糖果,敲响了李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李建国,他叫了一声。   “队长。”   “你怎么来了?”李建国有些不明所以。   “我来见一见您和伯母。”谢黎示意了一下手上的东西,彬彬有礼道,“不知道能不能进去说?”   李建国隐约明白了什么,盯着谢黎不吭声,许久才转身带路:“进来吧。”   谢黎从容地跟了上去。   李家刚刚吃完饭,王翠花正收拾东西,李甜甜在一旁帮忙,看见李建国领着谢黎进来堂屋,两母女脸上流露出同样的迷惑。   “谢黎,你怎么来了?”   王翠花当然知道女儿最近和一个知青走得近,但是两人光明正大的来往,不越雷池一步,所以她也没有打算阻拦。   她还特意去观察过那个知青,觉得人还不错,对于这门亲事十分看好。   能有这样的结果,不得不说,谢黎当初叫李甜甜转达给李建国的话,很有用——起码王翠花被打动了。   “伯母。”   谢黎叫了一句,递上手里的东西,“礼物。”   王翠花稀里糊涂接下了:“你先坐,我去倒水。”   “不用客气了,我来就是说说话,很快就走了。”   谢黎拦住她,请她坐下,然后开口道:“我想你们也知道,最近我和甜甜走得很近,所以这次就上门拜访,想问一问,我什么时候提亲比较好?”   什么?   李建国和王翠花对视一眼,眼里震惊:这年头还有这么主动的年轻人?   这种事一般都是家里长辈出门交涉的,但是谢黎在这里插队,孤身一人,没有长辈,也就只能自己上了。他活了半辈子,头一次上面给自己提亲,心里也怪怪的,但是面上平常,装出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了。   两夫妻也有些无语,李甜甜更是羞得说不出话,脸红得像摸了胭脂。   “你,你怎么这么突然?”李建国问。   “我只是想要先定亲,不定亲的话……有些人喜欢多嘴。”   王翠花点点头,倒也是,就现在女儿天天追着人小谢跑的热情劲,要是不定亲,外人不知道得传出什么养的风言风语。   可是,话是如此,她完全没有心里准备啊。   “要,要不然再看看?”王翠花说着,其实有些意动,定亲而已,又不是结婚。   要不然就先定一个亲?   李建国摆手打断对话,吸引了众人注意,认真说:“你要是想定亲也可以,甚至就算想结婚都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第8章   “入赘?!”   屋里几个人同时出声,不过王翠花是惊讶,李甜甜是震惊,谢黎则是语气平静地重复。   “没错!入赘!”李建国语气肯定,严肃地看着谢黎的眼睛,“你愿意吗?”   谢黎微微眯眼,没吭声,心里快速地思考。   他其实有些别扭,因为一个男人入赘,外面人的看法都是男人没用,吃软饭,倒插门……但是他的心里好像也不是很抗拒。   谢黎长这么大,就没在乎过外人的看法。   不过,他担心入赘会改变上辈子的事情进程,尤其是原主爸妈只有原主一个儿子,如果真的入赘,他们会不会恨死了李甜甜。   三个人关系不好,李甜甜真的会幸福吗?   他想明白了,抬头道:“可以。”   李建国的脸色明显的一愣:“你说真的?”   “爸!我不同意!”李甜甜打断他们的交谈,“我不要谢黎入赘!”   入赘不就是倒插门吗,到时候村里人会怎么看他?李甜甜不是没看过入赘的例子,无一例外过得不幸福,她脸色坚定道:“我不要谢黎入赘。”   李建国恼怒至极:“你在胡说什么?”   他好不容易确定谢黎愿意入赘,还没高兴一分钟,就被李甜甜打碎了这份喜悦。   “他愿意入赘不好吗,以后你还在家里住,我也同意你们结婚,不用什么房子,也不用彩礼,你们马上就可以结婚。”   李甜甜愣了愣,摇头:“不行,别人会看不起谢黎的。”   谢黎是她见过的最好最温柔的男生,也是她喜欢的人,她不愿意让别人提到他,只是一句“哦,他啊,大队长家的倒插门女婿”,他有名字,叫谢黎。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同意!”李甜甜自言自语地重复道。   谢黎有些触动,起身道:“没事的,只有能娶到你,入赘我也愿意。”   谁知谢黎越是大方,李甜甜越是不肯,甚至说出“你要是入赘,我就不嫁”的话。   谢黎有些无措,看向李建国。   李建国的心情就别提了,要不是看在自己就一个女儿,还是宝贝着长大的份上,他早就发火了。   “不入赘,你们就别想结婚!”   “入赘了,我就不嫁!”李甜甜愤愤说。   然后时间就在两父女较劲一样的对话里溜走了。   “不入赘,你们就别想结婚!”   “入赘了,我就不嫁!”   “不入赘,你们就别想结婚!”   “入赘了,我就不嫁!”   “……”   谢黎头疼,看了眼置身事外的未来岳母。   王翠花老神在在,见谢黎看她,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没事,等他们吵完,我们再来说这件事。”   几分钟后,两父女停了下来。   李建国气得喘气,差点想一巴掌盖在女儿脸上,李甜甜也是难得的强硬,怎么都不肯答应这件事。   这时,冷眼旁观的王翠花忽然开口:“老李,我刚才忽然想明白,你为什么对李二牛那么好了。”   李建国皱眉:“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王翠花笑呵呵地说,“你是不是嫌弃我没给你生个儿子,所以把李二牛当成了儿子,还想着以后把家里的东西都传给他,所以才天天帮衬他?”   李建国身体一僵,求生欲很强,断然否决:“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   王翠花冷笑:“我乱想?到底是我乱想,还是你就是这么想的,你心里清楚!我不就是生不出儿子吗,以前受你妈欺负,现在你还要欺负我女儿,我告诉你,你别想!”   这一对结婚二十年的夫妻忽然吵了起来,当事人谢黎和李甜甜反倒成了不要紧的人。   李甜甜看着有些无措,不明白父母怎么就吵起来了。   倒是谢黎,想想未来岳母刚刚淡定的样子,发现了一点端倪。   争吵趋向白热化,不过是单方面的攻击,李建国被王翠花一通骂,本就心虚,压根没有组织出成功的反驳,骂到最后老脸涨红,求救地望向李甜甜:“女儿,快劝劝你妈。”   李甜甜回过神,摇头:“我不劝,你活该!”   王翠花也冷笑道:“别帮他说情!他不就嫌弃我们母女俩吗?”   “没有嫌弃啊!”李建国叹气,身体凭空佝偻了几分,像是老了好几岁。   “没有嫌弃,你还硬逼着女儿招赘,说到底,还不是嫌弃没有儿子,继承不了你老李家的皇位吗?”   李建国总算明白了妻子的未尽之言,垂丧地一屁股坐下:“我懂你的意思了……”   他转向谢黎:“你不用入赘了。”   谢黎早就有了预感,点点头,眼含笑意,用崇拜的眼神望向未来岳母。   然后对李建国说:“谢岳父宽宏大量。”   “臭小子,你叫谁岳父?”李建国将火气发到他身上,“我告诉你,不入赘,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不会将女儿嫁过去的。”   “那请问岳父,如果我要娶甜甜,需要多大的房子,在村里哪个地方建比较合适?”   李建国一愣,被引开了注意力,有些不明所以:“和我家差不多大就行。位置?位置最好是靠近这里,万一甜甜被你欺负了,我可以帮她出气。”   谢黎想起前世原主和李甜甜的婚房,笑了笑,指了指李家前面斜左,“我记得来的路上那里有快空地,岳父你看那里怎么样?”   “说了别叫我岳父!”李建国恼怒,脸色沉下来。   “好吧,队长你觉得那块地方怎么养?”谢黎一脸无奈。   “还行,那里就挺好的。”   谢黎点头:“那麻烦岳父给批个建房的同意书吧。”   农村建房简单些,只要大队里批准了,村民就可以挑合适的地方建房。   建起来也快,因为都是用木头和泥砖建成。   李建国被说的懵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糊里糊涂就答应了批准盖房。   “这……”   他看了眼谢黎,点头:“好,我批准,不过你也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有了房子,我才会让你和甜甜在一起。”   谢黎不觉得这很困难,别说他已经打算种中药了,就算不种,只是每天收菜,也能赚到大笔收入。   他点头:“可以。但是定亲的事情……”   “这件事我做主。”王翠花插嘴道,“回头挑个日子,先给你们定亲。” 第9章   “谢黎,快起来看热闹。”   “什么热闹?”   自从和李家商量好先定亲再结婚的决定,谢黎越发忙了。   除了三不五时要去一趟生产队,他还要避开外人进空间种地,每天脚不沾地,种菜、收菜、种菜、收菜……像一只有收集癖的松鼠,为了娶上老婆而努力。只睡三四个小时,要不是有灵泉撑着,身体一定受不了。   听到胡德正的话,他愣了愣,从床上起来。   “野猪又下山了,村里正在组织人围猎,我们也去帮忙!”   胡德正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喜,叫了谢黎,又陆陆续续将其它知青叫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去院子里找趁手的防身工具。   谢黎皱着眉,不知就里,顺手从院子里找了根棍子,走在胡德正身后出院子。   “赶野猪不用我们帮忙吧,村里人自己也行。”   其它知青听说消息,纷纷拿了东西赶上来,闻言道:“谢黎你不知道吗?打死祸害庄稼的野猪,出力的人都能分到几块肉。”   “对啊,上回野猪跑的太快了,没赶上,不然村里就能分猪肉了,我都多久没吃肉了这一回绝对不能错过!”   几人议论纷纷,踌躇满志,显然是为了猪肉而兴奋。   谢黎本不懂他们打算干嘛,听到他们说话,忽然懂了,眼前一亮。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走。”   来这这个世界后一共去过两次县城,每次都很匆忙,导致谢黎来到这个世界十来天,还没吃过一回猪肉。   他赶紧拿上棍子,第一个走出院门,招呼大家跟上。听到声音,另外一队知青也陆续从屋里出来,知青点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热闹声传来的地方过去。   到了地方,大家便看见山脚的大树底下,一头落单的野猪被人围着,看起来足有两三百斤。   其中李建国握着一把火铳站在最前面,指挥大家围住野猪,别叫野猪跑了。   这畜生把刚下种没几天的红薯都给拱了出来,村里损失重大,要是不弄上几块肉,村民还不亏死。   李建国也看到知青们来了,分神瞄了一眼,叫道:“谢黎你退远点,别过来,这次可不是小野猪,不能大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距离上次受伤过了二十来天,谢黎伪装的纱布早就拆掉,要不是李建国这句话,大家差点忘记上一次野猪下山,谢黎被小野猪拱到住院的情景。   “对啊,谢黎,你快点让开,别被野猪拱到了。”   村民们乐此不疲,打趣谢黎。   谢黎黑线了一下,知道李建国是在报复自己抢了他女儿,对这个未来老丈人有气没处放,无奈地退远了点。   “这样行了吧?”   “不行不行,还要再远点。”   谢黎失笑,摇了摇头,又退三步,退到一颗老树下;“这样行了吗?”   “行了行了。”李建国也是说着好玩,没想到谢黎很真的退了,心里一乐,摆手道,“要是野猪来了,你记得上树。”   谢黎:“……”   不过李建国这一乐,注意力放松了一些,指挥就出了漏子。   呼地一阵风,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钱,野猪猛地发力,撞倒两个村民,愣是冲破人群防线逃跑了,好巧不巧,冲着的方向还是谢黎。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谢黎。   而当事人谢黎看着野猪冲自己而来,感觉那一霎那,世界的流速变得很慢很慢,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野猪身上坚硬的皮毛,混着松香形成了厚厚的盔甲……   他绝对打不过野猪。   这个念头浮现,谢黎一个挪身,险险地避开了野猪。   一人一猪擦肩而过,几乎挨到。   回过神谢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那一刻,他完全没有躲开的把握,差点就想躲进空间里去了。   还好他忍住了,没有进空间,而且及时避开野猪……谢黎心里想着,听见“砰”一声,他转头看过去,看见野猪巨大的身体去势不减,直接撞到了树上。   惊人的响声完全能告诉大家,如果这一下撞到了谢黎身上,谢黎下场如何。   估计是……不死也要半残了。   李建国紧随其后,是在场人中第二个回过神,趁野猪病要野猪命,端起火铳,毫不犹豫“砰”一声开了一铳,然后着急叫道:“快上!野猪受伤更凶,别让它咬到人!”   村里人每年都要打死一两头下山祸害庄稼的野猪,早有经验,不用李建国说,早就组成了一个人墙,锄头、铁铲、扁担一起上,将受了伤的野猪围住,一拥而上,乱棍打死。   死去的野猪躺在地上,獠牙外翻,又黑又壮,霸气地宣告它的凶猛。   李建国才不管这个,意气风发地挥了挥手道:“干得好!烧水,杀猪,猪肉大家人人有份!”   谢黎立刻忘了刚刚的紧张,垂涎起起了野猪身上的肉。   ……   虽然没有出多大力,但是野猪杀了后,在场的知青们还是分到了肉,只不过出力的分多点,没出力的少点。   被野猪撞翻的两个村民受了些皮外伤,得了两斤肉。   谢黎和一众知青加起来分到了三斤肉。   这其中大部分功劳是谢黎的,李建国说,要不是谢黎这个诱饵做得好,吸引了野猪撞树撞晕自己,大家也不能这么容易就成功。   村民们又是一顿大笑,笑得谢黎差点怀疑人生,以为自己成了笑星。   拿到了属于各自的猪肉,大家也就四散回家了。   不过走之前,李建国当着众人的面,不是很情愿地说了一句:“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什么,进展这么快?   村民们好奇的眼神简直要具象化了,盯着谢黎上上下下打量,像是在看珍稀动物。   谢黎被看多了,脸皮厚了许多,淡定应道:“我记住了。”   “还有,你有个包裹到了,等下来我办公室领走。”   李建国说完这句话,一手托着火铳,一手拎着五斤肉转身回家了。   谢黎心里一喜,赶紧追上去:“岳父,你等我一下,我反正没事,现在就过去领包裹。”   不出意外,包裹应该是原主的爸妈寄来的。   他们夫妻比原主苦一些,分到了北大荒,也就是长白山附近,干活累,伙食差,住的也不好,所以一直接济不了原主。   谢黎前些天打算种中药,想到他们,就写了信过去。   信里面夹了两张大团结,用双层的信纸封住,让他们改善生活——想要再多寄一些钱也不可能了,谢黎谨慎,不可能做出太引人注目的事情,二十块钱正好是原主的积蓄,寄给他们也算合理。   除了寄钱,谢黎还说了李甜甜的事情。   他在信里用尽了世上的好话夸奖李甜甜,表明自己此生非她不娶的决心,请求父母同意。   前世原主是没有和父母说李甜甜的事情的,所以他的父母到老死,也不知道原主做出了这样的缺德事。这一世,谢黎寄了信过去,他猜想对方应该是会同意的。   末了,信的底下,谢黎托他们寄一些人参种子给他。   其它知青的父母都在城里上班,只有原主的父母被下放,所以他们夫妻对谢黎也多有愧疚,不知道托了什么门路,十几天就将包裹寄到了。   谢黎领了包裹,路上就拆开了,果然是人参种子。   谢家爸妈不知道儿子要这些种子干什么,但是在北大荒那个地方,人参种子还是比较好弄的,也有人在试种人参,而且早已成功,他们弄起来比弄其它东西容易,大手笔地一次性寄来了五十枚。   不但如此,谢家爸妈还在包裹里写了如何种植人参。   这些都是北方近些年才推行的方法,比谢黎自己琢磨的要实用,可惜谢黎用空间,什么温度湿度都不用操心,倒是白费了他们的一番心血。   底下还有另一封信,看笔迹应该是原主的妈妈写的,内容大致意思是同意他的婚事,让谢黎去努力追求,如果能够追到对方,就好好对人家姑娘。   “妈妈知道,吾儿向来高傲,能够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对方必然很优秀,既如此,何妨用心一试?”   下面还有三个小字——祝顺利!   谢黎看得会心一笑,觉得自己竟然喜欢上了这一对父母。   即使在艰苦的环境下,他们依然乐观向上,没有向儿子发泄负能量,也没有干预儿子的婚事,就算是在现代,也很少有这样开明的父母。   真希望时间早点过去,能够和他们见面。   回到知青点,谢黎找了个机会进入空间,将人参种子种下了。   种植人参以六年份的最好,年份长了,部分参体会趋向木质化,生长缓慢,所以这一批人参谢黎就需要在空间里种上七个月。   可是谢黎和李建国吹牛时说的是三个月……   为了加快进度,谢黎细心地给每一粒人参种子都浇了一瓢灵泉,只等着这些人参能快点生长,早点收获,让他赚到迎娶李甜甜的本钱。   ……   人参长成不易,谢黎不着急,开始准备提亲的东西。   首先要找人上门提亲。按小西坡这边的习俗,也不拘提亲的人是不是媒婆,只要是个已婚的年长妇人就行,最好是家世和美,有儿有女的,也好讨个彩头。   谢黎送了点干果给李大生家,拜托李大生的母亲做了这个提亲的人。   除了这个,谢黎还准备了四色果子,并烟酒各两份,又去县城卖了一次菜,凑齐了一百块的红包礼金钱。   上门提亲的时候,王翠花看到红包有些惊讶,却坚决不肯收这份礼金钱。   “只是定亲,不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伯母,我听说小西坡的习俗是礼金和彩礼越重,代表男方越看重女方。我还没有自己的房子,不好娶甜甜,但是我也想叫你们知道我的心意,我是真心喜欢她。”   王翠花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谢黎一眼。   答应让他们定亲,只是为了和李建国怄气,现在看着青年真诚的目光,她才发现自己做了这辈子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女儿跟着他,不会后悔的。   “你说的很好,可是……”她笑了笑道,“可是你要起房子,钱还是先还给你吧。等你房子建好了,和甜甜结婚后,再来孝敬我这个丈母娘吧。”   谢黎想了想,收回红包:“谢谢岳母。”   一百块收回来就收回吧,等以后结婚成了他们的女婿,也就是他们的半子,多得是机会孝敬他们。   他现在没有明面上的收入,只有前几天收了一个包裹,王翠花估计以为这些钱是他父母寄来的,担心他将父母寄来的全部钱都用来做礼金,没有钱生活,反而苦了李甜甜。   还是要早点找个明面上的渠道,才能光明正大拿钱出来用。   定亲一事就这样定下了。   看着谢黎和年长妇人从李家出来,村里人都知道他和李甜甜定亲的事情。   心里为李甜甜可惜,暗自摇了摇头,全都不看好这一对。 第10章   深思熟虑之后,谢黎做了一件蠢事。   他去县城卖菜的时候,托黑市的老屋主人,也就是罗叔买了两张工业票。转头在百货商店买了两支英雄牌钢笔,一支两百块,一支一百多块,然后将包装用的礼盒做旧,带回村里,去村大队办公室找李建国。   “岳父,我有点小事麻烦您。”   李建国眉头不情愿地皱着:“什么事?”   谢黎递上两个礼盒:“是这样的,我有两样东西想卖掉,没有门路,您能不能帮我找找熟人?”   “这是什么?”   李建国有些莫名其妙,拿起桌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两个礼盒,打开看了一眼,愣了愣:“你哪里来的?”   谢黎一派纯良淡然,面不改色:“是我当年来这边的时候从家里带来的,一直没有用得上的场合,所以保存还算好。现在不是要建房子吗,我身上的钱不够,就想卖掉换点钱。”   李建国顿了顿,欲言又止,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谢黎一眼。   “……东西放这里吧,我帮你看看。”   谢黎知道未来岳父是接下这个活儿了,眼神满意,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这个时代,私底下买卖贵重物品是件十分隐晦的事情,民不举官不究,所以谢黎选择将东西交给李建国卖,一来可以将李建国拉下水,让他觉得两人是一家人,多些亲近,二来能将谢黎手上的钱过个明路,叫他们知道谢黎建房的钱是哪里来的。   原主来了小西坡两年,节衣缩食,大家公认他没钱,想要忽然多出一大笔钱,只能用这个蠢办法了。   没几日,李建国叫人喊了谢黎去村大队,将五十张大团结交到他手上。   “我那个朋友出不起工业票,我就给你多要了些钱,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找他聊聊。”   谢黎想了想,问道:“岳父你觉得用来建房够不够?”   “建房肯定是够用的,我有熟人在砖厂上班,等我回头给你批个条子,两三百块就够了。”   谢黎笑了:“那就够了,谢谢岳父费心了。”   李建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扫了谢黎一眼,不情愿地嘀咕:“说了多少次,甜甜还没和你结婚,不要叫我岳父!”   谢黎充耳不闻,脑海里思索着去掉建房的费用和彩礼钱,剩下的钱够不够买婚嫁用的三大件。   这些东西都是女孩子家的脸面,不买也行,但是买了有面子啊。   李甜甜嫁给他一个穷光蛋的知青小子,村里表面上笑呵呵,背后不知道怎么说呢,他要给小姑娘做脸,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过来,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   得!还是要去罗叔那里走一趟。   ……   因为忙着赚钱,谢黎去见李甜甜,好几回都是送了东西就走,没时间和她说说话。   这一天是难得的好天气,生产队没有活儿,谢黎就约了李甜甜出来散步。   见面时,他发现李甜甜穿的是上次新买的新裙子,不禁多看了几眼。   李甜甜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双颊,鼓起勇气问谢黎:“你觉得好看吗?”   谢黎点头:“好看!”   他说的是真心实意的实话。   淡青色的棉布裙勾勒出女孩青春俏丽的身线,上面点缀的淡青色小碎花醒目而独特,衬托得李甜甜肌肤白皙了两个度,巴掌大的脸蛋,五官清秀,看起来又乖又美,实在是再合适没有了。   谢黎摸着下巴,寻思下回再去百货商店,一定要给李甜甜多买上几件新衣服,一双眼看得不转眼,直勾勾看着李甜甜。   李甜甜脸更红了,小声说:“你觉得好看就行。”   两人沿着小西坡的河坝去了上游的小树林,避开正在河滩上洗衣服的妇女,找了个地方安静说话。   “三大件你喜欢什么,是手表、自行车和缝纫机,还是电视、自行车和缝纫机?”   “不用这么破费……”   李甜甜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停了下来,将头深深地埋下去,耳朵通红。谢黎望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小树林的深处。   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顺着风向传了过来,其中女声有点耳熟……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谢黎谨慎地提了意见,拍了拍李甜甜的手臂,带着女孩从小树林离开。   走到远离小树林的地方,李甜甜抬起头骂道:“太不要脸了!大白天的……”   她说不下去了。   “你听出是谁了吗?”谢黎有些好笑,抱臂看她。   李甜甜茫然,摇了摇头:“没听出来,怎么了?难道他们是熟人?”   谢黎点了点她的鼻子:“我听着,像是你堂哥家里的那位。”   “贾小桃?”李甜甜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道,“怎么可能,她已经结婚了啊!”   结婚了又怎么样?谢黎这句话没说出来,不想破坏自己在李甜甜心里的纯良形象,转移话题道:“算了,别管这件事了。不如我去借车,我们去镇上买点东西好了。”   这个年代实在是太匮乏了,什么娱乐都没有,所以谢黎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约会安排。   好在恋爱中的男女,别说一起出门逛街,就算是彼此对着一句话不说,只要对视,就连空气也都是甜的。   李甜甜不再纠结贾小桃偷情的事情,高兴地点点头,答应下来。   ……   从镇上回来,谢黎买了三斤肉。   送李甜甜回家的时候,王翠花挽留他吃晚饭,他也不客气,说道:“知道伯母会留我,我特意买了点肉回来,厨房在哪,我把它煮了一起上桌。”   “买肉了啊?”王翠花有些惊喜,“上次的野猪肉吃完也有些天了,嘴里正缺这口呢。”   然后伸手道:“给我吧,我来做。”   谢黎后退几步,拒绝道:“别,伯母,我就是想给你们秀一下我的手艺,要是你来做,不就没必要了吗?”   王翠花不禁笑了,给谢黎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那行,你去吧,我们等着你的手艺。”   谢黎提着肉进了厨房,李甜甜赶紧道:“我来帮忙。”然后追了进去。   王翠花摇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收拾碗筷摆饭。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弥漫出诱人的香气,她愣了愣,小声嘀咕:“还真的有两把刷子。”   恰好李建国下班进来,她赶紧说了这件事。   李建国扫了厨房方向一眼,哼道:“算他上道。”   谢黎做的是红烧肉,端上来的时候,色泽黄亮,香气诱人,李建国早早就备好了白酒等着,夹上一块,表情复杂。   李甜甜还以为是不好吃,有些奇怪:“明明闻起来很香啊。”   谢黎给她夹了一块:“你尝尝看。”   “好吃!”   李甜甜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小口,惊艳地叫道。   谢黎自信地勾唇笑了:“我做的肉,当然好吃。”   做菜的时候,谢黎往里面滴了灵泉,灵泉能够大大地缓解猪肉的骚气,让它变得细腻柔嫩,入口即化,肉香浓郁。   这还是上回他处理野猪肉时发现的。   上一次知青们得到了猪肉,十分俭省,三斤猪肉和素菜一起炒,做了三回。第一回 又硬又骚,大家几个月没吃肉,可愣是吃不下去。第二回请教了村里人,放了生姜和大蒜,野猪身上的那股土骚味倒是去了大部分,可还是食不下咽。最后一回是谢黎出马,试探地加了一汤匙灵泉,出锅的时候,知青们为了抢菜险些打起来。   这不,他今天忙不迭地来李家显摆了。   果然,这个才艺可算让一直横眉冷对的李建国对他缓解了态度,变得和缓了一些。   “手艺不错,下次再接再厉。”   谢黎谦虚地笑笑:“听岳父的话,一定努力。”   李建国无视了他的称呼,一口小酒一口肉,美滋滋地享受起来。   吃的高兴,还要招呼谢黎一起吃。   谢黎却之不恭,冲李甜甜眨了一下左眼,接过酒碗。   ……   在李家其乐融融的时候,村西边的李二牛家。   贾小桃撑着腰懒洋洋地烧饭,小胖子忽然跑进屋:“妈,那边又烧了肉,我路过的时候闻到香味了!”   贾小桃一愣,看着锅里的粗槺饭,有些想过去蹭饭。   不过想起上回她在田里说话,被李建国警告的事情没过去多久,犹豫再三说:“这次就算了,便宜他们一顿,下次我们再过去。”   “不嘛不嘛!”小胖子就地打滚,不肯起来,“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贾小桃立刻怒了:“李天生,衣服不用你洗是吧!你还敢打滚,我看你是找打!”   小胖子才不怕她,躺在地上,手脚朝上,像翻不了身的乌龟一样疯狂摆动:“我就要吃肉,我就要吃肉!”   贾小桃气到想打人。   难道她不想吃肉吗?还不是男人太没用,连老婆孩子吃顿肉都没钱,她嫁给这么一个窝囊废,她容易吗?   正好李二牛从外面回来,她冷冷地看过去:“你去哪儿了?”   “家里不是快没粮了吗?”李二牛毫无眼色,喜滋滋地上前邀功,“看,我刚从兄弟家里借了二十斤米碎回来,这可比粗槺饭好吃,还不拉嗓子。”   看见儿子躺在地上,他心疼道:“怎么在地上,快起来。没事别躺地上,这多废衣服料子啊,这料子可是好不容易弄到的次品货。”   他絮絮叨叨了许久,像一个抠抠搜搜的老财主,从布料到米碎,挨个说了一遍。   贾小桃看得火气没出发,忍不住大骂:“李二牛,你除了会像个娘们一样说这些,还会什么?你个窝囊废!我嫁给你,算是我上辈子倒了血霉,这辈子瞎了眼!” 第11章   和李建国缓和了关系后,在这位老丈人的指导下,谢黎开始建房了。   他预计建两间睡房,一间堂屋,还有厨房和浴室卫生间,总体而言按照三口之家的准备建造。选的地址在李家前面不远处,走上两百多米也就到了,方便戒备心重的李建国随时查看。   整体外表打算用青砖,比红砖和泥砖的成本高,但是耐用,而且颜色素雅古朴,铺上黑瓦和木梁,里面的墙刷成白色,再用青石板铺地,方便打扫,还省的下雨天屋里潮湿,冒出奇奇怪怪的虫子。   李甜甜看过概念图,喜不自胜,十分满意。   “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一万倍。”   她想要的房子只要能遮风挡雨就够,可是谢黎给了她一个大惊喜,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住进这么好看的屋子里,比县城里的很多屋子都要漂亮。   谢黎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心里无奈轻笑,加快了建房的进度。   两个月一晃而过,稻花扬穗的时候,谢黎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栋小房子就建好了。   竣工那天,村里人都来看热闹。   “这房子真不错,我还以为知青都没钱呢,没想到谢黎这小子不一样,一句大队长眼光好,我们倒看走眼了。”   “是啊,建房要花不少钱吧?”   当初定亲的事情传出来,大家都以为李队长疯了,现在才知道,被打脸的人是他们。   “钱都是小事,你看大队长他女儿嫁的知青就是不一样,自己出钱盖房。不像隔壁村大队的女儿嫁了个知青,还要倒贴钱和屋子。”   “少说闲话吧你,隔壁村大队的女儿前段时间都跳河了,好险被人救上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专心看新屋。”   胡德正也在谢黎的邀请下,带着一群知青们来了,打量了几眼,嘴里赞叹:“成家立业,你也算完成一半目标了。”   “羡慕的话,你也可以。”谢黎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听李甜甜说,这三个月来,钱兰香总是去知青点给胡德正送吃的。   胡德正愣了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闪过一丝复杂,苦笑一声,打起精神,转头接着看房子。   “不扫兴,我们还是接着看看你的新屋吧。”   谢黎脸色浑不在意,看他努力岔开话题,勾唇笑了笑,也不多嘴,带着几人转了一圈。   越看,知青们就越羡慕,嘴里发出哀怨的响动。   谢黎啼笑皆非:“别羡慕了,过段时间我结婚,你们记得来喝喜酒。”   “这么快?”   谢黎抱臂而立,靠在门上挑了挑眉:“哪里快了,都三个多月了。”   这三个月来,他可是累坏了,几乎每天都要想尽办法避开其他人,进入空间一次。到了里面,还要检查作物有没有成熟,看见成熟的摘下来打包好,然后将这些倒霉的蔬菜想尽办法卖出去。   因为数量太大,后来罗叔都怀疑他是不是把全村人的菜都收来卖了,叫他小心点别被发现。   还好,谢黎得到了足够的回报,除去还没收获的人参,他现在的身家共计一千五百多块。   其中空间里的茄子流速十倍,连续收获了十天,共得到近万斤茄子,一共卖了六百三十五块钱。大白菜,三分钱一斤,谢黎种了两千颗,一种赚了二百二十块。这之后,眼看夏天到了,谢黎陆续卖出空间里的豆角和南瓜,也加起来赚了五百多块……   有了这些钱,和李甜甜结婚的彩礼钱已经足够。空间里剩下的人参,谢黎就暂时不打算卖了,留着它们慢慢长,以后急用才取一两支,说不定哪天种出来一个千年人参精也有可能。   谢黎回忆着三个月的苦难经历,面上笑了笑,一点端倪没露。其他人不明白他的烦恼,还在起哄说他太心急了,三个月都等不及。   谢黎也不反驳,逛完一圈就和他们回去了。   房子建好了还要通风,还要添置家具,还要摆进屋酒……距离住进去,步骤麻烦着呢。   ……   “家具就由我们买吧。”   晚上去和李甜甜汇报消息,被丈母娘留下吃饭——   好吧,其实主要是买了排骨,想交给谢黎来做。   靠着灵泉,谢黎这些日子没少下厨讨好未来岳父岳母,不管是什么菜,做出来都色香味俱全,诱人之际。   一道简单的青菜加几滴灵泉进去,出锅的时候也带有不同寻常的清香,吃起来爽脆可口,油亮多汁。久而久之,李家买了荤菜都会交给谢黎来做,免得浪费了钱。   菜上桌,王翠花就这么说了一句。   谢黎开口想要拒绝,还没出口,听见李建国也帮声道:“没错,家具我们来买。我们也就甜甜一个女儿,将来的东西还不都是给她的,早买晚买都一眼。”   说完这句话,李建国惆怅地看了眼李甜甜:“甜甜,你嫁了人也要常回来看看爸妈,别忘了我们。”   “爸,妈,你们想什么呢?”李甜甜觉得好笑,“咱家离得这么近,有事喊一嗓子在屋里都能听见,我怎么会忘了你们?再说了……”   李甜甜说着说着,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结婚还早呢。”   “不早了,我们打算让你们早点结婚。”   李建国的一句话让谢黎挑了挑眉,也让李甜甜瞪圆了眼:“真的?”   只有王翠花一副半点不意外的样子,看起来知道内情,点点头道:“你爸都说了,还能有假?”   李甜甜兴奋地看了看李建国,看了看谢黎,又看了看王翠花,捂嘴傻笑起来。   谢黎无奈而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背,问李建国:“虽然我也很高兴能结婚,不过还是想问岳父,是不是有事才临时改了决定?”   “就是上回甜甜堂嫂介绍的那户人家,唉……”   隔壁村孙家的儿子要结婚,出三大件和一百块彩礼钱,贾小桃特意来招呼,王翠花还动心过。不过李甜甜那时已经喜欢上了谢黎,坚决不肯答应,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结果竟然闹出事来了。   王翠花这才知道,原来孙家要结婚的不是大儿子,而是小儿子。   孙家小儿子是个傻子啊,谁不知道?偏孙家还要找正常的女孩子做儿媳妇,想着将儿子托付给儿媳侍候,所以也怪不得那么大手笔的彩礼钱,却还找不到女孩愿意嫁,需要到处找人做媒,并称只要成了就给媒人五块钱劳动费了。   贾小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起来李甜甜,特意赶着蹭饭的时机说了。   当然,重点不在这,重点是孙家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愿意的女孩子,或者说有愿意的,他们看不上,他们就看上李甜甜了,前几天托了人来找李建国提亲。   “什么?”李甜甜蹭地站起来,惊讶地张大嘴,“他们看上我了?”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绕着饭桌转圈,叉着腰像个小茶壶一样气呼呼的走来走去,碎碎念地生气道:“他们凭什么啊,就仗着家里有关系,不把人放在眼里,我都定亲了还好意思来提亲,不要脸,不要脸!”   谢黎也十分不悦,脸色沉了下来,可是看见李甜甜的样子,这种烦躁的情绪一下子没了,眉眼舒展,不禁乐道:“没事,岳父不是没答应吗?”   “没答应我也气啊。”李甜甜怨念十足。   李建国夹了一筷子排骨,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见状叹道:“所以我才说让你们早点结婚,少很多事情。”   孙家有亲戚在县城上班,主管的还是财政这一方面的,大家都要看他们脸色。这要是拖下去,让他们惦记上,就怕生出事端。   还不如提前将李甜甜嫁出去。   反正女大不中留,李甜甜的心不在这里了,他们也懒得消磨,免得女婿等不住改了心思。   李甜甜一愣,立刻转怒为喜:“对啊,我们早点结婚!爸,你说什么日子办酒席合适啊?”   “……”   李建国忽然连饭都吃不下了,瞅李甜甜一眼,嘴里叼着个排骨,心酸极了。   就算让他们早点结婚,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   “唉……回头我找老赵拿个日子。”李建国越想越难受,愁眉苦脸说。   只有王翠花懂他的想法,忍着笑,哭笑不得地轻轻锤了他一拳。   ……   最后拿定日子,选在夏收之前,让谢黎和李甜甜结婚。   谢黎从知青点搬了出去,先入住新家,请了些乡亲们将家里布置了一番,然后买菜买米,开锅埋灶,准备婚礼。   乡下结婚不看登记,看酒席,没办过酒席的男女就算登记了,住在一起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而办过酒席的,哪怕没登记,孩子出来了也没人会说一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年代,许多知青下乡和当地村民结婚,收到返乡的通知,都能够爽快地抛弃了孩子和另一半回家。因为他们在法律意义上来说,还都是未婚,回城之后,大可以再结婚。   只是苦了留守在乡下的人,还在期盼着等一个结果。   上一世原主能够潇洒离开,也是因为没有登记领证。   现在谢黎倒是有心想领证,一边准备酒席,一边思考着等办完酒席,什么时候两人一起去县城。   李建国手背在身后,溜达来了。   “下午过去接甜甜,记得绕村子一圈,对了,牛车准备好了吗?”   谢黎点头:“岳父放心,牛车都刷新干净了,到了下午一定能按时过去。”   李建国满意颔首,扫了院子一圈,正来帮忙的乡亲们干的热火朝天,也不留下招人烦了,摆手道:“行,我回去了。”   也怪谢黎父母都不在身边,还要他这个老丈人来看着。   李建国摇摇晃晃溜达回去,回想女儿期待喜悦的目光,心里柔软成一片。   希望这一对小儿女能过得好,一辈子和和美美不分开。 第12章   为了今天的酒席,谢黎从村民的手里收了半头猪、两大盆鱼,又在空间里临时加种了空心菜、豆角和冬瓜。   酒席非常的丰富。   谢黎预计做五菜一汤,分别是红烧鱼,红烧肉,凉拌空心菜,豆角炒肉,回锅肉和冬瓜排骨汤。   在这个时代,算是非常不得了的菜单了。别人家娶亲一桌能有三个菜就不错,而且还全是素的,而谢黎的菜单几乎全是肉,看得帮厨的乡亲们目瞪口呆。   谢黎非常满意这样的效果,温文尔雅说:“麻烦大家了。”   “不麻烦不麻烦。”   乡亲们赶紧回答,帮厨一天每人能赚到一块钱,简直和天下掉钱一样惊喜,哪里还会嫌弃麻烦。   谢黎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新衣服,算着时间快到下午三点了,出发去李家接李甜甜。   知青们早早来了,穿着各自最好的衣服,见状笑着起哄跟上去,帮着给迎亲队伍壮壮声势。   很庆幸,这里没有闹亲的习俗,谢黎带着一票人到了李家,给伴娘钱兰香塞了红包,和岳父岳母说了两句话,就顺利见到了李甜甜。   李甜甜独自在房间里。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短袖上衣,还有一条红色的及脚踝半身裙,黑发上别了朵红色的月季花,正坐在床上托腮发呆,发现谢黎进来,蹭地站起来,脸色悄然绯红:“你来了?”   “我来接你。”谢黎伸出手放在她面前,眼神安抚,轻笑了一声,“甜甜,跟我走吧。”   李甜甜手腕戴着细细的金链子,是谢黎前几天送给她的,她埋头拨弄了一下链子,鼓起勇气将手放上去:“嗯,走吧。”   谢黎没有说话,低头望了小姑娘一眼,眼底浮现一抹温柔。   牵着李甜甜走出屋门,外面等候的人群一下子吵嚷起来。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每个女孩,无疑是嫁给爱情的那一天是最美的,今天的李甜甜也一样,眼神清澈羞涩,内里像是柔柔的光,依偎在谢黎身边,依赖地注视着身侧的谢黎,在他的陪伴下走出屋门。   “爸、妈,我先过去了。”   李甜甜和一旁的李建国夫妻说话。   王翠花有些好笑:“去吧去吧,你先过去,我们等下也过去。”   李甜甜鼓了鼓脸颊,挤出一个忐忑的笑容,转身对着谢黎张开手,然后被他抱上牛车。   后面有人送嫁妆出来,自行车、手表、缝纫机……   李甜甜不禁抿唇笑了一下,从嫁人的不安中平静下来。   这些东西都是谢黎送来的聘礼,爸妈说,谢黎为了筹钱买三大件给她撑场面,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叫她嫁过去好好地和谢黎过日子,有这样疼惜她的男人,这辈子,他们都放心了。   其实他们多虑了,就算没有三大件,她也会好好地和谢黎在一起的。   李甜甜眼睫轻颤,想起和谢黎相处的点点滴滴,唇角笑容甜蜜又腻人。   “坐稳了,我们出发。”   谢黎忽然提醒了一声,李甜甜回过神,乖巧地嗯了一声。   牛车缓缓向前,从李家离开。   见状,村里爱看热闹的小孩子都追了上去,一路看新娘子撒花撒糖果,一窝蜂地捡——这叫沾喜气。   绕了村子一圈后,牛车停在了谢黎家门前。   大部分村民们都等在谢黎家这边,看见新娘子和嫁妆到了,窃窃私语。   “你们知道不,这些嫁妆都是谢黎的聘礼。”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东西买回来那天我看到了,就是谢黎和那些知青们一起运进村的。”   “三大件都齐了,这么舍得花钱啊?”   “李家的女儿嫁过来,就是掉进了福窝里啊。”   村民们看得眼热,嘀咕着人不可貌相。   看平时的穿着打扮和出手程度,谢黎不像是有钱人的孩子,没想到这么大方。   还没嫁人的年轻女孩的注意力则落在了李甜甜身上,捧着脸期待:“新娘子的嫁衣真好看,不知道等我结婚能不能找她借来穿?”   “听说是谢黎托人从外地邮寄来的,县城里都买不到这个料子和手工,可稀罕了。要是借来弄坏了,你可赔不起。”一旁年长成熟一些的女孩冷静泼冷水。   “啊?那算了,我不敢借了。”   两人面前的大娘回过头,笑着瞟她们一眼:“你们要能找到谢黎这样的男人,要什么没有,还用找人借?”   女孩们愣了愣,捂着被戳中的胸口叹气。   “怎么可能找得到啊?”   ……   婚礼的流程十分繁杂,迎亲、下车、撒红包、送喜糖……   转眼到了晚上。   晚饭时间,眼看饭菜一道道送上桌子上,大家的视线落在上面都不会动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菜都上完了,大家吃好喝好。”   李建国和王翠花刚刚赶过来,赶紧上前帮助谢黎一起招呼客人。   谢黎见他们来了,放下心,说了一声,进屋去看李甜甜了。   今天下午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李甜甜很忐忑,所以刚刚送她在新房里歇一歇,不知道歇得怎么样了。   “吱呀。”   谢黎推门进屋,看见李甜甜正在窗子边发呆,笑了笑,上前坐在她身边,和她说了几句话,安抚她别紧张。   李甜甜用力点头:“我不紧张。”   说完后,她瞅了谢黎一眼,小声道:“我觉得你比较紧张。”   “?”   谢黎一愣,摸了把脑门的冷汗,有些无奈:“被你发现了。”   好吧,其实他也很紧张。不过在女孩子面前,他总要塑造自己稳重的形象,给她安全感,安抚她的情绪。   现在看李甜甜比他镇定多了,他觉得,他应该完全不用安抚了。   “已经开席了,我们出去敬酒吧。”谢黎站起来道。   李甜甜点头嗯了一声,和谢黎一起出门,去给来贺喜的客人挨桌敬酒。   敬到一半,院门口传来小孩子咋呼的声音:“妈,我看到好多肉,我要吃肉。”   谢黎皱了皱眉,和李甜甜对视一眼,一同转头看了过去。   “他们怎么来了?”谢黎觉得奇怪,因为他并没有请这家人来。   来人正是李甜甜的堂哥一家,也就是李二牛、贾小桃和他们的宝贝儿子李天生三人。   自从三个月前李天生弄坏了李甜甜的雪花膏,却不知错,李甜甜事后和谢黎抱怨,谢黎对这一户人家的观感就不好了。   后来他又送了一盒雪花膏给李甜甜,弥补了她的损失,可是想到小姑娘曾经被他们奚落欺负,他也改不了对他们的坏印象,甚至连李建国都在心里迁怒上了。   更别提贾小桃还在田里闹了那么一出……   从那时起,谢黎已经打定主意不放过他们。   他们该庆幸,要不是之后三个月里谢黎忙着赚钱结婚,他们一家人早就不能在村里平静地过下去了。   现在撞上门了,简直是自投罗网。   谢黎眉宇间浮上冷色,扬声道:“堂哥堂嫂,你们来了?”   本来想偷溜进去蹭饭的贾小桃狠狠扭了吵吵嚷嚷,害得大家都看过来的儿子一把,干笑道:“来了来了,差点错过酒席。”   谢黎笑了笑,没说什么,扭头冲里面喊:“胡德正,过来登记一下!”   听到声音的胡德正捧着小本子从屋里冲了出来:“来了来了,等我过来,是谁来了啊?”   今天做酒席,胡德正是负责收礼金的人。   因为贾小桃一家人太显眼了,在人数众多的院子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几步上前,一边翻着小本子一边问:“请问叫什么名字,我给你们记一下。”   贾小桃脸色都不好了,强笑道:“还要礼金啊,咱们自家亲戚,就别客套了吧。”   “……这?”胡德正愣住了,回头看了一眼谢黎,见他脸色冷淡,立刻明白了什么,状似为难地对贾小桃道,“来的人都给了呢,不给不好吧。”   “没点眼力见的东西!”贾小桃眼底浮现怒色,骂了一句,沉着脸冲李甜甜下命令,“甜甜,我可是你堂嫂,来吃顿饭还要给钱,哪来的道理?赶紧把这个知青叫走!”   李甜甜眼神冷漠:“我没你这么厉害的堂嫂。”   还反了她了!贾小桃气急了,冲不出声的李建国求救,一开口,就见李建国移开了视线,看天看地,看来看去,就是不看她。   贾小桃愣了愣,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都三个月没去李家蹭饭了,怎么他大伯还没消气啊?   无人说话,场面一时间僵住了。   谢黎今天准备的菜都是好菜,村民们给李建国面子才来的,没想到意外之喜,谢黎酒席上的菜个个不孬,香的很,现在都吃的挺欢快,一筷子一口。   小胖墩李天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口水直流,眼看喜欢的肉快没了,立刻哭叫起来:“肉,肉,我要吃肉。”   贾小桃被儿子吵得心烦气躁,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而乡亲们有东西吃还有戏看,都盯着他们一家人看,她只觉得脸都快丢光了,像是被游街示众一样。   现在她终于明白公公为什么会在游街之后就自杀了。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钱!”扔下五毛钱,贾小桃阴着脸,拉上儿子和丈夫挤进了吃饭的酒席里。   胡德正立刻喜笑颜开:“好了,给你登记上了。”   谢黎点头,表情似笑非笑,继续带着李甜甜到处敬酒。   这是他的婚礼,他不想搞出事来。   不过,五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贾小桃来说,应该就和挖她的肉没差别了吧。这是第一步,先收点利息,谢黎非常期待婚礼结束后,对方来报复。   他不怕对方怨恨,就怕他们不来。 第13章   酒席结束后,众人散去,帮厨们收拾了东西也领钱走了。   谢黎送走岳父岳母,关上院门,面色镇定地对李甜甜说:“时间不早,洗漱完就该睡觉了。”   “嗯。”李甜甜低下头应了声,声音微不可闻,手指颤抖地捏着衣角,转身去厨房打水。   谢黎深呼吸,握着拳头跟了上去。   ……   春宵一刻值千金,漫长的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谢黎侧头看了眼身边沉睡的女孩,摸了摸脸,将上扬的嘴角压下去,小心翼翼起床,去厨房做早饭。   既然将人娶回家了,他肯定不可能让她饿着。   谢黎之前买了不少东西放在厨房,取其中的面粉和鸡蛋,做了一锅面疙瘩汤。   因为放了灵泉,即使不加什么多余的调料,只放了盐,做好后依旧鲜香扑鼻,味道浓郁。谢黎又在旁边点缀了煮过的小白菜,看起来白白绿绿的十分喜人。   他满意点头,端着去了堂屋,然后叫李甜甜起床。   “你做好了?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做饭?”李甜甜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桌上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谢黎盛了一碗面疙瘩汤在对面的桌面,轻描淡写道:“看你睡的香,不忍心叫你。你要是起不来,以后早饭都我来弄就好了。”   李甜甜抿了抿嘴,唇角翘起小小的弧度:“那我不就成了废物了吗,什么都靠你。”   “没事,我是娶老婆,又不是娶长工。什么都靠我,那我也乐意养着。”   谢黎不以为然,放好碗筷,招呼李甜甜去洗脸,快点回来吃东西。   李甜甜听话去了,回来在谢黎对面坐下,想了想道:“我不想你太累,我也想帮你做事。”   谢黎停下筷子,坐直了身体上下打量她,问道:“你想分担一些家务?”   “对,我要分担家务。”   谢黎微微一笑,摸着下巴思考半响,点头道:“既然这样,吃完早饭,碗留给你洗怎么样?”   在一起过日子,就是磕磕碰碰地彼此适应的一个过程。李甜甜既然想要分担,谢黎也就满足她了,两人一起做家务还能促进感情。   “……就这么简单?”李甜甜却觉得很不满足。   “对,就这么简单,你还想怎么样?”谢黎好笑地反问,长臂一伸,拍了拍李甜甜的脑袋,说道,“快点吃东西吧,等一会我还有事和你说。”   李甜甜心里一甜,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抓起筷子吃东西。   ……   吃过早饭,谢黎看着李甜甜美滋滋地收拾好碗筷,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摆出昨天登记用的账本。   昨天婚宴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礼金有多有少,不一而足。胡德正作为登记人,忙得昏天黑,收一笔钱记上一划,小本子几乎写了七八页,看起来十分的乱。   “这是在干什么?”   李甜甜看见谢黎翻开小本子,好奇问。   “你先把昨天的礼金算一遍。”谢黎没回答,递给李甜甜纸和笔。   李甜甜一脸懵逼地接过,看了眼谢黎,老实地低头开始算账。   算完后,谢黎就着总数对了一遍,发现小姑娘还挺细心的,虽然算的慢,但是并没有出错,心里满意了几分,起身离开一趟,在充作书房的另一件房间里翻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小学课本,摆到李甜甜面前。   “你的基础很不错,接下来,我们再复习一遍小学的数学课程,回头可以根据你的进度出一套测验题。”   李甜甜傻乎乎地跟着做了,一轮课程结束,她才想起来问谢黎这是要干什么。   谢黎手上收拾课本和纸笔,面色淡淡地说了目的。   “你要教我读书?”李甜甜眨眨眼,眼神诧异。   谢黎点头:“没错,教你读书。”   李甜甜只上过小学,在小西坡算是中上等的学历,能做简单的数学题,也会背几首古诗词。   可是谢黎觉得,这远远不够。   两个人在一起,共同语言还是很重要的。因为就算他一心一意,只有李甜甜,可到了几十年后,两人没话说,只能空对着彼此发呆,或者只能说说邻居和亲戚家的闲话来下饭,说完了之后就相顾无言,陷入沉默……那么,这场婚姻也未免太可悲了。   李甜甜更不会觉得幸福,只会茫然后悔。   谢黎不希望李甜甜后悔,他想带她去看世界,不想让她拘在小小的西坡村,或者一大堆的家务活里,他想让她明白,人生的意义不只是吃喝拉撒,还有更精彩的时光。   而目前,李甜甜的学历很难跟上谢黎的脚步,所以他打算在家教李甜甜读书,看李甜甜的进度和领悟力,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如果李甜甜成绩不好,就一直在家由他教导,就算成不了才,多一点见识也是好的。   如果成绩足够,他就带李甜甜参加高考拼一把,两人一起上大学,一起去首都。   相信会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只是有些事情还没发生,谢黎不好多说,谢黎没有细说高考这件事,只是说希望李甜甜能多读一些书。   李甜甜倒也很乖,哪怕不明白读书对她有什么用,听谢黎要求,就听话地答应下来。   “好啊,以后你教我读书,我一定好好读。”   谢黎勾唇一笑,轻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真乖。”   有个这么听话又可爱的学生,让谢黎的教学欲得到了很好的发散。   教了一上午,到了中午,谢黎想着不能逼得太狠,让大龄学生李甜甜有厌学情绪,没有再逼着她看书,放她歇一歇。   他则起身准备去厨房做饭。   就在这时,李建国来了,叫他们别做饭了,去他家吃饭。   原来王翠花不习惯家里少了两个人,多煮了些饭菜,他们两夫妻吃不下,所以他特意过来招呼两人去吃饭。   谢黎和李甜甜都是在李家吃惯了的,没有客气,点点头就跟去了。   “对了,岳父岳母,我有件事忘了和你说。”   谢黎在李家落座,忽然想起昨天结婚发生的事情,故作迟疑道:“就是昨天堂嫂来喝喜酒的事情,让我忽然想起来,我和甜甜有一次路过小树林,听见她和人在里面……”   意有所指,说了一半谢黎就没有再说下去。   李建国却已经明白了,愣了半天,回过神,不相信地问:“你没看错?”   谢黎和李甜甜只听到了声音,并没有看到实景,不过谢黎相信自己的耳朵,点头肯定道:“是堂嫂,不会不错。”   “这……”李建国说不出话来。   即使不打算帮衬这个侄子,可是他也没想过要任由侄子戴绿帽子啊。   “啪”一声,李建国狠狠拍了桌子一下,猛地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走去,烦躁地道:“不行,我去问问她是不是真的?!”   饭也吃不下去了,李建国下定决心,拿上自制的竹烟斗出了门。   王翠花一愣,看着他的背影:“你们俩慢慢吃,我不放心你爸,跟过去看看。”   等两老都不见了,李甜甜看了一眼谢黎,见他老神在在吃饭,露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谢黎不急不慌:“没事的,你慢点吃,吃完了我们过去正好看戏。”   李甜甜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想想从小到大,她被李二牛一家欺负了不知道多少回,可是爸妈从来没有为了她和对方决裂,就算再怎么生气,也只是老死不相往来,只有谢黎,一直记得她受了委屈的事情,现在还为了她,坑对方一把……   她眼神亮的不像话,甜甜一笑,听话地埋头扒饭。   ……   吃过饭,两人悠然地朝着李二牛家去了。   还没到地方,就听到贾小桃熟悉的尖锐哭喊声:“李二牛,你不要命了!你敢打老娘,老娘我跟你拼了!”   然后是砸东西的动静,一阵接一阵地传来。   谢黎和李甜甜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向着那边过去。   绕过一个拐角,到了李二牛家,只见一群乡亲们都围在门口看热闹,指指点点的,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去劝架。   没办法,谁叫贾小桃的嘴巴太毒,几乎得罪了大半个村子的人。   大家看见谢黎和李甜甜来了,还以为是来劝架的,有些不情愿地让开一条路放他们进去。   谢黎趁势进到屋子里,看见贾小桃左脸上明晃晃一个巴掌印,十分显眼,正头发散乱,抓着李二牛撕咬撒泼,状若疯狂。   李二牛也不甘示弱,揪着贾小桃的头发下狠手扇她耳光:“贱女人!贱女人!叫你在外面偷汉子!”   至于他们俩的儿子李天生,抓着门板,一边跳一边鼓掌,对两人打架的事情十分兴奋,没有半点担心。   “罪魁祸首”李建国,尴尬地站在一边想拦下两人,却怎么也拉不开。   尤其李二牛还劝他:“大伯,你让开,我今天打不死这个贱女人,我就不姓李!”   王翠花有些不忍,但是想着以前的事情,并没有上前插手,而是离得远远地看着。   看见谢黎带女儿来了,王翠花还劝道:“你们怎么来了,没什么好看的,快回去,别掺和这件事。”   虽然是谢黎透露了这件事,可是没一个人想到他是故意的,都以为是李建国太冲动,跑来教训侄媳妇,被顶撞了,才一气之下说出真相。   只有李甜甜隐约猜到了,却同流合污,两人一起装无辜。   三个小时后,这场闹事结束了。   贾小桃抹了把脸,鼻青脸肿地带着李天生回娘家。   李二牛也没有追,第一次硬气起来,冲着她的背影吐了口痰:“呸,贱女人,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就这样吧,这个家散了挺好的。   谢黎勾了勾唇,十分满意。   前世,李建国如果不是为了救李天生这个不知感恩的熊孩子,也不会溺水,而追寻而来的贾小桃看到李建国溺水,自己没有救人,也没有叫人来救,反而抱着儿子逃跑了。   李建国过世后,李二牛明明知道事情真相,却还带着老婆孩子来抢他的遗产。   因为李建国没有儿子,而在小西坡村,没有儿子默认没有血脉,所以的财产侄子都可以分一份大头。   为了这些钱,他忘记了李建国对他的照顾和帮衬,忘记了王翠花对他们的容忍和宽待,不要脸地上门欺负孤儿寡母。   可以说,李甜甜前世的悲剧有一半来自于贾小桃他们。谢黎冷冷地想,如果不是这一家人,前世就算原主离开了,李甜甜有李建国的遗产,也不会过得那么苦。 第14章   贾小桃的事情告一段落,谢黎并没有放在心上太久,专心地复习课本,迎接高考,顺带教导李甜甜功课。   不过在忙碌之余,他也听说了这件事的后续。   贾小桃娘家就在二十里外的村子,乡下的事情传得快,听说她刚回家的时候,扬言要长住,李二牛一天不来求饶,她就一天不回去。   可是贾家的情况却不能满足她的想法。   贾小桃有三个兄弟,全都结婚生下了孩子,老老少少加起来全家十来口人,院子自己住都不够,哪里还有贾小桃住的地方?如果是偶尔回娘家一次还好,这一回,她却说要长住……   大家的心里都不欢迎。   更何况小胖墩李天生骄纵恶劣,去了别人家也不安分,仗着比同龄人高一头,不是欺负这个舅舅的孩子,就是打骂另一个舅舅的孩子,碰上年纪更大的孩子,打不赢,就撒泼叫贾小桃救命。贾小桃在李家横行惯了,到娘家也不讲理,逮着侄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就这样,眼看自家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己说理也没地方说去,三兄弟的老婆都怒了。   不到一个月时间,贾家先后爆发了几场大战,贾小桃迫不得已,带着李天生灰溜溜地回来了小西坡村。   因为是她主动回来的,加上给李二牛戴了绿帽子,还死活不肯说出外面的野男人是谁,李二牛的态度并没有软化,反而硬气十足,和贾小桃相处的时候,他寸步不让,两人经常闹着闹着就吵起来,吵着吵着就打起来,锅碗瓢盆摔一地。   一开始乡亲们还会去看看热闹,李建国也会赶过去劝架,生怕闹出事。可是天天都这么折腾,久而久之,乡亲们连热闹都懒得去看了,由着他们闹,李建国更是放弃了这个侄子和侄媳妇,专心忙活夏收的事情。   李甜甜知道了,不知道抱着什么意思,将这些事说给了谢黎听。   “你觉不觉得,她好像有点惨啊?”她小心翼翼地偷看谢黎的表情。   谢黎听了点点头,脸色毫无变化,也没有就这件事发表意见,反而挽起袖口,慢条斯理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叠厚厚的本子:“不说这个,我们还是来聊一聊你昨天交的作业吧。”   李甜甜:“……”   无助,幼小,委屈。   谢黎好整以暇,一个个指出作业上的错误,看着李甜甜头越埋越低,接过作业,认命地回屋去修改作业的背影,缓缓勾唇。   李甜甜不知道贾小桃他们上一世做出的极品事情,所以才如此心软,谢黎觉得她这样挺好的,也不打算将那些事情告诉她,就让她没有烦恼地过下去,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当然,他也不想让李甜甜一直惦记这件事,既如此,就让这件事慢慢消去影响,以后少提起这个话题。   反正有他在,这辈子,贾小桃一家人别想再占到一分便宜。   谢黎现在的首要目标,是考大学。   ……   这个时代的课本都还算简单,并不难,谢黎依据脑海里的记忆复习课本,进度十分之快。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巩固练习,用题海战术加强应对考试的能力。   李甜甜的学习进度也不错。   两个月时间,李甜甜复习完了小学课程,开始学习初中课程。   以现在这个教学的进度下去,虽然她赶不上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不过继续学下去,两三年后应该能去参加高考。   只是有个意外叫谢黎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时代关系,目前学校普遍教导的都是俄语,而不是英语,他那一口地道的牛津腔完全没用,还要找其它知青学习俄语。   好在他在语言上的天赋不错,自学进展很快,还能教导李甜甜,这才没有什么波折。   就这样,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七月,夏收的季节到了,生产队也随之开工了。   大片成熟的稻田等待着收割,颜色油亮金黄,风一吹就像海洋般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浪。因为收割后,还需要立刻补种第二批水稻,这样才能赶在冬天降临前收获第二季水稻,两件事同时进行,生产大队忙得热火朝天。   谢黎和李甜甜放下学习,和其它知青一起投入到了生产大队的繁忙劳动里去。   正式开工前,队里要分工,全村的人聚集在打谷场开大会。   谢黎和李甜甜也去了。   定好了上午十点开始,李建国有事耽误了,一直没来,谢黎就去催了一声,结果从村大队的办公室出来,他竟然碰上了胡德正。   好久不见,谢黎主动打了个招呼。   胡德正回过头,看见是他,表情有些慌乱,不自在扯了扯嘴角,强作镇定道:“谢黎,你也在啊。”   “是啊,我过来找大队长开会,你怎么也在这?”扫了眼站在胡德正身边的女孩,谢黎微微一笑,挑眉道,“和钱兰香一起来的?”   钱兰香脸色红了红,道:“没有,只是路上撞见,就一起过来了。”   “是吗?”谢黎皱眉,疑惑打量着面前二人,想了想,没有多问,拍了拍胡德正的肩膀道,“那你们有事慢慢忙,我先走了,甜甜还在等我。”   “好。”胡德正没有挽留,面不改色地送谢黎走远。   谢黎走在回打谷场的路上,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细节,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如果他们真的是路上撞见的,何必这么忌讳呢?难不成和前段时间的流言一样,他们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这倒是和前世不一样。   不过一直不肯接触村里女孩字的胡德正,竟然也动了凡心,有了恋人……谢黎并不知道胡德正家里的情况,也不懂他的为难,从心里为胡德正高兴。   到了打谷场,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李甜甜。   李甜甜歪头想了想:“咱家旁边还有宅基地,如果兰香和胡知青结婚,说不定我们可以做邻居呢。”   “这有点难。”   谢黎知道胡德正的经济情况,他家里半年寄十块钱来,只靠这些钱,建房娶钱兰香几乎不可能。   不过,又不是每个岳父都是李建国,说不定不用建房也能在一起呢。   谢黎很看好这件事,以胡德正的自制和品格,应该能考上大学,到时候两人说不定还能成为校友。   钱兰香嫁给他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去了首都,她还能陪着李甜甜,免得李甜甜一人在异乡彷徨。   ……   十几分钟后,李建国忙完了事情,匆匆来了打谷场,打断了谢黎和李甜甜的交流,在台上开始分配工作。   为了掩盖自己目前的身家,也因为力气变大了,平常的小活儿难不倒他,谢黎今年选了最重的工,每天领十工分的满工分。   至于李甜甜的话,想了想,他替她选了轻松一些的工作——放牛。   虽然工分少,不过悠闲。这也是李甜甜一直以来的工作,她是大队长的女儿,田里轻松些,李建国才舍得让她下地,平时都是放牛混工分的,因为李建国的工分足够养活他们娘俩,不用她出力。   李建国看见,眼神流露出几分满意,嘴里夸赞谢黎是个男子汉,有担当。   谢黎笑了笑,并不记在心上。   散会后,两人回了家,他想起读书的事情,再三叮嘱小姑娘,放牛的时候也不能忘了学习。   “最好是一边放牛一边学习,不准懈怠,我下工回来会抽查你的功课,退步了我会教训你的。”   教训?李甜甜脸上发热,咬唇道:“可是……我的事情会不会太轻松了,我怕年底工分不够,分不到东西。”   她这是担心两人明年饿肚子?   谢黎想了想,走回房间,看似从屋里取东西,其实是从空间里拿了一个布口袋出来,抛给了李甜甜。   “这是什……”   李甜甜接过布口袋,不解地打开袋口,看到一叠大团结,嘴里的问题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滚圆:“这么多钱?!!”   谢黎眼底流露出几分笑意,摸着下巴道:“这里有一千一百块,你收着吧,这下就不用担心会饿到了。”   结婚之后,谢黎没有再往外面卖菜,因为他感觉得到,交易的菜越多,黑市的罗叔对他身份的好奇越深,想要探究他从哪里弄来的菜,想要打听他的身份……他索性不再去县城,也不再种菜,漫不经心地养着人参,其它什么事情都没管。   反正有存款,他和李甜甜也饿不着。   上交的一千多块,还是先前三个月存下来,买了三大件后剩下的。   就这样,也让李甜甜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雪花膏一盒三块钱,大家都不舍得用,面前这一堆钱,就是三百多盒雪花膏啊。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李甜甜眨了眨眼睛,崇拜地看着谢黎。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僵,试探道,“你没做坏事吧?”   谢黎摸了摸她的头发,脸色十分无奈:“放心用吧,我老公我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这些钱都是我家里人给的,你收好,留着给你上大学用。不过……想必你也知道我家现在的情况,所以钱的事情,暂时就不要和别人说了。”   想了想,谢黎加上一句:“你爸妈也不行。”   谢黎分配到小西坡来,李建国清楚他的身份来历,知道他手上不可能有大笔的钱,所以他需要在李建国面前做一出“卖钢笔”的戏,让他的钱露出水面。   李甜甜却不懂这些,只要和她说了,她就会相信。   “哦……”   见谢黎神态慎重,李甜甜果然放弃了这个问题,举起三根手指保证道:“我发誓,绝不会和别人说!”   谢黎眼底漾起浅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夸赞道:“甜甜越来越乖了了。”   李甜甜捂着发热的脸颊,抿唇忍住笑,心里甜丝丝的。   不过有了这些钱,李甜甜就不愿意谢黎去干重活了。   即使谢黎示范了一下自己的力气,她都觉得没必要,坚决不答应。   谢黎无法,只能依了她的话,换了一份稍微轻松些的工,一天九公分,每天赶牛车运送稻谷去打谷场。   李甜甜眼里蔓开灿烂的笑意,捧着脸撒娇道:“如果你赶牛的话,那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顾那几头牛,它们乖一点,你也可以省些力气。”   谢黎看着她的眼睛,顿了顿,道:“都听你的。” 第15章   夏收活动轰轰烈烈、如火如荼。   全村一起下地,金黄色稻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   到了七月底,田里的稻子收割完毕,开始栽种第二季水稻,某一天,天气忽然升温。   火红色的太阳烘烤着大地。   谢黎在田里忙活,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担忧李甜甜。   小姑娘出门前说了,她今天要去山上放牛,顺带摘一些茶果回来。   这样热的天气,不知道她会不会晒伤。   要不然请半天假去接她好了?谢黎还在思索,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田埂上,冲他挥手大叫。   “谢黎,你快去村口!甜甜昏倒了,大队长要送甜甜去卫生站!叫你一起去!”   “砰!”   没有想到真的出了事,谢黎手上的禾苗掉落在地,沉着的脸上顷刻间变色,眉头紧皱,唇色微微发白:“你说什么,甜甜出什么事了?!”   “我说不清。”来报信的钱兰香皱眉,着急道,“你快去村口吧。”   谢黎二话不说,拔腿上了田埂,朝着村口大步而去。   钱兰香追了两步,想起谢黎掉在地上的东西,返回去捡起来,又口头上帮他和其他人告了假,再一转头,谢黎已经不见人影了。   ……   “岳父,甜甜怎么样了?”   谢黎匆匆赶到村口,看见李建国驾着牛车,频频回顾自己这个方向,似乎在等他来,好一起出发去镇上,赶紧冲上去问。   “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晕了,有人说是中暑,可我瞧着不像。”李建国眉头皱得死紧,“不说了,你快上车,我们送甜甜去卫生站。”   谢黎扫了躺在牛车后面门板上的李甜甜一眼,眼神流露出几分焦虑,嗯了一声,上了牛车。   到了镇上,谢黎在李建国的帮助下,将李甜甜从牛车后面抱下来,背在背上,进了卫生站。   意外的是,接待的医生竟然是谢黎刚来这个世界时,见过的那个年轻医生。   “怎么了?”   医生没认出谢黎,打量着问。   谢黎也顾不上计较初次见面的事情,心急如焚,示意了一下身上的李甜甜,低声道:“好好地昏倒了,不知道是不是中暑。”   “先把人放下,我做个检查。”   医生眉头一皱,风风火火就近找了个病房,让李甜甜靠在床头,三指探向脉搏。   过了半天,他露出犹豫的表情,不确定道:“看起来不像是中暑,倒像是……”   “像是什么?”   谢黎心里一沉,努力镇定地询问:“她不是中暑吗?”   医生思索半天,点头道:“不是中暑,像是怀孕了。”   怀孕?!!!   谢黎差点没站稳:“甜甜怀孕了?怎么可能?”   原主上一世的记忆里,李甜甜分明是一年后才怀孕的……   “越看越像怀孕……”医生皱眉,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也有些把握不住,你们等等,我去叫我们站长来看看。”   医生起身离开,过了一会儿,请来了一位上了年纪,大约五六十岁的老者。   老者目光炯炯,步伐有力,给李甜甜把完脉,肯定地一点头:“没错,就是怀孕,有一个多月了。孕妇是怀孕不适,加上轻微中暑才昏迷的,还好孩子没有影响,回去好好调养就行。”   谢黎木呆呆地看了一眼李甜甜,好半天回过神,恍惚地道:“谢,谢谢医生。”   他想带李甜甜去县城再检查一遍,那里有专业的检测仪器,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但是,在这个中医发达、西医还未普遍的年代,两位医生把脉诊出同样的结论,其中一位还是小有名气的卫生站站长,情况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李甜甜真的怀孕了。   “太好了,甜甜有孩子了!”李建国十分信任老医生,在一边乐呵呵地转来转去,然后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高兴道,“赶紧回家,我要告诉翠花这个好消息。”   谢黎愣了愣,缓缓点头,恢复了理智:“是要告诉岳母这个好消息,不过甜甜的身体,是不是还需要在卫生站住上一两天,看看情况?”   “不用这么麻烦,等人醒了,没问题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年轻的医生答道。   乡下人都皮实,怀孕七八个月、大着肚子下地的孕妇十分常见,医生也习惯了,一点也不着急。   可是谢黎担心。   他皱了皱眉,看向床上闭目沉睡的女孩,理了理她嘴角的发丝,不情愿道:“不能住院吗,一定要回去?”   “那倒也不是,你如果担心,也可以留下。”   医生无所谓,说完这句话,看向老医生:“站长,您说呢?”   老医生雪白的眉毛一动,冷哼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说了没事就没事,卫生站的病床本就不够,哪有地方给你们浪费,醒了就赶紧回家去。”   谢黎眉目一沉,看着老医生就要发火。   要不是李建国看出苗头,拉了他一下,他已经发怒了。   “别乱来,这是从县城调下来的名医。他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你少胡闹。”   谢黎一愣,泄气道:“我也是太着急了。”   回过神,他看着这位固执的老人家,心里叹息,好吧,这下也没法了。   实在不行,回家后给李甜甜喝一点灵泉。   ……   既然诊出没有大事,医生开了药,给李甜甜灌下去,就各自出去了,谢黎和李建国留在病房里等着李甜甜醒来。   一个多小时后,李甜甜醒了。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摆手道:“没事!和站长说的一样,带几服药,回家好好养养就行了。”   谢黎迟疑地点头。   李甜甜还在稀里糊涂:“我怎么在医院?”   “你中暑晕倒了,下次小心点。”谢黎说了一句,又慢吞吞道,“回去把放牛的事情辞了吧,肚子里宝宝还小,你以后在家歇着就好了。”   “……宝宝?”   李甜甜瞪大眼,扭头看李建国:“爸,他说宝宝是什么意思?”眼神里藏着一种无措而惶恐的震惊。   李建国慈爱地笑了:“你有孩子了,我要做外公了。”   李甜甜眨了眨眼,脸色一片空白,不断喃喃:”我有孩子了……”   我竟然有孩子了?   李甜甜也是受到了惊吓,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有了孩子。不过,冷静下来,她看了眼身边的谢黎,眼睛一亮,心跳忽然就安稳下来,甜蜜地撒娇道:“我有你的孩子了。”   谢黎无奈地摸她后脑勺:“傻姑娘。”   人醒了,三人交了钱,也就相携回家了。   牛车上,李建国坐在前面,不住的傻笑。   李甜甜看着肚子,像是看一个大宝贝,歪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嘴角上扬。   只有谢黎开始思考这个孩子带来的变化。   在原主的记忆里,上一世,李甜甜生下的是个女儿,名叫谢薇,是个懂事听话、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她学习也很刻苦,考上大学后就想着努力读书,将来接李甜甜去首都生活。   不过一切在遇上她男友后就变了。   她的男朋友是个富家公子,喜欢她,却没有能力反抗父母,而他的父母重视门当户对,对于谢薇十分轻鄙,多次陷害她,希望她离开他们儿子。   谢薇痛苦地离开,她男朋友不肯分手,又追了上来。   也是在这样的数年纠缠中,谢薇疏忽了照顾李甜甜。年纪渐大的李甜甜身体不好,大病一场,过世了。   谢薇哭了很久,一边要应付来自男友家人的阻碍,一边要打理李甜甜的后事。   原主发现她的存在时,她正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同时,因为男友家里人的陷害,她在一场人为车祸中失去了一条腿,正在自暴自弃。   原主心有不忍,接她回谢家,给了她高贵的地位和家世,帮她报复男友一家人。   男朋友家里只不过是普通商人,听说这件事后,回头乞怜,献媚讨好……谢薇难得硬气一回,没有原谅,拒绝见男友。   然后,那个男孩子自杀死了。   死前说是赎罪,希望谢薇放过他家里人。谢薇也疯狂了,原谅了男友家人,还要去亲自奉养他们……   原主过世的时候,这个女儿还在男方家里当牛做马。   他后来也懒得管了,留下一部分遗产,其它全都捐掉了。   正是这份巨额捐款,让原主得到了无数功德,有了献祭的资本。   老实说,谢黎并不喜欢原主的这个女儿谢薇,整一个恋爱脑,为了男人,几乎什么都失去了。   即使后面看起来觉醒了,也没有站起来,反而变本加厉,将自己踩入了尘埃里。   谢黎一早就打算好了,等她出生,要好好教育她,女孩子不自爱,怎么能期待外人爱你?   既然她提早来了,这个计划就提前展开吧。   ……   到了家里,王翠花担心得要命,正收拾了家里的全部钱,要赶去镇上,看三人喜气洋洋回来,愣了愣:“没出事吧?”   “没事,没事。”李建国大手一挥,得意宣布,“是个好事,甜甜怀孕了。”   王翠花一愣,不可置信地问:“真的?!”   “真的真的,快杀只家里的鸡给甜甜炖汤,医生说她身体不好,要好好养身体。”   王翠花喜上眉梢,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听到这话,连连点头,赞同道:“对对,没错,要给甜甜好好养养身体,她一定是身体不好才会昏倒的。”   当天晚上,她杀鸡买肉,做了一大桌子菜。   “甜甜,来,多喝鸡汤,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不比以往,吃得太少万一饿坏我小外孙怎么办?”   李甜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谢黎总是用无可奈何的眼神看自己。   因为这一回,她也对激动过头的爸妈无可奈何。   鸡汤实在太多,李甜甜喝了四分之一就喝不下去了。   王翠花慈母之心发作,也不介意,拿东西装好了用井水镇着,让李甜甜明天继续来喝。   李甜甜求救地看向谢黎,谢黎摇头:“不行,我觉得岳母说的对,你的确需要好好补一补。”   李甜甜愣住,竟然有种举目无亲的感觉。   吃过饭,谢黎和李甜甜回家。   李甜甜负气走在前面,谢黎无奈追上去。   过了一会儿,她就在谢黎的低声诱哄下消气了,挽着谢黎的胳膊,满脸幸福。   “我要给你生宝宝了。”   谢黎笑了:“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李甜甜不忿,瞪他一眼,然后期期艾艾道,“你说,宝宝生下来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呢?”   “肯定像你。”谢黎状似思考,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不过,无论未来女儿像谁,在他教导下,肯定能成长为一朵出色的霸王花。 第16章   我长的好看吗?   李甜甜一愣,睁大乌溜溜的眼睛,惊讶地看着谢黎。见谢黎目光真诚肯定,顿了顿,水眸越来越亮,忽然捂着脸偷笑了起来。   她对谢黎的甜言蜜语毫无抵抗力啊。   谢黎见了,薄唇微勾,心情也忍不住变好了几分,搂过小姑娘,纵容地任由她赖在怀里撒娇,两人一起朝着家里方向走去。   中间路过钱家院子,谢黎想起白天的事情,停住脚步。   “对了,你昏倒的事情还是钱兰香和我说的,要不要去谢谢她,顺便和她说一下你没事,免得她担心?”   “嗯……我们去她家说一下吧。”   李甜甜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挽起谢黎的手臂转身朝着钱家过去。   结果两人刚靠近钱家院子,就听见了里面的吵嚷声。   “这是怎么了?”   李甜甜不明所以,竖起耳朵,努力去听里面的声音。   “啪”一声,在她侧耳倾听的时候,院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李甜甜一愣,赶紧站直身体,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   谢黎好笑地扫了李甜甜一眼,望向门口,然后惊讶地挑了挑眉,发现开门的人竟然是胡德正。   “你怎么在这?”   胡德正看见谢黎和李甜甜,似乎也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问道:“你们?你们这么晚还没回家?”   “正要回家呢,没想到撞上你?”谢黎勾唇,眼底含笑,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身后的院子,“你从钱家出来,所以你们这是……成了?”   上次碰见他们一起去村大队,他就觉得有戏。可是谢黎也没想到,胡德正竟然这么快就来见家长。   胡德正脸色一黑,断然否决:“没有的事。”   话音一落,钱兰香刚好从院子里面追了出来。   迎面看见谢黎和李甜甜,她愣了愣,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去打听李甜甜昏倒的情况,脚步一顿,不好意思问:“甜甜,你回来了?”   “是啊。”李甜甜点头,看了看钱兰香身后黑黝黝的院子,回想刚刚听到的声音,纳闷道,“刚刚钱叔怎么发火了?我在外面都听到他的声音。”   钱兰香叹气苦笑,不知道怎么说。   旁边的胡德正见状脸色阴郁,和谢黎打了个招呼,越过钱兰香,低声说了句:“我先走了。”   然后飞快地大步离开。   “你走什么?”钱兰香不高兴了,抛下李甜甜,小跑着追了上去,“你给我站住,我有话和你说。”   胡德正脚步不停,钱兰香越追越远……   “我爸不就说了你两句吗?你生什么气啊?”   “我没生气!”   “还说没有生气,你鼻子都气歪了。哎呀德正,为了我,你说点好话不行吗……”   断断续续还有对话传来,直到声音越来越小,再也听不到,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   李甜甜愣了愣,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许多剧情,茫然自问:“这是怎么了啊?”   没人能给她回答,她皱了皱眉,委屈地看向谢黎。   谢黎无奈叹气:“或许是钱叔不同意他们的事情?德正心气高,和钱兰香闹别扭了?”   “不对!钱叔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啊。”李甜甜不理解。   谢黎勾唇似笑非笑,没说话。   钱兰香的父亲和李建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后来一个做了大队长,一个做了副队长,关系至今都很和睦。   能和李建国是兄弟,要说不迂腐,怎么可能?   看样子,胡德正的这桩恋情还要好事多磨。   “别管他们,我们回家休息吧,明天我还要上工。”谢黎提醒道。   除非遇上大事,不然生产大队一律不准请假。   李甜甜怀孕算是大事,不上工还行,可谢黎是逃不掉的。   而且,家里已经有一个不干活的,他身为李建国的女婿,想要不被村民说闲话,更要以身作则,早点去上工。   李甜甜也想到了这茬,望了眼钱兰香消失的方向,见是知青点,放下心,皱了皱眉:“那我们先回家吧。”   ……   第二天醒来,李甜甜还惦记着钱兰香的事情。   她转个身想和谢黎探讨这个问题,却发觉谢黎已经不在身边,只有床边摆了个小炉子,里面温着一碗蛋花粥。   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眼底闪过笑意,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来,兴冲冲地冲出去洗漱,回来喝粥。   雪白的米粒间点缀着零星的葱花,炖煮到软烂,香气诱人。尝一口,却又能够感受到那种牙齿切割食物的触感,有种幸福的满足感。   炉子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排字,大意是叫李甜甜别累到,就算想要出门,也要记得先吃完早饭。   “我才不会忘记吃早饭呢!”李甜甜嘴角上扬,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捧着碗听话地吃完,收拾了碗筷,才关上家门往钱家而去。   吃饭耽误了时间,李甜甜出门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还以为现在过去,钱兰香应该走掉了,一边走一边思考要不要去田里找钱兰香。   没想路过钱家,却发现钱兰香独自一人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就你一个人在家?”李甜甜走进院子里问。   钱兰香看见是李甜甜,抬手打了个招呼,百无聊赖,回道:“我爸妈都去上工了,我昨天晚上扭了腿,去不了。”   李甜甜顿时露出好奇的表情:“我正想问,你和胡知青是怎么回事呢?”   还能怎么回事?钱兰香叹气,将事情经过到来。   打从胡德正下乡,钱兰香就看上他了,因为害羞一直压着没出手。   后来李甜甜和谢黎好上了,她受到启发,忽然不想压抑自己了,鼓起勇气和胡德正走得近了些。   年轻人感情热烈,一来二去,两人还真的好上了。   可是钱父并不乐意。   他见过隔壁村大队长女儿被抛弃一事,对于知青的偏见和李建国一样的深,宁可女儿一辈子不嫁,也不想她嫁给胡德正。   这也挺正常的,因为早年某些知青的偷盗陋习,乡亲们大多数都对知青有偏见,不愿意将孩子许给知青。   谢黎能娶到李甜甜,是因为他独立建好了房子,买了三大件做彩礼,对李甜甜也好,通过了李建国的考验。   胡德正完全相反。   第一,家里经济条件差。说是父母城市双职工,可因为兄弟姐妹多,而且没用,一个个都要靠父母养,家境连钱兰香家里都不如。   第二,死要面子,对钱兰香也不是那么的好。总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肯公开,也不肯和身边人大大方方地介绍钱兰香……甚至连写信和父母说钱兰香都鼓不足勇气。   钱父认定胡德正不是良配,不喜欢胡德正,逮到昨天他送钱兰香回来,直接叫住他训了他一顿。   这不,胡德正心里受伤,跑掉了。   钱兰香去追他,才不小心跌到了腿。   “他不肯写信给爸妈介绍你?”李甜甜听完,震惊极了,“为什么?他是不是不喜欢你啊?”   如果是这样,也怪不得钱叔会不答应这件婚事了。   钱兰香低头看着扭伤的角,挤出笑容说:“其实也很正常,我爸妈还没同意,他要是贸然写信,万一不成怎么办?”   “你是不是傻啊?”李甜甜恨铁不成钢,“只要他寄信了,钱叔有八成会同意你们继续好。可是,他却连试都不想试……你还帮他说话?”   钱兰香沉默,看着肿的像猪蹄的右脚,哑着嗓子说:“那你叫我怎么办?他没有谢黎喜欢你那样喜欢我,是我自己倒贴的,我能怎么办?”   说着,泪水滚落。   李甜甜一愣,忽然手足无措:“兰香,你别哭,我不是故意戳你的伤口。”   钱兰香翻了个身,背过去,闷声道:“甜甜,你先回去吧。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听说你有宝宝了,你别担心我……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李甜甜抿唇,一步三回头地从钱家离开,走出门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太过幸运了。   喜欢谢黎,谢黎也正好喜欢她,为了娶她卖掉贴身的贵重物品,为了和她套近乎差点被野猪拱伤,买各种小东西讨好她,追求她。   结婚之后,他一如既往,宠她几乎宠上天,她要什么买什么。   公公婆婆也知道她的存在,每两个月一封信来问候交流,看起来明理又慈爱。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谢黎喜欢他的结论上。   如果谢黎不喜欢她呢?   她是不是会变得像兰香一样,为了和谢黎在一起而不断委曲求全呢?   李甜甜托腮沉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会!   因为她爱上了谢黎。   ……   钱兰香的事情,李甜甜一直关注着。   不过几个月后,她就没心思了,因为肚子越来越大,谢黎也越来越烦人了。   “东西放下,我来。”   “你在动什么?!说了不准拿重物,你总是不听劝!”   “李甜甜,你在干什么?”   “住手!你肚子这么大了还敢蹲下,你是不是存心找训?”   谢黎不放心她的身体,除了必要的活动,什么都不让她做,还每天都要用灵泉给她做菜,吃得她肌肤细腻圆润,体重增加二十来斤,愣是成了双下巴。   李甜甜不情愿,想要做些家务。   可是,就算谢黎偶尔要上工,不在家,也有王翠花监督。她牵挂未来的小外孙,隔三差五过来帮忙做家务,李甜甜简直成了一个废人。   在这样无聊的情况下,李甜甜有时候故意惹事,看谢黎平静的面容变色,心里自豪感满满。   “你越来越像老妈子了!”李甜甜托着双下巴,歪头得意地冲他笑,“我妈都没你烦人。”   谢黎冷笑:“你就作吧,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我不做什么。等孩子生下来,你就知道苦头了。”   李甜甜一愣,呐呐道:“我又没干什么坏事。”   被这句话震慑,她好几天没乱来。   到了预产期,谢黎带着她去了卫生站,好说歹说,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要到了一张病床,让李甜甜在卫生站待产。   “谢黎,我怕。”   阵痛袭来的那一刻,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李甜甜忽然怕了,握着谢黎的手,眼里滚落泪水,红着眼道:“我要是难产怎么办?你要我还是要宝宝?”   谢黎没有不耐烦,摸着李甜甜的脸颊,认真道:“我只要你。”   李甜甜顿了顿,望着谢黎,似乎要把他看进心里去。   良久,她抹去脸颊的眼泪,认真道:“为了你,我会努力的。”   ……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折腾,李甜甜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   谢黎:“……”   亏他以为来的是女儿,自从李甜甜诊出怀孕一事后,就开始排列了详细的“养女儿计划书”,点着煤油灯熬夜,注意事项和各种要点整整写了三大页。   现在看来,他思虑不足了。   应该也写上一份“养儿子计划书”的。   不用写多,儿子身为哥哥,责任大,要保护妹妹,随便写个十来页就行。   还好儿子才刚出生,他还有时间补上!谢黎下定决心,病床上,刚刚离开妈妈的小婴儿身体抖了抖……不知道为何,竟然无端显得有些可怜。 第17章   见李甜甜生下的是个男孩,李建国和王翠花乐得说不出话。   “哎呀,我外孙真可爱。”   小宝宝擦干净身上,做完检查被送到病房,两人黏着小宝宝身边,眼神一刻都不舍得挪开。   李建国更是眼底慈爱外溢,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他是我外孙,当然可爱。”   谢黎坐在李甜甜床边,垂眸写信,不时抬头看一眼脱力睡过去的李甜甜和小宝宝,听到他们两人对话,不由得一笑。   就宝宝那张堪比猴子屁股一样丑的小脸蛋,也就这些老人眼睛戴着滤镜,才能自信夸出口了。   他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写信。   “这是寄给亲家的信?”李建国回头看见谢黎的举动,随口问了一句。   谢黎点头:“宝宝是男孩,和他们说一句,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李建国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很是可惜地叹了一口气,道:“唉,是要说一句,只可惜不能让他们爷孙俩见上一面。”   李建国的想法里,除非他推荐谢黎上工农兵大学,不然谢黎这辈子也就待在小西坡了,谢黎的父母也一样,犯了错误,只能在北大荒干一辈子的活,肯定见不到儿子和孙子。   时代的局限性,导致他不知道未来将会出现的改变,所以他觉得遗憾。   谢黎却心里有数,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数了数那一场改变时代的浪潮将要出现的日子,低头一笑,没说话,接着写信。   他一共写了七封信,分别寄给爷爷、爸妈、大伯、二伯,四叔、大姑……   谢家人口多,这一年来,谢黎零零散散分别给家人补贴了四五百块,补贴得最多的是谢家当家人,也就是谢黎的爷爷谢金安。   老爷子是谢家的掌舵人,当年最疼爱原主。   他现在身处北方某农场,每天要做许多的事情,却没有多少吃的用的,过得十分辛苦。前世,他在起复前夕因为年老体衰、染病过世,这一世,因为有谢黎的补贴,身体还算硬朗,起码没有饿到过。   要是得知喜爱的孙子有了孩子,不定多高兴。   ……   日子过得很快,收到众人回信的时候,李甜甜也到了可以出院的时间。   不出意外,老爷子寄回的信件上满是喜悦赞美之词,夸奖谢黎和孙媳妇干得漂亮,让他老人家这辈子还能见证曾孙儿出生。   即便见不到面,知道这个消息他也欣慰。   谢黎看见,皱了皱眉,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后悔这么早告知他孩子的事情。   看这封信,老爷子分明有了消极厌世的倾向,只不过以前惦记着家里后辈,放不下心,现在眼看谢黎有能力养活自己,还娶妻生子,谢家不会断了血脉,老爷子那股挣扎求生的动力也就消失了。   前路迷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出路,的确会让人绝望。   可是,现在已经到了五月,距离恢复高考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距离谢家起复,也仅仅不过一两年的时间。   万里长征不能倒在马上要结束的时候啊。   谢黎沉思半响,马不停蹄再写了一封信过去,请求老人家给孩子取名。随信另附上了一幅小宝宝的简笔画像。   画像是他话的,寥寥几笔勾勒出孩子的特点,让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看起来格外可爱。   他还在信里答应老爷子,等小宝宝满月,他会寄一张孩子的照片过去。   当然,这张照片,谢黎直到一年后才寄过去。   那时候,老爷子已经收到了起复的消息,坐在从外地回首都的火车上,看着送到手上的曾孙可爱的照片,老泪纵横。   ……   谢黎预知不到日后会发生的事情。   他只是在尽力挽救老爷子的生命,可惜山高路远,触之不及,他除了一封信,其它什么也做不了。   抱着担忧的心情,谢黎无奈收好信件,收拾东西陪李甜甜出院了。   大包小包回到小西坡村,谢黎得了个儿子,李建国有了外孙的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   乡亲们齐齐上门来道喜。   和谢黎关系好的知青们也纷纷提着礼物来看宝宝,见到可爱的宝宝,一个个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有谢黎的灵泉供应着,李甜甜的奶水特别足,宝宝喝了她的奶,很快褪去了刚出生时候的干瘪通红,变得玉雪可爱,灵气十足。   房间多了许多人,他也不慌不忙,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明明看不清东西,却萌感爆棚,让大家万分惊喜。   “我弟弟出生的时候过了一个月才变得能见人,宝宝真可爱,出生就这么好看。”   谢黎护着宝宝,勾唇而笑,嘴上谦虚道:“没有的事,宝宝也在卫生站养了好些天呢。”   “那也比我弟弟好看。”对方羡慕地道。   这一回,谢黎没有反驳。他儿子本来就好看,人家说句实话怎么了?   满月的时候,李建国非要办酒席,谢黎懒得办,他气得自己掏腰包办,还请了全村的人一起来见礼,炫耀他的外孙。   李甜甜出了月子,在谢黎的陪伴下出息了这场满月酒的酒席。   酒席上,钱兰香跟着父母来贺礼。   李甜甜眼睛一亮,拉着谢黎上前:“兰香。”   钱兰香抬头,没精打采的脸上迅速挤出笑容,热情道:“甜甜,恭喜你有儿子了。我见过宝宝,宝宝很可爱。”   “宝宝是很可爱。”李甜甜笑着道,“他前几天有名字了,叫谢臻辰,是谢黎他爷爷取的,小名冬瓜,是我爸取的,你以后可以叫他冬瓜。”   李建国倒是想给宝宝取名字,可是和他竞争的不是谢黎父母,而是谢黎的爷爷,按辈分,他也要叫对方一声亲家爷爷,根本竞争不过,只能取了个小名来过一把瘾。   钱兰香点头:“冬瓜这个小名很可爱。”   李甜甜也很满意,还想和钱兰香再说两句,就见她的眼神忽然黯淡下去,躲开人群视线,缩在了自己身后。   李甜甜纳闷:“怎么了?”   仔细一扫院子,她恍然大悟,原来是胡德正来了。   李甜甜也不是很明白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别别扭扭的,明明彼此有情意,却不肯共同努力。   哪像她家的谢黎,就算受到反对,还是一心一意要娶她。   “进屋说吧。”李甜甜拉着钱兰香进屋,问她怎么回事,现在进展如何。   钱兰香一屁股坐在床上,捧着脸,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道:“我爸给我另外定了亲。”   李甜甜一愣,没回过神:“那你和胡知青的事情黄了?”   “嗯,黄了。”钱兰香笑了笑,故作不在意道,“反正他心里没有我,我强求也没用,还不如老实听话嫁人,免得气坏我爸妈。”   李甜甜叹气,没说什么。   总是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再喜欢,时间久了也不想了!所以她理解钱兰香的决定,就是有些可惜。   明明郎才女貌,十分相配的。   “你也别为我操心了,胡德正说了他家里的情况,我还不想跟他去受苦呢。”   见李甜甜为自己难受,钱兰香有些不好意思,打起精神,口是心非道:“你知不知道,他家里有十一个人,竟然只有三间房,夏天的时候闷热,全家集体在堂屋里打地铺,冬天的时候省煤,半个月才洗一次澡,简直太可怕了。”   钱兰香嘴上说的再嫌弃,眼底的热切掩饰不住。   李甜甜知道,她就是在嘴硬而已。   晚上回到家,卧谈的时候,她惆怅地和谢黎说起这件事。   谢黎同样有些不明白。   不过,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无奈吧。   即使彼此相爱,也会在种种困境前却步,生活不是童话,不能事事如意。   就算胡德正真的为爱留下了,谁知道他之后的几十年会不会后悔,反而和钱兰香成了怨偶呢?   ……   满月酒过后,谢黎抽空去了趟镇上,求见张老医生。   张老医生就是卫生站的站长,今年六十五,如果不是获得他的批准,李甜甜也不能得到床位,幸运在镇上待产。   毕竟这个孩子到来的时机和前世不一样,出点问题措手不及也是有可能的。   谢黎担心,到处找人弄床位,找到了老医生头上。   也幸好李甜甜在卫生站待产,因为她是第一次生产,中间还真的出了点岔子,要不是在医院里,有医生及时出手,很有可能真的出问题。   这一次过来,谢黎是来履约的。   “恭喜恭喜。”   知道谢黎家办了满月酒,头发花白的张老医生笑着拱了拱手,对谢黎道,“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不能忘记。”谢黎从身后的褡裢里取出用枯草和泥巴包裹住的人参,“我也不擅长净制,直接给你带来了。”   老医生愣了愣,接过来细细打量,激动道:“果然有二十年,珍品,稀世珍品啊!”   二十年份的野生老参,别说是现在,就是再往前一百年,也是稀罕的东西。   谢黎为了给李甜甜找一间待产的病房,找上老医生,只要得到一间病房,他就愿意卖一支完整的人参给站长。   站长的老妻身体不好,常年用人参吊着,有了这一只老参,又可以撑个二三年,没有思考多久就答应了下来。   现在看到东西,他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了这样珍贵的人参,别说两三年,活到寿终正寝也够了。   老医生用一种看情人的爱慕目光细细地打量着人参参体。   这是一株手臂长的新鲜人参,参体呈现漂亮的圆柱体,根须几近完整,上半部分若隐若现,有点像一个老者的脸孔,要是再长几年,药性更强,会更像人。   据说千年的人参会成为山间精灵,采挖的时候要在叶子上先系上红绳,不然人参就会跑掉,等你挖开,发现底下压根没有人参。   谢黎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还很有兴致地在空间里转了转,下定决心要种一株千年人参,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参娃娃存在。   老医生对着人参也是爱不释手:“我中午下班,走,去我家给你拿钱。”   谢黎点头应了声,跟上。   老医生家就在卫生站后面不远处,是个两层的小楼,两位老人住在一楼,孩子们住在二楼。   老医生带着谢黎进了屋,让谢黎坐着等一下,他去拿钱。   谢黎看着他离开书房,转去房间,起身打量着这间书房的布置。   书房里并没有多少书籍,除了红色的主席语录,就是各种手抄本,用针线缝合上的,小心放在书架上。   过了一会儿,老医生回来,看见谢黎专注的眼神,笑了笑道:“我的书早些年都被毁了,这些都是凭着记忆瞎写出来的,也没有什么用,家里孩子都不爱看。”   谢黎心里一动。   “小谢,来坐下聊。”老医生没注意到谢黎的脸色,找了个地方坐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看你不懂价,就给你说个实价吧,你送来的这株人参年份高,药性强,如果找到懂行的人,应该能卖上两千块,可惜我手上只有这么些,想和你说个情,能不能卖给我,以后我再慢慢还给你。”   老医生递上手里的钱,因为是一叠一叠扎好的,粗略看一眼,就能看出应该有个一千五往上。   老医生看向谢黎,见谢黎迟疑,有些急切地向前挪了挪身体,殷切道:“虽然有些少,可已经是我全部的积蓄了。”   谢黎微笑:“老医生您误会了,我不是嫌钱少。老实说,要不是你妙手,我妻子生产的时候,也不会那么轻松。”   老医生摇头叹息:“我这算什么啊,都是本分罢了。”   他越是妄自菲薄,谢黎心里的念头越深。   “我不想要你其它的钱。我知道,医生赚不到什么,您回头肯定还得找人借,这样也麻烦,不如我们直接换个交易方式?”   老医生一愣,问:“你想怎么换?”   “我想跟你学医。”   “……”老医生上下打量着谢黎,一丝精光从他苍老的眼角闪过,“我想找个衣钵传人找不到,没想到今天有人送上门来。”   谢黎眼睛一亮,看着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那您看,我还可以吗?” 第18章   老医生没有说话,沉吟了一会儿,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得出内心挣扎十分强烈。   他想要的衣钵传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中医这一行目前还十分的传统,并未受到新时代潮流的冲击,讲究的还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旧俗。   一旦成为师徒,日后名誉荣耀都绑在一起。   如果他收下了谢黎,谢黎的资质却不够好,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还有可能带累了自己的名声。   可如果不收下谢黎,他心里又想要谢黎的山参,怕拒绝了这个请求,和谢黎闹得不愉快,错失山参。   唉,真是叫人难办啊。   看出了老医生的为难,谢黎忍不住笑道:“张老,您误会了,我不是要拜师,只要能让我像小陈医生一样,在您身边学习就好。”   老医生一愣,回过神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简单。”   也对,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耐心地学习中医呢?   “这样吧,我看你也不能天天跟在医院里打下手,我就给你几本书,你先背好了上面的东西,再来我这里。”   老医生说完,从书架上取下几本手抄本,慎重地递给谢黎:“这些东西都是我张家世代传下来的入门医书,你小心爱护,熟记后还给我,我才好继续教你。”   谢黎点头,接过手抄本,眼里神采熠熠。   见谢黎喜欢,张老也有些得意:“我祖上曾是张仲景一系旁支后代,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恢复当年留下来的医典,而且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那些人想要毁了这些书籍,却不知道毁了书,人还在。他们一走,我就靠着记忆把书给复原了,藏得好好的……”   也就是这几年没那么严苛了,他才敢把东西摆出来。   谈好合作的决定,张老还要给买人参的钱。   谢黎拒不肯收,老人有些不好意思:“这一行还是看天赋,我教你的东西不一定能值这些钱,你还是先拿上吧,万一日后后悔,也能少些损失。”   “不用了,我信任您的医术医德,就算学不到东西,也是我自己没这个福分。”   张老瞅了谢黎一眼,叹息般赞许道:“你倒是知礼。”   ……   谢黎捧着医术回了村里。   李甜甜见他带回来这么多东西,诧异地翻了翻,看得头昏眼花。   “这些是什么啊?”   “中医医术。”谢黎翻开其中一本,说了自己打算自学医术的事情,望着李甜甜,征求她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李甜甜哼了一声,不依地轻轻锤他肩膀一下:“东西都带回来了,你还和我说这些?”   不过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在她看来,谢黎能够有上进心,多一门技艺总是好的,总不能一辈子都在田地里找食。   李建国和王翠花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异口同声地赞同。   要是真的学成了,去卫生站上班,成了吃公家粮的医生,一个月就有几十块的工资,女儿这辈子都不用再下地了,多好。   就这样,谢黎要学医的决定几乎没有人反对。   他每天早起在院子里锻炼身体,然后做饭,唤醒李甜甜和小冬瓜一起吃早饭,等李甜甜收拾了碗筷,就全家一起学习。   冬瓜天生早慧,饿了渴了都会哼哼,平时也不爱哭,只喜欢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人瞧。   谢黎将他放在床上滚来滚去,和李甜甜一同坐在床沿看书,小冬瓜从来不会打扰他们。   隔一个小时,他会站起来活动身体,让眼睛歇一歇,就会顺带抱着小冬瓜出门转两圈,让他看看外面的景色,然后再回家继续学习。   就这样,时间慢慢过去,到小冬瓜长牙的时候,谢黎已经入门,并且在张老手下磨练了两个月。   他的学习进度惊人。   因为有灵泉存在,他的记忆力十分好,只花了一个月不到,就熟背了所有的手抄本,获得了随身学习的资格,每天清晨骑着自行车去镇上跟在张老身边,接受张老的亲身教学。   卫生站一天不知道要接待多少病人,有了他的加入,大家总算不那么忙碌,所以对待他的到来很幻言,直接将他当成了卫生站的一份子。   在大量的病例面前,谢黎结合理论和实际,飞快地进步着。   久而久之,他也能举一反三,根据病症增减中药,甚至还能坐馆处理些简单的病症。   碰上切不准的脉,才会请小陈医生来帮忙。   小陈和谢黎也算有缘分了,两次来卫生站,都是他接待谢黎,现在还成了师兄弟。   看到谢黎的惊人进度,他羡慕极了:“谢黎,你这样的进度,怪不得老师想要收你入门。”   是的,在拒绝了谢黎入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张老就后悔了。   谢黎这样好的天赋,他从小到大只见过一个,那人还是自己崇拜的前辈,早已过世。现在看见谢黎,一边震惊妖孽辈出,一边心动,想要收谢黎做入室弟子。   只不过谢黎想着自己还要回首都,一直没有答应这件事。   就算张老是医圣后代,医术高超,一旦他回首都去,山高路远,两人也不一定能再见面,更不能为张老摔盆送终,还是不要耽误张老寻找衣钵传人。   而且大学他并没有打算学医。   学中医只是一个爱好,他有漫长的一生去琢磨,可是要靠这一行扬名立万,以他现在的水平,还远远不够。   倒不如赶在这个改革之前,在这个遍地都是黄金的年代,先发家致富再说。   得知谢黎的想法,张老心里十分遗憾,甚至还有些生气,气谢黎不珍稀自己的天赋。   可惜他气过之后,谢黎也没有改变主意。   张老没有办法,拿出几本书,给了谢黎一本,告诉他,这是张家历代长辈编撰的医术,还未完成,本来是打算留给入室弟子的,现在送给他一本学习。   如果有生之年,谢黎能够编撰完这本书,才不枉费他教导谢黎一场。   谢黎看着递到眼前的珍贵手抄本,珍重地答应了。   ……   这件事过后,张老低落了好几天,然后松口收了小陈医生入门。   小陈医生一心想拜入张老门下,几年不成,一朝成功,乐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他来找谢黎道谢。   谢黎无奈:“不用谢,这和我无关,陈医生你的确优秀,不然张老也不会在众多学生里挑中了你。不过……陈医生,我有些事情,可能以后不会再来卫生站了?”   “……???”小陈医生诧异,有些揣揣地问,“因为站长收了我做徒弟?”   “不是。”谢黎摇头,笑了笑道,“我又要做爸爸了,想在家陪陪我妻子。”   小陈医生一愣,回想起几个月前的时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恭喜你,这么年轻就有了两个孩子。”   “不过,弟妹生产的时候还要来卫生站,你怎么能说以后都不会来呢?”   谢黎摸着下巴:“到时候看情况吧,我可能要上大学。”   小陈医生以为他说的是工农兵大学,有些可惜:“上大学也好,你不是本地人,能够回家看看的话就尽量回家吧。”   谢黎眼底含笑,暗自不语。   十一月下旬,一条令人震惊地消息如旋风般迅速传遍了全国,无数学子热血沸腾,欢天喜地,比过年还要高兴。   高考恢复了!!!   这个消息是李建国从镇上开会带回来的,知青们听说,先是一愣,随即陷入狂喜状态。   下乡多年,终于有了能够离开这里的机会,即使不是那么轻易,至少给了众人努力的动力。   一时间,知青点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   胡德正开完会就来找谢黎,压抑着情绪,激动道:“这就是你说的‘调整’?”   谢黎神色淡淡,颔首道:“我也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不过,恭喜你,这两年的笔耕不辍,总算没有白费。”   胡德正亦喜亦悲。   谢黎不知道,在这条消息传来之前,他已经得到了钱兰香父亲的推荐,获准明年去上工农兵大学,这也是他放弃了钱兰香,钱父给的奖励。   他那时候沉默没有拒绝。   现在,他拒绝钱父的推荐,钱兰香还能原谅他吗?   “我去钱家一趟。”胡德正说完,失魂落魄地走了。   谢黎目送他离开,皱了皱眉,有些猜到了胡德正所做的事情。   虽然他当初说出了“三年约定”,暂时缓解了胡德正的焦虑。可随着时间流逝,胡德正耐不住,另找出路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谢黎心里暗道,回过头,看见李甜甜抱着儿子,半倚在门口,眼神委屈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好笑地问。小姑娘自从做了母亲,愈发稳重,不过这还是她时隔许久头一次这么的可怜巴巴。   李甜甜犹豫地问:“你也要参加高考吗?”   “当然。”谢黎点头,反问道,“你不想我参加?”   “参加高考,你不就要去外地上学了吗?”李甜甜咬唇,“我和冬瓜怎么办?”   “我当然会带你们一起出发。”谢黎知道她的顾忌,笑了笑,走过去搂过她,低头问她,“信我!嗯?”   低沉的鼻音磁性而充满魅力,李甜甜听了,沉默片刻,狠狠点头,破釜沉舟般道:“我信你!”   可惜李甜甜信他,李建国却不信他。   李建国不肯写推荐信。   没有推荐信,谢黎连报考都不能,更别说参加高考了。   ……   “爸,你就给谢黎写一封推荐信吧。”   李甜甜带着儿子冬瓜一起来求情。   李建国脸色难看得很,不答应也不否决,盯着谢黎不说话。   谢黎顿了顿,让李甜甜带小冬瓜先出去。   李甜甜还不肯,谢黎低声哄了两句,她才不情愿地抱着小冬瓜走掉了。   “爸,我知道你不放心什么。”   “你真的知道,就不要想推荐信这件事,老实待在村里。”   谢黎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可以一辈子待在村里,但是我不想甜甜也一辈子待在这里。她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觉得这里很好,可是我明明有能力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   李建国知道谢黎的资料,所以他明白,谢黎所言不虚。   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敢写推荐信放谢黎离开。   一旦回了首都,甜甜会如何,他半点把握都没有。   首都啊,只在镇上的广播里才听到过的名词,距离小西坡有足足两千公里,坐火车要五六天才到,谢黎是首都人,在那里有熟人,他的女儿怎么办,跟着谢黎去吗?   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爸,我直说吧。”谢黎抿唇,“甜甜又怀孕了。”   前世的李甜甜也是这个时间段怀上女儿的,不过到了次年春天才发现,原主已经走掉了。   所以一到了十一月份,谢黎对李甜甜的关注程度就大大上升,三不五时给她把脉,美其名曰练习,还真的在不久前发现了滑脉。   这个消息他压着没提,为的就是现在。   “我想让甜甜和孩子们都过上好日子。我不想待在这里,每天下地干活,孩子们长大了也下地干活,每天赚不到几分钱,吃块肉都要掂量着吃,生怕吃多了其他人没有吃,到了夏天喂蚊子,到了冬天窝被窝。”   谢黎说了一长段,看着李建国脸色复杂起来,似乎被触动,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又道:“最关键的是,我希望我的孩子日后也能读书,和我一样考大学,在教育发达的地方读书上学,长大后娶妻生子。”   “……”   李建国没说话。   这是对于每一个下乡知青都无解的难题,他们见识过繁华,渴望回到城市,回到熟悉的环境。   谢黎见过的世面比这些知青更多,他们都想要回到城市,在可以的前提下,谢黎更想。   何况谢家人还在等着他回去。   他不会辜负了那一群疼爱原主的家人。   李建国坐在背光的地方,身影淹没在阴影里,许久过后,仿佛带着十二分的无奈,叹道:“你说的对。”   ……   十二月,天气最冷的时候。   谢黎在李甜甜和李家人的殷勤目送下走进考场。   其它高考考生投来惊讶打量的目光。   谢黎的五官长开后,容貌越发出色,清隽秀逸,又不失男子英气,高挑挺拔的身高居高临下,横扫了一大批南方考生。   不少女生都暗暗盯着他看。   谢黎脸色淡定,似乎无知无觉,婉拒了几位来搭讪的考生,找到考桌后坐下闭目养神。   众人见状,知道他不想聊天,只能止住脚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胡德正是最后一个进考场的。   他和谢黎一样来自北方,身上带着北方人的爽朗气度,前面几年一直压抑,得到了高考推荐信后,就彻底发泄出来。   眼角眉梢都是自信,目视前方,眼神坚决。   谢黎听见动静,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   还挺有缘分,竟然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这估计也是为数不多的南北考生混合高考的机会了,再过几年,知青们回城,在本地参加考试,就再也见不到现在的盛况。   考虑到文化的断层,这一次的考试试题还算简单。只是大多数知青忙于沉重的劳动,没有坚持看书,只在考前临时突击了一个月,比不上谢黎和胡德正的厚积薄发,写完了简单的题目后,就两眼一抓瞎。   矮子里面拔高子,谢黎和胡德正的答题速度显得十分恐怖。   第一个写完的是谢黎,写完后,他还打算检查一下答案,刚活动了一下身体,就听见考场喧哗起来,抬头一看,监考的老师正盯着一个脸色惨白的考生,手里握着一个纸团,恨铁不成钢道:“你啊你,不行可以下次再来,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不想多说,自己出去吧。”   谢黎知道这是有人考试作弊被抓了。   代入对方心理想想,其实也很正常。上面虽然恢复了高考,却没有公布下一次高考的时间,导致许多想要回城的考生生怕高考只是昙花一现,一时冲动,不惜铤而走险。   这个人不是第一个冒险作弊的,也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或许在其它的考场,乃至全国范围内,也有许多地方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谢黎有些为他可惜,摇了摇头,低头继续认真检查。   作弊的考生脸色苍白,两脚发软,走出考场后,突然痛哭出声。   压抑而后悔的哭声传进考场,一众考生受到影响,忍不住看过去,等看到有人强硬地带走了这名作弊考生,更是全都浮躁起来。   只有谢黎沉稳地检查完了考题,修改了一两个答案,交卷离去。   大家视线一转,这才回过神,在谢黎提早交卷带来的压迫下,感觉收敛心神继续考试。   胡德正是第二个交了试卷的,出来后十分感谢谢黎。   他也受了作弊考生的影响,被分散了注意力,险些没做完题目,要不是谢黎交卷的举动提醒了他,他一定还在想着那个考生的事情。   “不用谢,后面还有几场,你要专注答完,两年的努力不要浪费在这一天。”   胡德正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钱兰香,发狠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功的。”   两天后,考完试的谢黎和胡德正一行人考完试,回到小西坡,等待高考通知书。 第19章   在参加考试前,谢黎已经填过志愿。   他的首选目标是首都大学,没有第二个备选。   等待录取通知的这一个月,谢黎因为心里有数,还算淡定,每天不是抱着儿子小冬瓜到处溜达,就是带着李甜甜进城买东西,以此来放松高考带来的紧张感。   反而是一开始反对谢黎考大学的李建国,想通了后,对这件事很是上心。   听说谢黎只报了一个学校,不好冲谢黎发火,只能自己生闷气,焦虑得几乎吃不下饭。   “怎么还没到啊,不会是路上丢了吧?”   眼看到了录取通知书应该出现的日子,通知书迟迟没有出现,李建国简直变成了望夫石,天天骑着自行车去镇上邮政局打听消息。   托谢黎的福,其它参加高考的知青不用出力就能得到最新消息。   通知书也还算厚道,没有让李建国焦虑太久,虽然晚了几天,还是及时到了。   一共三封,除了胡德正和另外一个知青的信,最厚的一封信属于谢黎。   李建国从镇上取到信,一路压抑着激动,回来先去送了另外两封信,才骑着自行车回家,找上谢黎。   “快拆开看看!”   从回来的路上,李建国就想要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只是不敢触碰这个在他眼里珍稀贵重的存在。现在东西给了谢黎,他口中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谢黎看信封外面的邮戳,已经知道了结果,脸上浮现微笑。   听到李建国的话,顺势开了信。   不出预料,他被首都大学录取了。   通知书略显简陋,只有一张白色的纸张,上面公式化地写着通知,底下盖着首都大学的红色印章。   而在通知书下面,则是手写的校长寄语。   殷殷切切、一字一句的细心叮嘱,篇幅不算长,却能让人从字里行间感受到笔者的看重和寄望。   再之后还有一些提醒和新生入学通知,都是手写的,字迹苍劲有力,虽然有一些匆忙而带来的潦草,却能看出其中的认真程度。   最底下则是一封私人信件。   谢黎皱了皱眉,刚想拿起这封信件,听到旁边李建国激动的声音。   “好!好!好!!”   李建国高兴得说不出话,看到最后一行字,明明也不是多愁善感、心思细腻的人,却忽然就差点当场哭出来。他死要面子,赶紧抹了一把眼睛,招呼李甜甜:“快来看看,谢黎考上首都大学了。”   谢黎顿了顿,不想扫他们的兴,放下最底下的信件没动,拿起通知书给李甜甜看,打算先和李家人一起庆祝,回头再看这封信。   记忆里,原主似乎也收到过这样的信……   李建国还在招呼李甜甜过来看通知书。   李甜甜脸色期待,将小冬瓜交给王翠花抱着,凑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其惶恐的态度,似乎生怕自己多看一眼,这张录取通知书就会长腿跑了。   “真的考上了啊?”   “还能有假?”李建国嘴角一根短胡子抖了抖,很是不渝,“阿黎这两年来一直没放下课本,考上不是很正常的吗?”   得,他现在倒成了女婿吹了。   李甜甜懒得和他争执,目光征求地看向谢黎。   谢黎微微一笑,勾唇道:“是,我考上了首都大学。”   李甜甜眼睛一亮,瞬间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顿了顿,想到关键问题,略带忐忑地说了句:“那你是不是要去首都了?”   李建国闻言一愣,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阿黎去首都的话,甜甜要跟着去吗?”   肯定要去的,如果李甜甜不去,谢黎不放心,李建国想必也不会放心。   谢黎低声做出保证:“放心,我不会落下甜甜的。我家就在首都,找找熟人,一定能安定下来。”   谢家也有房子,只不过谢家的老宅经过当年那场混乱的洗礼,里面破破烂烂,完全不能住人。   谢黎去首都的话,还要另外找房子住比较好。   等谢家人依次回首都,再带李甜甜去见他们。   谢黎做好决定,回头就找李甜甜要了家里的全部存款,开始清点积蓄,一边筹算回首都后的生活需要多少花费,一边思考回首都后,要不要再卖一株人参。   ……   通知书来得晚了几天,马上就是过年。   李家过了一个及其丰盛的除夕。   因为赶在年前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王翠花觉得是个好兆头,一高兴,把家里的大肥猪杀了,热热闹闹地办了一场杀猪宴,摆流水席,庆祝谢黎考上大学。   不少人来参加这场宴席。   其中以小西坡本地村民占多数,乡亲们不知道首都大学有多厉害,只听其它知青说,这是全国最好的学校,就已经兴高采烈,倍感荣光,赶来蹭喜气了。   他们心里还有一副隐晦的得意,怎么其它村子的知青每一个考上首都大学的,就他们村子有人考上呢?   还不是他们村人杰地灵,才能养出三个大学生,其中一个考上的还是全国最厉害的大学。   另一部分是附近几个村子的知青,不管有没有考上大学,都来参加酒席,参观全国最高学府——首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见过之后,羡慕又崇拜。   最后一小部分,是李建国请来的客人。   李建国也是压抑许久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高考刚开始的时候,和他同等职位的其它几个村大队长,听说他女婿谢黎参加了高考,没一个当回事的,都在背地里讥笑谢黎痴心妄想。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李建国怎么可能就看着他们这些人得意?   他认真地打听过全国有名的大学,想要给谢黎做个调查,事后发现,谢黎早就选定了首都大学。   首都大学可是国内当之无愧的第一!他十分担心谢黎心高气傲,目标定得太大,反而马失前蹄考不上。   现在结果出来了,谢黎没有失手,李建国打从心底里扬眉吐气。   现在就要狠狠地打一回他们的脸!   他请了好几个同僚喝酒,坐在一张桌子上,话里话外都是不经意的炫耀,听得另外几个大队长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心里又羡慕又妒忌。   这也很符合李建国的脾气。   他如果是个人缘好的性格,他过世后,也不会连出手帮助李甜甜的人都没有。   “小孙,你表姑家的堂弟不是也要参加高考,成绩怎么样?”李建国半醉地问。   堂庄村的孙大队长黑了脸。   他那个堂弟大字不识一个,也就他表姑稀罕,觉得自己儿子绝顶聪明,非要送他去参加高考,结果连个推荐信都要不到。   后来还找上了他,闹着要他找关系托人情,他直接翻脸,指着堂弟骂了一顿,将这门亲戚做绝。   现在李建国说这种话,简直就是故意来戳他的伤口。   李建国喝了口酒,神智更加昏沉,转向另一人。   “张队,你们桃花村听说有七八个知青参加的高考,收获应该不错吧?”他装模作样地叹气,道,“我们村知青没冲劲,才去了五个,只有三个考上了。唉,没出息啊!”   桃花村张大队长默默喝酒,不接话。   李建国还不罢休,攻向最后一人:“老李,别光喝酒啊,来吃菜,你儿子不是高中毕业的吗,怎么好像没见他参加高考啊?”   隔壁村的李大队长面无表情,一副自己什么都听不到的表情。   李建国心情舒爽,见状哈哈一笑,瞬息之间就把一桌的人都得罪光了。   谢黎:“……”   不做不会死,古人诚不欺我。   因为这场隆重的杀猪宴,胡德正和另一名知青也考上大学的风头全都被谢黎盖过去了。   好在胡德正也不在意这个,拿着录取通知书,闯进了钱家,挨了一顿打,鼻青脸肿、眉开眼笑地出来。   没几天,钱兰香退亲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两件事结合在一起,谢黎抽空去了躺知青点,恭喜胡德正,终于得偿所愿。   胡德正也不谦虚,春风得意。   “你招惹钱兰香,想好回首都后,怎么安排她吗?”谢黎顺口问道。   胡德正点头:“我正想和你讨论这个事情……”   原来他打算赶在开春和钱兰香举办酒席,先结婚,再带钱兰香一起回城。   不过他家里不大可能有睡的地方,只能在外面租房。   “我考上的学校每个月都会发补助,一个月十五块,粮票另算。我想过了,如果房租便宜些,剩下的钱我和兰香用来过日子正好。”   胡德正的意思就是,他打算找谢黎一起合租一栋院子,省钱,也让钱兰香和李甜甜彼此照应。   这是一个双赢的条件,谢黎没有理由拒绝,想了想,很快答应下来。   “我对你刮目相看,德正,你现在总算有了几分男人的血气。”   胡德正知道谢黎说的是以前他优柔寡断的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别笑我了。既然约好,那我就去和兰香说一下这件事。”   谢黎愣了愣,想起他似乎也要和岳父岳母说一声。   一开始,是想要李甜甜和冬瓜都留在村里,后来谢黎做出了保证,李建国同意李甜甜跟着去,小冬瓜留在家里。   谢黎不愿意,三次反驳,拒不肯将小冬瓜留下。   这一去,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小冬瓜肯定不记得他。   而且首都和乡下的教育程度也不一样,他还打算给小冬瓜打好继承,以后去少年宫学个兴趣爱好班呢。   李建国妥协了,答应让李甜甜和小冬瓜都去。   但是王翠花不放心,想要跟去首都照顾小外孙和怀孕的女儿。   李建国听到,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有些低迷。   现在有了钱兰香照顾,王翠花也就不用跟过去了。   ……   新年过后,谢黎带着李甜甜和小冬瓜,胡德正带着钱兰香,一行五人一起坐上了去首都的火车。   火车走走停停,不时要停下补充煤和水,一共走了五天才到首都。   因为带着孩子,这一路其实很不方便。   好在小冬瓜十分乖,吃饱喝足就乖乖睡了,有胡德正和钱兰香帮忙照顾,也并不算忙。   倒是李甜甜,两次怀孕都很顺利度过的她,却因为不习惯火车的煤烟味,第一次害喜,在火车上吐得死去活来。   要不是谢黎学了两手中医,给她按摩穴位,又在给她的饮用水里添了灵泉,她还要更加难受。   五天后,走下火车的那一刻,李甜甜才从奄奄一息的状态恢复过来。   “先去找个招待所住下,甜甜带着冬瓜好好歇歇,钱同志帮忙看着点,我和德正出去找房子就好。”谢黎心疼地提议。   李甜甜无精打采地点头答应了。   钱兰香心疼好姐妹,也毫无异议。   于是一行五人找了两辆黄包车,到了最近的招待所,安排女人孩子住下,谢黎和胡德正出门了。   首都大学距离胡德正的大学并不远,只有二三十分钟的路程,别说从小在乡下长大的李甜甜和钱兰香,就是谢黎和胡德正,来回路程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为了方便李甜甜,房子选择相对靠近首都大学的地方,是个闹中取静的小院子。   一个月房租十块,谢黎垫付了押金和前面三个月的房租。   因为房子有些旧,后续谢黎又零零散散花了不少钱收拾,等到收拾好,才将招待所的李甜甜三人接来。   他做这么多,也是希望钱兰香能多照顾李甜甜。   李甜甜小腹已经微微显怀,谢黎不想让她做重活,想要每个月十块钱请钱兰香照顾。   钱兰香一开始不肯收钱,是谢黎好说歹说,说这是用来买菜做饭用的,她才肯收下。   之后谢黎才和胡德正各自去学校报道。   “同学,你的录取通知书呢?”谢黎到了学校里面,迎面看见迎新队伍,上去报名。   听到这话,取出保存完好的通知书。   “我看看,你是什么系的?”   迎新的学姐眨了眨眼,接过通知书,没抓稳一不小心将通知书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弯腰捡起,捡到其中一封信件,看到上面的名字,瞬间瞪大了眼睛。 第20章   “这,这是?”   学姐盯着抖落的信纸愣了愣,很快回过神,笑了笑,装作不经意地收拾好,起身递还给谢黎。   “不好意思,你的信被我弄洒了。”   谢黎接过,态度温文尔雅,不在意道:“小事而已,没关系。”   听到谢黎的声音,学姐脸上浮现一抹娇羞:“你是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的新生,过来我帮你办理入学。”   谢黎扫了两眼放光的学姐一眼,皱了皱眉,眼神若有所思,收好信跟了上去。   手续很快办好了。   学姐还要继续带路,谢黎微微一笑,客气地婉拒了这个要求,转过身,拿着文件袋走向教务处。   至于身后依依不舍的学姐……   谢黎捏了捏手上的信件,这个人看起来是个大人物啊。   这封信就是伴随着录取通知书一起出现的信件,原主前世也收到了,可里面只不过是一些寒暄和客套话,并没有透露身份,大意恭喜原主考上首都大学,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前往某处找他,他可以帮忙。   原主见多了嘴上客套,家里真的出事找上门,对方却避而不见的人。只以为信主人也是看他考上大学,想要笼络他,没当回事,看完之后随手丢掉了信。   谢黎却没有随意丢掉别人信件的习惯,看完之后顺手塞回了通知书里面,刚刚被人无意看到,才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   看学姐的态度,这个人不会简单,所以这封信还要不要留着呢?   原主没有这封信,也过得一帆风顺……   算了,还是收着,万一以后用得上呢?谢黎放下想法,收好信件后找上了教务处,申请走读。   学校目前可用的宿舍楼也并不多,还要提供给更远地方的学生,正愁宿舍不够的问题,有人主动要求走读,自然求之不得,所以他的要求很容易被批准了。   之后谢黎去班上看了看,认识了辅导员和一些同学,办好了剩下的手续,收拾东西回租来的院子。   李甜甜带着小冬瓜在院子里转悠,见他回来,表情有些诧异:“这么快?”   “人少,进度很快,我没事就回来了。”   大学甚至连学费都不用交,还有每个月十五块的补助,谢黎转了一圈基本搞定,反正也没事,这不就回来了吗?   “钱兰香呢?”谢黎双手一捞,将摸着石头学走路的小冬瓜抱起来,表情轻松,随口问了一句,走进院子。   李甜甜跟在后面,笑着看他们父子俩,道:“兰香闲不住,和隔壁的王大娘去农贸市场了。”   “农贸市场?”谢黎脚步一顿,回头疑问。   李甜甜歪头,眼神里透露着对这个名词的迷茫:“是,听说是前几个月才推行的,很多人在里面摆摊,比副食店东西要多,也便宜些,附近的人家都去那里买东西。”   谢黎挑眉:“那还挺不错的。”   他掂了掂小冬瓜的屁股,走进屋里,一边和小冬瓜玩耍,一边敛眉沉目思考事情。   谢黎大学专业选择了思想政治教育,而没有选择中医,一是因为原主前世读的就是这个专业,不想花心思去研究其它专业,学这个最方便。   而且这个专业需要大量的背诵和记忆,不巧,这正是谢黎擅长的!没有必要浪费天赋,硬要挑战高难度。   二是时势造英雄,来到这个时代,生于红色家族,不做一番事业,实在对不起他的幸运。   如今,从生活的小细节能看出,那个改变十几亿人生活方式的日子,估计就要来了。   他毕业后,正好可以在最缺少人才的时刻加入其中,趁势腾飞……   ……   正式入学后,凭借着清隽出众的外表,和温文纯良的气质,谢黎在学校如鱼得水。   也因为太过出色,不乏女生想要认识他。迎新的学姐更是主动找上门来,仗着和谢黎有一面之缘,不动声色地想要接近,言辞之间很是亲近。   察觉到这种情况,谢黎第一时间表露自己已婚的身份。   众女生:“……”   好想骂人,怎么又是一个结婚了的!   高考停了十年,不用上学,大家结婚很早,所以新生里有许多已婚的人。   不过这些已婚的来办入学手续,都会带着恋人一起来。只有谢黎,因为李甜甜怀孕,不想她累到,自己一个人来办入学,差点让大家误会。   为了弥补这样的过错,谢黎每天都带着李甜甜在大学附近散步。   有人看见,这才知道他不但结婚,还有了孩子。消息传回学校,一大批女孩子彻底心碎……   因为缺少师资力量,谢黎的专业课并不多,许多导师教授都要兼任多个班级的教学,他还算轻松,一边照顾家里,一边上学,看着时间匆匆过去。   半年后,第二批高考新生入学,谢黎晋升大二。   又几个月,在渐渐忙碌的学业中,李甜甜住进医院——   谢婷出生了。   小姑娘生得十分顺利,没有让李甜甜受半分苦,几乎是刚阵痛就开了产道,半小时结束战斗。   谢黎给了她一个和前世不同的名字,叫谢莞,取自莞尔一笑,希望这个名字能够改变她的人生,变得轻松爱笑些。   这之后,谢黎去医院做了结扎,不打算再生。   等到李甜甜出院,回家休养,谢黎将谢莞出生的事情告诉了小西坡的李建国夫妻,还有一众谢家人。收到报喜信件的两人父母都很高兴,寄了不少东西来,看得出即使没见面,他们也很喜欢谢莞。   谢黎望了眼备受宠爱的女儿,眼神含着打量,忽然勾唇一笑,拿出了一年半前写的计划书,在上面修修改改,又加了不少条例。   虽说穷养儿子富养女,可是也不能矫枉过度。   这么多人疼爱,想让谢莞长大后不走偏,只能靠他的机会书。   他身上的责任,更大了。   ……   谢莞出生后没多久,数着日子,和前世一样的某一天,谢黎收到一封信。   他看完,回家告诉李甜甜:“我爷爷半个月之后回首都。”   李甜甜一愣,看着谢黎,表情很懵逼。   “别怕,你们不是在信上交流过吗?”谢黎看懂了她的表情,柔声安慰她。   李甜甜顿了顿,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没说话。   那怎么能一样呢?   写信看不到对方,还可以慢慢斟酌,一句话不对换一句。面对面交流的话,万一她说错话怎么办?   可惜,再如何不安,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谢黎和李甜甜收拾一新,拖家带口,在火车站月台接人,见到了这位年逾七十,老而弥坚的尊敬长者。   “爷爷。”谢黎叫道。   “这就是我曾孙儿和曾孙女?”   谢老爷子老当益壮,见到谢黎和孙媳妇,笑容慈爱地寒暄几句,低头看向两个孩子,问了一句。   谢黎点头,顺势送上小小的谢莞:“这个是莞莞,男孩子是小冬瓜,大名还是您取的,叫谢臻辰。”   谢老爷子眼里写满慈爱,看了眼送到面前的谢莞,却不愿抱,而是俯身抱起了小冬瓜。   “我在火车上一直看小冬瓜的照片,先让我抱抱他。”   可以说,这一年的时间,他都是抱着等待小冬瓜照片的想法而坚持下来的,如果没有小冬瓜,说不定他早就不在世上了。   谢老爷子摸了摸小冬瓜的瓜皮头,和蔼地笑了笑:“走,我们先回家。”   走出火车站,外面早就有人开车等待。   “谢老,这些年辛苦您了。”   接人的中年男人态度尊敬,扫了一眼谢黎,笑着道:“这就是你的孙子谢黎,听说他去年考上了首都大学,我还没见过呢。”   谢老爷子颔首,抱着小冬瓜也不多说,上了车。   中年男人一窒,干笑一声,赶紧招呼谢黎和李甜甜也上车。   半响后,车子缓缓启动,向着谢家老宅而去。   ……   收到老爷子的信后,谢黎提前修缮过谢家老宅,老宅勉强能见人。   这是一座复式四合院,经过岁月洗礼,有了一些沧桑痕迹,天井里长满了杂草和野花,墙上还有遍布的爬山虎,绿意葱葱层层叠叠地在这个秋日挥洒着余力。   谢老爷子带着谢黎走进去,抬头看了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深叹息。   “也不知道老大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中年男人一直跟在身后,听见这一句话,赶紧答道:“谢老您放心,只要审查完,谢公子等人一定马上就回来了。”   谢老爷子哦了一声,这才有兴趣搭理中年男人几句。   两人一来二去说了挺久,等中年男人松了口气离开,谢老爷子掩饰不住疲倦的表情。   谢黎赶紧抱走小冬瓜,让老爷子先去休息。   “爷爷,您的房间我已经叫人收拾了,先去睡一觉。”   “这么体贴?”老爷子十分意外,没想到谢黎这么懂事。   谢黎点头:“是啊,据传这么体贴。”   或许是谢黎的表情太过平常,老爷子在心里认定了谢黎下乡一定受了许多苦,所以才会变得这么体贴人,眼眶微微发红,赶紧抹了把脸,嘘唏道:“好孩子,这几年你做得很好。”   老人小孩一样说哭就哭,谢黎满心无奈:“都是爷爷教导的好。”   “要说教导的好,还要多亏孙媳妇。”老爷子忍不住一笑,“你在家里就是一个小霸王,就是去了乡下也没有进步,为了怄气,两年没给我们寄一封信,我们也不知道你的地址,联系不上你,差点都要急死了。还好,你小子认识了孙媳妇,不然我看你这辈子都不打算联系我们了。”   “现在变得这么懂事,也是因为娶妻生子,才成长起来的?”   老爷子说的兴起,看向李甜甜:“孙媳妇,我这个不懂事的孙子真是麻烦你了。”   “爷爷,您多虑了,其实阿黎对我很好……”李甜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谢老爷子以为她在给谢黎说话,摆手笑了笑:“算了,你护着这小子也正常,我就不做恶人,多说这个话了。”   不过对于这个孙媳妇落落大方,说话文雅,气质柔和的表现十分满意。   本来以为是农村姑娘,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没想到对方表现得挺好。   他笑了笑,摸了一把小冬瓜的脑袋,先去休息去了。   谢黎低头,看见手臂上的小谢莞也有些睁不开眼,就抱着她送去了另一个房间。   李甜甜牵着小冬瓜跟上。   到了房间,谢黎解释道:“这里就是我从前的房间,很多东西都没了,只有床和书桌留下来。其它房间还没收拾,我们一家四口挤一挤,今天先凑合一晚上。”   谢家之前的佣人走的走,散的散,现在的谢家公馆沉寂而荒芜。好在大家都是受过苦的,不用佣人,一些事情自己就能做好。 第21章   谢老爷子回来的消息不知道怎得传了出去。   第二天,来了许多拜访的客人。   有经历类似、才回首都不久的老朋友,有一些来慰问的远房亲戚,也有一些是谢老爷子的学生……   谢黎不得不向学校请了一天假,在家陪老爷子一起见客。   青年俊秀文雅,仪表堂堂,进退皆宜,让众人刮目相看,口里纷纷夸赞谢老爷子后继有人。   谢老爷子乐得见眉不见眼。   “哪里哪里,不过是长得好罢了,其实绣花枕头一头包,没什么大出息。”   谢老爷子摆手,客气自谦,抱起膝上坐着的小冬瓜,笑眯眯道:“这是我曾孙,比他爸强,才两岁不到,已经会背唐诗了。”   “真的?”大家来了兴致,话题立刻就冲着小冬瓜去了。   听小冬瓜磕磕巴巴背完一首《咏鹅》,大家表情惊喜,口中洋溢着各种赞美之词。   当事人小冬瓜已经听得懂大人的话,眼睛亮亮的,高兴地冲谢黎邀功。   谢黎无奈,都说隔代亲,爷孙亲,这话真没说错。   他和老爷子亲,小冬瓜和老爷子更亲,为了捧曾孙子,老爷子已经不惜亲孙子了……   ……   谢黎在老宅呆了两天,见了不少人。   到了后面,上门拜访的人少了些,他也打算回学校去了。   走之前,他想起那封被收起来的信件,迟疑地问老爷子,信件主人是什么身份。   “我也打听过,倒是知道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只是不懂他为什么要寄信给我。”谢黎疑惑问。   谢老爷子眯着锋锐的眼神想了想,回忆起这个人,点头道:“我想起来了,你爸有个老同学好像就叫这个名字,在西边那地方上班,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职位。”   “我知道。”谢黎说着,报了一个职位。   老爷子一愣,双眼倏忽睁大:“等等!那岂不是他的秘书?”   谢父这个老同学当年受过谢父帮助,和谢父的关系还不错。数年过去,对方小有成就,踏入半个权利圈子,还跟在一位不可说的人物手下做事,而谢父到了北大荒,用体力赚饭吃,眼看不会再有大出息……   也不知道对方写信给谢黎是为什么。   莫非是知恩图报?   老爷子站起来走了两圈,下定决心,转身沉声道:“明天你把那封信带来,我们一起去见他,说不定你爸妈能早点回来。”   ——说到这个“他”字,老爷子的语气格外慎重。   谢黎想着反正信件放在手上也没有用,想了想,一口答应下来。   “好。”   第二天,他上完课,拿上信件和老爷子去了信上面的地址。   “谢老爷子?!”   老同学看见两人出现,懵逼了一瞬,回过神十分惶恐。因为他一开始只是想着谢家无人,帮忙照顾一下谢黎,没想到谢老爷子这么快就回京了,还亲自带着谢黎上门。   这,这没道理啊!你们全家人都快要回来了,还找他干嘛?他也帮不上其它的忙啊。   老爷子咳嗽一声,装得十分虚弱,苦笑道:“小周,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可怜的孙子,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他了。”   老同学愣了愣,尴尬道:“不用,不用,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说起来,他也是随手写的信,并没有抱多深的照顾之心。后来谢黎没有找他,他更是一点忙没帮上。   老爷子这么感激他,他受之有愧。   一愧疚,谈话的节奏就不受他控制了,全程由老爷子掌握,谢黎帮忙补充。   “……说了这么多,还没问你现在的近况的。”半天后,老爷子露出老狐狸的笑,客客气气问。   老同学已经晕了,不假思索回答。   “真的?”老爷子故作惊喜,“说起来,我还和这位有过一面之缘,十几年不见,也不知道他还记不得我。不知道能不能见他一面?”   老同学:“……”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领导总说他还太年轻了。   面对这么老奸巨猾的人物,他果然不堪一击。甚至,连旁边掠阵的谢黎都不如。   ……   借着老同学的关系,老爷子和谢黎齐心协力,成功见到了那位平常人见不到的大人物。   谢老爷子说他以前和对方见过,也不是骗人的,因为对方竟然也记得谢老爷子。   回忆从前种种,彼此搭上了话,聊得十分投契。   谢黎抿了抿嘴,站在谢老爷子身后,看着大人物谈笑风生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位可是曾经在后世教科书上频频出现的存在,再过几年,还会再往上升一升,几乎见证了半个世纪的世事变迁,是不可不扣的大佬。   原主前世从来没有接触过,没想到竟然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给碰上了。   在对方的办公处度过了一下午的时间,回去的车上,谢老爷子兴致勃勃。   谢黎反而捏了捏鼻子,有些疲倦。   和这种人精打交道,一点心神都不能放松,即便对方没有恶意,可话里话外不经意设下的陷阱,也够人喝一壶了。   老爷子见状大笑,拍了拍谢黎肩膀道:“你还年轻,习惯就好了。”   和这位大人物搭上了关系,谢家日后的路显而易见的明朗起来。老爷子实在太高兴了,一直牵肠挂肚的心情松缓后,满脸红光,春风得意。   谢黎无奈,陪着他展望了一下未来,送他回老宅。   前些天托人找的佣人已经在老宅上班了,安置好老爷子,谢黎在老宅走了一圈,看了一圈老宅风景,才起身回学校外面的小院子。   按照前世的轨迹,谢老爷子会将老宅捐出去,以此稳定了谢家的晋升之路。   这一世,应该不用这么艰难了。   谢黎一边思考,一边回到家,走到外面还没进去,忽然驻足,望向院子里。   院里的花架下,李甜甜和钱兰香坐着一起缝补衣服。小冬瓜坐在两人中间,一会儿咬着指头发呆,一会儿看了眼摇床里的妹妹,玉雪可爱的脸上茫然而不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家里只剩下四个人,爸爸去了哪里。   “小冬瓜。”谢黎叫了一声。   只见小冬瓜一呆,转过头看向篱笆外,发现谢黎,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两条藕节一样胖乎乎的胳膊使劲挥舞,奶声叫道:“爸爸!”   诶,我的傻儿子!   谢黎在心里回应,心里一暖,脸上笑了笑,走近夹着小冬瓜腋下将人抱起来。   “回来了?”李甜甜一看见谢黎,立刻抛弃了钱兰香,起身笑着打招呼,脸上柔情而充满爱意,“屋里热了饭,快进屋吃点。”   谢黎点头,一身的疲倦卸下,温柔看了李甜甜一眼,抱着小冬瓜和她一起进了屋。   剩下的钱兰香习以为常,收拾了东西转身回自己房间。   ……   谢老爷子是谢家的定海神针,有了他在,其它的许多事情解决起来都变得很快。   时间匆匆而过,一晃神,三年过去。   这三年来,发生了许多事情。   首先是谢黎终于毕业了。   他早在大二结束就修完了学分,大四时几乎没怎么去学校,而是跟在老爷子身边学着做事。一毕业,就考进了某部门。   谢家老宅的变化也不小。   谢家众人依次回到首都,修缮了老宅,回到从前的工作岗位,事业稳步上升。年轻的堂兄弟们也陆续结婚,添丁增口,谢家发展的比前世还要生机勃勃。   李甜甜也终于见到了谢家十来口人。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态度落落大方,并无不安,因为谢黎数年如一日地全心全意地对她,她有自信,自然很有安全感。   后来熟悉了,甚至家里但凡哪个堂兄弟有一点点不尊敬她,就要迎接谢黎的一顿暴揍。她就更自信了。   李甜甜的日子好到无数女人羡慕,因为就连本来该有的婆媳矛盾,也因为谢家爸妈开明大方,不曾为难过李甜甜,从未发生过。   事实上,他们很喜欢李甜甜,因为这个儿媳妇竟然自考上了儿子所在的首都大学,成了家里的又一名有话语权的家庭成员。   最关键的是,她为谢家生下了一儿一女,两个小不点,从小聪慧又机灵,十分擅长讨好长辈。谢爸谢妈爱屋及乌,对李甜甜和亲生女儿也没有什么两样。   谢黎毕业后见状,趁势带着李甜甜和孩子搬回了老宅,将住了三年的院子留给了胡德正。   胡德正毕业后留校教学,租个小院子还是能做到的,加上钱兰香年前生下一对双胞胎,钱家父母不放心,来首都照顾女儿和外孙,这个小院子正好。   “以后别忘了偶尔聚一聚。”   胡德正帮忙搬家,眼看东西搬空,有些不舍道。   谢黎一笑:“不会忘了!小西坡那几年,你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以后我们两家就是一家人。等孩子长大了,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做亲家。”   “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愿。”胡德正想起儿子和女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两家人都以为,分开后再见面会有些难。可事实上,胡德正并没有在大学待太久,很快借着这个跳板进了系统,成为了谢黎的同事。后面单位分房,两人还成了邻居。   而谢黎发展得更顺畅些。   回到谢家后,他靠着自身努力,正式踏入升迁之路。   因为言谈身教,加上看得透、为人稳重会来事,晋升速度极快,很快成了业内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要不是已经娶妻,不知道多少姑娘会主动送上门来。   等到李甜甜大学毕业,单位分了一栋洋房给他,他又搬出谢家,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只在年节才会回老宅过夜。   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用操心,因为李甜甜和钱兰香联合起来,赶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开了一家服装公司。   事业越来越顺,日子越过越美……   谢黎的工作也越来越忙。   这一天,谢黎提前下班回来,放了保姆的假,亲自下厨做饭,准备和家人来一顿聚餐,弥补一下这些日子不在家,李甜甜和孩子们的遗憾。   已经上初中的谢臻辰抱着篮球,一脸汗地冲进了厨房。   长大后,小冬瓜就不许别人叫他小名了,一叫就翻脸。   谢黎便叫道:“谢臻辰,你火急火燎地干什么?”   “爸,爸,不好了,小妹谈恋爱了!!”   “哐啷!”一声,谢黎手里的锅铲掉了。   “什么?!!!”   老父亲的心随着震惊的叫喊碎成了一片片,谢黎回过头,不敢置信——   他细心培养了十四年的小女儿,能歌善舞,成绩出众,懂事听话。才初二,怎么就被猪拱了?   那还不如等上辈子那个渣男出现呢。   “爸,那个小子是刚转学来的,叫周东宇,是小妹同桌。”谢臻辰尽职尽责地打小报告。   谢黎忽然平静。   哦,原来就是上辈子那头猪。 第22章   谢莞慢了谢臻辰一步回家。   一进门,看见开放式厨房里,谢黎手拿着锅铲,大哥神神秘秘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顿时心里一跳。   “爸,你今天下厨?”谢莞打完招呼,还想装糊涂,“那我要吃木须肉,您别忘了,我回房间写作业,做好了叫我。”   然后转身,迫不及待就要偷溜回房间。   “站住!”谢黎叫道。   谢莞脚步一顿,缓缓转身,干巴巴笑问:“怎么了,爸?”   “听说你谈恋爱了?”谢黎好整以暇问道。   “哪有这回事?”谢莞嘟嘴,暗暗瞪了告状精谢臻辰一眼,不高兴的争辩,“是不是哥哥和你说的,爸,你别听他胡说。只是一个普通同学而已,他今天转学过来,和我说了几句话,我都没怎么搭理他。”   “真的?”   “真的!”谢莞点头加强肯定的语气,扯了扯书包带子,忽然眼珠子一转,兴冲冲道,“您要是不相信的话,正好我们学校开学要开运动会,妈忙着公司的事情没有空,您去学校看看,见见我的班主任怎么样?”   从小到大,谢黎都对她和男孩子的相处十分担心。转学生一来,谢莞就知道回家要被盘问,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这不妨碍谢莞坑一把告状的大哥。   她笑眯眯地撒娇道:“正好大哥报了三千米长跑,爸你可以去加油!”   谢臻辰瞪大眼睛:“我才没有!”   “你有!”谢莞冲他抬了抬下巴,眼神不容置疑道。   饱受欺压的谢臻辰还欲反抗,看到谢莞的嘴巴无声动了动,吐出两个字:还钱!   他一愣,眉毛纠结地皱起。好半天,委屈巴巴地承认下来:“好,我有。”   谢莞立刻眉开眼笑:“爸,你看哥都报了三千米长跑,你就去学校看看。”   一开始说的是早恋的事情,现在却扯到了运动会上。谢黎不说话,看着女儿表演,略感好笑,点头答应:“行,你说一下日子,我和秘书说一下那天不要安排事情,过去看看。”   谢莞没想到真的能骗得老爸去学校,惊喜地瞪圆了眼睛。   “真的?!”   没想到谢莞会这么期待他去学校,谢黎愣了愣,不禁反思,   自从升任书记职位后,他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花了很久才理清关系和工作,这一年也没去开家长会,没拜访过两个孩子的班主任,也怪不得谢莞有怨念。   既然如此,就趁这段时间工作轻松一些,过去一趟好了,也免得孩子们还要想方设法拐他过去。   谢黎笑了笑,再次承诺了一遍。   “告诉我具体时间,就算有事,我也推掉去看你们的运动会!”   谢莞眼睛亮亮的,蹦蹦跳跳出了厨房,跳起来道:“耶!太好了!老爸要去参加我们的运动会了!”   还没长大的孩子们,大概都希望家长能来参加自己的家长会。谢莞一笑泯恩仇,乐颠颠地转身和谢臻辰拍了个掌。谢臻辰也不见刚刚的嫌弃,因为他和谢莞在同一所初中,配合地拍掌庆祝,末了高兴地摸了摸后脑勺。   当然,话是这样说,可运动会那天,李甜甜也出现了。   因为晚上李甜甜回来,在饭桌上听说这件事,笑了笑道:“我今天才加班赶工,为了抽时间去参加你们的运动会,现在有了你爸过去,是不是就不想要我了?”   “怎么会?”谢黎给她夹菜,给另外两人使了个眼神,“他们一定也很想你去的,要不然我们一起过去。”   谢莞和谢臻辰捧着饭碗,十分捧场,连连点头:“妈妈也去,老爸也去,我们全家一起过去。”   李甜甜装作十分犹豫的模样思考了半天,见两个孩子眼巴巴期待的表情,噗嗤一笑:“好,我们全家一起去。”   话音一落,大家都忍不住期待起运动会的到来。   ……   运动会那天,谢黎开车载着李甜甜来到学校。   谢莞穿着蓝白色校服,扎着马尾辫,站在校门口探头顾盼,见熟悉的车子出现,连忙挥手打招呼,露出乖巧的笑容。   谢黎下车看见,不禁勾唇微笑起来。   李甜甜有些吃醋:“明明从小到大,就属你对女儿最严格,她反而最喜欢你。”   “我严格不是为了她好吗?”谢黎伸出手,“走,别让他们等久了。”   李甜甜抿了抿嘴,露出幸福的微笑,倒也没有再说什么,顺从地挽住谢黎的手臂上前。   “等一下,那个男生是在和莞莞搭讪吗?”李甜甜一抬头,发现了情况。   谢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谢莞身边出现了一个同样穿蓝白色校服的少年,高高瘦瘦,面容稚嫩,正在和谢莞说话,动作眼神和表情都充满了面对心上人的羞涩……   他顿时眉头一挑。   虽然一年没来学校参加家长会,可是谢莞的同学谢黎都认识,他很确信,他没见过这个男生。   或许他就是谢臻辰口中,刚刚转学而来的周东宇?   谢黎带着李甜甜走近,听到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谢莞:“莞莞,这次运动会我爸妈没来,来的是我叔叔,你爸妈会来吗?”   他心里冷笑,及时地上前一步,打断他们的对话:“莞莞,这是你同学?”   周东宇背对着,听见声音一愣,回头看见谢黎和李甜甜,疑惑开口:“你们是莞莞的……”   “爸,妈,你们怎么才来啊!”谢莞迫不及待地挤过来,一手扒着谢黎,一手扒着李甜甜,亲亲密密地撒娇。好一会儿过去,才想起被隔绝在外的周东宇,不情愿道,“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学周东宇。”   周东宇拘谨而羞涩地点头叫道:“叔叔,阿姨。”   谢黎挑眉,这个男生,竟然真的是前世那个周东宇。   不过和前世的细节有些不同,谢莞从小在首都长大,上的是昂贵的私立学校,而不是十八岁才来首都上大学的单亲家庭孩子……   这让她和周东宇相识的时间提早了四年。   提早四年相遇,加上家世、家庭、性格等种种造就的原因,看起来,谢莞对周东宇的印象似乎并不好。   “爸妈,我们快走,哥的三千米快开始了。”   谢黎正在思索,谢莞忽然在一旁撒娇催促。   谢黎笑了笑,没有拆穿谢莞的话——他数着时间来的,还有半小时才是三千米长跑项目开始。   “那我们就过去。”   谢莞一喜,对周东宇不耐烦地假笑道:“那我们过去了,周东宇同学,你在这里等你叔叔。”   周东宇愣了愣,眼神可怜不舍:“好,你先过去。”   不用他回答,因为谢莞说完客套话,已经迫不及待地拽着谢黎和李甜甜走了,他的话,谢莞完全没听到。   不止没听到,她一边走,还一边和父母说着刚刚发现的趣事:“爸妈,你们都不知道,哥他有多搞笑……”   周东宇站在原地目送女神离开,表情傻了。   谢黎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非常满意。   看起来,女儿她压根就不喜欢周东宇啊。   ……   运动会开展到一半,周东宇在一个年轻男人的带领下也来了操场。   彼时谢黎正在盯着跑道上,儿子奔跑的身影,没注意到。   等注意到时,对方已经在他身边座位坐下了。   谢黎皱眉,隐晦地审视了一眼周东宇和年轻男人。   “谢书记?”年轻男人转头对上他的眼神,故作惊喜地伸出手,“您,您怎么也在这儿?”   谢黎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年轻男人,不就是前段时间托他办事、被他拒绝的商人吗?   对方是房地产建筑商,投标一块地,不知道哪里得知了谢黎,找上来要送礼,谢黎当场翻脸,并且拉黑对方,不再接受对方的邀约。对方进不去单位宿舍的小区门,也就没了消息。   谢黎还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现在会在这里碰见。   难不成,这狗皮膏药还撕不掉了?   不出预料,剩下的半场运动会,年轻男人一直在和谢黎套近乎。   谢黎公式化道:“我来参加孩子的运动会,这些公事,不如改天再说?”   年轻男人笑容满面,乐呵呵道:“运动会?你的孩子也在这所学校读书吗,太巧了,我侄子前几天才转学过来。”   谢黎动作一顿,扫视他,总觉得不对劲:“听起来,你好像知道我家孩子在这里?”   年轻男人一愣,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知,知道,怎么了?”   所以周东宇的到来不是意外,而是周家人刻意送他来讨好谢莞,和他拉近关系的?谢黎心里不由得有了一丝怒意。   还好女儿不喜欢周东宇,不然,要是和前世一样,她对周东宇一见钟情,却得知对方是在利用她,岂不是在伤她的心?   “没什么。我们接着看比赛。”   谢黎冷声说完,看向操场,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家就和谢莞说这件事。   因为身份不同,谢黎从来不掩饰世界的黑暗。碰上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是揉碎了和两个孩子讲解,免得他们太过天真上当受骗。   或许也是这样,两个孩子从小到大就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能够分辨出外人的善恶,交到的朋友都是真心的。   如果回家后,将周东宇的这件事说了,等于判了周东宇的“死刑”。因为谢莞被他养得嫉恶如仇,最恨被人利用,肯定不会再搭理周东宇。   不过……谢黎心里冷漠地想着,这样也好,他不用再思考怎么隔断女儿和渣男相遇。   改变了前世和周东宇相恋的命运,这辈子,谢黎也就放心了。 第23章   运动会结束,谢臻辰拿下了三千米长跑第一名,上台领取奖状。   看到家人坐在台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走,我们过去等小冬瓜。”谢黎道。   李甜甜当即起身,陪着丈夫离开座位。早就跑去操场边帮谢臻辰做拉拉队的谢莞跟了上来,一起去接哥哥。   年轻男人还想追上来,再说写什么,看到谢黎冷漠含怒的脸色,浑身一颤,却步不敢上前。   就这样,谢黎一家离开了操场。   “谢书记,您的两个孩子教育的真好……”到了主席台前,校长站起来和谢黎攀谈。   谢黎收敛了怒气,平静心情,与他谈笑风生。   临走之前,他不经意提起谢莞的事情:“莞莞前几天和我说起,我才知道她换了新同桌,之前都没人和我说。不知道上一位同桌调去哪了,我觉得那个孩子还不错的样子,莞莞也想念他,一直惦记着。”   “这个?”校长一愣,身为在系统内打拼十几年的人,很快明白过来谢黎的潜台词,笑道,“能得谢书记看重,这孩子应该不错,回头我就和谢莞同学的班主任说一声,将这个孩子调回来。”   谢黎满意地点头,告辞离开。   在他身后,听见对话的谢莞眼睛一亮,赶紧追了上去。   上了车,谢黎一边开车,一边就将周东宇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得谢莞和谢臻辰一愣一愣的,谢臻辰更是不解问:“我们还是学生,他找上我们也没用啊。”   “傻乎乎的。”李甜甜摸着他的脑袋,“你们是学生,你爸不是啊。你们是跳板,通过你们认识到你爸,他们家不就达成目的了吗?再严重点,要是能够追到莞莞,他们家这辈子都不用找关系了。”   谢莞嫌弃地撇嘴:“还好我不喜欢他。”   李甜甜顿觉好笑:“不愧是你爸亲闺女,你爸刚才也是这么想的,还好你不喜欢他,不然你爸都要气疯了。”   谢莞悻悻然地抓过抱枕,心道她眼光高着呢,怎么可能随便看上一个人。   ……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谢黎出差去了一趟外地开会。   随行的有单位大领导,对方年纪快有六十了,眼看要退休,在谢黎和另外一人中挑选接任的人选。   这次开会,就带了他们两人一起过去。   到达的当天晚上,当地领导班子举办酒席接风,不断地劝酒。   谢黎想起领导身体不好,帮着挡了几杯酒。出门上个厕所,走之前让另外一个人挡着点,回来却发现包厢里喧哗一片,大领导摊在地上,上半身靠着椅子腿,口眼歪斜,不断地流口水,一群人着急地围着他。   “怎么了?”谢黎抓过同事问。   同事惊慌失措,话都说不清楚:“我,我不知道,我就稍微走神了一下,不关我的事。”   谢黎皱眉,放开他,挤开人群走进去:“让一下,我看看情况。”   当地领导见到他出现,就像见到活菩萨,激动地拉过他:“谢书记,您快来看看,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已经打了120,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人会做急救。”   “让开!”谢黎被他吵得头昏眼涨,忍耐道。   对方吓得嘘声,急忙推开一步,让出空间。   谢黎沉默地蹲下检查了一下,发现这应该是高血压喝酒导致的脑动脉闭塞,并发轻度脑血栓,立刻调整了大领导的姿势,在几个穴位轻柔按摩,然后假装从怀里取东西,其实是从空间里拿出来一盒银针,按照专业手法,依次扎在他的穴位上。   “谢书记还会中医?”众人惊了。   谢黎专心致志,没有搭理他们。   事实上,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放弃中医,反而因为身份高了,能够更好地接触中医大师,从而向他们请教,水平稳定进步着。   半小时后,酒店外面响起了急救声,谢黎取走银针,唤醒了大领导。   “我怎么躺在地上?”大领导一脸茫然。   立刻有人争先恐后地说起了谢黎做的事情:“领导,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多亏了谢书记……”   谢黎退后一步,深藏功与名,让出地方给这些人拍马屁。   数月后,谢黎接任大领导的职位,成为了单位里最年轻的高层领导。   得知这个消息,李甜甜抿唇,忍不住想起了这些年谢黎的晋升之路。   系统里的这些领导,大多经历过二三十年前的混乱时期,没有几个身体健康完好。而谢黎擅长中医调养,走对了路子,平步青云,几乎从不留任……   甚至多年后,谢黎已成封疆大吏,他的晋升传奇赫赫有名,事迹广为流传。   大家都说他很幸运,遇上伯乐,可就是没有人知道他是靠着什么才走到这步。   只有李甜甜清楚,每每想到,就忍不住会心一笑。   ……   “你笑什么?”   谢黎从外面回来,看见李甜甜在笑,纳闷问道。   李甜甜斜睨他一眼:“我啊,想起了你年轻时候的事情。别人都奇怪你为什么升得那么快,等到你说了,他们又不信,太可笑了。”   谢黎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腹肌,争辩道:“什么年轻时候,我现在也不老啊?”   “你都退休十年了,还不老?”李甜甜懒得搭理他,戴上老花镜,拿起一本杂志细看。   时光流传,她年纪渐大,今年已经有六十八,不过因为生活富足无忧,看起来才只有五十岁的模样,头发染成奶奶灰,穿着刺绣旗袍,戴着金丝眼镜,悠闲地窝在落地窗前,享受着早晨温和的太阳。   谢黎看起来差不多,只不过身上那股岁月历练出来的成熟儒雅,让他充满了吸引力,比起年轻时候的清隽秀逸又是另一种味道。   “是啊,我都退休了。”谢黎回想这一生,宛如叹息地喟叹。   谢臻辰子承父业,谢莞接手李甜甜的服装公司。两人先后结婚生子,过得十分幸福。   而谢黎退休后,就和李甜甜远离繁华地带,在郊区买了房子养老,每天种种菜,养养花,孩子们闲暇回来看望他们,就做一顿大餐,时间过得像风一样漫无目的,恬静闲适。   一眨眼,他都老了。   “不说这些了,今天是我们的五十周年结婚纪念日,金婚之约,来个烛光晚餐怎么样?”谢黎打起精神问道。   李甜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在五十年前,很多人没有结婚纪念日的概念,李甜甜以前也没有,是谢黎每一年都带她庆祝,她才将这个日子铭记于心。   现在习惯了,有时候也想自己动手制造惊喜,可是她被娇惯得太懒了,不想动。   李甜甜翻着杂志,抿嘴一笑。   可以说,能够遇见谢黎,是她这辈子最庆幸的事情。 第24章   谢莞从小就是众人眼中的公主。   父亲英俊强大,专一顾家,即使身处高位也从不沾花惹草,不管事业多忙,都会下班回家,参与她成长的点点滴滴,每年生日会为她举办盛大的生日宴会,邀请她的同学们来。   母亲秀美温柔,时尚嗅觉敏锐,和人开了服装公司后,将公司成功推向国际,成为娱乐圈隐藏的时尚教母,是个家庭和事业都能兼顾的女强人。   哥哥帅气多金桀骜不驯,却十分护短,对她这个唯一的妹妹总是尽可能的宠溺容忍。   而谢莞本人,家世出众,有一大堆宠爱她的家人,从小不为任何事情烦恼,名牌包包名牌化妆品,应有尽有,更别提高智商、高情商给她带来的好人缘……   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她的天生好命。   如果说有一点不足,大概就是她条件太好了,总吸引来一堆狂蜂浪蝶,比如从初中就纠缠上她的周东宇。   好在她一早就看穿了周东宇的真面目,即使对方苦追了十多年,她也没有搭理。   有那样优秀的父亲做参照,谢莞看男朋友的目光奇高,从小就立誓,将来嫁的男人,不说能像父亲一样完美无缺,温柔体贴,什么都会,至少也要像父亲爱母亲一样的爱着她。   不然,她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要求苛刻至极,好在她勉强在三十岁的时候,顺利找到了这样的人,嫁给了他。   年少时有父母护着,长大后,嫁给了心爱的人,有丈夫护着。   谢莞活得像个公主。   周东宇想要接近她,简直就是做梦,从认识到最后,和她说的话不超过一百句。   当然,谢莞有一个谁都没有说的秘密。   从年少时第一次见到周东宇,当天夜里,她就做了奇怪的梦。   梦里没有父亲,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为了养她而费尽心思,累出了一身的病。   后来她上大学,认识了周东宇。   周东宇是富家公子,对她一见钟情,在他的追求下,从小缺爱的谢莞很容易陷入他的温柔陷阱,和他在一起了。   之后的事情……因为是梦,谢莞记不太清了,可是每回做这个梦,从梦里醒来,她都能记得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还好,仅仅是梦。   想起这件事,谢莞松了口气。   身边有人叫她,她很快转移了注意力,笑了笑,将刚刚无意想起的事情抛在脑后。   “谢莞,同学聚会要不要再续一波,转战夜场?”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讨好问道。   谢莞身体向后躲了躲,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摇头:“不了,我得回去,晚睡对身体不好。”   这一次大学同学聚会,她也是心血来潮来的,和这些同学其实并不怎么熟悉,自然不会为了他们,耽误晚上的睡眠。   旁边有女同学附和:“是啊,我也不想续了,最近熬夜掉了好多头发,难得今天休息,我要回家睡个美容觉。”   提议的人不高兴了:“不就是掉发吗?就因为这点小事扫兴,还是不是老同学啊。”   女同学一愣,嘲笑道:“王华,你先看看自己的头发,现在都这么稀疏了,再过几年掉成地中海,后悔都来不及。”   名叫王华的中年男人不以为然。   几年后,事实如女同学所说,他真的成了地中海,年纪轻轻的,明明才三十,看起来却像五十岁,已经哭都没地方哭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本医书爆火于网络。   ……   这本医术名叫《张氏医书》,是谢黎和中医世家张家联合编撰的。   主编人署名为谢黎和张老,副主编列了张家其它人。   因为该书共记载了三百个调养身体的药方,其中后半段大部分的药方都来自于谢黎,其中爆火的一份中医药方,同样也来自于谢黎。   药方简单明了,名叫生发药水。   药材简单,调配容易,许多人都可以自己去药店抓药,给自己配上一付,然后熬煮成药,内服外用,见效奇快。   再稀疏的发皮,有这份药方用着,一个星期不到就能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在现代人压力大,失眠,落发,早秃的前提下,这份药方由一位明星惊喜爆出,立刻爆红于网络。   【#生发药水#掉发五年,一直担心自己会成为早秃少女,现在看着一头乌黑秀发,什么也不说了,大佬,膝盖给你,拿去!】   【#生发药水##秃子不配有爱情#……单身三十五年的我终于找到了女朋友,哈哈哈哈哈。】   【#生发药水#我真的不是炫耀,就是简单地自拍而已[照片][照片][照片]】   【建议你们买一本这样的医书,因为除了#生发药水#,其它药方也该死的好用啊,治疗宫寒、腹痛什么的,简直就是女性福音!】   【哈哈哈,女性福音什么鬼啊!不过谢大佬真的是女性之友,梦想中的老公啊。】   网友们疯狂地膜拜感谢主编人谢黎大佬。   因为这,他的过往事迹不可避免的被人扒了出来。信息时代,一点点小事都会无限放大,立刻被大众所知道。   这位简直就是一个点家男主角的现实写照,出身高贵,少年受挫下乡,陷入认识低谷,高考一恢复,一举考上国内最好大学,成为校内风云人物,从此势不可挡,一路晋升……   最关键的是,在专注事业的同时,对方竟然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岐黄之术,连医书都写出来了,上面的药方也该死的有效果。   可不让大众对他好奇心爆棚吗?   当然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对于家庭的爱护,对于妻子的专情和爱护。   在那个年代,身处高位的谢黎没有抛弃糟糠之妻,反而守身如玉,其妻控程度堪比珍稀动物,是许多女人幻想中的丈夫无疑了。   谢黎的传奇不止于此。   他的事业还好说,倒是他留下的医术,时间越久越出名。   一开始只是简单的用来调养身体,等到许多年后,中医复兴,这本书几乎被捧上了中医殿堂,是许多中医学生入学必读必考之作。   他的理念也在后世影响了许多学习中医的人。   因为他大胆地结合中医和西医的长处,开辟了一条全新的医学之路,这才是导致中医能够复兴的引火点。   甚至,谢黎在百年过后留下一株珍贵的野山参,状若小儿儿臂粗,形似人脸,栩栩如生,   有人说,这株人参至少有两百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被送入博物馆,成为又一传奇。 第二卷 成名后出轨劈腿的鲜肉歌手 第25章   夜正深,屋外倾盆大雨。   谢黎穿着黑色真丝睡袍,胸口敞开,露出一小片胸膛肌肤,手捏着红酒杯,站在落地玻璃前,闭目吸收关于世界进程的记忆。   “砰”一声,门突然被蛮力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携夹着满身冰冷风雨猛地冲进客厅,站定,冷冷地盯着谢黎,语气充满了质问和愤怒。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谢黎回头看她,动作一顿,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怎么就穿到这个时间段了呢?   这是个娱乐业高度发达的世界,生活富足,所以尽情追星,明星被捧上了神坛,一点点小细节都被无限放大,也被无数粉丝争相模仿。   原主谢黎今年二十五岁,是一名歌手。   他是个娱乐圈小透明,成绩平平,毫无建树,对待事业也不上心,但是专辑和单曲的销量却碾压一众前辈,十分出众。   因为原主长得好,凭借一张妖异俊美,及其符合现代审美的长相,他在六年前选秀出道的比赛中吸收了大量女友粉,微博粉丝近千万,热度不断,每次发布单曲或专辑,都有无数粉丝为了他掏空钱包。   一次MV拍摄,原主认识了刚刚进入娱乐圈的苏青语,两人开启了一段地下恋情。   苏青语普通家庭出生,从初中开始做暑假工,一直没谈过恋爱,很容易就爱上了原主。只是受家庭观念影响,十分自爱,和原主在一起两年,轻易不肯交出自己。   原主少年意气,一开始还觉得有挑战性,时间久了,很快厌倦了苏青语。   正好苏青语得到导演青眼,事业有起色,参演了一部电视的女二,得罪了当红小花宋芜芙。宋芜芙找上门来,原主和她看对眼,勾搭成奸。   为了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和苏青语分手,原主找机会偷拍了她的照片交给宋芜芙。   正逢金玉兰奖最佳女配角颁奖典礼,和主委会早有默契的公司告诉苏青语,这次最佳女配角不出意外就是她了,苏青语高兴地做好准备。谁知道,就在颁奖前一刻,网上却爆出了苏青语的艳照,大赛主委会临时跳票,将最佳女配角奖颁给了宋芜芙。   苏青语当即查看网上的照片,发现照片模糊不清,是她在泡澡的时候被偷拍下的,而地点正是在原主家。   她愤怒地打电话给原主,没有人接,于是单枪匹马,冒雨杀来原主别墅,质问原主。   也就是谢黎现在面对的情况了……   在前世,面对这种情况,早就不耐烦的原主选择和苏青语撕破脸皮,直接分手,并且迅速地和宋芜芙在了一起。   而苏青语被男友抛弃,错失最佳女配角奖,又因为艳照原因,名声一落千丈,事业停步不前,很快从娱乐圈退圈回家。   几年后,苏青语甚至因为网络上的攻击患上了抑郁症,自杀离世。   如果不是某个曾经得到苏青语资助的福利院女孩长大后进了科学院,有了重大发明救下无数人,得到功德气运,许愿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希望能抓到曝光艳照的人,苏青语能得到幸福……   苏青语蒙受的冤屈这辈子都无法平息了。   或许……谢黎沉思,这就是他穿到艳照曝光之后的原因。   艳照不曝光,怎么抓到罪魁祸首呢?   “对不起!”谢黎迅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回忆,晃了晃酒杯,漫不经心道,“刚刚在泡澡,没接到你的电话,这么急的跑过来,是不是太想我了?”   原主吊儿郎当,因为是第一次交女朋友,粗心大意,不怎么会照顾人。   为了不崩人设吓到苏青语,就算谢黎心有不忍,也不能放下酒杯,体贴地上前帮她擦干雨水。   好在苏青语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性格,没有因为这件事发火,而是固执地仰头,冷漠质问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想接,或者是不敢接?!”   谢黎皱眉:“你说什么呢,当然是没听到!你的电话我怎么会不接?”   “说的真好听……”苏青语走近两步,递出手机,哑着嗓音问道,“这是不是你干的?”   手机屏幕上,一张美人沐浴照片……   苏青语躺在雪白的浴缸里,全身上下浸没在水中,水面裹满细腻的泡泡,只有手臂和小腿探出,光洁诱人,正在浴缸里闭目睡着了。   当事人知道这是睡着了,可在外人看来,分明就是在欲拒还迎。   而在照片右下角,地板反射出幽幽的倒影,拍摄照片的人穿着一双男式拖鞋,下半身入境……一男一女,独处一室,其中一方还躺在浴缸里,只要看一眼,就让人有无限的遐想。   于是,这一张照片,也就成为了“艳照”。   谢黎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这个还好,脸上却一怔,露出不解的表情:“你怎么有这张照片,我明明藏得好好的。”   “真的是你拍的?!”苏青语脸色一下子惨白。   她本就是冒雨而来,一身淋湿的白色花朵镶边礼服裙,露出纤细的锁骨和圆润的肩膀,冻得脸色苍白,形象狼狈,听到谢黎的话,受不住打击,顿时身形摇摇欲坠。   谢黎及时扶住她,满头雾水道:“是我拍的,我看你在睡觉,忍不住拍了一张收藏。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呢?”   苏青语倏忽抬头:“不是你放到网上去的吗?”   “你胡说什么呢?”谢黎皱眉,将苏青语放在沙发上,摆出长谈架势,“我怎么可能会把你的照片放到网上去?”   苏青语愣了愣,也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却不太相信,犹豫道:“你先上网看看。”   “上网看看?”谢黎眉头一挑,掏出自己的手机登上微博,神情一变,双眸微眯冷厉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倒生气起来了?苏青语茫然,他有什么立场生气,明明就是他做的这些事情啊。   “不知道,晚上八点爆出来的。”   谢黎盯着照片底下的评论,蹭地起身,在客厅走来走去,脸色不耐而阴沉:“我手机前几天丢了,你的照片也在里面,一定是捡到手机的人做的。”   见苏青语不说话,他不禁软了口气,回到沙发前:“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   俊美的青年那么桀骜不驯,就算是热恋中,也从不弯腰说一句对不起。   这还是苏青语第一次见他道歉。   她茫然地想,难道真的是不小心?   苏青语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后,才无措道:“没,没事。”   谢黎还是不高兴,沉着脸道:“我马上联系人,将热搜撤下来。”   说着,他起身走到另一端的阳台前,不知道打电话给了谁。   隔着薄薄的玻璃窗,苏青语坐在沙发上,看见他冲手机对面的人说着什么,气愤时冷眉横对,眉间厉色,显而易见心情烦躁……忽然相信了谢黎的说法。   一定是手机丢了,照片才会爆出来?   至于谢黎为什么要拍她的照片,她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已经不是重点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音忽然响起,苏青语低头看了眼,是经纪人兰姐,抬手接起来。   “怎么样?你和谢黎说了吗,他怎么回答?”   苏青语道:“他说照片在手机里,前几天丢了,照片不是他发布到网上去的。”   “你相信他?”   苏青语沉默。   兰姐恨铁不成钢:“苏青语,你是不是傻,这段时间他一个电话都懒得打给你,你还看不透?他就是想和你分手,毁了你!”   苏青语抬头,看着玻璃窗对面的青年,耳边听着兰姐愤怒的指责,忽然想起这段时间的心灰意冷,一颗摇摆不定的心又生出了不安。   “我会和他好好聊聊的。”   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谢黎也打完电话回来,手上还拿着浴巾,劈头盖脸将苏青语一顿揉搓,将她挽起的长发揉乱了,擦干了,松了口气道:“起来去洗个澡,换件衣服,然后睡一觉,等你起来,事情一定解决了。”   苏青语慢吞吞抬头:“谢黎,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   谢黎眉头一跳:“你听谁说的?”   “这四个月,你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没有给我一条信息,不肯来探班……”苏青语心灰意懒,疲倦道,“如果你想和我分手,直说就好,我不会纠缠不清。”   “胡说八道什么呢?”谢黎皱眉,眼底露出受伤的表情,扫了她的手机一眼,愣了愣,忽然回过神,冷笑道,“你经纪人又撺掇你和我分手?”   从两人认识相恋以来,苏青语的经纪人就看不上谢黎,尤其是苏青语近年来事业风生水起,渐渐迈入小花阵营,而谢黎的事业停滞不前,靠着选秀吸引而来的粉丝勉强支撑名气……   每次谢黎约苏青语见面,都要给兰姐截断下来。   苏青语抿唇,低头不语,样子有些可怜。   谢黎烦躁地皱眉,拿出手机,对着苏青语来了一张双人照,然后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半分钟后,冷漠叫她:“这下你放心了?”   苏青语茫然看他。   谢黎举起手机页面,只见屏幕上,正是他的微博首页。   谢黎V:我女朋友。[自拍照片]   苏青语一愣,惊雷轰地一声在脑海里炸响,望着谢黎满不在乎的脸庞,心里震惊到一片空白。   “你在干什么?”   谢黎不解:“你不是觉得我要和你分手吗?现在我直接公开我们的关系,你应该放心了。”   苏青语看看手机,又看看谢黎表情,嘴巴微张,傻乎乎得说不出话。   谢黎下巴一抬,摸了摸她的脑袋,自信嚣张道:“行了,你洗澡去,一切事情有老公撑着。这件事是我惹出来的,我一定会处理好。”   苏青语就在这么温柔的嗓音中,乖乖地起身,稀里糊涂去了浴室。   进门前,不忘回头看一眼谢黎。   谢黎继续微笑。   等人不见了,他冷下脸:“系统,出来一下!” 第26章   系统跳出来,凶巴巴地问:【干嘛?】   “有没有东西,能将这张照片抹掉?”   谢黎指尖点了点手机上苏青语的“艳照”,眸色渐深。   系统的声音一顿,像是去找东西了,半天才回道:【商城有两个选项,直接黑科技抹除,50积分,或者学习黑客技能,1000积分。】   谢黎毫不犹豫道:“我要五十的那个。”   事情刚刚爆出来,许多人还没看到照片,直接抹除就好。如果等他学习技能,再经过一段时间练习,得心应手地用出来,全世界都看到了这张照片,抹除的意义就不大了。   系统爽快地扣了积分:【扣除玩家50积分,剩余积分2550。】   谢黎点头,挥手叫它离开,不需要它了。   系统小声骂他:【过河拆桥!】   谢黎懒得理它,打开手机上网,发现热搜经过和公司协商,已经花钱撤下来了,而广为流传的“艳照”则全部成了乱码。   不管是微博PO出来的,还是下载到手机里,亦或者一些有心人存在U盘里……全世界范围内,再也不会有这张照片。   谢黎勾唇笑了笑,十分满意。   上个世界圆满完成,得到1000积分,因为是新手,享受积分翻倍,就是2000积分。另外又完成了几个隐藏成就,比如【高官显赫】成就,比如【子女双全】成就,还有靠着医术而达成的【名垂后世】成就……每一个为谢黎加了200积分,加起来就是600积分,加上主任务积分,谢黎在第一个世界获得了整整2600积分。   用了五十,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效果也很好,只能说不愧是黑科技,立竿见影。   这样一来,就可以将“艳照”一事的危机降到最低……   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谢黎起身倒了一杯热水在茶几上,等苏青语出来   手机铃声催命般响起来……   谢黎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手机,随口问:“干什么?”   “大少爷,你为什么突然公开了恋情,你上热搜了知不知道?!”   手机另一端的韩明语气癫狂,几乎崩溃。   “热搜?”谢黎把玩着杯子,不在意道“上热搜还不好,你不是天天想我上热搜吗?”   韩明噎了一下:“可我没想过你用这种方式上热搜啊。”   “反正已经上去了,你如果不高兴,自己花钱撤下来。”   “等,等等!我要说的不是热搜的事情,我要说的是你和天辰艺人苏青语的事情。大少爷,你们不是都谈了两年的地下恋了吗,好端端的为什么公开啊?公司还想安排你和一姐炒绯闻的。”   “就是因为不想搭理你们的狗屁营销策略,懂吗?我谢黎靠实力在娱乐圈混,不靠女人!”   韩明翻了个白眼,大少爷,你什么时候有过实力这种东西啊……还不都是靠脸靠家世?   “就算不想炒绯闻,要公开恋情,你也该提前说一声的。”韩明换了个话题,“现在你的微博底下许多粉丝要脱粉,公司毫无准备。如果提前说,至少可以买些水军带一波节奏,将这件事的影响降低到最小啊。”   谢黎笑的说不出话:“韩明,你什么时候见我体贴过人?”   韩明:“……”还真没有。   “我想公开就公开,至于降低影响,那是你的责任,你自己想办法搞定这件事!”倏忽,谢黎笑声一收,嗓音冷漠不留情面道,“要是处理不好,你就收拾东西滚!”   “就这样。”谢黎眼尖地瞄到苏青语从浴室出来,利落地挂了手机,“我有事,等下和你说。”   韩明着急:“等,等等……”   听着传来的嘟嘟声,韩明懵逼地看了眼手机,发现真的被挂断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臭小子!臭小子!臭小子……”   ……   谢黎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总觉得有人在骂他。   这时苏青语穿着睡袍走近,脸色苍白,步伐飘忽。   谢黎看见,立刻将这件事抛在脑后,有心想要关心她,又顾忌人设,下巴微抬点了点茶几,叮嘱道:“喝点热水,别生病了。”   苏青语一愣,乖乖上前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喝下去。   谢黎换了个双腿交叠的姿势,靠在沙发背上,霸气道:“你放心,热搜已经撤下去了,照片也搞定了。”   “什么?”苏青语眼神懵懂。   谢黎心里一软,忽然有种养小动物的错觉,不禁干咳一声,放柔了语气:“我说,我找了认识的黑客,现在网上已经没有那张照片了。”   苏青语表情有些怀疑,直到谢黎将手机打开,不断地关键字,却找不到那张照片,她才震惊地相信了。   “还有这种操作?!”苏青语瞪圆了眼睛,看着手机屏幕,露出崇拜的眼神,“太厉害了,”   谢黎捧过她的脸,不满地凑过去道:“人是我托关系找来的,你崇拜我就行了,不准用这种眼神想着别人。”   苏青语:“……”   谢黎能够靠脸吸引无数粉丝,长相出众到没话说,不仅五官完美,一双寒星般清澈的眼眸更是让粉丝们津津乐道,当他定定地看着一个人,能够将魂都吸进去。   苏青语耳垂悄然红了,挣脱开他的手,点头道:“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粗心造成的!”   “是我的错……”谢黎悻悻然,没有刚刚的盛气凌人,摸了把女孩潮湿柔软的长发,难得地低头,不好意思道,“我下次不会再偷拍你的照片了。”   不说还好,一说,苏青语立刻想起闹出这些事情的原因。   “你为什么要拍我的照片?”   谢黎勾唇轻笑,有些得意,又有些理所当然道:“你不肯和我同居,我拍两张照片收藏,不对吗?”   苏青语脸色怪异,两颊红成一片,结巴了半天骂道:“你,你不要脸!”   “……你是不是想歪了?”谢黎一脸无辜,“我就是觉得你睡觉的样子很美而已,除了浴室那张,还有你在沙发上打瞌睡的照片我也收藏了。不过捡到手机的人估计觉得那些照片没用,所以没有PO在网上。”   “什么?”苏青语一呆,回过神立刻闹了个大红脸,羞得说不出话来。   谢黎也没有再欺负她,眼底露出笑意,取来吹风机给她吹头发,低声道:“好了,别生我的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这段时间给你当助理,随你差遣怎么样?”   “……好。”苏青语假装考虑了一下,爽快点头。   娱乐圈里的工作多,他们虽然相恋两年,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一直在一起,距离上一次见面,更是有四个月之久。如果谢黎可以在她身边待上几天,趁势修复一下两人疏离的感情,再好不过了。   谢黎得到回答,微微一笑,轻柔地给她吹头发。   苏青语则坐在沙发上,开始回复手机收到的讯息。   谢黎自爆恋情,闹上了热搜,收到经纪人的电话。苏青语作为另一个当事人,自然不可能清静,更别提她才爆出艳照事件。   苏青语皱眉回复了几条消息,柳眉渐渐舒展,似乎得到了好的消息。   “怎么了?”谢黎问,“你公司怎么说的?”   苏青语嘴角漾起笑容:“公司说这件事处理的很好,用公开恋情的热搜顶掉了负面新闻,网友们很快就会忘记之前的事情……阿黎,谢谢你。”   谢黎笑了笑,没说话,手上更加轻柔了一些。   明明是无妄之灾,她却没有半点责怪,还冲他道谢……   真是一个傻姑娘。   ……   吹干头发,苏青语去客房休息了。   谢黎回到房间,看了下自己微博底下的评论。   百分之五十是祝福,百分之三十的评论是哭着要脱粉的,剩下一些是黑子的抹黑言论。   原主没有实力,靠脸闯娱乐圈,粉丝忠心,吸引的黑子也多,每次碰上事情,就有一堆黑子在底下狂欢,耀武扬威恨不得原主明天就退圈。   现在谢黎得罪了人数众多的女友粉,黑子们还不立刻跳出来刷存在感?   什么粉丝要反噬,谢黎完蛋了、谢黎不要脸,和艳照女星在一起,以后央视封杀……乱七八糟的话都被黑子们说了一遍   谢黎略过这些不看,回复和点赞了几个祝福的粉丝。   再一抬头,#谢黎、苏青语#词条已经爬上了热搜第九,还在迅速地往上攀爬。   相信再过几个小时,就能成为热搜第一。   谢黎摸着下巴,并不在意,搜了下苏青语的微博,发现她在两分钟前转发了自己的微博,坐实两人的恋情,眼底露出笑意,点了个赞。   苏青语V:我男朋友//@谢黎V:我女朋友。[照片]   网友们手疾眼快,立刻发现,嚷嚷起来。   【点赞了点赞了,快截图!】   【这是刚刚公开就发糖?】   【本来以为公开恋情是在危机公关,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冲鸭,小语!大家要相信小语的清白啊!】   【谢谢@谢黎,谢谢你在这样的时刻站在小语身边,祝你们幸福。】   谢黎看了几条,依次点赞,尤其是“艳照“爆出,还在支持苏青语的粉丝评论,几乎是看到就点赞。   点到手指头都有些发麻,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谢黎看看时间,发觉已经到夜深,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机上床睡觉。   在他睡着之后,#谢黎点赞#这个词条飞快地向上攀升,很快超越了#谢黎、苏青语#,一路向着前三冲去。   毕竟,明星公布恋情常见,这么疯狂的点赞可不常见。   是真爱啊!网友们感叹。   ……   第二天谢黎醒来,发现了这个情况,哭笑不得。   他也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让苏青语安心,没想到竟然又上了一个热搜。   这大概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多少明星为了争夺热搜和头条奋不顾身,反而还不如谢黎随手一个动作。   起床,谢黎换了衣服出门跑步。   这也是原主一直以来的习惯,身为明星,靠脸吃饭,当然要保持身材。原主甚至有一柜子的护肤品,比起女明星一点不少。   跑完步回来,苏青语已经起床了,在做早餐。   为了维持身材,两人都习惯吃西式早餐,三明治、牛奶、沙拉,最多加个煎蛋。   谢黎不太喜欢,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吃光了,放下刀叉,问道:“你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原本公司要给我举办庆功酒会,现在……”苏青语脸色为难,“照片虽然删掉了,看过的人也有几百万,我可能要在家里歇上几天,避开风头。”   谢黎摸着下巴想了想,点头:“这样也好,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你这几天就多陪陪我,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   苏青语鼓起金鱼脸颊,委屈道:“是你一直不肯来见我,也不肯接我电话。”   谢黎别开脸:“我为什么不肯去,你不会反思一下吗?”   “怎么?”苏青语不解。   “呵!”谢黎露出一个没意思的表情,嘲讽一笑,“我在自家公司大大小小也是个人物,谁不捧着我让着我?到了你经纪人面前,就成了沾上洗不掉的狗屎……”   谢黎顿了顿,继续道:“我又不是犯贱,没事去你公司让人看不起。”   苏青语嘴巴张口想说什么,半天没说出来,委屈地又闭上了,低声道:“对不起。”   这样的事情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只不过,兰姐从她进圈就一直带着她,为了维护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她是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反抗。   谢黎一愣,故作大气地一挥手:“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经纪人计较。”   他托着下巴犹豫,看到墙上的油画,不知道想到什么,转过身不容置疑道:“这几天我们出去旅游,不招她的眼好了。”   “旅游?”苏青语露出好奇的眼神,“去哪?”   谢黎想了想,起身从书房拿了一本世界旅游手册出来,随意翻开一页,点了点道:“就这里。”   ——圣托里尼岛。 第27章   金玉兰奖大会会场。   宋芜芙拿下金玉兰奖最佳女配角,又目睹死对头苏青语爆出丑闻,丢了魂一样冒雨离开,内心十分得意。   出了后台,导演和几个主演说要找个地方帮她庆祝。   她心情正好,想了想答应下来。   聚会定在私人会所,宋芜芙心里知道导演想干什么,可是她最近认识了一个男人,还没上手,不想惹出事情来,喝了七分醉,就叫来助理离开了。   导演出门要送,宋芜芙摆手拒绝,勉强走出会所,在附近酒店找了个房间休息。   第二天醒来,才知道谢黎自爆恋情的事情。   “为什么没人通知我!”宋芜芙沉下脸。   男助理一脸不解,看了看她的脸色,立刻想起了这位祖宗以前的事迹,小心翼翼道:“芙姐您休息了,我们不敢打扰您。而且谢黎和苏青语公布恋情,和我们团队没有关系,我就自作主张没有询问你。”   宋芜芙有自己的小心机,一天没有和谢黎确认关系,一天不会告诉助理和经纪人有关于她和谢黎的事   也因为这个原因,谢黎公布恋情,没有一个人想到和她说。   可是,这不妨碍宋芜芙发火迁怒别人。   听到助理的辩解,宋芜芙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一脚揣在他腿上,叱骂道:“你猪脑子啊!这种大事,就算和我无关也该告诉我!”   助理茫然不解,咬牙忍住闷吭,没做声,低着头听她发火骂人。   宋芜芙看见他不服气的样子就来气,骂道:“滚,看见你就心烦!”   助理低着头走出房间,出了门,长舒了口气,冲着房间方向吐了口唾沫,沉着脸走了。   而房间里,宋芜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相信道:“怎么可能,他明明厌倦了那个无趣的女人……”   宋芜芙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不愿意相信谢黎和苏青语复合的可能。   想了想,她深呼吸平息了怒气,掏出手机,给谢黎打电话。   语音接通的那一刻,宋芜芙立刻换了种语气,娇滴滴地道:“谢黎,我……”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sorry……”   “……”宋芜芙顿住,看了眼手机,疑惑地皱了皱眉,压下心思没多想。   过了十分钟,她再一次拨通了谢黎的号码。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sorry……”   宋芜芙脸色不好看,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可还是不死心,第三次拨通了号码。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sorry……”   “啪!”一声,手机被狠狠地摔在墙上,四分五裂。   宋芜芙脸色扭曲,取出另一支手机,压抑着火气登上微博,查看微博评论。   越看,她的眼睛瞪得越大。   怎么可能,谢黎真的公开了恋情,还来得这么直接?   宋芜芙的脸色涨得通红,再也没了清纯玉女的优雅精致,一屁股坐在床上,咬牙切齿。   “苏青语……”   ·   与此同时,谢黎正在联系人办理签证。   “我给你走走关系,三五天下来,到时候连机票一起送你手上。”   “好,兄弟这个人情我记住了。”   谢黎向对方道谢,微笑着挂了手机,回身看向木呆呆的苏青语:“怎么看着我?早餐东西不吃了?”   “真的去希腊?”   谢黎点头,有些不高兴地反问道:“不然呢?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出去旅馆?”   苏青语愣了愣:“可是国内的事情还没理清,你的手机还没找回来……”   她只要想想谢黎的手机里不见了,里面的东西找不回来,握在有心人手里,就心里发慌,哪有空出门玩啊?   “我已经注销了手机里的东西,不会再有事了。”谢黎抓过她的手贴在脸颊,轻声安慰,说着,勾唇凉薄一笑,“至于那个爆出你照片的人,不用惦记,回头我送她一份大礼。”   “你知道对方是谁?”苏青语皱眉,死死盯着他的表情。   谢黎露出不爽的表情:“你又怀疑我?”   “没有没有!”苏青语连忙解释,生怕惹得谢黎生气,小声道,“去希腊也好,我还没有出过国呢。等下我就回家收拾东西,等你的电话。”   谢黎点头,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看着苏青语吃完早点,盘子一扔,开车送她回家。   两人住的地方不远,开车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不过魔都市堵得很,二十分钟的路程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到。   “你上去,签证弄好了我来接你。”   谢黎说完这句话,目送苏青语上楼,靠在车前盖上发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想起一件事,转身驱车前往公司。   ……   “你说什么?”   筹备中的唱片紧急叫停,就因为谢黎想要出去玩,韩明听到这个理由,整个人都要气疯了。   “大少爷,求求你,给点面子,先把唱片录好再出去行不行?反正工作室还要调音,可以等你回来再发布专辑。”   谢黎抬手打断:“你先闭嘴,我有话要说。”   “什么话?”韩明愣了愣。   谢黎漫不经心地将宋芜芙的事情合盘托出。   “……等等,你说的话我没听懂?”韩明表情茫然极了,“你和宋芜芙在一起被人拍了?”   “是啊。”   “不,不对,你什么时候和宋芜芙在一起了?你不是刚刚和天辰的艺人苏青语公开恋情吗?”   谢黎露出有些烦躁的表情:“被缠上了。”   韩明反应很快,心虚地一抖,缩着腰凑到谢黎跟前:“她知道你的身份?”   “十有八九知道了,不然也不会凑上来。”谢黎毫不客气地抹黑宋芜芙,话锋一转,“不过,我被她纠缠得这么苦,都是你这个经纪人不负责任,暴露了我的身份,我要求一些日子休养受伤的心灵怎么了?”   韩明:“……”   受伤的心灵?槽多无口。大少爷脸皮厚的和城墙拐角差不多,缠上他,不被他气个半死就好。   可谁叫谢黎是他的衣食父母呢?韩明忍下吐槽的心,老老实实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和公司报告,并且和橙子娱乐沟通。你就放心出国玩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事情差不多也就结束了。”   谢黎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   其实,带苏青语出门,还是为了避开宋芜芙,派人清理宋芜芙手上的证据。谁叫原主猪脑子,留下了把柄在宋芜芙手上呢?   谢黎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冷笑。   两周前,原主和宋芜芙见面,被狗仔拍到了照片。花钱买了回来,就因为宋芜芙说了一句想留个念,原主就大方送给了她。   也是可笑,他知道拍照毁掉苏青语,怎么就一点戒心没有呢?   有句话叫又蠢又毒,说的就是他了,现在还要谢黎来收拾烂摊子。   如果不是苏青语信任他,就原主这样的傻子,怎么可能糊弄得了苏青语,还毁了她的一辈子?   谢黎忍不住心疼起苏青语。   心疼完,他转念心想,苏青语入行两年,一直有拼命小三娘的称号,趁这次机会带她出去走走,歇一歇,培养感情也挺好。   ……   时间一晃而过,公司还在橙子娱乐交涉,谢黎和苏青语已经踏上了出国的飞机。   圣托里尼岛位于希腊的爱琴海上,原本是一群岛环,主岛也叫圣托里尼岛。   这个小岛,就是谢黎和苏青语此行的主要目的地。   两人先乘飞机到迪拜,再转机飞希腊,因为提前预订了岛上的别墅,有专人在机场接待,乘他们的船到岛上。   到了地方,苏青语有些不安:“怎么还订了这么豪华的旅舍?”   谢黎预订的别墅整体为白色,坐落在海边悬崖上,有超大卧室、沐浴间、厨房,细节里到处充满了希腊风景,无一处不唯美,而私人露台占据着大部分空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看就十分的昂贵。   别墅的服务人员走了后,苏青语担心地问道:“谢黎,这里一晚上多少钱?”   谢黎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远眺一望无际的湛蓝色大海,回想了一下,报出一个数字。   苏青语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脑袋跌在在谢黎面前:“我有点头晕。”   谢黎急忙接住她,将她放在桌椅前,语气着急问道:“怎么回事,你是傻瓜吗,不舒服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苏青语脸色可怜巴巴:“一晚上就要好多钱……”   虽然进入娱乐圈,但是苏青语还是保持了相对勤俭的理念,很心疼昂贵的房间费用。   这么多钱,用作生活费可以用上两个月了。   谢黎一愣,听到这里似乎才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是有老公在吗?”   苏青语抬头瞄了他一眼,有心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拖着行李箱去整理。   “你怎么不说话?”   苏青语叹气:“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觉得我花钱大手大脚?”谢黎问,不等苏青语开口,双手递上了钱包,“我的钱都交给你保管行了,别再板着脸了,快点笑一个,不然我要生气了!”   苏青语:“……”   苏青语忍不住想笑。   虽然这几天总是被谢黎弄得无语,可是比起从前高傲不爱搭理人的谢黎,她似乎更喜欢现在这个。   以前……大概真的是因为兰姐太凶了,谢黎心里有气,这两年来才对她爱理不理。   苏青语在心里给谢黎找好了借口,推回钱包:“我不要,我们又没有关系,不能收你的钱。”   谢黎没接,懒洋洋地挑眉:“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只能把你办了,让你知道我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不要脸!”   苏青语小声骂了一句,转身拖着行李箱要上楼,走到半截被地面的装饰卡住了轮子,折腾半天出不去。   “哈哈哈哈哈!”谢黎忍不住跳起来大笑,小的苏青语脸色发红,才过去帮她拎起来,送到房间里去。   “傻乎乎的。”   苏青语抿唇,不服气地想,她才不傻呢。 第28章   第二天,谢黎和苏青语做好了攻略,出门去玩。   圣托尼亚岛遍布浓郁的希腊风情建筑,白色的城堡,白色的风车,白色台阶,组合成了大片的建筑群。除从之外,还有蓝色,整座小岛坐落于爱琴海上,蓝色的天空和蓝色的大海交相呼应,美到让人落泪。   两人走了许多地方,听人说海边悬崖有一座美丽的蓝顶教堂,不过在丘陵上,很难上去,于是放弃了步行,租用驴子代步。   一开始,谢黎打算租上一头就好,苏青语坐,他牵着免得出事。   负责提供这项服务的工作人员上下打量着谢黎,摇头,用英语道:“不,不行,一头驴子只能负重不超过本身体重百分之二十,你们两个人太重了。”   对方的英语口音很重,不用心听根本听不懂。   苏青语就没听清,只听清了一两个词,还以为对方嫌弃自己重——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说重,顿时露出惊呆了的表情。   “他说我重?!”   苏青语觉得不可思议,眼神错愕地望向谢黎。   她这个样子,实在有些惊慌了。   谢黎心里好笑,连忙安慰她:“没有,他说我们两个加起来重。主要是我重,你一百斤都不到。”   苏青语长长地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庆幸道:“那就好。”   对于女星而言,体重超过一百,简直就是噩耗。   谢黎看着觉得有趣,哈哈大笑地搂过苏青语,埋头在她肩窝出闷笑出声。   苏青语眼神茫然。   笑了一会儿,谢黎起身,看见她这个样子又想笑,还好忍住了,继续和工作人员交流。听说驴子有专人牵,不需要他操心牵驴的事情,谢黎大手一挥租了两头,和苏青语一起上丘陵。   美丽的蓝顶教堂立在高高的丘陵上,浪漫唯美的地中海气息扑面而来。   一步一步接近,更让人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感动萦绕在心间。到了地方,苏青语先下了驴子,望着教堂的顶部,久久说不出话。   谢黎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眼神温柔。   这几天的相处,让他彻底摸清了苏青语的性格,这是个嘴硬心软,细心体贴,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别人好意的姑娘。   就算谢黎碍于人设,不能直言自己的心思,她也能感受得到谢黎的爱护,对谢黎的亲近与日俱增。   这样心肠柔软的女孩,真的很难得。   过了一会儿,见她闭上眼睛祈愿,估计还要些时间,谢黎迈开脚步,快步走进不远处卖特色首饰的小店,挑了一对最精美的对戒出来。   等到苏青语祈愿完毕,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双对戒。   “你干什么?”苏青语一怔,惊讶地抬头看谢黎。   谢黎用脑袋示意了一下:“我们去里面结婚怎么样?”   “结婚?”苏青语条件放射地后退了一步。   “就是个意思……”谢黎装出不在意的模样,“你要是不愿意也无所谓,我说着玩的。”   苏青语沉默下来,望了眼不远处的蓝顶教堂,轻启唇道:“那……”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我们借过。”   一阵喧哗声向起,谢黎看着苏青语嘴巴动了动,似乎说了几个字,却没听到她说什么,愣了很久,回过神,瞪着身后的旅客:“你们干什么?”   “……谢黎?”   千里奔赴圣托尼亚拍摄婚纱照的一对新人看着谢黎,其中新娘炸了眨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认错人了。”苏青语赶紧上来调合。   谢黎之所以红不起来,除了业务水平差,工作不上心,脾气差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少爷脾气,一不合心意就要凶着脸,这几天他太乖巧,苏青语差点忘记这回事了。   偏偏在国外也碰上了粉丝……   “哈哈,他不是谢黎,大家都说他和谢黎很像,还叫他去参加《素人明星》,不过很可惜,你们认错人了。”   苏青语满脸尴尬,挤出虚假的笑忽悠这对新人。   新娘子一愣,还真的打量了谢黎半天,露出安心的表情,然后又看了一眼苏青语,目光无语,露出“你拿我们当傻逼”的眼神。   就算谢黎不是谢黎,只是撞了脸,可是总不会一对素人撞了两个明星啊,尤其对方还是情侣。   这两个人刚刚公布恋情,现在一起出行,被她碰上了,竟然还想忽悠人?   面对新娘子不相信的目光,苏青语有些无措了,暗自捅了捅谢黎的腰,叫他也说句话。   谢黎退后一步,一脸沉郁地看着手上的戒指,不肯说话。   新娘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对戒,眼睛越来越亮,盯着苏青语道:“谢黎要向你求婚?”   苏青语:“没……”   新娘惊喜地跳起来,打断她的话:“太好了!”   苏青语:“……”   她疑惑地看了眼新娘,对上新娘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确认成功:没错了,这个是谢黎的粉丝。   “谢黎不高兴,是不是你拒绝了他的求婚?”新娘看了眼谢黎,发现不对,回想刚才的事情,露出祈求的表情,“你就答应他,快点答应他好不好,他很好的,对粉丝特别好,对你一定会更加好。”   苏青语差点懵逼,等等,这个粉丝自带的滤镜也太厚了?   谢黎对粉丝……好吗?   “我们还拍不拍照了?”   新娘子说了半天,埋怨的声音传来,两人看过去,这才发现站在谢黎旁边的新郎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谢黎看着小粉丝,也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快点去拍照,结婚照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情,你是我的粉丝,好好顾好自己就行,别瞎操心我的事情。”   偶像亲自口头教育,新娘子露出兴奋的表情,连连点头答应,不舍地转身离开,去教堂上面拍摄婚纱照。   苏青语这才知道,原来这座蓝顶教堂,就是国内网上热传的那一张,每年有几十万人为了这张照片而。   只不过现在圣托尼亚进入淡季,游客稀少,他们才能看到没有人围着的教堂。   “行了,我们走。”   谢黎走到苏青语身边,面无表情看着前面:“还有很多地方没去看过。”   虽然谢黎没有说什么,可是,苏青语敏锐地发现,他不高兴了。   为什么啊?苏青语茫然地想。   因为想的太过入神,苏青语一脚踩空滚下三个台阶,脚崴了。   谢黎一愣,回过神立刻追上去:“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啊!”   语气虽然不好,可是他着急的表现比谁都慌张,一步跨下三层台阶,冲到苏青语面前,查看跌坐在地上的女孩有没有受伤,眼神焦急,充满了担忧。   苏青语看着,呆呆地说不出话。   谢黎急了:“你是不是摔傻了?”   ……   一番兵荒马乱,多亏了路过的游客帮忙,谢黎及时将苏青语送去了岛上的诊所。   看到苏青语的脚包扎得像个大粽子,谢黎皱了皱眉,沉默半天,闭着眼无奈道:“对不起,怪我没看好你。”   “不关你的事情,这不是多亏你送了我过来诊所吗?”   这一刻的谢黎仿佛十分脆弱,身上充满了自责,苏青语抱着膝盖,语气温柔,不敢再刺激他。   可是,从诊所回去后,谢黎还是像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盯着苏青语的腿发呆……   苏青语在岛上玩了一天,早就累了,回到酒店没多久,沉沉睡去。   醒来后发现,天都变了。   因为谢黎一下子变得十分细心温柔,虽然动作笨拙,却事事亲力亲为,不让别人动一下,面对苏青语,也像是没有脾气一样的好说话。   苏青语小心翼翼地问:“谢黎,你没事?”   谢黎正在给她按摩,揉开堆积的淤血,抬头看她一眼,露出笑:“没事啊,我不是好好的吗?”   “你变化有点大,吓到我了。”   谢黎在心里叹气,这傻姑娘以前的待遇得多差啊,他才稍微恢复了一点,她就吓得这样。   还好刚来的时候,他没有崩了原主的人设。   没说话,谢黎给她揉开淤血后抹了药,起身出门去收拾东西,至于那一对刚买的对戒,想了想,随手扔在了茶几上,出去订餐去了。   等到回来,谢黎路过茶几,略微迟疑了一下。   对戒竟然不见了。   那么,是谁拿走的呢?谢黎勾唇,露出个微妙的表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进去叫苏青语吃东西。   ……   因为苏青语的脚受伤了,就算有学习了一辈子中医的医科圣手谢黎在,也要好好休养才能正常行走,剩下的日子,两人就没有再出门逛。   反正圣托尼亚就在这里,即使一时不能游玩,以后还有机会。   他们躺在酒店一起刷微博。   距离公开恋情刚好过去了一周,热搜早以下去,谢黎的粉丝也经过了一波洗礼,该脱粉的脱粉,该继续粉的继续粉,该抹黑的,也还是在坚持不懈地抹黑。   谢黎数了数,发现掉了将近一百万的粉丝,还剩下八百多万,有些意外。   “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看样子,颜粉的忠诚度还是很高的,只要谢黎不变老变胖变丑,她们就能一直粉下去。   苏青语看见,却露出心疼的表情:“你掉了好多粉?”   “没事,以后我勤快点,努力再吸收新的粉丝。”   苏青语咬唇不语,有些愧疚,心里暗下决心要为谢黎寻找露脸的机会。   自从选秀比赛之后,谢黎除了本质工作,也就是出专辑和单曲,再也没有上过通告,还能有这么多的粉丝,已经很强悍了。   如果能露脸一两次,一定能够重新火起来的。   苏青语并不知道,不上通告,并不是谢黎人气过时了,或者公司不给资源,而是给了资源这位大爷都不肯去上,公司无奈,才将这些通告邀约转给别人。 第29章   直到苏青语的脚休养痊愈,公司给的假期也到头了。   两人回国。   回到国内,从魔都浦东机场下飞机,谢黎接到了韩明的电话。   “你今天回国?”   谢黎随意道:“没错,怎么了?”   “有人曝光了你的航班,现在几百个粉丝等在机场外面要接机,你记得走VIP通道。”   谢黎回想在迪拜转机时,似乎有人冲着自己拍了照片,已经明白这场意外发生的原因,说道:“行,我知道了,你开车过来接我。”   韩明:“我正在机场外面,你出来后直接上车就行。”   “我和青语很快出来。”   谢黎说完挂了手机,转身去叫苏青语,却见她盯着一个方向,聚精会神,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个穿着铁灰色西装的英俊男人。   “青语。”谢黎叫她的名字,挑眉问道,“你在看什么?”   苏青语回神,有些不好意思:“你看到那个男人了吗?他是刚刚拿下戛纳电影节金像奖的导演于文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谢黎扫了一眼,依稀从记忆里想起是有这么个人,是一个热衷于拍摄文艺片的新锐导演。   “你想拍他的电影?”   苏青语目前还是在电视圈打转,演过两部女三,一部女二,还没单挑大梁过。因为入了观众的眼缘,再加上长相有辨识度,就算不是女主演,如今的地位也已经算是靠近小花阵营,粉丝数不比谢黎少。   不过,如果能够一步登天去电影圈,谁有在乎电视机女一的角色呢?更何况文艺片向来是拿奖的种子选手。   拿上一个影后奖杯,比视后的名头流转度更广。   苏青语要是能演于文书的电影,拿奖的几率更大,只是于文书的电影可不好上。   谢黎想了想,皱眉问道:“要不要先接个别的电影,试试手?”   想要拍摄电影不是不能,只是高水平的导演很少为了钱折腰,苏青语想进电影圈,只能先上小咖位导演的戏,再一步步升上去。   苏青语没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下,问道:“我早就想问你了,阿黎,你是不是家里很有钱?”   不然怎么会挥金如土,进了娱乐圈却不好好赚钱呢?   谢黎点头,毫不顾忌道:“没错,有一点点钱,也不多,回头我带你见见我家的老头子,你就知道我家里什么样子了。”   不过,现在还不能见家长。   谢黎了解苏青语的性格,如果现在让她知道了自己的家世,她一定会退缩了,徒增烦恼。   最起码,要等到两人关系更好些,再带她回家。   “走,我们先出去,韩明在外面等我们。”谢黎转移话题。   苏青语知道韩明是谢黎的经纪人,听到这句话顿时慌了:“你怎么不早点说,还在这里说话浪费时间,明哥等久了不耐烦怎么办?”   说着急匆匆就要走。   谢黎无奈地摇头,追了上去。   在两人身后十几米处,和人说话的于文书似有所觉,抬头看了眼,眼睛一暗。   ……   从机场回家后,谢黎休息了两天。   几天后的一大早,他带着一叠五线谱和词曲去了公司。   “我要换歌!”   谢黎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常,似乎在说一件小事,可是在场众人听见,却不由得脸色绿了。   尤其是他的专辑制作人中岛春田,这位公司花了大价钱从日本请来,专门为谢黎操刀专辑的大师,听到谢黎的话,一开始还有些茫然,等到翻译转述,脸色霎时一阵白一阵青。   “中岛先生说要见你们公司的总监,他拒绝再履行这次合同。”   中岛冲着翻译吼了半天,翻译很有耐心,听完后确认了一遍,对着谢黎道。   谢黎微楞,抬头打量了一眼中岛,点点头,指了指门:“出去左拐,电梯去十八楼,总监办公室。”   翻译转述谢黎的话,中岛春田一听,脸都气歪了,狠狠地瞪了谢黎一眼,大踏步转身走了。   在亚洲唱片界,中岛春田拥有令人尊敬的地位,因为凡是经由他的手出来的专辑,无一不攀升销量金榜,其中单曲也各自蝉联各大音乐节的前三,他的手也被称为唱片界的神之手。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怠慢至此。   可惜,整个录音室的人都知道,谢黎说出口的话,谁劝都没用。即使心里再如何气恼他不珍惜大师,却也无可奈何,甚至说一句都怕落了谢黎的面子,不敢开口。   中岛春田就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走出录音室,去了总监办公室,对着头发茂盛的总监发泄自己的不满。   总监越听越觉得无奈,满心的抱怨没地方发泄。   这位大师多不好请啊,公司请他来的时候都是礼贤下士,三顾茅庐,可是人来了,谢黎却跑出国旅游,让大师无功而返,不得不第二次来。   这第二次来,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谢黎临时要换歌,还是不知道从哪个野鸡词作家手上手来的……   要不是谢黎的家世他得罪不起,早就想怒骂了。   总监愧疚道:“大师的一切要求我们都答应,合同作废,酬金照付,希望我们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中岛春田哼一声,带上助理和翻译准备离开。   总监起身送他们,顺带想要去录音室和谢黎好好沟通:大少爷,别再任性了,半个亚洲的有名制作人都被你得罪光了。   电梯到了十楼,缓缓打开门,总监先下。   他一边走出去一边回头道歉:“春田君慢走,衷心希望下次还能合作。”   中岛春田却僵住了身体,久久没有动弹,这,这个旋律……   他激动地迈出电梯,顺着旋律传来的方向一路小跑,走到半小时不到之前才离开的录音室前,脸皮抽了抽,坚强地推开了门。   一室安静听歌的人回过头,诧异地看过来。   “大师,你怎么回来了?”   中岛春田不语,盯着手抱吉他自弹自唱的青年,脸色激动地涨红了:“すごい。”厉害!   谢黎注意到了对方的回来,没在意,闭目弹奏着悬梁。   这个世界娱乐至上,原主是个歌手,笨了些,却也有基础,谢黎却没有。   从头学肯定是来不及了,哪怕喝灵泉也来不及,乐感是个奇妙的东西,并不是记忆力强大就行的,所有谢黎第二次动用了积分,从系统商城买下了一个叫做【天生乐感】的技能,耗费积分2500分。   一朝从土财主变成了破落户,只剩下50积分,可是谢黎却觉得,这个花了巨资的技能,实在太有用了。   拥有这项能力的人,他就算是走到马路上,听到路人繁杂的脚步声,都能从里面听出一首错落有致的歌曲。   谢黎在家里休息的这两天,就用钢琴写了三首歌曲。   本来是打算送来录制歌曲的,没想到制作人是个大牌,连看都不肯看一眼。   谢黎也懒得求和,给他指了路目送他离开。   等到人走了,韩明抓住他唠叨,谢黎有些不想听,直接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抓起角落里不知道谁放的吉他,他略微试了几个音,对着曲谱流畅地弹奏了出来。   天生乐感的恐怖之处再次出现,只是随意地听了几个吉他弹奏出的音,谢黎的身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不用大脑思考,手指自然而然地拨弄着弦,一长串曲调柔和,格外抓耳的音符便流泻出来。   整个录音室的人都沉迷了其中,听着入神,直到中岛春田回来,打断了大家。   一曲过后,中岛春田冲进来,激动地抓住谢黎的手臂,嘴里:“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谢黎无奈,说道:“我听不懂。”   中岛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连忙转身抓过翻译说了一通,翻译受到惊吓,赶紧道:“谢先生,中岛先生想请问这首歌是谁写的。”   “除了我,难道还有第二个?”谢黎斜睨了中岛一眼,眼神十分无奈。   中岛后退三步:“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听不懂!”谢黎冷静道。   翻译顶上,尴尬道:“中岛先生说他不相信,他见过您以前写的歌曲,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成绩。”   谢黎露出个复杂而无语的表情:“他相不相信,似乎和我无关?”   翻译转述,中岛有些委屈:“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翻译说道:“中岛先生表示,他愿意继续为您制作专辑,只需要您介绍一下这位曲作家。”   谢黎一顿,想了想,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中岛春田一圈:“行,那就让他留下。”   他赶着制作专辑,需要一个操刀的专业制作人,不然还真不愿意搭理这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子。   老头子个子不高,水平很高,谈定了事情后,立刻喜气洋洋地开始了录音。   谢黎带来三首歌曲,第一首已经唱过了,第二首第三首只是看过简谱,也已经叫中岛春田大开眼界。   这些个歌曲,只要有一首用来做主打歌,都足以带动整张专辑的销量,更别提现在它们出现在同一张专辑里。   不上销量金榜,决定不可能!   中岛可以预见,这将是他人生中的又一个巅峰。   进了录音室,谢黎连唱三首歌,都几乎是一遍过。   就算中岛挑刺想要多录两遍用来剪辑,也无奈地发现,每一遍都同样的好听。   三首歌很快录制完毕了。   走出录音室,谢黎迎上众人看怪物的眼神。   韩明更是第一个问道:“谢黎,你是吃了菠菜吗,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谢黎勾唇笑了笑:“我以前懒得用心,现在不一样了,我要赚钱娶老婆,可不得努力赚钱吗?”   猝不及防吃下狗粮的众人:“……” 第30章   首当其冲的就是经纪人韩明。   从谢黎出道,他就一直追随这位大少爷,六年过去,一直给他擦屁股,忙到生活不能自理,更没时间谈恋爱,不得不打了六年光棍。   受到狗粮袭击,内心表示非常委屈。   “好,好,你要养家了……以后勤快点,我帮你多接通告。”   起码这位大爷愿意工作,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韩明很快想通,安慰自己一句,有点开心地退到一边。   另一边,中岛春田看着助理保存好音频,也走过来,由翻译开口问道:“中岛先生说,一张唱片预计十首歌,这里有三首,剩下的七首要不要在原来的曲谱里面挑?”   为了给谢黎出专辑,公司准备了十首歌曲,都是从签约的词曲作家手上收来的,全部资质不错。不过谢黎以前烂泥扶不上墙,再好的歌被他一唱都变了味。   中岛春田受邀而来,正式录制前去听了谢黎的歌,差点就想赔一笔违约金转身回国,还是公司又追加了酬劳,他才留下来。   现在中岛忽然觉得,不是谢黎的水平差,可能还是之前的曲子太差了。   你看,今天这三首不就唱的挺好的吗?   “中岛先生说,以前的歌水平太差,如果可以,最好还是请今天这三首歌的词曲家帮忙,多写几首出来。”翻译道。   谢黎挑眉,不理解为什么中岛还是固执地要找曲作者。   众人都相信他的实力了,只有他不信。   谢黎忽然生出一种看好戏的想法,点头说:“可以,正好中岛先生你不是要见曲作者吗,明天我请他过来,现场作曲如何?”   “真,真的吗?”   听了翻译的话,中岛春田太过激动,竟然蹦出了两句生硬的中文。   谢黎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在心里笑了笑,先下班走了。   身后的韩明见状赶紧带着团队追了上去。   没错,虽然谢黎只是一个娱乐圈透明,一年到头工作的时间只有一两个月,但也是有团队的人。里面的人还不少,包括经纪人、化妆师、服装师、助理……零零散散有十几人。   谢黎闲散的时候,这些人白拿工资不干活,偶尔意思意思来打卡,现在谢黎决心向上了,这些人也要陆续忙碌起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窝在角落里看戏的总监听到谢黎的话,一把抓下假发,挠了挠头顶,咂摸着嘴高兴道:“没想到,想了这么多办法都扶不起来的大少年,一谈恋爱竟然自己开窍了?”   要是知道会有这么结果,他早就给谢黎介绍女孩了。   可惜机会错过就没有了,谢黎已经有了女友。也不知道那个叫苏青语的女明星,知道谢黎的身份,会不会高兴到昏过去?   另一边,走出录音室后。   韩明开口,表示既然谢黎愿意工作了,他就去翻一下公司收到的通告,回头挑一个最好的出来,等专辑出来,让谢黎去上。   谢黎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句,让团队里其他人先散,韩明跟着。   “怎么了?”韩明摸了摸脑袋。   “那件事怎么样了?”谢黎面无表情问道。   韩明一愣,想起来,赶紧回答道:“你说宋芜芙那件事吗?我问过了,橙子娱乐说可以帮忙约见,其他的就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谢黎停下脚步,点点头道,“我记住他们了。”   六个字一出来,韩明就在心里为橙子娱乐的其他艺人点蜡了,努力收敛自己的幸灾乐祸,问道:“那你要不要和宋芜芙见一面?”   谢黎思索半天,摇头道:“暂时先别。宋芜芙不是傻子,什么证据没有,只有一张照片,她目前还不敢碰瓷我。如果以后出事,她倒是有可能爆出照片。”   “这不就成了定时炸·弹?”韩明一听着急了,“你好不容易打算认真工作,我还想跟着你赚点钱养老呢。”   谢黎斜睨他一眼,表情鄙视:“我给你的奖金少了你的吗?这么市侩。”   “谁也不会嫌钱多啊。”韩明腹诽,“大少爷你家那么有钱,刚刚不也说要努力赚钱养家吗?”   这倒是!谢黎心里赞同,谁也不会嫌钱多。   ……   谢黎说要努力赚钱,可不是开玩笑的。   第二天,他再一次准时来公司上班录音,韩明看见,激动得立刻打电话向苏青语道谢。   苏青语听了,好奇问道:“他在录音吗?没和我说。我能不能去探班?”   韩明大方道:“随便来,到了打我电话,我下去接你,正好给谢黎一个惊喜。”   放下手机,韩明不由得沾沾自喜,大少爷难得勤快,他也要做好后勤工作,让大少爷开心开心。   “谢黎,等一会儿有个人要来找你。”   谢黎坐在录音室外面,正在和中岛交谈,点点头应付一句,让他去一边玩。   老实说,这个经纪人其实有点幼稚,谢黎有点嫌弃他。   谢黎转身继续和中岛春田说话,这时候,中岛春田已经懵逼了。   因为谢黎明确告诉他,自己就是词曲作者,并且现场表演了“如何快速写出一支曲子”。   亲眼看着谢黎自言自语说了一通话,挥手写下曲谱,用吉他弹奏出来……中岛春田不可置信地赞叹。   很快,谢黎就写好了第一版,试弹了一遍。   中岛春田惊为天人,谢黎却并不满意,又修改了几个地方,让旋律更加收放自如、浑然一体……   “すごい!”   厉害!除了这个词,中岛实在找不到别的话来表达心情了。   音乐无国界,不需要语言,听到旋律,大家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情感。尤其这一段还未填词的旋律,如潺潺清泉,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静下来聆听。   这时候,中岛春田已经相信了谢黎的话。   昨天的那三首歌,还真的是这个青年写的,他就是一个自己作曲写词的天才音乐人。   这,这太野蛮,太不讲理了!   有这样的天赋,为什么要浪费!瞧瞧谢黎以前的专辑,全都是垃圾,垃圾,应该送到焚烧厂里毁掉的垃圾!   中岛吃下一颗降压药,激动地看着谢黎半小时不到的时间,修修改改写出来一首曲子,一改之前的傲慢,上前礼貌表示,他愿意退回酬金,无偿为谢黎制作专辑。   和有才华的音乐人合作,是每一个唱片制作人的毕生追求。   谢黎放下笔,看一眼态度大变的小老头,欣然答应:“行啊。”   因为是现写现录歌曲,今天的录制进度并不算高,尤其是发行一张专辑,不但要好听,还要考虑画风的统一,谢黎的大部分灵感都用不上。   大半天过去,也只录好了一首歌。   正好到了中午,大家休息,订了外卖送到休息室吃,韩明神神秘秘出去了一趟,带来苏青语。   谢黎一愣,露出一丝意外的笑容,放下盒饭起身:“青语,你怎么来了?”   从他的步伐和笑容里,都能看出他的惊喜。   团队里众人赶紧跟着放下盒饭站起来,统一叫道:“嫂子。”   苏青语哭笑不得,这些人怎么和黑社会一样的啊?她看了眼盒饭,惊讶地问:“你们中午就吃这个?”   若风娱乐公司位于繁华地带,怎么不出去吃点好的呢?   苏青语忽然有点心疼,后悔没带便当过来。   “这个已经不错了!”化妆师举手道,“嫂子,你看看二号录音室吃的什么,就知道我们少爷多大方了。”   少爷是粉丝对谢黎的爱称,因为谢黎穿着打扮不俗,有人传他出身豪门,所以就多了“少爷”这么个称呼。加上韩明动不动叫谢黎“大少爷”,团队里的人听多了,也就跟着叫了。   苏青语也习以为常,没有纠结这个称呼,只是摇头不赞同道:“在大方也不如自己做的好,明天你们还录制吗?我给你送吃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睛盯着谢黎,谢黎点头,眼神惊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团队众人发出作死的嘘声,非常羡慕妒忌了。   下午的时候,苏青语一直陪在休息室,看着谢黎工作。虽然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可是大家明显感觉到,空气里充满了温馨融洽的气氛,就连谢黎的脾气都好了一大截。   中岛春田也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明所以,心里对谢黎更加推崇。   这位天才音乐人不但才华出众,工作起来,对同事的态度也很好啊。   ——完全忘了谢黎昨天的不耐烦。   到了下午五点,中岛春田还要邀请谢黎一起用餐,理所当然被拒绝了,表情十分遗憾。   苏青语歪头看了眼,觉得好笑。   “走。”谢黎提醒她。   苏青语回过神,赶紧收敛了笑意,紧紧挽过谢黎的手臂,甜蜜道:“嗯,我们走。”   两人乘电梯下楼,谢黎想起回国时候,苏青语说兰姐召她回去赶通告,奇怪她怎么有空。   “最近没有工作吗?”   苏青语叹气,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忧愁:“本来是有的,可是之前的艳照在那,对方不要我了。”   谢黎闻言一顿:“那你接下来还有工作吗,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不用的,兰姐给我接了一个剧组的行程,封闭式拍摄,大约半个月,拍摄完应该就会有别的通告过来了。”苏青语露出笑意,道,“你也知道,网友还是挺健忘的。”   而且他们手上没有照片,只靠看过的几百万人中一小撮好事者口口相传,和水军抹黑差不多,很容易澄清。   谢黎也懂这个道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上次试探过,苏青语个性独立,并不愿意年纪轻轻就嫁人,所有才会默默收起对戒,却不和他说。甚至回国后,连出国的费用都要分摊,不肯占谢黎的便宜,   与其说出“别工作,我养”的话语,倒还不如帮苏青语寻找机遇。   看样子晚上回去之后,他要仔细回想一下记忆了。   谢黎陷入思索,苏青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苏青语看了看来电显示,硬着头皮接起:“兰姐……”   谢黎在旁边,看见她不自觉的咬唇,脸色越来越羞愧,嘴里连声说着对不起,放下手机一脸无奈地望向自己……   “怎么了?”从电话响起,谢黎就早有预料淡定问。   苏青语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踮起脚,忽地亲了谢黎的脸颊一下,讨好道:“明天我不能给你送便当了,兰姐叫我提前进组。”   谢黎没说话,一动不动,幽深的眸子盯着她。   “别生气了,对不起嘛,临时通知我也没有办法。”   苏青语看他不高兴,睁大眼,双手合十哀求道。   谢黎听得眼神微妙,手终于动了,点了点另外一边脸颊:“想要我不生气,这里也要。”   苏青语一愣,眼睫毛微微颤抖,鼓起勇气,红着脸凑了上去。   “咔嚓!”   远处有灯光一闪。 第31章   苏青语心里一惊,赶紧躲在谢黎身后,眼神略显一丝慌乱,到处搜寻。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偷拍?”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谢黎有些无奈,道:“傻姑娘,我们已经在微博公开了,你忘了?”   苏青语一愣,才想起这件事,拍着胸口恍然大悟道:“对啊,我们已经公开了。”   恋情公开了,就不需要再像从前一样忌讳,躲躲藏藏,反而可以大大方方地手牵着手出现在公众面前。   苏青语歪头想了想,眼里漾起甜蜜的笑意,小声自语:“公开了真好。”   只要公开,全世界都会知道他们是情侣。   她再也不用担心和谢黎出门会被偷拍,不用担心镜头前和谢黎亲密,不用担心粉丝会猜出两人关系——这才像正常的恋爱啊。   在苏青语发呆的时候,谢黎抬手,对着闪光灯的方向招了招手:“麻烦拍的好看点。”   好不容易潜伏进来的狗仔忘了关闪光灯,正惊慌,听见这话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傻傻点头:“哦。”   然后还真的又拍了好几张。   等到安全离开,回过神来,狗仔大为惊诧:就谢黎这个大大方方的劲儿,不愧是敢于承认恋情的真男人。   狗仔满怀期待地将两人的照片PO到网上,良心发现,没有用奇奇怪怪的标题,而是写到——“公开恋情后,谢黎和苏青语首次被拍”,接着信心满满地期待话题挤上热搜。   按照谢黎前段时间包揽热搜的劲,一定会有不错的位置。   可惜,谢黎失去了战斗力最强的女友粉,没有数据粉转发,没有粉黑大战,这几张气氛美好、CP感满满的照片并未引起太大的反响,只有谢黎和苏青语的粉丝接受良好,幸福地嗑糖。   俊美的青年眼神含笑,宠溺地微微垂下眼帘,看着面前的女孩。女孩红着脸,踮起脚尖努力去亲他的侧脸……   停车场的强光从后面斜斜打过来,两人的剪影梦幻又唯美。要不是这张照片由某知名狗仔团队发出来,猛一看,还以为是在哪家工作室惊心拍摄修图的。   【这两个人在一起,奇迹地拯救了本颜控的情侣照尴尬症。】   【是啊,而且真的甜!我没想到,小语竟然有这么主动的一天!】   【你们不觉得,这图可以用来做桌面了?打光和侧脸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两个人未免太配了。】   【之前反对小语和谢黎在一起的人呢,快点出来啊,看看这是不是危机公关。我告诉你们,这就是真爱!】   【我们少爷第一次笑的这么宠,艾玛,心肌梗塞。不过,竟然诡异地萌上了这一对cp怎么办?】   众说纷纭,热度渐渐上升,在大家的不知不觉中,这些照片也渐渐传播开来。   宋芜芙无意刷到,在剧组气得差点爆炸。   “臭男人,和我一起的时候甜言蜜语,一转眼就不认人。”   宋芜芙咬牙切齿,却没有办法,因为谢黎先承认了恋爱,她要是爆出照片,大众不但会骂谢黎是渣男,也会跟着骂她小三。   女明星的名声太重要了,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往上爬,只要没人发现,都好说。却不能主动做傻事,被人扣上“小三”的名字,不然所有的通告代言和片约都会离她而去。   一个谢黎,不值得她这么牺牲。   思前想后,宋芜芙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身盯着存了照片的SD卡,眼神怨毒和气愤地思考问题。   “不行,就算不靠这张照片,我也一定要把他抢回来。”   不为别的,就只为了争口气!宋芜芙不能理解,谢黎为什么会选择放弃自己,她难道不比苏青语美吗?   掏出随手的小镜子,揽镜自照,宋芜芙十分满意,自恋地摸着脸颊道:“我当然比苏青语美,他是瞎了眼才会不喜欢我。”   可惜,谢黎还真的就是瞎了眼。   专辑录制好之后,放着公司推荐的一大堆艺人,他像是眼瞎了一样全部看不见,点名要求请苏青语共同拍摄。   “这……”总监听说,面露为难。   苏青语属于天辰公司,和若风娱乐的关系并不好,如果真的邀请通告,对方也不一定会答应,甚至有可能叫出高昂的酬劳。   这也是兰姐一直不同意苏青语和谢黎在一起的原因。   不过在谢黎的强硬要求下,MV的女主人选还是斥巨资选择了苏青语。   十首歌,每一首都有着让人感触而动容的旋律和故事,其中有一首小甜歌,它的风格和整张专辑并不相符,是谢黎一力强硬要求留下来的。   因为曲名叫《致苏青语》。   这首歌也是唯一一个需要女主角的MV。   拍摄MV中途,中岛春田沉醉于歌曲的抓耳旋律,不在乎苏青语是谁,可是围观的团队,已经酸掉了牙。   哎呀,这黏糊劲。   没有公开的时候,不见谢黎这么喜欢苏青语啊。   别提他们,就是苏青语进组看见歌曲名的时候也愣住了。   她刚刚从上一个剧组出来,就接到了若风娱乐的邀请,兰姐一开始不愿意答应,看见酬劳心动,让她来了。   可是苏青语没想到,竟然是来拍摄这样一首歌。   里面的歌词,字字句句都透着熟稔入心的淡淡甜蜜,说的点滴小事,都是两人的经历,从一开始的热恋,到中间的因为距离而疏远,再到最后的释然,无论你走多远,我都在你身后陪着你……她几乎以为这是谢黎在向她表白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当初是这样想的。”   苏青语有些心疼谢黎,不敢想象在她忙于事业的时候,他是如何度过。   而这一切,都是兰姐阻挠造成的。   苏青语深呼吸,眼神坚定道:“我会和兰姐说清楚的,让她不要在插手我们的事情。如果她还执意要反对,我会向公司申请换一个经纪人。”   谢黎淡淡地应了声,从后面抱住苏青语,薄唇勾起隐晦的弧度。   因为是甜蜜的情歌,拍摄中不缺少搂搂抱抱的亲昵环节,如果和其他男艺人拍摄,还要怕对方占便宜,和谢黎一起就没有顾忌了,两人配合良好,一天时间拍摄完成。   拍摄完MV后,经过紧张的制作,唱片发行在即。   韩明还想给谢黎安排其他的综艺节目,用来宣传唱片,谢黎没答应。以他现在的地位,就算能上顶级通告,观众会看吗?   还不如等专辑发行后,再来说这些事情。   赶在11月11号,这张和歌曲《致苏青语》的同名专辑发行了。   发行的消息通过微博告知了粉丝,苏青语帮忙转发,所有只有谢黎和苏青语的粉丝知道,默默无名。   也因为这个原因,一开始,专辑的销量并不好。   不过亲眼目睹专辑一点一滴录制的总监并不着急,买了十张回家,送了几张给亲友,剩下的放在家里听,打赌一般地等待着销量触底反弹的那一天。   那天很快到了。   11月13号,第一批在若风网店购买专辑的粉丝在微博反馈,好评如潮。之后几天,潮水一样汹涌出现的自来水,疯狂地攻占了微博、贴、豆瓣、天涯……   【今年最值得收藏的专辑,强推《致苏青语》!】   【甜到发腻的情歌《致苏青语》,顺带一说,MV美爆了,和画一样的美,必须和你们推荐。】   【选秀冠军重回大众视线,一张《致苏青语》,带你体会不一样的暖冬。】   【最近的无限单曲循环,入了坑,再也起不来。】   总监笑眯眯地看着返回来的销售数量,摸了摸假发底下的光头,志得意满。   专辑整体的销售数据图呈现笔直上升的趋势,从第一周的五千张,第二周的六万张,第三周的二十五万张……公司看见商机,紧急加班赶制专辑,可还是比不上售出的数量,专辑持续缺货。   公司开会后决定,发行数字专辑。   数字专辑比实体专辑要便宜,适合随身聆听,物美价廉,也是歌手另一种意义上的来源。   以前谢黎的粉丝少,发行数字专辑的话赚不到钱,才强硬发行实体,现在有了水平,就不需要顾忌了。   元旦当天,谢黎的数字专辑发布,第一天下的载量突破了五十万,立刻登顶数字专辑销量排行榜,超越了许多发售一年才达到这个数据的歌手。   更多的人听到这张专辑,更多的人成为了自来水,向着身边的人按理这张专辑。   公司震惊发现,随着数字专辑的发售,按理来说应该直线下跌的实体专辑销量再一次攀升。   【为了支持少爷买了十张实体专辑,送给周围同学,她们都超级喜欢,为了少爷打CALL。】   【好多年没有买过实体专辑了,这张太棒,必须收藏!每一首歌都超级好听。】   【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明明白白地秀恩爱,嗝,狗粮有点撑。】   【买了数字专辑,又买了三张实体专辑,一张自己听,一张收藏,一张送给朋友做生日礼物,快要迷上这个叫谢黎的歌手了。】   数字专辑和实体专辑的销量都在不断上升,谢黎的微博粉丝也在疯狂地上涨,每天一两百万,很快突破了一千万,两千万,三千万……到了四千五百万,粉丝上涨趋势才慢下来,以每天几十万的速度“缓慢”涨粉。   与此同时,无数的通告雪花样飞来,指名要谢黎上节目,粉丝也日日期待着。   谢黎的出现,像是一道旋风,顷刻间冲击了整个娱乐圈。   名气,财富,地位,唾手可得。   ……   作为主打歌MV女主角的苏青语,随着专辑流传的日益广泛,也得到了一些名气上的提升。   MV里那样清纯美丽的女主角,尤其还是歌曲里的原型人物,没有人相信她曾经爆出过艳照的消息,综艺节目、电视剧邀约、电影配角邀约……纷沓而来。   苏青语忙的团团转,连和谢黎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谢黎,我又要进组了,这是个我特别喜欢的角色,导演封闭拍摄,大约要过年才能出来。”   苏青语给谢黎打了一个电话,语气小心翼翼。   拍摄完MV后,苏青语回去就和兰姐吵了一架,在她的强硬要求下,兰姐答应不再干涉她的私事,可是当机会送到面前时,兰姐还是没有忍住,瞒着苏青语答应了这个片约。   这是一部由改编的古装偶像剧,导演和制作团队都是业界良心,早在筹备之时苏青语就去试镜过。   不过剧组最后选择了另一位名气更大的女星,放弃了苏青语。   结果女星临时诊出怀孕,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角色,剧组无奈,赶在开机前另外寻找女一号。恰巧苏青语的名气上升,有了带动粉丝的能力,剧组又厚着脸皮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这也是意外之喜了,哪怕一开始技不如人输了试镜,可是谁会想到,最后还是花落苏青语呢?   兰姐将签上字的合同递到苏青语面前,苏青语愣了愣,没有怪责兰姐,因为她自己也动心了。   原著是苏青语学生时代追过的,里面的女主角外貌美丽,人格出众,是苏青语曾经十分喜爱的存在。有机会能够饰演她,苏青语拒绝不了。   可是,谢黎该怎么办呢?   接到电话的时候,谢黎刚刚跑步回来,擦了擦滑落的汗珠,皱眉思考,良久才问道:“我可以去探班吗?”   “当然可以。”苏青语不假思索,“我会和导演说,如果不能探班,我就不去了。”   谢黎勾唇:“小没良心的,算你乖,这次终于会说话哄我开心了。”   苏青语有些不好意思,呐呐道:“我不能总让你等我……”   因为,我也怕你会灰心不理我。   回想几个月前,两人疏离的相处方式,苏青语心尖一疼,不敢再想。   现在的谢黎太体贴了,笨拙而小心地照顾她,讨好她,霸道地宣示,她落入了他的温柔陷阱,走不脱,也不想走脱,宁愿一辈子沉醉其中。   如果两人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她会疯掉的。   苏青语抬头,看了眼站在面前等待回复的兰姐,想了想,和兰姐打了个招呼,出了办公室,走到公司走道尽头的阳台上,小声地和谢黎说起悄悄话来。   这一聊就过去了一个小时,不舍地放下手机,苏青语和剧组沟通过后,翻开剧本,当天夜里便赶赴剧组,进组拍摄。   而在别墅里,谢黎捏着手机,望向窗外,眼眸若有所思。   快过年了呢。   过年的话,当然要回家见那个男人,顺带和他说一声苏青语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苏青语会不会和他一起过去?   ……   在家没有事情做,几天后,谢黎轻车简行,去了苏青语所在的剧组。   出乎意料的,导演王导十分欣赏谢黎,对于他的探班表示热烈欢迎,聊了几句之后,还邀请谢黎为这部电视剧填写主题曲。   “王导,你在开玩笑?”谢黎似笑非笑地挑眉。   这位王导是国内电视剧圈数一数二的名导演,拍摄出很多经典电视剧,怎么可能会缺歌?   只怕刚放出要拍摄电视剧的消息,就有一排人等着要送上歌单了。   王导不恼,笑眯眯道:“大才子别婉拒啊,剧组里天天有人放你的歌,我们都是你的歌迷,友情帮个忙。”   说着,王导叫来苏青语:“小苏啊,快来帮忙说说情。”   苏青语刚从化妆间出来,内里穿着一身珍珠色的飘逸古装纱裙,外面披着军大衣,手持雪白长剑,行走的动作笨拙而可爱。   看见谢黎,露出惊喜的表情:“你这么快就来了?”   “不想看见我?”谢黎露出一副不悦模样,故意逗她。   苏青语连忙道歉:“没有,不是这样的,我以为你会和以前一样,中间才来探班,是我误会了。”   她说出话的喷出一口口白气,谢黎皱眉,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饰,有些心疼地道:“乖。”   苏青语立刻知道自己被逗了,无奈略过这个话题,转身问道:“王导找我有事吗?”   王导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对小情侣,露出慈爱的表情:“电视剧还差一首主题曲,我找谢黎问了,他好像不太愿意。”   言下之意,就是请苏青语做个说客。   谁知道苏青语一愣,神情认真地拒绝了:“导演,很抱歉,这是阿黎的选择。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尊重他的想法。”   王导一天被人拒绝两回,整个人愣住,诧异地审视了一眼两人,无奈而笑,露出一丝欣赏的表情。   “那就算了……”   “我接了。”   谢黎不想看苏青语为难,张口答应,说道:“不过我没有看过原著和剧本……”   峰回路转,王导愣了愣,回过神立刻招呼:“没事,来你坐这里,我让人给你找一本原著来,还有剧本,我手头上有最完整的,你随便看。”   他这么殷勤,苏青语都懵住了。   “导演,你还真的是阿黎的歌迷啊?”   王导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那是当然,谢黎的新专辑我也是买了好几张的。”   苏青语对谢黎投去崇拜的目光。   就在这时,副导演过来了,愁眉苦脸。   “王导,女二号她,她烂泥扶不上墙啊。”   王导皱眉:“又是她出岔子,麻烦。”   说着起身,让谢黎在这里坐着,他要去B场景看一看演员拍摄进度。   谢黎恩了一声,看着王导走远,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道:“青语,过来坐。”   两个人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只是挨着彼此坐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嗯。”苏青语乖乖坐下了,裹着厚厚的军大衣,一脸幸福滴依偎着谢黎。   “对了,你知道女二号是谁吗?”   “谁?”   “就是上次捡走了我的最佳女配角奖的宋芜芙。”   谢黎翻书的动作一顿:“哦?” 第32章   苏青语没听到谢黎的声音,也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   她回想起颁奖那晚,脸埋在军大衣里,幽怨难过地叹息:“碰上那件事,主委会临时跳票,我的最佳女配就给了她,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拿奖……”   “当然可以。”   谢黎摸了摸她脑袋,既是安慰,也是预言,语气中带着莫名的笃定:“而且拿的还是视后。”   苏青语抬起头,露出“你一定是在鼓励我”的表情,半信半疑的道:“你怎么知道?”   “这部电视剧的剧本不错。”   谢黎翻页,看着和剧本,露出欣赏的目光,点点头肯定道:“应该可以拿到几个电视节的奖项。”   苏青语蹭地坐直了:“你也觉得剧本不错!”   谢黎点头,盯着剧本的眼神一丝也不错开:“也怪不得你会为了这部剧本抛弃我。”   “哪有抛弃你啊。”   突如其来的责怪让苏青语有些心虚,自己也没有底气,扁扁嘴,更紧地抱紧了谢黎的手臂。   “我就任性这一回,下次做决定一定和你商量。”   谢黎低头瞄了她一眼,只看到她透着委屈的脑袋,不禁温柔一笑:“好,我等你。”   不过这部电视剧接得倒是还不错,剧情出色,导演靠谱,将来的成绩想必很好。   思考到这,为这首歌作曲似乎也不为难了。   谢黎道:“我有一些灵感,剧组里有没有纸笔,我要记下来。”   苏青语听了赶紧蹦起来,嘴里说着让谢黎等一等,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满剧组去给他找纸笔。找到后,气喘吁吁送过来,期待地看着谢黎的动作。   谢黎低头,快速地在纸上记下了一段旋律。   苏青语蹲在他面前,崇拜地看着他认真工作的脸,整个小迷妹的模样,眼神里都透着星星。   这时候,王导臭着脸回来了。   剧组里人纷纷避开,生怕惹得他发火,苏青语咽了咽口水,站起来。   “我先回化妆间了。”   谢黎扫了她一眼,挑眉问:“怎么了?”   这个挑眉的动作谢黎做习惯了,十分的熟稔,有种痞帅的感觉。即便苏青语看过许多遍,还是没有抵抗力。   她捂着小鹿乱撞的胸口,冒死小声提醒:“你少说话,这几天只要从B组回来,王导都是逮谁骂谁,从不留情,别招他的眼。我先回化妆间继续补妆,收工等我,我带你回酒店。”   谢黎若有所思,点头批准:“行,你先去。”   苏青语应了一声,抓起手边的道具剑,像只胖墩墩的企鹅一样摇摆着溜回化妆间,不见了身影。   谢黎看得有趣,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而在不远处,王导还在发火,半个剧组都被他挑了毛病,抓住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谢黎顺道扫了一眼,没有出声,独善其身,继续低头写歌。   过了一会儿,王导在谢黎身边坐了下来,依旧沉着脸,翻开摆在面前的剧组人员名单,盯着女二号宋芜芙的字体看了半天,叫来选角的副导演,连训带骂喷了副导演半小时。   副导演被训得跟个孙子一样,一句话不敢反驳。   王导还不够,又道:“你跟在我身边八年,我第一次放权让你去面试演员,你就给我搞出这么个女二号?你够可以的啊,现在去B场景,好好地教她,教不会,耽误了剧组拍摄进度,你和她一起滚出剧组!”   副导演脸色一变,叫屈道:“导演,宋芜芙是金玉兰奖最佳女配角啊,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这个演技。”   “和我说这些没用,你自己掂量着办!”   王导的戏向来不讲究圈里地位和人脉,面试不过关,管她天王老子也不答应进组。多年来,剧组一直顺顺利利,这是头一回碰上这种情况,可不要气坏了吗?   副导演听到这话,这才知道王导来真的,连忙慌乱认错。   求了半天的情,见王导依旧冷着面,半点没有缓和,他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黑着脸冲B场景去了。   这下宋芜芙又要挨训了!   王导的心情总算缓解了些,抓起保温杯喝了口热水,无意间转身,看见旁边坐着的谢黎,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谢黎也在片场,不好意思地挤出笑意,道歉:“哎呀,对不住,刚刚太气了,没吵到你。”   谢黎摇摇头:“没什么。”   王导还是不放心,看了看天上:“今天好像要下雪,待在剧组估计有点冷,你要不要带着和剧本先回酒店歇着?我找个人送你回去。”   谢黎拒绝:“不用,我在这里等青语收工。”   其实并不算冷,因为导演椅边上放了两个小太阳,热气哄哄。反倒是演戏的演员比较可怜,一旦开始拍摄,在零度以下的寒风中只能穿着单衣,还要凌然淡定地做出一派仙人模样。   “等收工啊?”   王导闻言一愣,想到什么,立刻招呼身边路过的场工准备开拍:“准备一下,先拍女一号的戏,让人家好下班,男朋友在这里等着呢。”   场工看了眼谢黎,露出诧异的神情,不明白导演为什么这么好说话,迟疑道:“好,我马上通知剧组。”   说完送上导演专用大喇叭,用对讲机通知大家。   只听王导一声令下,剧组顿时活了过来,窝在避风处的摄像、收音全都围了上来,人来人往,有条不紊,剧组开工,足见王导多年御下只严密。   苏青语也披着军大衣出来了,此刻的她更加精致仙气,扔下军大衣上了威压,手持长剑,在冬日里忍着寒冷飘飘若仙,美丽非常。   谢黎有一丝心疼和无奈,在导演监视器面前见证了苏青语拍戏的状态。   看得出来,苏青语是真的热爱这份工作,镜头前灵气逼人,一举一动都入了戏。   入行更久资历更老的男一号都没有她吸引人目光,隐隐被她压了戏。   不过电视剧是大女主设定,男一号只是背景墙,压了戏,王导也没有说一句,看着苏青语演下去。   威压几次降落上升,两小时后,今天的戏份结束。   发现苏青语的助理和人说话,没有注意到情况,谢黎起身,抢过她抱在手上的军大衣围了上去,披在了苏青语身上。   “可以下班了。”   “是啊!”苏青语笑容明媚,不小心打了个喷嚏,窝在谢黎怀里悄悄问他,“导演没有训你?”   “没有。”   谢黎回答,然后回头看了眼王导,眼里略过一抹深思。   王导别说寻他,就连说一句重话都不敢。   难不成……他以前见过自己?   ·   回到酒店,谢黎在苏青语房间对面开了个房间,坐在阳台茶处,拿着手机看了看,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   正在这时,对方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阿黎,还有一个月不到就是新年,你什么时候回家?”   谢黎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备注“谢秃头”,想了想道:“看心情再说,现在定不下来。”   对方的语气里透露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好,如果要回家,和爸爸说一句,爸爸叫管家去机场接你。”   “我记住了。”谢黎简短回答,想起刚刚的问题,“王中发你认识吗,我怎么觉得他认识我?”   “王中发?我不太有影响,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你想知道我叫人查一查?”   听过名字?那应该就是见过了,说不定还知道谢黎的情况,所有才会这么谦虚。   谢黎解了惑,嘴里道:“不用了,你又不是做人口普查的。”   “那,那就算了。”对方一下子没话说了,吭哧半天,想到一个话题,立刻道,“对了,阿黎,你新出的歌很好听,花了多少钱做的,若风公司的人没有为难你?”   “没有为难,都很听话。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电话里的声音卡了一下:“哦,好……好你挂,我没事了。”   谢黎爽快挂了手机,看着手机屏幕半天,想了想,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过年我带你儿媳妇回去,叫家里人收着点,别吓到她。   “叮”,对方的回复立刻到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人吓到她的!!   谢黎盯着那两个感叹号看了半天,皱了皱眉,摇摇头收起手机。   原主的身份比较复杂,怎么说呢?他是属于凤凰男和白富美生下的孩子,凤凰男有实力有才华,就是没有资本,结婚后,接手了妻子的家族公司,将它做大做强,声名远播。   不过凤凰男在谢黎出生,也就是妻子坐月子的那段时间犯了大错——和初恋情人情不自禁了,还被谢黎母亲发现。   谢黎母亲本就刚刚生产,碰上这种事,产后抑郁症自杀。   那之后,家里差不多就散了,就算凤凰男和初恋情人断绝了关系,回归家庭,也没有用。谢黎在压抑的家境里长大,长大后搬出去独居,认识了苏青语,喜欢苏青语的温柔阳光,忍不住动了心。   可惜原主不幸继承了他父亲的一部分特质,花心。   甚至他比父亲还要恶劣,因为从小轻视出轨的父亲,有了道德洁癖,无论什么情况,都想要占据道德高地。   就算和苏青语分手,都要先抓住苏青语的错处,高高在上地离开。   没有?没有那就自己亲手制造一个。   就是这样,害了苏青语一生……谢黎想到,面露厌恶。   ……   谢黎在剧组待了好几天,   这一天,AB场景联合拍摄,晚出早归的谢黎第一次看见了一直待在B场景的宋芜芙。   宋芜芙也看见谢黎,眼睛一亮,被王导骂的狗血喷头而带来的烦躁顷刻间不见,神情跃跃欲试。   这几个月,谢黎越来越红,她也就越来越不敢轻举妄动,主动联系又被拉黑,谢黎甚至换个手机号……没想到接了个破戏,还能在剧组撞上他。   “谢黎,你怎么也在啊?”宋芜芙摸着头发,搔首弄姿上去了。   谢黎后退一步,皱眉审视地看着她。   “宋小姐?”他冷漠地问,“我们熟吗?”   宋芜芙脸色一僵,随即若无其事,笑颜如花道:“你怎么问这种问题,我们熟不熟,你还不清楚吗?”   高手过招,步步惊心。   谢黎冷静看着宋芜芙,直到看的她不自在起来,才开口道:“抱歉,我还真的不清楚。不过我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和宋小姐熟的人很多,比如贵公司的总裁刘横州,贵公司交好的张导,豪情夜总会的陈总……”   随着谢黎一个个如数家珍般缓缓道来,宋芜芙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33章   “宋芜芙,你在这里做什么?”   此时,不远处的苏青语无意回头一瞥,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宋芜芙早被谢黎说得脸色青白,强笑着道:“看见谢黎在这,来要签名呢,我是他的粉丝。”   “哦?”苏青语半信半疑,扫了表情冷静的男友一眼,放下心,“签名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看看看到副导演找你,你快去见他。”   宋芜芙一噎,不可置信:“又在找我?”   “是啊。”苏青语微微笑,“要不然我帮你找人叫一声,免得他找不到你,错过了事情。”   “不,不用了,我去找他就行。”   宋芜芙勉强笑着说完,身形不稳地要走,走之前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了一眼谢黎,挤出笑容道:“你一定是误会我了,其实我和那些人一点都不熟悉。晚上你有空吗,我和你解释啊……”   苏青语抿唇,脸色不好看。   一个女人当着她的面约她男人,把她当死的不成?   “晚上阿黎要陪我对戏,怕是没时间。芜芙你有事我帮你转交啊,反正我们接下来的日子里要相处好久呢。”   女一号和女二号在戏中是义结金兰的姐妹,各自的单人戏份已经拍摄完毕,接下来两个月,她们都要共同入境,日日见面。   这就代表宋芜芙天天能见到谢黎……   苏青语决定了,从今天开始,要对宋芜芙严防死堵,坚决不给她靠近阿黎的机会。   阿黎性格好又专一,不会看别人,可是她却不能容许别的女人挑战自己的地盘。   当事人谢黎站在一旁,摸了摸下巴,看着苏青语宣示主权。   他心知肚明,有时候,女人之间明争暗斗,其实和男人没多大关系。不过,苏青语愿意维护他,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青语果然不给宋芜芙近距离接触谢黎的机会。   每天上下工都要谢黎陪着,自己要拍戏,就让助理跟着,重点盯着宋芜芙。   这也是苏青语头一次生出危机感。   以前的谢黎只有容貌,都可以吸引千万粉丝和她抢,现在的谢黎不但风华更胜,还有才华有气势,脾气也好,走在外面简直就是招蜂引蝶,肯定会吸引更多的粉丝。   怎么才能减少情敌呢?   思考很久,苏青语想出一个办法。   她和谢黎说:“阿黎,你一向喜欢宅在家里,要不然你先回家,在剧组里陪我多累啊。”   只要谢黎回魔都,不就好了?   谢黎看着苏青语期待而试探的表情,故意摇头:“我不怕累,想留在剧组陪着你。”   苏青语一懵:“可是……不是快过年了吗,你难道不需要回家见父母吗?你放心回家,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家在首都,就算要回去,我也想带你一起回去。”   苏青语还有许多劝告的话,却在这一句面前瞬间空白:“什么?”   “我想带你见我爸爸。”   谢黎说的漫不经心,苏青语听见,却愣了半天,心潮翻涌,收工后一晚上没睡好。   要不要答应,成了一个摆在她面前的难题。   谢黎也看出了苏青语的犹豫,没有逼她,将精心填写,再三斟酌而成的电视剧主题曲给王导看了,得到王导的大肆赞美,离开影视城,找了最近的录音室录歌。   也给苏青语一个冷静的时间段。   三天后,谢黎回剧组,还不等他找上王导,苏青语郑先跑到他面前,一脸认真道:“过年,我跟你一起去首都。”   “你确定,见了我爸,就等于半只脚踏入我谢家的门槛,以后想走就不容易了。”   苏青语眼神坚定,郑重点头:“我确定。”   她不信任婚姻,所以先前不愿意接受谢黎的求婚。可宋芜芙冒出来,她才发现,她已经不能失去谢黎了。   为了谢黎,她愿意抛开一切去尝试。   谢黎拨了拨苏青语的刘海,看着她的双眸,略一沉吟,勾唇答应:“好!既然这样,我预订机票,等剧组放假,我们立刻就走。”   “嗯!”苏青语点头,眼神充满信任。   谢黎但笑不语,晚上叫人预订了后天的机票。定完机票,又打了个电话给远在首都的某人,述说了一下自己打算提早回首都,可惜他媳妇被剧组绊住脚,可能还要耽误几天的情况。   手机那段的人连忙说,他来处理。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次日一大早,王导就在剧组的微信群里公布了剧组提早一周放假,让大家回家过年的消息。   苏青语:???   她以为还有时间,足够给自己做好心理辅导的,忽然放假是怎么回事?   王导笑呵呵回复:过年放半个月的假,你们在家好好玩,别担心剧组的事情。   苏青语彻底无奈。   宋芜芙倒是很高兴,在群里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没想到这又碍了王导的眼。   王导:某些人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学习怎么演戏,剧组的进度就是这么拖慢的!   宋芜芙:“……”   自从来了这个破剧组,她就没一天安生日子,现在还被人剧组几百号人面前公开DISS……   宋芜芙盯着手机上那句话,气得脸色扭曲。   名导又怎样,早晚有一天,她要收服了他!老实说,要不是这段日子,她因为谢黎说的话惴惴不安,作风收敛了许多,这老男人早就是她裙下之臣了。   谢黎那日在她耳边念出的人名,都是有妇之夫,爆出去她就完了,所以她不敢惹怒谢黎,一直安安分分。   可是别人要指着她鼻子骂,恕她没办法息事宁人。   宋芜芙眼神狠辣,抓起一件性感睡衣,转身进了浴室。   ……   另一边,苏青语不安地将剧组提早放假的事情转告谢黎。   谢黎早有预料,态度淡然:“是吗,太好了。正好我没买到七天后的机票,只买了明天的,我们刚好一起走。”   “你买了明天的?”苏青语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可置信地问,“不会是你让王导提早放假的?”   “当然不是。”   谢黎断然否定,反问道:“你觉得我能指挥得了王导吗?”   这倒不可能,王导好歹是中国有名的几个电视剧导演之一,每年都有热播剧,谢黎就算现在正当红,也不可能指挥得了王导。   苏青语在心里想着,思维跳跃,想起这几个月来谢黎事业上的进步,为谢黎高兴的同时仍有疑惑,既然这样,王导为什么会提前放假,还和谢黎的机票日子完美契合呢?   这个问题困扰苏青语好几天,到了北京,见到谢黎的家,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她的男友是大佬?   “伯父。”苏青语拘谨地问好,坐在沙发上,心里满是不可思议。   眼前的谢从海,分明就是经常出现在财经报道上的面孔。读书的时候在家里,她爸每天看报,三不五时就能在报纸上看到他,导致她不关心这一行,也对谢从海的身价略有了解。   苏青语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从报纸上走下来,出现在她面前。   而且,还是她男朋友的父亲?   “好好好,不用客气。”谢从海慈爱地笑了笑,“你是叫青语,我早就听阿黎提起过你,没想到真人比网上的照片好看,哈哈。”   谢从海态度风趣,平易近人,苏青语不安的心稳定了些,点点头道:“伯父好,阿黎倒是没有和我提过您,刚刚见面,我都惊呆了。”   “阿黎向来不怎么愿意提起我,没什么,我都习惯了。”谢从海故作风淡云轻,转移话题道,“要不要看看楼上和后花园,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熟悉之后可以搬进来住。”   搬进来住?苏青语一愣,不知道怎么接话。   谢黎接过话茬,不耐烦道:“老头你烦不烦,我们公司都在魔都,搬回家你叫我们天天坐飞机上班不成?”   谢从海被儿子凶了一顿,有些呐呐:“你要是愿意搬回家住,坐飞机上下班就坐飞机啊,咱家又不是买不起。”   苏青语哭笑不得,是啊,他还真的买得起。   “谢谢伯父的好意了,不过坐飞机上下班实在太引人注目,还是算了。”   谢从海也知道事不可为,叹口气:“我就随便说说。”   这么多年儿子也不肯回家,怎么会忽然愿意回来呢?   苏青语不知道谢家发生的事情,见谢从海有些萎靡,不忍心道:“阿黎,要不然我们以后多来北京接戏?反正首都也有分公司。”   谢黎略一沉吟,答应道:“听你的。”   他对于原主和原主的父亲都没有好感,在这个世上,他唯一在乎的也只有苏青语,苏青语说什么,他基本很少反对。   谢从海大喜:“真的,太好了!”   他高兴得不知道做什么,想了想,撸起袖子道:“你们歇着,或者去花园走走,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   话音一落,起身兴冲冲地去了厨房。   苏青语懵逼:“伯父还会下厨?”   “他也只会这个了。”   谢黎不在意道,从沙发起身,伸出手道:“走,我带你去看看家里。”   和谢宅别墅相比,谢黎在魔都的别墅只能算是一个小玩意——   苏青语嘴巴微微张开,眼神几乎看不过来。   上了三楼,有一架水晶钢琴放在巨大的白色房间里,窗外阳光照耀,显得如梦似幻。   谢黎上前坐下,打开琴盖,想了想道:“我给你弹一曲?”   不等苏青语说话,他自顾自按下了琴键,流水般的旋律自他指尖倾泻而出,空灵动听,悦耳梦幻。   一曲终了,谢黎垂首盯着钢琴,笑道:“这是我妈妈的最爱。”   “对了,你妈妈呢?”苏青语这才想起这个问题,疑惑问道。   谢黎抬头,若无其事道:“她啊,在我七岁那年走了……” 第34章   苏青语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走”的意思。   听到谢黎的话,她神情一顿,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喃喃道:“我妈妈也是,她在我十五岁那年走了……她是南方人,为了爱情远嫁千里,我爸爸没有给她想要的爱情,她走了,也不要我了。”   少年时代父母离婚,母亲坐车离开,她在火车站台前挽留,换不回母亲的一个回首,孤零零看着火车呼啸而过……   ——这个场景,给苏青语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   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她不相信婚姻,不愿意走入婚姻。   谢黎对此事心知肚明,这回邀请苏青语来家里过年,就是为了解开她的心结。   他冲着女孩招了招手。   苏青语看见,心里一暖,还以为谢黎要安慰自己,笑了笑道:“你别这么看我,我早就看开了,反正我爸爸喜欢赌博买股票,对我妈妈一点也不好,分开就分开,她幸福就好。”   而且苏青语如今在魔都工作,距离妈妈的老家苏城只有半小时的车程,可以随意去看望,她已经不觉得难过了。   苏青语大大方方地摊手,在琴凳另一边坐下,歪着头好奇地问谢黎:“不过,我刚刚看伯父,觉得他人挺好的,你妈妈为什么要走啊?”   谢黎随意敲了几个键盘,低着头,轻声道:“他在外面有了人,被我妈妈看见,妈妈崩溃,后来就那样了。”   苏青语震惊到失语,指了指楼下不可置信:“什么?伯父……他怎么会?”   谢黎有些好笑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没有想过是这样。”苏青语打量着谢黎的表情,有些羞愧,面露懊悔,“人不可貌相啊,我又被外表欺骗了。”   谢黎赞同地点头,苏青语这个“又”子用的好。谢从海那副和蔼可亲的成功人士模样,她看不出来对方年轻时候的荒唐,这也就算了。可是就连低段位的原主,苏青语也看不出他的变化,这就真的有点傻乎乎的了。   “那你妈妈现在在哪呢?”苏青语心疼谢黎,犹犹豫豫地小声问,“她没有把你带走吗?”   谢黎沉思了一下,按下琴键,弹起了《致苏青语》。   苏青语不明所以地看着谢黎的动作——这是干什么啊?   又是一曲结束,谢黎松开手,合上琴盖,像是从这首歌里汲取到了力量,大大方方地道:“妈妈去天国了。”   “……对不起。”苏青语表情空白了几秒,眼神错愕,回过神,看着谢黎露出心疼的眼神,“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件事的。”   “没什么。”   谢黎面色正常,起身道:“不说这些,我们先下楼,晚饭应该做好了。”   苏青语以为谢黎生气了,心里有些惴惴,乖乖地站起来,跟在谢黎身后走出琴房。   因为走在后面,她顺手带上了门。   不过,在关琴房的门之前,苏青语望了一眼钢琴,想起刚才谢黎弹的那首曲子——《致苏青语》,再想想歌词,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   前面的曲子,是弹给妈妈的。   后面的曲子,难不成是弹给她的?   “谢黎,你等等我。”苏青语叫住谢黎。   谢黎停住脚步,手插在裤兜里,回头问:“怎么了?”   苏青语的眼睛清澈坚定而执着,看着谢黎,明亮得如同会发光:“我们在一起!”   谢黎一顿:“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   “我的妈妈不要我,你的妈妈也不要你,既然这样,我们要彼此就好了。”苏青语掰着手指算,“你看,只要我们可以在一起啊,不用在乎大人们怎么想的,他们离不离开都和我们无关,我们彼此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人抛弃我们。”   谢黎眼神闪动,望着苏青语,欲言又止。   苏青语眼巴巴看着,想到什么,忽然举起三根手指,特别认真地说:“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发誓的!你听着——上天作证,我发誓!我苏青语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谢黎,我会和谢黎一直在一起,白头到老,死了也要埋在一起。”   谢黎脸露动容:“青语……”   “你答应了?”苏青语迫不及待得到回答。   谢黎哭笑不得:“你这是在求婚吗?”   说到求婚,两人都想起来在圣托尼亚岛上的那对对戒……   “你等我一下!”苏青语说道,蹬蹬蹬下了楼,从放在玄关的自己包里拿出来一个小首饰盒,蹬蹬蹬回到楼上。   “谢黎,你娶我,我来照顾你。”   苏青语格外虔诚地举起首饰盒,期待地看着谢黎。   “这对对戒,你一直放在身上?”谢黎垂眸,眼神里笑意一闪而逝,“戒指给我,我给你戴上。”   两人为彼此戴上戒指,四目相对好一会儿,身上散发着粉色泡泡。   回过神,他们牵着手下楼。   恰好谢从海端着一道菜从厨房出来,看着他们下楼的身影一怔,眼神落在两人无名指上。   “你们这是?”   正常人也不会想到,两个人在楼上弹了两首钢琴,就会当场求婚——   谢从海看不懂很正常。   不过苏青语知道了谢黎妈妈的事情,再看谢从海,只觉得他面无可憎,一副风流浪子像,完全不想搭理他,没有开口解释。   她都不说话,谢黎更加不可能插嘴。   谢从海抬着手,等半天没听到回答,稀里糊涂地放下菜,干笑着招呼道:“算了,先吃晚饭,吃完晚饭我们好好聊聊天,爸爸都一年没见阿黎了。”   谢黎嗯了一声,走到餐厅里坐下。   谢从海有些高兴,眼巴巴看着谢黎:“今天做了阿黎你喜欢的菜,你快尝尝爸爸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他脸上都是讨好的表情,可惜谢黎没有理会,他一个人自说自话,得不到回答,空气里尴尬极了。   太安静了,偌大个餐厅,寂静得像是教室。   谢从海想了想,用求救的目光扫向苏青语——这个儿媳妇好像很崇拜他,说不定会帮他调节气氛……   谁知道看见苏青语的眼神,才发现对方冷若冰霜,盯着自己,像是嫌弃。   一瞬间,谢从海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的精气神一下子泄去,扫了眼儿子,回身去厨房端来另外两道菜,三个人就着三菜一汤沉默吃完晚饭,席上没有人说一句话。   谢从海先吃完,放下筷子说了一句,见两人没有搭理他,转身慢吞吞上楼了。   他的背影微胖,透着一种悔不当初的垂暮丧气。   苏青语扫了一眼,眼底有些不落忍,却什么劝解的话都没说,和谢黎专心地说着话。   谢黎更加冷静,看都不带看一眼,镇定吃饭。   ……   吃过饭,两人去后花园散步消食。   谢黎没有将谢从海的事情放在心上,神情轻松愉快,看着灯光下的女孩,心血来潮,偷拍了一张苏青语的背影照,发在了微博。   微博顿时炸了。   【接近过年,晚上八点……这个日期,这个时间,你们还在一起,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是要见父母的节奏了呢?】   【完了完了,这是结婚的征兆,我彻底没机会了。】   【始于才华,忠于颜值,就算少爷结婚,梨子们也不离不弃!表白少爷。】   【喜欢少爷超过六年的请赞我。】   【看看别人家男友的拍照技术,杠杠的!】   【喜欢的CP再次发糖,甜掉牙,好开心啊。】   随着专辑的发行,现在的谢黎俨然成为了近阶段当之无愧的人气王,粉丝数量持续逼近四千万,歌曲KTV必点,稍有动向就引起大批粉丝,不管是谢黎的路人拍、机场拍,还是以前的旧访谈、旧选秀,都被翻了出来,随随便便上热搜。   热度最大的那段时间,他的名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挂在热搜上面   按理说,这样才华和颜值并存的偶像,应该会有许多女友粉,可谢黎早有准备,选了苏青语出演MV。   浪漫甜蜜的剧情洗脑下,除了少部分新粉抵制,大部分粉丝都高高兴兴地跳进了CP圈子。   这一次隐晦发糖,简直叫人惊喜尖叫。   要知道,这两人虽然是光明正大的男女朋友,却都不爱上微薄,也不喜欢发自拍,想要吃到糖,全靠粉丝自己努力。   比如两人上一次在停车场被狗仔偷拍的那张照片,就因为画面美丽出尘,不知道被谁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从此成为了“贵族夫妇”的CP粉桌面。   今晚是少见的主动发糖,大家可不喜上眉梢吗。   苏青语回头和谢黎说话,看见谢黎在玩手机,好奇凑上来看:“你看什……”   声音戛然而止,苏青语窘迫地瞪了谢黎一眼:“你干什么啊?”   “我心里高兴,想秀一把恩爱不行吗?”谢黎晃了晃无名指,理所当然道。   苏青语一愣,抿嘴笑:“我也要!”   然后不甘示弱地打开手机,对着谢黎的身影拍了几张。   青年容貌俊美,身材挺拔,里面穿着浅灰色毛衣,外面搭配驼色羊绒大衣,站在梅花下,有种君子如玉的气质。   苏青语觉得每个角度都很帅,拍了几张挑挑拣拣,哪一张都不舍得删,一不小心,发了九宫格。   【啊,太帅了!!!!】   【我是小语的粉,以前觉得小语喜欢谢黎,谢黎估计是上辈子拯救了地球,才有这份好运。看到这些照片,我忽然觉得小语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宇宙!!】   【我想爬墙头了,不但要做谢黎的CP粉,还要做谢黎的颜狗粉。】   【你们的关注点歪了,快看啊,两个人竟然在同一个场景——见父母石锤了。】 第35章   苏青语看了眼粉丝的回复,抬头打量着谢黎的脸庞。   “怎么了?”   苏青语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她们说的没错,和你在一起,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宇宙。”   谢黎挑眉,上前看了眼苏青语的手机,莞尔道:“没有拯救宇宙那么夸张,但是你的确拯救了不少人。”   “臭不要脸。”苏青语以为他开玩笑,挤了个鬼脸,扑哧笑出来。   谢黎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温柔一笑:“进屋,夜里外面冷。”   两人在首都待了十天,和谢从海一起过完大年夜,初三离开,去往苏青语老家拜访。   拜访的场面没什么好说的,苏父已经另娶妻子多年,被管得老老实实,许久没有出去赌博,苏家并不缺钱,家里还有一个新妻子带来的男孩,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苏青语回家,就像是一个外人,显得格格不入。   幸好苏青语也已经不在乎这一家人,打完招呼,介绍了谢黎,就打算离开。   离开本市前,苏青语忽然想起一件事,要带谢黎去见熟人。   “我十五岁就开始攒零花钱资助她,那一年她刚刚被送到福利院来,是我看着长大的。”   苏青语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微笑,目光骄傲。谢黎一看,顿时明白这是要去见谁。   在前世,苏青语资助了一个福利院的孩子,多亏了这个孩子,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也就是谢黎所说的,苏青语上辈子没有拯救宇宙,但是也拯救了不少人的原因。因为就是这个孩子研究出的生物疗法,攻克了困扰人类多年的癌症,救下了无数人。   谢黎第一次听到时,心里还在想,如果这种疗法能够在他出生的那个世界普及,该有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   谢黎内心叹息,看了苏青语一眼,问道:“是你助养的孩子?”   “是啊!”   苏青语点头,迫不及待地带着谢黎打车直奔福利院,和院长打了招呼后,进去找人。   孩子叫杨小雪,今年九岁,刚刚放学回来,穿着半旧的校服,手里捏着短短的铅笔,在房间里写作业。   看见苏青语出现,她露出惊喜表情,高兴地跳起来,大声叫道:“小语姐!”   苏青语道:“小雪,我来看你了。”   小女孩笑得像个傻子,瞄了一眼谢黎,笑眯眯道:“小语姐,这是姐夫吗?”   苏青语一愣,脸上发热,窘迫得无言以对。   “你怎么知道?”   杨晓雪乖巧地小声道:“微博上闹得很大,我又不是活在古代,当然知道啦,恭喜你一下。”   苏青语露出无奈的表情,上前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眼神透露着对一个妹妹的喜爱。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小女孩比苏家人更让苏青语觉得安心。   谢黎在一边看着苏青语和小女孩叙旧,想到什么,上前蹲下,和小女孩身高齐平,看着她的眼睛道:“等我们举办婚宴,请你来喝喜酒。”   “好啊好啊!”小女孩拍着手笑。   谢黎露出一个微笑。   前世苏青语过世后,小女孩靠着自己的努力拿到奖学金,一路高分上名校,最后进了科学院。这辈子,如果能带她离开这里,好好培养,说不定能够早些研制出克服癌症的方法。   这是杨小雪的幸运,因为她有了一个家。   同时,也是无数病患的幸运。   因为患癌症而早逝的青年如此想到,回头看向苏青语,得到苏青语惊喜而感激的笑容。   ……   两人在福利院待了两小时,给苏青语和小女孩一个叙旧的机会,之后给福利院留下了一笔捐赠,才不舍地离开,乘飞机回到魔都市。   老规矩,下飞机还是叫韩明来接。   得知谢黎回来的消息,韩明大喜过望,殷勤地来了,同时递上一份通告邀请。   “那些综艺和真人秀你不喜欢上,我帮你略过了。还有代言,因为你说过不想代言,我也没有接。只有这一份,是著名品牌Z发来的伦敦时装周邀请,我建议你去。”   谢黎拿过请柬,看着上面的日子,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答应了。   “真的?”   被拒绝太多次,这一次轻易答应,惊喜来得太快,韩明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谢黎点头:“去看看,反正时装周也就几天时间。”   他不可能天天和苏青语黏糊着,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参加时装周,或许就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苏青语也在一边赞同。   男友家里有钱也是他爸爸的钱,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谢黎在事业上也能有一番成就。   就这样,接受邀请一事定了下来。   不过,在出发前往纽约之前,谢黎打算先送苏青语回剧组,再上飞机。   两人驱车到了桐城影视基地,回酒店放行李,再进入去剧组拍摄场景。   在酒店电梯里,意外撞上了剧组男一号邱泽   邱泽这段时间听谢黎的歌入迷,是谢黎的迷弟,撞上偶像,眼睛一亮,高兴地要上前和谢黎说话。   “偶像,你的那首中国风太好听了,过年我都想去……”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   三人微微抬头,看见一身红裙,露出雪白大腿的宋芜芙竟然往这边过来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闭嘴。   宋芜芙却好像没发现他们的古怪,走进电梯,露出灿烂的笑意:“几天不见,大家过年还不错?”   “是挺不错的。”和偶像的聊天被打断了,邱泽有些不耐烦,“你在家这半个月,演技练习得怎么样,应该有进步?”   宋芜芙脸色一黑。   宋芜芙在自己的粉丝面前是清纯无敌小仙女,可是在王导专业严苛的剧组里,毫无人缘,甚至连男一号男二号都不愿意和她搭戏——对着她一双无神的眼珠子拍戏,容易出戏不说,她还经常不记得台词,每回NG都要拖到很晚才下工,连累整个剧组。   所以在一众演员里,几乎没人喜欢她。   宋芜芙也心高气傲,认定大家总有一天会被她踩在脚底下,懒得和他们处好关系,往日里总是远远避开大家,在一边折腾自己的助理。   可是,如今她顺利拿到了免死金牌,这些人竟然还敢讽刺她……   宋芜芙心里有气:“放心,王导亲自教导的演技。不敢说影帝影后级别的,赢了你还是绰绰有余。”   邱泽惊讶,张开口想说什么,还没等开口,谢黎凉凉地插了一句嘴:“你和王导也‘熟悉’了?”   宋芜芙一愣,若无其事地拨了拨头发:“是啊,不行吗?”   王导是国内电视剧五位名导之一,有他保驾护航,她绝不会缺戏拍,自然也就不在意谢黎的威胁了。   想到这,宋芜芙扫了一眼苏青语,笑眯眯道:“青语姐的女一号一定要好好的演啊。”   不然,被她抢走可就不好了。   苏青语不明所以,却能感受到浓浓的恶意,皱了皱眉。   宋芜芙见状笑容越发得意,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和谢黎说话,按了楼层键,看着红字数字一点点变小,电梯缓缓下降。   “叮”电梯门打开,王导一行人正好从酒店大门进来。   “王导。”宋芜芙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高兴地小跑过去,“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王导脚步一僵,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厌恶。   宋芜芙没注意到,只知道自己的靠山来了,高昂着下巴,冲着谢黎使了个眼色。   ——你要是敢说出我的事情,信不信,我立刻就能让你的女朋友滚出剧组,在圈里待不下去。   谢黎看见,双眸晦暗,露出意味不明的眼神,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地打了个招呼:“王导,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谢黎主动开口,王导才发现他也在,脸上努力挤出笑容,“谢黎也来了啊,房间开好了吗?小酒店房间睡得不舒服,你和青语两个人,要不要剧组帮你开个总统套房?这点钱剧组还是有的,直接说就好,千万不要客气。”   谢黎微笑婉拒:“我有事要去纽约一趟,总统套房就不用了,麻烦王导多多照顾青语,她这个人太乖了,我怕她受欺负。”   “小事,放心,事情包我身上,等你从纽约回来,一定能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苏青语。”   王导大包大揽,态度平易近人,甚至还有些讨好。   他身边的宋芜芙目瞪口呆,看到王导讨好的态度,有种世界混乱的错觉。   怎么会……她刚刚找到的靠山,竟然会在谢黎面前这样屈膝讨好?   平心而论,王导要脸面,讨好的姿态并不算难看。可是宋芜芙讨好惯了人,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也就在这时,她想起来一件事。   年前在剧组里,王导说过是谢黎的粉丝,还邀请了谢黎写歌。   难道就因为这个,王导才对谢黎这么好?!!!   宋芜芙气得差点当场发火,有病啊,王中发这个死胖子,她刚刚才用眼神威胁了谢黎,转眼他就讨好谢黎,这样叫她还怎么在谢黎面前耀武扬威!   也就在此刻,谢黎扫了宋芜芙一眼。   轻飘飘的,没有一丝情绪,宋芜芙却觉得羞窘欲死,脸涨红得发紫,又羞又恨,恨不得当场找个洞钻进去。   威胁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惨遭打脸,她也是头一个了。   ……   谢黎留下一个眼神,和苏青语道了别,离开剧组。   至于剩下的事情,他相信有自己的提点,王导不会让他失望。   赶往魔都机场,和团队会合,一行人飞往纽约。   这次纽约之行预计六天,可是接踵而来的事情,比如街拍、看秀、封面邀请……计划不如变化快,谢黎被迫多停留了几日。   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谢黎从纽约离开后,去了米兰时装周,在那里呆了十来天,才启程回国。   这些天,谢黎一直和苏青语视频聊天,并不担心苏青语的情况,下飞机后休息了两天,径直找上公司的娱乐总监。   “我的新专辑可以开始做准备了。”   总监看谢黎的眼神,和看金娃娃也没什么两样,听到这话,“噌”地发出亮光:“马上准备!”   谢黎点头,取出这些日子写的歌曲。   总监上任多年,鉴赏能力的底子摆在那,看着这些曲谱,激动道:“曲子都准备好了,太好了,我立刻联系中岛春田先生,他上次就说过,愿意一直无偿为你制作专辑。”   “不用他了。”谢黎冷静地道,“我在纽约认识了一位美国音乐人,聊得很投契,他答应帮我制作专辑。”   总监低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有部分歌曲的歌词是英文。   他脑海里有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出来:“……你是要出英文专辑?”   谢黎点头,风淡云轻道:“是啊。” 第36章   总监站起来,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像是在思考什么。   良久,他坐回椅子上,手放在桌前,慎重道:“会不会太冒险了?”   亚洲歌手发行英文专辑,除了本身是混血,外貌偏向西化,能够得到外国人的偏爱,就是在亚洲市场功成名就,到达巅峰,才会转而向世界级市场进发。   谢黎很棒,一张专辑起死回生,成为全国上升速度最快的歌手,专辑销量达到两百万,数字专辑销量破了六千万,名气甚至传到了日韩国家。   可是跨越亚洲这个大市场,贸贸然冲向国际,实在没有底气。   相反,如果先发行三到五张的中文专辑,稳定国内的名气,接着侵占整个亚洲市场,举办几次巡回演唱会,再走向世界,就会显得顺理成章许多。   总监看了看青年,提议道:“不考虑开一场演唱会吗?”   开演唱会?这个事情谢黎倒是没有想过,摸着下巴想了想,他点头道:“开。”   “太好了,我这……”总监喜上眉梢。   谢黎打断他的话:“演唱会要开,不过先发专辑。”   “这,何必呢?”总监喜悦一扫而光,语气有些无力。   谢黎侧首瞥了他一眼:“我只有十首歌,怎么开演唱会?”   一场演唱会需要二三十首歌曲左右,只靠谢黎前些日子发行的专辑歌曲肯定不够,还需要再发一到两张专辑才行。   正好他打算发行英文专辑,到时候再搞定一张中文专辑,演唱会需要的歌曲就凑齐了。   总监听了这个理由,心生无奈:“你忘了,你之前几年发的专辑也行的。”   在谢黎一炮而红前,原主也发行了四张专辑,传唱度不高,不过好歹也是公司花了重金买下的版权,旋律和歌词都很不错,算得上是佳品。   总监微微前倾身体,给谢黎出建议,提议谢黎可以在演唱会上唱一部分前几年发行的歌曲,反正别的歌手开演唱会,也不是每一首歌的传唱度都很高。   谢黎想了想,身体向后依靠,摇头拒绝了,不愿意。   总监还要再劝,可惜无论总监怎么说,谢黎只是冷静地注视着他,不反驳,也不赞同。   总监简直无奈叹息:“如果你真的要发,我们也拦不住。只是,我需要提前和你说一句,公司并没有海外发行通道。”   到时候录制完专辑,却卖不去,不能回本,公司的财政收打击都是小事,反正上面会拨钱,就怕浪费了时间,惹得大少爷生气。   谢黎漫不经心地垂眸:“没事,你叫公司准备就好了,这张专辑只在英美部分国家发行,我的朋友会为我联系发行通道。”   “你主意已定,那就听你的。”   谢黎固执,总监觉得多说无益,也没有再多劝。反正公司是谢家的,大少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犯不上去阻拦。   “你的那位朋友叫什么,公司和他联系一下,签订合同,到时候专辑录制开始,公司会通知你。”   谢黎点头,说了一个名字,起身离开办公室。   总监听见,神情一愣:“难道是同名?”   不然,为什么这位半退隐乐坛十多年,堪称教父级别的音乐人,竟然会帮助谢黎制作专辑?!   总监半信半疑,两天后,看到新出的新闻报道,满脸震惊。   竟然真的是那一位传奇!   早在谢黎还停留在纽约和米兰时,就有好事的媒体,将谢黎出席时装周的消息传回国。   照片上,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修身西装,劲腰长腿,面容俊美,气质优雅稳重,在看秀的一众大牌明星中分外显眼,一点也不落下风。   和世界级模特说话的照片被拍下,那种强大的气势隐隐还压过了这些靠气势吃饭的人。   之后的街拍,也是每张照片都很出色,怎么看都看不腻。   粉丝狂热地点赞转发这些照片,频频闹上热搜,使得媒体们更加努力地去追逐谢黎的新闻。   在后续传回国内的照片里,有一张小媒体无意中拍下的照片。   照片明显是偷拍,谢黎正在和一个竖着小辫子,容貌坚毅,胡子很有特色的中年男人说话,因为媒体的注意力全在谢黎身上,竟然忽视了这个小辫子男人。   直到谢黎回国,谢黎临时开通的脸书地址被粉丝曝光,大家发现他和许多知名歌手互关了,其中一个不太出名,才发现,那个小辫子就是退隐的世界级音乐人威廉。   消息一经曝出,不仅在国内,就连外媒也震惊了,用大封面来宣告威廉的出山。   总监看的热血澎湃,大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打电话给谢黎,兴致勃勃道:“只要公司和威廉的经理人谈好行程,专辑立刻开始录制。”   他对谢黎简直刮目相看。   有威廉的加入,靠着他的名气,这张第一次试水的专辑,怎么也不可能扑了。   “知道了。”谢黎的声音冷静和平板,“只是,下次你再半夜打电话来,打扰我休息,后果自负!”   总监:“……”   他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心虚地道歉,挂掉了电话。   ……   威廉很快答应了若风娱乐的邀请,不远万里来到国内。   录制专辑的事情随之提上行程。   在这之前,谢黎去剧组见了苏青语一面,发现剧组里平平静静,宋芜芙只敢狐假虎威地招惹其他人——比如男一号,男二号等等,却不敢和苏青语犟嘴。   谢黎知道,他之前和王导说的话起了作用。   既然苏青语在剧组不会出事,谢黎也就安心了,回到魔都,除了每天和苏青语视频聊天,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专辑的录制中。   若风娱乐给谢黎准备了前段时间就在建造,还没有对外开放的零号录音室,里面设备豪华,几乎是倾半个公司的流水建造而成,虽然比不上世界顶级录音室,也算的上是一流水准。   威廉带着团队到来后,又另外改装了部分设备,使得这间录音室无限接近国际水准。   谢黎在里面录歌,声音里一丝丝的杂音都能无线放大。   不过出人意料的,专辑录制并不容易。   威廉对待音乐的态度,比中岛春田更加苛刻,假如一首歌在中岛春田面前可以轻易的过关,在威廉这里,他能挑出至少二十个毛病。   一个转音不对,一个气声模糊,都要重新再来。   精益求精,谢黎感受到了隐隐的压力。   同时他也发现了,即使他有绝对乐感,如果不努力练习,还是比不上一些人类中的奇迹存在。   绝对乐感是一种天赋,得到后不勤加练习,渐渐就会沦落为平庸,和伤仲永一样。   而威廉就是这种既有天赋,又热爱音乐的人。   他的天赋不如谢黎,却出身音乐世家,勤加练习,出口唱腔华丽。这样的人,他对于音乐的追求已经达到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每一个音符都拿捏的得心应手,对于谢黎的要求自然也提高了许多。   四十天后,专辑录制完成,谢黎觉得从威廉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   以前的他其实并不在意音乐,只是觉得这个职业复合原主的人设,又能够快速圈粉,为苏青语保驾护航,才选择成为一名歌手。   这些天相处,看着威廉对音乐的态度,他忽然有所触动。   或许若风娱乐应该感谢威廉,是威廉对音乐的真诚和向往感染了谢黎,谢黎改变了怠慢的态度,认真而系统地学习起音乐来了。   认真的男人最帅,视频对话里,苏青语看着这样的谢黎,几乎转不开眼。   “你在看的书是原文书?”   谢黎坐在黑檀木书桌前,台灯悠悠,带着金丝眼镜,神情从容看书,有一种衣冠禽兽的浪子气质。听到苏青语的话,他取下眼镜道:“看点课外书,巩固一下白天学到的东西。”   专辑还在制作,谢黎去报了一个课外班学习音乐,这事他和苏青语说过了,苏青语也知道,点点头道:“你上学的时候,一定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学生。”   谢黎没说什么,含笑看着苏青语:“你是明天杀青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苏青语捧着脸叹息:“不用了,明天我还有一场杀青戏,半夜才忙完。到时候我回魔都会很晚,你好好休息,兰姐送我回来。”   谢黎点头:“行,我接你你还要应付我,兰姐接你,你到家就安心休息。”   “嗯。”苏青语答应,道了别,关掉视频休息去了。   谢黎摸着下巴,思考明天要不要过去给她一个惊喜。   就在这时,手机微博的提示音响起,谢黎只关注了寥寥几人,这个时候发微博的……   他点进去看,发现是苏青语戏份即将杀青,在微博发了条消息通知粉丝。   微博谢黎顺手转发了。   他有看评论的习惯,过了十分钟点开评论,结果底下的粉丝竟然不是欢欣鼓舞秀恩爱,而是都在哀怨,谢黎好久没有消息。   时装周期间,媒体的照片轰炸养肥了粉丝的胃口,她们可不再像之前那样好糊弄了,纷纷请求谢黎能多参加通告,多露面。   谢黎想了想,宣布了他要发新专辑的消息。   粉丝们震惊,然后狂热转发。   【少爷这么快就发行专辑了吗,会不会累到啊?要多保重身体,我们可以等的。】   谢黎也是第一次成了明星,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平时压根没有宠粉的概念。   看着这些粉丝的担心,他忽然有些愧疚。   从这之后,谢黎隔几天发一条微博。   有时候是手写的歌词稿件,有时候是别墅露台上的小绿植,有时候是自拍,有时候是和苏青语的聊天记录。   粉丝:没事,狗粮我也吃! 第37章   次日,谢黎准备去桐城影视基地接苏青语。   要出门的时候,韩明带着通告上门来拜访。   “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谢黎总觉得他一上门就没好事,抛着手上的车钥匙,表情无奈地问道。   韩明表情十分委屈,有心想为自己辩解两句,看着谢黎冷淡的表情,又吞了回去,送上手里的文件合同道:“公司帮你争取到了一档很好的综艺,希望你能看看。”   谢黎不愿意上综艺,却答应了时装周的邀请,还代言了Z品牌的华国区春夏男装系列,公司这时候才明白,大少爷不是拒绝商演,而是不愿意自降身价。身为谢家独子,说不定哪天就要退圈回家继承家业,如果真的代言什么拼夕夕之类的产品,或者上一些不出名的三流综艺,他以后怎么见人?   这不,公司就帮谢黎接了一档歌手竞演类的综艺。   综艺名叫《歌手争锋》,勉强算是国内的一流综艺节目了,前面三季有许多殿堂级歌手出现,是一名歌手证明自己实力的棚拍综艺节目,采用上星和网络视频联合播放制度,每回播放热度都很大。   谢黎也看过,闻言挑了挑眉,露出几分兴致:“我看看合同。”   “你有兴趣?”听到有门,韩明露出激动的表情,“快,走走,进屋里,我给你介绍。”   在客厅茶几上摊开合同,韩明详细地介绍了一个规则。   “现在节目已经录到第六期了,你是替补选手,最后一个上场,导演说第一次去的歌手可以随意选歌,这个算是很大的方便,只要你……”   谢黎一边听着他的解释,一边冷静地细细看过合同,略一思考,答应了下来。   “行,这个节目我参加。”   “这么爽快?”韩明有些惊讶。   谢黎摸着下巴微笑:“谁叫我喜欢这个节目呢?”   《歌手争锋》的比赛场上,大家都喜欢炫技,不巧,正是谢黎需要学习的地方。   他的作词作曲水平十分高超,唱歌的技巧却不值一提,如果能参加节目,认识些前辈,并且向他们学习,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韩明高兴到:“好,我这就回复节目组。正好你要推行英文专辑,你可以在上面多唱几首歌,宣传一把。”   谢黎不在意这个,只是技痒难耐,想要和人斗技罢了。   听到韩明的话,他笑了笑,转移话题问:“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出门了。”   韩明一愣:“大少爷,你又要去哪?”   谢黎勾唇而笑:“今天青语杀青,我去接她。”   韩明点头,表示理解,问道:“要不要我送你?你好歹也是公司一哥,出门不带人太不像话了。”   谢黎摆手拒绝:“我们二人世界,你来瞎掺和干嘛?”   韩明皱眉,有些失望:“好。”   话题结束,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别墅,分别驱车离开,韩明回公司,谢黎出发去桐城。   桐城距离魔都有三个小时的路程,原本只是一个无名小城,多年前建起了一座国家5A级别的影视城景区,才渐渐热闹起来,是许多古装电视剧拍摄的不二选择。   不过票价太高,随着时间过去,其他城市兴建的影视城分流,桐城渐渐落寞,除了部分粉丝来探班,大部分时候都十分的冷清。   谢黎之前来过几回,都是自己开车进出,没什么感觉。   谁知道这一次来,竟然发现剧组外面围了一堆人。   谢黎降下车窗的一条缝隙,略带好奇地向外面看了看,意外地看见应援牌上都是自己的名字。   “这……”   难道这些都是他的粉丝?   谢黎大觉不可思议。   等他回过神,发现有举着应援牌的人在朝车里探头探脑,皱了皱眉,立刻合上了车窗。   可惜他关上车窗的行为反而引起了外面几个女孩的注意,好奇心害死猫,有人试探地围了上来,要从车前方查看里面是谁。   谢黎皱眉,打算离开这里。   这又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车子点火,女孩们不知道是第六感,还是追星多年有了经验,愈发激动了起来,迫不及待地上前。   谢黎抬眸望去,正好和她们的眼睛对上。   “……”   空气里沉默了五秒钟,狂热的尖叫响起。   “啊啊啊啊,是少爷啊!!!”   谢黎心里一沉,知道自己怕是走不掉了。   果不其然,几个女孩子的声音吸引了围在剧组门口其他人的注意,她们一愣,反应过来,举着应援牌蜂拥而上。   “在哪,少爷在哪?让开地方我看看。”   “我也要看少爷,让我看看,在哪在哪?”   “好像是真的少爷!啊啊,我要合照,我要签名!”   “我看不到,真的是少爷吗?他来接‘少奶奶’回家的吗?”   “啊啊,我就知道来这里守着一定能等到。少爷我爱你,梨子一生不离不弃!”   车窗外吵杂的声音传来,谢黎懊悔,熄灭了车子,有些无力地埋头在方向盘上,几乎可以预见等一下的新闻了。   【谢黎现身桐城影视基地,引起上百粉丝围观,不得不躲在车里做缩头乌龟。】   于是,等到大家聚集过来,只看到一个脑袋——黑玉般顺泽的短发,熟悉的耳垂,阴影下俊美的侧脸,还有无名指上带着的对戒。   “真的是少爷!!”   大家欢呼,响声震天,这下子谢黎是彻底走不动了。他抬起头,无奈地冲着车前的粉丝打了个招呼,引起一阵尖叫。   “少爷,少爷,少爷……”   谢黎解开安全带,取出手机,无奈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青语,我在剧组外面。”   苏青语茫然不解的声音传来:“你在剧组外面?可是我提早杀青,已经离开剧组了啊。”   谢黎表情楞了一秒,竟然不知道怎么说。   果然,不打招呼就上门送惊喜,都是傻子行为!   现在苏青语离开了剧组,别说给她惊喜,能完好无缺地回去就不错了。   谢黎呐呐道:“那算了,我打电话找王导帮忙。”   苏青语疑惑:“等等,你别挂电话,说清楚你怎么了啊。”   “你上网看。”   谢黎已经看到有人掏出手机和相机拍照了,说了再见,果断挂了电话,给王导、韩明等人都拨通电话。   十几分钟后,王导带着剧组里面的保安和工作人员来接谢黎。   只是随着信息的扩散,围着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大半个桐城影视城的游客都来凑热闹了,保安们一时半刻也冲不进来粉丝的人墙里。   谢黎看着不对劲,怕引起踩踏事件,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还是王导的大喇叭控制住了局面,喝住了大家。   “大家别激动,别挤,我们先让谢黎出来,别让他受伤。”   第一句话出口,粉丝心生顾虑,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王导。   王导笑了笑:“你们不就是要签名要合照吗,我给你安排签名会,大家先来这里,一个个排好队。”   说着,他让工作人员搬出几张桌子,放在剧组里面远一点的地方,上面放上一支马克笔,指引大家在剧组进口处排队。   “来啊,快点排好队,先到先得,前二十名合照加签名,前二百名提供签名,千万别错过了。”   王导不亏是名导,语气十分有煽动力。   粉丝们一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排队。   谢黎看见希望,连忙在里面用手指了指桌子方向,示意大家过去,他会挨个签名。   空气停滞了一分钟,渐渐的,有几个人过去了。   大部分都是从众的,看见有人带头,剩下的人立刻有了反应,纷纷过去。   谢黎松了口气,趁着人流稀少了一半,冲着接头的保安打了个手势,开车门,一口气冲进剧组打开的门里。   王导还在外面指挥排队,过了一会儿,笑眯眯地过来了:“怎么样,没事?”   谢黎摇头,苦笑着叹息:“我下次再也不一个人出门了。”   明星的世界,他实在适应不来啊。   ……   苏青语又打来电话。   “我看到网上的消息了,你在剧组门口被粉丝堵住,没事?”   谢黎正在给粉丝签名,随口道:“没事,王导带人出现了。”   苏青语松了口气,想起事情的起因,疑惑问道:“你来剧组,是来接我的?”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苏青语一顿,声音里夹杂着好笑:“都说谈恋爱会让人智商变低,你总是那么淡定冷静,我都感受不到。现在,我相信这句话了。”   谢黎无奈:“别嘲笑我了,下次我一定吸取教训。”   “好,我不多说了,你赶紧签名,我也要到地方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   谢黎挂了电话,给两百名小粉丝们签完名,感觉手变得有些酸涩,皱了皱眉,起身要离开。   剩下的粉丝哀声哭求:“少爷,你再多签几个,我排了好久的队。”   “是啊,少爷,我坐了好久的车才到桐城的,我攒的压岁钱都没了。”   谢黎垂眸,犹豫了一下,坐回椅子上:“签到下午三点,我还要赶回魔都。”   “耶!”小粉丝兴高采烈,“太好了,少爷你人真好!”   谢黎得到了几百张好人卡,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签名。   就这样,谢黎一直到下午三点才抽身,共计签了六七百个签名。不过和前两百的小粉丝有祝福寄语不同,后面的几百位粉丝都只有一个签名。   可即使这样,大家也很高兴。   谢黎觉得,粉丝们真的是再好满足的人了。   冲着大家挥了挥手,让大家早点回家,下次别再乱来,以后有活动微博会通知。他和王导等人打了招呼,从剧组另一个小出口离开。   一辆保姆车停在这里,看见谢黎,韩明打开门让他上来:“现在知道后悔了?”   谢黎动作一顿,冷冷地斜睨韩明:“你在嘲笑我?”   “不敢不敢。”韩明一下子乖了,干笑着心虚道,“就是提醒一下你。”   谢黎戴上眼罩:“走,回家。”   这次的惊喜真是叫人心力交瘁。   不过从这之后,保姆车倒成了谢黎出行的必备之物。   ……   赶在天黑前,谢黎回到家,叫了一份外卖,摊在沙发上等。   这间别墅的地方不算大,每周都有钟点工上门两次做卫生,并且补充食材。   可惜这一次,谢黎实在太累了,懒得做。   等外卖的同时,谢黎打开了微博,想看看媒体怎么评价他这次莽撞的行为。   “希望别骂的太惨……”   谢黎的话戛然而止,微博首页探出一条消息。   【谢黎情变——女友苏青语现身苏城,和新锐导演于文书出游,甜蜜接吻。】 第38章   谢黎盯着手机,神情意味不明。   于文书,不就是上次在机场遇见的人吗?   因为苏青语说过,想要演他的电影,谢黎找人查过他的资料。   据谢黎所知,这位年轻而英俊的文艺片导演年仅三十五,出身导演世家于家。爷爷于泰隆是国内第一代导演,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已经小有名气。父亲于谋刚半路出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拿过多个国内外电影节奖项,同时是国内第一个亿元导演俱乐部的成员,开创了国内票房先河。   于文书身为于家三代独苗,言传身教,从小就对电影有浓厚的兴趣。在美国南加州大学上学时,以优异的成绩从导演系毕业。   回国后,家里赞助资金给他拍摄电影。   原本只是练手,没想到一炮而红,两千万成本的文艺片,竟获得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多项提名。   从这之后,于文书越走越远,去年拿下了戛纳国际电影节的至高奖项金棕榈奖,电影女主也获得了最佳女演员奖,一夜之间,声名鹊起,引起热议。   谢黎得知这些信息,特意让人联系了于文书的工作室,想要为苏青语争取一二机会。   至于为什么不用钱砸?   因为谢黎深知,于文书这样的人,家世好,从来就不缺资金拍摄电影,钱财对他都是身外之物。   就像谢黎发行专辑,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好玩,靠钱根本就砸不动。   而且于文书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每次拍的片子多少都会有提名或者奖项斩获。许多大牌明星出演商业片到了一定的层次后,就会找上他,希望借由他的电影转型,一来二去,使得于文书在娱乐圈颇有盛名。   就是谢家想要走后门,都不容易。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可能达成目标。   所以谢黎礼贤下士。   结果于文书工作室竟然回复说,于文书的下一部电影还在选剧本没有立项,暂时没法确认角色。   谢黎也无法,暂时放下这件事,想着等于文书挑选演员的时候再说。   没想到……   这一回,倒是提前扯上关系了。   手机铃音响起,谢黎低眸瞄了一眼,抬手接通,沉默三秒钟,发出声音:“嗯?”   “阿黎,你看到了吗……”苏青语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声音传来。   谢黎道:“嗯,看到了,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事情不是这样的。”   苏青语看不到谢黎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冷冰冰的语气,还以为他在生气,又急又恼:“你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是吗……”谢黎尾音上扬,还想装模作样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是不是哭了?”   苏青语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啊。   谢黎顾不上逗弄苏青语,连忙道:“我在逗你玩,你别哭,我相信你的。”   手机那头,苏青语气得说不出话,偏偏就是没哭。听到谢黎的话,愣了愣,心里柔软极了。   “你真的相信我?”   “这个世上,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   从始至终,谢黎都知道,苏青语不会背叛自己。因为他对苏青语有信心,更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   回想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话锋一转,想要逗苏青语开心,道:“再说了,于文书长相差我一大截,你怎么会放弃我,看上他你呢?”   “不要脸。”谢黎的语气太理所当然了,苏青语扑哧一笑,:“你在胡说什么呢。”   不过,只要谢黎相信她,她就有了无穷的力量。   苏青语喃喃自语般,羞涩而甜蜜道:“阿黎,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   谢黎一愣,眼中充满了柔情:“你现在说了。”   两个人黏黏呼呼了好久。谢黎率先转移了话题,问起正题:“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代言的某个品牌开旗舰店,出面剪彩,办完事下停车场刚好撞上了于导演。”   苏青语娓娓道来:“当时已经很晚,助理去开车了,只有我和兰姐。兰姐看他好像喝醉了,带着我上去扶他……”说着,苏青语语气变得十分懊悔,“好像就这样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被拍到了。”   “有没有联系物业,要求查看监控?”   “停车场光源不够,还是半个监控死角,提取出来的视频根本不能用。兰姐正在联系于导演的工作室,希望双方一起澄清这件事。”   谢黎点头,沉吟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唔……”苏青语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和身边的人询问,得到答案,回复谢黎,“兰姐说,工作室的澄清通知发出来后,希望你能转发。”   谢黎答应:“行,到时候通知我一声就好。”   以前的谢黎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工作室微博,现在随着名气越大,公司打算给谢黎筹备起来,不过在目前阶段,谢黎个人微博的密码只有他自己知道,转发的话也只能谢黎亲手来。   答应下来,谢黎再一次安慰了苏青语,挂了电话,登上微博。   热搜上,谢黎占了四个位置,其中前十名里有两个是谢黎。一个是他遭遇粉丝围困,就地举办粉丝见面会的事情,一个就是苏青语的照片事件了。   谢黎已经不关注媒体会如何评价他,皱眉点开苏青语的名字,才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诚然,有许多人在泼污水,可是仔细看看,人数比谢黎想象的要少许多。   许多网友没有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看图说话,脑洞比谁都大,并且大多满怀恶意,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女星。   但是,就现在的热评点赞数来看,苏青语的情况算是比较好的了。   只要能够拿到清晰的监控,澄清这件事,易如反掌。   谢黎皱眉思考,怎么帮苏青语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虽然苏青语说监控光源不够,视频粗糙,可只要找到足够厉害的计算机人才,监控也能还原。   何况谢黎并不需要真实的监控,只要能证明苏青语是清白的,就算略用一些小手段,也无妨。   谢黎摸着下巴想了想,拨通了谢从海的电话。   ……   第二天,苏青语工作室和于文书工作室的澄清通知相继发出。   彼时,苏青语已经回到魔都,正在公司和团队共同应付这次事件危机,通知发出后就打电话通知了谢黎。   “我等一下就转发。”谢黎刚起床,嗓音低沉暗哑,磁性而迷人,“在那之前,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苏青语不明所以:“什么礼物?”   “开邮箱,我现在发到你的邮箱里。”   “哦……”苏青语纳闷地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过,她还是听话地去看了,过了一会儿,在手机里惊喜大叫道:“天呐,你怎么做到的?”   “身为你老公,这点小事还能难到我?”谢黎含笑道。   其实说起来也巧,苏青语剪彩的分店物业竟然是谢黎家的分公司旗下。   一个电话打过去,底下人立刻想办法提取清晰视频。最后还是意外从监控里发现,某辆车的行车记录仪没有关,花钱买下了行车记录仪,在里面发现了清晰的视频,交给了谢黎,才这么快速地找到了证据。   谢黎借花献佛,顺势送给苏青语。   “怎么样?有了这份东西,你应该就没事了。”   苏青语激动道:“太有用了,老公你好棒!”   谢黎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非常受用苏青语的称呼。   他漫不经心道:“去,让喜欢你的粉丝高兴起来。” 第39章   有了谢黎发过来的视频,橙子娱乐很快做出应对。   上午十点,他们先是连发十多封律师函,强势警告一部分泼污水的营销号,压下黑粉嚣张的气焰,肃清了苏青语微博下的乌烟瘴气。然后上传视频,解释事发经过,公司官网转发,再联系水军和粉丝们齐齐转发……   橙子娱乐这次难得的大方,既出力,又出钱。   加上于文书工作室的反应也很及时,双方联手,在强大的资本运作下,不到中午,事件已经平息下去大半。   谢黎旁观事态发展,看着苏青语从热搜下来,营销号依次删除微博,灰溜溜的赔礼道歉。   再去看苏青语的微博,就见底下已经风平浪静,热评里不是在这一事件忠心耿耿的粉丝的示爱评论,就是在这次事件中宣布要粉转黑的粉丝的愧疚道歉……勉强也算岁月静好。   谢黎靠在扶手上,撑着脑袋,十分满意。   很好,工作室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一点。   要是再拖半天,看着苏青语被骂,他恐怕自己会忍不住插手。   现在苏青语没事,他也就放心了。   ……   下午两点左右,苏青语打来电话。   解除了身上的无妄之灾,她的语气轻松愉快,甜蜜而骄纵:“为了感谢你帮了个大忙,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吃饭……”   谢黎挂心着苏青语的事情,一天都没好好学习,好不容易静下心看了点音乐书,就被电话打断。   还好他并不生气,随手一翻,书页“碰”地合上,问道:“在哪吃?”   “不去外面吃啊,万一被人认出来,我怕又闹出事情。”苏青语笑道,“我去你家,给你做饭,你说你想吃什么,我顺路带菜过来。”   谢黎好整以暇,靠在椅背上:“请我吃饭就这么小气?”   苏青语无奈含笑:“怎么会是小气,多少粉丝想吃我做的饭菜还吃不到呢!”   谢黎不为所动:“不,今天我们出去吃。”   回想脑海里韩明推荐的餐厅,他琢磨了一会儿道:“不如……去吃烛光晚餐。我知道一家隐私性很好的餐厅,现在订餐应该来得及。”   “……烛光晚餐?”苏青语愣了愣,道,“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吃过烛光晚餐。”   “就是没有试过,才需要去尝试。”   “你说得有道理。”苏青语答应下来,语气雀跃,显然也有些期待,“好!我一定准时赴约。”   谢黎勾唇:“记得穿漂亮点,这是我们的第一次。”   “知道了。”苏青语撒娇挂断电话。   谢黎听着耳边的嘟嘟声,微微一挑眉,露出戏谑的笑意,回房间挑约会用的衣服。   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带女伴吃烛光晚餐,理应隆重。   “这件太单调,不行!”   “这件太花哨,不行!”   “这件颜色古里古怪,不行!”   挑了一个小时,谢黎有些心累,扫过床上的衣服,不明白为什么找不到合适的。   明明平时随便挑一件衣服就可以出门,今天看这些衣服,却怎么都看不顺眼。   这个时候,可能询问别人的意见会好一些?想了想,谢黎找到韩明的微信,发了视频申请过去。   音乐响了半分钟,韩明的大脸才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一脸哀怨:“大少爷,我在开会呢……”   “帮我看看,哪件衣服适合约会。”   谢黎置若罔闻,摄像头对着衣柜,一件件翻出来给韩明看。   韩明:“……”   他深呼吸,刚想在心里痛骂资本家的黑心行为,忽然一僵:“等等,你说约会?”   谢黎的表情淡然:“是啊。”   “地点呢?”   “你推荐的那家空中餐厅,和青语一起。”   韩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来,吓了办公室里正开会的其他艺人一跳。   他也不在乎,走出办公室,挑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兴致勃勃要帮忙:“这就好!对了,你不是要挑衣服吗,快,我帮你一起挑。”   似乎是觉得找到了共同点,韩明忍不住哈哈大笑:“没想到少爷你约会也和我一样磨磨唧唧,挑个衣服挑半天。看样子,只要是去见喜欢的人,不管男人女人,大家都一样紧张啊。”   谢黎闻言一顿,眼里闪过忍耐。   韩明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很积极的帮忙。   可惜,不到十分钟,就被谢黎打击得想要自杀。   “你这是什么审美?”   “说真的,你真的觉得这一件适合我?”   “韩明,我觉得我找你就是一个错误!”   “算了,别挑了,你接着开会。”谢黎忍耐再三,还是没忍住,嫌弃地皱眉,“韩明,你的审美还不如我。”   然后利落挂断了视频。   韩明:“……”   韩明瞪着手机,气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你说我可以,怎么可以说我审美差?   ……   另一半,谢黎别墅。   折腾了半天,谢黎“凑合”选了一件欧洲带回来的黑色手工西装,搭配酒红色领带和一对熠熠生辉的钻石袖口。   换好衣服,他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一圈,顺手拉出抽屉,指尖掠过,挑中了一辆红色跑车,健步下了地库,驱车从别墅出发。   韩明推荐的这一家餐厅,位于魔都市市中心,是一家空中旋转餐厅,风景美丽,夜景奇特,非常适合情侣用餐。距离谢黎的别墅只有二十分钟路程,并不算远,只是谢黎在家有些焦躁,才提早出门了。   结果,约了六点见面,他四点半就到了。   “青语知道我这么早来,一定要笑我。”   谢黎心道,有些无奈,眼神情不自禁流露出纵容。   他挑了一张桌子,双手交叉放在扶手上,等待苏青语的到来。   没想到,两个小时后,苏青语才到。   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纱织礼服裙,长发齐腰,后方斜斜坠着一个碧色饰品,清新脱俗中透出一丝可爱俏皮,一看见谢黎,就心虚地低下头道歉。   “对不起,我迟到了。”   “迟到是女孩子的特权,不用道歉。”谢黎勾唇浅笑,起身走到对面,绅士地拉开她的椅子,“坐下,要吃什么?”   苏青语一愣,感觉脸上有点发热,乖乖坐下。   剪裁出色的西装穿在青年身上,衬得他俊美秀隽,眉宇间一片冷峻,气质绝佳。偏偏他还那么的绅士风度,嗓音温柔……   苏青语回过神,在心里疯狂打自己的耳光:醒醒,这是你男朋友!   “饿了吗,我们点菜。”   谢黎的询问打断了苏青语的走神,他回到座位上,叫来侍应生,正要开口,苏青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谢黎眼神一暗,故作不在意问道:“怎么,兰姐又来电话了?”   以前两人出去玩,三不五时就能收到兰姐的信息。这时候,苏青语就会抛下一切,千里迢迢赶回去工作。   如果苏青语这次还是同样的选择,谢黎也不会意外。   只是可惜了他好不容易挑出来的衣服。   苏青语瞄了一眼手机,诧异道:“不是兰姐,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嗯?”谢黎挑眉,“接起来听听是谁。”   苏青语听话地接起,过了一会儿,捂着手机下方,小声和谢黎说:“是于导演!”   谢黎皱眉:“他打电话给你干嘛?”   “我也不知道。”苏青语同样不理解,“难道是向我道歉的?”   谢黎嗤笑一声,没说话,示意苏青语继续接电话。   苏青语放下捂着手机的手:“您好于导演,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苏青语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我可以吗,那我什么时候过去?”   显而易见,苏青语兴奋极了。   侍应生来了,谢黎也不点单,盯着苏青语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苏青语挂了电话,谢黎问道:“他找你什么事?”   “于导演说他要拍摄新电影了,作为赔礼邀请我去试镜。”苏青语眨了眨眼,“谢黎,我要演电影了。”   谢黎一愣,看着女孩惊喜的表情,神情略有一丝怔忪:“这样啊……恭喜你。”   本来以为去参加《歌手争锋》,苏青语会陪着自己身边。没想到,她会碰上这种机会。   谢黎知道,苏青语是真的热爱电影,谈起电影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都会发光,只有在演戏的时候,才会真心的投入到里面去。   他不想遏制了她的梦想,既然她想去参加于文书的试镜,那就去。   谢黎想通了,露出无奈而纵容的微笑。   “什么时候试镜,要不要我找人打听试镜片段?”   苏青语一愣,盯着谢黎:“阿黎,你不陪我一起吗?”   “我要去参加《歌手争锋》。”谢黎摸了摸她的脑袋,“抱歉了。”   苏青语一愣,露出无所适从的表情。   上次进组,谢黎一直陪着她,只在中间离开了一个月不到。她已经习惯了和谢黎天天见面的日子,后来谢黎不在,她很不适应。   还以为这一次谢黎也会惯着她,陪她一起,两人天天见面……   苏青语沉默不语,思考很久,像是想通了,抬头鼓起勇气道:“我不去试镜了,陪你一起备战《歌手争锋》。”   谢黎微愣:“真的?”   “嗯!”苏青语肯定的点头,“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与你相比,演戏已经不再是我的唯一。你才是唯一。”   谢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不得不说,苏青语的话意外得让他愉悦。   总是付出,他也会累的。   还好,在他疲倦之前,苏青语总算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了。   只要有这一眼,他就又充满了无限的动力。 第40章   于文书动作很快,估计是挂断电话就联系了苏青语的工作室,导致烛光晚餐还没结束,苏青语就接到了兰姐的电话。   苏青语放下刀叉,抬头看了眼谢黎,镇定接起手机。   “青语,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接到了谁的电话,于导演的工作室竟然……”   苏青语打断她:“兰姐,抱歉,我知道这件事,但是我不会去试镜。”   “你说什么?”   苏青语抿紧了唇,重复道:“对不起,我不会去试镜。”   “……”对面沉默了一下,咬牙切齿道,“苏青语,你疯了!”   “这可是于文书的邀请!多少一线女星都在争取的机会,白白送到你手上,你竟然和我说不去试镜!你是不是疯了!”   苏青语耐心道:“兰姐,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少废话,你所谓的重要事情就是和谢黎约会?我告诉你,我已经够容忍你了,你要出国旅游,我就让你去,你要谈恋爱,我让你谈。可是这件事,没门!这试镜你不去也得去,必须去!你要是不去,别的工作也没必要继续了!”   正在切割牛排的谢黎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苏青语。   他见过所谓的兰姐,对方是个年近四十的单身女强人,颧骨突出,长得一副刻薄像,事业心很强。   不过因为没有相处过,谢黎完全想不到,在私底下,她竟然会这样命令斥责苏青语。   就算是普通的上下级也不能这样嚣张,何况她和苏青语只是合作伙伴,并不构成上下级关系。   苏青语念旧情,红了之后,即使兰姐拿到手的资源不好,危机公关不到位,出了事总是拖很久才解决,也没有翻脸不认人,对她和以前一样的尊敬态度,却没有想到,反而养大了她的脾气。   “手机给我,我来讲。”谢黎看不下去,伸出手示意。   苏青语一愣,抓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交出去。   “给我。”   谢黎再一次说道,苏青语露出无奈的表情,交出了手机。   谢黎也不客气,接过手机就道:“你是青语的经纪人,不是她父母,没有权利管着她是否和我约会,也没有权利申斥她。我会和贵公司联系,让他们另外给青语换个智商正常的经纪人,至于你,好自为之!”   然后果断挂了手机,将这个号码拉黑。   “行了,我们接着吃东西。”   苏青语表情复杂,有些不舍,又有些解脱,接过手机,嗯了一声,拿起刀叉继续。   苏青语的手机没有收回去,放在桌面上,安静了两分钟,很快不断响起来信息的提示音,估计是兰姐回过神了,在微信上找苏青语算账。   苏青语看了一眼,手指放在了关机键上。   等手机黑下去,她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好了,这下清净了。”   谢黎凝视她片刻,点点头。   两人吃完东西,可是心情和刚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   毕竟是相处了两年之久的人,还是带她成长的经纪人,想到要和她分开,苏青语有些魂不守舍。   谢黎看出症结,开车带着她,直接去了橙子娱乐。   他原本是想去找上橙子娱乐的高层,说清换经纪人的要求,早点了结这件事,也去掉苏青语的心病。没想到刚刚走进一楼大厅,就撞上了脸色铁青、行色匆匆的兰姐。   看见苏青语,她紧急刹车,先狠狠地瞪了苏青语一眼,然后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地冲着谢黎道:“怎么,这不是大明星谢黎吗?这可不是你们的小作坊若风,擅自进来,你经过我们允许了吗?”   “我能不能进来,似乎不需要一个三流经纪人的允许?”   谢黎冷漠地扫了一眼兰姐,牵着苏青语,径直走向电梯。   “你站住!”   兰姐恼羞成怒,几步冲到谢黎面前拦下他们:“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谢黎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勾唇冷冷道:“没听清的话,就去医院看耳朵,我可不是你,没工夫和你浪费。”   兰姐冷笑,看向苏青语:“你就是这样看着你男朋友欺负我,一句话也不帮我说一句的?”   苏青语一愣,无力道:“兰姐,其实我也有些累了。”   兰姐为了事业,冷落了丈夫和孩子,最后以离婚收场。她以前心疼兰姐,为了能给她争口气,两年不间断地接戏,却差点失去了谢黎。   可即便她已经这样努力,兰姐还是不满意,觉得她可以更进一步,拼命压缩她的剩余时间。   上次因为这件事和她闹过一次,她嘴里答应着不会再自作主张,可到了关键时刻,她又故态复萌。   苏青语累了,不打算再惯着她了。   “我想过了,戏我还会接着拍,但是我要平衡好事业和感情,不可能再想以前一样全身心扑在事业上。这样的我可能达不到兰姐你心里的标准线,我们还是好聚好散。”   兰姐阴沉着脸,盯着苏青语:“说到底,你就是不听话了。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的地位,是我一手把你带出来的!”   “对不起。”苏青语知道自己理亏,除了道歉不知道再说什么。   谢黎看不下去:“有什么带不带的,她的佣金抽成你没有少拿,说到底,你们也只是合作关系而已。而且靠着她的名气,你手底下的新人都陆续出道了,吸她的血,吸得还不够吗?”   兰姐不理会谢黎,直勾勾地盯着苏青语,冷笑道:“少和我说对不起,我告诉你,这件事闹上公司,公司一定站我这边,你就等着我后面收拾你!”   “叮”电梯来了。   谢黎是个男人,不能打女人,可是他也不想让苏青语继续在大庭广众下挨骂,搂着苏青语的肩道:“先进电梯,管理层在几楼,我们直接去找人。”   “不用找了。”电梯里迈出一个人,西装革履,脸上带着笑意,“苏青语,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我手底下。”   兰姐一愣:“李总监,你在干什么?”   被叫做“李总监”的男人瞥了兰姐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叹气道:“苏青语,你说,要是早点想通多好。我早就和你说了,你经纪人的业务能力不足,而且年级越大,越急功近利,超负荷工作久了,你的身体一定会受不了,叫你来我手底下。你偏偏死心眼要待在她手下,现在你要走,她还自认为手眼通天,捧红了你,你不知道感恩……”   李总监嗤笑:“谁不知道你这两年接的都是什么角色,进圈两年,最好的角色都是女二女三,别人和你同时间进公司的,都拿了两个最佳视后,你却连个最佳女配角都被人抢走。被人泼污水,还不知道是谁做的,接下的戏都是和人同剧组。”   谢黎抱臂旁观,认出了这个人。   对方是橙子娱乐的娱乐总监,早两年也是经纪人,手下出过许多顶级明星。   两年前,苏青语借助谢黎的MV进入娱乐圈,签约橙子娱乐的时候,曾经说过,有个姓李的经纪人想要带她。可是她觉得压力大,另外选了同为女性的兰姐。   那时候谢黎的心态简单,想着自己不差钱,要是苏青语的事业不好就花钱砸,或者直接退圈嫁给他,也就没有阻拦,结果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谢黎都活在兰姐的阴影下。   他摸了摸下巴,转头看苏青语。   苏青语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对上,谢黎说:“要不然就他。”   苏青语点头:“嗯。”   兰姐脸色难看,胸口起伏不断喘气,见苏青语点头,气的冲上来要抓她手臂:“苏青语,你有没有良心!”   谢黎长臂一探,将苏青语搂进怀里,冷漠看着兰姐:“到底是谁没有良心,我们都清楚。”   他看向李总监,示意道:“要不要上楼继续聊,你是总监,应该有能力直接收回青语的经纪人职位。”   “当然。”   李总监看着谢黎的时候,眼神有些欣赏:“其实我觉得,你和苏青语的感情线是个很好的宣传点,不如这样,我们……”   两人竟然聊得意外投契,走进电梯,还在不断的聊。   就只见电梯门缓缓合上,留下一个脸色涨得通红,气得脸色阴沉的兰姐。   大厅里,竖起耳朵偷听的吃瓜群众对视一眼,对着兰姐露出不屑的表情,走的走,散的散,再也没人理会她。   ……   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苏青语的经纪人已经换成了李总监。   李总监虽然做了总监,手底下还是有好几个艺人,在圈里地位很高。   他管理艺人的方向也没有那么严苛,因为事情多,没那么多时间天天跟着,都是统一给手底下艺人多安排几个助理,其他事情远程遥控,碰上合适的工作或者通告,也交由助理告知艺人。   不过,一旦出了事,他就会及时地站出来,分分钟摆平。   谢黎觉得,苏青语现在缺少的就是这样的经纪人,适当地放权,同时也是最可靠的后援。   问苏青语的意见,她不假思索道:“我觉得很好,愿意来您的手下,希望以后多多照顾。”   李总监满意点头:“好,我等一下去人事部把你的资料更新一下,以后你的经纪人就是我了。我给你规划的路线是少而精,你天赋很好,一年之内应该能上一线。还有,我要求你多在微博更新一些和谢黎的照片,他现在的人气很高,不用可惜。”   顿了顿,他看向谢黎:“你应该不会介意?”   谢黎一笑:“我已经求婚成功了,您觉得我会不会介意呢?”   李总监眼底露出精光:“这我就放心了,不用留一手,可以大胆放心地去操作。” 第41章   谢黎不知道李总监具体打算怎么做,也不想知道。   反正,只要不伤害到苏青语,他都愿意配合。   从李总监办公室出来,天色已经很晚,谢黎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我送你回家。”   苏青语犹豫道:“我想去九楼见一见兰姐,这个点她应该还没下班。”   “那就去。”   谢黎没有问她见兰姐干什么,按开电梯,回头道:“我陪你一起过去。”   苏青语歪头,无奈地笑:“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怕我受欺负啊?”   “你可比小孩子好欺负多了。”   苏青语抿嘴,嘴硬狡辩:“我那是让着她。”   谢黎揉了揉苏青语的脑袋,用“我看着你吹牛”的宠溺眼神含笑看她。   苏青语觉得没趣,撇了撇嘴,跟进电梯,按了九楼的电梯键。   九楼很快到了,苏青语走出电梯,扬着下巴左顾右盼,寻找兰姐的身影。   “青语,你来九楼干嘛?”   有关系较好的女艺人正打算离开公司,看见她,远远地和她打了一个招呼,走近道:“刚才发生在一楼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要我说,你就是太顾念旧情,其实早该换经纪人的。”   苏青语露出微笑:“这不是已经换了吗?”   “还好你换了。”女艺人想到什么,露出个不屑的冷笑,“听说兰姐很不服气,不依不饶地上楼找总经理告状去了,到现在都没下来。你以后可小心点,她不知道心里多恨你,找到机会一定会整你的。”   苏青语一愣,表情复杂,自言自语道:“她要去就让她去。”   换经纪人这件事,她本来很愧疚,还打算来好好地和兰姐告个别,以后多帮兰姐带带新人,也算是回报她这两年付出的心血。   可是,如果兰姐非要闹个天翻地、鱼死网破,将旧日情分消耗光,她也正好彻底死了这条心。   “以后她的事情我都不会再管,她想怎么告状就怎么告状好了。”苏青语回头看向谢黎,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小声喃喃,“我已经搞清楚,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女明星一愣,顺着苏青语的视线看见谢黎,羡慕道:“你男朋友真的不错,要好好抓牢啊。”   “我会的。”   女明星笑了一下,和苏青语又寒暄了几句就要离开,忽然想到什么,欲言又止道:“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忘了和你说。”   苏青语打算去兰姐办公室取回自己的一部分私人物品,闻言停下脚步:“什么事?”   “我去年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曾经看见谢黎和宋芜芙见面,然后没几天,你们俩就公开了,我也就忘了这件事……”   苏青语皱眉:“你是不是看错了?”   “可能……”女明星也不是很有底气,“离得太远,我看不太清。”   苏青语放下心,笑道:“肯定是看错了,我相信他。”   “你是他的身边人,你都相信他,可见他真的不错。”女明星很相信女人的第六感,笑着祝福道,“应该是我看错了,希望你们幸福。”   苏青语莞尔一笑,点了点头:“会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看清了自己心意的苏青语,几乎成了谢黎的小跟屁虫。   无论谢黎去公司查看专辑后期进度,还是投入MV录制,亦或者是参加《歌手争锋》比赛,她都跟在身边。   谢黎问她怎么变得这么乖。   她挽着谢黎的胳膊,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就是想黏着你。”   谢黎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尖,眼底的宠溺和爱意几乎满溢出来,压低嗓音在她耳边道:   “巧了,我喜欢你黏着我。”   苏青语脸一热,眼睛亮亮的。   ……   轻松愉悦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就是一个月过去。   谢黎在《歌手争锋》的第一场比赛播出时,正好也是他第二张专辑《守望》发行的日子。   因为是首次试水国外,公司没有太大信心,原定只在国外发行,国内不发行的专辑。为了不赔得太惨,又改了决定,备货百万张,在国内限量发行十万张,其他才留在欧美等西方国家。   如果国外销量不佳,还能转回国内销售,也不会砸在手里。   但是很显然,他们多虑了。   专辑一经发行,就在欧美国家形成了浪潮,谢黎这个陌生的东方名字,而被无数人熟知。   甚至有人找华国朋友代购谢黎从前的专辑。哪怕代购而来的几张专辑里,只有一张勉强入耳,却还是乐此不疲,频频在社交网站秀出自己的收藏。   众所周知,国内向来很推崇异国文化。   国内媒体发现这种情况,像是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追逐谢黎的消息,企图蹭上一波热度。   结果——   谢黎和苏青语出门吃饭,头条。   谢黎和苏青语现身机场,热搜。   谢黎与苏青语夜游外滩……   诶,不对啊,难道谢黎和苏青语成了连体婴不成,怎么拍谢黎永远都能拍到苏青语?   两天密集的同框频率引起了外界的注意,媒体尚且还在迷惑,粉丝们已经回过神,奔走相告、普天同庆。   【天呐,如果这都不算爱,我这辈子都不相信爱情了!】   无论是什么时刻,什么照片,什么场合,只要出现在公众面前,他们永远看着彼此,眼神里只有对方,看不进任何一个外人。   这、也、太、甜、了!   【娱乐圈里,他们戳我看过最有爱的一对。】   【别说娱乐圈,就是现实里,我都只见过这么一对。看到他们,单身狗忽然想谈恋爱。】   【啊啊啊,第六张图,机场里少爷一手拉行李,一手牵着苏青语的手,霸道又深情,好宠啊。】   【外滩那里才最宠,依偎着看风景什么的……以后我要是有男朋友,也要和他一起去这个地方拍照。】   【大家麻烦让让,我来滋醒楼上。】   【嘤嘤嘤,楼下滚粗,连梦都不让做。】   【衷心劝告,单身狗还是少做梦,梦做多了以后更难找到男朋友,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是少爷,有颜值有才华还专一。】   【……忽然觉得好有道理。】   粉丝们吃了大把狗粮,还要被迫醒来,接受冷漠的人生,可谓非常难受了。   可是,难受过后,她们还是继续刷微博,盯着谢黎和苏青语的狗粮吃个不停,脸上露出姨母笑,一遍自虐一遍吃糖,乐此不彼,像是中毒一样停不下来。   仿佛只要看到他们幸福,自己就能感受到同样的甜蜜。   还有人眼尖地发现了谢黎在《歌手争锋》的舞台上时,曾经对着台下露出过一个无奈宠溺的笑容,嗅到了奸情的味道。千辛万苦,顺藤摸瓜,一帧一帧镜头地翻看,果不其然发现了苏青语的镜头。   这么有爱的互动和宣传,谢黎和苏青语几乎成了娱乐圈里的典范情侣。   有一种友情,叫何炅谢娜。   有一种爱情,叫做谢黎和苏青语啊……   谢黎也看到了这种言论,一笑了之。   然后在它最广为流传的时候,带着苏青语出差去了。   原来专辑在国外大火后,谢黎接到了许多来自欧美国家的盛情邀约,他看上了几个,答应下来,和苏青语一起出国,旅游顺带工作。   其实,出国也是无奈之举,以他们现在的名气,在国内出游,分分钟就要引发交通堵塞。   而在西方国家,大部分人都对东方面孔有些脸盲,分不清谁是谁,所以谢黎走在大街上,只要稍微伪装,就没人能认得出来。   事情和他想的也差不多,起码在洛杉矶机场,就没有一个人盯着他看。   谢黎放下心,和苏青语眨了眨眼。   可是等到走出机场,事情忽然……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第42章   “你是东方人?”   司机是个黑人,原本一脸随意地在开车,看见谢黎上来,愣了愣,抓起车前放着的专辑,露出狐疑的表情。   谢黎微笑:“是的,东方人。”   他的语气淡定,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刚和苏青语地炫耀了自己出国的正确性,难道马上就要被打脸了?   “嗯……”司机先生举了举专辑,半信半疑道“你和这位东方歌手长得很像,我最近疯狂迷恋他的歌,或许你就是他本人?”   “当然不是。”谢黎嘴硬,“我是大众脸,许多人都说过我像他们认识的某个人。”   “可是你真的和他很像。”   谢黎洒脱一笑:“感谢你的夸奖。这位歌手在我的国家也非常出名,我同样喜欢他,但是很可惜,我并不是他。”   “好。”司机悻悻地撇了撇嘴,“看来是我误会了。”   ——这只是个开始。   谢黎在心里庆幸自己摆平了司机,到了酒店,发现前台也忍不住多看了自己一眼;出门吃东西,路上的行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陪苏青语逛商场,里面的客人有些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谢黎举止镇定,其实已经暗暗后悔来洛杉矶了。   这里是威廉的大本营,受他的名气影响,谢黎在这里的辨识度似乎比其他欧洲国家更高。   “见过威廉,我们就离开。”他和苏青语说。   苏青语笑的花枝乱颤,跌倒在谢黎怀里,幸灾乐祸道:“我都可以,随你啊。”   谢黎叹气。   其实他恨不得现在就离开,免得撞上华人,被叫破了身份,到时候太尴尬。   可既然来了洛杉矶,还是要去拜访威廉。   他的专辑能够受到超乎想象的欢迎,除了本身天赋好,作词作曲前研究了欧美音乐的特性,写出来的风格偏欧美味道之外,还有一半的功劳在这位音乐教父的身上。   对于这位良师益友,谢黎心里很尊重,来到当地,不告而别实在失礼。   第二天,两人上门拜访过威廉,多盘亘了一天,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也就是这多停留的一天,叫谢黎有些后悔。   因为他们的下一站是巴黎,而在巴黎机场,两人遇上了于文书。   不早不晚,刚刚好同一天下飞机,而且还是前后降落的飞机,连出口都是隔壁,拿行李的时候还能远远的看见彼此。   谢黎呢喃:“……真倒霉。”   苏青语咽了咽口水,做鹌鹑乖巧状,不敢说话。   于文书远远看见,笑了笑,坦然走近,冲着苏青语俏皮地眨了眨左眼:“真是缘分,能在异国他乡遇见你。你来巴黎旅游,还是来看时装周的?”   谢黎挑了挑眉:“青语陪我来而已。”   “是吗?”   于文书还是笑吟吟的样子,扫了一眼谢黎:“真是羡慕你啊,就为了陪你,她连我的戏都拒绝了,我怎么就找不到这样贤惠的女朋友呢?”   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小声抱怨,开玩笑道:“说起我前女友,她就太固执,怎么都不愿意放下自己的工作陪陪我。我又工作忙,不能呆在首都,最后两个人异地恋太久分手了。如果她能像青语这样……”   “你有陪过她一次吗?”   苏青语眼神嫌弃,打断了于文书的话。   于文书一愣,笑着解释:“我工作忙。”   “哦。”   苏青语没忍住,露出不屑的眼神,闭嘴不言。   作为导演,于文书可能完美无缺,有才华有坚持还有努力。可是作为男朋友,连抽出时间陪女朋友一次都做不到,还抱怨对方不肯迁就自己,这也太渣了。   她愿意陪谢黎来,是因为谢黎也曾经付出过很大,她被打动了,心甘情愿为了他抛开工作。   于文书这样的人,凭什么和谢黎比?苏青语懒得搭理他。   于文书微笑:“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没有不对,于导演你想多了。”   毕竟以后还是要在国内演艺圈混,苏青语没打算和他撕破脸皮,客套地笑了笑,暗暗捏了谢黎的胳膊一下,示意自己不想呆在这。   谢黎瞅了苏青语一眼,顺从地开口:“于导演,不好意思,外面有人在等,我们先走了。”   “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带上我?”于文书耸了耸肩,“我一个人来看秀,还没预定酒店,或许可以和你们定同一家酒店。”   “只怕没房间了。”   “我不介意,可以和你团队里的人凑合几天。”   你愿意凑合,他们不愿意啊。谢黎心里无奈,马上就是巴黎时装周,于文书来巴黎不提起预定酒店,怎么可能还有空房,这不就摆明要赖上他们了吗?   可是,苏青语以后说不定还会和他合作……   “你们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于文书笑着催促。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黎点头:“一起走,希望酒店还有空房。”   ……   谢黎的酒店是早就定好的,因为他在巴黎还有一份拍摄封面的工作,需要停留一周。   韩明也早早就带了团队在这里等着,此刻来接人的,就是团队里的其中一员。   听说于文书需要空房,他犹豫了一下:“酒店已经没有空房了,或许少爷你和苏小姐的房间可以让出一间来,给于导演暂住。”   于文书一愣,从副驾回头看谢黎二人:“你们分开住?”   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两个幼稚园的小孩子,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似笑非笑的嘲意。   “听说你们在一起三年了,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谢黎从容应对:“于导演还需不需要房间?如果不需要,我可以现在叫人开车门,送你下去。”   “别别别,我就开个玩笑。”   于文书见好就收,嘴角噙着笑意道歉。   一旁的苏青语忍不住皱眉,对这个人越来越反感了。   不过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都三年了……   苏青语扯了扯谢黎的衣角,等谢黎转过头看她,她吞吞吐吐地和谢黎说话:“要不然,你来我房间。”   谢黎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别怕,我会给他另外找房间的。”   “不用找,我们两个人一间房就够了。”   苏青语难得固执,谢黎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好,晚上我们住一间。”   苏青语挤出一个笑,不安而忐忑,可是内心深处却诡异地浮现一丝期待。   车子很快到了酒店,谢黎宣布,他的房间让给于文书,他则去和苏青语同住。   来迎接的众人恍然大悟:“哦——”   语气之虚伪,态度之恶趣味,让谢黎有些沉默。   “你们几个,年终奖统一扣一半。”   “什么?!!”   大家回过神,纷纷讨饶道歉,可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谢黎的决定,等等谢黎进了房间,走道里一时间哀嚎连天。   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外面的叫声,苏青语托腮哼了一声,道:“这些人活该!”   她本来就紧张,这些人还故意起哄,害的她早早就躲进了房间里。   回过头,看见谢黎正在收拾行李箱,苏青语露出一个幸福的笑,上去帮忙,两人合力弄好了两个大箱子。   东西很多,而且大多都是苏青语的贴身物品和采买的纪念品,重得要命,弄完之后,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你要不要洗澡?”谢黎问苏青语。   苏青语一愣,疯狂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有点累,先歇一歇。”   “那我先去洗澡。”   谢黎取了贴身的浴袍,和苏青语说完,扭头进了浴室。   她好像想歪了……苏青语还以为谢黎干什么,原来谢黎就是身上脏了想要洗澡,礼貌地问一问她要不要先洗。   “唉。”苏青语叹气,向后退了两步,倒在床上,竟然有些失落。   他们在一起三年了呢……   ……   二十分钟后,谢黎从浴室出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真丝浴袍,一边走,一遍拿着毛巾擦干头发,嘴里道:“青语,我好了,你可以洗了。”   屋里没有回应,谢黎疑惑地取下毛巾,扫了房间一圈。   “怎么还睡着了?”   看到苏青语抱着枕头躺在床上,谢黎露出无奈的笑,附身看了眼,捏了苏青语的鼻尖,“还真是对我放心啊。”   睡着的苏青语恬静乖巧,谢黎看了半天,不舍得叫醒她。   他起身去浴室换了一块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打湿,小心翼翼地给苏青语擦干净脸和手,然后脱下她的鞋,将她整个人塞进被子里,默默调高了空调的温度,熄灭了灯光。   屋外流光溢彩,巴黎的夜景倒影在窗户玻璃上。   谢黎在床边坐了许久,眉目间一片深情。 第43章   苏青语睡得香甜,谢黎怕打扰了她,没有上床,选择在沙发上休息。   不过,酒店的单人沙发十分狭窄,根本装不下他的大长腿。   谢黎睡得不舒服,翻来覆去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   睁开朦胧的双眼,见苏青语还没动静,谢黎起身看了她一眼,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苏青语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晕红,呼吸急促,眉眼微微皱着,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青语。”   谢黎叫她,抬手碰触,察觉到手上的温度,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再看被她踢到一边的被子,谢黎眼中染上后悔。   “早知道昨晚应该叫醒你的……”   不好意思给苏青语换衣服,所以由着她穿外衣睡觉,却没有想到苏青语会因为这个踢被子……谢黎懊恼,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迅速,给苏青语盖上被子,抬手拾起手机,叫住在隔壁的韩明去买药。   药买来之后,谢黎找酒店要了温水,叫醒苏青语。   “我怎么了?”   苏青语揉了揉眼睛,没有精神地懒懒问道。   “你发高烧,三十八点五。”谢黎解释了一句,拿着药丸,端来温水,“来,张嘴吃药。”   苏青语愣了愣,缩进被子里打滚,耍赖一样抱着谢黎的胳膊不肯吃药。   人生病的时候心里脆弱,一个人还好,默默过去也就算了。可是,如果有人宠着,就会忍不住耍小脾气,各种作天作地,想要享受对方的双倍宠爱——苏青语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谢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太明白苏青语这是怎么了,只知道她忽然任性起来,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了。   “你什么时候任性都可以,这个时候不行,先吃药。”   苏青语身体一僵,松开谢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肯说话。   谢黎满心无奈,只好换了一种语气,耐心地全程哄着苏青语。   “吃了药病才会好,快点转过来……”   苏青语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摇头不肯。   谢黎稀里糊涂,接着哄她:“乖,听话吃药。”   折腾了一圈,苏青语闹够了,气也消了,从被子里钻出来,乖乖地张开嘴吃药。   谢黎看着苏青语吃过退烧药,又撒娇了一会儿,药性上来,乖巧睡过去,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此时已经是上午九点。   “谢黎,今天还有工作……”韩明敲门提醒谢黎。   谢黎轻声道:“我马上出来。”   换了一身衣服,打开门,谢黎叫来团队里的女化妆师:“今天你不用跟着我出门,在酒店帮我看着点青语,她要是醒来饿了或者渴了,你给她订餐就行。”   化妆师有些茫然:“我不去你的妆怎么办?”   “《WF》应该会带着化妆师,我用他们的就行了。”   化妆师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有熟人在酒店照顾苏青语,谢黎放心多了,和韩明等人一起驱车出发。   今天的工作十分重要,是拍摄《WF》的封面大刊照,谢黎将是第一个登上这本世界性时尚杂志的亚洲男星,早就预约好了今天上午拍摄,谢黎不想言而无信,所以才出门了。   拍摄共计耗时三小时,其中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化妆和挑选衣服上。   谢黎第一次尝试暗黑风格,唇色一半黑一半白,脸一半打光一半阴影,身上西装一半黑一半白……有一种妖异的俊美气息。   摄影师爱不释手,灵感爆发,整体形象一出来,很快完成了拍摄。   结束后,留下韩明和翻译在这里继续交涉,谢黎卸了妆,换回自己的衣服,先回酒店了。   走到房间门口,只见苏青语房间的门开着。   谢黎微微皱眉,加重了脚步进去。化妆师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于导演,你怎么又……”   看见是谢黎,她愣了愣:“少爷,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黎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解释道:“我放心不下,早点收工回来。”   化妆师露出理解的表情,开始述说苏青语的情况:“你走之后,苏小姐醒了一次,还下楼吃了早餐,刚刚上来坐了一会儿,吃了药又睡着了。”   “嗯。”谢黎点头,不经意问道,“你刚刚叫于导演的名字,他怎么了?”   这是吃醋了?!   化妆师势单力薄,心里酸爽,却不敢起哄,老老实实回答:“苏小姐从餐厅回来的时候,在电梯里碰见于导演了。见苏小姐生病,于导演特意送了从国内带的特效退烧药来,刚刚才走。听到声音,我以为是他回来了。”   “少爷你放心,他没有进房间,我守着呢。”   谢黎垂眸扫了一眼床上睡颜甜美的苏青语,点点头:“我知道了,麻烦你了,你可以回房间休息了。”   化妆师忙不迭地走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无人的房间里,谢黎自言自语:“这货想干什么,不会是喜欢上苏青语了?”   从昨天就觉得他不对劲,似乎对于苏青语拒绝了试镜的邀请耿耿于怀,还说一些可笑的话。   可是,今天忽然又态度大变,苏青语吃过药,还眼巴巴送上自己随身的药……   谢黎不是很理解于文书的想法,摇头笑了笑。   睡了一天,下午的时候,苏青语总算醒了,身体也几乎全好了。   吃了点东西,她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街景,想起之前做的攻略,闹着要去餐厅吃法国大餐。   谢黎答应了,摸了摸她睡得乱糟糟的脑袋:“你出了一身汗,先去洗个热水澡,我等你。”   苏青语眼珠子转了转,“嗯”了一声,听话地去了,收拾得漂漂亮亮从房间里出来。   等她出来,谢黎已经预定好餐厅,就在酒店不远处,步行十分钟的距离。   想着刚好散步,看看巴黎的街景,两人就没有开车,手牵着手一起走。   巴黎的街风情独特,由于是时装周,越是靠近卢浮宫气氛越热闹,傍晚夕阳正好,还能看到某些明星出现,后面跟着一排的街拍摄像师。   谢黎的眼神掠过这些人,落在不远处的一家首饰店招牌上,愣了愣,回过神来。   “要不要进去看看?”   苏青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觉得有些突然,心脏砰砰跳,可谢黎说的话,她几乎不反驳,眼看就要点头答应下来。   谢黎签过她的手,十指紧握,悄然垂眸扫了眼。   无名指的尺寸他都已经知道了,似乎不用试……   “算了,我的袖口还能用,先凑合用,回国再买。还是先去餐厅,不能误了你的大餐。”   苏青语措手不及,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转折。   原来不是挑戒指吗?她看着渐渐远去的首饰店,失望极了。   昨天问她要不要洗澡,不是想要做坏事,而是占用浴室前的礼貌性询问。   今天问她要不要看首饰店,不是买戒指求婚,而是为了买袖口……   可能是有了昨天的铺垫,苏青语竟然不觉得奇怪,懒洋洋道:“哦,那就去餐厅。”   对于一心想要尝试的正宗法餐,早已没了刚才的兴致。   谢黎还没发现这个情况,还在思索着定制戒指的话,哪个牌子比较好。   ……   接下来几日,谢黎都在工作。   中间经由品牌商介绍,挑中了某个知名结婚戒指品牌,定制了一对戒指,预备给苏青语一个惊喜。   苏青语并不知情,某一天和于文书吵了一架,把人骂走之后,生怕谢黎觉得她不淑女,乖得要命,也就没有发现谢黎在行程之外还消失了三个小时,去定制了戒指。   一周后,戒指拿到手。   正好巴黎的工作也差不多结束,还要录制《歌手争锋》,谢黎就提早带着团队回国。   飞机上,他还在思考找个什么样的时机向苏青语求婚。   落地后却发现国内一片血雨腥风。   原来在谢黎身处国外的时候,网上爆出一个大新闻——宋芜芙和王导酒店开房,被原配抓住痛打,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连刚做的鼻子都歪了,被好事者拍了视频发布到网上。   这下子,“小三”,“整容”“贱人”等等词汇纷纷落在了宋芜芙头上。   宋芜芙关闭了微博评论,不敢出来见人,三天没有消息。   看到这条推送的时候,谢黎正在苏青语家做客,看了眼手上的首饰盒,沉默地收了起来。   他知道,先要处理好这件事,不然就算求婚成功,也有可能翻车。   这事苏青语放了行李箱,从卧室出来,凑近谢黎身边,大吃一惊:“王导和宋芜芙竟然出轨了?”   谢黎镇定接下话题:“应该是过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看他们回剧组已经不对劲了。”   苏青语一愣:“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谢黎搂过她的腰,将人拉近坐在腿上,故作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潜规则而已,和你说,我怕脏了你的耳朵。”   苏青语抿紧了唇,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我一直以为王导是个好男人,你和我说,我知道了王导的为人,就不会那么尊敬他了。”   据说王导和他夫人青梅竹马,一直十分相爱,所以王导在外应酬,从不涉及女色。   苏青语听说的时候,还在心里暗自羡慕王导夫人,因为风风雨雨走过二十年还能相爱,这份感情一定很深厚。   没想到转眼就被打脸了……   看见苏青语快气炸的表情,谢黎无奈安慰:“我看王导那时候似乎也不太情愿,应该是被设计了。只是……”谢黎皱眉,“我也没想到,离开剧组,他会和宋芜芙继续牵连在一起,还被夫人抓奸在床。”   这件事牵扯出来,怕是要拖累他了。   宋芜芙手上握着和原主在一起的照片,平时肯定不会爆出来,因为她也要脸。可在这个时机,她已经名声败坏,粉丝反水,路人喊打,就怕她想不开同归于尽。   谢黎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个,找系统清掉宋芜芙手上的照片,只要证据不在,这件事就会慢慢过去。   可是在记忆里,狗仔偷拍的时候,为了防止错过一丝镜头,按的是连拍键,那张SD卡里两人的照片少说也有一两百张,真的要花积分清除,卖了谢黎都不够。   谢黎摇头:这条不行。   第二个,联系宋芜芙,和她交易。   宋芜芙现在一定迫切地需要人帮忙洗白,如果谢黎能做到,她一定愿意用照片来交换。   可是……现在全网嘲了三天,不知道多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就算谢黎手眼通天,还有系统,也不可能压下这件事。   谢黎无奈:这条不行。   第三个,就是和苏青语坦白,提早说,争取宽大谅解。   至于会引发的后果,就看命了。   谢黎皱眉沉思,左右为难。苏青语看出他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谢黎的脑海里发生了激烈的头脑风暴,一分钟后,他喉结动了动,十分勉强地道:“青语,我有事情和你说。”   “什么事啊?”   苏青语盯着手机,闻言不解转过头来。   谢黎垂眸:“是关于宋芜芙的事情。”   苏青语皱眉,有种不祥的预感:“宋芜芙?”   “去年八月,你在剧组封闭拍摄的时候,我出门吃东西,不小心和宋芜芙撞上,被狗仔拍了照片。”   苏青语脸色一僵。   谢黎分神整理思绪,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细小的变化,继续道:“我后来打算买回这些照片,得知照片被宋芜芙买走了。现在这个时机,我很怕她做什么。”   苏青语笑容缓缓停滞,耳边回想那一天朋友说过的话:   ——我去年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曾经看见谢黎和宋芜芙见面,然后没几天,你们俩就公开了,我也就忘了这件事…… 第44章   “青语,你怎么了?”   谢黎说完话,看见苏青语魂不守舍,长眉一挑,心里多了一丝疑虑。   他说的话哪里有漏洞吗,怎么她似乎不信?   心里思考着,谢黎眸光一暗,戏精上身,露出一个愧疚的表情,哑声道:“对不起,早知道会发现这样的事情,我那天就不出门了。”   “啊?”苏青语回过神,连忙安慰,“没,没事。”   说完这句话,她垂眼盯着手机,犹豫道:“只是,仅仅无意撞上,狗仔怎么会拍照?”   一定是有了近距离的接触,狗仔觉得有文章可做,才会偷拍啊。   而公司朋友说过,谢黎和宋芜芙曾经一起吃饭,和谢黎所说的“不小心撞上”,根本对不上。   苏青语抬起头,盯着谢黎,期待一个解释。   谢黎心思如电,很快明白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让苏青语有了疑惑。   他叹了口气,露出无奈而烦躁的表情:“这怪我,我那天太粗神经,在餐厅里不小心用了黑金卡结账。或许是这样,宋芜芙才会上来和我说话,还做出了一些让人误会的动作。我还没回过神,餐厅外面的狗仔已经拍下照片。”   “这样吗……”   “是啊。”谢黎装作听不懂苏青语语气中的怀疑,继续表演。忽然动作一顿,想到什么似的,猛地起身道,“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快起来,我们去餐厅,找那家餐厅的经理调监控,只要有了这份监控,宋芜芙手上的照片就没用了。”   苏青语稀里糊涂跟着谢黎起身,跌跌撞撞下楼。   “不用了。”   “留一份比较好,万一宋芜芙要拖其他人下水,爆出了那些叫人误会的照片,没有监控,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谢黎打开车门,忽然笑了笑道,“上次的事情,如果不是我朋友找到了别人的行车记录,事情也没那么快解决。”   被谢黎一提醒,苏青语也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网上爆出了她和于文书“状似接吻”的暧昧照片,网上一片抨击声,谢黎却说相信她。   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苏青语羞愧极了,在副驾上偷偷打了自己一个小耳巴子,觉得自己太坏了,竟然怀疑谢黎。他那时候能够无条件相信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相信他呢?   不过监控还是要调取的,免得宋芜芙真的做出那些不好的事情。   苏青语刚刚放下这件事,转而又担心起谢黎的名声问题,迫切希望早点拿到监控,证明谢黎的清白。   一个小时后,两人到了餐厅。   正值用餐时间,卡座里到处都是人,稍不留神就可能被人发现身份。好在这是一间情侣餐厅,为了营造气氛,灯光昏暗,谢黎和苏青语小心点,也避开了这些人,通过侍应生见到了经理。   得知谢黎的来意,经理十分为难。   “很抱歉,为了尊重客人的隐私,卡座里面是没有监控的。”   苏青语皱眉:“卡座没有,其他地方有吗?”   经理再一次道歉:“走道、前台和大门处倒是有监控,可是设定了三个月自动清除一次,免得储存空间不够,所以去年的监控早就没有了。”   苏青语一愣,茫然地看向谢黎。   谢黎的眉宇间十分烦躁:“算了,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苏青语有些心疼,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软言关心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谢黎点点头,垂眸沉默,状似烦恼。   苏青语更加担心,回去的一路上不断安慰他。   谢黎不经意扫了一眼,见苏青语相信了自己的话,注意力全在如何帮他寻找证据,紧绷的身体默默放松了。   他自然知道卡座没有监控,不然原主也不敢和宋芜芙在这家餐厅约。   而监控三个月会自动清除这件事,也是原主在这家餐厅用餐时,无意听到侍应生抱怨的,说有人非要看监控,可三个月前的监控早就没了——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如果不是谢黎苦苦思索,也想不起这件事。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谢黎还是过了这一关。   至于苏青语担心的事情……   其实哪怕照片传到网上,引起外界瞩目,谢黎也无所谓。   因为他在乎的人只有一个,只要苏青语相信他,其他人的目光他压根不在乎。   ……   苏青语觉得自己无意中伤害了谢黎,心里负罪感爆棚,还在担心谢黎。   一路安慰,安慰到了谢黎的别墅。   “就算照片曝光,只要我们好好解释,粉丝肯定站在你这边,你也别太担心这件事,而且宋芜芙已经人人喊打……”   谢黎在玄关放下钥匙,走进客厅,倒了两杯茶。   一杯自己端正,一杯递给苏青语,打断她絮絮叨叨个不停的话。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你想通了?”苏青语略显惊喜。   谢黎点头:“想通了,大不了退出歌坛回家继承家业。”   苏青语皱眉,这么说倒也没错,反正谢家也不缺钱,可是……   看见面前的茶杯,她抬手接过,犹豫问道:“你不是喜欢唱歌吗?”   “隐退不影响我唱歌,每年发一张专辑就好。”谢黎笑了笑,“我现在不上综艺,不拍电视电影,和隐退的状态也差不多。”   “好像也是。”   苏青语点点头,肯定了谢黎的这个说法。   谢黎一笑,问道:“说了半天,你饿不饿?要不然吃点东西?”   苏青语摸了摸小肚子:“你不说,我就不饿。你一说,我就饿了。”   谢黎放下茶杯:“在客厅等我,我下碗面条给你吃。”   “还是我来,我手艺比你好。”   苏青语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位自学成才的厨艺大师,又怕谢黎还在想着照片的事,做饭时走神伤到了哪里,自信地大包大揽。   谢黎抢不过,无奈退避三舍,坐在沙发上,看着苏青语忙上忙下地做饭,眼底多出一丝若有所思。   “青语,你搬来我家住。”   苏青语动作一顿,举着锅铲回头:“搬来住?”   “是啊,我不会做饭,在家总是点外卖,而且房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住很可怜的。”   谢黎无师自通,学会了装可怜。   苏青语一愣,上下扫视着别墅环境。   有钟点工定期上门,这里并不显得脏乱,而是井井有条,物品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过这样一来,反而更显得诺大的别墅冷清孤单。   她不禁思考起搬过来的可能性。   “那……我回去和李哥说一声,如果他不反对,我就退了现在租的房子,搬过来住。”   “那太好了。”谢黎说道,眼睛里浮现温柔的笑意,“有你在,我以后就不会孤单了。”   苏青语微微红着脸,想着以后的日子,抿紧了唇,认真地点头:“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孤单的。”   ……   因为有谢黎的期待,苏青语行动力十足。   几天后,她就和李总监商量好,搬进了谢黎的别墅,和谢黎一起开启了同居生活。   每天醒来互道早安,睡前道晚安,一起上班,一起工作,一起学习……   谢黎写歌,苏青语看剧本,同时身处书房,却半点不显得尴尬,空气里都流转着甜滋滋的味道。   苏青语担心生活习惯不一样,会有小摩擦小纠纷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无论什么时候,谢黎总能照顾到她的情绪。在这样的氛围下,她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喜欢谢黎。   日子久了,苏青语有些乐不思蜀。   某一天她忽然清醒,发现她担心的“照片曝光”事件竟然一直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   上网去看,宋芜芙依然是消失状态,没有热搜,没有消息,没有知情人,像是从人世间忽然蒸发了。   苏青语想了想,溜去书房偷看谢黎写歌。   谢黎最近在为第三张专辑做准备,每天行程满满,已经从《歌手争锋》节目退出来了,全身心写歌。   苏青语看着他俊美而认真的侧脸,皱眉思考宋芜芙消失和他有没有关系。   “你在看什么?”   苏青语被抓包,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问题。   谢黎一愣,随即无奈忍笑:“谢家又不是意大利黑手党,你把我想的太夸张了。”   有吗?苏青语不觉得自己夸张。   这些相处的日子里,谢黎百依百顺,无论她说要什么,第二天都能在客厅里看到,他就像是有哆啦A梦的魔法口袋,只为了她一个人服务。   收拾一个宋芜芙,也有可能的啊。   看出苏青语的脑袋瓜里又在胡思乱想,谢黎放下笔,摸着下巴道:“别瞎猜,我收到的消息,宋芜芙不久就要出来活动,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 第45章   苏青语一顿,用警惕戒备的眼神盯着谢黎。   “你怎么知道?”   这语气……看样子,就算她相信了自己的话,对于宋芜芙还是有天然的敌意啊。   谢黎勾唇一笑,撇清关系解释道:“放心,我没做什么,只是找人查了她一下。”   “查了她?”苏青语皱眉,疑惑不解,“那你知道她现在什么情况吗?”   说起这个话题,谢黎表情古怪,一句话说出口,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啊,跑去结婚了。”   “……”苏青语没听懂,愣了半天,“结婚?”   和谁结婚?   王导吗?   苏青语想起前几天圈里有传言,说王导和夫人已经正式离婚了,孩子家产全归夫人,王导净身出户,每个月定期支付赡养费,身败名裂。   难道说,离婚不是夫人提起的?而是王导提起的,就为了和宋芜芙结婚?   苏青语半天回不过神。   “不是王导,是一个圈外人。”谢黎敲了敲桌子,吸引苏青语的注意力,“想知道的话,过来,我告诉你。”   苏青语眼睛微亮,立刻过去在谢黎身边坐下,洗耳恭听。   谢黎非常满意,看着她乖巧可人的模样,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这才将他托人查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宋芜芙很好调查,她是明星,一举一动都有外界的目光盯着,早年成名的时候,过往经历就被扒皮扒了个底朝天。   这些经历中,有些是黑料,有些是石锤,有些被洗白了,有些却有黑粉默默地记住了。   谢黎都不用花钱,只要找个经常上网关注八卦、头脑清醒的人询问,很容易就知道。   再结合宋芜芙结婚对象的身份,分分钟可以脑补出一场大戏。   原来宋芜芙早年也是大小姐一个,家里富裕,上的私立贵族学校,生活无忧,骄奢败家。后来她爸妈做生意破产,家道中落,她吃不了苦,高中没毕业,就跟了一个富商,在富商的帮助下进了娱乐圈。   娱乐圈的浮华让人纸醉金迷,宋芜芙习惯了用身体换取利益,眼看自己红不起来,又急又气,很快走上了老路。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宋芜芙做多了这样的事情,某一次没处理好尾巴,被富商发现了,遭富商抛弃。   为了不再回到以前的贫穷生活,也因为强大的虚荣心,宋芜芙挽留富商不成后,索性靠着身体和容貌继续呆在娱乐圈,一步步走上了当红小花的位置。   直到网上爆出了她和王导的事情……   因为是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网友们的火眼金睛在,谢黎对这一段的情况更加了解。   “差评如潮,公司雪藏,父母消失……”   他平静地讲述宋芜芙的情况,语气中有种事不关己的淡然。   连苏青语都听得有些不忍心了。   打断道:“那后来呢?”   发展到了这种情况,宋芜芙和谁结的婚?   谢黎瞥了女孩一眼,有些不想说后面的事情。   因为宋芜芙孤立无援,只能去找那些有交情的男人帮忙,谁知道那些人怕惹来一身骚,不敢和她接触,全都拉黑了她。   她甚至找过谢黎。   只可惜谢黎当时人在国外,她完全找不到。   谢黎怕说了这些,让苏青语心里生出疑心。   想了想,他略过了这一段没有说,直接讲述后面的事情——   接连求助遭到拒绝后,宋芜芙走入绝路,绝望之下,打算上传谢黎以及其他男人和她相处的照片,和这些臭男人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应该说,如果不是某个人出现,谢黎可能回国一下飞机,就要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   还好那个人出现了。   在宋芜芙近乎绝望的时候,忽然柳暗花明,几年前捧她进娱乐圈的那个富商出现在了她面前。   富商已经和妻子离婚,单身数年,找上宋芜芙说,只要宋芜芙老老实实相夫教子,不再乱来,他看在旧情的份上,愿意娶她,出钱给她拍戏。   宋芜芙漂泊几年,早就没有刚进娱乐圈的那股冲劲,所以才会想要勾搭谢黎。现在谢黎不在,另外有个男人愿意娶她,还是个身家数十亿的有钱男人,答应他,就可以嫁入豪门,她欣喜若狂,立刻答应下来,并且督促着富商尽快领证。   据说,宋芜芙的结婚证已经下来了……   谢黎淡定的下了结论:“她得偿所愿,近期应该会出来冒个头,表个态,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苏青语早就被这电视剧一样复杂的剧情弄糊涂了,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所以王导离婚,不是为了宋芜芙?”   “当然不是,你想多了。”   谢黎啼笑皆非,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解释道:“王导离婚,应该是夫人主动提出来的。夫人是编剧,文人高傲,性情刚烈,不能委曲求全,就只能彻底闹翻了。”   苏青语点头,露出可惜的神情。   二十年风风雨雨携手走过,败在了王导的一念之差中。   虽然是他活该,可是宋芜芙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恐怕也不小,真是害人不浅。   “……王导身败名裂,宋芜芙却另外嫁人。”   听到苏青语的抱怨,谢黎插嘴道:“其实这件事在我看来,很不靠谱。”   苏青语睁大眼:“怎么不靠谱了?”   谢黎摸了摸她的脑袋,没说话。   有些话虽然有些粗俗,可也是至理——除非真爱,不然这个世上,没有一个有钱男人会娶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给自己头上戴绿帽子。   前世苏青语仅仅爆出了一张隐晦的“艳照”,就已经人人喊打,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她。   现在的宋芜芙可是真真实实的抓奸在床,还是破坏人家庭的小三。   真的有男人愿意娶她吗?   “你怎么不说话了?”苏青语扯了扯谢黎的袖子,继续追问。   谢黎微笑,摇了摇头道:“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反正宋芜芙的事情和我们无关,不说她了。”谢黎望向苏青语,话锋一转,“你的剧本背好了吗?”   苏青语:“……我这就去背。”   “乖!”   苏青语:“……”   苏青语起身,可怜兮兮地回客厅沙发上看剧本。   这是李总监新帮她接下的一部电视剧,角色女一号,导演也是大手,只要不像王导一样出事,几乎榜上钉钉的预定了年度最热电视剧称号。   至于王导嘛……   他也没有消声灭迹,毕竟还有妻子和孩子的赡养费要付,就算名声臭了,也要赚钱。   所以近些日子,王导经常打电话给苏青语。   名为联络感情,实则抱怨电视剧卖不出去。   苏青语不知道怎么办,因为在剧组的时候,王导对她还不错。现在王导落魄了,她不可能忘恩负义,可是,面对一个出轨的男人,她也做不到毫无芥蒂地安慰。   而且和她抱怨这种事情,她也没有办法。   她只是一个演员,片酬拿了,和剧组已经两清,又不是投资商,没有权利管剧组的事情。   王导总是找她,让她非常为难。   谢黎前几天看见,问了一句,苏青语忍不住向他吐槽。   谢黎点头:“行,我知道了。”   苏青语不明白谢黎知道了什么,因为说完这句话,他就回书房继续工作了。想想青年这几天都在忙专辑,苏青语也不好意思打扰,默默压下了这个事情。   几天时间过去,都快忘了那天的对话。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熟悉的来电显示,正在看剧本的苏青语扫了一眼,随手接起,叫道:“王导。”   “青语,谢谢你,太谢谢你了,电视剧已经卖出去了!”   王导激动的声音从手机对面传来,苏青语一愣,稀里糊涂。   “您和我道谢做什么,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啊。”   “哈哈,没事,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对了,你也帮我和谢黎说一句谢谢,实在太谢谢你们俩了。”   王导接下来的话,让苏青语更加糊涂。   忽然,她想起了谢黎那句淡淡的“行,我知道了”。   难道……是谢黎帮忙的?   ……   王导的困难摆在面前,自从名声不好之后,他拍摄的电视剧遭到了网友抵制,各大电视台都不愿意收他的这部片子。卖不出去,就拿不到钱,别说投资商恨他,连他自己的日常生活都成问题,迫切需要卖出电视剧的播放权回收资金。   他知道谢黎的身份,可是不敢直接找谢黎,只能和苏青语旁敲侧击。   毕竟苏青语是电视剧女一号,说不定看在苏青语的面子上,谢黎就愿意帮忙了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效。   王导昨天收到的消息,今天定下的合同,一拿到定金,立刻打了苏青语的电话,兴冲冲地向谢黎道谢,顺带通知苏青语空出时间,和剧组一起宣传。   苏青语懵懂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在沙发上坐了半天,又跑到了书房。   “谢黎,你做了什么?”   谢黎:“我没做什么啊?”   听到苏青语讲述了王导的事情,谢黎一笑,不以为然道:“王导的指导水平摆在那,电视台本来就想要这部片子,抻着他想要压价而已,我也只是帮着说了一句话,没出什么力。”   “可是……还是因为你,电视剧才提早卖出去的啊。”   而这一切,不用问,苏青语就能猜到,和王导没多大关系,谢黎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会欠了人情债。   想到了关键,苏青语眼睛一亮,冲上去抱着谢黎亲了一口。   谢黎:“……?”   他摸了摸脸颊,露出无奈的表情:“就这么点?”   “那你想要干什么?”   谢黎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一步步逼近苏青语:“当然要更多一点。” 第46章   苏青语还没回过神,就看见谢黎俯身下来……   她一呆,反应过来,忽地瞪大了眼珠子,惊讶地看着谢黎。   这,这是?   看见苏青语惊呆的可爱样子,谢黎忍不住一笑,用手盖上了她的眼睛。   “闭上眼,你这样我都下不去手了。”   苏青语:“……”心里有几分小期待,老实地闭上了眼。   她闭眼的动作带动了睫毛,感受着女孩小扇子一样卷曲的乌黑睫毛从手心划过,谢黎手心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黑眸微垂,目光中满是温柔的光芒,微微低着头,自上而下地再一次覆上苏青语的红唇。   唇齿相依,温柔而安静,动作间是柔到极致的试探,似乎生怕吓跑了胆小的她。   被小心呵护着的苏青语似有所感,睫羽微颤,用手攀上了青年的脖颈。   似乎是很久之后,又似乎是一刹那而已……   谢黎放过了苏青语,哑着嗓子道:“好了,这下够了。”   什,什么?   苏青语睁开眼,脸颊两边有淡淡的红晕,眼睛水汪汪的柔软成一潭秋水,嘴唇微微红肿,看着谢黎转身的背影,懵逼了一下,回过神,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轻声嘀咕:“怎么又半途而废……”   究竟要什么时候,谢黎才会求婚来真的?   这个问题苏青语厚着脸皮在心里想了想,也回答不了,愤愤地扯手指发泄玩,很是生气。   书桌前,谢黎扯了扯衬衣领口,拿起手边的凉水喝了一大口,背对着苏青语,有些不自在道:“没事了,你可以回去接着看你的剧本了。”   苏青语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你赶走我?”   谢黎:“我要继续工作。”   他摆出了这个架势,似乎真的很忙,苏青语有些迟疑,一步三回头地道:“那我先下去,不打扰你了。”   谢黎没出声,也没挽留,依旧背对着她。   翻脸不认人!   苏青语在心里嘀咕,关上门的一瞬间,依稀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通知公司,第三张专辑发布后,让公司准备演唱会,我要……”   苏青语还在生气,也没管谢黎和人说什么,赌气下楼了。   书房里。   谢黎已经冷静许多,和手机另一端的韩明重复道:“没错,第一场演唱会,我要求婚!事情交给你办,但是一定要封锁消息,别让外界先知道了。”   外界知道,代表苏青语也知道,那就没有惊喜了。   挂了手机,谢黎深呼吸,看了一眼书桌上两人的合照,然后翻出了底下保险柜里,收藏已久的首饰盒……   ……   第三张专辑加班加点,于两个月后发行。   依旧由威廉操刀,依旧高要求、高标准,不过和上一张不同的是,这一张专辑里包含多种曲风,是一张求同存异、国内外歌迷都能够接受的专辑。   几乎是一经发行,就立刻霸占了世界各大音乐榜单。   谢黎的粉丝也再次疯涨,转眼涨过了两亿人,专辑销售数量屡创新高,缔造了一个几乎不可能打破的记录。   发行后两个月左右,谢黎宣布将要举办演唱会。   特邀嘉宾:苏青语。   【什么?演唱会?我吃土也要去!】   【第一场,而且只有一场,肯定很贵,要不然等明年场的?】   【学生党只能看看,不说话。】   【纠结,很想去很想去,但是价格没有定下来,真的很为难,就少爷现在的地位,门票一定不便宜。】   【粉的爱豆太厉害,我快买不起门票了怎么办。】   【明明是他的颜粉,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不应该承受的伤害。以前少爷开个唱会,门票很容易买到,现在我想都不敢想了。】   网上议论纷纷,谢黎也看见了,脚步却没有停止,直接采用了圈里一位前辈的做法,全球直播演唱会,为了防止黄牛,要求一张身份证两张票,凭身份证入场,大大降低了粉丝的损失,继续推进演唱会的脚步。   他的种种要求,无疑加大了公司的工作量,可是也为公司提供了巨大的利益。   全球直播,转播权什么的当然要好好说道说道。   一月一日,元旦之夜,谢黎的演唱会在魔都体育场开启。   这一夜,粉丝们见证了偶像魅力四射的现场演唱,也见证了偶像下跪求婚,更见证了苏青语茫然失措,回过神眼眶微红,递出右手无名指的那个瞬间。   在全世界的目光见证下,烟花如火,谢黎求婚成功。   “青语,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这一生,我不会让你掉半滴难过的眼泪,你的生命将远离苦难,只有幸福——由我带来的幸福。   ……   演唱会上的突发情况,引起了很大的热议。   宛城,某户人家。   昏暗的客厅里,刚刚应酬回来的宋芜芙一身酒气,在厕所里吐了半天,倒在沙发上,可有可无地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好在播放一档新闻推送,是关于谢黎在演唱会上,向女友苏青语求婚成功的。   宋芜芙看着,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半年前,她嫁给了现在的丈夫,本以为是嫁入豪门,从此享福,没想到这个男人早就破产,只有一副空架子而已。   娶她,也是因为看上了她这些年在娱乐圈里赚下的钱,想要拿去填补债务。   亏结婚前,老男人要去做公证,财产一人一半,宋芜芙还高兴了半天,原来都是骗子……   老男人欠了上亿的债务,而宋芜芙这些年花钱如流水,压根就没钱,娶回来之后,逼着她卖掉了名下的车子和房子,也不过凑了一千万,还了一小部分的债务。   剩下的五千万,遥遥无期。   偏偏老男人还想着东山再起,拼命压着她去赚钱。   宋芜芙名声早就坏了,又因为将要嫁入豪门,得意洋洋,得罪了公司高层,回娱乐圈一个好点的工作都接不到,只能去二三流的剧组做女配角。   刚刚就是去给导演陪酒,才弄得一身狼狈回来。   看见电视上谢黎的样子,她忽然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明明相处的很好,她甚至不嫌弃他过气了,愿意低嫁给他。可是一夜之间,他忽然就公布了和苏青语在一起的事情,不但如此,他还不知道怎么办到的,毁掉了那张“艳照”,她明明放在U攀里,却忽然不见了,一定是他想办法做的……   对了,她手上好像还有一些谢黎的照片?   说起照片,宋芜芙忽然一愣,回想起某件事,眼睛发出狂喜的目光。   她竟然忘了,他们两还好着的时候,被狗仔偷拍到了,而那些照片都在她手里,谢黎提出过要买回去,是她当时闹着要亲自见谢黎,这件事才没了后续。   谢黎现在这么火,一定能出一大笔钱。   有了钱,她岂不是又能过上以前光鲜亮丽的生活了?   “哐!”   宋芜芙想的正好,有人在外面狠狠地踢了一脚门,粗着嗓子喊:“开门!”   宋芜芙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下楼开门。   “臭娘们,开个门还磨磨唧唧的。”进来的男人大约四五十岁,外表儒雅,目露凶光,“今天的钱呢,快点拿出来,不然明天催债的人上门,我可拦不住他们。”   宋芜芙刚刚才从剧组回来,哪有什么钱,不耐烦道:“没钱!再说了,是你欠的钱,又不是我欠钱,再大声吼我,你信不信我不管你了。”   “要不是你,我能和老婆离婚吗?”   宋芜芙听了,忍不住嗤笑:“你自己要偷腥,被你老婆发现了,净身出户,管我什么事?”   是的,老男人之所以会破产,就是因为和宋芜芙的旧事被老婆发现了,她老婆才是公司股东,而他只是一个凤凰男,随随便便就被赶出公司,还欠下了债务。   所以他把这一切的责任都怪在宋芜芙身上,在宋芜芙走投无路的时候送上门,做出一副救世主的光环,娶了宋芜芙。   宋芜芙想到就犯恶心,可死要面子,不敢让外界知道自己受骗了,勉强维持着这段婚姻。   “你再说一句!”   听到宋芜芙的不屑话语,老男人眼眶红血丝几乎爆出来,指着她大骂:“说啊,你有本事说啊!”   宋芜芙看着他冲过来要打人的样子,强撑着气势,威胁道:“你再敢动手试试!我这张脸受了半点伤都上不了镜!”   到时候就没有人还高利贷的利息了。   老男人听到这话,顾忌地停下了脚步,可是喘气的样子还是叫人心惊胆战。   宋芜芙忍不住后退一步:“你放心,我手上有样东西,可以直接把你的债还清。”   “什么东西?”   宋芜芙顿了顿,得意一笑,眼神闪烁着恶意。   “当然是很好的东西。”   ……   谢黎和苏青语约好了一起去看婚纱。   她看上了一件,兴冲冲地有导购小姐领进了试衣间。   谢黎坐在外面等待,韩明的电话打了过来。   “宋芜芙找上了我,要求见你。”   谢黎扫了眼还在试衣间里的苏青语,淡定问道:“她说了什么。”   韩明神神秘秘道:“就是那些照片的事情。”   谢黎立刻明白了,问道:“她什么意思?”   “宋芜芙说,你最近大火一定赚了不少钱,她要五千万,只要你给她,她就把照片全部还给你,不然的话,就曝光出去。”   谢黎皱眉:“她不是嫁人了吗,爆出对她的名声更不好。”   “诶,你不知道吗?”   韩明大惊小怪,“最近有传说,说宋芜芙的老公破产了,宋芜芙到处在筹集资金,连三流剧本的女配都接,给丈夫填资金上的窟窿。”   谢黎竟然没有太多意外。   宋芜芙结婚后就重新回了娱乐圈,刚开始还高兴地在微博上晒了自己和结婚证书,半点看不出“视频门”的影响,语气春风得意,悠哉闲适,言语中透出嫁入豪门,打算退出娱乐圈的意思。   网友们自然是鼓动她早点滚出去。   宋芜芙还点名骂了几个评论,可是忽然某一天开始,她就不愿意晒恩爱了,也不和网友吵架,反而频繁地出入各大剧组客串。   那时候,谢黎就知道,宋芜芙应该是出事了。   现在听韩明的话,看来应该是被骗婚了。   不过,想要从他手上拿钱,可不容易。   “你们怎么聊的?”   “什么怎么聊的?”韩明不明所以,“她有我手机号,我就……”   谢黎勾唇:“想办法和她加微信,讨价还价,然后把截图发给我。”   韩明一愣:“你难道想……”   “报警!”谢黎淡淡地承认了。   韩明哈哈大笑:“少爷,你简直就是鬼才啊!”   苏青语愿意相信谢黎,照片对于谢黎已经不再是威胁,倒是宋芜芙敢威胁谢黎,真的是不作不会死啊。   有韩明热情操纵,宋芜芙夫妇因为勒索而入狱的消息在热搜上整整挂了三天。 第47章   谢黎是歌坛的一颗巨星,也是当之无愧的华语乐坛无冕之王。   他的专辑张张精品,音乐曲曲经典,作词作曲,信手拈来,是无数人心中的唯一偶像。   在他的光环下,同时代的歌手黯淡无光。   能够追逐最好最亮的那颗星辰,谁又会多看一眼旁边的小星星呢?   他统治了歌坛整整十年。   直到三十五岁那年,他退圈回家继承家业。   【什么?少爷要退圈?】   【什么?少爷要回家继承家业?】   【什么?少爷不要我们了?】   这十年征战,谢黎早已夺取了大半个世界的目光,拥有的粉丝数以亿计,是唯一一个以黄色皮肤,华国国籍走上了世界殿堂的歌手。   不说国外的粉丝有多少,国内的歌迷都在以他为自豪,每年最大的幸福就是等待他的专辑和演唱会,虽然演唱会几年才开一次,却也不失为一种鼓舞人向上的动力。   如今他说要退圈,大家怎么接受得了?   最关键的是——   为什么?!   这个问题成了所有歌迷心中的疑惑,为什么少爷好端端的要退圈,别说什么回家继承家业,家业能有唱歌赚钱吗?她们愿意偷自行车养他啊!   所以,到底是江郎才尽、年纪渐大、嗓子不佳,还是身体不好、厌倦浮华、归隐山林?   总要给个解释。   ——哪怕以上选项她们都不会相信,可至少,有个搪塞的理由,她们也能稍微安心一些啊。   不怕少爷离开,因为他还在,总能再见到他。只怕他不明不白的离开,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   为了解答这些疑惑,也为了向大家正式告别,谢黎打算开个直播。   这次直播,若风娱乐提早一周放出了消息,不说歌迷反应如何,反正微博程序员是差点疯了,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加班加点地构建加强服务器,直到能做的一切都做尽了,再也没有办法,才无奈放开手,迎接这一场直播的到来。   ……   上午九点,天色很好,晴空万里。   正值暮春,谢宅后花园的樱花渐渐凋残。谢黎从树下过,举着手机,随意地冲着镜头挥了挥手:“大家好。”   弹幕里一片“少爷好”,其中夹杂着几个急切询问谢黎为什么离开的。   谢黎瞥见,无意回答,淡淡道:“大家还没见过我家,带大家走走。”   【少爷说了算,期待。】   【少爷现在不想说原因吗?那就先走走。】   【还挺像看看少爷家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少奶奶在不在。】   直播间的粉丝数量是六千万,而且再以疯狂的速度向上飙升,一度过亿,为了不卡顿掉线,设置了弹幕限制,非会员十分钟只能说一句话,会员两分钟说一句话,年度会员半分钟一句话,可即使这样,还是抵挡不了弹幕的热情。   谢黎有些无奈:“你们别说话了,我快卡掉线了。”   【好好好好,不说话,不说话。】   【我也卡……撑住,服务器!】   谢黎一笑,摇了摇头,露出点无奈的神情:“算了,说你们你们也记不住,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我家里。”   他调整了摄像头,往前走,绕过一从整齐的柏树,眼前豁然开朗,冒出一个中式园林。   里面几个人正在浇花。   有苏青语、有来做客的杨晓雪,还有一个两周岁大,不到腿高,鸭子一样走路姿势的小女孩。   不等谢黎介绍,弹幕已经炸裂。   【小公主出现啦!!!!】   【老婆,我老婆,岳父大人,快让我看看我老婆,都两年没见了。】   小女孩是谢黎和苏青语的女儿。十年前,求婚成功后不久,谢黎就和苏青语举办了盛大的世纪婚礼,之后苏青语凭借王导那部戏拿到了电视剧视后奖,转型电影圈,又六年,拿齐了国内三大电影节的影后奖杯和一尊戛纳最佳女演员奖,进入半息影状态,备孕生下了女儿。   谢黎在微博上放过女儿的出生照片。   因为继承了爸妈的优良基因,即使宝宝刚刚满月,也看得出眉清目秀,是个美人胚子,于是多了许多开玩笑叫谢黎为岳父的妹子。   可惜谢黎也只放了一次照片,为了女儿隐私,之后再也没放过。这是网友们时隔两年,第二次见到谢黎的小公主。   至于苏青语和杨晓雪……大家都认识,也就没有那么激动了。   谢黎大婚之日,为苏青语托婚纱的小姑娘被谢黎家收养,从一个福利院孤女一夜之间跻身国民妹妹的消息,一度让许多歌迷羡慕到倒在地上不肯起来。之后,杨晓雪也没有销声匿迹,反而经常出现在学术杂志的报道上。   第一次出现,谢黎还转发了杂志官博,表示恭喜。   后来再有杨晓雪的消息,不用谢黎动作,网友们爱屋及乌,已经会主动维护她了,她的名字也渐渐为大众所知。   这是个天才少女。   十岁自修高中课程,十二岁大学毕业,出国六年,回来直接进了科学院,破格授衔副教授等级职称,之后在癌细胞研究上屡创奇迹,研究出来的生物疗法缔造了一个奇迹。   虽然还不能大幅度推行,可是已经有治愈的志愿者。   可以说,一旦临床试验成功,人类将从此远离癌症困扰,再也不用受这种病症的困扰。   而苏青语……   “青语。”谢黎叫道。   苏青语手里还握着一个小花壶,正在给女儿示范如何浇花,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你怎么来了?”   看到谢黎握着的手机,她微微愣了一下:“对了,今天你是不是要直播?”   “已经开始了。”   “什么?”苏青语倏忽瞪圆了眼睛,“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快把镜头转过去,女儿还在呢。”   “没事,也只直播今天一回,小孩子长得快,几天就变了样子,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苏青语迟疑了一下:“好。”   谢黎一笑,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谢谢老婆大人批准。”   【又撒糖!】   【老夫老妻了,还给我们喂狗粮,差评!】   【少爷太宠了,我从高中追这对CP,看什么人都和少爷对比,唉,到现在也没嫁出去。】   能充年费来和谢黎唠嗑的,大多数是谢黎的老粉丝了,一起风风雨雨走过十年,说话也熟悉了些,半真半假地抱怨。   谢黎看见,莞尔一笑:“你们就随便诬陷我,这个罪名我可不承认。”   ……   接下来的路程,谢黎带着三位“淑女”一起直播。   “这是花园。”   “这是网球场。”   “这是游泳池。”   “这是……”   谢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继续往前,很快到了谢宅面前。   “这是我家。”   【等等,刚刚那些地方不是小区自带的设施,而是少爷你自己家的?】   弹幕里忽然冒出一个惊醒的人,说出的话让大家都愣住了。   对啊,刚刚少爷似乎没走多远,就到了别墅门口,那些设施应该不是小区物业自带的?   所以……   【哇,少爷你家是豪宅啊!】   【是啊,好大好漂亮,别墅外表也很好看啊。】   【这面积有几千平方了,少爷你赚的钱够不够啊,维护别墅很贵的,你别退圈,继续出专辑啊!】   谢黎不置可否:“我带你们去里面看看。”   一楼大厅门口有佣人刚好出来,看见谢黎等人,挨个道安。   “少爷上午好,少奶奶、二小姐、小小姐上午好。”   谢黎点头回应,举着手机进屋。   客厅的大沙发上,谢从海正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听见动静,扭过头。   网友们:……   【这个,不是首富爸爸吗?】   【这个,不是从海爸爸吗?】   【等等!我一定是眼花了!!!!】   谢黎这时候才淡淡道:“我说了,不做歌手这一行是打算回家继承家业,你们偏偏不信。现在……信了吗?”   信了吗……   了吗……   吗……   当然是信了!!!   可是,这个消息未免也太劲爆了,歌坛无冕之王原是首富爸爸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独子!!   歌迷们傻了,弹幕空白了一分钟。   谢黎微笑:“这次直播就先结束……”   话还没说话,就被忽然暴涨的弹幕卡掉了线。   谢黎:“……”   他也不以为然,抛开手机,搂过苏青语,和她一起看着杨晓雪逗女儿。   谢家产业是谢黎的母亲家产业发展起来,才变得这样庞大的,从根源上来说,大部分都属于谢黎母亲,谢黎作为她儿子,没必要因为看不惯谢从海,就放弃万贯家财,这不是有志气,这是中二。   所以谢黎回家来继承家业了,他前半生走过了自己的歌坛岁月,完美通关。   下半辈子,将要开启商场浮沉副本。 第三卷 登基后过河拆桥的狗皇帝 第48章   安济六年,御极殿。   谢黎穿着明黄色中衣,从睡意中清醒,盘膝坐在床榻上,打量着四周环境,狭长黑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真是让人意外,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穿成皇帝。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手握万里江山,说一不二,独断专行……这一切的词汇,似乎都距离他太遥远了。   不过——   “既来之则安之。”   谢黎摸着下巴笑眯眯说了一句,从善如流,起身叫道:“来人,服侍朕梳洗。”   一声令下,房门被退开,流水般的宫女太监悄无声息走进卧房,依次排开,手里捧着洗漱用具,齐齐跪下。   谢黎漱口净面,换上一身常服,走出内室。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大总管姬公公迎上来,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提醒。   “皇上,今天是十五,按理您该去栖凤阁用早膳,和娘娘一同给太后请安了。”   这也是前朝传下来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为了帝后关系和谐,也为了表示尊重,皇帝要和皇后一起带着宫妃去给太后请安,请安回来后,夜里皇帝还要留宿栖凤阁过夜。   不过皇上已经将皇后架空的差不多了,再叫他尊重皇后,似乎有些可笑。   所以姬公公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十分忐忑。   谢黎也是一愣,半天才想起这个旧俗,略一沉吟,勾唇道:“那就走,朕也好久不见思月了。”   姬公公:“……诶?”今天这么好说话?   谢黎没理会他震惊的样子,示意众人摆驾,然后上了玉辇,出发前往栖凤阁。   皇后闺名沈思月,是宣朝大将沈将军独女,也是谢黎这一次的守护对象。   名门贵女,天生丽质,十五岁嫁给当时还是皇子的原主谢黎为正妃,十八岁因为谢黎登基而一同入宫为后,二十四岁香消玉殒,终生未得一子。   至于早逝的原因?那就多了。   沈思月生性刚烈,是个和凤凰一样高傲狡黠的女子。刚刚嫁给原主时,曾为巾帼军师,帮助原主细心筹划,得到了先帝宠爱,也让原主得以继承大统。   不过,也因为她太优秀了,压不住她的原主一登基,立刻过河拆桥、大选后宫,得了丽贵妃后更是六年独宠,分化皇后权利,反而将沈思月这个帮了他的女人禁锢在深宫里,一丝实权都不肯给她。   宫里地位旁落,人人都敢轻慢;她带着贴身侍女在宫里生活,六年中,四个侍女先后死了三个,只剩下一个相依为命;更别提还有她父亲沈将军之死……   这样的境遇,让天之骄女的沈思月怎么受得了?   所以郁气纠结,久病伤身,早逝也是正常的。   谢黎算了算日子,发现距离沈将军出事还有三个月,距离沈思月离世,已经不足半年时间。   这三个月,他该做些什么呢?   想了两刻钟,谢黎还没思考出结果,一抬头,发现栖凤阁到了。   他起身下辇,带人进了栖凤阁,看见沈思月带着人在门口迎接,细细打量她,见她一身明黄色织锦宫装,裙角绣着一连串的浅色石榴花,淡妆婉约,眉目清丽大气,只有唇色淡淡显出几分柔弱,心里忍不住柔软了几分。   这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可惜被原主毁了一生。   “思月,昨夜睡得可好?”   谢黎不等沈思月行礼,先走上前,虚扶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沈思月一愣,诧异地看着谢黎好一会儿,回过神,自嘲而笑,抽出手,姿态优美地倾身福礼。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睡得还不错。”   她态度自然地避开了谢黎的关心,很显然已经不对谢黎抱有希望。   谢黎早有预料,也没失望,略一挑眉,收回手负在身后,进了正殿:“睡得好就行,起来一起用膳。说了不用行礼,下次记得。”   热情和冷淡,沈思月都没有感觉,淡淡微笑:“听皇上的,皇上请入座。”   她的嗓音温柔中略带一些沙哑,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悦耳清脆,却也别有一番味道,只是语气客套,像是一尊精美的木头,不含半点情绪。   谢黎虚握了握拳,有些无奈,脚步一顿,轻声道:“思月和我一起坐。”   沈思月:“……”   她眼神古怪,瞅了谢黎一眼,不太明白谢黎发的什么疯,却真的在旁边坐下了,陪谢黎一起用膳。   谢黎一喜,看见有小太监凑上来布菜,挥手让人下去了,拾起一双象牙筷子,亲自捡近处的小菜夹了几筷子给沈思月。   沈思月一愣,看着面前的小菜,越来越看不懂谢黎这是什么意思了。   一大早就奇奇怪怪的。   不过皇帝夹的,要给面子,加上她也不讨厌,就乖乖吃了下去。   她是个很识时务的人,身在皇宫,就算心里恨得想要吃谢黎的肉、喝谢黎的血,面上却丝毫不露,安安分分地做着一个空架子皇后。   谢黎也隐约能感知到她的想法。   如果沈将军不死,沈思月不丧失生的信念,半年后未必会死。   说不定,她还会这样和原主一直磨下去,直到他们两人中有一个死了,活得久的那个就是赢家。   她会握着原主的任意一个儿子,垂帘听政,掌握这个国家的命运。   可惜,这些都是如果。   谢黎不来的话,三个月后,沈将军必死无疑。   谢黎扫了沈思月一眼,下定决心要改变三个月之后的那场意外。   ……   用过早膳,帝后一起前往正殿。   这里有许多来请安的妃嫔等待,看见他们进来,一边行礼请安,一边不忘了偷偷摸摸给谢黎暗送秋波。   “这……”   沈思月的地位不行啊,当着她的面,这些女人就敢勾引自己,也太嚣张了。谢黎心里暗道,目不斜视,不经意牵上沈思月的手,径直上座。   “该去向太后请安了,人齐了吗?”   坐好之后,谢黎不去看沈思月错愕的表情,环顾四周,朗声询问。   沈思月身边的宫女点星上前数了数,摇头道:“回皇上,还差丽贵妃、方昭仪、柳才人……”   报出十几人,都是属于丽贵妃派系的。   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派人去催,或者罚上一顿。可是众所周知,丽贵妃是皇帝的宠妃,入宫六年,盛宠不衰,其受宠程度,连沈思月这个皇后都要退一射之地,不敢触其锋芒,谁敢提出异议?   当着谢黎的面,沈思月更是没打算自作主张,索性就交给谢黎好了。   她表情淡淡的,转头看向谢黎,等待他的意见。   谢黎:“……”   老婆不愿好好工作,消极怠工怎么行?   难道要他来的第一天就崩了原主的人设,大发雷霆?   谢黎微微沉眸,露出一个慎重的表情:“这些女人真是好大的架子,请个安,还要朕等她。姬公公,派个人去传旨,让她们不用来了,在宫里闭门思过十天,静一静心,学学宫规再出来。”   “……?”   沈思月暗暗睁圆了眼,露出一个惊呆的表情。   皇帝竟然让丽贵妃闭门思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谢黎看见,暗暗捏她的手一把,提醒她注意形象,然后起身下令:“行了,出发。”   ……   太后住在西宫长乐殿,距离栖凤阁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因为圈了一大片地方养花养鸟,和后宫只有三条道路连通,又因为偏爱清净,不喜欢吵杂,平时少有人来。只有丽贵妃是太后的侄女,会时常带人来看望。   刚刚到了长乐殿,谢黎还没开口,就看见太后的宫女守在门口,上前拦下谢黎等人:“皇上,太后娘娘身体不舒服,还没起身……”   “那就算了。”谢黎打断她的话,“你让太后多休息,朕和皇后先回宫,回头让太医来诊治。”   宫女:“皇上,这……”   谢黎转身,一挥手:“走。”   不说沈思月,包括跟在后面的一众妃嫔都愣住了,看着谢黎的身影潇洒离开,对视一眼,蠢蠢欲动。   沈思月是第一个响应谢黎的。   她咬咬牙,追了上去。看见她走,剩余宫妃喜上眉梢,立刻兴奋地跟在谢黎走了。于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刚刚还热热闹闹的长乐殿顷刻间变得空荡荡的。   要问为什么会这样,还是因为以前留下的惨烈印象。   丽贵妃刚进宫的时候,还不是贵妃,持宠而娇,顶撞皇后。沈思月动怒,罚她跪在栖凤阁前认错,让她什么时候学乖了什么时候起来。   于是来长乐殿请安的时候,太后就借口身体不舒服,让皇帝和皇后带着妃嫔们在正殿等候。   皇帝等久了不耐烦,走了。   皇后和妃嫔们却不能走,留在长乐宫等上几个小时,这期间滴水未站,滴米未进,饿得两眼发昏。   那时候,大家只以为是长乐宫的宫女偷懒,疏忽怠慢了大家。   可是在沈思月饿得难受,忍不住斥责了宫女后,太后却忽然从后殿出现,问沈思月是不是看不惯她老太太,不然为什么要训斥长乐宫的宫女,大家才恍惚明白,原来是太后授意的。   这样的事情接连发生了四次,   每当沈思月申斥丽贵妃,来到长乐宫就要吃闭门羹。时间一久,此消彼长,丽贵妃的架子立起来了,皇后的气势反而弱下去了。   宫里两极分化,原主谢黎见有机可趁,接连封赏丽贵妃,一个小小的才人连跳四级,荣耀加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宫里唯一的正一品妃子,用来和沈思月打擂台。   那之后,沈思月似乎想通了,沉寂下去。   后宫丽贵妃一手遮天,长乐宫冷板凳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可是多年阴影,眼看太后又要使出这一招,大家吓得纷纷噤若寒蝉。   可怜了她们这些低位的妃嫔,丽贵妃看不上,不肯收下,只能跟着皇后身边受气。   现在,皇上说要让太后好好休息,不用请安,那还等什么?   “走了走了,快走,太后身体不舒服,臣妾一定要快点回宫,为太后祈福。”   “姐姐言之有理,妹妹想太后素爱佛教,不如回去抄两卷经书为太后祷告,求佛祖保佑太后老人家长命百岁。”   “妹妹心思真巧,姐姐也要向你学习……”   一群妃子努力压着上翘的嘴角,嘴里说着口不对心的话,急匆匆跟上了谢黎和沈思月的身影。   留在宫殿门口的宫女一愣,和另一个宫女对视了一眼,预感到不妙。   “这,这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宫女咽了咽口水,“只能如实说了……” 第49章   谢黎并不在意太后得知这个情况,心里会怎么想。   他只知道,好不容易有了至高权利,可以肆意妄为一回,如果再憋屈忍声,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回到栖凤阁,因为不耐烦后面跟了一群人,谢黎让妃嫔们各自散了。   众妃嫔对视一眼,委屈巴巴福身:“臣妾告退……”   等人走光了,谢黎负手身后,盯着沈思月半天,只把她盯得戒备皱眉,才轻飘飘落座,托着下颚道:“朕忽然想起,下个月就是南郊狩猎,思月,你入宫之后一直忙于操持宫务,很久没有去了,今年要不要去玩一玩?”   沈思月一呆:“皇上允臣妾去?”   “这是什么话,朕什么时候不允了?”谢黎勾唇微笑,“前几年,不都是宫里太忙离不开你,才委屈你留在宫里的吗?”   沈思月嘴角抽了抽,对皇上的厚脸皮刮目相看。   不过她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怎么说,她就怎么应,点头道:“皇上说得对,是臣妾记差了。”   看了看谢黎的脸色,见谢黎没有动怒,她期期艾艾道:“今年正好宫里没有事,臣妾自然想陪伴在皇上左右,一起前往南郊……”   “想去就去!”谢黎大方答应。   沈思月闻言一喜,只是刚露出一点喜色,忽然想到什么,试探问道:“既然如此,臣妾手上的宫务,是不是要交给丽贵妃妹妹?”   谢黎摇头,露出一个不赞同的眼神:“丽贵妃性情莽撞,让她办事,朕心里不放心。你走之前挑几个能干的宫女太监,将事情分派下去就好。”   沈思月睁大了眼:“不用给丽贵妃吗?”   “不用。”   沈思月一下子迷糊了,盯着谢黎半天,迟疑道:“臣妾遵旨。”   可以出宫,还不需要将手上仅剩的宫权交出去,她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谢黎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只觉得特别可爱,干咳一声:“行了,你先忙,朕回宫处理政事。对了,记得让太医院派个太医去长乐殿,免得太后久等不到太医,气急伤身。”   沈思月一愣,回过神,扑哧一下笑出来:“臣妾不会忘记的。”   在长乐殿时,她就在心里奇怪,为什么皇上让她们一起回来,原来他是真的以为太后生病了,不想众人打扰太后,才做出这种举动。   想想皇上表错了情,太后气得铁青却又不得不接受的脸,她不禁抿嘴忍笑,幸灾乐祸。   “皇上放心,臣妾这就让点星亲自去太医院,请最好的御医为太后调理身体,一定有效。”   “思月办事,朕向来放下。”   谢黎瞧见她嘴角小小的梨涡,捧了一句,不舍道:“朕先走了。”   沈思月眼中笑意残留,含笑福身,带着宫女们一起送行。   “恭送皇上。”   “别送了,歇着。晚些时间,朕再来看思月。”   谢黎原本不想这么早就离开栖凤阁,只是忽然想起原主留下许多政事等着他处理,他本来就不熟悉这些东西,再不多花点心思,第一封奏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批出来。   而且,原主以前对沈思月的态度太差,几乎是步步算计,他忽然态度大变,沈思月心里不会感激,只会怀疑。   比如刚刚让她一起南郊秋猎,她想到的不是谢黎浪子回头,而是觉得谢黎想要她手上仅剩的宫权,双方利益交换。   这可不好!谢黎心道,还是循序渐进的好,让沈思月慢慢适应。   ……   御书房。   谢黎看了一些以前的奏折,又翻了翻还未批阅的奏折,结合记忆,对宣朝有了初步的印象。   宣朝于百年前建立,历经三代皇帝,谢黎是第四代。   先帝晚年糊涂,做出不少错误的决策,导致国力衰退,所以宣朝目前的情况并不算太好,西北有游牧民族虎视眈眈,南夷有乱民聚众造反,江南富庶之地、才子之乡,更是官僚勾结、乱像丛生。   好在先帝临走的时候良心了一把,没有坑儿子,给谢黎留下两个顾命大臣——一文一武,文有方丞相安业,武有沈将军定国,就算原主能力弱,六年时间,这宣朝也渐渐好起来了。   只要原主不作死,百年之好,说不定还会在史书上留下明君的称呼。   可惜……   在前世的记忆里,原主偏偏作死了。   大约是三个月后,南夷乱党和当地官员勾结,冲击州城,起兵作乱。   沈将军出发平乱,原主动了歪心思,故意拖慢提供粮草的时间,导致供给不足,沈将军冒险出击,不幸中了陷阱,意外战死城墙前。   后来朝廷另外派人平乱,在强大的朝廷面前,乱党这群乌合之众也收拾了。可是失去沈将军,趁着冬月到来,漠北的游牧民族趁乱偷袭关城,连屠三城,宣朝失守……   谢黎沉着脸思考了一会儿,决心先改变这件事。   他敲了敲桌子,让人叫方丞相和沈将军进宫。   半个时辰后,两位顾命大臣来了。   其中方丞相年级较大,已经六十五岁,沈将军好一些,也有五十五了。看到他们,谢黎一边叫人上座,一边在心里为以后烦恼,这继任者可不好挑啊。   坐定后,沈将军先询问:“皇上叫臣等什么事?”   谢黎挑出一封奏折,严肃道:“几个月前,朕就听闻南夷有乱党,可是现在也没收到捷报,可见当地官员十分无能。朕每次想到,晚上都睡不安宁,不能再姑息下去。沈将军,不知道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可以带兵出征。”   沈将军来了精神:“皇上,臣愿亲往南夷!”   “不行!”谢黎有些无奈,放软了语气道,“沈将军你劳苦功高,好不容易回京,在家休养就好。南夷这种小事,何必要你亲自出马。”   他就是为了留下沈将军的性命,才打算改变前世轨迹,提早平息叛乱。   如果让沈将军去,这件事就没有意义了。   沈将军为难了一下,绞尽脑汁思考:“那就叫我小徒弟丰都去,他在我手下锻炼多年,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丰都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谢黎想了想,想起那个在沈将军死后,接手平乱南夷一事的小将似乎就叫丰都。   这个小子倒是个人才,前世只用了两个月就镇压了南夷。   谢黎点点头道:“一听名字,就知道此子堪当大任,而且沈将军的目光,朕也十分信任,此事朕允了!命他即刻收拾行李,点齐亲兵,前往南充领兵,平息南夷叛乱。待到凯旋之日,朕为他设宴庆功。”   小徒弟有机会立功,沈将军大喜,跪地道谢:“谢皇上信任。”   “沈将军不用多礼,快起来。”   谢黎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扶起他道:“沈将军是朕的岳父,平时不用行这样的大礼。”   沈将军露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表情:“皇上……”   谢黎有些好笑,又安抚了沈将军一顿,想了想,看向了方丞相。   方丞相打了个寒颤,不情愿地问:“皇上找臣何事?”   “丞相,朕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奏折又太多,有些批不过来,不知道丞相能不能为朕分忧?”   方丞相皱眉,退了三步,拱手道:“皇上,臣不敢逾越。”   “丞相误会了。”谢黎忍不住笑,“朕不是让丞相来批奏折,而是要和丞相商量,朕打算设立内阁,以后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交给内阁来处理,大事拿不定主意的,再交给朕,这样一来,也不用当心朕一时头脑发昏,延误政事。不知道丞相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方丞相一听来了兴趣:“不知道内阁具体是什么?”   谢黎简单地说了一下内阁的制度,以及设立内阁、司礼监和加强言官权利的想法。   内阁制度的建立,可以大大加强君王手上的权利,确保谢黎对朝廷的改变能够如臂挥使,不过,一旦内阁建立,丞相手中的权利会受到极大冲击。   还好方丞相年级大了,早就有告老还乡的想法,又忠君爱国,并不在意这些种种。他随口提出几个问题,也是为了内阁制度完善而出谋划策。   等到谢黎解答了他的疑惑,他点点头,赞同道:“臣以为内阁可行,只是具体的措施还要商量。”   谢黎微笑:“朕找丞相和沈将军来,就是为了商量啊。”   在座三人,都是站在宣朝权利顶端的,只要他们三人一致同意,这件事就板上钉钉,所以商量这种改变朝廷制度的事情,也只需要他们三人商量就行。   方丞相一顿,似乎听明白了谢黎的潜台词,抬起头,打量着谢黎,目露赞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皇上长大了。”   这才是帝王应有的霸气,说一不二,从容雅量。   不纠结阴谋诡计,不耽于妇人之手,堂堂正正用人格魅力来吸引手下追随,他就是天子,权掌天下,独一无二,无需任何人置喙。   方丞相忍不住感叹:“侥幸不负先帝所托,臣终于有脸面去见先帝了。”   谢黎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等方丞相情绪稳定了,他继续提起内阁制度。   这一次,方丞相不再以随意的心态应付,而是全身心投入进来,认真地提出建议。他是百官之首,看问题比谢黎这个皇帝看的透彻,句句说到点子上,沈将军在一旁,听不明白,却也知道要维护兵部和军中的利益,时不时插上一句。   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十分激烈,午膳直接在御书房用了,吃过东西,继续讨论。   一直到申时,有人在御书房外喧嚷,才打断了这场激烈的小议会。   “皇上,皇上,贵妃娘娘不舒服,请你去看看。”   沈将军一愣,先闭了嘴,沉着脸盯着外面。   这几年的大部分时间,沈将军都在漠北守城,却也知道女儿在宫里失宠,皇帝偏宠丽贵妃的事情。他忠君爱国,没有想过这是皇帝对沈家的戒备,只以为皇上贪恋美色,移情别恋,因为忠君的概念深入心底,倒也不敢怨恨,只是对着丽贵妃这三个字,不免迁怒。   “皇上,后宫不能干政……”   谢黎皱了皱眉:“姬公公,带人教教他规矩。”   一直捧着茶水侍候的姬公公应了一声,无声出去了。   过不多时,回来轻轻道了一声:“皇上,处理好了。”   谢黎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也多亏了小太监叫嚷,他才发现天色不早,看着两位上了年纪的重臣,放软了声音道:“内阁一事兹事体大,不是短期内就能定下来的,两位大人年事已高,不如先回宫休息,明天再继续?”   两人对视了一眼,答应下来。   走出御极殿,沈将军的脚步慢了一些,看着方丞相走远,他冲着谢黎行礼道:“皇上,臣在漠北五年,许久没见皇后娘娘,不知道能否……”   “国丈放心,下个月的南郊秋猎,思月也会一同前往。”   “这就好。”   沈将军松了口气,对着谢黎非常感激,再次跪拜,才起身离开。   谢黎站在原地,看着两位老臣远去,脸色变得冷漠。   “姬司,那小太监你弄去哪了?”   姬公公赶紧上前回话:“小的将他压出去跪着了,皇上可要见他?”   谢黎淡淡地笑:“他在外面吵嚷,难道不知道朕在和两位爱卿谈论政事吗?”   姬公公吓得腿软:“皇上,小的叮嘱过侍卫,侍卫也和他说过,是他不信,非要吵嚷。”   “将人带上来。”   姬公公赶紧下去了,不多一会儿,提了一个小太监上来。   小太监是丽贵妃身边的红人,也算是宫里不能得罪的半个人物了,向来跋扈张扬,来到御极殿也不收敛。   现在被收拾了一顿,看着老实多了。   谢黎坐在榻上,打量着他,问道:“贵妃叫你来,是干什么的?”   “皇上,娘娘身子不舒服,想求皇上过去看看……”   “不舒服就叫太医,叫朕做什么!”谢黎居高临下看着小太监,“她有病还要朕过去,传了病气给朕怎么办?她一个小小的妃子,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小太监在丽贵妃身边六年,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惊呆道:“皇上……”   “把人压回去,问清楚是不是贵妃的意思。如果不是,就是这小太监自作主张,打上二十大板。”   谢黎冷笑:“朕倒要看看,从今以后,还有谁敢在御极殿喧哗!” 第50章   杀鸡儆猴,御极殿一瞬间安静下来。   姬公公上前,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从丽贵妃的痕止殿回来,跪在谢黎面前。   谢黎闭着眼问:“如何?”   “贵妃娘娘说了,她身体不舒服,怕将病气过给皇上,不敢叫人去请皇上,此事全是小太监自作主张。”姬公公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所以小的命人将小太监送去慎刑司,打了二十大板。”   谢黎睁开眼,露出一个“不出意料”的眼神。   丽贵妃出身不高,只是太后娘家的一个普通庶女,因为貌美进宫,得宠后生怕落魄,对着上位者不敢有半点疏忽,所以才能讨好了太后和原主。与此相对的,她对手底下的人就没有那么在乎,比如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死不足惜”,就很好地提现了她对下人的轻贱,自然是不会为小太监求情的。   小太监听命来御极殿,回去后丽贵妃却翻脸不认人——有了这么一个例子,痕止殿的声势会大大降低,因为一个独宠六年的贵妃,却不肯为手底下人说一句话,其他宫人兔死狐悲,必定不会再那么忠心。   如此一来,此消彼长,沈思月的栖凤阁就可蚕食鲸吞,拿回原本属于她的权利。   就是不知道沈思月喜不喜欢这份礼物……   谢黎有些迫不及待想去邀功,站起来,瞥了一眼姬公公道:“行了,你也别跪在地上。将朕的私库单子拿来,等一下去栖凤阁,朕要挑上几件礼物给皇后把玩。”   姬公公一愣:“皇上要摆驾栖凤阁?”   “今日十五……”谢黎一笑,淡淡道,“往常你不是总提醒朕,初一十五该歇在栖凤阁中吗?”   姬公公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咚咚咚磕头:“皇上饶命。”   “朕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就吓成这样?”   谢黎有点无奈,他并不在意姬公公暗中和栖凤阁交好的事情,只是提醒他一声,这件事已经在他跟前挂了号,免得他过段时间又换了暗中交好的对象,反水栖凤阁。   看着姬公公,谢黎悠悠道:“做人最忌三心二意,既然已经选定了栖凤阁,就不要再生出其他的心思,懂吗?”   “小的遵命。”   “行了,起来去拿单子,别让朕再说第二遍。”   姬公公战战兢兢,连滚带爬出了西暖阁,取来了私库单子和钥匙。   谢黎没再看他,低头翻了翻,点了点上面道:“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送去栖凤阁。”   姬公公在一边看着,心里疑惑极了:这些都是极其贵重的物件,以前连丽贵妃也不见得收到过这么厚的赏赐。皇上头一次这么大方赏人,竟然是赏给皇后娘娘……   ——皇上这是怎么了?   不止姬公公心里疑惑,收到赏赐的沈思月也疑惑。   看着高高坐着的谢黎,再看一看摆在面前的赏赐,她小心脏扑通跳,盯着谢黎,露出谨慎的表情:“皇上,这些东西,你确定要给臣妾?”   “是啊。”   沈思月纠结皱眉:“可是……皇上,无功不受禄,臣妾心里惶恐,想知道你赏赐的理由是?”   谢黎看得有趣,撑着后脑勺靠在坐榻上:“你是朕的皇后,与朕共享宣朝万里江山。只是送你一点东西,还需要理由吗?”   说得比唱得好听!沈思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奈道:“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索性不再追问赏赐的由来,拿起眼前的东西,很有兴致地一样样把玩。   “这根马鞭倒是精致。”   谢黎懒洋洋点点:“嗯,是挺好看的,你下个月去秋猎正好用上。”   沈思月一愣,回头看谢黎,见谢黎倚靠在榻几上,头戴玉冠,姿势随意风流,一双墨玉般的黑眸盯着自己,目光幽幽深不见底,心里一慌,转过了头,不敢再看他。   “还有这件珍贵的红狐狸斗篷,你下个月记得带上御寒。”   看沈思月避开自己的眼神,谢黎直接坐起来,走近她身边,不在意地举起一件斗篷介绍,介绍完了放开,又拿起另一样物品:“这把匕首,上砌金玉宝石,不太适合防身,但是留着秋猎时切个烤肉也不错。这双天山马鹿的……”   “皇上费心了。”   沈思月打断谢黎的话,垂下眼帘,重复道:“皇上费心了。”   谢黎一顿,知道过犹不及,放下东西,负手身后,悻悻道:“这有什么费心的,朕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照顾,只有一个你,朕才愿意花心思。”   沈思月抬头看了谢黎一眼:“……皇上当年的嘴,也是这么的甜。”   “思月,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谢黎摸了摸下巴,露出苦恼的表情,“朕没法和你解释什么,因为从前的确是我做错了。如今我已经知错,你能不能忘记这六年发生的事情?我们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好过日子?”   沈思月眼神闪了闪,避开谢黎,福身行礼:“皇上此话严重了,臣妾惶恐。”   谢黎扶起她,叹气道:“你又戴上了面具……”   六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步步将沈思月伤透、推远。   也不知道,他要花上多少岁月,才能抹去沈思月心口上的伤痕……   谢黎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算了,你不愿意说这个话题,朕就不说了。天色不早,早点沐浴安置。”   沈思月愣住,看着他的脸,不可置信道:“……你要留在栖凤阁过夜?!”   谢黎露出无辜表情:“怎么了?今天是十五,按祖宗规矩,朕今天应该和思月一起的。”   沈思月咬唇,瞪着谢黎,脸色染上一丝薄红,羞恼冷笑道:“皇上,你已经数年不曾来栖凤阁,臣妾一个人睡惯了,怕是不习惯。”   谢黎不禁一笑:“没事,以后你慢慢习惯就好。”   沈思月气得说不出话:“皇上,你……”   谢黎坦然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一双星眸温柔含笑,似乎在看小孩闹别扭,带着些许宠溺。   沈思月一愣,发现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只要对上谢黎的双眼,她的心跳就快得不正常……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难道他又给她下了新的药?   ……   这一晚,谢黎发挥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厚脸皮,无论沈思月怎么说,坚决不肯离开。   被惹急了,他直接进了内室,充耳不闻。   “你出来!”   “朕不出来,有本事你进来!”   谢黎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无赖语气,沈思月咬唇,露出纠结的脸色。   “娘娘,婢女也服侍您安置。”点星适时上前,小声道,“您不是想要个小皇子吗,不同房哪来的小皇子?就算您心里有怨气,皇上都来了,先忍过今晚再说……”   沈思月一顿,像是想到什么,眼眶微红,露出苦笑:“哪有什么小皇子啊。”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多年不孕的原因,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子,才会去帮谢黎夺皇位。   谢黎只是一个皇子的时候,需要她父亲做靠山,对她百般讨好。她得意洋洋,贪心而不自足,非要显摆自身才华,教导谢黎去争、去抢、去做皇帝。   结果,多年心血换来这么个下场。   她自以为能够掌控人心,却没有想过,皇权更在人心之上。即使她有千般手段,一入宫门也就成了过往烟云。   想了这么多,沈思月苦涩一笑,脸上露出“壮士断腕”的果决神情,深呼吸,向后倒了下去。   点星:“……娘娘?”   她还没反应过来,也就没有来得及伸手拉住沈思月。忽地一阵风从身边掠过,谢黎从内室帷帐里冲了出来,及时接住了沈思月。   “怎么回事?”谢黎沉着脸问。   点星目瞪口呆,看着晕倒在谢黎怀里,小手指微微动了动的沈思月,隐约明白过来自家主子的意思……   她不敢说出主子为了避宠装晕的真相,一时又找不到其他借口搪塞谢黎,呐呐说不出口。   谢黎扫了点星一眼,像是看一个废物,失望道:“去叫太医!”   点星只觉得一股气势扑面而来,脸色骤白,慌忙答应:“婢女这就去……”   人走了,谢黎拒绝了其他宫女要帮忙的举动,将沈思月抱起,放在内室床榻上,手放在她的脉门上。   他原本只想要在太医到来之前,帮忙做一些准备,没想多做什么。毕竟他的医术许久没用,肯定比不上这些日日要解除诊脉的太医,可是手一放上去,他就愣住了。   原主给沈思月下避子汤一事他知道,来了之后,也已暗自打算停了叫人送避子汤一事。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经年累月的避子汤,药性会这样霸道,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沈思月的寿命。   前世的沈思月早逝,绝对有这避子汤的一份功劳。   谢黎眼眸渐黯,让内室的人都下去。   宫人面面相觑,小心下去了。   等内室空无一人,谢黎不动声色端起桌上的空茶盏,从空间里引出一杯灵泉,转过身,小心喂入沈思月口中。   沈思月闭着眼,刚尝了一口,就险些呛到。   谢黎无奈道:“别装睡,起来喝水。”   沈思月睁开一双水眸,眼角因为呛水而微红,看起来凭空多了几分妩媚,可是她的脸色却十分冷漠。   她坐起来,抹去唇角水滴,戒备问道:“你给我喂了什么。”   “一点清水罢了。”   沈思月才不相信,手攥得紧紧的,控住自己不动手伤人。   谢黎看了看杯中剩下的半杯灵泉,耸了耸肩,仰头喝尽,然后茶盏朝下,摊开手心示意道:“看见了吗,我也喝了。”   沈思月瞥了茶盏一眼,这才放松下来。   只是,因为被拆穿装晕,她脸色挂不住,攥着被角,别开眼赌气不看谢黎。   谢黎哭笑不得:“姑奶奶,要不是朕,你就跌倒了,朕救了你半条命知不知道,你就这个脸色对朕?”   他在床沿坐下,略带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单手托腮,看着沈思月:“下次装晕,记得和宫女约好,你那个宫女太笨了,都不会配合。”   沈思月哼一声:“点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准你说她。”   “好好好,朕不说。”   谢黎无限宠溺,举着手做投降状。   沈思月依旧不肯看谢黎。   谢黎无聊,看着沈思月泼墨一样乌黑发亮的长发微微凌乱,五指张开,用手指为她细心梳理。   沈思月终于忍不住,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皇上,太医到了。”   外面担忧的话语打断了融洽的气氛,谢黎收回手:“进来。”   ……   太医诊脉,谢黎冷静坐在一边旁观。   中间沈思月冲着太医使眼色,他也装作瞎了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太医收回手,说了一堆东西。归纳一下,就是沈思月忧思过度,身体虚弱,不能同房。   谢黎上下打量着太医,见他五十几的模样,长相老迈,似笑非笑:“太医医术精湛,怎么朕从前没见过呢?”   “回皇上的话,臣两个月前才升任太医。”   “是吗?”谢黎随意道,“我看太医一职浪费了爱卿的才华,不如升任御医,任左院判如何?”   太医一愣,抬头看谢黎。   谢黎微笑,摆手示意他下去,他为难道:“皇上,娘娘的身体真的虚弱,不能……”   “朕心里有数。”   太医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去了。   谢黎看着沈思月,露出笑意:“怎么样,你的人,我给他一个左院判的职位,开不开心?”   沈思月瞪大眼:“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人!!”   “一诈就承认。”谢黎微笑,趁机捏了她的鼻尖一下,“也太好哄了。”   沈思月这才发现自己粗心大意了。   她不禁有些憋屈,这种事事都被另一个人猜到的情况,如果是喜欢的人,她会欣喜地感叹一句心有灵犀。可是在六年前,谢黎从来猜不中她的心思,现在能够猜到又怎么样,她早就不是那个对爱情抱有幻想的小姑娘了。   沈思月哼了一声,别开脸不肯看谢黎。   谢黎不在意,自己解开盘扣上床。   沈思月吓得立刻缩到床里面去:“你想干什么?”   看着床榻外面空出的一大片空间,谢黎很满意,坐上去笑道:“睡觉。”   沈思月无话可说,瞪着谢黎:“你是禽兽吗,太医都说了我身体虚弱。”   “那是你的人。”   谢黎打断她:“你刚刚承认的。”   沈思月一噎:“那也不准你上来。”   “你放心,朕不会动你!”谢黎露出无奈表情,“今天是十五,朕不在你这里歇,你这皇后的位子就更加不稳了。”   沈思月一愣,这才发现今晚的自己特别任性。   要是以前,谢黎愿意来,她心里再不高兴,也要虚与委蛇。   今天晚上,却像是被谢黎纵容的态度宠坏了,和他争执起来……   这样可不好。   沈思月抿紧唇,看着已经躺下准备休息的谢黎,示意点星熄灯出去。   然后她也默默地躺下,缩进了被子里,只是尽量离谢黎远一些。   一夜无话。   ……   次日,沈思月先醒。   醒来的时候,她有些摸不着北,自己这是在哪里,怎么似乎不太对劲?   退后一看,她才发现自己窝在谢黎的怀里,登时愣住了,露出恼羞的表情,飞快下床离开。   “娘娘,你醒了?”帷帐外,点星听见动静,小声询问。   沈思月穿着中衣,轻声嗯了一声。   点星掀开帷帐,探头道:“娘娘,婢女服侍你更衣。”   沈思月举起食指,嘘声道:“小声点,皇上还在睡。”   点星老实点头,带着小宫女悄无声息地进来,翻出来一身衣服,给沈思月穿上。   换好后,梳妆打扮,沈思月去了正殿,坐在殿中央发呆。   昨天晚上,就好似做梦一样,她竟然有一天会和谢黎心平气和和躺在一张床上,还窝在他的怀里睡得格外安心。   “娘娘,昨天你吩咐留下的茶盏。”   点星端着托盘走上来。   沈思月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茶盏,昨夜,谢黎就是用这个杯子,装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给她。   “叫左院判来,看看这杯子里的东西有没有毒。”   点星听话去了,左院判昨天一夜之间荣升院判,正在稀里糊涂,听到传召,倒是立刻就来了。   沈思月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左院判接过,见其中有点滴残留,倒在手上嗅了嗅,又尝了尝,疑惑道:“娘娘,这就是普通的山泉水,水质清冽,用来泡茶上佳。”   沈思月没料到这个结果,神情怔忪:“怎么可能?”   里面竟然没有做手脚,难道谢黎真的不是想要害她? 第51章   沈思月抿唇,柳眉紧锁,仍有疑惑。   一个小宫女悄悄走进来,和点星说了什么。点星一愣,赶紧回过头,对沈思月道:“娘娘,昨晚上丽贵妃的人被打了二十大板。”   “什么?!”沈思月愣住,指尖颤抖,“谁做的?”   以丽贵妃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有人敢动她的人?   点星皱眉回答:“听说是皇上命人打的,因为丽贵妃生病了,下人却擅作主张去请皇上……”   沈思月静静听着,不理解地皱眉:“为什么?”   丽贵妃以前用这种手段多少次,他不是每次都欣然应约吗,怎么忽然严苛起来?   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后悔了?   沈思月攥紧手心,心里疑惑更深,心尖动摇。   就在这时,点星打断她的思绪,一脸认真道:“娘娘,你说皇上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   “什么意思?”   “您看看,每次皇上对咱们栖凤阁宽厚一些,后面都有阴谋等着。这一次,他又是教训丽贵妃,又是大笔赏赐的,还主动留宿栖凤阁……婢女实在猜不透,这阴谋得多大,才对得起皇上这些举动。”   沈思月身体一僵,脸色霎时间冷淡了下去,回想六年时光,发现她还不如一个宫女看的通透。   “娘娘,咱们可得小心一点,千万别中了皇上的计。”   点星还在絮叨,沈思月已经面无表情,死死咬唇道:“你说的没错。”   她要小心一点,无论谢黎是虚情还是假意,她都要小心应对,不能轻易上当。因为她的身后还有沈家人,还有栖凤阁无数条下人的命,一步行错,就是万劫不复。   她没有权利,也没有底气轻易去相信谢黎。   ……   谢黎还处在睡梦中,不知道在他努力的时候,有人使劲拖他后腿。   等到他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一睁开眼,就觉得怀里空了一块,摸了摸,昨夜主动滚到他怀里的沈思月已经不见了。   他扶额失笑,回忆昨夜温香软玉……摇了摇头,起身叫人服侍。   洗漱更衣后,走出内室,只见沈思月正侧坐在殿中插花。   清晨刚采下的花朵,带着露水的潮湿和清新,别有一番美色。谢黎看着,不知道是花比较美,还是人比较美。   “思月起得倒早。”他心情很好地上前打招呼。   沈思月回头,看见谢黎,露出公式化的微笑:“臣妾习惯早起,不比皇上,政事繁忙,好不容易不用上朝,应该多歇歇的。”   谢黎挑眉,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人真是善变,昨夜还和他撒娇,躲在他怀里不肯出去。不过一个晚上,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   可是对着一本正经的沈思月,他只觉得无可奈何,什么苛责作弄的话都说不出。   算了,慢慢来,他不着急。   在栖凤阁用了早膳,谢黎和沈思月又说了会儿话,启程回御极殿,和两位刚到的老臣碰面。   建立内阁一事关乎宣朝未来百年的变化,要谨慎地实行,免得出了岔子。   这不讨论个十天半个月的,还真是不好决定。   谢黎示意两人:“两位大人请坐,我们继续。”   方丞相和沈将军从善如流,坐下后,拿出昨夜写得满满当当的手册,精神奕奕地接着和谢黎讨论起来。   过了一会儿,姬公公小心翼翼地进来,打断三人的声音。   “皇上,小厨房的管事太监求见。”   小厨房?让谢黎一愣,忽然想起自己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原主留下的规矩,每逢初二、十六的早上,只要他在栖凤阁留宿,小厨房就要送一碗名为补药、实则是避子汤的苦药给沈思月。免得沈家功高盖主,有了皇子,挟天子以令诸侯。   昨天他留宿了栖凤阁,按理说也要送上一碗,所以,这是小厨房的人来请示?   这可不行!   谢黎心生危机感,他和沈思月缓和关系的进度已经很可怜了,一旦她发现避子汤的真相,岂不是更要前功尽弃?   他急忙和两位老臣说了一句,起身出去,独自去见这个小厨房管事。   “小的见过皇上。”管事太监是谢黎的心腹,跪下道,“皇上,您上回赐下的药包放了太久,受了潮不能用,小的来要新的药包。”   “不用了,以后都不用再给栖凤阁送药了。”   管事太监一愣,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不送了?”   “不送药,送药膳!”   谢黎也是忽然想到的,从今以后,小厨房不送避子汤,送掺了少量灵泉的药膳。   灵泉的效用不用多说,堪称奇迹。   只要三天送一次,不必显山露水引起外人瞩目,也不用引起沈思月的怀疑,日久天长,慢慢祛除沈思月身上的寒毒,等于没有风险的解除了这件事的潜在危机。   沈思月从头到尾不知道避子汤的存在,他以后的追妻漫漫路也能轻快些。   “小的遵命。”   管事太监很上道,没有多打听,接过装了灵泉的玉瓷瓶,答应了一声,老老实实下去,熬了一锅燕窝送去栖凤阁。   谢黎放下心,遥遥看了眼栖凤阁的方向,这才回到书房继续商量政事。   不过,他并不知道,沈思月早就知道了避子汤一事,所以小厨房送来的药膳,她一口也没吃,直接扔出了门外。   后来小厨房又送了几次,也是一样的待遇。   只有一次例外,宫女失手,将刚刚送来的鸡汤洒在了地上,浓香吸引了外来的野猫,野猫转着圈,呼噜呼噜地将鸡汤连带着几块鸡肉一起吃了个干净。   沈思月皱眉,命人抓住了这只黑色的野猫。   “娘娘?”点星疑惑。   “养着。”沈思月无奈,露出同情的表情,“要不是你们疏忽,打翻了鸡汤,这只猫也不会吃了御极殿送来的鸡汤。作为补偿,剩下的这段日子里,就好好养它一阵罢了。”   点星不由得想到了这汤的来历,低落下去。   “是,娘娘,婢女会让底下人好好照顾它的。”   御极殿送来的东西,人吃了都受不了,何况一只小喵咪呢。它估计也是命不久矣了,唉——   栖凤阁的女主人和她身边的宫女同时在心里可惜。   没想到……   野猫不但没死,反而体型越来越肥硕,油光水滑,健康得很,一看就很好摸。   和预期的夭折完全不一样啊。   沈思月盯着野猫,托腮陷入了迷惑中。   “娘娘,马上就是南郊秋猎,你就别再逗猫了,快点来试试这件骑装。”   一室安静中,点星带着小宫女从外面走进,手捧上次谢黎送来的红色披风,看见大黑猫,脚步一顿,露出同样迷惑的表情,不解道:“娘娘,这猫好像越来越胖了。”   沈思月点头:“上次左院判来诊平安脉,说它的身体比一般的家养猫还要好。”   “那就奇怪了。”   点星稀里糊涂,疑问地向沈思月征求意见:“娘娘,难不成那碗鸡汤里没有东西?”   “……先别管它。”沈思月眼神闪了闪,不在意地略过这个话题,“可能是剂量太小。”   起身回头,看见大红色的骑装,她微微一怔,眼神流露出淡淡喜意:“先把骑装呈上来。”   等了大半个月,她终于可以出宫透透气了。   ……   今年的秋猎在八月上旬开始,规模比起往年只是中规中矩,除去三千名御林军以及二百名武将,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带家人参加,统共人数不到三千五百人,比起往年动辄五六千人实在是不起眼。   谢黎也只带了沈思月来。   大约四天的秋猎,他希望能和沈思月缓解关系,自然不想身边有很多的电灯泡。   刚好太后因为上次请安的事情,无声地和谢黎怄气,不肯来。   丽贵妃刚刚解了禁足,倒是想跟来,被谢黎无视了。她自觉应该是上回小太监去请他,惹了谢黎的厌烦,也不敢多说,忍气吞声地留在了宫里陪伴太后。   谢黎和沈思月这才能够得到单独相处的机会。   至于两位顾命大臣,方丞相年级大了,又是文臣,就没有来,只有沈将军带了夫人来。   沈思月一看见他们俩,大庭广众下险些失态,还是谢黎捏了她手心一把,提醒她注意形象,她才回过神,控制着情绪,恢复了一国之后的气场。   营地驻扎完毕,谢黎带着沈思月查看皇帐布置。   沈思月神思不属,频频走神。   “行了,别再皱眉了。”谢黎勾唇道,“知道你想见沈将军和沈夫人,朕已经派人去请了。”   沈思月一愣,目光搜寻了一圈,果然没看到时刻跟随谢黎的姬公公,眼底露出一点喜色,满怀期待地看着帘子等待。   等待的途中,谢黎有些无聊,想起这半个月的灵泉,顺手捞过沈思月的手腕,搭上三指。   沈思月想要挣脱:“皇上,你干什么?”   “别动!”谢黎叫道,“朕最近看了点医书,给思月看看身体。”   沈思月听见,不由得想起月前自己装晕被他发现的事情,那时候他就用手指试探,原来他是学会了把脉,才知道自己装晕。   沈思月不太懂他学这个干什么。   谢黎认真把脉,许久之后,薄唇微抿,困惑道:“思月,小厨房送给你的药膳,你是不是没喝?”   “皇上的心意,臣妾当然天天都喝了。”沈思月面上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疑惑问道,“不过,这个也能把脉把出来吗?”   不!如果喝了,宫寒不可能一点都没有改善。   谢黎审视沈思月的表情,心里一沉,发现自己想得有些太简单了。   或许沈思月知道的东西,比他以为得要多得多。他的追妻之路,也比想象中要更艰难。   这该怎么办?   “皇上,沈将军和沈夫人请来了。”   一个声音及时打破了皇帐内的沉默。谢黎回头,开口让他们进来,然后起身道:“这里就留给思月和沈将军夫妇见面,朕出去走走,半个时辰后回来。”   沈思月一愣,目光惊喜:“谢皇上。”   入了皇宫,和父母见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何况还是这种不受打扰的,单独的见面呢?   沈思月难得地对谢黎生出一丝丝感激。   谢黎摇了摇头,脸色毫不在意,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营帐。   他要静一静,想想如何破开沈思月的心防。   在外面坐了半个时辰,看着夕阳斜落,官兵们四处巡查,防止围起来的野兽冲击营地,谢黎眼神幽暗,想到了什么,露出微笑:“去叫御林军的统领来,朕有事要问。”   ……   第二天,营地整装待发。   号角响,战鼓擂,秋风肃杀。谢黎身穿玄色骑装,坐在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上,长臂一挥,宣布狩猎正式开始。   “轰!”急于在他面前表现的将领们冲了出去。   谢黎目露微笑,看着大部队消失,连沈将军都不见了,转头对身边同样骑在马上的沈思月一笑:“思月,不如你和朕比一比如何?”   沈思月眼底似有嘲意:“皇上,臣妾是个深宫妇人。”   “只比三个时辰,朕让你三头猎物。”   沈思月抿唇,忽而一笑:“臣妾忽然有了兴趣。”   她是沈家女儿,世代将神之后,没有嫁人之前,也是打马肆意的骑术高手。   谢黎一个长在深宫的皇帝,未必有她厉害。   可惜,谢黎的目的并不是打猎。   比试开始后,在有意无意的猎物勾引下,沈思月很快偏离的大道,走进了一条僻静小道。   谢黎居高临下,收回手上的“千里眼”,也就是望远镜,摸了摸下巴。   行了,到他英雄救美的时刻了。 第52章   沈思月骑在马上,盯着前面逃窜的一头麂子,聚精会神,举着弓箭的手一动也不动。   “咻!”   一松手,长箭残影急速飞掠而去,不偏不倚正中猎物的左眼,从头部进去,猎物顷刻毙命,皮毛丝毫无伤。   “娘娘太厉害了!”点星惊喜地鼓掌叫好。   沈思月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指挥道:“别拍马屁了,去把猎物捡回来。”   点星策马上前,俯身捡起,调转马头送上已经毙命的猎物。   沈思月点点头:“很好,继续向前。”   “娘娘,前面就是密林了。我们这么点人,进去会不会太冒险了,还是绕道回去。”   沈思月摇头:“不,本宫就要去里面。”   她勾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忍不住回想起昨天傍晚的事情。   昨天皇帐中——   沈思月见到爹娘,激动万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正打算叮嘱爹娘以后多加小心,免得被谢黎抓住小尾巴,沈家万劫不复。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将军先说了一堆。   “女儿,爹娘不能陪在你身边,你在宫里一定记得保重自己。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千万不要忍着,天塌下来有爹顶着。”   “你义兄丰都,前些日子前往南夷平乱,回来后说不定能晋升个怀化大将军。你爹我是先皇亲封的顾命大臣,才回朝不久,却得皇上看重,推行内阁,皇上只叫了爹和方丞相一起商量。”   “有我们做你的靠山,你不用顾忌什么丽贵妃丑贵妃的,她要是太过跋扈,你就直接治罪,也不用担心皇上。皇上是个明君,虽然耽于美色,在治国上却很有一套,不会对我们沈家怎样的,你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沈思月听着,猛地愣住。   不对!她了解谢黎这个人,谢黎目光短浅,暴躁易怒,为人阴冷,绝不可能忽然变好。   他这样伪装,一定有天大的阴谋。   “爹,你是不是误会了,皇帝他为人自负……”   “女儿,你难道还不信任我和你爹的目光?”沈夫人打断了女儿的话,笑着道,“皇上是真的在重用我沈家,历代皇帝虽然也看重沈家,却到底存有疑心,会施加一些牵制,让沈家束手束脚。只有皇上,不断拔高你爹在朝中的地位,什么牵制都没有,可见是真的信任你爹。”   沈夫人说着,忽然一笑:“娘向你道歉,是娘当初看错了人。”   沈思月彻底愣住了。   沈思月幼时由母亲教导,知道母亲善于揣摩人心,几乎从来没看错人,昔日谢黎还是王爷的时候,她就不看好沈思月嫁过去,后来嫁过去,又一直劝她不要帮谢黎争皇位,是沈思月不相信,非要去争,现在果然后悔。   可是,沈夫人现在说了什么……皇帝要重用她沈家?   甚至,沈夫人还为当初的劝阻而道歉?   怎么可能?   从她进宫,沈将军和沈夫人就去了漠北守城,五年过去才回朝,他们不了解谢黎,她还能不了解吗?   谢黎就是一个过河拆桥的狗皇帝!   可是爹娘言辞凿凿,相信着谢黎……   沈思月心里十分纠结,送走了父母后,一个人待不住,索性出去散步,然后在营地边缘,听到了谢黎和御林军统领的话。   呵,有意思,他想要英雄救美。   那……她就给他一个机会好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救谁。   ……   谢黎在御林军的指引下,渐渐接近了沈思月。   看着不远处她的身影,谢黎挥手:“把其他人冲散,小心别伤到皇后。”   统领点头,吹了几个口哨,三长一短,守护在沈思月身边的侍卫隐晦交换了一个眼神,听到一声“虎啸”,立刻控制着马匹发生了骚乱。   侍卫们的马匹乱成一团,也影响了其他马匹,沈思月的贴身宫女点星努力控制马匹,却在其他侍卫夹带中无意偏离了沈思月。   很快,沈思月的周围一个人没有。   谢黎露出满意的神情,挥手道:“朕上前,你们隐在暗处保护,小心别被皇后发现。”   “属下遵命。”统领带着其他人退后到隐秘处,守护谢黎的安危。   谢黎这才弄皱了衣衫,骑着马出现在沈思月面前。   “思月,你怎么在这?”谢黎表情担忧,“你身边的侍卫呢?怎么都不见了?”   沈思月盯着谢黎,不说话。   谢黎皱眉,觉得沈思月的眼神似有笑意,心里多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沈思月摇头,扑哧一笑:“没什么,刚才深林里传来虎啸,臣妾和其他人走散了。皇上,你身边怎么也没人?”   “朕也是因为虎啸而走散了。”   沈思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如此,皇上,臣妾和你一起走可以吗?”   谢黎求之不得:“思月就跟在朕身边,和朕一起找出路。”   沈思月露出微笑:“谢皇上。”   谢黎听得无端心虚,出路就在身后,他却要为了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故意带着沈思月往密林深处偏。   不过,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他和沈思月的关系陷入僵局,几乎不可挽回,如果不用一些雷霆手段,打破沈思月脸上的面具,怕是一辈子都很难得到沈思月的原谅。   “跟在朕的身后,朕保护你。”谢黎牵过沈思月的马缰绳,两匹马一前一后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那里连夜挖了一个坑洞,虽然不深,却因为土质疏松很难靠自己上去。   只要掉下去……   “皇上,我们走这里。”沈思月打断了谢黎的思绪,“这里我来的时候走过,应该是出路。”   谢黎扫了一眼,也觉得有些熟悉。   不过陷阱在出路相反的地方,他摇摇头:“不是这里,以朕看,应该是身后这条道。”   “是吗?”沈思月露出一个富含深意的笑容,“那就听皇上的,我们走这边。”   有沈思月的故意捣乱,谢黎很快偏离了预定的方向,朝着和陷阱、出口都相反的方向而去。   等到谢黎发现自己迷路,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皇上,你怎么不走了?”   沈思月故意戳谢黎的伤口。   谢黎脸色一僵,看着完全陌生的密林,抬头寻找太阳,试图辨别方向。   “皇上,树林太密集了,似乎看不到日光啊。”   沈思月随意地破灭了谢黎的希望,漫不经心道:“不如臣妾带路,臣妾还记得出去的路。”   谢黎往身后看了看,发现御林军也不见了时,心里无奈。   “就麻烦思月了。”   这次英雄救美,似乎注定要失败了。   因为没有哪个英雄,救美的路上还会迷路。   沈思月粲然一笑:“不麻烦,皇上你跟着臣妾,这边走。”   她刻意地朝着密林更深处而去,思考着在哪个合适的地点悄悄消失才好。   好不容易躲开了御林军,又把谢黎带出来,不作弄他一下,太对不起自己这几年的苦了。   如此,又走了半个时辰。   沈思月确定谢黎应该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忽然策马,朝着前方奔去,然后一个拐弯,脱离了谢黎的视线。   谢黎还在努力辨别方向,听见动静转头一看,心里沉了下去。   沈思月不见了。   “思月!”他完全没看到沈思月是怎么消失的,只能努力寻找沈思月的身影。   他不敢想象,在这样巨大的密林,和沈思月分散,沈思月会出什么事。   可惜,寻找徒劳无功。   随着时间过去,谢黎脸色的汗滴大颗大颗滚落,心底越来越焦急,到处寻找沈思月,甚至下马一寸寸寻找马蹄印,希望找到沈思月那匹马的踪迹。   ……   沈思月跟在身后,看着谢黎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扒拉草根寻找马蹄印,汗流浃背顾不得擦,嘴上还叫着自己的名字,露出复杂的目光。   她消失后就换了一个方向,跟在谢黎身后看他的笑话,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思月!”   谢黎又叫了一声,嗓音沙哑,牵着马脸色难看。   沈思月有些不忍,几乎想要冲出去了。   女人是心软的生物,无论以前有再多的仇恨,看到仇人落魄到底的时候,除了报复的快感,总会有些不忍。   谢黎堂堂一国之君,从出生就是皇子,金尊玉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沈思月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算了,出去。他好歹是皇帝,真的玩脱了就不好了。   沈思月给了自己一个理由,装作听见呼呼,从远处赶来:“皇上……”   然后她看见谢黎猛地回头,看见自己的那一霎……   风姿秀美,贵气而矜贵的青年,黑眸从黯淡到惊喜,霎时间明亮而耀眼。   “思月,你没事。”   沈思月心里茫然,勉强笑道:“我没事,皇上你没事。”   谢黎一把将沈思月拉下马,抱在怀里,沙哑的嗓音道:“对不起,下次我再也不乱来了。”   想到就因为要走捷径,而刻意设计这次陷阱,却害得两人流落密林,沈思月更是差点回不来,谢黎的心跳剧烈,狠狠抱着沈思月,懊恼中充满了负罪感。   沈思月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后悔,心里蔓延了奇怪的感觉。   “皇上,我刚刚已经找到了出路,我们回去。”   谢黎一直抱着,沈思月有些不习惯,不经意挣脱了他,不自在道。   谢黎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走。”   沈思月还在震惊中,心神茫然而不明,露出僵硬而干巴巴微笑,转头看去,脸色忽然一僵。   刚刚跟在谢黎身后,后半截她心情复杂,完全没有记路。   所以,他们是真的一起迷路了。 第53章   “思月,怎么了?”   见沈思月盯着身后的方向不动,谢黎顺口问了一句。   沈思月心情复杂,不知道怎么说,低下头道:“皇上,我刚刚冲得太快……忽然又看不懂路了。”   “……没事。”谢黎顺着她刚才的视线望过去,嘴角抽了抽,嘴里安慰道,“人没出事就好,出去的路我们慢慢找,不着急。”   只要沈思月在他身边,不出事,比什么都强。   而且他这几世以来尽皆功成名就,空间里放了许多东西,有吃的、有用的,饿不着渴不着,就算短时间找不到出路也不用着急。   谢黎招手道:“来,我们一起找出路。”   “嗯。”   沈思月看着他打起精神的模样,牵着马,默默地走到在他身边。   谢黎不放心,握着她的手:“跟紧朕,别再走丢了。”   幽静的林中,沈思月心跳漏了一下,含糊地应声,盯着他牵着自己的手,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以前他们也牵手,不过都是为了在人前表现他们夫妻恩爱,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左手牵右手。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了不同。   谢黎的手很好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轻轻松松就能将她的手包裹住。两人朝前走,中间难免磕磕碰碰,可因为谢黎用的巧劲,两只手愣是没有分开过。   沈思月迟疑了一下,想要挣脱。   谢黎脚步不停,脸色看起来毫不变化,反手一转,和沈思月十指相交。   沈思月倏忽瞪大了眼睛,悄悄打量着谢黎的表情,撇了撇嘴,什么话都没说,同时也放弃了挣脱,摆出一脸什么情况都没发生的正经模样跟着谢黎。   两人一同回头,摸索着向来路走去。   这处密林位于京城南郊,原是一片茂密起伏的山峦,先帝喜好狩猎,迁走百姓,平山填土,耗时十二年建成猎场,所以方园十里渺无人烟,想要考找到山民问路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努力找到朝廷营地。   两人漫无目的地四周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一处熟悉的地点。   沈思月道:“臣妾来的路上做了标记,如果找不到标记,应该是走错了方向。”   这是在宣判死刑了,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绿色、辨识度很低的林子里,走错方向,代表着走出去的可能变得微乎其微。   谢黎面沉如水,极目远眺前方,低声道:“再找找,实在不行,朕来想办法。”   他手上还有一个强大的作弊器,到了傍晚如果还找不到路,为了安全考虑,只能动用这个作弊器,采取一些非自然手段离开林子了。   沈思月不明所以,看着谢黎点点头,继续寻找。   这实在是个苦差事,又走了半个时辰,不但谢黎后悔,连沈思月也后悔起来——她就不该想要捉弄谢黎,弄得现在孤男寡女,流落野林,又累又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他们累得几乎放弃时,终于听到了一片潺潺水声,立刻寻声而去。   绕过一从矮刺丛,忽然柳暗花明,冒出一条水流平缓、水质清冽的溪流,宽约半丈,两边水草丰茂,鱼虾可见,从暗河涌出。   谢黎目光绽出神采:“太好了,顺着这条小溪朝前走,一定能走出密林。”   “顺着它走就能找到营地吗?”   “朕记得营地附近有一条河流,比这条略大一些,应该是多条溪泉汇聚而成,不出意外,大约能找到。”谢黎安慰,“就算没有找到,只要出了这密集的树林,能够看到天色,我们也可以燃烟告急,等御林军来救。”   沈思月眼神一暗,盯着溪流,眼中闪过一丝不愿意,又不知道有什么理由留下谢黎,想了想道:“皇上,臣妾饿了。”   “饿了?”谢黎一愣,回头看她,“暂时忍一忍,我们出去再吃。”   “臣妾早上起得太早,没有用早膳……”沈思月铁了心要将谢黎留在野外一晚上,装模作样看了看小腹,期期艾艾道,“反正朝前走,也不一定能在今天走出去。我们不如就地打猎,做一些东西吃了再赶路。”   可以是可以,但是目前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走出去吗?谢黎疑惑地看着沈思月。   沈思月露出个浅笑:“皇上,臣妾真的饿。”   谢黎犹豫地望了一眼溪流下游,只觉得看不见头,心里估摸不准要花多少时间出去,再一想沈思月的话,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他无奈道:“烤鱼吃不吃?”   沈思月福身行礼:“谢皇上。”   谢黎还能怎么办?只能撸起袖子去抓鱼,好在这片溪流里的鱼都傻乎乎的,抓起来十分轻松,随随便便就抓到了两条。   要来沈思月随身的金玉宝石匕首,去鳞片,剖开鱼腹,去掉脏东西,然后用洗净的枝条串起,找了个地方插上,准备点火烤制。   沈思月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趣,蹲在溪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托腮盯着小鱼儿发呆。   谢黎从空间里取了少量盐和调料,抹在鱼身上,又取了镁条点火,弄好一切,看向沈思月,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实在不明白沈思月这是怎么了,一国皇后,天下女子的典范,三从四德,娴静温柔……   竟然在这里等他给做烤鱼?!   “烤好了。”一刻钟后,谢黎扫了一眼烤鱼,叫道,“思月,过来吃,吃完我们继续赶路。”   沈思月应了一声,走过来,慢吞吞吃了半条鱼。一直吃到天色变暗,她咬唇问:“我们今天是不是出不去了……”   谢黎瞥了她一眼,低声叹气:“如果你不吃鱼,我们这时候应该已经出去了。”   饿了要吃东西还说得过去,可是吃鱼的速度那么慢,时间完全耽搁了,似乎有点不对劲。   谢黎心里忍不住有了一丝怀疑,转头看沈思月。   沈思月并未发现谢黎的打量,嘴角浮现小小梨涡,状似遗憾道:“好可惜,看样子,皇上和臣妾今晚只能在外面过夜了。”   谢黎挑眉:“你不怕碰上野兽?”   沈思月眨了眨眼,一双水眸闪过笑意:“当然怕,所以今晚麻烦皇上守夜。”   谢黎摸了摸下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朕。”   谢黎不傻,已经回味过来沈思月是故意拖后腿,不想及时赶回营地。虽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可他也没想着拆穿,多添了一些柴火,将身上的骑装披风扯下来,扑在地上给沈思月休息。   “今晚就委屈思月,陪朕一起在外面过夜了。”   其实空间里有被褥,只是不能暴露空间的存在,谢黎才不好拿出来,委屈沈思月这个贵女幕天席地。   沈思月一笑:“有皇上在,臣妾不委屈。”   谢黎点头,没说什么,把剩下的鱼吃了。   “皇上,你上回说你知道错了,是什么意思?”   安静的气氛中,沈思月忽然开口问道。谢黎动作一顿,放下鱼,摇头道:“你这是在明知故问。”   沈思月轻笑:“臣妾只是不懂,为什么皇上会忽然想通。”   漫天星光下,她缓缓回头,看着谢黎。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戒备了沈家六年,几乎要逼死沈家。却一夕想通,又要重用沈家,连带着她这位坐了多年冷板凳的落寞皇后,待遇也高了起来。   最近,他甚至为了她顶撞太后,禁足贵妃,不顾形象地亲手烤鱼……   沈思月觉得不可思议,自从入宫后,她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谢黎低头拨弄着火,神情淡淡:“思月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臣妾觉得……应该是漠北又蠢蠢欲动了?”沈思月抱膝靠坐在树下,漫不经心道,“臣妾昨天听父亲说,漠北的上一任首领重病许久,无力作战,所以他才有时间回京城。是不是漠北出了岔子,新上任的首领好战,可能会攻击边城,皇上才忽然想要重用我沈家?”   谢黎忍不住侧目看她。   沈思月的猜测几乎都中了。前世,漠北王病重多年,边城一直平安无事,原主以为沈将军已经无用,才处处为难,想要解决掉沈家。结果沈家没了,新任漠北王上位,年轻好战,大肆进犯宣朝……   虽然这不是谢黎改变的原因,可是不得不说,沈思月太敏锐了,从一点点小细节就能推翻出情况。   “思月,你若是男儿,一定是掌管天下兵马的将帅之才。”   沈思月一愣,扑哧笑了:“皇上,你总算说了一句好话,臣妾幼时,父亲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惜,我就是个女子啊,还嫁给了你……”   如果是嫁给平常人,或许沈思月还有可能一展自己的才华。   偏偏她嫁得是个小性的天子,只能做一个空架子皇后,什么出格的举措都不敢做。   谢黎也想到了这一点,叹息一声,走近在沈思月面前蹲下,揉了揉她的脑袋,用无可奈何的目光看着她:“对不起。”   对不起,我来晚了。   如果能早早相遇多好,我必定对你珍之爱之,永远不会让你难过。   沈思月从他的视线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指尖微颤,别开头拒绝谢黎靠近。   “明天还要找路,臣妾要睡了,皇上你也早点休息。”   谢黎惊讶:“你好不容易把朕留下来,这么快就睡?”   沈思月心虚地瞟了谢黎一眼,别开头,低声道:“皇上你肯定是误会了,臣妾没有这种想法。”   谢黎挑眉:“是吗?”   “是啊……”   沈思月还要争辩,远处一阵马蹄声伴随着火光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皇上,皇上!皇后娘娘!你们在哪?”   谢黎一顿,和沈思月对视一眼,高声回应:“来人,朕在这里。” 第54章   顺利回到营地,沈将军是第一个冲上来的。   “皇上,娘娘,你们没事?”   谢黎摆手:“没事,朕和皇后都安然无恙,沈将军尽可放心。”   沈将军点头,悄悄看向沈思月,沈思月浅笑安慰:“爹,我们真的没事,御林军来得很及时。”   “那就好。”沈将军松了口气,露出轻松的表情,提议道,“你娘担心你的安危,到现在还没睡,要不要见见她?”   沈思月看了眼谢黎,想了想,摇头拒绝:“明天再说。”   谢黎扫了沈思月一眼,开口附和:“没错,劳烦爱卿挂心,不过朕和皇后在外奔波一天,人困马疲,还是等缓过神来再请沈夫人来。”   沈将军一顿,欲言又止。   谢黎没注意到,转头看向其他官员将领:“你们也累了,既然朕已回来,都去睡。这五天秋猎,可不能因为朕而耽误了大家的兴致。”   众人连忙行礼,倍感不安:“皇上严重了,臣等惶恐。”   皇上和皇后在猎场失踪,本来就是他们看顾不周的责任,现在皇上不追究此事,他们哪里还敢有其他想法。   不过,他们还有消息要禀告,不敢走,也不敢留到明天再说。   “皇上,臣等有事禀告。”   谢黎将要迈开的脚步一顿:“什么事?”   众人一起看向沈将军,希冀沈将军来出这个头。沈将军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来。   原来谢黎失踪后,御林军担心人手不够找不到人,就递了消息回京,召集另外一队侍卫过来,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消息被太后知道了。   太后立刻传了急召,召正在江南游玩访亲的贤王回京。   谢黎挑眉:“当真?”   “臣等不敢胡说,是御林军带来的消息。”   谢黎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贤王是原主的二哥,也是经历过夺嫡战争后唯一活下来的皇子。谢黎登基,他受封贤王,留在京城开府,对于皇位的心思堪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直到去年,贤王带着王妃回江南探亲,盘亘不回,到处游山玩水,京城里才平静下来。   太后召他回来,摆明了在打谢黎的脸。   她几乎是在明示谢黎,一旦谢黎出事,她就会扶持贤王登基。   大臣们也是知道,生怕回京后成了谢黎和太后争斗的炮火,所以才早早就想要说出这件事。   谢黎负手身后,看了眼天空繁星,淡淡一笑:“太后这一举动,是在玩火啊。”   如果他真的一两个月找不到,国不可一日无君,贤王还真的有可能登基。不过这才一天不到,太后就急匆匆地召集贤王……依谢黎看,太后并不是真的想要贤王登基,只是为了警告他。   大概是这段时间,他不去长乐殿请安,又冷落贵妃,太后心里有了危机,才会这样。   可惜,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偏偏不想让太后如意。   贤王老老实实呆在江南还好,真的提前回来,他不介意教贤王做人,连带着也教育太后一次。   谢黎看着众位大臣,露出一个微笑:“众爱卿费心,朕心里有数了。不过,也不用太着急,皇兄要从江南回来,少说也要一个月,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起来秋猎照旧,拿下第一的勇士,朕有大赏。”   众大臣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知道皇上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不用大家操心,行礼后各自散去。   谢黎抬步回皇帐。   沈思月追上来:“皇上,太后此举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朕也觉得。”谢黎点头,漫不经心道,“太后这些年被捧得太高,连自己不是朕的亲身母亲都忘了,看样子,需要好好的提醒一番。”   沈思月眼神一亮:“皇上打算怎么提醒?”   “不如……”谢黎停下脚步,转头看沈思月,“就交由思月来办这件事?”也可以让沈思月出一出这几年的气。   沈思月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眼神期待,优雅地含笑福身:“臣妾愿为皇上效劳,依臣妾看,太后也是养尊处优太久了……”   想要她不养尊处优,霸道任性,自然是夺了她手里的权利,让她感受到生死都在他人手上的惶恐,才会安安分分。   ——就像当初的沈思月。   沈思月露出明媚的笑容,无一丝阴影,对于回京几乎是迫不期待了。   ……   说起沈思月和太后的恩怨,大也不大,小也不小。   不过,仅仅太后故意落沈思月的面子,给侄女丽贵妃铺路,打压沈思月的势力,就已经足够沈思月难捱的宫里岁月更加惨淡,心里有怨气了。   沈思月想要报复,谢黎完全能够理解。   在南郊继续待了四天,第六天一大早,队伍拔营启程回京,谢黎开始给沈思月撑腰,收复宫权。   丽贵妃手上原本管着尚工局和尚服局,这两个油水最大的部门,到了沈思月手里;太后势力隐隐渗透的尚仪局和尚宫局,这两个权利最大的部门,回了沈思月手里;再加上沈思月原本握着的两个——   六司在手,这才是名副其实的中宫皇后。沈思月入宫六年,也是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如臂使指。   当然,如此大刀阔斧的动作,又触及到了一些人的利益,肯定会让人不高兴。   比如一直无视她的丽贵妃,就在太后发难之前,先找上门来了。   谢黎下朝听到消息,有些担心,急忙赶去栖凤阁。   进了栖凤阁,一身华贵锦缎的贵妃正在正殿走来走去,脸色慌张。谢黎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口问道:“皇后呢,怎么没有出来迎接朕?”   “皇上,求求你快去看看娘娘!”栖凤阁的小宫女噗通一声跪倒地上,“贵妃娘娘打上门来,气晕了娘娘,点星姐姐去请太医了,婢女们很是担心,皇上,你快进去看看娘娘。”   “什么!”   谢黎眉头皱紧,狠狠地瞪了丽贵妃一眼,径直进了内室。   内室里,沈思月躺在床上,谢黎上前握着她的手要把脉,察觉到手下微微缩了回去,低头一看,沈思月睁着眼睛一脸无辜。   谢黎:“……”   谢黎无奈,刮了沈思月的鼻子一下,低声道:“又来这一招?”   “丽贵妃是皇上的心头肉,臣妾不敢责罚她,只能装晕来避开了。”沈思月皱了皱鼻子,“皇上,你不会怪臣妾欺君之罪。”   谢黎俯身下去,单手撑在床侧,逼近沈思月,两人近到彼此互相可闻。   “朕这些日子的举动,难道还不足以平息皇后的疑心吗?”   沈思月一僵,低下头避开谢黎视线:“皇上想要证明,就让臣妾看看。”   谢黎歪头看着沈思月,良久,他缓缓点头:“行,朕这就给你一个交代。”   他起身离开内室,在主殿中央落座,冷冷看着惊慌的丽贵妃:“丽贵妃,你自从入宫以来,屡次犯错,皇后大度,从不和你计较,你却得寸进尺,最终气晕了皇后,是为大不敬。如今朕撤去你贵妃称号,贬你为丽昭仪,你可有不服?”   丽贵妃愣住了,娇媚的脸色满是震惊:“皇上,你说什么?”   “需要朕再重复一遍吗?”   丽贵妃摇头,露出心碎的模样:“皇上,妾身是无辜的,皇后姐姐小性子,妾身什么都没说她就晕了,怎么能罚妾身?”   谢黎皱眉,有些适应不来她的画风。   不过丽贵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原主的记忆早就告诉了他,就算美人楚楚可怜,他的心里也没有一丝怜惜。   能够在漠北来犯的时候,出卖谢黎和太后,又能够和贤王私通,带着贤王的孩子冒充谢黎骨肉,这个女人可不像外表那样的脆弱无害。   “行了,别再废话。”谢黎懒得听她辩解,挥手道,“朕有眼睛有耳朵,不用你说,也知道皇后这些年受了你多少气。姬公公,带人送丽昭仪回宫。”   姬公公这时候也看出一点风向,以前觉得皇上是生了丽贵妃的气,才一时冲动,打了丽贵妃的人。现在看来,皇上是真的厌弃了丽贵妃,不然为何这么不给面子?   只是不知道,皇上对皇后娘娘是不是真心的,这份真心又能够持续多久。   姬公公应了诺,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毫不客气地叫人架住丽贵妃,不对,如今是丽昭仪了,架住丽昭仪,返回痕止殿。   她如今只是一个区区昭仪,痕止殿里一切超出身份品阶的东西,都要一起收走。   谢黎坐在原地目送丽昭仪不情不愿走出去的样子,起身回到内室。   “你还满意吗?”   沈思月正在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回过神,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皇上果然是皇上,下得去狠手,一点昔日情分都不顾。”   谢黎哭笑不得:“朕这不是按你的想法去做的吗,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丽贵妃到底跟了皇上五年……”   谢黎抓住她的肩膀,认真道:“思月,丽贵妃她不是好人,朕就是看的太透,才会贬她为昭仪。”   沈思月皱眉:“她怎么了?”   出卖他和太后,是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这怎么好说呢?倒是有一件进行中的事情,可以拿出来说……   谢黎无奈道:“她给朕戴了绿帽子。”   沈思月整个人一愣,不可置信地从头到脚上下打量着谢黎,眼神了写满了震惊。   忽然,她回过神,扑哧笑了出来。   谢黎:“……”   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好,沈思月很快转过身趴在床上,身体一抽一抽地压抑着偷笑。   谢黎:“……”   ……   丽昭仪是太后的侄女,谢黎降了她的分位,太后肯定是不高兴的。   听说长乐宫西暖阁里抬出了两个头破血流的宫女。   没多久,太后又下了懿旨叫皇后过去。   沈思月也不是傻的,知道皇上现在要倚靠沈家镇压漠北部落,不会让她受委屈,于是叫人传了信,请谢黎一起去。   谢黎刚刚下朝,收到消息,立刻叫人摆上玉辇,到栖凤阁和沈思月汇合。   “皇上,今日可是一场硬仗,你不会不管臣妾?”   走近栖凤阁,就见沈思月笑盈盈地迎出来。谢黎没有下玉辇,伸出手,邀她上来。   沈思月一顿,伸出手,毫不客气地借力上去了。   谢黎淡定道:“朕当然不会不管。不过,朕相信思月的能力,只怕朕还没出力,思月已经解决了太后。”   沈思月托腮而笑:“就怕吓到皇上。”   谢黎露出个疑惑的眼神。   沈思月微笑:“臣妾这些年,忍得太久了。” 第55章   长乐殿到了。   谢黎先下玉辇,回头看着沈思月。   沈思月目光紧紧盯着长乐殿的匾额,似有所觉,低头冲着谢黎一笑,扶着他的手下辇。   她这个时候,就像是一个即将奔赴战争的女战士。   谢黎忍俊不禁,为她整理了衣襟,忍笑道:“要不要这么激动?”   沈思月微微扬起下巴:“皇上不懂,这是女人之间的战争。”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谢黎点头,冲着旁边一个宫女问,“太后在吗?”   “太后在暖阁里等。”   “前面带路。”   小宫女犹豫了一下,看着谢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老实地上前带路了。   太后召见的是皇后,甚至都做好了下马威的准备,结果皇上也来了……   小宫女有些担心,不知道太后看到这个结果,会不会生气。   进了暖阁,就见太后正高高地坐在坐榻上,居高临下地盯着门口,见有人进来,随意地瞟了一眼。   “……皇上?”   太后立刻扶着宫女的手坐起来了,怎么也没想到,谢黎竟然也来了。   宫里这段时间,的确流传着皇上宠爱皇后的消息,她以为谢黎是一时兴起,不以为然,还安慰丽贵妃,男人吃腻了一道菜,想要换换口味也正常。   没想到,谢黎竟然还帮着撑腰来了。   太后带着一些嘲意轻笑,开口道:“皇上可是大忙人,都大半个月没来长乐殿坐坐了。没想到哀家找皇后说说话,倒把皇上也给请来了。”   谢黎颔首,扫了眼长乐殿的装饰,漫不经心道:“太后说笑了,朕只是没空罢了。”   他的话轻飘飘得不带一丝情绪,却让太后动作一僵,脸上浮现微不可见的慌乱。   太后不是谢黎的亲母,可是从规矩上来说,谢黎也要叫她一句母后,所以从前谢黎叫她母后,她都习以为常。   忽然间,这叫了半辈子的“母后”二字,成了“太后”,她才发现谢黎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心里生出一丝不安。   不对!难道皇后竟然有如此魅力,让皇上都改变了对长乐殿的态度?   “儿媳见过太后。”   太后还在思考,沈思月出来盈盈福了一礼。   太后一抬眼,看见沈思月,厌恶之感又浮上心间,嫌弃道:“皇后真是好大的架势,哀家叫你来说说话,还把皇上也请来了,难道怕哀家吃了你不成?”   “太后这是什么话?”沈思月落落大方地笑道,“这不是正好皇上也在臣妾宫里,听到太监通传,想起自南郊回来后还没给太后请安,皇上就随臣妾一道来了吗?怎么会是臣妾请来的呢,分明是皇上在尽孝心。”   一旁的谢黎忍不住瞥了沈思月一眼。   宣朝以孝治天下,原主善于表现孝心,对先帝句句遵从,所以才能以非嫡非长的皇子身份登基称帝。谢黎来了后,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来长乐殿请安,宫里宫外都有很多谣言,对于他的孝心有所议论。   谢黎不在乎,功过后人评判,看过这么多史书,还没见过几个因为不孝而被骂的皇帝,唐太宗杀兄逼宫,尚且是千古名君,他只是不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太后请安,史书也不能说什么。   再说了,就算留下恶名,也是原主的名字,他并不在乎。   没想到,沈思月比他上心,还帮他掩饰了一下。   真是有趣!谢黎心里轻笑,看着沈思月继续和太后说话。   太后骄横刻薄,并不买沈思月的账,听到沈思月的说法,冷冷地扯动嘴角:“皇后倒是生了一张巧嘴,活的也能说成死的,怪不得我那个蠢笨的侄女会争不赢。不过,皇后既然是天下女子典范,还是要大方些好,丽昭仪什么错事都没做,好端端的受了罚,还希望皇后给哀家一个合适的理由。”   沈思月脸色毫无变化,淡淡道:“太后,这是皇上下的圣旨,和儿媳可没关系。”   说着,她偷偷扫了谢黎一眼,又想起谢黎说过的话,心里忍笑。   理由倒是现成的,丽昭仪给皇上戴了绿帽子,这个理由够不够?   唉,可惜这个理由却不好随便拿出来说,不然长乐殿侍候的大小宫女,估计都要没了性命。   沈思月暗自嘲笑,继续道:“不知道丽昭仪和太后说了什么,她前几日来儿媳宫里请安,竟然大言不惭地说尚工局和尚服局是她的,叫儿媳还给她……”沈思月一笑,“儿媳身为中宫皇后,掌管六司,第一次听说这种奇事,丽昭仪还狡辩不休,差点冲上来动手。儿媳无用,被她气晕了,多亏皇上及时赶到,帮儿媳出气,不然儿媳都要气死了。太后,您曾经也是中宫皇后,应该懂儿媳的苦衷。”   太后没有说话,眼神落在沈思月脸上,有些想要发火,又觉得不妥。   因为丽昭仪来和她哭诉的时候,并没有说是皇上下旨夺了她的贵妃之位,只说皇后仗势欺人……太后手上的势力受损,正需要一个理由教训皇后,也就没有深究,直接叫来了沈思月。   她现在冲着沈思月发火,名不正言不顺。   “唉。”太后咬牙忍下这个冲动,故作烦恼地叹气,一脸诧异道,“原来是这样,丽昭仪那个傻丫头,竟然没有和哀家说清楚。如果是这样,她的确该罚,不过,夺取贵妃之位,贬为昭仪,是不是太严重了。”   这又不是我做的!沈思月对于太后无休无止地纠缠有些厌烦,暗暗扯了扯谢黎袖口。   谢黎上前一步,插嘴道:“太后,这个命令是朕下的。如果你有疑虑,可以可以回去问问丽昭仪究竟做了什么,就清楚朕为何要贬她为昭仪了。”说着,谢黎冷笑一声,“朕没有将她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已经算得上是厚道。”   太后皱眉,眼神一暗:丽昭仪究竟做了什么,让一向宠爱她的谢黎这么生气?   看样子,这该死的丫头有很多东西没有告诉她。   太后干咳一声:“哀家倒是不知道其中的蹊跷,这件事回头问问丽昭仪,如果是哀家弄错了,倒是哀家的罪过,一定向皇后和太后赔礼道歉。对了,皇上和皇后快请坐,别站着说话。”   “不用了,太后,朕和皇后还有宫务要商量,既然不是重要的事情,这就先走了。”   谢黎知道太后估计还有后招,但是他懒得搭理,直接撕破脸皮。   “等等!”太后闻言心有不快,竖起眉毛,“皇上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竟然连和哀家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谢黎瞥了她一眼:“听说皇兄还有半个月回京,朕打算设宴为他接风,和皇后商量在哪举办,不知道太后觉得这个理由够不够?”   太后脸色一变,终于想起来自己前些天一时冲动做出的蠢事。   谢黎这些年太孝顺,她也被高高在上的生活捧高了,一不高兴就要做出些蠢事。因为百善孝为先,皇上从来没有和她翻脸,她也就愈发肆无忌惮。   这一次再见到皇上,她却察觉出了其中的不一样。   皇上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顾忌名声的帝王。   他冷血果断,对她毫不顾忌,而她,除了一个母后的名头,拿什么和皇上斗?   这要是得罪了皇上,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太后连忙干笑道:“既然皇上有事要忙,就快去,哀家一个人赏赏花挺好的,不打扰你和皇后的事情了。”   谢黎冷淡地瞥了太后一眼,示意沈思月一起走。   沈思月略有些遗憾,竟然不想走。   不得不说,仗势欺人的感觉真好。有谢黎在,太后不敢罚她下跪,还要赔礼道歉,这在以前,她哪有这种待遇啊?   出了长乐殿,沈思月可惜道:“皇上,马上就是中秋佳节,十五月圆,到时候我们再来给太后请安。”   谢黎瞥了她一眼,摇摇头,啼笑皆非。   “可是朕忽然发现,你们女人的战争太无聊了,不想掺和其中怎么办?”   沈思月一愣,眼珠子转了转:“没事,那就臣妾自己来好了”   她其实还有大杀器没放,就被谢黎护短了,如果谢黎不帮忙,她也不在意啊。   可惜,丽昭仪和太后接连在谢黎的袒护中败在沈思月手上,纷纷潜伏下来。沈思月想要发挥,也没了机会。   ……   谢黎历时一个月,也终于理清了内阁的制度,准备正式推行。   五天一次的大朝会,他提出了这个改革。   底下大臣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在谢黎轻飘飘的解释下,纷纷明白了什么意思。   这可不是大家期待的。   人都有依赖性,对于熟悉的事物格外念旧,不是到了迫不得已,大多不愿意改变,何况内阁制度的出现,对于朝廷众人来说,祸福难料,大部分手里的权利都有变化,尽皆到了皇上手里,还要和宦官一起任职,心里自然不愿意。   “皇上,臣以为不妥!”   一个人小心翼翼提出反对,另外几人马上附和。   “臣也以为不妥。”   “臣复议,同样认为内阁不妥。”   不到一刻钟,呼啦啦跪倒一片,一时间,大殿里满是下跪的官员。   谢黎轻轻地笑了一声:“呵。”   众人不明所以,抬头看他,奇怪他在笑什么。   谢黎摸着下巴,看底下人的目光就像是看傻子:“你们不会以为,朕是在和你们商量?”   “皇上……”   谢黎打断,高声道:“朕心意已决,众位爱卿不用再劝。朕提出这件事,只是为了挑选内阁辅臣。”   话音一落,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迈官员走出列队:“皇上,祖宗规矩不能改,还请收回成命。”   谢黎皱眉,他都说了,怎么还有人劝?   见谢黎不说话,官员大声吼道:“既然皇上执迷不悟,无视臣等心意,臣愿以血相谏,还请皇上听臣一劝。”   “碰”一头撞上了殿中柱子,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谢黎瞳孔一缩,瞪着摊在血泊里的官员,默默攥紧了拳头。 第56章   事发突然,大殿上其他朝臣看着地上没有声息的老臣,皆是一脸震惊。   “这,这是何必?”   方丞相和沈将军站在最前排,彼此对视,忍不住走近一同查看,看清之后,眉头紧皱。   之前他们一直在冷眼旁观,没有参与争执,是因为谢黎和他们说好了,要在大朝会上演一出戏。   谢黎唱白脸,两位老臣出红脸——先由谢黎强制要求改革,压住这些顽固不化的官员气势,先声夺人。如果气氛闹得太僵,再由两位顾命大臣出面缓和气氛,强强联手,一次性将内阁制度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故而他们二人一直等待机会,没有开口。   突然发生“官员撞柱”事情,别说谢黎,他们也是目瞪口呆。   “这是谁?这是六部里哪个部的?”沈将军很快回过神,想想这人的行为,脸色一黑,圆目一瞪,转着圈寻找反对的官员出气,嘴里骂道,“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言官,动不动要死要活,今天我绝饶不……”   谢黎握紧拳头,双眸暗沉如水,一挥手拦着沈将军:“等等。”   沈将军一顿,努力收敛怒气,回头看谢黎:“皇上?”   “已经死了一个,还有谁要死谏的吗?”谢黎高坐在龙椅上,缓缓扫过底下众人,心平气和,语气自然道,“若是要死谏,就现在来,让朕看看你们的骨气,朕不追究尔等责任。”   见底下人表情惊诧,不敢动作,他勾唇幽幽一笑:“错过今天,还有再敢多嘴的,朕让你们知道,你们死了,还有家人陪葬!!”   “……”   他的气势太强,语气狠辣卓绝,官员们听得瑟瑟发抖。一时间,大殿里竟然无人说话,空气里安静得仿佛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声音。   谢黎等了等,没等到下一个死谏的,从龙椅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看样子,大家都没有意见。”   底下还是无人敢说话。   谢黎很满意,扯了扯嘴角道:“既如此,内阁制度明日开始,再有多嘴的,视为欺君……”   他看了看张开的手掌心,语气转为冷厉,掷地有声——“朕株他九族!”   空荡的回声在大殿里传开,带来令人惊惧的压迫和威势。   谁都知道,再不阻止,这宣朝的天就要变了……   宣朝崇尚纳谏开言,所以言官的地位很高,经常有人在大殿上一言不合威胁皇帝,得不到同意就假装撞柱。   部分年纪大的言官,甚至以在大殿上死谏而引以为荣。   不管对错,只要是皇帝答应的,他们就死命反对,期待效仿先贤大能,撞柱而亡,流芳千古。   先帝临朝时,三番五次碰上这种事情。包括原主,登基六年,也遇上过两次,不得不为了这样言官的激烈反对而改变决定。   谢黎却不是好欺负的。   史书由胜利者书写,这些个胆敢死谏的,他有的是法子制住。   “退朝!”迫得满殿鸦雀无声,谢黎冷冷扫了众人一眼,甩袖离开。   路过柱子边,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他咬牙冷笑道:“此罪臣胆大妄为,威胁朕不成,以死惊吓百官。吏部尚书,将此人中举、历年升迁的记录都抹了,朕要不起这样肆无忌惮的官员!”   这句话一出,才是真正震慑住了言官的狠话。   蠢蠢欲动的其余言官顷刻间安静下来,脸色惨白地跪地送谢黎离开——连记录都抹了,别说流芳千古,宣朝之后的百姓都不会记得有这样一个官员。   言官好名,谢黎这是打蛇打七寸,一招制敌。   ……   谢黎离开大殿,上了玉辇,语气倦怠,扶额道:“去栖凤阁。”   姬公公听到命令,不敢多问,连忙指挥玉辇移动。   两刻钟后,栖凤阁到了。   沈思月提早接到小太监的消息,知道谢黎要来,一身宫装等在门口,见谢黎坐在玉辇上闭目养神,似乎非常疲倦,不禁皱眉问姬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   姬公公连忙低声回答:“刚刚有人在大殿上触柱而亡,皇上许是心情不好。”   “又是言官?”沈思月表情一顿,提起言官,十分的轻视,“撞柱成功,总算如了他们的愿,应该高兴坏了。”   姬公公顿了顿,低声道:“没呢,皇上吩咐了,将那个言官的记录抹了去。从今往后,朝廷就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了。”   沈思月一愣,眼睛微亮:“这倒是个遏制言官的好办法。”   最讨厌言官的莫过于武将,沈思月受沈将军影响,早就看那群言官不顺眼,听到谢黎的举动,愉快极了。   这一愉快,她也就心甘情愿做了回丫鬟,上前一步,悄声唤道。   “皇上,栖凤阁到了。”   谢黎睁开眼,看着沈思月,眉心微拧,表情难受而无奈道:“过来扶朕。”   沈思月微微愣住,不明白谢黎这是怎么了。但是看在他刚刚教训了言官的面子上,她纵有不解,还是上去扶了谢黎下来。   “进内室歇一歇。”   谢黎无力点头:“好。”   然后在沈思月的帮助下,进了栖凤阁内室,倒在短榻上,眉宇郁郁进入梦中。   沈思月在旁边坐着,盯了半天,发现了不对劲,转身出去问姬公公:“皇上只是不高兴,没有受到惊吓?”   姬公公一脸糊涂,诧异反问:“娘娘,皇上年轻时候也曾手刃刺客,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受到惊吓?”   沈思月垂下眼帘深思,越想越不对劲,回内室上下打量谢黎。   谢黎穿着上朝用的明黄色五爪龙炮,头戴金丝玉冠,两侧垂下黄带,面如冠玉,五官俊逸,身上批了一件她拿来的浅色披风,看起来风淡云轻,贵气逼人。   只是眉峰微微皱起,脸色发白,唇色淡淡无血色,似乎正困扰与噩梦中。   沈思月凝眉观察许久,心里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她试探地将手搭上谢黎领口的衣襟,一点点拉开,看着谢黎胸膛白皙的肌肤露出来,左胸上一点陈年旧伤疤,动作一顿,眼里闪过失望。   这个伤疤,是早年为了救先帝而受的伤,形状和位置都没有变化……   算了,还是不妄想了,狸猫换天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沈思月瞥了一眼谢黎,抬手拿起一边的话本,随手翻看,守在谢黎身边。   半个时辰后,她正看得入迷,忽然觉得有一道热烈的视线落在身上,随意转过头,发现谢黎已经醒了。   “醒了,身体舒服些了吗,要不要叫太医?”   谢黎摇头:“不用了。”   嗓音一顿,他掀开披风,看着自家袒露的胸膛,抬头意味深长地望了沈思月一眼。   “朕清醒的时候,你也可以的,朕不会拒绝。”   沈思月:“……”   沈思月脸色一红,险些落荒而逃。   这个场面,实在太尴尬了。她竟然忘了给谢黎遮上胸膛,还在旁边悠闲地看话本。   沈思月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摆手道:“你不要误会!我什么都没做!”   谢黎点头:“嗯,你什么都没做,看的出来,朕的衣服还没被你脱光……”   沈思月脸色涨得红成一片,跺脚道:“你再说,我就走了!”   “你做都做了,还怕朕说?”   “住口!”沈思月捂着耳朵,“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谢黎摆手,无奈笑道:“行,朕不说了。”   沈思月皱眉,冷哼了一声,转身收拾话本。   谢黎见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整理好领口,从短榻上起身。   睡过一觉,他精神好了许多,第一次看见大活人死在面前的复杂心情也缓解了大半,有功夫和沈思月开玩笑。   “思月在看话本?”   沈思月脸还是红的,爱答不理点头:“臣妾看一些话本打发时间。”   “有没有多余的,朕也看看。”   谢黎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都在忙于政事,还没功夫出门游玩,也没见过传说中的话本,心里有些好奇。   沈思月愣住,怀疑地扫了谢黎一眼,垂下眼帘,眼神复杂。   他要看话本?   早年他可是说过,话本都是没用的废纸,看见就碍眼,怎么会改了看法?   或许……   以前完全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越是和谢黎相处,就越是能察觉出谢黎身上的变化。   沈思月抬起头,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皇上吗?   ……   谢黎从沈思月手上拿到了一册话本,悠闲地翻了两页,发现都是才子佳人、书生公主的故事,题材十分单一。   不过好在用词风雅,香艳撩人,也勉强能打发时间。   他刚刚受了惊吓,不想再去听外人说起言官撞柱相关的事情,在心里给自己找了借口,和沈思月一起窝在栖凤阁里看话本。   谢黎前世接触到许多剧本,连带着也看了不少,再看这些话本,还真没有什么代入感。   他没有,沈思月却有。   看到一本才子佳人因为种种误会,最终劳燕分飞,各自嫁娶的话本,沈思月叹了口气,喃喃道:“果然,世间感情都不可靠,就算是曾经海誓山盟过,也抵不过误会和时间。”   谢黎随口道:“那都是因为他们没有遇见对的人,思月你遇上了朕,朕就能保证,这一辈子对你从一而终。”   沈思月一顿,回眸看他,慢吞吞道:“我不信。”   谢黎闻言愣住,只是随口道来,没想到一向无视他表白的沈思月竟然忽然认真。   沈思月继续道:“臣妾看了这么多话本,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间尽是多情女子负心汉,想要找到一个不变心的男人,只是奢望。”   谢黎认真几分,回道:“那一定是你看的太少。”   沈思月不服气地瞪他一眼:“我看了六年!”   深宫六年,她无所事事,努力让自己想看点,终日看话本打发时间,什么套路没看过?   可是却没有一对至死不渝,超越了生死的情人。   大多庸庸碌碌于生活,一旦受到压迫,就只能彻底分别。   谢黎皱眉,不相信地接过了沈思月手上厚厚一摞的话本。   看过之后,他就明白了。   沈思月虽然有坚韧娴静的一面,却也有女子多愁善感的一面。她幽居深宫,心情不好,挑选的大多数是悲剧结局的话本,喜剧一概不要。   负责从宫外采购话本的小太监想要讨好沈思月,久而久之,就专门献上这种悲剧话本。   这可不好,久了心情会抑郁的。   谢黎摸了摸下巴,瞟了沈思月一眼,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第57章   沈思月放下话本,抬头想说话,看见谢黎脸上表情,动作一顿。   “皇上,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谢黎眼神清亮,勾唇一笑,凑近将手搭在她肩上,带一丝撺掇的语气道:“思月,你有没有想过亲手写个话本子?”   沈思月愣住,侧头望着谢黎:“写话本?”   认真地想了想,她微微摇头,竟然有些不自信,迟疑道:“算了,臣妾又不是文人墨客,写不来这个,还是不要献丑了。”   六年来,沈思月靠着话本打发时间,看久了,也就有些上心。   而对于上心的事物,人总是却步不前。   谢黎劝道:“写话本而已,难道还要状元之才?如今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大都是些考不上科举的酸儒所写,在朕看来,你比他们强多了。”   写话本可不是什么受人尊敬的行为,一旦爆出,必然会有某些清高人士痛斥其满身铜臭味。选了这一行的人,要么是匿名写,不敢宣扬,要么是科举无望的童生和酸秀才,肆无忌惮地写。因为考上举人,只靠朝廷发下的米粮,也不必沦落到写话本的程度,遍远离这一行,免得坏了名声,所以谢黎这话说得真没错。   沈思月也想到了这一点,抿紧红唇,目光跃跃欲试,小声问谢黎:“我真的不比他们差?”   “当然。”谢黎忍不住宠溺一笑,轻刮了她鼻子,“只要你心里有故事,愿意动笔,就可以开始写,把你心里的故事写出来。”   说完,他话锋一转:“再说还有朕在呢,你要是没信心,不如你我二人合写话本,如何?”   沈思月垂下头,状似思考,在谢黎看不见的角度,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写话本……   被她抓住把柄了!   真正的谢黎可不是一个有闲情雅致写话本的人。   她心里有些小得意,微微抬头观察着谢黎,欣然答应道:“好啊,皇上说了要算话,我们一起合写话本!”   谢黎一笑:“什么时候开始?”   不等沈思月开口,他想了想,提议道:“不如现在就开始?朕叫人送笔墨来。”   沈思月摇头拒绝:“不行,臣妾要查一些东西,明日再开始写。”   “嘴上说着不会写话本,却要去查东西,可见你其实早就有了打算。”谢黎表情无奈,随口问道,“话本的内容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明日皇上来了,臣妾邀请你一同写。”   谢黎摸着下巴,长眉一挑:“为什么要明天来,朕今天就留在栖凤阁过夜了。”   沈思月皱了皱眉,不太情愿地起身答应下来:“好。”   想了想,她起身道:“皇上先歇着,臣妾去藏书阁走一趟。”   看样子,她对于话本的热情很高的。   谢黎摆手,大大方方地一笑:“去,朕叫人拿奏折来,等你回来一起用午膳。”   沈思月眯了眯眼,转身走了。   赶在午膳前,她回到栖凤阁,带回了几本佛经、几本山野游记,甚至还有几本志异话本。   谢黎放下手上奏折,随手翻了翻:“你要写的是什么,怎么找这些书?”   沈思月找这些书的时候,不敢假手于人,都是亲力亲为,累出了一身的汗。她接过点星手上的手帕,嘴角上翘地解释:“臣妾打算写一本借尸还魂的志异话本,皇上觉得怎么样?”   谢黎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去。   沈思月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臣妾觉得……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谢黎终于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心中皱眉,强作镇定,微笑道:“只要你喜欢,想写什么都行。”   等到沈思月出去叫人传膳,他快速翻看这些书,根据留下的折痕找到了沈思月翻过的痕迹……   第一个翻到的,是某个山民死而复活,性格大变,杀害妻子的故事。   再翻其他的书,也是差不多。其中还有一个志异故事,清晰地讲述了借尸还魂的前因后果——   【南阳有学子,勤而好学,奈何天资愚钝,久试而不第。一日上山,误坠山崖,醒来性格大变,口称自己是北境人士,家中有妻有儿。村人不信,学子飘然离去,数年后携妻子路过南阳,其子已一十有二。   村人始信,谓之称奇。】   谢黎看完这个志异故事,放下话本,眼神渐黯,复杂而幽深。   沈思月这是发现了?   他一边思考一边起身,打算装出没事人的模样出去试探沈思月,刚一转头,就看见出去的沈思月已经回来了,站在帷帐前,用一种“我抓到你小辫子”的目光看着自己。   谢黎:“……”   不用了,沈思月有八成可能在怀疑他。   沈思月倒是淡定,目光饶有兴趣,含笑走近道:“皇上,你也对这些话本有兴趣吗?要不要臣妾分你几本?”   “不用了,朕随手看看。”谢黎表情淡定,“午膳到了吗,一起用膳。”   沈思月微笑,让出道路:“好啊,臣妾正好饿了。用完午膳,皇上和臣妾一起写话本。”   谢黎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其实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罢了。   随便吃了几口东西,谢黎站起来:“皇后一个人先用膳,朕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先回御极殿一趟。话本你先写着,有不懂的地方,等朕回来再说。”   然后转身离开,没有停下的打算   沈思月原本开口要拦,听到谢黎的话,体猛地僵住,愣愣抬头看青年俊逸挺拔,愈走愈远的背影。   他叫她“皇后”?!   以前他都是冷冷淡淡的叫她皇后,她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有些庆幸。   为什么,现在听到这语气疏离的皇后二字,心里就闷闷的呢?   ……   “系统,你出来。”   谢黎回到御极殿,将全部下人赶了出去,皱眉叫系统。   系统慢吞吞出现,语气很不乐意:【你又有什么事?】   谢黎一顿,竟然不知道怎么说。   他一个世界才叫系统一次,已经很好带了,系统竟然还嫌弃他?   耐下性子,谢黎问道:“我的身份被守护对象发现了怎么办?”   【我们是正版穿越系统,有时空局颁发证书的,发现就发现,你见过哪个杀毒软件会清掉正常软件吗?】系统哼哼唧唧,大言不惭道,【只要完成守护任务,就算你全部的信息都被曝光也没事。】   谢黎皱眉:“你从前没有和我说过。”   如果知道是这样,他也不用辛苦掩饰身份。   系统一惊,不相信问:【什么,我没和你说吗?】   谢黎:“……”   系统悻悻然:【算了,那不重要!玩家你好好完成任务,只要别公开我的存在,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你的身份也没事。】   谢黎露出有些嫌弃的目光,懒得和系统多说:“行了,我知道了,你走。”   系统语气委屈:【你又过河拆桥!】   踌躇了一会儿,系统没有消失,期期艾艾问道:【玩家,你不需要兑换东西吗?】   上个世界,谢黎完成了多项成就,比如华国首富,天籁之音,万千挚爱……收入积分5200,加上之前剩的50,一共有5250积分。要是兑换,能够换不少东西。   不过谢黎目前没碰上过困难,并不打算用。   “以后再说,先留着。”   系统失望地走了:【好……】   等到内室安静下来,谢黎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走了两圈,考虑许久,转身出门,去见沈思月。   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向沈思月解释自己的来历……   “皇上,宫外传来消息,贤王殿下回京了。”姬公公被赶出内室,一直在外面等候,见谢黎出来,连忙奔上来禀告,“不仅如此,贤王府上还递了消息,说要进宫给太后请安,现在八成已经快到了。”   谢黎脚步一顿,负手身后,毫不犹豫道:“朕先去长乐殿等贤王,你去痕止殿传召丽昭仪,让她也去长乐殿。”   姬公公一愣,露出些许疑惑:“小的遵命。”   口上答应着,他目送谢黎带人远去,心里有些不安:从栖凤阁出来,皇上的脸色就不对劲。现在更是点名传召丽昭仪,没有提一句皇后,莫非皇后惹怒了皇上,又失宠了?   这可不行!早已暗暗和栖凤阁有了默契的姬公公心里一转,叫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去栖凤阁通知这件事,自己则听从皇上的命令,往痕止殿过去。   小太监领命,一路小跑赶去栖凤阁传消息。   栖凤阁里。   沈思月还在因为谢黎的那一句“皇后”而不安,午膳没用几口,盯着话本,有些坐卧不安。   听说有姬公公的人求见,随口让人进来。   “何事求见本宫?”   小太监跪在地上行礼:“回皇后娘娘,小的为姬公公代传几句话。”   沈思月扫了一眼:“起来说。”   小太监不安地站起,娓娓道来谢黎的动向……   什么?   听完小太监的话,沈思月蓦地站起,不愿意相信:“你说,皇上传召丽昭仪?”   小太监弯着腰不敢直视沈思月,回道:“姬公公是这样说的,小的如实传达。”   沈思月心里越发难受,还有一些慌乱。   难道是他生气了?   因为她捉弄他、威胁他、恐吓他,还挖空心思要找他的身份,所以他生气了,不喜欢她,转头去喜欢别人了吗?   她不许!   沈思月眼底流露出一丝怒气,倏忽站起,眸子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充满了勃勃的斗志。   “来人,梳妆!摆驾!本宫要去长乐殿向太后请安!”   她不打算轻易让出谢黎,绝不!   一时间,四方人马,齐聚长乐殿。   ……   长乐殿。   太后上座,谢黎坐在太后右手边,下面依次是沈思月,丽昭仪。   对面,也就是太后左手边,贤王,以及贤王妃。   贤王是个年约三十的翩翩美中年,身穿一身月白色长袍,斯文端方,很有气度。   贤王妃则是一个看着就性格温柔的女子,不时看向贤王,目光中满是爱意。   五个人共处一室,气氛却异样的安静。   太后看着面前四人,手指扣动佛珠,敛眉垂目,装作自己不存在的样子,不愿意插手这几人的谈话。   上次谢黎来过一趟,她就明白了,以她的身份想要过得好,最好不要惹急了身为皇帝的谢黎。   而对于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还隐瞒自己的贵妃……   太后还没有查到确切的答案,不过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能够叫一个男人顷刻间冷淡下来,并且找借口贬她至低位的原因,除了那个不能说出口的理由,也没别的可能了。   只是不知道那个野男人到底是谁。   太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不说,心里叹息一声,已经放弃了这个侄女。   反正她的身份摆在这,就算没有丽昭仪孝敬,身边的宫女也会好好服侍她,她没必要为了父母早已过世,只有堂兄支撑的娘家去得罪皇上。   “咳。”   看大家都不说话,贤王干咳一声,笑道:“皇弟,没想到我进宫来看母后,竟然会碰上你,真是心有灵犀。”   “贤王误会了,朕是听说你进宫的消息,才提前在这里等。”谢黎一点也不给面子,直呼贤王封号,意有所指道,“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朕还特意带了你心心念念的人一起来。”   心心念念的人?   六个字一出,贤王瞳孔微缩,丽昭仪低下头,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恍然大悟,蒙在故里的贤王妃,不明所以的转头查看四周。   只有沈思月看热闹不嫌事大,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啊。 第58章   谢黎低头,借助喝茶的手势掩饰,看了沈思月一眼。   “思月……”   当着这些人的面,他和贤王都要面子的,就算看戏,能不能控制一下表情?   沈思月收到提醒,悻悻然收敛了看戏的状态,挺直身体,摆出一国皇后的气场,和谢黎一同看向贤王谢庭。   这时候,贤王已经镇定下来。   他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扫了一眼身边的王妃,微笑道:“皇上就爱开玩笑,臣哪有什么心心念念的人?臣和王妃在江南一年有余,倒是对太后多有惦记。这不,太后派人写信来叫臣回京,臣马不停蹄就回来了。”   谢黎缓缓勾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贤王这样说,可就太伤某个人的心了。”   说着,他看向丽昭仪,意有所指道:“爱妃,你觉得朕说得有没有错?贤王这话……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丽昭仪脸色更白,抬头露出慌乱的姿态,小声哀求:“皇上……”   “咳!”沈思月看不下去了,撇了撇嘴,“丽昭仪,本宫还在呢,你当着本宫的面就这样谄媚皇上,究竟有没有将本宫看在眼里?”   “皇后姐姐……”丽昭仪露出心虚的表情,“妾身不敢,您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沈思月比谁都清楚。这个小贱人,就是想当着她的面勾引皇上,让皇上忘了绿帽子的事情。   幸好她来的挺巧,正好撞上了。   “闭嘴,听皇上和贤王说话,你插什么嘴?”   沈思月瞪她一眼,转过身懒得看她。   “……妾身知错。”   丽昭仪低下头,眼底怨恨一闪而过,咬牙回道,很快恢复了可怜的模样,低眉敛目缩回椅上,没有再开口。   谢黎轻咳一声,嘴角噙着笑意,捏了捏沈思月的手指,示意她做得好。   他可没打算将时间浪费在丽昭仪的哀求上。   丽昭仪既然做得出和贤王不清不楚的事,就要承受得住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抬起头,谢黎望向贤王,笑了笑道:“贤王,你快看看,丽昭仪就是贴心,怕皇嫂难受,不让朕继续说。其实,这件事还是说开了好些,朕也愿意做成人之美,让贤王和丽昭仪有情人终成眷属。”   “什么?”   贤王妃闻言一愣,眸子里闪过茫然。   很快,茫然褪去,她反应过来谢黎这句话的意思,颤抖着身体,转头盯着身边翩翩如玉的丈夫,不可置信问道:“庭哥,皇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思月小声道:“皇上的意思是王爷给他戴了绿帽子,也给王妃你戴了一顶。”   “住嘴!”贤王不敢相信谢黎竟然毫不顾忌,在大庭广众下将这件事说了出来,恶狠狠地瞪了沈思月一眼,阻止她说风凉话刺激王妃,强作镇定向谢黎解释,“皇上一定是误会了,臣和丽昭仪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们是清白的。”   “都‘我们’了,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谢黎看见沈思月被瞪了,脸色一冷,警告道:“贤王,朕希望你自重!皇后是你的弟妹,更是一国之母,你对她的态度,朕十分不喜欢!”   贤王一僵,看向丽昭仪,眼神流露出一丝疑惑。   他不太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从丽昭仪进来,他就在心里奇怪,丽贵妃怎么变成了昭仪,还没等他提出这个问题,谢黎先开口掌握了谈话节奏。   谢黎竟然隐晦地指出了他和丽昭仪之间的关系!   贤王收到惊吓,不敢再开口询问丽昭仪分位的事情,免得引起王妃的怀疑。   所以,他到这个时候,才发现皇上不但将丽贵妃贬为昭仪,对皇后也换了一副态度——其珍惜爱护,甚至不允许别人对皇后有一点不敬。   皇上是吃错药了吗?   贤王心烦意乱,期待丽昭仪能够还击皇后。可惜,让他失望了,丽昭仪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边上的贤王妃默默看着丈夫直勾勾盯着另一个女人,表情越来越冷,原本写满爱意的眸子像是沁满冰雪,失望而伤心。   “王爷,你在看什么?”   贤王心里一惊,收回视线,连忙向王妃解释:“我什么都没看,只是在发呆……”   谢黎打断他:“贤王,你先别顾着看丽昭仪。倒是给朕一句准话,究竟要不要将丽昭仪带回去。”   他肯定知道丽昭仪和自己私会的事情!!!   贤王全身一僵,对上谢黎冷静的视线,心里疯狂闪过这个念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几乎无可转圜。   他转头环顾面前几人,看见王妃失望而怨恨的目光,丽昭仪不安又期待的眼神,谢黎冷漠而居高临下的注视,沈思月幸灾乐祸的浅笑……   闭目无奈长叹:“皇上,你开玩笑了,丽昭仪是娘娘,臣不敢有此妄想。”   太后看着贤王逼到绝路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劝道:“这话说的没错,皇上,丽昭仪就算不好,也是你的妃子,你可以赐死她,贬她进冷宫,或者幽禁她……将她赐给贤王,实在有失体统。”   缩在角落里,存在感薄弱的丽昭仪抖了抖身体,不敢相信太后就这样放弃了自己。   或许,只有贤王才能救自己?   事情已经爆出,如果贤王不带走她,她留在宫里,结局无非就是赐死,或者一辈子待在冷宫。   丽昭仪低声道:“王爷,你带我走……”   谢黎露出个笑容,向后一靠,托着下巴道:“贤王,你看丽昭仪也想要跟你走呢。”   “皇上,丽昭仪只是一时迷了心智,在说胡话罢了。”贤王艰难地下跪,“君臣有别,臣不敢逾越。”   “不敢?”谢黎微笑,“皇兄勾引丽昭仪的时候,怎么就敢了呢?江南方家的嫡女嫁给王爷你,难道还是比不上偷情来得刺激吗?”   “是啊,王爷,妾身嫁给你七年,难道还抵不过你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吗?”   贤王妃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淡淡地嘲笑了一句,起身道:“皇上,民女和王爷的婚事是先帝赐婚,不敢轻易合离。还请皇上下旨,允我回江南去,王府就留给王爷和丽昭仪。”   谢黎想要达成的目的成功了。   他慢条斯理地一笑:“朕也心疼皇嫂,皇嫂既然有意合离,朕就成全皇嫂。”   ……   从长乐殿出来,谢黎脚步生风,心情很好。   沈思月忍不住开口:“皇上,你早早离开了,还没和臣妾一起写话本呢?”   谢黎脚下一顿,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没坦白的事情。   他挑了挑眉:“思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问朕呢?”   “……皇上,你这是承认了?”   谢黎微笑:“思月很聪明。”   他想要赌一把,试试沈思月的心。   这些日子相处,沈思月分明已经有了缓和的态度,她对原主又那么厌恶,有很大可能会帮他隐瞒下去。   如果沈思月让他失望了,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谢黎身为帝王,只要大权在握,即使沈思月不接受这样的他,他也不会出事,只是任务注定失败……   “你快住嘴!”沈思月冲上来掩住谢黎的嘴,“贤王和贤王妃还在后面争执,别让他们听到了。”   谢黎忍不住一笑,他知道,自己过关了。   “谢谢思月提醒,朕疏忽大意,差点露馅。”   沈思月皱眉:“这里人太多了,回栖凤阁再说。”   “听思月的。”谢黎笑容温柔,捏了沈思月脸颊一把,“朕就知道,朕的思月不会让朕失望。”   沈思月脚步顿住,鼻子一酸,在这样的宠溺中竟然差点落泪。   谢黎这些天对她太好了,她纠结于过去的仇恨和现在的温情中,既期待重新开始,又害怕受到伤害,迟迟不敢做出反应。   如今得知谢黎不是那个谢黎,而是一个全新的谢黎,心里充满了感恩。   心里强行压抑的感情,也如潮水般涌上来,只是看着谢黎,她就能看到世间所有的美好。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不用违背自己的感情,可以放心地喜欢谢黎……   “你就会哄我。”她红着眼角发脾气。   谢黎摸了摸她的眼角,触碰到一滴泪,错愕又无奈:“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哭的?”   沈思月也觉得不好意思,自己抹了泪,跺脚道:“我愿意,不行吗?”   “行行行,思月说什么都行。”谢黎完全没脾气。   这下弄得沈思月也不好发脾气了,她呐呐道:“我不是凶你,只是太高兴了……”   谢黎温柔一笑:“我懂。”   沈思月眼中又涌现热意,他说他懂,他一点也不生气,他还是喜欢她。   “嗯,走……”沈思月偷偷抹泪,“我们回去。”   回到栖凤阁,谢黎还没坐下,沈思月就屏退了下人,抱着他的手臂,缠着谢黎询问他从前的事情。   幸好谢黎早有准备,想好了怎么回答。   “我来自很多年以后,那是一个特别神奇的世代,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我家里是经商的,还算富裕,勉强有些地位,所以我偷懒,不学无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爱好,喜欢到处游玩……”   “二十四岁那年,我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病,这种病类似宣朝的天花,一旦得了,就不可能活。我也一样,找不到救治的方法,拖了半年就去世了。然后一醒来,就出现在御极殿的床榻上,脑海里还有很多记忆……”   谢黎说着自己最开始的身份,九分真一分假,谁也挑不出他的错。   不管,回忆着第一次见到沈思月的记忆,他忽然一笑,低头看着沈思月:“我一眼就看上了你。”   “……”沈思月顿了一下,耳垂殷红,别开头道,“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我要是知道你不是他,就不会冷冰冰的对你了。”   谢黎:“你要是早知道,一定叫道士来收了我。”   “怎么会?”沈思月拒绝承认这个很有可能的答案,“我心里有多怨恨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早点知道,一定拍手称快。”   谢黎没再和她争论这个话题,勾唇笑了笑:“好,是我担小。”   两人没有了心里的隔阂,颇有一些黏糊,屏退下人说了一下午的话。   直到夜深,两人打算用过晚膳休息,在床上继续做友好的跨时代交流,姬公公冒了出来。   看到他脸上焦急的表情,谢黎就知道没好事,无奈道:“怎么了?”   “皇上,不好了!”姬公公紧张得打哆嗦,“丽昭仪娘娘她见红了!”   一开始,两人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沈思月脸色大变,蹭地站起,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见红了?” 第59章   “是啊,娘娘。”姬公公一拍大腿,焦急地提议,“皇上,娘娘,你们要不要去长乐殿看看?”   “长乐殿,见红……”   沈思月没有搭理姬公公,大脑成了一团浆糊,回头看向谢黎,嘴里不断喃喃。   谢黎敏锐发现她的情绪不对劲,几步上前,握住她的肩膀:“思月,看着朕!你镇定点,那不是朕的孩子!”   “……不是你的?”   沈思月抬头,表情奇怪——就像是刚刚听到一个难过的消息,有点伤心,然后又立刻得到令人高兴的消息,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发火还是该庆祝,脸部表情纠结成一团。   “不是你的,难道她……”   沈思月皱了皱脸,终于反应过来,表情生气:“她竟然敢怀上野种!”   “没事,就算是绿帽子,也是那个人的绿帽子。”谢黎为她的反应哭笑不得,知道她是在为他抱不平,摸了摸她脑袋,温柔道,“我心里只有你,不在乎这个。”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能让你被人嘲笑。”   沈思月心里有气,强硬地说了一句,转过身对姬公公下命令:“立刻封锁前廷和后宫通道,别让消息传出去。若有其他妃嫔来问,送回各自的宫里看守,严禁外人擅闯。本宫要去长乐殿,问问丽昭仪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小的遵命。”   姬公公激动地答应下来,颠颠地小跑出去了。   说实话,进来禀告消息,却听到谢黎说丽昭仪怀的是野种,他的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全身冷汗出来,觉得自己活不成了。   丽昭仪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不是皇上的?   我的老天爷,这件事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是要他死啊。   姬公公只希望皇后娘娘记得昔日的情分,多劝劝皇上,留他一条狗命。   结果还没开始祈祷,就听到了沈思月的话。他心里那个高兴,立刻连爬带滚出去了,生怕谢黎发现他的存在,将他给赐死。   沈思月一愣,望着姬公公狼狈的背影,回过神明白了什么,不禁啼笑皆非。   “姬公公胆子真小。”   “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处,起码他不会背叛。”   谢黎扫了一眼,开口附和,命人准备玉辇,打算和沈思月一起去长乐殿看看情况。   不过在那之前,他拉着沈思月吃了些东西。   “无论丽昭仪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保得住,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别想安生睡觉,也别想吃东西,所以你先吃几口,垫垫肚子,别饿坏了。”   “好”   沈思月被谢黎的镇定影响,坐下来乖乖用膳,还招呼他一起:“你也吃一点。”   谢黎应了,坐在沈思月身边,亲手给她布菜。   沈思月受宠若惊,抬头盯着谢黎,眼里满是甜蜜的笑意,简直一秒都不想和谢黎分开。   ……   一起用过膳食,两人携手出发,去往长乐殿——这个白天才去过的地方。   玉辇上,沈思月挨着谢黎坐下,托腮问道:“为什么丽昭仪会在长乐殿见红?难道是太后干的?”   “太后没那个闲情逸致。”   谢黎握着沈思月的手,随意道:“我刚刚听下面人说了,贤王和王妃都没出宫,还在长乐殿。或许和他们有关联。”   “皇嫂也在啊。”沈思月叹息,对贤王妃的经历感同身受,“她是真的可惜了,江南世家之女,每隔几代就有人出任丞相中书令等官位,名声上佳,却嫁给了贤王。”   谢黎冷静道:“朕早点戳破贤王和丽昭仪的事情,也是为了她早日脱离苦海。”   “也对!”沈思月赞同,“她合离后还能回家去,从今以后也算弃暗投明了,皇上英明。”   谢黎不禁温柔一笑,捏了捏沈思月的手。   玉辇速度不慢,两人很快到了长乐殿。   长乐殿门前,宫女和太监捧着热水,来往不绝,脸色惊慌,乱成一团。   看见谢黎和沈思月,纷纷噗通跪倒:“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皇上,娘娘,你们快进去看看丽昭仪,丽昭仪不好了!”   “不是见红?怎么就不好了?”沈思月皱眉,“难道太医没来。”   “太医来了,正在内室诊治,只是丽昭仪的气息越来越弱,似乎没……”   谢黎开口:“贤王和贤王妃在哪?”   “回皇上,王爷和王妃在里面等。”小宫女欲言又止,鼓起勇气道,“丽昭仪摔倒了所以才见红,当时屋子里只有昭仪、王爷和王妃三人。”   谢黎挑眉,盯着这个小宫女:“把情况说清楚,朕保你性命。”   丽昭仪出事,她身边的宫女太监只怕都要殉葬。为了不殉葬,她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罪魁祸首。   由她们来说明事情经过,比询问太后或者贤王都要可信。   小宫女露出狂喜的眼神,连忙回答谢黎。   原来,谢黎和沈思月离开之后,太后也去休息了,临走之前,空出一件屋子,让贤王三人自己说清楚。   小宫女是丽昭仪的贴身宫女,当时在门外等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哀求声、发火声,最后哐啷一声,似乎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们这些宫女不放心,敲门询问,不小心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丽昭仪倒在地上,身上压了一块屏风,生死不知。   贤王薄怒未消,冷冷看着,袖手旁观。   只有贤王妃吓了一跳,转身打算叫人。   宫女们趁势进去,却发现了丽昭仪下半身在流血,惊慌大叫,惹得大半个长乐殿都知道丽昭仪见红了。   太后出来看了一眼,叫人去请太医。   不过……   见红有大有小,小的仅仅是动了胎气,只要好好疗养不会有事。像丽昭仪这样的,血水流得像小溪一样,别说孩子,自己的命能保住就不错了。   太医来了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力稳住丽昭仪的情况。   “太医说,昭仪如果及时醒来,就能活下去。如果今晚醒不过来,就危险了……”小宫女咬唇,“婢女就知道这么多。”   谢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点头道:“很好,你以后就去尚服局挂靠。现在先前面带路,朕和皇后进去看看。”   小宫女连忙起身:“皇上,娘娘,这边走。”   走进丽昭仪暂躺的屋子,鼻尖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气。   丽昭仪惨白着脸躺在床上,周身围了一圈宫女服侍。另一边,太医正在奋笔疾书写药方,看见谢黎,连忙放下笔跪地行礼。   “不用跪了,继续写。”   谢黎摆手,拦下太医,上前几步看了眼丽昭仪。   沈思月跟在谢黎身边,同样看了一眼,抿紧唇犹豫道:“皇上,你想让她醒来吗?”   “听天由命。”谢黎并不在意外人的性命,收回视线,语气淡淡道,“就算太医能救回她,她也已经毁了。看看老天爷收不收她,如果不收,回头我们还要再决定她的处置。”   听出谢黎语气中的陌生和随意,沈思月这才放下,脸上露出一点笑模样   “皇上,你如果想要她醒来指证贤王,臣妾有法子。”   “谢谢思月,不过这就不用了。”谢黎挑眉,“你忘了贤王妃也在,还目睹了事情经过吗?”   “皇嫂?”   沈思月皱眉,不太信任贤王妃会指证。   不过,这一次她猜错了。   看见谢黎和沈思月的第一刻,贤王妃就跪下行礼,开口道:“皇上,民女要指认贤王谋杀皇嗣。”   谢黎勾唇,会心微笑:“方姑娘深明大义,大善。”   前世,沈将军死后,漠北大军冲进京城,丽昭仪出卖原主和太后,致使原主和太后死无全尸。她却凭借这份功劳躲过一劫,之后独身随贤王离开京城,对着外人,口口声声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原主的,以这个孩子为引子,召集了宣朝散落的大军,停留在江南。   贤王妃出身江南大族,不知道贤王和丽昭仪的关系,四处奔波,倾力帮助贤王联络江南各世家,集合力量,在江南建立了小宣朝。   有她的帮助,贤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坐上了摄政王的位置。   三年后,贤王得到遗留下来的沈家军帮助,打回京城,登基称帝,封贤王妃为皇后,封丽昭仪为皇贵妃。   贤王妃这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都是为了别人做嫁衣裳,一气之下刺杀贤王,反而被贤王抓住,打入冷宫。   这是个冲动的女子。   所以谢黎有自信,贤王妃一定会指证贤王。   有了贤王妃的指证,不论丽昭仪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皇嗣,贤王这个亲王之位,也就到头了。 第60章   谢黎的算盘打得正好,一道冷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王妃,你在干什么?”   是贤王的声音。   谢黎动作一顿,皱了皱眉,没想到他会出现。   做坏事嘛,自然是将贤王妃叫出来询问。如今贤王也跟来,就不太好办了,更不好办的是,贤王还听到了三人的对话。   谢黎回头,扫了贤王一眼,张嘴要打发贤王。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贤王妃抢先有了动静。   “王爷,你不是明知故问吗?”贤王妃站起来,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贤王,失望道,“推丽昭仪的时候,你不曾手软,就该知道有这样的下场。”   说来也是让人心惊,丽昭仪好歹是贤王看上的女人。下狠手灭口的时候,他却一点也不顾念旧情,煞气之重,手段之果决,让贤王妃心惊胆战。她真怕自己晚一些时间找谢黎告状,回头就落个和丽昭仪一样的下场。   贤王努力求娶她,不就是因为她家中的深厚背景吗?她要是合离,贤王说不定会把她的命留在这里,落个方家女婿的名头,将来还可以继续利用方家。   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同时也因为对贤王没了感情,贤王妃如今只想一股脑弄死贤王再说。   “皇上,民女所说句句属实,你可以召丽昭仪的宫女来问,她们也看见了,都能作证。”贤王妃说着,眉眼间露出一丝隐忍,“贤王谋杀皇嗣,应当关入大牢,死不足惜!”   谢黎一惊,望向沈思月:你怎么看?   沈思月点头,眼神表达情绪:皇嫂说得对,死不足惜!   渣男都该死,尤其是利用女人,失败后杀人灭口的渣男,更加该死!   她若不是为了护住沈家,加上狗皇帝忌惮,身边总带着人保护,也早就杀掉那个狗皇帝了。   好,看样子女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谢黎看懂了沈思月的意思,感叹地想道,不过这件事还要看在先皇太后的面子,再决定如何处理,最好先问问太后。   他开口叫人去请太后来,话音落她,却见面前的沈思月蓦地瞪大眼睛,惶恐看向他身后,姿势飞蛾扑火一样朝着他慌乱扑过来。   那一刹那,时间满是慢放……   谢黎灵光一闪,不知道哪里来的第六感,一转头顺势闪开,瞥向身后……   贤王手里举着一把匕首,寒光四射,削铁如泥,满脸阴冷地狠狠盯着谢黎。   谢黎:“……”   竟然要杀他!谢黎险些气得笑出来。   一举失手,贤王很快反应过来,手臂一挥,再一次追上谢黎,冲着谢黎的脖子而去。   谢黎收敛心神,看到贤王再次冲过来,扬起手,准备从空间里取出拍下的某把唐刀,和贤王斗一场。   不教训他一顿,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天子!   至于暴露空间……   他有的是办法让贤王妃失忆,而贤王……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感谢那个触柱而亡的老臣,他的死惊醒了谢黎。担心以后还要遭遇更加危险的情况,谢黎这几天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比如现在,他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和人逞凶斗狠。   “铮!”   沈思月从斜刺里杀出,手里握着一把更加华贵的匕首,及时挡住了贤王。   谢黎的手刚刚作出虚握的姿势,还没来得及取出唐刀,就看见了眼前场景,顿了顿,默默收回手,站在一边,看着沈思月美救英雄。   不愧是武将之女!   谢黎心道,眼神里满是惊讶和赞叹,毫不掩饰地落在沈思月身上。   在他的目光里,沈思月三下五除二收拾了贤王,莲足踩上他的背,纤细白皙的玉手抓住他的脑袋,狠狠地往地上砸了三五下。直到贤王头破血流,迷迷糊糊,她才恨恨地松手。   “找死!”   说完这句话,沈思月又踹了贤王两脚,终于放过他。   谢黎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被什么糊住了。明明是很残酷的画面,可是他偏偏觉得——   沈思月,未免也太可爱了。   为了他,连皇后的形象都不要,而且就连这个叉腰骂人的小茶壶造型,怎么都能这么乖呢?   “思月,喝口茶歇一歇。”   谢黎递上茶杯,态度殷勤又狗腿,目光流露出浓浓的骄傲和温柔。   沈思月回过神,一下子脸颊红透了。   她竟然在谢黎的面前打人?还好谢黎没有露出异样目光,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件事。   沈思月松了口气,默默接过茶杯:“皇上,贤王怎么处理?”   谢黎扫了贤王一眼,陷入沉思。   ……   有了丽昭仪的事在前,又有贤王刺杀谢黎在后,谢黎最终做出决定,废去贤王亲王之位,将其幽禁王府,终生不出。   太后收到消息来劝,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谢黎也不打算改变旨意。   太后无奈叹气,低声道:“是哀家错了。”   如果她不写信召贤王回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太后又去看望了丽昭仪,皱眉问谢黎:“皇上,你登基六年,娶妻九年,好不容易有了孩子,难道真的就保不住了吗?”   “不用保,孩子生下来也是受罪。”   谢黎握着沈思月的手,看着上前的细小伤口,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句话却吓了太后一跳:“这,难道孩子……”   她虽然放弃了丽昭仪,五年下来,到底也处出了情分,还想着有了孩子,丽昭仪至少命保住了,没想过孩子不是谢黎的可能性。   “皇上,会不会是误会?”太后避开下人,劝道,“丽昭仪有孕两个月,而贤王这一年都在江南,孩子怎么可能会是他的?”   “太后有所不知,贤王两个月前曾经暗中回京一趟。丽昭仪两个月前也求过朕的旨意,去庵堂上香。”谢黎笑了笑,“现在想想,他们说不定是那是有了孩子。”   太后脸皮一抽,实在想不到丽昭仪这么大胆,也没脸再劝,灰溜溜地走了。   至于丽昭仪……   能活下来就去冷宫,活不下来就以昭仪之位下葬。   谢黎在心里给丽昭仪定好下半生的结局,下旨允了贤王和贤王妃之间合离,目送这位前贤王妃谢恩离开,转头道:“走,思月,我们回宫。”   为了压制贤王,沈思月的手不知刮到哪里,有了一条指肚宽的血痕。   看着不严重,但是谢黎心疼她,回到栖凤阁,半夜三更叫人去太医院拿药。   拿到药之后,用清水帮沈思月洗干净,动作小心翼翼地上药。   沈思月一时愣住,盯着谢黎俊逸而认真的侧脸走神。   忽然,她想到什么,回过神随口地问道:“对了,丽昭仪的那个孩子……就算贤王两个月前回过京,你怎么就能确定孩子是他的,不是你的?”   “就像太后说的,登基六年,娶妻九年,宫里妃嫔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有孕的。”谢黎眨了眨眼,“你有没有想到答案?”   沈思月目瞪口呆:“你不行?!”   “什么叫我不行?”谢黎脸色一黑。   沈思月连忙安抚:“我说错了,是他不行,他不行。”   谢黎面色好看了些,沈思月又嘀咕:“可是,他不行的话,你也不能行啊,还不是一样?”   两个人明明是同一具身体。   谢黎满心无奈,解释道:“我和他不一样,我会医术,能够治好自己。”   “所以你现在……”沈思月脸色古怪,“行了?”   谢黎也有点脸热,尴尬点头:“差不多。”   原主身体不好,没法让女人怀孕,所以就算他选再多的妃嫔也没有一个皇子皇女。因为这个原因,原主便更加害怕沈思月生下嫡子,将来谋取东宫,不惜给沈思月下药。   同样的,也是因为原主登基六年无所出,朝臣议论,贤王才有信心拉下原主,自己登基称帝。   可惜谢黎来了。   谢黎大刀阔斧地改造朝廷制度,下达命令,这些官员忙得像个陀螺,没时间嘀咕这些,朝廷后宫一片安静,看起来岁月静好。   不过谢黎知道,等到内阁制度彻底稳定,他还是没有孩子,这些官员可能又要联名上奏,所以他每天都在服用灵泉,细微地改变身体状况。   喝了一个多月,应该差不多了。   沈思月闻言一顿,低落道:“可是我服了多年避子汤,这一生只怕都不能有孩子。”   “说起这件事,思月,我必须要和你好好聊聊。”谢黎端正脸色,“小厨房送的药膳,你一口都不肯喝,我把脉把出来了还狡辩。你要知道,那些都是我针对你的身体开出的调养方子,对你体内的宫寒很有好处。”   谢黎放软语气:“答应我,明天小厨房送来一定要喝,好吗?”   沈思月睁大眼睛,有些惊喜地问:“小厨房的药膳有用吗?”   “当然有用。”   沈思月歪头思考,答应下来:“好,我明天就开始喝。”   去除宫寒,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   ……   一夜安歇,很快过去。   次日,小厨房按规矩送来了药膳,沈思月迫不及待命点星端上来。   点星犹豫一下,看了眼谢黎,以为沈思月是由于谢黎在,才迫不得已喝药膳,心里生出一计。   “点星,你干什么?!”   沈思月率先看出了点星的想法,连忙叫住。这一叫,点星趁势跌倒,哐啷啷药膳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一只油光水亮、肥硕健康的大黑猫不知道从哪里溜了进来,熟门熟路趴在地上舔破碗里的药膳。   一边舔,一边幸福地喵喵叫。   谢黎忍不住挑眉。   这只猫竟然喝了他给沈思月准备的灵泉水? 第61章   谢黎揪着猫咪后颈,不顾它张牙舞爪的凶悍模样,拎起来仔细打量它。   “这只猫是你养的?”   沈思月犹豫了一下:“是栖凤阁的。”   谢黎明白了她的潜台词,这只猫不是她养的,是栖凤阁上下所有人一起娇惯养出来的。   他拨了拨猫咪毛茸茸的耳朵,开口道:“看着很机灵,养的不错。”   “隔三差五偷吃御极殿送来的药膳,笨得要死,哪里机灵了?”沈思月听谢黎的语气,并没有责怪这只猫偷吃,放下一颗心,故作嫌弃道,“刚来栖凤阁的时候,还是一只刚成年的小猫,才多久,已经胖成球了。”   谢黎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这只猫吸收了灵泉,长胖其实很正常。他抓住研究,也是怕这只小猫开了灵性。   灵泉可是有洗髓伐筋的功能,别把一只普通的猫咪弄得成了猫妖,到时候画风就不对了。   还好这只猫咪还是正常的,谢黎放下心,松开它的后颈。   黑猫立刻逃得老远,在门口探头探脑,警惕地暗中观察谢黎。   过了一会儿,看谢黎没有别的动作,它竖着耳朵,猫爪子高高抬起、轻轻落地,又遛回了内室,赶在宫女收拾之前,将破碗里的东西舔得干干净净。   点星跪在旁边,心里担心极了。   这只猫三不五时来偷吃,以前多亏她及时处理掉药膳,黑猫没偷吃多少。今天谢黎在场,她打翻了药膳跪下请罪,不得不等其他人来收拾,这只猫趁机吃了大半碗药膳,这可怎么办,别吃完就躺下没了小命。   “别吃了!”点星低着头,小声提醒黑猫。   黑猫冲着点星,露出一个“尔等凡人太愚昧”的霸气眼神,又舔了两口,喵一声,转身走掉。   点星:“……”   感觉自己被鄙视了怎么办?   头上传来皇上的声音,点星心里一惊,连忙收敛心思,老实等待他的处罚。   为了主子的安全,她愿意豁出去。   就算皇上因为她打翻药膳,要打她板子,要掌她的嘴巴,下一次,她还是要打翻药膳,绝不给皇上谋害主子的机会。   点星刚刚这么想,就听到皇上开口。   “思月,你这个宫女怎么处置?”   “要不然……罚她三个月的月钱?”   沈思月语气中颇有一些无奈,药膳是谢黎为她准备的,却被这个丫头故意摔破了,可是这个丫头昨天轮休,对于栖凤阁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还以为两人是剑拔弩张的关系,为了她好……   沈思月实在是为难,只想出了这么一个处罚。   罚三个月的月钱不伤筋不动骨,回头她多赏赐一些首饰盒银子,补上点星的月钱就好了。   只是对不起谢黎付出的心血。   看着地上的药膳,沈思月眼中闪过一丝懊悔。   谢黎也听出了沈思月的维护之意,刮了她鼻子一下,笑道:“好,朕今天就听你一回,绕这个宫女一命。”   沈思月并不显得高兴:“东西摔了……”   “朕回头让小厨房再送一碗过来。”   沈思月这才露出笑意:“那就好。”   转过头,她对点星说:“你下去换一身衣衫,瞧瞧身上都弄脏了。”   点星大难不死,稀里糊涂,磕头下去了。   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饶了你的宫女,你……不给朕一些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   “过来,坐朕身边,朕告诉你。”   “……干什么,别动。”   点星瞪大眼珠子,露出震惊到空白的表情。   怎么一夜之间,主子和皇上就和好了,还黏黏糊糊这么亲近!   她甩了甩头,转身奔着昨天轮班的宫女屋子里跑,要去找对方问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   栖凤阁,无人敢打扰两位主子独处亲近。   听着屋里传来的声音,各自默默低下了头。   日上三竿,谢黎和沈思月才牵着手,相携从屋里出来,命人摆膳。   早膳摆上桌,沈思月面色嫣红,低着头喝汤。   谢黎开口询问躲在角落里,恨不得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姬公公:“姬公公,丽昭仪昨夜醒了吗?”   “回皇上,下面人回报说还没醒。”   谢黎挑眉:“太医说如果没醒就危险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姬公公,你代朕跑一趟长乐殿,问问清楚。”   姬公公如蒙大赦,立刻跪下答应。   皇上竟然叫他做事,这明显就是没有要赐死他的打算啊。   他对此格外尽心尽力,忙不迭地去了。两刻钟后,匆匆赶回来禀告:“皇上,太医说,丽昭仪昨夜不但没醒,还全身发热,说起胡话,怕是凶多吉少,请皇上早做准备。”   谢黎皱眉,放下筷子,看向沈思月。   这宫里后妃过世,自然该沈思月这个皇后处理。除非谢黎有其他的想法,不然只需要按照旧例就好。   谢黎想了想道:“如果真的不行了,就给她再降一个分位,葬远点,别挨着我们的陵寝。”   谢黎登基那一年,已经开始建造他百年后的陵寝,到时候沈思月也是要埋在他一起的,谢黎不想让丽昭仪的存在,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沈思月点头,语气肯定:“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办好!”   “朕相信你。”   谢黎温柔笑笑,还欲说什么,正在这时,有太监来禀告消息,说前任贤王妃要告辞离开京城,回江南去,进宫辞行。   谢黎和沈思月对视一眼,一起去见正殿等候的前贤王妃。   前贤王妃出自江南方家,现在合离了,就是方姑娘了。   方姑娘看见谢黎二人出来,跪下行礼:“谢皇上的合离旨意,民女已经走了一趟官府,正式合离。过几天就要回江南去,怕到时候进不来宫里,提前来和皇上娘娘告别。”   沈思月一顿,微笑劝解她:“回去之后,好好看看,争取再嫁一个好男人!”   宣朝人口少,鼓励妇女合离后再嫁,也没有程朱理学和女诫之流的禁锢,方姑娘回去江南之后,如果嫁得好,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故而沈思月这话说的并不过分,只是简单的祝福罢了。   方姑娘点头,望了一眼沈思月,欲言又止。   她实在是羡慕沈思月,能看得开,接受浪子回头的皇帝。如果是她,面对这样的场景不知道会怎么选择。   这谢家兄弟两,都是渣男,一个多疑、一个冷血,没一个好东西!可怜她和沈思月都栽在这兄弟俩手上。   沈思月不知道方姑娘心里的想法,单纯为她高兴。   谢黎却察觉出了这眼神中的微妙,倍感无奈。   他又不是原主那个渣男……   送方姑娘离开之后,谢黎开口抱怨这件事。   沈思月一笑:“你的好我知道就行了,还要外人知道干嘛?”   “也对!”谢黎觉得有道理,恢复了心情,和沈思月摆手暂别,回御极殿批阅奏折去了。   至于昨天答应一起写话本的承诺,则因为丽昭仪之事暂时耽搁——总不能别人命悬一线,他却和沈思月欢呼寻乐?就算厌恶丽昭仪,对人的生命也要保持敬畏。   谢黎照常上朝,处理政事,五天上一次大朝会。   中秋佳节到了。   也是在同一天,丽昭仪靠着太医的会诊,撑了十多天,还是熬不过去,在这个中秋的晚上过世了……   宫里发生那样的事情,太后和沈思月都没有兴致设宴,打赏了各自宫里的下人,摆上几道菜和点心,三人围成一桌用了下膳食。听到丽昭仪过世的消息,太后一愣,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人老了,看不得这些东西。”太后像是忽然老了十岁,想说什么,又下不来台,僵硬着脸色对沈思月道,“皇后,丽昭仪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   她到底还是念着旧情,嘴上说不管丽昭仪,心里还是惦记着。   只可惜丽昭仪走错了路,不然谢黎大可以放她归家的——原主其他的妃嫔,凡是愿意走的,他都依次放出去了。这个时代对于女子较为宽容,放出去也不会怎样,还能改嫁个好人家。   只有丽昭仪,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这个深宫里……   沈思月别扭地点头道:“儿媳知道了。”   太后干咳一声:“那哀家先回去了,中秋宴你们慢慢过。”   宫女上来,扶着太早走了。   沈思月托腮看着,喃喃道:“其实太后也挺可怜的,一辈子都没有孩子,收养了你和贤王两个,你们两个还斗个不停。加上先皇走了,她孤零零一个人熬日子,未免太寂寞了。”   “想那么多干嘛?”谢黎端了一杯梨花酿,一饮而尽,“朕总不会让你走在我后面。”   沈思月一脸认真:“臣妾也不会让皇上一个人。”   谢黎怔了一下,转头看她:“思月……”   月下,花香淡淡弥散开,沁人心脾,树影打下一层影子,落在青年侧脸。   八月的凉风吹过。   谢黎穿着一身玄色滚边的宽袖长袍,眉宇英气逼人,回眸时从凉薄转为深不见底的宠溺。   他眼中含笑,放下酒杯,握住沈思月皓腕,定定道:“思月放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生我定不负你。”   沈思月似乎是喝醉了,仰起头,露出微醺的灿烂浅笑。   “我相信你。”   目光两人对视,视线相接,目光里交融着心有灵犀的淡淡甜蜜,空气里隐约有清甜的花香。   谢黎倾身,贴上沈思月的唇。   一切都是刚刚好。   ……   半个月后,栖凤阁。   一大早,谢黎下朝回来,叫醒沈思月,和她说了丰都的事情。   “丰都回来了,大败南夷乱党,朕今日封了他为怀化大将军,正三品,日后跟在你父亲手上做事。”   沈思月迷迷糊糊点头,翻个身,将头埋进被窝里懒得开口,神情非常疲倦,对于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反应。   谢黎略显无奈,唇角露出笑意,拂过她的侧脸:“这可是你的义兄,朕为了你才封的,怎么都不道谢……”   “别吵……”沈思月不耐烦,闪闪躲躲地捂住耳朵,“我要睡觉。”   因为转身的角度,她雪白无暇的背脊半遮半露,上面布满了斑驳的吻痕。   谢黎本来还要逗她,见状瞳孔一缩,掩唇干咳一声,连忙扯上被角盖住。   回头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宫女,见她们都低着头,谢黎松了口气,心里有些无奈。   沈思月有时候就是太大大咧咧了些。   她从小都是下人服侍长大,习惯了穿衣沐浴都有人陪着,对于某些私密的事情就一点也不在意。谢黎对此时常感到不适应,好在这些宫女都受过规矩,不敢抬头看,谢黎总算没有发火。   “你们先下去,朕叫醒皇后,你们再进来。”   栖凤阁下人:“……”   以点星为首,注意到谢黎视线的下人纷纷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她们只是按规矩服侍皇后娘娘啊。   不过皇上和皇后的关系越发好了,他们这些下人站在这里,也时常感觉自己太多余——   算了,还是走,别在这里碍眼。   内室的人走干干净净,没有人在,谢黎放松许多,用尽千百种手段,叫醒了沈思月。   不是他非要欺负沈思月,只是今日庆功宴,沈将军和沈夫人也会进宫来,沈思月正好可以趁机见一见他们。   听到爹娘的名字,沈思月眨了眨眼,努力睁开了眼:“他们要进宫?”   “是啊,庆功宴。但是你这个皇后不在,没有宴席,他们可能就进不来了。”   沈思月皱了皱眉:“你让开,让我起来。”   谢黎大大方方地放开沈思月,看着她穿上中衣,叫人进来服侍。   此次宴会设在宾客馆,往常是用来接待外宾用的,早已冷清了数年,也就是这次沈思月想起来,在这里摆上了宴席。   宴席只邀请了十几位朝中大臣,都是新内阁的辅臣。   谢黎以权谋私,让他们带上各自的夫人一起来,所以沈将军和沈夫人都在场,还有刚刚立下大功的丰都也在。   谢黎已经想起来,为什么他觉得丰都这个名字耳熟了。   没记错的话,丰都就是三年后,那个帮助贤王打退漠北蛮君军、收付京城的沈家军少年将领。   谢黎扫了坐在角落的少年一眼,心里非常满意。   有了良才美玉,以后他处理朝政就更加轻松了,也有更多的时间去陪伴沈思月。   女人啊,最不能缺的就是陪伴。   正在和爹娘说话的沈思月不知道谈到了什么,微红着脸颊,瞥了谢黎一眼。   谢黎似有所感,朝着沈将军举杯。   “此次大败南夷,丰都将军立下奇功,沈将军作为他的师父,也要大赏。”   沈将军笑呵呵地抹了把胡子,头一次用看女婿的目光看着谢黎,露出十二分的满意笑容:“臣不敢居功,为皇上立功,职责所在。”   谢黎低首摇头笑,知道又是沈思月说了什么,满心无奈。 第62章   宣朝国破,是两个节点导致的。   一个是南夷叛党,一个就是漠北的游牧民族。   解决掉了一个,还有另一个等着。   寒衣节后,沈将军启程返回漠北,沈夫人和丰都随行。谢黎知道今年的冬天不同寻常,需要多加戒备,也就没有挽留,亲自出城送沈将军大军离开。   大军延绵了数里,像一条蜿蜒的长龙。   这是沈将军的亲兵,只有五千人,更多的十几万军队等在漠北边城,顶着凌冽的寒风,义无反顾,如钢铁般守护着宣朝百姓的安危。   谢黎长叹,眼神露出一丝敬意。   不过,想要养活这十几万军队,可不容易啊。   每年光是俸禄就要拨下去接近百万两,还有平时的粮草,两季的新衣,出事之后的抚恤金。   谢黎忍不住想到了之前和沈思月说好的,两个人一起写话本。   “……似乎可以推行?”   想想皇帝和皇后写的话本,官方发行,禁止盗版,无论是达官显宦,还是平民百姓,一定都很有兴趣?到时候岂不是能够赚一大笔钱填补国库?   想到就去做,谢黎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反正内阁制度已经推行下去了,朝中只有大事才需要他处理,闲着也是闲着,找点小事打发时间也好。   ——谢黎拒绝承认自己是趁机偷懒,也不承认自己只是为了找借口和沈思月在一起相处。   他命人在栖凤阁归置出了一件大书房,摆上了一大一小两章书桌,又收集了许多资料和游记,邀请沈思月一起动笔。   “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好呢?”沈思月一开始有些错愕,回过神很快答应了,兴致勃勃地问。   谢黎想想,告诉她,他决定先写一部帝后传。   具体内容就是他和沈思月之间的旧事,不过为了文学的艺术性,一些不美妙的东西都要经过艺术性加工。   沈思月也不想看见其他的人和事物,欣然答应,前面几年略过,将重点放在谢黎来了之后。   这是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一笔一划都是亲身经历,就算不能为朝廷赚钱,自己老了以后看一看也很不错啊。   两人花了一个月时间,大致写好这部五万字的《帝后传》。   又经过修改、誊写,编纂成册……弄好之后,谢黎没有叫人印刷,而是送去给方丞相润笔。   可怜方丞相年级一大把,还要受这样的折磨,看着里面的情节,还不懂什么叫狗粮,就已经无意中吃了大把狗粮。   纠结了五天,最后他灵机一动,点评:猫甚可爱。   是的,黑猫也在里面客串了一把,经过艺术加工,成了沈思月和谢黎认识、和解的“红娘”。   谢黎很不满意,收到送回的稿件,又送去给另一位辅臣润笔。   辅臣:“……”   想了想,他去向上一位润笔的方丞相请教,得到回答后,在上面舔上四个大字——   猫甚可爱。   第二次看到这熟悉的四个字,谢黎和沈思月对视一眼,抓住黑猫狠狠地揉了一把。   可怜的黑猫凄厉大叫,像是一个被强迫的小可怜,一脱困,疯狂地跑出了栖凤阁。   谢黎长吐一口气:“算了,不找这些人润笔了,都是胆小鬼,朕让他们写都不敢写。”   沈思月赞同:“没错,都是胆小鬼!”   谢黎手一挥,稿子送出宫去,即刻印刷!   印刷的效果却不太好……   谢黎看着送到手上的样本,凝眉深思。   沈思月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看你以前的话本,以为是买了便宜货,所以纸质不好。”谢黎忧愁叹气,“现在我发现,原来是所有的纸质都不好。”   这可是他写的第一册 话本,用这样劣质的纸,岂不是过上一二十年就破破烂烂了?   这可不行!   谢黎不满意这个结果,夜里叫出系统,花了5积分,兑换了更加先进的造纸术。   不得不说,这个价格有点太便宜了。   谢黎将造纸术交给了营造司,让他们研究。又另外兑换了各种高产作物的种子、各种建筑图纸,还有先进的农具、科学的种植方法指导……   所有能兑换的东西他都兑换了,总共才花200积分。   “我以为这些都是知识,应该很贵的。”   系统:【我们以武力值定价,这种低武位面,什么资料都便宜,所以本系统上次才问玩家要不要兑换些什么。】   “怪你没有说清楚,我不了解情况。”   系统:……   系统发出忍耐的声音:【玩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多看看商城,要什么东西自己买,少叫我出来!】   谢黎没想到系统脾气还挺大。   他摆摆手,让系统消失,兑换来的资料都放在空间里,隔一段日子手抄一本,交给底下人去研究。   有了这些东西,以后治国的难度就大大降低。   另一边,因为有谢黎提供的方子,便宜、廉价又洁白的纸很快造了出来。   《帝后传》作为试水,最先发行。   因为物美价廉,纸质出众,加上皇上和皇后亲手书写这个噱头,《帝后传》的销量如预期一样非常不错。   谢黎还搞了普通版、珍藏版、豪华版、特签版等等级别。   普通版一本六两银子;珍藏版翻一倍,十二两银子;豪华版的二十两银子;重中之重的特签版,售价一千两银子。   大概是追星,特签版的销量意外的不错。   京城有多少富贵人家,就有多少销量。半个月过去,竟然卖出了二百多本,共收入二十多万白银。   其他的版本销量就更不错了,远销宣朝上下,包括江南许多富裕人家都是人手一本,为谢黎的创收大计贡献良多。   这些银子,谢黎大部分用了购置粮草,送往漠北。   少部分留下扩建营造司,毕竟科学是第一生产力,只要技术上去了,宣朝百姓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后来的日子里,谢黎无数次感谢自己,扩建了营造司。   ……   十二月初九,漠北送来一副八百里加急的信件。   谢黎听到消息,得知漠北出事,顾不上手里的事情,急匆匆出门接过来看。   异族终于动了。   但是和前世不一样的是,因为有沈将军和丰都二人在,这些野蛮人不敢冲击边城,不要脸地偷袭了附近的村子。   一夜之间,三个村子消失,哀鸿遍野,无一存活。   谢黎盯着信件上的“无一活口”,眼眶发红,眼底隐隐有红血丝迸出……   “阿黎,你冷静点。”沈思月久久等不到谢黎回来,冲出来看见这份场景,开口叫他。   谢黎眨了眨眼,从愤怒中回过神。   他太生气了,必须要冷静下来,用脑子思考,才有可能找回场面。   谢黎深呼吸,好半天过去平复了心情,压下胸口这一股怒气,开口道:“来人!叫营造司的人来,朕今日不眠不休,也饶不了这些野蛮人!”   虽然沈将军不在,漠北人打下了边城,这些村子还是要遭殃,可是他们的提早遇难,却让谢黎懊恼极了。   他早该提醒沈将军,将周围村民转移的。   可以说,这些人的逝去,彻底激怒了谢黎。   他花了100积分,兑换了系统商城里的火药配方和材料。   因为是系统商城出品,加上“花费巨大”,这种火药的安全性比普通的土火药效果要好,也更加安全。利用谢黎兑换出来的材料,营造司日夜赶工,大约只需要三天就能制造完成。   谢黎彻夜不休地亲眼监督着工人们做事。   沈思月劝不住,无法,只能带着宫女送饭送水,免得谢黎累到。   这一天,沈思月又来送饭,看谢黎吃得慢,忍不住抢过来:“我来喂你。”   “……思月,朕没有生病。”   “我知道,可是你太慢了,我来喂你,你坐下歇歇。”   谢黎很想说他累到的是脑子和脚,手不累,但是在沈思月固执的目光下,无奈放弃了抵抗。   枯燥无味的日子里,有她陪着,也是一件令人心情放松的事情。   ……   君臣一心,火药很快就完工,附上使用方法,送往漠北。   结果让人没有想到——   三个月之后,漠北战败,沦为宣朝附庸。   谢黎一直关注这件事,知道火药一送到,沈将军就大败异族。之后趁胜追击,攻进草原深处,侵占漠北王廷,俘虏了新上任的漠北王,所以才拖了这么久传回胜利的消息。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为了复仇,竟然会无意中统一了天下。   漠北一直是宣朝的心腹大患,这个游牧民族骁勇善战,又因为身处草原,还未开化,野蛮而易怒,时不时偷袭边城掠夺百姓的食物和财产。   这一次彻底解决掉他们,附近的几个小国家都来投靠。   谢黎他,竟成了万国之主,四方来拜!!! 第63章   沐浴着千禧年第一场冬雪,学生们匆匆从宿舍楼走出。   “都怪你,我们一定迟到了。我都说了提前走!提前走!别打那一局游戏,你就是不听!”   身形微胖的男生戴着近视眼镜,胳膊底下夹了笔记本,一边走,一边焦急地抱怨:“这场演讲一定人数爆棚,现在过去,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   “想什么呢?不就是皇帝来演讲,又不是什么知名教授,巨星鲜肉……”高个男生脚步不急不缓,神情有些不屑,“一万人的体育馆,肯定有空位,你大可放心,真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有闲情逸致来看这个?”   “可是……”微胖男生嘀咕道,“这一任的皇帝是宣武帝的嫡系后代,长得最像宣武帝,谁知道那些女人会不会疯狂。”   高个男生听得不耐烦:“我说了,肯定有位置!要是没位置,我把脑袋卸下来给你当凳子坐行不行?”   微胖男生一顿,上下打量着同学的脑袋,露出嫌弃的目光:“还是算了,我嫌膈屁股。”   “嘿,你这人!”   高个男生无奈,不得不加快了步伐:“行行行,我脑袋膈屁股,那你就走快点,我们抄近路赶过去。”   “这还像句人话。”   微胖男生撇撇嘴,夹着笔记本加快了脚步。   远远看见了学校新建的体育馆。   看着外面门可罗雀,只有三两个路过的人,高个男生得意道:“看,我就说没人来看演讲。走,我们进去挑一个好位子,还有半小时就要开始演讲了。”   微胖男生奇怪地皱了皱眉,怀疑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那可是宣武帝的嫡系后代诶。   他一边嘀咕,一边跟上同学的脚步,小跑进了体育馆,推开门——   “哄!”汹涌的人潮热浪袭来。   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体育馆里面温暖得仿佛春天。人工制造出来的温度,让人大脑晕乎。   只见会馆里一排排座位坐满了人,其中大部分是女生,各自交头接耳,表情兴奋期待。外面围了一圈迟到没有位置,只能站着的人。   其拥挤程度,比上下班高峰期的地铁都不遑多让。   微胖男生一愣,缓缓扫过,最后转过头,视线落在了同学身上。   “你刚刚说进来好位置……”   “我!”高个男生脸色涨红,不愿意相信眼睛,着急道,“怎么会这样,这些人来这么早,是不是记错要来演讲的人了。”   “你说什么就什么,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进去看演讲?”   高个男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嗫嗫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看演讲。以前那些个亲王、公主来学校,根本没有人啊。   关键时刻,还是一天都不在宿舍的室友看见他们,冲他们招手,给了他们帮助。   “你们怎么才来?我占了两个位子,过来挤一挤,别站在外面了。”   高个子男生眼底露出喜色:“我们来了。”说着推了推微胖男生,“快进去,在叫我们呢。”   “呵!”在室友身边坐下,微胖男生皮笑肉不笑地扫了高个子一眼:“还不是这货,说了叫他快点,非要拖到这个点出门。”   “和我有什么关系?”高个子男生不服气,“就这个人数,你提早半小时出门一样占不到座。”   室友奇怪:“不是,你们这个点出门还想有座位?我三个小时前出门,和你们说我要去体育馆占座了,问你们去不去,你们没一个去的,这个点来,能挤进体育馆就不错了。”   “……我们错了。”两人低下头认错。   别说高个子男生,就连微胖男生都想不到,和皇帝的人气竟然会这样高,比起上次那个大明星来开见面会还要拥挤。   “这可是和皇帝!宣武帝的嫡系后代,长得有宣武帝三分像!”室友恨铁不成钢,“你们心里能不能有点数。”   高个子:“……”   茫然,不解。   ……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强盛繁华而不可一世的宣朝在失去了历代英明帝王后,也渐渐走向没落。   幸好宣武帝留下了世代相传的密旨。   在密旨的吩咐下,上一任皇帝及时放开手中的权利,以君主立宪制代替传统的帝制,顺利将封建制过渡到了现代社会。   不但没有波折,皇家反而从此成为了国家的吉祥物。   如今,前一任皇帝已经退休,将皇位传给了独子谢和,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和皇帝”。   和皇帝能坐上皇位,最大的原因就是他长了一张像宣武帝的脸。   宣武帝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宣武帝就是宣朝第四任皇帝谢黎,千古一帝,万国之主,无数史学家的心头肉,在历史上留下无数个谜团,让人又爱又恨的那个皇帝啊。   和皇帝长得像宣武帝,哪还有什么说的,皇位必须是他的!   据媒体披露,和皇帝也自小以自己长得像这位曾曾曾曾曾祖父为荣,他甚至找出了家里世代传下来的《帝后传》,重新翻印,公布出去,让世人都能了解到这位曾曾曾曾曾祖父的自传。   “今天我们的课题就是,宣武帝留下的六大谜题。”   到了准点,一个男人走上体育馆中间舞台,开口说道。   他出色的五官通过摄像头传到现场所有人的面前,会馆一片哗然。   “太帅了!”   高个子听到前排的女生捂着脸花痴,悻悻然地撇嘴:“哪里帅了。”   微胖男生鄙夷地看他一眼:“大家说和皇帝帅,是爱屋及乌,你懂不懂什么叫爱屋及乌?”   就像是路上碰见一个像明星的路人,哪怕整体不是那么出色,女生也会忍不住叫一句帅。   舞台上,男人示意大家安静,抽出了一本书道:“大家也知道,宣武帝是我的曾曾曾曾曾祖父,想要了解我曾曾曾曾曾祖父的故事,必不可缺的就是这一本《帝后传》了。这本书是宣武帝和沈皇后合写的自传,里面详实记载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   “我们知道!”   占了大半会馆的女生激动开口。   和皇帝一笑,没有介意大家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那么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所用的纸是怎么来的?”   “宣武帝命人制造的!”   和皇帝点头:“每次,正是宣武帝命人制造。可是制造纸张的动机,你们一定想不到——《帝后传》样本出来的时候,宣武帝就说不行。他觉得这本书记录了他和沈皇后的点点滴滴,要长久的传下去,让这份感情传为佳话,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有多相爱,就不能用这样差的纸张,所以才星夜赶工,命人制造了我们现在用的纸张。”   “真的吗?”   和皇帝微笑:“你们也知道,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记录……我翻过这一年的起居录,可以告诉你们肯定答案,真的!”   “哇,有点浪漫诶。”   “是的,虽然只是史书上的一句话,可是在我看来,的确浪漫。”   和皇帝笑了笑,翻开书页,继续道:“刚刚是六大谜其中之一,现在我们讲第二个,宣武帝交给沈将军的‘火药’究竟是什么。”   “史学家有很多猜测,认为是宣武帝发现了烟花中的秘密,提前制造了火药。可是在我看来,并不是这样的,因为沈皇后年老的时候,出版的《帝后传·二》中,我们可以发现,这是因为……”   宣武帝一生留下了太多的谜题,没有人能完全地解开。   但是,他作为历代唯一统一天下的皇帝,其功勋卓越,仁爱开明,完全不负其千古一帝称号。   在他的统治下,不管是远征东洋的船队,还是蓬勃发展的农业、工业、手工业,亦或是朝前进度的教育,都让宣朝这个艰难喘息的巨龙,再一次翱翔天际,震慑着无数外族。   高个子男生听得心血澎湃:“这宣武帝也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大写的牛逼!”   “是啊,上一堂课的教授都说了,如果没有宣武帝,宣朝应该早就在游牧民族的铁蹄下失守了。他信任沈将军和丰都将军,给了他们全部的军权,他们才能踏破漠北王廷啊。”   室友和微胖男生连连赞同,说完,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啊?”   宣武帝是全民偶像,很多人都崇拜他,从小听着他的故事长大……难得有人不知道他。   “我……”高个子男生噎了一下,转移话题,“快看,演讲又开始了,认真听,别打岔。”   微胖男生和室友对视一眼,善心大发,啧啧地放过他,看向上面。   结束了今天的演讲话题,和皇帝意犹未尽,取出一张照片,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手上都有宣武帝和沈皇后的画像,不过都是穿着朝服的。有没有兴趣,看看两人私底下的画像?”   “有!!!!!”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声,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站了起来:“要看画像!!”   “到底长什么样子啊?”高个子男生心里想,“我偶像应该长的不错……”   是的,宣武帝从今天开始就是他的偶像了。   只是听这场简短的演讲,他就已经佩服得不得了,这样伟大的人物,完全可以做他的偶像,回头,他一定要好好收集偶像的资料。   就在这时,和皇帝举起手里照片,照片上的画像通过镜头传到大家眼中。   “怎么会这么帅?!”高个子震惊了,“……我真的要粉他吗?”   “你才知道啊,宣武帝能有那么多迷妹,可不是光能力出色。”   微胖男生和室友又来科普:“据说在宣武帝之前,百姓们崇尚的是君子之美,追逐的美男子也多是翩翩如玉,斯文有礼的。直到宣武帝横空出世,能力卓绝、专一深情,光环下,大家的审美才渐渐变了,渐渐追逐起英俊挺拔的美男子——就像宣武帝那样。”   “所以宣武帝就是大写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啊!”   高个子男生一顿,男性的妒忌心在这张画像前飞快地萎缩下去……   “算了,反正我也不可能长得比他更帅。粉了算了,说出去也有面子。”   嘿,你知道吗,我偶像天下第一,颜值才华身份都在线,是千古一帝宣武帝谢黎!   另一边。   不在乎他粉不粉,看见照片的其他女生已经快要乐晕了。   ——画面上,俊逸高贵的青年轻轻刮了女子的脸侧,浅浅的笑容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温柔。   宣武帝和沈皇后的画像啊……   亲眼见证他们传唱千年的倾国之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终身不纳妃的宣武帝,一辈子,也只有沈皇后一个。 第四卷 清俊出尘靠脸吃饭的凤凰男 第64章   白茫茫的空间,脚下无实物,头顶无星空。   面前铺开一道光屏,上面写着数据。   【千古一帝】成就,积分:10000;【青史留名】成就,积分:500;【恩爱楷模】成就,积分:500……   一系列数据铺开,最后归纳,总积分:17945积分。   谢黎扫了一眼,随口道:“下个世界。”   【世界开启中,世界任务传输中……】   谢黎安静地接受下一个世界的记忆,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看灵泉空间里那只黑猫。   这是一只肥硕的成年公猫,油光水滑,动作矫捷,在空间里随处撒欢。   谢黎皱了皱眉,不明白自己带这只猫回来干什么。   除了这只大黑猫,空间里还有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一枚戒指。谢黎认真地看了许久,隐约有点印象,又记不太清这是哪来的。   这时候,下个世界的记忆出现在脑海里。   他收回心神,抛开这些疑惑,查看大脑中多出来的记忆。   【世界任务传输完毕,传输玩家中……】   很快,谢黎的身影从这片白茫茫空间消失。   ……   “你去了魔都要好好读书,缺什么就打电话回来,妈给你打钱,千万别惦记着家里。你大姐二姐的事情也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你读书重要……”   火车站前,穿着粗布衣服的农家妇人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少年。   少年点点头,抬头扫了一眼前面:“妈,火车要来了,我先上车,你放心回去,到了魔都我就给你打电话。”   “好。”   妇人也看到了火车,停下喋喋不休的唠叨,眼眶一红,依依不舍地目送儿子离开:“去,好好读书。”   少年点头,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回身拥抱了一下妇人:“妈,你等我,我回来让咱家过上好日子。”   “好,好……”妇人捂着嘴,哽咽道。   少年终于走了。   他拖着两口袋行李和衣服上了火车,身影消失在门后。站在原地的妇人看见,眼眶越发红了。   外人都说歹竹出好笋,他们家祖上积了福,才会供出一个市状元来。   她也与有荣焉,感到自豪。   是啊,十里八乡没有一个能像他家阿黎一样,小小年纪就考上了名牌大学,光宗耀祖。   可是,谁又知道里面的苦呢?   为了供养这个从小优秀的儿子,孩子他爸在外面打工,高血压不肯回家歇着,脑梗发作,倒在工地上没起来;为了给他凑齐复读的费用,大女儿和二女儿相继嫁给村东边的二傻子和邻村的离异老男人;为了赚钱给他赚生活费和辅导费,她自己也没日没夜地干活……   阿黎,他就是家里的命根子啊!为了他,家里砸锅卖铁,什么都赔出去了……   不过,也还好,这一切苦尽甘来,终于要熬出来了。   妇人看着火车远去,回想起魔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那一村子人羡慕的目光,心里就像裹了蜜一样的甜。   他们老谢家有了金凤凰,以后可就不一样了!   火车越走越远,渐渐看不见了,妇人不舍地转身回家去。   ……   火车上,看着妇人离开,少年收回目光,提着行李往里面走。   列车员正好从隔壁车厢过来,看见少年,目光惊艳,上来要帮忙:“我帮你提一袋。”   “不用了。”   少年摇头,婉拒了对方的帮助,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找到地方,少年停下脚步,冲着面前的女生道:“你好,这个位置是我的,可以让一下吗?”   “对,对不起,我看着没人,就先坐了一会。”正在和男朋友打闹的女生抬头瞥见少年的脸,发呆了一下,蹭地站了起来,紧张道,“我现在帮你整理好!”   她用手拉扯椅罩,希望掩饰自己坐过的痕迹。   少年道:“没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真的对不起。”   女生尴尬到脸色爆红,只觉得在少年面前丢尽了脸,歉疚地让出位置。   见少年将行李放好,侧头看着窗外,坐下没有搭理自己。她苦着脸,在对面座位的男友身边坐下,盯着少年清俊秀隽的侧脸,满心的懊恼,不停地用手砸脑门。   她男友奇怪:“你在干什么?”   “我竟然在这么好看的小哥哥面前丢脸了,1551,我想死……”   她男友扫了一眼少年,低声道:“我就在你身边,你夸别人好看?”   “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诚实。”   女生翻了个白眼,暗戳戳地示意他看少年:“你看小哥哥的五官,没有一个地方不好看的。我觉得拿你和小哥哥比,是侮辱了他,麻烦你下次别再自取其辱行吗?”   她男友一顿,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可惜对面的少年薄唇微抿,皱着眉,一直在垂眸思考,压根没往他们两人那边看。   女生看见这幅场景,犹豫了一下,按捺住自己想要搭讪的冲动。   他似乎心情不好?   不过,长得漂亮的人,就算心情不好,皱着眉毛,也还是这么好看……   谢黎的心情当然不好。来到这个世界才三天,他已经深深感受到了原主的生活将会多么操蛋。   关键,他还不能抛弃这些家人。   这个世界,原主是个长相出色、心机深沉,倚靠岳父财力获得成功的凤凰男。   他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家境贫苦,从小刻苦学习,就想要出人头地,带着全家人一起过上好日子。   让人遗憾的是,高三时,父亲过世,原主回家奔丧,返校路上出车祸摔断腿,错过了高考。   办理丧事花光了家里的钱,没有钱让原主读书。   原主母亲不死心,将两个女儿半送半卖给了别人家,换来五万块钱,让原主复读高三,期盼他考上大学。   原主身上压力骤增,还好他扛住了,化压力为动力,复读一年,争气地考上了魔都大学。   大学的学费一半来自乡里和市里的奖励,另一半来自两位姐姐家,听说是她们各自想办法借来的。   原主心里愧疚,大学期间每天睡六个小时不到,除了学习,就是在兼职赚外快,只为了早点帮助家里分担债务。   他太累了,心里的压力也大……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叫席向蓝的同学,发现了这位漂亮女同学的家世。   席向蓝家世非常的好,好到什么程度呢?   ——她爸爸是温州人。   原主看着席向蓝,心里生出了一个黑暗的念头,越想越觉得可行,多次对席向蓝暗暗示好。   他本来就有一张还不错的脸,平时有不少女生爱慕。席向蓝一个小女孩,怎么抵抗得了原主的暧昧?   她喜欢上了原主,追了原主四年。   四年过去,从席向蓝手上捞到不少好处的原主,在大学毕业的时候故作勉强地答应了席向蓝,和她在一起。   席向蓝欣喜若狂,好不容易得到男神的回眸,卑躬屈膝,简直要低到了尘埃里。   两人在一起不久,就见了父母,商量婚事。   结婚后,还有所顾忌的原主原形毕露,不断地补贴自己家人——席家父母给女儿结婚准备的新房,成了谢家在魔都落脚的住处;席家父母给原主准备的工作,成了两个姐夫的职位;席家父母为女儿投资的基金会,所有的收入都成了原主母亲的私房钱……   席家父母略有微词,鼓动女儿离婚,没几天,就在一场“意外”车祸身亡。   原主跳出来,以女婿的身份接手席家的公司。   席向蓝不知道父母过世的原因,还依恋着原主,帮原主说话,任由原主在公司安插手下,将席家的公司变成自己的一言堂。   她则闲在家里,成为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然后,最要命的一点来了——   席向蓝生不出儿子。   原主的母亲和两个姐姐都是重男轻女思想下的受害者,却也忠实地成了这种思想的拥趸,嫌弃席向蓝生的三个女儿,拼了命要给原主另外找女人,借腹生子。   席向蓝不答应,结婚十年第一次反抗,威胁原主,要是敢出轨,就净身出户滚出席家。   这句话刺激了原主自卑的心,他撕破脸皮,直接将席向蓝送进了精神病院的重症病房。   席向蓝一个正常人,就这样活生生逼成了疯子。   而谢家人,住着席家的房子,用着席家的钱,开着席家的公司,完成了从农家人到富贵人家的蜕变。   谢黎的任务是守护席向蓝,自然不可能按照前世的路线走。   可是,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谢家人对他的爱意——谢大姐和谢二姐,是心甘情愿为了那五万块嫁给现在的丈夫,谢妈妈,也是为了谢黎才没日没夜地干活。   她们重男轻女,席向蓝又生不出儿子……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不会辜负了谢家人,也不会伤害到席向蓝呢?   ……   魔都到了。   走出车站,有一大群校车在迎接新生。   谢黎定睛看了看,找准了魔都大学的标志走去。   他的出现,引起了一片哗然。   “这是哪个学校的新生,艺术学院的、戏剧学院的,还是外语学院的?”   这三个学校出俊男美女,看到好看的新生,大家都一股脑往它们猜。   尤其谢黎身材挺拔,面容清俊秀隽,气质颇具古风,即便不说话,举手投足也流露出一种自然的优雅高贵——比起普通大学生,他的身上被赋予了一种时光历练出来的从容淡定,就算是花瓶,也是一尊价值连城、充满韵味的古董花瓶。   在人群中,他永远是鹤立鸡群、最为夺目的存在。   大家的目光自然忍不住倾注在他身上,看着他走近,然后——   谢黎停在了魔都大学的标志前。   围观群众:“……”   这哥们还是个学霸啊!   感叹完,   视线落在谢黎手上的行李,又纷纷露出一个诧异的目光。   这年头,还有人用这种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布口袋装行李?   谢黎沐浴在无数人的目光下,习以为常,淡定出示了录取通知书。   原主或许会因为这些外人的目光,心里隐隐自卑,从而迁怒上面前的这些人。他是成年人,心理素质强大,倒是不会在意这些,随便他们怎么盯着都不在乎。   核实过通知书,十几分钟后,谢黎坐上了魔都大学的校车,随大部队一起离开火车站,去了学校   “学弟,报名点我带你去。”   车前排的漂亮学姐回过头,鼓起勇气向谢黎发出邀请。   谢黎挑眉,微笑道:“不用了,学姐,我知道报名点在哪。”   “可是你这么多行李,一个人多累啊,我帮你一起提啊。”   娇滴滴的女生非要缠着要帮他拿行李?谢黎嘴角抽了抽,从思考中回神,才发现自己这一路上似乎太过不收敛了。   原主的壳子本来就是个帅哥,谢黎一来,多年历练出的气场让他更加卓尔不凡。   这几天,他在外面行走,都要控住着自己的气场。才来到魔都,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心里苦笑,知道要快刀斩乱麻,坚定拒绝了学姐的帮忙。   学姐眼神失落:“那就算了。”   校车停下,谢黎二话不说,提着行李下车去报名点。   魔都大学的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不用看路标,他也能熟门熟路地找到报名点。   办完手续,谢黎从教导处拿了宿舍钥匙,打算先去宿舍。   他比原主的报名速度快,分到的舍友和前世完全不同,要去宿舍和舍友熟悉,放下行李,歇一歇脚再从长计议。   谁知道,刚走过小花园拐角,一个错身,有个人影撞了上来。   谢黎还没反应过来,看见女孩捂着鼻子,蹲在地上,疼得眼睛里都有了泪花。   “你干什么啊!”女孩揉着鼻子,生气地发火。   谢黎挑眉,看着她熟悉的容貌,微微诧异,露出无奈的表情。 第65章   席向蓝是席家父母千依百顺、娇养出来的独生女,性格骄纵,只有在谢黎面前才会收敛。   这就导致谢黎的记忆里,一直是她温柔听话的面孔,忘了两人还没熟悉的时候,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公主脾气。   现在撞上,谢黎能怎么办?   只能宠着了。   他抿紧唇,开口道歉,上前查看席向蓝的情况:“对不起,你没事。”   席向蓝捂着鼻子,闷声闷气推开他:“痛,你让开,别挡道。”   “好好,我让开。”谢黎退后一点,“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你废话真多,吵死人了!”席向蓝发脾气,抬头狠狠地瞪了谢黎一眼,看清谢黎的脸,猛地僵住——   谢黎没注意到,盯着席向蓝红通通的鼻尖,眼神一变:“真的受伤了?”   席向蓝:“……没,没事。”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从暴躁的母老虎变成了小猫,蹲在地上抬头仰望谢黎,身形小小一只,眼神充满了迷惑,显得十分可爱。   她在做梦吗,为什么又看到了那个人?   谢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心里疑惑,面上露出笑容:“你看着我干什么?”   席向蓝的神情一开始还有些迟疑,渐渐的转为惊喜,看着谢黎的面容,心里越加肯定他的身份。   没有想到,找了一年多的人,竟然会用这样出乎意料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你也是新生?”   谢黎嗯了一声:“我是医学院的大一新生,叫谢黎。”   席向蓝咬唇,盯着谢黎的脸,歪头轻轻地笑起来:“我也是新生。”   所以呢?   谢黎心里有个问号,看着十八岁的女孩子笑得一脸开心,甜美得宛如清晨初绽放的白色蔷薇花,不明所以,镇定答道:“是吗,那我们很有缘分啊。”   席向蓝点头,乌黑的睫毛微微颤动,笑意漫开眼底,忽然想到什么,蓦地板着脸道:“可是我受伤了,都是你害的。”   等等,我害的?   谢黎心里更加疑惑,面上不动声色,淡定问:“是需要医药费吗?”   “我要这个干嘛?”席向蓝撇嘴嫌弃,轻咳一声,扬着脖子矜持道,“我受伤了,你送我回宿舍。”   谢黎:“……”   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剧情这样发展,但是他忽然懂了席向蓝的用意——这丫头是在“碰瓷”?   谢黎摇头暗笑,直接问道:“你鼻子受伤了,要送也是送去医院,回宿舍为什么要我送?”   席向蓝卡了一下,纠结地皱着眉,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她就是想要和眼前这个人多相处一会儿啊。   这个人,一年来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好不容易抓住了,她不想让人那么快从眼前消失。   怎么才能用借口留住她呢?   席向蓝想了想,犹豫道:“我,我看不清路,所以……”   话还没说话,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   “蓝蓝,你别瞎折腾别人。”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陌生女孩自拐角处走出,皱眉劝道:“不是说好了,上大学之后就不任性了吗,你又耍别人干嘛?”   席向蓝的脸猛地臭了,尖锐道:“我才没有折腾他,就是他害我受伤,送我回宿舍又怎么了?”   谢黎眯了眯眼,认出陌生女孩是席向蓝一起长大的的好友,名叫周悦。   他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扶起席向蓝,给她在朋友面前撑场子:“我想了想,的确是我的错。我送你回宿舍好了。”   周悦一愣,眉毛越皱越紧,体贴提醒道:“不用的,蓝蓝也没有出事,你不用搭理她,她就是小孩子脾气……”   谢黎置若罔闻,将行李放在绿化后面,蹲在席向蓝面前:“上来,我背你回去。”   “啊?”席向蓝也呆住了。   谢黎觉得有趣,回头笑她道:“你不是受伤了吗,我背你。”   既然小姑娘想要“碰瓷”,就由着她。他见到席向蓝的第一面,就知道这辈子只能宠着她了。   谢黎示意了一下:“上来。”   席向蓝一呆,微微张着嘴,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完全没预料到这样的发展。   她只是想要耍赖一下下,就一个指头大小的那么下,和谢黎多相处一会儿,现在……却好像得到了整个世界那么多。   席向蓝唇角扬起甜蜜的笑,鼓起勇气,趴在了谢黎身上。   “我们走。”   “抓稳我。”   谢黎站起来,绅士地手握成拳,手臂放在女孩的小腿处,背着席向蓝,轻松地走在前面。   周悦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两人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嫉妒,追了上来。   “同学,你真的不用这样辛苦。本来就是蓝蓝撞上你,她小孩子脾气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谢黎眉心微拧,充耳不闻,径直加大了步子,快速走出了小花园。   周悦跟不上两人,很快落后了一大截。   席向蓝回头扫了一眼,隐隐觉得少年是在嫌弃周悦,帮她出气,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奇怪。   他认识周悦吗,还是看出了她和周悦在吵架?   想想刚刚接到的挨训电话,她心里感到一丝窃喜——就算我爸、我妈,包括我身边的人都喜欢你,觉得你很好,我不喜欢你,他也不喜欢你,这就够了。   只是,席向蓝还不太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他为什么要帮她出气?   席向蓝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你……还记得我?”   谢黎面不改色,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垂下眼帘:“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前见过?”   “原来你不记得了吗?”席向蓝鼓起嘴巴,心里有些委屈。   谢黎努力记忆,不记得自己和席向蓝见过面,歉疚地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太记得了,或许……你可以给我一个提示?”   席向蓝咬唇,不高兴道:“去年六月,你救了我。”   原来是这样!   谢黎几乎是闪电般想起了这段消失的记忆。   去年六月,原主父亲过世,奔丧之后返校,出了一场车祸,车祸的时候身边似乎是有个女生,他顺手拉了起来。   后来他在医院住了两天,因为医药费不足的关系,回乡下休养身体,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谢黎喃喃:“原来是你。”   怪不得原主那劣质而不加掩饰的手段,还能追到席向蓝。   他救过席向蓝一次。   在生死之际,他是唯一一个伸出手,帮助了席向蓝的人,席向蓝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好,所以才会在今后的接触中喜欢上他。   “你想起来了?”席向蓝莫名兴奋,收紧了手,激动地要说什么。   “等等!”   谢黎心里翻了个白眼,气得完全没脾气:“你想勒死我吗?”   席向蓝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失误,连忙放开:“对不起!”   谢黎长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他心里原本有点可惜席向蓝,傻乎乎地一头扎进了虚假的爱情里。不过,经过这短暂的接触,他已经发现了,就她这个小孩子一样跌跌撞撞、冲动单纯的性格,除了谢黎,想要在大学里找到能够容忍她的人,太难了。   既然如此,算了,他就勉为其难接手。   谢黎眉眼中透着无奈而温暖的浅笑,颠了颠背上的席向蓝:“抱紧一点,你快要滑下来了。”   席向蓝一慌,连忙牢牢抱住了谢黎的肩膀,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犹豫间,几分钟过去,两人到了席向蓝的宿舍楼下。   “下来。”谢黎开口。   席向蓝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从少年宽厚的背上下来了。   道了谢,转身要走,她想起什么,面对谢黎露出忐忑的表情:“你救了我,我爸爸妈妈一直想找到你酬谢。你联系方式是什么,下次,我联系你啊。”   谢黎一笑,垂首看她:“医学院的,九号宿舍楼402,有事打电话。”   席向蓝呆呆地抬头看他:“哦,我记住了。”   少年清俊的眉宇间仿佛凝着远山雾气,如天人般清俊风雅,她看着看着,心底深处蔓延开一股蜜样甜的羞涩,转身跑上了楼梯。   “我走了,再见。”   一路蹬蹬跑上楼,到了宿舍,席向蓝停下脚步,用凉凉的手拍了拍发热的脸颊,清醒过来。   怎么会这么顺利?   虽然她在梦里无数次梦见那个救了她的人,可是也知道,人人茫海,这辈子很难再遇见他。怎么会忽然撞上了,交换了姓名,交换了学号,还要到了他的房号,有了联系他的权利?   难道又是在做梦?席向蓝掐了脸颊一下,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揉了揉。   不是做梦!   席向蓝松了口气,美滋滋笑了起来。   情窦初开,就在离家出走、遭遇车祸的危机时刻,被一个长得好看的少年救了,她心跳加速,分不清是荷尔蒙还是应急反应,心心念念他至今。   再一次幸运见到他,她可以肯定了,没错,她就是喜欢上了他。   席向蓝在床上傻乎乎发呆,坐了一会儿,周悦回来了。   “蓝蓝,你们怎么走的那么快?”她微微喘气,瞪了眼席向蓝,语气里含着似真似假的抱怨,试探道,“难道是我的出现,打扰了你们谈情说爱?”   “谁和谁谈情说爱?”另外两个室友递来好奇的目光。   周悦表情忧愁无奈,叹气解释:“刚刚蓝蓝在外面撞上了一个男生,虽然长得还不错,但是一看就特别穷,连行李都是用布口袋拎着的,见到蓝蓝立刻就粘了上来。”   “哇!”室友发出吃瓜的惊讶声音。   “你胡说什么?”席向蓝回过神,瞪着周悦,“明明是我粘着他好不好?”   周悦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蓝蓝,你是不是傻啊!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手上戴着手表,身上喷的香水,明摆着告诉他,你有钱,他肯定就想要勾引你啊。只是你傻乎乎的,被忽悠了还不知道。你说,是不是我一来,他就立刻背着你走了?”   席向蓝一愣,不高兴地站起来,指责道:“周悦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你说过的,他是救了我的那个人,你要是再胡说,我……”   她想了想,加重语气强调,“我可要生气了!”   周悦眼里闪过思索:“救了你的人?”   “是啊。”席向蓝想到刚才的事情,生怕有人误会谢黎,大小姐生平第一次耐下性子,放软了语气认真解释,“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去年救了我的时候,我就说过要感谢他,他一分钱都没要,送我回我姥姥家了。”   周悦似乎还是不相信,眼神一闪,有些着急地道:“你姥姥家看起来那么破,说不定那时候他以为你家里没钱呢。”   “周悦!”席向蓝眼睛一竖,高声道,“你再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周悦一窒,咬唇忍下来:“我劝了你不听,以后有你后悔的!”   另外两个室友都是这两天才到校的,彼此不熟悉,只知道席向蓝和周悦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刚才看她们说话也就没有开口。   眼看好好的一场八卦吃瓜会差点吵起来,才连忙做和事佬。   一个室友拉过周悦:“周悦你就忍忍,你也知道蓝蓝的性格,干嘛还要和她争啊。”   另一个室友站在周悦右边,小声嘀咕:“就是啊,周悦,咱不和席向蓝较真。我们都知道你为她好,可是她不领情啊,你下次还是少劝她,让她跌一个大跟头吃吃亏,以后就长记性了。”   周悦抿唇,感受到众心捧月的微妙气氛,叹气道:“算了,我懒得和她吵。”   两个室友高兴起来:“就知道周悦你脾气好,不会和她计较。没事了,没事了,我们才刚认识,以后还要相处四年呢,都别生气,接着聊其他的事情啊。”   眼看两个人都围着周悦转,席向蓝眼底闪过一丝受伤,抱着麦兜公仔,转身一屁股坐在床上,生起了闷气。   两个室友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心里埋怨:这个大小姐,帮她说话劝架,怎么还不领情啊。 第66章   谢黎和席向蓝分开后,返回绿化带,拿了行李接着去宿舍。   宿舍里,有两个同学已经先到了,还有一个没来。   谢黎和他们交换了姓名,又看了看最后一张空床的床主名字,发现这几人都不是前世的熟人,心情更加好了几分。   前世原主来上学,因为简陋的着装和行李引起了舍友的轻视,处处受到排挤,大学生涯其实过得并不容易。   大学四年,他在女生面前是校园男神,在宿舍里,却只是一个没有人理会的可怜虫。   他也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出自己受到排挤的事情,总觉得自己在乞怜,于是就一直隐忍着度过——明明无人搭理,却要自我安慰,他忙着读书打工,一个人独处更好。   也因为受尽了歧视,原主愈加的看重金钱。   为了成为人上人,他几乎是不折手段。   谢黎提前报名,就是因为不想和前世那几人认识。   学校规定,大一新生必须住校,他诚心地希望自己以后的日子能清静点。   目前来看,眼前两人性格都挺不错,虽然对谢黎的行李表现出了很大的好奇心,却也没有多嘴,比前世的几个舍友素质高很多。谢黎想了想,就算后面没来的那个舍友不好相处,宿舍里也不会那么难相处。   和两位室友陈军、彭子期打完招呼,谢黎找到了自己的柜子,打开行李包,准备收拾东西。   拉链拉开,他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   有人动过他的东西。   回想这一天的经历,行李只有在他送席向蓝回宿舍的时候,才离开了视线。而那时候,知道他行李放在哪的,去掉他和席向蓝,只有一个周悦。   她想干什么?谢黎慢慢检查里面的物品,没发现丢了东西,心里更加疑惑。   周悦这个人和席向蓝一起长大,因为家境不算好,从小节俭。后来席家富贵了,她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席向蓝的跟班。   她惯常会表现自己温柔贤惠的一面,在席家父母前做好人,对着席向蓝也能弯下腰伏低做小。后来靠着席家的资助,出国留学,成了知名设计师,再也没有回来。   前世的她,和原主井水不犯河水,都是从席家吸血,谁都不比谁。   这一世,才第一次见面,也不认识,她就做出这样的怪异举动……谢黎想了很久,没想明白为什么,皱着眉将这件事压在心里,继续收拾东西。   不过,他在心里留了一个心眼,对这个人的戒备无形中提高了很多。   谢黎的行李并不多。   谢家是住在山坳里的普通农民,供养一个高三生已经很艰难了,又失去了主要的劳动力,生活越发困难。谢黎的行李中,只有两身穿得出去的衣服,其他都是咸菜、土特产和日用品。   交了学费之后,身上更是惨淡得只剩下八百块钱。   这八百块,不出意外就是接下来一个学期的生活费,所以谢黎迫切需要新的经济来源。   “做什么好呢?”   谢黎收拾好了东西,在书桌前坐下,掏出一本用旧了的二手笔记本,晃了晃笔,开始详列自己会的东西。   和他一样来自农村的舍友彭子期看见,在边上坐下,瞅了两眼:“你在干嘛?”   “我生活费不够,打算找点事情赚些钱。”   彭子期来了兴致:“真的吗,我也打算找份工作勤工俭学,你想好了做什么吗,我们可以一起。”   谢黎扫了彭子期一眼:“我打算去古玩街捡漏。”   彭子期:“……”   他干笑了一下:“谢黎,你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捡漏这种事,和中彩票的概率也差不多了。”   “我从小运气好。”谢黎淡淡解释,“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说不定我们就能发一笔小财。”   魔都大学附近有一条全国小有名气的古玩街,上一世,原主还曾经陪席向蓝去过,这一世他打算自己去——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平时把玩的玉器摆件数不胜数,甚至空间里都收藏了几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普通的东西上手就能察觉到其中的差异,说不定能靠捡漏先赚上第一桶金。   至于空间里的东西为什么不拿出来卖?   他只是需要一笔生活费,没想过要整出个几千万几亿的拍卖品,在国内引起轩然大波。拿出那些东西,只是大材小用,还不如去古玩街走走。   如果这个思路不行,再想其他办法也不迟。   听到谢黎的话,彭子期露出一丝犹豫。他对“发一笔小财”这五个字很是心动,不过想想囊中羞涩,还是摇头拒绝:“算了算了,我还是等军训完了,老老实实出去找兼职,不做这种梦了。”   谢黎没有多劝,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没有把握。   万一要是现代的假古董做的比真古董还精致,他就只能放弃了。   ……   第二天一大早,谢黎换了衣服,找舍管大爷打听了古玩街的位置,一个人要出门。   彭子期惊讶:“你还真的要去啊?”   “去看看。”谢黎点着钱,随口答道。   彭子期看稀奇一样的打量谢黎,不明白他的想法,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要先去吃早点,听说一食堂已经开了,我和老大要去看看环境,你和我们一起吃了东西你再走,外面的早餐太贵了。”   谢黎一顿,想起席向蓝今天将会在食堂遭遇的事情,抓起一件外套。   “走。”   彭子期愣住,对他的变脸叹为观止:“有这么饿吗,比我还积极?”   另一个舍友陈军拍了拍他的肩:“管他呢,一起走。”   除去还没来的第四位舍友,402宿舍集体出动。   路过学校的小卖部,谢黎进去买了一样东西。   彭子期和陈军在外面等,随口追问了一句:“你买什么了?”   谢黎面不改色:“看看而已。”   两人也不是八卦的人,没问到答案也就算了,招呼道:“走快点,我们快点去食堂,吃了东西你不是还要出门吗。”   谢黎摸了摸外套口袋里的东西,迈步追了上去。   开学期限还有一天,食堂里的人并不算多。上了二楼,谢黎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淡蓝色连衣裙的席向蓝。   她坐在角落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起身想要动作,看看四周,又苦着脸坐了回去,盯着手机不断地顾盼着入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谢黎进来的时候,她无意中对上谢黎的眼睛,目光惊喜。   “谢……”刚要开口说什么,她似乎想到什么,默默闭了嘴,一脸半死不活的丧气样,趴在了桌上,拒绝和谢黎说话。   谢黎和舍友打了招呼,让他们帮自己带一份早餐,抓着外套向席向蓝走去。   “等等,你们看那边,那个男生好帅啊,和我们一样是新生吗?”   “是新生!昨天我和他一辆校车来学校的,车上还有学姐找他搭讪呢……”   几个女生早就发现了谢黎,热烈而小声地讨论。   谢黎从她们面前路过,在席向蓝面前坐下:“一个人来吃早餐?”   那几个女生一愣,立刻鸦雀无声,睁着眼睛好奇地围观。不止她们,坐在附近几张桌子的女生都若有若无地投来了目光。   谢黎注意到了,眉心微拧,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有几分无奈。   太引人瞩目了,不好。   还好他不是坏人,不然连出门都是个问题。   谢黎敲了敲桌子,示意席向蓝看自己,抬手递出外套道:“我刚刚去小卖部了,外套口袋里的东西你大约用得上。我先去吃早餐,你坐一会,等下没人注意到你,你再走。”   席向蓝一脸懵逼地抬头,看着他。   谢黎的手非常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抓着外套递过来,像一尊美玉,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   和他的脸相比,颜值几乎不相上下。   轻微手控的席向蓝视线落在上面,险些看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条件反射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先收下外套,我走了,你再走。”   看席向蓝还是没有动作,谢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随手将外套罩在席向蓝身上,转身朝着舍友方向走去。   他一走,引走了大部分女生的目光。   席向蓝也回过神,一脸迷茫地看着身上的外套,感受着淡淡的皂荚气息,渐渐魂游天外……   忽然,她想到什么,抬手摸进外套口袋,顿了顿,眼睛里放射出惊喜的光芒。   他……   惊喜过后,席向蓝脸红了一下,忍不住多想,难道他刚刚来过食堂,发现了自己的糗状?   等周围的女生换了一波,没有人再注意到她的时候,她红着脸将外套围在了腰上,起身去了卫生间。   就算有了遮挡,头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的席向蓝还是羞涩,从卫生间出来后,环顾四周,走到谢黎面前,红着脸道了句谢,就像只兔子一样落荒而逃。   谢黎看着她惹人怜爱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有些啼笑皆非。   “有情况?”   两位舍友在谢黎面前挥了挥手,拉回他的注意力,好奇问道。   谢黎收回视线,想了想,没有把握道:“或许。”   “什么叫或许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刚刚去小卖部买东西就是给她的是不是?”   谢黎淡淡一笑,低头吃东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两位舍友不依不饶,好奇心简直要溢出来。   谢黎无奈,握着筷子随口糊弄道:“我喜欢她,但是她的家世太好了,所以我也不确定。”   “她家里很有钱?”   “她身上的一件衣服,顶我们一年的学费。”   两位舍友冷静下来:“这么看,好像是有点不可能。”   谢黎继续吃东西。   没有什么不可能,只要他愿意,席家的家世也不算什么。   他只是不想在什么都没定下来的情况下,将这件事推上风口浪尖。   假如真的要开始,至少,要在他的处境有一些起色后……   用了早点后,谢黎和两位室友分道扬镳,前往古玩街。   公交转地铁,花了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这一块是魔都市最为繁华的市中心,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无数家金融公司的总部入驻于此,日夜不停地输送决策,影响力之大,几乎掌控着大半个华南区的经济命脉。   高楼之上,一轮橘红色太阳从东方升起,应和着人间烟火,令人心潮澎湃。   谢黎仰头看着,眼神深黯,似有流光掠过。   半晌,他收回目光,勾唇微笑了一下,转身走进高楼阴影下的古玩街。   ……   早上七八点,正是古玩街最热闹的时刻,   街道古色古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两边是数之不尽的仿古铺子,上了红漆,雕着镂花窗,门前燃着熏香。有眯着眼打瞌睡的伙计在看店,见到客人,懒洋洋的走出来,提起几分精神接待。   谢黎进去扫了一圈,看着上面的价格,走了。   连摆在外面的工艺品都这么贵,藏在里面的真货就更贵了。而且开得起铺子的,大都心里有底气,请了古玩这一行的专家坐镇,谢黎想要捡漏,难上加难。   从铺子里面出来,转身由两边的巷子进去,是无数摆着小摊的摊贩。   这才是谢黎来的重点。   古玩这一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有底气的店铺都不拉客,这些摊贩就不一样了,看见谢黎走进古玩街,好几个摊贩都愣住了。   这是哪家的富贵小公子?   看着谢黎的细皮嫩肉,都以为谢黎是有钱的主,一个个招呼谢黎。   谢黎默不作声,看起来就像是被这么大的阵仗吓着了,由着这些摊贩拉着他看货,随手买下了几件便宜的小玩意。 第67章   两个小时后,谢黎从小巷离开,听到身后摊贩们的抱怨。   “生意不好做啊,扣扣索索两个小时,才拿了一件大路货儿。”   “在我这里也只拿了两件,加起来五十块不到,白吆喝半天。”   “我们这眼力见还是要多练练,这个学生仔,看起来家境还行,但是……”   谢黎置若罔闻,向前离开。   听不到议论声了,他停在巷子口,掂量着手里的六件小东西,神情若有所思。   走遍了古玩街大大小小六条巷子,他才挑出来这几件宝贝,其中制式、手感、气味和外观都很顺他的眼,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年代传下来的,却能肯定这些东西一定是古代皇家出产,有严格的规制,重量,不是近代生产出来的流水线工艺品。   顺利卖出去,这八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应该差不多就凑齐了。   只是——   谢黎沉吟,卖给谁呢?   他扫了一眼前面,眯了眯眼睛,想到了什么,从巷子里面拐出去,回到一开始进去的那间铺子,找上了伙计。   “小哥,刚刚你说店里也收一些老物件,不知道这些东西贵店能不能看上?”   伙计正陪着另一个客人说话,闻言回过头来,看见谢黎,惊讶道:“你刚刚回家拿东西去了?”   谢黎的这张脸,清俊雅致,一旦见过,很难轻易忘记。   伙计一眼就记起了他,回想起他的问题,咧开嘴笑着道:“当然收啊,不过我们铺子的要求比外面摊子高一点,客人你东西在哪?”   “小哥看看。”   谢黎抬起左手的红色塑料袋,从里面拿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柜台上。   贵重的古玩,配上皱巴巴的薄膜塑料袋,对比之大,一下就震住了伙计和店里的客人。   “这,这些是你要卖的东西?”伙计皱了皱眉,努力婉转提醒,“客人,我们家铺子不是收破烂的。”   谢黎拨弄了一下面前的东西:“这可不是破烂……”   “等等,这是什么?”   二楼走下一个穿灰蓝色改良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激动地打断了谢黎的话,几步下楼,拿起谢黎面前的其中一个小印章,随手拿出放大镜,盯着小印章研究个不停。   伙计愣住:“席先生,您怎么来了?”   看着席先生聚精会神的样子,伙计好奇凑上前:“席先生,这是真货儿?”   被称为席先生的中年男人没有回答,盯着手上东西看个不停。伙计犹豫了一下,转头问谢黎:“客人,不如上楼谈?”   而且外面人多眼杂,避免出事,还是去二楼好一些   谢黎盯着“席先生”,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迟疑道:“额,好。”   席先生,席向蓝的父亲席年。   谢黎知道席年有收藏古玩的爱好,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上他。   不得不说,这太有缘分了。   上楼后,伙计找来坐镇店里的鉴定师,坚定了六样小东西都是真品,只是年代浅了些,单个价格在两万到十万之间。   席年想要的子印章最为贵重,估价六万到十万。   伙计问:“客人打算卖多少钱?”   谢黎不自觉地想要表现自己,听到问价,开口道:“这枚印章是子母印章中的子章,看起来年份久,其实并不值什么钱。席先生爱不释手,想必是手上收藏有母章?”   听到这句话,席席年放下手上的东西,抬头打量着谢黎,点头道:“我手上是收藏有母章,小兄弟识货,这枚子章你出个价,只要不过分,我绝不还价。”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后的伙计眼睛都瞪大了——   席年喜欢收藏古董,家大业大,出手阔绰,在古玩界也算小有名气。   上次他说了同样的一句话,对方要二十万,他爽快就给了,不知道这次又要出多少……   谢黎听到也是一愣,在未来岳父的好感值和摆在面前的钱财之间犹豫。   子印章的材质是铜,年份看着也就二三百年的样子,制式偏清代。一尊清代铜制子印章,顶天也就是七八万的价格。只是席年在收集配套,可见是心爱之物,就算提出二三十万的价格,他八成也会答应。   他要是有了这二三十万,短期内都不用愁钱的事情,还能周济谢家人。   不过,日后上门拜访岳父,他发现自己就是当初那个在古玩街狮子大开口的臭小子,自己岂不是要凉?   谢黎想了想,坚决杜绝这种可能,一脸公事公办道:“按理说,我这时候应该趁火打劫,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席先生,咱们就按市场价走。”   他比了个手势,开口道:“这要这个数,印章就是您的了。”   八万?这点钱,席年压根就不放在眼里,爽快签了支票。   不过谢黎知道他在收集一套印章,没有趁机敲竹杠,倒是让他高看一眼。   “小兄弟为人厚道,品行不错,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听得出,席年并不是在客套,他的确很欣赏谢黎。   谢黎不禁微笑,想着席年发现自己的身份,会是什么反应。   “席先生谬赞了,我也希望以后能有出息,再见到席先生这样的大人物。”   下一次见面,估计就是在席家了。   希望这位岳父大人别和前世一样,看见他,就叫人把自己打出去。   ……   子印章在铺子的见证下,卖给了席年。其他五样小东西,看在席年的面子上,铺子也都一一收了,谢黎赚了十万三千,加上还没兑换的支票,省着点用,学费和生活费已经够用。   和席年告辞后,谢黎去兑换了支票,开了卡,将钱存了进去,又另外买了两身衣服,添置了新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谢母询问他缺不缺钱,他开口安抚说:“妈,你放心,我找到了做家教的兼职,以后每个月有收入,不用家里的钱了。”   “什么,你找了工作?”谢母一听就慌了,“哎呀,不用你操心这个,你小孩子,好好上学就行,钱的事情有我和你两个姐姐想办法,回头把工作辞了好好读书。”   她和谢大姐谢二姐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给人洗衣服、带小孩,或者是租别人家的田,每天起早贪黑地侍弄田里。   三个弱女子,还有一个残疾、一个喜欢喝酒赌博的姐夫,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就不错了。   谢黎喉咙发痒,动了动,无奈道:“妈,我已经长大了。”   “什么长大了?我告诉你,你再大在我这里也是小孩子,听话!”   谢黎打断她的声音,语气无奈:“妈,你不是说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将来的顶梁柱吗?那你就听我的,我已经长大了,以后家里的债我来扛,你别再辛苦了。”   “怎么说起这个了……”谢母一顿,嗓音哑了,“我和你姐姐,就盼着你好好的,你顾好自己就行,别惦记家里。”   “我好好的,你放心。兼职一点也不累,我给人做家教,一个小时好几百呢。”   “这么赚?”谢母一愣,激动起来,“好好好,咱家阿黎能自己赚钱了……”   耳边听着谢家人的声音,谢黎心里柔软。   他是人,别人对他好,他会感动,会记在心里,会为之动容。   只是这些年来,他和每一个世界原主的家人关系都不太亲密,只有谢家人,学历不高,却愿意为了他付出所有。   为了他们,他需要一个稳定的收入。   谢黎知道,自己手上的钱还不够,需要更多,才能让谢母停下干活的手,让谢大姐和谢二姐离婚,自由选择今后的生活。   他做什么好呢?   ……   开学第一件事就是军训。   谢黎还没想出究竟以后做什么,就先收到了军训服,得到了军训的通知。   魔都大学的军训是分学院来的,谢黎所在的医学院人数少,和隔壁的艺术学院联合军训。   操场上,猛烈的红色太阳底下,谢黎目视前方,听着教官的口令前进、左转、后转、原地踏步……   二十分钟后,开始站军姿。   教官纠正了几个不合格的同学,看着大家满意的点点头,又重点表扬了谢黎,开口道:“四十分钟之后休息。”   大家老老实实,一句话不敢争辩。   因为上午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一次讨价还价的教训了。   教官这才满意,走到一半溜达,和别的教官交流情况。   菜鸟男生们松了口气,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对面的阵列——那是艺术学院的阵列。   艺术系本来就出美女,个个青春逼人,赏心悦目,追不上,看着养眼也挺好的。   昨天才来学校报道的本地舍友杜思乐也是其中一员,不知道看到什么,挤眉弄眼,撞了谢黎一下,示意他去看。   “谢黎快看,对面女生又在偷看你。”   谢黎嗯了声,眼神不动。   这两天出入学校,他已经习惯了外人的目光,对于这些视若无睹。   杜思乐没有被他的冷淡反应打击到,兴致勃勃,一个个点评过去:“左前第一个妹子可爱,偷看你一眼又收回去,好像谁看不到她的动作一样,哈哈。第二排第六个妹子挺漂亮的,好像是艺术学院的系花,没想到也看上了你。哎,第二排第八个妹子也不错,小家碧玉,看起来宜家宜室……”   “教官来了。”   谢黎淡淡地说了一句,杜思乐险些呛到自己,赶紧闭嘴,挺胸抬头收腹,目视前方。   谢黎耳朵清静,这才扫了眼对面的阵列,一眼看到了席向蓝。   席向蓝站在第二排第六个位子,没有和周悦站在一起,应该是又闹矛盾了,板着脸,眼神倔强,看起来孤零零一个人。   刚刚杜思雨说,她是系花?谢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等一下休息时间,去看看她。 第68章   四十分钟后,听到解散的口哨,队伍一哄而散,全都倒在了树荫下,脸晒得通红,半死不活的样子瘫坐着。   唯有谢黎若无其事,脸庞依旧白得仿佛在发光,俯身拿着放在树下的水,向女生们走去。   女生们看见,一阵喧哗:“来了来了,他怎么过来了?”然后推推搡搡往后躲,捂着脸不敢让他看见自己晒红的脸。   谢黎视若无睹,擦身而过,朝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席向蓝而去。   “要不要喝水?”   “要……”   席向蓝连连点头,激动的马尾辫都在甩来甩去。   谢黎忍笑,伸出手送上。   席向蓝连忙抱在怀里,表情愉快,像是一只偷藏松果的大松鼠,说不尽的幸福快乐。   “不渴吗?”看她不打算喝,谢黎随口问了一句。   席向蓝一顿,目露幽怨:“喝!”   然后不舍地拧开盖子,小小的抿了一口,示意给谢黎看:“我喝过了。”不等谢黎说什么,就赶紧拧上盖子,抱在怀里,生怕谁会抢了一样。   谢黎愣住,回过神忍俊不禁,打趣道:“看样子你应该不渴,既然如此,明天我就不送水来了。”   “什么?!”席向蓝瞪大眼睛,“明天还有吗?”   她迟疑了一下,用一种壮士断腕的心疼眼神看了一眼手上的水,拧开来,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然后收好水,做作地抹了把脸上的细小汗珠,小声道:“天气热好渴啊,我明天还要。”   谢黎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温柔道:“好,明天我还给你送水。”   席向蓝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我等你!”   两人说说笑笑,外人看来十分亲密无间。女生们心里郁闷:“他们是男女朋友吗?”   “怎么可能?”周悦在室友的簇拥下,走近大家的中心,笑着开口,“蓝蓝已经有男朋友的,和谢黎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咦,她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是以前认识的吗?”两个室友没听席向蓝说起过这件事,诧异地问道。   周悦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笑了笑,淡淡解释道:“是高中认识的,不过没有公布过。”   “连谢黎都看不上,蓝蓝的男朋友一定很帅。”   两个室友发出羡慕的声音,完全没有怀疑过周悦的话。   周悦笑了笑:“是啊,特别帅。”   她和舍友的讨论声吸引了许多竖起耳朵偷听的女生,听到这句话,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男朋友,还好还好,我没有失恋。   虽然还没正式开学,谢黎已经凭借超高的颜值红遍了学校论坛。他仅有的几张出行照片,也有无数女生下载,暗戳戳做成了屏保。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呢?哪怕只是站着,也是一副漂亮的画。   如此一来,就有许多女生暗暗地对他上了心。哪怕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也不希望他交女朋友——就像和喜欢明星偶像一样,希望他永远是一个人,属于大家。   要是谢黎真的和席向蓝在一起,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有怨念。   现在听到席向蓝的舍友都这样说了,那应该没错了。   “不过谢黎可真好,只是普通朋友,还给席向蓝送水。”   女生们感叹,发出羡慕的心声——“我也想要谢黎给我送水啊!”   ……   休息时间到了,谢黎离开,席向蓝看着他的背影,珍惜地将水放在树荫下,跑着去集合。   和周悦一大早就闹矛盾而带来的坏心情一扫而光,她蹦蹦跳跳,马尾辫左摇右摆,开心的样子特别可爱。   周悦站在远处,眼底闪过一丝什么,扯起一个笑,朝着她走了过去。   “蓝蓝,你和谢黎交往了吗?”   席向蓝一愣,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他只是看我没有水,给我送水而已。”   “对了……”她皱着眉,怀疑地看着周悦:“你怎么知道他叫谢黎?”   周悦脸色一僵,笑了笑:“全校也就你不知道了,谢黎在论坛很红的,有好几栋他的照片分享帖。”   “这样吗?”席向蓝松了口气,“回去我也看看。”   她说了这句话,自顾自去整队了,心里还在想着上论坛的事情,也就忘了和周悦之间的矛盾,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要问是什么矛盾?   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前几天,席向蓝在食堂发生了尴尬的事情,打电话叫周悦来帮忙,周悦在电话里答应了,却一直没来,席向蓝再打电话也没人接。   多亏了谢黎的帮忙,席向蓝才能脱身。   她以为周悦因为其他的事情耽误了,回到宿舍,却发现周悦在宿舍玩手机,和舍友有说有笑的,气氛融洽得很,完全没想起她。   席向蓝当时就不高兴了,板着脸拿了衣服去浴室。   周悦站起来,拍了拍脑门,懊恼地道歉。另外两位室友见状都赶紧劝,说周悦是被她们绊住,才忘记了去接她。   席向蓝没有说话,冷着脸关上门。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周悦这次是故意的。   这种感觉以前也有,高中的时候,她去周家写作业,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忘记带作业回家。   她让周悦第二天带去学校,周悦也隔三差五忘记,害得席向蓝挨了老师好多次训。那时间,席向蓝和周悦就没有那么贴心了,只是她没有其他朋友,加上爸爸妈妈喜欢周悦,经常叫她去席家玩,席向蓝才没有和她彻底闹翻。   这一次也是一样,席向蓝认定周悦是故意的,她不想和好了。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终于要军训了,周悦主动来求和。席向蓝没有理会,引起另外两位舍友的很大不满。   “席向蓝,你这才过分了,我们知道你是千金大小姐,可你也不能什么都要周悦去接,不接就生气,周悦不是你家保姆。”   “就是啊,学校就这么大,你随便走也不会迷路啊。”   说完,她们还要小声嘀咕:“又不是巨婴……”   席向蓝最笨,不知道怎么说自己需要周悦接的原因,气得脸色涨红。   周悦在旁边劝两个舍友,劝了半天反而越劝越糟糕。气得席向蓝转身就走了,连水都忘记带,一个人先来操场集合。   后来她们三人也来了,不知道周悦说了什么,两个舍友都僵着一张脸冲席向蓝道歉。   席向蓝不想理她们,故意和她们隔了一个人站着。   刚才谢黎给她送了水,又和她说话,她早就美的不知道四方,稀里糊涂就忘记了这件事。   也就忘了身后的周悦。   又是一个小时的站军姿,今天的军训任务就结束了,大家散开,各自拿了东西去食堂吃饭。   席向蓝也期待地回去拿水,想要去找谢黎。   一转头才发现,放在树下的水瓶不知道被人打开了盖子,倒在地上,洒了一地的水。   席向蓝一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明明拧紧了盖子,放在树下面,和其他人的水放在一起的。   走过去,席向蓝捡起已经没有几滴水的水瓶,抿紧了唇,泫然欲泣。   “怎么了?”   身后传来谢黎的声音。   席向蓝心头爆发委屈,转身哇一声趴进了谢黎怀里:“我的水没有了!”   正准备要走的女生们一愣,不是说,只是普通朋友吗?   众人疑惑地将目光投向了周悦,你确定,这真的是普通朋友?   周悦后牙槽都要咬碎了,瞪着席向蓝,恼恨而懊悔。   早知道,她就不把那半瓶水毁掉了,还给了席向蓝一个占便宜的机会……   ……   谢黎带着席向蓝去吃饭。   “哦……”杜思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一起吃饭?”   陈军和彭子期已经见过席向蓝,笑着打了招呼,倒是没有他的反应大。   席向蓝抱着谢黎刚刚特意跑去小卖部给她买的水,落落大方地和三人打了招呼。   “走。”谢黎示意道。   四个大男生和一个小姑娘一起朝着食堂去了。   路上又是一阵好奇的目光……   吃过晚饭,谢黎送席向蓝回宿舍,思考着要不要让席向蓝换一个宿舍,她性格其实挺可爱的,虽然冲动莽撞了些,却不像其他有钱人家的孩子,目下无尘,自我任性,反而很懂得体贴人。   只是她现在的室友明显已经被周悦笼络住了,看不到她的优点。   或许换一个宿舍,情况能有所好转。   小姑娘才十八岁,也需要一个要好的朋友一起上课下课,聊化妆聊课程聊男生的。   谢黎一边想,一边回宿舍,打算等军训结束后,陪着席向蓝找辅导员申请。   推开402的门,早回来一步的舍友们正在盯着手机,争论得热火朝天。   “你们在干什么?”谢黎随口问道。   杜思乐转过头,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   “谢黎,你还是放弃。”   “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第69章   “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杜思乐的话,谢黎随口回了一句,手上动作不停,放下席向蓝还回来的外套,向三人走去,淡定道:“你从哪听来的谣言?让我看看”   “论坛上说的啊。”杜思乐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举着手机在谢黎面前献宝,“你看看,这是今天最火的帖子了。”   谢黎挑眉,抬手接过了手机。   杜思乐手机上显示的一个于半小时前发布的论坛新帖,起因是有人开贴,晒了谢黎带着席向蓝在食堂里吃晚饭的照片,直接忽视了另外三个也在场的舍友,感叹男帅女美,天生一对。   第一层楼立刻有人反驳,说席向蓝已经有男朋友了,和谢黎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请楼主不要造谣。   楼主被怼了,也有些生气,让一楼的层主拿出证据来。   结果不等一楼回应,陆续又冒出四五个说席向蓝有男朋友的。   三人成虎,何况论坛里鱼龙混杂,人数更多,键盘侠也多了起来呢?没多久,就有人给席向蓝盖棺定论,认定她早有男友一事。   有男友还和谢黎一起吃饭?众人哗然,对着席向蓝以前的照片指指点点,从席向蓝穿过一身露膝盖的连衣裙,腰上围过谢黎的外套,脾气大,和舍友关系不好,喜欢发火等等各种奇怪的点,认定了席向蓝不是清纯女孩,私底下玩得很乱。然后还跳出几个知情者,说高中和席向蓝是一个学校,亲眼见过席向蓝和很多个男生走得近……   墙倒众人推,这句话或许不太合适,却真确地表现了席向蓝收到的攻击。   回帖几乎一边倒地谴责席向蓝,有了男朋友还勾搭谢黎,配上各种言辞羞辱。   谢黎脸色冷下来,翻到最后一页,看见这栋楼已经盖了几百层。   其中几层,他扫了一眼,记在心里。   56L:席向蓝有男朋友,是她舍友亲口说的。   79L:没错,席向蓝的朋友周悦今天刚说的。   134L:我在场,表示真的是周悦说的。我们都知道,周悦和席向蓝是朋友,她说的肯定不会有假。   周悦说的?   她是疯了吗,做出这样的事情。   “看完了?”杜思乐凑过来,挤眉弄眼地打听,“上面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当然是假的!”谢黎瞥他一眼,声音里含着冷意,“收敛一下你的表情,不然我要发火了。”   杜思乐有些悻悻然:“我们就是好奇而已。”然后拿回自己的手机,接着和彭子期、陈军刷帖子去了。   谢黎皱眉,看着他们三个的身影,想到了什么,拿起自己的手机,谨慎地敲下一排字,回复这个帖子。   “是我在单方面追求席向蓝同学。”   帖子刷太快,谢黎的回复很快盖了过去。好半天,才有人翻帖子,发现了他的回复。   371L:等等,我是不是看错了,上面那个账号是谢黎本尊?   372L:卧槽,看这个语气,应该真的是谢黎本人了。   373L:反转剧哈哈,我喜欢。   374L:哈哈哈打脸了。你们这些只敢在论坛上跳的键盘侠,什么都不了解,就使劲抹黑女方,现在男主角出现,直接说自己小三,硬要挖墙脚,和女方无关,你们还有脸在吗?   都是新时代的大学生,一开始有人激情辱骂席向蓝,围观群众没有插嘴,但是心里已经有些反感了。尤其这些人的嘴巴太脏了,捕风捉影,极尽各种词汇污蔑一个长得好看的女生,其中有些一看就降智的回帖更是激起大家心里的怒意。   不过对方的言论势头已经形成了,就算有人插两句,劝大家谨慎,也被喷成席向蓝的入幕之宾,才会帮席向蓝说话。   直到谢黎站出来,公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强势对上这些人,路人们才有底气帮忙说话。   382L:在线表演打脸,笑死我了。   383L:哦豁,快出来让哥哥看看你们的脸肿了没?   384L:不是我说,这年代对女生也太苛责了,怎么真相出来了,没人骂男方是小三的吗?   谢黎看到,因为大家的仗义维护而松了口气,对于说他是男小三倒是不介意,继续回复。   399L:放心,席向蓝同学并没有男朋友,我也不是男小三。   谢黎发完这条帖子就打算退出论坛,打电话找席向蓝,免得她看到了帖子伤心。   结果一不小心瞄到了上面一层。   那真的是个光明正大的马甲。   398L:我是席向蓝,我没有男朋友,我已经抓到了造谣的人,你们别再发散了。   谢黎眯了眯眼,握着手机转身往外跑去。   席向蓝看到这个帖子,一定会爆发的。   不过宿舍里三个人都是隐隐孤立她的,她就算爆发,势单力薄,怕是也要受欺负。   这个时候,他必须出现在她面前!   ……   和宿管阿姨解释了事情的经过,靠着刷脸上了女生宿舍,谢黎心里十分焦急。   偏偏宿管阿姨还在慢悠悠的走,一边盯着谢黎的脸,一边啧啧称奇:“小伙子长得好啊。”   “谢谢阿姨。”谢黎勉强笑道,“阿姨,能快点吗,我有急事去411寝室。”   “你要快点?”宿管阿姨愣了愣,“那你早说啊。”话音一落,她就迈开了步子,轻轻松松的一步上了两层台阶,迅速超越了谢黎,“小伙子,跟上阿姨,我送你上去。”   谢黎微微愣了一下,回过神赶紧跟上大妈的脚步,到了四楼,竟然有些喘息。   看样子干一行爱一行,宿舍大妈爬楼梯的战斗力常人不能相比啊。   走到411面前,由宿舍大妈先去敲门。   “姑娘吗,里面有人吗,我要进来了。”   不等里面回答,经常突袭寝室,搜查违规电器的宿管阿姨已经习惯性地推门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见三个人围着一个人,中间被围着的那个女生看起来可怜兮兮。宿管阿姨不高兴了:“嘿,你们怎么回事,搞校园霸凌啊,行不行我找你们辅导员投诉你们!”   席向蓝的两个舍友吓了一跳,连忙后退:“阿姨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说理呢。”   “少糊弄我!”宿舍大妈威严地环顾四周,“小伙子,哪个是你女朋友?”   谢黎的脸从门后出现:“被围着的那个。”   他穿着一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军训服,身材高挑挺拔,冷淡地扫过来,眼神像是刀锋一般叫人窒息。   席向蓝一愣,周悦也是一愣。   包括另外两个舍友都沉默了一下,在谢黎的气势下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宿管阿姨打破了沉默:“是你啊?行了,姑娘,你出来,你男朋友找你。”   席向蓝眼眶红红的,脑子没回过神,迟钝地重复:“男朋友?”   她第一次上论坛,本来只是为了找谢黎相关的帖子,看见有人发她和谢黎一起吃饭的楼,兴高采烈点了进去,却被里面的恶意狠狠一巴掌打醒。   怒气上头的她看了前面几十楼,看到了周悦的名字,回复了一条,立刻就放下手机和周悦质问这件事。   周悦一脸无辜:“原来阿诚学长不是你男朋友吗?”   什么阿诚学长,席向蓝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知道周悦从哪里捏造出来的,偏偏她反驳了,另外两个舍友压根不信。   谎话说多了,有时候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她们也在刷那么帖子,早就坚定不移地认为席向蓝就是绿茶,有了一个男朋友,还和谢黎一起吃饭,搂搂抱抱。   再加上认识几天以来,积压出的坏印象,也让她们面对席向蓝气愤的样子时,潜意识觉得席向蓝是被人撕下了面具,在心虚。   三个人围着席向蓝,一个劝,两个冷嘲热讽。   谢黎和宿管阿姨出现的时候,席向蓝已经气得眼睛发红,差点出手打人了。   她不肯在这些嘲笑她的人面前掉眼泪,手掌心都要掐出血痕来忍住眼泪,看见谢黎的那一秒,就像是黑暗中看见天神出现。   “谢黎。”   席向蓝像是找到了倚靠的孩子,有了大人撑腰,满腹的委屈,眼泪一下子倾巢而出,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谢黎……”   她不断地重复,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   谢黎深呼吸,忍住发火的冲动,冷冷地扫了以周悦为首的三个女生,搂着席向蓝离开宿舍。   这群人,他记住了!   “她们说我有男朋友,我没有的。”   席向蓝不肯向前走,委屈地窝在谢黎怀里,抬头看着少年的眼睛,红着眼眶认真地解释。   谢黎看着她潮湿的眼底,想起她受的委屈,一只手暗暗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你没有男朋友,不然我也不敢追求你。”   “诶?”席向蓝抬起头,傻傻地看着谢黎。   边上宿管阿姨看不下去了:“走走,说了只能上来十分钟,现在已经有了,你们俩出去找个地方谈情说爱去。”   席向蓝一慌,赶紧出谢黎怀里出来,用力地擦干眼泪:“阿姨,你别说出去。”   “哎呦,还害羞?”宿管阿姨笑了,“去去,咱大学里不禁这个了,想谈恋爱就去谈。”   席向蓝一愣,转头看了谢黎一眼。   这一眼充满了意外和惊喜,让谢黎忍不住微笑,心里柔软。   “走,我们下楼,别给阿姨的工作造成不好的影响。”   “嗯。”   “这个寝室以后别回了,我们找辅导员申请换寝室去。”   “嗯。”   席向蓝不断点头,乖乖跟在谢黎身后。   她也不想回宿舍去了。   周悦这个朋友,她也不想要了。   两人找上了辅导员,提出了换寝室的请求。   辅导员看了眼席向蓝红着的眼,让他们先回去,她回头了解情况再处理。   “至少也要等军训完成之后再说,现在学校方面很忙,明白了吗?”   席向蓝没想到换个寝室还要等,愣了一下,回头看谢黎。   谢黎点头,牵着席向蓝走了:“我们去找系主任。”   今天这个寝室,他必须换! 第70章   经过一番折腾,谢黎找到系主任,说了今天的事情。   虽然挨了一顿批,换宿舍的要求却还是顺利通过了。   因为还是开学期间,有部分请假不参加军训的学生还没来学校报道,甚至还有一个休学的。   席向蓝就换到了其他系的寝室里。   “挺好的,至少周悦以后在同学里说你什么话,你的舍友不会在乎,更在乎和你相处中你的性格。”   谢黎挨批,怕席向蓝内疚,沉声安慰她:“你这么好,会有人喜欢你的。”   席向蓝点头,低头道:“我知道的,这样很好。”   谢黎都是在为她考虑,她心里明白,点点滴滴都记在心里。   抬头看着谢黎,席向蓝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她和周悦闹翻的这件事,还是要先和爸爸妈妈说一声。   他们从小看着周悦长大,喜欢周悦稳重、人缘好,不知道情况经过,说不定还会邀请周悦去家里玩。可是席向蓝现在看见周悦就心烦,恨不得冲上去打她耳光子,一点也不想看见周悦,爸爸妈妈必须和她统一战线!   经过这几个小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席向蓝走在行政大楼的走道上,掏出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   谢黎顿了顿,礼节性地后退几步,没有听他们的对话。   席向蓝回头看见,露出一个微笑,冲着谢黎挥手,才低下头接着说话。   “爸爸,我有事和你说……”   谢黎转过身,看着外面的月亮。   过了一会儿,听到席向蓝的脚步声,他才回过头看席向蓝。   席向蓝握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向谢黎走近,表情有些奇怪,迟疑道:“谢黎,我爸爸妈妈知道了今天的事情,要来学校看我。”   谢黎一愣,完全没料到这个发展。   他前几天才和席年见过面,要是这次碰上……   “挺好的,要是叔叔阿姨来了,你和我说,我陪他们逛一逛学校。”   谢黎强作镇定,态度自然:“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走,先去给你收拾行李搬家,早点睡,明天还要继续训练。”   席向蓝点头,偷偷打量着谢黎的侧脸,纠结道:“好。”   如果爸爸妈妈来了学校,听说了谢黎的事情,会不会不让她再接触他,会不会对他印象不好呢?   想想高中时候,爸爸妈妈对她和男同学之间的严防死堵,她心有戚戚然,非常担心。   ……   第二天,军训照常。   席向蓝从别的系走来,孤零零的一个,又一次没有带水。   中午解散,谢黎送水给她,一个身影走到他面前,张开手拦下了他。   “谢黎,我喜欢你。”   ——周悦?   这句话让人措手不及!   谢黎脚步顿住,低头看了周悦一眼,有点没回过神,迟疑开口道:“我们似乎并不熟悉。”   周悦昂着脖子:“我一见钟情。”   谢黎皱眉,不太明白这个前世凉薄无比,孤身出国,即使家里人出事也没有冒头的人想干什么。   他后退一步:“我有喜欢的人了。”   看见谢黎被周悦拦下,着急地冲上来的席向蓝听到这句话,呆在原地,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   周悦心情更加酸涩,看着谢黎,抿唇道:“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想告白。   回头扫了席向蓝一眼,她的眼里闪过羡慕和妒忌。   她们原本是很要好的朋友,后来席爸爸下海经商,获得成功,周爸爸继续上班,下岗回家,成了一个摊贩,每天躲城管。   她小时候一件衣服穿三年,席向蓝一天可以换三件衣服。   她从小就比自己幸福。   现在,连谢黎也喜欢她——明明她们是一起出现的,就因为席向蓝莽撞地冲出去,撞上了他,他就只看到了席向蓝……   “我就是和你说一句。”周悦深呼吸,收回手,扬起下巴,高声道,“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回头看见我。”   席家父母要来学校,她要选在这一天表白,扰乱谢黎的心,让他犹豫、迟疑……   哪个男人不期待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只要他心里有了想法,她这辈子就一直都有机会。   周悦心里充满自信,说完这句话,转身潇洒离开。   谢黎看着周悦的身影,愣了愣,还是没弄懂刚刚发生了什么。   目光对上席向蓝,他回过神,将刚刚听到的话置之脑后,微微一笑,冲席向蓝举了举手上的水。   “我们去吃午饭。”   席向蓝哦了一声,心情忐忑地走近,接过水:“好啊,我们去。”   谢黎竟然有喜欢的人了……   恕她自恋,这个人应该是她?可是谢黎没有表白,也有可能不是她,是别人啊……   席向蓝烦恼得连眉毛都皱起来了,跟在谢黎身后,忽然回过神:“等等,周悦刚刚说喜欢你?!!!”   “是啊。”谢黎也想起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昨天论坛上的事情,应该是我连累了你。”   席向蓝听得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瞪了远处的周悦一眼,心态爆炸。   她竟然想要抢谢黎!!   收回眼神,席向蓝气愤不减,语气酸酸地说:“她就是为了你,才故意泼脏水在我身上的吗?可是我和你又没关系,她为什么要污蔑我啊。”   谢黎错愕地低头看了眼席向蓝:“你看不出来吗?”   席向蓝蓦地心跳加速,强作镇定,抬头一张无辜的脸,仰头望着他:“看出什么?”   快告白,快告白,快告白啊!   席向蓝心情激动,看着谢黎微微启唇的动作,内心疯狂重复,屏住呼吸等待他的话。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单相思吗?   “因为我们走得很近啊。”   “什么?”   正在满心期待的席向蓝听到这句话,瞬间懵逼,傻乎乎地看着谢黎。   难道不应该是说,因为你喜欢我吗?   谢黎突如其来的拐弯,闪了席向蓝一脸,她半天没回过神。   这时候,杜思乐和彭子期三人在前面叫道:“不是要去吃午饭吗,快点快点,再晚就没时间了。”   谢黎掩唇干咳一声,忍笑道:“没错,我们该去吃午饭了,吃完饭再说。”   席向蓝把情绪写在脸上,把话写在眼睛里,尤其是眼巴巴而期待地看着他的那副表情,实在太可爱了,让他不自觉逗了她一下。   至于告白这件小事……   他们还有漫长的大学四年,有足够的时间来认识彼此,早晚有一天会开口的。   想到这里,谢黎不禁在心里笑了,催促道:“走,别让他们等着急了。”   席向蓝难掩失落,却还要故作淡定,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鼓着脸:“哦,那我们走。”然后走在谢黎前面。   谢黎一笑,几步上前和她并肩而行。   ……   因为昨天论坛上出现的恶性事件,论坛关闭三天。   食堂里很安静,没有人偷拍照片之类的。   谢黎和席向蓝吃饭,送她回去,和她的新室友打了招呼,回到宿舍午休,思考下午怎么办。   下午,席家父母要来学校看席向蓝。   他要不要出场刷一波存在感呢?   一边的彭子期趴着玩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惊喜地从床上直接蹦了起来,拍谢黎的床:“谢黎,你快起来看,我找到一个很好的兼职。”   谢黎的思路被打断,懒散地坐起,看了眼彭子期硬塞过来的手机。   花店招收兼职,只在下午五点到晚上八点间,还有双休日,这些生意好的时间段才需要上班,时薪优渥,关键是上下班的时间,完全契合了大学的时间段,非常适合大学生兼职。   毕竟不是每一个考上大学的人,还能记得高中的知识,给高三学生做家教的。   谢黎点头:“是挺不错的,你要去吗?”   “我打算过两天军训完了去看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彭子期收回手机,笑呵呵得意道,“他们店里招好几个人呢。”   谢黎婉拒了:“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下次。”   彭子期觉得奇怪:“挺好的兼职啊,你为什么看不上?”想到什么,他诧异问,“不会是上次去古玩街,你真的捡漏成功了?”   谢黎含糊道:“是有一点小收获,可以撑过这个学期。”   彭子期露出后悔的表情:“看样子,你运气真的很好。”   早知道谢黎的话是真的,他肯定跟着去凑热闹了。   “下次我们一起去啊。”彭子期提议。   谢黎四两拨千斤:“你要是好奇,下次可以跟我去。”至于他下次什么时候去,就看命了。   目前他是没打算再去,第一次去,别人记不住你的脸,还好糊弄。第二次去,听说了你的事迹,再想轻松捡漏就不可能了。而且古玩街也就那么大,很多东西都是长期售卖的,没有那么多的漏等谢黎捡。   还是找其他的路子比较靠谱。   彭子期也听出了谢黎口中的意思,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干笑着转移话题,提议道:“说起来,谢黎,你运气这么好,可以去赌石啊。你看过电视没有,石头里面能开出玉,要是买了里面有玉的石头,一夜暴富。”   谢黎抬眸看他:“赌石?”   “是啊。”彭子期热情地介绍起来,“我家就是靠近云南那边的,很多人来赌石,都在我们市里过。我和你说……”   听了一通,谢黎缓缓点头:“谢谢,我想想。”   “你们还是少沾手这一行。”杜思乐没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躺在床上,慢悠悠地道,“这一行,就算是身家上千万,也有可能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不是我们这些学生能碰的。”   彭子期愣住,回过神和谢黎对视了一眼。   谢黎安慰他:“没事,先午休。”   彭子期这才放心地回床上去了。   他可不想让谢黎误会,他是故意在坑人,他只是一时兴起说出的,忘了就现在的状况,两人压根没有钱赌石。   不过,杜思乐竟然也对这些东西有了解?   ……   短暂的午休后,军训继续。   直到下午解散,席向蓝拿着手机,颠颠儿地跑来找谢黎:“我爸爸妈妈来了,你能不能陪我去,帮我解释一下。他们很喜欢周悦,不管发生什么,都只相信周悦的说法,不相信我。”   谢黎整理了一下衣着,淡定点头:“好,我陪你去。”   两人往校门口赶,远远看见了一辆车,席向蓝就兴高采烈地挥手打招呼。   从车里下来两个人,中年男人是席向蓝的父亲席年,女人是席向蓝的母亲江兰芝。   谢黎看着席向蓝像一只小鸟归巢般扑进江兰芝怀里,笑了笑,迈步上前。 第71章   席家的公司名叫蓝田玉暖,是一家业界鼎鼎有名的珠宝公司。   当年席年夫妇看中了珠宝业的巨大潜力,果断从企业离职,下海经商,用了十年时间白手起家,创建了蓝田玉暖,成为业界领头羊般的存在。   但是工作繁忙,不免疏忽了对席向蓝的陪伴。   小姑娘独生女,从小缺少家人陪伴,又没有朋友,只有隔壁的周悦愿意带着她。所以席家夫妇对于周悦很感激,这些年来,时常对周家提供一些经济上的帮助。   他们是前世唯二发现了谢黎不对劲,想要劝席向蓝离开的人。   自然,也能看得出周悦的不安好心。   可是他们知道,只要周悦有求于自家,女儿和她在一起做朋友,反而是最好的。因为周悦会无条件让着她,不会出现女生之间的各种勾心斗角。   他们自信满满,没想过周悦有一天会反噬。   收到消息,心里惊讶之余,立刻决定要来学校看看情况。   现在见到了女儿,两人的心里都柔软了几分,对于周悦的事情就更加奇怪。   女儿任性,但是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挺好相处的,两个人在一起做了十几年朋友,怎么就闹翻了呢?   “爸爸,妈妈。”席向蓝抱着江兰芝,挨个叫人。   江兰芝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瞧瞧这一脸的汗,怎么也不擦把脸,我和你爸在车里等着,也不用着急。”   “我想你们,想快点见到你们啊。”   席向蓝小嘴很甜,说的两人脸色忍不住露出笑意,正想问起周悦的事情,就看见一道身影接近。   抬起头,发现走近的谢黎,表情疑惑:“这位同学是?”   “叔叔,阿姨。”谢黎也叫了人,对着席年道,“叔叔,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   “你是那天古玩街的小兄弟?”席年露出一个讶异的表情,不知道想到什么,盯着谢黎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戒备,“你怎么认识蓝蓝?”   席向蓝立刻兴奋地说道:“爸爸,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我去姥姥家里出了车祸,有个人救了我,他就是!他叫谢黎。”   席年一愣,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脸色有些尴尬,不好意思道:“原来是小兄弟救了蓝蓝,太有缘分了,你们现在还成了……同学?”   席年有些不确定:“是同学?”   谢黎点头:“是同学。我开学第一天就撞上了席向蓝同学,她认出了我。”   “这可真有缘分。”   席向蓝露出好奇的眼神,插嘴问道:“你们认识?”   谢黎点头:“见过叔叔一面。”   “是啊,见过一面。”席年转头,和江兰芝介绍,“上次那个子印章就是小兄弟卖给我的。”   江兰芝露出一个讶异的微笑:“这么看来,谢同学和我们一家都很有缘分。”   是啊,真的很有缘分。谢黎暗道,以后我们还要做一家人呢。   四人寒暄了半天,终于提到正事。   江兰芝问女儿:“你和周悦到底怎么回事?我昨天晚上打电话给她,她好像把我拉黑了。”   席向蓝瞪大了眼睛:“拉黑了?”   怪不得周悦好端端地和谢黎告白了,原来是铁了心要和她家里人划清界限。   “是啊。”江兰芝提起,也有些无奈,“你说说,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矛盾闹翻的?”   席向蓝一愣,有些结巴了:“没什么原因啊,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她肯定不能说是谢黎这个蓝颜祸水造成的,不然家里人心里嫌弃谢黎怎么办?   她还没追到谢黎呢……   江兰芝皱眉,非常不解:“不对,肯定有原因,你送我去见周悦,我和她聊聊。”   席向蓝不高兴:“妈,我不需要她这样的朋友,分了正好,你干什么还要去找她?”   谢黎也在一边劝道:“阿姨,席向蓝同学说的没错。我知道你想保护席向蓝同学的心情,但是留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在身边,对席向蓝同学的成长并不好。”   “你们过度的保护,反而让她失去了辨别一个人好坏的能力。其他女生都有自己真心的朋友,不管闹矛盾,还是和好,都是一种成长路上的历练,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会有自己的收获。”   “她在你们的过度保护下长大,你们却不可能天天守着她,将来遇上坏人,她很容易一头撞进去……”   一段话说完,现场安静了下来。   席年和江兰芝都愣愣地盯着谢黎。   谢黎淡定接受打量,因为他举的例子其实就是前世。   “你说的没错。”安静了几分钟,席年先回过神,一锤定音,“兰芝,别去找周悦了,让蓝蓝有空间成长。有谢同学在旁边看着,我们也都能放心。”   有谢同学看着?   江兰芝点头,回过神,对着丈夫露出一个微笑:“这回我听你的,你说的没错。”   ——对于谢黎,他们打从心里非常满意。   谢黎出现的第一时间,他们就从女儿亮起的双眼看出了端倪,这才对谢黎和颜悦色。现在看来,谢黎的人品,值得将女儿托付给他。   起码第一印象这关,谢黎过了。   谢黎眯了眯眼,隐约也从两人对话中听出一点意思,对于这份意外之喜有些莫名。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岳父岳母的认可?   不过,也是一件好事,谢黎微笑起来,很快接受了这句带着嘱托意味的话。   “叔叔阿姨放心,我会看着席向蓝同学的。”   ……   既然不去找周悦,就有了大把时间。   好不容易来女儿学校一趟,席年和江兰芝没打算这么快回去,由谢黎和席向蓝带着,在学校里走了一遍,见过两人的各自室友,又去见了系主任等领导,和他们打了招呼,麻烦他们多照顾席向蓝和谢黎,才满意地离开。   有了个前提,论坛重新开放后,谢黎和席向蓝的帖子都被删了。   同时,新的规定发布,要求以后实行学号登录制度,保护肖像权,不准上传他人照片,也不准随意捕风捉影,污蔑他人名誉,发现之后,直接按学号找到当事人,按照校规实行处罚。   这样一来,以后估计不会再有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也算是席家父母来学校的一个意外之喜。   另一边,周悦听说席家父母来了学校,做好接受质问的准备,却没有等到人。   后来得知他们夫妻已经回去了,愣了愣,心里帐然若失。   以后,就真的和席家闹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可能只是找一个发泄的渠道——读书时故意藏起席向蓝的作业,冷眼看着席向蓝挨训,已经不能平息她心里的妒忌和眼红了。   既然早晚都要闹翻,迟一天早一天,也没有什么差别。   周悦心里不断洗脑自己,却依旧感到惶恐。   尤其是,军训结束后,正常的的大学生活开始,她每天都能看到谢黎来接席向蓝,两个人一起吃去食堂,去教室,回宿舍……完全没有被她的话影响。   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太可笑。   和席家闹翻,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受到了影响……   “周悦,你还在因为席向蓝的事情难受?”   安静的寝室,舍友忽然探头和周悦说话:“别生气了,她那样的人,你把她当成朋友,她不会把你记在心上的。”   周悦被打断了思考,压下心里的烦躁,挤出笑容,谢过舍友的安慰。   这些好利用的傻子懂什么,其实每年生日席向蓝都会送礼物给她,其中不乏名牌。只是这些东西和席向蓝拥有的比起来,不值一提,她才嫌弃……   想到这里,周悦的心立刻冷漠起来。   对,不值一提。   她不是叫花子,席向蓝随随便便就打发了自己,从来没有把她当过朋友。她一定要从席向蓝手上抢走谢黎,让席向蓝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不过……   对于“如何抢走”这件事,她一筹莫展。   舍友看周悦还是不高兴,努力想要逗笑她,想了想道:“对了,周悦,你这段时间都忙着打工,还不知道谢黎的事情。”   周悦告白的时候,因为附近没有人,倒是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舍友和她说起这件事,也是单纯的八卦。   “我和你说,谢黎好像甩了席向蓝,好几天没有接席向蓝上下课了。”   什么?   周悦一愣,眼底露出一丝狂喜:“你说真的?!”   舍友点头:“真的,系里都传遍了。”   自从谢黎在新生汇报演出上穿着一身月白色古装,长眉入鬓,清俊秀隽,吹了一首悦耳动听的长笛小调,获封校草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很大的注意。   三天没有来接席向蓝下课,这件事早就引起了众多同学的注意。   舍友也是忽然想起,才随口那么一说。   至于上次的“误会”,周悦解释她可能是记错了,才误会席向蓝有男朋友。因为周悦一向的好脾气,大家轻易就接受了这个借口,都没放在心里,心里毫无隔阂,还是好朋友地处着。   倒是对于席向蓝的“不识大体”,将这件事闹大,告诉系主任,还搬出去,害的大家挨了通报批评,心里十分的埋怨。   席向蓝有可能被甩,大家不知道多高兴,看热闹看得正高兴。   周悦也心里火热起来,激动的全身发抖。   “你亲眼看到了吗?”   舍友迟疑:“没看到,不过席向蓝这几天失魂落魄的,肯定是出事了。”   周悦脸上浮现微笑:“没事,我记得明天我有一节课会碰上席向蓝,到时候我去试探一下好了。”   舍友一愣,有些呐呐:“这就不用了,反正他们分手,我们也没有机会。”   傻子,你没有机会,我有啊!   周悦摸了摸脸颊,不动声色。 第72章   九月的阳光依旧猛烈。   席向蓝一只手抱着课本,一只手打着遮阳伞,穿过梧桐树小道朝教学区走去,中间还要停下来给谢黎的通讯号发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过了一会儿,看没有回复,又发了一句。   【怎么不理人了?】   三分钟之后,她迟疑地打出一行字。   【你不会是遇到危险了?】   没有动静,她想了想,继续发消息。   【还是太忙了?没时间回复……】   依旧没有回复。   席向蓝抿唇,心情担忧,看着这几条发出去的消息,不知道谢黎什么时候才能回复自己。   五天前,谢黎和她说,他要请假去云南一趟,办点重要的事。   她询问是什么事,谢黎没有细说,只说要去R市一趟。   席向蓝不解,就自己上网查了R市,得知R市最出名的是赌石文化。   赌石啊,从小耳濡目染长大的席向蓝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劝谢黎不要去。   谢黎摸了摸她的头,没说话。   席向蓝在他的温柔下安静下来,知道木已成舟,没有改变主意的余地了,垂头丧气之余,只能乖乖和谢黎道别,每天手机聊天,确定他的安全。   R市位于交界线处,人口混杂,又拥有自己的赌石市场,十分混乱。   她必须要每时每刻确认谢黎的安全,得到他的回复才能安心。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黎今天回复得断断续续,似乎非常忙碌。席向蓝担心他出事,一直惦记着。   进了教室,席向蓝叹了口气,收好手机,专心听课。   就在这时,趁着教授转身写板书,一个身影从外面疾步走进来,在席向蓝身边坐下。   席向蓝随意地扫了一眼,全身僵住。   “看着我干什么?”周悦没有看席向蓝,装模作样地望向着黑板,语气淡淡问道,“还是你,你被谢黎抛弃了,连人都变傻了。”   席向蓝依旧没回过神来,盯着周悦,不明白她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十秒之后,她才回过神,抱着课本往右边座位上一扔,“哐”一声,自己也往右边走了一格,无视周悦,继续抄写板书。   周悦错愕地扫了席向蓝一眼。   一个月没见,她倒是长进了。   “怎么不说话,不会是被我说中了?”既然心平气和的问话,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周悦就顺其自然地改变了语气,讥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吗?因为你这个人任性又易怒,阴晴不定,没有自知之明,我厌烦和你这样的人继续相处,想要趁早解脱。”   “听说谢黎几天没来接你,不会也是被你的任性气走,不想搭理你了?如果是真的,那他真的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你这样的千金小姐,哪里懂得体贴。”   “而且谢黎家世不好,只有我,才是和他……”   “你说够了没有!!”   前面几句席向蓝都忍了,听到最后一句,她实在忍不住,站起来怒斥:“周悦,你能不能有点羞耻之心,都做出那种事情了,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我面前!”   巨大的声音吸引了周围学生,他们齐齐看过来,看见是两个女生在吵架,彼此对视,露出看好戏的眼神。   作为当事人之一,周悦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这件事不能闹大。   还好,席向蓝的名气一向不好……   周悦低下头,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对,对不起,我以后尽量不打扰你。”   又来?   席向蓝瞪大眼睛,看着她这幅白莲花的样子,眼睛闪过浓浓的厌恶:“你就这么喜欢陷害我吗?”   周悦语气柔弱:“蓝蓝,你这样说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台上的教授皱眉,打断她们:“你们两位同学怎么回事?”   周悦一顿,没有继续说话,低下头十分难受的样子。   席向蓝看得眼睛跳了跳,自暴自弃道:“教授,这个同学一直骚扰我,打扰我正常的上课时间,我能不能请求换个座位?”   教授转头看向周悦,迟疑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拿起点名本,问道:“同学,我刚刚似乎没看到你,你叫什么名字?”   周悦一慌,抬头看着教授,身体不自觉抖了抖。   她来晚了几分钟,没有赶上点名,没想到这个教授的记性竟然该死的好。   这是重点吗?!!   重点难道不是席向蓝在课堂喧哗,叫席向蓝出去吗?   “教授,她叫周悦。”席向蓝看事情有转机,赶紧补充,“她迟到了,刚刚才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在我身边坐下,和我说一堆听不懂的东西,打扰我正常上课。”   教授放下点名本,露出一个威严的表情:“周悦同学,你迟到也就算了,但是不能打扰其他同学上课,知不知道?”   周悦一心想要将责任转接到席向蓝身上,可是在教授的目光下,她绞尽脑汁思考半天,却想不到合适的理由,整个人一顿,不由得咬牙切齿,心生恼怒。   “对不起。”几分钟后,周悦压下心里的情绪,开口道歉,“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这样。”   教授满意点头:“很好,你们各自找地方,坐下,继续上课。”   说完转身继续写板书。   周悦咬紧牙关应了声,坐下捡起课本。   席向蓝不稀罕继续坐在这,抱起课本,冲着周悦嗤笑一声,转身往前面的空位走去。   周悦初战失利,还被人嘲笑,脸色顿时黑了。   ……   下课后,看着教授收拾了东西离开,周悦蹭地站起来,走到席向蓝面前,俯身冷笑。   “你真是可怜!”   席向蓝:“……???”   周悦继续道:“被谢黎抛弃了,你心里很苦?”   “……你是疯了吗?”席向蓝目瞪口呆,半天后,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从哪里听来的?”   先别说他们还没在一起,就算真的在一起,谢黎也没有抛弃她好不好?   还是论坛上又传了什么谣言?   谢黎去云南之前,担心出幺蛾子,不准席向蓝看论坛,免得一冲动,她又去和对方真人PK。她一直乖乖听话,没有上论坛,所以还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周悦生出这样大的误会。   “你是不是有臆想症?”   席向蓝皱眉:“或者你是妒忌我,妒忌得大脑都有幻觉了?”   “难道你们没有分手?”周悦心里一沉,不死心,继续使用激将法冷笑道,“可是,一对正常的男女朋友,会这么多天都不见面吗?依我看,你就是和谢黎分手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觉得丢人。”   席向蓝略感无语,露出同情的眼神:“因为谢黎请假,现在不在学校啊。”   周悦愣住。   历史系人少,加上课程太难,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埋头学习的,谢黎请假这件事几乎没人在意。   也就是艺术系这边的闲人多,会关注谢黎有没有来接席向蓝,还在论坛内涵了几十层,被删帖之后才没了动静。   周悦的舍友,也是听说了两三句流言,又注意到席向蓝这几天脸色不好,天天盯着手机,像极了失恋的模样,随口说起,更想到周悦会想要来找席向蓝试探。   这就导致周悦陷入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她只知道谢黎好几天没来接席向蓝,惊喜冲昏了头脑,竟然忘了找历史系的人打听,谢黎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说是,就是吗?”周悦下不来台,嘴硬道,“我看你还是早做准备,要是谢黎真的不要你了,可别到我面前哭。”   席向蓝小时候受了欺负,永远第一个找到周悦哭诉。   因为周悦的一句话,席向蓝回想起往事,表情复杂:“放心,我不会的,我长大了。”   周悦低声哼了一句,转身要走。   “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席向蓝叫住她,“我不会到你面前哭,因为谢黎会一直在我身边。”   她的声音很大,还没走的同学都听到了,却没有发出声音,目光同时朝教室外面看去   只有周悦气到,没有发现大家的异常,不顾人设崩塌,冷着脸道:“那你就等着,我从你身边夺走他的那一天。”   “哪一天?”   一道清越低沉的嗓音响起,堵在出口的同学对视一眼,回过神,如摩西分海般向两边分散,露出中间的道路——   谢黎抱臂站在门口,漫不经心道:“很可惜,我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周悦脸色一白:“你也在?”   “假期没了,我回来看看女朋友,为什么不能在?”   谢黎冷声回答了她一句,走进教室,冲着席向蓝打了个招呼,语气转为温柔:“下课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参加我们寝室的聚餐?”   席向蓝没从谢黎忽然出现的惊喜中回过神,呆呆道:“什么?”   谢黎不禁一笑:“我说,作为他们的嫂子,你是不是也要偶尔出场一次,见见下面的弟弟?”   “不是这一句!”席向蓝咬唇,“你叫我女朋友?”   “难道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谢黎挑眉,见席向蓝纠结的表情,随口问一个看热闹的同学,“同学,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路人同学好好地看着修罗场大戏,忽然被点名,也没惊慌,利索点头:“情侣啊,你们俩可是全校公认的情侣。”   男方是新任校草,女方是艺术系系花,颜值登对,身高和谐,经常公开撒狗粮,他们不是情侣,谁是?   谢黎满意,和席向蓝说:“你看,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可是你……”席向蓝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不该太矫情了。   没有告白又怎么样?只要他出现,全世界都是五彩缤纷的。 第73章   “我们走。”   席向蓝想通,主动挽上谢黎的手臂,冷静镇定道:“我们去见一见底下的弟弟,他们在哪?”   自己随口说的话,她却记住了,谢黎心生笑意,握过女孩的手:“他们都在校门口等着。”   “那我们现在过去。”   “等等,你不需要回寝室换一套衣服吗?”   “如果你陪我一起去,我就去。”   “我当然陪着你。”   两人无视了周悦,一来一往地交谈起来。   说着,谢黎轻轻敲了席向蓝的脑门一下:“我不陪着你,还能陪着谁?”   “只能陪着我!”席向蓝听到谢黎的话,紧紧抱着他的手臂,露出甜甜的笑。想起什么,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上午你不回我的消息,是因为上了飞机吗?”   “是啊,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有打招呼就直接飞回来了。”谢黎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没想到竟然有人找你麻烦。”   说完瞥向周悦,露出冷漠神色:“应该是我拒绝得还不够狠。”   什么?谢黎拒绝过周悦?   岂不是说,周悦向谢黎表白过?   这就有意思了!围观群众一下子想起了论坛那栋消失的高楼。   尤其是女生们,军训时,听了周悦信誓旦旦说的话,才坚决认为席向蓝水性杨花,从没想过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   这时候真相大白,大家都回过味来。   “人不可貌相啊,啧啧。”   “谁说不是呢?我还真以为是什么姐妹情深。”   “我忽然想起,刚刚似乎也是某个人冲进来打断席向蓝上课,席向蓝才会发火,亏她装得一脸无辜。”   “可别说了!就她这一份白莲功力,得罪了她,你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教室里外响起细碎的交谈,周悦听见,脸色僵住,放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眼底闪过茫然和痛苦。   谢黎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喜欢他啊……   不自不觉中,周悦将心里的话呢喃出声。谢黎听见,瞥了一眼,冷声打断:“是吗?可惜,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被你喜欢。”   周悦一愣,倏忽抬头看他,眼底闪过恨意。   “耽于勾心斗角,陷害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就是你的喜欢?”谢黎表情淡淡,“如果是的话,抱歉,我不需要。”   席向蓝盯着周悦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安,扯了扯谢黎的衣角:“别说了,我们先走。”   总觉得,周悦因为这句话受了很大的刺激。她怕谢黎再继续刺激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再者,反正已经决裂,何必还要在周悦身上浪费时间?   谢黎低头面对席向蓝,似乎也冷静下来,语气明显缓和:“好,听你的话,我们先走,别让他们在外头等久了。”   话落,两人牵着手朝外面走去。   教室里只剩下周悦,听了那一顿话还没回过神,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充满了阴霾。   以及一堆被周悦欺骗后回过神的女生,在肆意地指桑骂槐,发泄心里的不平。   ……   “嫂子,你都不知道,谢黎简直神了!”   某家干净整洁、飘散着浓郁麻辣鲜香气息的夜宵店,包厢里,彭子期情绪激动,不断鼓吹谢黎。   “那颗石头没有莽带没有松花,我们都不看好,谢黎偏偏看中了,花了一万二买下来,切开大涨!”   席向蓝提起一点兴趣:“涨了多少?”   “这个数。”   彭子期神神秘秘地献宝。   席向蓝瞪大眼:“八十万?”   “是啊!”彭子期拍掌鼓舞,“嫂子厉害,一下子就猜中了!”   席向蓝愣愣地转头看向身边的谢黎:“你去了一趟,赚了八十万?”   她从小到大攒下的压岁钱也就差不多这个数,真的没想到谢黎这么厉害,去了一趟就赚到八十万。   席向蓝为谢黎高兴。   她能从初次见面的细节中看出,谢黎的家境并不好,有了这八十万,谢黎以后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当然了,如果不是他固执地不肯收下家里送来的感谢费,也不用辛苦去R市拼搏,害她担心……   “那儿呢?”彭子期不高兴了,打断席向蓝,“嫂子,你也太小看我们谢黎了,这才第一天。你要知道,我们在那里待了四天。”   席向蓝一愣,猛地瞪圆了眼睛:“难道还要更多?”   “可不是吗?”彭子期得意笑了,“谢黎后来又买涨了两块石头,没有卖出去,带了回来。咱们这回过去,可是大大的赚了一笔。”   “嗤!”杜思乐不屑,“又不是你的石头,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彭子期一顿,有些悻悻然:“我不是为了谢黎高兴吗?”   再说了,谢黎可是答应,只要他陪谢黎去一趟R市,就给他三千块钱报酬的。   他也是为了自己的三千块钱高兴啊。   从魔都远去R市,谢黎担心自己一个人不方便,请了本地人彭子期带路,他包食宿。   得知这个消息,杜思乐也想跟着去凑热闹,不过谢黎并不接受,所以杜思乐是自费跟着去的。也就是说,402寝室几乎全员去了,只有一个平时存在感薄弱的舍友陈军没有去。   不过,和谢黎买石头切出来翡翠,大赚一笔;彭子期没钱,没有买石头,不亏也不赚,都不一样的是——杜思乐看到谢黎买涨了,眼红心热,也跟着买了两块自己看好的石头,赔了个倾家荡产,三十万从小到大的零花钱全都没了。   他不高兴也正常。   彭子期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继续和席向蓝吹起谢黎的伟大事迹。   席向蓝听得兴致勃勃,眼睛发亮,不时转头看一眼谢黎,露出崇拜的表情。   十几分钟后,服务员上菜,彭子期投入到了火锅里,埋头吃东西。   席向蓝托腮问谢黎:“还有两块石头,你打算怎么办?”   “卖给你爸爸了。”   “真的?”席向蓝惊讶,“你没有因为是熟人就便宜他?”   谢黎忍俊不禁:“放心,我下了狠手宰他一笔的。”   赌石实在是个暴富行业。   他用了一万二买下石头,切出一块较大的糯种翡翠,就地卖出八十万。又用八十万和全部身家,买下一大一小,价值分别为三十万和六十万的两块原石,带回住的旅馆,租用了切石器自己切,切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帝王绿翡翠,和一块皮球大小的冰种阳绿翡翠……   看到翡翠的那一刻,谢黎当机立断联系了未来岳父席年,通过他的渠道,将两块翡翠接回了魔都。   至于具体的价格,按照市场价走,一共三千五百万,已经打到了谢黎的账上。   席年也说了,以后有合适的翡翠,还可以找他。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他不会坑谢黎。   谢黎答应了。   两个男人之间,虽然有席向蓝这个连接,到底没有成为真正的一家人,还是处于彼此试探的程度。   谢黎也决定了,他以后的事业大约就是买卖翡翠原石为生。   至于原主报的大学专业……   他会拿下毕业证,给谢家人一个交代。   因为这一纸证书是谢家人的执念,就算为了安慰她们,他也不可能中途退学。   ……   吃完火锅,谢黎和两个宿舍兄弟告别,目送他们先走,看到路边有一家还没下班的银行,径直进去了。   “你干什么?”席向蓝回过神,跟了上来。   “我给家里转钱。”   谢黎走向柜台,嗓音平静无波:“我出生的地方,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城市,大山封闭,交通不发达,种了农作物都卖不出去,教育也差。家里人为了供我读书,考上大学,吃了很多苦。”   “现在我有了一点出息,不忍心看着她们还在家里吃苦。”   听他这么一说,席向蓝愣了愣,有了点印象,狠狠点头:“是该这样的!”   她也在那个城市待过,虽然山清水秀,风光明媚,不过经济条件很差,也只有姥姥年纪大了恋旧,才愿意待在那个城市了。   谢黎要给家里人转钱,理所当然的嘛。   谢黎一顿,继续要做的事情,给家里唯一的卡里转了五万块钱。   然后起身,对着席向蓝说:“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   “既然要在一起,我的家庭坏境,我想应该和你介绍一下。”   席向蓝露出惊喜:“好啊好啊。”   谢黎露出抱歉的表情。   两人一边压马路,一边聊天。   从谢黎开始说起,席向蓝的表情就一直在变化,先是惊讶、心疼、错愕、担忧,再是气愤、吃惊……最后化作复杂。   “我打算年底回家,劝两个姐姐离婚,带上我妈妈,一起住到魔都来。”   老家的重男轻女风气太重,在老家住越久,谢母和谢大姐、谢二姐受到的影响越大。   既然迟到都要举家搬来魔都,何不提早四年?   或许魔都的四年耳濡目染,能改变她们一点点观念。   席向蓝点头:“离婚当然好……你两个姐姐一个二十六,一个二十三,就算离婚再嫁,也还是正年轻呢?”   谢黎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谢大姐和谢二姐的丈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世,仗着谢黎的关系有了些小钱之后,都学会了在外面养小三,还动辄对谢大姐、谢二姐打骂。   谢黎劝她们离婚,她们受旧观念影响,坚决不肯。   后来事情闹大,两个姐姐险些死在家暴里,谢黎找人教训,两个渣男立刻跪地认错道歉,姐姐们心软,还为他们求饶,拖拖拉拉几十年过去,也没有离成婚。   这一辈子,谢黎已经有了计策,坚决要让她们提早离婚。 第74章   因为有了想要做的事情,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就是几个月过去。   结束期末考试,谢黎带着行李回家。   席向蓝送他到车站,眼巴巴委屈的模样仰头看着他。   谢黎无奈:“我回去就和你视频,过完年立刻回来行不行?”   “你说话算数!”   谢黎举起三根手指:“我保证。”   席向蓝这才满意,点了点下巴,忍住不舍道:“行,你进去,好好处理家里的事情,还有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谢黎刮了她鼻尖一下,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浅笑,转身进站。   因为道别耽误了时间,过安检进到候车室,火车已经将要出发,谢黎赶在最后一刻上车,拉着行李箱,找到自己的座位休息。   “是你?”   对面的女生有点脸熟,看见谢黎出现,举着手指,意外地看着谢黎。   谢黎点头,也有些诧异,淡淡微笑道:“又见面了。”   这个女生俨然就是半年前他在火车上遇见的那对情侣之一。   几个月过去,女生变得稳重许多,看见谢黎,只是露出惊喜的微笑,和男友说了一句,没有再做出奇怪的举动。   谢黎和她打了招呼,彼此交谈,得知他们也是学生,在魔都上学。高三的时候,他们恋爱约好一起考上魔都大学,结果两人都失败了,只能选了两所相邻的文理大学。   谢黎点头:“能够在一起就很好。”   “是啊。”女生露出幸福的微笑,看着谢黎,“同学,你有女朋友了吗,要不要我介绍,我学校美女很多的哦。”   谢黎一愣,想起了席向蓝的样子,唇角不禁流露出温柔的笑意:“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很好,和我是同一所学校的。”   “哇,羡慕。”   女生说完,在心里暗道,能够叫这样优秀的男生喜欢上,那一定是个很可爱很棒的女孩子。   谢黎看出了女生的想法,一笑了之。   又随口说了几句,谢黎不再聊天,翻开一本书,伴随着窗口的阳光看书。   ……   数个小时后,天色临近黄昏,他到站了。   谢黎和对面的情侣打了招呼说再见,带着行李下车,走出车站,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外面徘徊,焦急等待的谢母。   “妈。”   谢母闻言抬头看过来,眼睛睁大,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满满的喜悦,激动地走过来迎接:“阿黎!你可算回来了!”   “妈,你走慢点。”   谢黎怕她走太快,不小心摔倒,连忙几步上前拦住她,无奈道:“不是说了我认识家里的路,不用接的吗?”   “那是什么话?我来接自己儿子,我心里高兴。”   谢母脸上挂满笑容,故作生气拍了拍谢黎的肩,嘴里叨念着:“廋了廋了,看看你都瘦得不成人样了,快,回家去,妈给你准备了一桌好饭好菜,好好补补。”   这话听着特别熟悉。   无论孩子在外面过得好还是不好,在父母心里,一定没有家里好,所以他们见到孩子的第一句话,永远是瘦了。   谢黎终于也享受到了这一种待遇,心里暖洋洋的,答应了一声:“好,咱们回家。”   谢黎家在山里,从市里坐车到山脚下车,走上五六里曲折的山里,趟过两人并行的悬崖小道,才能进到谢家岗。   就算是在经济不发达的本市,谢家岗也是山坳里最贫困的存在。   能够培养出谢黎,可见谢家人用了多少心血,又有多么辛苦。   换乘小巴车后,两人进了山,谢母看见谢黎带回来的行李箱,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要动手帮忙拎,谢黎拒绝了她,她还是不放心地盯着看,生怕累到了谢黎。   谢黎无法,只能找了个话题来聊。   “妈,我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谢母的注意力果然转移了,美滋滋地说:“高兴,我都好几天没睡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呢。你大姐和二姐也回来问了好几次,全家就等着你回来好过年。”   谢黎想到马上要过年了,点点头表示理解,继续问:“家里年货买好了吗?”   “年货不买,没必要买。”谢母摆手,“家里养了三头大肥猪,你大姐家里养了十来只鸡,你二姐家里有鸭子,就等着你回来杀了吃,还要买什么年货?”   能够商量得这么好,谢黎知道,一定是三人商量着一家养一种,就为了过年等他回来。   谢黎感动又无奈:“妈,我不是打了钱给你吗?你以后就别干这些杂活了,也别再养猪,多休息。”   乡下养猪可不简单。   农民不舍得用饲料,自己上山打猪草,混合上剩饭剩菜喂猪,都是辛苦活,所以土猪肉才特别香,也特别贵。   谢黎已经能赚钱,就不想谢母年纪一大把,还要继续操劳。   谁知道谢母听到这句话,并不高兴,眉毛一竖道:“那怎么行?你能赚钱是你的本事,这笔钱我都给你存在娶媳妇,不能动。”   谢黎脚步一顿,停下身形,皱眉看向谢母:“妈,你不会还没看卡里有多少钱?”   他先后打了三次钱回来,一次五万,合计十五万,想要让家里人改善一下条件。但是电话里说的时候,也没有说得太明白,只是说打了钱到卡里,让谢母去取出来用。   如今听谢母这口气,她似乎完全不知道卡里有多少钱。   不然家里头一次见到这样一大笔钱,谢母也该问谢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见谢黎停下来,谢母也停下脚步,语气有些不解,又有些理所当然道:“是啊,我没去看,怎么了?”   顿了顿,她肯定语气道:“你放心,反正我不管卡里有多少钱,都是你的,回头都留给你。”   “妈……”谢黎更加无奈。   谢黎不想自己辛苦赚钱,他身边重要的亲人们,却过得比普通人家还不如。   可是面对勤俭的谢家人,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们改变消费心态。   ……   说话间,谢家岗到了。   摸黑走进院子,伴随着门从里面推开的声音,谢大姐的嗓音传了出来:“我听着外面有动静,是不是阿黎回来了?”   “大姐,是我回来了。”谢黎高声回答。   话音一落地,两个身影相互扶着彼此从屋里跑了出来,探头眺望。   “真的是阿黎,太好了。”   借着月光,谢大姐和谢二姐看清了谢黎的脸,露出满脸的喜色,招呼道:“快,快,快进屋。”   谢黎露出笑意,随她们进去。   进到里面,借着昏暗的灯光,谢黎发现桌上摆满了饭菜,露出无奈表情:“怎么做了这么多?”   “你回来了,咱家当然要丰盛些。”谢母不以为然,接过谢黎的箱子去放好。   谢黎左右看了眼饭菜,微笑道:“算了,多了就多了,反正咱家里人口多。大姐二姐,你们也一起坐下吃。”   “阿黎你和妈吃,我还得赶回去做饭,就不多留了。”   “什么?”谢黎看了眼天色,迟疑道,“都这么晚了……”话音未落,谢黎看见了谢大姐下巴的淤青,脸色一僵,“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谢母放好了儿子的行李箱,回来吃饭,听到谢黎的话,诧异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清之后,不以为然道,“没什么,你姐夫喝了点黄酒发酒疯,别管了。来,先吃饭,饭菜还是温的,别耽误了。”   谢大姐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脸:“对啊,阿黎你先吃饭,我看到你回来也就放心了,先回家去了,家里离不开我。”   二姐也跟上,说了一通,要回家去。   谢黎沉下脸色:“饿死他们最好!”还管离不离得开干什么!   “阿黎,你说什么呢,那是你姐夫。”谢大姐和谢二姐都急了。   “我没有这样的姐夫!”谢黎沉下脸色,语气严厉道,“坐下吃饭,今天晚上你们在家里过夜,明天我陪你们回去。”   他没有想过,那个男人竟然这么早就有了家暴的习性……   可能是因为他相比前世提早回来了几天,才发现了这个伤口,不然过几天伤口痕迹消了,他什么都发现不了。   ……   在谢黎的二话不说中,谢大姐和谢二姐都一脸不安地留了下来。   吃了饭,她们犹豫半天,再一次提出回家。   谢黎想想两个村子之间的那些悬崖小道,有看了看外面暗下来的天色,坚决不答应:“真的离不开你们,就让他们来接。打了我姐姐,连赔礼道歉都不知道吗?”   就这样,两人不安地在谢家睡了。   谢母不太明白谢黎这是要做什么,女人家挨打不是正常的吗?有些懒货,就是要狠狠收拾才听话,两个女儿虽然不懒,挨两下打也正常,世上哪个女人不挨打?   但是她无条件支持自己儿子。   在她心里,儿子是第一位的,女婿也要靠后排。   就这样,一晚上过去了……   隔壁村子始终没有来人。   谢大姐和谢二姐神色憔悴地起来,在院子里洗脸,看见谢黎,叫道:“阿黎,早饭我就不吃了,我真的要回家了。”   “吃点。”看到她们这样,谢黎也有些无奈,软言道,“吃了东西,我陪你们回去。”   “真的?!”两人十分惊喜。   谢黎心情复杂地露出微笑,点点头:“嗯。”   看着两个姐姐兴奋地进屋吃早饭,他叹了口气。   谢大姐和谢二姐都嫁到了隔壁村子,还是邻居。   谢大姐的丈夫得了小儿麻痹症,右腿萎缩,是个残疾人,在路口帮人维修自行车和摩托车赚钱。   谢二姐的丈夫是个赌徒,喝酒抽烟瞎混,和本地所有男人一样,从来不做家里的家务——前世,他是先家暴的那一个。   谢大姐的丈夫也是看到了这种情况,才学会了回家在谢大姐身上动拳头。   谢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改变了顺序,反而是谢大姐先遭遇家暴。   不过还好,他提前回来了…… 第75章   谢黎脸色平静,叫家里人一起进屋吃饭。   用了两碗稀饭,看两个姐姐都坐立不安,谢黎开口:“大姐,先去你家里。”   谢大姐早就迫不及待,听到这句话,放下筷子高兴地站起来:“太好了,走走,大姐带你去我家看看,你姐夫也早就盼着你回来呢。”   谢二姐赞同,自豪道:“对,去你大姐家看看,然后去我家看看,你二姐夫也想见见你这个大学生,听你说说魔都的事情。”   谢黎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点头应了声。   穿过连接每个村子的山崖小道,到了隔壁村。   谢大姐的家一如记忆中破旧,黄泥土砖墙,配上竹篱笆小院,如同每一个贫困农村家庭的采访里见到的那样,充满了腐朽又暗黄的色调。   谢黎打量了一眼,意外发现进村子后,身边的谢大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越是靠近家里,越是脸色不安。   他不太明白地皱了皱眉,推开院门进去。   “又死哪去了?”听见动静,一个暴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伴随着砸东西的动静,“你个死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昨天竟敢不回家……”   个子瘦小,一瘸一拐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骂骂咧咧,手里拿着手腕粗的木棍。   “姐夫。”谢黎叫道。   小个子男人一愣,定睛一看,看见谢黎,立即大喜过望:“嘿,阿黎回来了啊。”   “是啊,昨天晚上到家的。”   “我说你大姐怎么昨晚不回来了。”男人嘻嘻哈哈,露出高兴模样,手里挥舞了两下棍子,“差点想把她打一顿。”   谢黎用冷淡的目光打量着他,压抑心里的烦躁,轻声道:“姐夫,打老婆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男人愣了愣,回过神奇怪道,“咋了,是不是她跟你告状了?小舅子我和你说,女人该打还是要打,你别心软。”   重男轻女的地区,打女人成风,对方压根不觉得在谢黎面前打老婆会如何。   不仅如此,对方还上来要揽着谢黎的肩,教他以后结婚怎么教育老婆。只可惜个子太矮,愣是攀不上谢黎的身高。   谢黎闭了闭眼,露出厌烦神色,知道眼前这个人没救了。   “算了,姐夫你先忙,我还有事,要送二姐回家。”   正在努力中的小个子男人有些可惜,放弃勾肩搭背的想法,摆手道:“好,你去,回头记得来找我,我们两个好好喝一壶。”   谢黎没有搭话,只是道:“别打我姐了,昨天是我回来,留她在家住了一晚上。”   “哎呀你放心,今天家里还有活干,我不会动手的。”   小个子男人似乎非常得意自己的大方,冲着谢黎邀功。   谢黎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示意二姐跟上。   二姐脸色犹豫,走出院子后停下脚步:“阿黎,要是碰上你二姐夫,你也和他说一句啊。”   “什么?”   谢二姐不假思索道:“就是我在家过夜的原因,我怕他又动棍子。家里鸭子还没放出去,我要是躺在床上起不来,里里外外没人收拾。”   谢黎:“……”   也就是说,谢二姐曾经被打到瘫在床上起不来?!   即便是这样,她还在惦记着做家务?!!   谢黎忍耐地深呼吸一口,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在前世相处中,谢大姐和谢二姐对席向蓝的态度真不算狠。   顾忌着席向蓝的身份,她们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十分客气了。   因为常年生活在闭塞而贫穷的大山里,她们早已经习惯了男尊女卑、女人不值钱、活该干活还要挨打等等设定。遇见席向蓝,自然而然地在她身上展开了同样的理念。   错的不是她们,是环境。   谢黎看着脸色蜡黄、眼神期待的谢二姐,脸颊僵了僵,努力安抚地笑了笑:“好,我和他说。”   谢二姐露出高兴的笑容:“那就好,你是男子汉,又是大学生,他一定听你的劝。”   话是这样说,不过回到谢二姐家,屋里并没有人。   谢二姐松了口气:“应该是昨天夜里出去赌,还没回来。”   谢黎审视地看着院子,有些胸闷,帮着谢二姐收拾了一下院子,等到院子里的重活都干完了,僵硬地点头:“既然这样,二姐,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去去,大年初二我再去看你。”   本地的习俗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娘家看看,不然就是不守妇道。   谢大姐谢二姐昨天跑回谢家岗,已经算得上是大胆了。   谢黎心情更加复杂,点点头答应道:“好。”   ……   一个人回家的路上,谢黎想了很多。   到家后,他找到了谢母,问她:“妈,要是大姐二姐离婚,你答不答应?”   “什么?!”谢母反应很大,抛下手上的东西,转过身道,“阿黎,你说什么呢?过得好好的,干嘛离婚?”   “她们天天挨打,怎么能叫过得好好的?”   谢母一脸奇怪:“嫁人了,不都是这样的吗?”   “咱爸打过你没有?”   谢母一愣,没说出话来,低下头嗫嗫了很久,忽然眼眶红了。   “好好的,说那个死老头子干嘛?他都不要我们娘俩了。”   “妈。”谢黎有些抱歉,继续道,“你看,爸从来没打过你,村里也有好几户不打老婆的人家,大姐二姐离婚了,再嫁一个好的,您心里不也轻松,不用心疼吗?”   谢母对谢大姐谢二姐也有感情,不然也不会将她们嫁去邻村。   因为大山里面还有大山,只要嫁到大山深处去,拿到的彩礼钱要翻一倍。可是谢母没有,她拿了给谢黎复读的钱就够,谢黎其他的生活费,都是她自己辛苦种田买菜赚来的。   谢黎觉得,能够让大姐二姐过上好日子,谢母心里一定也是愿意的。   “可是,这不是拿了人家的彩礼钱吗?”   “这件事我不同意,你别说了。”谢母抹干净泪,恢复了正常神态,坚决不肯,“再说了,你大姐二姐嫁过去才一年多,真要离了回家,村里人都要戳我们的脊梁。”   “我们可以把钱还给他们。”   谢母脸色冷下来:“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她们要是离婚了,拖累你的名声怎么办?你可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学生!”   谢黎忽然懂了,关键点还是在自己。   离婚再嫁,在谢家岗算是一件丑闻,谢母不想害了自己。   他沉默下来,没再说话。   谢母以为他放弃了,心里松了口气,安慰道:“阿黎,别想这些没用的事,你大姐二姐嫁的挺不错的。你要是觉得对不起她们,以后有出息了,多帮帮她们就行。”   帮了有什么用?前世,原主帮的还不够多吗?他们何曾对谢大姐谢二姐手下留情过。   谢黎进屋想要安静一下,看到角落里的行李箱,整个人一愣。   他还没有和席向蓝视频?!   回来之后,密集的事情铺面而来,他竟然忘了这件事。后来到了家里,大山里没有信号,他一时没有想起手机的存在……   这下完了,席向蓝要气死了。   ……   抱着手机,谢黎要出门寻找信号。   谢母询问他去干嘛,他随口应付了一句,到处寻找高处,盯着手机屏幕。   爬上一棵树,手机有了信号,顿时,密集的讯息提示连绵不断地响起来。   谢黎脸色一僵,正鼓起勇气要打开来看。   蓦地,一个来自于“席向蓝”的视频申请弹了出来。   ——小姑娘似乎24小时都在拨叫,刚刚有了信号,她的通讯就来了。   “嘟,嘟,嘟……”像是一声声悬在脑袋上的利剑,催促着谢黎接起。   谢黎迟疑地看着,握拳叹气,认命接起。   “谢黎!!!!!”   一声吼叫,惊起无数飞鸟。   谢黎厚着脸皮出镜,对席向蓝挥手:“想我了吗?”   席向蓝气到说不出话:“……你说好了和我联系的。”   “对不起,我的错。”谢黎叹气,将回来之后遇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席向蓝听得瞪圆了眼睛,怒气渐渐消去,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谢黎扯了扯嘴角,无话可说。   “那你要怎么办?”席向蓝露出同情的眼神,“你姐姐们愿意离婚吗?”   “让她们主动离婚是不可能的了,我要想一些办法。”   席向蓝露出好奇的眼神:“什么办法?”   谢黎想了想,有了些主意,组织语言,斟酌地缓缓将自己的计划道来。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席向蓝并不理解,“骗家里人你欠了钱,让你姐姐离婚再嫁,赚礼金还债……这种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用。   席向蓝是大城市的富裕姑娘,见到的都是真善美,没有见过偏远山区的乱象。   这在谢家岗,其实是个挺常见的事情了。   谢家岗在山里,早些年,计生办管不到,山民们都连续生好几个,有儿子就想着多生几个儿子,没儿子就不断的生,直到有儿子为止。   中间生出来的女孩怎么办?   要么小小年纪送出去,在各个工厂干活,寄钱回来养家;要么嫁给没老婆的,换一笔彩礼钱给儿子娶媳妇。   有些家里急用钱的,还会逼着嫁出去的女孩子离婚再嫁一次,用彩礼钱周转。   而因为从小缺爱,那些女孩子只要能够得到家里人的一句夸奖,无论什么事情,都会乖乖听话。   不过,离婚再嫁这种事情,即便是在谢家岗也要被人嘲笑的,大家都不想碰上花钱娶来的新娘子没待几年就跑了的情况。   谢母不愿意两个姐姐离婚再嫁,也是如此,怕拖累了谢黎的名声。   但是,当谢黎的学业受到威胁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谢黎用这一招,谢母肯定会帮忙劝两个姐姐离婚,两个姐姐对丈夫感情不深,八成也会答应离婚。   只要她们坚决要离婚,不理会丈夫的话,谢黎就成功了。   因为从头到尾,阻碍她们过上新生活的,从来不是丈夫的野蛮,也不是外力的强迫,而是她们心里给自己下的禁锢。   突破了这道禁锢,只要谢黎带她们离开谢家岗,什么都好说。   ……   谢黎下定了决心,和席向蓝说了几句话就挂断通讯,回家里找谢母,要走了家里唯一的银行卡。   “我去市里一趟。”   “去市里,你要这个干什么?”谢母看着儿子手上的东西,不放心道,“你可千万别乱花钱,那里面还有你明年的学费呢。”   谢黎点头:“我知道了,妈你放心,我就是和高三的同学出去玩,不会乱折腾的。”   “那你出去早点回来,别错过了晚上的小巴车。”   “好。”   谢黎转身拿了背包,一个人出村子,中间路过一户人家,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叫声,还有拳拳到肉,锅碗瓢盆砸落地上的声音,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走过去敲门。   里头有个中年男人探头出来,露出意外的表情:“是谢黎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   “怪不得呢,我说没看到人。”中年男人若无其事,踹了女人一脚,“来客人了,还不快去倒茶。”   “我这就去。”   谢黎看着女人没事人模样一般从地上爬起来,嘴角破皮,一瘸一拐,露出了复杂的目光。   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不到三天上了火车离开,而原主前世也是个粗心大意的男生,没有特意去记谢家岗的情况。   真的身临其境,似乎到处都是家暴。   “不用了,我就打个招呼,还要去市里一趟。”   “啊?”中年男人愣了愣,稀里糊涂点头,“那你去,晚上去小卖部啊,小卖部放电影。”   他不知道谢黎叫他做什么,有些纳闷。   而打断了家暴事件的谢黎已经功成身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不过,打断了一时,也没有办法拯救这些女人啊。   谢黎知道,以他现在的能力,能够救家里两个姐姐脱离苦海就不容易了,没有办法也救下其他人。   只能容后再议。   从谢家岗离开,走了五六里山路,谢黎在路边等了很久的车,终于等到了一辆油漆快掉光的小巴车,搭车去了市里。   他花钱雇了几个身高马大的汉子,一起回到谢家,在谢母面前表演了一番“和老同学出去玩,输光了卡里的钱还倒欠五万块”的剧情。   谢母吓懵了。   “怎么,怎么就欠了这么多?”   “妈。”谢黎缓缓跪在她面前,“我对不起你。”   “可是,怎么就欠了这么多钱?”   谢家没有电视,没有外来讯息。谢母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从小听话的儿子会联合外人一起来骗人,听到这几个高头大汉说出的话,心都要凉了。   欠了五万块啊。   对于城市里人来说,可能只是几个月的工资,对于谢家人来说,那是三五年的全部收入。   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申明:本世界是架空世界,时间类似2000年左右。部分情节设定,参考出生某地的朋友亲口讲述。   如有雷同,纯属虚构。 第76章   欠了五万块,还要赚谢黎明年的学费……   就靠她一个人,几乎不可能。谢母想着,像是忽然老了五岁,坐在门槛上,眼神茫然地发呆。   谢黎紧紧地抱着她,有些不安,   想了想,他进屋端来一杯水,往里面滴了几滴灵泉,再交给谢母:“妈,你喝点水,别吓我。”   谢母看了看儿子害怕的脸色,苦笑了一声,接过水喝了下去。   “别怕,我不会倒下去的,我还要看到你大学毕业,娶妻生子。”   谢黎一愣,心情复杂,忍不住有些后悔。   他只说了五万,已经在控制着尽量不要吓到谢母。可是,似乎还是吓到了她……   如果谢母出事,他真的难辞其咎。   谢黎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灵泉的效果足够护住她的身体。   一杯水喝完,谢母冷静了许多,扶着谢黎的手,颤抖着腿站起来:“那些人还在吗?我们去和他们求求情,让他们宽限些日子。”   谢黎咬牙坚持:“他们说,最迟一个月……”   一开始,谢黎回家,只想要说服谢母和两个姐姐,给她们科普外面的世界,让她们慢慢想通,自己选择离婚,随他去魔都。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两个姐姐已经在承受家暴。   计划不如变化快,谢黎当机立断改变了主意,要提前带她们三人走。   谢黎的假期只有一个月,这件事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办好。他要在一个月之内让两位姐姐离婚,带上谢母,和他一起去魔都。   他已经托席向蓝去找房子,先租一间三室二厅的房子,让谢家人安置下来,到时候他新买的房子装修好了,再正式入住新房,以后再也不回谢家岗。   因为这个原因,谢黎不能说破自己的计划。   谢母太固执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办法让她答应谢大姐谢二姐离婚呢?   听到谢黎的话,谢母停住脚步,脸色惨白,缓缓点头:“一个月……好,我想想办法。”   面对着谢黎这个闯了大祸的儿子,她一句话不舍得责骂,将全部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谢黎很愧疚。   可是,又隐隐有些……幸福。   ……   半个月时间,谢母几乎是找遍了所有亲戚借钱。   不过谢父办后事的时候,已经找亲戚们借过一次钱,谢黎上大学的时候,又借过一次钱,第三次上门,真的一毛钱都借不到了。   在村里某些人的“指点”下,谢母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到了两个女儿身上。   看得出来,谢母打从心眼里觉得两个女儿离婚再嫁,对名声不好,所以说出让她们回家再嫁这句话的时候,谢母脸色愧疚,几乎不敢抬头看她们。   两个姐姐也是一样,明明将要脱离苦海,却脸色惨白到说不出话,似乎叫她们离婚,比叫她们去死还要难受。   “大姐,二姐,你们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谢黎打破了屋里的安静,说出承诺。   谢大姐谢二姐捂着脸哭,哭过之后,目光落到了谢黎身上,又仿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透出十二分的坚定。   “好。”   只要能够帮得到这个有出息的弟弟,她们就算没了名声也可以。   事情尘埃落定。   谢大姐和谢二姐从隔壁村子搬回来的时候,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   谢家岗的习俗是,只要摆了酒席才算结婚,领证都是生了儿子之后再去领,两个姐姐回来,也就没那么麻烦,只要搬回家,不再登婆家的门,这件婚事就算了了。   只是邻居们看谢家的目光都不太好。   谢黎全当没事发生过,去邻村找了那两个渣男,将当年的彩礼钱悄悄还给他们,免得他们闹事,又花钱找了人,故意找事,狠狠地揍了他们一段,然后回到家,淡定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听说,他们拿回的彩礼钱,刚好够住院……   谢黎表示非常满意。   ……   这一边,谢母惦记着家里欠的五万块,到处给两个女儿找婆家。   谢大姐和谢二姐也非常积极地想要把自己嫁出去,给谢黎凑学费。   谢黎原本打算说出事情,见状忍不住怀疑,如果他说出真相,没有了债务的威胁,谢母会不会让两个姐姐回邻村去……   思索许久,谢黎最终没有说。   他每天用几滴灵泉养着谢家人的身体,免得她们在重压下病倒,之一个人默默地将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猪圈里的土猪、粮仓里的水稻、地里的蔬菜……   谢母以为他是要攒钱还债,由着他去弄。   谢黎也就按部就班地继续,直到东西都清理干净了,忽然开口,请两个姐姐去市里相亲,让谢母也一起去。   谢母有些不安。   “去市里相亲?那岂不是要嫁到市里?离太远不好,要是受欺负了,我们连顾都顾不上。”   “没事,就去看看。”   谢黎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当他褪去了幼稚的伪装,说一不二、语气强势的时候,谢母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何况,她本来就要给两个女儿找新的婆家。   嫁到市里,总比嫁去大山深处要好……   去了市里之后,谢黎带着三人换乘出租车去火车站,直接买了四张最快去魔都的火车票。   谢母和谢大姐、谢二姐完全看不懂他的操作。   “阿黎,这是干什么?”   谢黎若无其事,掏出手机,将手机里,席向蓝发来的照片给谢母看转移话题道:“妈,你觉得这栋房子怎么样?”   谢母还是头一次看见谢黎新买的手机,先是为手机的出现而惊讶了一下,很快想起正事,眼神中浮现一丝恐惧,有些不安地开口:“阿黎,别说这个,你先说说你买车票是要干什么?”   “我们去魔都。”   “去魔都相亲?!”谢母已经全身发抖。   平时来市里一趟,已经足够叫她大开眼界。现在,他们要去魔都,那个国际性的大都市,只能在别人家电视里看到的繁华存在……   谢母的身体抖了抖:“不行,你大姐二姐不能嫁去那么远。”   谢黎一愣,再一次冲动地想把事情真相说出来。   哄骗了她们这么多天,他心里也很愧疚。   反正已经到了火车站,只要说出口,谢母肯定没有辙了……   天真的谢黎想到这,开口道:“妈,是这样的,有件事我骗了你。其实我没有……”   “阿黎!!”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谢黎。   谢黎一愣,心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个熟悉的声音……他回头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不远处,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胖乎乎像只企鹅的席向蓝在冲自己挥手。   她笑容天真甜美,冲着三人跑来,谢黎眼里浮现暖意,几乎转不开视线。   “你怎么在这儿?”   席向蓝冲到了近前,谢黎伸出手扶着她,开口问。   席向蓝脸颊微红,说出早已想好的借口:“我来姥姥家过年……”   然后迫不及待地看向谢母和谢大姐谢二姐,眨了眨眼问道:“这就是阿姨和大姐二姐吗?”   不等谢黎介绍,谢母先愣住了:“这是谁家的姑娘?”   “阿姨好,我是阿黎的女朋友,我叫席向蓝,你们叫我蓝蓝就行。”   “什么?!”   谢母和两个姐姐异口同声叫了出来,瞪着席向蓝,眼神充满震惊。   从小听话的儿子/弟弟,竟然学会拱白菜了?   ……   坐上火车,谢母和两个姐姐仍然没有回过神。   谢黎看她们发呆,低头问身边的席向蓝:“不准撒谎,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席向蓝一顿,有些心虚地道:“说了我来姥姥家过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姥姥一个人住在这里。”   “是吗?”谢黎反问,语气露出一丝打趣。   席向蓝挂不住面子,悻悻然道:“好好,我老实交代,我就是来接你的。”   “老实承认不就好了。”谢黎露出温柔的浅笑,轻轻地捏了她的脸颊一下,“非逼着我欺负你。”   席向蓝别开脸,哼了一声。   一边发呆的谢母似乎听到了,从茫然中回过神,咽了咽口水,转头暗暗地打量席向蓝。   越看,她就越纠结。   这女孩子好看是好看,可是一双手白生生、娇嫩嫩的,一看就没干过活,怎么照顾得好阿黎?   再一看席向蓝的衣服、项链、耳环和手表,谢母心里更是犯起了嘀咕。   这个女孩子穿金戴银的,养起来得多费钱啊。   看谢黎和她交头接耳聊得开心,谢母暗暗扯了扯女儿的袖子,眼神示意了一番:你们觉得这个弟媳妇怎么样?   两个姐姐刚清醒过来,就接收到了母亲的眼神。   顺着谢母的视线看过去,观察半天,她们微微摇头:不行,娇生惯养,一看就服侍不好阿黎。   谢母点头,眼神犹豫:是啊,可是阿黎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   两个姐姐也犹豫了,对视一眼,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一番纠结过后,三人心里给席向蓝打了及格分——好歹也是阿黎喜欢的女孩子,不能因为第一印象就把人家姑娘看低了,以后多相处,说不定嫁人之后就勤快了呢。   心里有了打算之后,她们三人也松了口气,只是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努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稀里糊涂上了火车,还没问清楚相亲的事情。   “阿黎,你让我们去魔都到底是为什么?”谢母很心疼车票钱,嘀咕道,“难不成你的同学还有看上你大姐二姐的?这可不行,别人大学生,怎么会看上你姐姐,我们还是回家。”   谢二姐想得复杂些,犹豫道:“阿黎,你是不是觉得钱还不上了,要带我们逃跑?”   “什么?”谢母惊讶,“是因为逃债?”   “不是!”   谢黎哭笑不得,连忙打断她们越来越天马行空的想法:“妈,我在魔都买了房子,想接你们去魔都一起生活。”   “是啊,阿黎好厉害的。”席向蓝露出崇拜的眼神,插嘴道,“阿姨、大姐、二姐,阿黎特意来接你们去享福呢。”   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大,谢母已经不会说话了。   似乎没听懂谢黎和席向蓝的话,脸色僵住,疑问地扫向两个女儿:我没听错?   应该……没有听错?   两个姐姐眼神里写满了迷茫,明明那几个字分开来都听得懂,怎么合在一起,就不明白意思了呢?   什么叫他在魔都买了房子?   前几天不是还在说,欠了五万块钱,不还就要挨打吗?   糊弄这么天真的谢母和姐姐,谢黎心里也很无奈。   可是,他一时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   先把人带离那个闭塞而腐朽的村落,其他的,以后再说。 第77章   席向蓝帮忙租下的房子在大学城附近,距离魔都大学只有二十分钟的脚程。   环境清幽,价格昂贵、安保齐全,附近多是教授、退休老师、白领等高知识分子,基础设施完善,风气良好。   谢黎从席家的车下来,扫了两眼,耳边听着席向蓝的介绍,露出欣赏的目光。   席向蓝顿时高兴起来:“你喜欢吗?”   “喜欢,谢谢你。”谢黎一笑,低头问席向蓝,“要不要一起进去看看?”   “还是不了。”   席向蓝很识趣,看出谢家人还有事情要解决,主动提出告辞:“我先回家,等你们安置妥了,我再上门拜访。”   谢黎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答应道:“也好,这几天我可能忙一点。过几天,我们办一场乔迁宴,欢迎你来做客。”   “嗯!”   席向蓝狠狠点头,一双大眼睛笑眯了起来,送上钥匙,爽快地挥挥手,转身上车走了。   谢黎在原地目送。   等车子没影子了,他转头看向谢家母女三人。   “妈,我们也上楼看看。”   谢母冷着一张脸,瞪着谢黎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不想搭理我?”   谢黎无奈笑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摸了摸鼻子:“行,不理我就不理我,我前面带路,你们跟着点,别走丢了。”   说完,他对着席向蓝给的地址,专心地寻找起楼层来。   谢母站在原地僵持不动。   过了一会儿,谢大姐和谢二姐担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妈,前面有拐角,我们快要看不见小弟了,还不跟上去?”   “……走。”谢母不是很高兴,泱泱地道。   火车上,谢黎说出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那一刻,谢母差点当场给他一耳光。   之后她就不肯再和谢黎说话,固执地认为是她没有教好儿子,才会让他离经叛道,做出这种坑姐姐的事情。   谢大姐谢二姐气消了,她的气都还没消。   所以到了这里,即便谢母对于小区的设计外表感到陌生惶恐,她也不肯轻易松口,存心要和谢黎冷战,好好教训谢黎一次,免得他以后愈演愈烈。   可惜谢黎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一个人走在前面带路,找到了楼层,按开电梯。   谢母气得心肝疼,用眼神瞪着谢黎,期待他良心发现。   谢黎无知无觉,叫道:“妈,你们进来。”   谢母哼了一声,说道:“不进来!”   谢黎挑眉:“真的不进来?”   谢母冷着面,扭开脸。   谢黎叹了口气:“好。”然后松开了开门键。   电梯缓缓合上,谢母露出惊慌的表情,冲上来叫道:“阿黎,你去哪……”   她的表情惶恐得像是将要失去谢黎这个儿子。   谢黎一愣,这才想起来谢母怕是第一次坐电梯,条件反射按开电梯,连忙安抚:“妈,你别怕,这个就是电梯,上楼用的。”   谢母看着电梯缓缓打开,放出自己的儿子,愣了愣,捂着脸无力地哭诉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我好不容易拉扯你这么大,是让你活该你姐姐的吗,是让你吓我吓个半死的吗?你这么做,是不是存心想要吓死我吗?”   谢黎乖乖挨骂。   不过这么一闹,母子二人间紧绷的气氛倒是缓和下来了。   在谢黎的指导下,谢家母女三人进了电梯,头晕目眩地上了六楼,看到了自己未来一年将要生活的房子。   三人目瞪口呆。   谢黎笑着摇了摇头,站出来,顺其自然给三人介绍:“房子是三室两厅,妈,你住主卧,大姐二姐睡次卧,我睡客房,等我开学去了学校,你们再另外分配房间。”   “这,这要多少钱啊?”   “只是暂时租下来,花不了多少钱。”   谢黎点开手机地图,转移话题道:“时间还早,妈,我们放了行李,先去超市买点日用品。”   “超市……”谢母眨了眨眼,点点头,“行啊。”   小区里面就有超市,谢黎带着家人大采购了一番,东西让超市工作人员两小时后送上门,又带着家人出门,去买衣服等等东西。   折腾到晚上七点,回到家。   正好超市也送货上门了,谢黎指挥着家人一起做卫生,将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凑合吃了一顿面条,一家人才有空坐下来说说话。   “妈,你不是总说,就盼着我有出息吗?”谢黎环顾房子四周,带一点讨好的笑容道,“你儿子我现在,勉强算是有出息了?”   谢母半天下来连轴转,累到没时间思考,   听到这句话,愣了愣,坐在沙发上叹气道:“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小时候听话了。”   谢黎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几天,谢黎都在教导家人如何使用现代化的日常机器,如何适应这个陌生的城市。   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   那可就太容易了。   谢大姐和谢二姐还没来得及体会离婚的痛苦,就先体会到了有钱有闲的生活有多美好。   不用挨打,不用挨骂,不用干重活,不用活在日夜不断的恐惧中。谢黎还联系了超市定制送菜上门服务,每天都有新鲜的蔬菜水果、新鲜猪羊牛肉放在冰箱里,她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谢母也一样。   回想以前,她只是孤孤单单一个老太太,独自守着老房子,每天清晨下地干活,干到抹黑回家,辛苦劳累不说,有时候想找人说说心里话,连打个电话给儿子都不敢,生怕打扰了儿子学习。   身边的两个女儿也嫁了人,一年才回来二三次。   她老太太独居,灯泡坏了,都要一个人垫着凳子,摇摇晃晃自己换——还好没摔下来过,不然谢黎这时候可能就看不到谢母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她有儿子和女儿陪在身边,每天说说话、做做饭,侍弄一下阳台上的蒜苗小葱,打扫一下房子,之后就可以尽情地追剧。   日子快活得像神仙。   她还不是一个人追,和两个女儿一起追。   三个人,倒是难得的口味相似,喜欢看一些家长里短的电视剧。   现在的国产电视剧,除了少数价值观存在问题,大多数电视剧的价值观都是积极向上,富有正面教育意义的,谢黎也没有拦着她们,还积极地帮她们找剧。   为了让谢大姐、谢二姐走出阴影,他找的都是大女主的电视剧。   一开始,谢母三人嫌弃得不想看,觉得女主角伤风败俗不要脸,不是个贤惠的女人。   看多了,也许是感同身受,也许是自己的身边也在经历同样的巨变,也许是电视剧的洗脑功力强大,她们的态度慢慢有了改变,渐渐理解了那些敢于离婚再嫁的女主角们。   谢黎觉得,这效果实在太好了。   前世她们在魔都生活了十几年,因为没有外力强迫,即便身处国际性大都市,她们也缩在家里,守着古旧的信念不变。   如今他不过是强硬地引导她们看了些电视剧,就达成了大半目标。   谢母终于接受了女儿离婚的现实。   那一天,谢黎从外面回来,听到客厅里谢母看完大结局,感叹地呼出一口气,喃喃道:“你们离婚了也好,那个家不是人待的地方。”   谢黎知道,离婚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   新年夜前夕。   谢母一边包饺子,一边问道:“对了,阿黎,上回火车站来接我们的那个女孩子,怎么后来没见她了?”   “这几天家里乱,都是电话联系,在外面见面,没让她来。”谢黎低头帮忙,随口回答道。   谢母精神很好,兴致很高:“那你让她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顿饭,我们再细心相看一回。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不能疏忽。”   谢黎一愣,抬头看了眼谢母,见她脸色对席向蓝十分期待,不见前世的嫌弃,心里微动,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想了想,他点点头答应下来:“好,我回头问问她。”   就在这时候,谢二姐在客厅叫了一声:“妈,电视开播了,你快点来看啊。”   谢母蹭地站起来,洗了把手:“来了来了,等等我。”   留下谢黎一个人面对厨房里的饺子。   谢黎愣住,苦笑一声,老老实实包饺子。   耳边听到谢母三人同仇敌忾的声音,似乎对电视剧某个情节很有激情。   “上,快上啊,狠狠地抡他一巴掌,对这种渣男不用客气!”   “哎呀,怎么让他躲开了!这种打女人的男人,就是要按在地上,骑在脖子上打,打服为止才有用啊!”   谢黎:“……”   谢黎顿了顿,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矫正过度,家里这三位女性对待男人越来越暴力了……   ……   既然想邀请席向蓝上门做客,作为男方,谢黎觉得自己至少需要先去席家拜访一趟。   包完饺子,他换了一身干净得体的西装,和席向蓝约了见面商量这件事。   约会地点定在席家附近的咖啡厅,席向蓝偷跑出来,一落座,高兴的问:“你要去我家吗?”   “是啊。”谢黎伸出手,给女孩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露出一个浅笑:“去正式拜访叔叔阿姨一次,也好把你定下来。”   席向蓝一呆,两只手盖住了下巴,感觉自己的脸颊快要烧起来。   怎么……怎么这么突然?   “怎么了?”谢黎心知肚明,还要故作不解地开口询问,看着席向蓝,甚至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女孩发热的脸颊。   席向蓝吓了一跳,连忙捂着脸躲开,底气不足道:“你别欺负我……”   谢黎耸了耸肩,收回手:“好,我们继续商量正事——”   什么时候上门拜访席家合适呢? 第78章   谢黎想了想,开口问:“我初十上门拜访可以吗?”   席向蓝抬起脸,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你也知道,我前段时间买了房子,一次性付清,几乎将我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   谢黎神情略显无奈,缓缓解释:“手上没有闲钱,连给叔叔阿姨买礼物的钱都没有,所以过了年,我打算去R市一趟,找几块石头给叔叔阿姨做礼物,再上门拜访。”   席向蓝眼睛蹭地亮了起来:“我也要去!”   谢黎一愣,低头看着席向蓝。   她穿着白色的羊毛大衣,颈间围着淡粉色的羊毛围巾,显得脸蛋红润白皙,眼神明亮,看着谢黎的目光充满了期盼和依赖。   这样的一个小公主,和R市混乱的赌石市场实在画风不符。   谢黎心里一软,答应下来:“好。”   对方信任他,愿意放弃温暖的室内随他远行,他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席向蓝得到肯定答复,绽放甜蜜的笑容,主动去握谢黎的手,撒娇道:“我就知道阿黎最好了。”   谢黎一顿,唇角上扬,顺势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动作温柔,充满了宠溺。   “咔嚓!”   一声打断了两人间良好的气氛。谢黎条件反射扫了过去,看见领座的几个女生都在捧脸看着这边,其中一个女生还举着微单相机。   刚刚那声,就是相机发出来的。   “对,对不起……”   对方被谢黎冷然的目光吓到了,连忙合掌道歉。   席向蓝回过神,一脸迷惑地跟着转头看过去。   “你们是?”   “对不起,刚才的画面太甜蜜了,忍不住拍了下来。”举着相机的女生道歉,举手示意,“我马上删掉。”   席向蓝一愣,想到什么,露出好奇的眼神:“可以让我看看吗?”   对方女生迟疑道:“当然可以。”   席向蓝立刻站起来,打算过去细看,嘴里和谢黎解释:“我们认识一年多了,还没有合照呢。我过去看看照片好不好看,如果好看,就存下来作纪念。”   谢黎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去。”   没有照片,是他这个男朋友的失职。   这次去R市,他们正好可以趁机走走,多拍些照片。   谢黎心里暗自打算,注视着席向蓝的身影,看她和对方沟通。   过了一会儿,席向蓝脸上挂着笑,从领座心满意足地捧着手机回来献宝。   “她发了一份照片给我,你看看好不好看?”   谢黎接过一看,不顾席向蓝诧异的目光,脸色自然地发了一份到自己手机上,截图其中席向蓝的部分,用作手机屏保。   一切步骤完成,他点了点头,淡淡道:“主要是人好看。”   席向蓝咬唇接过手机,现学现卖,把照片上谢黎的侧脸截图做成了屏保,然后点头,加强语气道:“没错,人好看!”   谢黎忍俊不禁。   ……   R市属于温带气候,冬天也不算冷。   多民族混居的制度,早就了这座城市的浓烈风情。在这里,新年气氛很淡,加上春节已经过了几天,原石市场渐渐热闹起来。   谢黎和席向蓝风尘仆仆赶到预定好的酒店,稍作休息,换了一身轻便些的衣服,叫上保镖一起出门闲逛。   出门之后,席向蓝怏怏不乐。   就算谢黎安慰她,她也提不起兴趣,蔫嗒嗒地玩弄衣角,问三句,回一句。   谢黎无奈摇了摇头,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上次来R市,带了两块翡翠回去魔都,充分地证明了自己的眼力。听说他又要去R市,席年很有信心,坚信他还会开出石头,又不放心石头暴露在大众面前,生怕出事,就花钱请了两个保镖保护谢黎和翡翠的安全。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还有席向蓝在。   就算不为了翡翠,请人保护自家的宝贝女儿也很正常。   可是,对于一心期待着二人旅行的席向蓝来说,多了两个如影随形,无论去哪里,都紧紧跟随的两个跟屁虫,梦想中的旅行之路彻底破灭。   从魔都机场出发,她的心情就不好。   谢黎啼笑皆非,捏了捏女孩的脸颊:“一直苦着脸,都不好看了。”   席向蓝哼了一声,别开脸,却也打起了些精神,挽着谢黎的手臂:“算了,不气这个,我们去你说的那个市场看看。”   谢黎点头:“行啊,我们走。”熟门熟路在前面带路。   第二次来,谢黎表现得宛如一个老练而精准的内行人,带着席向蓝直奔R市最大的原石市场。   这里由三个本地家族联合建造而成,里面的石头大多出自三大老坑,随着老坑输入困难,才有新坑的原石流入,充盈着市场。   老坑货最多的当属西边那几家老店。   谢黎上次就是在这里开出了一块豆种翡翠,卖了八十万,才能买下后面两块价值连城的翡翠。   不过在外行人看来,原石灰扑扑的,外表就像路边普通的大石块,实在无法想象里面竟然蕴藏着珍贵而美丽的翡翠。   席向蓝就一脸迷惑。   她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成品珠宝首饰,经过雕刻打磨,色泽动人,入手细腻,从来没见过这样野蛮而原始的原材料。   “谢黎,你要买哪块石头?”   谢黎扫了店铺外面的原石一眼,侧脸俊美,神情中露出淡淡嫌弃:“我们去里面看看。”   外面地面上放满了原石,粗略扫一眼起码有几百块,可是谢黎没看到一块让他心动的。   他第一次来R市时,从系统里兑换了一种技能,名为看破,花费积分3500,可以看破璞玉外表的掩盖,发现其价值所在。   简而言之,当谢黎使用技能审视原石的时候,他看到得不是灰扑扑的石块,而是里面包裹的珍贵玉石。   外面的原石中最珍贵的也不过是糯种,留在外面有些浪费时间,还是去店里后院,看看老板的珍藏好了。   席向蓝乖乖地应了声,跟在谢黎身后,露出崇拜的眼神。   都说工作时认真的男人最帅,谢黎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气势冷然,语气强势,耀眼得让她怦然心动。   ……   “老板,这块石头怎么卖?”   在店里,谢黎挑选了好久,终于看中了一块石头,上面开了个窗,可以看见水汪汪的一片翠绿。   开窗是一种行业说法,指的是原石切割的时候,切到了翡翠,但是还没完全切开,只有一个小窗口。继续往里面切,可能涨,切除一大块翡翠,也可能跌,只是薄薄的一片绿痕,剩下都是石头。   不过,既然开了窗,就比其他没有开窗的原石赌涨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这类原石通常来说价值不菲。   谢黎问价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老板走近,扫了一眼:“三十万。”   席向蓝一惊,脱口而出:“这么贵?”   老板沉默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顿了顿道:“二十万拿走,不二价。”   谢黎和席向蓝一起愣住,不知道怎么说。   最后还是谢黎干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就这块,我刷卡。”   老板点头,又问:“切割,要不要在店里切?”   “不用,我带走,酒店有机器。”   这也算是R市的一个特色,酒店大多配备切割仪器,方便客人切割自己看上的石头。   老板嗯了声,带着谢黎去刷了卡,将石头用箱子装好,贴上封条,交给谢黎。   一块石头正式成交。   走出店铺,席向蓝才从恍惚中回过神,喃喃道:“为什么杀价这么容易啊?”   “那是假窗,老板正想脱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冤大头,可不容易杀价吗?”   谢黎淡淡地说了一句,将箱子交给保镖,让其中一人送回酒店房间,继续去下一个店铺闲逛。   席向蓝疑惑:“假窗?”   “就是先将石头开口,再粘合上一小片薄薄的翡翠,稍作掩饰。外人看来还以为是里面开出来的翡翠,其实只是薄薄一层,十赌十赔。”   “那你还买?”席向蓝先是惊讶,然后飞快地回过神,“不对,你都知道了,不可能上当。”   她看了眼周围,眨了眨眼,小声问:“难道里面有翡翠?”   谢黎失笑:“你猜。”   席向蓝瞪着谢黎,她怎么可能知道?   “那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谢黎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奈道,“我又不是神仙,也要回酒店切开才知道。”   席向蓝干咳:“我忘了……”   在她心里,谢黎无所不能,她真的以为谢黎能够一眼挑中有翡翠的原石呢。   “走走,我们看下一家。”   席向蓝掩饰尴尬,拉过谢黎的手臂,朝着左侧的店铺走去。   这里倒是有个热闹看。   ——店里正在切石头。   机器旋转,刀片含着寒光,快速切去三分之一的左侧石头,露出里面白花花的一大片石头。   边上守着的男人冷汗顿时下来了:“我的钱……”   看热闹的人低声议论道:“这块石头大而不精,表现太差,只在边上做了一点手脚,就有不懂行的人买下,赌石这一行的水太深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傻子,竟然花六十万买下来,这不是等着挨宰吗?”   原石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请大师过筛一边,将表现好的原石都挑了出来。能够流传到一手市场上的,大多表现不佳,如果不是偶尔有人一刀暴富,这个市场早就办不下去了。   市场上的熟客们都清楚这个情况,轻易不出手。   眼前这个客人第一次来R市,就出手六十万,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该说他好骗。   人群中,席向蓝站得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吃惊:“赌石好难。”   除了有眼力,还要防备奸商。   想起谢黎刚刚花了二十万拿下的原石,她忍不住担心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话语一落,人群围观切割的石头在机器作用下碎成了八块,摔在地上,每一块都是白花花,找不到一点绿色痕迹。   等待原石切割的男人见证脸色一白,瘫坐在地上,露出绝望神情,说不出话来。   席向蓝感同身受,皱着鼻子:“六十万就这样没了吗?”   “他眼力不好,什么都不懂就心急冒进,六十万只是学费罢了。”   谢黎并不同情,淡淡道:“赌石靠的就是赌,再熟练的内行人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倾家荡产。如果六十万就能让他学乖,也是一件好事,怕就怕他以后还是这样贸贸然乱来,到时候,家破人亡也有可能。”   原石的魅力也在于此,一刀下去,不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   谢黎要不是有兑换的技能,也不会走上这一条路为生。 第79章   “赌石这么不稳定,你以后真的要靠这个吗?”   席向蓝心有戚戚然,想要劝谢黎放弃赌石,又怕触动了谢黎的自尊心,绞尽脑汁,婉转道:“我爸爸公司里还缺人,阿黎,你如果不嫌弃,我……”   谢黎一笑,带着她越过人群走进店里。   “带你长长见识。”   “啊?”席向蓝稀里糊涂,眼看就要进店了,回过神,连忙伸手拦下谢黎,“等等,就算长见识也不该来这家啊,你没听刚刚旁边的人说吗?”   “没事,我们进去看看而已。”   谢黎抓住她的手,握着手心把玩,面色从容地走进店里。   刚刚赌跌了一块石头,围观的客人们嫌弃这间店铺晦气,嘘声一片,都要散去。   忽然看见有人进去里面,又停下脚步,议论起来。   其中不知道是谁,可惜地叹了口气道:“这是钱多得慌啊。”   谁说不是呢?其余众人心里想,等着看热闹。   这家店坑起新手来,可是从不留情,偏偏老板巧舌如簧,每次都能得手。   只是大家不明白,一个摆明了被坑的例子就在眼前,为什么还有人进去?   谢黎在里面转了两圈,看上了角落里的小石块,微微抬手就要去拿。忽然想到什么,收回手,示意席向蓝:“你要不要买一块?”   席向蓝摇头:“不,不,还是算了。”   谢黎露出漫不经心的表情:“这些石头都是垫脚货,在几百块到几千块之间,没有那么贵,你就买一块,当试试玩。”   席向蓝犹豫了一下,随意地指着面前一块:“那就这块。”   因为两人就站在原石堆前面,她胡乱一指,指的恰好是谢黎刚刚打算拿起的。   谢黎笑了,直接选中这一块,不用他特意调换,挺好的。   他开口道:“这么小,几百块差不多就能搞定,你拿去外面叫师傅解开,我去付钱。”   席向蓝皱着眉,捧起这块巴掌大的小石头出门。   付了钱,谢黎走出店门口,冲着解石师傅晃了晃收款凭据:“可以开始了。”   解石师傅点头,启动解石器。   谢黎皱眉:“石头有点小,师傅,就别切了,慢慢擦。”   “嗤。”   笑声来自刚刚赌石赌垮了的中年男人。   他已经从地上转移到屋檐下面,看着席向蓝手上的石头,不屑地扯动嘴巴:“这点钱还来什么R市。”   谢黎瞥他一眼,无视他,继续和解石师傅沟通。   这种人也算是R市的特产了,一刀倾家荡产,心里气不过,走上报复社会的道路,恨不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大手笔的买,赌跌了后一起破产。   谢黎上次来就见到过好几个,习以为常。   他习惯,席向蓝却受不了,瞪了对方一眼,冲动地要说什么。   谢黎及时拦下席向蓝,安抚地拍了拍女孩的后脊背:“别搭理他,乖乖的,开个翡翠出来,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没错,我们开个翡翠出来,亮瞎他的眼!”   席向蓝非常生气,亏她刚才还在同情对方,转眼对方就嘲讽她。   她打定主意,这块石头八成是开不出东西了,等师傅处理完,她就进去买一堆石头,一个个解,非要解出翡翠来不可!   “等等,出绿了!”   解石师傅的惊呼打断了席向蓝的想法,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激动地转身回到解石器边:“哪里?哪里?”   看见一堆白花花的石屑,她一顿,皱了皱眉,怀疑道:“这就是翡翠?”   谢黎早有经验,唇角上扬,掬起一捧水,泼在原石上,冲干净表面的石屑,露出一抹幽幽碧绿。   在石缝掩映下,翡翠显得清新可爱,夺目逼人。   谢黎示意:“这才是翡翠。”   一群围上来的人看见,发出几声惊呼:“好清新的绿色。”   连刚刚发出嘲讽的中年男人都愣住了,扒开人群挤上来看。   解石师傅发觉不对劲,叫来店里的打手守着自己,生怕被围观群众淹没了,继续擦剩下的石头。   越擦,绿意越多。   “涨了涨了。”   “天啊,又涨了!”   “还要继续涨?不会这块石头里面全是翡翠!”   在这么多人的目光注视下,解石师傅也有了一丝压力,动作间更加小心,擦了半个小时,才将外面的石头擦干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大涨!”   店铺老板早在听到声音时就守在旁边,见状叫了一声,招呼人拿鞭炮。   只见那块巴掌大的原石,去除了外表的石壳后,竟然呈现惊人的三色翡翠,绿色为主,红色次之,黄色点缀,色彩搭配浑然一体,异常迷人。   而且体积不小,似乎只有外面一层木质厚的石块,里面全是翡翠。   虽然有些许棉絮,但是都在外围,没有污染到里面,绿色的部分也十分清澈,介于冰种和糯种中间,几乎可以在阳光下透过光……   这真的是一次堪称奇迹的大涨。   买来二三百块,转手就是大几百万,周围人回过神来,顿时疯了一样往店里挤。   “这家店是有真材实料的啊,不行,我也要买一块。”   “等等,老板给我留一块料子。”   “我也要看看,麻烦让一下。”   老板一开始看见涨了,还觉得心疼,不过东西卖出去了就是卖出去了,他后悔也没用。   后来看翡翠越露越多,他早就决心大赚一笔,补回自己受伤的心情。眼看大涨,围观客人往店里挤,他露出不出意料的表情,看着鞭炮噼里啪啦响,远处的游客全被吸引来过,美滋滋地进去招待客人了。   谢黎这边,从解石师傅手上接过翡翠,揽着席向蓝就要离开。   有珠宝公司的人常年守在附近,听见鞭炮,知道涨了,就会蜂拥上来开价收购。谢黎以后还要在R市混的话,就不能成为他们的熟面孔,必须要趁大部队还没来,迅速脱身。   席向蓝还在迷糊中:“我们真的开出翡翠了?”   “是啊,而且是你亲手挑中的。”   谢黎一边回答,一边绕过几个路口,避开人群,将翡翠随手放在席向蓝的小包里面。   席向蓝这才回过神,看了眼包包的里面,双手合握放在胸前,露出梦幻表情,自恋道:“我好厉害!”   “是,你最厉害。”   谢黎宠溺地夸了一句,看着女孩兴奋的表情,轻轻地揉她脑袋一把:“好了,大小姐,别美了,来一趟不容易,我们继续挑石头。”   刚刚还想要劝谢黎放弃这一行的席向蓝一笑,语气坚定,狠狠点头:“没错!”   挑更多的石头,解更多的翡翠!   谢黎不忍心打断她的幻想,摇了摇头,带她去见识了一圈人间真实。   到处都是破产的赌石客。   “高收益伴随着高风险,这一行暴利,只有稳中求胜,三分运气,三分眼力,三分知识,一分感觉缺一不可,才能长久的走下去。”   谢黎勾唇:“不巧,你男朋友我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席向蓝不用劝他放弃这一行。   席向蓝一愣,明白过来:“这块翡翠是你带我去选的!”   谢黎摸了摸下巴:“我的就是你的。”   席向蓝抱着包包,压抑着不断想要上扬的嘴角,甜蜜道:“嗯。”   ……   因为一时冲动,在大庭广众下解开了福禄寿三色翡翠,谢黎的计划有变。   他本来打算在R市多待几天,摸清楚情况,最好找熟人带路,直接去场口买最新采出来的石头。现在开出三色翡翠,市场里热闹极了,一时半刻怕是平静不下来了,还是趁早买几块原石,早点离开。   谢黎和席向蓝一起挑了五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又和走失的保镖汇合,将石头带回酒店。   回到酒店后,两个保镖都去休息了。   谢黎租用了酒店的解石器,一个人慢慢解石头,席向蓝在旁边看着。   中间她不断张大嘴巴。   “涨了?”   “又涨了?”   “这块不是,好可惜。”   “出绿了出绿了。”   “……”   一共六块石头,除了两块是谢黎用来掩人耳目的,另外四块都是翡翠。   席向蓝佩服到五体投地。   全部解出来后,剩下的石屑谢黎亲自处理了,收起其中一块最出彩的翡翠,看着剩下三块,联系了当地的保全公司,订了回魔都的机票……   R市之行就此结束了。   ……   回到魔都。   席向蓝和父母炫耀自己看中的三色翡翠。   席年戴上老花镜,用强光手电筒照了半天,和席向蓝说:“女儿,这块料子卖给爸爸,爸爸给你一百万零花钱好不好?”   席向蓝一顿,慢吞吞道:“当地有人出价三百万。”   那还是二道贩子,转手一道赚得更多。席年是她爸爸,怎么还坑女儿啊……席向蓝心里嘀咕着。   席年尴尬地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这料子放你手上也是浪费,爸爸给你打磨成摆件,更好看,怎么样?”   他也只是技痒罢了。   年轻的时候喜欢雕刻,所以才会走上珠宝公司之路,现在手艺好了,目光也高了,能够让他有兴趣动手的好料子少之又少。   也只有女儿手上的三色翡翠,才勾起了他的创作欲望。   席向蓝一把抢回来:“不,我要放在房间天天看,这是我开出来的。”   眼珠子转了转,她神神秘秘道:“你要是喜欢,可以找阿黎,他留了一块很漂亮的翡翠。”   席年皱眉:“不是全都卖给我了吗?”   “不啊,他还留了一块。”   席向蓝咬唇笑:“他说,等过几天上门拜访,给你做见面礼物。”   席年愣住,起身道:“我去打电话给他,日子改了,就今天晚上。我让王妈做饭,请他上门。”   席向蓝撇嘴:为了翡翠,连女儿都要卖出去了。 第80章   下午六点,谢黎穿着一身修身黑色长风衣,手里捧着一个雕着花纹的高档木盒,按下了席家的门铃。   在他的预想中,应该是佣人或者席向蓝来开门。   结果门从里面打开后,露出来的却是席年那张布满沧桑的中年大叔脸。   谢黎一愣,很快恢复镇定,叫道:“叔叔晚上好。”   “好,好。”   席年含糊地应了声,也不让开路,直勾勾地盯着谢黎手上的东西。   谢黎露出一丝错愕,很快反应过来,笑了笑,闻弦歌而知雅意送上礼物:“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席年迫不及待接过来,这才松口,笑眯眯让出一条进门的路:“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啊。快进来坐,蓝蓝正在房间,我让人去叫她。”   江兰芝都看不下去了,上前来,轻轻推了丈夫一把,让他收敛点,好歹客人还在眼前。   席年才不管这个,回到客厅打开木盒,看见里面的翡翠,露出惊艳的目光:“极品冰种紫罗兰?!”   翡翠之中,以帝王绿为尊,色泽浓郁,完美无瑕,若是上等冰种,制作成的首饰动不动就几亿一件。   上次谢黎开出来的一块拳头大小的帝王绿,里面藏了白絮,品质也不够好,都卖了几千万。   除去帝王绿,剩下几种翡翠地位难分高下。   其中有席向蓝带回来的福禄寿三色翡翠,有红翡,有墨翡,有黄翡……也有眼前的紫罗兰翡翠。   按说珍贵程度,可能比不上三色翡翠,可是别忘了,席向蓝的三色翡翠是从巴掌大原石里解出来的,只有婴儿拳头大,色泽也不尽完美,卖给席家的珠宝公司,八百万到一千二百万顶天了。   而前面的,却是一块难得的极品冰种紫罗兰,体积也是三色翡翠的十多倍大。   还未打磨,就已经能感受到那种优雅高贵的美丽——几乎半透明的翡翠,表面晕染出淡淡的紫色,光华流转,入手温润。   可以预见,一旦做成首饰,配上铂金钻石,它又该是怎么的美丽昂贵。   席年呼吸一窒,颤抖着手合上盖子。   “三个亿,我明天叫人打款给你。”   江兰芝正在招呼谢黎坐下喝茶,并且叫人上楼,喊席向蓝下来,没有关注礼物是什么。听到这句话,露出错愕的神情,转过身道:“你说什么?”   席年表情郑重,盯着谢黎,重复道:“我明天叫人给你打钱,这份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什么东西要三个亿啊!”江兰芝不解地探出手要看箱子,“公司流动资金也就这么多……等等!”   看到里面的翡翠,她也愣住了,收回手,捂着胸口坐下,喃喃道:“三个亿有些低了。”   竞争对手家就有一块比这个小一截的紫罗兰冰种翡翠,雕刻成摆件用来做总店的镇店之宝,估价六个亿。   这么大一块……   天呐,江兰芝有种把女儿卖给谢黎换这块翡翠的冲动。   “不用了。”   沙发上的谢黎听见他们的对话,有些无奈:“叔叔阿姨说笑了,这是送给你们的见面礼,也是我这个晚辈的心意,给钱还是算了。”   比起一块石头,当然是席向蓝更加珍贵、独一无二。   只要能讨好了席年和江兰芝,别说送一块紫罗兰,就算是一块极品冰种帝王绿也很值得。   谢黎心里比谁都看得清,一心等待席向蓝出现,在她面前邀功一番。   “不,还是要算清楚比较好。”   席年干咳一声:“我知道你上门来干什么,一码事归一码事,这块翡翠我不能要。我如果要了,那就真的是卖女儿了。”   谢黎皱眉,想要劝解:“您多虑了……”   “阿黎,你来了!”   席向蓝的突然出现,打断了谢黎的话。   她穿着一身流氓兔的白色睡衣,头戴发夹,从二楼围栏上探出头,嗓音轻快愉悦,惊喜地冲着谢黎挥手。   谢黎一愣,抬头看去,忍不住勾唇微笑,招了招手:“下来。”   席向蓝点头,笑眯了眼,迫不及待道:“你等我,我马上下来。”   话语落地,她从旁边的旋转木梯蹬蹬蹬下楼,节奏里充满了快乐。   席年和江兰芝愣住,对视一眼,流露出一丝动摇。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女儿笑得那么开心,不舍防备,全无以前孤零零的可怜和戾气。   回想席向蓝的少女时代,因为他们没时间陪伴,她身边只有一个周悦勉强算是朋友,身上的气质冷漠而愤世嫉俗,说两句话就摔桌子砸碗。   叛逆期来临,还离家出走,半夜一个人搭火车跑去姥姥家,遭遇车祸……   对了,似乎是从那个时候,女儿才渐渐变得乖巧起来。   这岂不是她的两次改变,都来自面前的少年?   江兰芝想着,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如今焕然一新的女儿,眼角微红,长叹一声,扯了扯丈夫的袖口。   席年跟着叹气。   他虽然满意谢黎这个青年的人品和能力,却也打算再考验为难谢黎一番,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才松口让女儿和他交往。   现在看到这幅场景,也丧失了斗志。   ——只要女儿开心,比什么都强。   “好,谢黎,三亿我就不给你了。”   席年开口,唤回谢黎的注意力,轻轻拍了拍木盒,目光中透露着一个老父亲的无奈:“我的雕工勉强凑合,等你和蓝蓝结婚,我将一套紫罗兰翡翠首饰送给你们做结婚礼物。”   谢黎一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似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得到未来岳父岳母的承认了?   都说好事多磨,他原本做好了长期抗战的经历。   不过,能够轻松一点,他也不会嫌弃,非要自找苦吃。   谢黎站起来,眼底含笑:“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蓝蓝。”   刚刚从楼梯上奔下来的席向蓝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她回过神,脸色微红搀住楼梯扶手,磕磕巴巴道:“你们在胡说什么呢?”   看这个少女思春的模样……   席年在心里抹了一把老泪,可怜他娇养了十多年的独女,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今天就要被猪拱了。   就算这头猪是泰国香猪,他也接受不了。   席年在心里掀起了谢黎一番,打起精神,故作淡定地打趣道:“难道你不想要爸爸送的结婚礼物吗?”   “可是,还早呢。”   席向蓝有些不好意思,看了谢黎一眼,露出羞涩的表情:“而且我们才大一。”   对啊,才大一,女儿还有三四年才能出嫁。   一听到这个消息,席年顿时精神了,虚伪地安慰道:“不怕,爸爸正好细心打磨你的新婚礼物,你也好在家多享受几年单身生活。”   谢黎看破了他的伪装,扯了扯嘴角,略微嫌弃。   在席家用过晚饭,宾客尽欢。   谢黎告辞,席向蓝立刻站起来,一脸镇定地主动提出要送他出门。   送到门口,她小声问:“你来过我家了,那我什么时候,去拜见伯母和大姐、二姐呢?”   “这么迫不及待?”   谢黎喝了一点酒,神色微醺,把玩着女孩的耳垂,在她眉心印了一下:“后天可以吗?我来接你。”   “……可以。”席向蓝捂着脑门,红得全身快要爆炸,答应完,推开谢黎,像只慌乱的兔子一样赶紧溜进里面。   “你走,晚安!”   声音还在,人却看不见了。   谢黎恶趣味地勾唇一笑,摸了摸嘴唇,修长的身形在冬夜里打下长长的影子。   好半天,他才转身离开。   ……   谢黎以为,谢母应该不会嫌弃席向蓝,回家后就说了席向蓝将要来做客的消息。   “好啊。”谢母高兴点头,“你让超市多送些菜,我烧一桌好饭好菜招待她。”   谢母这么欢迎的样子,让谢黎也有几分意外。他点头答应下来,回房间就通知了超市。   可惜,事实证明,谢黎还是疏忽大意了。   因为第二天不知道什么情况,谢母下午出去散步一趟回来,态度就不对劲了,看着钟表时间一步步逼近约定的时间,变得坐卧不安,似乎很后悔邀请席向蓝上门。   等到席向蓝来了,穿着可爱娇俏的粉色大衣,又礼貌又乖巧,和谢大姐、谢二姐都聊得很愉快,她也没有被打动,摆出一副挑挑拣拣的刻薄模样,不给一丝好脸色。   最后,席向蓝一离开,谢母就开口道:“这个姑娘不行。”   谢黎当场愣住,皱了皱眉。   “妈,她那里表现得不好吗?”   席家父母都接受了他,怎么谢母反而不喜欢席向蓝?   谢母撇嘴,嫌弃道:“我让她进厨房洗个菜,手忙脚乱的,这样的女人以后怎么照顾好你?”   看在儿子似乎非常喜爱她的份上,对席向蓝初次印象不好的谢母才愿意再给个机会,没想到这回见面,对方的表现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双手不沾阳春水,娇滴滴的城市女孩,还真不如老家的姑娘勤快。   最重要的是,她腰细腿细的,一看就不好生养。谢母现在无所事事,就等着抱孙子,怎么可能让这个一个女孩祸害了自家儿子?   什么,她家里有钱?   可笑!难道自家儿子没钱吗?老谢家不攀龙附凤,只要过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方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和家里也没关系。   “阿黎啊,你趁早换一个女朋友。”   谢母想到这里,更觉得自己做得对,劝道:“听说你们学校很多女生,你长得好,换个勤快能照顾你的女孩子。”   谢黎皱眉,没想到谢母对外人的事情看开了,对自家情况,还是老样子。   “妈,等家里的房子装修好,自然会请佣人,不用她下厨,也不用麻烦你。至于你说的生养问题,城市里规定只能生一个,也用不上好生养,我娶得是妻子,不是母猪。”   “那怎么能一样!”   谢母收拾碗筷,不高兴道:“就是因为只能生一个,才要好好挑选,一举得男,继承谢家的香火,不然我以后没脸下去见你爸……”   “妈!”   谢黎打断她,严肃而认真道:“其他人我不要,我只喜欢她。”   谢母头一次听到儿子反抗,先是一愣,回过神立刻生气:“好啊,这个小妖精,竟然敢教坏你。你小时候从来不反驳我,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她不舍得骂谢黎,就只能将事情怪到席向蓝身上,捂着眼睛,用带着哭声的嗓音痛骂席向蓝。   谢黎听不下去,冷凝着脸色,站起来转身进了房间,压抑着一口气出,懒得和她争执。   家人重要,席向蓝更加重要。   他和原身的这些家人真正相处不足一个月,如果不是记忆温暖着他,他根本不会管谢家人的事情。   相反,他和席向蓝已经相处了半年,不出意外,未来还要相处五六十年。   孰轻孰重,谢黎分得清楚。   更别提,这件事谢母压根不占理,难道就为了她想要孙子,谢黎就必须要听她的话,离开席向蓝另外找女朋友吗?   客厅里。   眼看儿子不见了身影,假哭的谢母松开手,眼睛干干的毫无哭泣的痕迹,愣愣地看着谢黎的房间门。   真的生气了?   谢家的气氛从这一天变得冷冰冰起来。   谢母很不满意谢黎那天的举动,僵持着不肯说话,和他冷战,逼他认输。   谢黎也没有低头的意思。   只是苦了谢大姐和谢二姐,夹在两人之间不好过。   这一天大清早,谢母去附近公园跳广场舞。谢黎站在窗边,掀开一条窗帘缝隙,看见谢母站楼下被人拦住说话,接着两人又说又说一起去公园,露出了冷笑。   原来是她。   谢黎抱臂而立,修长的身影倒影在窗帘上,俊美的侧脸疏离而冷淡,薄唇微抿,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   谢母就是一个普通老太太,喜欢听好话,喜欢被奉承。   那个女生能弯下身段讨好谢母,劝得谢母对席向蓝的印象不好,还能陪老太太一起跳广场舞。   谢黎却不舍得席向蓝也一样。   席向蓝出身优渥,家世不低,天生就该是耀眼的公主,不该受一丝委屈,也不用勉强自己。   反倒是谢母,她这种重男轻女的观念必须纠正过来!   所以,他必须表达出自己的立场,镇住谢母,避免她以后为难席向蓝。   ……   时间过得很快,即便谢母选择冷战,也不耽误时间流逝。   转眼间,谢黎要开学了。   知道儿子要去学校住宿,不回家来,谢母这才有些担心,找上谢黎求和。   谢黎埋头收拾行李,没说话。   “你难道不要我这个妈了?”   谢母这一个月来养尊处优,看谢黎不开口,露出难过的表情:“就真的那么喜欢姓席的女生,为了她,连我的话都不听?”   “我长大了。”   谢黎抬头道:“妈,你也该长大,多看看周围,接受新的信息。”   说完这句话,谢黎拎着行李箱去学校报道。   至于魔都大学规定,新生第一年必须住校这件事,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故意,谢黎没有说。   回到学校,谢黎见到了阔别月余的舍友们,打了招呼,放下行李,又去席家接席向蓝。   席向蓝有些怏怏不乐。   “阿黎,伯母还是不肯接受我吗?”   那天上门拜访,席向蓝就看出了谢母的不满意,忐忑不安地回去等待消息。   谢黎答应过,他会给谢母做思想工作,劝她接受自己。可是都好多天过去了,席向蓝也没有得到回信,内心十分的沮丧。   谢黎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也有些无奈:“对不起。”   “不过,你也不用太介意。”谢黎心里有下下策,回想了一下账户上的余额,认真道,“四年时间,她肯定会想通的。而且,你是和我在一起,又不是和我妈在一起,只要我喜欢你就好了。如果实在介意,我可以另外买一套房子装修,以后和她们分开住。”   “你说过,你家里人供你上学很不容易……”   席向蓝愧疚道:“为了我,和她们闹崩,你肯定很难过。”   谢黎无奈,席向蓝太懂事也不好。   她体贴别人,别人难道体贴过她的感受吗?   “乖,有我在,我会搞定一切的,你只需要好好地上学,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四年后大学毕业,嫁给我。”   席向蓝破涕为笑:“你就会说这些肉麻的话安慰我。”   不过,她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了。   谢黎松了口气,和席向蓝一起回学校,又提着席向蓝的行李送她上楼回宿舍。   女生们笑嘻嘻挤成一团,羡慕道:“蓝蓝,你也太幸福了。”   “什么?”席向蓝不明所以。   “啊,你不知道啊?”围观的女生中有人发出诧异的声音,“你们的照片在网上很火的,我寒假就看见了,就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不过我以为你只要上微博,也能发现的啊。”   微博?   对这个词特别敏感的谢黎动了动耳朵,看向席向蓝。   席向蓝同样迷茫:“我真的不知道。”   “微博关键词是‘颜值情侣’,冲到过热搜二十三,你们现在去搜应该也能搜到。”   围观女生解释道:“一开始是个女生在自己的微博上传了某张照片,无意中火了,大家都以为是她和男朋友的照片,被转发上万次。后来博主解释,只是在一家咖啡厅拍摄到的,我们看见了,才发现是你和谢黎。”   谢黎名草有主,这些女孩子虽然有爱美之心,对待谢黎还是如同对待男神一样拘谨,却不会再争风吃醋。   看见两人的照片上了热搜,还有种追星的自豪感。   看看,这可是我们魔都大学的校草。   谢黎听了一笑,回头看席向蓝:“你不是去和她说话了吗?怎么照片没有删掉?”   咖啡厅拍摄到的,听到这句话,他已经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那次他和席向蓝在咖啡厅见面,领座的女生拍了两人的照片,答应删掉,后来席向蓝过去,估计是忘了提醒她删掉,只惦记着自己存一份,才会闹出这件事。   小事而已,谢黎没有在意,打趣了席向蓝一句,惹得她低下头、红着脸道歉,心里暗自微笑。   “好,这次我原谅你了。”   席向蓝立刻又精神起来,神采奕奕地仰着头和谢黎说话。   周围人见状深感牙酸,捂着吃了一大盆狗粮的小肚子,回自己寝室去自艾自怜。   男生不能在女生寝室待太久,说了一会儿话,谢黎就下楼回去了。   他的寝室在东南方向,要越过三栋女生寝室楼,路过其中一栋眼熟的寝室楼时,无意中看见了周悦。   周悦仿佛是特意在等他,站在台阶前,笔直地看着他。   “我们聊聊?”   谢黎不知道自己和她有什么聊的,冷淡着面容,擦身而过。   “伯母很喜欢我。”   周悦急了,看谢黎要走,立刻开口道:“我和伯母聊得很好,伯母说你最孝敬,为了她拼命考上大学,那你能不能为了她考虑考虑我,我会把她当成我亲身母亲一样尊敬的。”   谢黎停住脚步,像是觉得可笑,嗤笑道:“我如果需要找人尊敬她,照顾她,为什么不能找个佣人呢?”   不清楚周悦是怎么知道他家里的地址,还能勾搭上谢母。不过,只要想想就知道,无非是那几个可能——路上撞上,公园里碰上,或者处心积虑地找人打听,可以接近……   谢黎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并且十分不理解。   他上次就已经说清楚了,以为周悦能够想通,恢复前世的心机和城府,知难而退,不再出现。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固执而偏执。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别再去打扰蓝蓝。”   谢黎冷淡地说出这句话,瞥了周悦一眼,避嫌般迈开脚步,离开原地。   在这冷淡一眼中,周悦有种铺天盖地的愤怒和怨恨。   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自己!偏偏喜欢那个暴躁又无脑的女人!   为什么!   席向蓝有她优秀吗,有她温柔吗,有她体贴吗?席向蓝除了家世好,有什么地方比得上她?!!   不对……   家世好?   难道是因为席家有钱?周悦一愣,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回想起那一天初见,看着谢黎和席向蓝离开,她鬼使神差看了谢黎的行李,里面都是些陈旧的衣服和脏兮兮的特产,可以看出谢黎的家世有多么不好。   再看现在的谢黎,一身名牌大衣,衣着不俗,身高腿长,在寒风中越走越远……   她忽然冷笑,表情一变,嘴角露出一丝轻视的笑。   原来也只是一个攀龙附凤的渣男! 第81章   开学之后,谢黎正常生活,每天接送席向蓝上下课,一起吃饭,偶尔……   能感觉身后有异样的目光。   谢黎送了席向蓝上楼,警戒回过头,看到几个指指点点、没来得及收回手指的同学。   见谢黎看他们,他们先是惊慌,反应过来后,又故意露出轻视的表情。   谢黎没有动怒,甚至脸色毫无变化,淡然地收回目光,沉思这是为什么?   他得罪了这几个人吗?   没有。谢黎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   “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   他问一起吃饭回来,等在前面百无聊赖的舍友们。   彭子期疑惑抬头:“你说什么?”   陈军挠了挠头:“怎么了?”   只有杜思乐嗤笑一声,站在远处,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随意道:“因为眼红你呗。”   “眼红我?”谢黎觉得奇怪,“我有什么值得眼红的?”   “一个乡下出身的穷小子,追到了蓝田玉暖的千金大小姐,凭白少奋斗四五十年,还不值得人眼红?”   说完这句话,杜思乐撇嘴,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面前三人:“你们能不能多上上网,关注一下时事新闻和娱乐八卦?什么都靠我。”   谢黎挑眉:“能者多劳。”   杜思乐哼了一声,还有点得意:“那是。”   杜思乐是和谢黎一起去过R市的,知道谢黎的能力,应该不会故意讽刺他。所以他之前说的话,八成是从什么地方听到,转述给他。   会是哪里听来的呢?谢黎若有所思,登录了学校论坛,看到一个帖子,才知道这件事是先从微博上爆出来的。   罪魁祸首是半个月前,上了热搜的照片。   大约是半个月前,有一张偷拍的照片传到网上,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一对情侣,男俊女美,在暗色灯光的咖啡厅角落说话。   年约二十,清俊而优雅的青年低头看着身侧女孩,一只手带有几分保护意味的,轻轻地放在女孩头上,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动作轻柔而宠溺,黑发和手掌形成了鲜明的黑白对比,有种动人的脉脉甜蜜流泻而出。   与之相对的,女孩仰头看着青年,澄澈明净的眼睛里充满笑意和爱意,握着青年的另一只手,似乎想要放在脸颊边,像一只眷恋爱人的小猫般轻轻磨蹭。   堪比艺术照的唯美照片,由一个大V先发现,之后引发了上万人点赞转发,侥幸冲上了热搜。   当然了,过去半个月,没有后续推波助澜,这个热搜早已无影无踪。   不过,在两天前,第一个转发照片的大V用冷淡的口气再一次谈起照片,称她收到某位粉丝私信,得知照片里的两者,男方出身某省某市的普通农村家庭,女方出身高贵,父母是国内珠宝大亨“蓝田玉暖”董事长夫妇。   两人是开学认识的,迅速热恋,之后男方的衣着打扮都渐渐偏向高档品牌,出手越来越大方……   言辞间隐晦地表示,男方被女方包养了。   大V一开始对照片有多少溢美之词,现在就受到了多大的打击。最关键的是,大概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大半夜发酒疯,醉酒状态下发博,自嘲自己瞎了眼,快三十岁的单身老女人,还天真地把金钱交易误当成真爱,心里非常失望。   这下子,她的粉丝可炸了锅。   粉了大V多少年,没见过她这么难过。   而如今,她竟然因为受到欺骗而半夜睡不着,委屈到喝醉,可见照片上的这两人实在太恶心了。   大家纷纷找到上传原照片的博主,索要照片里两人的信息。   信息肯定是没要到的,不过这件事也算闹大了,过年呆在家里的魔都大学同学上网看见,纷纷掺和一脚,把谢黎和席向蓝在一起的经过说了出来。   两相对照,大家发现,谢黎和席向蓝还真的是认识没多久就成了情侣。   而且正如私信说的那样,谢黎一开始入学的时候,穿的衣服都是老式而陈旧泛黄的,到了期末考试,已经大变样,完全成了上流人士的阔绰大方。   【现在想想,那时候谢黎就不对劲,军训第一天,主动给女方送水,还请她一起去食堂吃饭。】   【真的没想到我的同学里还藏着身家几十亿的豪门千金,太刺激了。】   【你们懂什么,我要是席向蓝,爸妈是蓝田玉暖的董事长,我也包养谢黎!小哥哥太帅了!】   【如果真是包养,你包装成真爱干什么?骗人很好玩吗?实名制恶心!】   【现在这年头,以色侍人都成常态了,唉。】   谢黎冷静地看完这些评论,开口问:“那个私信的人是谁?”   杜思乐知道谢黎是看到网上的留言了,挠了挠脑袋道:“论坛也在找,只是没有证据,大V截图的时候马赛克打得很全,一个可以查的方向都没有。”   这件事昨天晚上才爆出,今天就成了重大新闻,杜思乐知道要遭,却也没想过隐瞒,谢黎问,他就随口说了。   只是看着谢黎冷凝的表情,杜思乐忽然后悔说出来了。   “算了,别管这些无聊的谣言。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杜思乐劝告道:“过几天新闻热度散了,这件事就没人再提起了。”   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何要忍?谢黎冷笑:“不,我要抓到这个私信的人!”   杜思乐皱眉:“什么线索都没有,你抓到干嘛?就算抓到了,你也做不了什么,何必废哪个事?”   谢黎垂眸,没说话了。   这个人实在太好找了,三天前,不就是谢黎再一次拒绝周悦的日子吗?   ……   谢黎变得忙碌起来。   不能按时地接送席向蓝,反而经常迟到早退,下了课就不见身影。   这种情况,让大家诡异地想起了半年前,大家都传谢黎和席向蓝分手的那一次事件。   不过,和半年前不一样的是。   那时候,期待他们分手的大多是女生,喜欢谢黎,希望谢黎单身。   现在,期待他们分手的则是男生——   他们也想少奋斗四五十年啊!娶了“蓝田玉暖”的大小姐,分分钟成为人生赢家,简直太爽了。   可惜席向蓝视而不见。   她一如既往地上下课,没有眼巴巴等谢黎来接,也没有因为谢黎的消失而难受,心态平静,学习努力,对于献殷勤的男生都是冷处理,一个好脸色不给。   如此几天,同学们忍不住用古怪的眼神看她,猜测是不是谢黎看了大V爆料后,名誉受损,不肯再继续交往,席向蓝受打击太大疯了。   席向蓝表示:“……”   再一次接受大家同情的目光,席向蓝非常无奈。   大概是因为她住在别的系宿舍楼,就算她下课后同样离开学校,也没有发现。   这段时间,谢黎正在创建公司,跑各种手续,时不时还需要应酬一番,她担心谢黎的身体,就拒绝了谢黎接她上下课的行为,每天从私房菜馆订外卖去看谢黎。   大家好像误会了……   席向蓝一边想着,一边不在意地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出了校门,打车取到预定好的饭菜,掉头往谢黎公司方向赶。   谢黎的公司选址在魔都市最为繁华的市中心。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无数家金融公司的总部入驻于此,日夜不停地输送决策,影响力之大,几乎掌控着大半个华南区的经济命脉。   也就是谢黎去古玩街那次,看到的地方。   那一次审视,他就预见了自己将会在这里拥有自己的公司。   因为目前人员组成简单,只有谢黎和几个新职工,公司并不大,仅仅租用了某金融大厦27层的一半面积,简单装修了前台、休息室和几个办公室出来,还有大片闲置的空间。   席向蓝到达时,其他职工都打卡下班了,剩下谢黎在休息室小憩。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木质食盒,走近打量谢黎。   睡着的青年流露出一种有别于平时的魅力,靠在沙发上,呼吸绵长,眉宇雍容贵气,神情淡然从容,似乎全世界没有一件事情能够打倒他。他永远的自信,眼中神采奕奕,挥斥方遒,信步指点着公司的建立。   短短十几天,席向蓝亲眼见证他完善了公司的制度,联系了供货商,挑选了精明能干的员工,让公司初步走上轨道……   付出的,则是青年眼下淡淡的疲倦。   席向蓝眼底露出一丝无奈和心疼,跪坐在地板上,托腮盯着谢黎痴痴地看了许久。   ……   “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不知道过去多久,谢黎醒来,视线对上席向蓝,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席向蓝有些惊慌,偷看别人被抓包,也太羞耻了。   她连忙站起来后退一步,辩解道:“我也刚来……”话音还没落,因为久跪的膝盖传来酸胀的刺痛感,她噗通一声跪了回去。   而且不偏不倚,跪在正中间,看起来就像是给谢黎行大礼。   谢黎:“……”   谢黎愣了愣,有些想笑。   看见席向蓝尴尬而委屈的脸色,他努力忍住不笑,从沙发上坐起来,双手扶起席向蓝:“快起来。”   席向蓝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在谢黎面前的形象全完了,自暴自弃地随着谢黎的动作站起来,打算往沙发上坐。   然后又是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谢黎怀里。   席向蓝:“……”   “对,对不起,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看着席向蓝羞愤的样子,谢黎不禁笑了出来,眉眼温柔,举着手做投降状:“好,你说了算。”   说着话锋一转,他打趣道:“不过你先告诉我,你这次不是故意的,哪次是故意的?”   “哪次都不是故意的!”   席向蓝板起脸,抱胸严肃道:“我只是说错了话而已,你不能抓住我的小尾巴就嘲笑我。”   可是怎么办,我就是想要看你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啊。   谢黎有点恶趣味,捏了捏席向蓝的鼻尖,看出不能再逗了,有些遗憾地恢复正经表情,点了点头,无条件赞同:“你说得对。”   席向蓝狐疑地打量谢黎。   看见他神色自持,松了口气,露出一点轻松模样,歪歪头,略过这个话题,体贴道:“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小炒肉、地三鲜、排骨海带汤,你吃点东西。”   谢黎向前看,看见了茶几上的食盒,长臂一伸,捞了过来:“我们一起吃。”   席向蓝轻快地应了一声,答应下来。   随即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那你让我下来。”   谢黎的另一只手搭在席向蓝纤腰处,没有占便宜,只是霸道地禁锢着女孩不能离开自己怀里。   听到席向蓝的话,他面不改色:“哦,差点忘了。”然后缓缓松开手,动作慢吞吞的。   席向蓝扑哧一笑,搂着谢黎的脖子在他侧脸亲了一下:“阿黎,你厚脸皮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谢黎动作一顿,耳垂竟然有些发热。   他愣住,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耳垂,抬头默默看向席向蓝。   良久之后,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   吃过饭,谢黎继续工作。   席向蓝收拾好了食盒,也主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比如复印之类的。   两人忙到晚上八点,离开公司回学校。   第二天,又是重复如此忙碌的生活。   如此,三个月一晃而过。   三个月来,魔都大学的学生们已经习惯了席向蓝一个人上下课的身影,忽然有一天,看见谢黎来接席向蓝,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不是说已经分手了吗?”   “这……这谁清楚啊。”   “可能是分手又和好?”   “也有可能,你说得对。反正金钱交易,随时断,随时恢复,快捷的很。”   几个男生对视一眼,露出些许愤恨和讽刺。   其中一个男生看不下去,忍不住泼冷水,嘲笑道:“你们省省,就算不是他,席向蓝也不会看上你们。”   “我们也不稀得!”   “没错,别把我们当成谢黎这样的货色,我们可是正经人。”   几人反应激烈,眼底的嫉妒又那么明显,连伪装都不会。   泼冷水的男生皮笑肉不笑,扫了他们一眼,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转身离开。   同一时刻,谢黎和席向蓝和好的消息传遍了学校。   正在宿舍里复习的周悦听到消息,愣了愣,冷冷地笑了:“还真是不死心啊。”   只有有钱,被大家鄙视唾弃,他也不在乎吗?   周悦放下课本,拿起一侧的手机,登录微博。   这些年来,她身为席向蓝唯一的朋友,从席向蓝身上捞到不少钱,一直好好保存着,打算出国留学用来做生活费。   可是现在的她,只想惩罚谢黎这个欺骗她感情的骗子,完全想不起来留学的事情。   她用全部的钱买了热搜,将四个月前平息下去的话题再一次刷了出来。   看着微博界面,周悦露出冷冷的笑。   这一次,她要让谢黎彻底身败名裂,从学校离开,从她的眼底下消失!   ……   热搜来得突如其来。   谢黎和席向蓝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还没发现热搜的存在,法务部的律师顾问先打来了电话:“谢总,我在网上看到有关于你的不实报道,需要应对吗?”   “五百转发算造谣,麻烦帮我发律师函。”   “好的,一定办妥。”   谢黎的公司刚刚建立,还没有正式的法务部,律师顾问也是从席家的公司蓝田玉暖借调而来的。   估计是这次事情闹太大了,引起了蓝田玉暖官博的注意,告知席年,律师才会及时打电话过来询问。   不过,律师函只是其中一个武器,谢黎要做的,是公布自己的身份。   四个月前,他站出来辩解他和席向蓝是单纯的恋爱关系,谁也不会相信。   可是如今的他,有了自己的公司,联系上R市当地三大家族,掌握了国内最大的翡翠场口路线,还和国内大半翡翠原石大佬成了朋友,甚至有了一条出口的暗线,地位比起蓝田玉暖不相上下,再站出来,只看财富地位,谁也不敢贸然得罪他。   谢黎联系了网络营销公司,支付了大笔金钱,将一切事情交给他们处理。   专业人士速度快而干脆利落,将谢黎的经历书写成一篇软文,取名叫——   “震惊!身为分文的少年一夜之间狂赚几十亿,成为华国最年轻富一代!”。   在微博、贴、天涯、豆瓣、朋友圈、头条……等可以营销的地方爆炸一样辐射,迅猛而激烈地攻占网友的视线和大脑,疯狂营销。   就连谢黎本人也不可避免,点开手机看见了这条推送,哭笑不得。   ……   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   有了谢黎的大笔资金,营销公司拿出十二分的精力,一天时间不到,就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谢黎的过往,并且将上次照片事件解释清楚,洗清了谢黎的坏名声。   有个少年叫谢黎,他是个天才赌石师,他和女朋友是自由恋爱,请停止发散谣言!   网友们表示:   【本来以为是三流,去查了才知道是真的,跪倒……】   【价值三个亿的紫罗兰翡翠,我头一次知道翡翠这么贵,所以路边那些十块钱一件的翡翠到底是什么做的。】   【好像电视剧里的情节,看谢大佬的经历,比看还爽!】   【谢大佬,能不能教教我看石头,我也想暴富。】   【谢大佬还缺挂件吗,那种会卖萌、会暖床、会撒娇的挂件?】   【谢大佬还缺儿子吗?】   【谢大佬还缺女儿吗?】   也是此刻,蓝田玉暖的官博发布了一组照片,正是紫罗兰翡翠原石的半成品。   蓝田玉暖V:区区不才,谢黎愿意用紫罗兰求取爱女,我这个做岳父的,也只能贡献一点雕刻手艺了。[照片]*9   照片里,从一开始还是大块的紫罗兰翡翠,到分割成小块的翡翠,再到经过精心打磨的翡翠……渐渐的,绽放出了属于它的绝世风采。   还未完工,只是简单地造型,在阳光下就已经美好到让人失语。   三亿求娶,太苏了!   就这个大手笔,就这个身家,还说什么包养。我的老天,谁能包养得起谢大佬,随手一送就是三个亿。   疯狂的炫富之后,是温情回归。   谢黎的幼年经历被一点点扒出,原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家世比许多普通人还要差,他能够获得今天的成功,没有走上靠女人养活的路,活生生的一只山岗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之前坑害谢黎的大V,得知真相,在微博公开向谢黎道歉。   谢黎心想,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呢?   没有理会这个道歉,仍然让法务部发了律师函。   身在学校的周悦也收到了律师函。   周悦都要疯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半年前,她偷看谢黎的行李时,谢黎还是一个没钱的穷小子,她那时候甚至看不起谢黎,为什么半年时间,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个亿?   席向蓝她受得起吗?   为什么,不向她求婚?周悦妒忌得眼睛都要滴血,铺天盖地的后悔充满心里。   如果第一次见面,她不要犹豫,不要嫌弃谢黎的贫穷,在谢黎和席向蓝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先告白,是不是这三个亿的宝石就是她的了?   没有回答。   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周悦所奢望的,只能是奢望。   微博上,事情闹得太大了,学校也关注了这件事。   按照周悦的想法,事情闹大之后,学校方面一定受不了谢黎的名声,会将他开除。   如今事情和她预料的差不多,学校的确受不了学生的名声,打算开除这名学生,只是这名学生不是谢黎,而是她自己。   自作孽,不可活。   离开学校后,周悦回到家里,还要应付谢黎公司法务部的律师函,心力交瘁,每到深夜失眠之际,就会再一次后悔自己没有提前一步抢走谢黎。   这种后悔,让她一辈子都陷在回忆里出不来,一事无成。   ……   另一边,周悦退学后,她做的事情也被公布出来。   花钱找人黑自己的朋友和同学,只因为同学拒绝她的求爱,她妒忌别人,就做出这样的事情。   众人大跌眼镜。   周悦在同学中的形象一向温柔而亲和,就算最近变得有些神经质,也很受欢迎,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人不可貌相。”   大家感叹着,心里遗憾,渐渐的也忘了这件事。   同样的,网上的事情在几天后也慢慢平息下来了。   期末考试再次临近,谢黎这几个月忙于公司,很多功课都不熟悉,就和席向蓝约好了去教室复习。   走在路上,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   谢黎从容地回过头,看到几个指指点点、没来得及收回手指的同学。   见谢黎看他们,他们先是惊慌,反应过来后,露出讨好的表情。   谢黎没有动怒,甚至脸色毫无变化,淡然地收回目光。   又是几个想和他学赌石的人,呵! 第82章   入学时,谢黎靠着清俊的外表和出众的才艺拿下校草之名,许多人猜测他会进娱乐圈。   没想到才半年过去,事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其他人还在为了毕业后找到一份好工作而努力地看书学习时,谢黎已经建立公司,成为亿万富翁,名声大噪,有了漂亮且出身豪门的女友,活成了人生赢家的模样。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期末考试的考场里,大家的视线忍不住频频扫向他,琢磨自己和他到底差在了哪里。   连监考的老师也是一边看着书,一边故作不经意地打量谢黎。   不出意外,这个学生就是04届最有出息的风云人物了。   长得好,有能力,农门出身的天之骄子,年纪轻轻白手起家,站出去多少人钦佩!只可惜已经有了女朋友,不然他女儿倒是还单身着……   唉,可惜。   谢黎低头填写试卷,没有注意到监考老师遗憾的脸色。   交了最后一场测试的试卷,他拎起双肩包,踏着轻松的步伐去接席向蓝,一起去公司。   谢黎的公司主要做翡翠供货,和缅甸方面直接联系进口,解开获得翡翠后,卖给各大珠宝公司。因为他敢于下手、舍得花钱,大量购买还未解开的原石,在这方面的赚头非常不错。   比如某块重达三吨的翡翠原石,品相好、有天窗,不出意外能开出翡翠。可是缅甸方面要价四千万,一直无人敢买下,甚至连原石的主人也不敢解开,生怕将这块石头砸在手里,白白耽搁了五年。   谢黎听说这件事,特意去了一趟,只看一眼就拍板决定买下这块石头。   石头到手之后,他运回魔都,召集珠宝公司和翡翠爱好者就地解石,解出一块两吨重的无暇帝王绿翡翠,有人估价四五十个亿,雕刻成首饰价值连城。   不过,此事只有业内的朋友才了解。   外界不关注这个,不知道谢黎的公司在刚刚成立之初,就创下了一笔天价单子,谢黎也没打算宣传,闷声发大财。   只有公司里的人对谢黎佩服到五体投地,纷纷表示,老板就是老板,随便一出手,年利润就翻个几十倍。   再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大家更加敬佩谦卑,连声问好。   “谢总好,谢总夫人好。”   谢黎牵着席向蓝从电梯出来,走向办公室,一路上都是问好声,他习以为常。   倒是席向蓝有个把月没来,有些不明白怎么忽然冒出这么多陌生面孔。   “公司上了正轨,多招几个应届生,以后要转型也方便。”   谢黎见她表情疑惑,随口回答,推开办公室的门道:“你在这里陪我,还是去看看公司的新变化?”   席向蓝想了想:“你忙,我到处看看。”   谢黎迟疑点头:“也行。”   他以为席向蓝更加愿意和他呆在一起的……   看着席向蓝转身离开,娇小的身影愣是多出一股气势,踩在地板上行走,像是女主人在巡视自家的庭院。谢黎一愣,忽然顿悟,勾唇而笑。   这是来宣誓主权吗?   公司里多出许多新员工,其中不乏女性,不过谢黎很忙碌,处理完公事就赶回学校,到现在一个女员工的脸都没记住。   想不到,这也让席向蓝有了危机感,陪他一起来公司。   谢黎想想席向蓝担忧的模样,忍不住会心一笑。   真的是……可爱死了。   公司的事情并不多,大事很少,目前重中之重的就是如何拍卖那块巨大帝王绿翡翠。   谢黎签了送来的几份合同,他和高薪聘请来的副总商定好拍卖日期和拍卖事宜,就可以离开公司,而且未来几天都不用来公司,小事全部交给副总监督。   作为老板,他最繁重的任务还是带人去缅甸挑选原石。   一般来说,两三个月去一次就好,其他时间无需出现在公司,轻松得很。   这也是谢黎创建公司的原因,他拒绝了其他成功的路,因为他想轻松些度过这一辈子,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席向蓝,免得她受谢家人的气还不敢说。   “行了,你先出去,如果有事我再通知你。”   谢黎看完合同,微笑着和副总说话,看对方收好文件,起身告辞,办公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想了想,起身离开办公室。   席向蓝出去逛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   新员工们对席向蓝有点陌生,第一次看见,叫了一声后,躲在格子里面好奇地偷看席向蓝。   席向蓝端庄矜持地露出一个浅浅微笑,冲她们点头示意,慢悠悠离开。   那股气势,像极了女王。   该说她不愧出身豪门吗?在谢黎面前柔软听话,甜美可爱,到了其他人面前,瞬间就是一位千金大小姐。明明耀武扬威来宣誓主权,却没有一个人讨厌,只觉得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格,就该跋扈而张扬的活着。   “郎才女貌,女财郎貌……太配了。”   等人走过,一个女员工艳羡地开口,然后端着保暖杯喝了一口,想了想,砸嘴道:“我也要变得优秀,不求找得到像老板这样好的男人,至少等到我喜欢的那个人出现时,我不会因为条件不好而自卑,可以勇敢地和他在一起。”   大家纷纷赞同。   “没错,老板这样的男神就不奢望了,找个同等条件的男朋友就很不错。”   “老板太男神了,离我们太远,梦里可以想想,只有席家大小姐才能配得上。”   “话说起来,他们两个长得都好好看,不知道生下来的小公子会是什么样子,有点期待。”   “老板才读大学,你们想太多了……”   话题越来越偏,就在这时,一个新来的女员工站起来,冷笑道:“一群没有志气的女人,这个公司里除了谢总还有能看的……”   话音未落,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我们目光要放长远点,和老板差不多的找不到,至少也要有老板十分之一好的男人。”   “什么?”   一群人脑袋上冒问号,不解地看她。   这是发什么疯?   “是吗?想法很好,努力去做,只是能不能成功就看命了。”   谢黎双手插在口袋里,闲庭信步地走过,扫了站起来的女员工一眼,冷漠说道。   大家回过神,原来是吹牛碰上了正主,可不得赶紧改话头?   一时间,都有些幸灾乐祸,隐晦地看这个新人的热闹。   而刚刚说出狂言的女员工看见谢黎出现,既高兴又激动,胸口心脏彭通扑通跳——这还是她上班以来,第一次看见谢黎,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她娇羞回应:“老板说得对。”   她竟然没有听出来谢黎在讽刺她?围观的员工们心里啧啧称奇。   谢黎也是烦恼地皱了皱眉,只能再一次道:“不过,上班时间,就别发花痴了,好好工作。”   “啊?”   女员工一愣,看着谢黎的脸,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心里浮现一阵凉意。   她是魔都大学大四的学生,进公司就是奔着谢黎来的。一年前,她在迎接新生的大巴上见到了谢黎,主动帮忙未果后,得知谢黎一进学校就有了女朋友,叫席向蓝,好奇去看过席向蓝,意外见到了谢黎对外人不假辞色,对席向蓝温柔到小心翼翼的态度,心理有了很大变化。   没有挖不到的墙角。她只要努力,一定能够得到这个英俊又温柔的男生。   没想到……   他没有认出自己就算了,还用看一个物件的目光看自己,甚至说自己花痴。女员工勉强挤出一个笑,点点头回应。   “老板说得对。”   她坐下工作,心里充满了羞耻感,羞愤地看着前面,努力装作不受影响的镇定模样。   转角的那个身影是……   席向蓝?   席向蓝也看到她发现自己了,走了出来,冲着她露出一个挑衅而调皮的明艳笑容。   然后开口,清甜的声音响起:“阿黎!”   女员工一愣,奇怪席向蓝做什么。   还没回过神,就亲眼目睹听到声音后,冷面寒霜的青年回过头看见角落的席向蓝,一瞬间冰雪消融,唇角浮现宠溺的微笑:“逛完了吗?”   “逛完了,我们走。”席向蓝上来挽住谢黎的手臂。   谢黎低头打量着席向蓝,歪着头道:“看起来心情很好?”   “有一点!”席向蓝表情满足。   谢黎点头,眼底再次流泻出笑意:“高兴就好,我们走。”   走之前,席向蓝再一次扫了女员工一眼,只是这一次,眼底淡淡的不带情绪,似乎觉得她无足轻重,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影响。   女员工脸色一僵,脸皮火辣辣的,尴尬极了。   原来早在那年的大巴上,少年婉拒时,自己就已经输了。   ……   从公司离开,先送席向蓝回家,谢黎也开车回家。   “妈,大姐二姐,我回来了。”   客厅里没有声音,谢黎挑了挑眉,提着行李箱,换了鞋进屋,   这几个月来他忙于建立公司,分身乏术,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时间关注谢母的想法,只听新请的佣人说过,谢母还是老样子,天天追剧,到点下楼去跳广场舞,没什么异常表现,就放了心。   今天回家推开门,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回应。   其实他并不太担心谢母对席向蓝的偏见,还有三年时间,慢慢来,看谁磨得过谁。   不过,如果谢母愿意早点消气,就更好了。   屋里没人回应,谢黎也没在意,放下行李箱,转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愣住:“你是?”   “你,你好。”   二十八九岁的青年有些不安,手里捧着一杯水,打招呼,有些手足无措:“我是谢小姐邀请来做客的。”   谢小姐,哪个谢小姐?   谢黎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你好,我是谢小姐的弟弟。”   “我知道。”   青年看谢黎表情正常,恢复了镇定,伸出手道:“我是谢小姐的美术老师,听她说起过你。”   哦,对了,谢二姐最近无聊,报了一个美术兴趣班,每天带着画板出去写生,听说和其中某个人走得很近,时常有人送她回家。   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谢黎没有什么反对的情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谢大姐谢二姐都还年轻,再婚也十分正常,只要对方人品好,他不会说什么。   “对了,我妈呢?”谢黎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   “谢妈妈和大姐去买菜了。”   谢黎点头:“你坐,我去接她们。”   留一个空间给他们单独聊聊,青天白日的,又是熟人,也不会出事,谢黎很淡定,说完这句话就要出门。   青年露出尴尬的笑容,摸了摸脑袋:“好,好,你去,我就在客厅待着,哪也不去。”   谢黎听到了,觉得傻乎乎的教书先生还挺适合谢二姐的,笑了笑,出了门。   在楼下刚好碰上谢母和谢大姐回来。   谢黎上前接过两人手上的东西,依次叫人,奇怪问道:“你们怎么出来了,那么放心二姐和他待在一起?”   谢母好久没看见儿子,心里很激动,又死要面子,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谢黎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妈,你不反对二姐再嫁了?”   谢母一顿,呐呐道:“我想过了,女人这一辈子不能光靠名声活下去。你二姐还年轻,有喜欢的,又不嫌弃她的,能嫁就嫁了。”   “二姐好得很,他敢嫌弃?!”   谢黎威胁了一句,看向谢大姐:“大姐要是有合适的,也可以带回家来见见。”   谢大姐脸颊一红,低下头不说话了。   谢母大惊:“你什么时候也有情况了,怎么没告诉我?”   谢大姐不好意思道:“刚认识的,等回头带给你看看。”   谢母表情复杂,又为大女儿高兴:“好,你喜欢的就带回家来看看。”   谢黎冷眼旁观,发现谢母变化不小。   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想通了,向来对自家人才严苛的她,也在渐渐改变。   他趁势开口:“妈,过两天大姐带人回来,我也叫蓝蓝一起来吃个饭。”   谢母愣住,有些迫不及待,又死要面子故作为难:“好,你要带就带回来,我给做饭。”   她早就想通了,想要和儿子和好。   儿子跑去学校住,她一直记挂着,就等着这一句话,语气颇为急促。   “你不嫌弃蓝蓝了?”   “我,我嫌弃什么啊?”谢母有些不好意思道,“和她过日子的人是你,你做出这么大的事业,比我见识多,比我能干,你喜欢的女孩子,一定是个好的。”   谢黎刮目相看。   事实上,能够想通这个问题,谢母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不禁微笑:“妈,你放心,她会孝顺你的。”   或许在一起之后,生活中会有许多小波折,小碰撞,小纠纷,可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而且有他在。   身为两个女人的支柱,丈夫和儿子的双重身份,或许会很难,可是他一定会协调好家庭的关系,不让她们任何一个人难受。   ……   时间如流水,一晃就是三年。   谢黎和席向蓝毕业,戴着学士帽拍摄毕业照。   “蓝蓝,嫁给我!”   集体毕业照之后,趁着人还没散,谢黎跪地求婚,手里托着一对镶嵌着祖母绿和钻石的戒指。   周围同学见状一愣,回过神,发出震天的欢呼:“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声音像气浪一样辐射出去,吸引了校园里的众多目光   席向蓝愣住,在万人注视之下,捂着嘴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看着谢黎的脸,眼睛里慢慢凝聚出雾气,含笑道:“好。” 第83章   谢黎是掌控国内百分之九十翡翠货源的无冕之王,不显山不露水,没有人知道他的资产多少。   江湖上最广为流传的,还是他的宠妻人设。   他真的是个宠妻狂魔无疑了,最好最美最动人的宝石,永远戴在他妻子的身上。   席向蓝想要星星,他不给月亮,席向蓝想要跑车,他不给游轮,席向蓝想要孩子,他给了她一个女儿……   独女出生的那天,看着这个娇娇软弱的小团子,谢黎点了点席向蓝的鼻子:“以后我又要多养一个小祖宗了。”   席向蓝躺在床上休息,露出一个浅笑。   谢母也来看望儿媳妇和孙女。   她年级大了,因为年轻时候受过太多苦,就算这几年好好保养,也显出了老态,头发花白,个头有些萎缩。   看着孙女,她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手,笑眯眯道:“孙女也好,都是我们老谢家的根。”   “妈,我以为你会嫌弃孩子是个女儿呢?”   谢黎开口:“没想到你比我还想得开。”   谢母横他一眼:“我孙女,和其他人能比吗?”   谢黎露出无奈的表情。   才刚出生就护上了。   已经嫁人的谢大姐谢二姐也来看望弟媳妇和小侄儿。   望着睡得香甜的孩子,谢大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羡慕的眼神:“宝宝以后可以正常上学,真好。”   谢大姐和谢二姐都是女孩子,只读到三年级,认识几个数,就退学回家帮忙干活,照顾弟弟了。   目前,她们都在自学高中课程,准备明年报考成人自考。   大人的记忆力和吸收能力比少年时期弱了很多,她们读书非常辛苦。   看见小婴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碰了碰小婴儿的手指头道:“小侄女,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啊,将来做个有出息的孩子,像你爸爸一样。”   谢黎神情一动,想到了什么。   ……   席向蓝身体恢复得很快,几天后就出院了,在家坐月子。   谢黎就没有出门工作,留在家里照顾她。   现在的谢家早就不在之前那个小区里,而是搬到了新家,也就是席家隔壁的别墅区里。   有佣人,有管家,过上了豪门生活。   这样的配置,按理说不用麻烦谢黎的,只是他想着自己反正没事,就主动承担下了照顾席向蓝的事情。   有了谢黎的陪伴,席向蓝心情好,恢复得就更快了。   一个月一晃而过。   席向蓝出月子,准备宝宝的满月酒。   谢黎给女儿取了大名和小名,满月那天,他应酬完了一堆客人,回答房间和席向蓝商量。   “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席向蓝看着摇篮里的宝宝,不解问道。   谢黎也看了眼女儿,下定决心开口:“我要修路。”   ——他要回老家,帮助乡亲们修一条路,让他们走出来,见识这个世界的发展,别再一心沉溺在那些腐朽而封建的旧思想里。   乡亲们可以通过这条路,开着小车,将自己辛苦种下的农作物卖出去。   女孩子们可以通过这条路上学,学到知识,过上和外界一样正常的生活。   或许,有些正在受苦的女性,也可以得到救助。   席向蓝同是女性,自从听说了谢大姐和谢二姐的经历,早就有这种志向,听到这句话一愣,用崇拜而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谢黎。   “你还记得啊?”   “什么?”   席向蓝露出微笑:“我记得你以前在一本书上写过,要修一条路,帮助老家那些遭遇家暴的家庭。”   谢黎一笑:“这么说,你答应了?”   席向蓝咬唇,眼神澄澈明净,笑道:“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我永远支持你。”   谢黎一顿,上前抱住席向蓝。   ……   夫妻两一拍即合,轰轰烈烈地开始了计划。   谢黎请了专家做设计图,请了专业的建筑队,和当地政府同力合作,花了八个月,在崇山峻岭间开出一条盘山公路,直通到谢家岗,将掩藏在群山之后的小山村展现在世人面前。   “谢总,这就是你老家了?”   谢黎看着有些陌生的地方,点头:“是啊。”   “那后面还要修吗?那些山更陡更限,可能需要付出更多的金钱和时间。”   谢黎淡淡道:“修!”   大山深处,有着比谢家岗还要闭塞的村庄,每个嫁到那里的女人,都过着地狱般的生活。   他要修一条路,让文明进入其中。   或许不能终结所有的家暴,可是只要承受家暴的人明白家暴不是正常的情况,懂得反抗,有了求助的可能,就很好了。 第五卷 视人命如草芥的游戏帮主 第84章   残阳如血,滴落在凤凰坡上。   一片落叶打着转滚落地上,萧萧落寞,空气肃杀,很快被系统刷新了,留下光秃秃的地面。   山坡高处孤立着一个红衣女子。   那是一个绝色佳人,长发如墨,肌肤白皙,眉眼张扬艳丽,手握一把雪白长剑,迎着山风而立,发丝飞舞间透出一股绮丽妖冶的冷艳,顾盼间动人心魄。   她就是《天下》的前第一美人——微雨。   处于战斗期间,不能下线,身上还中了十多种毒,她的头顶不断冒出提示。   “-587。”   “-2565。”   “-678。”   “-1378。”   血量不断跌破,就算服用大把血药也没用,还是岌岌可危。   一群人站在山坡下,表情各不相同,有的不忍,有的得意,有的事不关己,有的幸灾乐祸……   花了三天三夜,可算将她逼到绝境了。   微雨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太好,往嘴里塞了最后一把血药,转头瞥了眼众人,忽然展颜一笑:“你们一群人围攻我一个弱女子,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   众人静默了一下,似乎有些心虚,很快不知道谁假惺惺说了一句,稳住了军心。   “只要你交出神器,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微雨眼里闪过一丝讽刺,冷下脸色,故作无奈道:“说了没有神器,你们不相信,我可真的没有办法。”   “没有神器,你一个女人,能抵抗我们三千帮众?”   众人不肯相信自己无能,面对微雨的话,脸上写满不信,嘟囔道:“以为我们是傻子啊。”   可不就是傻子吗,微雨心道,不然怎么会被轻歌曼舞耍的团团转?   她的视线瞥向被无数人护在中心,一身白色流光纱,清丽出尘,楚楚可人的轻歌曼舞。   轻歌曼舞是一年前出现在《天下》里的,比起微雨的张扬美丽,她就像是一朵清新动人的小白花,黑白分明的眼睛总是闪着柔弱无辜的光芒。不管是帮众、堂主、副帮主,亦或是帮主“黎明杀机”,都对她充满了怜惜。   后来,微雨有事半个月不能上线,再上线时,轻歌曼舞已经压下微雨,成了《天下》里人人称羡的新任第一美人,还占了微雨的七刹帮帮主夫人职位。   奸夫淫妇,狗男女!微雨心里骂道。   她事先和黎明杀机说过,她要考试,半个月之后回来,谁会想到仅仅半个月时间,相濡以沫的夫君竟然和帮里新来的小妹妹搅和到了一起。   不远处,轻歌曼舞对上微雨的视线,眸光微闪,从人群中走出,上前一步,柔弱劝道:“微雨,别做傻事。只要你交出神器,我以帮主夫人的身份发誓,绝不动你。”   “是吗?”   微雨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里的剑:“那我还真的要谢谢你了。”   原本还要再拖延时间等人来救,看到这个女人的作态,却忽然有些反胃,微雨嗤笑一声,柳眉竖起。   小三站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不杀小三一回,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就去做!   微雨手腕轻扬,雪白长剑闪电般刺出,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几个技能闪现出现在轻歌曼舞面前,一剑飞起,刺入对方胸口。   致命伤害,暴击*3!   一个巨大的红色数字从对方头顶冒出。   “-150985。”   巨大的疼痛感袭来,轻歌曼舞脸部扭曲,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凤凰坡。   其他人都愣住了,看着轻歌曼舞没了一条命,回过神心惊胆战:“微雨,你竟然敢伤害帮主夫人!”   “嗤!”   她有什么不敢的!微雨冷笑一声,退回凤凰坡上。   因为杀了一个轻歌曼舞,其他人都有些着急,生怕微雨逃掉,回头帮主上线,找大家算账,对视一眼,冲了上去。   微雨的血量还没回复,面对这些人,毫无还手之力。   她居高临下向远处看了看,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咬了咬唇,似乎下定决心,在大家还没冲上来之前,转头纵身跳了下去。   一身红衣在山风中铺开,她闭着眼,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从山坡坠落。   黎明杀机,你等着我回来。   这个账号杀不了渣男,大不了她换一个账号!   微雨咬牙切齿,默默调低了痛感。   正在这时,山坡上传来一声冷斥——   “滚开!”   是熟悉的音色,微雨心里一突,睁开眼看去……   一个穿着玄色铠甲,将军模样的青年趴在悬崖边。   他努力伸长手,似乎想要挽留微雨,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叫道:“微雨!!”   微雨忽然懊恼,后悔没再多等一会儿。   至少,也要杀了他,再跳崖啊……   正想着,微雨瞳孔微缩,震惊而茫然。   青年眼看抓不住自己,眼底浮现一抹决断,竟然咬牙也跟着跳了下来。   这是在干什么!微雨震惊,表情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青年使用技能加快速度而来,一把抱着自己,旋身垫在下面。   “砰!”   落地声传来,两人一前一后跌落凤凰花丛里,化作银色的星子,散落在四周。   ——凤凰坡,官方规定删号自杀的所在。   从凤凰坡跳下,从此世间再无此人。   ……   《天下》是寸星游戏公司推出的全息模拟游戏大作。   游戏分为七大主城,四大边塞,三千个新手村,玩家逾十亿人。   有人说,能够出生在同一个新手村,一定是莫大的缘分,因为他们在十亿人之中被随机到了一起。   888号新手村。   春光明媚,阳光和暖。   谢黎穿着新手装,抱着攻击力1-3的新手木棍,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半躺在村口稻草垛上,目不转睛盯着出生点。   还有十分钟,于微雨就会从这个地方出生。   希望她不会认出自己……   谢黎唇角露出一抹无奈,叹口气,回想起这个世界的情况。   这个世界,他要守护的人叫于微雨。   于微雨今年二十岁,暑假第一次玩全息游戏,就爆发出惊人的天赋,在新手村越级杀了一头狼王,得到全服第一件青铜套装,吸引了原主黎明杀机的注意。   原主有心在游戏里建立一番事业,自然不会错过于微雨这样的人才,利诱不成,亲身上阵情诱。   几次并肩作战后,两个人在一起了。   后来原主在于微雨的帮助下,建立起《天下》最大的帮派“七刹帮”,功成名就,不再需要打手,于微雨反而成了功高震主的存在,许多人都只知道于微雨,不知道原主。   原主心里恼怒,暗地里一点点清除了于微雨的权利,之后又利用新出现的第一美人轻歌曼舞,和于微雨分手。   分手之后,他陷害于微雨抢走了帮派仓库里的神器,发布追杀令,追杀于微雨,想要赶尽杀绝。   直接害得于微雨跳崖自杀,删号离开。   四个月后,于微雨重新出现在游戏里。   她成立了自己的帮派,登高一呼,响应无数,将原主的帮派打得一败涂地,并趁势拆穿了原主的真面目。   原主恼羞成怒,查到于微雨的现实身份,让人制造车祸假象,开车撞死了于微雨。   于微雨死后,她的父母奔溃,许下心愿……   谢黎正是接到了这个任务。   看着这些记忆,他表示:“……”   无话可说。   原主也算是渣的画风清奇,而且毫无人性了,只因为一个游戏,就要伤害爱慕过他的女孩。   谢黎来了之后,立刻赶去凤凰坡,本来想要改变于微雨跳崖自杀一事,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亲眼看见于微雨在他面前跳下去。   他没办法,电光火石间灵光一现,索性一起跳了下去。   反正这个破帮派在原主的肆意妄为下,早就不复当年,也是一个累赘。   还不如和于微雨一起自杀离开,四个月后,一起杀回游戏里,重新建立新的帮派。   就这样,谢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自杀了。   因为自杀的念头太突然,没有及时改变痛感百分百,他以模拟现实跳楼的痛感死去,游戏仓检测痛感超过了临界线,发出警报,引起了原主家里人的注意,谢黎不得不在家休养了好些天。   好说歹说,才赶在于微雨回游戏之前,登录了游戏。   为了走后门出现在889号新手村,等待于微雨的重新出现,谢黎还找系统付出了一百积分。   就算为了这一百积分,于微雨也千万不能让他失望。   千万别因为他也跟着自杀的缘故,改变了事情的发展,于微雨不再出现了。   谢黎正在担心,白光一闪,出生点来了个新人。   看见那张记忆中熟悉的娇美脸庞,谢黎一愣,露出轻松的笑容。   ……   “新人,需要我带你练级吗?”   在于微雨从身边走过的时候,谢黎开口问了一句。   于微雨停住脚步,水灵灵的眸子看向谢黎:“你有多少级?”   “别管我多少级,带你足够了。”   于微雨打量着谢黎,露出些许狐疑:“你要什么条件?总不可能带升级?”   “我发现了一头精英怪,一个人打不过,需要一个治疗。可是开服一年,新手村的新人越来越少,治疗更少,我实在找不到,就算找到治疗,也都有绑定团队了。看你应该没有团队,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的队伍,和我一起去打怪?只要你答应,我就带你到10级,无偿。”   没错,曾经是近战职业剑客的于微雨,重新注册后,成了一个大夫。   《天下》共有五种职业,剑客、弓手、盗贼、大夫、道士,分别对应其他游戏的战士、弓箭手、刺客、牧师、法师等职业。   大夫是治疗职业,攻击力低,升级艰难,第一批进入游戏的玩家,只有十分之一不到的人选择就职。   这就导致在低等级区域,大夫一人难求。   不过,大夫60级可以转职成巫医,一旦成为巫医,大夫就有了攻击手段和强大的治疗能力。   轻歌曼舞就是大夫,而且在原主黎明杀机不留余力的帮助下,转职成了巫医——因为稀少,每次团战都是最受欢迎的存在。   于微雨估计也是为了团战考虑,才选择了这个职业。   与此相反的是,曾经是个弓手的谢黎,选择成为了剑客。   因为他知道于微雨会选择大夫,大夫需要近战保护,他正好可以做这个保护的人。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怎么样,我们合作?”谢黎回想着打算,再一次问道。   于微雨思考了一下,眉间微颦,露出迟疑的思考表情。   看起来有疑虑……   谢黎想到什么,不经意说道:“试试,你要是想独来独往,打完精英怪我们就分开,各走各的,怎么样?”   这一句话打动了于微雨。   经历过黎明杀机这种主动到殷勤的人,于微雨有了阴影,要是谢黎说,打完怪还可以做朋友,她一定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可是,谢黎说打完怪就分开……   于微雨点头:“行,你带我。”   “我叫长夜将明。”   “我叫小苹罗衣。”   “小苹罗衣?这名字有意思。”   谢黎一笑,从草垛上站起来,挥手道:“走,小苹果,我们去找村长领任务。”   ……   越过草垛,到了村长家里,胡子白花花的村长正在晒着太阳,喝着热茶,惬意地躺在摇椅上撸猫。   看见谢黎和于微雨进来,他坐直身体,笑眯眯道:“小苹罗衣,长夜将明,你们来了?正好我有事想找你们帮忙。”   “村长,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目前《天下》只运行了一年,很多隐藏剧情都不为人知,导致众多玩家对于NPC都很冷淡。谢黎有前世记忆,知道在不久后的将来,有人发现,NPC对玩家的好感度直接影响到任务奖励,所以对村长十分礼貌。   于微雨诧异地看了谢黎一眼。   谢黎掩饰性地干咳一声,开启队聊。   [队聊]长夜将明:【NPC的好感度直接影响我们的任务奖励,想要任务奖励好,就要礼貌,懂吗?】   [队聊]小苹罗衣:【你怎么知道?】   [队聊]长夜将明:【我肯定是经过研究的,你就放心。不过这个事暂时只有我们知道,记得不要说出去。】   [队聊]于微雨再一次诧异地看了谢黎一眼。   [队聊]小苹罗衣:【那你还告诉我?】   [队聊]长夜将明:【我们不是队友吗?】   [队聊]小苹罗衣:【……】   于微雨没有说话,只是神情间的戒备缓和许多。   不得不说,谢黎取得了她的初步好感。   NPC不能发现玩家之间的私聊,村长还在继续发布任务。   “太好了,小苹罗衣,长夜将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这样,我的猫饿了,你们帮我去村西口的河里抓十条小鱼回来,我给你们100经验值,20铜钱,可以吗?”   【是否接受任务?是/否】   由于是新手任务,而谢黎已经完成过一次,只能帮忙,不能插手,需要于微雨本人接受。   谢黎看向于微雨。   于微雨点了接取。   “很好,快去,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村长说完这句话,又躺回了摇椅上,慢悠悠地撸起猫来。   狸花猫在他的手下,懒洋洋地打着呼噜。   于微雨脚步一顿,哼了一声,努力掩饰自己的失落:“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来我也要养一只猫。”   公元2333年,随着物价疯涨,以及动物保护协会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住宿的大学生想要养猫,变成了一件可望不可即的事情。   养猫,你有钱给猫买品质好的猫粮吗?   养猫,你有空间给猫活动吗?   养猫,你能给猫提供尽兴的玩具吗?   不行的话不好意思,你还没有能力养猫。等你毕业之后,有了自己的房子再说。   于微雨就处于这样的尴尬境地,她住在学校,不能养猫。   谢黎听见,瞥了于微雨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每个新手村的任务都不一样,于微雨对888号新手村一点也不了解。   走出村长家,她问道:“鱼怎么抓?”   谢黎从储物腰带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心,我有渔网。”   “哪来的?”   谢黎耸了耸肩:“杂货铺买的,花了五个铜钱。”   新手出身,自带10铜钱,什么武器都买不起,只能买得起这些小东西了。   谢黎做过一次这个任务,早有经验,带着于微雨去河鱼最多的区域下网,捞了十条鱼,回村长家交了任务。   看着于微雨身上闪过升级的白光,谢黎微笑:“行了,你一级了。”   “嗯。”   于微雨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看着谢黎的目光,想了想,低声道:“谢谢帮忙。”   有人帮忙带着,新手任务的确简单了许多。   谢黎不在意的样子:“不用谢。按照村长的话,我们接着去绣坊王大娘家看看。”   “好。”于微雨收好村长递过来的奖励,跟上谢黎的脚步。   走之前,恋恋不舍地看着一眼狸花猫。   接下来,谢黎带着于微雨解决了一系列的新手任务,成功升上了八级。   时间也过去了三个小时。   谢黎想起于微雨还是个学生,叮嘱道:“时间有点晚,我们明天继续。”   于微雨点头,冲着谢黎扬了扬下巴,下线不见。   谢黎轻咳一声,做贼一样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他,转身朝着村长家走去。   第二天。   于微雨准时上线。   她到处寻找谢黎的身影,找不到,纳闷地皱眉,喃喃自语:“不想带我了?”   “小苹果!”一声呼唤从草垛后面传来。   于微雨皱眉,朝着草垛走去:“你在这里干什么?”   转过弯,她失去了声音。   “小,小猫?”   草垛做成的猫窝里,窝着一只浅黄色的小奶猫,颤颤的绒毛在风中轻轻抖动,晒着太阳,发出嫩嫩的叫声:“喵。”   于微雨心里一跳,萌得心肝乱颤。   “好可爱啊啊啊啊……”她压低了声音,深怕吓到小猫,问谢黎,“你哪来的猫?”   谢黎示意了一下村长家的方向:“村长家里抓来的,他有一窝小猫崽,我就偷了一只。”   于微雨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他家里还有其他的猫?”   谢黎勾唇一笑:“你忘了我们昨天接的任务?如果他不是养了很多猫,为什么任务需要十条小鱼?”   于微雨呆住,发出喃喃自语:“你也太鸡贼了。”   谢黎耸耸肩,收下这句“赞美”,撸了一把小猫,邀请道:“要不要一起来撸猫?”   于微雨轻咳一声:“不好,毕竟是你的猫。”   “没事,我不介意。”   于微雨手握成拳又松开,握成拳又松开,犹豫了半分钟,试探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黎一笑,抱起小猫冲着于微雨晃了晃:“来,你抱着。”   于微雨表情几乎空白,受宠若惊地接过小猫,小心翼翼,眼底溢出惊喜的流光。   “它好可爱。”   谢黎低头看着她,眼底流泻出几分莫名的情绪,笑了笑,低不可闻道:“我觉得你更可爱……”   ……   面对新到手的小猫,于微雨爱不释手,早已忘了还有升级的事情。   “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这样的萌物?它真的好萌啊,好可爱啊!”   “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死了!”于微雨仰头看谢黎,“我们买一个灵兽袋!”   她的语气坚定,很显然不是开玩笑。   谢黎皱眉,开始回想灵兽袋的价格。   灵兽袋是专门用来供玩家携带宠物宝宝的口袋,可以放活物,10金一个,很多人都会寻找猛兽的幼崽签订契约,收入灵兽袋里养着,方便随时携带幼兽宝宝。   只是……   对于曾经身为第一大帮派七刹帮帮主的谢黎,和帮主夫人的于微雨来说,10金就是买个药的钱,不算什么。   对于初出茅庐,身上只有铜板的长夜将明和小苹罗衣来说,10金却是个天文数字。   要去哪里赚这10金?   谢黎还没思考出来,于微雨看着小猫,郑重道:“我们去卖身!”   天下纷争四起,群雄逐鹿,各大帮派建立帮派后,都在迫切地建立帮派驻地,因为只有建立驻地,才有了参与风云际会的门票。   帮派驻地不好建,需要雇佣大量NPC才行,为了节省成本,有些小帮派就会雇佣真人玩家帮忙,一天1金,两个人只要五天,就可以赚到10金,买一只灵兽袋。   于微雨说的“卖身”就是去帮小帮派做苦力,搬砖赚钱。   这份工作并不辛苦,只是枯燥无味,需要不断重复,所有还是有不少人去“卖身”的。   谢黎也清楚这件事。   只是,想想两个人灰头土脸地搬砖,他就有些无语。   谢黎叹气:“你还是省省,等我来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于微雨不信任地看他。   谢黎瞪她:“你什么眼神,猫是谁偷来的,你还记不记得了?”   于微雨立刻低下头:“是你偷来的,我相信你,你一定有办法赚到10金的。”   谢黎站起来,扫了于微雨一眼,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满意模样:“知道就好。走,跟上,我带你去赚钱!”   ……   888号新手村谢黎并不熟悉。   因为他并没有出生在这个新手村。不过,刚刚想了想,他忽然想起,在前世有人爆出过888号新手村的一个赚钱攻略。   这个攻略就是“敲蛋”。   888号新手村是幸运村,和666号新手村一样,出生在这里的人,天生幸运值比其他玩家高一点。   前世,于微雨的随机幸运值是9点,加一点,就成了满点10点,要什么爆什么——这也是她带领的帮派快速崛起,可以和七刹帮对抗的原因。   这一生嘛……谢黎看了眼自己的幸运值。   他现在是满点10点。   谢黎很怕自己成了满点幸运,无意中抢夺了于微雨的机缘。   所以他想到带于微雨去试试“敲蛋”,趁这个机会,看看她的幸运值多少。   说是敲蛋,只是一个玩笑,真正要敲的并不是蛋,而是珍珠蚌。   888号新手村绕河而建,渔产丰富,除了喂猫用的小鱼,还有河蚌,河虾,螃蟹之类的。   河岸上的渔夫常年打渔,没有时间摆摊,需要找人做任务,将他每天的收获送往新手村唯一的酒楼里,完成任务获得100经验和50铜板。   这是个可以重复接取的任务,只要你愿意,可以每天接取无数次。   只是从渔船上到酒楼,距离太远,送一趟需要花费一个小时,对于级数高一些的玩家来说,得不偿失。   于是很多人到了五级左右,就会放弃这个任务,继续主线任务,或者出门刷怪。   “河蚌珍珠”直到两年后,才被一个现实里养河蚌的玩家发现。   领取河蚌,敲开,挖出珍珠,卖给杂货铺商人,其中的差价令人震惊。   而且,由于888号新手村出生的玩家幸运值都加了一点,只要不是太非的人,靠这个任务都能赚到第一桶金。   谢黎觉得,以他目前的幸运值,可以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谢黎:“醒醒,你们这些小读者,快起床去工地上搬砖了。” 第85章   谢黎将小猫暂时送回村长家里,等买了灵兽袋再来接它,不然带着一只较弱的它,做任务很受限制。   于微雨不舍地同意了,看着小狸花不见,转过身,眼神闪着斗志。   “出发,我们去做你说的那个任务,赚了钱回来接小花!”   谢黎点头,在心里思考着任务的步骤,细心解释道:“我们先去河岸上找渔夫,到了地方之后解散队伍,分开接这个任务。”   每个玩家送一百枚河蚌、一百个河虾,一百条河鱼给酒楼,里面只有河蚌是他们需要的“蛋”。   两个人分别接任务,就可以得到两百枚河蚌。   这样一来,可比一个人有利。   谢黎想着,到了河边,看见船上愁眉苦脸的渔夫,冲着于微雨使了个眼色。   虽然才两天时间,两人已经培养出了初步的默契。   于微雨接受到眼神,上前礼貌问:“大叔,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需要我帮忙吗?”   渔夫看了于微雨一眼:“你好,小苹罗衣,按照协议,我每天要给村里的大酒楼送一批河鲜,可是最近几天我实在太忙,没时间去,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过去。我会给你100经验值,50铜板,可以吗?”   【是否接受任务?是/否】   于微雨点了接受,渔夫表情高兴起来,起身递过一个布袋子:“谢谢你了。不过东西不能遗失,丢了就要照价赔偿,千万小心。”   “嗯,我一定送到。”   于微雨点点头,故作无事地接过东西,退到一边,看着谢黎上前接任务。   谢黎按照步骤来了一遍,也得到了一个口袋。   “走,我们去处理它。”   他带着于微雨绕过这里,到另一个河口,解开袋子,将里面的河蚌拿出来。   “好腥!”于微雨神情厌恶。   谢黎不在意地道:“没事,我来给你整理,你等我一下。”   说着解开她手上的口袋,同样倒出里面的河蚌,用水略微清洗一下,示意于微雨敲一个试试。   于微雨有些不自信,用新手木棍大力敲了一下,问道:“可以了吗?”   “再来一下。”   于微雨听话地再次用力:“砰!”   谢黎不嫌脏地抓起河蚌看了眼,露出轻松的表情,高兴到:“妥了。”   “什么?”于微雨好奇地上来看,看见里面的东西,眼睛亮起,“真的是珍珠啊。”   谢黎由着她看,故作不经意问:“我忘了问你,你幸运值多少?”   于微雨愣住,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有些惊喜道:“我幸运9,好高!上次我幸运只有3。”   谢黎彻底松了口气,虽然不是满值10点,不过9点幸运也算是少见了,他没有祸害于微雨。   “那我们继续,你挨个敲,我也去整理自己的,等一下来帮你挖出珍珠。”   “谢谢你了。”   于微雨有点羞涩,河蚌处理起来麻烦,她真的很感激谢黎。   十几分钟后,两人处理好了河蚌,加起来一共得到189枚珍珠,有大有小有珍品。   谢黎清洗干净,倒在于微雨手心:“给你收着。”   一颗颗或洁白,或淡粉的珍珠滚落在手中,手感光滑,交相辉映,闪着淡淡的莹润光泽……   于微雨露出喜爱的目光:“没想到它们清理干净这么漂亮。”   谢黎顿了一下,道:“你要是喜欢,可以把里面的大颗珍珠挑出来,到时候串一个手链或者项链。”   于微雨表情纠结:“那我先挑出来存着,要是最后不够10金,再一起卖掉。”   女人爱美,就算身上只穿了一套简陋难看的灰蓝色新手装,也想要变得好看。尤其是珍珠圆润可爱,光华内敛,少有人不爱,于微雨实在挡不住诱惑。   “嗯,就按你说的办。”   谢黎笑看她一眼,站起来道:“走,我们再去接一次任务。”   因为损失了渔夫的河蚌,他们返回船上,用50铜板赔偿了河蚌的钱,找渔夫重新要了一百枚河蚌。   如此再三,等到珍珠足有三千枚的时候,谢黎和于微雨终于不再祸害河蚌,把任务交了。   于微雨迫不及待:“我们去杂货铺,先把珍珠卖了,然后买灵兽袋!”   “不,我们去绣坊找王大娘。”   谢黎解释道:“做主线任务的时候,我听王大娘随口抱怨过一句,她新做的成衣不受欢迎,正在想办法改善成衣的外观,如果谁有办法就好了。珍珠卖给她,比卖给杂货铺赚得多。”   于微雨眨了眨眼,诧异地看着谢黎:“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谢黎勾唇,矜持道:“这个游戏很真实,NPC智能也高,只要你稍微注意一下周围,就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于微雨不同意这个说法,纠正道:“主要还是你细心。”   “说的没错!”   谢黎微笑,抛了一颗珍珠上天又接住,挑眉道:“走,我们去赚钱。”   “敲蛋”这个刷钱攻略全看幸运值,普通玩家的幸运值是3到6之间,靠这个刷钱,一次最多赚个几十银。只有谢黎和于微雨,幸运值高,双人一起努力,一次能够刷到100银左右,刷了十几次,两人攒了一堆珍珠,卖给杂货铺,足有1500银,也就是15金。   谢黎又另辟蹊径,找上了王大娘,30铜板的微型小珍珠,60铜板的普通大小珍珠都翻倍卖出,最后算下来一共赚了29金18银3铜板。   于微雨手上还留了几十个手指肚大小的极品珍珠,以后可以用来做首饰。   不得不说,这次没有白忙活一场。   “太好了,我们去买灵兽袋!”   灵兽袋买到手,谢黎和于微雨一起去村长家偷回小猫。   于微雨在外面接应,谢黎翻墙进去。   下了墙,谢黎轻手轻脚地绕过院子和厨房,直奔后院猫窝,手里抓着灵兽袋,打算捞起小猫就走。   “站住!”   村长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谢黎一僵,没有听话停下来,继续往前冲。   “长夜将明,你竟然敢偷东西!”   一声怒吼,看起来上了年级的村长跑起来飞快,斜刺里挥出一拐棍,“砰”,谢黎掉了大半血量,身上也传来微弱痛感。   谢黎立刻学乖,站住不动,举起手道歉:“村长,我没有偷东西。”   村长哼了一声,恢复了慢悠悠的步伐,走到谢黎面前,脸色严肃道:“长夜将明,身为剑客,扶强除弱才是你应尽的责任,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敢入室行窃?!”   谢黎心思急转,脸上故作无奈:“村长,我真的没有偷东西,就是进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可惜,村长如果这么容易忽悠,就不是高智能的NPC了。   “我上午去看猫,发现猫窝里少了一只猫,刚刚去看,发现猫又回来了。”   村长逼近谢黎:“你敢说,不是你偷的?”   “那可真的是误会。”谢黎一脸无辜,“我真的没有偷东西,也没有偷猫,只是借出去欣赏一下,很快就还回来了。都是抓贼拿脏,您看我手上有赃物吗?”   “这……”   村长不知道怎么回答。   “喵!喵!喵!”   前面院子里传来急促而慌乱的猫叫,村长立刻着急起来:“谁动我的猫!”   说完这句话,冲着前院就去了。   谢黎眯了眯眼,注视着村长身影消失,没有回头,蹭地转身再次狂奔去后院,捞起早上“借出去”的小花装进灵兽袋,蹭蹭蹭几步翻上墙,跳下离开。   [私聊]长夜将明:【你引走了村长?】   [私聊]小苹罗衣:【是啊,快来救救我,我被村长通缉了。】   [私聊]长夜将明:【告诉我坐标,我马上到!】   谢黎一边远离村长家,一边朝着外面跑,看到于微雨发过来的坐标,转个弯继续飞奔。   这一次,于微雨躲得够远的。   跑了十多分钟,谢黎才找到了躲在村外的于微雨,她也很狼狈,脑袋上的血条只有半管,蓝条清空,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气。   “你没事?”   谢黎冲上去查看她的情况,脸色担忧。   于微雨一愣,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抗拒谢黎的动作,若无其事道:“没事,我跑得快,村里的NPC没有抓住我,只打掉我半管血。”   说完,她眼睛一亮:“你得手了没有?”   “得手了。”   谢黎从腰上解下灵兽袋,抛给于微雨:“还是早上那只,也就是你的小花。”   “太好了。”于微雨美滋滋地打开灵兽袋,从里面抱出小狸花猫。   灵兽袋是什么异次元空间没人知道,反正小花出来后一脸淡定,还有闲情逸致舔了舔爪子上的毛毛,才晃晃脑袋看向于微雨,轻轻地呼噜了一声。   “好可爱!”   于微雨再次少女心爆棚,捧着脸发花痴。   谢黎松了口气。   忙活了一天,又是偷猫又是敲蛋,还险些被村长灭口,总算没有白费心血。   他在于微雨身边随意坐下,闭眼打坐回复血量。   于微雨动作一顿,等到他闭上眼睛,转头瞄了他一眼,神情不解而犹豫。   ……   因为众目睽睽下,试图偷村长的猫,于微雨被通缉了,十天内不能回新手村。   她的身影呈现淡淡红色,提示这是通缉状态。   通缉状态下,不能回村子,甚至不能撞上NPC,不然就会被扭送到新手村村长手上,交给官兵关小黑屋。   她先前答应过谢黎,和他一起打精英怪。可是,就算她现在满十级,也要找村里的李大夫就职成为大夫,才能拥有治疗技能,帮得上忙。   谢黎打坐醒来后,于微雨有些不好意思,揣着小狸花猫问:“我被通缉了,你要不要另外找一个新的治疗,带上去也就两天,等我的话还要等十天呢。”   “你想吃了就跑?”   谢黎心里一突,用一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看于微雨:“我辛辛苦苦才把你带到八级,再有两级就搞定,你现在让我去找别人?”   “不是这个意思。”   于微雨得到了小猫,终于想起来自己上线是干什么的。   当初跳崖,黎明杀机跟着跳了下去,于微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身心疲倦,加上学业忽然忙起来,她就没有再上游戏。   后来,她无意中从论坛上得知黎明杀机删号后没再出现,七刹帮成了轻歌曼舞的天下,想起来当时心里的疑惑,决心重新上游戏,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再顺带查清楚七刹帮的事情,搞明白黎明杀机为什么跟着跳下来。   她上游戏,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而目前,七刹帮还是游戏里最大的帮派,她怕带着长夜将明,反而害了他。   想到这里,于微雨忽然愣住。   等等!眼前这个人的昵称,和黎明杀机的昵称里都有一个“明”字?   难道……   回想黎明杀机的性格,再想想这几天接触下来,了解到的长夜将明的性格,于微雨自嘲一笑,压下这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   他怎么可能换了号,还会碰巧和自己撞上?   如果是真的,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啊!三千个新手村,两次先后遇上……   心里否决了这个可能,于微雨继续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是删号重来的,我有一些以前的恩怨要去解决。和我扯上关系,我怕你以后受到牵连。”   “你现在怕我受牵连了?”   谢黎故作诧异:“当初我要带你升级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我看你就是过河拆桥、鸟尽弓藏、见利忘义、骗财骗色……”   “等等,我什么时候过河拆桥、鸟尽弓藏、见利忘义、骗财骗色了?”   于微雨坚决不同意这句话。   她当初就是被黎明杀机这样对待,怎么可能会同样对待其他人?   可是,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似乎又和那个人重合了?于微雨皱眉。   想了想,她最后一次确认:“你真的不找别人?”   谢黎肯定道:“我吊死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了,你别想抛弃我。”   “好,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升级。”   于微雨站起来,郑重道:“我要建立《天下》中第一个国家,到时候,我登基称帝,封你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黎挑眉看着于微雨,没想到她小小的身体里,还藏着这么野心勃勃的梦想。   不过,按照前世的轨迹来看,如果她没有在现实里车祸死去,还真的有可能做到。   谢黎跟着站起来,明明心里相信,却努力表现出不相信的样子,应付道:“行啊,反正我也没事做。”   于微雨也没有想过谢黎会听她一句话就誓死追随,撇撇嘴:“那你就在野外陪我,我要十天才能就职。”   她可不是说着玩的,上游戏之前,她就定下了这个目标。   她的人生,不该浪费在黎明杀机这个渣男身上,肆意享受游戏,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谢黎故作犹豫和嫌弃,好半天,才微微点头:“没办法,唉……”   ……   约定好了以后在一起,可是,四目相对,在这野外,实在是有些无所事事。   难道要下线,过上十天,等通缉期限过了再回来?   谢黎看了于微雨一眼,想到什么,提议道:“正好试试给你做个珍珠首饰。”   珍珠?   于微雨也来了兴趣,从储物腰带里取出特意留下的极品珍珠:“好啊,真好我不能回村子,没事做。”   珍珠一共有六十六颗,两人面对面团坐着分珍珠。   36颗用来做项链,2颗用来做一对耳环,10颗用来做手链,还有18颗,谢黎本来打算收起来,回头卖掉。   于微雨一把夺过:“给我,我有用。”   “随你。”   谢黎对这个并不看重,也难以理解女性对于珍珠的喜爱,只是于微雨喜欢,他才想给她做首饰。   珍珠分好之后,还差串联珍珠的材料。   谢黎捡了一根树枝,在地面写写画画:“我之前升级的时候,已经熟悉了村子周围的环境,在村东边有狼群,南边是野兔,北边是野牛,目前来看,只有野牛身上的牛筋适合串首饰,要不然我们就去杀牛好了。”   “野牛是12级的野怪,我才八级。”   谢黎淡淡道:“我24级。”   于微雨:“……那你还留在新手村?”   谢黎随口扯了个谎话:“我被东边狼群的狼王咬死过一次,不杀它一次难解心头之恨,所以才留在了新手村里。”   于微雨托腮露出笑容:“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它。不然你跑了去主城,我还要一个人苦兮兮的升级。”   “嗤!”   谢黎不屑:“管它什么事,我和你说,你不能手软,10级之后一定要和我组队去杀了它。”   “放心,我会的。”   于微雨忍笑,觉得坐在对面的青年时而可靠,时而随意,时而傲娇……   还怪可爱的。   ……   两人绕过大半个村子,到了野牛聚居地。   野牛是12级野怪,野牛王可以达到14级,喜欢成群结队地活动,打了其中一只,就会引来一群。   在新手村,大部分玩家都是达到10级后就职离开,很少留下来,这就导致新手村的野牛群一直没有减少,还经常刷新,数量庞大,其他玩家几乎不敢来这边,十分清静。   于微雨收起小狸花猫,手握新手木棍,在一边掠阵。   谢黎冲上去勾引野牛。   他等级高,储物腰带里还有就职送的铁剑,一击必中,在其他野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刺上一剑就跑,采用放风筝法,不断攻击其中一只野牛,将它带出野牛的营地。   远离营地后,就算这头野牛受到致命伤害,其他野牛也听不到,不会来帮忙了。   “-35。”   “-43。”   “-17。”   “-34。”   带着挑中的野牛离远之后,谢黎不再束手束脚,冲上去就是一套初级剑法,连击之后,获得怒气值,爆出一个超高伤害。   “-245。”   野牛的血量少了大半,发出咩咩的愤怒叫声,冲着谢黎发起“冲撞”技能。   要是真的被撞一下,谢黎一千多的血量估计要损失大半。   他使出“初级轻功”,旋身避开,反手一剑刺在野牛脖子上,暴击*5,出现一个超高伤害,野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呼。”   谢黎松了口气,撑着铁剑坐下歇息。   于微雨等级低,又没有攻击技能,只能适时偷袭,打出几个很低的伤害值,一直没帮上大忙。   看谢黎累得就地打坐,她就动作去处理野牛尸体。   其实她没有那么娇气,和黎明杀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亲手处理过猎物的。只是认识谢黎后,他总是不知不觉地护着她,她就习惯偷懒了。   每个新手都送了采集小刀,于微雨取出采集小刀,划开野牛厚厚的铠甲,行云流水地处理起来。   系统不断探出提示。   【采集技能熟练度+1】   【采集技能熟练度+1】   【采集技能熟练度+1】   ……   最后取出牛筋,跳出一个大数字。   【采集技能熟练度+5】   因为这个能够取出牛筋的庖丁技术,属于中级采集术才有的,于微雨越级采集,系统的奖励也就大一些。   于微雨处理好牛筋,十分钟到了,野牛的尸体刷新没了。   谢黎刚好睁开眼,看见于微雨手上的东西,愣了愣:“你一个人采集的?怎么不等我?”   “等你的话,野牛都刷没了。”   于微雨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走,我们去河边洗干净,然后串珍珠。”   串珍珠实在是个细致活。   要打孔,要分丝,要设计……   弄好之后,已经花了三个小时。   不过,眼看圆润可爱的珍珠变成了一整套首饰,两人都有了一种诡异的成就感。   “你戴上试试。”谢黎主动提议道。   于微雨就等着这句话呢,美滋滋地依次戴上这些珍珠饰品。   她现实里有耳洞,到了游戏里,就不用再打耳洞了。   珍珠耳环,珍珠手链,珍珠项链……一整套戴在身上,雪白的肌肤和莹润的珍珠相得益彰,轻轻一笑,透出一股明艳动人之意。   就在这时,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系统]:【恭喜玩家长夜将明、小苹罗衣自创首饰一套,开启饰品玩法,奖励10000金,10000经验。请选择为该饰品套装命名。】 第86章   于微雨条件反射地看向谢黎。   谢黎正盯着系统通知研究,见她望过来,随意道:“你取个喜欢的名字。”   于微雨颦眉道:“什么是饰品玩法?”   “应该是饰品也能加属性。”   谢黎不在意说了一句,安慰道:“没事的,随便取个名。”   于微雨点头,略有些安心,抬手输入字体。   ——明衣。   偷懒地取了两个人昵称的最后一个字,组合起来作为称呼,又将谢黎的昵称放在前面,表明他的功劳比较大。   于微雨看着,非常满意自己的想法。   结果输完字,系统提示再一次响起来。   [全服]:【恭喜玩家长夜将明、小苹罗衣自创全服第一套首饰——明衣饰品套装,开启饰品玩法。饰品可自制,可在杂货铺或拍卖行购买,可在人形怪身上刷出,请玩家踊跃参与研究。】   谢黎:“……”   于微雨:“……”   “系统疯了。”谢黎喃喃道。   于微雨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看着世界频道,很想就职成为剑客,一剑戳死游戏策划。   “王八蛋!这下可好,我们彻底出名了。”   没想到只是给饰品取名,竟然会造成这个效果。   于微雨看着谢黎,有些不甘心道:“你说,会不会树大招风惹出事?我好不容易才注册到了幸运这么高的号,有了10级,难道要删号重来?”   没错,因为刚才系统给的经验奖励,于微雨从8级玩家升到了10级,已经满足了就职条件。   可是在目前这个阶段,大部分玩家的等级普遍在60级的时候,一个10级的小号出了名,就好比稚子抱金行于闹市,随便碰上一个老玩家,下场就不堪设想。   而她和谢黎研究出来的饰品套装,对于许多生活玩家很重要,一定会受到很多玩家的围堵。   别说她10级,就算是20级、30级,也抵不过高级玩家的一招。   于微雨想不到办法,信赖地看向谢黎寻求解决方法。   谢黎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她,凝眉思考:“不如,我们在世界频道上把饰品套装的制作方法交出去如何?”   “凭什么?”于微雨不同意,“这是我们想出来的。”   “那就没办法了。”谢黎叹气,话锋一转道,“我们先想办法买块布,蒙着面做任务,然后建立帮派。”   于微雨:“……”   她愣了愣,看着谢黎,无语道:“30级才能建帮。”   “我知道,所以我们先苟着,以保住小命升级为主。到了30级立刻建帮,利用全服通告带来的名气,快速充盈帮派人口,保护自己。”   谢黎放低声音,谆谆教导:“既然不想交出制作方法,就要强大起来,无所畏惧,懂么?”   于微雨眼底有一丝神采,脸上露出兴致,对于谢黎描述的画面非常感兴趣。   “好啊。”   “可是……”想到什么,于微雨顿了一下,表情纠结,冲着谢黎问道,“我们不做主线任务了吗?”   “你得罪了村长,你觉得,我们还会有主线任务做吗?”   “为什么没有?”于微雨不以为然,“我上一个号出现在424新手村,出生就捅破了村长和铁匠娘子的奸情,不也接了主线任务,好好地出了新手村吗?”   谢黎一愣,立刻想起了这件事。   不过和于微雨说法并不一样,真实情况,其实是原主捅破了这桩奸情,于微雨冲上去,帮他背了锅而已。   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于微雨也只是因为义气,才出手帮忙。   因为这个原因,她的主线任务比普通人要麻烦四五倍,废了很大功夫才搞定。   谢黎想到,不禁心里一软,轻轻揉了揉于微雨的脑袋。   于微雨反应很大,蹭地跳了起来:“你干嘛!”   谢黎这才想起自己目前改了身份,和于微雨并不熟悉。   他心里有些后悔,表情镇定,故作无辜道:“没什么,看你脑袋上有东西,帮你赶跑了。”   “没有骗我?”   于微雨半信半疑:“不对啊,游戏里不应该有虫子,是不是你看错了?”   “应该是我看错了。”   谢黎顺其自然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了,让我看看珍珠饰品的属性。”   于微雨嗯了一声,不自在地伸手摘下首饰,将命名后焕然一新的珍珠饰品交到谢黎手上。   【明衣珍珠项链:明衣饰品套装之一,智慧+100,精神+100,护甲+100。套装技能:珠蚌,战斗中随机出现护盾十秒,抵消百分之五十伤害。装备要求:限法系职业,等级要求:无。】   【明衣珍珠耳环:明衣饰品套装之一,智慧+50,精神+100,速度+50。套装技能:珠蚌,战斗中随机出现护盾十秒,抵消百分之五十伤害。装备要求:限法系职业,等级要求:无。】   【明衣珍珠手链:明衣饰品套装之一,智慧+50,精神+100,闪避+50。套装技能:珠蚌,战斗中随机出现护盾十秒,抵消百分之五十伤害。装备要求:限法系职业,等级要求:无。】   这是一套首饰,单个佩戴的时候,只有基础加成。全套佩戴上,就会出现技能珠蚌,对于血薄甲低的法系职业,是个小极品。   加上没有等级限制,刚好适合于微雨这个大夫佩戴。   谢黎看完之后,还给于微雨,说道:“戴上,你现在正好合适。”   于微雨也不客气,接过来装备上,看着自己徒然暴涨的属性,斜睨了谢黎一眼,心里有点甜。   这还是她在游戏里,第一次收到来自男生的礼物。   至于黎明杀机曾经送给她一套剑客套装,她忽略不计了,因为黎明杀机不是男生——确切的说,在于微雨心里,他就不是个人,而是个王八蛋!   戴好了收拾,于微雨抬起头:“我们接下来去哪?”   “我们去889号新手村,给你就职。”   于微雨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谢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的很鸡贼!”   谁会像他一样,想出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鬼才办法呢?   888号新手村村长发布通缉令,我们就不回这里,去别的新手村就职,看他能拿玩家怎么办。   不过,于微雨顿了一下,很快想到一个问题。   “长夜,如果离开了888号新手村,你要杀的那头精英怪怎么办?”   这本来只是他随口说的鬼话,没想到于微雨还一直记得。谢黎迟疑了一下,摸着下巴胡说八道:“如果你愿意的话,等我们等级高了,回来888号新手村,在附近建立帮派驻地,天天刷它,怎么样?”   于微雨露出思考的神情,最后拍板定下来:“听你的。”   正好她也和新手村村长有仇。   ……   定下日后重回888号新手村的决定,谢黎和于微雨一起踏上出行之路。   这期间,谢黎下线去查了点资料。   从888号新手村去889号新手村需要朝南边走,据论坛攻略表明,两人需要穿过15级的猿猴怪区,23级的人面蝶怪区,30级的山寨怪区,一路不可谓不远,不可谓不险。   两人先到了猿猴怪区。   因为猿猴的等级低,一路强杀,留下尸体无数,很轻松就过去了。   离开猿猴怪区之后,谢黎看了看时间,开口说道:“今天就这样,我们明天继续。”   于微雨兴致饱满,还想继续往前走,听到这句话,错愕极了:“什么?”   “快晚上十点了,女孩子需要好好休息,多睡美容觉。”   于微雨一愣,神情古怪道:“我长得这个样子,就不用睡什么美容觉了?”   第一次游戏,于微雨什么都不懂,好奇地调低了百分之五十的容貌值,也没改过来,就贸贸然一头扎进了游戏。   即便如此,她也是《天下》里的第一美人,可见她真实的容貌多么美丽。   只是后来惨败在轻歌曼舞之下……   这是第二次,吸取教训,于微雨特意没有调低容貌值。   系统为她随机了一张同等容貌的绝色面孔,妩媚动人,国色天香,所以谢黎叫住她,要带她升级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   这两天谢黎讨好她,她也淡然处之。   现在谢黎叫她去睡美容觉……   不知道为什么,于微雨纤指微动,绕了绕头发,忽然想要逗一逗谢黎。   她走到谢黎身边,仰起脸,冲他甜甜一笑:“还是你觉得,我还不够漂亮?”   谢黎沉默了一下,点头道:“你确定不下线?”   “不下线。”于微雨十分肯定地道。   她刚刚放了长假,有漫长的时间打游戏,熬夜也不怕。   谢黎点头,缓缓勾唇,眼里噙着一丝恶狠狠的意味,看了于微雨一眼,淡淡道:“行,我们继续。”   不知道为什么,于微雨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很快成真了。   “我不要去做诱饵!”   于微雨脸色青白,差点抱着谢黎的大腿求饶,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人面蝶好可怕。”   谢黎冷漠斜睨她,语气戏弄:“不是你说了,绝不下线,要奋斗到底的吗?我有点累,一个人打不过人面蝶,只能委屈你帮忙了。”   “我的错!”   于微雨几乎是叫着认错,躲过又一只扑闪而来的人面蝶,冲谢黎露出哀求的目光。   谢黎不为所动,盘膝坐在原地,开口道:“顶住,我马上打坐调息好了。”   于微雨脸色一变,知道这个男人故意耍她玩,气得跺了跺脚,避开人面蝶,脱离战斗状态,飞快地下线了。   远处,谢黎睁开眼,眼里流露出一抹错愕。   他就是想让于微雨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爱美色,比如他。   可是……唉,别把人惹急了。   等待几分钟后,见于微雨没有上线,谢黎心知今天就这样了,无法,也跟着下线了。   希望明天她能消气。   ……   退出游戏后,睁开眼,眼前不再是满目的人面蝶和灌木绿树,而是冷冰冰、充满性冷淡风的游戏仓。   谢黎从游戏仓里出来,倒了一杯咖啡。   这几天都在游戏,忘了介绍原主的身份了。   这个世界,原主是个五毒俱全、唯我独尊的富二代。上面有个哥哥,样样都好,父母怕兄弟争权,故意把原主养废。原主后来果然如他们期望的一样,废了,他们又后悔起来,想要管教原主,让他变好。   可是,变坏一日易,变好千日难。   一个习惯了混乱生活的成年人,不是随便说教就可以改正的。   家里人将原主押在家里,不让他出门,原主无所事事,就玩游戏打发时间,在游戏里肆无忌惮地横行。   原主家里人只知道儿子变乖了,没有再出去闯祸,天天待在家里,只觉得心满意足。   也不追究儿子在游戏里做了什么。   最后,原主做出了伤害于微雨这样的错事,他们才追悔莫及。   可是,已经晚了……   谢黎来了之后,事情还没发生,他依旧处于被禁锢的状态。他也没有选择求和,双方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只是比起以前充满火药味的交流,现在勉强算缓和了些。   “阿黎,你打完游戏了?”   谢黎端着咖啡下楼,想要找一点宵夜吃,谢妈妈还没休息,见他下楼,露出慈爱的目光:“是不是饿了,要吃点什么,我叫王妈给你做。”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谢黎拒绝了她的好意,进了厨房,拿出一把挂面,和一些配菜,做了个鸡蛋面,在厨房里吃了起来。   吃过之后,他顺手洗了碗,上楼休息。   在他走掉之后,谢妈妈露出疑惑的目光,走近厨房。   看着垃圾桶,还有洗干净的碗筷,她愣了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浓浓的后悔蔓延心头。   老大是她和丈夫一手带大的,下班饿了,都不肯吃王妈做的夜宵,非要吃她做的。   可是二儿子他才多大,竟然自己做夜宵?   谢妈妈心里一时茫然极了。   她这些年只关注老大,究竟错过了二儿子的多少成长?   ……   第二天,谢黎一大早起床,出门跑完步,休息了一会儿,下楼吃早饭。   坐上饭桌,原主的三个亲人目光都怪怪的。   谢爸爸似乎不敢看他的眼睛,谢妈妈欲言又止,谢大哥沉默无声,眼底充满愧疚。   谢黎不明所以,随便吃了点东西,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上楼继续玩游戏。   “你来了?”   上线之后,谢黎意外发现,于微雨竟然比她还早。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于微雨有些不好意思,又死要面子,故作赌气道:“我上来看看你有没有被人面蝶杀了。”   “怎么可能?”谢黎扬手一个剑花,随意道,“你一下线,我也就下线了。”   “什么?”   于微雨觉得自己白担心一晚上睡不着觉,长夜将明就是一个老狐狸,怎么可能会出事。   “唉,不和你争了!”她泄气地道,“我们快点解决掉这些人面蝶,看着就可怕。”   人面蝶顾名思义,蝶翼仿若人脸,而且布满黑色鳞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相貌姣好的少女成了麻子脸,其恐怖,对于密集恐惧症患者很不友好。   比如于微雨,昨天就差点看吐了。   她悄悄打量谢黎神情,试探道:“你休息一晚上,精神很好,应该不用我帮忙?”   “就那么怕蝴蝶?”   谢黎摸着下巴,看了于微雨一眼,宽宏大量,帅气地摆了摆手:“算了,饶你一命,后面歇着去。我一个人来就行。”   于微雨露出惊喜笑容:“长夜最棒,长夜最帅!”   谢黎唇角上扬:“少拍彩虹屁。”   经过系统奖励经验,昨天又刷了一天的怪,谢黎目前已经到了26级,初步轻功和初级剑法都渐渐熟练,杀起23级的人面蝶,虽然有点困难,却不会伤筋动骨。   他冲出去,长剑飞舞,在几只人面蝶的围攻下翩然掠过,全身而退,留下一只蝴蝶尸体。略一停顿,又冲了出去,带走一只蝴蝶性命……如此再三,打开一条通道。   “走!”   于微雨听到谢黎命令,立刻找准时机跟上。   就这样,两人一路杀,一路冲,终于绕过了人面蝶的怪区。   于微雨强忍着了一路,放松下来,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真的好丑啊……”   游戏策划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做这么丑的怪?   于微雨闭上眼,脑海里全是人面蝶的样子,连忙睁开眼,寻找东西洗眼睛。   这一寻找,目光忍不住落到了谢黎脸上。   谢黎的这张面孔十分英俊,不过,鉴于游戏可以上调或者下调百分之五十的容貌值,她并不能肯定谢黎的真实长相如何。   只是在这个时候,颜值的高低似乎无关紧要了。   她回想起这几天,谢黎带着她做过的事情,眼里浮现一抹痴楞。   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如果是因为容貌,可是她昨天撒娇试探,对方一点也不买账,还故意吓她,似乎非常生气。应该不可能是因为容貌才对她这么好。   或许,只是因为他想找个人一起打精英怪?   不知道为何,想到这个可能,于微雨心里冷哼一声,有点不爽。   难不成,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从他面前过,他也会对她这么好???   哼,这个渣男!   ……   谢黎打坐睁开眼,就看见于微雨表情不高兴的样子。   他觉得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于微雨扭开脸,负气道,“渣男不要和我说话。”   谢黎:“!!!”   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她怎么知道的?自己哪里泄露了吗?   一连串的自问过后,谢黎忽然回过神——   不对,如果于微雨真的知道了真相,不可能这么好说话,语气里还带有一点点撒娇的意味。   “我怎么成渣男了?”   谢黎故作无奈,试探问道:“我明明是暖男,你看看你,惹出多少事,还不都是我摆平的?”   于微雨皱了皱眉:“你在出生点叫住我,是因为什么?”   “不是和你说了吗?我缺个绑定治疗吗。”   “如果是其他人路过,你也叫住她吗?”   谢黎微妙地感觉到了什么,迟疑点头:“只要是单人,是治疗职业,我就叫住。”   “你!”于微雨瞪大了眼不说话。   谢黎求生欲很强,立刻道:“谁知道我刚刚有了这个念头,还没看见其他人,你就出现在我面前了。这么一看,我们实在太有缘分了!”   于微雨撇嘴:“这还差不多。”   谢黎暗暗松了一口气。   小妮子还没开窍,占有欲倒是挺强的。   ……   过了人面蝶怪区,还有山寨怪区。   远远地看见前面山岗上有一队匪徒在列队训练,一面赤色大旗迎风飞舞,上面写了一个“袁”字,表明这个山寨的大当家的姓袁,再后面是连绵不断的三重山寨,几乎有一二百人。   按照论坛所说,这些匪徒都是小怪,等级在30级到35级之间,大当家的不出意外,应该在40级到45级之间。如果玩家60级,需要至少五人组队,才能无伤通关。   而谢黎和于微雨,一个28级,一个10级。   没错,刚刚冲击人面蝶怪区,谢黎又涨了两级。于微雨的话,还没就职,等级将会一直限制在10级这个区域间。   可即便如此,面对一整个山寨的人形怪,他们两人想过去,就好比是一个不那么弱的弱鸡,带一个非常弱的弱鸡,想要从虎狼窝里过……   几乎不可能。   “我们打不过?”于微雨看看自己的等级,翻了个白眼,自暴自弃道,“都怪我拖了后腿。”   谢黎没有及时安慰她,看着前面,眯了眯眼奇怪道:“好像有人在刷怪,不用我们动手。”   “什么?”   于微雨立刻来了精神,极目眺望,隐约看见了两个身影正在山寨门口,和小怪打得难分难解。   这两人都是近战职业,攻击很高,一招出去就是一个小怪躺下,几分钟过去,刷刷刷躺了一大片。   因为是人形怪,不会那么快刷新,看起来密密麻麻一片。   于微雨回过神,压低声音道:“那我们要绕过山寨吗?”   “绕。”   谢黎很谨慎:“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敌人的可能性大一些,我们尽量不要和他们撞上。”   说完这句话,他挥了挥手,示意于微雨跟上,然后带着于微雨一路从灌木里穿梭,向着山寨后方绕去。   有了别人在前方吸引怪,后面没有小怪巡逻,绕过去很简单。   两人轻松地过了一大半的距离。   看着前途在望,于微雨很高兴,兴奋地说出道:“太好了,过了这里,前面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拦住我们了。”   谢黎皱眉,总觉得这是一个fg,带着浓浓的不详味道。   他语气催促:“别说了,快点走。”   于微雨轻快地嗯了一声,笑道:“好啊,我们快点走,我迫不及待想要就职了。等我就职了,我就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又是一个fg。   谢黎很想叹气,开口叫于微雨少说话。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身形一顿,皱了皱眉,转过身向后看去。   谢黎:“……”   只见刚刚冲进山寨耀武扬威、气势如虹的两个玩家,正一身狼狈地冲着两人方向而来,衣服破破烂烂,血条岌岌可危。   看见谢黎,激动地挥手:“兄弟,救救我们。”   “走!”谢黎来不及解释,拉上于微雨的手转身就跑。   因为在那两个玩家身后,是身形高大、眼睛赤红,陷入暴走状态的山寨大当家。   对方的等级:60级。   这要是碰到一下,他们两个小号立刻就要变成白光,去投胎转世。   “兄弟,你别怕啊,救救我们啊!”   身后那两个玩家是一男一女,男的一边跑一边叫嚷:“这个BOOS只有一半的血,你别怕,我们四个一起冲上去干一波,肯定可以解决掉的,到时候爆出来的东西分你一半。”   “对啊,你别跑啊,你一直跑,反而会被各个击破。”   他们劝解的话非常有诱惑力。   如果谢黎现在有60级,学会了中级剑法和中级轻功,一定愿意留下来,和他们同舟共济。   可是他们不知道,谢黎这个等级,自身难保。 第87章   前面是连绵不断的灌木,身后是紧追上来的陌生玩家,以及暴走状态的精英怪。   谢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带着于微雨往前冲,嘴里问道:“还能不能支持住?”   “好累!”于微雨脸色露出些许难看。   她只是个10级小号,敏捷低,跑不过这些等级高的人,一路上都是在拼命。   要不是谢黎牵着她的手,她一定摊在地上放弃了。   “要不然我们就让怪物杀了,反正就掉一级。”   谢黎看着前面,头也不回问道:“然后重生在新手村的出生点,再走一次长征路?”   于微雨:“……”   于微雨:“我们千万不能放弃!”   “你能想通就好。”谢黎闭了闭眼,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低声道,“趁现在还是和平状态,我们一起下线,三个小时之后再上线。”   又是一个鬼才主意。   于微雨双眸亮起:“好!”说着停下脚步,点击下线。   这个操作需要十秒钟缓冲,很容易被人为打断,谢黎一看于微雨停下,就觉得不好。   果不其然,另外两个玩家恰好冲了上来,擦肩而过,在于微雨身上一碰,激发她战斗状态,留下一句话不见了身影:“谢谢你们帮我拖住BOOS,我们先走了。”   下线状态被打断了。   “长夜!”   于微雨表情流露出一丝慌乱,努力镇定下来,呼唤谢黎的名字。   不等谢黎开口,她就听到身后呼啸风声,条件反射回头向后看去,就看见冲上来的BOOS近在咫尺,于微雨脸色一变,忽地就地打滚,闪电般朝着侧面滚去,躲开了怪物的致命一击。   谢黎就在身边,握了握拳,手持铁剑冲上去。   “你往回走,去山寨里面躲着!”   于微雨稳住身形,听到这句话,露出艰难抉择的表情,望了谢黎一眼,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不拖累谢黎,转身冲着山寨去了。   “砰!”   于微雨一走,怪物就举剑砍下,附带技能炙热,冲着谢黎面上而去。   谢黎神情凝重,长剑一扬挡了上去。   “铮!”   伴随着两剑相交的刺耳声音,谢黎头上冒出一个超高的伤害数字。   “-790。”   谢黎皱紧眉头,感觉手里的剑不断发烫,似乎要在剧烈高温下融化。显而易见,是刚刚怪物的“炙热”技能在影响他。   谢黎立刻闪避躲开,往嘴里丢了一瓶初级血药。   血药很贵,他身上只有五瓶……谢黎的心里无限下沉,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死了,于微雨还能不能找到889号新手村就职。   如果两个人都死了,这两天功夫就白费。   “该死的剑客,我饶不了你!”   就在谢黎快速思考的时刻,怪物发出一声怒吼,站起来,手里的剑举得高高的。   血药的冷却时间还没到,谢黎几乎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他闭上眼,尽力向后挪腾……   “吼!!”   怪物大吼一声,冲到谢黎面前,看也没看谢黎,继续往前冲撞。   谢黎:“……”   谢黎睁开眼,这是怎么回事?   “艹,仇恨值太高,我们靠近怪物就会发现。”   “什么?”不远处的灌木丛传来一声女人的怒骂,“你个猪脑子,这种事不知道提醒我吗?”   谢黎顷刻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两个玩家不舍得怪物死后的战利品,想要回来捡漏。不得不说,他们莽撞的行为救了谢黎。   谢黎一边心想,一边脚上动作快如疾风,朝着山寨而去。   [私聊]长夜将明:【小苹果,出来,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私聊]小苹罗衣:【怪物死了?】   [私聊]长夜将明:【没有,跑掉的那两人回来看热闹,被怪物发现,怪物奔着他们去了,我们正好趁机离开。”   [私聊]小苹罗衣:【太好了,我马上来。】   在山寨门口接到于微雨,谢黎故作不经意,再一次拽过她的手:“来不及解释,我们快走。”   “哦,哦。”于微雨不了解情况,稀里糊涂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谢黎捏着她的手,表情自然而焦急。   现在,只需要那两个看热闹的玩家,能够支撑得久一点。   跑出了山寨区域,又过了十分钟,于微雨的战斗状态才解除了。   谢黎松了口气,有闲心回头去看后面的情况。   于微雨拧眉:“我们不走吗?”   “我看看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于微雨犹豫,想了想,焦躁不安地跺了跺脚:“我想先进村子就职,没有技能实在太憋屈了。”   谢黎一愣,回过神答应道:“好,我们先去就职。”   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于微雨,她既然想要先进村子,就进村子。   谢黎带着于微雨穿过889号新手村外面的小怪,进了村子。   “这是谁?”   村子里面的玩家投来看热闹的视线。   从来只看见别人从里面往外走,头一次看见有不认识的玩家往里面走。   谢黎牵着于微雨的手,表情沉稳,一路上不曾放开。有人目光太过明显,就斜睨一眼过去,对方立刻悻悻然收敛。   就这样,谢黎护送于微雨到了村里唯一的大夫面前,才松开手。   于微雨咬唇,表情复杂,低头看了眼手,对着谢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了嘴,先上前就职。   大夫是个女大夫,慈眉善目:“小苹罗衣,你是来就职的吗?”   “是的。”   “乱世将起,既然励志成为一名大夫,我希望你记住四个字,医者仁心,永远保有一份仁心。”   于微雨点头:“我一定记得。”   女大夫露出笑意:“好,你将手伸出来。”   于微雨伸出手,女大夫放了一包银针在上面:“拿去,以后这就是你的立命之身。”   金丝和银针就是大夫的武器,初级大夫只有银针,60级转职之后另外附送武器金丝,可以给柔弱无辜的大夫带来强大的治疗能力。   于微雨收紧手,一颗心彻底落下,充满了安全感。   再不就职,她真的要疯了。   还好她终于就职成功,以后可以升级,可以练习技能,可以帮人治疗。   “走,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热闹了。”于微雨平静了心神,转头和谢黎说话。   谢黎错愕地看向于微雨,见她神情轻松,露出笑意,点头道:“嗯,我们一起去。”   他想去山寨门口看情况,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想要捡便宜。   刚刚那两人遭到追杀,故意带着人往他们方向跑,险些害得谢黎和于微雨掉级,不找回场子,真以为他们好欺负吗?   反正于微雨也就职成功了,死掉无非重回888号新手村,没什么要紧,过去也不怕。   就这样,两人朝着刚刚的山寨方向过去。   ……   野外,半人高的杂草几乎长到腰上。   谢黎和于微雨躲在杂草后面,看着那两个玩家还在苦斗怪物。   隔得近,于微雨也看清楚了这两人的面孔,皱了皱眉道:“他们是我认识的人。”   “什么?”   谢黎诧异,顺着看过去,或许是暗示作用,隐约也觉得对方有点脸熟。   难道真的是于微雨之前认识的人?   于微雨点头:“是我意外认识的朋友,我记得他们的名字,应该没错。”   这两个人是她众叛亲离之时,唯二支持她、随她一起叛出七刹帮的人。和他们相比,其他的熟人则毫无动静,任由黎明杀机污蔑她,从未站出来为她说过一句话。   于微雨心里是感激这二人的,想起刚刚他们祸水东引,忽然就理解、接受了。   不过,她的等级实在太低,出去也帮不上忙,还是等他们解决掉怪物再上前相认。   拖了这么久,怪物已经脱离了暴走状态,恢复了正常等级45级。眼前两人打起来有点困难,却也勉强过得去。   于微雨紧张地攥紧了谢黎的衣袖,安静地躲在旁边,没有贸然开口。   半小时过去,全身伤痕累累的怪物在一声怒吼后,绝望地倒地,打怪的两人发出欢呼,立刻上前去捡东西。   “建帮令到手了。”   “太好了,有了建帮令,我们就可以建帮了。”   听到这句话,于微雨心里一动,立刻站起来叫道:“白鹭,八哥!”   那两人脸色大变,冷冷看过来,表情戒备而紧张。   于微雨无奈,解释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微雨。”   “微雨?”两人中的女人,也就是白鹭先是一愣,倏忽瞪大眼珠子,吃惊地看着于微雨,“你重新注册了?”   于微雨点头,露出笑意:“是啊,我最近正好有空,就上来玩。”   两人中的男人,也就是“八哥”站在白鹭后面,听到这句话,似乎也回过神,高兴地鼓掌:“太好了,微雨你回来了,我们三剑客总算合体。”   “三剑客?”   谢黎向前一步,沉声打断了三人的和谐。   于微雨连忙解释:“只是一个自封的玩笑话罢了,不是什么称号。”   谢黎点头:“懂了。”   他看向白鹭和八哥,示意于微雨:“不给我们介绍彼此吗?”   于微雨就坚定介绍了一番。   当她提到,谢黎帮了她很多时,白鹭和八哥跟着看向谢黎,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脸上一热,有些羞愧道:“真是不好意思了,刚刚不知道是你,把怪物往你们那边引,差点害了你们。”   “没事,我们这不好好的吗。”   于微雨笑了笑,提起正题:“我刚刚听到你们在找建帮令,怎么,你们打算建帮吗?”   “是啊,你消失的四个月,我们也有了些新的朋友,大家伙凑在一起,打算建个帮派,作为容身之地。”   于微雨点头,想起旧事,表情一会儿纠结,一会儿后悔,有些迟疑道:“那个,我删号之后……七刹帮没有为难你们?”   白鹭一脸无所谓:“提这个干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八哥帮衬:“对,那都是小事,散人玩家就这样的,没事,我们已经习惯了。”   于微雨更加愧疚。   不过,她心里更加惦记另一件事。   这件事是她重回游戏的最大原因。   她开口问道:“你们知道黎明杀机是怎么回事吗?”   “你没去论坛看吗?”白鹭表情一亮,十分激动道,“黎明杀机刚刚删号那会儿,听说七刹帮都乱成一锅粥了。有人夺权,有人等黎明杀机回归,有人借势分裂七刹帮……”   “不过最后啊,还是被轻歌曼舞稳住了。”   白鹭是女人,天性喜爱聊些八卦,神神秘秘道:“你们知道,轻歌曼舞她一个巫医是怎么管住帮派大权的吗?”   于微雨并不感兴趣,听到轻歌曼舞这个名字,她就生理性厌恶。   不过为了给朋友面子,她还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管住的?”   白鹭的表情更加神秘,凑近道:“她啊,和十几个帮派高层不清不白。”   于微雨倏忽瞪圆了眼睛:“什么??!”   一旁安静无声,听于微雨和人聊天的谢黎也有了动作,只见他摸了摸脑袋,确定头上没有长草,默默松了口气。 第88章   “你在干嘛?”   于微雨眼神中有点疑惑,歪头看谢黎。   谢黎放下手,故作无事道:“没什么。”   “哦。”   于微雨以为他不想说,撇了撇嘴,扭过头继续和白鹭说话。   熟人见面,有说不完的话。   说完七刹帮的事情,三人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也就是探究黎明杀机为什么要自杀删号。   “很多人都说,黎明杀机是个痴情种子,就算你拿了神器,也不舍得你删号。”   白鹭外表三十左右,容貌妖娆,身材火辣,转述论坛上的话时,语气十分不屑:“我呸,真的痴情,还会把你逼成那副样子?”   “是啊,只可恨我们俩当时也被七刹帮围困,赶不及救你,不然和你一起杀了黎明杀机这个渣男。”   八哥是个青年,和泼辣性格的白鹭不同,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性格冲动,说话时,眼神里尽是对黎明杀机的鄙夷和仇恨,语气更加果断:“在我看来,他自杀肯定另有原因,不可能是论坛上的说法。”   于微雨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   她是和黎明杀机最亲密的人,两人从新手村一起,到建立帮派,到威震天下,都是他们两人一起。   黎明杀机温柔的外表下,是蛮横自傲、锱铢必较的性情,一旦在心里给别人判了死刑,绝不可能心软留情。   那一天他在悬崖上招手叫她,于微雨更加愿意相信他又有了阴谋,才叫住她,而不是什么真心悔改。   不过,他后来跳下来的举动,以及删号自杀后竟然没有重新上线,或者重新注册了,却没有联系轻歌曼舞和一众帮众等等行为,却实在古怪。   如果他回去,那些忠心于他的副帮主、堂主之流,一定很欢迎,不会搞分裂。   现在七刹帮势力大不如前,他日后看到,会不会后悔呢?   于微雨心里叹息,听说看着自己一手建立的帮派落寞,心情难免失落。   抬起头,她打起精神,笑着问起另一个话题:“四个月不见,你们现在多少级了,转职了没?”   白鹭得意地一甩头发:“63级,侠士。”   八哥也有些小骄傲:“63级,刺客。”   侠客是剑客转职后的职业,刺客是盗贼转职后的职业,就这样来看,他们混得还算不错。   “好厉害啊!”   于微雨不走心地鼓掌,冲着谢黎眨了眨眼。   谢黎竟然秒懂她的意思,可惜他目光微妙躲闪,明明看懂了于微雨想表达什么,却不想动。   他是个男人,也是要面子的,   见谢黎不动,于微雨不高兴了,暗暗瞪他一眼,直接冲着白鹭两人问道:“你们有没有空,能不能带我们升级?”   白鹭和八哥想了想,答应下来:“可以,带你们升级也简单。不过我们要先去收拾山寨,拿我们辛苦的战利品。”   BOOS死了,身上的东西都搜出来了,可是山寨里其他的小怪身上还有东西没有搜呢。   “好啊,我们陪你们去山寨走一趟。”   于微雨欣然答应,示意大家往山寨方向走,然后在大家注意不到的地方,得意地瞅了谢黎一眼。   谢黎:“……”   小妮子有人撑腰,立刻就显摆起来了。   “你们去,我另外有事,就先走了。”谢黎思考半响,忽然站出来,眉心微拧,高声说道。   “什么?”   于微雨措手不及,目光惊讶:“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分开?”   谢黎眼神躲闪道:“一点小事,很快就解决了,到时候我来找你。”   他心道,既然于微雨喜欢等级高的,他就去闭关刷怪,早点转职,再回来见她好了,总归也就十几天,不算太久。   “不行!”   于微雨语气坚决,摇摇头不肯接受:“昨天才说好了,以后不分开,你现在要走,我不接受!”   谢黎顿了顿,看着她眼里的固执和气恼,说道:“我真的有事……”   “我陪你一起去!”   于微雨打断了谢黎的话,大步走近他身边,扯过他的袖口道:“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谢黎呼吸一窒,低头看着身高到自己下巴的于微雨,眉宇间流露出浓浓的无奈:“算了,我服你。我不走了,先和你们去山寨走一趟,再去办自己的事情。”   获得胜利,于微雨却并不显得高兴,愣了愣,疑惑看向谢黎。   “你真的有事要办吗?”   还是因为她和旧友们聊得太高兴,忽略了他,他心里不舒服?   叹了口气,于微雨只觉得谢黎真难哄,攥紧了谢黎的衣袖,一直没松手。   谢黎看见,转开头,默默当做没看见。   不过去山寨的路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不经意放慢了脚步,配合于微雨的步伐。   于微雨目光微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就是吃醋了!只是现在哄好了。   他这样的脾气,真是叫人烦恼,还好她脾气好,可以忍受他的幼稚。换其他人,肯定早就不耐烦了。   于微雨干咳一声,心里不要脸地自夸。   一旁,白鹭和八哥默契对视一眼,露出看好戏的目光。   微雨四个月不见,回来之后带来一个陌生面孔,还这么依赖,有意思。   这是给黎明杀机戴了绿帽子啊……   也就谢黎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不然一定要嗤笑一声:绿帽子,你见过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吗?   四人朝着山寨而去。   走到近前,见山寨口立着一块石碑,写着“青山寨”三个大字——算是这个半天就被灭门的山寨最后的存在感。   一行人绕过去,去了山寨里面。   “地方有点大,我们分开搜。”   八哥最先提议,白鹭附和,谢黎可有可无,于微雨想一想,点头同意:“我和长夜去看看后面,你们就在这里搜一下小怪。”   山寨修建的富丽堂皇,梨花木的大长桌,铺着虎皮的炕椅,匾额上明晃晃的大字。   一路走近后面,也是充满了民脂民膏的痕迹。   谢黎停步,指了指头顶那颗夜明珠:“小苹果,你说,那东西能不能挖下来用?”   于微雨顺着他的视线,一起抬头看去,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我们试试。”   两人也真的是无聊,说好来帮忙,却因为一颗珠子而转移了注意力。   只见谢黎搬来椅子和桌子,一层一层叠加,到了适合的高度,使出初级轻功,连着几个跳跃,上了顶层,向夜明珠伸出了毒手。   于微雨在底下看着,露出更加烦恼的神情。   真的是个小孩子啊……   她百无聊赖,怏怏地拍手叫好:“长夜好棒,加油,摘下这颗夜明珠!”   谢黎动作敏捷,用采集小刀轻轻划过夜明珠上面的镶嵌,将明珠收入手里,跳下来,走到于微雨面前,伸出手道:“给你。”   于微雨一愣:“什么?”   谢黎看着于微雨茫然的表情,挑眉道:“你不是喜欢珠子吗?”   既然喜欢珍珠,对于夜明珠,她应该也会有兴趣。   若不是为了她,谢黎才懒得上去拿。现在东西到手了,他故作不在意,淡淡道:“送给你,给你小狸花猫玩也行。”   于微雨愣住了,看着谢黎许久没说话。   好半天,她回过神,接过夜明珠呐呐道:“谢,谢谢啊。”   谢黎并不在意,动作迅速捏了于微雨脸颊一把:“不用谢。走,我们继续去后面看看。”   然后大步朝着山寨后山走去。   于微雨捂着脸颊,眼里露出一丝纠结,将夜明珠收入储物腰带,小跑几步追上谢黎。   ……   搜刮了整个山寨之后,一共收入一万多金,还有十多件或好或差的装备。   谢黎和于微雨一件都没要,全还给了白鹭和八哥。   白鹭高兴地笑,接过和八哥平分,然后主动提起了带于微雨升级的事情。   “你们的等级都到了,要不要去做主线任务,一边做任务一边刷怪,比单纯刷怪容易长经验。”   主线任务可以一直发布到30级,做完一整套,相当于把《天下》七个主城和大部分怪区都走了一遍,用来给新手科普用。而且由于主线任务的经验值丰富,一边来说,大家都会去做。   谢黎和于微雨想了想,同意了。   他们虽然等级不一样,但是都没做过10级之后的主线任务,所有的任务都可以组队一起。   再加上带了强力打手,赶到主城之一的扬州城之后,接了任务,出去刷怪,再接任务,出去刷怪,效率高得惊人。   不到十天,谢黎升上了35级,于微雨到了30级,主线任务还差最后一步就全剧终。   秋田沼泽。   谢黎和于微雨正在做最后一个主线任务,杀五十个沼泽癞蛤蟆。   于微雨抱着小花,脸色躲闪,不忍看谢黎和八哥在沼泽里杀怪的可怜模样。   白鹭摸了摸小花的爪子,不在意道:“别怕,他们是男人,碰上这种惨绝人寰的怪物,正好显示一下男子气概。”   于微雨点点头,艰难道:“就是看得恶心。”   白鹭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啊?你的不知道,官方新开了一块地图,叫兰若寺,哪里的怪物才丑呢,全是骷髅架子和皮肉混合、要掉不掉的行尸,看一眼能把你看吐。”   “你放心,我绝不会去那里的!”   于微雨敬谢不敏,眼神里满是嫌弃。   白鹭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微雨,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什么问题?”   “你从七刹帮拿走的神器,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鹭眼神充满了好奇:“论坛众说纷纭,就是没个结论,我好奇死了。”   这个事情,几乎称得上是《天下》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不过,七刹帮的帮派仓库只有帮主黎明杀机和身为帮主夫人的微雨才有权利打开,并且使用里面的东西,黎明杀机和微雨“殉情”之后,就再也没人知道神器的属性了。   于微雨翻了个白眼:“哪有什么神器,只是黎明杀机陷害我而已。”   白鹭一愣:“这么不要脸?”   于微雨点头:“是啊,他这个人不要脸着呢!什么胡话都说,一句话都不值得相信。”   “我看黎明杀机的脸,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谢黎和八哥杀了五十个怪回来,听到两个女孩的交谈。其中谢黎脸色无奈,静默不语,另一人八哥却很有捧场发精神,迫不及待插嘴道:“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他还真的做得出来!”   于微雨语气愤愤:“不是‘说不定’,他就是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王八蛋,害得我删号自杀。要是他重新注册,出现在我面前,看我不弄死他!”   说着,她表情自然地看向谢黎:“长夜,我要是想弄死这个仇人,你会帮我的吗?”   “等等!”   谢黎听着他们的话,神情有些微妙,欲言又止几次后,开口打断道:“今天有点晚了,要不然,叙旧的事情以后慢慢聊,我们先去交任务,好下线休息?”   作为当事人,听他们说自己的人品有多垃圾,他实在有点不适应。   说可以,麻烦下次找个合适的时机,比如他不在场的时候说,现在他本人就站在面前,要他视若无睹,还跟着一起谴责,就有些过分了。   于微雨有点不高兴了:“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弄死他!”   “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恩怨……”谢黎无力地找借口。   于微雨扬起下巴:“他和我有仇,具体情况不用问,你只要说,帮不帮我就是!”   谢黎顿了顿,点头:“帮!”   “这才是我的小伙伴!”于微雨露出笑意,将小花放在他身上,“你抱着,我歇歇手。”   谢黎默默抱紧了小花,扯动嘴角,冲着于微雨笑了笑。 第89章   一行人回扬州城交主线任务。   交了任务之后,白鹭开口道:“微雨,你也知道,我和八哥以及一帮老朋友约好了要建帮,你既然到了30级,我们就先回去建帮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分开,于微雨愣住,有点点不适应,回过神才点点头道:“后会有期。”   白鹭一笑:“等帮派驻地建好了,我给你发飞鸽传书,随时欢迎你加入我们帮派。”   “好!”于微雨高兴起来。   目送两人离开,她转过头看着谢黎,歪头道:“就我们两个了,你不吃醋了?”   谢黎瞳孔微动,微笑道:“你说什么?”   “还装!”于微雨嘴角上翘,推了谢黎一把,抢回小花,“走,你不是有事情吗,我们一起去处理。”   谢黎轻咳一声,别开头,一脸随意道:“我没有事情处理。”   他和于微雨又不一样,小妮子碰上旧友,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他隐姓埋名陪在她身边,怎么可能像她一样去见熟人。   “你前几天还说要……”   于微雨闻言先是一愣,提前谢黎之前的话,回过神,话语戛然而止,露出微妙的目光。   “好,既然你没有事情,我们还接着刷怪去。”   谢黎点头:“你等着,我去绣坊买两顶面罩。”   《天下》是全息模拟游戏,百分百模拟现实五感,为了避免玩家分不清现实和游戏,每个人的头上都顶着自己的昵称和血条蓝条,想要消除的话,需要花100金买面罩才行。   面罩在绣坊买,并不阻挡视线,仅仅占用装备“披风”这一栏。   只是装备面罩后,比其他玩家就少了一个可以增加属性的装备,同时削弱五感。这种限制,非常影响玩家打斗时的攻击反应和速度,一般高等级或者是仇人多、随时需要防备刺杀的玩家不会选择。   谢黎和于微雨就不存在这种顾虑了,他们的面孔外人并不熟,只要戴上面罩,看不到他们的昵称,别人就发现不了。   于微雨也想到了这一节,点头道:“好啊,我们一起去。”   这些日子,如果不是白鹭和八哥在,他们这两只出头年早被其他玩家追杀了。如今白鹭和八哥离开,他们得好好保护自己才对,正好需要面罩。   “你看看绣坊在哪?”于微雨提醒道。   谢黎嗯了一声,点开地图,查看扬州城绣坊的所在,报出坐标,然后随口道:“其实早该去买面罩的。”   于微雨撇撇嘴,挥了挥小花的爪子,语气歉意道:“对不起啦,白鹭和八哥在身边,我没有危机感,一时竟然忘了。”   第一次到扬州城的时候,谢黎就说了要去买面罩,可惜那时候身后没钱。   后来做了几天任务,又杀了不少怪物,身上的钱足够买两顶面罩,于微雨又忙着升级,一直不肯去绣坊浪费时间,拖拖拉拉连带着谢黎也不能去,到现在,两人才有时间去绣坊。   谢黎没再说什么,趁机又揉了她脑袋一下:“知错就好,走。”   送别白鹭和八哥的地点,是在扬州城传送阵边上,也就是城中心,四通八达,大路畅通。   只要往东走,走到底,就是绣坊。   一路过去可见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玩家,穿着各式的装备,面容各样的英俊和美貌,不知道调高了多少容貌值,都在光顾两边玩家摆出来的小摊子。   谢黎和于微雨出现,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于微雨立刻低下头。   她也已经习惯了,只要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不低着头,存在感太强,很容易引发事故。   好不容易,两人艰难从人群中挤过去,买了两顶面罩,正要装备,谢黎忽然注意到了身边的不同寻常。   东街太热闹,如果是在空旷的街道,跟踪的玩家不动,谢黎还察觉不到异样,只是在拥挤的人潮中,对方还要固执地不肯离开,坚持站在原地挡路,就显得太扎眼了。   “小苹果,别回头看!听我说,六点钟方向、三点钟方向各有两个刺客,你和我正常说话,别让他们发现我们看见他们了。”   于微雨面色不改,极其轻微地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将小花收回灵兽袋,戴上面罩,冲着谢黎晃了晃脑袋,笑道:“长夜,你说这个面罩是不是太丑了?”   [私聊]小苹罗衣:【怎么回事,我们被人认出来了?】   谢黎抬手给于微雨整理面罩,皱眉打量几眼道:“还好,也不算丑。主要是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私聊]长夜将明:【八成是。先不要看他们,我们进绣坊,从绣坊后面走。】   于微雨皱了皱鼻子:“我当然是最好看的!”   谢黎露出无语的神色。   于微雨柳眉一竖:“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不好看吗?”   谢黎敷衍点头:“好看好看,你是游戏里面的第一美女,行了?”   “哼!”于微雨不高兴地扭过头,“一看就不真心!”   谢黎赶紧举起三根手指:“我一定真心,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看的!”   见于微雨还是不搭理他,他顿了顿,忽然扫见身边的绣坊,试探提议道:“别不开心了,我送你时装行不行,你想要什么,随便挑,我付钱!”   于微雨动作一顿,似乎有点触动,回过头问:“真的?”   “真的,你要什么都行!”   谢黎对上于微雨的眼神,暗示意味地眨了眨眼。   于微雨点头,终于松口:“看在你诚心认错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一次,走,我今天要好好逛一圈绣坊,你出钱!”   绣坊里卖时装,毫无属性加成,不过穿上之后覆盖装备,外观好看,吸引了很多女玩家。   谢黎和于微雨一唱一和进了绣坊,外面跟踪的人对视一眼,露出一点烦躁表情。   想起女玩家沉迷绣坊,动辄三四个小时,他们就觉得烦躁。   最后经过商量,四人决定,留一个人在这里监视,其他人先找地方歇歇,或者去做自己的任务。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   四人再次会面,都发现了不对劲,冲进绣坊一看,压根找不到谢黎和于微雨的身影。   从NPC口中得知绣坊有后门,几人都先后沉默了。   “回去报告帮主……”   “也只能这样了。”   “不知道帮主会不会生气?”   “想什么呢,肯定会生气的!不过……”那人没信心道,“只要我们回去好好认错,应该不会下追杀令。”   回想帮主那张楚楚可怜、清纯动人的面孔,他们再一次沉默。   当厄运落到自己头上,再动人的皮肉,也是魔鬼般的存在。   ……   距离扬州城三个小时路程的花田里,谢黎和于微雨正在刷怪。   这种怪物是巨型绿蝈蝈,35级,敏捷善跳,护甲属性高,还会短途飞行,杀起来很不容易。不过,只要打死一只绿蝈蝈,就能采集绿蝈蝈,获得“绿甲”。   绿甲是制作40级剑客套装的主材料之一,少见所以价格贵,花钱买有点得不偿失,自己打就简单许多。   而且他们的幸运值都超高,几乎杀一只绿蝈蝈,就能得到一片绿甲。   才打了两个小时,凑齐了谢黎装备所需要的绿甲不说,还剩下来二十几片,卖出去也是一笔收入。   于微雨站在后方,很享受这种感觉。   ——她给谢黎加血,偶尔用攻击技能杀怪,谢黎护在她身前,不让怪靠近她一步,两人配合得当,默契满分……   于微雨兴致勃勃,早已忘了刚才的事情。   只有谢黎,一边刷怪,一边沉默思考。   “小苹果,你说那四个刺客是哪里来的?”   于微雨素手一扬,银针翻飞,不在意道:“别惦记了。我知道是我的错,应该早点和你买面罩的,这样他们就发现不了我们了。”   “不对!”   谢黎一剑将蝈蝈戳了个对穿,神情凝重道:“那四个人都是刺客,也就代表他们至少60级以上,从盗贼转职成刺客。可是,没有哪个团队会养着四个盗刺客。”   于微雨表情迟疑了一下:“刺客这个职业目前少见,不是烂大街的职业。一个小队五人,其中最多一个刺客,一个团队五十人,最多四个刺客……想要同时派出四个刺客,后面的人势力一定非常惊人。”   谢黎杀死一只绿蝈蝈,停下动作准备采集,采集之前,他看了一眼于微雨:“小苹果,你应该想到了幕后是谁了。”   于微雨下巴紧绷,点点头,良久后沉吟道:“七刹帮。”   谢黎点头:“没错,应该就是七刹帮了。”   除了游戏里第一大帮派的七刹帮,还有哪个帮派能随手派出四个顶级刺客玩家,来跟着他们这样的小角色呢?   不过,轻歌曼舞当家的话,按理不该因为一个区区的饰品套装,来刻意为难新人啊。谢黎摸着下巴思考:她的套路,不是先拉拢再说吗?   谢黎弯下腰,掏出采集小刀,嘴里道:“我们要先搞清楚,七刹帮为难我们的原因。”   于微雨面色有点冷淡:“没必要,她既然主动找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现在这个等级,怎么不客气?”   于微雨的微操好,同级或者越级PK都能赢,可是轻歌曼舞已经是巫医,等级碾压不说,对方随便一个技能,就可以加满一管血,   和她打,于微雨才30级,简直毫无抵抗之力。   可惜这个时候还不能充钱……   谢黎记得,再过两个月游戏官方会开通双向兑换功能,现实里的1RMB等于游戏里的1金,游戏里的1金也可以兑换成现实里的1RMB。那个时候,是RMB玩家大行其道的时刻。   RMB的作用,几乎无限制地影响了游戏里的平衡。   前世,原主就曾经大量充钱,征召了大量高等级玩家,和于微雨的新帮派抗衡。   如果官方现在开通兑换功能,谢黎也可以学习前世的手段,帮助于微雨快速冲级,招来一大批高玩,毁了七刹帮。   但是,还要等两个月……   谢黎心里叹了口气,听到耳边提示他采集技能升级的提示,也没有半点喜意。   收拾好绿甲,谢黎起身看向于微雨,发现半天过去,于微雨都没有说话,似乎被他刚才那句话打击了。   他一愣,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无奈和温柔:“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   于微雨挥手,咬着大拇指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在想该如何升级。”   “想升级,就避免冲突,老老实实刷怪。”谢黎挑眉,“不然还能怎么样?”   “这也太憋屈了……”   谢黎点头:“是有点憋屈。”他顿了顿,下定决心道,“算了,这件事你别管,我来想办法。” 第90章   结束了一天的游戏时间,又到了晚上。   谢黎和于微雨告别,点击下线,从游戏仓出来。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他思考了一下,翻出一身正式些的家居服换上,拧开房门,走出去,敲响隔壁的房门。   隔壁是谢大哥的房间。   “叩叩叩”三下,里面没有人回应。   谢黎停手,皱了皱眉,向楼梯方向走去。   璀璨耀眼的吊顶水晶灯下,谢妈妈正在沙发上,看杂志打发时间,面前放了钟表,几分钟就扫一次,似乎在等待什么。   谢黎开口问道:“妈,大哥回来了吗?”   谢妈妈立刻抬头看去,见谢黎站在二楼楼梯前,眼底透出笑意,颇有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也没有回应谢黎的问题,招手道:“阿黎,你出来了,快下来吃东西,妈妈今天给你做了海鲜粥,时间刚刚好,再熬久了就不好吃了。”   她最近慈母心泛滥,每天都炖着夜宵,等谢黎九点钟打完游戏下楼找东西吃的时候就冒出来,生生把谢黎喂得脸颊圆润不少。   谢黎也有几分习以为常,挑了挑眉,下楼,在客厅落座。   谢妈妈赶紧起身去厨房盛粥,佣人要帮忙,还被拒绝了,然后亲手给谢黎盛了一碗海鲜粥,走出来,递到谢黎:“快,尝尝妈妈的手艺。”   谢黎礼貌性地喝了一口,又问道:“妈,大哥他……”   谢妈妈回过神,恍然大悟道:“你找你大哥啊?他不在家,说是和你爸去参加个什么晚会,就在本市西郊,大概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回来。”   谢黎点头:“那我在这里等他。”   “你有事找他?”谢妈妈惊讶了一下,问道,“有什么事情吗,你和妈妈说,妈妈帮你。”   谢黎脸上挂着客套而生疏的微笑,淡淡道:“没什么,就一点小事。”   谢妈妈一愣,有些尴尬地道:“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去打电话催他们早点回来。”   谢黎嗯了一声,低头吃东西。   谢妈妈无法,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拿了手机去外面打电话。   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一眼客厅的谢黎,眼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   “早点回来,阿黎想见你们呢。”   “大概是有事,可是我问了他不肯说。”   “管他什么事,只要不是犯法的,你们都要答应下来,我就这一个小儿子……”   谢黎听到了,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受原主的记忆影响,谢黎对于谢家一家子人的印象并不好。   当年原主出生的时候,谢大哥已经十岁了,初见聪慧。为了全心全意培养大儿子,原主一出生,就被谢爸谢妈送到老宅,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一年只能见两三次父母。   原主三岁那年,奶奶过世,七岁那年,爷爷过世,他回了谢家,一个月见不到家人一面,全是佣人在照顾。   父母都不能尽心照顾自己儿子,哪里还能想着靠别人呢?   佣人对原主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殷勤,到后来的爱答不理,再到最后的虐待,只花了两个月不到。   原主委屈而难受,却因为年纪小,连找人告状都不会。好不容易,他学会了打电话,拨通了谢爸爸办公室的电话,一接通,就是秘书的声音。   “对不起,谢总今天没有上班,去日落国看望大公子了,有事请留言。”   这句话在原主幼小的心里像一颗小小的种子,落地后飞快地生根发芽,比佣人的虐待还要记忆深刻——哪怕两年后,谢爸爸谢妈妈处理了虐待他的佣人,他也一直记得这句话。   没有时间回来看他一眼,却有时间出国,去看望哥哥……   原主一个人孤零零长大,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谢大哥从国外留学回来,接手家里的生意,获得外界一致赞誉。他也终于放弃了装乖,不再祈求父母的夸奖,自暴自弃,飞快地堕落下去。   现在,他们退休了,想起这个被忽视的小儿子,又来装好人了吗?   回想到这里,谢黎低头喝了一口海鲜粥,当做没听到谢妈妈的话,继续等待谢大哥回来。   他不是原主,没有权利代替原主原谅他们。   ……   二十分钟后,别墅外面响起车子进出的声音。   谢黎放下碗,起身去门口迎接谢大哥。   “听说你找我有事?”   谢大哥从车里下来,穿着笔挺直括的西装,随手关上门,露出笑意:“有什么事就直说,大哥帮你。”   谢黎眼里露出微妙的情绪,谢大哥这样的人品气质,怪不得谢爸爸谢妈妈会一心只想着他。不过他找人有事情,也时间和谢大哥交流感情。   “寸星好像是大哥手底下的公司?”   “算是,家里在寸星有股份。”   谢黎嗯了声,平静道:“我玩的游戏《天下》是寸星开发的,遇到点事,大哥你能不能让寸星提早开通充值活动?”   谢大哥一愣:“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谢黎点头,“越快越好。”   还以为谢黎又要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没想到这么简单。谢大哥愣了愣,答应下来:“《天下》的事情我前几天开会就听说了,初步的充值活动预计在三个月后上线,既然你提出要求,我马上联系开发部,让他们加快进度。”   谢黎颔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好,谢谢大哥。”   谢大哥忍不住也露出笑意:“以后有事尽管找大哥,大哥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谢黎答应下来,扫过他眼底深处的愧意,开口道:“时间不早,我先上楼休息了,大哥你也早点睡。”   “好,好。”   谢大哥略有几分错愕,答应下来,笑了笑道:“早点睡。”   谢黎又和谢爸爸、谢妈妈客套地道别,转身上楼。   留下三人,心情各自复杂。   提前上线充值活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系好,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行,只有两个人的关系不好,才会这么慎重。   谢大哥犹豫半天,开口道:“爸,寸星的股份要不要转到阿黎名下,他难得有喜欢的东西。”   谢爸爸沉默半天:“你去办,股份给阿黎,再多请几个专业的经理人,就当做是阿黎二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谢妈妈听了,心情复杂,目光懊恼:“阿黎叛逆的时候,我恨不得没有生过这个儿子。他这几天忽然变得乖巧听话,我又觉得很愧疚,对不起他……”   楼上,谢黎没来得及关上房门,听到了这段对话。   他:“……”   ……   谢黎冲了个凉,上床休息。   第二天,他五味杂陈地走进游戏仓,继续登录游戏,想和于微雨讨论一下昨晚的事情。   谁知刚上线,还没来得及适应环境,就听到于微雨紧张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谢黎皱眉,转头想要看向于微雨:“你说什么?”   “快下线!!!!”于微雨语气慌乱。   “铮!”一剑从后掠空而来。   谢黎变成战斗状态,无法下线,头上冒出一个伤害值。   他愣了一秒,很快回过神,蓦地身体向前一闪,躲过下一个技能,回头看身后。   ——四个刺客,四个道士。   其中一个刺客抓着于微雨,匕首闪着蓝色的光,放在于微雨脖子底下,四个道士正在给于微雨施加控制技能,打断她的施法,或者是禁锢她的动作,不准她动,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另外三个刺客一直在四周打转,防止有人解救于微雨。   看见谢黎,先是怔忪,然后纷纷暴起扑来,手里匕首尖端朝着谢黎方向,动作迅捷宛如黑夜里的闪电,想要解决谢黎。   “速战速决!”   他们的目标是于微雨,压根不在乎谢黎的命。   谢黎反应过来,飞快地出剑挡下,长剑和匕首相击,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音。   “笨蛋,跑啊!”   于微雨的叫声再一次响起,语气里充满愤怒。   谢黎百忙中叹气,心里无奈,你以为我不想跑吗?可是眼前的三个刺客,摆明了想把他的命留下啊。   他努力冷静下来,一边聚精会神地抵抗着四个刺客的连击,一边思考着如何脱身。   按理说,剑客是克制刺客的。可是谢黎的等级太低,心有余而力不足,在三个刺客面前能够支撑这么久,已经算得上是反应敏捷,操作高玩了,完全找不到可以脱身的机会。   于微雨也看出了谢黎的困难,瞪着四个控制她的法师,露出恼恨的表情:“你们想干嘛?”   杀了大不了就是掉一级,她可以练回来。   可是这些人不杀她,也不允许她自杀,控制她的身体,却不碰她,完全隔绝了她脱身,或者是呼叫GM投诉的可能。   这是疯了。   想到这,于微雨更加气浮气躁:“你们哑巴啊!”   其中一个道士不耐烦,面露凶色:“你老实点,我们帮主想见你。”   于微雨一愣,帮主?   好端端的,怎么冒出一个帮主要见她?   她有交情的帮主倒是不少,不过全是敌人,也就是当年和七刹帮争斗后的手下败将。她出事的时候,这些帮派的帮主都是心里偷着乐,没一个站出来指责黎明杀机的。   所以她重新注册上线,只告诉了路上遇见的白鹭和八哥自己的身份,没有公布自己身份的想法。   他们口中的帮主……难道是轻歌曼舞?   “你们是七刹帮的?”   道士露出一点讶异:“你怎么猜中的?”   于微雨冷笑,别开脸不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她的一颗心却无限地下沉。   情歌曼舞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现在派人抓她,难道是要报复当初在凤凰坡的一剑之仇?   另一边,谢黎身上的血量飞快地往下跌。   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二十……   谢黎视线扫过面前三个刺客,又看了一眼被道士控制了的于微雨,心里一沉,做好了死亡掉级的准备。   算他技不如人。   不过,这几张脸,他全都记下,肯定不会忘了,日后但又机会,必定一一回报。   谢黎松开了储物腰带了的血药。   正在这时——   一道全服通告刷了出来。   [系统]:临时通知,临时通知,游戏紧急维护,一分钟后关闭服务器!   [系统]:对于此次维护事件,我们在此深表歉意,维护完成后,将会给予每个玩家1000金和1个红药礼包,作为微薄的补偿,谢谢大家配合。   刺客:“……”   道士:“……”   八个人努力半天,眼看就要成功,忽然有吐血之感。   谢黎则松了口气,再次生出希望,快速服用了最后一颗血药,眼看血量涨了一大半,继续抵抗着三个刺客的攻击。   只要撑过一分钟……   眼看三个刺客听到通知,身形有一瞬间的滞留,谢黎抓准时机,一狠心,反身朝着不远处的绿蝈蝈群里冲去。   刺客们投鼠忌器,愣了愣,先后停下脚步,没有逼得太近。   而谢黎也在蝈蝈群里得到了微弱的喘息时间。   每只蝈蝈都有自己特定的攻击范围,只要小心走位,完全可以不招惹任何一只蝈蝈。他昨天在这里呆了一天,早就摸清了具体的范围大小。   那些刺客就不一样了,贸贸然冲进来,很容易引起大量蝈蝈围攻。   一分钟缓慢流逝,谢黎身上的战斗状态也即将消除……   刺客们脸上露出犹豫,不知道还要不要去攻击谢黎。   思考过后,他们选择放弃——算了,反正也就一分钟,大家都歇歇。   “等等,帮主来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十几匹马的蹄声清脆而整齐,从扬州城外的大道朝着这边而来。   三个刺客露出惊恐表情,为了表现自己没有懈怠,纷纷不顾绿蝈蝈,冲着谢黎而来。   一分钟到了。   所有人眼前一黑,强制下线。 第91章   寸星公司总部。   忙碌的工作间,员工神色凝重。过了一会儿,有人站起来说:“总工,服务器已经关闭,可以开始维护了。”   地中海男人点头,摸了摸脑袋,回头冲一个身穿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面容冷漠而成熟的青年说道:“谢经理,三个小时后,充值系统就能上线。”   青年点头:“很好。”   想了想,他又开口道:“我打算将公司转给我的弟弟谢黎,他年轻莽撞,没有接触过这一行,以后还需要总工您多扶持。”   地中海男人露出惊讶神色:“你弟弟?”   “他最近在家玩游戏,玩的就是《天下》,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他喜欢的话,应该会上心些。”   青年眼底透出无奈和骄傲:“他也长大了,比以前懂事很多,只要他不惹事,寸星就交给他打理。”   地中海男人一愣,表情复杂。   ——国家欠我一个哥哥啊……   谈话告一段落后,地中海男人回到工作场地,开始主持游戏维护,西装青年鼓舞了一番员工,迈开大长腿,带着一群手下离开。   走出公司,他打了个电话给家里。   “二少爷在不在家?让他听电话。”   ……   谢家。   谢黎嗯了一声,又道:“谢谢大哥。”   对面是谢大哥故作漫不经心的声音:“没什么好谢的,都是小事罢了。”   谢黎眼底露出一丝笑意:“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回到电脑前,看着屏幕思考。   谢家人持续不断的讨好,他看在眼里,很难再对他们继续冷漠。   看样子,需要早点搬出去,远离他们了。   ——估计谢家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越是补偿,谢黎竟然越是疏离……   收回心思,谢黎继续看向电脑。   游戏处于维护期间,不能上去,论坛很热闹,到处是讨论维护的帖子,犹如雨后春笋密密麻麻。   谢黎在思考,要不要和于微雨对个暗号,让她暂时不要上线。   他手上并没有于微雨现实里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她的住址。前世找人处理于微雨,也没有特意去记住于微雨的资料,只记住了这一个名字,知道她在三线市上大学,是三线重点大学的大四学生,比他小三岁。现在忽然要找她,反而不方便了。   怎么才能让她接收到讯息,不再上线呢?   反正充值系统开放,七刹帮就只是小意思,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不需要于微雨涉险。   思考中,谢黎的手肘无意碰到了一下F5键。   电脑界面刷新,弹出一个置顶套红帖子——《天下》官方刚刚发布,解释了这次维护的用处。   一时间,论坛帖子数量再次暴增。   【卧槽,为什么要开通充值?寸星公司是穷疯了吗?】   【这个游戏要毁了……】   【哈哈哈哈,终于可以充值了,你们这些穷逼,看爷爷拿钱砸死你们!】   【反对开通充值!反对!寸星要是开通充值,劳资以后就不玩了!!!!】   谢黎松开鼠标。   如此群情激奋的论坛刷屏,于微雨几乎不可能注意到自己的帖子。别弄得于微雨没看到,反而被七刹帮的人看到了,陷入被动状态。   还是算了,老实充钱,   只是充多少呢?谢黎找出自己的各种卡、债券合同、跑车钥匙、房产证……一大堆扑在茶几上,红的绿的白的黑的,粗略数一数,他的身价已经过了十亿,充钱真的不需要太费脑子。   谢黎收起东西,随手往游戏里冲了一千万。   一千万,十亿的百分之一。   普通小学生过年有一百块压岁钱,充了一块钱打游戏,谢黎如此举动,也不过是充了他的“一块钱”而已。   谢黎回到游戏仓里闭目养神,等待游戏开启。   [系统]:欢迎玩家长夜将明回到游戏,1000金和1个红药血包已到账,请到驿站查收。   [系统]:玩家所充值的10000000金已到账,请到驿站查收。   视线中还未稳定,先收到了系统的提醒。谢黎睁开眼,凝神迎接伏击的到来。   谁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远处策马而来的女人。   一身白色的流光纱,头上金丝步摇,点翠发钗,一颗鸽子蛋般大小的东珠熠熠生辉,眉目柔弱,目光楚楚——白莲花般的气质和奢华的首饰成了极好的对比,让她看起来怪异而浮华,有种淡淡的风尘味……   她表情焦急,向这边而来。   显而易见,刚刚上线,她就继续赶路了。而刺客道士们竟然还没出现,只有她匆匆地和身后的一个剑客随行。   谢黎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剑,从怪群里出去,站在记忆里于微雨下线的地方,只待于微雨一上线,就带她离开。   至于轻歌曼舞,他目前还无力对付,只能暂避锋芒了。   “长夜!”   瞬息后,于微雨的身影出现,开口叫道。   谢黎立刻握住她的手,将人往怀里一带,禁锢着她的腰身,宽厚充满醇厚男性气息的肩膀遮住了她的视线。   他说:“我们走。”   于微雨还在茫然,不知不觉随着谢黎的动作一起,走进怪群。   谢黎停下脚步,长剑一挥,施放群攻技能,吸引了大批绿蝈蝈的仇恨,迫使它们蜂拥而来。   于微雨见状松了口气。   身后不断传来动静,是刺客和道士们先后上线了。   而这时,谢黎和于微雨化作白光消失在众人面前。   “废物!”紧急赶到的轻歌曼舞一愣,眼底闪过恼怒,狠狠地瞪向才上线的手下们。   众人脸色揣揣,低下头。   游戏里抓人太难了,他们连死都不在乎了,怎么可能留的下人?   ……   “还好游戏忽然维护。”   扬州城出生点,于微雨脸色阴沉,不高兴地道:“不然我又要看见那朵白莲花了。”   谢黎无法,揉乱她的头发:“我们去驿站。”   于微雨忽然委屈:“你都不帮我杀她……”   谢黎眼神晦涩疼惜:“对不起。”   是他大意了,才弄得如此情况。他本该早点催促寸星公司开通充值系统,或者是早点升级,建立帮派的,而不是想着培养感情,孤身带着于微雨到处做任务。   这样一来,连护她都不易。   不过还好,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谢黎再一次道:“我们去驿站。”   于微雨回想上线时收到的系统消息,叹气,打起精神点点头:“嗯,1000金不要白不要。”   谢黎没多说什么,揽着于微雨立刻出生点,朝着驿站走去。   于微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竟没有发现,自己正靠在青年宽阔有力充满醇厚男人气息的怀抱里。   她的思绪回到从前……   于微雨对黎明杀机有感情,但是感情不算深厚,长期并肩作战衍生出的感情,也在黎明杀机掌握大权后,日益膨胀的行为里消失。   轻歌曼舞如果是单纯的上位,她估计只会厌恶黎明杀机一人,忽视轻歌曼舞这个小角色。   因为男人出轨,本质还是自己垃圾,就算不是这个小三,也会有另一个小四。   可是,轻歌曼舞绝不仅仅是单纯的上位小三那样简单,她乐衷于此,并以此为骄傲,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多次在外人面前抹黑于微雨。   甚至——   想到那一次,这个女人光着身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于微雨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说起来也是意外,于微雨学业考试,打了招呼后消失半个月,再上线,她去帮派驻地找黎明杀机,却见两人共同建立的帮主办公室大门紧闭,里面传来暧昧不明的动静……   于微雨诧异地推门而入,无意中破坏了这场荒唐事件,也得罪了黎明杀机和轻歌曼舞二人。   轻歌曼舞和黎明杀机记恨在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赶出七刹帮。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于微雨甚至没有机会将轻歌曼舞的真面目公之于众,所有人都以为她和黎明杀机和平分手后,轻歌曼舞才和黎明杀机在一起,而轻歌曼舞还在不断地以柔弱姿态抹黑于微雨。   她跳崖删号,情歌曼舞甚至接管了她倾力建立起来的七刹帮!   于微雨想到就忍不住生气,   黎明杀机要杀,轻歌曼舞也要杀!狗男女,都不是好东西!只是现在黎明杀机已经删号自杀,没有再出现,只有轻歌曼舞在,甚至纠缠不清,就别怪她记仇!   “长夜,我们不能再堕落了!”于微雨回过神,仰头看向谢黎,一脸坚决说。   谢黎点头:“我都听你的……驿站到了,等我一下。”   于微雨这才看见驿站近在眼前。   只是系统好不同意大手笔发钱,一人一千块,玩家们都疯了,全都簇拥在这里取包裹,人山人海,压根挤不进去。   硬往里面走,还有延迟的现象。   “我们等等。”   于微雨抓住谢黎的袖子。   谢黎回头,笑了笑,握着于微雨的手轻轻放开:“在这里等我。”   他迈开脚步,朝着驿站走去,艰难挤进里面,又艰难地维持着风度出来。   于微雨连忙上前,关心道:“你没事?”   “没事。”谢黎轻描淡写,“走,我们去布告栏。”   布告栏是玩家们发布任务的地方,只要出得起钱,什么任务都有人接。   从前那里冷清而僻静,充值活动一上线,也要热闹起来了。 第92章   【1000金一天,雇佣道长带练,人数不限。】   【1000金一天,雇佣刺客保镖,人数不限。】   【1000金一天,雇佣射师保镖,人数不限。】   【1000金一天,雇佣巫医保镖,人数不限。】   ……   就算在无数RMB玩家中,谢黎也是独一无二、最为霸气侧漏的存在。看着他随手输入要求,布告栏上遍布他的雇佣信息,周围人都静默了。   这是怎样的土豪啊。   一堆人蜂拥上来,将谢黎和于微雨围住——   “老板,我行不行?你看看我的等级装备和属性,我刷怪很快的……”   “你省省!一身青铜装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还是让我来……”   “一定要道长?我59级,马上就可以做转职任务了,不要1000,500也行啊……”   一旁的于微雨则已经呆了,抬起手,指着布告栏,结结巴巴道:“长夜,你,你在干什么?”   谢黎按下她的手,包裹在手心,挑眉道:“不是你说,不能再堕落,要早点升级建立帮派吗?我听你的话。”   于微雨不知所措,满脸不可思议:“可是……”这也太可怕了。   “帮我一起挑人?”谢黎温柔而不容置疑地请求。   于微雨顿了顿,沉默下来,一边心神恍惚,一边努力镇定,和谢黎共同在报名的玩家里挑挑拣拣……   没有人和她说,长夜是个富家子弟啊。   转头看着表情认真侧脸完美,正在和人说话的俊美青年,于微雨眼里闪过一丝迷茫,稀里糊涂就随他去了。   半小时后,再从扬州城城门出去,谢黎和于微雨骑在马上,被几十人簇拥,犹如众星拱月,居高临下扫过周围。   收到消息,特意赶来城门口伏击的七刹帮等人一愣,眼睁睁看着他们过去。   游戏里好马难得,分为青铜、白银、黄金、传奇四种。现今阶段,只有青铜在世面上盛行,白银都算少见,谢黎和于微雨却骑着黄金战马……   不仅如此,那一堆明显呈保卫姿态的玩家是怎么回事?   因为一时怔忪,谢黎和于微雨走出城门,这些人才回神,连忙在私聊轻歌曼舞。   “帮主,事情有点不对劲……”   正在城外的的轻歌曼舞听了属下的话,咬牙切齿,看向城门方向,目光充满了妒忌怨恨。   明明她才是游戏里的第一美人,微雨为什么要回来?还变得比以前更美,为什么?!   ——既然你非要回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   “开始。”   到了60级怪区,谢黎于微雨和雇佣而来的玩家组成了团队。   一个团队最多限量五十人。   由于谢黎于微雨的等级较低,跨级刷怪有经验加成,而其他人的等级已经超越了六十级,只能得到正常经验,这次团队刷怪,等于单纯在为谢黎于微雨二人服务。   暴雨梨花般的技能甩向怪区,不断冒出的血量伤害数值犹如红雨,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同样的,经验条疯狂飙涨。   眨眼间,谢黎上了36级,于微雨上了31级,然后是37级,32级,接着是38级,33级……   谢黎和于微雨没有动手,站在众人之间,看着他们卖力刷怪。   直到现在,于微雨仍然回不过神。   “我们就这样看着?”   谢黎摸着下巴:“我出了钱的,放心。”   于微雨点头,哦了一声,垂首看着脚尖,皱眉思考什么。   这时,十几匹马出现在不远处。   于微雨第一个察觉到,抬头看了过去,看见打头的轻歌曼舞,神情一变,瞬间从一个低落迷茫的小女孩变成了气势凌人的女王。   挺胸抬头,下巴微扬,双手抱臂,语气带着几分挑衅说:“这不是七刹帮帮主夫人吗?怎么,又来找我们麻烦?”   轻歌曼舞神情无辜,视线飘向谢黎又收回来,目光柔弱道:“微雨,你误会了,我只是听说你回来了,想找你说说话罢了。是底下的人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对你有了一些不好的举动……”   于微雨瞳孔微缩,一股火气从心里冒出。   这,这个女人,她竟敢觊觎长夜?!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帮主夫人?”轻歌曼舞状似天真,笑了笑,用谢黎也能听到的声调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黎明杀机还没和你解除婚姻,就先自杀删号了,说到底,你才是真正的帮主夫人。”   周围刷怪的玩家似乎听到了这段话,安静下来,眼神迟疑地在于微雨和轻歌曼舞之前徘徊。   “只可惜你也删号了,我不得不帮你代管七刹帮。唉,现在你回来,按理说我该将帮主之位还给你,可是帮里进了许多新人,对你并不熟悉,不同意……”   轻歌曼舞故作为难,娇滴滴道:“我也没有办法。”   在几十人的目光下,于微雨出乎意料的冷静:“是吗?正好我也要建立新的帮派,没有回去的打算。”   “被你沾手过的,我嫌脏。”   轻歌曼舞脸色一白,胸口急促喘息着,似乎非常委屈:“微雨,你说话何必这样伤人,我和你夫君之间,真的是清白的。”   于微雨眼神厌烦,语气沉稳中透露着些许烦躁:“少在我这里装可怜?我不是男人,不吃你这一套。”   担心谢黎看上轻歌曼舞,她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挡着谢黎的视线,又道:“要叙旧的话,风云际会再叙,我们在练级,没工夫浪费。”   风云际会,是拥有帮派驻地的帮派之间彼此攻打,掠夺资源,获取战争积分的一项活动。   战争积分越高,帮派等级越高,到了五级,可以建城。   目前的七刹帮是四级帮会,眼看就要建城,于微雨说出这句话时,却一定也不担心会追不上。   当年白手起家建立七刹帮,一路看着七刹帮成为全服第一,她有什么可怕的?   唯一怕的……只是不想谢黎身边出现其他女人。   于微雨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明悟一闪而过,微微亮了起来,回想起了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在这样的场合里,竟不合时宜地有一丝意外和惊喜。   她身后,谢黎望了于微雨后脑勺一眼,从于微雨身后走出,声音冷淡说:“你们走,我们在练级。不走,我们就视为挑衅了。”   轻歌曼舞有些生气,头一次被男人在大庭广众下嫌弃,恼怒而尴尬,脸色涨成紫红。不过,看着谢黎冷淡的面孔和修长的身影,一股妄图征服对方的冲动冒了出来。   轻歌曼舞拂了拂耳边发丝,恢复姿态,抱歉地笑了笑:“那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在主城碰见,再细聊。”   等人走了,谢黎周身的气氛和缓许多,疑惑地侧头看向于微雨。   她忽然走神,想什么去了?   “小苹果?”   于微雨“啊”了一声,回过神,看着俯身微微低头逼近自己的青年,猝不及防,条件反射后退了一步。   “怎,怎么了?”   “回神,刷怪了。”   “哦,哦。”于微雨连忙看向怪群,作聚精会神状。   谢黎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指挥聚众围观的雇佣玩家们继续刷怪,然后回到于微雨身边,和她一起看着怪群成片消失,经验条不断上涨。   四十八个转职玩家日夜倒班,轮流带两人升级,不到十天,谢黎和于微雨先后到达60级,可以去做转职任务了。   这期间,他们变换过许多刷怪区,陆续撞上过七刹帮的帮众。   不知道轻歌曼舞是不是改变了命令,亦或者是看谢黎拥有众多玩家保护,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些人没一个敢妄动的。   只是保险起见,谢黎还是斥巨资购买了二十张回城卷轴,和于微雨一人十张,若是遇上七刹帮围堵,就先由其他人顶上,两人先回城。   若是雇佣玩家们战败掉级,谢黎自会另行补偿。   因为这个原因,雇佣玩家们经常挑衅路过的七刹帮,希望他们动手,然后大干一场。   谢黎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几次三番下来,七刹帮也顶不住了。   玩家们加入七刹帮,只是为了背靠大树好乘凉,一个月的工资简直可怜,意思意思也就几十金,就这样还要出生入死完成轻歌曼舞的任务,做不好就是追杀令,一直追杀到删号自杀为止。   且不说比起以前黎明杀机在的时候,待遇差了不是一点两点。就和谢黎雇佣人出的工资相比,珠玉在前,大家有病才会放着1000金一天的工资不要,继续待在七刹帮被人像狗一样使唤。   六十级转职任务做完后,谢黎收购了一块建帮令,带着于微雨去衙门备案,建立帮派,就在衙门口碰见许多熟面孔,在这里挑选新的帮派发送申请。   “七刹帮的?”谢黎站在台阶上,漫不经心扫了一眼。   被他示意的玩家有些尴尬,低下头不说话。   于微雨在后面,顺着谢黎视线看过去,好奇道:“轻歌曼舞把你们踢出来了?”   “我们自己退了。”那个玩家低声说了一句,“前帮主离开后,帮里的日子就越来越难熬了,最近开通了充值,外面许多帮派都有发日工资,我们就趁势退了。”   谢黎挑眉,似乎很吃惊:“你们帮派没有日工资的?”   “没有……”玩家涨红了脸,头更低,很没有面子的样子。   不止他,和他一起来的十几个玩家都有些羞愧。   七刹帮身为全服第一帮派,说出去也算是很有面子了,谁会想到他们的待遇竟然这么差呢。   谢黎也摇头,说:“我以为第一大帮应该工资很高。”   不等这十几人回应,他转身看向外面一堆正在挑选帮派的其他玩家,徐徐开口:“这些天,想必大家对我的名字略有耳闻,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今天,我要辅佐我们帮主小苹罗衣建立帮派,进帮后日工资百金起,根据职位高低和贡献各有奖励,年底另有红包,待遇丰厚,欢迎60级以上玩家踊跃入帮。”   于微雨愣住,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她是帮主???   这几天,谢黎杀伐决断,从容肆意,指挥若定。   于微雨简直以为他要“谋权”了,这会儿,他却说自己是帮主。   谢黎点头:“你自然是帮主,说好了,你登基称帝,我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顿了顿,微微垂首逼近于微雨,漆黑漂亮的眼睛对上她的,“难道你要反悔?”   “没有!”   于微雨手脚发麻,心跳加快,看着青年迫人的眼神,果断否认。想了想,又犹豫道:“那个……如果你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要换个职位,你愿意吗?”   谢黎挑眉:“什么职位?” 第93章   于微雨耳垂悄然红了,低下头,看着脚尖喃喃道。   “等以后再告诉你。”   谢黎眼里闪过什么,肯定地点点头,语气十分正人君子:“我听帮主的。”   其实他的心里已有了猜测,望着女孩子视线躲闪的样子,垂下眼帘,暗自一笑。   “帮主,我们进去建帮。”   于微雨回过神,连忙抬头,点了点头说:“对,建帮。”   两人走进衙门,找了衙役带路,面见师爷,递上建帮令又交了钱。   师爷摸了摸短须,慢吞吞道:“你们的帮派要叫什么名字呢?”   于微雨向前一步,说出她刚刚想到的名字:“摘星阁。”   七刹帮谓之七杀,本是天上星宿之一,她要摘下这颗星星,统一天下,故而取名摘星阁。   谢黎在一侧,听到这三个字,表情漫不经心的抱臂而立。   只要是她期望的,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系统]:【玩家小苹罗衣建立帮派[摘星阁],欢迎江湖有志之士、少年英侠加入,共筑大业。】   由于谢黎方才在衙门口打了广告,效果立竿见影。   系统的公告一出来,于微雨就收到了无数条申请加入的消息,她连忙将入帮方式改为邀请,屏蔽了这些玩家,然后将谢黎邀请进帮,给了他一个副帮主的职位,抱怨道:“都怪你太出名,加人的事情你负责。”   谢黎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   “好,我来,你身为帮主,自然不能累着。”   谢黎打开自己的好友列表,认真看过去。   首先是这几天带他们二人练级,已经有了几分情谊的四十八个玩家,这些人战斗力高,合作愉快,大都是散客玩家,不拉拢白不拉拢,谢黎向他们一一发送了入帮邀请。   这些人里,大部分人都选择加入摘星阁,只有两个喜爱自由的玩家婉拒。   谢黎根据这几天认识的情况来看,挑了两个领导能力强的玩家,立为堂主,专管刷怪练级、攻克副本、打架斗殴等事,又盯上了排行榜上的高手。   人生来仰慕强者,等级排行榜、战力排行榜、生活技能排行榜……这些榜单前二十名的玩家,都是小有名气,追随者众多的偶像式玩家。   如果他们愿意加入帮派,能够吸引大量的高级玩家加入摘星阁。   是以,无论他们有没有帮派,谢黎都一一发送了邀请。   至于财富排行榜……   谢黎看了看排在第一的自己,再看看第二名那穷追不舍的身家,忽然有了危机感,打算晚上下线再充“几块钱”。   “你在看什么?”于微雨瞧见他的脸色,好奇打断。   谢黎摇头,关上排行榜界面:“走,我们再去门口看看,还有没有值得拉拢的玩家。”   “听你的。”   于微雨点头,看了眼帮派列表,对谢黎的速度叹为观止,充满了崇拜——短短几分钟,帮派里已经多出来上百人。   果然,将招人的事情交给他没有错。   走出衙门,谢黎从台阶上居高临下扫过去,看到零星几个头顶着60级以上等级的玩家。   这些人也正等着谢黎,见他出来,纷纷上来毛遂自荐。   由于谢黎只收60级以上,战斗力强悍,操作技术高的玩家,满大街的玩家被筛选下去一大批人,只收了一百多人,加上帮派里提早进去的,一共才二百六十余人。   [帮派]副帮主·长夜将明:【欢迎大家加入摘星阁,每日工资我会通过飞鸽传书发放给大家,如果大家有要好的朋友,等级相当的朋友,也可以找各自的堂主报备,拉进帮里来,摘星阁欢迎强者到来。】   [帮派]帮主·小苹罗衣:【欢迎大家到来。】   在帮派里说完这句话,于微雨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扯了扯谢黎的衣袖:“长夜,你身上的钱够用吗?两百多人,一天就是数万的流水,太贵了,我们不能刷金或者自给自足吗?”   “你想要自给自足也行,等大家熟悉了,组织帮派活动刷精英怪,爆出来的极品装备可以送去拍卖,或者护送生活技能玩家采集物品,以帮会价收购,组织一批人专门摆摊卖出去,这些都是收入。”   于微雨眉眼疑惑:“和七刹帮的流水线差不多。”   “全天下的帮派都是这样自给自足的。”谢黎面不改色,揉了她脑袋一把,“还是你以为七刹帮的流水方式,是那个黎明什么自己想出来的?”   “这倒没有。”于微雨撇了撇嘴,对黎明杀机这个人很不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谢黎笑了笑,继续在帮派频道说话。   帮派新建,大家要熟悉彼此,也要划分出负责的任务。谢黎陆陆续续提拔了六个堂主,分别负责战斗、生活、商业等三个方面。   战斗的人数最多,都是六十级以上的高手,奔着和强者竞争才能更强的心态而来,听完谢黎的吩咐,就相约着刷怪练级、PK比武去了。   生活技能玩家们则正常许多,谢黎挑中其中一人,告诉她如何制作饰品套装,让她带着其他姑娘们去制作首饰,回头交给商业组的人去卖掉,换取更强力的装备或者金钱。   至于商业玩家,他们就要盘亘在各大主城的商业区,在各种小摊上低买高卖各种生活材料和零碎的装备,组合成套装后,再反手卖出去。   等级也不用愁,这些精通生活技能和商业技能的玩家等级都偏低,谢黎固定三天带练级一次,算是回报他们的努力。   如此一来,互惠互利,摘星阁才能长久下去,并且变得更好。   ……   因为帮派里人数还是太少,谢黎暂时没有挑选帮派驻地。   一旦有了驻地,就要参与风云际会,摘星阁这个小帮派很有可能会抵抗不住。   他和于微雨去做了转职任务,先后转职为侠客和巫医,带着帮派里的人组织了几场大型的活动,横扫扬州城外的八十级精英怪,锻炼彼此的配合和技能的激发,再来等待时机建立帮派驻地。   不过,这期间也陆陆续续听说了七刹帮的情况。   开通充值业务,对于七刹帮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在众多有钱人建立帮派,通货膨胀之后,七刹帮的工资实在太可怜了。   三分之一的玩家选择退帮,留下的都是等级不高的中等玩家,这让七刹帮在风云际会中排名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下掉,轻歌曼舞不得不再度出山。   就像数月前一样,她能拉拢住了这些堂主,如今自然也能拉拢普通的高等级玩家。   论坛上到处都是她的风流趣事,成了整个游戏里最为热闹的盛事。   于微雨听了心情十分复杂,险些就不想报复她了。   “她也是可怜人……”   第二天,摘星阁在山月峡谷刷无敌猩猩王,撞上了七刹帮等人,轻歌曼舞眼睛亮起,冲着谢黎楚楚可怜的一笑:“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你。”   于微雨一愣,恨不得时间倒流回昨天,打死那个心软的自己。   轻歌曼舞就不值得同情!   “你眼里难道就只看得见男人吗?”于微雨向前一步,垫着脚,努力挡住谢黎的视线,冷漠地对轻歌曼舞说,“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您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   轻歌曼舞眼底厌烦,却还要压抑着,故作吃惊道:“微雨你也来了?”   她咯咯笑了两声,把玩着胸前的发丝,语气柔弱无辜:“没和你打招呼是我不对,不过,这可怪不得我,你长得太矮,我还真没看到。”   于微雨呼吸一窒,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平素都是靠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还真的不是轻歌曼舞这种既会卖乖,又能冲男人撒娇,而且牙尖嘴利的女人对手。   不然以她的美貌,还有强大的战力,也不会被逼的跳崖删号。   “少说这些,你们七刹帮的在这干嘛?”   “刷怪啊。”轻歌曼舞念念不忘谢黎,说一句话,看了他好几眼,可惜谢黎对她视而不见,语气也有些不悦了,讽刺道,“无敌猩猩王应该不是你们摘星阁承包的,我们来刷怪,有问题吗?”   “那你知道无敌猩猩王每天的固定刷新位置是谁发现的吗?”   于微雨扬起下巴,骄傲又愤怒道:“是我们帮派发现的,按照默认规矩,摘星阁享有十天的优先刷怪权,之后才是你们这些帮派自由竞争。”   “是吗?”轻歌曼舞问身边的健壮男人,“你听说过这个规矩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于微雨气得险些冲上去打她。   “没问题。”谢黎站出来,握住女孩子的手臂,将人往怀里一带,语气冷静道,“既然你们喜欢无敌猩猩王,今天就让给你们一次。”   “什么?”于微雨那双本就大而明亮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扭过头,吃惊地看着谢黎的下巴,“你说什么?”   他不会是看上轻歌曼舞了?   看着谢黎,于微雨心里忽然如荒草般疯狂蔓延出这个念头,一时之间,语气竟似暗哑,其中充满了不安。   “你什么意思?”   谢黎低头,下巴在于微雨额头上磨蹭一下,低声道:“放心,他们打不过的。”   七刹帮有刷六十级精英怪的经验,不过八十级的精英怪,战斗力已经跨越了两个等级,和六十级的精英怪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摘星阁一个团队五十人,都是65级以上的高等级玩家,带足血药蓝药,刷上一个小时以上,才能成功。   就靠七刹帮这帮老弱病残,加起来不过三十个人的团队,也想从他手上夺食?   怕是找死。 第94章   事情和谢黎的猜想差不多。   摘星阁众人退到三百步之外,抱臂旁观七刹帮等人开怪,五分钟不到,他们便溃败成军。   身为八十级精英怪,无敌猩猩王身高足有三丈,同时具有高法抗和高护甲,等级压制下,一般玩家轻易破不了防。想要安心攻打它,必须要十个近战列队挡在前面,才能控制它不冲破防线,屠杀法系职业。   同时,它还拥有一个单体攻击技能,两个群攻技能。只要一发大招,都要死上几个玩家,除非巫医预判高明,在它施法技能的零点零几秒之间,准确预判它的攻击对象,卡着时间加血,才有可能安然无恙。   可惜轻歌曼舞做不到。   因此失败,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帮主!我顶不住了。”   伴随着BOOS第一个单体技能的释放,七刹帮的一个玩家说完这句话,伴随着一颗火花四溅的火球靠近,全身燃起烈火,在火焰中“叮当”一声往地上掉了件装备,化作白光消失,拉开了死亡的序幕。   他的死去,仿佛也引动了其他玩家心里的不安,四周连绵不绝地传来玩家的慌乱声音。   “帮主,我没有血药了。”   “帮主,我的装备耐久快掉没了。”   “帮主,我打它不破防。”   “帮主,我……”   轻歌曼舞气急败坏,不顾形象地道:“顶住,你们这群废……”声音戛然而止,她脸部肌肉一阵颤抖,转瞬间换了一副娇软可怜的嗓音,表情惊惧担忧道,“一定要顶住!大家顶住这一波,我的技能就过了冷却时间,可以施放了。”   有人听到了轻歌曼舞的前半段话,有人没听到。   没听到的,老老实实按她的话继续往前冲,听到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动作也就迟疑下来。   正在这时,无敌猩猩王又爆发了第二个技能。   和第一个技能的单体攻击不同,这是一个群攻技能,随机向周围弹射八颗小火球,每一颗都能打掉玩家大半管血。   而轻歌曼舞的群体治疗技能还没恢复,七刹帮其他人的血量也不是满的,只见小火球出现,猛地弹射出去,顷刻间亮起八道白光——四个侠客,三个道长,一个隐身中的刺客先后毙命,玩家们瞬间少了一小半人数。   轻歌曼舞一愣,终于有些慌张了,视线游移着想要逃跑。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带队刷怪。   以前出来,都是在黎明杀机的带领下,她从未主持过大局,只需要美美美、撒撒娇就行了。   后来黎明杀机删号自杀,还有其他的副帮主分享献殷勤,她也不觉得如何,现在碰上事情,她才发现带队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回想以前她曾觉得,既然微雨能够带队,她一定也行,这时候才终于有了几分自知之明。   ——她做不好的。   与其留下陪葬,不如先离开。轻歌曼舞眨了眨眼,脸色惨白,不断地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游戏百分百模拟五感,就算可以调整痛感,死的时候也有百分之二十的痛感。而且等级难练,60级之后每一级都是几天几夜的心血,能够不死,还是尽量不死为好。   她留下也无济于事,何不让出位置,免得拖了大家的后腿?   轻歌曼舞看了眼下线键。   可惜,目前她处于战斗状态,不能下线,想要逃跑只能选择回城,而最近物价疯涨,她身上早没了回城卷轴……   轻歌曼舞有些茫然,结果就在视线飘浮的时候,她发现了山脚下的摘星阁等人,终于想起还有一个救星在旁边等着。   “长夜大哥!”   轻歌曼舞眼睛一亮,提着裙子奔向谢黎方向。   七刹帮其他人余光瞥见,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他们的帮主抛弃了他们,危急关头,竟然奔向另一个男人。   一个走神间——   “吼!”无敌猩猩王一脚踏出,本就血少体弱的玩家们纷纷化作白光,全军覆没。   整个七刹帮团队,就剩下轻歌曼舞一人。   轻歌曼舞后知后觉的发现,更加惊慌:“长夜大哥,你救救我啊。”   长夜长夜,她可叫得真亲热。   于微雨脸色一变,瞪向轻歌曼舞。   轻歌曼舞发现了,心里不以为然的想:气,气死最好,等到她扑到谢黎怀里,一定要娇滴滴的哭诉,惹来长夜将明的怜惜,趁势加入摘星阁。   她既然能够拿下七刹帮帮主黎明杀机,没道理搞不定一个摘星阁的副帮主长夜将明,说不定,他心里也正不满微雨,想着谋权呢。   她的到来,定能让他如虎添翼。   至于谢黎会不会拒绝她,这就不在她考虑之外了。   如果不是对她有好感,长夜将明为何要劝说其他人,将无敌猩猩王让出来呢?   而且她那么美丽,那么柔弱,没有男人会拒绝她的……   轻歌曼舞越走越近,于微雨举起金针,眼神冷冷地瞪着轻歌曼舞,只等她一靠近,就出手教训她。   谢黎伸手,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嘴里温柔道:“别脏了你的手。”   然后另一只手向前,迎着轻歌曼舞扑过来的动作,动作快准狠地一剑刺入她胸口。   “噗。”   于微雨:“……”   轻歌曼舞:“……”   谢黎表情淡淡:“这一剑,报你当初派人围困我们的仇,不用谢。”   轻歌曼舞表情僵在脸上,娇美柔弱的表情看着十分怪异,眼睛直勾勾盯着谢黎,几乎瞪出来眼珠子,肌肉抽搐着似乎想要生气:“你,你……”   谢黎拔出剑,扬了个剑花,一个中级剑法技能,再次将轻歌曼舞穿胸而过。   由于技能伤害加成,轻歌曼舞的身影化作白光。   谢黎收剑入鞘。   于微雨还是呆呆的样子,好半天过去,回过神看着谢黎,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么会动手?”   她从来没见过有男人拒绝得了轻歌曼舞。   谢黎挑眉,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一劳永逸,撕破脸,省的她在我面前演戏。”   不仅膈应他,也膈应于微雨。   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看向身后众人,笑着道:“走,开始刷怪了。”   于微雨愣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回过神却心里暖暖的,忍不住笑眯了眼。   连连点头,语气轻快上扬:“嗯嗯,开怪,我们开怪。”   花了一小时不到,摘星阁众人顺利推到了无敌猩猩王,捡起爆了一地的装备和战利品,整队回城。   ——由于实行精兵强兵政策,谢黎给每个帮众都配了战马。普通帮众配青铜战马,堂主配白银战马,将来如果另外提拔副帮主,则配置黄金战马。   回城路上,五十人策马而归,浩浩荡荡,成了扬州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摘星阁背靠全服第一有钱人,发展快,出手大方,可真是阔绰啊。”   “是啊,等我做了转职任务,也要去摘星阁,这个待遇太让人羡慕了。”   “我觉得七刹帮也不错,帮规松,背靠大树好乘凉,碰上事情一呼百应,随便就能叫来一群兄弟撑场。”   “唉,就是这样,名声才臭了啊。”   曾几何时,七刹帮也是游戏里所有玩家的白月光,每个人都梦想着能够进帮接触大神们。结果黎明杀机戒备微雨,将所有的帮务交给轻歌曼舞处理,这个曾经人人向往的地方,一夕堕落,成了恶名昭彰、人人嫌恶的存在。   包场刷怪,霸占BOOS,一言不合就围殴……   黎明杀机和微雨不在了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成了游戏里横行无忌、欺男霸女的存在。   有内涵的大神级玩家先后退出帮派,没有品行的垃圾玩家蜂拥挤进帮里,越来越差,越来越差。   站在路边,遥望摘星阁等人背影的几个玩家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们说,摘星阁现在在游戏里排第几?能不能比得上七刹帮?”   “这个不好说,一个是老牌帮派,就算现在少了很多人,也有自己的底蕴在,一个是新锐黑马,有钱有人,除了没有驻地,几乎无敌了。”   “我觉得七刹帮还是最厉害,当年黎明杀机在的时候,整个游戏没人敢触风头。就算现在落寞了几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回复以前的风光应该也很简单。”   “也要黎明杀机能够回来啊……”   黎明杀机的消失,一直是所以玩家心里的谜底。连微雨都重新回来游戏了,他却不见人影。   ……   进入城门,谢黎和于微雨打头勒住缰绳。   “行了,今天的帮派活动就此结束,团队解散,大家可以随意了。”   其他人道:“帮主和副帮主再见!”   谢黎笑了笑,用灵兽袋收起战马,登记完大家的贡献点,看着他们各自散去。   等他处理完事情,还有十几个玩家没有离开,开口问道:“帮主,我要去重生点看热闹,你们去不去?”   谢黎和于微雨对视一下,先后道:“不用了,你们去,我们还有事。”   “好,那我们就自己去了。”谢黎和于微雨不去,大家有点遗憾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嘀咕,“我敢肯定,重生点一定有好戏在上演,我们赶过去正好看戏……”   这些人也看到了轻歌曼舞的行为,都正期待七刹帮帮众们的反应。   身为帮主,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选择投奔敌方……如果没有好戏上演,他们不信。   他们走了之后,   谢黎和于微雨站在原地,再一次对视。   谢黎先开口:“我们去溜猫?”   “嗯。”于微雨从灵兽袋里抱出小花,点点头,心情愉快地看着谢黎,“走。”   这是例行节目了,上午打怪,下午溜猫或者处理帮物,不过今天的她语气格外轻快。   谢黎低头扫了她一眼:“这么开心?”   “因为有让人开心的事情发生了,我觉得很开心。”   于微雨抱着小花,嘴角上翘,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眼睛眯成月牙,满是喜悦。   谢黎竟然拒绝了轻歌曼舞,她只要想想,就高兴得晚上做梦都要笑醒。   即便她不确定,这份感情能够维持多久……   网恋啊,太虚无缥缈了。   于微雨回过神,抛开那些烦心事,举着小花凑到面前,蹭了一下脸,道:“小花,妈妈今天好开心你知不知道。”   渐渐长大的小花“喵”了一声,有些嫌弃地背过脸。   于微雨皱眉:“小花你又嫌弃我。”   谢黎伸出手道:“让我抱抱,好歹我也是……它爸爸。”   “什么?”   于微雨没听清后面两个字,只听到了一个模糊的音,瞪大眼睛看着谢黎,忍不住想要确认一遍,“长夜,你刚刚说什么?”   谢黎被盯得不自在:“我说我是它爸爸,有问题吗?”   “你!”于微雨愣了愣,迷惑地看着谢黎,心神紧张而不安,“你什么意思?”   谢黎本是逗着她玩,听到这话,手脚发麻,撸了把手臂上卧着的高冷小花掩饰心里紧张,望向于微雨,心神一动。   总是逗她也不好,要不然……   只是不知道她介不介意,自己在这样人来人往的主城大街上告白。   “小苹果,我是说……”谢黎斟酌着语言,“如果你不介意开始一段新感情,或许我可以做小花的爸爸,没错,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于微雨眨了眨眼:“你说真的?”   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仰着脸,故作不在意问:“不是和我说着玩。”   “当然不是!”   谢黎看了看左右,觉得人来人往的太过热闹,不适合气氛,牵过于微雨,走进传送阵,选择了888号新手村。   威严壮观的古城变成了小桥流水的小乡村,周围也安静下来,只有零星的几个新人路过,扫了他们两眼,出村做任务去了。   谢黎放松下来,继续道:“还记得这里吗?我们在这里认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你了。” 第95章   于微雨怔怔看着谢黎,眼里似有流光溢彩。   “长夜,我也……”   就在她开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接连几个消息弹出来,打破两人间的和谐气氛,   [帮派]堂主·夕阳下:@全体成员   [帮派]堂主·夕阳下:扬州城的兄弟们,有没有在重生点附近的,快点来看热闹,七刹帮内讧了!   [帮派]堂主·夕阳下:人呢人呢,快点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再不来看热闹就没了。   于微雨脸色微变,回过神柳眉一竖,又气又恼,跺脚道:“这个夕阳下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忽然弹出这么多消息,还能不能让人好了?!   “别气,我们也去看看。”   谢黎倒是并不介意,摸了摸她的脑袋:“反正说开了,你没有打我一耳光,我已经很开心。”   “可是我还有话要说啊。”   于微雨并不情愿,瞥了谢黎俊美的侧脸一眼,低下头,脸色恼怒:“下次我一定要好好教育夕阳下,让他知道打扰人的下场。”   摘星阁的成员越来越多,每天都在刷新大量消息,为此,谢黎和于微雨都屏蔽了帮派消息。   如果不是夕阳下吃饱了撑的,@全体成员,压根不会打断谢黎和于微雨。   这么好的氛围,这么好的坏境,她本可以和谢黎好好地说话,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来……   想了想,于微雨有些不死心,又开口道:“长夜,其实我也很喜……”   [帮派]堂主·夕阳下:@全体成员,你们人呢?   [帮派]堂主·夕阳下:天呐,好戏好戏,太精彩了!七刹帮帮众当场退帮,轻歌曼舞撕破脸皮!   [帮派]堂主·夕阳下:真的不来看吗?戏快结束了。   于微雨沉下脸色:“这牛都要被他吹上天了,走,我们去看看,要是这出大戏不精彩,我就找他PK!”   夕阳下职业是侠客,高防低伤,和巫医PK就是个笑话,一架打完至少两小时,偏偏夕阳下是个急性子。于微雨说这话,摆明了是想要拖拖拉拉的,故意折磨他。   谢黎忍不住眼神含笑,纵容道:“好,你说了算,到时候我们一起找他PK。”   其实,仅仅她没说完的几个字,谢黎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后续要不要继续说出口,他并不那么在意。   于微雨还在生气,拉着谢黎回到了扬州城,策马赶往重生点。   谢黎没有反抗,难得地听话。   凑巧,两人赶上了最后一出戏——   “连你也要退帮?”   “我不知道自己留下来有什么意义,你根本看不到我!”   “好啊,那就滚,我也不稀罕你个废物!”   被谢黎两剑送走一条命,轻歌曼舞的自尊受到了极大伤害,加上这些天的委曲求全,心态早已崩了。   她嘴角冷笑,瞪着面前身高马大的男玩家,轻鄙道:“你们一个个的,比不上黎明的一指头。要滚就赶紧滚,日后我找回了黎明,你们也别死乞白赖地想要回来!”   于微雨听见,眯了眯眼,表情晦暗不明。   谢黎紧随其后听到,轻微地挑了挑眉,露出微妙的表情。   轻歌曼舞想要找回黎明杀机?   他本人就在这里,轻歌曼舞要去哪里找?   ……   早些天,于微雨刚刚回来游戏,轻歌曼舞第一美人的名号就有了动摇。   不过,于微雨成天和谢黎形影不离,很少与外人交流,支持者少,就算容貌无可比拟、惊艳四座,也远不如轻歌曼舞的名头响亮。   加上轻歌曼舞经营了一年之久,柔弱优雅的白莲形象深入人心,于微雨美则美矣,太过冷淡,男人这种动物,还是比较吃小百花口味的,所以第一美人这个名号,始终还是在轻歌曼舞头上。   如今轻歌曼舞当街和帮众撕破脸皮,挖苦嘲笑,形象全无,大家的目光忽然落到了于微雨身上。   不去争论她现实里的容貌到底如何,为什么这次回来,比上一次还要漂亮,只看她在游戏里随机的这张脸,第一美人当之无愧。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向于微雨示爱的玩家变多了……   “要不要一起去做夫妻任务?”   “你看我……觉得怎么样?”   “帮主,你和副帮主不是情侣是?那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谢黎十分庆幸,自己先下手为强,向于微雨告白了。   所以见到这幅场景,他能够底气十足地站出来,冷冷看着这个胆敢挖他墙角,大逆不道的帮众。   “你在干什么?调戏副帮主夫人?”   正要拒绝对方的于微雨一愣,扑哧一笑,对面前的玩家道:“你也看到了,我和副帮主是一对。”   对方目瞪口呆:“……以前明明不是啊。”   “前几天他才表白,我也接受了。”于微雨眼神骄傲,转身走过去,挽着谢黎的手,半炫耀半幸福说,“回头我们结婚,请你参加酒宴。”   帮众内心受到了一千点伤害,捂着胸口,艰难微笑:“好,一定去。”   谢黎用一种胜利者看失败者的目光,冷笑地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   “你不是说,要找夕阳下PK吗?”   于微雨点头:“是啊,怎么了?”   “你找夕阳下PK的时候,提醒我一声,我正好找这个小子一起PK。”   于微雨忍俊不禁:“长夜,我头一回看到你这么可爱。”   谢黎脸色如常,默不作声,心里却在思考于微雨方才的话题。   她说的没错,婚礼也该举办起来了。   游戏里婚礼分为三个档次。   最简单的,彼此交换草戒指,只需要10铜板。   二等的,彼此交换金戒指,另外送酒宴一桌,可待客10人,需要10金。   最高级的,彼此交换契约戒指,另外送烟花10分钟,酒宴10桌,可招待100人,需要1000金。同时还可以加桌,一桌10金,无限量供应。   谢黎和于微雨在游戏里结婚的话,当然要选最高等级的,同时无限量加桌,设置流水席,来者皆是客,办一场盛大而奢华的世纪婚礼。   想到这里,谢黎果断决定,下线后,他要再冲“几块钱”,免得账务临时吃紧。   摘星阁已经走上正轨,不需要他继续无底线地供应金钱,还能反哺谢黎。谢黎以后,可以将心思更多地放在和于微雨的相处上。   当天晚上,结束了帮派活动,时间到达九点,谢黎送走于微雨,自己也选择了下线,取出账号准备往游戏里充钱,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叩叩叩。”   谢妈妈的声音同时响起:“阿黎,夜宵已经做好了,你下楼来和大家一起吃点,爸爸妈妈和你大哥都在一楼等你。”   谢黎一愣,眉心微拧。   难道他们终于要说那件事了? 第96章   怀着猜测,谢黎和谢妈妈一起下楼。   刚刚落座,就听到谢爸爸开口:“阿黎,马上就是你二十五岁生日宴,你长大了,家里的生意也要学着上手了。”   和他想的一样……谢黎淡定地点头:“我知道了,有什么地方用得上说,直接说就好。”   “阿黎懂事了。”   沙发另一侧,谢大哥坐姿随意,闻言忍不住笑了笑,眉眼弯弯:“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大哥最近有点忙,寸星公司需要人看着,想拜托阿黎帮忙看着。”   谢黎扫了谢大哥一眼,爽快答应下来:“好啊。”然后话锋一转道:“那我可以搬出家里,住到公司附近去吗?”   谢家几人纷纷愣住,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担心谢黎闯祸,而是不舍。   虽然是至亲,大家真正相处的时间却没有多久,还是谢黎这段时间待在家里,大家心里愧疚,每天晚上陪着他一起吃宵夜,才安安静静地相处了些时间。   认真接触后,老实说,不是不后悔的。   都一样是他们生下来的孩子,大儿子从小到大生活在身边,家长会都是他们亲自去,要什么有什么,言传身教,从小就顶着谢家大少爷的名头,走在外面,到处都是恭维而崇拜的目光,从国外留学回来,又顺利接手了公司里的事务,手把手教导成如今的模样。小儿子却一年见不上几回,只看见他不懂事,没想过他为什么叛逆,见面就是训斥和争吵,动不动体罚、关禁闭,将他越推越远,直到他彻底对他们失望,走上了离经叛道的路。   如果不是大儿子一条条分析,他们甚至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身为父母,他们究竟有多不称职。   好不容易明白了,打算好好补偿小儿子,他却要搬出去住……   “阿黎啊,寸星公司离家也不远,好端端的,没必要搬出去。”谢妈妈先开口,眼中写满恳求,“就住在家里,上下班让司机老成接送,一点也不麻烦的。”   谢爸爸点头,憋了半天道:“你妈妈说得对……”   谢大哥倒是一时没有说话,手撑侧脸,盯着谢黎看了半天,问道:“如果很想搬出去的好,就搬。”   “老大,你胡说什么呢!”谢妈妈不高兴了,怒瞪大儿子一眼,“阿黎小小年纪,一个人住在外面,你让我怎么放心,他必须住在家里!”   谢大哥眉宇间神色淡淡:“妈,你前不久才答应我,以后不会逼阿黎做他不愿意的事情。”   “这……”谢妈妈呐呐,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索性胡搅蛮缠道,“这不一样。”   她铁了心要将谢黎留在家里照顾。   “你弟弟他还小,又不会照顾自己,放他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谢大哥无话可说,看向谢黎:“阿黎,你自己说。”   谢黎接过话头,表情如常:“住在家里,不方便交女朋友。”   谢妈妈瞪大眼睛,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半天才回过神,露出惊喜的样子:“你说什么?”   谢黎压着嘴角,尽量不翘得那么明显,又带几分显摆,坦然道:“我新交了女朋友,打算搬出去独立。”   “女,女朋友?”谢妈妈的表情立刻就不一样了,快步走到谢黎身边,“她叫什么啊,好看吗,年龄多少,家里是做什么的?回头带来让我和你爸爸看看啊。”   谢黎一一解释:“她叫于微雨,很好看,今年22岁,正在读书,还有半年毕业,父母是大学教授。您要是想见她,回头我和她关系更稳定些,就带回家,让你们见见她。”   “好!”谢妈妈合掌,脸上那个兴奋啊,“我真没想到,你大哥还是光棍,你就已经有女朋友了,阿黎厉害,比你大哥有出息!”   谢大哥哭笑不得:“妈……”   谢妈妈没空搭理他,转过头,和老公商量起给谢黎在外面准备房子的事情。   儿子要追女生,他们作为父母的,务必不拖后腿。   就这样,谢黎接手了寸星公司,还搬出了谢家,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   不过,他想要就此远离谢家人的目标并没有达成。   虽然不住在谢家,可谢妈妈身为回归家庭的主妇,一天到晚闲得很,除了和交好的贵妇人一起相约打牌美容逛街,就是去看谢黎,谢黎找了好几个借口,也挡不住谢妈妈汹涌爆发的母爱,每周都能看见谢妈妈上门两三回。   他忍不住静默了,再也不提这些。   ……   转眼就是三月七号,谢黎生日。   谢家在自家名下的酒楼设宴,准备了两层宴会厅,大办特办谢黎的二十五岁生日宴,将谢黎正式介绍给各大世家认识。   这个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谢家二少爷,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存在感。   生日宴过后,谢黎收到了谢大哥转过来的股份,成了寸星公司的大股东之一。   只是他这个大股东,只在公司挂名了一个副总的职位,并没有实际权力,处理的都是小事。按照谢大哥的说法,是让谢黎先熟悉环境,之后再做打算。   谢黎也无所谓,看着自己足足八十平方的办公室,让人送了新的游戏仓来,每天上班花半小时处理好事情,就专心打游戏。   下班回到家,用家里的游戏仓接着玩游戏,丝毫不受影响。   毕竟答应了谢妈妈,要带女朋友给她看,他总要花时间去完成这个承诺。   这一天,谢黎照常上线,想起婚礼惊喜准备了十多天,眼看就要到日子,也要和于微雨规划时间了,上线后就到处找于微雨,却没有看见于微雨的身影。   好友列表里,显示她在线。   谢黎挑眉,站在扬州城的主道上,环顾四周,招手叫来一个路过的兄弟:“看见帮主了吗?她去哪了?”   对方八卦脸道:“副帮主你不知道啊,黎明杀机回来了,帮主带人找麻烦去了。”   谢黎一愣:“黎明杀机回来了?”   “是啊,昨天夜里回来的,论坛上都传遍了。帮主听说这件事,今天提早了两个钟上线,去找七刹帮的茬。”   谢黎觉得荒谬,他本人就在这里,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黎明杀机是哪里来的冒牌货?   “我也去看看。”   召出黄金战马,谢黎利落上马,发消息询问于微雨的坐标。   于微雨很快回复过来,看着这个坐标吗,他回了一句“马上到”,不再多说,策马出城,直奔坐标上的地址而去。   ——兰若寺。   游戏前不久新开发的地图,怪物多为骷髅和行尸,后期也出现了女鬼小倩等小BOOS,以及千年树妖姥姥这个大BOOS。只是千年树妖是一百级的精英怪,小倩是九十级精英怪,其他女鬼是八十级精英怪,还是群体攻击,导致一直没人敢进到里面刷怪,都是在外面清清小怪,玩家稀少,人迹罕至。   谢黎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兰若寺门外的一群人。   于微雨、摘星阁帮众,以及轻歌曼舞,七刹帮帮众,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面孔。   “这位就是黎明杀机帮主?”   谢黎也不下马,驱马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男人,眼底流露出几分笑意:“闻名不如见面,一看气场,就知道黎明杀机帮主不是等闲之辈。”   对方头顶着“黎明杀机”四字,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似乎不屑于和谢黎说话。   谢黎心情微妙。   看着一个冒牌货得意洋洋,狐假虎威,败坏他的名声,实在是一种奇妙的经历。   他露出无奈表情,主动下马,收回战马后,转身回到于微雨身边:“你一个人来,也不知道叫上我。”   于微雨表情一顿,有些底气不足:“我以为很快就能解决的……”   黎明杀机是她游戏里的前夫,她不想让谢黎染上这些事,所以才心急地独自带人来处理这件事,没想到还是惊动了谢黎。   想到这,她自暴自弃道:“谁知道他们那么废物,死活不肯上挑战台,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谢黎语气漫不经心,抬头扫了“黎明杀机”一眼,笑着道:“那就别上挑战台,直接将他们轮白。”   “什么?”于微雨一惊,仰头看谢黎。   挑战台可以自定义规矩,她原本的打算是双方开启百分百痛感,在挑战台上PK,直到其中一方失败,就此了结那些陈年旧怨。   对方不答应,拖到了现在。   没想到,谢黎比她更狠,竟然要轮白对面的人。   就算可以调低痛感,轮白到零级,叠加起来的痛未必就比百分百痛感少,而且还要加上等级、装备、金钱上的损失,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灭绝人性!   不过……她喜欢。   于微雨抿唇,压制上翘的嘴角:“真的要轮白他们?”   谢黎负手身后,理所当然道:“对面这人欺骗了你,轮白他,也是给他一个痛快!”   不知道对方是哪里冒出来的假货,不过,也别浪费了。就从对方身上,将黎明杀机这个名字彻底地终结掉,如此一来,他以后也不用担心自己掉马,被于微雨发现他就是黎明杀机。   下定主意,谢黎在帮派里叫人。   [帮派]副帮主·长夜将明:【帮里有空的人来兰若寺门口,杀黎明杀机和轻歌曼舞一次,赏金1000!】   [帮派]堂主·夕阳下:【副帮主来真的?】   [帮派]副帮主·长夜将明:【少废话,要来快点来,不然我要在世界频道叫人了。】   [帮派]堂主·夕阳下:【别啊副帮主,我马上来!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等等我啊。】   [帮派]帮众·玥玥欲试:【我也来!】   [帮派]堂主·寒木枝:【你们这些禽兽,手下留情,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完副本了,让我赚一笔外快。】   帮派频道热闹起来,谢黎冷静看着,抬头看向对面。   这个陌生的“黎明杀机”只有五十级,毫无危机感,远远地盯着谢黎和于微雨,表情傲慢,一副胸有成竹、不屑于交流的模样。   时不时,瞳孔下移,身体一动不动。   他身边的轻歌曼舞也是同样造型。   显然,他们两人在私聊,只是外人看不到他们的私聊界面。   也不知道,这个时间他们在说什么。谢黎心道,马上就要掉回零级,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出来招摇撞骗,趁这个机会,让他们多享受一会儿。   “微雨,你是不是很恨我?”   长久的沉默后,“黎明杀机”一方先开口。他用一双眯缝眼深情地看着于微雨,故作无奈道:“我知道自己错了,所以这几个月,我一直不敢上来看你,鼓起勇气回来,没想到你身边已经有了新人。” 第97章   对方的话音刚落,于微雨皱起了眉头。   谢黎看见,心道不好。   这个冒牌货演技太差,刚开口就穿帮,再拖下去,说不定身份彻底暴露,他的计划就没戏了。   他心念急转,抢先开口打断对方的话:“少废话,究竟是谁不对,大家彼此都有数,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是男人,就出来打一架!”   “黎明杀机”一噎,瞥着谢黎,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身边轻歌曼舞脸色难看,说了一句什么,“黎明杀机”全身一抖,蹭地挺直身体,强撑着气势道:“我不屑于对你这种新人出手,你也别不知好歹,一边去,少打扰我和夫人叙旧。”   夫人?谢黎唇角缓缓勾起,流露出一丝阴森冷笑:“我看你才是不知好歹。”   长剑出鞘,中级剑法最后一式,谢黎的身影如闪电般划破空气出现在“黎明杀机”面前,雪白长剑飞舞,如青烟般忽地在对方脖子上掠过。   那一剑的风采如行云流水,暗香盈袖,叫人惊艳。   “铮!”一声,收剑落鞘,谢黎眼神淡漠地看着“黎明杀机”。   零点几秒后,对方头上接连冒出几个血红的伤害数字,扑街,化作白光。   “你干什么?”   轻歌曼舞吓了一大跳,回过神蹬蹬蹬退后三步,躲在七刹帮玩家们身后,戒备地盯着谢黎。   谢黎没看她,转身回于微雨身边:“不会介意我杀了他?”   于微雨尴尬地笑了笑:“当然不会。”   她要是说会,谢黎估计要吃一缸醋,为了他的身心健康,还是老实点回答好。   谢黎点头:“我猜你也不会。剩下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于微雨咬着手指眯眼思考,想了想道:“要不然再催催帮里的人?”   谢黎觉得有趣,一口答应:“行,我来催。”   他又在帮派频道里发了几条通知。   赶着赚外快的帮派成员们连忙回应,说他们已经出城,马上就要到,让谢黎等他们两分钟。   于微雨身为帮主,也看见了回应,表示非常期待,示意身边带着的人看好轻歌曼舞,别让人跑了,等大部队过来。   两分钟一闪而过。   浩浩荡荡的玩家们策马而来,远远就能听见马蹄声,还有地面震动的动静。   轻歌曼舞神情大变,不可置信地瞪着谢黎和于微雨:“你们做什么?”   于微雨抱臂,笑盈盈道:“别担心,我只不过是将你当初对我们做的事情,如数奉还而已。”   “你……贱人!”   轻歌曼舞怒骂,手上动作不停,选择下线。她身后的七刹帮成员有样学样,也要下线。   早就有了戒备的帮派成员们见状心里冷笑,各处奇招,打断了七刹帮众人的下线状态。   正在这里,大部队来了。   轻歌曼舞知道今天跑不掉了,露出恼怒表情,索性死猪不拍开水烫,闭着眼作壮烈牺牲状。   别说,她一身白衣,表情神圣,还真有几分圣女白莲的意思。   于微雨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谢黎看见,态度十分平常地从储物腰带里取出一捆卷轴,递给于微雨。   “来,别生气,拿好复活卷轴。”   于微雨一愣,露出怔忪又意外的表情:“这些全是复活卷轴?”   谢黎眼底含笑:“是啊,不过我穷,所以买的都是最低等级的。”   于微雨扑哧一笑:“损色。”   复活卷轴分为三个档次,最高档死亡之后立刻复活,不掉级、不掉装备、状态恢复全盛;次级的掉半级、随机掉一件装备、状态为虚弱;最低等级的就是于微雨手上握着的,复活之后照样掉级、掉装备、状态为虚弱。   这本是方便团战时,玩家就地复活继续战斗的神物,现在却成了谢黎用来轮白七刹帮成员的玩具。   除了他,也没谁会这么大手笔地用价值千金的复活卷轴来做这种事。   于微雨想到卷轴的价格,有些心疼钱,又觉得自己和谢黎只是游戏情侣,无权插手这些事,努力不惹恼谢黎,语气温柔劝道:“我觉得有些浪费,所以你下次再不许乱花钱了,我们可以等在复活点杀她的。”   “好。”谢黎点头,“老婆大人最大,你说了算。”   “什么啊!”于微雨羞恼,轻轻锤了谢黎一下,“不和你说了,我去杀了轻歌曼舞。”   她收好复活卷轴,带着大家向七刹帮围拢过去。   谢黎没有插手,抱臂站在外围,冷静地看着战况,防止有人逃走。   ——今天注定是个叫人难以忘记的日子。   ……   一上午很快过去了。   除了轻歌曼舞本人,其他死了几次、回过神连忙退帮的七刹帮成员,于微雨都放过了他们。   只有轻歌曼舞,从一开始的怒骂,到后面的求饶,再到解散帮派……于微雨都没有停手,一直轮白到零级。   当年被追杀三天三夜的仇,这次才算真真正正地讨清。   看着轻歌曼舞狼狈绝望的模样,于微雨居高临下,表情冷淡:“行了,你滚,我们两清了。”   轻歌曼舞眼神阴冷地看了于微雨一眼,冷笑,狼狈下线。   不知道怎么,于微雨有点不安起来。   “她不会又作妖?”   “都零级了,作妖又有什么用?”谢黎安慰她,“没事了。”   于微雨点头,勉强放下心,转念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还有黎明杀机,你刚刚把他杀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事情,我们回主城复活点去找他。”   “你找他有事?”谢黎挑眉。   于微雨眨了眨眼,强大的第六感告诉她,青年在生气。沉吟半天,她迟疑开口道:“难道他不用轮白吗?”   “当然要!”   谢黎勾唇,没有被糊弄过去,温柔地捏了于微雨的鼻尖一下:“可是你找他有事,真的仅仅只是要轮白他?”   于微雨表情纠结,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谢黎神色如常地继续等她组织语言。   其实他知道于微雨在想什么,她无非疑惑黎明杀机为何要随她一起跳下去而已,不过这人是轻歌曼舞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冒牌货,不可能够解答这个问题。   谢黎也担心于微雨察觉对方真实身份,只想让于微雨忘掉这件事,让他放手去对付这个人。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于微雨一惊,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谢黎露出满意表情:“那我把他也轮白了,你不反对?”   于微雨一愣,迟疑道:“……不反对。”   谢黎颔首,看向身后看热闹的摘星阁成员们:“听见了?”   大家愣愣点头:“听见了。”   “那还不快去?”   大家一顿,回过神跳起来,争先恐后地召出战马回城,嘴里美滋滋道:“赚外快了兄弟们!”   于微雨表情纠结地看着大家离开的身影,小声嘟囔道:“要是轮白了,我就真的弄不懂黎明杀机跳崖删号的原因了……”   谢黎听到,却一副没听到的模样,带着于微雨去兰若寺转了一圈,名曰探测地形,方便下次刷怪。   于微雨神色无奈。   她好奇黎明杀机删号的原因,却不舍得让谢黎吃醋,乖顺地陪着他到处走,在心里安慰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了,弄不明白原因就弄不明白了,身边的他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洗脑半天,过了十几分钟。   估摸着轮白“黎明杀机”一事应该差不多了,谢黎停下脚步,镇定道:“我们也回城,正好可以赶上大戏结束。”   于微雨对黎明杀机是否还好好的,已经不抱希望了,点了点头,懒散答应:“回。”   “黎明杀机”果然已不在了。   他只有五十级,而摘星阁经过扩充,拥有三百多人,即便复活点在城内,有卫兵把手,一人杀他一次,也足够了。   据说,他还来不及回过神,就等级狂掉,一路掉到十几级,最后夺路而逃,从扬州城外的凤凰坡跳了下去,删号自杀。   谢黎神色淡淡,风淡云轻地点头:“谢大家为帮主出气,回头凭击杀截图领取奖金。”   “副帮主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哈哈,不过奖金也别少了啊。”   谢黎一笑,没再说什么。   事情圆满解决,他也松了一口气。   依次发放了奖金后,谢黎将心思放回了婚礼一事上来。   “小苹果,三天后你有空吗?”   于微雨不假思索道:“我快毕业了,最近很闲,天天都有空。”   “好,三天后的晚上八点,你腾出时间和我去做个任务。”   “可以啊。”   于微雨爽快答应,想到什么,猛地一愣,傻傻地转头看谢黎:“什么任务?”   谢黎语气漫不经心:“小事儿,夫妻任务而已。” 第98章   月老祠是游戏中风景最美的地方之一,坐落于瘦西湖湖畔。   绿柳垂涤,桃花遍布,浅碧色的湖水荡漾出波纹,水光潋滟,还飘落了几片粉红色的花瓣,最适合情侣约会。   谢黎和于微雨骑马而来,在月老祠门前停下。   “进去之后就没有后悔的选项了。”   “少废话,不就是成亲吗?”   于微雨有些紧张,生气地瞪了谢黎一眼:“快点走!”   谢黎无奈闭嘴,走进里面,对着摆在大堂中央的一尊月老雕像开口:“月老,我们要做夫妻任务。”   系统弹出了任务要求。   [夫妻任务]任务要求:去城南取连理枝,去城北求比翼鸟,去城东采并蒂莲,去城西摘合欢花,任务完成,可合成情比金真戒指。   【是否接受任务?是/否】   任务浮在空中,于微雨屏息等待谢黎接受,等了半天没等到,诧异地回头看他:“接任务啊。”   谢黎还是没动,看着于微雨,慢悠悠道:“你接。”   “古里古怪!”于微雨狐疑地皱眉,伸手接下任务,“好了,我们走。”   将主城走完一圈,回到月老祠,两人提交了任务。   【情比金真·草戒指:10铜板,成亲专用】   【情比金真·金戒指:10金,成亲专用,送酒宴一桌】   【情比金真·契约戒指:1000金,成亲专用,可彼此召唤夫妻另一方出现在身边,一天三次,送酒宴10桌。】   任务提交,又弹出三个选项,谢黎抱臂而站,淡淡开口:“选契约戒指。”   于微雨一愣,愈发觉得疑惑,转头打量着谢黎,奇怪他要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自己来选?”   谢黎微微低头,看着她温柔道:“乖,听话。”   于微雨抿唇,有些脸热,听话选了契约戒指:“选好了。”   “真听话。”   契约戒指是黑色的,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表面流光溢彩,铭刻着神秘的符文。   谢黎拿上戒指,给于微雨戴上她的那一枚,低声道:“很好看。也帮我戴上。”   他伸出手,等着于微雨给他戴戒指。   于微雨虚握了握五指,有些不适应无名指多了一枚戒指,顿了顿,拿起另外一枚戒指,戴在谢黎的左手无名指上。   两枚戒指都被戴上,世界频道弹出通知——   [世界]系统:【扬州城下,月老祠中,少侠长夜将明与侠女小苹罗衣结为连理,从此夫妻恩爱,百年好合,传为一段武林佳话。】   这个消息一弹出,世界频道炸了。   [世界]二恰:【夭寿啦,我刚刚看到什么?】   [世界]寒木枝:【摘星阁的帮主嫁给了副帮主?强强联合?这是要建立驻地开始争夺天下了吗?】   [世界]鹤闻:【第一美人嫁给第一富人……果然,我这种矮穷矬不配拥有爱情。】   [世界]深碧色:【还挺配的,男帅女美,恭喜恭喜了。】   [世界]玥玥欲试:【帮主大人出嫁,恭喜恭喜!】   一大串的贺喜刷屏了世界频道,有摘星阁帮派成员的,有商业上来往过的其他帮派成员的,有闲散玩家的,也有一面之缘的路人们的。   因为人数太多,半个小时后,恭喜的浪潮才平息下去。   谢黎也在这时发了一条消息。   [世界]长夜将明:【鄙人长夜将明,忝为摘星阁副帮主,将于今晚八点半在扬州酒楼设流水宴,庆祝迎娶小苹罗衣,抱得美人归,只要来的都是朋友,不用红包,情意到了就行,随便吃随便闹。】   “哄”一声,大家一下来了精神。   扬州酒楼的宴席可不便宜,而且只有成亲的新人才能在那里订餐,其他时候花钱都排不上号。即便有人成亲,也只设宴一桌,请身边亲近的朋友,散人玩家很少能够进到里面。   最重要的是,扬州酒楼的菜不但色香味俱全,还能加状态,打怪事半功倍,是为一绝。   现在谢黎大手笔开流水席,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他们纷纷表达要去的念头。   就这样,世界频道又刷屏了半小时。   于微雨吓了一跳:“你刚刚说什么呢?这么多人,得花多少钱啊,为什么不收红包?”   谢黎并不着急,宽慰地拍了拍于微雨的手背:“放心,老公这点钱还是有的。”   “什,什么老公?你别胡说!”   于微雨别过头,不肯看谢黎,同时也在生他的气:“前几天才说好了不乱花钱的。”   谢黎苦恼地皱眉:“这不是婚礼吗?怎么能叫乱花钱,再怎么花也不过几十万而已。”   而且寸星公司是他名下的,花了多少钱,回头还不是要回到自己口袋里。   不过于微雨可不知道这件事,只要想着谢黎洒出去的钱,即便不是她的,也心疼得够呛。   “几十万还不算钱吗?”   于微雨是普通家庭出身,从小到大零花钱都不多,上了大学一个月也才两千块生活费,收到过最贵重的礼物就是二十岁生日那天,父母送的游戏仓,价格一万六千块。听到谢黎口中的“也不敢几十万而已”,皱着眉,莫名仇富起来。   “我忽然觉得,我们之间沟通好累……”   “小事而已,怎么说这么严重的话?”谢黎心里皱眉,忍不住放软了嗓音,故作黯然道,“你是不是后悔了,我们才成亲不到一个钟,你就嫌弃我。”   于微雨低下头,脚尖踩地,小声道:“我不想你在我身上乱花钱。”   之前谢黎的花费,大多数是零零碎碎的支出,而且谢黎本人也享受到了带来的便利,于微雨心疼钱也无话可说,因为她只是谢黎的一个普通伙伴而已。   现在成了他在游戏里的夫人,忽然身上就多出来责任感,有了底气劝说。   “而且,我们只是游戏里的情侣,你不要入戏太深……”   于微雨颤抖着声音道。   谢黎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放下身段,好说歹说哄好了于微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看样子,要早点在现实见面了。   经历过黎明杀机一事,她心里有了伤口,对游戏里的情侣关系期待又害怕,所以才不敢用他的钱。   或许,只有现实里见面才能给她安全感。   正好寸星公司在四月会有一场招聘会,他可以亲自带人,前往三线大学内部招收一批应届生。   ……   谢黎想的很好,事情却忽然有变。   当天晚上,他骑着马,披红挂绿,身后带着坐在轿子上、一身新嫁衣的于微雨到了扬州酒楼并拜堂成亲,流水席正式开始,一度热火朝天,世界频道忽然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世界]轻歌曼舞:【微雨,听说你今天成亲,我特意上来恭喜你一句。不过,你既然成亲了,从七刹帮带走的神器是不是该还给我们?】   [世界]黎明杀机:【没错,微雨,你既然要嫁给别人,先把神器还给我。】   世界频道人多,按理看不到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可是他们坚持不懈地刷屏,很快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流水席上,玩家们对视一眼,安静下来,纷纷瞥向酒楼中央的于微雨。   谢黎也注意到了,放下手中酒杯,面无表情道:“今天的流水席就到这里,大家继续吃喝,我们夫妻先离席了。”   现场的人太多太密集,一旦有人起了歹念,其他人跟风,后果将不堪设想。   必须要先离开这里,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再另做打算。   他捏着于微雨纤细的手腕,神色淡淡,说完上面那番话,就在大家还没回神间,不留痕迹地带着身边女孩快速下楼,离开扬州酒楼。   出了酒楼后,谢黎表情放松了些:“好了,现在没事了,我们可以找这两人算账了。”   于微雨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思考,没有及时回应。   谢黎低头看她,挑眉问:“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长夜……”   于微雨抬头,眼神复杂,迟疑问道:“你是为了神器才留在我身边的吗?”   谢黎静默下来。   良久,他才开口,缓缓道:“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自己?”   于微雨表情难受,咬着唇,心烦意乱道:“我,我不知道。”   谢黎深呼吸压下心里的怒气,一字一句道:“你刚刚还在怪我乱花钱,现在你告诉我,什么神器能值几十万?”   于微雨顿住,目光傻傻的,似乎才回过神想起这一茬。   ——谢黎在她身上砸出去几十万,有了这个钱,什么装备买不到?   谢黎继续道:“我举办这么盛大的婚宴,就为了什么不见影子的狗屁神器,你觉得可能吗,我在你心里智商就这么低吗?”   “没,没有……”于微雨心虚地说不出话。   她刚刚还心痛的要死,现在发现闹了乌龙,一方面高兴,一方面又实在太尴尬了些。   “长夜,我错了,你别生气。”   “没这么好糊弄!”谢黎抓住靠过来想要讨好他的于微雨双肩,拒绝她的靠近,眼底露出阴郁,“你不信任我!”   于微雨愣住,仰头看着青年冷漠的面孔,心里忽然一阵发慌。   她似乎真的惹恼了他。   “长夜,对不起。”   于微雨眼底一阵潮意上涌,懊恼、自责、后悔充满了心间。   “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谢黎冷淡问:“知道错了,那你该怎么补偿?”   “啊……”于微雨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谢黎,“你说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   谢黎眼底划过一丝狡猾:“真的?”   “真的!”   谢黎勾唇一笑:“很好,把你联系方式给我。” 第99章   被!套!路!了!   于微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乌溜溜的眼珠子瞪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黎:“你,你……”   她气得结巴,你了半天你不出来,恨恨地咬唇不语。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谢黎看得心疼,连忙安慰,又见于微雨瞳孔里满是恼火,和躲在角落里、发脾气伸小爪子的幼猫有种谜之相似,忍不住心里更加柔软,轻轻揉了她脑袋一把,诱哄道:“我只是逗你一下,你就这么难受,刚刚你说那番话,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吗?”   因为心虚,于微雨脸色略微回暖了些,带着几分委屈,含糊开口道:“我不是说过,我知道错了吗?”   谢黎抱臂而立:“真的知道错了?”   “嗯……”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谢黎夸了一句,话锋一转,绕回之前的话题,“犯错的人是不是理亏,要补偿被冤枉的人?”   于微雨低下头小声回:“嗯……”   “联系方式多少?”   于微雨皱了皱眉,脸色变幻,似乎非常犹豫。过了好一会儿,在谢黎坚定不移的目光下,她怏怏不乐开口:“我手机号是……”   听着她念出11个数字,谢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牢记在心,颔首道:“现在我不生气了。”   他不生气了,轮到于微雨生气。   于微雨瞥了他一眼,嘟了嘟唇,有些嫌弃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黎忍俊不禁,示意道:“走,我们去找‘黎明杀机’,先解决这件事。”   黎明杀机此刻在哪里呢?   谢黎想起上次的事情,对方是在凤凰坡删号自杀了,看如今的情形,估计是又注册了一个新号,不知道在哪个新手村叫嚣。   这可不行,总是牛皮糖一样黏着,即使不会有损失,也要被对方恶心得够呛。这次解决掉他,就让技术部将黎明杀机这个昵称封禁了,省的这个号又有人误注册,惹出麻烦。   谢黎下定决心,先带着于微雨去扬州城外,找到轻歌曼舞上次下线的地方,在附近找到了她的身影。   为了避嫌,谢黎没有开口。   于微雨先发制人,抢先质问: “你究竟想做什么?”   一身红色新嫁衣,衬托得于微雨肌肤愈发白皙,眉眼如画,清丽动人,在月色下冷艳而妩媚,恍若仙子。   轻歌曼舞看见,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强忍着烦躁道:“微雨,你现在也算事业有成,爱情圆满了,既然如此,你就把神器交出来,只要神器交出来,我从此再不打扰你们。”   “你从哪里听说我有神器的?”   于微雨反问一句,像是觉得听到一个十分可笑的笑话,嘲讽道:“事情到底如何,黎明杀机比我清楚,他哄你说有神器存在,你就相信了,还和他一起来讨?”   轻歌曼舞远远站着,脸色大变:“你的意思是……没有神器?!”   “我不信!”轻歌曼舞脸色难看,“他当初和我说的,你盗走了帮派仓库里的神器,我记得清清楚楚。”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帮派解散、名气大毁,想要从头来过太难,只想卖了神器换一笔钱,去别的游戏里开始。现在于微雨说没有神器,她愣在原地,怎么都接受不了。   于微雨皱了皱眉,喃喃道:“为什么是当初说……”   谢黎开口,打断她的继续思考道:“速战速决,快十点了,你该下线休息了。”   于微雨思绪被打断,抬起头茫然了一会儿,回过神,点点头:“对啊,快十点了。”   不管黎明杀机到底是怎么说的,他们两人都不过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全要解决。   谢黎和于微雨朝着轻歌曼舞靠近。   轻歌曼舞如今彻底不要脸皮了,见状留下一句话,立刻下线逃走。   [世界]轻歌曼舞:【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死猪不拍开水烫,你不把神器交出来,我就天天上来刷屏,和你共归于尽!】   “这……”于微雨皱眉,有些不耐烦,“她已经零级了,再杀也就这样,我们总不可能天天守在这里,她一上线就过来?”   谢黎沉着脸,叫来帮里的人在这里守着,自己下线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上线和于微雨说:“事情解决了,你下线休息去。”   “什么?”   谢黎语气如常道:“我托人找了关系,把她的号举报了。”   “……厉害!”于微雨瞪圆眼睛,流露出佩服的色彩,然后松了口气,笑着道,“这下我们彻底无忧了。”   谢黎没说什么,其实心里还在为了婚礼被破坏而无奈。   于微雨见他不说话,也想到了这件事,看看身上的嫁衣,有些生气,又不知道找谁发火。   ……   各自下线后,谢黎接到了技术部值班人员的回话。   轻歌曼舞和黎明杀机这两个号都因为违规刷屏而封禁,解封日期不定,因为系统出了“问题”,具体要等通知。   谢黎道了谢,洗漱后躺上床,正要闭目休息,忽然想到什么,又打开了床头灯,拿起手机,将于微雨的手机号保存,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晚安。”   比邻的另一座城市里,大学宿舍,正要休息的于微雨看到了这条短信,愣了愣,很快明白这是谁发的。   这是她第一次将三次元信息暴露在网络上。   她迟疑地看着这条信息,三分钟后,才回复道:“晚安。”   互相道了晚安,于微雨闭上眼睛睡觉,可是脑海里总是浮现青年的脸庞。   第一次见面,他叼着稻草一脸随意的样子,建帮之后,他成熟可靠的侧脸,成亲拜堂,他温柔含笑的眼神……   天呐,她一定是中了蛊,才会这样喜欢一个网络上素不相识的人。   于微雨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第二天起床,从房间出来,她的黑眼圈引起了舍友的注意。   “微雨,你最近是不是网恋了,每天都待在游戏仓里不出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神采飞扬的啊……啧啧。”   “胡说什么?”于微雨瞪她一眼,不以为然地洗漱,出门吃早点。   舍友不依了,叫来另外两人:“你们评评理,这段时间微雨是不是笑得次数比以前多一万倍?”   “是啊是啊,微雨你是不是网恋了,我看你这段时间上游戏也太勤快了,天天进游戏仓。”   于微雨顿了顿,犹豫道:“我昨天成亲了。”   “啊?!”大家一时吃惊,“你真的网恋了?”   消化了这个消息,大家的兴趣提了起来:“对方长什么样子,你们交换了真实信息吗,有没有约出来见过面?他帅不帅,性格怎么样?”   ——但凡涉及到八卦,大家都是一样的兴致勃勃。   于微雨无奈:“只是游戏里在一起而已,你们想多了。你们应该也知道啊,我从来不在网上暴露自己的信息的。”   顶多就是给了一个手机号而已,她心里默默补充,转身开门,手机的短信铃声忽然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于微雨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谢黎的电话,看了看,果然是昨晚那个号码,看完消息,嘴角不自觉露出甜蜜的笑:“真啰嗦。”   继昨天的晚安之后,他又发来了早安消息。   谢黎:早安,九点钟游戏里见。   于微雨回复道:“你也早安。吃早饭了没,我正要出门吃东西。”   等到短信发出,她愣住,看着挨着身边,恨不得把脸贴在手机屏幕的几个舍友,尴尬极了:“你们看什么啊。”   “还说没有奸情!”   于微雨不好意思,转过头出门:“只是普通的网友而已,不和你们说了,我去吃早点。”   她落荒而逃。   不过,接下来的几日,除了游戏见面,于微雨和谢黎之间的短信来往也愈发密切了。   舍友们从一开始的打趣,渐渐担心起来。   “微雨,你既然喜欢对方,就想办法约出来见个面,别一腔心血扑进去,到最后见面落个见光死。”   “是啊,网上太复杂了,你这么喜欢他,说不定他只是想和你玩玩呢?还是见个面好。”   “我觉得大家说得都没错,看你这么喜欢的样子,以后说不定还真的要往三次元发展,见面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还是早点见一面比较好。”   于微雨将手机贴在胸口,迟疑了。   “我,我想想。”   她大概是真的喜欢上了长夜了,只要想到,如果游戏结束运营就不能再和他见面,心里就憋闷得难受。   舍友露出同情的眼神:“那你好好想想。”   冷情淡漠的校花也有自己的烦恼啊,唉。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于微雨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在犹豫要不要主动提出见面的事情,忽然收到消息,大学城四月份要举办一场内部招聘会,到时候会有许多大公司来招聘,让将要毕业的学生们做好准备。   “微雨,你看,这个不是你正在玩的那款游戏的开发公司吗?”   舍友们拿着招聘会的宣传单回到宿舍,摆给于微雨看,于微雨接过,打量了半天,点头道:“是寸星公司没错,《天下》的确是他们开发的。”   “你要不要去试试?”   于微雨愣了愣,还真的有了几分兴趣,沉吟半天,点头道:“好,我去试试,总归也就是多复印一张简历而已。”   临近毕业,她本来就在找工作。   父母让她回老家发展,她不甘心,想要留在外地这些大城市,既然这样,寸星公司总部所在的奶茶市将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三天后,招聘会如期开始。 第100章   一大早,于微雨和舍友们收拾妥当,带上简历,说说笑笑地出门。   刚走到招聘会门口,碰见了一群人。   为首是一个下巴微扬、面带自得的青年,身穿名牌,手腕戴着名表,站在人群中,被无数人众星拱月地簇拥着。   于微雨攥紧了里的的文件袋,面色变得不好。   舍友们也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挡在于微雨面前,打算护着于微雨往别的方向避开。   可惜对方就是冲着于微雨而来,于微雨一出现,他就注意到了,哪里会让于微雨离开。   “你来应聘?”   青年叫着,走上前,嫌弃地打量着于微雨手上的简历,语气不容拒绝道,“别到处投简历了,正好我姑父的公司也来招聘,我陪你去应聘。有我在,他们不敢为难你。”   他身后那些学生对视一眼,有些羡慕,又有些幸灾乐祸。   大四临近毕业,所有人都在找工作,他们只是跟班,平时混吃混喝,周大少爷没想过介绍工作也正常。不过,余馨身为周大少爷的正经前女友,也没有得到周大少爷介绍工作的待遇,一定很生气。   他们眼底闪过一丝看好戏的目光,视线齐齐地落在后面的一个短发女生余馨身上。   余馨又不是傻子,这么多人看着她,她肯定有感觉。   她羞臊得差点写挖个洞钻进去,在于微雨面前,却要忍住着不露出丝毫情绪,故作平静地笑了笑,语气中流露出几分宣誓主权的意味:“校花大人来了?我和周安正在逛着玩呢,大家真有缘分,总在外面碰上。”   言外之意,说于微雨天天黏着周安,一天到晚装偶遇。   可事实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   周大少爷名叫周安,是校董陈先生的外甥——身为谢氏财团子公司的高层,陈先生在三线市小有名气,所以他的外甥周安在学校也颇有地位。   刚刚入学的时候,周安对于微雨展开过激烈的追求。   于微雨对他不感冒,没怎么搭理他。几次三番后,周安放弃了,另外交了女朋友余馨。   余馨也是本校的学生,听说过周安追求于微雨的那些事情,骄傲于自己竟然碾压了校花,又自卑与周安追不到校花才看上她,把于微雨当成情敌对待,一旦听说于微雨在哪个地方学习用餐,就要带着周安大张旗鼓地过去显威风。   于微雨不堪其扰,渐渐沉迷游戏,懒得出门理会他们二人。   结果前段时间,于微雨周安和余馨也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分手了。周安重新找上于微雨追求,余馨又酸又嫉妒,也时常出现在于微雨面前指桑骂槐,想要抢回周安。   这件事愈演愈烈,在学校里都快成了笑话。   于微雨要面子,看见他们就不耐烦,这时候又听到余馨这么说,忍不住刺道:“是啊,招聘会这么重要的事情,大四的学生都来了,就你和我有缘分,眼里只能看见我。”   至于周安……   于微雨瞥了青年一眼,语气淡淡道:“还有你,我们不熟,麻烦下次别挡着我的道。我是个成年人,有学历有能力,能够找到工作,不需要外人拿着拐了三趟弯的亲戚名头来帮我撑腰。”   然后拉着舍友的手,从旁边过去了。   周安一开始还没回过神,愣了愣,等想明白于微雨一番话是什么意思,神情震怒:“她说什么?”   跟着他的学生跟班们欲言又止。   周安更气了:“说!”   四周还是沉默,一直没人说话,最后一个性子耿直的路人同学说了出来。   “周少,依我看来,校花前面说的是好狗不挡道。后面说的是你没有用,天天靠你姑父。”   周安听见,彻底愣住,不敢相信于微雨竟敢公开和他翻脸。   “她疯了!”   气不过,他撇开余馨,朝着于微雨的身影追过去。   “于微雨,你给我站住!”   人山人海中,于微雨和舍友们听到身后的怒吼,默契地往旁边一家招聘公司的立牌下一躲,避开了这对麻烦又神经质的情侣。   避开之后,看着周安和余馨追到前面去,不见了背影,舍友不忿地吐槽。   “周安是不是疯了,微雨说的还不够明白啊,怎么还是死赖着不肯放弃?”   于微雨无奈:“别说他了,听见他的名字就心烦,趁他去前面了,我们赶紧速战速决,弄好了回宿舍。”   “气死了,不就仗着谢氏财团给学校捐过两栋楼,周安的姑父又是谢氏财团的人,周安他才这么嚣张吗?要我说,周安的姑父要是被开除掉才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姑父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怎么会让外甥用他的名字嚣张。”   舍友忿忿不平,一连串地吐槽。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谁是谢氏财团的?”   “周安他姑父啊!”舍友不假思索道,忽然回过神,发现有些不对劲,纳闷地转过头看去,“你是谁啊,怎么周安都不知道?”   看清对方的那一刻,舍友愣住,轻轻扯于微雨的袖子,低声八卦道:“微雨你快看,他和谢氏财团的大BOOS长得好像。”   寸星属于谢氏财团,深入网络媒体行业,而舍友们同为原画师,面试的公司多为谢氏财团名下的,对于谢家父子二人的面孔都很熟悉。眼前的青年,相貌神似那两位经常出现在媒体杂志上的掌权人,又比他们更加年轻俊秀,大家也是十分好奇了。   另外俩个舍友看见,点头认真道:“真的好像啊。”   只剩下于微雨皱了皱眉,最后一个回头看去。   这个声音……   《天下》这款游戏可以捏脸,声音却不能改变,身后传来的这道嗓音实在太熟悉了,他们认识了几个月,每天形影不离,彼此交谈,一听到嗓音就条件方式想要回应。   “长夜?”   即便容貌并不相同,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于微雨还是、   叫出了这个名字。无他,眼前的青年看着她时,笑容和长夜将明一模一样的温柔。   不过昨天玩游戏的时候,长夜说他这几天要出差,会忙一些,没时间上游戏,应该不是他……   等等,长夜要出差,难道就是来这里出差?   于微雨心里满是不可思议,上上下下地打量青年。   “你认出我了?”   青年挑眉,修长而俊挺的眉宇间一片无奈可惜:“我这么容易被认出来吗?”   什么?于微雨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你真的是长夜?!”   青年,也就是谢黎点头:“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我要出差吗?我出现在这里,应该很正常。”   “正常……”   于微雨简直惊呆了,咬着手指努力接受摆在面前的事实。   ——她,不经意间就和长夜面基了。   “你来招聘人吗?”   谢黎穿着一身低调稳重的浅灰色西装,身材高大,气质不凡,于微雨想当然地觉得他是面试官。   不巧,谢黎还真的借权利之便,要了一个面试官的虚衔,于是淡定点头:“是啊,你要不要来面试?”   “你的公司叫什么?”   谢黎不禁叹气:“你们站在我公司的立牌,不知道我公司叫什么吗?”   “寸星?!”几个舍友看了眼立牌,面色惊讶地插话,“微雨,这不就是你要面试的公司吗?”   于微雨愣愣点头:“是啊,没错……”   可是长夜怎么会是寸星公司的面试官呢?寸星的工作人员,不是严禁上游戏,防止他们后台修改数据吗?   想到这,于微雨狐疑地看着谢黎:“你真的是寸星的面试官?”   谢黎心有无奈,随手拍了于微雨脑袋一把:“难道我还骗你不成?走,给你走个后门,我亲自面试你。”   于微雨习惯了他的亲昵,一时不觉得什么,哼了一声,故作嫌弃道:“什么啊,我才不需要你走后门帮我。”   谢黎微微低头:“真的不需要?”   “我靠实力出来混的。”   谢黎故作无奈,唇角上扬:“好,看样子我帮不上忙了。咱们帮主大人要亲自出马,一定马到成功。”   “那是当然!”于微雨骄傲道,眼底满是被惯出来的甜蜜笑意。   ——见状,三个舍友俨然惊呆了。   微雨竟然有这么亲密的男性朋友?两个人黏黏糊糊的,一点也不见生疏,肯定认识了很久,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们怎么不知道?   对了,听刚才的话,对方是寸星公司的面试官……   她们可不记得,于微雨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身份的朋友。唯一有个例外,就是她最近网恋的对象,因为还没见过面,不知道职业。   难道这个青年就是于微雨的网恋对象?   舍友们好奇地打量着和于微雨说话的谢黎,许久之后,露出了不自觉的姨母笑。   他们俩相处的气氛也太粉红泡泡了。   身处大学城,对方又是寸星公司这样的大公司员工,舍友们看了一会儿,不打算再做电灯泡,开口让于微雨自己去面试,她们则去看其他公司的摊位了。   于微雨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舍友们已经走了个精光,只剩下她傻眼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谢黎暗自微笑,觉得这几个舍友还挺有眼力见的,笑着冲于微雨说:“怎么一直看她们,见到我太紧张了,不敢和我走?”   这一招用来对付于微雨真是一等一的好用,他话音一落,于微雨就镇定下来,扬着下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既然帮主大人敢,我就带你过去了。”   谢黎目的得逞,不禁眼含笑意,绅士地单手负在身后,动作风采俱佳气质翩然,另一只手牵过于微雨,颔首示意道:“走。”   于微雨眼神有些惊艳,不自在地迈开步伐,跟上谢黎的节奏。   现实里第一次牵手,和游戏里有些相似,又有一些不同。谢黎忍不住放柔再放柔力道,生怕将手心里女孩子的手握疼了。   到了招聘展台前,两人停下脚步。   财大气粗,加上谢黎亲自过来,这一次,寸星公司的招聘展台十分豪华。专用的休闲转椅,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立牌,六位面试官,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大学生们的热情。   寸星公司啊,国内数一数二的游戏开发公司,进了这里,以后多有面啊。   谢黎看着被围起来的六个员工,露出十分虚假的遗憾表情,叹气道:“大家都没空,看样子只能我亲自面试你了。”   又看了眼展台,他接着道:“外面也没有落脚的空间,幸好里面设了一个休息室,走,我们去休息室面试。”   于微雨一愣,露出迟疑表情。   谢黎知道第一次见面就单独相处,她肯定会犹豫,好以整暇地抱臂而立,等待于微雨开口。   这次出现,就是为了于微雨而来,他有的是时间等待。   结果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熟悉而恼人的动静——   原来是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的周安再次路过,眼尖地看见于微雨,高声叫道:“于微雨,你竟然在这!”   于微雨皱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也看到了周安以及他身后的余馨,顿时露出烦闷的表情。   “我们去休息室面试。”   不等谢黎再劝,她迫不及待地抓住谢黎往展台里面挤。   谢黎顿住,回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周安,明白了什么,眼神忽然变得森冷。 第101章   “他是谁?”谢黎问道。   于微雨脸色为难,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道:“我的一个追求者……”   自己承认对方是追求什么的,有点太不好意思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移话题,迫不及待道,“你不是要给我面试吗,别管他,我们开始。”   “追求者?”   谢黎忽然迟疑,看着周安大步走过来,怒气勃发的样子,有些不相信于微雨的话:“他真的是你的追求者,不是来找你茬的人?如果是来找麻烦的,你别怕他,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于微雨一愣,扑哧一笑,摇了摇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确定他是我的追求者,还是来找茬的人了。”   怪不得谢黎那么生气,原来是误会了。   于微雨想到这,忍不住又是一笑,自然而然地靠近谢黎身边,仰着头问:“如果他来找我麻烦,你要帮我教训他吗?”   “当然。”   谢黎晃了晃胳膊,伸出手仿佛要做热身运动:“男朋友不就是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吗?”   周安这时候已经快走到两人面前,身高明显比谢黎矮小半个头,于微雨忍不住同情他,轻笑道:“那你要轻点,别把人打坏了。”   她只是说笑,没想到周安一冲上来,伸手就要抓她的手臂,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于微雨,你骂了我竟然敢跑?!”   于微雨错愕极了,还好谢黎修长的身形向前一步,挡下周安。   “你想干什么?”   谢黎脸色沉下,狠狠攥住对方领口,语气冰冷:“在我面前动我女朋友,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谢黎身材挺拔高大,周安比他矮,小鸡仔一样被他抓在手里,两人之间高下立判。   周安脸色惊疑不定:“你,你是谁,给我放开!”   于微雨也愣了愣,上来道:“长夜,你别真的动手,我说着玩的。”   看了眼周安,她深深觉得如果因为打了这么一个极品而被拘留,太过不值得,继续劝谢黎:“我们没必要和傻子计较。”   谢黎一顿。   而当事人周安,原本看见于微雨冲上来劝架,还有些松了口气的意思,不慌不忙地等待。听到后半句话,脸色突然很难看:“于微雨,你说什么?”   什么叫傻子?!真以为他是可以轻易侮辱的吗?   周安转头冲着身后追上来的余馨高声道:“打电话叫人,今天这件事没完了。”   他还想发火,却回想谢黎刚才说的话——   等等,于微雨是他女朋友???   好啊,他追求了半个多月,于微雨一直避而不见,原来是有了野男人。   周安领子还在谢黎手上,却轻视地看着于微雨:“我以为是什么贞洁烈女,原来也是随便追追就被人上手……”   “碰!”   话没说完,谢黎一拳头砸了上去,打断了他的话。   “你、找、死!”   谢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动怒,久违的怒火被点燃,看着嘴巴不干不净的周安,眉宇一片阴戾,一手抓着对方领口不放,另一只手一拳接一拳,拳拳到肉,砸在他的脸上。   打人专打脸,三五拳下去,周安才回过神来,尖叫着骂人。   “你干嘛,放开我!”   他在学校里嚣张太久了,完全接受不了自己当着大家的面挨打,不停的挣扎。   于微雨也吓了一跳,捂着嘴看着,迟疑道:“长夜……”   又是十几拳出去,谢黎收回手,放开了周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看得周安一愣,低下头不敢对视,才平静地掏出手机给谢大哥打电话。   “哥,我打人了。”   ……   “对不起,对不起,二少爷,我真的想不到这个小畜生会这么大胆,竟敢对二少爷出言不逊。”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再三弯腰道歉,一脸的惶恐。   谢大哥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双手交叉,姿态随意道:“这是小事,现在什么年代了,年轻人打打闹闹都很正常,陈经理不用这样。”   中年男人面露惊喜和感激:“谢谢大少爷理解。”   “不过……”谢大哥话锋一转,“我听说陈经理在三线大学非常有名,曾经捐赠了一栋实验楼,是名誉校董之一。可是我记得,捐给贵校的实验楼,是谢家出资的,我就纳闷了,你说我怎么就捞不到一个校董当当呢?”   中年男人脸色大变:“大少爷,这是三线大学一意孤行,不管我的事,我推辞了好几次,实在推不了才答应的。”   “陈先生这话诛心了。”特意赶来,给双方调停的校长从外面出现,脸色不好看,“事情经过到底如何,陈经理比谁都清楚。难道不是四年前,你外甥周安要报考我校,成绩不够,你暗示可以捐一栋楼,只要让他入学就可以,周安入学后,陈经理你又嫌弃不足,暗示我校,你想做名誉校董之一,给外甥周安撑腰吗?怎么现在成了我们强求呢?”   中年男人一愣,干笑道:“校长你来了。”   这种“买进来”的学生每年都有,是各大学校共同的秘密,学校缺什么,上面拨款太慢,就可以找一些主动送上门的学生家长,默契地交换一二。   三线大学不是名牌大学,这种行径更是常见,校长不觉得这些有问题,他只是在为学校用心而已,说话堂堂正正,毫不羞愧。   当然,如果有公司愿意做慈善,无偿捐献就更好了。   看着中年男人,校长托了托眼镜,冷静道:“陈经理,学校领导商量过了,你的名誉校董一职我校没有先例,只能暂时收回了,实在抱歉,你贵人事忙,我校高攀不起。”   “这时候还说这些干嘛?”中年男人越听越不自然,脸上青青白白,连忙转移话题,问起周安,“校长,我那个外甥呢,保安不是把他送去医务室了吗?应该没出大事,快让他过来给谢二少赔个不是。”   “他?”校长皱眉,“他刚刚不是过来了吗?”   中年男人一愣:“我没看见人影。”   门再一次被推开,袖子撸起,俊雅中带点痞气的谢黎走了进来,随意道:“我和他一道来的,看见他半路上拐了个弯,往学校外面跑掉了。”   “什么?”   他快五十岁的人了,在这里为了那臭小子道歉,面子被人扔到地上踩,就为了保住他,他竟然把事情全甩给自己?中年男人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厥过去。   谢黎轻笑着瞥了他一眼:“陈经理,既然生了儿子就好好养,别送给妹妹妹夫养,又觉得心里愧疚,惯出一个二世祖。”   中年男人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听到谢黎一口戳破周安是他私生子的事情,竟然没有多大感受,苦笑地应道:“二少爷说得对。”   谢黎没再多说什么,冲着谢大哥示意:“大哥,我来和你打个招呼,中午一起吃饭。”   “行,你先去订座,我这里处理完就过去。”谢大哥一口应下,微笑道,“正好也看看我未来的弟媳。”   谢黎打人吓到了于微雨,也正要去安慰她,闻言思考一会,答应道:“好,我带她给你看看。”   虽然于微雨还不是他正式的女友,不过他有信心,提前让家里人见见她也好,免得以后还要惹出是非。   谢黎心里思考着,又和谢大哥说了几句话,挥挥手走了,没有再管身后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就凭谢家人如今对他的愧疚,陈经理父子一个都落不了好。   ——不得不说,仗势欺人的感觉还挺好的。   从调解用的会客室出去,谢黎找人打听于微雨的名字,找到了她的宿舍楼下,给她发了短信让她下来。   五分钟后,女孩蹬蹬蹬地下楼来了,目光担忧:“长夜,你没事。”   “没事,我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其他的事情有我大哥处理。”   谢黎摸了摸鼻子,想到刚才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道:“刚才吓到你了?”   于微雨不知道怎么说,无奈道:“你下次别这么冲动就好,希望你大哥他不会生你的气。”   “放心,他护短着呢。”   谢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会动手打人,他反思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原主的冲动性情影响到了他,冷静下来之后,就十分担心于微雨会疏离自己,现在看她没有疏离,还在为了他而担忧,心情一下子变好了,勾唇微笑道:“不过他想见见你,你怕不怕?”   于微雨愣住,犹豫地点头道:“见面可以。不过,他为什么要见我,你怎么和他说的?”   “如实说,说你是我老婆。”   于微雨脸颊浮现一抹迟疑,艰难而理智地劝解道:“我们只是游戏里的夫妻……”   谢黎揉了她脑袋一把:“我都英雄救美了,你没打算以身相许吗?”   “什么啊,你打架还有理了。”于微雨嘟囔一声,顿了顿,小声道,“你要是想追求我的话,我,我答应了。”   她在游戏里叱咤风云,现实里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除了长得好看,其他也没什么,面对校董外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避开。所以,虽然觉得谢黎打人不好,亲眼看着周安鼻青脸肿,倒地求饶,心里还是觉得谢黎的行为十分帅气解气,对他的好感值大大上升。   谢黎又说出那样一番话,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之间没有见光死,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呢?   于微雨鼓起勇气,不等谢黎说什么,又抢先道:“当然,如果你没想追求我,也没什么,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谢黎还没出口的话被打断,愣了愣,疑惑问:“什么问题?”   “我可以追求你吗?” 第102章   摘星阁众人发现,最近帮主和副帮主之间有点不对劲。   说不出是哪里不同,不过自从副帮主请假几天没上线之后,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出现了,大家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暗中观察。   “有情况!”   爱八卦的堂主之一夕阳下故作高深地竖起一根食指,露出了柯南的经典动作,嘴角露出邪佞的中二冷笑:“他们之间肯定有情况!”   “啪!”寒木枝忍不住砸他脑袋一把,“你废话啊。”   夕阳下摸了摸脑袋,没胆子和这个御姐作风的大姐大对抗,撇嘴道:“我这怎么能是废话,他们之间明明就有情况。”   寒木枝嗤了一声,拉着其他八卦的姐妹们聊起天来。   “成了?”   “估计是成了。”   “那几天是见面去了?”   “肯定是。”   “你们咱们能吃到喜糖吗?”   “喜糖不敢想,不过下个月的玩家见面会,我们一定可以见见副帮主和帮主,郎才女貌,一定很登对。”   被她一说,大家忍不住期盼起下个月的见面会。   《天下》发行两年了,下个月十六号就是两周内庆典,寸星公司在总部奶茶市包下了场地,举办玩家见面会,邀请各排行榜上前二十名,共计两百名玩家出息活动,还有COS、人形立牌、明星代言人助阵,欢迎其他玩家自费前往,共襄盛况。   对于这次活动,摘星阁众人原本觉得可有可无,发现了谢黎和于微雨之间的猫腻,就变得迫不及待了。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混个喜糖吃呢。   谢黎也在帮派频道问起了这件事,询问大家会不会去,如果去的话,可以登记一下名字,他包食宿。   这下子,一些不打算去的玩家也想要去了。   食宿全免的话,只要出车费,就可以畅游奶茶市,还可以和帮派里玩得好的小伙伴见面,不去白不去啊。   最终统计下来,全帮五百人,一共有三百五十位预计到场,其中有一百多接到了官方邀请,不需要谢黎出钱。不过即便如此,二百人左右的食宿也是一笔大支出。   谢黎面不改色地答应下来:“活动十六号开始,我帮你们订十五号的酒店,两人一间,有打算同住的可以自己先和帮派账房说好。”   “谢谢副帮主!”   谢黎点头,不置可否的样子,回头和于微雨说:“走,我们该出发了。”   于微雨嗯了一声,冲着大家挥了挥手,示意解散,然后和谢黎上马,到了主城中心,从传送阵到了888号新手村。   这里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谢黎说过,想要用来建立帮派驻地的地方。   他们特意过来,是为了完成之前的承诺。   杀狼王,建驻地。   狼王是10级精英怪,对于新手来说高不可攀,谢黎和于微雨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懈练级,都已经80级了,找到地方,几分钟就解决了狼王,结束战斗。   于微雨晃了晃手上的战利品:“10级的侠客佩剑,青铜等级,属性还不错哦。”   对于10级的新手来说,能有青铜装备的确很厉害了。不过于微雨这么说,只是为了调侃谢黎罢了。   谢黎无奈,抓住她乱动的手:“别闹,我们去选帮派驻地。”   于微雨耸了耸肩,表示都行。   888号新手村是系统驻地,玩家们暂时动不了,但是新手村外的大片土地都等着他们征服。   谢黎看上了两个新手村之间的山寨。   “以山寨为驻地的话,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同时周围一千步范围都能化为驻地,人面蝶的刷新点将成为我们的天然屏障,想要出门也行,花点钱在帮派里面设立传送阵,不用出门,就可以直达七大主城和三千个新手村,你以后也就不用看见这种奇怪的虫子了。”   于微雨嫌弃地抿唇,想了想,还是松口答应下来:“好。”   这里是她和谢黎的共同回忆,如果他们不在这里建立驻地的话,其他帮派一来,他们作为外人,以后就不能常来了。   她想一直保留这里,只能答应。   谢黎也差不多是这个想法,示意于微雨将小花放出来,带它去见见村长,和村长商量建立驻地的事情。   小花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花了。   它是一只橘猫,吃得好养得好,足有十多斤,出来的时候喵了一声,淡定地往谢黎肩膀上爬,生生将谢黎一侧的肩膀压塌下去一截。   谢黎承受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苦笑了一下:“我们快点去找村长。”   于微雨有些抱歉:“我下次一定让小花减肥!”   谢黎无奈,知道于微雨是哄他玩。   试问,橘猫怎么减肥?   两人速战速决,托着小花做敲门砖,见到了888号新手村的村长,和他提出了建立驻地的请求。   新手村的通缉令只有十天,早就过去很久很久,村长也不记得谢黎和于微雨,打开门让他们进来,说要考虑考虑。   倒是小花还记得村长的脸,亲亲热热地冲他喵了一声。村长一高兴,拍着大腿就答应了谢黎和于微雨的请求。   “行,驻地给你们。”   村长说完,看了看小花道,“这只猫养的不错,和我家的小猫崽子长得很像,都很有活力。”   谢黎没好意思说小花本来就是从他家偷走的,看向于微雨,暗中和她私聊,得到她的同意后,随手将小花给了村长:“既然村长喜欢,不如小花就放你这里养几天?”   “可以吗?”村长愣了愣,露出几分意外。   谢黎点头:“当然可以。”   帮派驻地建立之后,888号新手村出生的新人会成为帮派里的后续力量,和村长打好关系十分必要。正好他们这几天要建立驻地,有些忙,将小花放这里寄养几天两全其美。   不过,后续的事情倒是让谢黎有些失算。   小花习惯了在村长家里待着,帮派驻地建立之后,三不五时就跑回新手村,于微雨经常找不到它,找谢黎出气。   谢黎能怎么办,只能受着了。   ……   帮派驻地的建立,意味着摘星阁正式迈步了风云际会的战场。   每周五都会开启风云际会战争两小时,同等级帮派之间可以互相发起挑战,根据帮派成员的死亡次数、击杀次数,帮派建筑的损毁程度,帮派战旗的占据面积来统计积分,积分达到一定的数量,就可以升级。   帮派五级之后,可以建城。   城市五级之后,可以建国。   国与国之间的战斗,动辄上万人参加战斗,气势无双,那才是真正的风云际会。最后夺得胜利的人,还会成为游戏里唯一的皇帝,统治整个游戏的NPC以及玩家。   建国是太过遥远的事情,游戏运行两年,五级帮派寥寥无几,连个城都没有,更别提国了。   不过,谢黎有个想法,想要送于微雨游戏里第一个玩家城市。   为了这,帮派驻地建立之后,他首先对积分第一的五级帮派发起了挑战。   出乎所有人预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摘星阁凭借成员们的高等级和高度默契获得战争胜利,一举晋升二级帮派。   而马上就要建城的对方帮派,一站落败,积分往下掉了一大截,预计还要两次战争胜利才能建城。   只是,谢黎不会给他们机会——   游戏里第一个城市,必定是属于摘星阁的,属于于微雨的。   ……   就这样,帮派战争如火如荼,愈加激烈,时间也转瞬即逝。   终于到了玩家见面会那天。   谢黎定下了家里的酒店,留出了一层用来给帮派里的成员们住,他和于微雨则住在家里。   是的,家里。   招聘会之后,于微雨在谢黎的带领下,和谢大哥吃了一顿饭,知道了谢黎的身份。   他竟然是寸星的老总,还是谢家的人?   犹豫过,也迟疑过,于微雨不敢相信平平无奇,只有脸好看的自己能吸引住豪门少爷,几次都想要收回说出口的话。只是,一切都在谢黎温柔的笑容中一败涂地。   她舍不得。   最后她也想通了,无论最后能不能白头到老,至少她拥有过谢黎,已经足够。   于微雨和谢黎正式在一起,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了奶茶市,入职了寸星公司。   因为是原画师,而且不属于开发部门,又有谢黎做担保,于微雨倒是没有签订不能上游戏的协议合同,还可以继续玩游戏。   也是因为谢黎做担保,公司有了一些风言风语,谢黎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了于微雨是他女朋友,并邀请于微雨暂住他家。   于微雨身处陌生地界,思前想后,答应了。   两人的同居生活已经持续了有一个多月,于微雨睡在主卧,谢黎住在次卧,每天一起上下班,一起玩游戏。于微雨白天工作忙的时候,谢黎就一个人上游戏管理帮派,下班后,还能一起相约出去吃饭。   区区一个玩家见面会,还不需要于微雨搬出去自证清白。   她坦然地和谢黎一起出现在了见面会会场。   寸星公司这次活动办得还算尽心,给游戏里有名有姓的帮派都划分了聚会区域,摘星阁众人靠着这一个月的拼搏狠劲,帮派积分上升,也分到了一块地方。   上午九点,大家陆续来了,因为昨天就碰面了,各自熟悉,也不觉得疏远,和气一团地坐在一起说话。   “副帮主说他们马上就到了。”   “他们?”   夕阳下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有些八卦,有些嘴贱,人缘也最好,听到这话,捅了捅账房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知道内情?”   “什么内情?”   “帮主和副帮主到底什么关系?”   账房愣了愣,露出思考的神情,犹豫道:“我不太清楚,不过这次活动报名,帮主没有报名。而且,刚才副帮主还打来电话,我听见旁边有女孩子的声音,就问了一句,副帮主说是帮主,他们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那岂不是代表……他们同居了?!”   夕阳下恍然大悟,巨大的声音吸引了周围的人。   一群人围过来好奇问:“什么同居了?谁和谁同居了?”   夕阳下表情严肃:“我怀疑副帮主和帮主同居了。”   “切,怎么可能?”大家一致不信。   谢黎和于微雨到达时,看见的就是大家欺压夕阳下的场面。   “大家好,我是长夜将明。”   陌生清越的嗓音吸引了众人注意,大家回过头看,看见一对陌生的俊男美女相携而来,其中青年逆光而来,身材俊挺气质出众……   还没看见脸,就已经鹤立鸡群。   而他身边携着的女孩子漂亮得不像真人,歪着头,甜甜笑着看向大家:“你们好,我是小苹罗衣。”   ——“轰!”   大家的脑海里齐齐响起了一声巨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知道帮主和副帮主两人都好看,可是没想到这么好看啊。   他们以为,最少也调整过一些容貌值的。就像夕阳下,他已经算是调整最少的了,也调整了百分之二十,现实里比游戏里差一点。其他人更是大多上调百分之五十,才能够站出去变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而不是一道普通的风景线。   结果帮主和副帮主都没有调整,或者调低了?他们不知道,用崇拜而羡慕的目光看着两人。   这时候,只有夕阳下还记得刚才的话题,得意洋洋地从包围圈里钻出来,显摆道:“我就说了,帮主和副帮主同居了。”   谢黎没有否认,于微雨也没有松开挽着他手臂的手,下巴一扬,矜持道:“没错,我是你们副帮主新上任的女朋友。”   她已经可以骄傲地说出这句话了。   谢黎这么好,却只属于她,这件事不需要隐瞒。 第103章   时间大约是谢黎和于微雨在一起的第六年。   游戏里第一个由玩家组成的国家建立,名叫微雨之国。   它位于游戏南方,共有五个主城组成,名下玩家逾五十万人,国家内部行成了完善的生态链,还有NPC因为微雨之国的良好环境选择入驻,让这个新建立的国家声名远播。同时,因为气候温暖,这个国家处处遍布少见的兰花绿草,景色美丽,令人称奇。高大的城墙外,还有大片的猫薄荷,一只只猫咪在这里玩耍,累了就地倒下,后背贴地,挥舞着四个小爪爪晒太阳,其可爱软萌的模样,为微雨之国增色无数。   整个微雨之国,就像是一个专门包装好、将要送人的礼物。   建国登基那天,一手缔造这个美丽国家的谢黎在众人面前,将它作为礼物送给了于微雨。   那一天的阳光明亮不晒人,谢黎出现在高台上,一步一步走近,手里捧着游戏中第一枚玉玺,单膝跪地,黑眸含笑问:“可以嫁给我吗?”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以夕阳下、寒木枝等人为首的帮众在热烈鼓掌,高声地鼓动着。   于微雨一愣,回过神,看着谢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明明是很俗气的下跪求婚,却有丝丝甜意漫上心间,他真的把她随口一句话都记挂在心上好久,她都忘了,他一个人默默地继续。   看着青年上扬的脸庞,于微雨心里微动,迟疑道:“答应你的话,你要一辈子对我好。”   “我会的。”谢黎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微雨,给我机会照顾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于微雨眼底忽然涌现潮意,安静了一下,生出手接过玉玺。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机会。”   谢黎起身:“新手村我叫住你,你停下脚步的时候,就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于微雨低头笑起来:“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呢。”   她始终感谢自己,没有错过那道呼唤,选择了回头和谢黎说话。如果不是那样,她这个时候会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地工作。   想到这,于微雨心情飞扬,上前一步,在谢黎的侧脸亲了一下。   “谢谢你叫住我。”   ……   谢黎掉马,是在新婚前夕。   游戏里求婚成功,玩家们不知道谢黎的身份,在论坛上闹得沸沸扬扬。寸星公司的员工看见,忍不住将这件事上报给了谢大哥。   谢大哥一听,立刻打电话邀请谢黎和于微雨去他家吃晚饭,聊一聊婚礼的事情。   “你小子既然求婚成功,婚礼也要准备起来了。”电话里谢大哥唠叨了一堆,以过来人的身份补充着婚礼的重要和麻烦,“女孩子愿意嫁给你,一定是很喜欢你,你不能亏待人家,婚礼一定得办得漂漂亮亮。回头问问她喜欢西式婚礼还是中式婚礼,如果是中式的要什么样的嫁衣,刺绣的还是丝绸的,如果是西式婚礼,想要沙滩婚礼还是教堂婚礼,要是都喜欢我们就挨个婚礼举办,不能小气,要让亲家看出我们的心意和尊重。对了,蜜月地点也要提前预定,你们喜欢地中海还是喜欢马尔代夫,大哥给你们出钱度蜜月……”   谢黎静静听着,忍不住微笑:“大哥,电话里不方便。晚上我们去拜访你和嫂子,到时候再聊。”   这几年谢黎和谢家人的关系缓和许多,虽然不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有时候遇到事,还是会一同商量的。结婚这种大事,他本来就打算找年级代沟不大的大哥大嫂问一下。   谢大哥欣然答应,催促道:“好,早点来,你侄子和你嫂子都好久没见你了。”   这个好久,不就是两个星期吗?谢黎无奈,挂了电话,另外拨通了于微雨的号,让她下班后直接下停车场,他们晚上要去大哥家里吃饭。   自从谢大哥结婚后,这种事成了日常,于微雨答应下来。   “到时候会商量婚礼的事情。”   “哦……”于微雨声音一下子结巴起来,“我会好好和嫂子请教的。”   谢黎想象着手机那一端于微雨满脸惊慌的样子,嗯了一声,恶趣味地笑了笑。   “下午见。”   “下,下午见。”   五点下班,他们一起开车去了谢大哥家里。   先吃饭,吃过晚饭,谢黎和谢大哥进了书房商量公事,大嫂忽然接到电话要出门十分钟送个东西给闺蜜,剩下调皮捣蛋的儿子,拜托给了于微雨照顾。   于微雨忙口答应下来:“大嫂放心,我会照顾好宝宝的。”   宝宝是小侄子的小名,他喜欢谢黎这个帅气的叔叔,也喜欢于微雨这个漂亮的准婶婶,看着妈妈出门,委屈了一下,被于微雨吸引了注意力,很快平静下来,拉着于微雨的手非要去游戏室玩游戏。   全息游戏研究出来后,先试运营了《天下》,如今技术成熟,陆续有儿童益智类的全系游戏出来。   宝宝最近沉迷一款推箱子的小游戏,想介绍给亲爱的准婶婶。   这还是于微雨第一次进谢大哥新家的游戏室,看见游戏室一共有三台游戏仓,应该是谢大哥一家三口连线玩的,都是典藏版本,专属绑定,她不好意思用,也用不了,发现角落里多出来一台陌生的游戏仓,先将宝宝送进了他专属的游戏仓,试探性地登了这台陌生游戏仓。   一进去,看见里面竟然只有一个游戏《天下》,宝宝要玩的游戏不见痕迹。   下载需要十多分钟。   于微雨不忍心让宝宝等待,开口让宝宝先玩,她先下载游戏,下载之后再联机。   不过,等待时间太无聊了,她看着《天下》的图标,游戏手痒痒,顺势点了一下《天下》的标志,屏幕弹出来一排字——   【黎明杀机,是否确认本人登录游戏?是/否】   于微雨愣住了,脑袋里一团浆糊。   过了不知道多久,似乎是十分钟,又似乎几秒钟,或者是一两年,游戏下载成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于微雨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发呆太久了。   看着游戏仓界面正中央显示的那一排字,她苦笑了一声,捂着脸,点击退出,登上宝宝爱玩的游戏,态度非常平常地玩游戏,什么话都没说。   二十分钟后,谢大嫂回来,于微雨听见声音,退出游戏仓,还是什么都没说。   之后谢黎和谢大哥商量完事情出来,四个人接着商量婚礼如何配置。   于微雨坐在沙发上,转头看了眼身边青年的侧脸,顿了顿,露出一个恬淡的笑,投入到了婚礼的布置规划中去了。 第六卷 随大流迁怒女友的平凡白领 第104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并不是男主,是渣男原主……   我们阿黎第五天来。   8月20号,阴,龙华山。   受外界企业文化冲击,公司定期组织团建活动。下半年团建由运营部规划,定于八月,没想到中间出了差错,导致其中十七人和导游分开,迷路在深山中。   其中有公司老董的女儿,有老董女儿的狐朋狗友,有公司的老员工,有工作两年刚升任小组长的谢黎,还有谢黎青梅竹马的女友薛宁宁……   说起薛宁宁,就有得叨叨了。   她和谢黎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学到大学都是校友,高中开始在一起,迄今已经五年。刚刚大学毕业面试进公司,还没转正,是个实习生。   薛宁宁的到来,一度让运营部变得水生火热。   公司里谁不知道,老董家的掌上明珠冯丽娜从谢黎进公司就看上了谢黎,言辞暧昧地追求了两年,眼看谢黎的态度松动,突然冒出来一个谢黎的正牌女友,可不把她气得够呛,故意找运营部的麻烦。   甚至,这次团建活动她特意拉上了狐朋狗友杨天奇,试图让这个花心多情的大少爷挖谢黎的墙角,她好坐收渔人之利,等谢黎感情受挫的时候趁虚而入。   什么还没发生,大家先迷路了。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薛宁宁丢了东西在旅馆,回头去找,谢黎站在原地等她。   冯丽娜不肯走,等谢黎一起走。   杨天奇可有可无,等冯丽娜一起走。   大家闲着没事,也主动留下来等冯丽娜和杨天奇这二位小祖宗一起走。   结果等薛宁宁拿了东西回来,大家一点数,导游不见了。   大家莽莽撞撞地自己下山,彻底迷路。   龙华山位于偏僻的山区里,除了山间唯一的古刹和旅馆,方圆几百里渺无人烟,又因为山壁隔绝,手机收不到信号,指南针也不顶用,一群人迷路了一天,个个腰酸背痛,泄气地摊在地上不想动弹。   谢黎和薛宁宁也挑了个角落坐下,捶捶腿,活泛活泛。   谢黎一边锤,一边四处搜寻冯丽娜的身影。   薛宁宁发现,抿紧唇递上水杯:“阿黎你渴不渴,喝点水。”   谢黎回过神:“哦,好,谢谢。”   平静地喝了半杯水,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又扫向了对面。   薛宁宁咬唇,心里传来一种软刀子割肉般的淡淡痛感。   她扯动嘴角,努力微笑:“阿黎,你说公司什么时候会派人来找我们。”   冯丽娜正在和好友杨天奇打闹。谢黎神不守舍道:“冯小姐在这里,冯总肯定很快就派人来的,别担心。”   又是冯小姐?薛宁宁一愣,抿唇道:“嗯。”   ……   第二天。   搜救队并没有出现,大家也没有走出龙华山。   夜里随便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席地而睡,导致一大早醒来,众人的精神都不太好。   队伍里也有了一些埋怨的声音。   其中,以冯丽娜为主。   她本就是千金小姐,任性随性,又看薛宁宁不顺眼,第一个发难。   “谢黎,你能不能管好薛宁宁,叫她别再拖后腿?要不是她,咱们十几个人也不会和大部队分开,落个迷路的现状。现在又数她最娇贵,动不动要歇,我们哪有时间给她歇?”   冯丽娜脾气暴躁,语气凶蛮。   “还有你,薛宁宁,大家顾忌谢黎的面子没有翻脸,可你也该心里有数,难道真的要让他把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砸在你身上不成?你知道谢黎他这两年多不容易吗?你能不能体贴他……”   薛宁宁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难受,为了谢黎,还要好声好气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略过冯丽娜,她看向其他同事,继续道:“这件事我有责任,回去之后我请大家吃饭好不好?大家消消气。”   她长得好看,语气温柔,三言两语下来,大家的火气消下去一半。   “下次别再这样就行。”   “是啊,出门在外将就点,别太娇气了。”   薛宁宁点头:“我记下了。”   冯丽娜看自己一番话说完,丝毫没有影响到薛宁宁的同事关系,只觉得一拳头打在空气上,自己气得半死。   “你,你们简直不可救药,我懒得管你们!”   高声怒骂,她跺了跺脚,恨恨地转身走掉。   薛宁宁等她走远,转头问谢黎,眼巴巴道:“阿黎,我是不是真的太娇气了?”   谢黎迟疑道:“是有点娇气。”   “对不起……”薛宁宁一愣,失落而难堪地低下头,“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谢黎应付道:“下次注意就行,”   薛宁宁眨了眨眼,目光充满信任和依赖:“阿黎,你真好。”   谢黎顿住,不自在道地应了一句“没事”,目光游移又飘向了冯丽娜的方向。   薛宁宁脸色一黯。   ……   第三天。   情况和昨天一样,大家仍然没有找到出路。   但是比昨天更糟糕的是,大家带的食物陆续吃光了。   来龙华山团建,他们各自带了一天的食物,或是面包,或是便当。迷路之后,大家听取意见,尽量慢点吃、节省着吃。不过,再怎么俭省,东西就那么点,到第三天,食物和水都所剩无几。   大家饿得前胸贴后背,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我就不应该来参加这个狗屁活动。”   冯丽娜身边,杨天奇用手给自己扇着风,脸上通红出汗,连话都说不匀,看了眼心上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不肯走:“冯丽娜,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就为了追个男人,跑这么大老远,还非要拖累我。有这个时间,我在家追追剧打打游戏上上B站多好,干什么要陪你在这里受苦。”   “又不是我让你来的,你死乞白赖要跟着,我没嫌你废,你还好意思哔哔?”   冯丽娜也不爽快,看着谢黎和薛宁宁一路上腻腻歪歪的样子,心里早憋了一肚子气,被杨天奇一刺激,立刻爆发道:“爱走走,别在这里碍眼,我看见你就烦人。”   杨天奇:“……”   杨天奇不说话了,委屈地抱紧了背包。   荒山野岭,叫他一个人往哪里走?   边上适时有人开口做好人,小心翼翼地劝他们别吵架,出门在外要团结之类的,冯丽娜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们,转身走了。   她去的方向是谢黎和薛宁宁所在的地方。   薛宁宁今天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夜里着凉生病了,因为冯丽娜昨天的话,怕拖了大家的后腿,又不敢开口要求歇歇。   一上午过去,脸色更加难看。   冯丽娜嫌弃地看了一眼,高傲地扬起下巴,径直问谢黎:“你这里有没有吃的?”   谢黎:“还有一袋面包。”   “给我。”冯丽娜理所担任地伸出手。   谢黎迟疑了半秒钟不到,从身边的背包里取出面包给她。   冯丽娜心满意足地拿着面包走了。   薛宁宁嘴巴动了动:“阿黎,那是我们最后一袋面包。”   “没事,很快就出去了。”谢黎眉宇间毫无变化,“再说了,要不是你,大家也不会迷路,东西让给冯小姐就算是赔礼。”   薛宁宁一愣,回过神咬唇,咬得紧紧的,指甲掐进手心肉里。   谢黎没有察觉到,目光里写满了疲倦和不耐。   一天时间,队伍里抱怨薛宁宁的声音又一次出现。谢黎听久了,忽然觉得有道理——如果不是薛宁宁娇气又麻烦,大家不会和导游分开,也就不会迷路了。   都是她的错……   ……   第四天。   杨天奇仰着头,晃了晃矿泉水空瓶,倒出里面的最后一滴水,砸一下嘴巴,遗憾地收起,叹气问:“我们会不会饿死在这里?”   没有人说话,气氛诡异。   冯丽娜从另一端走近,默不作声地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最后一瓶矿泉水,夺过杨天奇的水杯,往里面倒了四分之一,还给他:“省着点喝。”   “嘿嘿,好。”杨天奇立刻高兴起来,黏黏糊糊说,“丽娜,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冯丽娜气得转头,不想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   手机没有信号,地图用不上,磁场混乱,指南针失去作用,连续几天都是阴天没有太阳……种种限制结合在一起,找不到一丝出去的可能,大家都快要疯了,就杨天奇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到就来火。   她的视线落在远处的虚空,目光中写满了痛苦和绝望。   比起饥饿和干渴,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山林才是最让她恐慌的。   看不到自己在哪里,看不到外面的环境,甚至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对还是错……   “还不是都怪薛宁宁!要不是她,大家也不会和导游走失。”   安静到焦虑的环境中,忽然有人开口指责。他的话,很快成了走投无路的人们争相发泄的引子。   “没错,都是薛宁宁的错,娇生惯养就别出来,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赞同,我们又不是来旅游的,她拖拖拉拉成什么样子,还害得大家迷路停滞在这个地方,都是她的错。”   “都是她的错!”   “都是薛宁宁的错!”   群情激奋,谢黎脸色有些难看,不经意地远离了薛宁宁一步,跟着众人一起看向薛宁宁,严厉道:“宁宁,快道歉!”   薛宁宁咬唇:“对不起。”   除此之外,再无第二句。   可是看着她苍白到几乎没有人烟气儿的脸庞,大家的理智却忽然回来了,对视一眼,压下埋怨,没有再开口。   气氛又回到了先前的诡异沉默中。   没有人说话。   ……   第五天。   正在赶路的十几人脸色疲倦,嘴唇干裂,眼神里带着一股心若死灰的气息,晃晃悠悠地艰难移动着身体。   现在还能动,全靠毅力支撑。   等这点毅力消耗殆尽,大家只能待在原地等死。   绝望的气氛笼罩在众人之间。   “歇一歇。”   冯丽娜眉头滴落汗水,停下脚步说——作为公司老董的独女,将来很大可能会继承公司,她发话比什么都管用,大家立刻停下,就地找了荫凉的地方歇脚。   薛宁宁和谢黎也随大流地挑了棵树坐下歇,默默降低存在感。   薛宁宁生病三天,全身都在发烧,喘气喘得像风箱,一拉一拉的,艰难地想和谢黎说说话:“阿黎,我好怕……”   她怕死在这里,连回家都不能。   “闭嘴。”谢黎眉宇间有一丝不耐烦,闭上眼单手揉着太阳穴,“让我歇歇。”   薛宁宁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他干裂起皮的嘴唇,犹豫再三,艰难地从背包里取出仅剩的几口水递给他:“阿黎,你润润嘴巴。”   薛宁宁从小身体不好,外面的水喝不得。为了这个,这次团建她带了三大罐凉白开,其中一罐在团建当天喝完了,剩下两罐,她和谢黎这几天分享了,只剩下这几口,是她压箱底,打算用来吃药用的。   现在,给了谢黎。   谢黎睁开眼看见,露出一丝恼怒:“你有水不早点给我?”   声音大了点,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水?薛宁宁你还有水,太好了!能不能给我一点?我快渴死了!”   薛宁宁一僵,挪动了一下身体,惨白的脸色在阳光下虚弱得仿佛要死掉,声音微弱解释:“没有了,就一点点。”   “一点也好啊,我只喝一口就够,不用多少的。”   “我半口,让我润润嘴巴行不行。”   “能不能也给我一点,我的水第一天就没了,昨天一天没喝水。”   十几人的声音嘈杂极了,不过在水面前,大家毫无尊严,连乐观的杨天奇和冯丽娜都忍不住讨水。   薛宁宁有点慌乱,喘气更加艰难。   她身后,谢黎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看着蜂拥而来的人,果断地借着薛宁宁的身体遮挡喝了一口水罐里的水。   太甜了。   他忍不住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原本就没有几口,三两下立刻变得干干净净,谢黎抖了抖水罐,试图晃干净罐壁的水滴。   他的动作被人发现,冯丽娜惊怒大叫:“谢黎,你把水喝光了?!!”   十几个人红着眼珠子瞪他,谢黎一时慌乱,脱口而出道:“薛宁宁叫我喝的。”   薛宁宁身体一僵,有些不可置信,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谢黎:“阿黎,你在说什么……”   谢黎咬咬牙,走近冯丽娜身边,侧过身不敢看薛宁宁。   薛宁宁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家才不管他们情侣之间的纠葛,抢过水罐,不相信地晃了晃,晃出两滴水,连忙用嘴巴接住。   其他人没有接到,怨恨地伸手推了虚弱的薛宁宁一把:“薛宁宁你要不要脸,明明是你害得大家走失,我们受了你的牵连,什么都没得吃,你竟然把水给谢黎。凭什么,摸着良心你告诉我,凭什么?!”   “水,水是我自己带的。”薛宁宁被推了个趔趄,跌坐在坚硬冰冷的石壁上,茫然道。   “你……”   大家竟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空水罐扔回去,众人脸色难看,转身散开,接下来的路,无言地隔绝了她。   深山老林,本就安静得诡异,需要有人交流才能安心。   无论是话语的交流、眼神的交流,还是动作上的交流都行,只有确认身边有人,才不会恐慌得厉害。   当大家默契地隔绝了薛宁宁,而谢黎似乎也生怕受牵连,不理会她,转而找上冯丽娜同行……   薛宁宁却并不显得害怕。   她看着远处的山林,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一抹异样的潮红。   ……   转眼到了夜里。   山里风大,露重秋寒。当天夜里,大家找到两块岩石组成的九十度夹缝避风处休息。   又是找出寻找出路没有找到的一天。   大家沉默不言,捡干柴点篝火,然后穿上衣服依偎着取暖,借助彼此的温暖和微弱的火苗度过漫漫长夜。   只有薛宁宁不被接受,独自靠坐在外风口,黑亮的眼珠子盯着空茫的夜色,削瘦虚弱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似乎顷刻间就要随着山风飘然远去。   好可怜……   队伍中间,冯丽娜偷偷看她,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过来和她说话,又在迟疑。   薛宁宁一定很讨厌她。   她抢了薛宁宁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故意挑拨薛宁宁和大家的关系,在大家冷暴力薛宁宁的时候没有站出来说话……   可是,她后悔了啊。   瞥了眼身边的谢黎,冯丽娜露出一抹嫌弃的眼神,不知道自己两年来眼睛是不是被狗屎糊住了,才会看上这个软弱无能的男人。   连女朋友都保护不了,还把女朋友推出去顶罪,种种行为实在太叫人恶心。   冯丽娜暗戳戳地踹了谢黎一脚,帮薛宁宁出气。   可是,等到她再看薛宁宁,却震惊地发现薛宁宁的身影在原地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   看着苍茫的夜色深处,冯丽娜一愣,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难道,她进了里面?   ……   就在冯丽娜震惊到说不出话时,躺在地上的谢黎睁开了眼。   随着他睁眼的动作,他整个人的气势一变,从软弱变为淡然,从犹豫变为坚定,眉宇间焕然一新,像是换了一个人……   一双幽黑的眸子扫向周围,不带一点情绪。   冯丽娜没有注意到变化,只看见他醒来,喜出望外,惊喜又慌乱道:“谢黎,薛宁宁不见了,你快去找她!”   谢黎挑眉:“不见了?”   “是啊是啊,我一晃眼她就不见了,这里也没有其他的地方走,她肯定是一个人走了,这样不行,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每个世界的薄弱点不一样,所以谢黎进入的时间都是随机的,经常要反应一会儿才能想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这个地方,这个时间,这里是……   谢黎瞳孔微缩,低头瞄了一眼手表,蹭地站起来,没有搭理冯丽娜,辨别了方向,匆匆地朝着薛宁宁消失的方向赶去。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龙华山。   龙华山,又叫两界山,是人间和冥界的交界处。再有十分钟,就是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关大开。   前世,薛宁宁就是这样一去不复还,失去了性命…… 第105章   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谢黎从空间里取出照明棒,照亮路面,环顾四周,搜寻薛宁宁的身影。   “薛宁宁,你在哪?”   “我知道错了,回应我一声好吗?”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放弃你。你出来,我回家跪搓衣板,跪榴莲,跪键盘,你要我跪什么我都答应。”   呼喊中,谢黎抽空看了眼手表,脸色变得焦躁。   时间不多了,还有五分钟。   这是头一次,他连守护对象的面都没有见到,对方就面临生死危机。   一定,一定不能让薛宁宁出事!谢黎暗自发誓,果断叫出了系统。   “我要知道薛宁宁所在的地址。”   系统:【50积分。】   “成交!”   系统:【交易达成,听我的指令,十点钟方向走三百米,有一处悬崖,薛宁宁就在那。】   她要跳崖?谢黎眉心紧拧,就因为原主变心,薛宁宁打算自杀?   不理解归不理解,他大步朝着十点钟方向而去。   还有三分钟……   还有两分钟……   还有一分钟……   赶在最后一刻,谢黎看见了薛宁宁的身影。看着她踮起脚尖要跳下去,千钧一发,冲上去抱紧她的腰将她从悬崖边上带下来,扳过她肩膀,怒火中烧质问:“你在干什么?!”   薛宁宁愣愣地抬头,看着谢黎,眼神慢慢聚焦,气若游丝:“阿黎,你怎么来了?”   谢黎沉下脸:“我不来你就跳下去了,我不来行吗!”   薛宁宁一顿,脸上浮现愧疚:“对不起,我……”   “闭嘴。”谢黎抬起右手,亲眼看着秒钟从59转向00,眉宇笼上一丝寒气,“回营地再和你算账。”   鬼门关大开,到处都是赶路的孤魂野鬼,两个人单独在外行走,很容易出事,只有和大部队在一起,借助众人头顶和两肩的三点阳火,才可使小鬼绕道,大鬼忌惮。   他们迫切需要回到营地,和大家汇合。   至于薛宁宁自杀的决定,回去之后他一定要把这种想法掰过来——没有人值得她轻易地为之自杀。   “走,我们回去。”   谢黎去抓薛宁宁的手,薛宁宁条件反射躲开,语气微弱却固执道:“我,我不回去。”   谢黎皱眉,看了眼时间,尽量心平气和说:“这次我不会让人欺负你,外面危险,先回去好吗?”   薛宁宁愣住了,盯着谢黎的眼神中写满迷惑。   谢黎耐心地和她对视,向她传达心里坚定的信念,尽己所能给她安全感。   半分钟后,薛宁宁摇头:“不,我不相信。”   她朝着身后跑去,谢黎心里一跳,连忙拦住她:“薛宁宁,你听我说……”   ……   另一边,营地。   时间倒回十分钟前,谢黎和冯丽娜的声音吵醒了杨天奇。   他揉了揉眼皮,看见谢黎的身影跑远,嘟囔问:“谢黎干嘛去了?”   冯丽娜一心记挂薛宁宁,心不在焉地回他:“薛宁宁跑出去了,谢黎去追她。”   “什么?”杨天奇吃了一惊,“薛宁宁这么彪悍?”   “你少说她坏话,她也是没办法。”冯丽娜的心悬在空中,不耐烦道,“你要是被大家冷暴力,看你会不会气得跑出去。”   杨天奇落个没趣,嘟囔道:“冷暴力不也是你搞出来的吗?”   冯丽娜一窒,没话说了。   事情的确是她先挑起,将迷路的责任推到薛宁宁头上,害得大家都将薛宁宁当成罪魁祸首。   可事实上,薛宁宁回头取东西,没有要求任何人等,是她看谢黎留下等薛宁宁,闹着要等谢黎,后面那些人才会跟着等。她不但害了大家,还拉薛宁宁背锅。   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谁会想到,他们竟然在山里迷路了整整五天。   如果迷路个一两天就出去,大家顶多怪责薛宁宁两句,心里有个疙瘩,好好相处过不了多久就没事。   迷路整整五天,大家的心理防线彻底奔溃,只想找个替罪羊来发泄恐慌的情绪。   早前被她定罪的薛宁宁不幸地沦为了这个对象。   想到这,冯丽娜后悔死了。   她不是好人,脾气大、爱发火、玩得疯,动不动刁难问责员工,可是她也没想到有一天身上会背负这样大的责任。如果薛宁宁出事,她相当于害死了一条人命。   “……天奇,我知道错了。”冯丽娜疲倦地揉着太阳穴,“如果薛宁宁能回来,我以后再也不惹是生非,抢别人男朋友了。”   杨天奇苦笑:“那我只能祈祷薛宁宁安全回来了。”   冯丽娜抿唇,直愣愣望着谢黎和薛宁宁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写满了不安。   不知道过去几分钟,她眨了眨眼,露出狂喜表情,站起来道:“回来了!”   虽然还没看清脸,可那个身影分明是个娇小的女孩子,正冲着这边而来。   冯丽娜喜不自胜:“应该是薛宁宁。杨天奇,快,你去接一下她。”   她一叫嚷,其他人全被吵醒,顶着黑眼圈游魂一样看向冯丽娜。   杨天奇见状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众人愣住,手心冒出冷汗,结结巴巴道:“怎么这么大胆,夜里怎么能跑出去。”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刻,大家怨恨薛宁宁,却没有一个希望她真的去死。   “快,快去接一下她。”回过神,大家顾不上再记仇,纷纷催促杨天奇。   杨天奇顺应民意,出了避风口,试探道:“薛宁宁,是你回来了?”   阴天无月,十分昏暗。   刚刚离太远看不清的面孔在篝火的倒映下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确认是薛宁宁,杨天奇松了口气:“快回去烤烤火取暖,谢黎刚刚跑出去找你还没回来,我去找找他。”   “不用了。”对方慢吞吞走近,黑色的长发垂在胸前,在夜风里晃晃悠悠,身体似乎也跟着晃,透出一种僵硬不自在的感觉,眼白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杨天奇,尖锐的嗓音幽幽泣道,“阿黎他出事了……”   杨天奇皱眉:“出什么事了?”   “我不小心滑倒,阿黎为了救我,摔下了悬崖,估计…估计活不成了。”   大概是受到惊吓,薛宁宁的嗓音一开始有些僵硬,面对熟悉的人,有了定海神针,才渐渐回复正常。她哽咽着,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是我杀了阿黎。”   平地一声惊雷,薛宁宁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傻眼,身体里滚烫炙热的血液冷了下来。   “怎么会?”   谢黎死了,他们害死了一条人命?   冯丽娜第一个回过神,不肯相信:“你是不是看错了?谢黎是个成年人,不可能就这么出事的。或许他摔下去的地方只是浅坑,不是悬崖,谢黎没有出事。”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薛宁宁忽然激动,冲上去抓住冯丽娜的肩膀摇晃,声若泣血,“我是亲眼看着阿黎掉下去的,还用打火机照了,下面深得看不清!阿黎他没了!他没了!!”   冯丽娜吓了一跳,只觉得肩上的手掌形状怪异,像是老鹰的爪子,狠狠地将她的肉抓出了血,痛极了。   即便如此,看着痛哭的薛宁宁,她完全顾不上查看伤口。   “薛宁宁,我……”冯丽娜懊悔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场面一时间静默而难堪,所有人都在遭受内心的谴责。   是他们逼得薛宁宁跑出去,谢黎去找她,才会掉下去。事到如今,他们没办法再将责任推到薛宁宁头上,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们害死了一条人命。   薛宁宁摇头,哭着道:“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去看看。”   杨天奇有些迟疑,想了想,站出来问:“有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   “我。”   “我。”   “我也去。”   好几个和谢黎关系好的男员工站了出来。   薛宁宁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谢谢你们。”   男同事叹气:“有什么好谢的,好歹同事一场,我们去看看,也是盼着说不定是误会,他其实没有出事。”   “你们已经知道薛宁宁出事了?”   男同事的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脚步声,还有一道痛苦而飘忽的声音。   什么?大家稀里糊涂,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一看,齐齐愣了。   ——谢,谢黎?   ——怎么会是谢黎?   ——他不是掉悬崖了吗?   一个接一个问题扑面而来,众人傻眼,看着谢黎从夜色中而来,心里一阵疑惑。   就在这时,薛宁宁捂着嘴惊恐地大叫,同时向后退去:“他不是阿黎,他是鬼!”   冯丽娜听得毛骨悚然,握住身边杨天奇的手:“怎么回事,为什么谢黎回来了?”   “他是鬼啊,你们快跑啊,别傻站着不动!!”薛宁宁已经跑出十米远,回头看见大家不动,心胆俱裂地叫嚷。   刚刚出现的谢黎皱了皱眉,疑惑地望向薛宁宁方向,然后瞳孔微缩,蹭地向后跌坐在地上:“薛宁宁,你,你不是死了吗?”   ……   情侣两人出门,女方回来,说男方掉悬崖,没救了。   结果男方平安回来,直接说女方死了。   你会相信谁?   冯丽娜、杨天奇的选择是:谁也不相信。   “过来!”   杨天奇怒斥,叫另外十三位员工挨过来,别站在谢黎和薛宁宁之间。   等人聚齐了,他定了定神,强撑着开口:“说清楚,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别耍小聪明,我火眼金睛亮着!你们要是为了报复我们之前的排挤演这一场戏,我告诉你们,出去之后你们就完了!”   谢黎不断摇头,满脸的震惊:“薛宁宁真的死了,我亲眼看见她死的,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另一端,薛宁宁跺脚,强忍害怕道:“他真的是鬼,你们快点过来啊!”   杨天奇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淡定一下子破灭,背后发凉,身体抖了抖,差点说不出话。   “等等,谢黎你先来说,为什么薛宁宁死了?”   谢黎一顿,看了眼薛宁宁,畏惧道:“我刚刚追出去,找不到薛宁宁,到处找,到处找,忽然觉得头上有东西打我。”   “我抬头看了一眼,看见薛宁宁吊死在树上。她穿着红色的衣服,脸色惨白,眼睛圆瞪着看我,舌头伸得好长……”   “她的脚垂下来,被风吹得一晃一晃,踢在我的脑袋上。”   “我刚刚以为有东西打我,其实就是她垂下来的一双脚。”   “薛宁宁,她真的死了。”   冯丽娜咽了咽口水,握紧杨天奇小伙伴的手,小心翼翼看了不远处的薛宁宁一眼。   一不小心,两人视线对上。   冯丽娜一愣,忽然想起刚才薛宁宁冲过来,搭在肩膀上的手,那个形状,比起手掌,倒更像是手掌形状的白骨,细细的,稍一用力就能勒进肉里。   想象着一双光秃秃的白色手骨掐着自己的肩膀……   冯丽娜疯狂地拖着杨天奇朝谢黎方向移动。   “别去!”薛宁宁急得差点哭出来,“我没有死,他才是鬼,他在骗人!”   杨天奇稳住身形,安抚地拍了拍冯丽娜的背,鼓起勇气道:“那,那你说说,你凭什么说谢黎是……是鬼。”   薛宁宁跺脚:“你看看他啊。”   她指着谢黎说:“我们在山里迷路了五天,身上的衣服都皱巴巴的。可是你看看他,他的衣服笔挺得像是新买的,他精神奕奕,他说话的嗓音正常得不得了。”   “最重要的是,他刚刚掉下悬崖,是我亲眼看见的!可是他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大家听了,狐疑地打量谢黎,果然看见他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而且和刚刚跑出去身上那一套完全不同,这身衣服类似于改良的中山装,更偏向民国那个年代的风格。只是衣角处有些斑驳的痕迹,不知道是干涸的血迹,还是尸体腐烂流出来的液体。   难道,他真的是鬼?   墙头草们迟疑,像薛宁宁方向挪动了几步。   见状,薛宁宁妙目流转,半个身影藏在黑暗里,红唇露出一抹隐晦而诡异的弧度。   冯丽娜不经意看见,死死地拉住了小伙伴,神智迷乱地尖叫:“啊啊啊啊啊,不对!薛宁宁她在笑!她有问题!”   试问谁家刚刚死了男友,就有心情笑?   “轰!”   挪向薛宁宁的众人心里大震,脸色惨白,紧急刹车,疯狂向回退。   薛宁宁脸色扭曲了一下,一丝黑雾弥散开,红色的衣裙、黑色的发丝无风自舞。   看见这幅景象,大家彻底倒戈,不用说了,薛宁宁肯定是鬼!   “跑啊,薛宁宁是鬼!”   大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明明饿了两三天,跑起来速度却快得惊人,一边跑,一边招呼谢黎。   谢黎:“我来了。”   步伐轻松地追上大家,脸上还带着愉悦的微笑。   “砰!”跑得最快的杨天奇撞上了什么东西,摸着脑袋叫,“疼,我撞树上了。”   “不是树,是我!”   杨天奇愣住,如同生锈的机器一卡一卡地缓缓抬头,尖叫道:“妈呀,鬼啊!”   眼前分明又是一个谢黎。   谢黎脸色青白,毫无血色,唇角弧度古怪,僵硬地笑了笑:“你们叫我鬼?”   “你们怎么发现我是鬼的?” 第106章   漆黑的山林里,谢黎好不容易劝动薛宁宁再给他一次机会,松口气,牵着她的手返回营地。   到了营地不远处,他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有这么多的人?   再走近一点,就看见营地里多了十多个“谢黎”,十多个“薛宁宁”。他们各自为营,用着一模一样的脸争吵,吓得同事们围成一团,瑟瑟发抖。   谢黎看清,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他可真没想过,明明已经追回了薛宁宁,还会发生和前世差不多的事情。   前世,薛宁宁离开营地之后一小时,原主也追了出去,没有找到人,空手而回,一晚上没睡好。   结果第二天,薛宁宁默不作声地自己回来了,带着大家找到山泉,让大家解渴,又带着大家捕捉野兔山鸡,让大家饱餐一顿,收到众人的道歉,成为队伍里的隐形领导者。   因为家世而受尊重的冯丽娜和杨天奇,掉到了第二梯队。   之后的日子,薛宁宁用自己在队伍里的影响力,一点点将冯丽娜和杨天奇排挤到底层,又将原主高高捧起,让原主明白谁才是真正爱他的人。   不过,原主和薛宁宁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十几年,对薛宁宁的性格了若指掌,就算受到很好的待遇,还是觉得不对劲。   这些事情都不是小弱鸡性格的薛宁宁能做得出来的。   最后冯丽娜和杨天奇饥困交加死去,其他同事也以一天一个的速度失踪,原主才发现了原因。   原来,薛宁宁早在中元节那天就死去。回来的,是个穿着她身体的恶鬼。   恶鬼想要重返人间,需要生辰为阴年阴月阴时的女子附身,薛宁宁不巧就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她死后,恶鬼占据了她的身体。   只是薛宁宁执念残留,恶鬼想要彻底得到这具身体,还要完成薛宁宁的遗愿。   愿望很简单,薛宁宁希望原主回心转意,忘了冯丽娜,回到她身边。   所以,恶鬼回到了人群中,隐藏着自己的身份,想要完成薛宁宁的执念。   恶鬼在地狱压了几百年,早就感受不到人间的七情六欲,压根没办法用感情打动原主。为了在四十九天内得到身体的控制权,它选择杀了所有人,留下原主一人。   恶鬼觉得,只要剩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诡异的龙华山,朝昔相处,原主自然会重新喜欢上“薛宁宁”这个人。   原主得到这个真相后,不断回忆起从前的记忆,懊恼痛苦,心胆俱裂。   小时候,谢家和薛家是邻居。   谢家父母都是机关上班的,每天忙碌没空照顾儿子,就放养了原主。原主最爱去爬邻居家的墙,偷看里面可爱的小妹妹。   那个就是薛宁宁了。   第一次见面,薛宁宁才七岁,矮冬瓜小个子,脸色带着淤青伤口,抱着比她还要高的扫把在院子里扫地。因为动作太吃力,不得不压低重心,身体像小企鹅似的摆来晃去地扫地,特别可爱。   原主无聊,无意中撞见,竟然也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抓着薛宁宁的头发,啪一声给了薛宁宁一耳光。   “叫你扫个地都扫不干净,你看看地,能见人吗!”   薛宁宁挨了打,泪珠含在眼眶里不敢往外流,低着头,像只鹌鹑般全身发抖,随着女人拼命的摇晃而东倒西歪。   原主九岁,颇有一点武侠里的侠义精神,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级,趴在墙上大喊道:“贱女人,你干什么,不准你打人!”   女人发现了墙上的原主,有些不自在,随口糊弄原主,进屋去了。   留下来的薛宁宁长长地松了口气,抱着扫把一边扫地,一边好奇地抬头偷看他,开口道:“谢谢你,哥哥。”   “不用谢,我就住你家隔壁。”原主挠了挠脸,“你家是新搬来的吗?”   “嗯,我们昨天才搬来新家。”薛宁宁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在帮忙打扫新家。”   就算是挨打,还要干活,她也是个活力十足的小姑娘。   原主觉得她很有意思,和她的来往渐渐密切了起来。   只是关系越密切,原主对于薛宁宁的处境反而束手无措了。因为薛宁宁的父母文化都不太高,重男轻女,对于薛宁宁这个长女动辄打骂,一心想要生二胎。   原主刚开始看见,还能拦下一两次。熟悉了之后,就算他再撞上,薛宁宁的父母也不当一回事了,该打打,该骂骂。   而薛宁宁的父母粗俗没有文化,却生的都很凶悍的脸。   原主小小年纪,也不太敢招惹,只能等薛宁宁挨了打,送点药过去。   薛宁宁十五岁那年,在围墙下和原主告白,原主还没说什么,薛宁宁的父母提前下班,看见这幅场景,拖着薛宁宁的头发将她一路拖了回去,关起门打了她一晚上,骂她不要脸。   第二天,医院的急救车就来了巷子口,接走了薛宁宁。   薛宁宁的身体毁了,她爸妈再也不敢动手打她,因为碰一下就是急救,大几千花出去。   高三那年,薛宁宁再一次告白,原主接受了,带着这个让他怜惜的女孩的祝愿,提前去了大学。两年后,薛宁宁也考入了同一所学校,两人成了校友,正式地谈起恋爱。   校园里的恋爱相对单纯,原主和薛宁宁之间一直好好的,原主也深爱着薛宁宁。   不过两人毕竟有两年的年龄差。原主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又等了两年才等来薛宁宁。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原主长的不错,成绩优异,还是学生会成员,在学校里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了,出了社会,他那些骄傲的成绩变得什么都不是。   成绩好?打工!长得好?打工!学生会成员?打工!   无论他有再漂亮的履历,家世不显,都是要给人打工的。他过去的光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泯然众人。   所以,当冯丽娜对原主展开追求,众人的关注度又回到他身上时,原主不知道是虚荣心作祟,还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有说过薛宁宁的存在,默认了自己单身的情况。   后来,他甚至对冯丽娜动了心。   他爱的人是薛宁宁,觉得她柔弱可怜,是心里的白月光朱砂痣,但是这不影响他决心和冯丽娜在一起。   只要答应了冯丽娜,他可以继承所在公司的百分之十股份,一举从基层员工跨越阶级成为管理层,还是有分红的管理层。   日后功成名就,继承冯家的全部家产,熬死了冯老头,他还能回头,继续和薛宁宁在一起。   ——以上差不多就是原主的想法了。   不过,在冯丽娜死去,薛宁宁被恶鬼附身之后,所有的东西都成了泡沫。   原主只想薛宁宁回来,他发誓再也不会变心,会一直和薛宁宁白头到老。   人死不能复生,薛宁宁已经没了。他许下的愿望,只能通过谢黎强行破开时空,回到过去来完成。   ……   要说原主是渣男,那必须是。他犯下的错误不会因为后悔就变好,薛宁宁也不会因为他后悔就活过来。   谢黎心里看不起他,对薛宁宁也有几分头疼。   这样一个身体娇弱、心理脆弱,视原主为生命信仰的女孩子,他一方面不太喜欢,一方面又觉得可怜。   但是最关键还是眼前这些“人”。   这么多的数量,比前世的阵仗大多了。   或许是恶鬼没有借薛宁宁的身体复活,营地没有大鬼坐镇,这些小角色才敢贸贸然找上门,演上一出真假记。   谢黎观察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暗自思考怎么处理。   身边的薛宁宁已经敛声屏气,摸了摸额头,小脸拧成一团:“我一定是烧糊涂了。”   不然怎么会看到这么多自己,还有这么多的谢黎?   她受到了惊吓,却不知,同事们一晚上也是受惊不小。看着她和谢黎出现,都没有大叫,仅仅白着脸,悄无声息地喃喃道:“又来一个。”   一晚上受到的惊吓,已经让他们飞速成长起来了。   冯丽娜甚至懒得看一眼,靠在杨天奇的肩膀上,声若细丝道:“他们闹完了没有?吵死了。”   “没呢,又来两个。”杨天奇道,“这是第16个谢黎,第15个薛宁宁了,还玩出了新花样,不再是一个人来,而是两个人一起来。”   冯丽娜:“哦,那我再睡一觉,要死要活等这些鬼吵完再说。”   “睡睡,你还说我心大,明明你比我心还大。”   杨天奇嘟囔,看着新来的谢黎和薛宁宁没有掺和吵架,朝着自己这边走来,愣了愣,猛地推了冯丽娜一把:“睡个屁,起来,跑!” 第107章   今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就像是一个闹剧。   这些冒充谢黎和薛宁宁的鬼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出现之后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反而各自演起戏来,稀里糊涂,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才是鬼,我是正牌,我明明看见你死了。”   “放你娘的屁,劳资先看到你死的。”   “别吵了,学生以为,大家都是邻居,还是和气生财,别说粗话为好。”   “少和我扯淡,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麻烦,能动手别哔哔,是男人站出来打一场!”   “打架?可笑,本王不和你们这些粗人计较,速速退下!”   “小女子是万历年间生人,没想到死后还能碰上众位英雄好汉……”   他们顶着谢黎和薛宁宁的脸,说着不同时代的话,杨天奇等人听了几句,心惊胆战之余,随着时间流逝,竟然渐渐也放下几分戒心。   反正这群鬼不会动手伤人,爱演戏就演。   大家降低存在感,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争吵,人和鬼之间相安无事,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谁想到忽然又来了一对谢黎和薛宁宁,不演戏,径直冲着大家走来,把早已放下心的众人吓得够呛,纷纷避开。   杨天奇更是拉着冯丽娜的手,疯狂地跳起来逃跑。   “怎么了?”   冯丽娜慌里慌张,来不及看情况,跟在杨天奇后头跑。   杨天奇:“新来的两个鬼不对劲,竟然有影子!”   是的,他们早就发现了鉴定鬼和人的办法,就是看影子。有影子的是人,没影子的是鬼,刚刚那一波谢黎、薛宁宁全都没有影子,都是鬼,刚刚出现的谢黎和薛宁宁却有影子,太古怪了!   冯丽娜稀里糊涂,扶着额问:“有影子,不代表他们是人吗?”   “额……”杨天奇停下,“是这样吗?”   冯丽娜翻了个白眼,:“是啊。”   杨天奇呐呐,回头看谢黎和薛宁宁:“你们是人?”   谢黎嗯了一声,眼神流露出嫌弃:“是。”   这个智商,杨天奇还能活到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谢黎抬起薛宁宁的手,示意问道:“我刚刚出去找到她,刚回来就看见那些人了。他们是怎么回事?”   “那些都不是人!”杨天奇诉苦般委屈地强调,把事情经过解释一遍,“你刚刚走,就来了一个和薛宁宁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说你死了,然后又冒出……”   “……就这样,一直来了三十多个鬼,闹成一团,赶也赶不走,大家都没有办法。”   杨天奇说完,再一次偷看谢黎和薛宁宁的脚,确认道:“你们真的是人没错?”   “我们是人没错。”谢黎神色正常,瞥他一眼,不负责任地恐吓他,“不过,辨别鬼和人,靠影子可没用。小鬼出行没有影子,大鬼的怨气强,几乎都有影子,下次别再用这种方法辨认。”   杨天奇:“……”   他心里一凉,握住冯丽娜的手,朝后面挪了小半步,离谢黎远一点。   薛宁宁全身心都在谢黎身上,敏锐地察觉到,苍白虚弱的脸上浮现一抹带有嘲讽意味的淡笑。   杨天奇窘迫得脸上发红。   他也明白过来了,如果谢黎真的是鬼,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他连忙转移话题:“先不说辨别鬼和人,谢黎你懂这些,难道你会驱鬼?”   谢黎一顿,看着身边的薛宁宁,谦虚说:“我喜欢看,道听途说了解一些。”   原主的确喜欢看,不过都是商界升级流,或者官场浮沉类的,很少看灵异志怪。还好,薛宁宁对没兴趣,不知道其中的差别,他可以随便胡诌。   “太好了!”杨天奇大喜,“你快把这些鬼全部赶走,都半夜一点了,我们还要睡觉呢,他们愿意演戏滚一边去慢慢演。”   他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大,吸引了一些不该吸引到的东西。   正在吵架的小鬼们声音一下子静下来,转过头,一双赤红的眼珠子,直直地瞪着杨天奇。   ——当着它们的面骂它们,真的是够了!   杨天奇吓了一跳,大叫“鬼啊”,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以杨天奇马首是瞻的大家也跟着吓了一大跳,顾不上思考,蹭地往外跑。   “站住!”谢黎叫道,看他们不停,又冷漠高道,“外面更加危险。”   跑出去的十三人,有一男一女头也不回地跑不见了,另外十一人听进去这句话,停下脚步,疯狂地转身跑回来。   谢黎:“……”   谢黎也很无奈,皱着眉,审视地看着众人,摇了摇头。   包括杨天奇在内,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   “听我的命令,不要分开!”谢黎眺望不见的那两个同事,皱眉解释,“小鬼惧怕我们身上的三点阳火,只要聚在一起,人多力量大,它们不敢擅动。”   “至于跑掉的那两个……”他沉吟一下,问道,“大家愿不愿意一起去找他们回来,愿意的话举手,不愿意我们就不找了。”   在谢黎看来,离队的那两人凶多吉少。   正值中元节,龙华山遍地孤魂野鬼,聚合十七人之力,或许可以和大鬼对抗。单独两人跑出去,还是分散开的,安全救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还是要问一下大家的意见,两条人命,不能轻易由他一个人决定。   谢黎的话落地,大家转头观察远处的一群小鬼,见它们瞪着杨天奇蠢蠢欲动,并不敢真的过来,松了口气,纷纷举手道:“我愿意去。”   谢黎点头:“行,你们要去,我就和你们一起去。不过,我想大家并不清楚出去的危险性,还是再说一次。”   “每个人身上有三点阳火,分别在两肩和头顶,所以常有老人告诫走夜路的时候不要回头,因为回头会将肩上的阳火熄灭。我们十几人,阳火聚集起来足以吓退小鬼,对付大鬼就有些艰难。”   “今天是中元节,鬼门关大开之际。而鬼门,据我猜测就在龙华山上,所以这里遍地都是小鬼,稍不留神还有可能碰上大鬼、厉鬼等等厉害的存在。一旦撞上了,我们十几个人毫无还手之力,少说死上几人,多说可能全军覆没,一个不留。”   谢黎看着众人错愕的面孔,问道:“大家还要去吗?”   “……遇上大鬼的几率是多少?”冯丽娜率先举手提问,看起来还是想去找人。   谢黎:“百分之百。”   冯丽娜愣住,收回手,犹豫地看向杨天奇。   走丢的两人是她家公司的员工,杨天奇却是她的青梅竹马,还是因为她的牵连才来龙华山,不然他大可以安安全全地待在家里,不会碰上这些事情。   到底如何选择,她抿唇,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谢黎:“再表决一次,愿意去找人的举手。”   在场十几人,只有一个人颤巍巍举手,是个年轻男人。谢黎记得,对方正在追求刚刚跑丢了的那个女人。   他很欣赏对方的勇气,但是在大家都没有欲望救人的时候——   “抱歉,我要遵从大家的意见。”   年轻男人脸色僵住,看着外面的黑暗,收回手,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   谢黎装作视而不见,拿出小组长鼓励下属的姿态,拍了拍手道:“好了,既然暂时不打算找人,我们就好好收拾营地,降低存在感,躲过这一晚上,明天天亮再去找人。”   年轻男人听到明天找人,脸上又浮现神采和希望,连忙跟在谢黎身后,听他的指挥做事。   谢黎望了他一眼,指挥他保护篝火,收拾避风的石板,给大家空出地方睡觉,补充精神。   受了一整晚惊吓的大家躺下,飞快地入睡。   谢黎瞥了小鬼们一眼,转头和薛宁宁说话。   “别担心,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薛宁宁仰头看谢黎,苍白的脸上露出愉悦的笑:“阿黎,我不怕,能和你死在一起很好。”   谢黎一愣,握紧她炙热滚烫的手:“我们不会死。”   他在心里叫出系统,兑换了一份龙华山的地图,花去100积分,又花2积分换来给薛宁宁用的感冒药,假装是从背包里拿出来的,递给薛宁宁。   “来,先把退烧药吃了。”   薛宁宁颦眉,一副小孩任性的模样:“你哪来的药?”   “刚刚小陈给我的。”   小陈就是那个殷勤讨好谢黎的年轻男人,他比谢黎还大几岁,职位却没有谢黎这个名牌大学生高,是谢黎的下属。   “吃,吃了快点退烧,别烧糊涂了。”   薛宁宁扭头不肯吃。谢黎再三劝了无用,捏着她的下巴给她塞了进去。   “不准吐!”谢黎瞪她一眼,拿起一个水罐,从空间里移了几口水出来,递给薛宁宁,“我藏起来的,喝。”   薛宁宁瞪大眼睛,惊喜而不敢置信,呢喃道:“我以为你把它喝光了。”   “没呢,我帮你藏起来。”谢黎帮她掖紧外套,“要是不藏起来,早就被他们抢走了。”   薛宁宁咬唇,泪珠滚落:“阿黎,你真好。”   傻丫头!   谢黎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脑袋:“快点吃药,吃完睡一觉,明天病就好了。”   “嗯。”薛宁宁总算不再任性了,乖乖地含了一口水咽下药丸,将剩下的水递给谢黎,“你也喝。”   “我不用了。”谢黎别开头拒绝。   他要喝水,空间里有的是,没必要和薛宁宁抢这一点。   可惜他不肯喝,薛宁宁就一直举着,倔强地不肯收回去。   谢黎无奈,浅浅地沾湿了薄唇:“这下行了?”   薛宁宁笑,抱着水罐在他身边静静地睡了过去。   谢黎安静地凝视她半响,眼底充满无奈,脱下身上的衣服,缓缓披在她身上。   深夜里十分安静,只有篝火燃烧时炸裂的噼里啪啦声,还有小鬼们争吵的声音。   当小鬼们的声音忽然变大时,睡着的薛宁宁不安地皱了皱眉。   谢黎手指一顿,瞥向围着大家却不敢过来的众多小鬼,眼神冷漠,站起来向它们走去。   小鬼:“……”   妈妈,我好怕。 第108章   谢黎敢如此嚣张,自是有底气和筹码。   知道自己要来的这个世界有灵异元素,他提前找系统先兑换了道术,才传送进任务世界。   道术顾名思义,乃是道家法术,分为内修和外修。   谢黎听系统的劝诫,选了内修,既通过呼吸吐纳,在身体里炼丹,以达到飞天遁地、延年益寿的效果。   是不是听起来和修真差不多?   是的,在谢黎看来也差不多,因为道术也分为练气、筑基、辟谷、金丹等阶层,和修真里的层级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即便最低级的修真心法售价也动辄十万八万,他统共才四万积分,压根买不起,这才暂时买了一万积分的道术心法凑合。   有了这本《道法内丹心经》,只要不碰上厉鬼,还是足够安然度过这个世界的。   谢黎朝着小鬼们走过去,心里想着这些,路上捡起一根树枝,继续前进。   “你别过来!”   小鬼们死的时候都是成年人,之所以叫它们小鬼,只是因为它们修炼的速度不给力,等级低。它们年龄可不低,最起码智商是正常的,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看到谢黎靠近,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一股不安忐忑的心情弥漫心间,连忙大声地阻止他。   谢黎充耳不闻,反而加快了脚步。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八米……   “哇,跑啊!”   眼看谢黎不足五米,彼此抱着瑟瑟发抖的小鬼们忽然心理防线奔溃,一哄而散,一溜烟儿不见了影子。   谢黎被他们的尖叫吓了一跳,皱眉看着他们的背影。   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个小鬼试试手而已,道术到手,还没操练过呢。   可惜小鬼们都跑不见了。谢黎吐出一口气,有些可惜,又无奈地回薛宁宁身边,静下心,盘膝打坐继续修炼。   原主是个学霸天才,五识灵敏,天赋过人,在修道长途上的天赋也很不错,谢黎呼吸吐纳不到两小时,就能感受到周围灵气源源不断地吸引而来。   再辅以灵气水,进度一日千里。   只是短短一晚上,谢黎就跨越了练气的门槛。   这也是因为道术入门相对较为简单,和佛法一样,可以普及到人群里去,不像其他的高深能力,强则强,却不容易入门,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失传了。   “呼。”谢黎呼出一口气,伴着太阳升起的第一缕紫气,睁开眼,敛气收工。   又过了半小时,太阳升高,大家相继醒来。   他们条件反射看向小鬼们,见它们全都不见了,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它们见不得太阳。”   谢黎没说什么。   这龙华山上阴气遮天蔽日,小鬼们只要下得去狠心,想留下只是小事,它们跑了,是被他吓得……   谢黎干咳一声:“大家醒了吗,我们继续赶路。”   冯丽娜经过一晚上的睡眠,冷静坚强许多,打断他的话:“我要再歇歇。”   经过薛宁宁的事,她已经不再喜欢谢黎,又察觉到谢黎在不经意间成了队伍里的隐形领导人,不甘心权利被抢,迫不及待地和他争锋。   谢黎一愣,好声好气道:“行,那你歇歇,我和薛宁宁出去走走。”   “为什么要歇?”小陈冒了出来,冲着冯丽娜质问道,“冯副经理,邱霞还在外面没回来,我们不去找人,在这里歇?”   冯丽娜面子挂不住:“小陈,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们都是你冯家公司的员工,是你们搞团建,七月十五害得我们来龙华山,迷路不说还见鬼!现在谢黎要出发找人,你说歇歇,敢情我们员工的命不是命吗?”   听到他口不择言的话,大家静了一下,忍不住帮忙劝:“小陈说话急了点,对不住啊。不过他也是担心邱霞和小王,我们真的不去找他们吗?”   冯丽娜咬牙:“去,不过要等我歇歇!”   她这时候已经下不来台,如果答应小陈,现在出发,她的权威无形中就落了下筹,必须硬着头皮撑下去,才能镇住大家。   她这番话达成了目标,大家听她这样说,脸色难看,却还是安静了下来。只是,他们的心里也就此多出一个疙瘩。   一个不把员工的命当命的未来上司,太可怕了。   大家的心里忽然犹豫要不要换工作。   ……   谢黎没插手他们的争论,摸了摸薛宁宁的额头试温度。   “嗯,阿黎?”薛宁宁睡得浅,睁开迷蒙的眼,软软地叫了出来。   谢黎:“是我。烧已经退了,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薛宁宁还没清醒,嘴角微微翘起,眨了眨眼:“阿黎是我的良药,只要阿黎在我身边,我什么毛病都没有。”   “又是彩虹屁。”谢黎有些不自在,敲她脑袋一下,“起来,我们出去走走。”   薛宁宁也不问谢黎出去干嘛,听了他的话,乖巧地要起身,这才发现身上盖着谢黎的外套。她愣住,眼底闪过一丝怔忪,愉悦的情绪由内到外散发开来。   两人牵着手往外走。   冯丽娜看见一愣,有些想劝薛宁宁没再理会谢黎,这是个渣男,不值得她托付。   薛宁宁先看见了她,脸色垮了下来,转开脸不肯看她。   冯丽娜:“……”   杨天奇戳了戳她:“别看了,你说过以后不会再喜欢谢黎的。”   “我没有喜欢他!”冯丽娜辩解,“我想劝薛宁宁脱离苦海。”   杨天奇一愣,点头道:“谢黎这几天是过分了,不过,这些和你都没关系?你看看薛宁宁死心塌地的那个样子,小心她以为你又是来抢谢黎的。”   冯丽娜不说话了,表情十分泄气。   她看着薛宁宁,暗自思考怎么才能不引起对方的敌意,又能成功劝她甩了谢黎。   被她不经意扫过的谢黎,不知道为何,忽然背脊发凉,总觉得有人对他不怀好意。   “不对,难道有大鬼在附近?”谢黎喃喃自语。   薛宁宁没听清,随口问:“我们去哪?”   “周围走走,锻炼你的身体!”谢黎摸了摸她脑袋,“你身体越来越差了,来山上没几天就高烧,一定是缺乏锻炼的缘故。”   薛宁宁很享受谢黎的关心,挨着他一笑:“那你要监督我。”   “好,大小姐,我以后每天陪你一起锻炼。”   谢黎牵着薛宁宁的手,往一条小路走:“这里的野花长得还挺好看的,要不要给你采一束?”   “我要花环。”   “好,等我一下,我去摘。”   谢黎这句话只是托词,找借口来这里,只是因为这条小路的后面有一汪山泉水罢了。   缺水三天,再不喝水,这群人包括身体不好的薛宁宁,怕是要当场倒下几个。   他采了一把花,编成花环戴在薛宁宁的脑袋上,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前面看看,我刚刚看到一只兔子跑过去。”   “什么,兔子?”就算是爱好素食,性情佛系薛宁宁,这时候也不能淡定了。   饿三天了……   “我帮你一起抓!”   谢黎:“你省省,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我,我如果抓不到,你去了也是白给。”   薛宁宁皱了皱鼻子:“我有那么差吗?”   “你身体差。”谢黎说完,转身继续往小路走,准备到了那里晃一圈,然后回去,告诉大家,他找到水了。   让他怔忪的是,等他从山泉处回来,说好站在原地等他的薛宁宁不见了身影。   “薛宁宁?”   “宁宁,你在哪?”   空荡荡的回声响起,就是不见那个脸色苍白,身体不好的女孩子。   谢黎垂下眼帘,怒了。   “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请玩家自行探索,拒绝外挂拒绝走捷径!”   “我再问一遍,怎么回事。”   系统:【……有东西冒充你骗走了薛宁宁。】   “地址。”   系统趁机敲诈:【100积分!】   “要积分自己扣,告诉我地址!”   系统收了钱好办事,飞快地划出一条路线图,解释道:【对方的实力很强,我只能检测到薛宁宁在这个方向,具体情况看不清。】   谢黎嗯了一声,走回营地。   “我在后面坡地的小路上发现了山泉水,需要喝水的自己去打。”   “薛宁宁不见了,我去找她,你们自便。”   话语落地,他转身朝着路线图的方向走,几个呼吸间不见了身影。   剩下的人对视一眼,抓住了两个关键词:“水?薛宁宁?”   ……   “阿黎,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薛宁宁声音里带了点委屈,手里握着花环,另一只手想要去牵前面人的手。   对方避开了,冷淡而严厉道:“走快点!大家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薛宁宁咬唇,努力跟上谢黎的脚步。   从小路那里回来,阿黎变得好凶,是她又做错什么了吗?   她想起小时候挨打,爸妈嘴里骂的话,担忧地反省自己做下的事情。   是没有站在原地等,到处走了两圈被阿黎发现,还是任性撒娇要花环,让阿黎累到,亦或是不给冯丽娜好脸色,阿黎他心疼了?   最后一个可能薛宁宁不愿意接受,抿唇不说话了。   就这样,两人沉默地又走了好久。   薛宁宁手心都要掐出瘀痕,忽然转身往回走。   “你干什么?”谢黎转头怒瞪她。   薛宁宁倔强道:“阿黎,你如果不喜欢我,就不要管我。”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了?”谢黎一脸不耐,“你走快点,就要到地方了。”   薛宁宁心里一颤,脸色如常,镇定道:“你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凶我?你都不肯握我的手。”   谢黎:“……”   谢黎的脸色变幻,盯着薛宁宁倔强的神色许久,伸出手道:“要牵手就牵手。”   薛宁宁嗯了一声,高兴地握住:“阿黎,你的手好凉。”   谢黎干笑:“是有点凉,走快点,我们回营地烤火。”   “好啊。”薛宁宁语气轻快答应,心里其实早已经有了肯定的猜测,她镇定下来,故作不经意问,“阿黎,你是不是走错路了,我们走了好久,怎么还没到地方?”   “就快到了,再忍忍。”   薛宁宁微笑的表情挂不住,这人怎么连演戏忽悠她都这么不走心啊。   “阿黎,我脚疼,你背我,不然我走不动了!”   薛宁宁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肯动。   谢黎眉头跳了跳,忍耐道:“……好。”   背上薛宁宁,过了几分钟,薛宁宁又开口:“阿黎,我渴了,我们先回去喝口水再通知他们好不好?”   谢黎:“别闹!”   “阿黎你凶我,我没有闹,你竟然凶我?”   谢黎:“……对不起。”   ……   谢黎追上薛宁宁的时候,就看见她和一团黑雾玩得不亦乐乎。   “阿黎?!”正趴在黑雾背上的薛宁宁抬头,吃惊地看着他,忽然哭了出来,“你终于来了?”   被她忽然的变脸惊到,谢黎艰难点头:“我来了。”   薛宁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泪:“我一个人好害怕。”   “……先下来再说害怕。”   趴在黑雾上淡定的样子,和害怕真的扯不上边啊。谢黎忽然觉得记忆里的薛宁宁人设崩了,心情复杂上前接她。   “你在耍我!”黑雾终于也发现了谢黎的到来,发出恼羞成怒的大吼,乌压压的黑雾弥散开,化为絮状物般的漫天黑色,将谢黎和薛宁宁一起裹了起来。   谢黎顺势接住薛宁宁。   “没事?”   “没事,可是我好害怕。”薛宁宁浓密卷曲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仰着头看谢黎,眼神信赖而可怜。   谢黎心情复杂,没办法将这个小可怜模样的女孩子和刚刚那个戏耍大鬼的人合在一起。   他应付地嗯了一声,挡在她身前:“后面躲好。”   属于谢黎和黑雾的大战,开始了!   ……   由于作者写不来战斗场面,以下情节略过。大家只需要知道,谢黎经过艰难的战斗,镇压了这只气得冒火的大鬼,获得最终的胜利就行了。   当然,他也受了伤。   第一次受伤,谢黎心情十分复杂,右手大拇指划过,撇干净嘴角溢出的血,含糊道:“走,我们回去。”   薛宁宁站在原地没动,脸色苍白如雪,惊恐地看着谢黎的嘴角:“阿黎……”   谢黎这才想起来她有恐血症。   说是恐血症其实并不对,她和那些生来就害怕看到血的人不同,属于后天养成的。   小时候挨打次数太多,她看到扫把、铁棍、柳条,以及淤青和血迹,都会感到害怕,这些年来一直没变。   谢黎轻轻盖住她的双眼:“握紧我的胳膊,我带你回去。”   “……我不怕了。”薛宁宁语气还残留着几分后怕,却倔强道,“我帮你处理伤口。”   “别闹。”谢黎敲了她脑袋一下,“这里没有药水,怎么处理?”   薛宁宁顿住,撅了噘嘴,有些委屈道地没再说什么,抱紧了谢黎的胳膊,在黑暗中由他牵引着,回头走向营地。   黑暗中,那是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薛宁宁心想,这才是她的谢黎啊。   不是别的奇奇怪怪的鬼,和从前也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更加细致一点,对冯丽娜冷漠一点,对她好一点……   回到营地,谢黎见大家都摊在地上,挑眉问:“你们找到水了吗?”   “找到了,谢黎你太厉害了,我们顺着你指的方向一找就找到了。对了,薛宁宁救回来了?太好了,我就说她吉人自有天相……”   谢黎打断他的话:“给我一瓶水。”   “额?好,你等我一下。”   有了充足的水源,大家也大方起来,见谢黎要喝水,几人纷纷送上水。   谢黎接过其中一瓶,让薛宁宁坐着等他,漱口洗脸,用完一瓶水,才回来道:“可以睁开眼了。”   薛宁宁听话地打开眼睛。   冯丽娜奇怪:“薛宁宁刚刚怎么了?”   谢黎和薛宁宁都没有回答她。   冯丽娜悻悻然地坐回杨天奇身边,抱怨道:“找到水了不起啊,那么得意干什么。”   “可是找到水就是了不起啊。”杨天奇手里抱着一瓶水,满足道,“谢黎现在是大家的恩人,你别再和他别矛头了。”   冯丽娜咬了咬下唇:“天奇,我害怕。”   她没有说害怕什么,杨天奇却心里明白,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害怕也没用,淡定点,实在不行我带你脱离这里,我们自己找路。”   冯丽娜是天之骄女,习惯了周围人的服从和追捧。   走失了她可以忍受,因为知道自己早晚会出去。接受其他人的命令,她却忍不了。   她天生就是个好强的性格。   杨天奇只能这样安慰她,让她静观其变,说不定薛宁宁不会针对她呢。   薛宁宁身为谢黎的正牌女友,在谢黎有了领导权后,想要对付冯丽娜,真的太容易不过。可是冯丽娜又绝不肯讨好谢黎,杨天奇也不愿意喜欢的女孩子讨好谢黎。   “唉……”   冯丽娜和杨天奇对坐着叹气的时候,小陈回来了。   谢黎去救薛宁宁,小陈等不及,一个人去找同事邱霞,出去两个小时左右,回来后,他径直扑向谢黎,抓着谢黎的手臂哀求:“谢组长,求求你,你帮我想想办法,我找不到邱霞。”   谢黎正在和薛宁宁说话,闻言顿了顿,开口道:“起来,我们一起去看看。”   薛宁宁扯着谢黎的衣角不让他动,倔强道:“你刚刚才受伤……”   在她的心里,没有人比谢黎重要。   谢黎已经受伤,为什么还要为了别人负伤做事?   “你喜欢邱霞,就自己去找,凭什么让阿黎帮你?你知不知道他刚刚才……”   “没事。”谢黎是真的被暖到,轻轻地揉了揉薛宁宁的头发,动作间温柔而宠溺,“只是找人而已,不累的。我们也要动起来,找找出去的路,不能再留在这里。”   薛宁宁一脸郁闷。   话虽如此,她还是不想阿黎受着伤操劳啊。   有了谢黎的指令,一堆喝饱水瘫坐在地的人都站了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谢黎心里有龙华山的全部地图,思考着昨天邱霞跑丢的方向,带着大家朝那么走。   那是山体腹地。   为了找邱霞和小王,大家可以说是离出口越来越远了,还好大家不知情,不然到时候又是一场人性和理智的纠结和较量。   “兔子!”走了没几分钟,冯丽娜惊喜地叫道。   不等谢黎说什么,一群人大喜,嘴里说着“哪里”,往冯丽娜指的方向扑了过去。   十几分钟之后,这只倒霉的兔子变成了大家的食物。   小陈也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倒是没有再催促赶路,默默帮着点火堆。   一群人每人分了手指大小的肉块,幸福地吃了起来。   经过这件事,冯丽娜的威信似乎又回来了些,大家不再对她的话听而不闻,还和她说话。   冯丽娜收获意外之喜,一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希望再找出一只兔子山鸡什么的。   “这是什么?”   从山岩走入密林,大家都戒备起来,只有冯丽娜看见草丛里有东西,迫不期待地扑上去要捉。   扑到了一具尸体。   “啊!”她避之唯恐不及,连扑带爬地逃回队伍里,“死人了!!”   杨天奇接住她,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迟疑道:“是小王。”   小王死了?大家脑海里浮现这个念头,一时间没人说话。   昨晚发生的事情像个闹剧,大家都不放在心上,对于鬼魂的可怕没有逼数,出来寻找邱霞和小王,也是一副打打闹闹郊游的样子。   亲眼见证熟悉的人死去,才忽然恍惚,啊,这里不是游乐园,鬼魂也不好欺负,会死人的。   小陈最为激动,上前确认了尸体是小王的,举目四眺,彷徨无措道:“邱霞,你到底在哪里?”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无声地安慰,又颤抖着声音问:“先,先别担心,我们继续找。不过,小王的尸体怎么办?”   大家一致看向了谢黎。   谢黎冷静地看了一眼,开口道:“先别动,我们去找邱霞,找到了人再回来安置小王。”   大家低头,似乎默认了他的处理,再也看不见刚刚抓到兔子的惊喜。   大家继续往前走……   渐渐的,太阳移到正中央头顶,中午到了。   可是大家并没有感受到温暖,反而全身发凉,越来越冷,终于有人忍不住提问:“我们是不是又要看见那些鬼东西了?”   “小心说话,前面是一片坟茔,别得罪了本地居民。”   龙华山是两界山,属于无序地带,在这里的鬼魂会肆意地攻击人类。尤其在中元节这个日子,鬼魂才是龙华山的主人,他们迷路留在这里,就像是误闯入主人家的外人,原本就不受欢迎,再嘴贱一点,就要被人群起而攻之了。   队伍里如今以谢黎马首是瞻,他一说话,大家纷纷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对着空气打量,生怕无意得罪了什么东西。   忽然,薛宁宁停住脚步,捂着嘴,眼含热泪不可置信地叫道:“爸爸?!” 第109章   “叫谁爸爸呢?”   荒芜而暗沉的坟茔堆里,走出一个中年人模样的鬼魂。他没有影子,坚毅的面容模糊不清,瞥了一眼薛宁宁,有些不高兴地斥道:“你这个姑娘怎么回事,乱叫人,我女儿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想起囡囡生气撒娇的样子,他一颗心火热起来,摆了摆手道:“别挡我的路,我要去见我女儿了。”   他迫不及待离开,朝着大家的方向飘来,众人一惊,连忙让开路。   只有薛宁宁还站在原地,眼神似喜还悲,怔怔地看着他:“爸爸,我就是宁宁啊。”   宁宁?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中年鬼魂一愣,停下动作,迟疑而犹豫地回头打量:“你,你是宁宁?”   “你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中年鬼魂有几分不信,转着圈打量薛宁宁,自问自答地摇头:“不对,宁宁今年才六岁。”   唯一的亲人久别重逢,竟然不认识她?   薛宁宁抹着泪,咬着下唇,终于忍不住,一头扎进谢黎怀里,可怜兮兮的哭起来。   爸爸不认识她了……   谢黎拍了拍怀中女孩的背,和中年鬼魂说:“叔叔,不知道您哪一年死的?”   “你要干什么?”   谢黎耐下心解释:“现在已经2019年了。”   中年鬼魂愣住:“2019年?”   十六年过去了……他看着薛宁宁背影,露出茫然而不敢相信的表情:“她真的是宁宁,长大后的宁宁?”   “我不清楚是不是您的女儿。”谢黎用一种保护的姿态搂着女孩,眼神清明,语气如常,“不过,她从小就叫宁宁。”   “我是宁宁。”   见他试着相信自己的身份,薛宁宁忍着心里的憋屈和难过,从谢黎肩窝里抬头,继续道:“爸爸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和你说以前的事情。”   中年鬼魂迟疑地一顿,犹豫问道:“行,那你说说,我叫什么?”   “你叫张长远,是聊城第二冶炼厂的车间工人。”   “咱家住在哪里?”   “十六年前,我们住在聊城富明大道二街2号,小时候,你最喜欢带我去市公园放风筝……”   随着薛宁宁的话,中年鬼魂的脸色缓缓柔和。   真的是他的囡囡啊……   忽然,他想到什么,转圈看了一眼,纳闷道:“奇怪,宁宁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   中元节不待在家里,大老远跑来这个地方,万一出事怎么办?   “你妈妈也真是的,不管着点你。”中年鬼魂抱怨着,手背在身后,转圈飘来飘去,一副十分烦恼的样子。   薛宁宁一顿,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六岁那年父亲去世,那个女人带着她改嫁,进了新家门之后一心想着生儿子稳固地位,又何尝还记得她这个女儿?   可是面对疼爱自己的早逝父亲,她实在没法说出那个女人的坏话。   就让他以为那个女人还在等着他,给他一个虚幻的期望。   薛宁宁勉强一笑,自然地转移话题:“爸爸,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长远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回过头,慈爱道:“这不是中元节大家都回去探亲吗?我想着没事,也回去看看你。没想到一晃都十六年了,还好,爸爸在这里碰上你,不然估计要和你错过。十六年过去,家里一定搬家好几次了。   他在世的时候没钱买房,让妻子和女儿跟着他租房,到处流离,现在他没了,妻子大概也不会停留在老地方,想要找到她现在住的地方,还真的不容易。   薛宁宁点头,心情有些复杂:“家里的确搬家了。”   “所以啊,还好路上碰见你。”   薛宁宁唇角露出小小的笑容:“嗯,还好路上碰见我。”   不然回到聊城,发现了真相,爸爸他要气成什么样子啊。   在他们父女俩相谈甚欢的时候,谢黎干咳一声。   薛宁宁回过神,连忙道:“爸爸,我给你介绍阿黎。”   张长远不甘愿地道:“不用介绍。”   刚刚不知道薛宁宁是他女儿,当着他的面,谢黎和薛宁宁搂搂抱抱,他没什么感觉。忽然知道真相,再看谢黎搂住薛宁宁的手,怎么那么不顺眼呢?   眼不见心不烦,他一定也不想听囡囡介绍对方。   “爸爸……”薛宁宁不明所以,一脸不解。   张长远心不甘情不愿说:“好,好,你介绍,我听着。”   谢黎主动开口:“伯父好,我是宁宁的男朋友。”   “什么,你是囡囡的男朋友?”   张长远一脸震惊,还以为他们是暧昧阶段,没想到已经挑明了:“囡囡才六岁……就算过了十六年,也才二十二,怎么可以早恋?!”   谢黎啼笑皆非,不知道如何开口。   薛宁宁也没想到爸爸会对谢黎这样反对。她想说这些年他不在,都是谢黎保护她,谢黎很好很好,她这辈子认准了谢黎,可又不忍心让爸爸知道她受苦的事情,心里迟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谢黎开口:“伯父,我们不是早恋,我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高中才在一起。”   “你……你个禽兽,竟然从小就对宁宁下手!”   话音一落,周围传来“噗”、“噗”的笑声——原来是大家畏惧谢黎威严,隐忍着不敢笑出来,发出的奇怪声响。   谢黎无奈:“伯父,宁宁不小了。而且是宁宁对我下手才对,我什么都没做,完全是个受害者。”   “什么?你竟然让宁宁主动,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反正不管谢黎说什么,张长远都可以胡搅蛮缠。   “行了,你别再说,我有眼睛自己看。”他嫌弃谢黎,飘乎乎地转圈打量谢黎,有种辛辛苦苦种下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气愤感。   还是薛宁宁站出来,坚定地表示:“爸,我喜欢阿黎!”   老父亲一愣,露出有些难过和怅然的模样,道:“知道了,爸爸不会拦着你们的。”   薛宁宁咬牙,没过去安慰老爹,握着谢黎的手站在原地。   和十六年不见,只相处了六年不到的父亲相比,说句没良心的话,她还是觉得阿黎更加重要。何况父亲已经过世了,她总不可能因为一个逝者的反对,就放弃好不容易回到手里的爱情。   薛宁宁坚持不肯松口。   还好,张长远是个成年人,还算成熟,难过了一会儿,很快冷静下来。   不知道谢黎这个“男朋友”的人品如何,他下定决心要帮女儿把关,不经意问道:“你们浩浩荡荡地要去哪儿?”   谢黎:“正要问问伯父,伯父昨晚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路过这里。”   “女人?”张长远想了想,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个,被老田吓到了,在后头昏着呢。”   不知道老田又是哪个鬼,可能是张长远的朋友。大家这一天不到的时间,见了几十个鬼,已经十分淡定。   只有小陈站出来急切问道:“伯父,能不能麻烦你带路,那个是我们的朋友。”   “行,走。”张长远对女儿蹭地一声长大、还有了同事一事适应得十分良好,点头道,“就当我这个做父亲的谢谢你们照顾宁宁。”   大家一阵心虚,他们还真没怎么照顾过薛宁宁……   ……   “邱霞?”   “邱霞!”   “真的是邱霞!”   绕过遍地的坟茔,草丛中躺了一个人,小陈冲上去,高兴地大叫。   大家松了一口气。   两个同事,能救回一个总是好事。   大家纷纷向张长远道谢,张长远摆手,还是那一句话:“大家以后多多照顾我们家宁宁就好,不用谢。”   “一定一定,伯父放心。”   小陈叫醒邱霞,兴高采烈地想和张长远以及谢黎道谢,一抬头,失声叫道:“爸爸?”   众人:“……”   什么,难道小陈的爸爸也在这里?   “小陈你爸爸也过世了?”同事大惊,“上次去你家恭贺乔迁之喜的那个是……”   “少胡说,家里那个就是我爸。”心上人平安无事,小陈一颗心安定下来,哭笑不得地指了指前面,“你们自己看。”   大家狐疑地一起转头看过去。   从另一边飘来一个胖墩墩的人影,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体型,熟悉的笑容……   他飘过来,激动叫道:“老张,你太厉害了,带了一群人来?这下我有救了!”   众人目瞪口呆,异口同声:“田爸爸?!”   来人竟然是华国首富,身家千亿,热衷于慈善事业的著名慈善商人田大富!   大家震惊起来:“首富爸爸怎么来这里,难道他死了?可是我怎么没看到首富爸爸过世的事情?”   “或许是我们迷路这几天死的?”   “卧槽,我见到了田爸爸,我回去要吹一年!”   田大富是个商人,成为华国首富已经好几年了,因为平易近人,热衷于玩微博这类年轻人喜爱的社交软件,也被称为国民爸爸。   爸爸每年都会在微博发红包给大家,动辄几亿几十亿,全华国每人都能领到个几块。   而且田大富是各大财经新闻、八卦媒体的熟面孔,只要稍微关注外界,就可以常看见有关于他的新闻。   见到他,大家那叫一个熟悉。   不过,就像刚刚说的,摆在面前有一个大问题。   ——田爸爸怎么死了?   不等众人发问,田大富看见众人眼里熟悉的光芒,脸色一喜:“你们都认识我?”   “认识。”   “太好了!”田大富威严着脸道,“年轻人,我的冥界账户被锁定了,需要伍亿元冥币解锁,你们给我烧点纸钱,我回头给我儿子托梦,让他给你一栋北京的别墅如何?”   简而言之:我,首富,烧钱!   众人:“……” 第110章   “被吓住了,哈哈哈。”   见大家一脸震惊,田大富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老顽童一样虚虚地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摇头晃脑道:“我和你们开玩笑呢。”   众人脸色僵硬:“呵呵,这个玩笑真好笑。”   好歹是国民爸爸,算了,忍着。   大家自我安慰着,看了眼田大富,刚刚那种见到偶像的激动一下子就消减下去。   不过还是有几分八卦之心,面面相觑后,有人又问道:“田爸爸你怎么死了?”   “是啊,我前几天还刷到了田爸爸你的微博,不过话说你微博好久没有更新了,难道早就死了?”   “田爸爸你死了,是不是小田总接手田中地产啊?   “田爸爸我买了你家的股票,你这一死,我不会跌惨了?”   “田爸爸……”   随着大家热情的询问,田大富一愣,脸色也僵硬起来。   “年轻人还是太浮躁啊。”   大家纷纷大笑:“哈哈,我们也是开玩笑呢。”   田大富:“……”   戏弄了田大富,大家心情愉快,关心起刚刚清醒的同事邱霞。   “邱霞你乱跑什么,叫你都叫不出。”   邱霞还在迷迷糊糊,见到同事的脸,一时间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涕泗横流:“鬼,好多鬼……咦,你们怎么来了。”   小陈连忙拨开其他人,一个人给邱霞解释,顺带表功和献殷勤。   大家笑嘻嘻地散开,给他这个机会,同时嘴贱地安慰道:“这一路多亏了小陈找你。现在没事了,淡定点,你昨晚上也看到了,那些鬼一点都不可怕的。”   邱霞嗯了一声,看着小陈,抱住他的手臂默默止住眼泪。   她也是一时受到惊吓跑出来,出来之后找不到回去的路,又被田大富捉弄才吓晕了,其实并没有那么胆小。现在身边有熟悉的人在,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气氛一时非常的平静美好。   谢黎站出来,语气冷淡地泼冷水:“行了,既然人以后找到,别再浪费时间。我们尽快返回刚才的地方,带上小王的尸体,一起离开龙华山。”   小陈等人回过神,连忙附和点头:“对对,这个地方确定不能待了,我们赶紧走。”   说着扶起邱霞,大家一致整装打算出发。   张长远飘出来:“我给你们带路。你们这些小娃子,中元节不好好地在家待着,反而跑来两界山,真叫人头秃。”   “我也送送大家,好久没看见人了。”田大富笑呵呵道。   张长远是从冥界来的,对这里的路并不如田大富熟悉,听他这样说,拉上他一起。   有了熟鬼带路,往回走就快多了。   不会撞上鬼打墙,也不会有小鬼出来挑衅大家。不一会儿,就到了刚才遇见小王的地方。   “等等,小王哪去了?”   杨天奇第一个叫道:“刚刚明明就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人?”   又出了岔子?   冯丽娜挨着他,脸色恐慌道:“不会是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   除了野兽,实在想不到谁会偷尸体,小王都已经死了,难道还能是鬼偷的不成?   这时候,又是需要谢黎出来指挥的时间,大家条件反射看向他。   谢黎眉心微拧:“我们到处找找,看看有没有线索。”   如果是野兽,周围应该会留下一些痕迹,比如粪便、毛发、脚印之类的……谢黎有些担心,真的是野兽还好说,就怕出了其他的问题。   听到谢黎的话,大家四散开:“好,我们去找。”   沿着周围一寸一寸,过了十几分钟,有人在五十米之外的山壁小道叫嚷:“谢黎,你快来看,这里有脚印。”   谢黎不放心地看了眼身边的薛宁宁,推开她道:“你在这里跟着伯父,我过去看看。”   “我也要去。”   “别闹。”谢黎扳正她的肩,认真道,“你在这里我才放心。”   张长远身上的善人金光十分浓厚,又沾染一丝冥界气息,谢黎猜测他之所以十六年不回人间,应该是在冥界有个一官半职,忙过了头。   朝中有人好办事啊。   有了他在,周围小鬼避退,大鬼忌惮,只有同样身负善人金光的田大富才能和他站在一起而不受影响——薛宁宁在他身边,一定非常安全。   相反,他要去追查小王的尸体,带上薛宁宁,就怕一个疏忽顾不上小姑娘,害得她受伤。   “在这里等我,好吗?”   薛宁宁表情犹豫,垫着脚,用脸轻轻蹭了一下谢黎,依赖道:“那你要快点回来。”   谢黎忽然心生不舍。   只是他要帮助大家找回小王的尸体,再不舍也只能推开薛宁宁,朝着外面走去。   薛宁宁眼巴巴地看着。   张长远啧了一声,酸溜溜道:“这小子身上有道法的痕迹,修为还不浅。囡囡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道法?”薛宁宁转过头看向老爹,“什么道法?”   张长远开口给她解释了一通。   薛宁宁认真听着,忽然问:“我可以学吗?”   “这……也可以。”愧对女儿的张长远只犹豫了一秒钟,答应下来,“你来,我教你。”   薛宁宁露出惊喜,连忙和张长远回了坟茔处。   张长远飘着飘着忽然停住,冷声道:“别偷看,老田,你不是一般人,不能学这个。”   正偷摸着偷师的田大富一僵,不甘心地缩回某块墓碑后面。   “小气!”   ……   光秃秃的山岗和密林交界处,以谢黎为首的十五人沿着脚印追了出去。   越走,脚下的路越泥泞。   大家心里不安,纷纷开口聊天,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谢黎,说起来真的太谢谢你了,多亏你找到了水我们这些人才没渴死。”   “是啊是啊,多亏了谢黎。谢黎,你什么时候和薛宁宁结婚,我包个大红包。”   谢黎似笑非笑:“不用那么麻烦,以后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顾照顾我们家宁宁就行。”   “这是什么话,还用你吩咐?就算看着张伯父的面子上,我们也要对薛宁宁好点啊。”对方尴尬地说道,想起什么,诧异问,“对了,薛宁宁和张伯父不是一个姓啊?”   不等谢黎说什么,对薛宁宁的过往略有几分了解的冯丽娜站出来,维护道:“张伯父死了十六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   “啊,明白明白。”   大家尴尬地没边,赶紧过掉这个话题,说起别的事情。   闲聊一阵后,看着前面的道路,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条路,心里总是发慌。”   心有同感,好几人连忙附和:“你也发现了?我也觉得,这条路越走越暗。”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路面,越往前走越荒芜,小道两边长满了荒草,脚下浸透露水,绿草变为浅黄色,泛着腐烂而暗沉的气息,周围还有白色的雾气飘出,能见度只能维持在十米的样子,充满了鬼怪电影里那种恐怖而幽静的气氛。   不然大家也不会尬聊来给彼此壮胆。   “像不像恐怖电影里的场景?”   “哈哈,胡说什么呢,别故意吓人。”   杨天奇干笑着说完,身边冯丽娜握拳,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杨天奇,艰难道:“不会又有鬼?”   “鬼倒没有。”谢黎勾唇,因为冯丽娜刚才对薛宁宁的维护,脾气很好地解释,“这里是一块上好的养尸地,你们大概率不会看到鬼,而是看到行尸。”   阴气只进不出,盘踞于此,侵蚀草木生命,将一切都染上了阴气,是个人造的养尸地。   这代表着——   “这块地方……有主人。”   什么?大家心里冒出不祥的预感,难道小王被人恶意变成了行尸?   杨天奇小心翼翼问:“如果小王变成了行尸,还能变回正常尸体吗?”   谢黎:“变不回去了,必须要火化处理。”   杨天奇激动:“那还等什么?反正也带不回小王的尸体了,我们别追小王,直接回去。”   “对啊对啊,别追小王了,反正也追不回来。”   这时候,大家已经心生退意。   没必要为了同事的一具尸体把命搭上,他们又不是恐怖电影里那些傻乎乎却运气好,总能活到最后的主角,还是惜命要紧。   谢黎抱臂,看着小道前方的白雾,可有可无地点头:“那就回去。”   这里的主人是个强手,他要对付也没有万全的把握,退就退。   得到允许,一群人高兴疯了,连忙转身——   “啊!!”   冯丽娜首当其冲,一声尖叫,吓得大家心惊肉跳。   等到大家都看清了身后场景,跟着尖叫起来:“啊!小王!!!”   小王,他竟然在身后?!   小王刚刚毕业,进入公司五年,因为事业忙碌经常熬夜,已经有了秃顶征兆,大脑门锃亮锃亮,隔着三十公分的距离,大家首先被他的大脑门吓了一跳,看清他的脸,发出更大的尖叫声。   妈呀,他竟然睁着一双眼睛。   眼珠往上翻,眼睛里都是眼白和红血丝,皮肤惨白发青,一双手直直地伸出,眼看就要碰到大家的后背……   “快点让开!”谢黎急忙提醒大家,听到他的话,大家拼命地向后退,退出一条可供小王通过的路。   是的,小王正在缓慢地前进。   一跳,一跳,一跳……   “咚”,“咚”,“咚”……   路边扑凌着飞起数只夜枭,巨大的翅膀划过白雾,为眼前场景又增添了几分诡异。   看着小王从自己面前跳过,大家的心脏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生怕引起小王的注意。   还好,小王是个老实的行尸,一跳一跳地蹦远了,并没有回头看大家。   “我们追着小王的脚印来,为什么他在我们后面?”   谢黎也觉得奇怪,冷静的观察小王半响,呢喃道:“难道不止一具行尸?”   这个猜测叫人毛骨倏然。   比起遍山的鬼魂,行尸可不一样,是人变来的。想一想满山都是腐烂的尸体,他们刚刚吃下去的兔子肉都要吐出来了。   “行尸会吃人吗?”   有人问了关键问题。   谢黎点头:“行尸性喜人血。”   “可是小王……”   “小王没追着我们咬,应该是受人控制,所以不理会我们。不管如何,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免得对对方发现了。”   一群人点头,心有戚戚焉地跟在谢黎身后离开。   就在这时,大家忍不住竖起耳朵,似乎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咚”,“咚”,“咚”……   “妈呀,是小王,他又回头追着我们了!” 第111章   众人受到惊吓,条件反射又要逃跑。   “跑啊!”   谢黎皱眉:“镇定!”   可惜没有人顾得上听他的话,全都迈开步伐大步跑了。   谢黎皱眉,看着这些人从身边一个一个过去,跑得飞快,只能举着手退到山壁处,让出地方。   “啊啊,小王追上来了,前面的人快点!”   “我艹,我觉得小王在我耳朵边呼气,救命啊。”   “前面的人让开,我要过去,我不要落下。”   小道位于悬崖下,一边是高耸的石壁,一边是污浊的沼泽,可供同行的道路只够两人并排,当十几人一同逃跑的时候,就会发生踩踏行为。   冯丽娜不幸摔倒了。   “救命,救救我。”冯丽娜努力地站起来,怎么努力都不行,绝望地叫道,“我的脚崴到了。”   周围人都在惊惶地逃跑,没有人听到她的呼救,顶多在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绕过她,不对她进行踩踏,想要他们停下扶起冯丽娜……不好意思,没空。   只有落在后面的谢黎,只要他愿意,随时能上前扶起她。   她忍不住转过头,哀求地看向谢黎。   谢黎没有扶,摸着下巴,示意她往山壁里面缩一点,让开路。   冯丽娜愣住,看了眼小王,这才发现小王一蹦一蹦地朝着大家追去,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   她连忙往山壁里面蜷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担心地看着前面的杨天奇。   正在逃跑中的杨天奇也觉得有些奇怪,左右看了看,大惊道:“丽娜哪去了?”   他鼓起勇气,回头看了眼,正撞上小王迎面而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绝望地闭上眼,跑不动了。   小王没有看他,越过他,继续向前。   “……???”杨天奇劫后余生,睁开眼看了看,看见小王的目标只在其中一人,迟疑地打量半天,伸手指着那人道,“邱霞,你身上什么东西,快点扔掉!”   邱霞着急忙慌:“我什么有东西,什么东西?啊,我摸到了。”   她捞起来一看,看见乌黑乱糟糟一团,倏忽瞪大了双眼。   “假发?!”   她回头看了眼,看见站在路边的谢黎平安无事,脚崴的冯丽娜和脚软的杨天奇也平平安安,小王直勾勾地冲着自己而来,心里恐惧,拼命默念安慰自己,伸长手,将假发朝小王丢了过去。   “啪。”假发砸在小王脸上。   小王停下脚步,僵硬的手微微颤抖,捡起假发,戴回头上,转身走了。   “咚”,“咚”,“咚”……   很快越过杨天奇,越过冯丽娜,越过谢黎,走远了。   邱霞:“……”   杨天奇:“……”   冯丽娜:“……”   众人听不到动静,停下脚步往回看,见状也愣住了。   “小王追我们,就为了他的假发?”   邱霞苦笑:“似乎就是这样没错。”   大家一时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妈的智障。   或许是作息不健康,小王虽然还是一个未婚男青年,却已经大把大把地掉头发,经常掉得办公室里里外外都是头发,一年不到飞快地秃了。   去植发,去看医生都没用,无奈顶着一头假发出来上班。   假发就是他的生命,谁都不能动。   那时候大家没少因为好奇碰了他的假发惹他发火,没想到现在他连命都没了,大家还是不能碰他的假发。   “行了,我们可以继续回去。”谢黎的话唤回大家,他冷淡地瞟了大家一眼,轻飘飘道,“跑累了,我说过让你们镇定,不听,跑累了也是活该。”   大家有些委屈,谁会知道小王都变行尸了还那么臭美?   走在泥泞的小道上,一时抱怨连天。   “刚刚跑了那一遭,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的肚子又饿了。”   “做了运动就消化得快一点,这个时候,要是能再有一只兔子就好了。”   “还是算了,我现在只求别再出岔子,安安分分地度过中元节,尽快找到出路,平安地出去。”   “说的也对,还是出去好,出去了要什么吃的没有?”   “我要点上五斤麻辣小龙虾,吃到撑!”   “我要去夜市撸串,鸡翅鸭胗烤鱿鱼,什么贵吃什么!”   “我要……”   大家一边留着口水想象,一边发下誓言,连顾忌身材从不多吃的冯丽娜都说,出去后要来一桌澳龙鲍鱼和牛大餐。   谢黎笑了笑,摸了把下巴,思考薛宁宁如果在这里,这个时候会说什么。   她身体不好,平时吃得清淡,丁点油腻麻辣都不能沾。   但是,她其实最爱烧烤火锅等发物,一个月能吃上两回都高兴得要死。读书的时候两人同校,一起吃食堂,她就经常盯着谢黎的餐盘看个不停,过过眼瘾。   谢黎内心柔弱地想着,这回出去,用灵泉调养她的身体,保证让她一个月至少能吃上四回烧烤火锅。   一道红影从眼前掠过。   谢黎脚步一顿,露出凝重的神色。   红影,女人,煞气……是前世那个曾经占据了薛宁宁身体的厉鬼?   他静静地思考着,同时眼神戒备打量四周。   左边没有,右边没有……谢黎忽然觉得不对劲,缓缓地转身,看见身后的同事们竟然全部消失了身影。   不知道哪里来的白色雾气,连绵不断地笼罩过来,遮住了周围的路。   谢黎屏息凝神,谨慎开口:“不知道是哪一位前辈?”   周围十分安静,没有人回答。   谢黎继续环顾四周,忽然开始紧张,因为他听到了从远处飘来的女子歌声。   “三月桃花,你侬我侬,一朝惜别,妾自凋零……”   模糊不清的歌声,隐隐绰绰,空灵幽泣,哀怨而渗人。   配合上周围天色暗沉,白雾连成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的场景,实在是恐怖。   谢黎的心脏剧烈跳动,勉强镇定道:“前辈,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晚辈,尽可直说,晚辈十分乐意效劳。”   一道幽幽的女声响起,如诉如泣:“我要你身边那个女娃娃……”   谢黎心神一跳,故作茫然道:“什么娃娃,前辈是不是看错了,晚辈是个男人,怎么会玩娃娃这种幼稚的东西?”   “少跟我打岔!”女声忽然厉声斥责,尖锐刺耳的嗓音在谢黎身后响起,“我要你身边那个女娃娃!”   谢黎变色:“前辈,晚辈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吗?哈哈哈哈哈……”   诡异难辨的女声忽远忽近,一时在左,一时在右,一时在身后。   谢黎急速转动身体,想要找到这道声音的来源,只是无论多快的速度,都只能看到一道红影快速掠过,完全捕捉不到对方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对方在谢黎的身后放声大笑。   谢黎停住,脸色冷下来:“前辈,你再这样下去,晚辈无法沟通,只能不客气了。”   ……   “不好,你小男朋友遇到了危险!”   荒芜坟茔堆,正在教导女儿道法入门的张长远全身一震,慌乱地飘起来道。   薛宁宁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老田,你帮我看着我女儿,我去救那个臭小子!”   张长远来不及多说,吩咐了一句,身形一闪,化作一个穿古代衙役形象的冥差,消失在薛宁宁面前。   薛宁宁愣住,站起来四周顾盼,没找到一丁点痕迹。   田大富从远处飘了过来,淡定道:“没事的,你爹是冥差,对付小鬼手到擒来,你男朋友什么事也不会有。”   “可是,刚刚爸爸才说阿黎会道法,不会出事……”   如今会道法的阿黎遇到危险了,还需要爸爸去救,可见谢黎遇见的危险绝对不是小事,薛宁宁有些不安,不知道在谢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田大富一愣,也有些担心,只能随口安慰:“那也没有办法,你安心等着。”   薛宁宁露出勉强的表情:“好。”   一人一魂坐在坟茔堆里等待。   过了一会儿,有些不懂事的小鬼飘来飘去,故意吓薛宁宁。   薛宁宁没搭理,垂着眼帘发呆,他们更加来劲,直接在她眼皮子底下跳舞。   田大富是个善人,有善人金光,但是对付这种不害人、顶多就是恶作剧的小鬼还真的没有办法,赶了好几次,叫他们“一边玩去,别来这里瞎胡闹”,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小鬼得意地冲着田大富挤出一个鬼脸,笑嘻嘻地飘来飘去,飘到薛宁宁面前:“嘻嘻,你男朋友要死了,你爸爸也要死了。”   话音落地,薛宁宁倏忽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小鬼一眼。   “你放屁!”   小鬼吓了一大跳,只觉得她的一双眼冷漠如同冬日的寒冰,看谁都像在看死人,让鬼毛骨倏然。   它心惊胆战,忍不住嘟囔道:“你一个人类敢凶我,你大胆!我就要说,就要说,你男朋友要死了,你爸爸要死了,你也要死了……”   “轰!”   不知道从哪里落下的一道玄雷,不偏不倚击向小鬼,小鬼的话还没说话,身影蓦地化作一股青烟没了痕迹。   田大富目瞪口呆,看了眼薛宁宁怒极的脸色,再看向她并拢的双指,喃喃出声:“牛掰。”   才学了一小时不到,就能召出玄雷?   牛掰,牛掰,大写的牛掰!   薛宁宁也没想到自己激动之下能使出这一招,看着还在冒烟的双指,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   忽然,她回过神,高兴地跳起来。   “我要去找阿黎!”   她以为自己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不想拖累阿黎和爸爸,所以老老实实在这里等。   有玄雷就不一样了,她一定可以帮上他们的。 第112章   谢黎正陷入苦战中。   他道法入门,配合灵泉水勉强可以抵抗住厉鬼偷袭,不过厉鬼的厉害之处绝不仅仅是偷袭那么简单。   厉鬼还可以控住周围的环境。   只听她猖狂大笑,四周白雾茫茫,愈发厚重,变得像泥浆一般让人呼吸不过来。谢黎在其中寸步难行,呼吸艰难,还要看清她从哪个方向偷袭,很快就有些捉襟见肘,身体受到阴气侵袭,手脚沉重,失去了灵敏和速度。   “小兔崽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女鬼声音忽远忽近,尖锐刺耳。   “我要你身边那个女娃娃,你给还是不给?”   谢黎唇角嘲弄,没有搭理,直接盘膝坐下,运行道法心经。   空间里的灵泉直接出现在口中,他源源不断地咽下灵泉水,在周围毫无阳气的环境下,艰难地入定,周围浮现一道浅色金光。   ——这是谢黎身上的功德金光。   数世来,谢黎一直坚持做了许多善事。无论是身为明星引导粉丝慈善,还是身为皇帝照顾好黎明百姓,亦或是作为商人多次捐款援助慈善活动,都为他积累了许多功德。   艰难时刻,他可以靠功德金光来自保。   果不其然,有了这浅浅的一层金光,女鬼退避三舍,不敢上前贸然出手。   不过这样更加激怒了女鬼。   “小兔崽子,你莫不是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我?”   “我劝你识相些,尽早想通,不然休怪我辣手摧花!”   谢黎入定,也听到这句话,迷迷糊糊地想,辣手摧花,他又不是花,有病。   要求不被接受,女鬼疯狂起来,再不避讳,张牙舞爪直冲谢黎面门而去。   “铮!”   指甲划在谢黎面前的金光前,发出铁器相交之锋芒,让人神智一沉,心声失守。   女鬼高兴起来,哈哈大笑,更加激烈地往金光上攻击,金光很快消下去一层。   最后只剩下蝉蜕般轻薄的一层,女鬼停下手,又一次问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少废话,来。”   谢黎睁开眼,有些不明白厉鬼为何多次手下留情。他将全身真元聚齐于手心,戒备而谨慎地做好了两败俱伤的准备。   女鬼停在他面前,惨白而画着浓妆的脸上浮现一丝复杂,再不收手,双臂一振,唤出无边白雾,压向谢黎。   谢黎的瞳孔中,清晰地倒影出来一道红色诡异的影子,全身被对方的气势压迫到不能动……   “住手!”   关键时刻,张长远出现在白雾外面,大声叫道。   他的声音有冥界气息,一声吼叫,让女鬼身形一震,飘忽不定起来,谢黎没有停滞,迎着女鬼的来势,一掌挥出。   ……   薛宁宁兴高采烈要去找谢黎。   田大富连忙拦着她:“干闺女,你可千万别这样,你要是去了出点什么事,老张回来非杀了我不可。”   “你和我一起去。”   田大富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她:“我把你当干闺女,你竟然要我去死?!”   薛宁宁茫然:“怎么就是死了呢?”   “你男朋友会道法,你老爹是冥差,他们俩都觉得危险棘手,可见对方一定是个厉害人物。我一个居无定所的魂魄吃饱了撑的跑过去,不就是送菜的吗?”   这样一说,薛宁宁更加担心了。   “不行,我要去看看,不看看我不放心。”   “别啊。”田大富胖墩墩的身形努力地飘起来,追上薛宁宁,劝解道,“你要是去了,也只是让老张他们分心,还不如待在这里,至少不会惹麻烦。”   薛宁宁摇头:“不,我要去看看。”   “不用去了,我回来了。”   谢黎的声音忽然响起,薛宁宁一愣,抬头看过去,见谢黎和张长远一前一后地回来。   张长远飘得快,越过谢黎回到坟茔堆里,一屁股飘落在某块墓碑上,嘴里叫嚷着:“老胳膊老腿跑去救人,回来却没有担心挂念,我还不如不去。”   谢黎掩盖着嘴角血迹,一拐一拐地走近:“宁宁。”   薛宁宁大惊:“你哪里受伤了?”   “一点小伤,没事。”谢黎安慰她一句,转头看四周,“他们没有回来?”   “谁?”   “杨天奇、冯丽娜他们……”谢黎解释道,“我们没有找到小王的尸体,回来的时候倒是遇见厉鬼,大家分散了。因为厉鬼主要对付我,我以为他们都能安全回来,现在却没看到他们。”   薛宁宁才不关心他们如何,握着谢黎的手臂:“你先坐下,我看看你的伤口。”   谢黎一脸无奈:“这个不是什么重伤,我歇歇就好了。”   张长远酸唧唧道:“让他歇歇,调息几个来回就行,很快就好了,没必要担心。”   薛宁宁不赞同:“阿黎都吐血了,再怎么调息,失去的血也不会回来,现在身体虚弱,爸爸你就别说他了。”   张长远落个没趣,悻悻然地转头,和田大富说起话来。   最后,二人二鬼一致决定,还是要出去寻找那些走失的同事。   “你出了龙华山,要面对俗世的人际关系。十几个同事,死一两个还好,要是全都死光了,就你们两个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恶意的揣测。”   张长远为女儿着想,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薛宁宁连连点头,心里暖洋洋的。   爸爸在身边,阿黎在身边,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了。   可惜啊……   幸福都是被人打破的。   张长远先感受到了空气里的压迫,脸色一变,挡在女儿身前:“不好,那个女鬼追来了。”   谢黎一听,屏息凝神,警戒地环顾四周,同时暗暗地保护薛宁宁,不让她受伤害。   红衣一闪,脸色青白的女鬼出现在大家面前。   她高高地浮在空中,扫过田大富、张长远、薛宁宁……视线停留在谢黎身上。   “小兔崽子,你刚刚打伤了我。”   谢黎二话不说,先出了一掌,打断女鬼的话,击在女鬼身上,一人一鬼激烈地缠斗起来。   阴气肆虐,阳气如幼小的鱼苗,在巨大的湖泊里挣扎求生。   突然,阴气大涨,原来是女鬼献祭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阴气,在天空中制造了一片雾蒙蒙的幻境,又强行唤出一轮红色月亮。这看似断臂自残的一幕,反而让空气中的阴气借助月华找到了着力点,汹涌地涌来,甚至一度形成了旋涡。   在这样浓厚的阴气中,谢黎脸色飞快地惨白下去,身上染了一层冰霜,不能移动。   “敢伤姑奶奶,姑奶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落地,巨大的白色手掌从天而降,压在谢黎身上……   手掌移开,地上只残留一滩冻结的血肉。   薛宁宁猝不及防看见这幅场景,大脑如同受到重击,心神震荡,表情一片空白。   阿黎死了?   “啊啊啊啊!!!”   凄厉的叫喊声从薛宁宁口中发出,红月飞快地黯淡下去,周围浓厚成白雾的阴气如旋涡转动,被她吸收。   她眼眶流下红色的血泪。   “你杀了阿黎,我要你偿命!” 第113章   白色而耀眼的粗壮雷电划破云层,直劈女鬼而去。   红衣女鬼徒然变色,黑色发丝疯狂蔓延,控制着阴气抵挡玄雷,身影飞快地往后退,妄图避开。   “轰!”   一道雷击向女鬼,女鬼的头发从中间截断,红色的血衣烧焦腐烂,散发出一股恶臭,全身上下燃起不灭的紫色火焰。   “啊啊啊!!”   女鬼发出惨烈的大叫,从空中掉落地面,在地上疯狂地打滚,全身裹挟的阴气弥散开,身影变得若隐若现,单薄而痛苦。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又是一道雷鸣。   “轰!”   “轰!”   “轰!”   “轰!”   ……   十几道雷之后,女鬼状态凄惨,奄奄一息,摊在地上全身焦臭。   她有些慌乱,看着薛宁宁,故作镇定,发出得意而嘲讽的虚弱笑声:“小丫头,你再砸一道雷,你的谢郎就真的再也救不回来了。”   薛宁宁再度扬起的手忽然僵住,看着女鬼,迟疑地放了下来。   “你说什么?”   “我说……”   女鬼声音变得含糊不清,薛宁宁还要追问,眼角余光却看见旁边属于谢黎的那滩冻结的血肉,忽然化为黑色雾气飘然散开。   张长远忽然醒悟,震惊道:“囡囡,那个不是谢黎!”   薛宁宁露出一丝隐含惶恐的惊喜:“不是阿黎?”   “肯定不是谢黎,只是阴气化出来的假货。”张长远懊恼地拍了拍大腿,“没想到终日打雁,终被雁啄,我竟然也有被鬼遮眼的一天。”   薛宁宁一听,喜上眉梢,连忙去看女鬼确认这件事的真伪,却发现女鬼不知道何时消失了。   “人呢?”   “小丫头,别找我了。你很幸运,我放过你了。”   对方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然后是一声叹息,似乎在羡慕妒忌,又似乎在感怀往事,凉薄入心,最后归于无声。   薛宁宁一愣,转圈寻找女鬼的踪迹。   “等等,你别走!你给我出来,先说清楚阿黎到底在哪再走!”   没有回音。   薛宁宁皱着脸,恨恨地咬唇。   ……   另一边。   层层白雾中,谢黎睁开眼,看着周围白雾散去后的场景,皱了皱眉。   这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宅院,梧桐叶,香樟木,台阶前种了一丛翠竹,到处布置了红色的喜纸和灯笼。   他站起来,伸手去触碰眼前的竹叶。   碰了个空。   “这是怎么回事?”谢黎喃喃着,却听到墙外传来爆竹声,以及各种吹拉弹唱,贺喜声。   他果断地穿墙而出。   墙外又是另一番天地,喜气洋洋,人来人往。   谢黎有些摸不着头脑,四处寻找出路,直到他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穿着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子,愤然扯下红盖头,悲伤地四周寻找什么。   喜乐停了下来。   有人走上前安慰她,试图拦下她,又有人扶来一个面色病弱的少年,带到她面前说了什么。她脸色大变,推开面前的人,转身跑了出去。   谢黎皱眉追上去查看情况。   女子熟门熟路,穿着一身嫁衣在大街上奔走,到了某个满楼红袖招展的街道,辨别了方向,继续走。   路过一处拐角,一辆马车驶出,和她撞上。   女子摔倒在地,马匹惊慌,蹄子落在她身上,踩出一滩血迹,她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马车,死去了……   在她死去的原地,一个影子冒了出来,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的尸体。   马车里问:“怎么回事?”   车夫掀开帘子,惶恐解释。   车里,一个俊秀的贵公子搂抱着娇媚的花娘,随意地瞥了外面一眼,露出一丝震惊。   很快,他压下这抹震惊,眼底流露出喜色,抱着身边的花娘亲了一口,说:“哈哈哈,那个想要嫁给我的丑八怪死了,本公子正好娶你进门。”   “砰!”   贵公子的这句话落,周围的环境像玻璃镜面一样裂开。   ——这是女鬼的记忆。   谢黎皱眉,不解女鬼让自己看这些干什么。   镜头再一次转换。   谢黎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开始的那座宅院里。   此时距离女鬼成亲,似乎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那些布置的喜纸,都随着风吹雨打掉色破损了。   周围人心惶惶,窃窃私语,在嘀咕女鬼的事情。   “表姑娘一定是心里有怨气,变成鬼都要回来。”   “快闭嘴,小心如夫人听到撕了你的嘴。”   “我就是在你们面前过个嘴瘾,到了如夫人面前不会说的,放心,我没那么笨。”   “唉,还是少说为妙。”   “我就担心,你们说,上个月请来的大师也不顶用,这回这个能不能行。”   “难说,表姑娘还没进门,就死在了少爷的马车前,心里一定很怨恨。而且上个月的大师都说了,表姑娘怨气太足,全天下已经没人能制住她了。”   “也难怪,表姑娘的姿色是平庸了些,不如如夫人出众……”   从丫鬟婆子们的议论中,谢黎渐渐勾画出了女鬼的过往和形象。   那是一个父母双亡,带着巨额身家投奔外祖母的女子,和大表哥从小指腹为婚,心里爱慕大表哥。没想到表哥嫌弃她长的一般,并不愿意,反而恋慕上了外面的花娘,从她手里骗钱,给花娘赎身,还要迎娶花娘过门。   大婚之日,大表哥逃婚,就是带着她的钱财去青楼接花娘回府的,结果阴差阳错,竟然撞死了她。   她死之后,外祖母为孙子的名声着想,污蔑她大婚日私奔,让她死后也不安宁。   她在冥界受到不公正的处罚,愤然逃出,借七七回魂之日,滞留阳间,才知道大表哥已经纳了花娘为如夫人,而外祖母家无一人反对,绝望之下,将外祖母家折腾得天翻地覆。   大表哥和如夫人多次受到惊吓,一病不起。   外祖母家狠心请来大师,想要置她于死地,她日渐黑化,复仇的对象扩散到了这个家所有人,连那天倒霉,被拉来顶替大表哥拜堂的病弱二表哥也没放过。   这个幻境特别的长。   谢黎亲眼看着已经变成了那个熟悉形象的女鬼,一点点折磨着这个家的所有人,直到主子们老老少少死的死,病的病,全都不久于人世,只有大表哥一人和如夫人两人活着。   他们相互折磨打骂对方。一个怪如夫人勾引自己,害得他没有娶表妹过门,害死了表妹,现在家破人亡,一个怪大表哥花心多情,她好好的花魁不做,嫁给他只能做妾不说,还要忍受厉鬼的折磨,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   最后,谢黎看见女鬼冷冷地笑了,爬进屋子,朝着苟延残喘的贵公子伸出了手……   “砰!”又是一声,周围的环境像玻璃镜面一样裂开。   眼前蓦地白光一闪,谢黎回到了白雾朦胧的场景中。   “你比大表哥好,比他有担当。即便不喜欢那个女娃娃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她。”   熟悉的诡异女声叹息道:“你身边那个女娃娃也很好……”   谢黎毫不谦虚地应下这句话:“她自然是最好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眼中,薛宁宁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女孩。   “呵。”女鬼笑了,身形消失。   随着她的离开,白雾散去,周围又能看清环境——熟悉的小道,熟悉的场景。   不远处,杨天奇、冯丽娜等人惊喜和他打招呼。   “谢黎,你刚刚去哪儿了,我们到处找没找到你。”   “我还想问,你们去哪儿了。”谢黎擦干嘴角的血渍,站起来,不想吓到这些人,一副没事人模样。   杨天奇:“我们什么地方都没去,好好地跟在你后面走,起了一阵白雾,看不清你的人在哪里,好几个女孩子差点都吓哭了,哈哈,还好你出现了。”   “我没去哪,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谢黎随口解释,示意道,“走,继续回去。”   女鬼刚才的话,让他忍不住猜测,女鬼刚才不见,应该是去找了薛宁宁。   也不知道薛宁宁有没有事,他要赶快回去看一看。   回去路上,谢黎脚步不停,看起来悠闲而放松,其实心里暗自戒备女鬼再次出现。   但是直到回到坟茔堆,见到薛宁宁,女鬼也没有再出现。   这一关勉强算是过了。   可是——   不知道女鬼对薛宁宁做了什么,小姑娘看到他的时候,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   谢黎无奈又怜惜地刮了刮薛宁宁的鼻尖。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还不都是你害得,你都不知道,我刚刚看到什么,那个女鬼骗我,装成你,死在我面前,我……”   薛宁宁哭得说不下去,柔弱苍白的脸色梨花带雨,扑进谢黎怀里。   谢黎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   “下次你要去冒险,带上我一起。”   “好,我带上你。”   “不准忽悠我,你现在答应我了,可不准以后又骗我。”   “不会,我不舍得骗你。”   对于薛宁宁这样子的女孩子,他本来并不喜欢,只觉得菟丝子太过脆弱,失去了大树就无法独立生存,毫无自己的人格。可是,当一个女孩子全身心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必须承认,被独一无二地爱着的感觉,十分之好。   ……   安慰好了薛宁宁,没有再出奇奇怪怪的事情,两个小时后,谢黎成功带着大家找到了龙华山的出口。   “伯父,我们就要离开龙华山了。”   他搂着薛宁宁站在出口处,回头和张长远道:“你如果想宁宁,可以托梦给宁宁,我们随时可以去墓园拜祭你。”   张长远的墓在聊城的联合墓地,要去探望非常方便,到了地方再点上请神香,就可以召张长远来相见,比来龙华山见面方便多了。   只要薛宁宁高兴,谢黎不在乎带着她多去看张长远几次。   张长远却并不领情,表情嫌弃道:“只要你好好照顾我的囡囡,别让她伤心,拜不拜祭都无所谓,我也不缺那点香火。”   “爸爸。”薛宁宁露出无奈的表情,“你缺不缺是一回事,阿黎和我孝敬你,你能不能别总是嫌弃他。”   张长远一愣,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好好好,我不嫌弃他。谁叫你就是看上了他,我这个老爹也没有办法。”   他叹口气,脸上流露出一种老父亲般“女大不中留”的郁闷。   其他人见状,纷纷来和张长远告别,一波之后,张长远成功地忘了刚才的事情,又乐呵起来。   忽然,他想到什么,问谢黎:“对了,小谢,你买房了吗?”   这个问题一出,周围安静下来。   同事们的眼中流露出同样的恐惧,来了,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来了。   大家一起看向谢黎。   谢黎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在众人的目光下,却忍不住有了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目前还没有。”   “什么?”张长远故作惊讶,“伯父也不是要逼你,可是现在这个大环境,你连套房都没有,将来怎么养囡囡?”   “我会努力的。”   “你打算努力多少年呢?”   谢黎一顿,想了想道:“两年时间可以吗?”   他保守地说了一个时间,如果张长远嫌弃,还可以加快。可是他这句话,却让正打算夸夸其谈说什么的张长远猛地愣住,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田大富飘了过来。   “年轻人不要太心浮气躁,两年时间怎么可能买房?”   他和张长远使了个眼色,张长远摆手不想再理,没办法,田大富只能自己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轻声解释道:“是这样的,年轻人,我想你也看出来了,其实我并没有死,只是被吓掉了魂,飘到了龙华山。我想委托你,将我的魂魄送回田家,我会提供一份足够你买房娶妻生子的谢礼。”   谢黎一顿,扫过张长远和田大富,露出一个微妙表情。   其实他早就看出田大富的魂魄有异,只是张长远没说,看起来打算亲自送回去,他也没有打算插手。   没想到张长远如今将这笔生意让给了他,这是要给他一个赚钱的机会,让他早日迎娶薛宁宁吗?   谢黎脸色自若:“原来是这种小事,田先生客气了,为客户服务,一向是我们天师的职责所在。”   你什么时候成天师了?谢黎身边的薛宁宁眨了眨眼。   谢黎敲了下她的脑袋,明目张胆地冲她使眼色,还要不要房子了?   薛宁宁小脸皱成一团,最终决定——要。   为了房子,她站回谢黎身后,看着谢黎怎么忽悠田大富,又怎么谈好价钱,定下了这笔生意。   周围的同事脸色充满了羡慕……   虽然谢黎和田大富商量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大家听不清酬劳具体多少,可是想想田爸爸的身家,就知道这笔酬劳一定是个天文数字,能够少奋斗好几十年的那种。   几分钟后,田大富激动道:“太好了,多谢谢天师。”   谢黎满意颔首,捏了捏薛宁宁的食指,思考着婚礼怎么办。   ……   龙华山失踪人员的重新归来,在当地引起了重大的热议。   深山里迷路六天,死亡一人,另外十六人也狼狈不堪,搜救队都觉得是个奇迹。安置好了大家,他们帮忙联系了众人的家人来接人。   杨家的人派了豪车和保镖来接杨天奇,其他人也各自有家人来接,只有谢黎、薛宁宁和冯丽娜没有人来接。   冯丽娜一愣诧异。   杨天奇皱着眉,也觉得奇怪:“要不然丽娜你先坐我的车回去,我送你回家。”   冯丽娜失落地点头:“好。”   等她也上了车走掉,只剩下谢黎和薛宁宁。   谢黎和薛宁宁都一脸坦然。   两人是小城市出来的,父母并不在龙华城,这时候没有人来接也正常。   他们搭了搜救队的车离开山区,回到当时落榻的酒店,补上酒店房费,要回行李,乘车回了市区。   “我明天去公司辞职,然后去北京送田先生,你怎么办?”   薛宁宁歪头思考:“带上我,会不会累赘?”   “不会。”   “那我和你一起去。”   “好,我带你去看长城。”   约好了一起辞职,谢黎摸了摸薛宁宁的脑袋,看着她回主卧,自己也回次卧,放出了田大富。   田大富是个意外离体的魂魄,受不得太阳光照射,还是张长远提供了一块碎玉,让他暂时栖身,谢黎才将他带回了家里。   “田先生,你就在这里凑合一晚,我们明天下午就上飞机,晚上到北京,到时候就可以送你回家了。”   可以回家,田大富一开始很高兴,出来之后想多事情,反而有些落落寡欢。   “年轻人,你说我到底是怎么离魂的?搞不清这个问题,我回去也不安生。”   谢黎思索半响,摇头道:“这个问题我有一些猜测,不过要见到你的身体才能确认,目前还没有定论。”   “要是随便吓吓都会魂魄出窍,这世上得有多少植物人?依我看,肯定是有人暗地里陷害我。”   “田先生有怀疑的对象吗?”   “有倒是有一个,我不愿意怀疑……”田大富胖胖的脸上充满了沮丧,“我死了,谁的好处最大?。”   谢黎:“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唉,不说了不说了,我先去休息。”   田大富似乎也不想多说,呲溜一声,一溜烟钻回了碎玉里。   谢黎一愣,想到什么,拿出手机。   田大富的资料百度上有,稍微了一番,就能知道田大富的情况。   田大富并不是靠祖上余荫起来的二世祖,而是白手起家,一个人打拼出如今的商业帝国。年轻的时候,他忙于事业,疏忽了家庭,导致妻子出轨隔壁老王,和他离婚,带着孩子走了。   等到田大富事业有成,前妻又将孩子送了回来。   田大富多年单身,没有孩子,忽然冒出来一个十六岁的儿子,欣然接受,送儿子出国读商科,毕业后又召回国内,慢慢接手公司的事情。   所以说,他和这个半路回来的儿子关系并不算亲密,父子俩十分疏远。   如今这个儿子已经二十八了,对公司的事物得心应手,如果他真的动了歪心思,嫌弃田大富碍手碍脚,还真的有可能。   不过,谢黎摸了摸下巴,一切都等明天到了北京再说。   ……   第二天,谢黎和薛宁宁收拾妥当,去公司递交辞职报告。   “谢组长,你回来了?”   “谢组长早上好。”   “谢组长好。”   一路上遇见不少人,大家礼貌地打过招呼之后各自散了,只有一个女青年期期艾艾地问道:“谢组长,你知道冯总家出事了吗?”   “这个倒是不知道。”谢黎并不在意,“怎么了?”   女青年看了眼薛宁宁,见谢黎没有叫薛宁宁离开,悻悻然地撇嘴,继续道:“冯副经理不是和你一起在龙华山失踪了吗,六天没有消息。咱们这些普通人,别说失踪六天,失踪六十天父母都还在等,冯副经理就可怜了,她失踪第五天,冯总就把她的职位撤了,另外空降了一个女人来接替她的职位。”   “那个新来的,我见过,眼睛鼻子和冯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啧啧。”   谢黎一愣,忍不住看了眼薛宁宁。   薛宁宁没有因为女青年提起冯丽娜而生气,也没有因为女青年的轻视而生气,反倒因为听到冯丽娜的遭遇而气愤不已。   她握紧拳头,气愤道:“冯总怎么能这样!冯副经理多敬爱他啊,他竟然,他竟然……”   薛宁宁说不下去了,看了眼外面,飞快地低下头。   冯丽娜一笑,从玻璃大门外走进:“我没事,谢谢你为我打抱不平。”   她脸色暗沉,眼下青黑,可见昨晚经过了一场大战。不过精神倒是还好,目光神采奕奕,似乎找到了新的目标。   “那个老东西,我才失踪六天,就迫不及待要接外面的私生女回家,也不看看我答不答应。”   冯丽娜抱臂,一副御姐形象,冷冷地说完这句话,看向被吓到的薛宁宁,有些抱歉地展颜一笑:“吓到你了?”   薛宁宁摇头。   “那就好。”   冯丽娜松了口秀,干咳一声,尴尬地左望右望,不好意思道:“薛宁宁,我必须承认,你是个好姑娘,比我心胸大方,和谢黎在一起可惜了。”   谢黎一愣。   冯丽娜飞快地继续道:“他就和我爸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对你好,也对外面的女人动心。当时我追他的时候,就看出这一点了,你可千万别信他的鬼话,和他在一起。”   谢黎露出忍耐的脸色:“冯丽娜,你再在宁宁面前抹黑我,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别忘了,你现在要和你爸争权,还要我们这些小员工战队。”   冯丽娜飞快地闭嘴了,可是还在不服气的嘟囔:“本来就是。”   谢黎哭笑不得。   薛宁宁晃晃他的手臂,乖巧贴心道:“阿黎,我相信你的话。” 第114章   谢黎忍不住一笑。   老实说,这个世界的事情很多,他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嫌弃,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薛宁宁。   她乖巧听话到让人心疼。   谢黎心疼她、怜惜她,愿意为她付出,半点不觉得辛苦,才心态平和。   其实说老实话,女孩子有薛宁宁这样的性格并不好,因为那样执着而偏执,如果遇上了渣男,下场注定很凄惨。   可是,既然薛宁宁独一无二、幸运地遇上了谢黎,能够在谢黎的保护下活得像个公主,又为何要她走出象牙塔,脱下水晶鞋呢?   谢黎愿意守护她脆弱而微小的梦。   他敲了薛宁宁脑门一下:“别拍马屁,快点去按电梯。”   薛宁宁摸摸脑袋,露出一个故作烦恼的表情,小跑着去按电梯了。   谢黎冲着冯丽娜颔首示意,迈步跟了上去。   虽然说着站队之类的话,可事实上,他手里正捏着辞职报告,和冯丽娜注定不会有交集,完全无需假模假式地道别。   这样也好,免得让薛宁宁多想。   看着薛宁宁按了电梯键,咬唇回头偷看,一副担心又害怕的样子,他步子快了几分,上前揽过女孩:“我们一起去人事部。”   “好。”薛宁宁高兴地笑眯了眼。   谢黎还有些积蓄,此去北京,或许还会另有收获,也没在乎剩下的工资,递交了辞职报告,就开始收拾东西离开。   也不知道冯丽娜知道他们偷跑的行为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为了薛宁宁,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这家公司了。   只希望这个前世犯了错误,最终下场不太好的女孩子,能看得见身边的有心人,珍惜一二。   ……   飞机落地。   谢黎和薛宁宁出机场,打了辆车到预定好的酒店,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按照田大富的指点,找到田中地产外面,拨通了田子安的手机号。   田子安就是田大富那个半路回家的儿子。   听到手机里传来电话接通的声音,谢黎看了眼碎玉,开口道:“你好,请问是田子安先生吗?”   “抱歉,您误会了,我是小田总的特助,小姓王,小田总正在开会,有什么事需要我代传吗?”   谢黎有些意外,接着道:“这样吗?我是田大富先生的养生顾问,最近半个月一直没有联系上田大富先生,想请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田大富已经魂魄出窍半个月有余,外界不知道这个消息,是被田子安封锁了,所以谢黎直接报出日期,这样才有几率取信田子安,和他见面。   毕竟,田子安是首富之子,在华国也是名人一个,不是那么好见到的。   没想到,一听到谢黎的身份,电话对面殷勤而礼貌的人疏忽冷淡下来,心不在焉道:“这样啊,这个我不清楚,小田总开会出来,我会和他说这件事的。”   谢黎一愣,皱眉试探问:“我正在贵公司楼下,或许我可以上去等?”   “不方便。”   “好,那就算了,麻烦您了。”   谢黎挂掉手机,思考半天,薛宁宁好奇问:“怎么了?”   “我们今天可能见不到人了。”   “不是说在开会吗?开完会就可以见了。”薛宁宁盲目地相信谢黎,十分乐观地歪头道,“要是见不到也无所谓,我们明天再来就好了。”   谢黎没说话,不在意道:“算了,我们先等。”   他和薛宁宁在附近找了个咖啡厅,一边吃东西一边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天。   看着外面匆匆忙忙下班的白领们,谢黎叫醒撑着下巴打瞌睡的薛宁宁:“我们先回酒店。”   薛宁宁清醒过来,揉着下巴处的红印子,看了看外面天色,苦闷道:“真的见不到人啊……好麻烦。”   “帮人帮到底,别怕麻烦。”   反正越麻烦,到时候从田大富手上得到的报酬才会越多,没什么不好的。   就这样,谢黎和薛宁宁每天都来田中地产楼下等待,一连五天,没见到田子安,将田大富愧疚得五体投地。   “这个臭小子,一点也不关心我的死活!”   要不是田家在安保力量十分严谨、外人根本进不去的高档别墅区,田大富早就想让谢黎直接送他回家,醒来好好地教育儿子一顿了。   “都带上我的名字了,他竟然没来见你!”   难道他辛苦养大的儿子,真的想谋划他的财产?   田大富不愿意相信这个可能,又被眼前的现实所打击,脸色难看地缩在角落里不说话。   谢黎干咳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慢悠悠开口:“你如果没有别的办法,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简单,你给他托个梦。”   田大富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站起来:“对啊!”   意外离体的魂魄并没有托梦的能力,可是谢黎和薛宁宁在这儿,有两位天赋卓绝的大师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谢黎和薛宁宁出门买了朱砂、黄纸之流,晚上做了点手段。   第二天,谢黎刚起床,就听到酒店的房门被敲响。   他神色不变,慢悠悠地洗漱,慢悠悠地换上衣服,慢悠悠地叫醒了薛宁宁,一切收拾妥当,才面无表情地拉开门。   “大师,你好,我是田子安。”   门外的男人长得和田大富十分像,一看就是田大富的儿子,短短的眉毛,略有些胖的脸,透露出一种喜庆而老实的气质。   看见谢黎拉开门,他笑容满面道:“百闻不如见面,谢大师风采卓绝,实在是青年才俊啊。”   谢黎点头:“小田总好。”   “咳。”田子安尴尬地干咳一声,“我有事找谢大师,不过这里说话有些不方便……”   “我们去餐厅说。”   酒店自带的餐厅里,谢黎带上薛宁宁一起,和田子安进行了一场友好的交谈。   具体的交谈内容为田大富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救回来,救回来之后给多少报酬之类,场面一度白热化,十分的热闹。   而在不远处,王特助皱眉看着他们,心里有些不安。   一开始接到陌生电话,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才有小田总的私人手机号。后来得知对方只是一个营养师,地位徒然降低,有些鄙视,觉得不就是大田总的营养师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挂断电话后就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没想到,小田总竟然会亲自来见他们,不仅如此,小田总那样的身份,竟然还在门外等了整整二十分钟。   可恶,如果对方身份那么重要,他没有通报对方的电话,对方和小田总告他的状怎么办?   王特助握着拳,坐在椅子上,不停地交换两条腿的位置,显得坐立不安。   对面的二助看了他一眼,好声好气道:“王特助,你要是想上卫生间就去,小田总如果要出发,我马上联系你。”   “不,不用了。”王特助掩饰性地笑了笑,勉强冷静下来。   这时候,谢黎和田子安的交谈也到了差不多的阶段。   “小田总要是不相信,这件事就此作罢!”   “别,大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你要是不喜欢我问就算了,我们现在去我家看看我父亲如何?”   谢黎脸色淡淡:“并不是不喜欢,只是术业有专攻,这些事情和外人解释起来太过麻烦。”   “哈哈,是我逾越了。”   田子安笑着,站起来,招手示意王特助开车来,他要带谢黎两人回家。   王特助脸色僵硬,也不叫二助去跑腿,亲自去开车来。   到了田家之后,谢黎和薛宁宁上了三楼,王特助和其他人反而被留在客厅喝茶,他愈加感觉到谢黎的身份不凡。   而自己这个得罪了他的人,下场只怕不好。   王特助咬牙,又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背着小田总做出的事情,垂着头,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露出阴狠的凶光。   ……   “谢大师,我父亲的状态如何?”   田子安领着谢黎和薛宁宁上楼,到了一件摆了许多医用设备的房间,示意床上的病人,开口道。   正在值班的医生从书桌前站起来,迟疑地看向谢黎。   田子安摆手:“你坐着,我带大师来看看。”   值班医生露出怀疑的目光,大师,什么大师?小田总不会急病乱投医,搞封建迷信。   他目光如束,牢牢地盯着谢黎的动作,想要劝田子安放弃这些不靠谱的东西。   谢黎沐浴在他目光中,倒是自然淡定,看了眼床上田大富的身体,见他身上笼罩着一股黑色的丝线,开口道:“暂时死不了,不过也没多久活。小田总如果有空闲,还是尽快准备好我需要的东西,我也好尽早召回大田总。”   “什么召回不召回的,你想要对田先生的身体做什么?”值班医生鼓起勇气,抱着一种大无畏的精神站出来,“我告诉你,生病了就要看医生,搞那一套奇奇怪怪的东西是没用的,你少来这里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谢黎一愣,看了眼值班医生。   “看我做什么?我不会轻易被你吓住的。我告诉你,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要坚持科学,崇尚科学……”   “宁宁,你来。”谢黎回头和薛宁宁说。   薛宁宁点头,站出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叠符纸,挑了半天,挑出来一张见鬼符,两指并拢夹着,“轰”一声燃起火焰,扔在值班医生面前。   “你,你们要干什么?”   那么近的距离,值班医生清清楚楚地看着符纸着火,还没想明白这个魔术怎么变的,就见对方把符纸烧剩下的灰丢在脚下,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他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视线里看到的东西和以前大不一样,笼上了一层不祥的黑色不说,还有黑色的丝线在缓慢的移动,朝着床上躺着的病人而去。   “这是什么?”   薛宁宁自豪道:“帮你开个天眼,让你见见鬼。”   “胡说八道,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值班医生有些心虚,又死要面子,强撑着说了一句,忽然看见面前冒出一个人影,那熟悉的五官,分明是床上的病人。他大吃一惊,看向病床,上面明明还有人,眼前的人影又是哪里来的,难道是虚拟投影?   “你也能看见我?”田大富白天都待在碎玉里休养生息,忽然被谢黎叫出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看见面前的医生一双眼直溜溜地盯着自己,有些高兴地打了个招呼,“年轻人,你好啊。”   “砰!”值班医生猝不及防,惊恐地向后躲,不小心碰倒了悬挂掉皮的架子,连人带架子摔成一团。   田大富愣住,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哈哈,吓到你了。”   值班医生没说话,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这下田大富有些受伤了:“我有这么吓人吗?我明明是个很亲和的人。”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晕了?”   另一边,田子安没有吸收见鬼符,看不见亲爹田大富身影,只看见值班医生慌里慌张地倒在地上,然后又突然晕倒,纳闷地开口。   这一开口,立刻吸引了田大富的注意力。   “快,快给他开阴阳眼,我要好好地教训这个儿子!”   薛宁宁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丢出一张见鬼符。   田子安看清眼前的变化,身体一僵,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老爹,你真的没死啊!”   “臭小子,我怎么可能会死,我要是死,也是被你这个臭小子气死的!”   田大富追上去打人,田子安连忙逃跑,一边逃跑一边叫道:“老爹,我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这几天你昏迷,那些股东就像嗅到鲜血的鲨鱼,一个个都想从我身上咬下几块肉,我晚上睡觉都睡不安心,老爹,我真的想你……”   这句话一出,田大富停下手,露出迟疑表情。   儿子难道不是幕后黑手?   看着田子安老老实实的模样,他心里半信半疑,看向谢黎。   谢黎摇了摇头:“我看不到他身上的因果。”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魂魄离体的事情不是田子安做的,田大富松了口起,十分欣慰,放心了。   不过,有些事情也要好好地理论。   “你小子还好意思说,想我,谢大师报了我名字找你,你一个消息都没回,这也叫想我?”   田子安愣住,露出迟疑目光:“谢大师找过我?我不知道啊。”   想起这几天父亲昏迷,他忙于应付股东,手机放在了助理身上,他沉下脸,露出一个呲牙的表情。   “应该是我身边有人吃里扒外,这件事我会给谢大师一个交代的。”   “不要紧,我也不在意这个。”   谢黎松松地开口,牵过薛宁宁的手,慢悠悠道:“两张见鬼符,诚惠二十万,账号XXXXXXXX……”   田子安傻眼了,还好他见惯大风大浪,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哈哈,好,我马上叫人打钱,谢大师辛苦了,今晚不如在家里住下如何?”   叛徒的事情先不说,亲眼见到老爹,对谢黎两人还有所怀疑的田子安彻底放心,态度更加友好,邀请谢黎在家里住下,立刻就叫人打了钱,然后马上就叫人全国各地去搜罗他需要的道器。   谢黎可有可无地点头。   他道术不精,所以需要用一些辅助设备。不过他也说过,如果田家愿意等,他再有二十天就能晋级,到时候无需道器也可以让田大富清醒,是田家父子不差钱,婉拒了这个提议,坚持要尽快叫醒田大富,他才列出了一张单子,让田子安去采购。   他们愿意花钱就花钱,谢黎心想,这几天正好歇一歇。   于是,接下来七天,他和薛宁宁都在田家吃住,时不时外出游玩,今天去故宫,明天去长城。   七天之后,需要的东西齐了,招魂仪式正式开始。   ……   今天的日子不算好,月光稀稀疏疏的,笼在乌云里。   田家别墅后花园,摆了一张桌案,一张病床。   桌案摆满了香炉、黄符、糯米、桃木剑等物品,病床上自然就是田大富的身体,值班医生守在旁边,看着谢黎和薛宁宁,欲言又止。   他真的没想到世上真的有鬼,面对这两位被他得罪的大师,既心虚又想讨好。   谢黎倒是没注意到他,举着桃木剑,凝神写上朱砂符咒,一剑挥出,天边响起一声沉闷的雷击声。   “开始。”   谢黎开口,吩咐薛宁宁摆上清水和符纸,预备开坛。   田大富是受了陷害才会魂魄离体,他要将田大富的魂魄叫回体内,不仅仅需要田子安这个亲儿子,还需要和幕后下手的人斗法,不然也不会需要准备这么多东西。   这是一场硬仗!   一旁,田子安目光炯炯地盯着看,似乎十分期待谢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可惜让他失望了,虽然谢黎斗法时十分凶险,可是普通人并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谢黎挥舞着一把桃木剑在和看不见的地方争斗。   即使这样,也很有几分危险的气势蔓延开。   “大师不会出事?”   田子安屏气凝神,担心地自语了一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转过头一愣:“妈,你怎么来了?”   出现的贵妇人推开田子安,冲上去要推谢黎。   “你想对我老公做什么?!”   谢黎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忽然撞上来,一剑挥出,巨大的力量将贵妇人砸个正着,“砰!”一声,对方飞出两米远,摊在地上生死不知。   谢黎愣住了。   “谢大师,别管她,继续。”田子安回过神,戒备地瞥了贵妇人一眼,又看了眼跟着贵妇人而来的王特助,露出阴狠的表情,“我说是谁通风报信,原来是你。”   王特助吓了一跳,扑上去推了推贵妇人:“太太,太太,你醒醒啊。”   谢黎冷静下来,继续自己的任务,直到一声裂帛之声响起,幕后人的阻碍彻底消失,他才将田大富的魂魄送回身体里,回头看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个时候,田大富先醒了,咳咳两声,伸出手招呼道:“咳,儿子,过来扶我一把。”   田子安激动地跳过来,惊喜道:“来了,老爹。”   田大富的清醒,不但让值班医生再一次刷新了世界观,也让地上刚刚清醒过来的贵妇人神情委顿。   “你竟然醒了。”   “我再不醒,岂不是要趁了你的意。”   这一出豪门恩怨,谢黎没有心情掺和,扫了面前几人,冲着薛宁宁招手。   薛宁宁立刻小心地凑近他耳边:“怎么了,有事吗?”   “这么晚了,累不累,我们回房间睡觉。”   薛宁宁有些不情愿:“这里的热闹还没看完……”   “我们要有为客户服务的道德理念!”   “好……”   谢黎摸了摸薛宁宁的脑袋,抄起桌案上剩下的朱砂黄符和一面八卦镜,和女孩一起悄无声息地退出后花园,回了楼上的客房。   “行了,想看热闹就过来看。”   谢黎盘膝坐在地板上,用八卦镜摆出了一个阵势,示意薛宁宁来看。   薛宁宁眼睛一亮,立刻跳了过来。   两人安静地看着八卦镜浮现的东西。   因为距离很近,镜子里映出的东西倒是难得的清楚。   田大富:“你做过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谢大师已经和我说了,我这段时间昏迷,就是你送来的那尊古木雕引起的。我说你十多年不回国,好端端地寄一份礼物给我做什么,原来是最毒妇人心。”   贵妇人:“你胡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田大富:“那你刚刚撞开谢大师做什么?”   贵妇人:“我,我冲进来就看见他举着剑,怕他对你不利,想要救你才冲出去的。”   田大富:“这话,你自己摸着良心问,我会信吗?”   贵妇人:“子安,你来说,你爸不相信我,你信不信我?”   田子安:“妈,你先说清楚,今晚你为什么会过来。”   贵妇人:“好啊,你也不相信我。我就不该听到你爸生病的消息跑来探望你们。我走,行了!”   田大富:“站住,想走没那么容易!你先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我田家的门,可不是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   剩下的事情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谢黎摸着下巴说出结论:“这个女人是田首富的前妻,儿子长大,她回来分桃子了。”   一开始田大富也是毫无防备,才会遭到对方的陷害,现在他自己看清了,心里有了对那个女人的忌惮,以后再想陷害绝不可能了。   “行了,明天我们就和田首富告别,拿钱走人。”   这种豪门恩怨,他们两人还是少插手其中为妙。   第二天,谢黎和田大富沟通过后,带着薛宁宁先离开了田家。   之后从报纸上得到的小道消息,证实了他那晚的猜测。   那个女人果然是田子安的生母,当年抛弃丈夫随情人出国,又抛弃儿子,上了年纪,被情人抛弃,不得不回头来找田大富。   可是田大富完全没想过再接纳她,她一不做二不休,想着害死田大富,田中地产就属于儿子一个人,到时候肯定愿意赡养她。   这才出了田大富昏迷的一场阴谋。   而那个王特助……咳,他是田大富前妻的姘头,两人商量好了分赃,所以他才会帮着田夫人将古木雕摆在田大富的房间里,让田大富日夜接触,闹出后面的事情。后来,他跟在田子安身边,又得知谢黎是请回来的大师,立刻叫来了田夫人,想要破坏谢黎的计划。   为了脱罪,他主动交代了田夫人做的事情,还交代了那个暗地里下手的邪道的地址。   在田大富的强势施压下,这件事几乎一网打尽。   不过,这一切和谢黎并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们带着巨额报酬,回了聊城。 第115章   谢黎这一世原本打算轻松点,不做什么大事业,按照原主人生中的规划,做个白领,将来升管理层,拿着分红和股份养老就好。   没想到意外撞上了田大富,随手得来了一笔意外之财。   这下子,倒不用拖累薛宁宁跟着他受苦了,两人可以轻松点,买个房子,养养花喂喂猫,到处旅游吃吃喝喝。   这次回聊城,正是为了买房结婚。   聊城是个三线小城市,交通闭塞,民风淳朴,谢黎和薛宁宁的少年时代是在这里度过的,这里有他们共同的回忆。在这里买房,房价低,空气也好,比在大城市舒服很多,还是两人的定情之处,实在再好不过。   而且,聊城的公墓里,还有薛宁宁唯一的亲人张长远。   谢黎答应过,要带薛宁宁经常去见张长远,和他说话的。   下火车后,因为提前和家里打了电话通知,谢爸爸开车来接,带上两人径直回了谢家。   “到家了!”   谢爸爸和谢黎拎着行李出电梯,示意薛宁宁去敲门。   薛宁宁听话去了。   “谁啊?”   “阿姨,是我们。”   “诶,来了来了!”   谢妈妈从里面打开们,看见薛宁宁,脸色一喜,赶紧乐呵呵地接过两人的行李,递上拖鞋。   “嗳,是宁宁啊!快进来歇歇,累了。”   薛宁宁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累,阿黎很照顾我。”   “那就好,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和阿姨说。”谢妈妈拉着薛宁宁去客厅说话,“宁宁又变好看了,就是瘦了,阿姨做了饭菜,你一定要多吃点……”   自家儿子和领居家小姑娘谈恋爱的事情,谢爸爸谢妈妈早就知道了。   两人高中开始谈恋爱,如果不是谢爸爸谢妈妈同意,老师和学校也不会那么轻飘飘地放过。所以这么五六年下来,薛宁宁完全融入了谢家,成了谢妈妈的小棉袄女儿,在谢家的地位比谢黎还要高。   谢黎也有些习惯了,耸耸肩,和老爸跟在后面,提着东西进了屋。   谢家几年前搬家一次,离开老城区,搬入了新的小区,和薛家已不是邻居——这也是当年促使薛宁宁告白的原因,她怕一别之后再也见不到谢黎。其实搬家之后,两人还是在一所学校读书,之后甚至上的是同一所高中,薛宁宁等于白受一场苦。   不过,搬家之后不用和薛家做邻居,谢爸爸谢妈妈都松了口气,薛宁宁回家也不会被他们发现,挺好的。   “对了,儿子,你电话里说你辞职了,怎么回事?”   谢黎放了东西,回到客厅,谢妈妈想到什么,抽空回头问了他一句。   谢黎嗯了一声:“我和宁宁都辞职了,以后在聊城待着。”   “是上班碰上麻烦了吗?”听谢黎这样一说,谢爸爸担心儿子在外面受委屈,连忙道,“你说说,我看看能不能找找关系解决。”   “不是遇到麻烦,就是觉得聊城也挺好的,还可以就近看望照顾你们。”   谢妈妈一听高兴极了,却不肯表露出来,嘴硬道:“你们年轻人就爱在大城市里待着,哪里习惯得了聊城这样的慢节奏。”   “真的挺好的。”谢黎无奈,看了眼薛宁宁,“等我和宁宁买了房,以后就待在聊城不走了。”   谢爸爸点头:“好,好,早该买房了,我和你妈去年就说过这件事。”   谢妈妈也想起这件事,有些抱怨:“对啊,去年隔壁建了新小区,设备格局都不错,让你回来签个字,我和你爸帮你出首付,房产证写你名字,你都不肯。”   去年六月,聊城有小区建成,谢爸爸谢妈妈想起薛宁宁还有一年就要毕业,到时候两人结婚需要新房——提前一年装修,通通风,正好赶上薛宁宁毕业就可以入住,特意打电话叫谢黎回家,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谢黎签字就行。   不过那时候原主心高气傲,正在犹豫要不要接受冯丽娜留在省会,压根看不上聊城的房子。   现在谢黎改变主意回来,也怪不得谢爸爸谢妈妈埋怨。   他含笑解释:“就是因为你们要帮我出钱,我才不愿意。我一个毕业工作的成年人,有工作有工资,怎么好意思还让你们出钱。”   谢妈妈脸色一板:“多少年轻人不都是父母出首付吗,就你懂事!”   谢黎笑了笑,没再争论。   倒是谢爸爸问起:“既然不让我们出首付,你回来,难道要自己出首付?你哪来的钱?”   谢黎一顿,看向了薛宁宁。   看我干什么?薛宁宁眼神迷糊,不明所以。   谢黎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然后慢条斯理地同爸妈解释:“是宁宁的爸爸帮忙介绍了一笔大生意给我,我拿到的提成正好足够首付。”   谢爸谢妈愣住:“宁宁她爸爸能有这么好?”   “爸妈,你们忘了,宁宁还有亲生父亲。”   谢爸谢妈一愣,恍然大悟:“我说呢。”   “还是我们宁宁旺夫。”谢妈妈为儿子高兴,摸着谢宁宁的手说,“回头叫爸爸出来吃饭,见个面,我们还没见过亲家公呢。”   至于薛宁宁的亲生母亲和继父,省省,他们谢家可没打算要这样一对亲家,现在有了正牌亲家公,正好,结婚的时候都不用请薛家那一对夫妻了。   “本来还担心宁宁出门的时候娘家没人出面,原来宁宁亲爸爸还在,真是太好了!我记得上回谁瞎说,说亲家公已经不在了,这遭瘟的嘴,回头碰上那个人,我非撕了她的嘴!”   谢妈妈嘚嘚说个不停,薛宁宁身体一僵,求救地看向谢黎。   是谢黎胡说八道,为什么要她来收拾烂摊子。   谢黎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打断谢妈妈的话。   “妈,我带宁宁去客房收拾一下。”   “客房?”谢妈妈一愣,“你们不是住一起的吗?”   薛宁宁脸红,低下头:“我们在外面是两室,一人一间。”   “哎呀,我这张嘴。”谢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作势打自己耳巴子,赶紧转移话题,“行了,你们坐着歇,我就给宁宁收拾客房。”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谢黎和薛宁宁跑了许多小区,最后定下来田中地产名下的花田小区。   这里靠近环城河,最适合情侣傍晚散步,薛宁宁很喜欢这里。   定下新房后,谢黎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求婚,抱得美人归,开始筹备婚礼。   “这件事需要和伯父商量一下,我们明天去聊城公墓探望伯父行吗?”   薛宁宁有些为难,因为一去,那个女人改嫁的事情,爸爸就知道了。   谢黎劝了她很久。   “伯父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他是冥差,前面十几年新入职太忙,才没有发现,只要稍微有时间,他来看你,就会发现真相。与其等他无意发现,还不如我们亲口告诉他,让他慢慢接受。”   薛宁宁颦眉思考了很久,才迟疑地答应下来:“好,好。”   就这样,谢黎和薛宁宁要去公墓见张长远。   得知谢黎要去拜见岳父,谢妈妈好一阵激动:“原来亲家就在聊城啊,太好了,我们也一起上门拜访。”   谢黎一愣,笑道:“下次,我这次上门和张伯父提一句,约个时间,在外面见面,也正式一点。”   “那也行,你记得一定要说,别忘了,这都快要举办婚礼,我们还没见过亲家公本人呢。”   谢黎淡定点头应下:“我们记住了。”   出了门,薛宁宁慌乱地抱紧谢黎:“阿黎,爸爸是鬼差,叔叔阿姨要见他,这怎么可能?”   “怕什么,伯父一定有办法的。”   薛宁宁咬唇:“如果你不主动提爸爸,叔叔阿姨也不会想着见他……”   谢黎无奈,摸了摸她傻乎乎的脑袋瓜:“不说怎么办?爸妈要不是知道这笔钱和伯父有关,房产证上写你名字,心里一定会有些不舒服,到时候有纠纷,我很为难的。”   谢妈妈虽然将薛宁宁当成半个女儿,可真女儿、假女儿还是有差别。   薛宁宁的母亲和继父那个德性,绝不可能出嫁妆,薛宁宁嫁到谢家,什么都不带,进门就分半栋新房,谢妈妈再如何怜惜薛宁宁,心里也会膈应,还不如直接将首付金额的功劳往张长远身上推。   有了张长远这个名字撑腰,薛宁宁从此也算是有了娘家倚靠的人。   薛宁宁皱眉:“阿姨明明很喜欢我。”   “是啊,喜欢你。”谢黎见多了婆媳间的小磕磕碰碰,也没有和她细说的意思,应付过去,带着她出门上了车。   车也是新买的,是一辆低调舒适、适合中产家庭的SUV。   到了聊城公墓,找到张长远的墓地,谢黎点燃了准备好的请神符,邀请张长远一聚。   等到张长远出来,和薛宁宁好一通叙旧,两人一鬼才说起正事。   “伯父,我和宁宁年底结婚,我爸妈想见见你,你能不能想办法现身一次?”   “你们要结婚了?”张长远皱着眉,有些不乐意,看了看薛宁宁才压下情绪,问道,“见我干什么?”   谢黎微笑:“婚礼那天,需要伯父你将宁宁送入教堂,需要和你对一下流程。”   “这倒是,宁宁就我这个爸爸,总不能让她妈妈去做这些事。”张长远思忖半天,答应下来,“好,我回去请假,有了时间托梦告诉宁宁。”   谢黎点头,取出一张纸,在张长远墓碑前烧了:“伯父,这个是宁宁她母亲现在的住址。”   白纸燃起一朵火焰,变成了薄薄的灰烬。   张长远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回头自己查就行,不用麻烦你们了。”   “我只是想先和你说一下……”谢黎尽量委婉,“宁宁她母亲后来改嫁了,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您过去如果发现别人,千万冷静。”   张长远脸色僵硬得像是纸人:“改嫁了?”   “是啊。”   张长远木呆呆地望向薛宁宁:“你妈妈,她,改嫁了?”   薛宁宁艰难点头:“你走了之后的第三个月。”   这无疑又是一场重击,张长远的身影在阳光下虚幻起来,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过世之后第三个月,恩爱的妻子就另嫁他人。   他明明对她那么好……   “其实爸爸你不在家的时候,她经常抱怨。”既然说开了,薛宁宁也就冷静下来,继续说,“抱怨你脾气太好,对所有的外人都好,她不是唯一,抱怨你人缘太好,下班不回家,尽帮别人家干活,抱怨你长得好,在外面招蜂惹蝶,骗了一堆女孩子……”   所以后来,那个女人嫁给了样貌丑陋、脾气差的现任丈夫。   没有女人会和她抢人,她心里充满了安全感,感恩到一心想为那个男人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换句话说,张长远就是现在很流行的空调暖男,不但暖自己的妻子,也暖外人。他的妻子受不了,走向极端,短短三个月就找了一个条件完全相反的新丈夫。   张长远自己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你妈妈,她不喜欢我这样,为什么不说?”   薛宁宁疑惑地眨了眨眼:“这个你要问她了,我不太清楚。”   张长远挤出一个勉强的表情:“好,我知道了,晚上我去见见她。大概这些年真的是我做错了,竟然从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现在他的心里充满了不解和愧疚,只等晚上去到薛家,在梦里问一问妻子……   ……   见过张长远,谢黎和薛宁宁也就打道回府了。   车子刚刚开回小区门口,就看见一个人冲出来,一脚踹向车门。   “砰。”   那人抱着腿,疯狂地用单脚跳来跳去。   谢黎干咳一声,没有想到会有这个意外之喜。   车子新买来,谢爸爸很爱惜,看见一点点划痕都要心疼半天,谢黎见状,就在《道法内丹心经》里找了点小技巧,稍微改良一二,在车子外壳上布置了一层简单的阵法,加强车子的坚固性,免得又有伤痕。   谁知道今天竟然有人不打招呼直接踹车,反而将自己反震到受伤。   看着那个跳来跳去,最后痛到在地上打滚的男人,谢黎缓缓降下车窗:“你们想干什么?”   “小兔崽子,你还看好戏,还不快点开门送你岳父去医院!”边上的丰腴女人怒骂着,赶紧扶起地上的男人,扶不起,厌恶地看了眼副驾的薛宁宁,“死丫头,你听到没有,下车来扶你爸。”   薛宁宁身体颤抖,打开车门要下车。   谢黎眼疾手快就车门锁定了:“安心坐着,不准下去。”   她这些年在这对夫妻手底下生活,早就有了童年阴影,听到命令就心里害怕,条件反射去执行命令,谢黎决心要把这个阴影纠正过来,自己反手下了车,示意道:“看着我。”   薛宁宁愣愣地转动视线看他。   谢黎走近弯腰,揪着地上男人的领子,将人拖到路边监控照不到的地方,按在地上,恶狠狠给了他十几拳,把人打得哀哀直叫。   薛母一边“啊啊小畜生放开我老公”,一边冲过来要拦,挥舞着长指甲,还要抓谢黎的脸,谢黎直接拎着男人的上衣将人像拖死狗一样拖起来,“砰”一声砸到薛母身上。   谢黎居高临下冷漠看他们,这对夫妻一开始还叫嚣着要报警,不会放过谢黎,谢黎面无表情,狠狠地一脚落在男人手掌上,坚定而果断地碾动。   “啊啊啊!!!!”   男人脸色涨得充血,目呲欲裂地挣扎。   谢黎凑近,轻声呢喃:“再骂宁宁一次,我就让你们变成哑巴!”   这次彻底清静了。   这对夫妻瑟瑟发抖地看着谢黎如恶鬼一样可怖的脸,无赖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谢黎转身上了车,优雅地整理了袖口,微笑道:“好了,我们回家。”   薛宁宁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黎。   “阿黎,你好像变了……”   谢黎挑眉:“哪里变了?”   薛宁宁艰难道:“以前你不是都叫我忍一忍吗?”   谢黎一愣,想起了这句话的情景。   那时候还是大学,薛家不肯出薛宁宁的大学学费,薛宁宁拿着录取通知书找到了谢家,将原主叫了出来,哭着和他说自己好累。   原主……   原主那时候也只是一个大二学生,拿着家里的生活费,什么都做不了,又怕暑假工辛苦、耽误学习,开口叫薛宁宁忍一忍,先讨好他们,回头毕了业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薛宁宁当时脸色轻微变了,但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最终听了原主的话,回家讨好那对夫妻。   不过让人觉得嘲讽又无奈的是,最后的学费,并不是那对夫妻出的。因为那个时候薛母正好怀孕了,需要有人殷切服侍,压根不想放薛宁宁去读书,只想让薛宁宁在家里洗衣做饭,等弟弟出生之后洗尿布哄孩子。   是谢爸爸谢妈妈无意中得知了这件事,说反正是儿媳妇,不用在乎那么多,出了这笔学费。   谢黎叹气:“就是因为那件事,我才想明白,有时候忍让并没有用处,做人还是要凶一点、横一点,越凶越横,人家越不敢找你麻烦。”   薛宁宁狠狠点头:“嗯,阿黎说得对!”   谢黎皱眉,忽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你有经验?”   “一点点。”薛宁宁微笑,很是自豪道,“我宿舍的几个舍友,一开始我想着和她们打好关系,互帮互助,可是她们反而觉得我好欺负,使唤我顺手得不得了,有一天还拿走了我的复习笔记没和我说,害得我大半夜跑回教室到处找,找不到。”   “回去的时候她们嫌弃我晚归,懒得开门,我说尽了好话才从里面打开门,进去就看见我的笔记在她们的书桌上。”   薛宁宁有点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我也是气到失去理智了,把她们的书全都掀翻了,和她们翻脸,狠狠地撕了一晚上!”   “第二天,大家上课都没精神,她们也不再搭理我。我一个人上课下课过了以个学期,她们又要借我的笔记才和我说话,不过这一次,语气变得好了很多,我每个人收五十块钱一份的复印笔记,而且从此之后再也不敢使唤我了。”   “干得漂亮。”谢黎惊讶,“不过我没有听你提起过。”   薛宁宁皱了皱鼻子:“你那个时候不是正在忙着学生会的事情吗,我不好意思打扰你。”   “下次有这种事情,直接和我说就行。事情再忙也没有你重要。”   薛宁宁脸颊红了,低着头,好半天声若细丝道:“我知道了。”   ……   看着SUV从面前缓缓驶走,躺在地上的男人脸色不甘。   “我要报警。”   女人愣住,小心翼翼道:“真的要报警,你上个月才出来。”   男人一拐一拐地站起来:“我不但要报警,还要去医院验伤,狠狠地敲一笔。”   女人眼睛亮起:“好,谢家刚刚买了房又买了车,一定是发了笔财,既然他们家不肯给彩礼,就狠狠地敲诈一笔。”   他们刚刚其实去过谢家讨要彩礼钱,谢家夫妻说要交给薛宁宁她亲生父亲,女人嗤之以鼻,什么亲生父亲,都死了十多年,难道还要烧给他不成?   她嘲笑谢母不要脸,不可出彩礼,谢家夫妻从家里轰出来了,没有办法,这才在外面等谢黎和薛宁宁。   如今他们主动送了把柄到手上,不敲诈一笔太对不起自己。   “走,先去医院验伤。”男人伸出手,示意女人过来扶。   女人回过神,连忙小意殷勤地凑上来。   两人去了最近的医院,不过验伤报告要两天才能出来,他们从医院离开之后,不得不回家等消息。   天色渐黯,薛家,张长远正在等待。 第116章   妻子的容貌还是那么熟悉,只不过脸上多出几道岁月的皱纹,有了几分老态。   张长远露出有些恍惚的表情。   他自认为生前是个好男人,关爱妻子,爱护女儿,友爱同事朋友,结果没想到最引以为自豪的东西,竟然是最看不清的。   妻子的心思,他从未发现过。   “唉,算我亏欠你,现在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祝福你。”   从进屋后,女人一直忙前忙后地干活,做饭烧菜、端茶倒水,看起来累,脸上却带着满足的微笑。   张长远没法昧着良心说,妻子是被迫改嫁,其实心里还有自己。   她看起来生动多了,说话声音响亮,干事利索,不再是以前冷冰冰的表情,这些年来,一定过得很幸福。   这样也好,他都已经死了,妻子能够找到幸福,他也能放心。   张长远默默地舔着伤口,打算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到处扫了扫,视线定在一个小门上。   那边是主卧,这边次卧,应该就是囡囡的房间。   他身为父亲,失职这么多年,进去看看女儿的改变和喜好,以后也好弥补她。   张长远穿墙进了里面,愣在原地。   这真的是卧室?   张长远表情犹豫地从里面出来,又看了看隔壁的门,没错,隔壁那一间是妻子现在的主卧,女儿如果要住,只能住在身后这间房间。   可是,为什么会那么的小?   屋里的两人看不到张长远,自顾自做的事情。   薛友善吃完饭,筷子一撒,摊在沙发上,一副大爷模样:“打洗脚水去,我要泡脚上床睡觉!”   薛母还没吃完,听到这话,连忙放下筷子转身进了厨房,端来一盆水,亲手脱了男人的鞋袜,又佝偻着腰跪在一侧,亲手给男人洗脚按摩。   张长远不禁皱眉,看了眼有些陌生的妻子,有些不适应,在一边的沙发坐下,再看看什么情况。   难道囡囡在这里没有自己的房间?   沙发上,薛友善一边洗脚,薛友善一边发火。   “死丫头,不经过老子的同意嫁人,都是你生的赔钱货,一毛钱不往家里拿。”   说到不高兴的时候,他一脚踹上薛母肩膀:“我早说了,她初中毕业就该把她嫁给我外甥,到时候还能得两万块彩礼钱,现在嫁给谢家,我们什么都没捞着。”   薛母被踹了个趔趄,连忙爬起来继续跪着,殷勤说:“死丫头翅膀硬了不听话,下次见面我们好好教训她,从谢家要上一大笔钱。”   薛友善哼了一声,露出不悦但是又无可奈何的烦躁表情:“记住你说过的话,别让我失望。”   谢家后来发达,比小妹家里有钱多了,能够攀上谢家这门亲戚,他心里是满意的。   只是谢家不给彩礼钱,还把他们赶出去,实在不给面子。   这次,有了医院的验伤报告,谢家要是还不给,他就把谢家闹个天翻地覆!   薛友善心里想着,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又和薛母骂骂咧咧地侮辱着薛宁宁,说着自己的计划。   薛母一句话一点头,十分顺从。   这个时候,张长远在旁边听见,已经气炸了。   原来是这样,他们,他们竟然敢虐待囡囡!   他在世时候千娇百宠的囡囡,在他们嘴里只是一个赔钱货,他们完全不顾及囡囡要嫁给谢黎,只想着从谢家手上捞钱,怎么没想过以后囡囡怎么面对谢家人!   那个男人和宁宁没有血缘关系,不作为,他理解,可是为什么曾经要好的妻子也是这个样子,宁宁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   他忽然想起,还活着的时候,妻子就提过要再生一个男孩,是他想着有宁宁一个就好,也怕妻子受苦,没有答应这个提议。没想到妻子身为女性,竟然会重男轻女,嫌弃囡囡是个女孩,为了讨好新任丈夫,主动糟践囡囡。   现在他们吃的用的都是他生前留下的钱,凭什么这样对待他唯一的女儿?   不行,不能这么饶了他们。   张长远看了眼外面,脸色阴沉地起身出去,又看了看方向,往一个聚集无数阴气的废弃楼盘走去。   等他从那个楼盘里带了两只怨鬼出来,回到薛家门口,却惊讶地发现谢黎也在。   “你怎么来了?”   谢黎转身,漫不经心道:“来看看我的岳母。”   张长远脸色难看:“你岳母十六年前就和我一起死了!”   谢黎挑眉:“看样子,你已经见到他们了。”   “见到了,也看清了囡囡这些年受的苦。”张长远冷漠说完,看了眼谢黎,“你来得正好,那个男人正想着明天敲诈你,一起进去处理这件事,免得让囡囡担心。”   谢黎微笑:“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白天打人爽快,收拾来烂摊子,免得真的惹出麻烦。他还要在这个世界生活几十年,这种小错误不能出。   谢黎贴上隐身符,和张长远一起走进薛家。   ……   门缓缓开启,发出吱呀的声音。   正在客厅说话的两夫妻回头看了眼,露出茫然表情。   “你没关紧门?”   薛母迟疑:“我关紧了啊。”   “那门怎么开了?”   “可能是我没关紧。”薛母迟疑地回答,站起来关上门,又检查了一下门锁,才皱着眉回去继续帮男人按摩脚。   这时候,谢黎和张长远已经在屋里了。   谢黎习以为常地看着薛母跪着干活,随口问:“就这样看着他们?”   “我刚刚去附近的荒地抓了两只鬼带来,给他们加点餐。”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张长远一顿,表情迟疑,松开握紧的手掌。   他的手心里,两个小小的黑点飞快地膨胀,变回人形,在客厅里飘来飘去。   “好痛,好痛,好痛……”   “我真的没钱了,我真的没钱了,我真的没钱了……”   这两个怨鬼,一个是在楼盘建造时意外死掉的工人,一个是楼盘卖不出去,破产后自杀的大老板,都有执念缠在楼盘上,不去投胎,日夜在楼盘里游荡。   平常人是看不到他们的,只有在毛月亮的晚上才能偶尔看见,然后传出闹鬼的传言。   不过现在,谢黎往他们身上撒了张符纸,助他们阴气大涨,快速地变换出身影,两个怨鬼都有了似有似无的实体……   “什么声音?”   薛家夫妻先听到了怨鬼的声音,惊疑不定地缩成一团,又看到一双脚从面前飘过,发出惊恐的叫喊。   “啊啊啊啊!!老公……老公……你看见了吗?”   “看,看见了。”薛友善外强中干,只会窝里横,看见那双血糊糊的脚吓到说不出话。   这时候,随着吸收阴气的速度加快,两个怨鬼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一个是身体从中截断,上半身惨白无神,下半身血刺糊剌的工人。   一个是跳楼而死,下半身完好,脑袋破了一个大洞,流出红色和白色混合物的大老板。   他们神志不清,只会叨叨   “好痛,我好痛,救救我……”   “我真的没钱了,求求你们,宽限点日子……”   薛家夫妻一翻白眼,晕过去了。   谢黎和张长远愣住,最后还是谢黎进厨房,打了一瓢冷水泼在两人脸上。   可怜薛母,刚刚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水瓢浮空在面前,也没有人握着,还作势往自己脸上泼,吓得大叫一声,朝旁边滚去。一不小心滚到老板鬼面前,对上那双死不瞑目圆瞪着的血色双眼,大叫了一声“啊啊啊啊”,又晕倒了。   而薛友善这时候才清醒,听到老婆的鬼吼鬼叫,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死活不肯睁开眼。   “滚开!你是什么鬼东西,竟敢进老子的家,快点滚,老子家里不欢迎你们!”   薛友善记得小时候不知道听谁说过,外来的鬼不会随随便便进门,因为它要得到主人家的允许,才有进来的能力。如果碰鬼了,就大声叫它滚出去,它必须要出去。   那时候,家里长辈似乎也演示过……   不对,怎么没有声音了?   薛友善偷偷地睁开眼,看了看客厅,猛地跳起来,高兴地狂打沙发:“竟然有用,我艹,我怎么这么厉害,驱鬼都会了!”   看了眼家里大门,薛友善皱眉,怀疑刚刚那扇门打开就是进鬼了,现在被他赶出来了。   他用鄙视的眼神看了看薛母,一脚揣在她胸口:“废物,倒水!”   薛母心惊胆战地睁开眼,没看见脏东西,心里高兴极了,才不在乎挨打的事情,连忙站起来继续服侍薛友善。   不管天崩地裂,服侍丈夫才是最重要的。   ……   “岳父,你似乎失败了。”   谢黎抱着手臂,很有闲心地提醒张长远。   张长远脸色难看,退开一步,晃了晃手:“你厉害,你来!”   谢黎大大方方地站出来:“那女婿就不客气了。”   张长远不屑:“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不客气。”   谢黎没再继续和他争辩,从拎着的袋子里倒出几块碎玉在手上,看了看薛家的方位,依次在花盆里、墙角、沙发缝隙、玄关方向埋入,又在茶几上放入最后一块稍大一点的碎玉。   “这是什么?”   谢黎漫不经心道:“一个小阵法,用来吸引游魂野鬼。”   就算薛友善会土法子“赶鬼”又如何,摆上这个阵法,会有源源不断的鬼来到薛家,他难道一辈子都要守在家里赶鬼吗?   张长远瞅了半天,不太相信的样子:“摆上几块碎玉就叫阵法,你是不是欺负我没读过书,我在冥界呆了十多年,可从没见过这样的阵法。”   谢黎随意道:“您孤陋寡闻罢了。”   事实上,这个阵法和之前的所有阵法一样,由系统提供的心经附赠,是早已失传的一部心经,张长远没见过也正常。   “好了,阵法激活,看着。”   阵法摆好之后,再由修为高深的修道之人激活就会隐形,直到碎玉里的灵气没了,阵法才会失效。   谢黎随便买的碎玉,小小估计一下,大约要两三年才会失效。   这两三年,这间房子会持续不断地冒出陌生的孤魂野鬼,薛家夫妻做梦也想不到,家里会有一个招鬼的阵法。   别说,阵法激活得很快。   比如刚刚被主人家赶出去的两个怨鬼,还没飘远,忽然感知到这边有某种可以吸引它的东西,明明神智不清醒,也停下了身体,默默地飘回薛家。   除了他们,另外飘来四五个游魂,一去聚齐到了薛家。   薛家夫妻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准备上床休息,突然感受到屋子里温度骤降,脸色白了白。   “不会又是那些东西?”   “怕什么,看你老公我的!”   薛友善毫不客气地开口驱逐:“滚,从我家滚出去!”   屋里的五个鬼魂不可抗力地飘了出去。   很快,它们又艰难地从窗户、门缝里钻了回来,找出寻找那个吸引它们的东西。   屋子里面温度又一次下降。   薛友善:“滚,从我家滚出去!”   鬼飘出去,又钻进来,屋子温度下降……   薛友善:“滚,从我家滚出去!”   鬼飘出去,又钻进来,屋子温度下降……   薛友善:“滚,从我家滚出去!”   鬼飘出去,又钻进来,屋子温度下降……   几次之后,薛友善快要疯了,指挥薛母去赶鬼。   薛母老老实实地去了,抱着被子窝在沙发上,一脸萎靡地继续。   可以预见,这样一晚上下来,薛母就废了。   她废了,薛友善还是得自己来,到时候,就是两个人一起废了。   谢黎点头,满意开口:“走,我们可以先离开了。”   张长远听到这话,露出复杂的目光,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对谢黎有了一丝敬畏。   这个年轻人,手段比他狠多了。   ……   转眼就是谢黎和薛宁宁的婚礼。   婚礼当天,两人邀请了许多朋友和同学,大家见证谢黎和薛宁宁从小学到大学的恋情,又见他们走入婚姻殿堂,羡慕得不得了。   也有极个别的老鼠屎,不请自来,听到这句话,冷嘲热讽道:“有什么可羡慕的,谢黎家花了钱给她上大学,她肯定要嫁进谢家做牛做马了。”   “什么钱,什么上大学?”   老鼠屎女士一听,故作惊讶道:“呀,你不知道啊,薛宁宁上大学的钱是谢家出的。”   “什么?薛宁宁那时候只是谢黎的女朋友,她怎么好意思?”   “怎么会不好意思?她爸妈那个德性,要不扒住谢黎,早给二婚的残疾老男人养孩子去了。”   大家这才想起薛宁宁的爸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聊城小城市,屁大点事都能传得满城风雨。薛宁宁又和她们是同学,初高中同学六年,她爸妈来中学撒泼那次,闹得沸沸扬扬,成了年度笑话,大家可不对薛宁宁的事情有所了解吗。   一个同学十分惋惜地叹息:“谢黎有了这个德行的岳父岳母,以后可有的苦了。”   另一个同学点头:“谁说不是呢!薛宁宁也是好命,长得一般,又没家世,谢黎还肯要她。”   老鼠屎女士不高兴了:“你们羡慕个什么劲,这可是现代社会的一大奇观童养媳。我打赌,谢家肯定要把她当奴隶一样的使唤!”   “不会……”   “怎么不会!你们就瞧好了,我……”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忽然冒出来一句话,打断了老鼠屎女士的话,声音听着还有点耳熟。   大家心里一惊,转头看去,尴尬地发现,竟然真的是薛宁宁本人出现了。   大家脸色臊得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视一眼。   虽然她们没有说坏话,可是,背后议论别人家的家世也不对,还被当事人撞上了……   为了解除尴尬,大家哈哈地干笑:“宁宁你来了,恭喜结婚,以后和谢黎要好好过日子啊。”   “是啊,谢黎一直喜欢你,这么多年,可算把你娶回家了。”   “以后你可有福享了,谢黎的爸妈对你那么好,真羡慕你啊。”   薛宁宁没理这些人,一直盯着老鼠屎女士。   “叔叔阿姨对我很好,没发生过你想的的那些事情。”   老鼠屎脸色不好看,嘴硬地嗤笑:“还没结婚当然对你好了,也不想想,你连个撑腰的父母都没有,以后发生矛盾怎么办。你的苦日子,还在后面……”   薛宁宁怒极,打断她的话:“阿黎的爸爸妈妈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我说的实话,你发什么火?不可理喻!你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条件,谢黎什么条件,谢家娶你难道真的是看重你,还不是觉得花了几万块给你上大学,现在要收回成本。”   谢黎家的条件本来普通,但是几年前谢家爸妈先后升职,立刻就不同凡响,在聊城这个小城市有了一二地位。   老鼠屎女士高中毕业嫁人,上个月刚和丈夫离婚,对于薛宁宁羡慕嫉妒,觉得薛宁宁最后的下场一定和她一样,被丈夫抛弃,这才来指点江山。   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心好意地告诫薛宁宁,薛宁宁还不领情,简直莫名其妙,狼心狗肺。   薛宁宁被气到了。   “你住嘴,我和阿黎的事情不用你多嘴!我也不是什么无父无母的可怜虫,我有爸爸!”   “呵,你那个继父?”   “你误会了,是我这个亲生父亲。”   ——张长远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贵的黑色西装,手上戴着一看就贵的手表,袖口是一看就很贵的宝石袖口,身后带着十几个同样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冷冷地打断了对话。   从宴会厅入口走上前,他看着老鼠屎女士:“宁宁是我女儿,由我给她撑腰!谁说我女儿没有人撑腰的?”   老鼠屎女士一愣,茫然地看着张长远。   张长远仍然气不过,掷地有声地训斥:“姑娘,人过世之后,都要在冥界清算生前的债虐。凡挑拨离间,诽谤害人者,死后入拔舌地狱。你这么喜欢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以为看,恐怕要在拔舌地狱待上几百年!”   “你,你怎么可能是薛宁宁的父亲?她亲生爹不是死了吗……”   身后,谢黎从远处匆匆赶来,干咳一声,适时打断这句话,叫道:“岳父,你来了。”   张长远露出嫌弃目光:“我不来怎么行,囡囡都受委屈了,你个做人丈夫的不给力,我再不来,囡囡岂不是要被她们欺负死。”   “是我没有照顾好宁宁。”   谢黎表情充满愧疚,转头看薛宁宁,表情温柔,小心翼翼而珍惜地搂过女孩:“宁宁,没吓到?”   薛宁宁眼神诧异:“没吓到啊,就是有点生气。”   “生气?”谢妈妈刚好路过,听到这句话,“怎么了,谁惹我们宁宁生气了?”   她环顾四周一圈,找不到原因,索性叫丈夫过来:“老谢,你快点过来,别忙了,有人欺负宁宁。”   “什么,谁欺负我儿媳妇?”谢爸爸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薛宁宁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有了大家在身后护着她,她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感受过的、令人心潮澎湃的安全感——这个时候,不需要再担心,可以大胆地告状。   薛宁宁咬唇,一指对面的老鼠屎女士:“她惹我生气。”   这是她第一次告状。   谢黎很给力,看了眼老鼠屎女士,冷漠地高声问道:“女士,你有请柬吗?”   “没,没有,是我带她进来的。”   一旁的同学举起手,捂着脸不敢和谢黎薛宁宁说话。   她心里早已后悔,没想到一时心软的下场,就是带来这么一个老鼠屎,让大家都丢人。果然,都是老同学,谢黎薛宁宁给大家请柬,单单不给她,是有原因的。   ——这个老同学比读书的时候更极品了。   谢黎挑眉:“所以她没有请柬?”   “没有。”   谢黎招手:“保安,这位女士不是我们的客人,麻烦把她请出去。”   这次婚礼在聊城最为豪华的度假酒店举办,安保力量算是最好的一等,听到谢黎的话,里面来了两个年轻的保安,礼貌地伸手:“女士,不好意思麻烦您出去好吗?”   可是再礼貌,那也是活生生的打脸啊。   老鼠屎女士的脸色都青了。   她说薛宁宁无父无母,没有娘家倚靠,忽然冒出一个有钱男人是薛宁宁的亲生父亲。她说薛宁宁疑惑以后嫁进谢家作佣人,谢黎对薛宁宁百依百顺,她说谢家不会喜欢薛宁宁,谢爸谢妈赶来安慰薛宁宁……   她怎么就这么毒奶啊!   “我,我不走。”   “不肯走?那我们来送她。”张长远身后的黑西装男人们还有兴趣地说道。   谢黎欣然点头,示意道:“大家随意。”   由十几个冥差送她出去,也算是老鼠屎女士这辈子的人生巅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   然后,下个世界是古代,一个关于养成和被养成的小故事。 第117章   如茵的浅绿色草地,大簇的糖果色气球,洁白而圣洁的编花拱门,结婚进行曲的旋律在酒店花园上空盘旋。   没了闲杂人等打扰,婚礼继续进行。   酒店位于江畔,天气很好,碧蓝色一片点缀着几朵柔软白云,空气清新,微风轻拂,像是美术生笔下的画板,干净到不可思议。   谢黎穿黑色的燕尾服,搭配白色领结和宝石袖口,静静地站在神父的左方,举止得体,优雅回头看向入口,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新娘要入场了。”   “好期待啊,刚刚来晚了没看到。”   “宁宁今天特别美,肯定能惊艳四座。”   客人们窃窃私语,一起回头看过去。   几秒钟后,薛宁宁穿一身白色的曳地婚纱出现在入口,   她挽着张长远的手臂,眼神亮晶晶的,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星光,唇角漾起小小的微笑,甜美纯洁,和裙身上一闪一闪的碎钻应和,美好得宛如圣洁的女神。   她的视线对上谢黎,露出一点羞涩。   谢黎目露温柔,心里柔软到无以复加,看着薛宁宁在张长远的陪伴下一步一步走近。   就在这时,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真好啊。”   谢黎一愣,尽量保持镇定,脸色如常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周围,顿时心里大震——龙华山上的那个厉鬼,竟然坐在神父的肩上,幽幽地,好似羡慕般看着薛宁宁。   她一身红色的嫁衣,眼珠子里闪着诡异的红光,怨气比起前段时间来,变得更加浓厚。   有些不同的是,她没有再用临死时候的容貌,而是恢复了在世时的容貌,脸色正常地出现,谢黎猛一看,差点以为是普通客人,细细看了一遍,才认出她的身份。   她来干什么?   在场有许多客人,谢黎没有问出这句话,心里却提了起来,放了一丝注意力在她身上。   “我来观礼,祝你们二人新婚。不用看我,好好地结你的婚去。”   女鬼似乎知道谢黎的想法,幽幽说了一句,身影化为薄雾飘向两排的客人座位,在最后一排坐下——这样的举动,看起来和她说的一样,她只是想要旁观婚礼,并无捣乱的想法。   谢黎松了口气。   正好薛宁宁也走到了近前,他伸手握住女孩的手,和她交换了一个视线,冷静许多。   “怎么回事?”   薛宁宁经过张长远的教导之后,也会了一点道术,开阴阳眼,能见到刚才的女鬼,担心地问:“她又来做什么?”   张长远盯着谢黎,等他回答。   谢黎抬手整理着薛宁宁的头纱,不想让她恐慌,微笑解释道:“都是老朋友了,别紧张,她来恭喜我们结婚而已。”   薛宁宁愣住,张长远也跟着露出一个“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眼神。   那可是厉鬼,他这个冥差都搞不定的存在,说什么朋友,还来恭喜结婚,骗鬼呢!   张长远将薛宁宁的手给了谢黎,嘴里叮嘱了几句,转身冲着同事们示意警戒,谁也不能搞砸他女儿的婚礼。   兄弟们,抄家伙!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女鬼还真的全程安安静静,一点也没作妖,等到了婚礼结束。   张长远摸了摸脑袋,他们不用拼死和厉鬼争斗是个好事,可是这件事,怎么就这么怪呢?   ……   花路中央,谢黎和薛宁宁一同听着神父宣誓。   “谢黎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薛宁宁女士作为你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谢黎不假思索地点头。   薛宁宁忍住上扬的嘴角,偷笑的样子开心极了。   “薛宁宁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的谢黎先生为妻?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愿意!”   薛宁宁大声地说完,语气轻快而兴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因为接下来,就是交换戒指了啊。   谢黎和薛宁宁的戒指是定制的,不是什么大牌子,不过这个年轻的牌子有个奇怪的规定,一生只做一对,也就是说谢黎买下这对戒指,以后再去,该品牌方将拒绝他的下一笔生意。因为他们认为,婚姻和爱情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薛宁宁早就听说了这件事,自从和谢黎谈恋爱,就梦想有一对这个品牌的结婚戒指,而且还得是谢黎送的。   如今,终于等到了……   薛宁宁伸出手,张开五指,指尖颤抖着,似乎在强忍着喜悦和激动,伸到谢黎面前。   “你先给我戴。”   谢黎嗯了一声,取出女戒,缓缓推入薛宁宁无名指上,然后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薛宁宁愣住,从这个吻感受到浓浓的爱护。   “阿黎……”   谢黎抬头,笑了笑:“现在到你了。”   交换戒指后,两人又交换了一个淡淡的吻。   就这,薛宁宁已经羞得脸颊粉红,低着头没脸见人。   婚礼完成,神父大概是觉得这一对新人太甜蜜了,让人心情愉快,微笑着抱起圣经,从台上下来,和这对夫妻交谈。   谢黎含笑回应,等神父转身离开,捏了捏薛宁宁的手:“以后要更乖一点。”   “我会很乖很乖的。”   薛宁宁强忍着羞涩表白,怯怯抱住谢黎的手臂:“我们走,去见见爸爸妈妈。”   在婚礼之前两人就已经注册,只是还没改口,而是留到这个隆重的日子改口,相信谢爸爸谢妈妈一定很高兴。   谢黎答应,带着她去见爸妈。   张长远黑着脸上前:“那个女鬼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让她走。”   “什么?”   “龙华山的厉鬼!”   谢黎一愣,想起来:“她还没走?”   “没走!”张长远忍耐道,“她到底什么意思,人鬼殊途,你们结婚,她来祝福个什么劲。”   谢黎看了眼女鬼所在的方向,同样也有这个疑惑。   薛宁宁是女孩子,心软些,劝道:“她来祝福就让她祝福,又没有做坏事,别欺负她了。”   张长远摆手:“你不懂,她是厉鬼,要是发起疯来,大半个聊城的人都会受到影响,能将人送走,还是要尽快送走。”   薛宁宁不说话了。   谢黎倒是忽然想起那一天,在厉鬼的记忆里看到的事情,想到女鬼为什么来的可能。   她死在自己嫁人那天,成了执念,才想来看看。   “别管了,让她看着。”谢黎劝道,“看完就会走到,放心。”   有了谢黎支持,薛宁宁一下子又有了精神,点头道:“阿黎说得没错,和我想法一模一样。”   谢黎摸了摸她的头纱:“少拍马屁,走,我们去见爸爸妈妈。”   和谢爸爸谢妈妈说话,听到薛宁宁改口,两人果然很高兴,只是一直惦记着张长远。   “宁宁,去把你爸爸请过来,刚刚他来得太晚,我还没来得及和他好好聊聊呢。”   薛宁宁一愣,迟疑地答应:“我这就过去叫他。”   张长远要来参加女儿婚礼的事情被冥差同事们知道了,轮休的大家凑热闹,都要跟来,为了不吓到大家,他是故意来晚一点的。这时候要见谢家爸妈,他摩拳擦掌,正好吩咐兄弟们盯牢了厉鬼,不要打扰自己,然后转身冲着谢家人去了。   “亲家,你可算来了哈哈。上次让宁宁约你出来吃顿饭,宁宁说你忙,我们也就没有机会见面。”   张长远点头,非常不自在地笑了笑:“工作有点忙,对不住了。”   “没事没事,今天见面的时机也很好。”   张长远拘谨:“不,还是我不对,多写你们包容。”   谢爸爸一愣,被张长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忍不住说起薛宁宁:“亲家,宁宁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来受了很多苦,还好她找到了你这个亲生父亲。她以后嫁到我们谢家,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待她的。”   “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张长远心底愧疚如潮水般,有些羞愧地开口:“这些年来,多亏了你们帮忙。”   他可以凶谢黎,嫌弃谢黎,却万万不敢在谢家父母面前放肆。   因为他早已了解过情况,知道这些年来,囡囡是靠着他们的几次援手才平安长大。不然靠着薛家那一对夫妻,囡囡这辈子早就毁了。   这叫张长远心里如何不感激?   他恨不得将所有的功德都转到这对夫妻身上,感谢他们的帮助……   谢爸爸眼看面前的汉子说着说着,忽然眼眶红了,看起来要哭的样子,心里一跳,连忙推身边的老婆出来。   老婆,我把人说哭了,你来你来。   谢妈妈:“……”   谢妈妈干咳一声:“我们也没有帮什么,亲家客气了。不过,薛家那边……还是要想想办法,彻底断开。”   张长远一愣,倒是真的平静下来。   那对夫妻,不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得恨不得重新来过,他便枉为冥差!   有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到。   张长远还在心里思考如何整治薛家夫妻,花园入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正在聊天的大家转头看过去。   ——薛友善和薛母来了。   张长远跟着看过去,看见那一对夫妻,脑袋一懵。   这两人怎么还是来了?   为了避免他们打扰女儿的婚礼,这几天,他对这两人可一直没留手,他们在家里,他就在家里整他们,他们跑出去开酒店,正好,连阵法都不用,直接弄上两只鬼魂就可以玩一晚上,他们去寺庙,去派出所,去道观……   张长远身为冥差,肩负神圣使命,这些地方都可以去,无论他们夫妻跑去哪,都能追上。   没想到,在这样的强压下,他们竟然还是坚强地来了婚礼现场。   ……   花园入口。   薛友善:“我要进去!让开!”   “不好意思先生,花园已经对外租用,如果要进去的话,请出示请柬。”   “新娘是我女儿,我还需要请柬?你眼瞎啊,滚开。”   “……真的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工作,请出示请柬。”   薛母冲上来:“我说你是不是有病,信不信我找你们领导投诉你!说了我们要进去找赔钱货理论,你让开!”   两夫妻眼下的黑圆圈浓厚得和熊猫有一拼,几天不见,骨瘦如柴,头发散乱,像是路人忽然冒出来的乞丐,又没有请柬,保安不肯放他们进去,他们不反思,反而破口大骂。   而保安们碍于职业道德,却还要强忍火气:“……真的真的不好意思,请、出、示、请、柬。”   一字一顿,足以见他们也生气了。   但是接连许多天没有睡好,天天撞鬼的两夫妻精神已经快要奔溃,才不管保安什么想法,只知道薛宁宁就在里面,他们却被拦在外面,一定是薛宁宁那个小贱人吩咐的,连绵不断的国骂从嘴里喷出来。   终于,惹恼了一个新来的年轻保安。   “投诉去,你投诉去!我在这儿等着,倒要看看你怎么投诉!”年轻保安不顾组长的劝,站出来,指着酒店方向,“人事部在六楼,你去,去投诉,不去你就是个孬种!”   薛友善:“……”   他清醒了一点,怨恨地看着年轻保安,不管阻拦,闷着头一股脑往里面挤:“今个儿我偏偏就要进去!”   保安们连忙上来阻拦,聚合五人之力,拦下了薛友善。   一边的薛母趁机往里面跑,叫道:“薛宁宁你个死丫头,快点来接我们,保安狗眼看人低,我和你爸被拦在外面了……”   保安们又气又恼,趁乱狠狠地给了薛友善几脚。   正好打在薛友善还没愈合的伤口上,薛友善发出惨叫:“打人了,救命啊,保安打人啦。”   谢黎从远处走来,轻飘飘道:“没事,放开他。”   保安不甘心地松开手。   薛友善顿时得意起来:“还是谢黎懂事,你现在娶了我的女儿,以后就叫我岳……”   “砰!”   薛友善倒飞出去五米远,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动静。   谢黎收回踹人的脚,随意地掸了掸裤脚。   保安:“……”   谢黎走近薛友善,皱着眉看地上的他,像是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我不是说了吗,你们再骂宁宁一句,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薛友善咬到舌头,咳了咳,咳出一点血,摇头,疯狂地向后爬,想要避开谢黎。   谢黎两步追上去,打量着薛友善的身体,露出嘲讽的笑:“撞鬼这么多天,都没想过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惹来这种麻烦吗?”   薛友善一愣,瞪着谢黎,眼神深处染上一丝恐惧。   ……   因为没有人拦着,薛母成功地冲进了婚礼现场。   她看着人群中最热闹的一处跑,叫着薛宁宁的名字。   看见一个穿红色嫁衣的女人背对着自己,以为薛宁宁举办的是古式婚礼,激动地一巴掌挥过去:“你个死丫头,没听到我叫你……”   手挥空了。   薛母愣住,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着背对自己的身影,全身一阵发凉。   撞鬼这么多人,除了一开始看到那双脚,后来都是觉得周围温度凉,灯泡经常坏,地面潮湿许多……还没等鬼真正地进来,就被赶出去了。   这是二次见鬼,也是第一次白天见鬼。   赔钱货的婚礼上,为什么也会出现这样的东西?薛母后退两步,心惊肉跳。   正在这时,背对着她的女鬼缓缓地转过身,露出一张惨白而血肉模糊的脸:“你打我?为什么?”   “对,对不起,我错了。”   薛母眼泪往下流,偏偏手脚僵硬,想要逃开都做不到。   女鬼歪了歪脑袋,将脸凑近薛母:“你身上有薛宁宁的味道。”   “我,我是死丫头的妈……”   女鬼凑近之后,那种恐怖的脸显得更恐怖了,薛母恨不得昏过去,可是昏不了,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不过我和她没有关系,你有仇就去找她报,我,我真的是无辜的。”   “你真的是薛宁宁的母亲吗?”女鬼很不理解。   虽然后来受了很多苦,可是父母在的时候,她也是千娇百宠的世家小姐,母亲待她如珠如宝,呵护备至,父亲慈爱宽厚,从令如流,她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   心里,忍不住对薛宁宁有了点同情。   看样子,她虽然比自己幸运,却不一定比自己幸福啊。   女鬼的心结忽然就借口了,她上辈子能有父母疼爱,已经很幸运,何必执着于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呢。   心结解开,可以去轮回转世……女鬼的身影慢慢散开,形成一道淡淡的雾气。   薛母手脚恢复了点力气,疯狂地向后躲开。   等到女鬼消失,她咽了咽口水,忽然发现了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薛宁宁。   好啊,这个死丫头,刚刚竟然看她的热闹。   薛母扬手就像一巴掌挥过去。   张长远终于忍不住,站了出去,狠狠一把抓住薛母的手腕,冷嘲热讽道:“阿琴,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变了很多。”   薛母的身体僵住。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张长远直勾勾看她:“我不在这儿又在哪?没想到,我当年将囡囡交给你,你答应好好照顾她,结果就是这样好好照顾的。”   谢爸爸谢妈妈也走近,看着薛母,厌恶道:“我们谢家只认张家是亲家,你以后别再来我们这里捣乱,不然我们真的不客气了。”   机关单位上班,谢家不是处理不了他们,只是看在薛宁宁的面子上忍让。   可是,对方丝毫不顾及这是宁宁和自家儿子的婚礼,他们也不用忍让了。   薛母头发散乱,眼神痴呆地看着张长远,感受着手上冷得像冰块一样的触感,发出一声大叫“鬼啊!”,转身冲出花园,不见了身影。   谢爸爸谢妈妈:“……”   “我们说什么了,不就警告了一句,用得着说我们是鬼吗?”   谢爸爸谢妈妈很不高兴,嘟囔了两句。   薛宁宁安慰他们:“不是说你们,我……”她艰难地道,“我妈妈应该是出了点精神方面的问题,你们还没过来的时候,她就在这里看着空气自言自语。”   薛母最近沾染的阴气重,看得见女鬼,其他人可看不见,只能看到她冲着空气挥手,又冲着空气说话,纷纷点头作证:“是啊,宁宁说的没错,我们刚刚也看到了。”   谢妈妈一愣:“这样……”   “那倒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有了精神病。”谢爸爸接过话头,不在意道,“下次碰见,记得劝劝她去医院看看。”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如果不听劝,还是要来家里闹,他们只能打电话给精神病院,让薛母进去待一段时间,冷静冷静了。   ……   薛母跑了,被谢黎吓到的薛友善也跑了。   他走之前看着谢黎,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畏惧着什么,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匆匆地跑掉。   这之后,他们再也不敢上谢家找事情。   就连医院里的验伤报告,领回家之后都烧掉了。   烧掉的第二天,那个放验伤报告的地方多了一叠红红白白的冥币。   薛友善心惊胆战地收拾了,一句话不敢说。   这之后,他们又遭遇了很多次来自于脏东西的戏弄,忍气吞声地承受了下来。   薛母受不了,问他为什么这样。   他眼神游移着:“你不知道吗,谢家那个儿子,是个道士……咱家的鬼,八成就是他弄来的。”   第一次见鬼,就是从谢家回来之后。   这之后,每次他们想要去医院取验伤报告,路上就会出事,好不容易领到了报告,想要去派出所报警,路上验伤报告多次丢失……   薛友善摇头:“不能惹不能惹。”   薛母也想到了那天见到的亡夫——她亲眼看着火化,亲手埋下的前夫,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她眼底闪过一丝惶恐和后悔。   这一日之后,再也没说过一次去找薛宁宁。   两人只希望生活能平静下来,可是,直到两人老死,还是经常撞鬼,受到捉弄,活在痛苦里。   同样的,阴气太重,两人年纪轻轻就过世了。   那时候,谢黎和薛宁宁还恩爱地在一起,听到这个消息,无动于衷。   而薛友善和薛母死的时候,还欣喜地以为死亡就是痛苦的结束。   可是当走进冥府的时候,迎面撞上张长远,才知道,死亡才是痛苦的开始。   ……   谢黎和薛宁宁都很高寿,一直活到89岁。   薛宁宁先过世,谢黎守着她,看着她闭上眼睛,也在旁边躺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世,他靠道术为生,抓了许多鬼,帮了很多人,这份功德送给薛宁宁,希望她下辈子幸福。   再见。 第七卷 迎娶公主抛家弃子的农门状元 第118章   春田镇,谢家。   牙婆迈着小脚,颠颠地跨过门槛,从外面领进来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八九岁的模样,廋廋小小,头发泛着微微的黄,像稻草一样干枯黯淡,站在体型硕大的牙婆身边,就像是圆白菜旁边长出的一颗豆芽,透着一股惹人怜惜的苦命劲儿。   牙婆笑了笑,半弯着腰介绍:“谢夫人,这个小姑娘不错?”   谢王氏高坐在上座,目光威严而挑剔地扫了几眼,问道:“什么价钱?”   牙婆脸色一喜,举起手做了个手势:“这个数就行。”   “五两?我说陈婆,你这可不厚道了。”谢王氏露出一个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小姑娘,“这身无二两肉的小丫头,除了扫扫地洗洗衣服还能做什么,最多二两银子,再多我不要,你领走。”   “谢夫人,这是怎么说的?”   牙婆脸部抽了抽,勉强赔笑道:“您家大业大的,可是镇上头一份体面人家,哪里差一两二两的。再说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了点,总要长大的,到时候给谢少爷做个通房暖床的丫头,也能为谢家添枝增叶啊。”   ——这句话倒是不错,儿子也快到通人事的年龄了,正缺个小丫鬟端茶倒水,照顾屋里的事情。   谢王氏一顿,脸上深刻的纹路随着这句话柔和了几分,摆摆手:“二两五钱,行了。”   牙婆脸色变得不好看:“谢夫人,你这是耍老身呢?前个儿,是你说要找个好苗子,我才将身边丫头特意留下来。以这丫头的资质,送到通州那边,身价银子随随便便都是十两起,如今为了您留下,您连个五两银子都不肯出,依老身看,这价钱没必要谈下去了。”   “陈婆你这话说的可笑。”   谢王氏脸色嘲讽,刻薄道:“通州那起子脏污地方,你要真的将人送过去,便是绝户儿的遭瘟事,将来下了地狱有的苦受。我谢家可不同,是正经的商户人家,小丫头留下来,端茶倒水,日后有大造化,陈婆你说不定还有福报。”   “什么福报不福报?老身自做了这一行,帮了多少苦命人家,谢夫人你也少扯些没用的。直说,四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三两银子,多一个子儿都不可能!”   两人都很强势,牙婆最先不耐,掐着身边小丫头的细手腕转身要走。   小丫头发出忍痛的低呼,很快闭了嘴,跌跌撞撞地跟在牙婆后头离开。   谢夫人不要她,她难道真的要去通州……   通州是大夏朝最风流快意之地,秦淮河上,不知道多少销金窟、胭脂窝,想也知道,卖去通州,还是身价十两银子,会是什么去处。   她如果去了,这辈子就毁了。   小丫头忍不住用哀求的目光回头看谢王氏。   谢王氏高坐在交椅上,神情严厉,眼神冷漠,像一尊古旧的人形木雕,对上小丫头的视线,撇撇嘴,颇为挑剔嫌弃的样子。   小丫头一愣,绝望地低下头。   “等,等等!”   关键时刻,一个清越微喘的少年音从门口传来,像是跑了一大段路,一时喘不上气:“陈婆,把人留下,我们家要了。”   小丫头绝处逢生,心里扑凌一颤,抬头看声音的主人。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很多年后,小丫头在少爷的教导下识字,无意中看到这句诗,脑海里浮现的就是初见少爷那回。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外罩纱袍,头发用发带绑住,脑门沁出一点汗水,瞥了眼牙婆,转而看着自己,眼睛清亮,笑盈盈道:“四两银子是,我出。”   语气云淡风轻,于小丫头却是救命的存在。   她看着少年背光而立的身影,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小小的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情绪。   牙婆一喜:“谢少爷说真的?老身可要见到银子立契约为证,不兴拖欠的。”   “自然是说真的,陈婆你等我一下,我回屋里拿钱。”   少年从门槛外走进来,像是不熟悉路况,险些被门槛绊倒,还好他很快稳住,看了眼小丫头,拍了拍她的脑袋。   “乖,等我一下。”   小丫头愣愣地点了点头,傻乎乎看着少年。   “黎哥儿,你浑说什么!”   就在这时,谢王氏含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这里和谐的气氛。   少年不以为然,含笑招了招手:“娘,我喜欢这个小丫头,不用您出钱,我从私房里出。”   “你,你的私房不也是娘给你的吗?”   谢王氏气得跺了跺脚,拉着少年到一边说:“你要是喜欢这个小丫头,就别开口,让娘来,娘保证三两银子帮你拿下。”   “不用了,娘,就这样。”   少年笑着婉拒。   如果真的让谢王氏来,小丫头就要糟大罪了。   前世,谢王氏和陈婆说不拢价钱,陈婆带着小丫头走了,一时脱不出手,气得狠狠地磋磨小丫头。几个月后,小丫头病得快死了,陈婆用一服虎狼之药灌下去,虽然救回了小丫头,却也将小丫头的身体彻底毁了,每逢阴雨天气,头疼得满地打滚。   后来陈婆懒得养小丫头,答应了谢王氏出的价格,可是,小丫头身上受过的伤害养不回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是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不忍心让小丫头吃这个苦。   少年,也就是我们的男主谢黎,他一边回想着这具身体的记忆,一边说完这句话,回身去房里拿钱了。   谢王氏气得拍桌子,对谢黎却一句重话没说,只阴冷地看着牙婆身边的小丫头,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小丫头心里一阵害怕,低下头瑟瑟。   过了一会儿,谢黎回来,和牙婆立字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还是谢少爷爽快,老身就喜欢你这样的客人,下次有需要,尽可叫老身,老身保管办得妥妥帖帖。”   谢黎嗯了一声,送走牙婆,转头看着留下来的小丫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一锤定音道:“今后,你就叫絮儿了。”   絮儿露出一个忐忑不安的表情:“好的,少爷。”   谢黎笑了,将手上的卖身契叠了几叠,收入怀中,牵着絮儿的手进屋。   “跟上,你可是本少爷的人。”   ……   对于絮儿的到来,谢家三口有不同的看法。   谢家老爷无所谓,回到家之后扫了一眼,也没问,径直找谢王氏要钱,钱到手之后掂了掂,满不在乎道:“我晚上不回来了。”然后就出去鬼混去了。   谢王氏很不高兴,看着夫君的背影不见,嫌弃地瞥向絮儿:“下去干活,花了四两银子买你,可不是为了养个娇小姐。”   絮儿还没说话,谢黎开口:“娘,你也知道陈婆是什么样的人,絮儿估计饿着肚子来的,还没吃饭,要不让她吃点东西再干活。”   “吃什么饭,哪个丫鬟有她贵?身价银子四两白银,四两啊!”谢王氏捂着胸口,“家里一个月的开支也就十两银子。”   谢黎:“爹一个晚上就不止十两银子。”   谢王氏一顿,脸色难看,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看一眼大门,挥手道:“算了,领她下去吃饭,让我静一静。”   谢黎点头,冲着絮儿勾了勾手指:走。   絮儿眼神黑亮黑亮的,跟在谢黎身后出去。   “谢谢少爷。”   “这有什么可谢的。”谢黎不在意地含笑摆手,领着絮儿往后院走,随口问,“对了,絮儿你几岁了?”   “回少爷的话,絮儿十一了。”   谢黎一愣,回过头皱眉,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你这么小的样子。”   “我家在陈家村,前几年家里糟了灾,田地毁了,什么都没得吃……”   谢黎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不过没事。”谢黎安慰,“以后你就把谢家当成自己家里,少爷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噗。”絮儿不知道想到什么,抿唇偷乐,眼神里充满了亮晶晶的笑意,“我娘喂猪的时候也爱说这句话。”   谢黎不禁一笑:“你这是把自己比作小猪了?”   絮儿摇头,认真道:“猪比我幸福多了……”   猪只要吃吃喝喝,什么都不用干,她在家要干很多活,还没有吃的,做梦都在羡慕猪。   谢黎无话可说:“嗯,少爷会努力喂猪一样的养你,让你比小猪仔幸福的。”   “谢谢少爷!”   絮儿眼睛亮了,露出期待的表情。   其实她心里明白,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不一定比在家里轻松,可是只要能够吃得饱,就比在家强上许多。   等年纪大了,还可以嫁给主人家的小厮,清清白白地做个正房娘子,比去通州好一万倍。   她偷看着谢黎的侧脸,露出感激的表情。   多亏了少爷,她才不用去通州……   谢黎发现絮儿的小眼神,摇摇头,露出些许无奈笑容,带着她去厨房。   谢家是春田镇上赫赫有名的富裕人家,其证明在于,谢家有厨娘。   厨娘是个夫君生病死了的寡妇,四十岁,不想再嫁,又没有亲人,索性自卖其身,到了谢家做厨娘,每天洗洗刷刷,操弄厨房的这些事情,也帮谢家人洗衣服扫地,全部事情一把抓。   在这样的前提下,按理不需要再买一个絮儿,是谢王氏明年打算让儿子去白鹭书院读书,担心他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才会找上牙婆,想着给他买一个丫鬟。   不过,这件事并不急。白鹭书院明年夏天开学招收新弟子,还有一年的时间准备,所以谢王氏才有恃无恐地和牙婆杀价,她有信心花三两买一个标志的小丫头,现在买下絮儿,等于亏了一两银子,把她心疼得够呛。   谢黎也很无奈啊,他为了絮儿而来,总不能眼看着絮儿受苦。   “钱嫂子,还有东西吃吗?”   来到厨房,谢黎叫了厨娘的名字,视线在厨房里巡视着。   正在准备晚饭的钱嫂子露出诧异目光:“少爷,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晚膳时间,你再忍忍。”   “晌午的饭菜都吃光了?”   “没呢,晚上还要摆上。可是夫人不让你吃剩饭剩菜……”   谢黎摆手:“不是我,咱家来了个小丫鬟,给她先弄点东西垫垫肚子。”   说着手一推,将身后的絮儿推出来:“来,絮儿,和钱嫂子认识一下。”   絮儿怯生生地叫道:“嫂子好。”   “好。”钱嫂子眼睛一亮,蹭地伸手揽过了絮儿,按着小丫头的肩上下打量她,“絮儿长得可真好,是个好孩子。”   谢黎一笑:“絮儿是我刚刚买下的,钱嫂子你给絮儿弄点东西吃,别饿到了她,我先回前院了。”   絮儿和钱嫂子那个早夭的女儿长得有几分像,都是瘦瘦小小缺少营养的模样,前世絮儿来了谢家,多亏钱嫂子私底下补贴,才将絮儿的半条命拉扯回来。   将絮儿交给钱嫂子,谢黎心里放心,这样,也有时间回去应付外面。   他刚刚穿来的,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在镇上私塾里上课,感知到时间点,想起絮儿会来,二话不说先回家再说,将絮儿留了下来。   等下还要回去接受先生的盘问呢。   想到这,谢黎叹了口气。   怎么好端端的,还要考科举了呢。   ……   这个世界,谢黎要守护的人正是絮儿。   不过,在科举的威力下,这倒是旁枝末节了。   想到原主人虽然渣了点,前世却考上了状元,谢黎就一阵心烦。   前世,原主作为春田镇上的十大优秀进步青年,深得镇上少女们的爱戴,每回举办诗会,或是曲水流觞,或是投壶射覆,都能吸引大批爱慕的目光。在这样的歪风邪气下,原主心高气傲,一直拖到二十岁大龄都没有成亲娶妻。   结果谢家不幸败落了,原主身边围着的少女一哄而散,嫁人的嫁人,访亲的访亲,他落得个孤身一身的下场。   心急想要报孙儿的谢王氏压着原主娶了家里的小丫鬟絮儿。   絮儿是个善良的人,在谢家败落时仍然不离不弃。嫁给谢黎后,侍奉谢王氏,照顾原主,还为原主生下一对双胞胎,日夜不断地为了这个家操持,还攒钱送原主去赶考。   六年后,原主一招高中,成为举人,次年又去京城赶考,金銮殿上点为状元,然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和皇帝宠爱的宁安公主一见钟情。   为了迎娶公主,原主隐瞒自己已有妻儿的真相,贬妻为妾,将絮儿充作妾室,另行迎娶公主为正妻。   谢王氏不肯,被原主送去乡下老屋饿死,絮儿不肯,原主买了毒药,一包下去……   谢黎皱了皱眉,抛开原主那些无用的记忆,继续思考是否还有必要继续考科举。   有他在,谢家必定不会败落,如此,他大可以安安分分地在春田镇上做个土财主,照顾絮儿一生,不去掺和其他事。   可是谢王氏……   谢黎叹气,出了门,回私塾去上课。   ……   回到私塾,挨了先生一顿训后,谢黎上完当天的课程,婉拒了同窗们诗会的邀请,收拾东西回家。   同窗们啧啧称奇。   “奇哉怪哉,谢兄你怎么了,竟然拒绝邀请?明日可是休沐,不来参加诗会,难道谢兄要在家休养生息?”   “是啊,谢兄,以往你可是最爱参加诗会的。怎么赵家举办诗会,你反倒不来了呢。”   “莫不是……谢兄嫌弃赵家小娘子?”   春田镇上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除了有谢家等富户,也有乡绅员外之流。   赵家就是乡绅大户,在春田镇颇有地位。赵老爷年过半百,膝下唯有一女,名为赵小娘子,是谢黎的狂热追星粉,只是赵小娘子家世好、才华好、脾气好,唯有一点不足,貌若无盐。   为了这个,谢黎受到许多同窗的打趣。   即便谢黎多次表示他并不看重容颜,和赵小娘子君子之交,仍有许多人不信,每回都要取笑。   原主脸皮薄,碰上这种情况,都要呐呐解释许久。   谢黎……   谢黎脸色不耐,高声道:“我家里有事,不想去了不行,为何扯上赵小娘子?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名声,你们非要泼上一盆污水,实在不知所谓!”   大家被他一凶,对视一眼,悻悻然道:“是我们想岔了。”   谢家只是商户,可以随意打趣,赵家是乡绅,他们这些穷书生可不敢担上一个污蔑赵家女孩儿清白的恶名。   有人聪明地转移话题。   “大家快别打趣谢兄,谢兄拒绝诗会,想必是课业上有所领悟,在家温书。”   “是也,谢兄大才,我辈不及也。”   一通似乎求和,又似乎冷嘲热讽的话,让谢黎心有无奈,更加不耐烦。   镇上的私塾只能提供开蒙这样的课业,对于学生的人品并不考教。   和这些品行不好的人一起同窗求学,谢黎忽然明白为什么原主弱冠前考不上举人,谢家败落,回家自学后反而有了进步。   他也想退学回家温书了。   回到家,谢黎有心找谢王氏商量此事,走到谢王氏门前,却听到里面传来的吵闹声。   “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   “钱输光了,我回来拿钱,你给我钱就行。”   “又输光了?我告诉你,没钱!”   “什么没钱,前几天庄子上才送了账来。”   “那是要留给黎哥儿赶考的钱,不准你动……”   谢黎皱眉,站着没动。   前世,谢家败落,就是因为谢父沉迷赌钱,输光了家里的二进院子并乡下的二百亩地。   他上前敲了敲门:“爹,娘,我能进来吗?”   里面安静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谢父打开门,露出无赖的表情:“你小子不去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事和娘商量,没想到爹你也在家。”   谢黎的语气平静,挖苦谢父常年不在家,忽然在家一次,让人惊讶。   可是谢父是什么人,那可是刀尖上打滚的脸皮,厚的很,半点不在意的样子。   “我回来拿钱,你来的正好,帮我劝劝你娘,给我点银子,我好回去如意赌坊翻本。”   谢黎:“我觉得娘做得没错,爹,你好歹顾念一下我。赶考需要的花费不薄,你把钱输光了,我拿什么赶考?”   “你胡说什么?”谢父恼羞成怒,“我也不是天天输钱,赢钱的时候你看不到?”   “看不到,太少了。”   “你,你小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天地君亲师,我是你爹,我说的话就是对的,少废话,快让你娘把钱交出来……”   谢父说着说着动手推搡起来。   谢黎看着那条胳膊,思考现在拧断,会不会惹出麻烦。   谢王氏已经迫不及待扔了一个荷包给谢父:“你走,拿上钱赶紧走,别在家里惹是生非,欺负黎哥儿。”   谢父接住,掂了掂,满意道:“就知道你心疼这小子,下次早点拿钱出来不就好了?”   说着,扬长而去。   谢黎眼神晦涩难辨:“娘。”   谢王氏冷漠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出几分无奈,苦笑道:“别操心这些事,去吃点东西,早点睡,明早还要去学堂。”   “明天是休沐。”   “休沐?”谢王氏愣了愣,“休沐好,休沐在家好好歇歇。”   “我想和你说爹的事情,我觉得不能再惯着他……”   谢王氏摆手:“去,小孩子别操心这些事。”   谢黎顿住,他这具身体的确才十六岁,以古代二十岁弱冠的标准来说,还没成年。   但是……   谢黎欲再开口,谢王氏只摆手,不说话。   因为谢王氏的抗拒姿态,谢黎要出口的话几次三番被打断,想想谢王氏此刻大约也需要空间静一静,他从善如流退出屋子。   “少爷,你饿了吗?”   絮儿等在院子里,看着谢黎出来,拘谨地拧着手。   谢黎点头:“弄点吃的端上来。”   絮儿清脆答应:“好嘞,少爷你等我一下。”   谢黎一愣,看着她轻快活泼的身影,心情竟不知不觉好了起来。   ……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谢黎还没彻底清醒,听到院子里谢王氏的声音。   “用力,用点力!”   “没点力气,不知道黎哥儿买你做什么。”   “这里还有这里,都弄干净点。”   谢黎推开窗,看见谢王氏站在屋檐下,指手画脚地指挥絮儿干活。   她的脸色又恢复了冷肃刻板,不见昨晚的脆弱,对着絮儿的时候,十分严厉。   “娘。”谢黎主动打了招呼。   谢王氏一愣:“你怎么醒了?是不是娘的声音太大吵到你了。”   “有点吵,下次晚点。”谢黎没有帮絮儿求情,笑了笑道,“我读书费脑,以后在家想多睡一会儿。”   谢王氏连忙点头:“好,好,好,下次娘不吵你了,你接着睡,娘等你一起用早膳。”   谢黎:“嗯。”   然后想到什么,冲着絮儿挥挥手:“对了,絮儿你去和钱嫂子说一下,少爷我在家里用早膳,多加一笼包子。”   絮儿不傻,很快明白过来少爷这是在故意支开她,让她少干点活,感激地应下,小跑着去了后厨。   谢王氏在旁边看见,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很有心计地宠妻了…… 第119章   “娘,我马上来陪你一起用膳。”   谢黎一句话拉回了谢王氏的注意力,谢王氏回过头,看着秀隽风姿的少年,眼角不禁露出一丝慈爱:“不急,你再睡一会儿。”   “醒来后睡不着了,还是先用完膳。”谢黎抻了个懒腰,声线懒洋洋道,“所幸今天休沐,儿子有一天的时间歇息。”   谢王氏自然没有不肯的,微微颔首:“也好,我去堂屋等你,你慢慢来,不急。”   “好,娘慢走。”   谢黎答应一声,目送谢王氏的身影离开,穿上长衫从门口出去,端着脸盆去后院打水洗脸。   到了地方,就见絮儿坐在小矮凳上洗菜,神采奕奕地和钱嫂子说话。   前半截没听见,只听到她歪着头,满是感动的语气:“……刚刚也多亏了少爷救我,钱嫂,少爷可真是个大好人。”   谢黎心里一动,停下脚步,在门口侧耳倾听。   “少爷我看着长大的,的确是个好孩子。”钱嫂子熟悉的声音含笑道,“不过,你有些误会夫人了,夫人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为人冷淡严肃些,心地是好的,不然当年也不会收留我这个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以后你在她面前多晃一晃,装装可怜,夫人心善,就心疼你了。”   絮儿迟疑:“可是夫人看着好凶的样子……”   “唉,夫人也不容易啊。老爷只知道去喝花酒和赌钱,夫人一个女人家,支持着谢家里里外外的事情,还要给少爷撑起一个家,太艰难了。”   絮儿发出懵懂的“啊”一声,不说话了,似乎在思考钱嫂子的话。   钱嫂子继续做事,忽然想到什么:“对了,絮儿,你快去给少爷打热水洗脸,夫人买你,是为了让少爷带去白鹭书院。你想要夫人改观,就勤快些,把少爷照顾妥当了,夫人自然对你另眼相看。”   絮儿一惊:“对啊,我可是少爷的丫头,不能闲坐着偷懒。”   说着,跳起来到处找脸盆。   谢黎一愣,无奈而笑,刻意放重了脚步声,走进后厨。   “钱嫂子,热水还有吗?”   厨房两人听到动静,受到惊吓,早已敛气收声。   “有,有。”听到谢黎的话,钱嫂子最先镇定下来,笑着回答,推了絮儿的一把:“别傻站着,快点帮少爷的忙去。”   絮儿有些慌乱地应了声,低着头凑近谢黎,拿起葫芦瓢,给谢黎装了半脸盆热水。   谢黎慢条斯理地解决了个人卫生,正要倒水,絮儿忽然开窍,一把抢过:“少爷,我来就好了。”   谢黎猝手不及,看着絮儿将脸盆端走,蹬蹬两步跑出去,一盆水猛地泼到了后院的海棠树下,整个人一愣。   他还没来得及拧干水里的白色手巾……   絮儿也是一愣,看着地上和泥水混成一团的脏污手巾,脸部纠结成一团。   “少爷……”   谢黎扶额:“没事,洗洗就干净了。”   絮儿缩了缩肩膀,低下头,手指缠绕着衣角,害怕受到惩罚:“我下次不会了。”   “好,我相信你,你下次不会。”   谢黎摸了摸她小小的脑袋,见她身体颤抖,似乎很害怕,无奈收回手,有种养女儿般甜蜜又痛苦的忧愁感。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可真是难弄啊。   谢黎:“少爷先走了,你洗干净手巾,送回我屋子就好。”   絮儿连忙点头:“絮儿知道了。”一副迫不及待松了口气的模样。   谢黎:“……”   ……   “夫人,早膳就是这些,您和少爷慢慢用,我下去了。”   “下去。”   谢王氏脸色冷淡,挥了挥手,语气冷淡和钱嫂子说话。   钱嫂子微微弯腰,转身下去。   堂屋只剩下谢黎和谢王氏二人。   谢黎看了眼上座,旧事重提:“娘,爹昨晚没有回来?”   “不管他,你快吃东西。”谢王氏脸色无动于衷,只顾着给谢黎夹菜,“你刚刚才点名要的包子,别浪费了。”   谢黎偷瞧谢王氏的脸色,眉心微拧,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犹豫地改变话题,沉吟道:“娘,我想从学堂请假,在家温书。”   谢王氏一愣:“怎么好端端的有了这个想法?”   谢黎将昨天学堂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王氏脸色难看,听着儿子复述同窗们说过的浑话,心里一阵惊怒,这些不要脸的老朽皮,竟然敢污蔑黎哥儿的名声。若是黎哥儿将来成了举人,这件事传出去,岂不是为人诟病?   沉下脸,思考半响,谢王氏郑重开口:“好,你回家来温。”   有那样的同窗,还不如自学。再者,明年夏天黎哥儿就要赶赴白鹭学院,也不在乎这几个月的时间。   谢黎微笑:“那儿子就先谢谢娘答应了。”   “娘只希望,你回家的原因落在学业上,而不是某个小丫头身上。”   谢王氏叹气,说出的话若有所指。   谢黎挑眉,索性挑明道:“娘多虑了,絮儿还小,未到金钗之年,儿子只把她当成妹妹。再说,儿子在外面有多受欢迎,娘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因为絮儿一个黄毛丫头而荒废学业。”   这样一说,谢王氏倒是相信了。   黎哥儿是春田镇上最受欢迎的少年公子,从去年中了童生开始,就有数不清的媒婆上门提亲,家里的门槛都险些被踏破了。   多亏她这个做娘的放出话去,要让黎哥儿专心学业,考上秀才前不谈婚论嫁,才止住了这股妖风。   黎哥儿如此优秀,怎么可能会看上絮儿丫头……虽然,他对待絮儿是有些与众不同。   谢王氏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回想起正事,叮嘱道:“下午我和你一起去求见先生,说开这件事。不过,在家你也不可荒废学业,有句话叫温故而知新,娘对你寄予厚望,你千万不要让为娘失望。”   谢黎沉吟一下,缓缓点头:“娘放心。”   看样子,这个科举不考还不行了,以谢王氏这个仿佛成了执念的愿望,他要是敢不去,不用外人出手,谢王氏就能灭了他。   ……   谢王氏十分守诺,答应了谢黎后,用完早膳便回房备礼,和谢黎一起去拜见私塾的先生。   先生一开始并不情愿,因为大家都能看出谢黎的潜力。和那些来学堂混日子的学生相比,十五岁成为童生的谢黎简直就是天资聪慧的代言词,将来他中举,定能给这个小学堂带来很大的名气。   但是在谢王氏的强硬要求下,先生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还是无奈答应了。   谢黎礼貌地和先生们告别,收拾东西回家,甚至没有和那些同窗告别一句,谢王氏也不问,招呼谢黎上了马车。   回到家,谢黎在书房放好笔墨纸砚和书本,翻开书页,叹口气,进入了温书阶段。   这一温书,就是大半天过去。   直到晚霞出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他才从全神贯注中回神,眉心微拧,起身查看情况。   又是谢王氏那边传来的动静。   “没钱!”   “你再说没钱!账本在哪,我亲自查账。”   “我不知道账本,说了没钱就是没钱。”   “滚开,老子不信了,等老子找到账本,非抽死你。”   “那里不是账本,你放开我的东西。”   “好多首饰啊……”   谢黎推门而出,朝着谢王氏屋子方向走去,路上看见傻眼的絮儿,他挥了挥手:“回后厨去,别在这里。”   等一下闹起来,他怕不小心伤了小丫头。   絮儿却领会错了意思,以为谢黎生气她在这里看热闹,吓得脸色煞白,转身要走:“我,我这就回后厨。”   谢黎一愣,伸出手……   没来得及叫住絮儿解释,就听见王氏屋子里传来的动静更大了,谢黎收回手,连忙转身,加快脚步走到谢王氏屋子前,飞快地敲了三下门,不等里面反应,直接推门而进。   里面一片狼藉。   谢老爷手里抱着一个镂空描金的梨花木匣子,谢王氏拼命去抢,不小心拉开了匣子盒,哗啦啦倒了一地的金银首饰。   “这是我的嫁妆,你放开!”   “什么嫁妆不嫁妆,你入了我们谢家门,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嫁妆自然也是我们谢家的。”   谢老爷脸色狰狞,手里紧紧护着匣子,伸手推搡谢王氏。   谢王氏艰难维持着冷漠的表情,其实眼里早写满了慌乱和怨恨。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力量天生不对等,就算谢王氏再如何努力,随着时间流逝,还是被渐渐推开了,一个屁蹲摔在地上。   谢老爷得意地抓起地上的首饰,往匣子里塞。   “娘。”   从谢黎进来,这对夫妻忙于争抢,一个眼神没给,他不得不主动开口,提高点存在感。   谢王氏刚刚还很坚强的样子,看见谢黎,忍不住流泪:“黎哥儿,你爹要抢我的嫁妆首饰……”   谢王氏也是富户出身,不过父母先后过世,和庶兄弟们不亲和,已经没有娘家人撑腰了,唯一的念想就是她爹娘留下的嫁妆首饰。   前世,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谢王氏也没有把首饰当掉。   只在谢黎将要赴京赶考,她才忍住心疼,交出了这些首饰。   这些首饰就是谢王氏的命。   谢黎皱眉,一脚踹翻谢老爷,捡起地上散乱的首饰,交到谢王氏手上:“娘,你先站起来,没事了,东西都在。”   谢王氏没有起来,看着谢黎身后,目瞪口呆:“……黎哥儿,你打了老爷?”   谢黎并不在意的表情:“没死,放心。”   谢王氏摇头:“完了完了,你的科举路完了……”   谢老爷也回过神,指着谢黎,手指气得发抖:“小畜生,你竟敢打我?你等着,我这就去衙门告你,让县老爷夺了你的童生名额。”   “不准!”谢王氏气得拍地,发出尖锐的叫声,“黎哥儿好不容易才考上童生,谁也不能破坏他的前途。”   谢老爷一愣,回过神得意洋洋:“不想我去告状,就老实把钱交出来。”   谢王氏动摇了,脸色变幻。   谢黎拦着她:“娘,你放心,他告不到我的。”   谢王氏抬头:“什么意思?”   谢老爷皱眉看着谢黎,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嘴硬道:“只要给钱,我自然不会告你。不给钱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事。”   谢黎没理会,目光巡视着,落到谢王氏的门帘上。   他走过去,狠狠一扯,扯下帘子,找准了线头的位置,蛮力将布帘撕成一片一片的,又头尾相连,练成一块长布条,回头看着谢老爷。   谢老爷:“……”   “住手,你想干什么!我是你爹,你个不孝子,离我远点!”   谢老爷看出了谢黎的想法,疯狂地向后退,看着空荡荡的门,伺机逃走。   谢黎大步上前,毫不顾忌,用长布条裹着谢老爷的两条手臂。   不过,因为手法不对,一个不慎,谢老爷挣脱了,反而往谢黎脸上狠狠揍了一拳。   谢黎“嘶”了一声,发狠地用力,往谢老爷身上扑上去,将他扑倒在地,摁住手,将长布条往上缠绕。   他这具身体也就十六岁,和谢老爷成年男子的体型有差距,控住谢老爷的途中,又连着挨了三五下,还是没有顺利困住他。   “小王八犊子,想绑你老子,我告诉你,没门!哈哈,看看是谁绑谁。”   这时候,一旁的谢王氏有了动静。   “老,老爷,对不住了。”   谢老爷脸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话语还没落地,谢王氏已经跟着扑上来,和谢黎一起摁住了他,两人合作,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谢老爷:“……”   ……   两刻钟后,谢黎一瘸一拐地从谢王氏屋子里出来。   摸了摸嘴角的伤口,他露出苦笑。   没想到谢老爷四十岁的人了,常年花街留宿,彻夜不归,还能有这样大的力气。偏偏他年级小,力气不足,又还没来得及修炼道术,一个人完全压不住他。   如果不是谢王氏最后关头,突破了三从四德的心理防线,帮着一起,还真的有可能被谢老爷跑了。   “少爷,你和人打架了?”   在后厨里偷摸哭了半天,絮儿实在难受,又走回前院,打算和少爷道歉。没想到看见谢黎一个人站在屋檐下,脸色青紫一片,心里大惊,叫了出来。   谢黎回头看她,不在意道:“被老爷打了几拳。”   “老爷怎么这样!”   絮儿大恼,心里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谢老爷生出埋怨——少爷好看的脸,他怎么忍心下手。   “少爷,我去找钱嫂子拿药,你等我,我给你上药。”   絮儿一溜烟跑去后厨。   谢黎:“……”   谢黎收回欲叫住她的手,掩唇轻咳一声,露出笑意。   该怎么告诉她,自己书房里面有药呢?   和钱嫂子这种下人用的药相比,谢王氏给儿子准备的药,自然是春田镇上最好的,可是念在絮儿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他还是不说了。   就这样,谢黎在絮儿的毛手毛脚下上了药,脸皮都痛红了。   他可以忍住不叫出来,脸皮却很诚实,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偏絮儿还没有察觉,天真无邪问:“少爷,老爷为什么要打你啊?”   谢黎不经意道:“没什么,他要拿钱出去喝花酒赌钱,我反驳了一句,他不高兴,打了我几拳走了。”   “啊?”絮儿露出震惊的目光,“少爷,你……你竟敢和老爷这样?”   天地君亲师,皇帝之下,父母为至亲,是最大的存在。絮儿就算没有上过学,也知道爹娘最大,不能反嘴,可是谢黎竟敢和老爷争执,她一方面觉得不对,一方面又觉得干得漂亮,语言混乱,说不出话。   谢黎也是知道这个默认的条例,昨天才没有和谢老爷起冲突,没想到他不知死活,犯到谢王氏的嫁妆首饰上,还把她弄哭了。   谢黎自然不肯饶他。   至于这次突发事件如何处理,他也想好了。   谢黎打算让谢老爷这个人消失一段时间,反正絮儿和钱嫂子都在后院,不知道正院发生了什么,只要他糊弄过去,谢老爷这个人消失个半个月都不会有人问。   谢老爷这个人,常年在花楼打混,不到没钱不会回来,家里都习惯了他的不见踪影。会问的也只有谢老爷的狐朋狗友,这些人更好忽悠,只要说一句谢老爷去通州游玩,他们自然相信。   “他做的不对,我自然要劝他。”   脑海中思绪万千,谢黎都没说出口,语气轻松地打算安慰絮儿,还没开口,冷不防絮儿又给他上药,痛得他“嘶”了一声,连忙干笑着推开她的手。   “可以了,不用上药。你去和钱嫂子说一声,老爷出远门了,半个月内不用准备他的饭菜。”   这个计划,需要将钱嫂子一起瞒在鼓里。   絮儿嗯了一声,不舍地放下药盒,下去传话了。   直到人没影,谢黎蹭地站起来,从脸盆架上拿了一块手巾,擦去脸上药膏,松了口气。   实在太痛了。   于是,做好晚膳的钱嫂子收到了一盒来自于少爷的药膏。   她不明所以,看了看手上的东西:“谢谢少爷。”   谢黎摆手:“不用谢。絮儿应该和你说了,老爷出远门了,家里半个月不用准备他的饭菜。”   “说了。”钱嫂子圆圆的脸上露出喜色,“这下夫人有一段时间松快松快了。”   没想到连钱嫂子都看出来这一点,谢黎笑了笑,负手身后,晃晃悠悠去正院见谢王氏。   “娘,他老实点没有?”   谢王氏正在窗棂边看着首饰发呆,听到敲门的动静,吓了一跳,听出是谢黎,才松了口气:“黎哥儿吗?进来。”   谢黎推门而进:“他还老实?”   “挺老实的,而且藏在床帐后面,一般人看不见。”谢王氏指了指方位,有些不放心道,“不过,黎哥儿,我们真的要把你爹绑着?”   “娘想放了他?”   “他毕竟是你爹……”   谢黎叹气,其实捆住谢老爷,他身上挡着很大的风险。只要谢王氏一时心软,放跑了谢老爷,到时候他这个忤逆的不孝子就要下大狱。   后面他动手了,赌得就是谢王氏对自己的爱护之心。   这时候,面对心软的谢王氏,他耐下心解释:“娘,你觉得爹有良心吗?”   谢王氏愣住:“他?”   “他没有!”谢黎替谢王氏回答了,接着道,“你要是放跑了他,他第一个去衙门告我们。”   谢王氏一愣,露出苦笑。   “唔唔。”床帐后传来动静,透出一股不甘心。   谢黎皱眉,走到床帐后面,掀开屏风,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谢老爷:“你叫什么?”   “唔唔唔唔唔唔!”   谢黎声音冷漠:“我说过,你要是敢发出一点声音,就扣你一天的饭菜。”   “唔唔唔唔唔唔!”谢老爷急眼了,焦急地支吾。   谢黎一顿,看着谢老爷扭捏的样子,想到什么,挑了挑眉:“你要出恭?”   “唔唔唔唔!!!”谢老爷激动得拼命点头。   谢黎露出一丝嫌弃表情:“真麻烦!”   谢老爷不说话了,脸色难看,似乎非常生气和委屈。   谢黎才不管他,拉上屏风,探头和谢王氏说话:“娘,以后少给他喝水,绳子绑着不容易松开。”   谢王氏愣愣点头:“哦,好。”   “那你先出去,我给爹帮忙。”   谢王氏倒是不嫌弃谢老爷,都二十年的夫妻了,什么没见过。不过,儿子要给老爷尽孝,她也不阻拦,答应了一声,就往外面走。   打开门,她愣住了,惊恐地失声叫道:“钱嫂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   正在竖起耳朵偷听的钱嫂子露出一丝尴尬表情:“夫人,饭菜做好了,我来叫你们用膳。” 第120章   谢黎听到动静,皱眉放下手上的动作,转身走出去。   谢老爷见有机可趁,疯狂地发出响声,同时脑袋晃来晃去,:“唔唔唔唔唔唔。”试图引起钱嫂子的注意力,让她找人解救自己。   谢黎脚步一顿,回头警告了他一眼。   谢老爷:“……”   明明是自己生出来的儿子,不显山不露水,一副好糊弄的样子,怎么突然间竟然让他都有了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谢老爷扁了扁嘴,忍气吞声地低下头,不敢再发出动静。   屋外,钱嫂子正尴尬地和谢王氏对视:“夫人,您看着我干什么?那个,走,晚膳上桌了。”   谢黎走出来:“钱嫂子,你听到了?”   “听,听到一些。”钱嫂子脸色涨红,羞臊低下头。   偷听被主人家当场发现,也是没谁了。可是,天晓得,她一开始只是来唤夫人用晚膳,没想过偷听的,是屋里传来的声音太古怪了,她才忍不住停顿一下,结果这一下,就被夫人发现了。   钱嫂子摸了摸围裙,不自在道:“我也没听到什么东西。”   谢黎点头:“听到也无所谓。不过,钱嫂子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钱嫂子愣了愣,看着谢黎示意了一下屋里,回过神,一拍大腿,“干得漂亮!”   谢王氏一愣,糊涂了。   难道钱嫂子怕她和黎哥儿杀人灭口,不得不昧着良心夸奖?这倒是不必,钱嫂子好歹在谢家待了许多年,她视为半个亲人,再如何,也做不出这样泯灭人性的事情。大不了……多给点钱,放钱嫂子回乡去,不准她再回春田镇。   为了谢黎,谢王氏忍着难受和心痛地想着。   结果……   “我早就和夫人提过了,不能这样惯着老爷,可是夫人心软,一直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定,还是少爷果断,说出手就出手,一下解决了老爷的事情。”钱嫂子义愤填膺,望向谢黎,欣慰地笑道,“少爷记得将人捆牢了,好好地掰正性子。”   谢黎缓缓一笑:“好,听嫂子的话。”   谢王氏:“……”   “钱嫂,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钱嫂子一脸糊涂:“知道啊,我教少爷怎么对付老爷。”   谢王氏严肃冷酷的脸色有些崩溃,抓狂说:“老爷是黎哥儿的亲生父亲。”   钱嫂子一愣,回过神,不禁傻眼:“原来夫人不是自愿的啊。”   她以为夫人和少爷一起绑了老爷,现在看来,夫人八成是赶鸭子上架,非自发的参与了绑人一事。   钱嫂子叹口气,表情恢复正常,布满细纹的眼角泛起一点无奈,解释道:“其实绑人一事,夫人不用害怕,这是为了老爷好,我和夫人说说我的情况。”   “夫人只知道我夫君早逝,或许不太清楚他为什么早逝。想当年,我家也是当地的富庶人家,小有三十亩地,家中还有两个长工,自给自足丰衣足食,一直是村中人人艳羡的存在。直到夫君染上了赌钱的习性……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钱嫂子没说的太细,只暗示家破人亡都是因为夫君赌钱。   末了,她扫一眼屋里,肯定道:“老爷这个样子,早该绑在家里教一教了。”   谢黎颔首表示赞同:“钱嫂言之有理。”   钱嫂子立刻笑成一朵花:“比不上少爷,还是少爷有远见,比我狠得下心。”   两人一吹一捧,来上劲了,唯一理智的谢王氏在两人洗脑下,竟然也不觉得绑了谢老爷有什么问题。   没错,绑了才对,她本就是为了这个家好。   “好了,我们去用晚膳。”谢王氏轻咳一声,脸色恢复了严厉刻板,当先走在前面,示意谢黎和钱嫂跟上。   钱嫂子老实模样笑了笑:“少爷,你先请。”   谢黎从善如流,先迈步,眼角余光扫向钱嫂子,见她镇定自若、笑呵呵的模样,心里竟有一丝佩服。   其他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钱嫂子的夫君,可是因为赌钱输光了家产,还要卖女儿还债,被她一刀刀砍死剁碎了喂狗的。如此,她还能平静地说起夫君,这份魄力,比谢王氏强太多,让人没法不佩服。   其实想想也正常,在她的教导下,小白菜样可怜的絮儿日后都变成了撑起一个家的女强人,还做出上京告御状的事情,钱嫂子这个师父,自然也是个狠角色。   不过,有了她这个知情人,可以帮着看住谢王氏,谢黎也不用担心谢王氏头脑发昏放了谢老爷,挺好的。   ……   用过晚膳,谢黎和谢王氏各自回屋。   谢王氏住在后院,谢黎住在前院东厢,距离厨房不过一墙之隔,他开着窗,趁最后一丝夕阳余光温书,听到隔壁传来嬉笑声。   “钱嫂,待在谢家可真好啊,我都不想回家了。”   “不想回家便勤快些,帮着嫂子烧热水,给少爷送去。”   “好!”絮儿的声音传来,轻快而喜悦,“我一定要让少爷带我去白鹭书院。”   谢黎放下手上的书,侧耳倾听,露出一丝无奈笑意。   很可惜,她的这个愿望估计实现不了,因为白鹭书院风气刻板教条,不许富家子弟带丫鬟入校。到时候谢黎去求学,也不会带絮儿一起。   这也算圆了谢王氏的一个梦。   白鹭书院是谢王氏心里的半个白月光,前世,原主并没有去成白鹭学院,因为那时候谢家已经被谢老爷败光,谢王氏带着原主退回乡下祖宅,没钱送儿子去白鹭学院这样昂贵的私立学校,觉得十分遗憾。现在谢家的危机已消,谢黎不介意去白鹭学院,帮助谢王氏完成这个梦想。   只是,絮儿的梦想恕他完不成了。   谢黎思考着,如果他去了白鹭书院求学,絮儿该如何安排,不多一会儿,听到絮儿来东厢叫门:“少爷,你什么时候要热水,叫我一声就成,我在门口守着。”   谢黎回过神,镇定道:“不用守了,现在送过来就行。”   “好,少爷你等等,我去和钱嫂说。”   絮儿得了话,不用谢黎再说什么,脚步声小跑着远去了,过一会儿,和钱嫂一起送热水来。   古代五日一休沐,用来给读书人和古代公务员洗澡洗头,谢黎很幸运,来的第二天就是休沐,有时间处理家事。   他打开门,退后一步,放钱嫂子和絮儿进来。   钱嫂子送了几桶水来,提着空桶回厨房,絮儿留下,眨了眨黑亮黑亮的眼睛,乖巧道:“少爷,我帮你搓背。”   谢黎连忙摆手拒绝:“还是算了,你年级太小,我用童工心里有愧。”   更别提这是个女孩子童工,做的工作还是帮他擦背。谢黎扫了眼絮儿不足自己胸口的小个子,皱了皱眉,尤其是……这个身高,还没他的浴桶高。   絮儿有些失落:“少爷,我不小了,我十一岁了。”   “就算是十五岁,少爷也不用。少爷没有叫人擦背的习惯,明白了吗?”谢黎低头看着她,诱哄道,“乖,出去了,少爷一个人行。”   絮儿咬唇,眼泪花花,上进心受到老板的打击,非常难受。   谢黎:“……”真的那么想帮他擦背吗。   “要,要不然,少爷先洗,碰到洗不到的地方,叫你的时候你再进来帮忙?”   无奈,谢黎还是让了一步,听到这句话的絮儿眼睛登时亮起,连连点头,怪可爱的:“少爷,我出去等你,你要快点叫我啊!”   谢黎无奈:“好,少爷一定快点。”   看着絮儿很有精神地一步一步走出门,坐在门槛上托腮发呆,十分期待的模样,谢黎摇头,关上门,脱衣解带。   “少爷,你好了吗?要不要絮儿帮忙?”   谢黎:“……”   谢黎握着腰带,愣了愣,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才刚刚开始脱外衫,小丫头就催。   “你数一百个数,数完少爷叫你进来。”   屋外沉默了,谢黎忽然想起,絮儿并不识字。   在古代,识字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因为购买笔墨纸砚的花销,普通百姓完全承受不来。絮儿家里都穷得要托牙婆卖女儿了,哪里供应得了絮儿识字。   谢黎清了清嗓子:“或者,你会唱山野曲儿吗?唱完一首少爷叫你进来。”   絮儿充满活力的声音飞快响起:“我会我会,少爷你等我想想,我唱给你听。”   谢黎放下心,继续脱衣服,然后匆匆地洗刷全身一遍。   这时候,絮儿的曲儿也快唱完了。   谢黎叫道:“絮儿,进来帮少爷擦背。”   他背对着门口,趴在浴桶边沿,旁边背好了白色布巾,等着絮儿进来。   门打开,一股凉风吹进来,絮儿熟悉轻快的脚步声有节奏响起:“少爷,我来啦!!!”   谢黎:“……”   谢黎是真的不明白,帮他擦背,有那么值得高兴吗?   ……   第二天,谢黎才明白为何絮儿那样殷勤。   清晨起床,他推开窗子呼吸新鲜空气,一眼就看见院子里葡萄藤下,谢王氏难得放松地坐在石椅上,垂眸享受清晨的凉爽。   絮儿则十分乖巧地站在谢王氏身边,小脸上写满了我很乖快留下我我一定可以照顾好少爷不会白吃饭的自豪,声音超级大声说:“夫人,我昨晚帮少爷擦背了!”   谢黎一愣,脸色微红,眼神非常复杂。   小丫头倒是精乖,知道谢家内务是谁当家做主,又知道如何刷存在感,巴巴地照顾了自己,拿去讨好谢王氏。   为了留在谢家,她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可是,她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留点面子呢?让一个小丫头照顾洗澡,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啊。   “娘。”   谢黎打招呼,打断了谢王氏夸奖絮儿的声音。   谢王氏转头,冷淡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动容,点点头:“起来了就好,快点去收拾自己,早膳在院子里用。”   絮儿急了,夫人还没夸她,怎么和少爷说起话来了,连忙又重复一遍:“夫人,我昨晚帮少爷擦背了!”   谢王氏收回视线,上下打量絮儿,微微点头:“做的不错。”   絮儿立刻欢欣鼓舞:“都是夫人教得好!”   谢王氏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才来两天,就这么嘴甜,可不是我教导的,八成还是钱嫂子的功劳。行了,下去,以后记得继续努力,好好照顾少爷。”   絮儿:“我会的!”   小丫头受到赞赏,黑亮的眼神一闪一闪,高兴极了,蹦蹦跳跳下去了,路过谢黎窗子边,冲着谢黎打招呼:“少爷,你等我一下,我送热水给你。”   谢王氏在后面听见,满意地点头,很好,絮儿作为一个丫鬟,看样子已经熟悉了自己的工作任务,没有白浪费了儿子的四两银子。   二人都如此精神奕奕,为这件事高兴,谢黎作为当事人,实在没法说什么不用絮儿帮忙。   絮儿来谢家的缘故就是为了照顾他,他如果不需要絮儿照顾,谢王氏绝不会留一个吃白饭的人在家。   “唉……”算了,就这样。   谢黎点头:“热水还有竹盐,别忘了。”   絮儿更加高兴,答应了一声,小跑着下去了。她觉得,这是谢家接受她的证明,越是努力干活,她才越安心。   ……   收拾好个人礼仪,吃过早膳,谢黎和谢王氏问起了有关于谢老爷的事情。   “爹昨晚还乖?”   谢王氏瞪他一眼:“你爹比你大,什么乖不乖,他一个大老爷们,要面子的。”   谢黎从善如流换了个说法:“爹昨晚还算安静?”   “挺安静的。”谢王氏嘴角隐隐上翘,“钱嫂子说得对,我们早该把他绑了捆在家里,不用担心有人回来要钱,不用担心有人上门催账,不用担心外面的女人捧着大肚子上门,实在太好了。”   成亲二十来年,谢王氏对谢老爷的感情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争执中消失,如果不是担心家产被他败光,儿子日后继承不到东西,又担心谢老爷在外面搞出外室子,回头争抢儿子的家产,她早就皈依去了。   如此情况下,谢王氏发现,反正既然谢老爷没什么用处,放出去只会惹麻烦,绑在家里竟然是个绝顶的点子。   谢黎含笑:“娘觉得好,就好。”   谢王氏点头,想起一件事说:“对了,黎哥儿,既然你回家温书,时间有剩余,能不能帮娘去杏花春走一趟?”   “什么事?”   “倒没有大事,只是庄子上前些日子交上来的账有些不对,娘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出门查看,你身为谢家嫡长子,去看看,震慑他们一番也好。”   谢黎满口答应:“好,我明天雇马车去。”   杏花村距离春田镇只有小半天路程,若是雇佣马车,时间还要缩减,早去早回一天时间就够。   不过谢王氏这个时间说,今天是赶不上去杏花村了,只能等明天。   答应完这句话,谢黎正要去看看谢老爷,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叫门声。   他和谢王氏对视一眼,起身打开门,仔细一看,是谢父的几个酒肉朋友。   其中一人满身酒气:“谢侄儿,你爹在不在,快点叫他出来。”   谢黎脸色日常,用想好的借口搪塞了他们。   几人抱怨纷纷:“什么?谢兄太不厚道,独去通州,竟不带上我等。”   “听说通州又出了个绝色花魁,谢兄约莫是赶过去开开眼界,我等还是算了,没有谢兄的身家,别做这等梦了。”   “可恶!唉,走走,只能等谢兄从通州回来,听他讲讲花魁的美貌了。”   大家说完,看了眼谢黎,喷着酒气,笑嘻嘻的才:“谢小少爷,等你爹回来,记得和他说一句,让他去找我们,我们也好奇花魁的美色呢。”   谢黎含笑道:“一定。”   这几人满意地勾肩搭背走了。   谢黎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几人离开,露出思索表情。   谢老爷要是知道通州出了新花魁,还真的有可能跑去通州,所以前世导致谢家落败的那个变故,就出在通州之行上?   可惜他这个时候被绑在后院里,等他知道这个消息,估计要气死……   谢黎送走谢老爷的几个酒肉朋友,愉快地去找谢老爷说这件事了。   谢老爷果然气得脸红脖子粗,唔唔唔个不停。   谢黎帮助谢家避开了前世的难过,心情很好,找了张椅子,坐在谢老爷对面,看着他在太师椅上挣扎,却因为捆绑太紧,死活动不了,摸着下巴道:“爹,你这是何苦呢?昨晚都没吃东西,难道今天也不想吃了吗?”   谢老爷一愣,安静了下来,一双和谢黎相似的凤眼委屈地看向谢黎。   谢黎笑了笑:“这就对了,你安静点,乖一点,我就让你吃饱饭。说,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端饭菜来。”   谢老爷唔唔唔地晃了晃嘴里的布条。   谢黎上前给他取出嘴里的布条:“好好好,我给你解开。我知道,娘昨天肯定给你松开过,你也一定惹娘生气了,才又被塞上,所以我建议你,等我帮你取下之后,千万不要叫,叫了……你会后悔。”   谢黎语气自若,反正钱嫂子也知道了这件事,家里四个人,等于有三个人赞同绑住谢老爷,就算谢老爷叫也没用,再加上古代建造面积松泛,隔壁的邻居家离得远,压根听不到动静,谢老爷叫了,也只是白白挨一顿饿而已。   谢老爷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地位,就算布条取出可以说话,却不说话,仰着头,一张橘子皮脸眼巴巴瞪着谢黎。   “行了,允你说话,想吃什么?”   谢老爷吭哧吭哧半天,憋出来一句:“我要吃醉花楼的四季宴。”   谢黎笑了,抛了抛手里的东西,语气十分危险:“爹,你还是不老实啊。”   醉花楼的四季宴全价十五两银子,整个春田镇上,除了谢老爷,没几个败家子会隔三差五就要点上一桌的。真的叫了四季宴,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谢老爷在家,没有去通州。   到时候他的一堆狐朋狗友找上门,心里生了疑惑,谢黎和谢王氏如何自处?   谢黎拖着椅子在谢老爷身边坐下,慢悠悠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谢老爷缩了缩脖子,眼里闪过一丝不甘:“我要吃鸡腿。”   “行,在屋里等着,我去叫钱嫂子。”   身体结结实实捆满了绳子,谢黎十分放心谢老爷,转身出了谢王氏的屋子,去后厨和钱嫂子说话。   中间离开那一刻钟,他不忘提醒院子里的谢王氏帮忙看着谢老爷。   “娘,我出厨房,要是爹敢发出一个音儿,你就给他塞上。”   谢王氏答应:“诶,好。”连忙起身回了屋子,盯着谢老爷。   在这样的严防死堵下,谢老爷几乎毫无逃出去的希望,他的眼神更加黯淡绝望了。   两刻钟后。   谢黎服侍着谢老爷吃过饭,一旁的谢王氏有点不忍心,开口道:“黎哥儿,你爹的绳子是不是可以松一点?”   血液长时间不流通很可能会造成组织坏死,为了谢老爷着想,谢黎吩咐过,让谢王氏隔一个时辰帮谢老爷解开部分绳子放松一下。不过这样折腾,还是比不上正常的血液流通,一晚上下来,谢老爷的脸色十分憔悴。   谢王氏生怕谢老爷被折腾死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谢黎想了想,反正谢老爷饿了一夜,身体无力,松一点也无妨,家里三个人守着,他跑不出去。   如果跑的话,打一顿就好,让他下次不敢再犯,也好早点让谢王氏轻松点。   于是,谢黎答应道:“可以。”   一边解绳子,谢黎一边说:“爹,你可千万别想着逃跑,到时候,打在你身,痛在我心,我这个做儿子的,会很心疼的。”   谢老爷:“……”   绳子还没解开,就说出这样的威胁,他要是真的敢跑,怕是不要命了。   “我不跑。”谢老爷赔笑,“黎哥儿,你放心,爹老实着呢。”   谢黎一脸不信任。   ……   答应了帮谢王氏去杏花村看看,次日一大早,谢黎就上了雇佣来的马车。   临走之前,因为不放心谢父,谢黎交代再三,让谢王氏小心看着点谢父。   谢王氏满口答应:“黎哥儿你放心去,娘心里有数,就算是为了你,娘也不会做傻事,别担心我。”   “好,我相信娘。”   谢黎上到马车里,看了眼窗帘子边的絮儿,见她眼巴巴不舍得谢王氏的样子,不禁一笑:“你怎么一副不想去的样子?”   絮儿摩挲着衣角,眼神里充满了焦躁和不安:“少爷,我不想回家……”   谢黎愣住,心里情绪有些莫名复杂。   此去杏花村,途径陈家,他本打算带絮儿去见见陈家人的…… 第121章   絮儿原是陈家村人士,和牙婆陈婆子为同族。   据陈婆子说,她从不做坑蒙拐骗的事情,经手的孩子,都是孩子爹娘求着她,她细心考察过,才会收入手底下,然后攒在一个时间带出来卖掉。   有些爹娘狠心,狮子大开口,要价偏高,为了回本,陈婆只能卖去通州。有些爹娘心软,不那么死要钱,陈婆也愿意做个人情,将孩子卖给附近几个镇子的富户做丫鬟,将来一家人或许还有见面的机会   絮儿的爹娘属于死要钱的,恨不得陈婆子将絮儿卖出天价。   陈婆给了对方三两白银,为了不亏钱,一开始便打算带絮儿去通州,但是絮儿听话,不哭不闹,陈婆心软了,又听谢夫人想要丫鬟,觉得谢家去处不错,不如少赚些,将絮儿给了谢家。   谁想到谢王氏一毛不拔,竟一文钱不给她赚,她气得迁怒絮儿……还好谢黎回来了,陈婆冷静下来,少赚点就少赚点,将絮儿给了谢黎。   由此可见,絮儿在家的处境并不好,爹娘对她一点都不看重,所以谢黎便想着带她回家,彻底断绝她和这对极品爹娘的关系,免得以后忽然冒出一家子极品亲戚。   不想,竟让絮儿误解了。   谢黎用手中折扇敲了敲絮儿的脑袋瓜,哭笑不得道:“放心,少爷没想送你回家,你可是少爷花四两银子买下来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你看少爷是个会做赔本生意的人吗?”   絮儿仰着脑袋看谢黎,纠结地说:“像……”   “什么?”   “我说,少爷像会做赔本生意的人。”   谢黎一愣,在她身边盘膝坐下:“你倒是说说,哪里像?”   “少爷愿意花四两银子买我,说明少爷心地善良,我若是多求一求,少爷也一定会放我回家。”絮儿掰着指头算,“我若是回家了,少爷岂不是做了赔本生意?”   “小机灵鬼,少爷善良都被你猜中了。”谢黎展开扇面,故作风流地扇了几下风,扬着下颏看絮儿,“不过,你既然不愿,少爷自然遵从你的心意。”   絮儿眼神流露出一丝期待,等着谢黎的下一句话。   谢黎勾唇:“以后,絮儿生是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死人,除了你自己愿意,没有人能把你从谢家带走。”   絮儿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欣喜地看着谢黎:“谢谢少爷,少爷真是一个大好人!”   对于来自絮儿的好人卡,谢黎已经习惯了,扇了扇风,无奈勾唇而笑。   ……   两人说话间,马车缓缓而动,朝着镇子外面走去。   大约一个半时辰后,路过陈家村。   谢黎用折扇挑开帘子,悠悠道:“先停车,我要进村访客。”   车夫应声停下,跳下马车,端来马凳,让谢黎和絮儿下车:“谢少爷,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你在这里看着马车。”   陈家村在山坳里,曲径通幽,只有游人步行才能进去,马车进不去,三人必须有一个留在这里守着马车。   车夫答应:“好,小的在这里看着车,谢少爷你快去快回,我们要在午时前赶到杏花村,不然赶不回镇子。”   “放心,我心里有数。”谢黎回应着,转身扶絮儿下马车。   正要自行下来的絮儿愣了愣,看着谢黎一手干净修长、白皙有力的手伸到面前,小脸上一片错愕:“少爷?”   “嗯?”   “该我侍候你下马车的……”   谢黎微笑:“等你十五岁。”   洗澡也要十五岁,服侍也要十五岁……这一刻,絮儿的心里忽然对十五岁无限憧憬起来。   到时候,少爷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她。   “快下来。”   谢黎的声音打断絮儿的遐想,絮儿露出紧张又忐忑的笑,斗志十足:“好!”   搭着谢黎的手,轻快地下了马车,松开手,絮儿看着谢黎的手露出羡慕的目光:“少爷,你的手真好看。”晃了晃自己的手说,“看,我的手就很粗糙。”   谢黎一时竟不知道该心疼她小小年纪做活儿,累得十指粗糙,还是该无奈自己明明是个男人,却被人夸手好看。   “……回头少爷给你一罐药膏,你经常擦手,会比少爷的手还要好看。”   絮儿惊喜:“真的吗?太好了,少爷,你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谢黎:“……”   ……   两人一同进了陈家村。   和谢黎设想的一样,陈家村很穷,穷到水井里打水桶上的绳子都快要怄烂了还没有人更换,穷到路边小孩子的衣衫个个打着补丁,穷到看见衣衫焕然一新的絮儿时,几个孩子神色畏惧,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她。   絮儿忽然回过神,露出难堪的脸色:“少爷,你来这里做什么?”   在她心里,少爷是光风雯月的公子哥,她不想将自己简陋的生活环境暴露在少爷面前。   谢黎:“来看看你爹娘。”   絮儿:“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谢黎用折扇敲了敲手心,淡淡道:“他们好不好看,主要在你。少爷带你来,只为了让你看清楚他们而已。”   前世,絮儿刚刚在谢家站稳,陈家人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找上门哭求,絮儿心软,贴补了他们好几个月的月例。后来,谢家倒了,陈家人又跑得比谁都快……   反正也要从陈家村外面过,谢黎顺手带她来看看,想办法彻底断了这桩事。   至于办法——   絮儿爹娘对她没有感情,出事就跑,肯定也不会因为她被卖而伤感,带絮儿来看一眼他们,说不定他们正在欢快地数钱,絮儿看见,自然心里有数。   谢黎:“走,给少爷指个路,你家在哪儿?”   絮儿不情愿地向前一步,指出一条路:“从这里走。”   谢黎迈开步子,晃了晃折扇:“跟上。”   絮儿皱着脸跟了上来,一路上都不说话。   路边的小孩子多是男孩,年龄在二到五岁之间,脑袋剃光了,看着圆头圆脑的,留着鼻涕穿着开裆裤,好奇地盯着谢黎和絮儿看,同时还起哄般跑来跑去,热闹兴奋的程度像是参观动物园里的猴子。   谢黎还没反应,絮儿已经不耐烦了,凶巴巴地瞪他们:“看什么看!”   “呼!”小孩子一哄而散,躲得远远的,继续偷看。   谢黎觉得有意思,笑了笑,摸着絮儿的脑袋瓜哄她:“别和他们闹了,跟上少爷,小心少爷迷路。”   絮儿一顿,老实跟上来了,打起精神带路   两人到了絮儿家,出乎意料的是,絮儿家的院子竟然十分宽敞明亮,一点也不像谢黎想象中的贫穷。   谢黎皱眉,就这个水平,怎么也够不上要找絮儿哭穷借钱的份儿。   “这里真的是你家?”   絮儿点头:“添了些新东西,不过是我家没错。”   “如果这是你家,他们为什么要卖掉你?”   絮儿不假思索道:“他们说弟弟出生了,家里没钱……”   “没钱干什么?吃饭,穿衣,还是挥霍?”   刚刚那群跟着看热闹的孩子里,也有几个女娃娃,穿着破旧的衣服,看起来很惨,可是即便如此,都没卖儿卖女。   絮儿家的情况,在陈家村来说绝对是中上流,为什么要卖掉絮儿?   原主前世没来过陈家村,只知道絮儿家很穷,谢黎的记忆里便只有絮儿家很穷这个概念,没亲眼见过陈家的情况,如今亲自来了,他忽然察觉,他又被记忆欺骗了。   原主的记忆大多有欺骗性,有时候并不能全部相信,谢黎过了几个较为正常的世界,竟然忘了这回事。   不行,日后一定要警醒起来。   谢黎收回折扇,冷声道:“走,我们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絮儿茫然跟上。   两人推开陈家的院子,走进院子里面,还没来得及动作,屋里传来一阵肉香。   同时,还传来一段对话——   “娘子,肉炖好了没有,我都快饿死了。”   “你饿死鬼投胎啊,急什么,肉要再炖一会儿才香,等着。”   “那你快着点,我一大早就去集市买肉,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你傻不傻,集市上不会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这不是贵吗,我有点不舍得。”   “你这人,死丫头卖出去,赚了三两银子,有什么不舍得的……”   谢黎停下脚步,侧头看絮儿。   絮儿气得咬唇,手握成拳,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开就要叫嚷。   谢黎摁住她的肩,冷冷地看着屋子:“镇定点,继续听。”   长痛不如短痛,只要过了今天,对她、对谢家都是一件好事。   絮儿听了,咬牙忍下来叫嚷的冲动,恨恨地盯着屋子——说什么家里没钱,没钱还舍得买肉吃,大手大脚花钱,花的都是她的卖身钱,他们究竟有没有把她当成女儿来看待?   难道,只因为她是女孩儿,比不上弟弟能传宗接代,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吗?   屋里继续传来对话。   “说起来,也是我们对不起大丫头,当年要不是我们……”   “当家的!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你胡咧咧什么呢,我们当年什么都没做,你再放屁,我和你没完了!”   “我的错!我的错!我打自己耳巴子,娘子你别害怕。”   话语一落,屋里传来响亮的两声耳光响。   女人的声音透出一股虚势:“谁害怕了?以后不准你在说这件事!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把这件事忘了吗?”   “我就怕,我们把大丫头卖了……大丫头的亲生爹娘发现这件事,找上门来怎么办?”   “谁能发现?那件事只有我们知道,你不说,我不……”   ——砰!   谢黎拎着袍子,一脚踢开屋门,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光,冷冷盯着屋里二人。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屋里两人一愣,回过神,站起来大声叫道:“你是谁,闯进我家里干什么?”   “我在问你们,絮儿的亲生爹娘是怎么回事,回答我!”   数世累计,谢黎全身的气势一旦爆发出来,普通人压根承受不住,听到他语气不耐烦的高声命令,屋里两人双腿发软,竟然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不知道……”   屋里两人心神震惊,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跪下了,嘴里喃喃。   谢黎眉心微拧,语气威胁:“不知道?!”   如此一来,反而更加吓人,陈家夫妻二人胆子都要吓破,嗓音发颤道:“真的不知道!”   谢黎停顿片刻,继续道:“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夫妻二人愣了一下,还是女人拧了男人一把,男人才身体一抖,磕磕绊绊地开口。   “是,是这样的,十一年前,我在春田镇上的客栈帮工,娘子带着刚生下的女儿来找我……有一户富贵人家带着孩子路过,正好在客栈住下,中间客栈走水,大家都在往外跑,很混乱,没有人照看那个孩子,我一时鬼迷心窍……”   刚出生的孩子都长得大同小异,陈家夫妻一时冲动的计划,竟然很顺利的完成了。   谁料混乱过后,县令赶来迎接那户人家,态度恭敬,周到异常。陈家夫妻这才发现这群人家世不凡,生怕出事,从此再也不敢提起这件事。   他们一开始打算扔掉那个换来的女婴也不敢扔了,带回家好好地养大。只是时间越久,他们越放松,没有了当年的危机感,又嫌弃女婴长大之后和两夫妻长得不像,正好儿子出生,迫不及待将女婴卖掉,换了三两银子……   事情叙述到这里,两夫妻惶恐和惊惧已经渐渐消退,不时地对视一眼,又打量着背对两人而站、看不起面容的谢黎,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谢黎心里立刻警惕。   他如今才是少年身体,就算气势再强,对方一旦回过神拼死反抗,他绝拦不住他们。   真相问到手,必须趁他们还没清醒过来,立刻撤退……   可是事到如今,想要安全撤离,似乎只能先吓住他们二人,然后逃跑这一个办法。   谢黎眼神冷厉,扫了眼锅里炖着的肉,冷笑道:“你们倒是大胆,用我们家小姐卖身的钱买肉吃,说!小姐被你们卖到哪里去了,说得明白点,我们给你留条狗命。”   陈家夫妻震惊:“你是当年那户人家派来的?!”   “自然!”   完了,两夫妻心里一时无力,瘫坐在地上,那户人家比县令还要厉害,如今找上门,他们活不成了。或许,只有找陈婆问清大丫头卖到哪里去了,将功赎罪……   “大人,我们也不清楚大丫头被卖到哪里去了,你等我,我这就去问问陈婆,她是我们村的牙婆,村里的孩子都是她帮忙卖掉的。”   “不用你们!”谢黎冷冷打断,“你们老实呆着,别想逃跑,说出这个牙婆的家在哪里,我自然会派人去把她抓来。”   听到谢黎带了人,陈家夫妻脑子里一团浆糊,神智昏昏中,竟然条件方式竖起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   谢黎立刻疾言厉声打断:“发什么呆,还不快说!”   陈家夫妻吓了一大跳,连忙哆嗦着说了陈婆的地址。   谢黎扬起下巴:“我亲自去看看,你们两个,待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转身朝着门槛,一边警惕着身后,一边故作无惧地走出屋子。   值得庆幸的是,陈家夫妻一个秘密压了十多年,忽然被人发现,早就吓傻。又因为是乡下人,没什么见识,明明有些怀疑,却不敢贸然行动,谢黎顺利走出院子。   他脚步不急不缓,冲着门板后的絮儿使了个颜色:走。   絮儿隔着墙,咬牙瞪了屋里看不见的两夫妻一眼看,眼里泪水止不住,狠狠心擦干净,跟上谢黎的脚步。   出了陈家夫妻的院子,两人正要离开。   围在外面的小孩子又一次好奇地围了上来,还带来了一个新的小姑娘。小姑娘看着絮儿,似乎认出了絮儿,指着她纳闷道:“大丫?你怎么穿着这么好看的衣服?”   谢黎心里一个咯噔,来不及解释,抱起絮儿往身后一放,夺路而出。   身后,是迟钝了几秒钟,回过神来的陈家夫妻:“大丫?”   两人对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先从地上爬起来冲出屋子查看情况,看到谢黎远远的身影,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背着的,分明明明就是死丫头!   陈家男人着急道:“大丫头和人回来,听到了我们的话,故意诈我们!”   陈家娘子狠狠地一巴掌砸在男人头上,凶悍道:“你少屁话,快点叫人追!”   陈家男人连忙张开手捂着脑袋,想叫人追,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时卡了壳。   陈家娘子恨铁不成钢,又是一巴掌砸在他脑袋上,推开他:“滚开,老娘自己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进村偷孩子了!”   什么,偷孩子?男孩还是女孩,男孩可不行。女孩?女孩也不行,那可是能够卖钱的。   村民们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一窝蜂从各自家里冲出来,手里拿着铁锹和锄头,到处探看:“哪里,哪里?!”   陈家娘子很有巾帼风范,远远地一指前面谢黎身影。   这时候,谢黎的身影已经快要看不清了,大家只能看见一点尾巴,模糊看见他背上有个孩子,来不及思考是谁家的,火气上头,一挥手道:“追,把人追回来,打死不论!”   古代是氏族式管理,一个村的同姓居住在一起,村长身为大家族里辈分最高的人之一,往往拥有执法权、立法权和生死决策权。他说打死不论,只要没人报官,这件事就定性了。   一时间,村民们癫狂大吼道:“追,打死就地掩埋!!”   ……   “少爷,我们走小路!”   谢黎身上的絮儿只恨自己年纪小,步子小,拖累了谢黎,着急道:“我们走小路,进山,避开他们就行了。”   “不行,车夫还在外面等我们。”谢黎呼吸急促,解释道,“我对山里也不熟,进去之后,一定会被他们瓮中捉鳖,还不如追上车夫,坐马车回镇上。”   只要脱离了陈家村的范围,回到镇上,就是谢家的主场,这些个无知的村民,个个都要承受来自谢家的报复。   还有,絮儿的身世……   身处于忙乱中,谢黎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只能用微弱的思绪震惊。   记忆再一次骗了他。   前世,原主没有带絮儿回陈家村,这个秘密封印到死。这一世,他无意中带着絮儿回陈家村,意外解开了这个秘密,原来絮儿的身世这么离奇,记忆完全做不得准。   他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少爷,快点,他们要追上来了!”   絮儿着急的声音打断了谢黎的思考,谢黎冷静下来,加快步伐,再一次拉开了和身后的距离。   “少爷,快到了,你放我下来!”   “不用。”谢黎冷静拒绝,远远能够看见马车的身影,才露出一点喜色,高声叫道,“孙大叔,掉头,我们回镇上!”   “谢少爷,怎么了?”   马车是租来的,车夫也是租来的,和谢黎的默契基本等于零,听到谢黎的提醒,不但没有掉头,还下车靠近走了几步,询问谢黎的意思。   还好,正是他往前靠近,看清了谢黎身后乌央乌央的一群人。   车夫脸色顿时变了。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在外行走,这种封闭小村子和山匪一样危险。车夫有经验,看他们来势汹汹,转身收起马凳,牵着马的缰绳连忙调头。   “快点,快点,我的马祖宗诶,你倒是快点啊。”   好不容易成功调头,车夫一屁股坐在车辕上,鞭子眼看要挥下去,看了眼谢黎,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抛下马凳:“谢少爷,你快点。”   “来了!”   谢黎脚尖一点,在关键时刻借助马凳冲上了马车。   上车后,他险些因为用力过猛险些冲过头,掉到马车另一端去,还好车夫拉住了他的手。   “谢少爷,坐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车夫扬起鞭子一挥,发出清脆的空响,拉车的老马发出一声嘶鸣,迈开蹄子跑了起来。   谢黎松了口气,稳定住身体,将絮儿往车厢里面一塞,回头看身后的场景。   陈家村的人终于追到了小道,却只看见谢黎坐上马车离开,气得狠狠地跺脚。陈家夫妻不敢放过谢黎,拼命地鼓动大家继续追,大家还真的又追了一段路。   可惜,马车已经跑动起来,并且不断加速,他们追不上了。   最后,陈家夫妻脸色煞白地瞪着马车,放弃了。   ……   “少爷,怎么样了?”絮儿掀开帘子问。   谢黎瞥她一眼,笑了笑,轻喘道:“没事了。”   “太好了!”絮儿大喜,一同看向后面,庆幸地拍了拍胸口,“还好少爷你没有听我的话,不然我们刚才肯定完了。”   絮儿在陈家村长大,知道陈家村的情况。   就算是陈家夫妻偷偷换了她,为了维护陈氏一族的荣誉,村长也不会给她公道,反而会下令将她处死,掩盖这件事的真相。   多亏了少爷,她才活下来,而且……   “少爷,谢谢你。”絮儿歪着头,勉强挤出一个笑,看着谢黎说,“谢谢你帮我问出了我的身世。”   谢黎一顿,凝视着絮儿,心里叹气,揉乱了她的包包头。   这趟陈家村之行,他猜中了过程,没有猜中结局。   如果仅仅发现了家人的真面目,絮儿或许尚不会如此难受。可是,忽然得知自己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却要忍饥挨饿长大,絮儿的心情该是如何复杂?   谢黎说:“回镇子上,这件事再细说。”   絮儿的身世揭露,不知道是好是坏。   如果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她固然不用在谢家做小丫鬟,可以衣食无忧。   可是,如果对方家世厉害,他一个普通商户之子,到那个时候,却没有了保护絮儿的能力。 第122章   马车一路疾驰,往春田镇的方向赶去。   车夫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这样的小村子最是不好欺负,动不动就拿起扁担锄头,全村人一起围上来,我在外行走这么多年,从不敢和他们呛声。谢少爷,你怎么招惹了人家?”   “有点误会。”谢黎坐回车厢里,掀开帘子,靠在车厢壁上,语气勉强地解释道,“他们气势汹汹的,来不及解释,我只能先跑了。”   “也是,这些乡下人大字不识一个,讲道理讲不通。”   车夫深以为然,附和了两句,絮絮叨叨叮嘱谢黎下次别再招惹他们,得到谢黎的答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谢少爷别嫌我叨唠,我这个人管不住嘴。”   “哪里,知道孙大叔是为了我好。”   谢黎淡淡回了两句,感谢过车夫的关心,退回马车里,思考絮儿的事情。   要不然,还是先试着找找,找到之后,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送絮儿回去……   万一对方喜欢现在的女儿,不肯接受絮儿,他便不送絮儿回去,将絮儿继续养在家里,要是对方接受絮儿,而且身份很高,他便提前去靠科举,一定会再见到絮儿。   思索间,谢黎有了决定,马车也回到了春田镇。   在马车行门口停下,车夫提醒了一声到了。谢黎回过神,示意絮儿一起下车。下车后,没有还价,按原先说好的支付了一百文钱租车费,又额外给了一百文给车夫,赔偿车夫丢失的马凳,以及谢谢车夫关键时刻的出手帮助。   车夫喜不自胜:“谢少爷下次再出门,一定叫我。”   谢黎笑笑,答应了,转头看向絮儿,招呼道:“走,跟少爷回家。”   絮儿下车后就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这句话,表情恍惚地应声跟在谢黎身边。   谢黎看不下去,提醒道:“看着点脚下的路。”   絮儿似乎没明白他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一脚踩空,才惊醒般回过神,答应道:“嗯,我看路。”   谢黎皱眉,严肃地低头看着身高不足自己胸口的小丫头:“一切有少爷在,你的父母,少爷会帮你找,但是在找到他们之前,你要耐下心等待,再这样恍恍惚惚,你父母还没找到,你先出事了。”   絮儿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嗫嗫道歉:“我知道了,少爷。”   她分明还没清醒,谢黎无奈,牵过她的手:“少爷牵着你,免得你走丢了都不知道。”   絮儿懵逼,看着少爷好看的手包裹住自己粗糙发黄的手,终于清醒了,说:“少爷,我不想找他们了。”   “什么?”   “我说,我不想找他们了。”絮儿一开始还有些犹豫,越说语气越坚定,“他们没有发现我丢了,我不喜欢他们,我想留在你身边,一直服侍你,陪你去白鹭书院。”   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遇见少爷后,吃饱穿暖,还不用干很多活儿,她觉得已经够了。少爷是好人,夫人和钱嫂也是好人,遇见他们是她的幸运,她不想现在这样安逸的生活发生变化。   至于素不相识、从未见面的爹娘,她没有感情,也就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找到,既然如此,就这样,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谢黎听絮儿说完,愣了愣:“你确定?”   对方是连县令都要尊敬接待的人物,至少拥有六品以上的官职,只要絮儿回去,就是官家千金,有人服侍有人疼爱,比做丫鬟强上一万倍,絮儿竟然舍弃这样的身份,要陪他去书院做丫鬟?   谢黎耐下心:“絮儿,我们先找,找到对方之后再决定你要不要回去。”   “不找!”絮儿难得的固执,“我就想留在少爷身边。”   谢黎无奈地看着絮儿:“你说真的?”   “我说真的,我不想回去。”   “好,如果你不想回去,少爷也不会强迫你,等你日后想通了,想要回去,再和少爷说。”   絮儿忍不住小声嘀咕:“我不说,我就要一直留在你身边。”   谢黎听见,挑了挑眉,心情竟然有些愉快。   如此一来也好,他先前还烦恼于絮儿回家后,护不住絮儿,如今她不回家,此事便不再是烦恼了。   日后她想回家时,他估计已经科举有成,有了准备,能够护住她。   ……   两人回了谢家。   推门而进的时候,院子里安静得有些异样,谢黎直觉不对,松开絮儿,快步朝后院走去。   见后花园里,谢王氏靠坐在院子石凳上,发丝散乱,神情狼狈,谢黎上前一步,诧异问道:“娘,你在这干什么?”   谢王氏愣愣抬头看谢黎:“黎哥儿,你回来了?”   “我刚回来,娘,你怎么回事?”谢黎上前和她说话,转头扫了一眼正房,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你在这里,爹他……难道跑了?”   谢王氏肩膀颤抖了一下,脸色僵硬冷漠,没有开口。   谢黎看见,已经心知肚明,皱眉忍耐问:“他跑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他说肚子饿,我便去前院吩咐钱嫂子送点东西到我屋子,等回去一看,人没了。”谢王氏目光懊恼而恼恨,“我只离开了一刻钟。”   谢黎咬牙,事到如今,追究谢老爷是怎么跑的已经无济于事,还是需要提前想好应对的方法。   ——他跑了,会去哪里呢?   谢黎想到这个问题,转身出门,快步朝谢老爷几个狐朋狗友家里去,走到一半,想起什么,转了个弯,往醉花楼而去。   镇上没有衙门,只有几个乡绅代为管理,如果真的想要告他,谢老爷一定会带上朋友壮壮声势,一起去见乡绅。可是他那些朋友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家的,白天八成在醉花楼,晚上九成在怡红院。   这个时间,正是白日……   到了醉花楼,谢黎焦急中略感意外——这里竟然没看到那几个人,也没有看见谢老爷。   谢黎转头找小二打听。   小二指了指对面的赌坊:“谢老爷刚刚来这里喝了几杯酒,去了赌坊,公子要找人,便去对面找找看。”   “多谢。”谢黎向小二道了谢,快步朝着赌坊走去。   越靠近,神情越微妙。   为什么赌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又热闹……   “客人,您是第一次来吗,没见过您啊。”   走到门口,有伙计上来招呼,谢黎还没开口,边上一人笑了:“这是谢少爷,大约是来找谢老爷的,你带他去就好,谢少爷可是书生,不爱赌钱。”   伙计露出惊讶表情:“竟然是谢少爷,小的眼拙,没认出来。谢少爷快请,谢老爷在二楼厢房玩,用不用小的给您带路?”   谢黎并不意外这里的人认识他,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去。”   原主在谢老爷的带领下,来赌坊玩过几次,觉得没什么意思,后来才不来。谢黎有这里的记忆,熟门熟路上了二楼,找到厢房,敲了敲门。   “谁?!”   “开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打量着谢黎:“客人,这里是贵客厢房,你?”   “我找谢老爷,我是他儿子。”   对方一愣,脸色立刻讨好起来:“原来是谢少爷,怪不得看起来如此气宇轩扬,和谢老爷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快,快请进,谢老爷正在下注呢,谢少爷要不要来玩一玩?”   “我看看就好。”   对方的马屁拍得谢黎有些无语,拒绝了他的邀请,谢黎往里面扫了一眼,在十几人中一眼发现了谢老爷。   屋子里面空气浑浊,谢老爷情绪十分激烈,和一群人站在桌前,盯着桌上的骰子叫嚷:“大,大,大!”   谢黎皱眉,走了进去。   赌徒还真是没有理智的一批人,只要能赌,立刻就赌了起来,完全不顾及自己刚刚才被人囚禁,好不容易跑出来,应该立刻报官。   甚至,他站在谢老爷身边,谢老爷都没有发现。   谢黎心里嫌弃,忽然听到赌桌的对面有人说话。   “谢兄,你又输了,你的院子、铺子和名下的田地都到了我手里,你还有什么能拿出来赌的?”   “我,我跟你赌祖宅!”   “地契呢?”   “地契我当然带在身上,给你看……”   谢黎愣住,抬起头,看着谢老爷递出去的黄色纸张。   震惊地认出了这份地契的真实,谢黎“啪”一声劈手抢过,看着谢老爷,咬牙切齿:“你、疯、了!”   谢老爷看见谢黎,心虚地抖了抖,但是想要翻倍的想法很快占了上风,他吹胡子瞪眼,不高兴地伸手要抢地契:“东西还给我,你个小兔崽子,别打扰我赢钱。”   “赢你个屁,滚开!”谢黎气上心头,狠狠地一脚踹向谢老爷,看着手里的地契,回想刚才听到的话,气不过,追上去就是几脚,“什么事都不做!吃白饭!赌钱!逛花楼!偷家里的钱!偷地契!我今天就要打醒你!”   周围人眼珠子险些瞪出来,震惊地围观儿子打爹。   “谢少爷……”   “谢家侄儿……”   周围人欲言又止的劝话,谢黎置之不理,将谢老爷揍得头破血流,没有力气反抗,拎起谢老爷的后领子,拖着他往外面走。   谢老爷在家饿了三四顿,本就身体虚弱,跑出来之后又没有好好吃东西,反而来赌钱,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一时间竟然没有挣脱开,狼狈地被谢黎拖下了楼。   “呦,谢兄有出息的儿子来了?”   赢了谢老爷的人名叫白侯,是谢老爷从小到大的死对头,同时也是这家赌坊的老板,看见谢黎拖死狗一样拖着谢老爷,站在二楼围栏处,发出嘲笑的声音:“谢兄,回家好好练几年再来。还有,谢家侄儿,你爹将地契输给了我,你们现在住的院子属于我,限你们三天之内搬出我的院子。”   谢家现在住的院子,已经成了白侯的东西……   谢黎想到这里,冷静得可怕,盯着谢老爷的脑袋,只恨没有打断他的腿,让他有机会跑出来。   和前世一样,谢家……完了。   ……   回到家,谢黎砰一声扔开谢老爷,转身关上院门。   等得心焦的谢王氏听见动静,看见这幅场景,吓了一跳,担心地问道:“黎哥儿,怎么,难道你爹真的去报官了?”   父告子忤逆是一桩大罪,一旦告实,不孝的孩子剥夺功名,还要受到酷刑折磨,谢王氏生怕自己一时大意,毁了儿子的前途。   不过现在发生的事情,和忤逆罪带来的伤害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谢黎眉心皱起,开口道:“没去报官,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在赌钱。”   “什么?”谢王氏一愣,随即庆幸起来,“好,赌钱好,没有告你就好。”   “不。”谢黎打断她的话,“娘,事情很严重,我和你说,你一定撑住。”   谢王氏愣住:“怎么说?”   “他跑的时候,应该将屋子翻得乱七八糟?”   “是乱了很多,我也没心思收拾……”谢王氏说到一半,忽然停住,怀疑地问,“他把我的首饰当掉了?!”   “首饰不太清楚,但是,他带了家里的地契、田契出去……”   谢王氏愣住,翻了个白眼,向后倒去。   谢黎连忙扶住她:“娘,你没事?”   谢王氏喘不上气,捂着胸口,看着地上的谢老爷,眼底露出怨恨的目光:“他把东西全都输光了?”   谢黎迟疑道:“……我抢回了一张祖宅的地契,其他的全部没了。”   谢王氏喉咙里发出渗人的咔咔声,看着谢老爷,突然扑上前——   “我杀了他!”   谢黎拦下:“娘,你别做傻事。”   谢黎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事对他来说虽然生气,却不至于太过失态,只是谢王氏全心全力地打理着谢家的家业,忽然得知这些东西都没了,被谢老爷输掉了,早已疯狂。   “黎哥儿你别拦我,我要杀了他,让他去死,别再祸害咱家!”   她眼神绝望,从头上拔下发簪,对着谢老爷的脖子就要扎下去。   谢老爷吓得两股战战,打了个滚,躲开谢夫人,然后分开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后院跑。   “夫人,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   谢王氏追上去:“你去死,我求你了,你死了,别再拖累我们!”   谢黎欲追,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转圈追赶的样子,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待。   “你别跑,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怪我平时狠不下心,我早该杀了你的!”   “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要杀了你!”   “夫人你,你……”谢老爷忍了半天忍不下去,破口大骂,“你个疯婆子,谋杀亲夫。”   从谢黎身边跑过,谢黎伸出脚,将他绊了个屁股墩儿,他“哎呦”地叫了一声,咕噜噜滚下台阶。   谢王氏追上来,露出怨恨而绝望的目光:“我要杀了你!”   “娘,别闹了。”谢黎心力交瘁,抢过谢王氏的发簪,“你杀了他也要偿命,到时候剩下我一个人,我怎么办?”   谢王氏僵住,举起的手无力放下来。   “黎哥儿,我对不起你……”   她明明答应了会好好看住这个老东西,却疏忽大意,让老东西跑了,还偷走了家里的地契和银票。明年,黎哥儿读书的钱怎么办……   “黎哥儿,娘对不住你。”   谢黎拍了拍谢王氏的背:“娘,你先冷静一下,在院子里等我。我把他捆起来,之后我们再商量怎么处理。”   谢王氏握拳答应下来,走回院子里的石桌前,心神疲倦地闭上眼。   谢黎放心了,转头朝着谢老爷走去。   谢老爷挨了谢黎的半顿打,又被谢王氏追了半天,如果不是求生欲望浓厚,早就死在谢王氏手上。这会儿,谢黎过来捆他,他实在没力气,喘着气道:“绑起来可以,别放你娘进来,不然我会死的。”   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是第一个想要他死的人,还是他同床共枕二十年的夫人……   心里有些寒心,又有些委屈。   他不就是输了点地契,至于要杀死他吗?   谢黎看出了他的这份委屈,一时间竟然无话可算。索性也不多说,拎起谢老爷的领口,将他拖进自己屋里,捆的结结实实,又叫来絮儿,让她好好看着,一旦有动静,就要大声叫自己。   絮儿:“……”   “少爷,这个不是老爷吗?”   “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了。”谢黎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一遍麻绳,冷淡说,“以后,他是咱们家的饭桶,除了给吃给喝,没有任何地位。”   絮儿睁大眼,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看着少爷脸上冷冷的表情,识趣地没有再问。   等谢黎走了,她转着圈打量谢老爷。   “老爷,你是不是惹少爷生气了?”   “狗屎,明明是他忤逆不孝!”   “不是你骂少爷!”絮儿生气跺脚,“少爷是好人,他生你的气,一定是你做错了。”   “他是我儿子,我骂两句怎么了?我不但要骂,有机会我还要打他。”   谢老爷也是没事做,又恼羞成怒,才会和絮儿较真。   不过,他很快就后悔自己较真的行为了。   絮儿气得脸色涨红,砰一声关上门,拒绝再和他说话,将他一个人关在了屋子里面。   谢老爷:“你别走,进来,老爷脸上有伤,给老爷上药。”   絮儿冷哼一声,拒绝搭理。   之后,无论谢老爷怎么说话,絮儿都没有反应,拒绝再回应他。   谢老爷身上痛得难受,没有人理会,委屈极了,嘟囔道:“不就是输了点钱吗……”   话虽如此,他心里隐隐也明白,这一次,他似乎真的很过分,不然谢王氏不会那样疯狂。   可是,他实在忍不住啊……   ……   另一边,谢黎和谢王氏正在收拾谢老爷留下的烂摊子。   一个人待了会儿,谢王氏总算冷静许多,回屋子清点丢失的东西。   清点过后,她表情冷漠说:“没什么好数的,所有的地契房契银票都被他偷走了。”   谢黎连忙掏出身上的地契:“这里还有一张。”   谢王氏接过,刻板冷肃的脸色没有变化:“只剩下祖宅能有什么用,祖宅在山坳坳里面……”   谢家从湾头村发迹,祖宅也在湾头村,因为距离镇上太远,一家人早早地搬入了春田镇,限制了祖宅,一年派人去打理一次,也不知道破成了什么样子。不过,就算祖宅还是好的,也卖不得,或者说,想卖也没人买,谁会买那么偏僻又破破烂烂的院子呢?   “娘,没事的,我以后养你。”   谢王氏欣慰苦笑,捧出一个匣子:“放心,娘还用不到你小孩子养,我的首饰没有被他败了去,回头去典当一些,饿不死就好。”   “只是,你明年去白鹭书院,入学的束脩二百两银子哪里来?你去县里赶考,去府城赶考,路上的花费哪里来……”   谢王氏越说,语气越低。   谢黎安慰她:“没事,我以后不读书也行。”   “不行!”谢王氏拍桌子,“我就算典当了这些嫁妆,也一定要让你考上科举!”   “你自幼好学,在学业上有天赋,小小年纪过了童生试,只要肯坚持,在科举上一定会有出息。不准放弃,有娘在,娘就是厚着脸皮去求王家人,也要送你去科举。”   看样子是没得商量了,谢王氏竟然愿意为了他,回头求娘家人……   谢黎觉得无奈又幸福,放过这个话题,和谢王氏商量起搬家的事情。   地契输给了白侯,谢家的院子已经不再是谢家的,白侯放话说让他们三天后搬走……   “娘,我们可以把家具卖掉一些,攒起一笔钱,回祖宅生活。这笔钱正好给我赶考之用,至于白鹭书院,二百两银子太贵了,我还是不去了。”   “也只能这样了……”   谢王氏有些不甘心地握拳,忽然又来了火气,一拍桌子站起来:“黎哥儿,你等我一下,我去打那个老东西几耳光发泄火气,再回来和你继续商量。”   谢黎忙拦着:“别。”想了想,他说,“我们一起去。”   让谢王氏一人去,他怕自己过一会儿会看到一具尸体。   “好,你也一起来,我今天要当着你的面好好地教训他一顿,让他这个做人父亲的,知道点羞耻之心。”   你想多了,打都打了,也没见他改过,还在乎骂吗?   谢黎心里摇头,收起桌上的东西,快步跟上谢王氏。   回到谢黎的屋子前,絮儿坐在屋檐的台阶上,脸色严肃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谢黎一愣,露出笑意,上前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唤她回神:“絮儿,下去歇着,这里少爷守着就行了。”   又是陈家村事件,又是谢老爷偷跑事件,一天下来没个时间喘气,小丫头估计还未食得半粒米,她年纪小,还在长身体,该多歇息才对。   絮儿眨了眨眼:“我不累!”   谢黎露出疑问的表情:“不累?”   絮儿连连点头,重复道:“不累,少爷,我在这里守着你。”   谢黎一愣,有些感动道:“乖,下去吃点东西再来,这里有少爷守着。”   絮儿露出犹豫的表情。正在这时,谢王氏忽然开口:“下去。”   絮儿脸色微变,立刻一脸尊敬地弓腰:“是,絮儿下去了。”然后毫不犹豫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退下去了。   谢黎:“……”   谢王氏疑惑叫道:“黎哥儿?”   谢黎回过神,露出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来了。”   他上前几步,走到门前,缓缓推开门:“娘,你先请进。”   谢王氏脸色冷凝,嗯了一声,走在前面进入屋子。 第123章   屋子里,谢老爷脸色委顿,被绑在太师椅上,垂着脑袋,似乎睡着了。   谢黎加重脚步,刻意发出动静。   谢老爷晃了晃脑袋,立刻抬起脸看过来,看见谢黎和谢王氏,向后缩了缩,露出一个夹杂着害怕和讨好的笑。   “夫人,黎哥儿,你们来看我了。”   谢王氏冷面刻板,没有给他好脸色,在一侧坐下,冷漠道:“黎哥儿,你来说。”   谢黎应声走进屋,轻咳一声,将他和谢王氏商量的处理方法缓缓道来。   不等谢老爷发表意见,他又淡淡道:“回了湾头村,爹你最好老实点,别再赌钱,不然娘气上心头要动手,我也拦不住。”   谢老爷心知肚明这是威胁,有些不忿,不过他那颗装满了浆糊的大脑还有点用处,知道人在屋檐下,不能得罪谢黎和谢王氏,没有将心里话说出口,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   “我自然有数。”   谢黎垂下眼睑,扫了谢老爷一眼,心里毫无波动。   戒赌太难,就算谢老爷想要清白做人、洗心革面,一个不慎都有可能重新回到泥潭,更何况谢老爷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谢黎信他就有鬼了。   谢王氏同样看出这个情况,冷不丁开口:“我们来告知你一句罢了,无论你老不老实,都要随我们回村里。”   “你若是不老实,回到村里,便照旧将你捆在屋里,你若是老实点,我们还可能松一点对待你。”谢王氏冷冷地瞥了谢老爷,恨声道,“家里败落,都是因为你,望你能看明白自己的地位@”   谢老爷哑口无言,一时沉默,呐呐道:“……要不然,你给我点钱,我一定翻本,把院子的地契赢回来?”   “你想都别想!!”   一听谢老爷还要读,谢王氏十分激动,蹭地站起来,逼近谢老爷,声音流露出浓浓的恨意:“你要是敢再赌一次,我就活剐了你,然后自尽,免得你拖累黎哥儿!”   以前谢家是地主,小有资产,源源不断有收入,谢老爷出去赌钱,只要不太过分,谢王氏都懒得管。现在不一样了,家里除了祖宅的地契,再无其他东西,十赌九输,谢老爷要是再输,岂不是要黎哥儿负担这些债务?   想到这里,谢王氏十分懊恼,她早该管住他的……   可笑她和娘家关系不好,嫁人二十年后,却还在受着娘家洗脑言论的荼毒,遵循着三从四德的教化,从不反对夫君,最后终于没有兜住,毁了这个家。   别说这次是意外,老爷既然能够做出偷地契出去赌钱的事情,不管有没有捆他,他早晚都会走上这条路,怪的话也怪不到黎哥儿身上,只能怪到她的身上,还有罪魁祸首的身上。   谢王氏转身:“黎哥儿,我们去收拾东西,让他一个人好好反省!”   谢黎嗯了一声,不放心地检查了谢老爷身上的麻绳,免得又出现上次的情况,转身跟上谢王氏的脚步。   “娘,你也别太生气,这次的情况未尝不是好事……”   钱嫂子匆匆赶来,打断了谢黎的喜欢,着急道:“夫人,外面来了一拨人,说是白家的,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说给我们三天时间搬家,然后就守在外面不走了。”   “什么?”谢王氏一愣,气得仪态全无,恨不得拿刀出去和他们拼命。   谢黎及时拦住了她。   “娘,等等,你先别冲动,事情已经发生,宅子也是对方的,你就算闹也无济于事。除了惹怒对方,缩短搬家的时间,毫无用处,我们该想办法,尽快收拾好东西,退回村子休养生息。”   “可是,可是……”谢王氏气得说不出话。   谢黎镇定说:“等我科举高中,自然会有人帮我们收拾白家。”   谢老爷在白家赌坊,短短半个时辰便输光了价值几千两的地契房契,要说其中没有问题,傻子都不相信。只是有谢老爷这个猪队友,赌坊又是白家的地盘,谢黎想要安全走出赌坊,也只能认了。   不过,这不代表谢黎好欺负。   只要功成名就,站的比对方高,不用他开口,自有人为了讨好他,冲出去对付白家。   谢王氏闻言冷静下来,握拳道:“你说得对。”   “黎哥儿,事到如今,娘只有你这个倚靠了,你一定要有出息,将来收拾白家这些人,报今日之仇。”   谢黎答应:“我一定会的。”   “好!”谢王氏长出一口气,转头和钱嫂子说了如今的情况,询问她是否要离开。   钱嫂子当年自卖其身,身价银子很低,这些年来在谢家一直没吃过大苦头,谢王氏自认对得起她。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如果她要离开,谢王氏也不介意将卖身契还给她,放她自由。   钱嫂子听完一番话,愣了半刻钟,似乎在消化其中信息,好半天回过神,迟疑地提起另外一人:“絮儿丫头知道这件事吗?”   谢黎插嘴:“还没和她说,你把她叫来,一起说。”   钱嫂子得了吩咐,回后院下人房叫了絮儿来。   絮儿从谢黎让她看守谢老爷时,就有不祥的预感,听到谢王氏的话,露出一点惊讶神情,很快冷静下来,坚定道:“我要跟着少爷和夫人。”   有她这句话,钱嫂子下定决心,跟着做了决定:“我也愿意留下,继续侍候夫人和少爷。”   “好。”谢王氏颇为感动,冷面浮现一丝动容,看着絮儿和钱嫂子,“我没有看错你们。”   “去,各自回屋去,清点你们的东西,三天后,我们一起回湾头村。”   大家散开,各自回屋清点东西。   谢黎第一个回屋,絮儿跟在他身后要帮忙,他一愣,抬手拦下:“先别帮我,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回去收拾好,一起带上。”   絮儿纳闷道:“少爷,絮儿没有什么行李。”   谢黎皱眉,上下打量絮儿,见絮儿穿得衣裳有些眼熟,这才发现自己太过疏忽,竟然还没给小丫头添置过东西,摸了摸下巴,牵着她的手出门。   絮儿稀里糊涂:“少爷,我们去哪?”   “去给你买几身衣裳。”   “可是夫人说……没钱”   谢黎脸色不变,越过门口虎视眈眈的白家人,出了大门,解释道:“就算没钱,给你添几套衣裳的钱还是有的。”   原主留下的私房钱可不少,足足有二十两,花了四两银子买下絮儿,还剩下十六两,别说给絮儿买几身衣裳,就算添置一套首饰也使得。   不过絮儿如今的身份还是丫鬟,真的买首饰给她,谢王氏又要多想了。算了,暂且忍住,以后谢王氏对絮儿改观,再来折腾这些不迟。   ……   春田镇上只有一家成衣坊,名叫锦绣庄,东家是赵乡绅。   意外之外,情理之中,谢黎带着絮儿刚刚进去,就在锦绣庄里碰上了赵小娘子。   “谢公子?!”   先是一道清甜娇柔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脚步声,从二楼缓缓走下一个身穿黄色留仙裙、貌不惊人的少女。   谢黎有些意外,皱了皱眉,淡淡道:“赵姑娘。”   赵小娘子露出喜色:“未想到谢公子还记得小女,小女实在开心。谢公子,你来裁衣吗?”   谢黎随口道:“不是我,是帮我家的小丫鬟买几件成衣。”   “我知道,谢夫人早早就放出了风声,要为你选一个丫鬟,日后随你去白鹭书院。”赵小娘子笑了笑,顾盼问道,“她人呢?”   絮儿从谢黎身后走出,小小的个子,故作镇定道:“见过赵姑娘,我是絮儿。”   赵小娘子一愣,脸色有些僵硬:“这个就是你的丫鬟,长得倒是挺秀气。”   随随便便一个丫鬟都比她好看……赵小娘子看了眼絮儿,露出沮丧神色,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又勉强和谢黎又说了几句,得不到谢黎的安慰,她更加难受,愁眉苦脸,由丫鬟扶着提出告辞。   “谢公子,你慢慢看,我有事先走一步。”   “赵姑娘慢走。”   谢黎没有挽留,看着人走掉,转头叫伙计拿成衣出来。   絮儿歪着脑袋,感叹道:“少爷,她的裙子真好看。”   “你喜欢?”谢黎挑眉,拦下要去店铺里面的伙计,“赵姑娘的那件留仙裙有货吗?”   伙计一脸为难:“那是请了通州的绣娘缝制的……”   谢黎愣住,倒是没想到区区一件裙子,竟然还要动用到通州的绣娘。   众所周知,通州是大夏朝的销金库,才子佳人,风流韵事,丝绸和绣娘也是一绝,只是价格太过昂贵,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赵家做的这件留仙裙,估计是花了大价钱,别说谢家已经破产,就是没破产,也做不起。   絮儿扯动谢黎的衣袖,难为情道:“少爷,我就是个小丫鬟,穿留仙裙不便做事,不要了。”   谢黎叹气,倒是没有死要面子逞强。   挑挑选选,给絮儿另外选了两套成衣,一件淡粉、一件淡蓝,得到絮儿的惊喜目光,两人从成衣坊离开。   回到家,谢黎想起刚才的事,还是有些不渝。   这是絮儿第一次流露出渴望的东西,又不是天上的星星,不过一件裙子而已,为什么不能满足她?回想起絮儿说不要,其实眼里深处流出的羡慕,谢黎回到书房,沉思半响,提笔绘制了一副工笔画。   这是一件月华裙的设计稿图。   “少爷,你开始收拾东西了吗?”   絮儿回房放好了刚到手的新衣裳,兴冲冲道。   谢黎回眸看她:“絮儿及笄之日,少爷要送你一份礼物。” 第124章   絮儿眼露迷茫:“什么礼物?”   “过来看看。”谢黎冲她招手,铺开画卷。   缓缓展开的画卷上,是一副极尽动人的彩绘。   絮儿站定看了一眼,黑亮的瞳孔中露出惊艳懵懂的目光,伸手触碰:“少爷,这是什么裙子……”   好美啊。   她不识字,也不会用大段大段的话来赞美,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表达心里的想法,这件裙子,未免也太好看了。   见絮儿神色,谢黎满意笑了,解释道:“这是月华裙,用十二幅各色褶皱裙幅缝制而成,用色清雅,布料罕见,能在月光下透出淡淡的月华,是少爷我在书上看见的。”   “絮儿及笄之年,少爷送你月华裙可好?”   絮儿怔住,心尖轻轻颤动,歪着头看谢黎,只觉得,少爷为什么能这么好呢?   “少爷,你对絮儿太好了,絮儿……”   她仰头看着谢黎,眼眶微微泛红,感动得不行的样子:“少爷,夫人说我长大后是你的通房,你等我好不好,我一定快点长大,服侍你,照顾你,给你暖床暖被窝!”   谢黎:“……!!!??”   等等,谢王氏什么时候说的,为什么要和一个才十一岁的小丫头说这个,他又不是变态!   “不着急,等你长大再说。”谢黎耳垂发红,强忍着涌上心间的淡淡羞耻感,故作镇定说,“等你及笄再说。”   及笄就是十五岁,好了,絮儿又有了一个渴望长大的理由。   及笄之后,嫁给少爷,做少爷的妾室,服侍他,照顾他……   絮儿并不知道妾室要做什么,单纯地觉得只不过是和少爷睡在一张床上,满心地期待着。   而谢黎,缓过神来,轻咳一声,迫不及待地转移话题。   “先把画卷收起来,清点东西,准备搬家。”   “诺!”   絮儿轻快地答应一声,穿着新到手的浅粉色襦裙,配上同色发带扎成的包包头,一脸幸福地和谢黎到处忙碌。   这样一清点,谢家竟然还有一笔不小的财富。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家即便是失去了地契房契,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譬如梨花木的家具,琉璃的屏风,红木的妆台,悬挂的名家字画……   甚至谢黎书房里的书,都价值不菲,足够换数百两银子。   当然了,谢王氏一心期待谢黎考科举,甚至不惜在谢黎幼年时就卖出了家里的铺子,只买地,不做生意,转换门户,变为耕读农户,希望儿子将来考上科举出人头地,自然是不准谢黎卖书的。   “什么东西都可以卖,娘的首饰也可以卖,唯有你的书,一本也不准少!”   谢黎书房统共有一百零二本书,已经算得上书籍大户人家,为了收集,这些年来不知道废了多少心血和人情,甚至有几本书,还是托人从京城带回来的,极其难得。若是要卖,自然有许多人家求之不得,可是再想要收集全难上加难,得不偿失。   谢黎也想明白这个道理,细心地打包了所有的书籍,答应谢王氏,一本没有往外卖。   不过,书籍不能卖,其他不方便带回湾头村的东西却可以卖。谢黎出去联系买家,卖出了一部分家具和字画,得到了二百多两的银票,把谢王氏惊喜坏了。   “太好了!没想到这些死物件竟然值几个钱,黎哥儿,这下你去白鹭书院的束脩可算有着落了。”   谢王氏心心念念的都是白鹭书院,家里出了事,她第一个担心的不是其他,而是谢黎还有没有银子去白鹭书院,现在凑齐了去白鹭书院的银子,她一颗心顿时落回胸腔里,安心极了。   谢黎嗯了一声,也有几分意外。   比起前世,如今的情况还算是好的,他或许还真的能够一圆谢王氏执念,去白鹭书院走一趟。   就这样,后面几天,大家又零零碎碎地卖出许多东西,攒齐了二百六十两的银票和十几两碎银子,收拾好各自的东西,谢黎雇佣了三辆马车,载着谢老爷、谢王氏、絮儿和钱嫂子一起离开了春田镇,往湾头村而去。   谢老爷这几天被折腾得吃不好睡不着,一上马车就躺倒睡了过去。   谢王氏和他一辆马车,板着脸,爱答不理的样子。   不过见她没有打算再动手折磨谢老爷,谢黎也放了心,带着絮儿上了第二辆马车。   絮儿脸色惴惴:“少爷,湾头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谢黎思考半天,摸着下巴说:“一个很偏远的村落,不过好在是本族,回去倒也不会太坏。”   对于原主来说,湾头村的生活是一段耻辱的记忆,恨不得全部忘掉,不愿再记得。但是,平心而论,这段日子真的不太坏。   前世谢家败落,是两年后的事情,也是由于谢老爷在白家的赌坊输光了银子,回家偷东西而引起。   不过那会儿,谢老爷输得更多,因为他长期赌钱,连续两年不断地压榨着谢家,将谢家的每一文钱都逼了出来。直到谢家垮下,别说原主的书,就连家具都因为抵债而被人搬空。   谢王氏这才觉醒,和谢老爷和离,带着原主、絮儿,还有钱嫂子的骨灰回了湾头村。   是的,那时候钱嫂子已经过世了,因为她染上风寒,谢家竟然拿不出钱给她诊治,她咳了七天,高烧不退过世。   钱嫂子过世后,按照钱嫂子临终前的吩咐,谢王氏将她火化,又遵从她的心愿,善待絮儿,最后甚至将絮儿许给了原主做正妻,一全多年的主仆情分。   即便前世如此艰难,原主最后还是有钱赶考,这一世,至少还有二百多银子,还有一个活生生的钱嫂子。   谢黎想,这个起点就注定了,比起前世,他们会活得更加轻松。   “或许你会喜欢上湾头村也说不定。”   谢黎说着,揉了把絮儿的脑袋,语气轻忽飘远。   絮儿缩了缩,避开他的手,托腮畅想湾头村的样子。   或许,和陈家村差不多?   抱着这个想法,絮儿理所担任地获得了惊喜。   “少爷,湾头村真漂亮!”   绿琉璃带一般蜿蜒的江水,两岸水草丛生,间或点缀七彩小花,岸边长有柳树,柳叶垂涤,晃晃悠悠,一副悠闲富足景象。   絮儿轻快地跳下马车,奔向岸边,转身叫道:“少爷,水里有鱼。”   “小丫头喜欢吃鱼吗?回头我叫人送两条去。”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朗声笑着,向大家靠近,“谢家小子,接到你递来的消息,我一早就在这里守着,可算把你们等回来了。”   谢黎拱手,执晚辈礼:“曾叔公。”   既然要回村,贸贸然出现总归不礼貌,谢黎早托人递了口信,说今天回来。至于回来的原因……   不用他说,如今半个春田镇的人都知道,谢家垮了,身为村长的老人自然也知道,笑着和谢黎说完,发现谢老爷爬下马车,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谢二,你跟我去祠堂!”   谢老爷两腿一软,险些趴在地上。   “二叔公,我,我……”   我了半天说不出下半句,老人有些不耐烦,手里拐杖敲在他背上:“起来,别让我在这里打你!”   谢老爷露出沮丧表情,怏怏不乐地爬起来,跟着村长走了。   谢王氏松了口气:“总算有人可以管住他了。”   ——谢王氏高兴得还是太早了。   谢老爷被带走之后,车夫帮忙下了马车的行李,又帮忙抬去祖宅。   祖宅挺大的,是个品字形的院子,有三间大屋、五间小屋,院子里还有井水和一小块种小菜的干地。虽然年久失修,但是因为建造的时候舍得花钱,风吹雨打之下,仍然保有当年的半分影子,凑合修一修,也能住下。   谢黎带着絮儿和钱嫂子,一起收拾了三间屋子出来,暂时过夜。   也就在这个时候,谢老爷做了一件彻底没救的事情。   夜里从祠堂回来,他不声不响,偷走了谢王氏随身的二百两银票,跑了。   不说谢王氏有多怨恨,村长也是惶惶不安,只觉得是白天说教太狠心,才让谢老爷生了逆反心理,偷钱离开。   谢黎倒是脸色如常,安慰道:“曾叔公,你老人家不用自责,谁也想不到,他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我去镇上找他,找到他之后,娘……”谢黎顿了顿,“你和他和离。”   事到如今,似乎只有前世和离这条路,才能彻底摆脱谢老爷这个拖累,和离之后,他爱去哪去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别再理直气壮地偷拿家里的银子,比什么都强。   按理说,和离这事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村长还没走呢。不过,以后要在湾头村生活,这件事他早晚都要知道,与其日后解释请求,不如趁着村长愧疚,落实这件事。   果不其然,村长听到这句话,虽然脸色难看,到底没有说什么。   一旁,谢王氏沉默半响,点点头:“好,你去把他带回来,我……我和他和离。”   ……   谢黎返回春田镇,在镇上找了一天没找到谢老爷,甚至去白家、去以前的谢宅,都没有发现谢老爷。   正在疑惑,听说有人在长今县的码头碰见了谢老爷,谢老爷正在等船,要去通州。   谢黎愣住,不可思议地摇头,心想:他还真是没救了。   去长今县要雇佣马车,还要一笔对于如今的谢黎而言不算小的花费,赶过去,谢老爷估计也已经坐上了船离开,谢黎便没有赶去长今县,而是掉头回去和谢王氏说了这件事。   谢王氏愣了许久,眼神里甚至有些绝望,缓缓摇头:“别管他了。”   谢黎在她对面坐下,喝了口茶说:“我也不想管了,只是他去了通州,要是将二百两银子败光了,如何回得来?”   现在整个镇上都知道他们谢家败落,谢老爷花光了钱,同行的狐朋狗友绝不会借钱给他,他一个人在几百里之位的通州,岂不是要露宿街头?   谢王氏别开头,不欲再谈论这个人。   “如此正好,我们少了一个拖累,全当他已经死了罢。”   谢黎一顿,止住话头,看了眼谢王氏。   她这会子是多年不见的脆弱,和前世谢老爷败光了所有家产,她强撑着和离之后,一个人做屋里静坐时的样子十分相似。   那时候,原主看见,心里发誓要考上举人,做出一番事业,让谢王氏扬眉吐气。   后来,也不知怎的,原主忘了当年考科举的初心,为了迎娶公主,将谢王氏抛之脑后。   还有絮儿……   原主对絮儿也有情谊,但是见到了皇家泼天的富贵,却将过往全都忘了,一心迎娶公主,做驸马,最终害人害己,什么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主前世死得早,还没等到絮儿的身份揭晓就嗝屁了 第125章   纵观前世的记忆,谢黎觉得原主纯属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有件事,从谢黎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搞清楚。   前世的原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记忆里,絮儿逝世后,原主和公主成亲,琴瑟和鸣,一度传为佳话,在朝中也获得了足够的扶持,三年内接连升官,成为朝堂上最年轻俊秀的年轻官员。   直到皇家秋猎之日,原主甚至还随皇帝一起进围场,伴驾左右,非常受宠幸。结果进入密林后,不知道哪里来了一支箭,径直朝着原主而来,原主侥幸避开,却被人推了一把,胸口撞上飞箭,当场去世。   如果不是有人推了原主,原主未必会死,可是他在皇帝身边伴驾,身后除了皇帝就是皇帝的几个随身侍卫,到底是谁那么恨他,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皇帝面也要杀他?   是喜欢公主的御林军侍卫长,还是和原主有怨结的副官?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只是谢黎觉得不太可能,或许这个杀他的人……是皇帝。   这个可能让谢黎更想不通了。   如果真的是皇帝,他为什么要杀原主?原主娶了公主,能自由出入宫廷,也算半个皇室中人,皇帝做出这样的事情,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所以绝不会是皇帝做的事情,应该是几个侍卫做的!   谢黎在心里点头,肯定了这个猜测,心有戚戚焉地心想,这一世考上科举,一定要远离公主,也避开那几个侍卫。   谢黎有道家心经,不过在这个低武世界里,只能发挥不足十分之一的功力,遇上从小练武长大的侍卫,只能堪堪打平,对方又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冒出一击。   为了活得长久点,避开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或者他可以带着家人离开京城,去外地任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黎陷入沉思。   ……   落户湾头村后,   做好了心理准备,谢黎对于科举的些微排斥渐渐消失,认真地备考起来。   倒是谢王氏,因为再一次的看守不严,导致谢黎去白鹭书院的束脩没了,她气得整日郁郁叹气,反正疏忽了家里的事情。   谢黎在读书之余,不得不担起了管家的重任。   “正房给母亲,两侧耳房用来放置东西,充作仓库。西厢正房便留给钱嫂子和絮儿,旁边的一件耳房用来做饭。我住东厢,隔壁耳房用来充作书房。院子里种上一些小菜……”   谢黎说了一通,钱嫂子答应下来,拉着絮儿的手去收拾。   谢黎连忙叫道:“等等,我也去。”   钱嫂子十分不赞同的模样:“少爷,你是读书人,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儿呢?”   “谁说读书人就不能干活儿?”谢黎一笑,越过两人走到前面带路,“而且如今也没有什么少爷了,家里就我一个男人,难道我要躲起来读书,将粗活重活都留给你们吗?”   钱嫂子还是皱眉,不太愿意的样子。   絮儿却很捧场,拍了拍掌:“少爷说得对!”   “什么就对!”钱嫂子扯下她的手,“少爷说什么你都对对对,你听清了少爷的话吗?”   絮儿不假思索道:“不用听清,少爷说的话一定对!”   钱嫂子:“……”   看着絮儿这个傻丫头,钱嫂子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气得不想多说什么,扯着絮儿,跟上谢黎的脚步,如谢黎的吩咐,开始一同清理祖宅。   这一巨大工程,用了足足半个月。   半个月后,祖宅总算焕然一新,每间屋子都勉强能住人,三人才停下歇了口气。   谢黎也放下家里的事情,开始了苦读的日子。   历经数世,他的神识和记忆力都十分强大,又有原主的前世记忆,读起书来一日千里,不过三个月就将原主的知识融会广通,还更进一步。   到了这个时候,闭门造车就有些不合适了,需要出门拜访名家,或者和同窗们辩论,增长见闻。   按理说,这个时候去白鹭书院最合适,有名师教导,还有出色的同窗一同进步。不过谢家如今已经穷得叮当响,靠着谢黎的私房钱苦撑度日罢了,哪里有钱去白鹭书院?   甚至,马上就是除夕,他们却连年货都买不起,只能勉强温饱。   这可不行,谢黎放下手里的书,在书房走来走去,思考如何赚钱。   经商?   不行,谢家几代都不肯插手商贾之事,就为了能出一个读书人,在科举上有大出息,真的经商,数代人心血毁于一旦,列祖列宗估计能气得从棺材里活过来。   那……和前世一样,让絮儿做绣活儿?   谢黎摇头,前世原主埋头苦读,不问世事,絮儿日夜不断地做绣活儿赚银子养活一家人,现在他在,说什么也不会让絮儿辛苦。   赌钱?   这就更不行了,连经商都为朝廷所禁止,赌钱的行为被人发现,受到的管制更加严厉。   为人看病?   谢黎过去的经历中,有两世都和医术打交道,医术已至臻境,如果做大夫,赚些钱财可谓轻而易举,可是真的做了大夫,名声传遍四野,他岂不是要改行?这个和谢王氏的期待可不相符合。   谢黎对谢王氏的感情不算深,但是在可以的范围内,还是想尽量满足谢王氏的愿望。   因为这些种种限制,谢黎想了半个时辰,愣是没想到赚钱的方法。   最后,还是絮儿来书房送茶水,看见谢黎铺在桌子上的策论,崇拜地说了一句:“少爷的字写得真好看!”   谢黎一愣,随即若有所思。   对,他可以卖字画为生。   普通书生售卖字画或许只能赚个饭钱,谢黎可不一样,拥有几世记忆的他,笔迹中隐藏锋锐之气,铁画银钩,入木三分,早已有了自己的独特风格,足以称之为大师级作品。   在古代为帝王的时候,他的字画一字千金,在现代为普通人的时候,随便画两张符纸也透露着大师的气场,如今重头再来,虽然会有些艰难,却也不失为一条道路。   谢黎一锤定音,决定了下来。   “絮儿,少爷决定,明天要去镇上摆摊卖画,你和少爷一起去!”   絮儿皱眉,纳闷道:“少爷没钱了吗?”   “咳……”谢黎有些无奈地干咳一声,故意逗絮儿,“养你有点费钱,少爷多赚一些。”   絮儿委屈地争辩:“我只是想快点长大。”然后照顾少爷,服侍少爷,嫁给少爷,让少爷另眼相看!   话音落地,谢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怎么总惦记这个?”   他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因为这三个月来,絮儿早就嘀咕了千遍万遍,说要长大,要嫁给他。   现在,听她又说起这个话题,谢黎唯有苦笑。   他更懊恼当初的不经心,瞎说什么等絮儿长大才可以服侍他,为他擦背……   好了,弄得絮儿脑子里天天都是长大、长大、长大,三不五时将长大挂在嘴边,一副生怕自己忘了的模样。   谢黎摸了摸絮儿的小脑袋,哄她道:“絮儿现在就很好,不长大,少爷也疼你的。”   絮儿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固执:“我还是想长大……”   “好好好,你想长大。”谢黎有几分无奈,“想要长大也行,明天随少爷一起去镇上,赚到的钱都用来养絮儿,让絮儿早点长大。”   絮儿这才翘了翘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少爷说话要算数。”   经过这三个月的调养,絮儿早就不是初见时的黄毛丫头,肌肤晶莹白皙,包包头乌黑油亮,眼神明澈含笑,个子也拔高了一大截,到了谢黎的胸口处。   只是谢黎把她当女儿养,对于她的变化视若无睹,习以为常,一定也没发觉。   絮儿本身也是小孩子心态,只是高兴自己长高了,对于其他的变化没什么感觉。   两人相处起来,纯洁得不像话。   谢黎喝了口浓茶,看看计时用的水滴刻钟,招手示意:“少爷说话算数,你快回去休息,明日早起。”   絮儿歪头:“絮儿这就走,少爷也早点休息,别再熬夜看书,小心伤了眼睛。”   谢黎嗯了一声,忍不住又揉了把絮儿,含笑起身送她出去。   絮儿蹦蹦跳跳地回了对面的西厢,见钱嫂子不在,不以为然,洗了把脸上床休息。   正房,谢王氏和钱嫂子推开门,看了看东厢和西厢的方向,露出了同样饶有兴趣的目光。   “絮儿这孩子,挺乖的。”   “少爷才好,经过这一次,少爷长大了,可以撑起家里的事情了。”   “撑得起又有什么用呢?”谢王氏摇头,“如今家里没银子,黎哥儿去不了白鹭书院,这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我本想等他中了秀才再给他议亲,这可倒好,前个儿隔壁谢六叔去了镇上一趟,我们才知道,那些派媒婆上门提过亲的姑娘们都定亲了,没有一个人等黎哥儿。”   “赵家小娘子也议亲了?”   “是啊,我们刚刚搬离春田镇就议亲了,听说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   钱嫂子点头:“议亲就议亲罢,少爷不一定看得上赵家小娘子,赵家小娘子的容貌委实普通了些。”   谢王氏叹气:“所以我惦记着黎哥儿的亲事啊,谢家今时不同往日,他心高气傲,看不进等闲女子,可是有才有貌的女儿家又哪里看得上他呢?”   钱嫂子眼神有些意外,很快平静下来,含笑点头,没有说话。   谢王氏扫了她一眼,道:“黎哥儿对絮儿倒是十分不错的样子。”   钱嫂子脸上的笑容更大:“若是夫人看得上,絮儿一定愿意。” 第126章   和前世一样,谢王氏对絮儿改观,打算将小丫头聘为儿媳。   她不知道谢黎如今在学业的水平,只觉得没钱去白鹭书院,只靠自学,谢黎估计人到中年才有可能中秀才,还不如早点成亲生子,绵延子孙。   于是,听到钱嫂子的话后,谢王氏握着钱嫂子的手,刻板冷肃的脸上有了变化,露出一点点淡淡的笑:“絮儿好看又乖巧,我怎么会看不上?”   钱嫂子借梯子上墙:“夫人喜欢,是絮儿的福气,能够服侍少爷,更是絮儿的福气。夫人千万别夸多了,小丫头片子,一心惦记着嫁给少爷,要是被她知道,岂不是闹翻了天?”   “果真如此?”   “自然是这样,我可不敢欺瞒夫人。”   谢王氏点头:“既然这样,不如我们这就把亲事定下?”   十几年来,她只看见儿子对絮儿另眼相待过,既然他那么喜欢絮儿,提前定下最好不过。   而且絮儿这丫头,别看刚来的时候瘦瘦弱弱,像颗弱不禁风的黄豆芽,现在早就成了小美人坯子一个,过两年长大,容貌长开更加招人惦记,定下才稳妥。   谢王氏拍了拍钱嫂子的手。   “你也别叫我夫人了,三个月前你已经自赎其身,是自由人,我们平辈论叫,我比你小几岁,钱姐姐叫我妹子就行。来,钱姐姐,我们进屋商量定亲的事情。”   钱嫂子不习惯改口,摆手道:“我叫习惯都叫夫人了,就这样。不过一个称呼,夫人也不用太纠结,还是说说正事。”   “我们各叫各的也行。”谢王氏示意,“钱姐姐有什么看法,只管说。”   钱嫂子道:“我没什么要求,按照三书六礼……”   一边说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不知道交换了什么诺言,半个时辰后,屋门再一次打开,谢王氏送钱嫂子出来,两人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此事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们去镇上买些红纸红布,开始准备起来。”   “好,我和絮儿等着王妹子派人上门提亲。”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絮儿不做妾。   钱嫂子说完,回了自己的屋子,看着另一张床上熟睡的絮儿,露出慈爱的表情。   “干娘帮你一把,小丫头,以后你就不是通房妾室,而是正经的夫人了。”   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筹划,钱嫂子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样顺利。   从絮儿说出,她想要一辈子留在谢黎身边开始,钱嫂子就开始为絮儿做打算。   少爷心气高,才学好,又有担当,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絮儿给他做通房不亏,可是如果能够更近一步的话,当然还是更进一步的好。   趁着这段时间,谢王氏每天自责低落,关在屋子里不管事,钱嫂子三不五时在她耳边叨叨谢黎的亲事,让谢王氏心里生出压迫感,打起精神给谢黎定亲。   之后又趁着以前喜欢谢黎的姑娘们纷纷定亲一事,谢王氏心慌意乱的时候,鼓动谢王氏的视线看向絮儿。   絮儿自然很好,谢王氏看向她,越看越满意,这门亲事也就定下来了。   谢王氏是比较传统的母亲,相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她满意,和钱嫂子有了默契,都不会通知谢黎一声。   钱嫂子心想,无论少爷怎么想的,亲事定下,她的谋划便没有浪费。因为只要定亲,这样一来,就算少爷突然有了大出息,絮儿已经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牢牢地占据了少爷身边的位置。   如此,也算为干女儿找到了一门好姻缘。   钱嫂子松了口气,露出个满意的表情,回自己床上休息。   快点睡,明天还要去镇上添置定亲用的种种物品……   她的想法非常好,不过,只能说,前世幸好她不在,没有插手原主的婚事,不然不知道要多出什么样的波折。   也幸好,这辈子她算计的人是谢黎,谢黎本就在等着絮儿长大,对此不会生气,不然絮儿嫁人后,受多少苦呢?   盲婚哑嫁最不可取了。   ……   第二天,谢黎和絮儿收拾好,正要和谢王氏打招呼,出门去镇上,就看见谢王氏和钱嫂子换上了干净衣裳,手里揣着篮子,也要出门。   这下正好四个人一起去。   从湾头村出去,走半个时辰就是大道,时常有车马行的马车来来往往,四人搭了一辆回程的马车,到了春田镇。   镇上今日十分热闹。   谢黎看了一眼,随口道:“谁家娶亲吗?吹吹打打的好热闹。”   谢王氏生怕伤了儿子的自尊心,闷咳一声,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看着外面。   钱嫂子笑呵呵回答:“听说赵乡绅家的小娘子今日嫁人。”   絮儿脸色一变:“什么,她不是喜欢少爷吗?”   “傻丫头!”钱嫂子装模作样地拍了絮儿一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傻,眼里只有人吗?赵家看重的,不仅仅是人,还有身外之物。”   比如钱,比如权。   之前赵家纵容着赵小娘子喜欢谢黎,第一个,自然是谢家有钱,第二个,也是赵乡绅觉得谢黎小小年纪过童生试,大有可期,想投资一下后起之秀。   谁成想谢败落,谢黎还放弃了学业。   ——休学回家,从此不再参与同窗间的应酬,也没有诗词策论流传出来,在赵乡绅看来,就是放弃学业了。   这样的夫家,如何配得上他女儿?   赵乡绅不顾女儿反对,将她许配给了白家的大少爷,又怕夜长梦多,谢黎回过神来找上女儿,弄得不好看,只用了短短三个月就完成了三书六礼,催着白家接人。   今天就是赵小娘子嫁去白家的日子。   谢黎等人的马车停在镇子入口,看着红艳艳的花轿由四人抬着,前面吹弹拉唱,后面堆满嫁妆,绕城一周,往白家方向去。   谢王氏脸色冷下来:“好歹情分一场,她竟然嫁给了白家的儿子?”   钱嫂子都露出了诧异表情:“对,对啊,怎么偏偏是白家?”   絮儿自然知道白家,小脸上一片严肃,看着花轿路过,恨恨道:“少爷,我不喜欢白家!”   谢黎摸了摸她的脑袋,没说话,等等花轿过去,示意车夫:“继续走。”   他们来镇上是办正事的,可不是为了和白家较真。   ……   到了春田镇上最热闹的菜市口,谢黎下了马车,从身后背着的书生箧上取下纸墨笔砚,贴上招牌,宣布小摊子正式开张。   絮儿怏怏不乐地忙前忙后,帮着布置,心里还在记恨白家的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   还没走的谢王氏看见,脚步一顿,惊得眼珠子差点调出来,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的儿子竟然沦落到当街给人写字的地步?!   都怪那个失踪的老东西!第一千零一次,谢王氏在心里骂了谢老爷,一股怨气无处可发泄。   谢黎解释了家里没钱的事情。   谢王氏一愣,有些心累,十分无力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是的,家里没银子,黎哥儿长大,都要定亲了,也该赚钱养家了。   “那,你们悠着点,不行就算了,娘的首饰还在,实在不行当了几件,也能支撑下去。”   “放心,我们就试试。”谢黎随口应付了谢王氏,轰她们,“你和钱嫂子不是要去添置东西吗,快去,傍晚我们一块儿回去。”   谢王氏苦笑一下,答应下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和钱嫂子进了不远处的铺子,一家家看过去,货比三家,买下成亲用的物品。   而这个时候,谢黎也终于接到了他的第一笔生意。   ——来自他的同窗。 第127章   年关将至,私塾放课,众多私塾学生无事可做,在大街上游荡。   碰巧,其中一个意外看见了角落里正在忙碌的谢黎,停住脚步:“这不是谢黎吗?”   “哪呢,你什么眼神?让开,我看看……等等!还真是?!”   第二个书生揉了揉眼睛,震惊得险些不敢相信,捅了捅身边的人:“走,上前看看。”   四人围了上去,打量着谢黎简陋的摊子,故意干咳一声引起谢黎注意力,等谢黎发现他们,笑嘻嘻问道:“谢黎,你这是怎么回事?”   谢黎放下书,抬头看了一眼,看着他们脸上不怀好意的表情,神色如常,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十分淡定道:“是你们啊。没什么,我在这里卖字,要不要带上一副回去?”   “卖字?”几人对视一眼,脸色古怪。   谢家大少爷当街卖字,有趣,有趣。   其中一个青衫书生眼里更是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挥了挥手:“行啊,给我来一幅,就写‘惨绝人寰’四个字,会不会?”   这摆明了就是戳人心窝子。   边上个子小小、存在感有些微弱的絮儿恶狠狠地瞪着青衫书生,踮起脚,不服气地开口:“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没事。”   谢黎抬手拦下她,拍拍她的肩安抚她情绪,脸色从容,冲青衫书生说:“会是会,不过我这字难得,你身上带的银子够吗?”   青山书生嗤笑,掏出一个荷包掂量了几下:“谢大少爷都知道计较银子了,有进步。这里有二两银子,本大爷买你四个字,写。”   谢黎忍俊不禁,扬眉而笑:“二两银子?马兄,你这是在侮辱我吗?看清楚,我这里的字,一个字十两银子。念在你我是同窗,送你一个字,四个字三十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成!”   青衫书生脸色呆了呆:“三十两?你莫不是疯了?”   谢黎敲了敲矮桌边新帖的招牌,示意对方看一眼。   ——古有一字千金,某年少轻狂,愿为一字十两,不为名利,只为知己难求。   这句话的意思说,以前有人一字千金,我觉得,我不比他差,不过我愿意降价,一个字十两银子就行,因为我写字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求一个知己。   无耻,太无耻!明摆着骗钱不说,还想要名气,难道他真以为别人都是冤大头?   马兄拍桌:“谢黎,你过分了!”   谢黎摸了摸下巴,茫然自问:“我过分了吗?”   “何止是过分,你简直疯了。”另外三人也震惊到不可思议,“你怎么不去抢?”   谢黎若有所思,上下打量着四人:“你们说这些……是以为没钱吗?”   “你,你少用激将法!”因为谢黎的一句话,马兄的整张脸涨得通红,“我当然有钱,但是我不傻,不会为了斗气白白送钱给你!”   谢黎沉默了,看了眼絮儿。   絮儿也看了眼谢黎,又看了眼马兄手上的荷包,轻声嘀咕:“四个字,二两银子……真的不傻吗?”   马兄:“……”   马兄跟着沉默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憋屈到不知如何反驳。   最后还是谢黎站起来,慢条斯理地给他解围:“没事,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买卖不成仁义在,千万别难受。”   说起来,这也是原主留下的人情债。   每个学渣的生命里都有一个重要角色,叫做别人家的孩子,原主就是这个年代里最招人恨的“别人家的孩子”。   学业好,小小年纪过了县试、府试,得了一个童生称呼。   家世好,谢家曾经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谢黎是嫡长子也是独子,将来家产全归他。   长得好,全镇大半的闺阁少女都对他动过心……   如此多的优点,可想而知给同窗们留下多大的阴影。   若是原主为人谦逊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他样样都拔尖,人也高傲,不太看得起这些同窗,话里话外常有不经意的贬损之词,引来众怒,人缘一向不太好。   尤其是眼前这个青衫书生,姓马,因为在家排第九,外人给他取了个诨名叫马九。原主第一次见他,自言自语说“马厩?难道你家是养马的?”,导致整个书院的人都调侃马九家里是养马的,给马九的的人生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孩子已经够可怜了,这个时候,就不必再挤兑他了。   谢黎想了想,和马九说:“开门大吉,同窗一场,再加上你是第一个上门的客人,也是一种缘分,不如我送你一个字。”   马九哼哼唧唧,脸色不屑而骄傲:“我才不需要,你谢家大少爷的字,恕我看不上眼!”   谢黎挑了一只适中的毛笔,一挥而就,写出一个“九”字,吹干之后,不容马九拒绝,强硬地递给他。   “拿着,玩去,别打扰我在此处寻找知己。”   马九简直无语,这个谢黎怎么还嘴硬,真是死要面子,直接说他家里没钱,穷得卖字为生不就行了?   不过……   谢黎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他如果还针对,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马九扭捏了一下,将荷包再一次递过去:“润笔费。”   谢黎一顿,看了眼马九,看得马九有些恼羞成怒,大喊“你看什么看”,才风淡云轻抬手示意了一下,叫絮儿收下钱。   有钱不要白不要。   不过马九好端端的施放友好信号,这是打算干什么?   谢黎并不知道,学渣们心里一边讨厌着“别人家的孩子”,却也一边暗暗地羡慕着“别人家的孩子”,如果给他们机会认识“别人家的孩子”,第一反应绝不是冷着脸拒绝,而是欣喜若狂地抱大腿。   马九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他想和谢黎做朋友。   ……   马九捧着干透的宣纸,一边口头嫌弃谢黎,一边小心翼翼地回家。   其余三位同窗有些酸溜溜地说:“马厩你不是发誓和谢黎势不两立吗,怎么还捧着他的字,要我看,扔掉算了。”   “这怎么行!”马九反应很大,回过神,干咳一声,“就算谢黎这个人嘴贱了些,字是无辜的,我觉得这个字写得挺好的,带回家给我父亲品鉴品鉴。”   事实上,马九哪里懂什么书法,他就是单纯觉得,谢黎送他礼物,一定也想和他做朋友,他得好好地收藏着,免得以后谢黎上门来做客,拿不出来,损害了两人的友情。   不得不说,会脑补也是一种自得其乐的技能。   只靠脑补,马九估计能和谢黎做一辈子的朋友。   到了家里门口,和三位朋友分开,马九捧着宣纸进了院子,听说老爹在接待客人,便想先回屋将宣纸裱褙好,再挑个地方挂上。   老管家一起帮忙,看少爷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奇探问了一句:“九少爷,这是什么?”   马九得意洋洋,晃头晃脑说:“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字,瞧瞧这笔迹,瞧瞧这字体,瞧瞧这霸气的风格……”他满意地点头,“不愧是我马九的朋友。”   老管家也看不懂什么东西,点点头:“九少爷说好就是好,老奴先出去了。”   “去去。”马九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盯着宣纸,露出了志得意满的表情。   明天再去和谢黎唠唠嗑,这次不带其他三个拖油瓶,定能和谢黎关系更上一层楼。   而另一边,老管家刚刚走出马九的屋子,听到了马老爷的招呼。   “管家,快去备车,贵客有事要回去了。”   老管家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出门雇佣马车。   站在马老爷身边的中年男人不在意道:“不过是十几里路,我走回去也就行了。”   马老爷摆手:“你如今身份不比往常,别再说这些了,要是被家里知道我怠慢了你,回头又要写信训我。”   马老爷是京城马家的庶子,娶妻之后,索性带着分得的微薄银钱和夫人一起离京,在外面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十年回京城一次。   今天来的贵客,则是马老爷幼年的好友。同样也是庶子,不过比马老爷有出息,靠着敢拼,一路升到了从六品的亲勋翊卫旅帅,算是庶子中最有出息的存在。   他来长今县办事,想起马老爷,特意过来拜访。   今时不同往日,昔日的好友已经成了高攀不上的人物,马老爷有此担心,也是正常。   不过这样一句话说出,似乎伤了好友的心,好友沉默半响,不再开口了。   马老爷这才回神,心里暗骂自己不会说话,尴尬地找着话题。老管家雇马车回来,他眼睛一亮,问道:“对了,好友,我的九个儿子你还没见过,不如叫他们出来,和你挨个见一面。”   好友愣住,九个儿子?   不等好友说什么,马老爷就吩咐管家去叫人,不一会儿,八个年级不一的青年、少年来了庭院中。   “这是老大,这是老二,这是老三,这是……等等,老九哪去了?”   管家慢吞吞解释:“九少爷在屋子里欣赏一幅刚求到手的书法大作,说等一会儿出来。”   马九把谢黎的字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老管家肯定觉得是大作,所以这个时候回答,也就多说了几句。   “这个大作可不得了,少爷这样顽皮的性格,竟然一路小心翼翼地捧回屋去了,还特意裱褙起来欣赏,肯定很贵。”   马老爷眼睛一亮,书法大作?   身边这位好友,少年时代还没弃文从武的时候,可是最爱收集这些东西了,只不过那时候囊中羞涩,统共也没收集到几件,如果老九手上有,岂不是正好借花献佛,向他赔礼道歉?   马老爷兴冲冲地跑去马九的屋子里,也不敲门,推门进去,吓了马九一大跳。   “爹,你干什么?”   “少废话,你刚刚到手的书法大作在哪?”   马九稀里糊涂,指了指墙上:“那儿……”   然后就看见马老爷取下字幅,转身走掉。   马九一愣,连忙跳起来追:“老爹,你干什么?这是我朋友送我的东西。”   这时候,马老爷已经将东西捧到了好友面前。   “好友,你来看看,如果喜欢,我就将此大作送于你,向你赔礼道歉,刚才我不该胡说八道。”   好友哭笑不得:“我弃文从武十年,早就不爱收集这些东西了。”   马老爷一愣,有些失落。   还好,因为他的诚意,好友大方地原谅了他刚才的话,马老爷大喜,看见儿子从屋里追出来,随意地将字幅还给他:“拿去。”   马九:“……”   好友:“……”   马九无语,是因为马老爷的不要脸,好友不说话,则是因为太震惊了没时间说话。   他直勾勾盯着不小心展开的字幅,磕磕巴巴道:“这个字,太好了!”   “啊?”马九摸不着头脑,谢黎写的字好吗?   “铁画银钩,古朴大气,寥寥几笔,便有扑面而来的辽阔之意……这是一幅大师级的字幅啊。”   马九稀里糊涂,摸了摸脑袋:“有这么厉害吗?”   好友脸色一顿,严肃道:“自然是有的,这些年我在宫里,也见过不少字作,比得上眼前这幅的寥寥无几。”   马九还是半信半疑,不能怪他,如果你身边普普通通的同窗,忽然有一天成了书法大师,还是水平拔尖的那种,你也会不敢相信的。   好友接着问:“对了,侄儿,你这幅字作花了多少钱,在哪里求的,我也想去求一副。”   马九脸色一僵,忍不住想起来得到这幅字作的经过。   这位贵客吹得这么夸张,如果说十两银子一个字,他会不会觉得很没有面子?   迟疑了半天,马九老实地说了出来。   “因为我和对方是同窗,我只花了二两银子……”   “什么?!”   马老爷的幼年好友震惊了,瞪着马九手上的字作,露出了渴慕的目光。   他真的对于字画没有兴趣了,可是,如果价钱这么便宜,他真的不介意再收藏个十幅八幅啊。   “侄儿,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   赶到谢黎摊子上的时候,谢黎正在收摊。   今天一共赚了二两银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哪个二傻子买字。   谢黎深深地觉得赚钱不易。   絮儿不懂书法的其中奥妙,只觉得谢黎很厉害,崇拜道:“少爷,你好厉害,一个字就赚了二两!明天再卖出一个字,又是二两,后天又是二两,大后天……我们多来几天,家里过年的钱就攒到了。”   谢黎摸了摸她的脑袋,摇了摇头,露出宠溺的无奈微笑。   等到谢王氏和钱嫂子也回来了,手里提着大堆东西,谢黎随口问了一句:“娘,你们买这些干什么?”   谢王氏自然而然道:“你和絮儿就要定亲,不备些东西怎么能行?”   “……定亲?”   谢王氏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诧异道:“我是不是忘了和你说?”   谢黎苦笑,艰难点头:“我的确不知情。”   “没事,定亲的事情我和钱姐姐来就好,不用你出力。”   谢黎一时无话可说,看了眼絮儿,满是不可思议的感觉,摇头否决这个提议:“我对絮儿没有那个意思。”   “少爷……”絮儿心里难受得仿佛要死掉,“你不喜欢絮儿吗?”   谢黎解释:“你还小。”   “我总会长大的!”絮儿打断谢黎的话,“干娘都说了,定亲之后,我们再过四年就可以成亲,你等我四年不行吗?”   谢黎一时无话可说,挣扎道:“我不是不愿意娶,只是絮儿,你真的太小了,什么都不懂,也不懂情爱,我不愿意耽误了你。或许等你大一些,明白什么叫喜欢,我们再来说这件事。”   “不行,我东西都买好了!”谢王氏看了谢黎一眼,“再说了,你不娶絮儿又能娶谁,没看到赵小娘子都嫁人了吗?”   “我没说不娶絮儿,絮儿很可爱,不过我想等她大一些……”   如果絮儿愿意嫁给他,谢黎自然是愿意的,他不愿意的是和小小年纪的絮儿定下,这会让他有一种禽兽不如的错觉。   可是,无论谢黎怎么说,谢王氏都不肯改变主意。   最后惹急了,直接拿出准备好的一块玉佩,塞到絮儿手里:“絮儿拿着,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是我陪嫁的嫁妆之一,我这辈子只打算传给儿媳妇,你收好,盼你和黎哥儿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竟然在大街上直接定下来。   谢黎一顿,无力地摇头:“算了,随你们。”   反正迟早的事情,忍住心里这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开始收拾摊子,打算和谢王氏等人一起雇马车回家。   也就是这个时候,马九带着全家人一起来了。   絮儿最先发现,眼神一缩,扯了扯谢黎的袖子:“少爷,我们快跑,有人找麻烦来了。”   她觉得一定是对方刚刚在这里买了字,现在反悔了,要赶紧带着钱跑,跑了对方就抓不到自己少爷了。   没想到——   “还写字吗?”   穿着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看了眼谢黎的招牌,被上面的字再一次镇住,迫不及待地开口:“听说十两银子一个字,我打算写二十个字,不知道能否便宜些?”   絮儿:“……”等等,对方不是来要钱的,而是来送钱的?   连谢黎都愣了一下,再三确认对方没有说错。   看着对方眼巴巴地盯着招牌的模样,谢黎松了口气,心里有数,这是来了一个识货的人。   他本来还打算镇上没有人识货,明天去县城和府城试试,没想到临到收摊,有了意外之喜。   当下开口说:“既然尊驾这么客气,欣赏我的字,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二十个字……还是二百两,但是我送尊驾几个字。”   打折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折的,明明有二百两,为什么要便宜?   不过,送几个字还是可以的。   谢黎的书房里堆满废弃不用的纸,纸上写满字,写在废纸上和写给别人一样,都是练字,多写几个而已。   “好,好,送字也好。”   马老爷的好友十分喜欢这个提议,开口吟了一首五言绝句,语气十分尊敬地请谢黎写上,又请谢黎再底下写上一行小字。   ——毓之散人赠亲勋翊卫旅帅吴铭贤。   毓之是原主的子,对方要求谢黎留下文坛笔名,谢黎就随手改叫毓之散人,而吴铭贤则是马老爷好友的字。   对方全名吴中用,子铭贤。   谢黎写完,吴中用高兴地捧出全身家当,扣扣索索的二百两银票交给谢黎,捧着字作喜不自胜:“这幅字,我要用来做传家宝!”   马老爷在一边,看了眼谢黎,又看了眼自己小儿子,稀里糊涂,但是,他的心里有一个想法十分明确。   老九果然没用。   你说以前比不上谢黎也就算了,毕竟谢家只有他一个嫡子,不像家里,夫人生了九个,家里穷得没钱养,自然没有谢黎从小到大的投资多,比不过也正常。   现在谢家的倒了,谢黎都退学三个月不止了,老九为什么还是比不过谢黎啊?   马老爷自顾自郁闷。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聪明厉害,唉……   还不知道回家又要接受“别人家的孩子”六个字摧残的马九,看着谢黎,露出震惊、狂喜、骄傲的表情。   等马老爷送好友上车,暂时不在,他大咧咧开口:“谢黎你太厉害了,你都不知道,刚刚那个人可是在宫里当差的,一开始对你的字还一屑不顾,见到之后立马就开口要买,可见你的书法很好很好,比宫里的人都要好,我的天哪,有你这个一个同窗,我也太幸运了,你怎么这么厉害,要是我有你的十分之一厉害就好了,谢黎你说你脑瓜子怎么长的,我怎么就不能像你一样厉害呢……” 第128章   谢黎瞥了他一眼,目光一言难尽,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毕竟这小子帮他带来了几百两银子的生意,不好对他太凶。   马九看不懂脸色,还在滔滔不绝:“谢黎,私塾里的先生要是知道你这么厉害,一定高兴坏了。还有那么嘲笑你江郎才尽的人,如果知道你在家苦练书法,说不定会……”   絮儿听不懂马甲说什么,却看出了谢黎的想法,开口打断道:“少爷,我们该回家了。”   谢黎立刻接上话头:“好,收拾东西回家。”然后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和絮儿一起低头收拾起东西。   马九愣了愣,意犹未尽地砸嘴,上前帮忙。   只有谢王氏和钱嫂子提着篮子,站在三人面前,脸色迷迷糊糊,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个钱,是不是太好赚了?文化人的东西,果然高深莫测!   谢王氏很久才回过神,看了眼引以为傲的儿子,表情一顿,欢天喜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和钱嫂子一起上门搭手,帮着谢黎收拾东西。   这次来镇上,谢黎只带了家里最好的笔墨纸砚,摊子则是从附近的人家里借来的,收拾好之后擦洗干净,还给人家,又送了些随手买的东西,差不多就收拾完了。   至于最重要的笔墨纸砚,因为是卖字,文房四宝都是选用家里目前最贵的,价值不菲,甚至宣纸都是从宣城商人手里收来的,这些年一直没太舍得用,这会儿用出去,也不算堕了价格。   谢王氏只欢喜赚钱多,却不知道,光是纸墨笔砚这些成本,都要好几两银子。   还好谢黎的字有人欣赏,不然一天倒贴好几两银子出去。   收拾好这些东西,谢黎手上有钱,心里有底气,径直带着带着家人去马车行雇佣马车回村子。   见马九一路跟着,谢黎顿住,提醒道:“马兄,我们要回家了,你也回去,不用跟着我们。”   马九露出有些不情愿的样子:“谢兄慢走。”   说完想到什么,连忙道,“对了,谢兄你既然有如此技艺,还要多多努力,争取早日买回谢宅,重回私塾。”   谢黎挑了挑眉。   这是单方面想要亲近自己?   罢了,看着这小子知错能改,除了嘴贱没其他大毛病的份上,也不是不能。   谢黎点头:“多谢马兄提醒,这份心意,我一定记在心里,希望明年的院试,能够和马兄同行。”   什么,谢黎要和自己一起参加院试?   马九受宠若惊,大喜之下,脑袋晕成一团浆糊,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等他回过神冷静下来,就见谢黎已经上了马车,冲自己挥手,连忙条件反射地挥了挥手,目送马车离开。   “我要回去和老爹炫耀。”   马九嘀咕着,美滋滋地回家去了,完全不知道在家里等待他的是怎么的“摧残”。   ……   另一边,回到湾头村,马车回程,谢家一家人进了屋,在正房坐下。   看着谢黎手上的钱,露出有些不适应的表情。   前不久他们才接受了家里没钱,每天节衣缩食过日子的现实,忽然冒出二百两……   谢王氏想了想,说:“黎哥儿,这二百两钱你自己收好,明年去白鹭书院正好用上。”   “娘不需要吗?”   谢王氏干咳一声,尴尬道:“万一你爹回来……”   谢老爷人不知道在哪儿,几个月来没有消息传回来,可是,就怕他忽然冒出来,又从谢王氏手上偷走钱。   谢王氏现在都不相信自己能够藏好钱了,谢老爷和她成亲二十年,对她太过了解,一偷一个准,还不如放在黎哥儿自己手上。   “就这样决定,钱你自己拿着,俭省些花用。”   谢黎想了想,嗯了一声:“放在我身上也好,我书房里的笔墨纸砚不多了,回头卖字,需要托人寻一些好的笔墨纸砚回来。”   商量完这件事,就是另一件事了。   谢黎和絮儿定亲一事。   说起这个,谢王氏和钱嫂子都欢欢喜喜的,站起来,迫不及待摆出刚刚买来的东西。   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最贵重的不过一枚玉佩,已经交给了絮儿,现在这些不过是红纸、四干果、红烛、棉布之类的,用来做提亲之用。   谢王氏一边摆出这些东西,一边历历数来,美滋滋道:“我明天便去见婶婆,托她老人家提亲,咱们自家走个过场就好。”   婶婆就是叔公的夫人,也就是湾头村最有名望的女人——村长夫人,有她帮忙见礼,也算是在湾头村的独一份了,十分有面子。   谢黎无力摇了摇头,随她们弄去,转身躲回了书房。   絮儿看见,蹬蹬蹬追上来:“少爷,你到底喜不喜欢絮儿?”   少爷明明说过,只要她长大就可以嫁给他,为什么不愿意和她定亲?   谢黎错愕:“少爷当然喜欢絮儿!不过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我们插手,自有长辈处理,夫人和钱嫂子可以搞定,我们别掺和。”   絮儿半信半疑:“不是因为讨厌絮儿,才回书房的?”   谢黎掷地有声:“不是!”   絮儿松了口气:“那就好。”   谢黎一笑:“行了,少爷看书,你也去忙,别太着急。”   絮儿高兴地答应一声,站在谢黎身边,乖巧道:“我没有要忙的事情,唯一的事情就是照顾少爷,帮少爷磨墨。”   谢黎摸了摸下巴,无奈摇头而笑,取出笔墨,开口道:“既然絮儿没事做,少爷今天教你认字如何?”   家里人都执着于将絮儿嫁给他,为了絮儿一辈子的幸福,他本身也有这个想法,对于此事并没有想象中的抗拒。   从心里接受后,就要开始为了未来而打算了。   絮儿身为他未来的妻子,大字不识一个可不行,至少也要学会识字。毕竟将来他科举成功,登科入朝,成为朝廷官员的时候,絮儿作为夫人,也会有一定的夫人社交,如此一来,识字且懂一些诗词,才能跟得上别人的话题,不会太过尴尬。   谢黎摊开纸笔,示意絮儿上前,握着她的手写字。   絮儿激动得脸色涨红,老老实实地随着谢黎的动作,这辈子竟然还有识字的一天,少爷对她也太好了……   谢黎已经接受了自己要和絮儿定亲的事情,看着谢王氏等人忙碌,心情气和。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几天,谢王氏唉声叹气说:“黎哥儿,你和絮儿的事情不作数了,要再等等。”   “怎么回事?”   “唉,你的亲事需要你爹出面,他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能出面?”   谢黎一愣,没想到这茬。   谢老爷现在失踪了,而不是定性死亡,所以他这个儿子的亲事,必须要谢老爷出面。除非,有人能证明谢老爷死掉……   谢黎皱了皱眉:“既然如此,定亲一事暂且放下,年后我去通州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通州是文人墨客之乡,他正好去通州一趟,打响名声,用书法技艺在江南才子间博得名气。   反正要科举,就要做到最好!   小三元已经错过了,大三元还在等着他,乡试、会试、殿试这三场,若是名气大一些,才能将头名手到擒来。   谢王氏叹气:“如此也好。”   一家人放下定亲一事,准备起过年一事。   湾头村是个小村落,整个村大半都是谢家人,除夕之日,挨家挨户都要上面拜年,相互赠送瓜果,小孩子甚至成群结队地出来讨压岁钱。   谢黎准备好了几十个铜板,一个红封里面包一个,来了小孩子就发。   从早上到傍晚,一共发出去三十多个红封。到了傍晚,没有小孩子再来,谢黎栓上门,进屋和大家一起用晚膳。   雪花悄然飘了下来。   谢黎抬头看了眼,露出个淡淡的笑,风雪之中一身玄衣,眉目清俊,让絮儿都看痴了。   “少爷,你快进屋,别受风寒。”   谢黎应了一声,朝着屋檐下的絮儿走去。   身后大门突然传来激烈的敲门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谢黎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想了想,上前解开门栓:“怎么了?”   “堂哥,你,你快去看看,谢大伯他回来了,可是……”   不知道为何,谢黎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哪,带我去看看。”   “在村口,这边走!”来人气喘吁吁,带着谢黎往外冲。   絮儿愣了愣,着急地跟着奔了出去。   三人一起到了村口,雪花越来越大,冰天雪地里,一群人围着什么,看到谢黎来了,脸色难看,让出一条路,露出其中的谢老爷。   谢老爷已经死了。   脸上红红白白,有些地方破皮,有的地方淤青,还有的地方遍布血痂,看起来狰狞而凄惨。   他死的姿势很怪异,似乎努力地朝着村子里面爬,却遗憾地停在了半路上,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脚光秃秃的,鞋子掉在几丈外,脚底板冻红了。   谢黎沉默上前,蹲下身查看,发现谢老爷手里死死地抱着什么,伸手拨开。   “拨不开的,我们刚刚试了半天……”   说话的人声音戛然而止,看着在谢黎随手拨弄下松开的手,退回人群里。   而谢黎,看着谢老爷身上掉下来的几块金子,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谢老爷失踪几个月后终于回来,带着满身的伤和不明来源的金子……他是怎么死的?   谢王氏在不久后也来到村口,发现了谢老爷,大悲之下晕倒了。   谢黎接住她,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劳烦各位叔伯,帮我将我爹的尸体抬回家。”   一行人答应了,应下之后,抬着谢老爷跟在谢黎身后,谢黎收起金子,背着谢王氏回家。   絮儿抿紧唇,跟在谢黎身边。   雪花飘飘洒洒,很快淹没了众人的脚印。   谢黎看了眼天空,露出凝重的表情。   ……   几个月后。   春风绿柳,桃花妩媚,通州最繁华的码头上停靠了一辆客船。   从船上下来几个人,其中有两人格外显眼。   一个少年,穿着白色的书生长衫,脸色淡薄,手里领着包袱,包袱看起来轻飘飘毫无重量,形状奇怪,大约装了什么不方便受到压迫的东西。   下船后,他小心护着包袱,转身扶人。   被他小心翼翼照顾的,是一个年龄介于女娃和少女之间的女孩儿,同样穿着白色的衣裳,肌肤白皙,眉目有光,笑盈盈的。   这两人正是谢黎和絮儿。   距离谢老爷过世已经有三个多月,谢王氏从悲伤中冷静下来,希望找出谢老爷出事的原因和经过,免得二十年的枕边人死的不明不白。   “黎哥儿,我当时真得说的气话,没有想过他死,他毕竟是你爹……你去通州,去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你爹!”   于是,出了热孝,谢黎立刻迫不及待前往通州,查找谢老爷这几个月的经历,希望找到原因。   通州十分复杂,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想要找到谢老爷曾经待过的地方不容易。   不过谢黎曾经托马九帮忙查过,也有一点线索。   据马九查探来的消息,谢老爷曾在通州的如意赌坊待过一段时间,甚至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如意赌坊,再之后失去了踪影,七天后,尸体出现在湾头村。   回想谢老爷怀里抱着的金子,谢黎猜测谢老爷得罪了如意赌坊的人,所以下船后,直奔如意赌坊而去。   一路上十分顺利,似乎冥冥中有人在帮助他。   到了如意赌坊,谢黎一说起谢老爷,围观群众里立刻有人说曾见过谢老爷。   两人当时是赌友,谢老爷赢了很多钱,后来就不见了人。   谢黎将谢老爷过世的事情说出,追问此人,谢老爷在这里有没有仇人。此人藏藏掖掖,最后似乎憋不住了,说如意赌坊很可疑。   “你可能不太懂啊,赌坊是赚钱的嘛,大家都有默契,来赌坊玩,赢一点小钱就好,不敢赢多了,不然赌坊暗地里下黑手,命都要没掉。可是,你爹不听劝,我们这些人劝他少赢点,他不肯,非说要多赢一点,因为他之前将家里的东西都输出去了,希望赢很多钱,将家里的东西买回来,获得家人的原谅。”   谢黎沉默,突然发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爹?”   来了之后,谢黎只说了谢老爷的外形,然后问有没有人见过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谢老爷是他爹。   对方紧张地脸色一变,很快镇定下来,哈哈笑道:“你爹和我也算是熟人了,他提到过你,说你长得好,和他很像,是他的骄傲。”   谢黎皱眉,抬眼瞥了对方一眼。   ——有问题。 第129章   谢黎没有戳穿对方,故作愤怒:“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不过……没有证据,我也报不了这个仇。”   “有啊有啊,你爹失踪后,我去找过他,后来在他住的客栈里,客栈老板交给我这个东西,说是他落下的。来,给你看看,我觉得这个东西,很像是如意赌坊少东家身上的那枚玉佩。”   对方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样东西,似乎准备了很久,就等着谢黎的这句话。   谢黎垂眸,眼神微妙地接过玉佩,举起手仔细观察,看见它在日光下莹润透亮,透出一种“我很贵”的气场。   “太谢谢你了。”谢黎握着玉佩,心念急转间不动声色,冲对方露出感激的神色,“我这就去衙门告状,告如意赌坊少东家杀人之罪!”   对方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去去,你快点去衙门告状,一定要为你爹报仇。”   谢黎垂眸扫了眼玉佩,呢喃道:“不过,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絮儿,少爷的荷包拿来。”   絮儿看了眼谢黎,听话地递上荷包。   谢黎从里面捡了一个十两的小元宝,郑重递到对方手上:“这位大哥,我真的很感激你。不过我囊中羞涩,这是谢礼,小小心意,请一定笑纳。”   对方看着元宝,露出蠢蠢欲动的表情,强忍着道:“这多不好意思。”   “不!”谢黎摇头“比起我爹的命,这点小钱实在不值得一提,大哥千万不要客气。”   “也怪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不然一定要多加酬谢。这位大哥,你住在哪里,等我给我爹沉冤昭雪后,再上门感谢你。”   谢黎的话说出口,对方似乎非常心动,不过又有所忌惮,看了看四周,狠狠心拒绝了。   “不用感谢,萍水相逢,举手之劳,千万别记在心里。”   说完这句话,对方一脸肉疼的表情,告辞转身离开,很快消失了身影。   谢黎没拦,摸着手里的玉佩,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明明非常爱钱,连十两银子都蠢蠢欲动,为什么会放弃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   他说的话又是真的吗,谢老爷真的是赌坊害死的吗?   ……   谢黎仿佛陷入了看不清的迷雾里。   从如意赌坊无功而返后,谢黎和絮儿在客栈开了两间中等房,在通州停留下来,继续调查。   可是,每当他出门的时候,总有人冒出来,不断地提醒他,给他提供证据,表明谢老爷就是死在赌坊手下。   他半信半疑,没有做什么,最后,如意赌坊甚至自己倒闭了。   是的,谢黎来通州的第三人,如意赌坊关门大吉,客人一哄而散,谢黎再也找不到见过谢老爷的人。   而如意赌坊关门大吉的原因,据说是由于如意赌坊经常黑吃黑,杀害在赌坊赢走很多钱的客人,被人告了。这个消息传出来后,衙门还表示,由于赌坊杀害的人太多,没有具体的数量,希望家里人失踪的百姓去衙门指认,确认家人是否死在赌坊手下。   这下子,就算谢黎不相信赌坊杀人,也找不到为赌坊辩解的理由了。   因为全世界都在说,谢老爷就是如意赌坊杀的,你快去告状,帮你爹伸冤,让他能瞑目!   唯独谢黎不信,于是,此事成了困局。   客栈里,絮儿推门而进,转身关上门,走到谢黎身边:“少爷,我们要不要去衙门指认赌坊的人?”   谢黎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手里把玩着玉佩,神情平静悠然:“你真的觉得,是赌坊害死了老爷?”   “难道不是吗?”   “如果是赌坊害死的,为什么老爷能回到湾头村,在湾头村外死去?”   絮儿愣住,想不到合适的解释,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谢黎笑了笑:“幕后的人,太心急了,反而留下许多破绽。”   他可以确定,谢老爷一定不是赌坊所杀害,而是有人害死了谢老爷,找赌坊背锅。   只不过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对方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够陷害赌坊,为什么要辛苦地掩饰吗,他大可以直白地将谢家人全部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啊。   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谢黎收起玉佩,掸了掸衣袖:“走,絮儿,我们去衙门看看。”   去衙门的一路也是如有神助。   到了地方,就有衙役在等待,见谢黎不上来,甚至主动上前询问谢黎是不是赌坊案中的受害人,是不是来指认赌坊的?   谢黎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衙役受到轻慢,脸色有些生气,不过很快压下去,冷声带着谢黎进去见大人。   因为年关,通州知府去京城述职,新任知府又还没到任,进去见的自然不是通州知府,而是师爷和几个小吏。看到谢黎,几人露出和蔼同情的脸色,示意谢黎呈上证物。   连他有证物都知道?   谢黎神色如常,呈上玉佩,看戏一样看着面前几人表演,然后断定玉佩就是如意赌坊少东家的,谢老爷也是如意赌坊害死的,只等新知府到,就判处如意赌坊一干人等秋后问斩,结案呈词,让谢黎不要太难过,回家去等消息。   速度快得像唱戏,谢黎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礼貌请出来。   “少爷,你出来啦。”絮儿没能进去,在外面等,看见谢黎,高兴地凑上来,“老爷的案子查清了吗?”   谢黎嗯了一声,还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   趁知府不在,对方收买了师爷和几个小吏来演戏,可是演这样一出戏,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黎不解,眉心紧拧,往客栈方向走。   絮儿不以为然,跟在谢黎身后一起回客栈。   回到客栈,谢黎叫人送了晚膳到房间,一边吃东西,一边思索。   絮儿有些担心,想了想道:“少爷,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虽然我不懂,也会尽力帮你分析的。”   谢黎回过神,看着愈渐美丽动人的小丫头,温柔地笑了笑:“没什么,好好吃饭,少爷想点东西而已。”   絮儿沮丧:“我想帮少爷的忙。”   谢黎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她:“絮儿很会照顾人,已经帮了少爷大忙。”   说完这番话,见絮儿还是闷闷不乐,谢黎想了想说:“这几日,絮儿有没有听到什么有关于通州衙门的小道消息?”   这些天谢黎到处追查,不放心时时刻刻带着絮儿,经常让她留在客栈,客栈人来人往,说不定她能有什么线索。   就算没有,只要让她觉得自己帮上忙,也可以让她开心点。   絮儿果然来了几分精神,努力思考道:“小道消息有很多啊,比如说……嗯,我想想……有了!昨天有人说,上一任知府听说做了错事才回京述职的,是个糊涂官,判错了好几桩冤案,被人一状告到京城,就被召回去挨训了。”   糊涂官?这岂不是说,很多事情的锅都可以往他身上推?谢黎来了兴趣,示意絮儿接着说。   絮儿受到鼓励,大声道:“还有,通州最出名的楼叫姑射楼,听说里面的姑娘比花儿还漂亮……”   谢黎哭笑不得,连忙打断她:“絮儿,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外说?那些地方……以后少说。”   絮儿纯洁地眨了眨眼,不解问:“那些地方是什么地方?”   谢黎一顿,这才想起絮儿还小,古代又民风淳朴,她估计还不知道姑射楼是干什么,连忙转移话题:“没什么,你接着说,还有什么?”   “哦……”絮儿眨了眨眼,继续说,“还有,早上我听人说,三个月前,有公主来通州玩,受了惊吓回京,也是通州知府被召回的原因……”   谢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打断絮儿:“等等,你说三个月前,有公主来通州?”   “是啊。”   “哪个公主?”   絮儿一愣,想了想道:“好像叫什么宁安公主。”   宁安公主?!   谢黎瞳孔微缩,为什么她会来通州? 第130章   宁安公主是皇后唯一的女儿,太子唯一的亲妹,同时也是当今陛下最为宠爱的小女儿。   前世,原主就是和宁安公主一见钟情,成了驸马……   可是为什么这一世,她会出现在通州?根据原主前世的记忆,宁安公主娇生惯养,到十九岁嫁人时都长在宫里,从未出过宫一步,更不曾来过通州。   她的到来,代表着什么?   谢黎抿唇,神色间流露出一丝凝重。   絮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看向谢黎,歪着头问:“少爷,你在想什么?”   谢黎摇头:“没什么,你接着说。”   “哦……”絮儿半信半疑地应了一声,继续说起这些天听来的消息。   靠着她天马行空、随处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谢黎渐渐拼凑出一个隐晦的事实,心里愈发不安。   据传,宁安公主去岁生了大病,病愈后闹着要来广阳府玩,好不容易才求动了皇帝和皇后,得到允许,立刻就来了,随行的还有宫中侍卫伴驾,声势浩大。   来了通州之后,她住在行宫,派了许多人出来。   据说,她是来找人的。   但是来了通州之后的她似乎并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那个人,就发生了什么事停滞在通州,及至到了年终,又收到宫中征召,匆匆赶回京城过年。   絮儿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遗憾:“少爷,我好像看看公主是什么样子啊,是不是像戏文里那样的美丽无双,可惜我们来晚了……”   谢黎无奈地瞥她一眼:“以后总有机会的。”   他现在也不确定,宁安公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为何贸贸然出现在通州,行径实在太过可疑。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会是什么情况?   用完饭,谢黎送絮儿回屋,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开口叫道:“系统。”   系统过了十几分钟才冒出来,语气欢快:【干什么,亲爱的玩家!】   谢黎皱眉:“你中病毒了?”   系统不满:【玩家,你这是在污蔑我!我可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系统,怎么可能会中低级的病毒?】   “既然没有中病毒就好好说话,语气正常点。”   系统很生气,哼了一声:【我语气哪里不正常了?有什么事情快点说,我新收的小弟还在等着我。】   谢黎视若罔闻,淡定问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发生怪事?”   【什么怪事?】系统不太明白,却还是检测了一遍,忽然一顿,沉默很久冒出来,纳闷道,【玩家,这个世界在四个月前,有不正常的波动出现。】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人重生了。】   谢黎垂眸,语气嘲讽:“我果然没有猜错。”   宁安公主好端端地来通州,一定有问题,现在看来,那个重生的人就是她了。   但是她重生后来通州做什么,难道是要提前找到原主,和原主一续前世夫妻情?   谢黎觉得有些棘手。   他现在还是个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落魄学子,真的碰上公主,完全保不住絮儿。   沉思良久,系统都不耐烦了:【还有没有事情,没事情我先撤了,我新带的小萌新正等着我呢。】   谢黎叫住它:“等等,你既然来了,顺带告诉我一下,谢老爷究竟怎么死的。”   系统哼哼唧唧,语气十分鄙夷:【真是没用,听着,我告诉你。】   伴随着系统的话,谢黎神情渐渐诧异,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你说真的?”   系统不乐:【相不相信随你,我反正是说完了,走了,没事别叫我!】   话音一落,空气中的电波感消失,显然系统已经不在了。   谢黎一个人站在屋子中央,走到窗边,隔着好几条街,看了眼如意赌坊的方向,表情复杂难辨。   谢老爷来通州,竟然真的是为了翻本,希望赢钱回家,得到他和谢王氏的原谅。   那日,赌坊的陌生人竟然并不是全部骗他,话里也有真的东西。谢黎还以为,谢老爷不会改了……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人总是不到最后关头不死心,如果谢老爷在他第一次被捆住的时候,就放弃了继续赌钱,迷途知返,该多好。   谢黎对谢老爷的感情并不深厚,摇了摇头,也就放下了这份遗憾,转而探究起系统说过的,谢老爷死亡的原因。   他竟然是意外撞上了宁安公主,口花花,被公主身边的侍卫错手杀死。   杀死人之后,宁安公主似乎认出了谢老爷,毕竟谢老爷和谢黎长得有几分相似,牌位她也拜祭过,知道自己杀的人是谢黎的父亲,拼命地遮盖这个痕迹,甚至不惜将如意赌坊推到幕前来背锅。   宁安公主来通州,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   几天后,衙门来人通知结案陈词。   谢黎随他们去了,走完一套流程,得了一纸通知,带上絮儿回家。   絮儿不明所以:“少爷,你不是说这件事有古怪吗,为什么不和他们说清?”   谢黎脸色沉静:“少爷后来想过了,觉得衙门应该不会出错,他们既然如此判决,定有他们的道理。”   絮儿一脸不信:“少爷一定知道什么东西,就是嫌我笨,不肯告诉我。”   谢黎失笑,看着絮儿,忍不住心情变好。   宁安公主身份贵重,连身后有靠山的如意赌坊都成了这场陷害中的背锅侠,他暂时还不能对付,即便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也要暂时忍气吞声,装作不知道,心情难免憋屈。   有了絮儿在,这份憋屈倒是淡化许多,因为她实在太可爱了。   谢黎手搭在絮儿肩上:“你若是想知道,学会三字经里的所有字,少爷心情一好,说不定就告诉你了。”   絮儿神情狐疑:“真的?”   “少爷几时骗过你?”   絮儿一愣,仔细想想,还真的没有,遂满意点头:“三字经我已经会大半,回去之后,我努力练字,争取早点认识全部的字。”   谢黎欣然:“好。”   说罢,船来了,站在码头上登船的二人停下对话,登上船,一路回了长今县,又回到了湾头村。   湾头村,谢王氏正殷切等待着真相。   谢黎皱了皱眉,将事情掩饰大半真相后,告诉谢王氏。   谢王氏得知谢老爷去通州的原因,神情一愣,又是一番激动,倒在床上怒其不争,哀伤难抑,彻底病倒了。   “他如果早点想通,不去通州该多好。只要他痛改前非,我都可以原谅他,为什么要去通州,天人相隔……”   谢王氏十分后悔,谢黎床前床后的尽孝,谢王氏却还是一点点虚弱下去,让谢黎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一日,谢王氏忽然有了精神,叫来谢黎和絮儿在床前说话。   谢黎觉得不对劲,皱眉凝视谢王氏,迟疑问:“娘,为了那个男人,你要抛下我一人吗?”   谢王氏有些生气:“他是你爹,你怎么说话的?”   谢黎明白她的意思了,面上露出讥讽的表情:“一个败光了家产的男人,忽然良心发现,就成了好男人不成?你为了他病个半死,究竟是舍不得他,还是感动自己,觉得自己很伟大?”   谢王氏愣住:“黎哥儿?”   谢黎皱着眉,转身出了屋子,没有听她再说什么。   他明明给谢王氏喝了灵泉,她却还是一天比一天地虚弱下去,除了她心存死志,找不到第二个可能。既然她要死,就满足她,正好一次守孝两次,免得以后麻烦。   抛开了原主留下的枷锁,谢黎十分想得开,回书房继续看书。   这一看书,就是一天过去。   傍晚的时候,絮儿来找谢黎:“少爷,夫人喝了一碗粥,刚刚睡下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谢黎一愣,点点头表示知道,招手示意絮儿过来练字。   絮儿上前,偷看着谢黎的表情:“少爷,你不喜欢夫人惦记老爷吗?”   “她惦记归惦记,我不管。可是她故意折腾自己的身体,我没法冷眼看着。”谢黎握着絮儿的手,在桌上写字,随口道,“你千万别学她。”   絮儿一愣,眼里露出固执的模样,似乎在说她就是要学谢王氏,如果谢黎出事,她也不活了。   也就她背对着谢黎,谢黎没有发现她的表情,不然非要好好地教育她一回不成。   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怎么可以为了一个赌徒将自己的生命搭上去呢?就算是浪子回头,也比不上自己重要啊。   或许谢王氏也是这样想的,谢黎冷言冷语讥讽了一顿,她没有继续丧气下去,反而一副被骂醒了的模样,即便不再供应灵泉,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好,渐渐康复。   按她的话来说,她还没有看到谢黎娶妻生子,万万不肯抛下儿子一个人在世上。   谢黎听了,舍下脸给了她一个好脸色:“即便我成亲生子,你也不能死。难道就不怕你孙子没有祖母,被其他不懂事的孩子嘲笑,可怜兮兮地到处找你吗?”   谢王氏愣了,笑起来:“那你早点成亲,我等着那天。”   早点成亲……   絮儿脸红起来。   可惜,谢老爷过世,他们需要守孝二十七个月。   ……   宁安公主重生一事,谢黎十分关注,三不五时就叫来系统监测一番新的动向。   系统这段时间的心情很好,每次被叫出来的时候,都看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却嘴硬心软,多次,没有扣扣索索地收取谢黎的积分,义务帮忙了许多次。   连谢黎都大为惊讶系统这个葛朗台是不是转性了。   系统没搭理谢黎,说了宁安公主的动向,立刻迫不及待地溜走了。   谢黎记得它说过,它最近带了一个新人,和新人打得正火热,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所幸,宁安公主并无什么大动向,因为年纪小,放她出宫一次,已经是求了千百次的情才得来的机会,她短期内都找不到出宫来广阳府的机会了。   这样很好,谢黎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面对一个重生者,还是身份贵重的公主,他即便身经百战,也小有压力。毕竟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公主的力量常人难以想象,一旦被她知道他不是原主,对她也没有兴趣,对方动怒,想尽办法置他于死地,他只能带着絮儿和家人躲进深山里隐姓埋名了。   时间如流水,转瞬就是两年过去。   距离谢老爷过世,已经足足过去了二十七个月,谢黎脱去孝服,换上了正常的衣裳,开始备考院试。   这一次院试,比起原主前世参加院试,早了整整三年。   他没有去白鹭书院,全靠三年全来自学,因为有灵泉的存在,近乎作弊一般地快速提升着学业水平,院试,他势在必得!   谢家人得知谢黎要去参加院试,表现各异。   谢王氏知道儿子是个什么料子,得知谢黎要参加院试,一方面不报希望,一方面又怕儿子名次受到打击,努力地照顾家里方方面面的事情,不打扰谢黎,让谢黎安心备考。   絮儿更是每日茶水点心侍候着谢黎,生怕谢黎读书饿着肚子,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巴巴地喂养谢黎。   在她的精心照顾下,谢黎一点没瘦,反而胖了几斤。   如此,到了启程去广阳府赶考那一日,谢王氏非常欣慰,看着絮儿的眼神,更添了几分满意。   “絮儿,此去广阳府路途遥远,你和黎哥儿千万要保重好自己。”   絮儿轻巧答应,十四岁的少女肌肤若雪,身材娉婷,穿着一身浅粉色罗裙,福身道:“夫人放心,絮儿一定照顾好少爷。”   “好孩子,等你和黎哥儿从广阳府回来,就帮你们定亲。”谢王氏叹气,“若不是两年前出了事,你早该成了我们谢家的儿媳。”   现在絮儿越长越美,她心里说不出的担心,恨不得谢黎别去广阳府浪费时间,直接在家和絮儿成亲,给她生个大孙子出来。   谢王氏对谢黎从头到尾都没有抱过信心。   在家守孝两年,不能出门请教先生,不能和同窗论策,又没能去成白鹭书院,怎么可能过院试呢?   可是谢黎固执要去,她反对无用,也只能答应了。   还好,马家的儿子也要去,他们二人也能有个照应。   是的,马九在这两年不断的苦读中,也过了童生试,得到了参加院试的资格,听说谢黎打算去参加院试,迫不及待要一起,甚至一手包办了谢黎的种种手续,比如报名、填写履历、找廪生作保之类的,都是马家办好的,让谢黎免于忙碌。   当然了,其中的花费都是谢黎自己出的,毕竟马家也不宽裕。   这次出发,谢黎和絮儿为了安全考虑,打算随着马家的人一起去广阳府。马九有了一个书童,四人结伴,还算是安全。   “谢兄,这边!”到了镇上,马九早就等在马车行,看见谢黎和絮儿,高兴地连连挥手。   谢黎带着絮儿迎上去:“马兄,你倒是到的挺早。”   “嘿嘿,我太兴奋了。走,上车,我们还要赶去长今县坐船。”   谢黎从善如流,带着絮儿坐上车。   絮儿坐在马车的最里面,其余人坐在外面,中间有谢黎隔开,一路上,四人相处的还算和谐。   到了长今县,下马车,换成客船,一路往广阳府而去。   马九在船上待得无聊,看见许多人偷看絮儿,担心地提议道:“对了,马兄,絮儿姑娘是不是要掩饰一下?”   谢黎一愣,回头看身边的絮儿,见她如今的容貌,也觉得有些不妥,点点头:“没错。”   其实不该带絮儿来的,只是谢王氏不放心,非要他带上人,怕他在外面出点事无人照应,他才带上了絮儿。   既然带都带来了,保护好絮儿才是正紧事。   谢黎牵着絮儿的手:“走,我们回客房,少爷给你换套衣裳。”   两人牵着手,十分自然地回了屋,剩下的马九看得一愣一愣的,盯着他们牵着的手,露出了看热闹的笑。   到了屋里,给絮儿换了一身男装,总算不那么打眼了,谢黎摸着下巴,很是满意。   絮儿脚步一顿,发现了谢黎的表情,咬着下唇,露出不经意的表情:“少爷,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看我?”   谢黎喝茶,愣了愣,没有反驳。   絮儿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了眼身上的衣裳,抿唇低头,露出羞涩而欣喜的笑容。   ……   广阳府比之通州更加的远,路上要走四天,到了广阳府,一群人疲惫不堪。   谢黎看见路边有间茶铺,带着三人进去里面歇一歇,不经意往里面滴了几滴灵泉,递给三人。   大家一起喝了,这才算放松了些。   马九最先道:“没想到来广阳府这么远,还好有谢兄结伴,不然靠我和书童两人一定不行。”   谢黎冷笑着瞥他一眼,心道他还好意思说。   他早该想到的,就马九这个躁动的性格,怎么可能和他相互照应,不拖后腿就算好了。这一路上,全靠他和絮儿出力。   在客船上,马九还差点和其他赶考的学子发生争执,多亏了他从中调解,这才没有出事。   如今到了广阳府,他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第131章   临近院试,广阳府愈发热闹。   到处是熙熙攘攘的赶考学子,还有为了赚赶考钱而出来招揽客人的商贩。   在茶铺坐了一会儿,就看见码头下来一群又一群的学子,直奔茶铺,茶铺顿时拥挤起来。谢黎皱了皱眉,起身道:“走,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住宿。”   “少爷等等我。”絮儿跟上,紧贴着谢黎,生怕被人群挤散了。   马九和书童也赶紧放下茶碗,从茶铺里出来,擦着汗道:“这暮秋时节,也挤出一身汗来,可见这次院试来了不少学子,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找到客栈住下。”   谢黎扫了一眼对面客栈外脸色苦闷的学子,轻声道:“不找客栈。”   他记忆里有过一次赶考的经历,知道院试的时候客栈里人满为患,而且物价上涨,一间房要几百文,远不是他和马九能负担得起的。反倒是找附近的百姓家借宿,会比住客栈要方便便宜些。   依着前世的记忆,谢黎带着三人径直往蓑衣巷走。   前世,原主独自来广阳府赶考,就住在蓑衣巷的一户人家里。   到了地方,找到熟悉的门,谢黎敲响门,见到了有些熟悉的老夫妻,道明来意。   “正要去码头,没想到竟有客人找上门,倒免了老朽的麻烦,快请进,这边请。”   老夫妻穿着简朴的蓝灰色衣裳,打量着谢黎等人,高兴地一拍手,客气地迎他进门   谢黎回头示意絮儿跟上自己,得到少女乖巧的应答,迈步进了院子。   这户人家是一进的小院子,中间庭院用花蔓遮挡,主人家住在正房,东西一共四间厢房则用来租给过往学子。东边已经有两位学子入住,只剩下西边的两间,谢黎和马九一人一间,正正好租完。   只是这样一来,絮儿要和谢黎住在一间……   谢黎放下行李,干咳一声:“絮儿,你睡床,我去找主人家再借一床被褥,晚上睡在地上。”   “少爷要考试,怎么能睡在地上?”絮儿一脸不赞同,看着床铺,咬了咬下唇,“不若我们一起同睡。”   谢黎:“……”   光是想想,谢黎就有点羞耻,连忙摇头:“就这样决定,我睡地上,你睡床上。即便你我成亲,也要顾及你的名节,何况我们还未成亲……”   此刻,谢黎已经有点后悔没有在听说这里只剩下两间屋子的时候,转身离开,另外寻找借宿的地方了。   外人不知道絮儿是女孩儿,难道他就可以视若罔闻地忽视这件事吗?   想了想,谢黎转身出去,找主人家商量,希望再租一间屋子。就算厢房没了,正房总还有的,随便辟出一间来,正好给絮儿住。   “这个……”   找到老夫人,她笑了笑:“实在抱歉,家里真的没有地方了,正房住了我们一家三口,杂物都堆去了后院,再空不出屋子。”   “夫人您还有儿子?”   老夫人愣了愣:“有,怎么了?”   谢黎忽然改口:“没什么,我就是顺口问问。”   如果对方家里还有其他的男人在,谢黎没法安心放絮儿一个人住在正房。甚至早知道还有其他人,他压根不会选择这户人家借宿。   前世,原主来赶考的时候,明明不曾见过其他男人,只有二老在,所以他才放心地带着絮儿一起来,为什么会忽然多出一个人?   对了,那时候他们二老说过,他们有一个儿子,在三年前过世了。   三年前……岂不就是现在?   谢黎停顿了一下,和老夫人说:“夫人,如果可以,能不能请你儿子带我们去贡院走一走,我们初来贵地,不太认识路。”   老夫人欣然答应:“自然可以,客人什么时候需要,提前一日打声招呼就行。”   谢黎想了想对方儿子过世的时间,不确定地开口道:“应该就在这几日,可以吗?”   “自然可以,我儿明天本来要去城外一趟,既然秀才公有事,就让他晚几日再去,明天一定抽出时间来陪两位秀才公去贡院走一走。”   “好。”谢黎随手救下了一条人命,不在意地应了声,转身回屋,继续面对他的难关。   ——该如何才能劝说絮儿,一个人睡床,让他睡地上呢?   夜里。   谢黎躺在絮儿身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趟过了中间那条用棉被隔出来的线。   “少爷,你有必要这么紧张吗?”黑暗里,絮儿的声音里带着点点笑意,“等你考完,我们就要成亲了。”   “少爷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啊……”   谢黎轻轻叹气,十分懊恼自己的意志力不够,这才会答应和絮儿睡在一起。   虽说这个世界风气开放,时常有寡妇偷汉这样的香艳趣闻流传出来,男女大防并不严重,可是絮儿才那么小……   谢黎本质上还是一个现代人,对于絮儿的态度一直没变,坚持认为十八岁是底线,不能在十八岁前碰絮儿。可是,在絮儿的温水煮青蛙攻略下,他越来越没有防备了,再这样下去,岂不是很危险。   “絮儿,今日我们舟车劳顿,所以少爷才和你同睡,明天你一定要独自睡,不准再用害怕这样的借口来为难少爷。”   絮儿扑哧一笑:“少爷坐怀不乱柳下惠。”   谢黎:“……”   即便谢黎如此固执,可还是挡不住真香定律。   第二天,从贡院熟悉了一圈回来,他再一次和絮儿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第三日,第四日……   谢黎自暴自弃了。   ……   因为谢黎请求老夫人的儿子做导游,带他们出去逛街,青年一直留在家里等谢黎的招呼。   过了这件事后,谢黎忘了这回事。   几天之后,青年等得焦急,见谢黎还没有动静,主动找上门了。   “客人,你什么时候去贡院,我认识路,给你带路。”   谢黎愣了愣,想起那天的随口之语,正好絮儿在住处待烦了,也想出门走走,便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如何?”   “好,我在院子里等客人,客人尽快。”   谢黎回屋和絮儿说了一下,又去叫马九两人,四人一起出门。   老夫人的儿子名叫张元,是个热情开朗的青年,随性善谈,带着谢黎等人先去街边吃了早点。介绍道:“这是广阳府的特产米粉,客人们可以尝尝,吃完之后我们从这条街去贡院,去的路上会路过内城河,不过一炷香的路程,将来院考也方便,不用匆匆忙忙赶来,可以晚点出门。”   谢黎应了一声,和絮儿一起品尝了张元推荐的摊子,味道果然很好。   吃过早点,五人一边认路,一边去贡院。路过一条河边,张元笑着指了指河里,和谢黎说:“看,客人,这里就是内城河了,贡院就在内城河不远的地方,以后你们要是迷路,可以沿着内城河找回我家。”   谢黎点点头,不经意瞥了一眼,皱眉道:“河里是不是有个人?”   其余几人凑近看了看,果然看见里面有个人,着急道:“快点救人!”   张元更是急匆匆跑到河边,努力探着手去握河里那人的手,好险被人拉进去,幸好谢黎及时赶到,在后面拽住了他的腰带,将他拉了上来。   “让开,我来!”   说完这句话,谢黎将张元扯开,长臂一捞,拎着水里人的领口,一把将人拎上来。   “咳咳咳。”救上来的是个书童模样的男孩,一脸老实可怜,不过并没有大碍,咳了两下很快镇定,看着谢黎,砰砰砰磕了几个头:“谢谢恩人救命之恩,谢谢恩人。”   谢黎拉他起来,拍了拍书童的肩,让他以后避开水,别再出事。   对方老实答应,又对千恩万谢,才感恩地走了。   等人不见,谢黎看了眼张元,暗暗松了口气,好险自己救起来张元。   谁会想到,明明已经换了个地方,张元还是险些去世?上辈子,按老夫妻俩的说法,他们的儿子张元在野外救落水的村民,结果对方自己爬起来了,张元这个旱鸭子却不幸溺水,没有人救,被水冲走了过世。   村民一点不知道感激,只剩下他们夫妻俩相伴。谢黎觉得老夫妻两人可怜,不想让他们老无所依,特意让张元避开,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了,而比前世更加过分的是,这次张元在他面前救人,真的让张元死了,他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反而成了罪人?   “张大哥,你也已经弱冠,以后长点心。”谢黎神情不耐,语重心长,“想要救人,也要看看周围的环境。你看看这河里的水多深,若是掉下去,别说人没有救回来,命都要搭上去。”   张元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道歉,又道谢说:“谢谢客人,我下次一定注意。”   这话说起来轻飘飘的一点不像承诺,谢黎淡淡瞥他一眼:“张大哥,不如想想你年迈的爹娘。”   张元楞了一下,脸色正经起来,再一次弯腰道谢:“我知道了,一定不会再鲁莽。”   谢黎这才放心,嗯了一声,示意道:“走,我们继续去贡院。”   从贡院回来好,谢黎以为今天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张元学会了教训,以后不会再瞎冲动,老夫妻俩也不会痛失爱子,他也没有沾惹是非。   结果几日后,竟然有人找上门了。   来人一身蓝色长袍,晃了晃折扇,冲谢黎扬起下巴:“据说是兄台救了我的书童?”   书童?谢黎打量着对方的面孔,有些恍神。   竟然是原主前世的死对头周无良?   前世,原主考上状元入住朝廷,因为风头太盛,又行事猖狂,很不得一些人的待见。其中就包括礼部新上任的郎中周无良,两人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曾经在金銮殿上打起来过,闹得彼此面上无光,成了京城里的一大笑话。   他来道谢谢黎救了他的书童,这岂不是说,谢黎那天救起的书童是周郎中的书童?   谢黎露出嫌弃神色:“不用多礼,举手之劳罢了。”   虽然周无良目前还不是礼部郎中,也没做坏事,可是原主的记忆影响下,他还是对周无良不太有好感。   无他,这个周无良人如其名,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为周贵妃的弟弟,在京城横行霸道,十分嚣张。他看不惯原主,只是觉得原主抢了他的风头,并不是真的为了百姓之类——和这样的人交好,对于谢黎并无益处。   倒不如一开始就划下道来,保持距离。   因为谢黎的冷淡,对方显得不太高兴,指了指身后的小书童:“我也没有打算多礼,是这小子打听了你的地址,巴巴地求着我请假要来道谢,我跟来看看罢了。”   一收折扇,他用挑剔的目光扫了圈庭院,撇嘴道:“你就住这个破地方?看在你救了我书童的份上,我在广阳府有座别院,借你暂住如何?”   谢黎语气平平:“还是算了,我在这个破地方住的挺好的。”   “也罢,既然你住的高兴就算了。”周无良好心没好报,气恼地说了一句,转身带着书童要走,不小心撞上了从屋外回来的絮儿,有些恼怒地骂道,“你长没长眼睛,看不到……”   声音戛然而止,周无良盯着絮儿,眼珠子动也不动,脸色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絮儿皱了皱眉,避开他的视线进院子,有些惶恐地躲到谢黎的身后。   周无良的视线跟着转移到了谢黎方向。   谢黎这才发现他的视线,眉心紧拧,向前一步,冷声问:“阁下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   周无良回过神,又瞄了絮儿一眼,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魂不守舍地走了。   “好像啊……”   谢黎听到他嘴里的话,皱了皱眉。   像?是说絮儿吗?絮儿长得像谁?   谢黎想起来絮儿的身份,眉头皱紧,盯着周无良的身影,忍不住思考起絮儿长得像周无良身边的谁。   想了好几天,怎么也想不到,倒是一晃眼间,院考之日逼近。   谢黎静下心,暂时放下这个疑惑,全心备考。   ……   院考当天。   一大早,絮儿起床收拾东西,借用了主人家的厨房给谢黎做了干饭,殷切侍候着谢黎用完,又给他准备了干粮和各种必需品。   谢黎随便补了几口,让絮儿在家里等他,三日后去迎接他,然后和马九等人一起去贡院。   院考分为正试和复试两场,正试考三天,考题为八股文和帖诗,在里面也会提供一些东西,比如桌子长凳被褥之类的,每天还会定时送来饭菜,比起县试和府试,已经算得上是条件优厚了。   不过,谢黎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古代科举的艰难之处,无他,考棚里实在太破了。   看着屋檐上的蜘蛛,角落里的积灰,他心里叹气,等待考卷发下,静下心开始。   一晃就是三天。   马九没有和谢黎分在一排考棚,三天后,两人出来,在门口碰上,相视一笑,忽然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默契。   “谢兄,你现在的样子可是有些狼狈啊。”   “彼此彼此,你也不遑多让。”   出了贡院,早在等候的絮儿拼命垫着脚挥手,叫着谢黎:“少爷,这里。”   她的声音清脆入黄鹂,在满是男声的贡院门口十分明显,许多学子都好奇地投去了目光。   谢黎连忙挤开人潮,将个子娇小的絮儿揽入怀里,带着她离开了贡院门口。   “下次等少爷,在这里等就行了,门口太挤。”   絮儿不走心地点头,上下检查谢黎的身体状况,见他虽然衣服满是褶皱,却神采奕奕,目光有神,放下心,松了口气,振振有词:“我要是不去,万一少爷病倒了怎么办?”   “老夫人都说了,这几天贡院里抬出很多中暑的学子,特意在家准备了凉茶,生怕你们出事。”   谢黎抓着她的手握住,挑眉道:“少爷和那些人可不一样。”   普通的考生常年坐着不动,苦读要论,身体虚弱。有句话叫手无缚鸡之力,就是用来形容古代的书生,谢黎却不一样,他常年喝着灵泉,还在练习道术心经,神清目明,在考棚里虽然难熬了点,倒也不至于中暑被抬出来。   谢黎说完,抬手帮絮儿整理着散乱的发丝,等待马九出来。   过了一会儿,马九和书童顺利挤出来,形象更加狼狈,抱怨了一番谢黎见色忘义,一行四人边说边回了住处。   “谢黎,你第二道经义是如何解的?”   谢黎说了一遍,马九大惊:“什么,原来是从这个角度解吗?我似乎又错了。”   不死心,紧接着他又询问了另一道题的答案,得到一个差不多的想法,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也不是每一道题都错。”   明明不知道谢黎的学业水平,马九却对谢黎有十二分的信心,什么题目都要来问一遍谢黎,除了某些策论类可以从多个角度解答的问题,他都以谢黎的答案为标准。   两人进行了一场十分热闹的议论。   如此,到了第二场复试,马九十分得意,出来后告诉谢黎,这次的题目,他有好几个题名都用了谢黎上次教的解题思路,成绩应该不会太差。   “说不定,我还有可能中秀才呢?”马九忍不住抱有幻想。   而谢黎,他知道自己一定会中,态度就显得淡定了许多,两次院试下来后,每日歇在住处休养生息,身体无恙之后,又和絮儿到处逛逛广阳府,打算带一些礼物回家。   这样一对比,絮儿还显得紧张一些,就算出门,也是迷迷糊糊的。   谢黎安慰她:“忘了我们刚来的时候,夫人她老人家说的话了吗?我来此地只是为了积累经验,不求我能考上,所以絮儿大可不必担心,考不上,我们后年再来一次就好。”   絮儿愁眉苦脸:“可是院试那样艰难,一考就是三天,若能少受一回苦,总好过两年后又来一次。”   她一开始对谢黎赶考一事也不抱希望,或者说,并不上心。现在亲眼见证了谢黎受的苦,自然希望谢黎一次到位,免得再来一次。   到了放榜之日,絮儿催着谢黎:“少爷,今天放榜,我们快去贡院附近等。”   不止絮儿,马九也显得异常的紧张:“对,我们早点去,抢占高处,等榜单一贴出来,立刻就能知道结果,也好不用提心吊胆。”   只有谢黎一个人淡定,甚至平静到有些招人恨:“不急,坐下吃了东西再去,反正榜单就在那里,你即便着急去了,也不会改变结果。”   絮儿着急地跺脚:“可是我心里有了结果,就不会着急啊!”   谢黎无奈,好声好气地站起来:“好好好,我们这就去。”   其实,他早就从系统那里得到了结果。   【恭喜你啊玩家,这次考试你成绩第一呢。】   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   ……   到了贡院门口,又是人山人海,到处是人。   因为谢黎的拖拖拉拉,四人到的时候,外面已经没了站立的位置,只能在附近茶铺歇下,满心焦急地等待放榜。   马九看了眼不远处的贡院,恼怒道:“谢兄,都怪你,我们才来晚了!”   絮儿赞同:“没错,少爷,都怪你!”   谢黎耸了耸肩,十分无语,叫来小二,让他上一壶清热去火的绿茶,免得对面这三人一直怨念个不停。   就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榜单出来了!快去看啊!”   不远处,忽然有人一声高喊,马九蹭地跳了起来,比书童的动作还要快,一溜烟冲着贡院跑了,连谢黎都被他吓了一跳。   絮儿也要去,谢黎拉着她的手:“坐下等着,你这个小胳膊小腿,去了也看不到东西,马兄待会回来就知道结果了。”   絮儿只好按捺着焦急,叮嘱还没来得及走的马九书童,一定记得看看谢黎的,早点回来,然后不断地往外顾盼,等着马九二人回来。   不多一会儿,马九狂奔着回来,脸在太阳底下晒得通红,一脸激动:“中了!中了!”   “谢黎,我中了!”   谢黎挑眉:“那我呢?”   “额……”马九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看了眼谢黎,尴尬道,“我从后面往前找,看见自己的名字就跑回来了,忘了看你的。”   絮儿忍不住气恼:“马少爷,你……”   马九心虚地解释:“没事没事,我的书童还在里面,等他回来,一定知道结果!”   絮儿冷眼瞪他,气得一下子坐在谢黎身边,拉着谢黎的手哀求:“我要去看看,我等不及了。”   谢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在此时,一群人冲进了茶铺,大喊道:“李兄,案首是一个叫谢黎的学子,我们都输了。”   絮儿:“……”   “少爷,他们说……”絮儿指着路过的那些人,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132章   谢黎嗯了一声,按下她的手指,拉着她坐下:“少爷听到了,镇定点,这是一件喜事不是吗,怎么吓呆了的模样?”   絮儿摇了摇头,却露出一副不太敢相信的表情:“会不会是……同名?!”   谢黎:“……”   谢黎无奈地摇头而笑,由着絮儿去猜测。   马九左看右看,看看谢黎和絮儿,又看看刚刚路过的那一拨人,眼珠子一顿,凑上前打听:“这位兄台,你刚刚说,本次院试的案首是谢黎?”   “是啊,是个叫谢黎的学子,长今县人。可惜了我压南阳县的钱兄是案首,赔了不少钱。”   这人看起来是个赌钱的爱好分子,表情十分遗憾。   可是马九听到这里,已经乐疯了,高兴地一锤桌子,兴奋地跳回谢黎面前:“谢黎,是你,真的是你!你是案首!”   茶铺里一静,众人诧异的目光忍不住投过来,等到看清谢黎的样子,又是诧异羡慕,又是妒忌眼红——   案首竟然这么年轻俊秀?!   回想往届,案首们最年轻也有三十岁往上,有些时候,甚至是四五十岁的老者,突然冒出一个少年郎,实在无法让人不介怀。   “英雄出少年,唉……”   马九也一副很是骄傲的模样:“那可不,我马九的兄弟能有差的吗?”   谢黎干咳一声,提醒他收敛,起身道:“走,我们回去,免得错过了报喜的人。”   马九这才勉强冷静下来,给了茶水钱,又叫回还在往人潮里挤的书童,跟上谢黎的脚步,四人一起回住处。   回到家,报喜的人已经先到了一个,是给马九报喜的。   张氏老夫妻搀扶着彼此,笑呵呵地站在庭院里等,看见马九进来,连忙招呼他来:“快,快,秀才公,报喜的人在这里等你有一会儿了。”   马九从考棚出来就觉得自己有希望上榜,故而早有准备,踹了书童一脚:“快去取红包来。”   给了喜钱,他又美滋滋地和报喜人说个没完:“我也中秀才了,以后我就是秀才了哈哈!”   报喜人:“……”   好嘛,又疯一个。   报喜人摇摇头,拿了喜钱走了。   打发了这名报喜人,很快,又来了一名报喜人,正是给谢黎报喜的。   “谢秀才可是住在这里?恭喜长今县学子谢黎高中一等第一名,为院考案首,大喜,大喜!”   这个消息可比刚才马九上榜的消息要劲爆多了。   张氏老夫妻愣了愣,竟然没有及时消化这内容,等回过神,喜不自胜,催着谢黎赶紧进去取喜钱。   其实不用他们说,絮儿看见来人了,早已经奔进屋里,取来准备好的红包。   里面装了一钱银子,报喜人掂了掂,脸上露出喜色,赶紧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退出去。   张氏老夫妻立刻站出来,又是恭喜谢黎,又是贺喜马九,然后便说要去买菜,庆祝谢黎和马九上榜。谢黎神色淡淡微笑,答应了,转身回到屋里,面对絮儿,却露出了一点不自觉的显摆。   “少爷厉不厉害?”   絮儿绽放大大的微笑,狠狠点头:“厉害!”   谢黎心里柔软,摸了摸絮儿的脸:“回去之后就成亲。”   “少爷……”絮儿刚刚的确是在害怕,怕少爷有了功名看不上她,可是她没想到,她的这点害怕刚刚出现,谢黎就敏锐地察觉,还给出了承诺。   她仰着头看了谢黎一眼,忽然扑进谢黎怀里,侧着脸贴在谢黎胸口,看着谢黎的下巴,开口道:“少爷,絮儿好喜欢你。”   谢黎嗯了一声:“少爷也喜欢你。”   絮儿眼神里露出了仿若星光般的动人神采,甜甜笑了,幸福地依偎着谢黎。   ……   在广阳府又停留了几天,拜访了本次主考的学政和副主考,参加了谢师宴,又和几位同科学子交换了消息,约好明年秋闱再见,谢黎和絮儿打断返回湾头村。   张元得知,松了口气道:“你们回去也好,这几日谢秀才你出门访客,都不知道有个姓周的公子天天上门来找絮儿姑娘,絮儿姑娘怕你担心,没和你说,可是我看不下去了。”   “姓周的公子?”谢黎眼前浮现周无良的面孔,皱了皱眉,“他来干什么?”   张元摸了摸脑袋:“倒是没干什么,只是闹着要见絮儿姑娘,我们没让,他也一次都没见到人,都被挡了回去。不过,这样长久下来,对絮儿姑娘的名声可能会有些不好,客人还是快带絮儿姑娘回家。”   谢黎眼神一暗,点头道:“我记住了,谢谢提醒。”   周无良来找絮儿,难道……絮儿真的和周无良身边的人长得像?不然絮儿小小年纪,又不是什么艳冠群芳的大美人,周公子见惯了绝色,何必固执地非要来找絮儿?   可是,到底像谁呢?谢黎眼神幽暗,手里不知不觉地用力,回想前世的记忆。   原主和周无良的关系并不好,除了知道他是周贵妃的亲弟弟,周家的二少爷,在京城是风流四公子之首外,其他的讯息都不太清楚。而且周贵妃入宫早,周无良仰仗着亲姐名头,横行无忌,接触的人三教九流,实在庞杂,极难辨认清楚。   谢黎想要摸清他身边的人,除非到了京城,私底下派人打听才有可能。   屋子里在收拾行李的絮儿探出脑袋:“少爷,你昨天带回来的字画需要带回家吗?”   谢黎回过神,和张元摆手,进屋帮絮儿的忙去了。   一番收拾,带着比来之前多了一倍的行李,谢黎四人和张家人告辞。   “明年秋闱,还要麻烦老夫人给我留两间屋子。”   “秀才公放心,一定给你留着。”张氏老夫妻慈爱地笑了笑,让张元送几人去码头。   谢黎几人便在张元的一路相送下,从码头离开了广阳府。   ……   还未进到湾头村,就有人在村口探望,看见马车的身影,激动地上前叫道:“是谢黎吗?”   谢黎掀开帘子,冲着外面的人一笑。   对方立刻高兴地跳起来,转身冲着村子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谢黎回来了,秀才公回来了,快出来看啊。”   谢黎略有些无奈,和絮儿对视一眼,露出个默契的无奈笑容来。   等到马车进到村子里,谢王氏和钱嫂子已经相携站在家门口等着他们,看见谢黎下马车,热泪盈眶:“黎哥儿,娘真的没想到,竟然还有看见你中秀才的那天。”   谢黎一笑,牵着絮儿的手上前:“娘,进屋说。”   谢王氏愣住,看了眼两人牵着的手,眼里闪过一丝纠结,笑着点点头:“好,进院子。”   村里其他的人也跟着进院子,恭贺道喜声不绝于耳,后面断断续续还有人送来鸡蛋、棉布、青菜等物,用来贺喜谢黎有了正式的功名,成了村子里独一无二的秀才公。   谢黎一一道谢,礼物收下来了,和大家又寒暄半天,送大家出去。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谢王氏坐在厅堂的上座,看着谢黎,有看着絮儿,露出迟疑的表情:“去的时候说等你们回来就成亲……”   不等她说完,谢黎打断道:“没错,娘,你明日找曾叔婆帮忙,我想尽早迎娶絮儿进门。”   迟则生变,如今他不过是中了一个秀才,谢王氏已经开始动摇,若是明年他中了举人,谢王氏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既然如此,还不如将事情彻底定下来,免得又发生其他的事情。   谢黎的话落地,絮儿和钱嫂子的目光都落在了谢王氏身上。谢王氏脸色微微僵了僵,很快平静心神,点头道:“好,娘明天便去找,絮儿这两年来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咱们谢家不能辜负了她。”   谢黎勾唇:“娘想通了就好。”   谢王氏的些微动摇,在谢黎的话里坚定下来,第二天,就去找了村长夫人,走了三书六礼的步骤,交换婚书,将两人成亲的日子定下来。   日子定在明年三月,而在成亲之前,也就是明年的二月二,是絮儿的及笄之日。   谢黎曾经答应絮儿,待她及笄之日,送她一身月华裙,如今也到了开始准备的日子。   月华裙的制衣工艺并不复杂,难就难在布料难得,十二幅各色褶皱裙幅具要用十二色月华锦,而月华锦的纺织难度之高,即便是专精月华锦的织娘,也要小心翼翼,数年才能得一匹。而且由于月华锦的纺织工艺难得,制造出品大多是重色,也就是固定的红、白二色,少见其他颜色,想要凑齐十二种同色而不重复的月华锦,非要几十年潜心准备不可。   如此巨大人力物力,导致月华锦非达官贵人不能享受。月华裙更是只有皇亲国戚才有可能制成,十分的珍贵罕见。   对了,谢黎忽然想起,前世的宁安公主及笄之年,似乎就曾得过一件十幅褶皱裙幅制成的十色月华裙,一直珍惜着不肯多穿,只有在重大的国宴上才会穿出来,力压群芳,惊艳众人。   十色月华裙已经难得,更何况谢黎如今要为絮儿准备的,是十二色月华裙呢?可以说,以皇朝目前的财力物力,工艺发展程度,根本做不出来。   也就是谢黎是个BUG,随身携带系统,只要用积分兑换就行了。   他从絮儿那里要到了她的尺寸,找系统兑换了足够的月华锦,拜托钱嫂子缝制。   钱嫂子一开始还不知道月华锦的珍贵,答应之后,随手展开手里布料,整个人都蒙了:“少爷,这是什么布料?”   月华锦用珍贵染料和银丝金线纺织而成,日光和月光照耀下,会有极其细密的流光折射,轻轻转动便美不胜收。加上谢黎选的都是蓝色系,从淡蓝、浅蓝、天蓝、钴蓝、深蓝……一重重叠加,若是制成月华裙,不知道该有多动人。   就算钱嫂子孤陋寡闻,不知道月华锦,看见这个样子,也不敢再随手乱来了,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在桌子上,手指甚至不敢放上去,生怕将布料弄出褶皱。   “一定很贵重。”   谢黎笑了笑,没有解释,只说从广阳府得来,给絮儿用来做及笄的衣裙。   钱嫂子叹息道:“既然要给絮儿制裙子,你便该买红色的,做成嫁衣还不好看?及笄礼自家吃顿饭就好了,何必大肆铺张。”   “嫁衣我另外有准备,钱嫂子放心。”   月华裙是两年前答应下来的,谢黎猜测絮儿早忘了这件事,瞒着她来,正好作为一个惊喜。可是,嫁衣她一定不会忘了,既如此,嫁衣反倒简单些,可以直接带她去镇上购买布料。   近些日子,春田镇上总是下雨,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晴朗的日子,谢黎便带着絮儿去镇上采买红布,用来缝制嫁衣。   还是那一家成衣坊,谢黎心情好,进了里面后,叫伙计摆出店里最好的红布让絮儿挑拣。   絮儿这次也不小气了,毕竟是她一辈子一次的事情,落落大方地上前查看,又不时地询问伙计,斟酌再三,才定下半匹红缎布。   “客人,给您包好了,您拿好,一共四两银子。”   絮儿肉疼了一下,表情皱成一团,紧紧地抱着手里的红布,十分为难地看着谢黎。   谢黎摸了摸她脑袋,宠溺一笑:“后面去,少爷付钱。”   絮儿顿时露出高兴神色,看着谢黎去柜台上结账。   等谢黎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店铺中央,絮儿皱了皱眉,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总有如芒刺背的感觉。   抬头看二楼,对上一个有几分熟悉的面孔。   对方被絮儿发现,仓皇地躲开,不见了身影。絮儿这时候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心里突了一下,立刻想起这个人是谁。   ——当年喜欢少爷却另嫁他人的赵家小娘子。   于是,等到谢黎回来,絮儿紧紧抱着谢黎的手臂,充满了占有欲和正房夫人的气场。   谢黎绰手不及:“怎么了?”   絮儿只摇头,不肯说,生怕谢黎想起当年的赵小娘子。   好在谢黎也不逼问,勾了勾唇角,用一种无奈的目光低头看着她,带着她从门口出去。   等他们走后,二楼又探出一个身影,看着谢黎和絮儿的背影,眼里写满了惆怅。   第一次见到谢黎,她就知道,这是一个会有大出息的少年,家里人和她看法一样,放纵她去纠缠谢黎。后来谢家没了,家里人的看法变了,逼着她嫁进白家。   物是人非,谢黎成了院考案首的消息传遍了春田镇,她不禁想,如果当年,她可以再坚持一番,该多好啊。   ……   月华裙制成的那一日,正是一月底。   谢黎接过钱嫂子送来的包袱,拆开打量,如释重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絮儿一定会喜欢的。”   钱嫂子闻言欣慰地笑了:“只要是少爷为她努力寻来的,她都会喜欢。”   谢黎一笑,不置可否,只叮嘱钱嫂子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好好准备絮儿的及笄礼。   “少爷放心,絮儿这丫头可是我的干女儿,我还能亏待她不成?”   钱嫂子说完摆手,乐得合不拢嘴地出去了。   谢黎收好月华裙,起身去絮儿的屋子看她。   成亲用的嫁衣,絮儿固执地要自己来绣,可怜她出身贫寒,从未接触过女红,这些日子不知道多勤奋才整理出雏形,又要赶在三月底成亲前彻底完工,白日经常窝在屋子里绣,都好几天没有出过屋子了。   谢黎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坐在靠窗的杌子上,侧着头,神情认真地一针一针绣着凤凰尾翎。   谢黎忽然想起,以前絮儿就是这样一点点地把原主供上了状元之位。   绣一件嫁衣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这样辛苦,她当年绣了好几年,日夜不断,赚钱养家,却发现自己被原主抛弃的心情该是如何的呢?   “唉。”   轻轻的一声叹息,絮儿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一看,冲着谢黎露出了浅笑:“少爷,你来了,快看,这只凤凰就快完工了。”   谢黎点点头:“絮儿在刺绣这一行有天赋。”   絮儿绽开羞涩笑容:“少爷就会哄我。”   谢黎在她对面坐下,背靠窗棂,托着脑袋,侧头道:“少爷可不是哄你。不过刺绣伤眼睛,只此一次,以后再不准你绣大件的东西。”   絮儿状似思考:“这可不行,少爷以后的衣裳,难道还要假手他人?”   谢黎辩不过她:“我错了,我的衣裳自然是絮儿动手,以后再也不让其他人碰。”   絮儿顿时一笑,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   同一时刻。   京城,皇宫。   周无良晃晃荡荡地溜进宫里见姐姐周贵妃,正好看见太子殿下从另一侧的长廊里过来,身后太监宫女连成一片,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东西。   周无良挑了挑眉,在路中间停下,行了一个假模假式的礼:“臣周无良参加太子殿下。”   “让开。”   周无良自己站起来,故作疑惑道:“太子急匆匆的,这是要出宫?”   太子冷冷地瞥了周无良一眼,勾唇讥笑:“这就不劳烦周二公子操心了。”   得了个没趣,周无良叹气,挠了挠脸侧,让开道路送太子离开。   边上领路的宫女低声道:“太子应该是要去宁安公主的宫里送东西。”   周无良眼神一变:“哦?什么东西这么贵重,需要劳烦太子亲自去送?”   宫女道:“据悉是一件十色月华裙,乃宁安公主出生那年,皇后娘娘命令江南织造准备的,刚刚进献上来,织造坊的人还没走,就迫不及待送给宁安公主去了。”   周无良忍不住撇嘴,愤愤不平道:“为了宁安那个丑八怪,皇后还真是费心了。”   堂堂一国太子都成了跑腿的,可见宁安公主受宠的程度,偏偏太子也是个傻哥哥,对宁安公主唯命是从,妹控到令人发指。   想起小时候,他和太子也勉强算是玩伴,就因为他捉弄了宁安,太子和他断交,十年没好好地说过一次话吗,周无良就一肚子火气不知道从何而来。   如今朝堂上人人都以为太子和他势同水火,势不两立,谁又知道,当年的他和太子也是幼时玩伴,关系亲密到甚至同出同进呢?   这一切,都拜宁安那个丑八怪所赐。   周无良哼了一声,示意宫女继续带路。   从周贵妃宫里出来,周无良不甘心,守在刚刚撞上太子的长廊里,等太子回来,守株待兔。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周无良愈发生气,暗骂好友不争气,将宁安公主宠上天,反倒被她指挥得团团转,想也知道,这个时间还没回来,一定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闲来无事,周无良索性溜达着朝宁安公主宫殿方向去了。   “宁安,不是我不愿意,可是你出宫一事需得父皇和母后同意……”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就知道你做不到,刚刚就不想告诉你,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不知道你问了做什么,你也做不到!”   还没到宁安公主的宫殿,就看见了这一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兄妹在游廊拐角争吵。   或者说,单方面的争吵。   太子一脸烦闷,看着宁安公主肆无忌惮地发泄心里的火气,看了看身后的伴读,咬咬牙似乎想说什么,被伴读扯着衣袖劝阻,又无奈地闭上眼继续安慰。   “宁安,你年级还小,甚至还没及笄……”   “再有几天我就要行及笄礼了,你觉得这还是一个借口吗?你们用这个借口控制了我三年,我现在只想及笄之后出一趟宫而已!”   宁安公主长得很普通,双眼无神,鼻梁微塌,嘴唇厚而扁,除了一身用凝露清泉养出来的雪白肌肤,甚至还有点丑,和皇上皇后以及太子都不像。   发火的时候,更是显得惊人的狰狞。   周无良不忍直视,嫌弃地撇了撇嘴,连忙盯着太子的脸洗眼睛。   这一看……   周无良神情一震,终于想起来在广阳府遇见的那个少女,为什么那样眼熟了。   太子长得好,聚合了皇上和皇后的优点长出来的面孔英俊而迷人。不过在太子幼时,脸部线条尚且圆润,毫无锋芒的时候,也曾因为这张脸惹出不少误会。比如周无良撞上太子在御花园玩雪,就以为遇见的是个小公主,对小公主一见钟情,眼巴巴地讨好“她”,希望将来娶她回家。   那个叫絮儿的姑娘,不正是和太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吗?   这些年太子越来越有气势,脸部菱角分明,他竟一时忘了。   周无良瞄了一眼宁安公主,又在心里回想絮儿的样子,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133章   周无良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圈,转身就走。   回到周贵妃宫里,他挥退宫女,凑到周贵妃身边:“姐,十五年前皇上和皇后是不是下过江南,去过广阳府?”   周贵妃轻轻地瞟了他一眼:“是又如何?”   周无良瞪大眼:“等等,我只是问问……他们真的路过广阳府?!”   周贵妃纳了闷:“当年皇帝和皇后带着太子一起出游广阳府,在路上生下宁安公主的事情宫里人尽皆知,你怎么忘了?”   “而且,若不是觉得亏欠了宁安公主,那三位人物何等的尊贵,怎会眼巴巴地讨好宁安一个小丫头片子?”   周无良深呼吸,不可思议地消化着这段讯息,看着周贵妃半响,小声道:“姐,我怀疑宁安不是皇后娘娘的孩子。”   “什么?!”周贵妃皱眉看着他,提高声音,“良哥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周无良一看就知道她不信,急了,将他去年回祖宅祭祀路上遇见的事情和盘托出。   “姐,你没见过那个丫头,你都不知道,那个丫头和太子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太像了!”周无良拍着大腿,强调说,“你也知道宁安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塌鼻子小眼睛,长相连个普通的宫女都不如,和皇上皇后更没有一点相似。那时候我进宫玩,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在嘲笑宁安是外面捡来的,足以见宁安的外表和大家的差异多大,全然不像是皇室中人,所以我说的话并不是没有可能。”   皇室中人选天下美人入宫,一代又一代的筛选,生下的后代容貌愈发趋向于完美,所以说皇子公主就没有一个长的丑的,遍地俊男美女,只有一个宁安,在遍地美人的宫里,平庸得十分显眼。   这样一说,周贵妃也愣住了,思索半天,迟疑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可是我没见过那个叫絮儿的姑娘,可不敢向皇上提……有没有其他的证据?”   周无良一愣,皱了皱眉:“这倒没有。”   忽然,他想起什么,脸色大变道:“对了,姐,宁安公主三年前是不是曾去过广阳府一趟?难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不然她三年前为何闹着要去广阳府,刚才又非要再出宫一趟?说不定就是为了斩草除根,伤害真正的皇室公主。   周无良想到这里,坐不住了,跳起来挥了挥手告别周贵妃,急匆匆又去找太子。   走到刚刚和太子分开的地方,周无良看见太子正坐在长廊的亭台里,抬手要打招呼。   太子没发现他,看着宁安公主冷漠离开的背影,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开口和身后的伴读道:“我们去见母后,既然宁安非要出宫,孤便陪她同去。”   周无良连忙举手道:“好,我也和你一起去!”   “你?”太子冷漠地瞥他一眼,嫌恶道,“你去干什么,别破坏了宁安的心情。”   这话什么意思!为了一个假货,这小子竟然完全不顾他们的童年情意,周无良有些生气,却强忍着不发作,搓了搓手,“嘿嘿”猥琐地笑了笑,招手示意太子过来:“太子,看在我们小时候的情分上,我有个大秘密要和你说。”   太子不屑:“你能有什么重要事情?孤还有事,先走了,周公子自便。”   “诶,你等等,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周无良急了,冲上去要拦住太子,被太子身边的侍卫拉开,眼睁睁看着太子的身影不见了,气得恼怒地狠踢侍卫一脚,“你个狗奴才,滚,耽误了本公子的事情,你付得责任吗?”   侍卫一声不吭地跪下由他打骂,周无良狠狠发了通火气,回头看太子,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气得甩袖离开。   ……   周无良几次三番求见太子,都被拒了。转眼到了三月三,宁安公主及笄,他才摸到机会,进入宫里,见到了太子。   彼时,太子正伴在皇上身侧,为宁安公主的及笄礼送上十色月华裙。   “上次哥哥去找你,你发了一通火气走掉,倒是忘了这件裙子还没送于你。”   宁安公主依偎在皇后身边,随意看过来一眼,可有可无地应了声,示意身边的宫女去接月华裙,然后又不在意地继续和皇后说起了悄悄话,脸色毫无变化。   太子一愣,露出了些许低落,勉强笑着,坐回了原位。   周无良看不下去,怒瞪着宁安公主,越看越觉得这个丫头不是什么正经公主,咬牙切齿要找出真相,为太子出一口恶气。   倒是皇后,爱怜地拂过了宁安公主额前的碎发,笑道:“我儿不是喜欢月华裙吗?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宁安一愣,连忙露出笑容:“喜欢,只要是母后送的,儿臣都十分喜欢。”   皇后愣了愣,稀里糊涂地望向太子:“太子,不是让你自行送给宁安吗,怎么她会知道是本宫为她准备的?”   太子也一愣,盯着宁安半天,心里又浮现出这三年来经常出现的那种怪异感觉,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宁安自三年前大病一场后,性格变了许多,对太子也不如以往亲近。太子求救于皇后,皇后出了许多主意,可惜都没有用。前些日子,织造坊送上的月华裙,皇后让太子送去讨好宁安,太子去了还没说一句话,就和宁安争执起来,压根没有时间和宁安说这件裙子是谁得到的,宁安怎么会知道是皇后给她的?   大概是宫女多嘴告知她。太子很快想到了一个理由,略过这件事,笑了笑道:“一定是宁安聪慧,自己猜出来的。”   皇后点了点头,也不在意,又低着头和宁安说话。   只有躲在暗处的周无良皱了皱眉,不太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又觉得古怪。   有了怀疑,以往的那些点点滴滴都成了证据,让人更加怀疑宁安公主的身份,这件事真的像太子说的一样简单吗?   到了晚宴时间,宁安公主穿上一身十色月华裙出现,淡淡浅蓝色,勾勒出恍若月华的神秘美丽,给她平凡无奇的面孔增添了几分清秀,博得众人的交口称赞。   宴会中,趁着宫里汇聚一堂,她又旧事重提,说起想要去广阳府游玩的请求。   皇上和皇后一开始并不同意,太子站出来劝解,周无良寻着机会,也连声附和,引得太子奇怪地扫了他一眼,最终,在三人以及周贵妃的请求下,皇上叹气,看着宁安公主半天,答应了宁安公主的请求。   宁安公主眼底露出喜色,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一直盯着她的周无良见状皱眉,心里更加肯定这个公主有古怪。   晚宴后,他必须找太子说清楚这件事,让太子知道真相,免得出宫的路上,太子又被这个女人呼来喝去!   ……   广阳府,长今县,湾头村。   谢家也正要为絮儿举办及笄礼。   女儿家及笄是个重要的日子,从此以后,絮儿也要开始挽发、戴发簪、描眉画黛,穿上罗裙见人了。   日头还没升高,谢黎捧着十二色月华裙,敲响了絮儿的屋门。   不一会儿,絮儿拉开门,看见谢黎,眼角带着困意,揉了揉眼皮:“嗯……少爷?你来得好早。”   谢黎笑了,手指拂过絮儿眼角:“昨晚干什么了?”   “没,没干什么。”絮儿慌忙避开,推开谢黎的手,“少爷,你还没说你来做什么呢?”   谢黎这才想起正事,抬手递过去包袱:“拿着,这是少爷答应你的礼物。”   絮儿糊里糊涂地接过,嘟囔道:“什么东……”   她一只手托着包袱,一只手解开,解了半天没解开,谢黎叹了口气,帮着解开包袱,然后拎起衣角将月华裙抖开,展开在絮儿面前。   满目都是月华裙的流光溢彩,絮儿一愣,神情不可思议,看着在晨晖下折射出细碎光华显得飘逸风流的裙子,缓缓后退一步,捂着嘴,眼珠子瞪大了一圈。   “……等等,这是什么?”   谢黎扬唇,笑容里带了些得意的意味:“少爷答应你的月华裙。”   絮儿一晃神,很快想起来月华裙相关的记忆,看着裙子,沉默之间,眼眶渐渐泛红,感动得心里热热发烫。   “少爷,你怎么会这么好……”   三年前的一句无心之话,没想到少爷真的记了这么久,她眨了眨眼,手足无措地擦干净眼角不小心溢出的眼泪,凑到谢黎面前,埋头扎进谢黎怀里,死死地搂着谢黎的腰。   “少爷,絮儿喜欢你。”   谢黎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道:“少爷知道,絮儿乖,换上新衣裳让少爷看看。”   絮儿抬起头,纠结地盯着月华裙,点了点头,抱着裙子进屋。   谢黎等在门外。   过了一会儿,絮儿的声音传来:“少爷,我好了。”   谢黎推门而入,看见拘谨而美丽的少女冲着自己浅浅一笑,拎起裙角转了一圈。   ——晨光微晓,无数片蓝色褶皱的裙摆在空气中晃晃悠悠形成涟漪,绽放出动人的弧度,一瞬间似乎有月华落在裙摆上闪烁,衬得少女笑颜如花,明媚动人,宛如月下仙子。   谢黎眨了眨眼,眼里幽深,不知道从何处忽然生出一股占有欲,不想将这样的絮儿和人分享。   可是,今天是絮儿的及笄礼……   “少爷。”   絮儿停下,冲着谢黎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絮儿穿着这身裙子,好看吗?”   谢黎回过神,喉结动了动,点点头:“很好看。”   絮儿立刻放下忐忑不安的心情,小跑着到谢黎面前,给了谢黎一个大大的拥抱,像一只眷恋主人的猫咪,幸福地窝在谢黎怀里:“少爷,絮儿好开心。”   谢黎轻笑,低下头,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   絮儿愣住,仰头看谢黎。   谢黎脸色不变,十分淡然的模样,反问道:“怎么了?”   絮儿抿唇,鼓起勇气垫着脚,狠狠地亲在了谢黎的脸颊上。   谢黎:“……”   他有些失笑,摇了摇头,松开絮儿:“在这里等少爷,少爷去请人来给你行礼。”   裙子既然穿上了,及笄礼也要开始了。   这一次行及笄礼本来是絮儿一个人的仪式,谢黎还特意邀请了村子里几户亲近的人家来观礼,没想到消息传出去,不知道谁突发奇想,竟然想要给各家满了十五岁还没嫁人的姑娘们也举办及笄礼。谢家人住在村里,不好拒绝,于是,这一场及笄礼成了村里的盛事,一共有六个女孩参加。   地点则定在谢家庭院里举办,因为这里干净整洁,又有足够的空间,即便来上几十个人,也能站的下。   到了预定好的时间,渐渐有人家带着自家女儿来了,穿着最好的一身衣裳,披散着头发,在庭院里准备好的蒲团前坐下。   谢黎扶着絮儿从西厢走出。   院子里的人顿时发出细碎的议论,喧哗起来。   絮儿落落大方地笑了笑,拎着裙角,在中间的蒲团上坐下,等到礼仪的开始。   身边几个小姑娘露出羡慕的眼神:“絮儿妹子,你的衣裳真好看。”   絮儿矜持地一笑:“少爷买给我的。”   “你该改名了。”有一个年长几岁的姑娘提醒道,“絮儿你五月不是要嫁给谢堂哥吗,怎么还叫他少爷啊?”   絮儿一愣,纳闷道:“不叫少爷叫什么?”   五个还待字闺中的姑娘齐齐地红了脸,异口同声,低声道:“自然是叫夫君。”   夫君?絮儿脸颊一红,低下头:“还没成亲呢……”   “那也该叫他名字,怎么能一直叫他少爷呢?”   絮儿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几个姑娘露出满意的笑容,因为都是沾着亲的,和谢黎是堂兄妹的关系,对絮儿也不避讳,纷纷打趣叫道:“还是嫂子明理。”   絮儿一下子成了个红苹果,看着她们,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将来你们议亲,我这个做嫂子的,一定会帮你们多看看。”   大家慌忙讨饶,笑着请求絮儿饶了她们,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直到时辰到了,村长夫人拄着拐杖走进来,大家才冷静下来,端端正正地做好,等待仪式的开始。   而另一边,谢黎和其他青年的堂兄弟们站在屋檐下,看着坐在庭院里,由谢王氏和钱嫂子帮忙盘起长发,戴上发簪的絮儿,眼神柔软,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这样可爱的小姑娘,马上就是他的了。   ……   谢黎成亲是一件大事。   身为长今县建县以来最年轻的案首,县令都对他有所耳闻,听说他要成亲,命人送来了礼物。其他乡绅富户更是一股脑地送来礼物,甚至亲自道贺。   白家也在其中。   白侯笑呵呵地带着儿子来祝贺,绝口不提当年的旧怨,又送上了礼物。   “恭喜贤侄成亲啊。”   按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之前有再多的恩怨,这个大喜的日子,对方又上们来祝贺了,也不该冷着他们。   可是谢黎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他拒绝了白家的礼物,对白侯的话题闭口不谈,冷淡回应,没说两句就转身去应酬其他客人,留下白家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白侯看着谢黎的身影,眼神闪了闪,笑呵呵地转身和其他客人说话,只是摸胡子的力度大了许多,让人莫名觉得阴冷。   谢黎就在不远处,能感觉到这股不怀好意的气息,低垂着眸,看着手上其他人送上来的礼物,笑了笑。   很快,白家就要没了,这样令人愉快的事情,怎么能不笑呢?   至于白家的敌意,还真不必放在眼里,不过一个小小赌坊,而他马上就会在今年的秋闱中中举,成为举人老爷   谢王氏子穿过庭院里密密麻麻的客人,推了谢黎手臂一把:“黎哥儿,别傻站在着了,时辰到了,该去接絮儿了。”   谢黎回过神,冲着谢王氏一笑:“我这就去。”   其他的事情先放着再说,絮儿还在等他呢。   骑上租来的高头大马,谢黎人逢喜事精神爽,勾着唇带领迎亲队伍绕村半圈,到了村长家里。   “接新娘咯,接新娘咯!”   村里不懂事的小孩子欢呼雀跃地闹腾,等谢黎下马,离开冲上来抱着谢黎的腿不让走。   谢黎抛出准备好的糖果红包之类的东西,引开了这些小孩子,和守着门的钱嫂子一笑:“干娘,我来接絮儿。”   钱嫂子看着谢黎,满意地点头,推开屋门:“絮儿,出来。”   盖着红盖头的絮儿悄悄掀开一点缝隙偷看了谢黎一眼,被谢黎捉包,羞涩得连忙放下手,轻咳一声,迈开步子朝着门口而来。   “走。”   钱嫂子连忙递上红绸带,让两人一人牵着一边。   婚礼简单,又是一番规矩礼仪,谢黎带着絮儿绕了一圈,回到了谢家,拜过天地。   “送入洞房!”   一声高唱,絮儿被送走,谢黎看着她的身影,忽然想到什么,追上去拦下她,轻声道:“待会记得吃点东西填肚子,别饿坏了,我尽快回来。”   絮儿隔着红盖头,声音细若蚊鸣:“夫君你少喝点酒。”   谢黎一顿,微微笑了,柔声答应:“好。”   目送絮儿在喜婆的搀扶下转身进了东厢正房,谢黎眼露笑意,含笑回了庭院招呼客人。   也就在这时,空气里响起一道有些欠扁的声音。   【玩家玩家,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竟然要成亲了。】   谢黎脸色如常地和宾客寒暄,心里回答它:“我也没想到,一年没见,你竟然还活着?”   答应好了帮他监控京城那边的动静,没几个月就消失了,怎么叫也叫不出来。谢黎一度以为系统中病毒挂了,以后他就是一个没有系统的人,还在心里思考以后怎么办。   现在系统冒出来,谢黎颇为遗憾,它要是真的挂了该多好啊……   系统不知道谢黎心里的想法,还以为他在关心自己,欢快道:【失误失误,小萌新出了点问题,我这不是要多花点时间在那边吗?】   “现在回来做什么?”   【来祝福你啊玩家,顺带提醒你一句,我刚刚监控到重生者的波动出现了位置偏移,离你越来越近。】   谢黎心里皱眉,立刻想到被他放在脑后的宁安公主,高声道:“她来了江南?”   【是啊,差不多,在你方圆百里之内。】   百里之内?这可比三年前她出现在广阳府的距离近多了,谢黎心念急转,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怪异情绪:“难道,她是直奔春田镇来的?”   重生之后,宁安公主三番五次出现在附近,难道说,这位公主对原主的情意当真如此之深?   这可有些不好办了。   如果她来了之后发现世界出现变化,和她预期了解的情况不一样,她会不会怀疑什么,或者是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   要知道,宁安公主备受宠爱,一等一的任性自我,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这样的人,沾上了就很难摆脱。   她若是视絮儿为眼中钉……   谢黎尽量冷静下来,谢过系统的帮助。   系统不在意地道:【没事,我走了,你有事叫我。】   谢黎嗯了一声,等到系统不在了,继续迈开步子,向众多宾客走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就让她来。她如果看了就放弃,这件事也就没什么可烦恼的,可是她如果想一续前缘,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他刚刚娶妻,这辈子也不会贬妻为妾,和她的缘分就到此为止。   ——谢黎并不知道,宁安公主心里最大的心结并不是他,而是絮儿。   前世,原主作为害死絮儿的人,第一个承受帝王之怒,在猎场上被帝王亲手手刃,失去了性命,没有经历过他死之后发生的事情。   自然也就不知道,在他死后,宁安公主遭遇了什么样的变故……   野外。   天光渐渐消失,太阳落到了地平线下面,夕阳余晖黯淡。   春田镇往湾头村的路上,马车飞驰。   车里,宁安公主掀开车帘,看了眼陌生而熟悉的道路两边环境,又看着前面带队的太子背影,手握成拳,在无人窥见的角落里,露出满怀怨怼的眼神。   如今对我好有什么用?一旦你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公主,还不是翻脸无情!   我再也不会信你了! 第134章   宁安公主回想起上辈子的记忆。   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前世,她嫁给了黎郎,夫妻恩爱,夫唱妇随,两情相悦。   她也知道黎郎还有一个妾室,不过谁叫她喜欢黎郎,也就忍了。结果后来又得知那个妾室原先不是妾室而是正妻,她心有不甘,逼着黎郎斩草除根。   皇室的公主,视人命如儿戏惯了,哪里知道这个妾室竟然才是真正的皇室公主,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冒牌货。   事情真相揭露,皇帝首先发怒,在猎场逼死了黎郎,之后又降罪于她,撤去了她的公主府,收回了她的公主玉牌,逼她即刻搬去谢家,宣布从此皇室再无她这个公主。   谢家身处遥远的广阳府,她若是真的回去,一个人还有什么活路?而且,黎郎的母亲并不待见她。   基于这个原因,宁安多次求情,请皇帝收回成命,皇帝不肯相见,她又托人求见太子,太子拒绝出宫见他……只有皇后命人送来了千两黄金,并几十个宫女侍卫。   想到这里,宁安望着太子身影的眼神,更加怨恨——   为什么,你们往日那么宠爱我,事情真相揭开后,却只有母后肯毫无芥蒂地照拂我,为什么你和父皇不可以也假装无事发生过,我们依旧还是一家人?   若不是母后援手,她失去了黎郎,早就上吊随他去了。   不就是害死了陈絮儿吗?又不是她亲手杀的,凭什么要夺去她的公主之位,将她赶回穷困潦倒的谢家!   后来她回谢家,和谢王氏那个死老太婆两看生厌,郁郁而终,皇帝太子甚至没有派人来吊唁。她的灵魂飘在空中,看着皇帝和太子追封陈絮儿为圣德公主,却忽视她的存在,气得眼前一黑。   醒来之后,她回到了自己十一岁那年。   原来是上天也看不过去,让她重生弥补这个遗憾。   这一世,她不但要抢先定下黎郎,还要杀了陈絮儿和这件事相关的所有人,让她的身世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   “皇妹,你在看什么?”   突兀的一声关心在耳边响起,宁安回过神,这才发现她的眼神太过放肆,吸引了太子的注意力,队伍停下来,太子骑着马回到马车边,低头问了她一句。   她心里生出一股被打扰的恼怒,噌地一声放下车帘,拒绝理会这个惺惺作态、叫人厌恶的男人。   太子:“……”   太子抿唇,回首看了眼周无良。   周无良挤眉弄眼,示意道:我说的没错,宁安公主是个假货,而且已经知道真相,这次出去就是要斩草除根的,你跟来碍了她的眼,她心里怨恨你,巴不得你死呢。   太子垂眸,忍不住回想起刚刚一回头,皇妹那满怀恨意的眼神,心里浮现难受和委屈。   如果你真的不是我皇妹……我也还是把你当成妹妹看待啊,为什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从第一次听周无良说起这个可能性的不相信,到现在的半信半疑,太子也越来越多地发现了宁安公主的不对劲。   尤其是宁安公主越来越浓烈的敌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让他想要假装不知情都不行。   这一次,宁安要去湾头村,又是为了什么呢?   太子看了眼暗沉下来的天色,闭眼平复呼吸,吩咐车队继续赶路。   一行人很快到了湾头村村口。   村子里大部分居民都去参加谢黎成亲的流水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两条大黄狗在村口溜达,好奇地盯着这群陌生的客人。   太子摆手示意队伍停下,调转马头,向马车靠近,高声叫道:“皇妹,你让宫女看看,我们走的路对了吗?”   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是宁安公主身边的宫女,紧张地低着头道:“奴婢不记得了,只知道叫湾头村。”   太子盯着她看,见状皱了皱眉:“罢了,孤派人去问问。”   宁安公主到了广阳府之后提出,她身边的大宫女五岁入宫,十几年没有见过亲人,想要回乡访亲,她既然来广阳府游玩,便打算送宫女回去一趟——周无良说这是宁安公主想的借口,因为那个和他长得相像的小姑娘就是长今县湾头村人,公主去湾头村,一定不怀好意,让他们加紧跟上,千万别疏忽,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现在小宫女这么紧张,一点路不认识,他可不可以认为周无良说的是对的?   太子心里叹气,既不安又恐惧地发现,周无良说的话正在一步步成真。   ……   另一边,谢家。   酒过三巡,天色暗了下来,酒席上越发热闹。   谢黎被人灌了不少酒,神智有些迷糊,揉着太阳穴,索性趴在酒桌上装睡。   一群人大失所望,放过谢黎,继续你来我往地敬酒。   谢黎趁势脱离了酒席,往后院去。   宴席里来帮忙的姑娘们已经撤了,喜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后院静悄悄的。谢黎推开新房的门,微醺地走进去,发现絮儿果然没有听他的话老实上床睡,而是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等他,红盖头还没揭开,靠坐在架子床的床头支柱上,脑袋小鸡啄米般一下一下往下坠。   谢黎轻笑一声,掀开她的盖头。   突如其来的光源让絮儿有些不适应,眨了眨眼,一副睡懵的模样,看向谢黎,呢喃道:“少爷……”   “叫什么少爷,叫夫君!”谢黎捏了絮儿的耳垂一下。   絮儿吓了一跳,看着谢黎,耳垂悄悄地红了,低声道:“夫君。”   谢黎满意地嗯了一声,就势坐在絮儿身边,抬手将她搂进怀里:“夫人真乖。”   他抬起絮儿的下巴,笑着浅浅地吻了絮儿唇角一下:“差点被他们灌晕了,幸好我机智装醉。为了见夫人,我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絮儿一笑,靠在谢黎的肩上,促狭道:“怪不得有些熏人。”   “熏到你了?”谢黎皱眉,“少爷去洗把脸,你等我回来。”   絮儿抬头,目光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快点回来。”   谢黎答应一声,起身走出新房,在后院里寻找热水,刚洗了把脸清醒许多,要接着回新房,就被人叫住了。   谢王氏:“黎哥儿,你去外面看看,有人来闹事。”   谢黎皱眉:“怎么了?”   谢王氏脸色难看,气得全身发抖:“来了一队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里面有个女子,张口就叫你出去。乡亲们回答你去洞房了,她当场叫人砸翻了好几桌的酒席,说你不出去就一直砸。”   谢黎一顿,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连忙随着谢王氏的脚步说:“我出去看看。”   走到庭院入口,看清里面的场景,谢黎眉心不可避免地紧拧。   竟然真的是宁安公主!   果然,他就不该相信系统的屁话,说什么宁安公主在方园百里之内,这是百里吗?不过两刻钟人就到了,可见系统冒出来的时候,宁安公主距离湾头村不足十里路。   眼看宁安公主身边的侍卫将酒席砸了个七七八八,谢黎站不住了,干咳一声站出去道:“你们是什么人。”   庭院里乱七八糟,宁安公主站在中间,身边簇拥着两个宫女,更远处是侍卫,还有院子里影壁的阴影下站了两个看不清模样的男人,外门似乎还有看守马车的几个侍卫……一共二十几人,听到这句话,全都看了过来。   ——陌上少年,面如冠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一身红色喜服,负手而立的少年毫无争议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见谢黎出现,受惊的客人纷纷蜂拥而来告状。   谢黎点点头,安抚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向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姑娘,听说你要见我,不知道是在下哪里得罪了姑娘?”   这一世,他是绝不可能去做什么驸马的,面对宁安公主如此激烈的反应,为今之计,只有装傻可行了。装不认识,装不知道她重生,装无辜,反正前世宁安公主也知道,原主在她之前有过一个被贬为妾室的夫人,他今日成亲,除了时间出差错,提早了几个月,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宁安公主似乎被这句疏远的“姑娘”伤得不轻,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倒,被宫女扶住之后,脸色难看地瞪着谢黎。   “你,你好大胆的胆子,竟然背着我另娶他人!”   谢黎:“……”   宁安公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单蠢冲动啊,不然为什么会说出这样脑残的话?她难道分不清前世和现世吗?   谢黎心里嗤笑,脸色淡然地解释道:“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宁安公主满腹委屈,她重生后马不停蹄来找黎郎,黎郎竟然还要娶那个女人,将她置于何地?她扬着下巴,高声道:“本宫是当朝公主,看上你了,你说,跟不跟我走?!”   话一出口,满室寂静,众人的目光半信半疑,落在宁安公主身上。   她带着东珠,全身锦绣绫罗,虽然容貌平平无奇,身后簇拥的丫鬟打手却摆明了她的身份不一般,说是公主……未必不可能啊?   大家的视线落在了谢黎身上。   谢黎既然知道宁安公主重生后没有进步,还是和前世一样的没脑子,听到这句话,自然一点也不意外。   记忆里,这位公主说出来的惊人之言,数不胜数……   谢黎收回思绪,冷着脸开口:“不管姑娘是不是公主,在下已有妻子,不可能跟你走!”   宁安公主:“你……”气得冲上来要扇谢黎的耳光,她身后有人干咳一声,插嘴道:“宁安,住手!”   宁安公主脚步不停,完全当做耳旁风,怒瞪着谢黎举起手。   太子皱眉踏出一步,从阴影里现出身:“拦下她!”   周围侍卫立刻冲上去拦住宁安,宁安气恼,一个耳光抽在为首之人身上:“滚开!”   “宁安,你够了!”太子很是气愤,感觉皇室脸面都要丢光了,大跨步抓住宁安的手,狠狠地甩开,“你的气度和仪态呢!”   宁安被甩了个趔趄,还好有宫女扶住,破口大骂:“你竟敢对我动粗!我回去要和母后告状!”   太子脸色难看到阴沉:“宁安,你来湾头村,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无良说她来斩草除根,可是她却奔着一个陌生男人而来,在对方的成亲宴席上撒泼,像市井里泼妇般毫无自尊自爱的仪态,他实在摸不明白。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宁安公主。   她看着太子,那仅剩的脑子忽然灵光一现,冒出一个点子。   这一世,她本打算先下手为强,趁陈絮儿还没嫁给黎郎的时候杀了陈絮儿,如此一来,没有人解开真相,她将一直是金尊玉贵的皇室公主。   结果太子非要跟着来,害得她用了两天思考,才想到借口来湾头村。这不,时间拖了两天,黎郎都已经成亲……   既然太子他执意跟来,就别怪她利用。   如果陈絮儿死在太子手上,即使真相揭开,陈絮儿的死也和她毫无关联,而是太子杀死的。到时候,看看这个疼爱妹妹的太子殿下是什么心情。   亲手杀死了亲妹妹,一定能够叫太子痛不欲生。   宁安得意笑了,转头看谢黎:“你娶的人叫什么?”   如果还是陈絮儿,那就真是不好意思了。   宁安公主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谢黎不想惹她,可是她这句话问出来,无论他怎么回答,她都注定要炸。既然如此,就炸大点,让她明白现实。   这不是前世,他还没有中状元迎娶她!   谢黎冷淡地瞥过来:“无可奉告!”   宁安果然炸了,完全想不起来刚刚的计划,火气上头,跳起来扬手又是一耳光扇过来。   谢黎皱眉,向左让了一步,“啪”一声,宁安的耳光落在了两人之间的太子脸上。   太子:“……”   谢黎:“……”   不但他们两人没反应过来,宫女侍卫们也纷纷傻了。   宁安公主再受宠,她也只是一个公主啊,怎么比得上未来的一国之君,如今的东宫太子地位贵重?   只有宁安看不见,火气上来,一股脑还要追着谢黎打。   太子冷喝:“打晕她!”   侍卫再不敢耽误,一手刀上前,带着晕倒的宁安公主退出去,抱上马车放好。   太子留在原地,僵着脸色,感觉十分丢脸,拱了拱手,向谢黎道歉:“家妹从小受宠,性子任性,实在对不住。”   “没事。”   演戏演全套,不能让人发现一丝不对劲。   面对记忆里关系很好、还算熟悉的太子,谢黎却装过陌生的样子,奇怪地问了一句:“不过,她真的是公主?”   太子艰难地笑:“自然不是,家妹……脑子有问题,对不住了,你们的损失我们一定赔偿。”   谢黎点头:“原来如此。”   太子一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送了银票上来,统共十几两银子的酒席,一赔就是百两。   谢黎脸色自然地接过,拱手道:“阁下一定记得关好令妹,不然三番五次的,就是家里有矿也挡不住这个赔法啊。”   太子叹气,摆手表示多谢提醒,转身要走。   谢黎站在原地目送,目光幽深。   宁安公主醒来,一定还要捣乱,还是要尽早想个办法为好。   最怕,她对絮儿不利。   说絮儿,絮儿到。   身穿一身大红嫁衣的絮儿在新房里久等谢黎不到,侧耳倾听,听到了前院噼里啪啦的动静,忍不住提着裙角来找人。   亲眼看见地上的碎碗碟,心里一紧,叫道:“少爷,这是怎么了?”   谢黎回头看见她,笑了笑:“没事,已经摆平了。”   絮儿皱眉,从众人中间穿过来,上下检查谢黎的情况,看他什么事情没有,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别心烦了。”谢黎摸了摸她的柳眉,轻笑道,“回去等我,我送完客人,马上来找你。”   絮儿担忧地点头,扫了周围地上一圈,转身回去。   回去的路被周无良拦住。   他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盯着絮儿,笑嘻嘻地摊着手道:“别着急走啊。”   说着摆手示意太子:“快来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不用。”太子早就看到了絮儿的容貌,心神大震,说不出话来,“太像了,太像……”   谢黎敏锐地听到了这句话,再一看周无良,心里忽然不安:“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不干什么!”周无良举起手表示自己的无害,不想好端端地得罪八成是公主和驸马的谢黎夫妻,退开一步,躲在太子身后,压低声音和太子说着什么。   太子脸色复杂,点了点头,看向谢黎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后会有期。”   “等等!”谢黎想要拦下他们,问清他们口中的太像到底是谁,或许可以帮絮儿找到亲生父母,可是不等他上前拦下,太子和周无良已经在侍卫的簇拥下退出去上了马,马鞭一挥,朝着村外方向撤去。   谢黎一顿,收回手,摸着下巴,思考着如何才能解开这个谜题。   对了,陈家夫妻还活着,他大可以去陈家村找陈家夫妻问一问。   ……   “殿下,我没骗你。”   周无良骑在马上,有些得意地冲太子说:“我就说那个絮儿很像你小时候,是真正的公主。”   太子脸色冷漠:“此事还要回京和父皇母后商议,休要乱传。”   周无良摆手:“不传不传,不过,你可记得要派人保护好公主,免得马车里那个假货找公主的麻烦。”   太子脸色难看,没说话。   周无良记恨宁安挑拨他和太子的关系,害得他和太子反目,不断地上着眼药:“这可不是我多心,你想想刚才,假货直奔湾头村,真的是为了一个没见过的男人吗?肯定不是,我觉得她八成是为了抢走公主的丈夫,给公主下马威。”   “还有,她三年前变得和你不亲近,并固执地要来广阳府,她肯定是三年前知道了真相,想要杀了真正的公主压下这件事。若是不派人保护,怕是真相还没揭开,公主殿下就没了。”   周无良什么都说了一通,倒也阴差阳错说对了几个。   太子听在耳朵里,脸色愈发难看,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马车里的宁安。   如果事情是真的,一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假妹妹,一个是他血浓于水、流落在外受尽苦楚的亲妹妹,他该帮谁?   不过,周无良有一句话说对了,不管帮谁,首要的还是保护好那个絮儿。   万一她真的是妹妹,他却没有保护好她,心里该多难过……   一行人彻夜赶路,终于赶回了长今县,挑了一家客栈下榻。   夜里,宁安醒了,气得要找太子发火。太子半夜被吵醒,坐在床头冷漠地看着她,她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身份揭开的时候,忽然清醒了几分。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太子一脚踹到守夜的侍卫,披上外衣,点着下巴示意:“坐下。”   宁安公主第一次直面一国储君的气势,脸色白了白,在凳子上坐下。   太子踩上鞋子,在她对面的圆凳坐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宁安冷哼地撇嘴,忽然想起自己失去理智前想到的东西,连忙道,“你帮我杀一个人!”   太子一僵:“什么人?”   宁安心里满怀恶意和期待,希冀看到兄妹相残的戏码,冷笑着勾唇:“你帮我杀了陈絮儿,就是黎郎娶的女人。她敢和本公主抢男人,不知死活!”   太子竟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他才叹息般道:“宁安,人命在你口中,竟是儿戏吗?你让孤杀人,莫不是被宠坏了!”   宁安不明所以:“为什么不能杀人,我是公主,你是太子,杀几个贱民又如何?”   她前世杖杀的宫女数不胜数,出宫游玩,看见不顺眼的也是杀了就杀了,母后都没说过一句,为什么他表现得一副她做了错事的样子?   对了,他一定是不愿帮她的忙。   宁安咬牙,忍气吞声放下身段讨好他:“皇兄,你就帮宁安一次,宁安真的喜欢黎郎……”   太子蓦地冷喝:“宁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孤不知道谁告诉你,太子公主就可以随意杀人,但是这是不对的,这种事你以后休要再提!”   宁安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太子,忽然翻脸站起来:“好,你既然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来!”   太子愣住,站起来开口要叫住她,可是嘴巴张了张,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真相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太子一个人站在屋子里,接受这个让他心痛到失语的消息。   很久很久之后,他缓过神,呼出一口气,回身上床休息。   走到床榻前,疏忽想到了什么,又叫来侍卫。   “三年前公主出行广阳府,是不是你们护卫?”   “回太子的话,是。”   “公主她……可曾害死过人命?”   底下几个侍卫沉默了,对视一眼,艰难道:“……公主不让说。”   正是秋夜,夜凉如水,太子看着没关紧的窗子,嘴角浮现苦笑,发现他竟然从没有看透过宁安。   她小小年纪,动辄要人性命,即便是真正的皇室公主又如何,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妹妹。   ……   “夫君?”   谢黎打定主意,婚宴后去找陈家夫妻,絮儿叫他,他才回过神,想起现在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安慰地拍了拍絮儿的手背:“没事,回屋等我。”   絮儿应了声,一步三回头地听话去了。   谢黎看了眼周围的狼藉,叹了口气,依次向客人赔礼道歉。   “对不住各位了,事发突然,让大家扫兴了。”   来恭贺谢黎的人,不是谢家族人,就是想要提前投资谢黎的商户乡绅,又哪里会计较这些,纷纷表示没事。   “这也不是谢案首愿意看到的,我们理解。”   “没错,谢案首也是倒霉,才会碰上这个疯婆子,那些打手还帮着疯婆子,无辜收了损失。”   谢黎微笑:“大家谅解,我自然是不胜感激。为了让大家尽兴,不如四个月后再举办一场流水席?大家如果不嫌弃,欢迎来做客。”   众人心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谢黎眼皮子浅。   他们这次来是带了厚礼没错,可是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份厚礼,又整治一顿酒席?他们甚至开始怀疑,刚刚那个疯婆子是不是谢黎故意叫来的,就为了找一个借口。   谢黎似乎看出大家心里所想,笑了笑道:“大家慢走,期待大家的到来,我就不远送了。”   大家对视一眼,没一个想再来的。   走出门之后,不知道谁开口:“今年是不是乡试年?”   大家:“……”   “似乎是的。”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间之后,有人喃喃:“秋后谢案首设宴,也可以来一来,反正闲在家里没事。”   “没错没错,来来也无妨。”   他们不敢说得太肯定,因为以谢黎这个年纪,中了院考案首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若是秋闱又中举,岂不是……烧了八辈子高香?   ……   四个月后。   比成亲流水席更多的客人潮水般涌来谢家,每个人都似乎听到了自己耳光啪啪啪挨打的声音,却还是要笑着带上礼物来恭喜谢黎。   是的,谢黎中举了。   不但中举,还是第一名解元。   谢黎这一年才二十岁,未来的成就可想而知,他们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来恭喜谢黎,在这个注定要走上官身的青年身上提前投资。   席上,白家再一次来人,白侯脸色惨白,将谢家的地契、房契当成礼物送给了谢黎。   四个月前他们还打算伺机暗算谢黎,谁会想到谢黎这么狠,刚刚考完院考不到一年,又去参加乡试,还高中解元,他设流水席,连知县都亲自到场。   他们白家不过在春田镇是小有权势,怎么敢得罪如今的谢黎,可不屁颠屁颠地将东西还了回来,希望谢黎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谢黎拒绝了这份礼物。   谢家的家产在如今的他看来,已经不算什么,但是他知道,只要他摆出这个态度,那些想要讨好他的人都会排挤白家,不用他做什么,白家就会消失。到时候,还会有人将谢宅的地契送来。   白家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离开的时候脸色难看。   不过,在他们赌坊被设局而倾家荡产的家庭数不胜数,现在才收到报复,已经是他们的幸运了。   如今交出来,也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白家人走后,酒席继续,有人恭维,有些送礼,谢黎笑了笑,小物件就收下来了,贵重的东西自然不能收,一一婉拒。   知县似乎很欣赏谢黎,口里一直念叨,若是谢黎没有娶妻该多好,他还有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儿。   谢黎笑着拒绝了,直言心里只有夫人一人。   大家都知道,谢黎的夫人曾是谢家的普通丫鬟,谢家沉寂的时候不离不弃,谢黎中案首立刻迎娶她过门,听他这样说,叹了谢黎夫妻一声有情有义,两人相配,也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谢黎一笑,神情满意。   四个月过去,谢黎身边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首先是谢黎最为担心的事情。   四个月前,宁安公主忽然出现在他的成亲宴席上,神智癫狂,似乎分不清现实和前世,他还以为后续会有很多麻烦,没想到过去很久,宁安公主都没有再出现。直到系统冒泡,谢黎才知道宁安公主竟然被太子带回了京城,而且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待遇不太好的样子,几乎没有可能再出来找麻烦。   解决了宁安公主这个烦恼,谢黎没什么心事,便在读书之余,带上族人,去陈家村找陈家夫妻的麻烦。   没想到人去楼空,陈家夫妻竟然早在两个月前,也就是谢黎成亲的那段日子里消失,就不见了踪影。   陈家村人没看清过谢黎的脸,不知道谢黎是几年前被他们追着打的“人贩子”,看谢黎来找陈家夫妻,还是秀才老爷,热情地提供消息。   “被一队很气派的马队接走的,听说是去京城。”   谢黎皱眉,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唯一有可能的,似乎也只有絮儿的亲生父母这个可能性了。   谢黎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精心等待,同时趁这个间隙去参加了乡试,希望乡试之后成为举人,可以拜见县令,从他那里等到一点关于絮儿身世的情况。   他当年怕护不住絮儿的烦恼,现在也已经不是事情了。   首先,他将絮儿娶回家,两人是合法的夫妻关系,即使絮儿家里有异议,也碍不着什么。第二,只要他考上了举人,便是有了做官的资格,加上他还年轻,就算絮儿家里再如何有权有势,也不会挑剔他这个女婿。   后来,和他想的一样,他成了举人,还是解元。   没想到……   “你说什么?”   谢黎考上解元的流水席上,周无良再一次不请自来,说了一个秘密。   谢黎听得不可置信,看着周无良,不断地深呼吸平息自己的震惊。   絮儿她……   竟然是皇室公主? 第135章   谢黎以为自己考上了举人,就算絮儿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他也能配得上絮儿,对方一定不会反对。   现在看来,他果然还是太天真。   和皇家相比,他便是连中六元,榜首第一,也不过是臣子罢了。   不过,絮儿和宁安公主竟然被调换了身份……谢黎眼神眯起,流露出危险的信号。   ——为什么原主的脑海里没有这段记忆?   他一直以为絮儿只是普通富裕人家流落在外的姑娘,便没有执意帮絮儿寻找家人,因为他自认为,只要有他在,也能将絮儿照顾得妥当。现在周无良告诉他,絮儿是公主,还是被宁安拿走了身份的蒙尘明珠,岂不是说他这四年留下絮儿,反而耽误了她?   毕竟公主贵为雏凤,身边的用度、教养、宠爱都不可同日而语。如果絮儿提前回去,也不用那么幸苦。   ……等等!   谢黎咬牙,忽然想明白为什么宁安公主总往广阳府这里跑了。   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絮儿。   上辈子原主死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揭开了真相,让皇帝明白了宁安并不是真正的公主。而宁安既然不是真正的公主,却抢走了公主的丈夫,甚至使得絮儿红颜早逝,结果可想而知。   坏的可能是被皇帝以欺君之罪下狱,午门斩首,好的也是夺去公主名号,贬为庶人。如此结局,难怪她重生后对絮儿心怀怨恨,三番四次来到广阳府找絮儿的麻烦。   甚至,她有可能想要先下手为强,伤害絮儿。   万幸,宁安公主脑子不够,即使想先下手为强,也没有成功,不然前世,宁安抢了絮儿的地位,抢了絮儿的爹娘和大哥,抢了絮儿的人生,还抢走了原主,这一世,她又重生抢占先机,将絮儿压下,岂不是太过不公平。   对了,谢黎又想到一个。   原主前世的死因也找到了,不出意外,猎场上那个从背后推了原主一把的人,就是皇帝。   原主娶了公主却将公主贬妻为妾,还为了荣华富贵逼死公主,皇帝可不对他恨之欲死吗?若是在其他地方,可能皇帝还有所顾忌,可是在猎场上,皇帝突然得知这个消息,一时气上心头,将原主带出去处理掉也是有可能的。   可惜了絮儿……谢黎心里叹息,心疼起絮儿来。   这个傻丫头待人赤忱,却没有得到命运公平的对待。出生便被歹人带走,幼时受尽苦痛,还被卖给别人做丫鬟,好不容易嫁给原主,却……   谢黎闭着眼,心里隐隐发痛。   “你这是什么表情?”   周无良看谢黎表情毫无变化,闭上眼后,甚至隐隐透出几分沉郁,顿时感觉有趣,笑道:“成了驸马,你不放鞭炮庆祝,还委屈上了?”   谢黎瞥他一眼,和他这样低级趣味的人没有共同话题,脚步发飘地进后院去找絮儿了。   “絮儿。”   谢黎叫她的名字,絮儿应了声,声音从书房传来。   谢黎转道往书房去,推门而入,看见絮儿正坐在书案前练字。   谢黎低声道:“絮儿,我有事和你说。”   絮儿抬头看他,奇怪地眨了眨眼:“什么事啊?”   谢黎敲了敲桌案,示意絮儿放下笔,到自己跟前来。   絮儿笑了笑,听话地放下,走近谢黎,歪头微笑:“什么事情,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听我说……”谢黎怕絮儿受惊吓,手搭在她肩上,提前给她打预防针,“你的亲生父母找到了。”   絮儿眼中写满惊喜:“真的?!”   “真的,就像你听到的一样,你的父母找到了。”谢黎循循善诱,“他们住在京城,是很有名望的人家。我们成亲那日出现的陌生公子还记得吗,那是你的哥哥。”   絮儿愣住,回想那天见到的青年,黑白分明的眸子茫然看着谢黎,犹豫道:“这,这……少爷你确定吗?”   毕竟那天出现的那个青年衣着气质都很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你和你哥哥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陈氏夫妻已经招供,当年他们故意用亲生女儿换了你。”   有了这么多前提,真相似乎已经明摆着了。   絮儿高兴地蹦跳了两下,抓住谢黎的手:"他们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们!"   这是已经接受了?谢黎安心许多,接着道:“他们在皇宫。”   絮儿:“……???”什么意思?   看着谢黎暗示意味十分明显的眼神,絮儿愣了愣,心里浮现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们是……太监和宫女?!”   谢黎:“……”   谢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脸部僵了僵,勉强维持着淡定:“不,他们是皇帝和皇后。”   “皇帝和皇后?”絮儿愣了一下,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最后似乎没听懂谢黎的话,仰头看着他。   她完全没想过,是真正的皇帝和皇后。还以为是其他的别称或者暗示的词汇。   谢黎揉了揉絮儿的脑袋:“就是你想的那个皇帝和皇后。”   絮儿瞪着谢黎,似乎终于明白谢黎说了什么,脚下一软,身体晃了晃差点摔一跤,还好谢黎早有准备,提前握着她的肩膀扶住了他。   絮儿道:“我一定是在做梦,没睡醒。”   谢黎不禁一笑,由着她自欺欺人。   过了一刻钟,絮儿回过神,转头看谢黎,小心翼翼确认:“你没有骗我?”   谢黎含笑摇头。   絮儿塌下肩膀,低着头还是不能理解这个消息。   从一个家境贫寒,被父母卖掉的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为皇室公主,这个跨度……太大了。   ……   絮儿浑浑噩噩,谢黎等了一会,看她皱着眉,一副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咬着手指,绞尽脑汁思考什么的样子,先静悄悄地离开了书房,给她私人空间,让她静一静。   回到前庭,周无良还在,神情百无聊赖,捏着树枝甩来甩去。   谢黎开口问他:“我相信你说的话,不过皇上娘娘什么时候来接絮儿?”   周无良一愣,神情有些细微的僵硬,很快掩饰过去,眼神游移不定,打哈哈道:“哈哈,皇上政务繁忙,不能亲自来,派我接絮儿姑娘入宫一见。”   谢黎皱眉:“絮儿没有封号?”   周无良脸色尴尬:“皇上打算先见见絮儿姑娘。”   懂了,这一世絮儿没有早逝,宁安没有做错大事,皇上的心还偏在宁安公主身上,看起来不打算惩治宁安公主,给絮儿撑腰了。   谢黎深觉荒谬,他们就一定要絮儿出事才懂后悔吗?   “皇上让絮儿去京城,是盖上玉印下了圣旨,还是随口说说?”   周无良不明所以:“这有差别吗?”   谢黎冷漠道:“若皇上没有圣旨,我这等屁民没有见过世面,可不敢确定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周无良皱眉,有些纳闷:“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刚刚不是已经相信了吗?”   “有吗?”谢黎只做不记得,看了眼周无良,“你拿出圣旨,我便相信你,让你将絮儿带去京城。你若是拿不出,恕我无礼,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份是不是真的,你说的话又是不是真的。”   周无良脸色沉下,似乎明白了谢黎的意思。   皇上不给絮儿封号,谢黎便不稀罕送絮儿离开,也拒绝承认自己的钦差身份。   这……他的任务岂不是完不成?   周无良第一次被太子和皇帝双重的委以重任,激情澎湃,恨不得立刻就将絮儿带去京城面圣,现在谢黎不肯,他还不能动粗,因为别人是板上钉钉的驸马爷,更是太子爷亲妹妹的丈夫。   他已经因为一个宁安恨恨地得罪了太子,难道要因为另一个公主和太子彻底断交?   周无良看着谢黎,心里怒气勃发,忍耐着说:“你想怎么样?”   “圣旨,封号,公布天下,缺一不可。”   ……   “他好大的胆子!”   周无良回到京城,禀告谢黎的要求,皇帝还没说什么,坐在一侧的皇后大发雷霆,狠狠地拍了一下交椅扶手,转头向皇帝道:“皇上,这人实在不知好歹,不过一个区区乡野村夫,竟敢和皇上叫板,依臣妾看,应该下令严惩他才对。”   坐在宫殿中央的皇帝抬了抬眼皮,淡淡地扫了皇后一眼,问周无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要求吗?”   周无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老老实实地拱手回答:“并无。”   皇帝半敛眉目,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朕即可下旨,无良带着圣旨再往广阳府一趟。”   “皇上!”皇后脸色诧异,“你为什么要纵容一个平民百姓?”   皇帝瞥她:“那是你女儿的夫君,也是朕的国之栋梁。二十岁的解元,不说在广阳府,便是在举国之内也罕见。”   皇后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个缘由,只嘴硬道:“即便如此,也不过一届寒门子弟。”   太子匆匆赶来,听到这句话,不赞同地辩解道:“母后,他收养并迎娶了皇妹,和皇妹两情相悦,他们成亲那一日,谢黎便不仅仅是寒门子弟了,而是我的妹夫,父母后的女婿,真正的皇亲国戚。”   皇后脱口而出:“我才没有那样一个女儿!”   太子:“……”   太子奇怪地看着皇后:“母后,那是你的女儿,我的妹妹。”   皇后冷哼,情急之下吐露心声,本该惶恐后悔,她却反而坦然起来,高扬着下巴,眼里满是轻视:“太子,你可知她在宫外长大,没有人教养,必定粗俗不堪、大字不识,比不上宁安乖巧机灵,本宫为何要认她。即便是本宫生下的一块肉,也不过是一块没开蒙的肉,本宫只要宁安,不要这个什么絮儿。”   “再者,听宁安说,她还没成亲就和男子共宿同一个屋子,可见本性下贱,本宫羞与此女……”   “住口!”皇帝听不下去,开口打断,冷冷地看着皇后,“朕心意已决,皇后你莫非不服?”   “……臣妾不敢。”皇后脸色涨红,在太子和周贵妃的弟弟面前丢面子,比夺去她的宫权还要叫人难受。   可是想起宁安哭诉的模样,她忍不住又道:“如果皇上非要接那个野丫头回来,不如让周贵妃妹妹养着,本宫身边还有宁安,没空搭理一个外人。”   即使接回来,只要没有养在她的名下,便不算是正经的嫡公主,地位压不过宁安去,也别想仗势欺人,欺负乖巧可爱的宁安。   其实,这也是皇后先入为主。   比起从未见过,突然冒出来的絮儿,她自然愿意相信自幼养在身边的宁安,尤其宁安去了一趟广阳府,见过这个絮儿,说过絮儿的很多坏话,皇后心里厌恶,后面的人再怎么解释絮儿好,她也听不进耳朵里,满心只想着絮儿来了,宁安的地位会受到影响,对絮儿的态度不像是对女儿,倒像是对仇人。   可是,她的话无异于在公开挑战皇帝的威信!   太子怒其不争,脸色难看地试图解释:“母后,你被宁安欺骗了!她早就知道真相,赶去广阳府就是为了处理絮儿,隐瞒这件事,你把她想的太单纯。”   “你住口!宁安说你偏心外人本宫还不信,原来竟然是真的。宁安是你看着长大的妹妹,你如今竟为了外人而伤了宁安的心!”   太子咬牙,没有再开口。   母后这是已经陷入了偏执,他再如何解释也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让母后自己慢慢看清宁安的真面目。   太子拱手,冲皇帝说:“父皇,儿臣毛遂自荐,愿意前往广阳府接回皇妹。”   皇帝的脸色淡淡:“可。”   说罢起身,没有看皇后一眼,摆袖示意道:“摆驾元贞宫。”   元贞宫是周贵妃的宫殿,在皇后执迷不悟的情况下,皇帝难得失去了耐心,当着皇后的面去元贞宫,不给她留一点面子。   留下的皇后果然面色铁青,满腹牢骚。   “又去!又去!不行,去叫宁安来,让她把皇上拦住,不准皇上去元贞宫。”   太子冷眼看着,没有提醒她,宁安以前能够拦下父皇,是父皇疼爱宁安这个小女儿,现在宁安只是一个抢了公主之位的冒牌货,贸然去拦父皇,简直就是找死。   太子告辞回东宫,刚刚回到宫殿,就听到传来的消息。   没错,皇帝申斥了宁安,下令宁安禁足,抄写十遍《女德》、《孝子传》。   太子手里颤抖着,心道就这样,母后早晚会清醒的,不再紧握着宁安不放,用宁安去和周贵妃斗……   三日后,太子和周无良轻车上阵,前往广阳府,颁布了皇帝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爱女,恭谦贤淑,德容俱全,遭遇宵小之辈流落民间,朕今寻回,封为圣元太平宁絮公主! 第136章   圣旨送到湾头村,由太子亲自颁布。   絮儿下跪接旨,听着那些陌生的字句,不安而迟疑地道:“民女接旨。”   太子温声提醒:“该自称儿臣了。”   絮儿愣住,嗯了一声,再一次低首道:“儿臣接旨。”   太子眼里有些许动容,才将圣旨交给絮儿,扶她起来。   絮儿仰着头,看了眼太子,眼神里尽是不安,回眸看谢黎,获得他的眼神鼓励,才鼓起勇气,抿紧唇看向太子,叫道:“哥哥。”   太子点头,低头凝视絮儿许久,点着头,嗓音暗哑道:“妹妹。”   这一声妹妹轻若呢喃,似乎等待了很久很久。   絮儿眼眶一热,忽然觉得无尽的委屈涌上心头,哽咽又叫了一声:“哥哥……”   没有遇见谢家之前,她过得实在太苦了,只要想一想就会委屈地掉泪。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妹妹别哭,是我的错,我不好,我……”   太子安慰了一声,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看着小丫头,浓浓的歉疚和懊悔弥漫开,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真相,早点接回她。   血脉相连,他可以轻易地感受到眼前少女心里的不安和濡慕,即便他们没有发现真相,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受苦十多年,她的心里却并没有怨恨,除了些许的委屈,其余尽是对家人的期待。   她真的是个善良到有点痴傻的女孩儿。   比起宁安口口声声明明叫着哥哥,神情间却满是对他的厌恶,太子没法不偏向絮儿。   尤其是,看着絮儿眉宇间和自己的相似,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才是他嫡亲的妹子。   宁安占了他妹妹的位置,肆意挥霍他的亲情,她凭什么!   太子心潮涌动,开口道:“絮儿,太子哥哥带你回宫,以后你就是公主,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意外和烦恼,天塌下来,有父皇和哥哥顶着。”   谢黎:“?”   他这个夫君难道是吃醋的,什么用都没有,需要太子和皇帝照顾自己的妻子   谢黎干咳一声,向前一步,也跟着叫道:“三哥。”   当今太子是皇帝第三子,也是唯一的嫡长子,板上钉钉的未来帝王,若是絮儿能够得到这位哥哥的庇佑,自然是好的。可是,去京城一事,他觉得还有的商量。   谢黎语气诚恳,缓缓解释道:“知道皇上和三哥想要见絮儿,不过马上就是新年,絮儿刚刚嫁给我,还没拜宗祠,在族谱里添上她的名字,实在脱不了身,不如在家过完年再去京城?”   “宗祠可以提前开,相信絮儿的身份一旦曝光,谢氏族人一定愿意。”太子皱眉,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了眼谢黎,这个已经成为他妹夫的青年,又看向絮儿,“絮儿,你的意思呢?”   絮儿一愣,忽然露出笑容,抱着圣旨,眼神却落在谢黎身上,语气雀跃:“我和夫君一起过年。”   这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一个新年,同时也是夫君考上举人,全家一起高兴的一年,若是她去了京城,岂不是要留下谢黎?将谢黎带去更不行了,谢王氏和钱嫂子两位长辈还要靠着谢黎照顾,单独放下她们,絮儿良心难安。   同样的,还有一个隐晦而不能说出口的理由。   虽然皇帝和太子看起来很欢迎她的样子,她也欣喜于自己有了家人,可是她和皇宫里的几位真的不太熟,大过年的,难道要和他们尴尬地在一起度过   还不如留在湾头村,虽然日子普通,过得不是那么的富贵舒适,却有夫君、干娘、娘他们三人陪伴。   絮儿心道,夫君所在的地方,就是她向往的地方,她是愿意留在湾头村的啊。   看了眼谢黎,又看了眼谢王氏和钱嫂子,少女露出幸福的微笑。   太子发现这个情况,皱眉看着后排的谢王氏等人,立刻想明白了絮儿的想法,温声询问:“谢夫人,你们要不要一起去京城”   谢王氏和钱嫂子对视一眼,一会儿看看谢黎,一会儿看看絮儿,稀里糊涂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絮儿一拍脑袋,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心虚而歉疚地低声解释:“娘,忘记和你说了,我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还有亲生哥哥了,这位就是我哥哥。”   “我刚刚听到了,他是你哥哥没错,可是,他,他……是太子”   絮儿胡乱地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谢王氏,心虚道:“他是太子没错。”   不知道为何,太子从中听出了一丝嫌弃。不是对他这个人的嫌弃,而是对他身份的嫌弃,顿时有些无奈无语。   就算他的出现吓到了谢家人,好歹是个太子,不用嫌弃他。   太子放下架子,温言安抚道:“老夫人放心,孤这次出宫没什么要务,不是来找麻烦的。而且你们既然是絮儿的亲人,也大可放心,孤不是肆意妄为之人,不会像戏文里一样因为一两句话就生气要砍人的人头的。”   谢王氏挤出笑容,笑得比哭的难看:“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太子一顿,放弃解释了,再一次问道:“孤想邀请老夫人去京城一聚,不知道夫人可有兴致?”   谢王氏紧张道:“太子既然要我们上京过年,我们肯定要去。”   太子:“……”   絮儿望了眼太子,接着道:“娘你别怕,他是我哥哥,来带我回家而已。”   谢王氏愣住:“什么?”   她这下不怕了,瞪着太子:“你还是太子,怎么不要脸拆散人家小夫妻的黎哥儿和絮儿成亲不足半年,怎么忍心拆散他们?”   谢黎一笑,拦下谢王氏:“娘,你是不是听岔了太子刚刚说了,接絮儿回家过年,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   谢王氏皱眉:“我听岔了?”   她和钱嫂子都不知道絮儿身份的事情,出来接旨,听到开头就傻了,哪里还听得见后面的话,所以太子说的话,她们竟然全不入心。就算回答要去京城,也是害怕之下的条件反射,随口秃噜的。   现在冷静下来,听到谢黎的解释,谢王氏才发觉自己弄错了。   “对,对不住太子殿下。”   谢王氏尴尬道歉。太子摇了摇头:“没事,老夫人既然不舍得絮儿,可见对絮儿的拳拳爱护之心,孤十分感激。”   说着,他话锋一转:“最关键的是,老夫人愿不愿意同去京城?”   自然是愿意的。   寒冬腊月,谢家宗祠开了祠堂,将赵絮儿的名字添上族谱。   和一般夫妻不同的是,别人都写谢王氏、谢张氏、谢李氏……只有絮儿,因是公主,国姓为赵,不但保留了全名,还有自己的独立个人小传。   这份族谱若是流传到后世,估计又是一段离奇的爱情故事。   一国公主下嫁平民学子,究竟是风花雪月的爱情,还是诡秘莫测的阴谋?   添上族谱名字后,谢黎和絮儿一起,带上两位长辈,随太子赶往京城,力求在除夕前赶到,面见皇帝,安排宫殿,免得撞上过年,宫里繁忙,怠慢了絮儿。   紧赶慢赶,险险地赶在腊月二十回到皇宫。   面对絮儿的到来,宫里人心浮动,各有各的小心思。   首先是皇后,对于太子“背叛”她,不听她的命令,非要接回赵絮儿一事十分恼怒。   宁安还在受罚,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忍心戳她的伤口。更何况,宫里本就对皇帝的旨意议论纷纷,讨论宁安以后如何自处,新回来的公主会不会针对宁安公主,她们要如何战队……现在这个受封的新公主还冒了出来,会有多少人看宁安的热闹?   然后是周贵妃。   她怂恿弟弟周无良去搞清楚宁安的身份问题,却没有想到这把火最后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她一个轻轻松松、没有子女拖累,只要每天讨好皇帝的宠妃,为什么要养一个外人的女儿?   好在她虽然不甘心,却以皇帝为天,皇帝说的话,她乖乖地听从了,吩咐人收拾了一间宫殿出来,留给絮儿住,可有可无地等着絮儿的到来。   再之后,则是那些不太受宠的皇子皇女了。   宁安受宠的时候,性格高傲,仗着自己是嫡皇女,有皇帝皇后和太子撑腰,经常不将她那些籍籍无名的兄长皇姐放在眼里,现在宁安出了事,成了“冒牌货“大家意外之余都在感叹恶有恶报,活该,对絮儿的到来抱有十二万分的期待。   只有皇帝……   这些时日,皇帝时常造访皇后的宫殿,每次都因为絮儿和宁安的事情和皇后不欢而散。不过他生气,并不在于皇后不喜欢絮儿,而是在乎皇后态度太过坚决,不给他面子,屡次挑衅他的威信。   他对絮儿的态度是最弄清的,因为他喜怒不形于色,脸色常年没有什么变化,外人几乎看不清他的心情。   宫里人都在猜测,皇上是偏爱亲眼看着长大的宁安公主,还是流落在外的宁絮公主。   ……   絮儿进宫面圣那天,是个难得的好晴天。   皇帝在御花园等,一壶清茶,一张棋盘,悠闲地自己和自己下棋。   听到有人通报,抬头看向在太子的带领下,脸色镇定中隐藏了一丝不安的絮儿走近,眼神锐利,轻声道:“别行礼了,坐下。”   絮儿看了眼太子,太子微笑:“父皇让你坐就坐,咱们家人之间,没有太多虚礼。”   絮儿点点头,试探性地坐下了。   一张凳子,她只坐了三分之一,生怕礼仪方面出错。   好在皇帝看起来心情不坏,对絮儿和颜悦色的,又有太子从旁调节打岔,语气诙谐有趣,絮儿很快放松下来,回答着皇帝的话,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十分融洽。   忽然,皇帝扫了眼棋盘,捏起一枚白子,随口问道:“你在陈氏夫妇手下长大,那陈氏夫妇可曾为难过你。”   絮儿一脸老实地点了点头:“何止是为难,他们就是在折磨我!还想卖了我给他们儿子换钱。”   皇帝挑中一个位置,白子正要落下,听到这句话错愕抬头,看着絮儿良久,摇头道:“你倒是实话实说。”   一般人都会选择报喜不报忧,没想到出来一个报忧不报喜,也算是特立独行了。   絮儿笑了:“夫君说,让我多诉诉苦,不然你们不知道我活着长大有多难。”   “驸马倒是一个有趣的人……”皇帝打量絮儿,眼神有些触动,忽然冷静下来,放下白子,“怎么不见驸马来觐见?”   太子连忙回答:“驸马没有接到宣召,儿臣让他在宫外等。”   “原来如此。”皇帝点头,示意道,“太子你去将驸马请来。”   太子一愣,觉得有些不对,难道父皇最看重的人竟然不是妹妹,而是妹夫?不然以父皇的地位,何至于用上“请“这个字呢?   太子心里有了决断,起身拱手:“儿臣遵命。”然后给了絮儿一个“没事,等着我”的安抚眼神,转身离开了。   絮儿却还是立刻紧张起来,看着对面的皇帝,暗暗焦急,等着谢黎的出现。   不愧是皇帝,气势真的好强啊,而且,明明是她的父亲,他却似乎并没有太子哥哥口中的那般看重自己……   果然,还是夫君最好!   皇帝似乎没看出来絮儿的紧张,继续随口闲聊,不过问的问题,不是和谢黎相关,就是和谢黎挨边。   “你和驸马成亲后,闲暇时间看书吗?”   “看书,夫君教过我识字。我们一起待在书房的时候,夫君爱看杂书,我爱看游记,彼此谁也不打扰谁。”   皇帝点头,淡淡问:“驸马爱看什么杂书?”   絮儿迟疑:“夫君爱看的书多,非常的杂,有教人造船的、有教人辨别中药的、有教人如何喂猪的,有教人如何种田的,还有教人如何飞上天的……”   “飞上天?”皇帝来了兴趣,“怎么飞上天?”   絮儿绞尽脑汁思考,回答道:“夫君说想上天有很多方法,可以搭乘风筝,可以坐气球,或者如果足够的快,即使用一根编木棍也能上天。”   皇帝哈哈笑了两下:“有趣,驸马果然是个有趣的人。”皇帝话锋一转,“不过朕最好奇的,还是驸马对于水利方面的见解。”   絮儿一愣,似乎想通了皇帝为什么对谢黎感兴趣,露出亮晶晶的眼神,拍马屁道:“皇上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夫君在水利方面又见解?他在乡试的时候写过一篇策论,便是有关于治水的。”   皇帝没想过谢黎会和絮儿说起乡试的题目,对于絮儿在谢黎心里的地位有了新的掂量,开口道:“因为这次的策论题目,就是由朕出的,优秀的试卷自然要送到京城来由朕批阅。   确切地说,是每个府城的乡试第一名的试卷,会送到京城来,交由皇帝批阅。   絮儿露出迷茫神色。   皇帝一笑,心情很好地解释。   原来,江南水患由来已久,每隔几年就要泛滥一次,皇帝早有决心治理,只是百官都对此束手无策。不得已之下,皇帝拟了这个题目,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交给了乡试的学子们。   谢黎的试卷是其中最让人惊艳的。   他提出堵不如疏,既然江南水患,不然建造大运河,将水患化为水利,利天下万民。   在试卷上,他用简短精炼的语言,提出了这个想法,并以此为基础展开,将各方面考虑得清清楚楚,列出来条细,证明这个想法的可实行性。   皇帝彻夜看完这张试卷,召亲近的几位大臣入宫,一起商讨这件事。   事情是定下来了,只等秋后的税收到库,皇帝就会下达建造大运河的命令,只是在试卷的设想之下,因为试卷的卷面限制,语言太过精炼了,让人还有很多细节理不清。   皇帝打算召谢黎入宫为官,意外得知,那个流落在外的女儿,竟然早已经嫁给了谢黎。   良才难得,还是自己女儿的夫君,亲上加亲,现在不提拔,还等到什么时候? 第137章   絮儿一脸认真地听皇帝讲述,眼神里星光熠熠。   原来夫君这么厉害的吗……   她想起谢黎和她说起这次乡试时候,脸上轻描淡写的表情,眨了眨眼,在心里默默地骄傲起来。   “父皇,儿臣将驸马带到了。”   太子的话响起,打断了皇帝的滔滔不绝。皇帝和絮儿一同转头看过去,默契地停下了对话。   “夫君!”絮儿站起来,冲他露出甜笑。   皇帝也干咳一声,恢复了冷漠脸色,点了点头,淡淡示意道:“坐。”   谢黎神色如常,从容应对,拱手道:“学生见过皇上。”然后在絮儿迫不及待的拉扯下,有些无奈又有些跌跌撞撞在圆石凳上坐下。   “絮儿,你慢点,小心。”他叮嘱道。   絮儿哼了一声,冲着皇帝介绍:“皇上,他就是我夫君。”   皇帝嗯了一声,示意内侍给谢黎也倒茶,徐徐开口问絮儿:“怎么和朕这么客套?直接叫父皇不行?”   絮儿一愣,看了眼谢黎,乖乖叫道:“父皇。”   皇帝这才满意,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放过絮儿,看向谢黎,和谢黎说起了他那张考卷的事情。   谢黎也没想到自己随笔挥就的试卷这么有用,听到皇帝的问话,想了想,很快想起试场上写下的东西,和皇帝说起话来。   他不是第一次见皇帝,甚至以前还做过皇帝,在皇帝面前,脸色淡然得仿佛只不过是和同科学子论道,对皇帝试探性的问题更是不过寥寥几句,便轻易解开问题。   皇帝眼里的欣赏更浓,一段谈话过后,点点头道:“麒麟才子,配得上朕的女儿!”   谢黎不禁笑了,再一次拱手:“谢皇上夸奖。”   “毓之有大才,年后朕启印,还希望毓之来朝廷上助朕解决江南水患一事,虽官职微小,也是个立功的好去处,也好配得上絮儿。”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皇帝打算给谢黎封个工部的官,让他去帮忙规划大运河一事,不过职位应该不太高,如果他立功,皇帝正好理直气壮地给他升官。   毕竟皇帝的裙带关系也不是那么好走的,总要拿个功劳出来堵住言官们的嘴。   谢黎点头:“学生愿意帮忙,不过官职还是不用了。学生明年要参加会试,希望那个时候再来见皇上。”   皇帝一愣,上下打量谢黎,露出笑意:“好,朕期待明年殿试,能看到毓之的身影。”   太子等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才插嘴道:“父皇,你怎么叫妹夫叫毓之?”   絮儿迫不及待解释:“夫君字毓之,哥哥你在外面不好叫夫君的名字,也可以叫他的字。”   太子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无奈道:“我竟然忘了问妹夫的字号,一直谢黎谢黎地叫着,是我失礼了。”   想到什么,他皱了皱眉:“对了,我在哪里看到过毓之这个名字!”   皇帝淡淡道:“应该是铭贤口中,他得了一副毓之的字,在侍卫群里好好炫耀过一阵,朕无意中听过一次,想必太子应该也是这样,才有耳熟之感。”   吴铭贤又叫吴中用,是宁安公主身边的侍卫。四年前,他随宁安出宫去广阳府,得了谢黎的一副字画。   谢黎也还记得这个人,点点头道:“我和吴大人的确有一面之缘,他手里的字也是我的。”   “哦?”太子露出感兴趣的目光,“四年前,毓之的字就已经这么好了?那,今日不如留下墨宝一份,让孤带回去鉴赏?”   “学生这些年汲汲仕途,一心想着光耀门楣,对于书法便有些疏忽,太子如果不嫌弃,学生很愿意。”   太子故作生气:“孤是那样的人吗?”   不过对于谢黎口中说,他想要光耀门楣……太子立刻想起谢家如今的现状,只有谢王氏和钱嫂子,而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男主人谢老爷,叹口气道:“令尊泉下有灵,一定很为你骄傲。”   谢黎微笑,脸色和气得在,看不出心里情绪,扫过太子脸色,心道真想要谢老爷泉下有灵,目前可还不够。   他不会忘记,就在他第一次用出毓之散人这个名号的时候,同一年,谢老爷死在了宁安公主的命令之下。   这些年他没有提起,不代表他忘了这件事。   谢老爷即使可恶,也不该就那样失去生命。以前谢黎觉得自己斗不过宁安的公主身份,只能压抑情绪,期待科举做官,日后再来报复。现在嘛,宁安她不是真正的公主,谢黎觉得,他大可以提前将宁安拉下高位,让她知道人命的珍贵。   只是,太子毕竟和宁安一起长大,即使现在生她的气,觉得她不对,八成也不会想要让她給一个平民偿命。   还是他自己来,只希望宁安倒霉的那一天,太子不会太伤感。   ……   絮儿成了公主,暂住在周贵妃的宫殿。   谢黎和谢王氏钱嫂子等人则在太子在宫外添置的一栋别院暂住,必须等絮儿的公主府建好,一行人才能再见面。   对此,絮儿很是后悔进宫。   谢黎则是早有预料,因为絮儿身为公主,皇帝不可能允许她住在宫外随便一个院子里的,这也是他一开始不太愿意带絮儿来京城的原因。   还好,在公主府建造期间,谢黎得到皇帝的特许,可以自由地进出皇宫。   代价是,他要在工部做事。   以驸马的身份。   谢黎每天先去工部点卯,待上一两个时辰,和工部共同规划大运河的挖掘路线,还有百姓的赋役情况,确定运河要花费多少银子、多少时间、多少粮食等等。   这并不容易,工部老人排斥新人,即便谢黎是驸马也没用,何况这个驸马出现得太过突然,又不明不白的。谢黎用了很多时间,才让这些人信服他,和他一起和谐共事,甚至一度将他的意见奉为圭臬。   工部的工作结束后,谢黎有时候回家看书,有时候进宫,和皇帝或者太子一起用午膳,期间絮儿会一起来。   这也是让谢黎和絮儿彼此见面共诉衷肠的机会。   不得不说,皇帝这一招真的阴险,将絮儿留在宫里学习礼仪气度和各种课程,绑着谢黎为他做事,却占据了道德上的高地,许多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皇帝是个父爱泛滥的慈父,对新找回来的公主宠幸有加,连当年太后留下来的管事姑姑都送给了絮儿。   在这样一个前提下,宁安坐不住了。   “母后,你看看啊,这叫什么事?父皇完全不在乎我,对那个接回来的女人比对我还好!”   一大早,宁安就来皇后宫里请安,落座后,满腹委屈地抱怨。   把皇后心疼得不得了,看着宁安,连声安慰:“你父皇老糊涂,你有母后,母后不要她,只要你。”   不得不说,这句话安慰了宁安。   和前世一样,即便所有人都站在了絮儿那边,母后还是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里。宁安有了底气,接着抱怨:“太子哥哥也在那边……”   皇后面色一冷:“母后知道。”   她对太子的心情很复杂,因为太子是她最有力的后援,即使恼怒太子偏向絮儿,她也没有想过要问责太子。这几天,她只不过对太子的请安避而不见,想让他自己想清楚,明白哪一边更重要。   没想到,她不过拒绝了半个月,太子他今日竟然没有来请安!   皇后心里又气又慌,一边胡思乱想太子不来的原因,一边听说皇帝真的将絮儿养在了周贵妃的宫殿里,生怕太子经常去看絮儿,看在絮儿的情面上,会和周贵妃的关系融洽起来,一大早便在宫殿里转来转去思考如何应对。   她差点就出门去见太子,是宁安的到来拦下了她的脚步。有宁安的提醒,她再一次想起这件事,忍不住站起来道:“走,母后带你去东宫。”   宁安也不任性闹着不想搭理太子了,赶紧站起,挽上皇后的手:“儿臣陪母后一起去。”   皇后叹气:“宁安,你要是早点想通该多好。”   这几年来,宁安一直不愿意搭理太子,对皇帝也只是应付,皇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因为他们二人是天生的龙子龙孙,有自己的骄傲,不会一直巴着脸讨好宁安。   等到宁安日后出嫁,没有皇帝撑腰,光靠她这个皇后,在夫家的待遇肯定又不一样。   现在好了,宁安作天作地,太子直接从外面带了一个女孩回来做妹妹,疼爱得不得了,反而将宁安抛在脑后。   两人想到这里,对视一眼,默契地叹了一口气,吩咐人摆驾,又让小厨房端来一份汤水,带着去东宫看望太子。   到了东宫,却听宫女说太子不在,去陪皇帝巡视工部了。   两人皱了皱眉,决定在东宫等。   等到过了晌午,太子还没回来,皇后坐不住了,派人出去打听,这才得知,太子这些日子都在皇帝那里用膳。皇后脸色一顿,忍下心里对皇帝的恼怒,带着宁安去见皇帝。   两人到了皇帝寝宫外面,等待内侍通报。   这时候,皇后却见一个俊朗出尘、风姿无双的青年路过。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披着滚狐裘的披风,从远处缓缓而来,神情淡漠,飘渺出尘。   到了近前,他扫了她们一眼,还没说什么,就有内侍欢喜地迎上来:“驸马到了,快请进。今日皇上问了好几次,驸马爷怎么来得这么晚?”   来的青年正是谢黎,闻言笑了笑,淡漠的面容顿时生动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还不是皇上和太子殿下去工部,给我们留下一顿任务。不完成,工部的人怎么会放我走?”   内侍笑着:“辛苦驸马爷了,快进屋用点东西,奴才这就去命人传膳。”   谢黎应了一声,看了眼身边的皇后和宁安,应付地拱手行礼:“见过皇后和宁安公主,不过皇上急召,学生就先进去了。”   “等等!”皇后脸色奇怪,“为什么你不用通报?”   谢黎用一种同情的眼神扫了皇后一眼:“大概是皇上愿意见到学生,而那些需要通报的,则应该是皇上不愿意见到的人。”   皇后大怒:“你说什么?”   谢黎一笑,没再说什么,拱了拱手,径直在内侍的带领下进去了。   留下皇后,恼怒地询问另一个内侍:“这个人是谁?”   内侍不卑不亢地回答:“娘娘,这是宁絮公主的驸马谢黎大人。”   皇后沉下脸色:“果然和那个野丫头一丘之貉,不是什么好人。”   内侍没说什么,低下头,倒是一边的宁安回过神来,听到这句话,不高兴地道:“母后,您别这么说,这也不是黎郎愿意的啊。”   黎郎?皇后愣住,转过头看宁安,这才发现宁安脸色粉红,低着头,绞着手指头,一幅羞涩的模样。   皇后皱眉:“你和刚刚那个少年什么关系?”   宁安一愣,嘟囔道:“他本来该是儿臣的驸马,都是野丫头抢了他,我去理论,太子哥哥还帮着野丫头,将我打昏了带回来。”   “本宫怎么没见过?”   宁安骄傲道:“驸马人中龙凤,寒门出身,靠自己考上了状元……不对,他现在还不是状元,不过他一定可以考上状元的!”宁安坚定地说了一句,继续说,“母后你没有见过他也很正常,他又不是权贵子弟。不过驸马对儿臣很好,将来儿臣嫁给他,他一定不会偷偷纳妾的!”   皇后狐疑地看着宁安,为她话里透露的信息不解。   什么叫驸马对她很好,什么叫将来嫁给他?   “宁安,他既然已经娶了野丫头,怎么可能再娶你!你是不是癔症了。”   宁安不假思索:“那又怎么样,只要驸马不喜欢那个贱女人,将她贬为妾室,儿臣嫁给驸马,就是名正言顺的正妻!”   皇后愣住了,上下打量宁安,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皇后心里的宁安还是小时候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童真、贴心、古灵精怪,比起忙于政务的皇帝和忙于学业的太子,宁安才是她真正一手带大的孩子,她倚重太子却偏爱宁安,所以宁安不是公主这件事爆发出来后,她一力阻拦下了皇帝将宁安送回陈家的决定,坚定地站在宁安这边,针对想要抢夺宁安公主地位的絮儿。   可是,为什么宁安会想要嫁给絮儿的驸马?   就算驸马长得好,也是别人的。   她的宁安金尊玉贵,矜持高傲,什么时候成了一个要抢别人丈夫的可怜虫?还是说她就是想要针对絮儿而已,可是这样做牺牲也太大了。   皇后不明白,甚至觉得宁安是不是气糊涂了,才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她看了看周围,大庭广众下不好训斥宁安,忍下心里的古怪,思考回宫之后如何纠正宁安的想法。   这时,送谢黎进去的内侍终于出来了。   “娘娘,皇上吩咐了,等一下宁絮公主还要来用膳,怕您觉得不舒服,就不见您了,您请回宫。”   皇后“轰”一声火气冒出来,心里更加厌恶谢黎和絮儿。一个勾引她的宁安,一个突然冒出来抢宁安的地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皇上竟然为了他们,对她避而不见,更加可恶!   “本宫倒是很想见见宁絮公主,她回宫后,还一次都没有来本宫这里请过安,本宫正好看看这位宁絮公主是多么的金贵。”   内侍抬头看了皇后一眼,像是早有预料,点头道:“皇上吩咐,如果皇后娘娘不介意,也可以一起用膳。娘娘这边请,皇上在起居室等您。”   皇后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带着宁安进去。   走到起居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皇后眼里恼怒,迈步进去:“皇后,臣妾听说宁絮公主也在。这可稀罕了,宁絮公主原来竟然已经入宫了吗,这些天臣妾也没看见公主来请安,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   话语戛然而止,皇后看着絮儿,竟然在她脸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露出怔忪的表情。   太子起身解释,唤醒了她:“母后,儿臣这些日子每天都带着絮儿去给您请安呢,不过宫女说您生病了,病了好多天,也请了太医,不想将病传给我们,我们一直没有见到您。想必是这样,您才没有发现絮儿入宫,其实絮儿已经入宫十多天了。”   皇后愣愣:“是吗?我倒是不知情……”   她的眼神黏在絮儿身上,不舍得错开一下,错愕又茫然,目光满是震惊,嘴里喃喃道:“她为什么和我长得那么像?”   血脉相连不是说假话的,平时皇后觉得她和宁安已经足够亲密了,可是在亲女儿面前,她竟然有种更加贴心窝子的感觉。看着絮儿站起来,身形瘦削、弱不胜衣的模样,忍不住想起太子和她说过的,这个丫头这些年受过的苦。   “像,真的像……就是瘦了些。”   皇后的呢喃中流露出一丝怜惜,宁安听见,心里立刻警戒起来,挽过皇后的手臂,哀求般道:“母后,难道儿臣和你长得不像吗?”   宁安公主又不是皇后生的,怎么会像?站在一边准备布菜的宫女们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皇后很吃这一套,顿时回过神来,看了眼神情可怜、目光里满是哀求的宁安,心里复杂起来。   宁安只有我了,絮儿身边却有很多人……   皇后心肠冷硬起来,摸了摸宁安的脸,冷着脸继续道:“所以你们今日便不去本宫那里请安了?”   太子语塞起来,求救地看向皇帝。   皇帝夹了一筷子菜,漫不经心道:“都坐下,站着说话像什么样。”   对于皇后的胡搅蛮缠,竟然完全不予理会。   谢黎脸色露出淡淡的笑意,牵过絮儿的手,笑道:“父皇都说了,乖,坐下。”   絮儿对皇后有濡慕之情,从皇帝宣皇后进来,就一直紧张,手心都出汗了。可是皇后一进来就大肆扣帽子,训斥她,这会儿,絮儿心里已经哇凉哇凉,听到谢黎的话,委屈地看了谢黎一眼,垂着头坐下。   谢黎忍不住心疼,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心里叹气。   皇后的态度也在他的预料之外,不过,来了京城这么久,又有前世皇后对宁安的疼爱态度在前,他不算是非常意外,起码比絮儿接受得容易。   絮儿她……   或许天生没有享受亲生母亲的疼爱的命。   “别难受了,下次出宫,我们去看娘和干娘。”   谢黎在桌子底下捏着絮儿的手,轻声安慰道:“娘和干娘都很想你。”   絮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不一样,又觉得说出来太没有良心,点点头,声音闷闷道:“希望公主府快点建好。”   建好之后,她就要去和谢王氏、钱嫂子一起住,再也不去天天给皇后请安!   或许是听到絮儿的话,皇帝开口道:“再有三天就是除夕,宫中举办家宴,絮儿若是想念外面的人,可以让驸马带她们一起入宫赴宴。”   絮儿眼睛一亮,高兴道:“谢谢父皇!”   皇帝一笑,看了眼谢黎:“今日工部封笔,驸马不用再去工部,也好有更多的时间陪絮儿。不如驸马今晚就在宫里住下,免得来回路上浪费时间。”   谢黎有些心动,看看絮儿,想想还是摇头:“还是算了,学生家里还有长辈,虽然住在太子殿下的别院里,有丫鬟下人服饰,不过还是亲眼看着更加放心。”   皇帝也不强留,点点头:“你有了决定就行。”   他们三人其乐融融,太子也不甘寂寞插入其中,一顿饭吃了两刻钟,笑了好几次,和谐的气氛下,倒是皇后和宁安公主成了外人。   皇后和宁安握拳,看着他们四人,脸色僵硬起来。   皇后心里更是又酸又涩,没想到自己刚刚给了亲女儿没脸,对方立刻还以脸色,另外搬出别的长辈。   明明她才是絮儿的亲生母亲……   有些后悔,又有些妒忌,她强笑道:“皇上,家宴是臣妾负责,如今流程已经下去了,再加人是不是不太好?”   皇上随意道:“加两个人而已,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若是不行,将宫务交给周贵妃也行,朕看周贵妃几次代理宫务做的挺好的。”   打蛇打七寸,皇后顿时不做声了,看了眼絮儿,心里五味杂陈。   “母后……”宁安叫她。   皇后应了一声,勉强笑着和宁安说话。   宁安咬牙,心里憋闷,又不知道怎么发泄,对絮儿的怨恨更加浓厚。   难道,她连母后也要抢走吗?   宁安看向絮儿,新仇旧恨,眼里流露出刻骨的仇恨。 第138章   皇帝的宫殿,众人不欢而散。   宁安心里满腹牢骚,回到皇后宫里,看着皇后在家宴上添上两个座位,眼珠子一转,动起脑筋来。   “母后,儿臣想和驸马坐在一起。”   皇后手里的笔一停,看了眼身边的宫女姑姑,挥手让她们下去,转过头,皱眉看着宁安。   “驸马再优秀,也已经娶妻成亲,娶的人还同样是皇室公主,皇上绝不可能让你去做妾室,也不可能让宁絮做妾室!”   宁安愣住,一脸不解:“母后,儿臣不是和您说了吗,我没想做妾。只要贱女人死了,或者被贬为妾室,儿臣就是正妻。”   皇后胸口一窒,看着宁安,半天说不出话。   宁安露出迷茫神色:“是不是我这样做不对?”   何止不对!皇后在心里怒吼,险些怀疑自己护着宁安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为什么宁安会这样想?   宁絮可是她生下的孩子,就算她表示不喜,难道就能盼着宁絮去死吗?   皇后心情很是焦躁,又不好冲着宁安吼,略有些不耐烦道:“宁安,你……你先下去,母后要一个人静一静。”   宁安一愣,脸色迟疑问:“母后,你也不想理会儿臣了吗?”   “先下去!母后静一静。”   宁安表情僵硬,点头,站起来点头,惨兮兮道:“好,母后你静一静,儿臣先告退。”   她好像又说错话了?不行,要快点回去想个措施,挽回皇后的心。   当天夜里,宫里就传遍了宁安公主吃不下饭的消息。   宫女绘声绘色地转述:“宁安公主看都不看一眼御膳房送来的晚膳,好不容易吃了两口,又呕了出来。御医说是郁结于心,需要舒心静养,不然勉强吃下东西,也会腹中积食,对身体不好。”   “消息一传出来,皇后娘娘就去看望了,还留在宁安公主那里照顾她。不过也是奇怪,皇上和太子都没有亲自过去看,只派了人去看望,不知道宁安公主是不是……失宠了?”   是吗?凑热闹的皇子公主们对视一眼,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过,他们可不知道,宁安终于用了一次脑子,使用了苦肉计,唤回了皇后的宠爱。   宁安宫里,看着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宁安,皇后动摇的心再一次坚定起来,看着周贵妃宫殿方向的目光,愧疚又决断。   似乎,在提前向絮儿说对不起……   宫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絮儿有皇帝有太子有驸马还有周贵妃,声势太强。皇后站在宁安这边,想要护着宁安,让宁安的地位不受影响,没办法,只能将絮儿从高处拉下来。   因为她已经伤了一个女儿的心,决不能再伤另一个女儿的心。   ……   三日后。   宫廷家宴,荣华阁里坐满了皇亲国戚,后宫妃嫔。   这场宴会从一开始就透露出浓浓的硝烟味。   皇帝高坐中间,皇后和周贵妃伴在两侧,左手第一位是太子和谢黎,右手第一位是某位亲王。   而絮儿和宁安,则在下面一些位置上。   毕竟这场宴席是家宴,若是一味地照顾皇室嫡系,疏忽了旁系,一定会闹出风波,所以公主们便委屈些,让出地方给皇子们。   可是,众人的目光反而不时地往下面看。   无他,两位公主争奇斗艳,实在美丽得夺人心神。   宫宴最开始,是宁安公主陪皇后到,宁安公主穿着一身月华裙,款款走动间裙子犹如月光弥漫,容貌虽然普通,却也不乏几分尊贵的气质,很是引人瞩目。   有人细细数了,发现这件月华裙竟然有十色之多,纷纷赞叹宁安公主的受宠程度。   然后,宁絮公主陪着皇帝到了。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第一场比试宁絮就这样赢了。因为你想想,两位公主一前一后,陪着两位大佬身边,当然是看哪位大佬更厉害,哪位公主的地位越高啊。而皇后再尊贵,能有皇帝尊贵吗?   然后是第二场比试:衣着打扮。   宁安穿着十色月华裙,不巧,宁絮竟然也穿了一身月华裙,而且还是十二色的,工艺复杂、用色美丽,衬着本就容貌出众的宁絮公主宛若月下仙子,清丽脱俗,婉约动人。   凡人和仙子有的比吗?没有!所以第二场比试,宁絮公主又赢了。   最后是最简单也最直白的,容貌。   看看笑容幸福的宁絮公主,又看看脸色阴沉的宁安公主,这个也不用比了……   总之,这真是一场充满了硝烟味的宫宴开场啊。   絮儿还无知无觉间,已经将宁安压了个底朝天。皇后最开始打算给宁安撑腰,让她在宫中提升地位的想法也就这样破灭了。   皇后神色懊恼。   始作俑者谢黎却很平静,和絮儿一起站在皇帝身后,扫过在场诸人,神色隐晦不明。   “夫君,我先去入座了,你少喝点酒。”   絮儿甜甜地叮嘱了一番,谢黎收回打量皇后的目光,低头看了眼絮儿,温柔地嗯了一声。   絮儿不需要争,不需要学会宫里的勾心斗角,有他就行。   凡事想要踩絮儿一脚的,他一定让她们反被踩进泥土里。   入座之后,除了絮儿和宁安,谢黎也很受大家的瞩目。   他身为外姓人,坐在前排太子身边,加上近些日子在工部小有名气,据说很得皇帝看重,大家对他的好奇心,可比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公主多多了。   皇帝坐在高台上,端起一杯酒,看了谢黎一眼:“今日除夕,大家不要拘谨,便是出格一些,朕也赦你们无罪。尤其是驸马,千万要尽兴,不醉不归。”   底下的亲王郡王国公纷纷回应,一同饮下杯中的佳酿。   谢黎跟着抿了一口,对于这个时代的佳酿实在是没有感觉,沾湿了嘴唇便放下。   太子一笑,和谢黎说了句什么,让大家都看到了现任帝王和未来帝王对谢黎的看重,一时心情莫名。   皇宠加身,日后前途无量啊,众人心里委屈。   下座,谢王氏和钱嫂子经验不足,第一次进宫,虽然有谢黎的提点,还是不敢大意,皇帝说喝酒,她们就眯着眼,一股脑全喝了下去。   对于谢黎来说淡而无味的酒,对她们来说却很够味道了,喝完一杯,脸色顿时红了。   絮儿和她们坐在隔壁,担心地拍了拍两人的肩:“娘,干娘,你们不会喝酒就少喝点,意思一下就好。”   谢王氏微醺,结结巴巴道:“那,那怎么行?那可是皇帝啊!”   絮儿轻笑道:“娘,皇帝是很尊贵,不过,你和皇上还是亲家呢。”   谢王氏一想,点点头,像是清醒了一些,又像是更加糊涂了一点,呵呵笑道:“絮儿说得对,我儿媳妇可是公主。”   天知道絮儿的身份公布后,她有多庆幸自己没有言而无信,还是让谢黎和絮儿成亲了。这会子,她老谢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钱嫂子也来说话,喝了口酒,酒不醉人人自醉,自得道:“我也没想到,认下的干女儿有一天竟然成了皇帝的亲女儿。”   絮儿含笑拍了拍二人,没有说话。   不说话也能吸引一些人的注意力,比如斜对面的谢黎,比如隔壁的宁安,比如高台上的皇后。   谢黎在酒杯的掩饰下看了眼絮儿,眼里的无奈宠溺,几乎是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宁安本就在生气自己比不过絮儿,见到谢黎的目光,心里酸酸涩涩,委屈万分,向皇后投去了低落的目光。   那明明是她的驸马……   宁安或许一开始对于驸马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觉得她的东西不能给别的女人碰。这些日子,亲眼见证谢黎和絮儿的浓情蜜意,反而执念起来,一心想回到前世那样嫁给谢黎的日子。   不过她知道皇后不喜欢她念着谢黎,即便诉苦,也没有看谢黎,反而盯着絮儿看,让皇后给做主。   皇后脸色如常,放下手里酒杯,轻咳一声,吸引来大家的注意力后,高声道:“宁絮,你身边这两人便是你在宫外的亲人?”   絮儿不明所以地点头:“回母后,正是。她们一人是儿臣的婆婆,一人是儿臣的干娘,儿臣流落在外时,全靠她们帮忙才安然无恙。”   “是吗?本宫怎么听说,你曾是谢家的丫鬟?”   絮儿只是单纯,又不是傻,敏锐地听出了其中的恶意,心里难受的同时,条件反射地刺道:“儿臣流落在外,身份被人抢了,又被抢我身份那人的爹娘卖掉,侥幸得谢家收留,的确曾是谢家的丫鬟。”   皇后一噎,竟然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那个抢了絮儿身份,爹娘又卖掉絮儿的夫妇,可不就是宁安的亲生爹娘吗?   皇后咬牙,看着宴席上的人看宁安的目光不对劲起来,顾不上其他,赶紧接着道:“做过丫鬟也是情有可原,不怪你。不过,本宫听说驸马科举时,你们二人尚未成亲,你便男扮女装随行,夜里还睡在一起?本宫以为,这可有些不妥。”   絮儿愣住,条件反射地寻找谢黎的身影,不知道这个消息为什么会流出去。   谢黎倒是立刻想到了,当年他两次赶考都带着絮儿,而张家院子一共四间屋子,对面的考生并不是熟人,若是说出去也正常。   只是这个时候,对絮儿来说太不利。   堂堂公主,可以流落民间出身不好,因为这不是她的错,却不能自甘堕落,还未成亲便与男子同寝。   谢黎咬牙,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解决这件事。   谢王氏却喝醉了,咋呼起来:“娘娘,这话怎么说的?公主那时候明明已经嫁给了我家黎哥儿,这可是我和全村人共同见证的,只不过那时候黎哥儿要考科举,没钱办仪式,拜了天地就去官府备案,外人不知道罢了。”   皇后皱眉,竟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个意外。   他们竟然在举办仪式之前便去官府备案了?   事实上,只有四个人知道,谢黎和絮儿那时候压根没有备案,是谢王氏胡搅蛮缠罢了。因为正好在宫宴上,谢王氏只要信誓旦旦些,皇后也不可能等上几个月,派人特意去广阳府当地调查。   或者说,就算她们调查到了又如何,那时候宫宴早结束了,大家都相信了谢王氏的说法,皇后若是旧事重提,就是有病!   和他们想的一样,皇后虽然有意为难打压絮儿,却没有事先做好调查,谢王氏一说这话,她便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说起另一个。   “是吗?倒是本宫疏忽了。”   皇后不依不饶,转而攻击谢黎,还找上皇帝搭腔,笑盈盈道:“对了,皇上,你知道驸马的家在何地吗?”   皇上喝了口酒,没说话,一点也不给面子。   皇后脸色僵了僵,坚强地一个人笑了笑,继续说道:“臣妾没了解之前,还真的想不到,原来驸马爷竟然是广阳府人士,说起来,臣妾当年也去过呢。广阳府有个通州,最是繁华之地……臣妾听闻,驸马的爹就是在通州过世的。”   并不,谢老爷是在湾头村外过时的!   皇后提起这个话题,其心可诛。   一方面,公开了谢老爷的过往和污点,无限放大,足以将谢黎和絮儿的名声一起拖累,另一方面,用谢老爷的死刺激谢黎和谢王氏,将两人一击必杀,没功夫辩解。   谢王氏也如同皇后预料的那样,脸色恍惚,一时没有及时辩解。   只剩下谢黎……   谢黎笑了笑,回想起他前几日通过太子联系上吴中用的事情,不得不说,有些事情必须要谋而后动。   比如他从吴中用手里拿到了宁安肆意妄为、谋害百姓的证据,可不就正好派上用场吗?   见谢黎不说话,皇后有些得意。   皇帝终于看不下去,冷脸扫了皇后一眼,冷漠道:“朕竟然不知道,朕的皇后成了坊间的百晓生,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好奇。”   皇后脸色一变,看着大家投来的异样目光,知道新春过后,宫里宫外又要流传起她失宠的事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冷笑道:“皇上,臣妾也是关心宁絮公主的终生大事,她本身就名气不好,从宫外回来,举止粗俗,若是还嫁一个家世有污的举子,臣妾这个做母后的岂不是太不称职了吗?”   皇帝没有说话,看着皇后,锋锐的眼神似乎能够将皇后心里的想法看透。   皇后脸色白了白,险些放弃。   正在这时,谢黎有了回应。   只见他和太子说了什么,太子一愣,点点头,起身拱手表示要离开一下,带个人回来。   没过一会儿,吴中用便带着几个侍卫,出现在宫宴下属。   这个时候,宫宴的味道已经变了,但是没有一个人阻止,全都在兴奋地等待吃瓜。   “扑通”一声,吴中用带着人跪下,开口道,“ 臣见过皇上皇后太子和列为大人,有一件事,臣良心难安,这几年一直压在心里,必须要和大家说出来。”   宁安有了不详的预感,站起来怒斥:“你疯了,你想做什么?”   她不说话不站出来,大家可能还没那么快联想到她身上,这时候,她跳出来,大家已经默认了吴中用要说的人就是宁安。   宁安忍不住哀求地看向皇后。   她不能,不能让这个消息暴露出来……   她杀了驸马的父亲。   天知道,当她发现那个被侍卫打得半死的老人和谢黎长得相似时候,心情是什么样子。当她发现老人也姓谢,有个儿子名叫谢黎的时候,心情又是怎么样。   总之她后悔也晚了,只能让人将还没死的谢老爷偷偷送回湾头村,希望掩盖这件事。   谁知道谢老爷竟然会在村口,因为忽然下雪而冻死……   这是宁安难得一次的后悔,生怕这件事被人知道,回宫之后乖巧了很长一段时间,生怕做出的事情被人发现。   如今过去了四年,她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压下去了,不会再有人知道。   为什么谢黎要揭开,要带着她的侍卫,将她的名声拖下水?   经过皇后这几日的教导,她已经知道即便她是公主,杀人也是不对的。   或者说,她想要杀人可以,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现在却被谢黎知道了……   吴中用似乎听不到宁安心里的恐慌,继续道:“四年前,臣随宁安公主一起前往通州,到达通州后,臣请假去见了朋友,回来才发现,公主竟然命人将一个百姓打得半死后,又送回了对方家里,害得受重伤的百姓路上颠簸致死。”   “这个受伤死去的百姓,便是驸马的父亲。”   “轰!”皇后心里一声震动,整个人都傻了。   她揭开谢黎的面子,试图让谢黎名声扫地,结果反而是宁安成了杀人的狠毒女人?   而且,为什么宁安没有将这件事提前和她说,若是知道谢家的老爷是宁安杀的,她疯了才会主动提起!   皇后脸色后悔,皇亲国戚则好奇地打量这位胆大包天、敢于随意杀人的宁安公主如今是什么表情,却见宴席上,谢王氏蹭地站起来,举着手,冲宁安公主的脖颈掐过去。   “竟然是你杀了老爷,你杀了我的夫君!”   宁安公主惊恐地避开,狠狠推了谢王氏一把:“滚开,滚开!”   谢王氏被推到地上,加上情绪激动,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絮儿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担心地高声叫了一句谢黎,扑上去查看谢王氏的情况。   谢黎担心地站起来,扫了宁安一眼,冲上前和絮儿一起探查谢王氏。   明明只是普通的一个眼神,宁安却委屈地哭了出来,大叫道:“你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想的,谁叫他在我的马车外面路过,还敢看我,我一时生气才叫人打他,我不是故意的……”   “谢黎,我喜欢你啊,为什么你要娶了那个女人,还把她带回来碍我的眼!”   “我才是你的夫人,你是我的驸马,我们很恩爱的啊,你忘记了吗?”   宁安公主受到刺激,似乎有些神态癫狂,分不清前世和现实,嘴里喃喃着乱七八糟的话。   宫宴,彻底乱了。   ……   皇帝表示很后悔。   身为宫里的主人,他自然知道皇后要搞絮儿和谢黎。不过,一开始絮儿占据上风,他便没有开口说什么,存心想让皇后丢个大脸,彻底死心,以后别再搞事。   后来皇后换了攻击对象,说起了谢黎的家世。   皇帝以为这是一个用来施恩给谢黎的好机会,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什么话都没说,等着谢黎出现窘境,再开口援救谢黎。   结果谢黎开口就爆了一个大事,弄的宫宴一塌糊涂。   皇帝表示很后悔,并且迁怒到了皇后和宁安身上。   一气之下,他夺去了宁安的公主封号。   一个随意杀害百姓,以百姓的性命取乐的公主,本身也不该继续享受公主的身份,更别提她的身份还有问题。   而搞事的皇后,皇帝揉了揉太阳穴,下旨皇后禁足半年。   没办法,太子是皇后所出,为了朝廷稳定,他不可能对皇后做什么。   皇后也是知道这个原因,才屡次挑战他的威严。   只可恨他身为堂堂皇帝,反而还要居中调和,又要顾忌皇后的面子,又要安抚谢黎和絮儿,还要封住宗族的嘴,让那些来参加宫宴的皇亲国戚别乱传消息。   皇帝非常憋屈!   圣旨送到二人手上,听说皇后沉默接受了,而宁安……再一次的绝食了。   不过这一次,皇后禁足,没有皇后着急地去安慰她,她爱吃不吃,不吃的话,正好便宜底下的宫女。   吃就吃,宫女们还要在屋檐下聊天:“不愧是给公主用的膳食,味道真得太好吃了,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吃,可惜也是最后一次吃了,屋子里绝食的这一位就不是公主,明天肯定没有这么好的膳食送来了。”   “这么一说很有道理啊,可怜我们好不容易吃上一次御膳房的东西,跟的主子不给力,马上就没有了。”   宁安躺在床上,听着屋外传来的动静,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和茫然,不明白为什么她重活一次,过得竟然还不如上一世好。   那时候,她至少有母后的疼爱。   现在,连母后都不要她了……   宁安心里很迷茫,似乎是后悔了,又似乎是不甘心,恨不得死掉之后再重来一次。可是又怕死掉就真的死掉了,再也没有来重来的机会。   这时候,屋子外来传来通报的声音。   太子来了。   ……   谢王氏清醒之后,一直想着遇见宁安公主。   “我要是没晕该多好啊!”她不断叹气,明明四年过去,谢老爷在她心里的影子也淡去了,却还是很想给谢老爷报仇。   毕竟是二十年的夫妻,那个混蛋还给了她一个好儿子。   谢黎无奈叹气:“娘,你想要亲手杀了宁安几乎不可能,别再想了。除非你愿意我们谢家全家都因为这件事受牵连。”   谢王氏表情郁郁,叹气道:“娘心里明白,就是说着玩的。”   宁安不是金枝玉叶,也是皇室养出来的公主,便是一点面子情,皇帝皇后也不可能让宁安给谢老爷偿命。   谢王氏叹气:“谁叫那个贱女人命好呢?”   抢了她儿媳妇的身份,害死了她的夫君,愣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夫人,宫里絮儿传来消息,宁安那个贱女人要去和亲了。”   钱嫂子兴奋地冲进来,握着谢王氏的手,高兴道:“这下好了,夫人你别再生气了。那女人去了草原,一定生不如死,比我们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谢王氏一愣,抬头看钱嫂子:“怎么回事?” 第139章   不止谢王氏有这个疑惑,谢黎也有。   怎么回事?   难道皇帝嫌弃夺去宁安的封号还不够,打算废物利用,送她去草原部落为两邦友好建设继续发光发热?   肯定不是!   谢黎抛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可笑念头,表情沉凝,认真地思考真相。   前世的这个阶段,压根不曾听说皇室公主去草原和亲这件事,如今好端端的,为何会凭空出现岔子?   如果是他的到来,还有宁安公主的重生造成了蝴蝶效应,至少也该有个前提。   谢黎神色不属,想了半天没有想出宁安忽然和亲的原因,忽然想到什么,招手叫来下人,命人去宫里打听到底是么回事。   “打听这个做什么?”谢王氏不解,“她去了正好,最好是死在草原上不要回来!”   谢黎坐下,解释道:“儿子觉得其中有古怪,还是了解清楚最好。”   谢王氏皱眉:“既然如常,你有事便去忙,一定要弄清楚。”   被谢黎这么一说,她也觉得不对劲,如果宁安公主和亲草原,岂不是还成了为皇室牺牲的巾帼英雄?   这可不行!谢王氏回过神,连忙推着谢黎出门弄清楚这件事。   谢黎应了一声,起身,让谢王氏继续静养,一个人回到书房,陷入沉思中。   思考良久,他更加确定:不对,其中一定有问题,却想不明白那里有问题。   次日,宫里递出消息,谢黎终于明白了问题在哪。   宁安公主竟然是主动要求和亲草原的!   太不对劲了,就宁安公主这骄奢淫逸的性子,别说和亲草原,便是去草原上和图尔部落的人待一天,她都会疯,怎么可能主动提起和亲的事情?   谢黎不得不让人再探,希望得到准确的过程。   后来才得知,原来,宁安公主和亲要去的地方是图尔部落,嫁给年近四十的图尔单于为继妃。   事情发生的经过则是这样的:昨天,宁安被关了起来等待处理,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叫着叫皇帝,表示她愿意去图尔部落和亲,巩固大夏朝在草原上的威严。皇帝放她出来见了一面,密谈两刻钟,答应了她的请求,很快发了信往图尔部落去,只等图尔单于来京城求娶宁安。   图尔部落是大夏朝属地,图尔单于仰慕中土文化,早在五年前便上书求取大夏朝公主,为此五年来一直没有续娶,只是皇室公主数量并不多,皇帝也没有想过要用女儿去和草原部落加强联系,始终没有应允。   直到近些年来,图尔部落隐隐偏向了塞北蛮族,皇帝放不下心,多次和图尔部落的单于沟通,试图将他的心思留下。   这次终于有公主自愿和亲,皇帝便没有拒绝。   而宁安做出这个选择……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太高明了,绝地翻身,从罪人变为两邦的和平大使,从今往后,连皇帝都不能随意发落她,因为她将成为图尔部落的女主人,发落她就代表着对图尔部落不满。   她甚至还是宁安公主,并没有夺去封号,并且还加了两个字,更名为莼容宁安公主,地位瞬间拔高,成了民族英雄般的传奇人物,连京城的百姓都在赞赏宁安公主的果断。   最关键的是,她脱离了大夏朝。   谢黎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听着下人跪在面前转述完情况,挥手叫人下去,摸着下巴,露出嘲弄的笑意:“她这是要逃走?”   害怕他动手报复,决心离开大夏朝?   如果是这样,不得不说宁安的第六感很准,他的确打算在日后的日子里收拾宁安公主。不过,宁安的脑子可没有那么清醒,是谁指点了她?   谢黎略一思考,甚至都不用仔细想,就知道无非是宫里那几个曾经对宁安公主很看重的人。皇帝、皇后、太子。   其中,又以太子最有可能。   宁安杀了谢老爷,若是留在大夏朝,以谢黎这个记仇的性子,总有千万个法子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要活命,唯有离开,前往异国他乡。   而异国他中,又以图尔部落最为富庶,距离大夏朝最近,天气和环境都向大夏朝靠近,不用适应高原反应。   如果是太子想出这一招救下宁安,不得不说,他也是用心良苦了。   ……   宫里。   太子从宁安的宫殿里出来,又去了一趟皇后宫中。   皇后如今已经禁足,但是这不妨碍太子见她,甚至比起以前还有重重的宫女太监把关,需要获得皇后允许,如今还要简单些。   太子进去,冲皇后请安,和她说了宁安将会去图尔部落和亲的事情。   皇后的反应很大。   “你说什么?太子,你,你莫不是疯了?为何要逼宁安去草原和亲?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便是犯了再大的错误,也不该去草原!”   在皇后的心目中,去草原甚至比流放岭南还要可怕。   至少岭南还在大夏朝境内,若是年纪大了,还有可能落叶归根、回到故乡。去草原的话,出来一趟便耗费巨大银钱,想要频频出来,任是图尔单于,也享用不起这样奢侈的对待。   后来听太子说清楚了为什么让宁安去和亲的理由,皇后才冷静下来,只是还有些半信半疑。   “区区一个寒门子弟,需要这么忌惮?”   太子苦笑:“母后,谢黎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如今父皇在位,对谢黎宠信有加,未来二三十年内,他只要不犯下谋反的大罪,必定一路高升,位极人臣,到那时候,儿臣见了谢黎也要和和气气,不敢触其锋芒。而儿臣,却至少还要三十年才有可能继位,那时候,谢黎绝对是儿臣最大的敌人。”   “宁安杀了他的父亲,留在大夏朝,势必会被报复,只有去图尔部落才有可能逃过一劫。”   皇后愣了愣,问起另一个问题:“宁安愿意去图尔部落吗?”   “宁安这次……总是清醒了几分,已经答应下来。”   皇后一愣,眼里怅然若失,摆手道:“罢了,你们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就按你们的主意办,本宫懒得管了。”   儿女大了,该自己撑住场子了,她也没有精力再去保护他们。   只是……   皇后想问问絮儿情况如何,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   就这样。   新春刚过,图尔部落的人冒着风雪前来京城,接走了宁安。   宁安出行的时候,引起了小范围的围观,京城里人人人都想看看这位为了两邦友好而自愿奉献的公主长得什么样子。   就这样,趁着人多,谢黎在送亲的队伍里做了一个小小的手脚。   这个手脚并不会导致太严重的后果,会导致宁安在路上染上风寒。   风寒是大病,只能靠撑,撑不撑的过去都是命。   这也是宁安的最后一个考验,图尔部落山高路远,若是宁安公主能够熬过漫漫长途,到达地方仍侥幸不死,就算她命大,放她一马也无妨。   ……若是通不过,正好到了图尔部落,葬在图尔部落的王陵里,也算是给谢老爷一个交代。   ……   解决了宁安这个大麻烦,絮儿的公主府快要竣工了,谢黎天天往公主府和宫里两处跑,和絮儿一起设计公主府的装饰。   “还有两个月,公主府便竣工了,目前房子和家具已经打好放进去了,只差一些小装饰,比如公主府里的花草树木,都要我们自己决定。”   “好啊,我们一起看看。”   絮儿经过宫廷培训,不仅礼仪气度有了很大进步,性情也开朗许多,敢于向谢黎提意见了。   她和谢黎一起翻公主府的草图,看到一处,露出催促的意味:“夫君,你快记上,这里要添一丛玉簪花,夏日凉风习习,我们在书房看书的时候,正好可以打开窗子,闻到外面淡雅的花香。”   谢黎嗯了一声,在草图上勾出一个圈,写上玉簪花三字,然后问:“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絮儿一愣神,想了想,问道:“书房南面要不要植一些绿竹,用来遮阴取静?”   谢黎勾了一笔,写上字,取出另一张草图:“书房够了,接下来是你的正房的布置,有什么要求要一步到位,免得日后填补麻烦。”   絮儿笑着答应一声,挨着谢黎的肩膀,靠坐在他怀里,绞尽脑汁地苦思。   谢黎皱了皱眉,感受到她紧紧贴紧自己的娇躯,叹了口气,推开了些许:“老实站着,你夫君是个正常男人。”   正常男人和妻子分开两个月,身体难免紧绷。   絮儿一开始还没听懂谢黎说什么,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推开的距离发呆,露出些许生气和惶恐并存的模样。等到回过神,听懂了谢黎的话,忽然扑哧笑出来,趴在谢黎怀里,搂着他的脖颈,笑得一顿一顿。   “夫君,你怎么那么可爱呢?”   可爱?你怕是忘了教训!谢黎板着脸,手沿着絮儿的腰线危险地上移:“公主府建好,我让你知道我到底可不可爱。”   “不要脸!”絮儿羞臊地锤了谢黎肩膀一下,却没有躲开,反而依赖地靠在他身上。   谢黎没说什么,叹了口气,松口放在她腰上的手,由着她污蔑自己。   毕竟,这里可是宫里,还是在皇帝和起居室外面,他什么都不能做。   谢黎脸色正直,语气随意又道:“这可不是不要脸,我是让你检验一下罢了。”   絮儿不肯抬起头,趴在他的肩窝里,撒娇般骂道:“臭夫君。”   谢黎终于哈哈一笑,放过了她。   半响过去,谢黎几乎以为她靠在自己肩膀睡着了,却听见她忽然语气变得低落,喃喃道:“夫君,我好想和你回家啊。”   谢黎一愣,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不就马上要建好公主府了吗?到时候,我们就能住在一起了。”   “嗯……”   絮儿轻轻地应了一声,仰起头,看着谢黎。   谢黎心里一动,望着她粉色的唇,轻轻地贴上去,咬了一口。   “唔。”   絮儿发出一声惊呼,不等她说什么,谢黎转瞬变得温柔,唇齿相依,带着无限的爱怜和温柔。   絮儿立刻乖顺下来,闭着眼,默默配合谢黎。   可惜,总是不得法,几次咬到谢黎的舌头。   谢黎心里叹气,推开沉迷其中的絮儿,脸色严肃极了:“我最后再说一次,不准咬人!”   “夫君……”絮儿撒娇般扭着身体,想要挣脱谢黎,又感觉委屈,“我没有咬人。”   是的,她没有咬人,她只是技术不佳。   唉,谢黎叹气,捏着她的下巴固定住,再一次贴上去。   “跟我好好学,再出错,我下次就不客气了。”   絮儿眼里露出迷惑的眼神,很快失去了自己的想法。   夫君……好霸道啊。   ……   公主府的摆设定下来之后,全部有宫中内务部门填补完全。   很快,公主府就快要大功告成。   不过在那之前,谢黎还有另外一个大事要忙。   他又要考试了。   冷冬一过,天气稍微有点回温,谢黎辞去了工部的职务,除了固定时间进宫去看絮儿,其余时间都在家赋闲读书,准备春闱会试。   春闱在京城举行,由礼部督办,一共要考三场,每一场三天,考题在四书五经和其他诗文策论中选。   春闱是一件大事,即便谢黎现在已经是驸马了,这世道,对于有功名的人还是不一样。   为此,痞懒许久的谢王氏和钱嫂子再一次进入了备战阶段,一天十二个时辰围着谢黎转,务必让谢黎过得舒舒服服。絮儿不能待在谢黎身边,天天叫人从宫里送汤水出来,某次甚至还从宫里出来,看了谢黎一天,叮嘱谢黎不要太紧张,如果不会,随便写写就好,他们还可以等三年之后。   谢黎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怎么能随便写写,自然要全力用功。”   考试九天,能够一次解决就一次到位,因为他懒得再费这个功夫来参加会考了。   会试在在三月初九开始,京城的天气还未变暖,依旧很冷,谢黎穿一身单衣,坚强地走进了考棚。   如常三次考试之后,第二个月放榜,谢黎的名字再一次高高地挂在榜首位置,成为大夏朝最年轻的会元。   之后又是殿试,不必说,谢黎的才华早已折服了皇帝,获得丹朱御笔点为状元,荣获大三元,同时还是大夏朝最年轻的状元和大三元记录者。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谢黎骑着马,和榜眼探花一同游街看花,然后去赴琼林宴。   琼林宴设在皇家御苑里,本是太后当年颐养天年的地方,太后过时之际赐给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不爱举办宴会,荒废了这出园子。   皇帝要在御苑里设宴,大长公主才让了出来,借给皇帝用。   至于为什么要在这里设宴……   没办法,这一处园子,曾是太后老人家给人做媒的著名场地,这几日,絮儿天天请求出宫见谢黎,担心谢黎。   只是公主府还有最后的收尾工作,不能疏忽,皇帝就想在皇家御苑里安排两人见上一面。   皇帝坐在园子里,向不远处的花楼看了一眼,露出笑意。   絮儿这丫头,还真是眼巴巴地等着驸马啊。   不一会儿,宣今科举子们入宴会。谢黎穿着一身进士冠服,大红罗袍从外面带头缓缓走来。   其他人穿起来特别奇怪的颜色,谢黎穿在身上,却是一个翩翩有理的君子模样,衬得他面如冠玉,英姿勃勃。   若不是宫女们都知道这是驸马爷,早就扑上去了。   “公主,驸马爷在那里呢。”   花楼里的宫女指着谢黎说,絮儿有些生气,哼了一声:“我看到了。”不用你说。   絮儿又不是傻子,身边宫女被谢黎迷住了的神态如此清晰,她怎么可能没发现。   可是又不好训斥她们,让她们闭上眼睛,只能发发火了。   就在这个时候,正在给皇帝请安的谢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遥遥地看了一眼花楼,露出一个淡淡道温柔笑容。   絮儿……   他嘴巴张合,无声地叫了絮儿的名字。   絮儿看见,脸色一红,心里终于满意了几分。   就这样,絮儿一直在花楼上看着谢黎,看他和其他学子一起给皇帝敬酒,看皇帝走后,他带着学子继续讨论诗词,然后借口有些不舒服,提前退场。   “怎么看不见驸马了?”   身边的宫女又在开口,絮儿心里嗤笑,十分骄傲地想,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来找我了。   她转身打算下楼,刚刚走到楼梯面前,就看见熟悉的红色身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叫出他的名字。   “夫君。”   ……   琼林宴之后,按照旧例,新科举子们受封之后,有一个月的时间回家报喜。   毕竟,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啊。   皇帝大方地让吏部批了其他学子的假,然后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谢黎调去工部,继续之前还没完成的工作。   谢黎笑笑:“皇上,臣还要回家祭祖呢。”   这样大的喜事,谢王氏一心想要回家告慰祖先,家里出了一个状元郎文曲星。   再加上,去年来京城太过匆忙,谢黎也有想要回家一趟的想法,这才答应了谢王氏。   “臣来见皇上,是请求接公主一起同行的。”   皇帝沉默下来,脸色含怒地看着谢黎:“你再说一次。”   谢黎扫了眼皇帝,拱手再说了一次。   “再说一次!”   谢黎叹气,不过还是按照皇帝的话,又说了一遍。   皇帝:“……”   怎么会吓不住他呢?   皇帝暗恼,盯着谢黎半天,无奈答应:“去,望爱卿早日回来。”   谢黎拱手道谢。 第140章   从京城回广阳府,二十来天的路程。   谢黎请旨带着絮儿一起上路,两辆马车,他们占了一辆,谢王氏钱嫂子坐在另一辆车上。除此之外,还有皇帝派人保护两人的二十个侍卫,以及絮儿的两个贴身宫女。   看起来人数并不多,真的要出发,才发现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加上行李,硬是用了整整三辆马车。   这样算起来,他们只不过回家一趟,竟然耗费了五辆马车。   古代出行的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也就这一次了。只等谢黎回家,打理好在广阳府的事情,就会专心地待在京城,为升官照顾絮儿而孜孜不倦。   三天后,辞别皇帝太子,一行人悄无声息地上路。   和来京城一样,路上马车颠簸,生不如死,大家都折腾得够呛。   包括絮儿在内的三位女士,都有些晕车,其中又以絮儿最严重。   走到半路,絮儿终于忍受不了,脸色苍白吃不下饭,拉着谢黎的手要求停下,找个地方歇歇。   谢黎摸了摸絮儿的脸颊,感觉手感有些瘦削,皱眉道:“我早就让你听话,在路上歇一歇,非要固执……”   絮儿露出委屈神色:“昨天真的能忍,今天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了。”   谢黎闭眼,也很后悔:“我的错……”没有强硬地逼着车队停下来。   出京城后,谢黎就看出了絮儿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可是絮儿怕耽误谢黎的事情,加上身体并不算很难受,便固执地撑着样子装没事人,死活不让马车停下。   谢黎无奈,只能叫车夫慢一点,再慢一点,不着急回家,试图缓解絮儿的症状。   当然,即便如此,絮儿的身体还是不好过,谢黎心里看得也很心疼。   现在絮儿愿意停下来,他求之不得。   当天夜里,四人就在嵊州停留了下来,入住城里最大的客栈。   谢王氏和钱嫂子的症状轻一些,吃过东西就睡觉去了,只有絮儿吃不下东西。   谢黎让絮儿在屋子里休息,自己去后厨一趟,用空间灵泉水煮了一锅稀粥,端回房间,和絮儿道:“来,吃点白粥,吃完之后好好睡一觉休息。”   絮儿脸色萎靡地躺在床上,神态柔弱而楚楚可怜,只有看到谢黎出现时,眼睛里才会流露出些微的星光,打起精神,语气微弱撒娇道:“我要你喂。”   谢黎望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盛出白粥坐到床沿,单手有力地环着絮儿的腰,架起她靠在怀里,又细心地吹凉了一勺白粥,喂到絮儿嘴边。   “张口。”   絮儿听话张开嘴含了一口,心里甜滋滋的,寡淡的白粥也吃出了一股子甜味,仰着纤细白皙的颈子,一脸幸福道:“夫君真好。”   谢黎哭笑不得,看着怀里撒娇依赖的女孩,柔声道:“别闹,好好喝粥。”   絮儿哼了一声,乖巧又快速地干掉了一碗白粥。   谢黎打算再来一碗,被絮儿苦着脸拒绝了:“不要了,我吃不下。”   少女依赖而可爱地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谢黎嗯了一声,没有逼着她吃,放下碗筷,拿起另一付放在桌上的碗筷,将剩下的白粥吃干净,然后一起收拾了交给小二清洗。   絮儿窝在床上看他的动作,一双眼不错开地盯着他。   谢黎回头看见,微微一笑,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刮了一点搽在絮儿的太阳穴上,给她按摩,轻声道:“现在可以闭上眼睛睡了。”   他的手法熟练,轻柔而细心,带着热度的手指在太阳穴上打着转,配合上他低沉磁性的嗓音……   絮儿愣了愣,忽然笑开,闭上眼,无比安心地睡着了。   一刻钟后,确认絮儿熟睡,谢黎松开手,盯着絮儿的睡颜半天,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吹灭了蜡烛,脱衣上床,揽过絮儿的身体,和她一起休息。   两人脑袋靠着脑袋,身体挨着彼此,仿佛连体婴一般和谐无间。   ……   睡眠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日上三竿清醒,絮儿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吃得下正常的饭食,也有了人烟儿气息。   谢黎照旧给她按摩,又用灵泉给她泡了茶,让她喝了,才给她准备早膳。   絮儿很乖,坐在床上看谢黎走来走去,谢黎让吃什么吃什么。   等到谢黎忙完,她眼里的甜蜜骄傲几乎要溢出来了。   夫君怎么会这么好,事事亲力亲为……   谢黎看见,摸了摸絮儿的脑袋:“今天在家休息,还是?”   “夫君……”絮儿哀求,眨了眨眼睛,“嵊州看起来很有趣,我们出去逛逛。”   谢黎定了三天的客栈,打算三天后再启程,给絮儿时间休息。   现在絮儿提早缓过神来,憋在客栈里有些无聊,看着谢黎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所以提出了这个提议。   谢黎审视地打量絮儿,见她脸色稍有一些苍白,但是看起来并不严重,眼神清亮有光,嘴角笑容甜美,点了点头:“想出去逛就去。”   絮儿立刻高兴地蹦了起来,在谢黎的照顾下换了一身浅粉色的襦裙,拉着谢黎出门。   嵊州是大夏朝文风最昌盛的地方,人杰地灵,风景如画。本朝建立之后,出过数位大诗人、大词人和书法家、画家,在夏朝拥有不可替代的地理意义。   比如当代大书法家曹文光,就是现在嵊州人的骄傲。   曹文光今年五十一,博众家之长,在十年前推出了自己研究出来的独特书法字体,被称为曹体,被天下书法爱好者奉为瑰宝。   谢黎在宫里看过曹文光的墨宝,对方的确有一手,字迹狂放大气,肆意挥洒,也可以看出作者心里的大气,若是流传下去,想必又是一位名流千古的书法大家。   谢黎也很好奇曹文光这个人,该是多么的有才华,才能自创字体。   没想到……   谢黎看着前面的背影,露出讶异的神色,自问道:“前面的难道就是曹文光?”   曹文光做过官,因为受不了官场拘束而辞官回家,后一直待在嵊州没有离开。   谢黎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这么好运,刚刚要出门,就在客栈外的大街上遇见曹文光。   不等谢黎有反应,已经有人先叫住了曹文光的名字。   “曹兄,你稍等一步,等我一起。”   忽然冒出来的这名中年男人,似乎和曹文光很熟悉,言语中一点不见陌生,越过谢黎和絮儿,朝着前面快跑而去,叫住了曹文光。   曹文光停了下来,转过头,和那名中年男人说了些话,两人一唱一和地进了客栈对面的茶馆。   谢黎一愣,牵着絮儿的手条件反射追上去。   茶楼看起来专门做学子的生意,墙上挂满了提升格调的书法作品,其中又以曹文光的最多。   一到茶楼,曹文光高声笑了一声,和早就在等待的几位客人一起寒暄起来。   谢黎这才发现自己没必要进来。   他想要退出去,小二已经热情地迎上来。   谢黎一顿,不好再退出去,在小二的照顾下,拉着絮儿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来,点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   “夫君,怎么了?”   谢黎的全部操作絮儿都看不懂,好不容易落座,眨了眨眼,疑惑地盯着谢黎。   谢黎叹气,摇头笑了笑:“好奇罢了。”   他这几个月来,留下过不少的作品,送给曾经帮他作证的吴中用,送给太子,送给同科学子,送给工部同事……这些人只要爱好书法的,都会夸他书法出众,和曹文光都差不了多少。   谢黎心里大概是有些好奇曹文光这个人的,不然也不会追上来。   絮儿一脸迷惑,这时候,曹文光桌上的一群人已经开始说话,谢黎转头放了一分注意力在上面,絮儿见状便没有说话。   两人安静地听了一耳朵,才知道他们是在点评一张图的字如何。   “画作还有些稚嫩,不过书法已经是大成了,不知道是哪一位大师留下的墨宝。”   “这里不是有题名吗?我看看,毓之散人……有谁知道毓之散人是谁吗?”   “这个人并不出名,但是我见过他的字,字如其人,非常的漂亮。”   听到这里,谢黎愣了愣,和絮儿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没想到,他竟然也有了知名度。   谢黎站起来,走到曹文光等人桌前,拱手道:“刚刚听到列位在讨论在下,在下厚颜,前来拜访。”   一行人先是惊讶,听到谢黎自报家门后,更加震惊,对视一眼,立刻看向了曹文光。   曹文光笑了一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毓之散人未免也太年轻了。”   一见如故或许就是这样说的……   谢黎和曹文光聊得很投机,后来还一起合作,留下了两幅墨宝,相互赠送,一人收藏一副,作为初次见面的礼物。   之后几日,絮儿身体恢复得很快,谢黎还是不放心,特意在嵊州停留,又和曹文光见了几面,成了忘年交。   就这短短几日,他和曹文光相互点拨,书法更上一层楼了。   没想到,这趟嵊州之行,竟然还意外地让谢黎多了一个书法上的朋友……   ……   离开嵊州,谢黎继续回家。   剩下的路程马车走得慢一些,絮儿没有晕车,安安生生地回了广阳府,换船回到长今县湾头村。   朝廷的封赏和诏书还没下来,县里人目前没人知道谢黎考上了状元,谢黎暂时也就懒得和谢家族老说,而是直接捐了三百两银子用于购祭田,在家里等待诏书。   不过,也不知道谁走漏的消息,许多当初来参加谢黎成亲流水席的商户都知道了谢黎回来的消息,接连几日,都有人上门来拜访。   实在是谢黎当时离开得太急,这些人没有一个知道谢黎行踪的,又在谢黎身上押了大注,可不着急谢黎去干嘛了吗?   “解元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去年来谢家拜年,见房门禁闭,我还以为解元老爷你出事了呢。”   “是啊是啊,谢解元,你这是去哪了,好长时间没见过你了。”   谢黎笑了笑,解释道:“陪夫人去访亲去了,在岳丈家里过了个年,一时疏忽,忘了和大家说。”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谢解元不回来了呢,”   只要谢黎回来,大家就没有再担心了,纷纷松了口气,然后转头一看,嗬,谢家这彪形体壮的二十个青年是怎么回事?   谢黎不打算说出絮儿的公主身份,免得惹来不好的留言,随口道:“家里的护院罢了。”   大家:“……”   不是,才中了一个解元,已经需要这么多人护院了吗? 第141章   谢黎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马九了。   商户们走掉之后,在一边等待的马九上前,狠狠地拍了谢黎肩膀一下,高兴道:“谢黎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全家多担心你,还以为你被白家暗算了呢。”   谢黎一笑:“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被白家暗算?”   白家能够暗算谢老爷,也在于谢老爷本身管不住手,真叫白家杀人放火,他们还不算敢。   谢黎招呼马九进屋喝茶。   马九兴奋地应了,转眼也看到了那二十个侍卫,愣了愣,指着问:“这些人是?”   谢黎用刚才的说法,随口应付了一句。   马九瞪大双眼,兴奋地在侍卫身边转个不停。   这些人未免也太有排场了!   兴奋过后,马九想起正事,转头道:“对了,谢黎,明天是私塾先生六十大寿,你要不要去看看?”   谢黎略一思考,很快答应下来:“去。”   毕竟是帮他开蒙的先生,即便他来了之后,和这位先生并不亲近,逢年过节却还是送了礼上门。这次他老人家大寿,谢黎怎么可能不去。   次日,谢黎就收拾了东西,带着絮儿一起去镇上拜访先生。   宫女不好带出门,留在家里照顾谢王氏等人,侍卫们一分为二,带了十个出门帮忙驾车提礼物。   到了镇上,处处景象还是一如他当年刚来的时候,只不过物是人非,发生了许多变化,身边多了一个人,也少了一个人。   “夫君。”絮儿挑开马车的车帘,看着外面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笑了笑道,“我忽然想起来当年去谢家的情景了。”   谢黎笑了笑,和她一起看着外面的景色。   “等等,这不是白家赌坊的位置吗?”   看到白家赌坊的位置变成了一间酒楼,谢黎让侍卫停下车,下来看了一眼。   没错,白家赌坊真的没了。   他这次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收拾赌坊的,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白家赌坊自己先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   谢黎拉了一个路过的百姓询问,对方哈哈笑道:“你这是多久没来春田镇了?白家早就倒了。因为得罪了新科解元,大家都不爱和他们白家做生意,后来解元似乎是失踪了,大家都怀疑是白家做的,一起抵制白家其他的生意。白家的少夫人赵娘子在白家受了委屈,和离回家,赵家也不帮白家,白家就卖了地铺,回乡下去收租子去了。”   这件事能够传的如此之广,还是在于赵家娘子回家后又在挑选夫婿,据说,赵老爷这次打算挑个疼爱女儿的女婿,别再害了女儿。   谢黎点头,笑了笑:“这样也是一件好事。”   “可不是吗。”对方说了一句,摆摆手走了。   谢黎看着曾经的白家赌坊,如今的新酒楼,倒是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心想事成了。   他无奈而笑,上了马车,示意侍卫继续:“走,去夫子家。”   絮儿斜睨他一眼,脸色有些生气,欲语还休。   谢黎问道:“怎么了?”   “赵小娘子和离了。”   “是啊,和离了。”谢黎一本正经地点头,心里已经知道絮儿在生什么气了,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耳垂,“难道你怕我有非分之想?絮儿,傻丫头,你要知道,在你来之前,我可从来没有多看她一眼。”   絮儿顿住,一下子又高兴起来,点头道:“还不是为了等我吗。”   “是啊,我们天作之合……”谢黎亲了絮儿脸颊一下,声音低沉道,“这下放心了?”   絮儿声音细若蚊鸣:“嗯。”   ……   夫子家的生日宴并不算顺利,因为在席上碰见了赵家的人。   赵老爷领着夫人,身后还有赵小娘子。   赵小娘子看见谢黎出现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亮,待看到谢黎身边的絮儿,脸色又一下子黯然。   絮儿气得咬牙切齿,心里大骂这人不要脸。   结果赵小娘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还主动朝着谢黎和絮儿方向过来了。   “谢解元,絮儿姑娘。”   谢黎听到声音,才注意到了赵小娘子,挑了挑眉道:“叫絮儿谢夫人就好,不用客气。”   正要发火的絮儿:“………”   夫君比她还懂啊,而且一击致命。絮儿忍不住高兴起来,脸色露出甜甜的笑容:“对啊,叫我谢夫人就行。我许久不在春田镇,和白夫人和投契呢,不如一起去外面走走?”   赵小娘子一窒,看着絮儿,竟然措手不及。   明明这位絮儿姑娘以前只会怯生生地缩在谢黎身边,虽然有姣好的容貌,却不敢大大方方见人,怎么忽然变化这样大??   还按着她的伤口戳。   赵小娘子脸色僵了僵,勉强笑道:“谢夫人的确很久不在春田镇了,我如今已经不是白夫人,前不久刚刚和离回家……”   絮儿作吃惊状:“啊,对不起,我竟然不知道。不过姐姐你也是的,我和夫君成亲的时候,你可一直在春田镇啊,赵家还送来了礼品,怎么你也不记得我和夫君成亲的事情吗,还叫我絮儿姑娘?”   赵小娘子脸色难看,呵呵笑了笑,说自己记性不太好,努力地转移话题,说起其他的话题。   比如,谢黎将来若是点官,没有背后姻亲,一定很艰难。   絮儿假笑:“这就不劳烦姐姐担心了,再艰难也不会比当年艰难。当年我陪在夫君身边熬过去,现在也能陪在夫君身边不离不弃。”   赵小娘子:“……”   妈的,到底怎么回事,絮儿为什么突变了?   如果不是絮儿太过无能,赵小娘子也不会生出奢望。   谢黎成了解元,将来还要做官,需要一个坐的住后宅的女人帮他打理事情,赵小娘子不想嫁给其他人,只看上谢黎,便抱着将来给谢黎打理后宅的想法,试图毛遂自荐。   现在絮儿一句话顶她一次,牙尖嘴利,哪里还需要她来管理?   赵小娘子沉下脸色,直接转身走了。   絮儿神气地哼了一声,嘀咕道:“敢和我抢夫君,不想活了。”   谢黎:“……”   好,看样子絮儿已经不需要他保护。如今的她,已经有了保护自己,并且反击的能力了。   ……   一天过去,从夫子家的宴席上出来,谢黎带着絮儿,在门口和众人告辞。   大街上匆匆跑过一匹快马,马上的人兴奋而高声地大叫道:“贺春田镇湾头村谢黎谢毓之高中今科状元,皇帝召为驸马……”   马匹一溜烟不见了身影,连声音也淡去了,出镇子,往湾头村方向去了。   正在送谢黎的夫子:“……”   乐呵呵和谢黎一起告辞的马九:“……”   心有不甘追出来的赵小娘子:“……”   打算拦截谢黎的白家人:“……”   最后,还是赵小娘子最先回神,同情地看了絮儿一眼,做作地擦了擦眼角:“谢夫人,这可怎么办啊,皇上他竟然点了谢黎为驸马……”   絮儿和谢黎对视一眼。   谢黎点点头,絮儿往前一步,笑盈盈道:“父皇为本公主和夫君赐婚,赵氏女,你哭什么?这难道不是一件应该普天同庆的事情吗?”   什么?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看着絮儿,这个曾经卖身谢黎家的小丫鬟。   絮儿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如今的她身穿华服,头戴赤金步摇,身上的仪态端方,贵气矜持,加上身后的侍卫表情严肃,身高马大……   谢黎笑呵呵道:“这几个月,我陪絮儿上京寻亲,顺便考了个会试和殿试,吓着大家了。”   “……”   所以絮儿姑娘寻亲寻到了皇帝头上,成了公主?而你,顺便考了个试,成了状元?   大家茫然对视,心里充满了不可思议感。 第八卷 推女友喂丧尸的懦弱普通人 第142章   “谢黎!!!”   女孩的声音,尖锐而含怨。   谢黎应声睁开眼,看见自己站在丧尸群中,身边人们厌恶而畏惧地看他一眼,各自仓惶逃走。   而在他的对面,一个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向着丧尸群里倒下去,目光中盈满了震惊和绝望,泪光点点。   等等,这是……   原主刚刚似乎把人推到丧尸群里去了?!   谢黎看着自己推人的手势,停下逃离的步伐,转身回头,在所有人惊讶诧异的眼神下,长臂一伸,将女孩揽在怀里带出了丧尸群,拼命地朝外跑去。   “……??”   不止围观这件事发生的其他人,就连被谢黎抱在肩上的女孩都愣住了,心里茫然不解。   阿黎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是他为了躲避丧尸,将自己推入了丧尸群里遮挡丧尸,为什么他又停下来,救了她?   “发什么呆,跑啊!”   谢黎回头,看见其他人都傻站在原地,恨铁不成钢地大骂了一句。   大家这才回过神,惊慌地追上谢黎,一起朝外面逃跑。   丧尸重重叠叠蜂拥而来,像是热带雨林里的食人蚁,不知疲倦,数量庞大,并且随着时间的拖延而持续增加着,小小的巷子里很快挤满了丧尸,密密麻麻,几次三番挨着谢黎的身体擦肩而过。   谢黎将女孩扛着肩上,屏息凝神,大口喘着气,疯狂地朝着巷子的出口跑去。   快点,快点,再快点,必须要逃掉……   在他的带领下,一群人紧跟随着他的步调脱离巷子,从围拢大家的丧尸圈子里逃出。   谢黎没有停下来,出了巷子,挑了一个看起来宽阔些的道路继续狂奔。   “好了,停下来,不用跑了。”谢黎肩上的女孩回过神,举起手,艰难地强调,“我们甩掉丧尸了。”   谢黎脚步一顿,勉力将她放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原主这具壳子是个都市白领,缺乏锻炼,能够扛着人跑这么久,全靠坚持,不然早就脱力倒下了。   现在没有危险,谢黎心里也随之松懈,实在没有力气站着。   他喘息半响,平复了激烈的呼吸,仰着看着被救下来的女孩。   “筱雅。”   被救下的女孩,也就是顾筱雅听见声音,蹲下身,平视着谢黎:“为什么?”   谢黎:“???”   顾筱雅声音冷静得异样:“为什么推我,又为什么救我?”   “我……”   谢黎皱了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都是原主的锅,原主不在,轮到他背,可是叫他想出一个理由来,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他看了眼顾筱雅,选择默认下原主做的事情,低着头,语气无奈地道歉:“对不起。”   顾筱雅眼眶红了,狠狠地踢了谢黎一脚,转身就走。   谢黎坐在地上,看着她的背影,犹豫要不要叫住她。   按理说,她刚刚才经历了生死一瞬的危机,心情起伏很大,该给她一个时间让她静一静。可是,这个世界危机四伏,她要是就此离开,这辈子可能都再也见不到面了。   这个世界,是一个末世世界啊……   ……   2012,末世来了。   山崩海啸,地震雷电,疾风骤雨,全球电子元件在同一瞬间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同时,全世界百分之十的人类共同陷入昏迷,醒来后,成为了一种新的物种——丧尸。   丧尸以人类的血肉为食,同时,被丧尸咬伤抓伤的人类血液受到感染,会在六小时后变异成丧尸。   失去了高科技手段的人类,在丧尸面前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到了城外建立基地,被丧尸围困。   上天并没有打算置人类于死地。   丧尸出现的同时,人类中的部分存在也出现了良性的变化。   金木水火土风雷空间身体强化……等等异能出现在幸存的人类身上,让他们有资本去对付丧尸。   只可惜,谢黎这一次的身体,以及要守护的人,很不幸,都不是异能者。   他们是情侣,从首都毕业,来魔都市上班,末世来袭后千辛万苦逃离城市,找到了基地,只是万千普通人里的普通人而已。   末世第二年,基地里的粮食紧缺,宣布不再发放口粮,幸存者需要自力更生。   为了活下来,有不少人冒着危险外出,寻找食物和物资,原主和顾筱雅这对情侣也不得不随大部队一起进城寻找物资。   对魔都环境不熟悉的他们一进城,就被丧尸围在巷子里,险些沦为丧尸的食物。   为了逃跑,原主将顾筱雅推向了丧尸,趁势逃走。   原主是优柔寡断的小市民性格,工作读书的时候,会捐一些钱用于慈善,也和顾筱雅一起去福利院探望老人孩子,心底算得上还不错。当然,这一切建立在世界和平,捐出去的钱还能再赚的基础上。   他不是圣人,只是一个普通人。   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扛不住,立刻暴露出了性格中普通人偏恶的那一面。   推顾筱雅的时候原主甚至没有用大脑思考,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挡一下,他就可以脱险了。推了之后,他果然脱险了,可是女友却再也回不来。   原主陷入无尽的懊悔中,周围人的警戒和鄙夷更让他受不了。他没有和同伴们一起回基地,而是回到顾筱雅死去的地方,找到了变异为丧尸的女友,放下防备,闭着眼死在了她手下。   临死的时候,他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如果有来生,他能成为一个有用的男人,保护顾筱雅,别再让她早早地死去。   这个愿望,以原主的性格和能力肯定是完不成了,于是他献祭了几世行善积累的功德,雇佣了谢黎。   谢黎表示:“emmm,好,原主不渣就奇了怪了。”   他接受了原主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   ……   虽然谢黎知道这个世界很危险,可是却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时机穿过来。   距离顾筱雅死去只有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他要是反应迟钝点,都不用救顾筱雅,完全可以和她一起殉情了。   现在好不容易将人救回来……   为了不浪费自己的努力,谢黎最终还是叫住了顾筱雅。   “筱雅,等等我,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一边说,一边撑着墙壁,努力地站起来。   顾筱雅停下脚步,微红的眼眶脆弱而冷漠,冷冷地回头瞪着他:“可是和你一起走,我不放心。”   谢黎一顿,不知道怎么说,迟疑了一下,看着顾筱雅,还是倔强地站了起来,朝着她走过去。   “别赌气,你嫌弃我也要回到基地安全之后再嫌弃,在外面就暂时忍受我一下。”   顾筱雅崩溃了,大吼着愤怒道:“那你说啊,为什么要推我!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说喜欢我,为什么还推我喂丧尸,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我的错,我脑子犯浑,我糊涂,我是个孬种,我没有良心……”   谢黎朝着顾筱雅走去,眼神懊恼而愧疚,又流露出一丝担心:“筱雅,你要离开我是对的,不过至少让我送你回基地。我保证,接下来的路上我一定不会碰你,离你两米之外,你别一个人走,太不安全了。”   和谢黎一起逃出来的同伴们对视一眼,有些恻隐,犹豫劝道:“是啊,好不容易活下来,别脱离大部队,我们还要一起回基地呢。”   末世来了,人类死一个算一个,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善良的人类物伤其类,能劝则劝,能救则救。   即便谢黎刚刚才险些将顾筱雅推到丧尸群里,可是他在最后关头住手,这个时候又这样卑微哀求,大家不是当事人,总是比当事人要原谅的快一些,选择相信谢黎一次。   谢黎趁机再次道歉,小心翼翼地求顾筱雅,甚至主动提出许多不平等的条例,希望顾筱雅留下。   顾筱雅没说话,缓缓打量谢黎等人,脸庞上笼罩着一层绝望的悲哀,一步一步走回来。   是的,在这样一个没救的世界,她连负气离开的权利都没有。   想要活下去,还是要和谢黎继续待在同一支队伍里。   “走,我们回基地。”   谢黎露出一点惊喜:“好,我们马上回基地。”   毕竟是相恋两年的恋人,对方露出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顾筱雅看见,心里五味俱全,苦笑之后,混入其他同伴中,没有再刺他。   谢黎已然心满意足,跟在大家后面。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越过谢黎,忽然眼神一紧,惊恐地指着谢黎的耳后尖叫:“他被丧尸划伤了!”   刚刚打算回程的队伍停下来,齐齐用戒备的眼神盯着谢黎。   谢黎摸了摸耳后的肌肤,摸到了一点潮湿,收回到眼前一看,皱起眉头。   血?   难道是刚才从巷子里逃出来的时候,心情太紧张,被划伤竟然没有发现?   丧尸病毒全面变异有六个小时,去掉刚刚逃跑还有和顾筱雅谈判的时间,只剩下五个半小时。   谢黎脸色一肃,在身上随手擦去血迹,沉声道:“走,尽快赶回基地。”   有人举起枪,戒备地看着谢黎,打断他的话:“你被丧尸划伤了,应该知道,你进不去基地。”   回基地的时候,门口会派人检查,发现一点伤口都要留在门外观察六个小时,确定没有变异才能进去。   谢黎这个样子,很显然是进不去的。   好在谢黎的目标也不是进去,他扯出一个笑,自嘲道:“放心,我只没想进去。我知道现在的我很危险,你们不会接受,可是我只想送筱雅回基地,只要筱雅安全,我立刻离开。”   此话一出,大家脸上的表情都震动了一下,尤其是顾筱雅,回头看谢黎,目光里写满了震惊。   刚刚还推人送死的青年,忽然成了无惧生死的壮士,是个人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支队伍的队长是个中年人,帮过大家很多,性情坚毅果断,被大家推举为队长。   他自认为看人很准,在所有人僵持的时候,只有他站出来,严肃盯着谢黎,似乎在思考什么。   谢黎随之看着他,目露恳切。   队长叹气,良久,放弃般摇头:“你说话的时候很真诚,可是我不放心你,要是你想要报复社会,路上发疯怎么办?我不能拿队伍里大家的性命赌一场。你走,别在这里说了,我们会帮你把女朋友带回基地的。”   谢黎看了眼顾筱雅,闭了闭眼,泄气道:“好,你们回去,我不跟着。”   依据前世的记忆,这一路上回去并没什么危险,队长也答应了帮他将顾筱雅送回基地,他大可不必担心。   再说,强留不是他的风格,还不如躲起来,暗中跟着互送顾筱雅回基地。   谢黎打定主意,将身上的背包取了下来,走到顾筱雅面前,递给她道:“这是我这趟出来搜集到的东西,你带回去,省着点吃,短期内别再出来了。”   顾筱雅摇头,看着谢黎,眼神里充满了无助。   为什么两人的关系转瞬就调了个头。现在,轮到她想哀求谢黎别走了。   她和谢黎一起来魔都上班,末世后回不去首都,通讯设备失效,无法确认家人的安全,两人躲进安全基地,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也没有同事朋友,整个世界上,她只有谢黎了。   为什么连唯一认识的人也要被末世带走……   顾筱雅甚至想要和谢黎一起留下,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留在外面,一旦谢黎变异成丧尸,她一定会死。她不得不强忍住这种冲动,扑进谢黎怀里,狠狠地抱紧他,哭着说:“我原谅你了,你一定要回来……”   被丧尸划伤咬伤,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变成丧尸,百分之一的几率活下来,同时觉醒异能。   顾筱雅含泪看着谢黎,刚才的仇恨消失,只盼着他回来。   谢黎抓住她的手腕,微微低头看着她,嗯了一声。   “我一定会回来的。”   顾筱雅目光里满是灰败和哀伤:“你不回来,我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谢黎心里微微一疼,像是心脏被蚂蚁咬了一口,痒痒刺刺,五味杂陈。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   到处充满危机的世界,两人并没有对视多久,很快在其他人的打断下分开。   看着顾筱雅走回人群中,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上路,谢黎喉结微动,等待片刻,默默跟了上去。   现在大家所在的地方其实并不算是城里,应该算城外郊区,附近有一座游乐园和居民楼,末世当天正是工作日,游乐园和居民楼里都没有多少人,丧尸也不多,所以他们这些普通人才能在这里安然无恙地搜集食物。   谢黎尽量隐藏身形,不惊扰到队伍里的人,避开丧尸跟上他们。   可惜建筑稀少、视野开阔,他还是被大家发现了。   队长远远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做什么,顾筱雅冲上去拦住了他,他犹豫一下,放下了抬起枪的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跟上,不要搭理谢黎。   谢黎松了口气,放心地跟在后面。   一路互送大家回到了基地不远处,谢黎停下脚步,站在高处目送顾筱雅排队进了基地,停顿几分钟,转身离开。   他离开之后,顾筱雅回头看了眼他方才站的位置,见人没了,露出悲伤的笑容。   这个时候,她真的一点也恨不起来谢黎了。   “别看了,快排到我们了,我们进去。”同行的一个女人拍了拍她的肩,“都已经这样,有些事还是忘掉,另外找个男人照顾你。”   顾筱雅摇头,没说话。   她知道对方在末世失去丈夫,带着一个女儿相依为命,为了得到庇佑,和队长在一起了。   可是她不想。   谢黎和她相恋两年,都可以推她喂丧尸,让她失去了信任男人的能力。   同时,被咬之后,谢黎还是坚持要送她回安全基地,又让她对男人这种生物充满了迷惑,完全没有再找一个的打算。   如果可以,她希望一个人活着。   等到她撑不下去了,她就去外面找谢黎,和她一起变成丧尸。   ……   一个月后。   顾筱雅再一次和队伍里的人出去寻找食物。   她和谢黎两个人收集的食物数量并不多,再怎么节省,终于还是吃完了,想要不饿死,必须出去。   老规矩,还是和上次那些人一起。   有人看见顾筱雅,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这是怎么了?”   顾筱雅低下头,裹紧了有些脏乱破裂的衣服,没说话。   少了谢黎,一个人在安全基地,似乎处处被人欺负。尤其是那些男人,他们都不把她一个女人当回事,要不是她剧烈反抗,说不定连身子都被人强迫了。   可是她没法和别人抱怨,因为大家都是这样来的。   想要不被欺负,只能另外找个男人一起生活。而目前,顾筱雅没有那个打算。   要知道,谢黎还尸骨未寒呢。   想到谢黎,顾筱雅脸色一下子黯然下去,露出苦笑。   一个月没有回来,看样子,她还是不要做梦了,谢黎没有获得那百分之一的幸运变成异能者,成了大部分的百分之九十九。   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顾筱雅叹气,平息心情,强撑着和大家继续寻找食物。   出了城,环顾四周,她愣住:“怎么又走回这里?”   这里分明就是上次大家被丧尸围住的那个小巷子。   看到这个巷子,顾筱雅眼前又浮现了谢黎狠心推她那一把的场景。   队长解释道:“上次收集到这一栋楼就没有继续,过了一个月,丧尸也散得差不多了,我就想带大家来看一看。”   顾筱雅回过神,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握紧了手上的木棍,和大部队一起挤进小巷子,挑中上次没去成的那栋楼,三五分开上楼搜寻。   这里似乎被人清理过一趟,剩下的东西并不多。   顾筱雅和同伴负责三楼,合力勾引走了走道里游荡的丧尸,关进其中一间房子,分散开各自寻找食物。   顾筱雅摸进3012,找到两包方便面,两包腊肠,一包粉条,半袋50kg的大米,咸菜、老干妈、鱿鱼条……等等的一堆东西。   太惊喜了,末世已经一年,几乎找不到这样没有被人碰过的房间。   她放下背包,埋头往包里装东西。   至于那一袋大米,装不进包里,顾筱雅直接拎在手上,心满意足地推门而出。   整个楼道安静得有些异样,刚刚一起来的同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顾筱雅走了几步,只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   她缓缓慢下来,审视着三楼的十几间房子,狐疑地朝着楼梯靠近。   走到楼梯口,顾筱雅有一点放松,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对面3001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晃晃悠悠得没有关紧,顾筱雅不知道是哪个同伴搜这间房,抬手敲了敲门道:“我搜完对面的房子了,打算去四楼,你好了没?”   “砰!”   伴随着她的声音,屋里传来一声巨响。   顾筱雅吓了一跳,退出三米远,戒备地盯着对面的房门。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门口徘徊,走来走去,似乎不会从里面拉开门,怎么都出不来。   顾筱雅心里一凉,忽然想到,刚刚他们上了三楼,发现走道里有五个丧尸,勾引着丧尸们进了一个房间关起来。   那个房子似乎就是3001……   顾筱雅咬牙,懊恼地跺脚,转身朝着二楼飞奔。   这时,3001的房门被风一吹,吱呀吱呀地转开,露出门后的惨案。   那个提醒顾筱雅再找一个男人的好心女人躺在地板上,血肉模糊,手举着,抽搐地叫不出来。因为她身上扑了两个丧尸啃食她的内脏。   还有两个丧尸趴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男人已经没了生息,脸色极速变化。不久后,他身上的丧尸病毒会刺激他,驱使他再一次“活”过来。   而最后一个丧尸似乎特殊些,并没有和同伴争抢血肉,在客厅和玄关间游荡来游荡去,听到了顾筱雅下楼的动静,转身出了门,朝着楼梯慢吞吞地走去。   这时候,顾筱雅已经下了二楼,惊慌地招呼着二楼正在搜东西的同伴“快跑”,头也不回地下了一楼。   二楼的人一愣,条件反射追在顾筱雅身后一起下楼。   走到一楼,扑面而来的十几个丧尸。   顾筱雅心里一惊,砰一声关上门,心有余悸地用背抵住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怎么不开门?”   二楼下来的同伴焦急问道。   顾筱雅连忙解释事情经过,末了,急切询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二楼有三个同伴,分别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另外两个是年轻的女孩子,平时在队伍里都是听命令的,忽然叫他们帮忙想办法,一时半刻还真的没有。   铁门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并不快,十分的沉闷,一听就是丧尸。   老年大叔举手道:“队长在五楼!”   顾筱雅咬牙,下定决心道:“我们去五楼找队长,但是要记得,三楼有五具丧尸,你们路过三楼一定要记得避开。听说丧尸不会上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千万别招惹它们。”   “放心,我们又不傻。”另外两个女孩子答应一声,迫不及待地捧着东西,跟在老年人身上一起冲上了楼梯。   顾筱雅赶紧跟上,到了三楼,提醒般催促道“快点快点,快点从三楼过……”   话音戛然而止。   顾筱雅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那个熟悉身影,嗓音都变了。   “阿黎……”   对方转过身,看见顾筱雅,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你怎么在这?”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第143章   谢黎这段时间一直没有闲过。   送顾筱雅回安全基地后,他返回刚来的地方,在这里随便找了一个空房子,避开有人看到的可能性,进了空间。   他在空间里和系统讨价还价,试图获得治好丧尸病毒的疫苗。   在原主的记忆里,丧尸病毒是一种无解的存在,不过谢黎相信,系统见多识广,一定能够治好。   结果系统不耐烦地告诉他,空间里的灵泉就可以治好,实在不行,他多练练道法,自己将丧尸病毒逼出体内也行。   丧尸病毒,类似蛊毒,属于阴性存在,而道法的阳性可以驱逐并消灭它。   谢黎当时就愣住了,有些哭笑不得,谢过系统,先用灵泉控住住了病毒的扩散,之后就留在空间里修炼道法。   他花了巨额积分兑换来的道法书,第二场派上了用场。   空间里的时间流速是十比一,顾筱雅觉得谢黎消失了一个月,其实谢黎已经独自练习了近一年时间。   一年没见,谢黎见到顾筱雅,忽然有些愧疚。   她看起来受了不少的委屈……   都怪他太过沉迷修炼,忘了顾筱雅还在基地等待,没有回去找她。   谢黎露出一个微笑:“我在这里闭关练习,你是来找食物的?”   顾筱雅迟疑地点头:“上次的食物吃完了……”   谢黎闻言扫了顾筱雅一眼,看她身后的背包鼓鼓囊囊,手里还提着半袋大米,走过去要帮她的忙,嘴里道:“会不会重,我来提……”   顾筱雅退后,戒备地看着谢黎的手。   谢黎愣住,也看了眼自己的手,一开始还没想明白顾筱雅为什么抗拒,略一冷静,很快明白过来:她不相信他。   谢黎勉强笑了笑,转移话题:“对了,你们上楼做什么?也是来寻找食物的?”   顾筱雅脸色一变,想起正事,大惊道:“我们快点上五楼。”   她用另一只手抓紧了谢黎的手臂,焦急地拉着他一起上楼梯。   谢黎不明所以,垂眸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露出个无奈的笑,摇了摇头,跟上顾筱雅的脚步。   另外三个同伴回过神,紧随其后。   一行人到了五楼,找到了还在的队长,顾筱雅先开口:“队长,我们又被围住了!”   队长皱眉,正要说什么,看了眼顾筱雅身后,眼神一厉:“蓉蓉呢?”   蓉蓉就是和顾筱雅一起三楼的女人,明明是个孩子的母亲了,姿色也不出众,可是在队长的口中,她永远是蓉蓉。   顾筱雅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尽是血腥的幻想,脸色白了白,勉强镇定道:“我完房间出来,没看到她的人影,但是关丧尸的3001房的门开了……”   队长全身一震,身体摇晃了几下似乎要倒下,当大家想要冲上去扶住他的时候,他又倔强地站稳了,眼神满是迟疑:“我下去找一下蓉蓉,你们在这里等我。”   他向顾筱雅确认:“三楼是?”   顾筱雅点头,开口想说什么,不等她出声,谢黎从她身后走出,打断了她。   “如果是3001房的那个女人,不用去确认了,她已经死了。”   队长转头看谢黎,露出一点茫然的眼神:“死了?”   谢黎点头:“再有五个多小时,幸运的话,你可以再见到她。”   楼下只有四个丧尸,吃两个人,速度太慢,这个蓉蓉很大概率不会被吃光,而是会变异成丧尸。   可惜,她要是晚死那么几分钟,他或许可以救她的。   谢黎心里惋惜,看向队长:“节哀顺变。”   队长低头,看向手里握着的枪,没有回答,径直一个人下楼,脸上带着浓重的煞气。   其他人一愣,回过神连忙追上去。   谢黎回归后,小队一共二十二人,死掉蓉蓉和一个男人,还剩下二十人,大家齐齐下楼,声音传到五楼某个房间里,正在房间里游荡的丧尸身体一顿,朝着走道走去……   ……   三楼的走道里有很多血迹,看起来不明显,细看就很吓人了。   顾筱雅刚刚也是急着上楼寻找大部队才没有发现,现在看见,紧张地再一次握住了谢黎的手。   谢黎抿唇,不做声地斜睨她一眼,见她没有反应,目光有些不适应,却也没有拒绝。   大家还是以队长作为主导。   队长直奔3001,手里举着枪,一脚踹开门,“砰”的一声,门砸在墙上弹回来,发出巨大的动静。   门后丧尸没有突然冲出来,躺在地上,脑袋呈现扭曲的形状,已经被人活活拧断脑袋死掉了。   而在丧尸们不远处,就是血肉模糊的人间地狱。   队长脸色瞬间惨白,手里的枪落地,整个人失去了生机。   “蓉蓉……”他迟钝地走上前,跪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女人,静静地滚落泪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顾筱雅看着都觉得心酸,吸了一下鼻子,努力不跟着哭出来。   没办法,这个操蛋的世界,就是这样操蛋。   谢黎瞥见,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她:“别哭。”   顾筱雅愣住,仰头看着谢黎,露出复杂又难受的表情,眼神似乎在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谢黎盖上她的眼睛:“别看我。”   顾筱雅眨了眨眼,睫毛刮过谢黎的手心,抢过他手上的纸巾,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   擦过后,她看了眼纸巾,皱眉问:“你哪来的纸巾?”   谢黎耸了耸肩:“随便搜来的。”   顾筱雅没再追问,手里握紧了纸巾,在手心拧做一团,迟疑问出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回安全基地?”   谢黎心道来了,故作无奈地叹气:“这一个月,我遇上了很多事情,来不及回去找你。”   顾筱雅仰头看他:“你能有什么事?”   谢黎启唇,打算编造一个关于道法的故事,将他为何会道法一事掩盖过去,还没开口,另一边的队长已经平静下来了,红着两只眼睛,抱起地上的女人,转身下楼。   其他人追问:“队长,你去干什么?”   队长背对着大家,道:“我不能让蓉蓉变成她最讨厌的丧尸,我要带她的骨灰回小梦身边去。”   小梦是蓉蓉的女儿,今年十二岁。队长和蓉蓉不放心带她一起出门,将她放在安全基地,托别人照看。   其实小梦很多次都说要一起出来,是他拦下的,他答应会保护好蓉蓉,每天怎么将她带出去,就怎么将她带回来。   现在,他要怎么还小梦一个完整的妈妈?   队长眼里露出苍凉的目光,抱着女人的尸体,朝着楼梯走去。   顾筱雅连忙拦住她:“队长,下面都是丧尸,不能出去。”   队长的脸色很冷漠,甚至没有看顾筱雅一眼,冷冷道:“你让开。”   “队长,真的不能下去……”   队长忽然爆发,怨恨地瞪向顾筱雅:“滚!别在这里装好人,为什么你们一起三楼,蓉蓉和王田都出事了,只有你没事?!你说清楚啊,为什么!!现在又在这里装好人,刚才你为什么不保护好蓉蓉,蓉蓉对你掏心掏肺,每天都在担心你活不下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为什么不懂感恩,为什么不护着蓉蓉?!!”   铺天盖地的指责迎面而来,顾筱雅愣住了。   谢黎拉过她,将她护在身后,挡下队长冲上来的动作,强硬道:“你的女人,你自己都保护不周,凭什么要别人豁出命帮你保护?”   队长一愣,看着谢黎,又看了眼蓉蓉,露出悲哀的笑:“是啊,我为什么不能保护好蓉蓉,我为什么不和蓉蓉一起?”   想着两个人分开,能多带一起食物回安全基地,结果,连她,他都带不回去了……   放弃指责顾筱雅,队长转身继续朝着一楼下去。   顾筱雅几次欲言又止,想起刚刚被劈头盖脸的训斥,最后一次挣扎道:“队长,下面真的有很多丧尸。”   队长没有理会,下到一楼,打开了铁门。   “吼,吼,吼。”   比起刚才更多的丧尸围拢在下面,看到门被打开,血肉的香气吸引着他们,蜂拥挤向队长。   队长抬起抢,一枪一个,冷静而厌恶地射击,枪枪爆头。   倒下六个丧尸,狭小的门口也破开了一条路,足够人挤出去。   队长从那里出去了。   他消失之后,这个口子迅速被其他丧尸淹没,谢黎等人看着,完全没法从这里出去。   有人问:“队长会不会遇到危险?”   谢黎冷笑:“你还是担心自己不,门被打开了,丧尸围在这里,我们还能出去吗?”   话音刚落,还在门口徘徊的丧尸似乎嗅到了众人的存在,转移路线,朝着大家走来。   谢黎站在中间,面不改色地抬起一只手掌,聚集道元,蓄势待发……   “你在干什么?”顾筱雅着急地拉了他一把,将他拉上楼梯,“别乱来,丧尸上不来楼梯,我们不会出事的。”   谢黎低头,看着掌心受到惊扰而溃散的道元,抿紧唇,忍耐地叹了口气。   顾筱雅还在担心队长,要求大家一起上楼,从阳台上看看队长现在如何。   失去了主心骨,有人说话,大家都一股脑儿地顺从,听话上了二楼,从某间房的阳台上往下看。   队长已经不见了踪影。   顾筱雅皱眉:“队长人呢?”   没有队长,他们这些热怎么回安全基地?顾筱雅很担心,跺了跺脚,忽然想到什么,古怪地皱眉,盯着谢黎:“三楼的丧尸是你杀的?”   谢黎扫了顾筱雅一眼,并不在意地点头。   顾筱雅一喜:“你有异能了?”   谢黎想了想,他目前只会道法,并没有激发异能,可见他这具壳子天生就没有属性,既然这样,倒不如用空间掩饰一下。   于是他点了点头,吐出四个字:“空间异能。”   顾筱雅既惊喜又意外,完全顾不上其他,抓过谢黎的手,不断喃喃:“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终于出头了。”   谢黎一笑,示意了楼下,打断她道:“要不要一起下楼看看?”   顾筱雅倒是想,可是空间异能只是一个辅助系异能,谢黎的战斗力并不会因此变强,她怕谢黎出事,完全不想让谢黎一个人下去冒险。   “再等等。”她艰难道,“说不定等一下队长就回来了。”   谢黎听她的话,安静下来,又继续等。   没办法,他只有原主的记忆,而原主在这个末世世界里死得太早了,对于这个世界,谢黎一点都不了解。这个时候,还是要听得见大家的意见,尤其是顾筱雅,身为原主最信任的人,她一定不会骗自己。   ……   五楼。   困在房间里的丧尸倔强地不断撞击房门,房门坚强地抵抗着它。   它盯着门把手,大脑里闪过一丝恍惚,试探地伸出手,握住门把手,向旁边轻轻一拧。   门开了……   丧尸堆满暗青色的眼珠里面露出一点高兴地神色,朝着门外走去,然后是四楼、三楼、二楼……   谢黎在房间里,和顾筱雅等人一起等队长回来,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竖起耳朵,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怎么了?”顾筱雅转头问。   谢黎不做声,看向门板上的猫眼,没看清什么东西,看见了一片血色。   然后,那抹血色动了动。   谢黎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什么,悚然一惊,向后退出十几步。   刚刚有个丧尸,站在外面朝里面看?   什么时候丧尸有了这样的智商?谢黎震惊之余,心里不解,心惊肉跳。   忽然,他想到一个可能,眉心紧拧。   丧尸在进化,比起末世初期,现在的丧尸越来越灵活,速度也变快了些许,只是进化的速度太慢,引不起人类的注意。   ……外面,是个进化丧尸。   比人类所知道的那种进化还要快、而且彻底的进化,等同于升级的一个进化丧尸。   进化丧尸似乎知道自己被谢黎发现了,发出一声属于丧尸的吼叫,吓了其他人一大跳。   谢黎咬牙,竟然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丧尸。   它可是进化丧尸,看起来有智力有思想的那种,他怎么将丧尸处理掉,让大家能力逃走?   强上?他怕自己出师不利反而被锤。   和解?等等,丧尸有和解这种能力吗?   为今之计,似乎只有试试道法的厉害了,不知道这一个办法都不能改变。   谢黎抬起右手,汇聚道元,隔着门板,柔和的劲风朝着丧尸一掌击过去。   门后毫无动静。   谢黎摆手,示意身后的人都躲开,慢慢地上前,提开门缝看了一眼。   门外空无一人。   谢黎皱眉,全身心都戒备起来,更加不安。   现在看来,对方是个进化丧尸无疑了,只是不知道,不知道这个进化丧尸会从哪个方向袭来,又进化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谢黎,到底怎么了?”顾筱雅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快走两步追上谢黎,着急地问道,“有什么东西吗?”   谢黎不想吓到她,故作无事,淡淡道:“没事。”   顾筱雅皱眉,担心地问道:“要不让我们先去看看队长?”   和进化丧尸相比,还是底下的丧尸可爱。谢黎答应了,扫了两眼二楼的两边走道,护着顾筱雅等人下楼。   刚刚下楼,就看见远方冲天而起的黑色烟雾。   “那里是不是队长?”   “除了我们好像没人来这里,绝对是队长。”   大家立刻热情起来,兴奋地想要去见队长,获得回安全基地的庇佑。   谢黎晃了晃从二楼房间得到的棒球棒,当先走到前面,打开房门,看见丧尸一棍子抽飞,一点也不温柔,疯狂镇压丧尸,给大家劈开了一条路。   顾筱雅看见,露出了怔忪的表情。   这时候,大家一起挤开谢黎身后往外,她回过神,也跟在其中,和谢黎一起朝队长点烟的地方一起去。   辛苦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找到了队长。   他正在居民楼下面的空地上烧火,死去的女人躺在火海里,脸色越来越惨白,似乎随时有可能变异。只有他盯着,眼神一步也不舍得错开,充满了无奈和后悔。   谢黎上前:“队长,节哀,我们该回去了。”   外面太危险,反正食物已经收集够了,还不如尽早回安全基地,将丧尸进化这个消息通知给全世界。   谢黎还没看见丧尸,心里已经确定,门外的那个肯定是进化丧尸。   他与其想办法对方它,还不如将它的存在透露给激动,让安全基地来收拾。   队长没动,看着火海里的女人。   被丧尸咬过,身体多少有些变化,变得容易烧毁。   只烧了半个小时不到,女人已经渐渐化为了骨灰。   队长等火熄灭,上前用布袋装起了地上的骨灰,珍视地放在胸口,想要带着她回家。   “走,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谢黎和顾筱雅松了口气,本来还以为他会和丧尸同归于尽,现在没有,反而愿意回安全基地,不管他为什么忽然松口,能一起回安全基地总是好的。   他们都松了口气,其他人更加兴奋了,满心期待地看着队长,等他指挥,带着大家回家。   谢黎和顾筱雅也是其中之二。   队长形单影只,摸了摸胸口,露出苦笑。   没办法,他还要帮蓉蓉照顾小梦啊。   一行人跟在队长后面走,刚刚脱离了游乐场范围,顾筱雅忽然停下,将手上的大米塞进了谢黎怀里,理直气壮道:“帮我拎着。”   来自于顾筱雅的信任,谢黎愣了愣,认命地接过大米,又伸出手,接过她身上的背包。   顾筱雅愣了愣,倒是没有拒绝,由着他折腾。   谢黎一笑,颇有几分无奈。   ……   回到基地,谢黎主动暴露了自己被丧尸划伤,疗伤一个月,得到了空间异能的事情,立刻得到了基地人的瞩目。   这时候,他趁势提出要见基地的负责人,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有了异能者的身份,不得不说,即使只是一个毫无战斗力的辅助系异能者,也有了见到基地负责人的权利。   负责人很快来了。   谢黎说明了郊区有进化丧尸出现的痕迹。   负责人愣住,看着谢黎,回过神露出嘲笑的笑容:“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也就是普通民众不知道丧尸在进化,实际上,各大基地早就在研究这件事了。   谢黎的一番话,完全没有用处。   谢黎想了想,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一些猜测说出来。   “进化丧尸像普通人一样灵活,能够上下楼梯,开门,会进行微弱的思考,最可怕的是,它很有可能拥有召唤低阶同类的能力。我还是喜欢基地能够对此重视一些,寻找一些机会验证我说的话。”   负责人愣住,被那一句“召唤低阶同类的能力”吓了一跳,狐疑地看着谢黎许久,终于咬咬牙道:“好,我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头让人去你说的那个地方仔细看看。”   如果丧尸这真的这样进化了,以后人类还有存活的希望吗? 第144章   谢黎心有担忧,可惜,基地负责人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在去游乐园附近寻找一圈,没有找到符合谢黎描述的丧尸后,直接将谢黎所说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抛在脑后。   谢黎亲眼见证,除了叹气无奈,也别无他法,只能全身心地做好准备,护好顾筱雅一人已经足够。   谢黎打算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   他没有给别人做事的习惯,与其待在那位死了相好的队长手下,还不如自己做队长,自己做老大。   当然了,他只是一个空间异能者,就算放出话要招人,也没有异能者看上他这支刚刚成立的小队伍,于是谢黎反向向前队长李正发出了邀请。   失去爱人,李正消沉了半个月之久,直到带回来的粮食全部吃完了,而爱人留下的女儿小梦眼巴巴地等着食物,他不得不振作起来,看着谢黎,点头同意了谢黎的邀请。   “不过我有个要求。”   谢黎抬手:“请说。”   “我们一起出门三次,三次之后,我觉得合适就继续留下,你给我一个副队长的职位,不合适,我会退出队伍,你不能强留。”   谢黎看着李正良久,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李正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   全国各大基地都对异能者多有厚待,如果队长是异能者,队伍里所有成员的入城税会从总收入的百分之三十变为百分之十,也就是说,以前搜到二十斤大米,需要交六斤给安全基地,去谢黎名下小队之后,只需要交两斤。   看起来只是区区四斤,可是积少成多,长久积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这才是李正愿意放弃自己用人脉声望建立的小队,去谢黎队伍的原因。   同样的,因为这个规定,虽然谢黎找不到异能者同伴,普通人同伴却对谢黎队伍十分青睐,建立队伍的话放出去之后,李正队伍里又有大半人找上门来。   谢黎刨去了上了年纪的、太过年幼的、心术不正的,和心性不佳的,确定下来三人,分别是王田钟、钱贵、孙思思。   其中王田钟和钱贵是男人,孙思思是女生。   看着这个结果,没有选上的人脸色不由得各异起来。   其中因为后面两个原因没有被选上的,或是骂骂咧咧,或是脸色畏缩地各自离开了,去找新的队伍。   剩下的老人和小孩看了眼李正,露出苦笑,转身也打算走。   李正不忍,闭上眼没看。   谢黎叫住他们:“队伍里还缺一些后勤人员。”   李正立刻睁开了眼睛,露出惊喜诧异的表情,老人和孩子们听懂了这句话,也纷纷高兴起来。   在这样一个腐朽黑暗的世界,能有异能者作为队长,只要对方不是太过分,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幸而惊喜的事情。   从此之后,他们就有了庇佑。   谢黎看着他们高兴的模样,心里也有几分放松,转头看向队伍里的孙思思。   “你和筱雅的关系似乎不错,她今天没有来应征,或许你可以劝劝她。”   孙思思一愣,连忙点头:“我等一下就去找筱雅聊天。”   她偷看谢黎,露出一点失望的表情,又不敢让谢黎发现,咬着下唇叹了口气。   下午,顾筱雅在孙思思的百般劝导下,来谢黎这里应试。   安全基地是一个类似圆形的巨大建筑,中间是内城,只限基地管理层和有声望的大型雇佣兵团队进入,中间是外城,供军队和中型雇佣兵团队居住,每一栋房子都要价不菲,同时按照人口收取每日的停驻费用,最外面是贫民区,只要进城缴纳百分之二十的税,随便住多久,直到你住到没有食物,自然会出去拼命。   谢黎用了前几个世界在空间里储藏的食物,换来了外城的一栋三层楼房。   顾筱雅来见谢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白色三层小洋楼,外表并不如何精致,只是单纯地刷成白色,配上一个院子,院子里放了些木桩和沙坑。谢黎站在木桩边,背对着院子口,不断地出掌袭向木桩,虎虎生风,听起来威力巨大。   顾筱雅犹豫地开口:“谢黎。”   谢黎停下动作,回头看她,笑了笑,示意里面说话。   顾筱雅扯了扯嘴角,随着他一起进了里面。   楼房十分简单,买下来没多久,内里什么装饰都没有,空荡荡的,大厅里甚至只有几张椅子和一张书桌。谢黎坐下,示意顾筱雅也坐,摆出一副犹豫的面孔道:“我找你来,是想要请求你也加入队伍里。”   “我做不到。”顾筱雅直白地拒绝,“我不会报复你,但是也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和你继续相处。”   原主给顾筱雅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如果不是谢黎来了之后就被丧尸抓伤,转移了顾筱雅的注意力,顾筱雅即使被救下来,也会怨恨谢黎一辈子。   后来谢黎在她面前出了事,险些死去,她满腹哀伤,没有时间去回味谢黎推她的事情,这件事几乎就这么轻松地过去了。   可是,谢黎又回来了。   顾筱雅不恨谢黎了,却也没有办法和他尽释前嫌。   或许老死不相往来才是他们最合适的结局,谢黎叫孙思思叫她的时候,她真心不明白谢黎怎么想的。   谢黎露出复杂的脸色:“筱雅,我们认识快三年了。我知道,我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希望能够尽力弥补你,我现在成了异能者,有能力护着你了。你就算要和我分手,也不要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留下来,人多力量大,这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你加入其他队伍,还要磨合,还要适应,来我的队伍,都是熟人,完全没有这个烦恼。”   顾筱雅露出迟疑的脸色。   “你好好想想。”   谢黎说了这句话,安静下来,等待顾筱雅的回答。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动静。   “队长,我们回来了。”   一群人兴高采烈地抬着各种二手家具,从外面进来,看见谢黎和顾筱雅相对坐着,愣了一下,连忙识趣地放下东西走了。   可是被他们一打岔,顾筱雅倒是笑了笑,做出决定。   “我想加入你的队伍,不过不是以你前女友的身份,而是普通的队员身份。”   谢黎点头:“当然。”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   谢黎的小队叫做盛世小队,姑且算一个美好的祈愿,祈愿世界快点回到以前盛世太平的日子。   盛世小队第一次出城搜集物资,就遭遇了滑铁卢。   他们朝着市区的方向靠近了一点搜寻,找到了一家没人光顾的便利店。   店里的方便面、饼干、薯片、零食等等应有尽有,而且全部摆在货架上,除了一个变成丧尸、被禁锢在收银台出不来的工作人员,安静正常的几乎和末世前的没有差别。   谢黎空间里的食物存活都用来换了房子,其他的古董金条换不到什么东西,迫切需要大堆的食物堆积空间。   队伍里四个大男人,两个女人,开始了疯狂的搜集之路。   然后,在他们带着东西离开的时候,和另一只小队不期而遇。   对方看了眼谢黎身后空荡荡的便利店,露出讥笑:“不错啊,竟然还有空间异能者。”   空间系异能者一直是比较少见的异能,在末世的待遇也不太好,因为这种技能像是鸡肋般的存在。   拥有空间的人没有战斗力,填不满空间,没有空间的人不放心空间系异能者,怕他们私藏东西在空间,宁可自己累一点,也不让空间系异能者碰自己的东西。   如此情况下,使得普通人对于空间异能很追捧,真正拥有异能的人,却对空间系十分看不起。   不巧,这一直突然冒出来的队伍里,就有一个异能者。   那个异能者是个少见的雷系异能,攻击力很强,在整个安全基地都小有名气,当他用雷电威胁,压迫谢黎交出空间里的所有东西的时候,谢黎沉默半响,忍气吞声地照做了。   这简直是谢黎人生中最为丢人的一刻。   道法对于不干净的东西很有用,对于人类却是一种很无力的存在。   使出去,对方甚至都感觉不到,也看不到。   谢黎觉得,吸取这次的教训,他必须氪金,必须再买一本攻击类的秘籍!!   “东西都给你们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雷系异能者轻佻地看了眼谢黎,嗤笑一声,高傲道:“滚。”   谢黎看了眼身后的李正等人,示意大家一起走。   谢黎在空间里还是留下了一些东西的,这个雷系异能者估计也清楚,没有强硬地逼迫谢黎全部叫出来,因为外人无法窥探别人空间里的东西。   借用这些东西,谢黎回到基地,宣布放假一周,然后找系统买了一套类似乎法系攻击的技能书,在空间里日以继夜地练习。   有空间里的十倍流速加成,谢黎练习进度飞快,很快晋升了三阶。   回想起雷系异能者的战斗力,似乎和他一阶的功力差不多,现在谢黎三阶,要对付雷系异能者,说一句大话,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谢黎打算出关了。   出关,带着大家再一次回了上次那家便利店。   对方没有空间系异能者,整个便利店,那么庞大的东西,肯定不能全部带走,一定会留在那里,等着下次再去。   谢黎正好带人去包圆了。   事情也和谢黎想的一样,对方身为安全基地小有名气的中型雇佣兵团队,真没有把盛世小队这支刚刚成立的队伍看在眼里,东西谢黎怎么从空间里取出来、堆放在便利店仓库的,他们就怎么原样保持着,只取走了十分之一。   谢黎带着人找到上次的仓库,暴力开门,不客气地上前,手掌一挥,将东西尽数收走,只给对方留下了几把筷子调羹和锅铲。   顾筱雅不禁有点担心:“谢黎,这里只有我们两支队伍知道,不是他们取走的,就是我们取走的。对方的雷系异能者队长为人骄横,要是知道我们取走了这些东西,一定会记恨我们的。”   “没事,让他来。”谢黎眉眼淡淡,语气却期待。   顾筱雅迟疑,咬着下唇,还以为是上次的事情让谢黎丢了面子,谢黎心里有火,才会这么冲动,还想要再劝。   毕竟,众所周知,空间系异能者毫无战斗力。   也就在这时,身后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雷系异能者推开仓库门走进来,一脸煞气:“上次放过你们,你们不知道感恩,还真是欠教训。”   谢黎回头看他,微微一笑。   不知道谁欠教训…… 第145章   三分钟后。   雷成跪在谢黎面前,单手支撑地面,满脸茫然,不敢相信事实。   不仅仅他,连顾筱雅都不敢相信。   不是说空间系异能者是废物吗?为什么谢黎还没动手,雷成就跪下了?   “你,你不是空间系异能者!”雷成仰着看着谢黎,抹去嘴角流出的血液,盯着谢黎,斩钉截铁地道,“你到底是什么系!”   谢黎勾唇,语气风淡云轻:“我是空间系,但是我没说,我只是空间系。”   雷成瞳孔一缩,反应激烈:“不,不可能,难道你竟然是双系异能者?”   双系异能者并不是个例,首都安全基地就有一位天才。同时身具金系和水系双异能,地球另一端的A国据说也有一个双系异能者,被A国视为国宝,严加保护。   雷成听说过这件事,也是因为他身为魔都安全基地为数不多的雷系异能者,地位不低,又和基地负责人白家大少爷是朋友,才侥幸听说过这些事情。可是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身边竟然也会出现一个双系异能者。   他眯着眼,看着谢黎,不愿意相信,暗暗地想要站起来,和谢黎说清楚。   谢黎微微一笑,眼里闪过流光,雷成心里暗道不好,大脑果然又剧烈地刺疼起来,刚刚才直起来的膝盖一个失力,噗通一声跪了回去。   “艹,士可杀不可辱,你到底想做什么,给个痛快话!”   谢黎笑了,眼神嗤笑,语气里流露出一丝可笑:“你上次做了什么,这么快就忘了?”   他是士,可杀不可辱,难道盛世小队就是软饭男,可以随便欺负吗?   雷成脸色一僵,顺着谢黎的话想起了一周前发生的事情,看着谢黎身后空荡荡的仓库,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咬牙低头道:“对不起。”   谢黎:“就这样?”   雷成脸色屈辱,闭着眼大声道:“我明天将其他的东西送到盛世小队的据点。”   谢黎勾唇:“这就乖了。”   雷成小队带走了便利店十分之一的存货,这可都是虎口夺食,必须要拿回来!   谢黎和雷成说了小楼的地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队友们,带着大家从雷成身边走过,大摇大摆地走出便利店。   雷成身后,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寸头少年气得脸色通红,当谢黎经过身边时,愤怒地一把火袭向写谢黎后背。   谢黎身后的顾筱雅看见,目呲欲裂,抬手想要组织,惊怒叫道:“阿黎!”   谢黎叹气,闭上眼。   仿佛世界停滞,又像是镜头慢放,谢黎的一声叹息在空中犹如惊雷般炸响落,一瞬间,包括雷成在内的十多个异能者脸色抽搐,痛到脸色发白,躺在地上全身痉挛,大汗淋漓。   谢黎的脸色也悄无声息的白了一个度,脚步踉跄了一下。   好在其余人还在震惊中,没看到他的动作,只有顾筱雅一人看见,咬了咬唇,上前不经意地扶住谢黎。   谢黎松了口气,转头冲着顾筱雅露出一个笑:“聪明的姑娘。”   顾筱雅怒极,狠狠地瞪了谢黎一眼,低声道:“你活该,叫你逞强!”   谢黎一笑,没有解释。   他要是不用雷霆手段震慑住这些人,岂不是还要担心自己等人被雷成小队的人偷袭?到时候他一个人,怎么保护得了身后的她和其他人?   谢黎掩唇干咳一声,回头盯着地上十几人,强撑着不露出颓势,神情冷静,嗓音冰冷道:“你们在找死。”   寸头少年痛得满地打滚,想要认错,一张口就是连绵不断的哀痛,只能用惊惧的目光看谢黎,磕磕巴巴道:“啊……我,我错了,你杀我,别伤害我的队友。”   谢黎冷笑:“斩草不除根,我是傻子还是圣人?”   寸头少年脸色更白了几分,看着雷成,惨白的脸上充满了悔恨和愧疚。   是他拖累了大家。   雷成心里也有气,好不容易他跪下认错,送了谢黎这尊煞神离开,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又招惹他,是不是傻!就算想要报仇,也要等回到安全基地,点齐了所有兄弟再光明正大地挑战盛世小队啊。   雷成咬牙忍住痛,求情道:“谢黎队,谢黎队长,你,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他只是个孩子,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   谢黎沉默,直勾勾盯着雷成许久,突然道:“想要我放过你们也可以。”   雷成看见希望,惊喜道:“请,请说,如果能够做得到,我们绝不推辞。”   谢黎轻轻笑了:“我要你做我的副队长。”   雷成:“???”   他看着谢黎,本来想要嘲笑谢黎白日做梦、异想天开,他可是魔都安全基地最年少有为的雷系异能者,手下有三十个异能者,还有三四十个退役军人手下,凭什么放弃队长地位,去跟随一个没名气没地位的空间系异能者。   结果一开口,雷成立刻想到了谢黎如今的身份。   等等,谢黎可不仅仅是空间系异能者,他是全国唯二的双系异能之一,除去空间异能,另外一个异能可是个很强的群攻异能,消息一传出去,谢黎的地位一定不可同日而语。   雷成不觉得委屈了,爽快地叫道:“队长!”   谢黎一笑,拍了拍顾筱雅的手背,冲着她炫耀地挤右眼。   顾筱雅一脸崇拜。   太厉害了,谢黎他竟然收服了雷成?!   另一边,李正看着雷成,脸颊抽了抽,心里生出一股剧烈的危机感。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第146章   带走便利店的存货,盛世小队的资本一下子充足起来。   末世什么最重要?   回答:武力、食物、水。有了这三样东西,就能在末世称王称霸。   谢黎手上多出一家便利店的食物库存,进城的时候光是交税的数量就叫人咂舌,又有雷成小队的人护送着,看起来很不好惹,三者已然一同到手,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门口收税的工作人员看了看谢黎身后一排的异能者小弟,脸色一白,动作快速得恨不得有八只手,一点小便宜都不敢沾,恭恭敬敬地收完税,送谢黎等人离开。   路边看热闹的普通人既想冲上来抢东西,又畏惧于盛世小队的排场和气势,直勾勾看着他们大摇大摆走过,到底也没有敢找死。   不仅如此,连傲慢的基地负责人都派人来示好,试图修复之前给谢黎的坏印象。   来的人和谢黎不熟悉,找不到什么好话题,竟然开口夸赞谢黎的交税行为。   “谢队长光明磊落,实在是我辈楷模,少有空间系异能者会主动暴露空间里的东西,补交税款的。”   谢黎嗤笑,一点面子都不给:“过奖了,军队保卫着基地的安全,我贡献一点食物也是应该的。”   对方脸色日常,哈哈笑道:“还是谢队长的觉悟高。”总之,不管谢黎说什么,他都能接上并拍一波马屁。   谢黎说了两句就觉得没意思,借口有事,起身送客。   对方还是笑呵呵的,看起来就是一个脾气好到像面团的大好人,没有一点火气,站起来道:“没事,既然谢队长有事,我就先回去复命了。”   谢黎松了口气,打算上楼去休息。   对方却想到什么,打断道,“对了,有件事要和谢队长说一下,最近粮食告紧,基地打算组织人反攻魔都市郊区的蓝天区,那里有一间国有粮食仓库,能解基地燃眉之急,到时候可能会在全基地征召雇佣兵团队帮忙。谢队长一定记得来,基地给的报酬还是不错的,只要出力,就奖励一栋位于内城的独栋院子。”   进入内城,应该是所有雇佣兵团队的共同愿望了。   基地方面限制太狠,一直不开放内城的房间买卖,物以稀为贵,住进内城因此成了身份的象征,让所有团队趋之若鹜。   这人也是知道这个情况,所以自信满满,坚定认为谢黎一定会为了这个报酬来接受征召。   谢黎沉默了一下,眉心微拧:“稍等一下,我叫人送你出去。”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反而转移话题,再一次要送客。   客人哈哈大笑:“不用送,我自己出去就行,希望到时候能见到谢队长。”然后爽快地转身走了,语气里很是淡定,以为谢黎希望他这个外人消失,是要组织队里开会商量这件事。   谢黎站在原地,目送对方离开的背影,皱眉不语。   蓝天区有一个游乐园,游乐园附近有老居民楼,藏着进化丧尸。谢黎这些日子出去两趟,都是从游乐园附近经过,却一直没有找到进化丧尸的身影,也不知道会不会是进化丧尸流窜到了其他地方,毕竟蓝天区挺大的,除了游乐园和基地看中的粮库,还有很大区域。   如果进化丧尸去了其他地方还好,去了粮库,和基地的人撞上,到时候进化丧尸召集普通丧尸围城,不知道谁才是胜者。   谢黎白天收服雷成后,才做出决定,打算组织人手前往首都,护送顾筱雅回去,就碰上了这件事,心里也是犹豫不决。他虽然恼怒基地负责人的傲慢,却不打算冷眼旁观其他人陷入危险。   唉,真是麻烦!   谢黎不思考了,转身上楼,敲响了顾筱雅的门。   雷成来投奔谢黎,并没有强硬要求队友们也来,只带了身边的几个要好的兄弟,比如寸头少年刘峰,还有另外几人。其中有两个水系异能者,他们来了之后,小楼里的水是不缺了,大家都高高兴兴地洗了个久违的热水澡,所以今天大家的兴致都很高。   “谁啊?”顾筱雅刚刚洗完澡出来,穿着有些旧的棉布裙子,一手搭在脑后一手放在前面,搓揉着湿透的秀发,神态慵懒妩媚。打开门看见谢黎,愣了愣,黑白分明的一双眼里露出些许诧异,连忙放下手,整理了耳边的发丝,故作冷静道,“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谢黎眼里露出一丝惊艳,低头看着顾筱雅,柔声问:“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顾筱雅咬唇,偷瞄谢黎一眼,疑惑地皱了皱眉,让开地方:“进来说吧。”   小楼有三层,一层是公共区域,二三楼是各个队员的房间,因为雷成还没带人搬来,大部分房间都空着,只住了几个人而已。其中谢黎和顾筱雅的房间在三楼,还是对面,谢黎看了眼空荡荡的楼梯,再看着眼前目光中满是信任的顾筱雅,掩唇干咳一声,迈开步伐。   “刚刚白家派了人来,说过几天要征兆雇佣兵,反攻城市,夺回粮仓。”谢黎在顾筱雅对面坐下,收回思绪,说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粮仓在蓝天区,也就是我们上次遇险的那个地方。”   顾筱雅脸色微变,想起来那天的噩梦。   谢黎不慌不乱地转移话题:“对,你应该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地方。第二次去,我消失了一段时间,你不是问我去干什么了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将进化丧尸的出现和能力说出口,又解释了基地负责人的应对情况,顾筱雅立刻忘了心里的事情,专心致志地听谢黎的话。   越听,双眸瞪得越大:“召唤普通丧尸?这么可怕的能力,白家一点也不上心?!!”   谢黎点头:“所以我怕基地的人贸贸然过去,没有准备,碰上进化丧尸会遭遇埋伏。”铺垫完,谢黎抬头凝望顾筱雅,慎重问,“你觉得,盛世小队应该参加吗?”   顾筱雅皱眉道:“我们参加也没有什么用处吧?”   “我的能力刚好克制进化丧尸。”   顾筱雅愣住,以为谢黎说的是他的精神系攻击异能,皱了皱眉,找不到借口阻止谢黎去,又担心谢黎去了会出事,迟疑再三,咬着下唇艰难道:“那就去吧。”   谢黎笑了,忽然抬手揉了揉顾筱雅的头顶:“别皱着眉了,等我回来,送你回首都。”   顾筱雅:“???!!!”   末世来了之后,顾筱雅也想过要回首都,后来发现全球的电子元件都失灵了,飞机飞不了,火车开不动,汽车打不着火,只有老式的拖拉机才能用,就绝了这个心思。现在谢黎说,要送她回首都……她怎么觉得那么梦幻又不可思议呢?   一时间都忘了谢黎的手还在头顶,顾筱雅仰着头看青年,期待而又惶恐道:“怎,怎么回去?”   谢黎食指挡在唇上,勾唇道:“我自然有办法。”   系统说过,这个星球上的电子元件不能用,源于末世异变之际强烈的辐射,导致能源失效,电子元件失灵。可是,只要稍微改造一下电子元件的构造,配合空间里兑换的能源,就可以重新驱动那些飞机火车汽车了。   谢黎为此还花了几个积分,从系统那里换来了图纸。   原本打算留在基地里,找这方面的人才一起研究,现在嘛,估计要等攻打粮仓之后再开始这项计划了。   “等我回来,一定带你回去。”   顾筱雅心里悄然一动,看着谢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满是迷茫。   “你送我回首都,为了什么……”   谢黎不假思索道:“我答应过你,要送你回去的,现在有了能力,当然要完成这个承诺。”   顾筱雅眼眶微红,喃喃道:“你还记得啊。”   末世刚来的时候,她说想回首都,谢黎答应过一定送她回来,但是就和她一样,知道了没有交通工具,谢黎就没再说过这句话。她还以为,谢黎已经忘了呢。   现在他旧事重提,顾筱雅心里除了感动,还有一丝说不清理不明的复杂。   而且,谢黎竟然还要去出任务……   她心里纠结万分,既想开口劝谢黎要不然别去,直接想办法回首都,免得遇见危险,又想起基地那些人的性命说不定全靠谢黎,没了谢黎他们中陷阱一定很危险,整个人的精神都要分裂成两半。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回首都,可是和谢黎一样,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其他人送死,迟迟下不定决心。   她比谢黎倒霉的是,谢黎还能将决定的权利推给她,她却找不到一个人帮忙。   过了很久,顾筱雅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语气坚决道:“去粮库可以,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去。”   谢黎一愣:“筱雅……”   “我和你一起去,你要是出了事,我们就一起死。”顾筱雅心里有了主意,反而特别镇定,解释道,“反正上次你也看到了,没了你,我一个人在安全基地根本活不下去,要死就死一起。”   谢黎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以为顾筱雅真的是担心这个,笑了笑道:“我可以留下改造交通工具的图纸,还有一部分食物。你放心,就算我回不来,你也可以安全回去首都。”   顾筱雅瞪圆眼睛,说不出话来,着谢黎俊朗的眉宇,突然生气,推谢黎出门:“反正我就要跟着去!”   推谢黎到门口,怒气冲冲道:“你出去,太晚了,我要睡觉。”   谢黎稀里糊涂退出门外,看着顾筱雅“砰”一声关上门,表情茫然了许久。   “怎么好好的生气了?不是答应给她留下东西吗?”谢黎没有特意撩顾筱雅,完全没有想到顾筱雅原谅他,又对他动心的可能,皱了皱眉,转身回自己房间。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他闭目休息,房间里安静下来。   半个小时后,他睁开眼,露出一丝诧异。   隔着门板看向顾筱雅的房间门,谢黎眉宇间露出一丝无奈,摇了摇头叹道:“傻姑娘。”   终于是回过神来,想通了。   ……   傻姑娘顾筱雅还不知道谢黎在心里怎么看她,第二天主动敲谢黎的门,约他一起锻炼。   小楼的院子里布置了一些常见的锻炼设备,木桩、沙袋之类的。   顾筱雅铁了心要跟谢黎一起去,就打算趁着这段时间,针对性地锻炼一下。   谢黎劝阻无用,皱着眉,低头看顾筱雅,就是不说话。   顾筱雅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笑:“别看着我啊,快点帮忙,不然你想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出门,拖了你的后腿吗?”   别说,她这个样子竟然还挺可爱的。   谢黎眼神微动,黯沉了几分,嗓音暗哑,叹气道:“走吧,我们下楼。”   楼下其他人都醒了,在院子里锻炼,连李正和女儿小梦都在,看见谢黎和顾筱雅一起下来,小梦好奇地扯了扯李正的袖子:“爸爸,谢黎叔叔和筱雅姐姐和好了吗?”   顾筱雅脚步一歪,险些从楼梯上滚下来。   还好谢黎在她前面,及时扶着了她,说道:“小心。”   顾筱雅脸色有些不好意思,抽回手,站定后嗯了一声,看了眼小梦,耳垂有些粉红色。   她也没有想到,小梦竟然看出来了。   没办法,谢黎除了那次的事情,其他的时候都很好,而且有了异能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送她回首都。顾筱雅一边膈应,一边又忍不住为谢黎寻找借口,想着他上次可能是一时慌乱,或许并不是本意,其实心里还是有她的,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试着去原谅谢黎一次。   ——当女人被感动后,陷入爱情,就是这样无药可救。   被小梦发现,她有些尴尬,像是蜗牛,刚刚探出触角观察这个世界,就受到了窥探,害羞地忍不住又退缩了回去。   接下来的一上午,她不肯再和谢黎说一句话。   谢黎:“……”   不是,他好不容易接收到这个信号,打算再确定一次顾筱雅的态度,思考要怎么对待她。才一晚上,她就厌烦了吗?   谢黎给顾筱雅测试了一下体能,和系统探讨了一下如何对她进行锻炼,花了一上午,教会了她正确的锻炼姿势,凝视她背影半响,摇头叹气,摸着下巴出门去了。   回来的时候,给盛世小队里的人都带了东西——每个人一把工兵铲。   工兵铲上可砍树杀丧尸,下可测量指南针,十八般功能齐全,堪称中华武器集大成者。谢黎刚刚去二手市场闲逛,幸运地碰见了某家雇用团队从城里收集东西回来,摆摊卖一些杂物,就挑了五把工兵铲带回来。   他一开始想买唐刀,但是比起唐刀,工兵铲可以折叠,放入小小的背包里面,看起来并不起眼,防身却是一种很好的武器,还是更方便些。   不管顾筱雅到底是什么态度,送给她,对她的安全也算是一种保障。   谢黎语气随意地递到顾筱雅面前:“拿着防身。”   顾筱雅愣了愣,擦去脸颊的汗水,抬头望着谢黎半响,接过道:“谢谢。”   谢黎的态度毫不遮掩,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为了顾筱雅而买工兵铲,其他人都是顺带的。拿到各自的工兵铲,众人对视一眼,露出些许笑意,纷纷打岔,让出了院子。   顾筱雅连忙心慌道:“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进去吧,午饭已经煮好了。”   谢黎可无可有地应了声,跟上顾筱雅的脚步。   午餐吃的挂面,放了午餐肉罐头,放了香菇酱,老人们用巧手调制,味道十分鲜香,在末世里,是久违的一餐美食,大家兴致都很高。   吃完饭,老人们慈爱地笑呵呵收拾了餐桌,餐厅安静下来,趁着大家还没走,谢黎说了基地攻打粮仓的事情。   大家听完谢黎的话,犹豫了半天,纷纷要跟着去。   谢黎把事情和大家都说清楚了,他们还是要去,那就去吧。   “行,大家要去的,明天早点起床,太阳没出来之前,我会在院子里等你们,教你们一些东西。”   谢黎打算,将道法传承出去。 第147章   在谢黎细心的教导下,盛世小队里的人依次入门。   这种入门比较简单,属于加强五感、调息静神的作用,能够让人感应到空气里的“气”,缓缓地吸收。不过,没有正经的道法心经,这种吸收的速度将会无比缓慢,可能修炼一百年,也不过道法一阶而已。   至于传下道法心经……谢黎愿意教导所有人入门,接触道法,收徒传下心法,却还要再看看众人的人品。   毕竟他手里掌握的着是对付丧尸的大杀器,轻易交出去,说不定末世还没平息,乱世先起。   反正日久见人心,品行过关,将来再收为弟子也行。   唯一例外的应该就是顾筱雅了,谢黎第一个就开口问她要不要拜师,见她一愣,低声解释道:“如果你拜师了,我就传给你一门心法,可以加快你修炼的速度。”   顾筱雅目光恍惚:“拜师?以后要叫你师父吗?”   谢黎漫不经心道“当然。”   顾筱雅不说话了,看着他半响,垂下头。   谢黎皱眉,心里一边叹息,一边开口道:“你要是暂时不愿意叫我师父也行,心经还是照旧传给你,记得好好练,不要外传。”   顾筱雅并不显得高兴,勉强笑了笑,答应道:“我记住了。”   她仰头凝视谢黎,目光复杂,随着谢黎一起上楼,听他教导心法。   在房间地板上盘膝坐下,耳边是青年磁性的声音,她睁开眼,偷偷看着他,一颗心揉碎成几片,看不懂谢黎的意思。   他让自己叫他师父,是……已经放弃她了吗   ……   小楼里的众人头一次接触道法,一边惊讶世上竟然真的存在道法,一边勤奋修炼,每天都待在各自房间里打坐。   谢黎要教导顾筱雅练习心法,两人天天单独待在一起,关系无形中又缓和了许多。   就这样,一晃就是几天过去。   五月七日一大早,基地公布了要攻打粮仓的消息,广播传遍基地,无数雇佣兵团队为止疯狂,争相报名。   盛世小队也派了雷成前去报名。   报名点,那天来小楼的白家信使见状笑了,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雷副队长来了,快,在那边报名。”   雷成一张脸黑成炭,不甘不愿地顺着对方指的方向去了。   他一点也不想来这里。   自从他归顺了谢黎,带着手下投奔盛世小队,基地里其他的雇佣兵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说他脑子糊涂了,才会解散小队,加入盛世,言辞间十分看不起。雷成无意听到,气得险些上火,偏偏谢黎不让他说出双系异能者的身份,害得他连打脸那些外人都不行。   这个时间来报名,周围都是雇佣兵团队,更方便他们看自己的笑话了。   雷成黑着脸,报完名,匆匆地转身走了。   他走之后,报名点的另一端,一个端方俊秀的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盯着雷成的背影。   白家信使无意中看见,连忙赶过去,恭敬叫道:“少爷。”   年轻人颔首,直勾勾盯着雷成背影,一双阴郁的黑眸路透出森森阴气,像是有什么滔天仇恨。   白家信使看见,心里暗自皱眉:不是说少爷和雷成是好友吗,怎么看起来不像?   这个年轻人就是白司令的独子白岸风,水系异能,天赋上佳。不过,他虽然有异能,却因为父亲是基地负责人,母亲管理基地后勤,家世出众,生活无忧,对锻炼并不上心。   末世迄今已有一年,他一只丧尸都没有杀过,连普通人都不如,一些异能者表面上和他交好,其实心里压根就看不起他,觉得他就是一个冤大头。   也就雷成性格自傲,不屑于占他便宜,白岸风不是傻子,和大家相处久了,唯一认可雷成这个朋友。   这个时候,白岸风的全身却散发出令人心惊的恶意,直冲着昔日好友雷成而去。   ——雷成,从你追随盛世小队的人攻占基地那一刻起,我们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上天有幸,让我重活一次,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这些夺我白家基地的人。   白岸风袖子下的手握成拳头,咬牙切齿。   ……   第三天,基地负责人白司令带着报名的雇佣兵团队和普通人,一起出发前往蓝天区粮仓。   叫人意外的是,白司令竟然带了他那个酒囊饭袋、懒惰好色的儿子白岸风一起。   谢黎和盛世小队站在中间一排,听到身边队伍的议论,随意地抬头扫了眼白岸风,并不在意,低下头,低声叮嘱顾筱雅跟在他身边,到了地方别乱走。   顾筱雅乖巧答应了,谢黎面露满意,勾唇笑了笑,却敏感地感觉到一束怨恨的视线,倏忽抬头看去,对上白岸风的目光。   白岸风被谢黎逮个准,也是吓了一大跳,猛地往白司令身后躲去。   谢黎愣住,皱了皱眉,不太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小少爷。   再说了,他有这么可怕吗,用得着看见他就吓成这样?   谢黎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转瞬就将这件事忘在脑后,和大部队一起前往蓝天区,一路上全神贯注戒备着周围。   路上并不平静,大量的人类鲜活气息吸引了无数丧尸,军队手里有武器,在前面开路,地面堆积出厚厚的弹壳,丧尸的尸体铺满街道,看起来十分惨烈,好在暂时没有人类被丧尸抓伤。   渐渐的,靠近了蓝天区,谢黎忽然觉得不安起来。   上次在老居民楼遇见的那个进化丧尸,竟然真的在这附近?对方的气息和能量他十分熟悉,因为在进化丧尸独一无二的现阶段,对方待在普通丧尸群里,就像是黑夜里的月亮,异常的显眼。   谢黎放慢了脚步,脸色如常,沉声道:“戒备,有东西过来了。”   队伍里其他人都听谢黎说过进化丧尸的事情,听到他的话,立刻暗暗提起心。   就在大家心神越绷越紧的时候,突然之间,队伍最前方有人开口:“父亲,我们绕道走吧。”   谢黎诧异地抬头看去,看见竟然是白岸风在和白司令说这句话,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这小兔崽子难道有读心术,他正想提议白司令绕路走,就听到这小兔崽子先开口了。   不过白司令为人固执高傲,八成不会搭理他的提议。这个白岸风却是白司令的独子,或许白司令会答应。   只要绕路走,绕开前方的进化丧尸,这趟粮仓之行应该不会再碰上危险了。   却听白司令断然否决:“好好的绕什么路,再有两公里就是粮仓,我们快点赶路要紧。”   ——竟然连白岸风都劝不住白司令?   得了,谢黎耸了耸肩,将空间里的唐刀抽出来,握在手上。   见他如此,盛世小队其他普通人随之掏出了背包里的工兵铲,做出备战的姿态。以雷成为首的异能者,在雷成的命令下,也是一脸蓄势待发,警戒打量着周围。   周围人看见,还以为前面出了事,纷纷跟着拿出武器。   白岸风见状急得脸红耳赤,慌忙道:“父亲,我们必须绕路,前面有危险!”   白司令皱眉:“什么危险,你倒是说清楚。”   白岸风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可是看着大家都有了准备,一旦进化丧尸出现,反倒是白家的军队毫无防备,就觉得心惊胆战,脱口而出:“前面有进化丧尸!”   白司令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儿子:“岸风,你在说什么?”   白岸风抓耳挠腮,在父亲的逼问下咬牙道:“父亲,我,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路过这条街,遇见了一个特殊的丧尸……”说道这里,白岸风眼睛越来越亮,兴奋地将前世经历用梦境的方式说出来,然后期待地看着白司令,希望他听了这件事改变主意。   要知道,前世白家不相信进化丧尸的存在,带着人去蓝天区粮仓,路上撞上进化丧尸,险些被包了饺子,最后靠盛世小队的队长谢黎出面,除去了这个进化丧尸——自从,白家颜面无存,成为盛世小队的垫脚石。   这一世,他必须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白司令的反应却让白岸风失望了。他上下打量儿子,威严刻板的脸色满是怀疑,半响,摇了摇头,完全置之不理儿子的话,转身道:“别开玩笑了,快点跟上,我们要在太阳落下之前拿下粮仓,返回安全基地。”   白岸风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当场倒下去。   他可是为了安全基地着想啊,为什么父亲他就不懂呢?   白岸风还要说什么,忽然觉得周围异常的安静。转瞬间,他想到什么,脸色顿时煞白煞白,躲在白司令身后,颤颤道:“父亲,来了。”   进化丧尸来了,完了,又完了。   白司令闻言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看见前方拐弯处铺天盖地的丧尸。   这是……丧尸攻城?   ……   人群中,谢黎眯了眯眼,精神力飞快地探出去,配合道法,搜寻进化丧尸的影子。   这里不是。   这是不是。   这里也不是……   有了,找到了!谢黎睁开眼,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在所有人都看见了大批普通丧尸、目瞪口呆的时候,青年随意勾唇,面含浅笑,显得格外轻松写意,与众不同。 第148章   顾筱雅转头看见,拧眉道:“你笑什么?”   谢黎食指竖起贴在唇上:“嘘。”   顾筱雅忍不住安静下来,睁着大眼睛看谢黎,用目光表达疑惑。   谢黎笑了笑:“安静等我,我离开一下。”   丧尸来袭,盛世小队的人位于中间,是最安全的一波,只要他能够在丧尸冲破众人防线之前杀掉进化丧尸,将危险遏制于无形,顾筱雅也就不会遇到危险。   谢黎说完,穿过拥挤的人群,启步向前走去……   “别过来!”看见谢黎的举动,白岸风的反应很大,一惊一乍地跳起来,疯狂拒绝谢黎的靠近。   谢黎猝不及防,慢下来脚步,眼神疑惑地看着他:“白少爷,怎么了?”   白岸风怒瞪着谢黎,强撑着不后退,高声斥责道:“问什么问,叫你滚回队伍里!你拿了我白家的酬劳,就应该老老实实听指挥,没叫你动,你过来干什么!”   谢黎愣了愣,竟然真的转身回去了。   白岸风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自己发火吓退了谢黎,心里暗暗得意,继续转头劝白司令。   而回到队伍里的谢黎面沉如水,盯着白岸风,眼皮半抬,自言自语道:“他也是重生的?”   系统:【是啊,重生的。】   谢黎皱眉,刚刚要不是系统冒出来,揭穿白岸风的身份,他还不清楚这个小少爷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   原来是个重生的货。   而且根据系统的运算,这个白岸风重生的世界里有他,也就是说,白岸风是在谢黎接受任务来到末日世界的基础上重生的。   那么这下子一切都说得清了,以白岸风这个小兔崽子的性格和兔崽子他爹的高傲,前世和自己八成有恩怨,他针对自己也就说得通。   不过小少爷竟然阻止他出去收拾进化丧尸,是不是代表……这一次进化丧尸又跑了?他出去也没用,所以才不屑于让他出去呢?   谢黎是个正常人,完全摸不着极品自己做不好、也不让别人出头的心思,只以为这次的事情会出意外,紧锁眉心,站在人群中,没有再贸贸然站出去。   同一时刻,感应到一股恐怖气息,伴随着几小团微弱的同源气息一同来袭,丧尸原本已经打算撤退,留下小弟自由发挥,却见对方又退回了人群中,略一停顿,竟然闪电般冲了出去,直奔队伍前端的一群人。   它的爪子锋利无比,扬手一掏,掏出一个异能者的心脏,几个跳跃不见了身影。   白岸风:“……”   看着死在面前的中年男人,他噗通一声跪下,颤抖着手去捂对方的胸口,可是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靠手怎么可能捂住?更别提对方早在心脏离体那一刻就死了,华佗再世也救不回来。   白岸风大叫道:“爸,爸,你别吓我。”   白司令睁着眼,死不瞑目。   白岸风头也不回地大吼:“谢黎,把它抓回来!”   一句话,让所有人纳闷地将视线投向谢黎,谢黎走出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白司令。   竟然死了?   虽然白司令高傲了些,可谢黎从没有想过要白司令死。白司令在末世之初带着军队建立安全基地,收容了上百万人,一年过去,普通人的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些,却好赖活了下来,就连原主和顾筱雅能活到现在,都是白司令的恩情。   他突然死在谢黎面前,谢黎看见,心里也是十分不好受。   听到白岸风的话,谢黎没有说什么,眼神一厉,望向前方,握着手里的唐刀向丧尸走去。   接下来的一幕让众人为之目瞪口呆。   只见谢黎走入丧尸群中,一把唐刀随意比划,看起来毫不费力,长刀划过丧尸的脑袋却犹如切豆腐一样轻松,地上呼啦啦倒下一堆的丧尸。   谢黎眼都不眨一下,一边前进,一边劈砍丧尸。   从他走过的地方,犹如收割麦子般简单,密密麻麻的丧尸倒了下去,空出一条道路,直指进化丧尸的方向。   谢黎刻意收敛气息,一呼一吸都放得极慢,躲在角落里迫不及待吞吃白司令心脏的进化丧尸刚刚听到动静想要偷走,脑袋已经从中间一分为二,坠落地面。   “吧嗒!”一颗透明的结晶顺势滚落下来。   谢黎皱了皱眉,从空间里取了一张纸巾裹在表面搽干净,将这枚结晶拿在手上,嫌弃地左看右看,问系统:“这是什么?”   系统冒出来:【丧尸晶核,一种低级能源。】   谢黎将结晶对着太阳,透过晶核看世界,闻言喃喃道:“能源?”   【上次给你的交通工具改造图,改造后也可以吸收这种能源。】   谢黎若有所思,在心里应了,将晶核放入空间,用唐刀戳着丧尸的脑袋带回人群中。   “幸不辱命。”   白岸风抬头看了眼,放下白司令的尸体,小腿打鼓地走近谢黎,蹲下看着丧尸脑袋,还捡了一根小木棍在丧尸脑袋里戳来戳去。   谢黎见状想到什么,取出那枚丧尸晶核:“白少爷,你找这个?”   白岸风脸色大变,露出不甘的表情,嗯了一声。   谢黎勾唇:“这是刚刚从进化丧尸的脑袋里掉出来的,白少爷竟然见过,还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我没见过,也不知道!”白岸风心虚地大声吼了一句,想到什么,又强撑着架子伸出手,跋扈高傲道,“少废话,把东西先给我!”   谢黎轻笑了一声,将晶核放回空间,慢条斯理整理衣服:“不给!”   “你……”白岸风说不出话。   谢黎坦然地走向盛世小队的方向,迈出两步,一阵危机感袭来,条件反射躲过一步。   “砰!”伴随着谢黎躲开的动作,一声枪响,子弹贴着谢黎的身体向前弹射,击中一个陌生异能者。   异能者倒地,白岸风还不放手,又是几枪,谢黎躲了过去,身后一排人却遭了殃。   等六颗子弹打完,地上躺了几个人,所有人才回过神来,吃惊地看着白岸风,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下随意射杀异能者。   现在异能者的地位多高啊,大家早就被捧习惯了,突然被当成猎物之流,心里除了胆寒,就是愤怒。   “住手,白少爷,你在干什么?”   白岸风置之脑后,从身边护卫手上抢了一把枪,继续射杀谢黎。   ——既然撕破脸皮,他今天一定要将谢黎杀了,改变前世的走向!   “砰砰砰砰!”又是几枪出去,白岸风魔怔了,眼睛里只看得见谢黎的身影,恶狠狠地冲着谢黎攻击。   直到所有雇佣兵团队拿着武器,满脸煞气地围了上来,而军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站在远离没上来保护他,白岸风才冷静下来,看着大家怨恨的眼神,两条腿软了,瘫坐在地上。   “对,对不起,我一时昏了头。”   一时昏了头?周围都是受伤的队友,现在你说你只是昏了头?   某个异能者冷笑:“怎么,昏了头就可以随便杀人吗?我现在昏了头,是不是代表我也能杀了你?”   白岸风冷汗直流,撑着地面向后面缩,妄图躲到别人身后。   被他当成挡箭牌的军人面色冷漠,扶着无意中也被击伤的一个兄弟,后退一步,将白岸风暴露在众人面前。   白岸风慌乱地又退,不小心碰到什么,抓起来挡住身前,却原来抓住的是白司令的尸体。   他忍不住委屈道:“爸,你为什么要死在这里,你的手下都不管我……”   军队众人脸色变了变,想起白司令,不甘愿地回到了白岸风身边保护他。   白岸风松了口气,露出一丝意外和窃喜,只觉得白司令的名字太好用了,这下看这些异能者还怎么欺负他。   另一边,谢黎站在远处,看着异能者们和军队对上,白岸风陷入纠纷,顾不上再射击自己,走回盛世小队方向,冲着李正道:“你的枪给我用一下。”   李正担心的表情还没消失,听到谢黎这话,迟疑了半分钟,送上枪。   谢黎拿在手上晃了晃,冲着白岸风瞄准。   “砰!”   一朵血色花朵溅开。   谢黎放下枪,看着从白岸风身前倒下去的军绿色人影,眼神里充满了错愕。   白岸风竟然拉着护卫挡枪?   没有人注意到谢黎,因为在谢黎开枪之前,已经有异能者气不过,用枪偷袭白岸风,护卫倒下正是中了异能者的偷袭。   护卫的倒下,也引起轩然大波。   白岸风身边的护卫,以及在外围抵抗丧尸的军队都接受不了这个场景,不知不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谢黎皱眉,高声道:“白司令出事,我们先回安全基地,再来讨论这件事。”   他在声音里加入了精神微波,可以让心智软弱的人类潜意识觉得他的话有道理。话音一落,大家还没反应,白岸风忍不住跳起来道:“没错,先回基地,回基地。”   他这个时候也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脸色难看而小心翼翼打量周围,赔笑重复道:“先回基地……”   ……   回到安全基地,有人送白司令的尸体先回内城见白夫人,白岸风害了十多名异能者受伤,强制留在基地入口,不让走。   白岸风势单力薄,脸色阴沉地应了,留在入口,又强压下火气,摆出一副和气姿态,叮嘱送白司令的军队一定记得和白夫人提一句他,让夫人早点来接自己。   对方略有迟疑,白岸风立刻发火。   由此可见回到安全基地,小少爷又抖起来了,稍有不如意就要大发雷霆。   不过他的靠山还没来呢,就这么横?谢黎摸着下巴在旁边围观,不知道这样蠢笨的人重生做什么。   小队成员都回小楼休息去了,顾筱雅不肯走,跟在谢黎身边,冷不丁问:“他为什么想杀你?”   谢黎愣了愣,一脸无辜道:“我也不知道。”   白岸风误伤众人,反而叫大家把最开始的事故起因忘了。只有顾筱雅一个人还记得,白岸风是为了杀谢黎才误伤别人,担心谢黎的人生安全,心里一直惦记着原因,回到基地就找个机会询问了出来。   现在听到谢黎的话,顾筱雅皱眉,忍不住有几分恼火。   谢黎本人都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个可恶的白岸风就随意击杀别人,把人命当成草芥,实在太过分了。   “我们要不要开会?”顾筱雅担心白岸风后来又来找麻烦,生完气,担心问道,“至少有个应对措施吧?”   谢黎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应该回去开个会,早点收集物资,出发去首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筱雅脸红,“我比较担心你的安危。”   谢黎一顿,沉默三秒钟,转移话题道:“我们还需要一辆车,不知道队伍里有没有会修车的人?”   顾筱雅没有听到预想的答案,蓦地愣住,眯了眯眼,用一种恼怒古怪的目光打量谢黎。   谢黎视而不见,大步向前,招呼顾筱雅跟上,一起回小楼。   顾筱雅嘟了嘟唇,怏怏不乐地追上,绞尽脑汁思考谢黎这是怎么了。   前面几次,她还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不是错觉,谢黎他就是不喜欢讨论这个话题,每次她往前一步,谢黎就缩一步。   凭什么啊,又不是她做错了!   顾筱雅很是生气,晃了晃裙角,抢先挤到谢黎前面,一个人埋头往前冲,故意不搭理谢黎,还不小心撞了一下谢黎。   谢黎语气无奈:“走慢点,这么急干什么?”他虚扶着顾筱雅的手臂,让开路,方便顾筱雅先过去。   顾筱雅一愣,看着青年宠溺无奈的眼神,忽然想到什么,眼神明亮,脚步轻快,兴奋地拧头走了。   阿黎他心里一定也是为了那件事而愧疚吧,所以才不敢接受她的原谅…… 第149章   三日之后,白岸风的事情有了处理结果。   在基地后勤总管白夫人的糖衣炮弹下,每个受伤的异能者都获得了大笔物资馈赠,以及医疗和药物方面的帮助,接受和解。   相应的,白岸风安然无恙脱身。   回到家的白岸风脸色阴沉,窝在沙发上,冲着白夫人大发雷霆。   前世,白司令死在三年后,白岸风安全基地易主给了谢黎,谢黎一直好好地圈养着白岸风,导致白岸风压根没有吃过什么苦,不知道民间疾苦,对早就过世的白司令也并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眷恋亲情。现在的他,只记得自己这几日受的委屈,一个劲儿冲着白夫人告状,早就忘了白司令才刚刚过世。   白夫人听着听着,眼神闪过心疼,咬牙道:“岸风,现在你爸刚刚出事,基地里人心浮动,你先忍一忍,等基地的事情平静下来,这件事妈给你做主。”   白岸风不甘地捏着拳头,狠狠砸在沙发扶手上:“一定不能放过谢黎这伙人!”   白夫人愣住:“等等,谢黎是谁?”   白岸风添油加醋说了一堆谢黎的坏话,又说谢黎看不起他,他才愤而动手,伤了其他人,惹出了现在这桩事。   父母眼里,当然是孩子最好。白夫人无条件相信了白岸风的话,心里对谢黎还有盛世小队有了偏见,想起前段时间盛世小队上交的进门税,说道:“风头正紧,碰瓷的异能者不能对付,一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小队还不好拿捏吗?”   白岸风立刻高兴了,拍起白夫人的马屁来:“妈,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白夫人无奈瞥他:“我就你一个儿子,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两人闲聊间将盛世小队的罪名定下,白夫人叹气道:“行了,你累了好好歇歇,我就处理你爸留下的烂摊子。”   白司令过世,白夫人很伤心,可是白司令生前有很多竞争对手,现在他走了,她一个女人家想要继续霸占着基地太不容易了,这三天来不知道废了多少心思,一刻都不能懈怠,完全没时间伤心。   不知不觉中,甚至习惯了这份独立。虽然心里藏着伤痛和孤独,却好在有儿子陪伴……   ……   白岸风只是一个小插曲,谢黎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也不想知道,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将心思放在了改造交通工具上面,带着顾筱雅回到小楼,就开始着手找人,将图纸列出来,一起研究。   有系统提供的图纸,还有系统提供的动力转换装置,只花了大约五天时间去改装好了三辆车。   处理好外置条件,还要解决小队成员的问题——   谢黎召开会议,站在中间,双手抱臂,眼神风淡云轻:“这次去首都,预计三个月,因为卫星导航已经失效,全程靠指南针和路标,说不定三个月还不够。我的要求是小队里所有人都一起去,实在不想去的,后会有期,好聚好散。至于小楼,就赠送给后勤里不肯走的老人孩子们,让他们有个安身立命之处,或许日后我们还会回来,也可以暂住。”   “不想去的,自己现在退出会议室,默认退出盛世小队。”   见十几个人都安安分分坐着,谢黎满意了,拿着一张全国地图贴在墙上,右手握着红笔,指点江山,“打算一起去的,看这里——我们从这条路出发,避开高速,尽量选择国道,碰上堵车方便掉头绕路,然后从这里绕到这里,避开水乡G市,到达H省,再往前到首都市,寻找首都市的安全基地驻扎。你们觉得怎么样,有问题可以提出来。”   还是没有问题。   也对,人都是慕强的,见过了谢黎杀丧尸如同切豆腐一样简单的粗暴爽快,早就心服口服,怎么可能舍得脱离盛世小队呢?   反正末世里在哪里待着都是烂命,只要活下去,魔都和首都都一样,PM2.5总比丧尸可爱——跟着大佬混,肯定也比自己单打独斗要强。   谢黎微笑:“很好,大家都没有问题,那就散会,各自收拾东西,五天后我们出发。”   车子需要丧尸晶核能源,这五天,谢黎打算出门狩猎进化丧尸。他能感受到,丧尸进化得很快,魔都市的市区几千万人口,已经孕育了少说几十个进化丧尸,拿到这些丧尸的晶核,足够支撑三辆车到首都了。   ——进化丧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   谢黎要去市区狩猎进化丧尸,顾筱雅很担心他,送他离开基地的时候,忧心忡忡。   谢黎见状忍不住笑了,手贱地去揉她脑袋:“怕什么,我肯定安全回来。”   当然,这句话说完他就后悔了,忙不迭地放下手,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轻咳一声,正人君子道:“你在基地乖乖的修炼,早点晋升道法一阶。如果要出门,记得叫上李正和雷成陪同,等我回来,再教你别的东西。”   顾筱雅点头,仰头看着谢黎,目光里充满了可怜兮兮的意味。   其实她的心里和大家的心里都有疑惑,谢黎是怎么学会道法,还将这个传授给大家的。不过谢黎没有解释过这个事情,大家也不是好奇心旺盛的小屁孩,知情识趣,就没有问过。   现在送谢黎出门,她的心里,也仅仅希望谢黎安全回来,教不教其他的东西都是次要的。   谢黎似乎从她的目光里读懂了她的想法,心里一动,挥手转身离开。   他看得很开,既然顾筱雅愿意主动冰释前嫌,他也不讨厌,就……试一试吧。   送谢黎出门之后,顾筱雅回小楼,打算听谢黎的话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修炼,走到小楼院子里,却看见里面站满了人。   “你们是谁?”顾筱雅脸色微变,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还有他们身上的军绿色衣服,心里有些不安地高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这些人对视一眼,让出一条路,露出了中间的白夫人。   白夫人一身白色职业套装,短发利落,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是保养良好,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粗跟小羊皮鞋,居高临下地打量顾筱雅,下巴微扬:“你们队长人呢?”   顾筱雅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恶意,心里皱眉,努力镇定下来,道:“阿黎刚刚才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也一样。”   “和你说?”白夫人上下打量顾筱雅,一挥手道,“行,就和你说。来,把这位小姐请到办公大楼去,我要和她细细说。”   顾筱雅脸色大变,被军队堵在屋里出不来的李正雷成等人也是震惊,站出来要拦,寸头少年刘峰的脾气火爆,甚至直接放出了一朵火焰避退军队。最后军队直接举起了手里的武器,瞄准众人,充满威胁地意味,顾筱雅不忍心大家受伤,开口劝阻,场面这才没有闹得更大。   “我和你走,别动他们。”   白夫人扯了扯嘴角:“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顾筱雅忍下冲天的怒气,强笑道:“就是不知道盛世小队哪里做错了?”   “老实和我们走就行,我没工夫和你废话。”白夫人贵人事忙,亲自带人跑一趟,还是儿子白岸风不停地催促才出现在小楼,手底下一堆事情,不想干扯皮,直接粗暴地拒绝,挟制顾筱雅离开。   李正咬牙,在军队的枪口下,看着顾筱雅受制于人,慢慢离开小楼,脸色充满了担忧和愧疚。   “队长回来之后,我们怎么说?”   雷成冷笑:“怎么说?如实说!”   白家人怕是耀武扬威惯了,还不知道这个世上什么都不可靠,唯有强大的武力才是基础。白司令已死,基地失去了首都方面的供给和资助,正是要万众一心抵抗丧尸的时间,他们就来得罪异能者,纯属没脑子。   等谢黎回来……哼!回想白岸风对他突然改变的态度,雷成眼神深沉:“这个世界,要变了。”   ……   盛世小队集体去打听了白夫人为什么扣押顾筱雅的原因,得知是因为逃税,不由得纷纷无语恼火。   什么狗屁理由?!有空间系异能者还老实交税的,也就他们队长一个人了,现在那些逃税的异能者不逮,抓着盛世小队,难道以为他们好欺负吗?   认定了基地针对盛世小队,大家心里更加期盼谢黎回来。   一天后,谢黎回来了。   正值夕阳西沉,他看起来收获颇丰,全身狼藉,姿态却十分悠闲。从基地外面缓缓走近,神情轻松写意,姿态卓尔不群,黑玉般的发丝打湿了贴在两侧,目光明亮,闪耀着逼人的俊美气势,引得好几个过路的女异能者回头偷看。   等到队员们簇拥上来,说了顾筱雅的事情,他的淡然镇定却全没了。   “我知道了。”谢黎神情和气息在瞬息见发生了变化,脸色冷凝,眼神冰冷,语气也平静得可怕,略一停顿就有了决定,“李副队,你带上大家收拾好东西,把老人孩子全部带出来,然后开车在基地出口等我!我现在去办公大楼,两个小时后,我们在出口汇合,提前出发出首都!”   李正答应道:“我马上去办!”   谢黎又看向雷成:“我给你一批食物,你去换一批武器,路上留着用。”   雷成拍了拍胸口,激动道:“队长放心,我一定办到。”   谢黎嗯了一声,让他们各自去吧,脸色不变,望着基地内城最中心的高大建筑,露出厉色。   然后想到顾筱雅,又露出几分无奈,喟叹道:“至于我,也该去接我的新娘了。” 第150章   谢黎走进办公大楼的时候,正要下班的员工们诧异看向他。   青年的身边似有无形气场,让人忍不住让出一条路,大家心里打鼓,只觉得气势扑面而来。   一个工作人员鼓起勇气,站出来问:“你好,我们要下班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谢黎眼神淡淡,轻慢地点了点下巴:“我来找白夫人。”   “白夫人现在不在……”   谢黎并不在意的模样:“白少爷也行。”   “白少爷从不来这里……”   工作人员话音未落,二楼有说笑声传下来。谢黎抬头看过去,看见白岸风被几个年轻男人簇拥下来,一路众星拱月,神采飞扬,手臂里还搂着一个漂亮的少女,眉宇间流露出纵欲之意。   谢黎看了眼刚刚还说白岸风从不来的工作人员,对方一愣,也露出诧异。   谢黎就没再说什么,越过他,朝着楼梯方向走去,在楼梯口仰头等待白岸风下来。   ——即便没有对方站得高,他身上的气势也不弱于任何人,身形笔直,宛若青竹,是大厅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白岸风说笑的时候,不小心转头,就看见了这道风景线,顿时脸色大变。   重生前素了一年,一重生就撞上了白司令发话要攻打粮仓,不敢当着白司令的面做坏事。现在白司令死了,没人管得住他,刚刚放出来,他就迫不及待找上了以前的狐朋狗友,在他们的怂恿下去找了女人。   几天来沉迷其中,早就忘了谢黎的事情。今天来办公大楼,也是有事来找白夫人,没想到竟然撞上了谢黎。   白岸风看了看左右,见周围没有护卫,才想起来为了去找女人,他特意甩掉了护卫,心里突突地跳,后悔得发苦。   完了,他前几天才动手想弄死谢黎,现在单独撞上谢黎,一定死定了。   心慌意乱,白岸风十分焦躁,谢黎还没做什么,他就受不了了,差点想当场再一次伏击谢黎,又害怕失败后遭遇谢黎报复,脸部表情纠结成一团。   没办法,谢黎的名字实在太响亮了,这位大佬是全国安全基地的无冕之王,三年后两国大战,一举击败了A国珍藏的双系异能者,灭杀五阶丧尸,据说还开创了一个什么门,受到很多大人物的追捧。   ——因为妒忌,白岸风一直拒绝去接收关于谢黎的消息,对谢黎不怎么了解,只知道这个男人很厉害很厉害,将魔都安全基地一手带成了全球最富裕的安全基地,连他这个不干活的废物都能吃得饱睡得暖、衣食无忧,倒是并不清楚他具体哪里厉害。   现在重生了,他很是后悔,早知道要重生,当年就应该把谢黎的资料都查清楚,抓住他的把柄,将这个人握在手心里当成一条狗样使唤。   想到这里,白岸风不禁浮想联翩——   如果他真的有了谢黎的把柄,这个末世,还不是他说了算……   “白少爷,我找你有点事,不知道方不方便?”   谢黎看白岸风突然不动,站在原地,脸上露出奇奇怪怪的笑容,皱了皱眉问道。   白岸风腿一软,险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个趔趄,不留痕迹地稳住身体后,勉强镇定道:“什,什么事?”   谢黎开口:“白夫人带着军队来小楼,强制带走了我的女友,据说是因为漏税偷税……”   说着,谢黎想到了白岸风重生者的身份,心里一动,冲着白岸风点了点下巴,语气漫不经心道:“我来接她,不知道她在哪里,还请白少爷带个路。”   “什么狗屁!”白岸风身边的狐朋狗友不认识谢黎,骂道,“你是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东西,岸风什么身份,是给你领路用的吗?”   白岸风一愣,脸都白了,赶紧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妈的,这个傻东西,冲着谢黎发火也要看看场合啊,现在身边没有人贴身保护,他不要命了吗?   他找死没事,拖累了自己怎么办!   拦下对方后,白岸风干咳一声,心虚道:“这件事我不知道,你找我妈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谢黎叫住他,“不如白少爷陪我一起等白夫人?”   “说了我还有事……”   白岸风稍微有点不耐烦,拧头想发火,蓦地发现谢黎不知道什么时候跨越了十米的距离从他身边冒出来,表情似笑非笑的,一把唐刀还比在自己脖子上——声音戛然而止,他咽了咽口水,语气虚弱道:“我忽然想起,我好像又没有事情了,还是陪你一起等吧。”   谢黎面露满意,嗯了一声,冲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叫道:“现在去联系白夫人,告诉我人在哪里。三分钟之内,我要看到我女朋友顾筱雅,不然一着急一生气,手上可能就不小心了。”   工作人员吓傻了,目瞪口呆看着谢黎,就是没反应。谢黎皱眉,开口打算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白岸风等不及了,大吼:“你聋子啊,快点去叫我妈来!”   工作人员回过神,惊慌地扭头跑了。   谢黎面露满意,闭着眼,静静地默数三分钟过去……   三分钟不到,熟悉的嗓音惊喜响起:“阿黎。”   谢黎睁开眼,看见顾筱雅从二楼欢快地奔下来,犹如乳燕投林,动作轻快雀跃。   谢黎收回唐刀,眉宇含笑,张开胸膛迎接顾筱雅。   顾筱雅下了楼,收不住惯性,一下子冲进谢黎的怀抱里,撞到鼻子,鼻子一酸,掉了几颗亮晶晶的眼泪。   谢黎没注意到,只看到她低头垂泪,刚刚还含笑的面孔瞬间冷了下来,扫过顾筱雅身后的一群护卫:“有人欺负你?”   顾筱雅哭笑不得,拉过谢黎解释。谢黎听完愣了愣,耳垂有些发热,连忙转移话题:“你在这里待了一天,有没有受委屈?”   “还好吧,就是不让我四处走动,说要等你来,其他倒是没有苛待。”   这不就是强制人身禁闭?谢黎眉心微拧,心里恼火,拍了拍顾筱雅背脊几下,安抚受惊吓的她,转头看白岸风。   白岸风愣了愣,后退两步:“你想干什么?”这个眼神太不对劲了,他全身发凉。   谢黎扯了扯嘴角,大步上前,拎着白岸风的领子将人一把撂到地上,又揪着后领,毫不顾忌地拖行这个人。   “谢黎你干什么!你疯了!放开我,你放开我……”白岸风惊慌大叫,冲着狐朋狗友们求救,“救我,救我,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想要冲上来的几人听到他惊恐的叫声,愣了愣,停住脚步,畏惧地看了谢黎一眼。   ——能把大少爷吓成这个样子,这人一定是个狠人,不能招惹。   这样想着,他们脚步慢了下来,你推我搡地推别人上去。   白岸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见状懊恼极了,赶紧换了一个求救对象,盯着押送顾筱雅下来的护卫队叫嚷:“救我,快点救我!”   这些护卫对视一眼,撸袖子冲了上来。   谢黎铁了心要给顾筱雅出气,对白岸风不客气,对这些助纣为虐的狗腿子更不会客气,当下眼神一厉,一股无形的气势翻腾而出,骤息之间,年轻力壮的护卫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脑袋疯狂打滚尖叫,痛不欲生,鬼哭狼嚎,场面一片狼藉,控制不住。   白岸风瞥见,心里一凉。   完了,大魔王竟然这个时间就觉醒了精神系异能!!!   末世谁不知道,大魔王谢黎对付丧尸厉害,对付人也一样厉害,心神一动,抹杀千人神智,一举重创A国。举国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嚣张,因为得罪了他,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不是说大魔王觉醒精神系异能,是某次被丧尸咬了才觉醒的吗?为什么大魔王现在就有了精神系异能了?!!!   谣言误人,被谣言害了的白岸风还不知道自己听的是假消息,一直纠结为什么谢黎有精神系异能。   等到谢黎解决了保安,又拖着他往外走,他才回过神,惊慌起来,想要开口求饶:“别杀我,别……”   “放开我儿子!”   大门口,一声愤怒高喝。   白岸风愣了愣,立刻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惊喜求救:“妈,你快救我,快。”   谢黎瞥了一眼:“来得正好。”   白岸风心生不妙,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到“噗通”的声音,抬头看,白夫人倒在地上,大脑剧痛,眼皮上翻,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   白岸风:“……”   谢黎瞥了白岸风一眼,左手攥着他的领口,继续往外拖。   他凶巴巴的样子真好看……顾筱雅小心翼翼跟上谢黎的脚步,瞄了眼谢黎的侧脸,心脏砰砰小鹿乱跳,低下头看了眼谢黎握着她的那只手,又觉得不好意思,想要抽出手。   谢黎脸色正常,看起来毫不变化,却默默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困住顾筱雅的手,不让她逃。   “谢黎……”顾筱雅犹豫地叫道。   谢黎嗯了一声,面色端正,眼神正人君子,回头安慰顾筱雅:“别怕,我马上帮你出气。”   哎,我不是说这个啊。顾筱雅低头扫了眼谢黎的手,又使了个眼神暗示他,期待地等着他的反应。   谢黎脸皮厚得一批,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眼神就放弃,装出一脸迷茫:“什么意思,怎么了?”   顾筱雅气到了,索性直接摊牌:“你能不能松开我的手?”   谢黎一笑,晃了晃手臂,很是无耻道:“不行。”   顾筱雅:“……”   顾筱雅小声道:“不要脸。”   谢黎听到了,忍不住摇头无奈而笑,明明是她先主动,撩拨得他动心了,又来说他不要脸。   女人啊,呵。   ……   谢黎带着顾筱雅,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悍勇地冲出了基地。   顺带把基地下一任主人白岸风也带了出来。   上了车,谢黎和顾筱雅各自坐好,随手将白岸风扔在后排,谢黎倾身给顾筱雅扣上安全带,冲着驾驶座上的李正说:“行了,开车吧。”   这辆车是七座车,李正开车,副驾驶坐着雷成和小梦,加上谢黎三人,一共也才五个人而已,十分的宽松。加上改装过,车胎平衡,毫不颠簸,汽车开动后速度极快,后面靠着两条腿追出来的异能者们眼睁睁看着车子越来越远,气得原地跺地,毫无办法。   李正开出两百米,露出笑意:“队长,这车真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没浪费钱。”谢黎笑了笑,望向身边的顾筱雅,“筱雅,我们要回首都了。”   顾筱雅闻言一怔,发蒙了,愣愣地看着前方的路,半天没有反应。   谢黎挑眉,在她面前晃了晃手,笑道:“怎么,惊喜得傻了?要回家还不开心?”   顾筱雅回过神,一双乌黑眸子慢慢聚焦,眨了眨,眼眶变红,落下泪来:“开心……”   她要回家了。   谢黎说要送她回首都的时候,她觉得不真实,一度没有太大的心情起伏。现在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她不信,所以刚刚那一瞬间,巨大的惊喜如同涨潮的海水,铺天盖地淹没了她,让她反应不过来,显得不知所措。   爸爸、妈妈、哥哥……我要回来了。   顾筱雅目光里似有盈盈水波,吸了吸鼻子,迟疑地主动伸出手,握住谢黎:“阿黎,谢谢你。”   谢黎接住,十指相扣,垂首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嗓音低沉:“和我不用说谢谢,我答应过你的一定做到。”   见她感动到眼泪掉个不停,青年摇头,眼底深处露出些许心疼无奈:“乖,别哭了,带你回家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再说了,你哭,我会心疼的。” 第151章   盛世小队踏上了北行之路。   路上并不平静,首当其冲的麻烦就是拖油瓶白岸风。   一个大男人,哭得人不人鬼不鬼,缩在后备箱里,一边哭一边叨叨:“呜呜呜,我要回家,我想我妈,放我走吧,我要回家……”   别说谢黎,连顾筱雅都看不下去。   停车休息的时候,握着一瓶水躲在树荫下,小声嘀咕道:“水系异能者都这么会哭吗?”   谢黎脑门抽了抽,露出无奈模样:“队伍里的两个水系异能者,可没有一个像他这样麻烦的。”   一边听到这句话的水系异能中练练点头赞同:没错,他们水系异能可不是水做的,哪能像这个白岸风一样这么娘们唧唧,队长作证,他们可不爱哭。   不过这人也太聒噪了……   水系异能者想了想,试探道:“队长,这个人一定要带着上路吗?要不然,我们把他还给基地吧?”   虽然基地的人追不上他们,可是对方毅力很强,总是趁着他们停车休息的时候日夜不停赶路,两三天下来,还真的被追上几回,扰得大家都休息不好。再加上这个窝囊废天天哭……要是能够还给基地就好了,免去了追兵麻烦,还能落得一个清静。   大家一起用期待的眼神看谢黎,连顾筱雅也不例外。   谢黎修长的食指揉了揉眉心,苦笑:“我也没想到竟然这样麻烦。”   他本想着带白岸风出来可以作为人质,谁成想白夫人为了追回儿子,竟然将基地拱手让给了基地二把手,求对方抓回盛世小队,救回白岸风。于是基地二把手上位后,践守诺言,带着人来追,却偷换概念,压根不在乎白岸风是死是活——在二把手看来,只要人带回去了,哪怕是尸体也都是完成了承诺,所以彻夜追击,毫不留情,对着盛世小队的人和对着白岸风一样下狠手。   白岸风这个人质没起到作用,反倒成了拖油瓶,不能杀掉,不能抛下,不能放弃。   因为将白岸风扔给二把手,二把手带回去的一定会是具尸体,还是“死在盛世小队”手里的尸体,到时候盛世小队替人背了黑锅,白夫人记仇,怕是要永无宁日。   谢黎目前的精神系也只能一次弄晕二三十个人,假如对方是异能者,精神力比普通人强,就要压榨自己的精神力才能摆平。对上失去儿子、为母则强而疯狂的白夫人,和她身后白司令留下的护卫队,只有一个逃字。   故此,必须安全地将白岸风交换给白夫人!   谢黎叹气,将前因后果缓缓到来,告知大家,为何不能将白岸风还给基地追击的人。   大家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复杂的原因,面露纠结。   只有顾筱雅与众不同,大惊失色:“这样岂不是要一直带着他?”   谢黎解释:“我会想办法解决……”   顾筱雅面露心痛,打断他道:“阿黎,你都不知道,白岸风他一天能吃多少粮食。”   谢黎一愣:“……”   顾筱雅面露心疼:“他就是一头猪,什么活都不干,天天躺在后备箱里,一天还能吃十包方便面。”   “就是啊!”周围队友回过神,纷纷义愤填膺,“说起这个就来气,他吃得多拉得多,比猪还事多,又不如猪猪可爱有用,起码猪猪的肉很香,他一个大男人,吃又不吃了,活也不干,纯属废物一个。”   谢黎没想到大家对白岸风的怨言这么重,倒吸一口气,点头道:“行,我明白了。”   他拉开后备箱的门,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哭泣的白岸风道:“听到大家的话了吗?”   白岸风抹了把眼泪,迟疑点头:“听到了。”   “很好!”谢黎满意,“今天开始,队伍里需要的水都由你供应。”   白岸风目瞪口呆,想说什么说不出来,磕磕巴巴不知所措。   他从末世之初觉醒异能,到现在,统共用了不足五次异能。因为使用异能耗费精神,每次用完都觉得累,他大少爷一个,衣食无忧,干什么要去自找苦吃?所以异能一直没有提升,拼尽权力,也只能挤出一碗水的模样……   这话不好说,白岸风也是要面子的,心想大不了到时候多练练,总能供应上,于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他就被拆穿了。   车队停下来垒灶烧火做饭,先要水清洗锅具厨具。以前这项活动都是队伍里两位水系异能者轮流做的,他们一次可以制造出至少十吨以上的水量,只要一个人就能供应整支队伍,现在轮到了白岸风。   负责做饭的大娘大爷抬着大锅放到地上,叫着后备箱里的他:“快来。”   白岸风首次获得了自由行走的权利,不用全天窝在后备箱,下了车,脚步都轻飘飘的,听到这句话,一边走近,一边抬手聚水。   空气里的水元素在他掌心飞快成型,“哗啦啦”倒出一滩水在锅里。   大娘大爷看见,愣了愣,小声嘀咕道:“就这么点啊?算了算了,洗个锅而已,水少点就少点。”   洗完之后,大娘大爷示意白岸风再来一次——洗锅嘛,一趟可不够。   然而白岸风已经力竭了,缩着手,看着大锅,就像看着一个吃人的怪物。   大娘大爷对视一眼,稀里糊涂的。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弱到只能挤出一碗水的水系异能者,自然不明白白岸风在怕什么,催促道:“小白,你快点啊。”   队长说了,以后不用对白岸风太尊敬,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两人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才能故作镇定地指挥白岸风。可是在白岸风听来,他简直太可怜了,想哭,想家。   “我,我没有力气了。”   一难受,白岸风更没有精神了,强行挤出又一滩水后,脸色发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娘大爷目瞪口呆,去找谢黎报告这件事。   谢黎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看着靠在胳膊上正睡得香甜的顾筱雅,缓缓抽出手臂,将她的脑袋搁好,下车处理这件事。   大娘大爷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白岸风的不靠谱。   谢黎听了,神情不变,绕过车辆到了烧饭的灶台边上,看看不远处看热闹的队员们,再看着脸色难看的白岸风,开口道:“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弱。”   白岸风眼底闪过一丝怨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到无地自容。   谢黎叹气:“算了,以后你还是别供应水了。”不等白岸风高兴,他又道,“以后你和我们出出杀丧尸。”   白岸风一愣,傻了。   ……   说杀丧尸就杀丧尸,队伍里总不能白养一个闲人。   如今队伍里的一切收支记录,都由谢黎交给了顾筱雅搭理,顾筱雅这个板上钉钉的队长夫人小气又扣门,可不愿意养一头光会吃不干活的猪。   当然,即使派了白岸风出去杀丧尸,顾筱雅也不满意。   她躲在谢黎身边,看着在队友看护下,被丧尸吓得全身发抖的白岸风,眼露嫌弃,悄声问道:“这里僻静,要不然我们把人扔在这里。基地那边,找不到白岸风,只会一直追着我们跑,叫白岸风自己回白夫人那里去。”   “傻姑娘。”谢黎叹气,“你觉得这么个窝囊废,能安全回到基地吗?”   顾筱雅皱眉,想了想,摇头。   “所以先这么走吧,到了下一个基地,我们发电报通知白夫人,让她自己带人来接白岸风回去。”   “那还要好远……”   平时只需要两个时辰就能到达的S市,因为末世原因,到处是丧尸和堵塞的车辆,一条道走到底,碰见堵车,就要倒回去从头再来。这导致他们走了六天,还没走完去S市一半的路程。而且剩下的路似乎越来越堵,嗅到他们血肉气息追上来的丧尸也越来越多,走完接下来的一半路,肯定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顾筱雅叹气:“如果是六天到,要出六十包方便面。如果是十天到,需要一百包方便面。”   好贵。   顾筱雅皱了皱眉,将这句话吞进心里,思考如何克扣白岸风的伙食。   谢黎不知道顾筱雅的想法,不过便利店搜集到的东西已经用了大半,队员们每天也要损耗一部分,眼看不可能支撑到首都,当晚开会,他提出以后赶路途中也要搜集物资,免得吃的没了再临时抱佛脚。   大家自然是满口答应,第二天,一行人路过某条公路,看见了不远处在绿树掩映下的小村子,停下车,一起进村子搜刮物资。   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乡村,白墙绿瓦,青树红花,乡间小道鹅卵石铺面,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用来晾晒稻子、种一些花花草草。   谢黎将队伍里分成五人一组,每支队伍里各有两个以上的异能者,手里带着工兵铲防身,散开来,齐心协力搜刮每家每户的粮食。   这个活儿很轻松。   乡下人自己有稻田,收了稻子通常都会留下足够一年食用的稻子,剩下的才会卖出去换钱。带壳的稻子能够保存三年之久,放在阴凉通风的后仓里,要吃的时候取一部分出来去壳。   大家进到村子里,就好比老鼠入了粮仓,每户家庭的后院都能找到几麻袋稻子。   找到稻子的小分队将稻子搬出来,放在门口,等谢黎一起收走,然后转身继续搜刮其他屋子。   走到村子中心,谢黎估摸着空间里的粮食已经足够了,抬手示意撤退——至于剩下大半还没搜过的院子,就留给下一个路过这里的队伍好了。   队员们听了,爽快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撤退。   这时候,顾筱雅站在一户家庭的院子口,抬手叫他:“阿黎,你来一趟。”   谢黎走过去:“怎么了?”   顾筱雅指着紧闭的门,示意道:“这里面有活人。”   谢黎扬眉,在她身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果然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动静和对话。   顾筱雅歪头:“不知道是不是村子里的原住民,我们带走了这么多东西,要不要和他们说一声?或者,给他们留下一些必需品?”   便利店那堆东西里,除了食物,更多的还是各种生活必需品,这栋院子里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在这里独自生活了多久,如果缺少盐这一类的东西,本着人道主义,他们也可以赠予一些,权当是交换粮食好了。   最关键的是,顾筱雅在里面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有些心软。   想也知道,待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明明满村子都是粮食,却紧缩屋门不敢出来,对方的心里状态有多差,可别反应过度,一辈子待在里面,反而害了小孩子。   谢黎也说了,丧尸正在进化。   现在不学会面对末世,将来丧尸全面进化,攻破了这一栋院门,里面的人都要遭殃。   顾筱雅想要开解一下里面的人,期待地看向谢黎。   谢黎表示无所谓,既然她想要这样做,应允她也没事,挑了挑眉,示意她上前敲门。   顾筱雅当即露出笑容,迫不及待上前敲门,放柔了声音道:“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路过的队伍,可以出来见一见吗?”   里面传来惊叫,很快平静下来,过了十几分钟,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瘦小黝黑的小老头握着旱烟袋,神色戒备地探出一个脑袋。身后还跟了一个略有些富态的老太太,表情惊慌失措,扯着小老头的衣角,惊恐地看着谢黎等人。   顾筱雅没看见小孩子,只看见他们二人,明白是他们将小孩子藏在了屋里,怕有人伤害小孩子,笑了笑道:“我们是过路的队伍,大爷大娘,能不能找你们打听一下路?”   有了这个问路的借口,两老果然镇定了一些,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顾筱雅说了S市的名字。   小老头磕了磕旱烟袋,想了想道:“外面倒是有一条公路,不过末世来了就堵上了,走不通。你们要想出去,除了绕路,还有一条外人不知道的山路可以通过。”   这倒是意外之喜。顾筱雅眼睛亮了亮:“太好了,大爷大娘,你们能不能说一下从哪里走,或者帮我们带路?我们可以付出一部分东西,作为你们的酬劳。”   小老头和老太太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关上院门,作势领路。   顾筱雅愣了愣,指着院子张口想说什么,里面的小孩子一个人,能行吗?   谢黎捂着她的手,拦下了她的动作:“别逼得太狠。”   两个老人家,鼓起勇气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想要让他们将小孩子也带出来,还需要时间适应。 第152章   盛世小队在两位陌生老人的指挥下往山里开。   “这条路就是我说的路,你们从这条路进山,顺着山路往前,别拐弯,一直往前开三个小时,然后有一条公路,从公路走到底,可以到S市的南城区……”   小老头战战兢兢:“到时候,想进城还是绕路,都随你们。”   谢黎扫了眼,跳上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举目远眺山路的尽头,露出满意的表情。   小老头立刻松了口气,等谢黎下来,磕了磕旱烟袋,握紧身后老太太的手,紧张道:“那什么,我们能回去了吗?”   谢黎点头,正想说什么,路边一栋院子冒出两具丧尸。   小老头和老太太听见丧尸的嘶吼声,吓得脸色一白,眼皮上翻,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谢黎皱了皱眉,示意白岸风上去解决。   白岸风险些哭了,手里握着工兵铲,抖着两条腿走上前。   这两天他在谢黎的压迫下,也陆续杀了几个丧尸,可是胆子小,心里又有怨恨,总觉得谢黎是在压榨他,能偷懒就偷懒,并没有掌握多少杀丧尸的技巧,连队伍里负责做饭的老人小孩都比他厉害。   这不,仅仅面对两只丧尸,也被追得吱哇乱叫,一副没用的样子。   谢黎皱眉,示意队伍里的老人上前帮忙,老人们配合默契,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两只丧尸,动作干净利落,漂亮得一批。   谢黎满意地颔首,意味深长瞥了白岸风一眼,然后摆正脸色,转头对小老头和老太太说:“看见了吗,丧尸一点也不厉害。只要胆子大一点,不管你是年轻人还是不年轻,都能保护好自己。”   两人愣了,看着丧尸被分成四段、血腥狰狞的尸体,终于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谢黎:“……”   好不容易炖一锅鸡汤,还特意将白岸风拎出来做对比,还没开始发挥,这两个老人家就吓晕了……不是,这心理也太脆弱了吧。   看到谢黎失望的脸色,顾筱雅明白了什么,眼里笑意一闪而过,大着胆子挽上谢黎的手臂:“要不要叫醒他们?”   谢黎点头,当然。   顾筱雅扑哧一笑,放开谢黎,转身蹲下,推了推老太太。   老太太迷迷糊糊醒了,看清周围,想到刚才的事情,连忙推醒了小老头,两人握着手,畏缩地坐在地上,避开众人的视线低下头:“我,我们该回去了。”   顾筱雅放柔了声音:“大爷,大娘,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其实我们队长也是好心办坏事,末世来了,人类生活不易,他就想着让你们学会自保,我们走了也放心。”   两位老人低着头,抖啊抖,就是不说话。   顾筱雅不气馁,再接再厉安慰劝导两人,十几分钟过去,老太太抬起头,老泪横流:“姑娘,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错了……”   顾筱雅:“???”   顾筱雅一脸糊涂。   老太太抹着眼泪,推了小老头一把:“你说。”   小老头咬牙:“半年多以前,村里来了一伙过路的,杀光了全村仅剩不多的人类,在山里住下了。我们夫妻俩因为年老体弱,侥幸活了下来,但是要给他们带人过去……”   随着小老头的话,盛世小队的人不知不觉都簇拥了过来,安静听着他说。   按照小老头的话,那伙人住在山里,靠截杀过路的团队而生活。山里地势奇特,就算过路的人发现了,也敌不过他们早就设下的陷阱,没有一个人活得下来。到时候人死了,东西留下来,从村子里带的粮食也要放回村里去,勾引下一个猎物。   山里那条路,也压根通不到S市,只能通到阎罗殿。   寸头少年刘峰目赤欲裂:“你这个老头怎么回事,为虎作伥,狼狈为奸!”   小老头布满皱纹的脸庞苍老极了,佝偻着身体,低声喃喃道:“我还有个孙女要养大啊。我死了没关系,我老婆子和孙女怎么办?”   刘峰破口大骂:“你老婆孙女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雷成皱了皱眉,捅了他一胳膊:“小声点,你嚷嚷什么,队长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刘峰一噎,狠狠地瞪了小老头一眼,负气走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小老头的头更低了,老太太满面都是泪,握着他的手,不住说:“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我也有份,我们都有错,要骂就连我一起骂吧。”   刘峰是异能者,耳聪目明,闻言小声地哼了一声,十分不屑。   顾筱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刘峰缩了缩脖子,终于不吭声了。   顾筱雅心里叹息,仰头看谢黎:“你怎么看?”   谢黎面色平静,缓缓道:“先解决了山里那一拨人再说。”   “使不得啊,使不得!”老太太急了,挥着手阻拦,“他们那伙人厉害着呢,会喷火,会放水,还有陷阱,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他们手里,你们还是赶紧绕路走吧,千万别走山里。”   刘峰又犯贱了,高扬着下巴,高傲地走近,掌心放出一把紫色火焰:“你说的是这种火吗?”   老太太一愣,露出恐惧的脸色,似乎曾经在火系异能者制造出的这种紫色火焰上吃过大苦头,全身都条件反射地发抖起来,额头上甚至沁出几缕冷汗。   小老头连忙护住老太太,遮住她的眼睛,磕磕巴巴道:“就是这样的火。你,你也是那个什么异能者?”   刘峰理所当然道:“没错。”   小老头心情有些复杂,松了口气,道:“那就没事了,你们应该有一半的可能会赢,赢不了,逃走也行。以前来的人不会放火放水,逃不了,全都死在里面了,唉。”   这两老看起来心里十分善良,以前那些事情也是情不由己,可是毕竟害死了那么多人……谢黎和顾筱雅对视一眼,不由得都有些嗟唏。   ……   当天傍晚,谢黎带着小队里的人突袭了山里。   有小老头的事先提醒,山里的陷阱完全失去了效果。走到老人提示的陷阱前,谢黎先用精神系攻击抹去了对方斥候的神智,然后大手一挥,带着众人光明正大地拆起了陷阱。   陷阱全军覆没,天色也暗了下来,他眺望漆黑山林间唯一的光亮之处,冷血地笑了笑。   “走吧。”   一声令下,早就义愤填膺的队友在夜色掩映下争相恐后地冲进了那层层木屋。   几分钟后,浓重的血腥气息飘散开来。   被这气息刺激,深山里的狼群发出了嗷嗷的嚎叫,气氛诡异而阴森起来,充满了一种祭奠的意味。   而在最大的一栋木屋里,收拾了那些山匪,谢黎似乎听到什么,一个人离开人群朝着后山走去。走到后山的一间小屋子前,推开门,看见里面躺了一地的人。   男男女女、少少幼幼,二三十个人挤在狭小的地面上睡觉。   突然有光亮,他们惊慌失措的爬起来,抱成一团,充满了汗臭味的衣服勉强遮挡着身体。   “你们是谁?”   谢黎皱眉问了一句,一个个打量过去。   看得出来,这些人和外面那些人并不属于一堆的,因为外面那些人满面油光,挺着大肚子,一看知道伙食很丰厚。而面前的人大多瘦骨嶙峋,眼窝深陷,关在屋子里,就像饱受折磨的奴隶。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哪里来的,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谢黎没心思操心那么多,看这些人只顾着害怕,没一个主动说话的,就随手拎起一个青年男人:“你来说,你们是哪里来的?”   对方紧闭着眼,听到这句话,惊讶地睁开眼:“你们不是和食人魔一伙的吗?”   食人魔?谢黎瞳孔微缩,几乎不能想象。   虽说古代常有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易子而食的事情发生,可这又不是古代!末世才刚开始一年,许多荒废被丧尸侵占的地方都藏有大量的食物,只要稍微大胆一些,愿意出门,总能找到活下去的食物。   原主之前和顾筱雅不也是这样活下来的吗,他们还是普通人,都没有沦落到吃人的程度。外面那些个异能者,明明有能力掠杀丧尸……   为什么要吃人?!   谢黎喉结动了动,看向这些被关押的人,已经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这些人是“两脚羊”,是食人魔们圈养的食物。   谢黎深呼吸,松开青年男人:“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今天路过山下的村子,听说了这里有人截杀过路人,就上来看看。外面那些人,我们的队伍已经收拾了,你们,自由了。”   青年男人怔住,随即露出狂喜的表情:“真的?”   谢黎点头:“真的!”   青年男人癫狂大笑,挣开谢黎,冲回人群里,一个个握着他们的肩膀大叫:“你听到了吗?我们自由了!食人魔死了,我可以回家了!”   随着他的挨个叫嚷,其他人似乎也终于回过神,从害怕中清醒,看了眼谢黎,见他的面孔陌生、气势不凡,的确不是食人魔的其中之一,眼里闪过期待和惶恐。   谢黎摆手,识趣地退出小屋:“我去前面,你们收拾一下,自己出来吧,我送你们下山。”   走到门外,还没走远,只听到身后噗通声连成一片,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看见屋子里所有人都跪下了,连几个五六岁的小孩都不例外。   他们齐齐地磕了一个头,哭着道:“恩人!!!”   谢黎一愣,流露出晦涩眸色。   ……   回到山下,谢黎才知道,这些关押的人里面,竟然全是山下村子里的人。   “你们没死?”小老头和老太太认出了捂着嘴,不敢置信地哭道,“太,太好了,太好了!”   这些人的眼泪流得也十分汹涌,扑进小老头和老太太怀里,像是失去了家的孩子,充满悲伤和压抑。不知道是不是想起被食人魔吃掉的朋友和亲人,才止住的眼泪又泛滥起来。   这个夜晚,处处都是哭声。   谢黎没有插手其中,示意队员们安排人守夜,免得公路上游离的丧尸嗅到气息,半夜偷袭了村子,自己则转身朝关押食人魔的祠堂方向去了。   顾筱雅跟上来。   谢黎停下脚步,回头道:“乖,你回去歇着。”   顾筱雅咬唇:“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要一起。”   谢黎一顿,艰难道:“我是去杀人的。”   顾筱雅点头:“我可以帮忙。”说着,似乎心里也没有底气,掂量了一下右手的工兵铲,语气颤颤地,努力装出狠绝的样子,狠狠道,“我一定可以做到。”   谢黎凝视她半响,叹气,伸出手。   顾筱雅知道他是答应了,连忙快走两步,将左手放在谢黎掌心。   谢黎合拢手掌,宽大的手掌包裹着纤细而小小的拳头,无意中摸到,她的手心都是汗水。知道她紧张,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别怕,到时候你说话,我来动手。”   顾筱雅深呼吸,露出感激目光,嗯了一声。   两人手牵着手,朝着村里祠堂走去。   进了祠堂,负责看守这些人的雷成和刘峰迎了上来,有些惊慌,有些心虚道:“队长,小组长,你们怎么来了?”   谢黎神色淡淡:“天都黑了,你们下去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   “可是这些人……”   谢黎眉宇间缠绕着一股戾气:“没事,今晚过去,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雷成眼神一闪,很快明白了什么,顿时放松下来,拉开门大大咧咧道:“原来队长比我还狠。我和刘峰刚刚才收拾了这些货一顿,早知道队长不介意,就该下手更狠一点。”   谢黎嗅到一股混杂着血腥和臭味的古怪味道,抬头看过去,看见刚刚带下山还好好的俘虏们全身上下都是血痕,脸上有用工兵铲扇出来的痕迹,脑袋肿的像猪头,看起来十分的凄惨可怜。   谢黎神色正常,没有露出责怪的意思,反而干咳一声,表扬道:“做得好。”   雷成豪爽摆手:“不算什么,还是队长大气。”   毕竟他只想到要教训这些人,队长却能想到彻底解决掉,比他可狠多了。   谢黎没说什么,扫了他一眼:“出去吧。”   雷成和他眼神对上,全身一凉,总觉得此刻的队长十分危险,赶紧扯上还不知道情况的刘峰逃出去,关上门,远远地听着祠堂里的动静。   悄无声息。   雷成皱着眉,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耐下心继续等,十几分钟过去,看见队长用公主抱的姿势,温柔地抱着小组长走出来。   身后,血流成河。   雷成有些反胃,对于队长的佩服更上一层楼。   这样都能面不改色,还能泡妹子,抱着妹子淡定走出来,真不是一般人啊。   不过,能够追随这样出手狠辣、刚正果决,又有能力的队长,也是他在这个末世的幸运。   ……   谢黎在里面待的十几分钟里,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雷成等人退出去后,周围安静下来,他松开了顾筱雅的手,缓缓走近,打量着异能耗尽的俘虏们。   和第一眼看见这些人渣,只觉得生气不同。现在看到他们身上的脂肪,谢黎都在想这是吃了多少人才养出来的肉,心里满是冰冷而沸腾的杀意。   顾筱雅冷冷开口道:“我们快点解决吧。”   谢黎应了一声,回头牵起她的手,顺势将她带入怀里,在她耳边道:“害怕就闭上眼。”   顾筱雅拒绝:“我要亲眼看着你杀了他们,给大爷大娘的儿子和儿媳报仇。”   小老头和老太太的独子和儿媳是最先死在这些人手上的一批,后来尸体不见了,两老找了很久没找到,现在才知道,是被这些食人魔拖去后山吃掉了。   顾筱雅是个外人,听到都觉得难受,不敢相信两老知道这件事后会有多难受。   她现在就想让这些渣滓从世上消失!   谢黎见她固执,叹气道:“那你别害怕,害怕就抱紧我的手。”   顾筱雅抬起下巴:“我一定不会害怕。”   谢黎瞅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将她挡在身后,放任胸口郁积的怒气发泄出来,唐刀一挥而出,白光一闪,解决了一个人。   顾筱雅也是第一次看见死人,更别提随着唐刀挥过流出来遍地的血液……她眨了眨眼,努力不看尸体,脸色有些泛白,却还是坚强地在一边等候。   就这样,谢黎一刀一个,解决了鬼哭狼嚎求饶的俘虏们,收起唐刀,转头看顾筱雅,摸了摸她苍白的脸颊,低声道:“害怕吗?”   “有一点……”   顾筱雅撑到现在,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眼前都是铺天盖地的鲜血,压迫着她的神经。谢黎一说话,她就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谢黎错愕地伸手接住她,看了眼,还在奇怪,突然从记忆里想起,顾筱雅她有晕血症。   谢黎:“……”   这个傻姑娘也是倔强了。   将顾筱雅抱起,谢黎缓缓走出祠堂,看见还没走的雷成和刘峰,叫道:“既然不想睡,就帮忙收拾了里面吧。”   他本来打算自己收拾的,可是顾筱雅晕血……   雷成和刘峰小跑过来,二话不说进了里面,忍住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任劳任怨收拾起来。   谢黎眼神微动,开口道:“收拾好了就去休息,明天上午十点,过来找我。”   雷成和刘峰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神奇的机遇,答应一声,继续埋头收拾。   谢黎低头看了眼怀里沉睡的顾筱雅,不敢再停留,走出祠堂。   ……   村子里面荒凉得很,到处都是空房子。   小老头和老太太听说谢黎等人要留在村子里过夜,就收拾了几间还不错的房子出来,满心期待他们能解决掉山里的人回来。   现在不但解决了坏人,还救了村里的村民们,他们更加殷勤了,连小孙女都放出来见大家。   谢黎抱着顾筱雅走回两老院子里的时候,就看见盛世小队的大娘大爷和小孩子们都在这里,和村子原住民说着话。   老人们彼此说着话,看着活泼的小孩子,面露慈爱,成了冰冷末世里一抹温暖的色彩。   “队长,你回来了?”   一个后勤大爷发现了谢黎,又看见了沉睡的顾筱雅,连忙站起来带路:“老何说了,给你准备了一间房在这里,队长你和小雅丫头晚上就睡这里吧。”   谢黎答应了一声,声音放低,免得吵醒了顾筱雅,问道:“只有一间房吗?”   “老何夫妻年级大了,带着我们一起收拾,也就收拾出来几间,都被队里不懂事的小子占了。”大爷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看顾筱雅,又道:“也是我自作主张,以为队长你和小雅丫头和好了,就没让再收拾。队长,就委屈你和小雅丫头住一间了。”   谢黎一顿,挑了挑眉。   他倒是无所谓,就怕顾筱雅生气,她在大事上很利落能干,在这些小事上,却很害羞。   看了眼房间,见地面还算干净,谢黎也不想为难老人们,点点头答应下来,送人出去。   等人走了,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一盏煤油灯摇曳,谢黎将顾筱雅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脱下她的鞋袜,再给她盖上辈子,凝视着她沉睡的面容。   顾筱雅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当年读书的时候,就是校园里风头最盛的校花,而且家世好、性格好,是许多人的梦中情人。原主追到她,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妒忌。   不过,这还是谢黎第一次这么近地打量她。   在这些日子的道法修炼,以及谢黎暗中的灵泉调养下,顾筱雅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候憔悴的模样。   她闭着眼,睡容恬静,脸上肌肤白皙水嫩,长睫乌黑浓密,嘴唇泛着淡淡的粉,即便是闭着眼沉睡,也透出一股妩媚的娇养气质。   谢黎眼底流出一丝暗色,忍不住倾身下去。   下一秒,躺在床上的顾筱雅睁开了眼,正对上谢黎凑近的脸庞。   谢黎:“……”   而顾筱雅,脸红了。 第153章   谢黎十分镇定。   收回手,坐直身体,脸色不变,淡淡道:“醒了?”   顾筱雅缩在被子里,神态娇怯,幅度很小地点头,又偷看谢黎,想起刚才睁开眼看见的场景,用被子捂着脸,耳尖染上粉红。   谢黎一笑,低声道:“醒了就好,我检查了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下次别再凑热闹了,晕血就离远点。”   顾筱雅愣住,看着他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难不成他刚刚只是为了检查她的身体,才凑那么近?不甘心,她主动伸出手抓住了谢黎的衣袖,示弱道:“我害怕。”   谢黎站起来离开的动作一顿,回头看顾筱雅,坐回床沿:“害怕我陪着你。”   顾筱雅眨了眨眼:“就这样坐一晚上陪着我?”   “嗯。”   “不然……我让一半床给你?”顾筱雅强作镇定地说,抓着谢黎衣袖的手指纠结成一团,将青年的衣服都揉皱了,低垂着眼睛,睫毛轻轻颤抖。   谢黎低头扫了一眼,看出她的紧张,不忍心拒绝她,心里叹息,欣然答应:“好,我上床陪你一起睡觉。”   很纯洁的睡觉两字。   谢黎躺在床上,看着老房子顶上的房梁,视线一动不动,比柳下惠还正直可靠,毫无其他多余动作。   顾筱雅侧头偷瞄他,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害怕又期待,十几分钟过去,见谢黎始终无动于衷,气恼地翻过身背对着他,心里十分生气。   他是不是已经一点都不喜欢她了?可是,明明是他先做错的啊!   顾筱雅闭上眼睛,回想半年前发生的事情,心里又多出几分委屈,似乎从那一天起,她和谢黎的关系就成了陌路人。后来她纠结过、怨过、惊喜过、感动过……将现在的谢黎和从前的谢黎分裂成两个人来看,她才渐渐放弃了心里包袱,愿意再去试一次。   他却不领情……   懊恼委屈间,顾筱雅很是气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打了个滚,缩进了谢黎怀里,像一只委屈的红眼睛兔子,条件反射地抱着他的胸膛。   谢黎:“……”   谢黎苦笑,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贴着自己,面露无奈,摇了摇头,微微低头看了眼顾筱雅,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拥着她一起入眠。   ……   一觉天亮,谢黎先起床离开了。   过了半小时,顾筱雅才醒来,看了眼空荡荡的床铺,眼里若有所思。   昨天她梦见自己抱着谢黎睡了一晚上,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她摊开手心,回忆那种手感,眯了眯眼,嘴角漾起浅笑。   一定不是做梦!因为梦里不会有他的气息。   他还偷亲了自己一下!   顾筱雅抓到了谢黎的小辫子,整个人都神气得不得了,利落地起床收拾好去找谢黎。   村子里正在做早饭。   食人魔们大概是末世之初吃过人肉,吃人肉上瘾,到了村子里明明有很多粮食也不看在眼里,放在村里做诱饵,导致整个村子里藏有大批粮食。就算谢黎收走了一半,还有一半。   这收走的一半,谢黎本打算交还大半,却被拦下了,说就当救人的报酬,毕竟他和盛世小队的人不能白做工。不仅如此,村里人还觉得不够,商量着要将一些家里全部过世、房子空了的人家的粮食搬出来,全部送给谢黎等人。   谢黎没要,看了眼这个只剩下老弱病残的村子,让他们自己留着粮食慢慢吃,他今天就要带着队友们走了。   因为谢黎的这句话,村里人的心情复杂,不舍又惶恐。   害怕谢黎走了,村子里碰上又一群心怀不轨的人,再次陷入之前的悲惨境地。   小老头和老太太也是如此,呐呐不能语,只能烧火熬粥,希望让盛世小队的人吃上一顿热饭热菜,感到舒心,愿意多留几天。   看见顾筱雅,两人态度卑微又十分热情地打了招呼,听说她找谢黎,连忙指明了方向。   顾筱雅挥挥手,转身跑过去了。   谢黎带着李正,一起在村口查看车子的情况。   顾筱雅跑过去看,好奇地看见谢黎从车子底下捞出来一块发白的石头:“这是什么?”   “晶核。”   顾筱雅奇怪:“上次你杀了进化丧尸带回来的晶核,不是透明的吗?”   “里面的能源被吸收了,剩下的只有杂质。”谢黎用手碾了一下,发白石头化成灰粉,在风里慢慢消失。   顾筱雅点头表示明白了,满脸不在意的样子,看了眼李正,冲他使眼色,希望李正能离开一下,让她和谢黎单独说话。   李正却没看到顾筱雅的眼神,爬进车底下,开始检查第二辆车。   这些车是大家看着谢黎带人一点点改装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原理,大家却很爱护,每三天就要大检修一次,尽早发现问题。这是时候,别说顾筱雅使脸色,就是顾筱雅直白地说要和谢黎约会,李正都不会离开。   顾筱雅一阵泄气,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剩下谢黎和李正继续检修车辆。   李正手上工作不停,脸色平常,也没看谢黎,随口道:“队长,我看小雅这个姑娘挺好的,你也别太折腾她。”   谢黎一顿,哭笑不得:“我哪里敢折腾她?”   “这么说,你也是愿意复合的?”李正放下扳手,转头问,“那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复合?”   谢黎勾唇一笑:“总有水到渠成的时刻。”   总之现在是不成的,原主留下的隐患还在,顾筱雅嘴上说着已经原谅,其实心里还在介意那一推,要是真的在一起了,翻起旧债没玩没了,日子恐怕没法过。   至少,要等到感情更进一步,才能破开这暧昧的迷雾。   ……   检修完车子,换了一颗晶核,谢黎和李正也收拾了工具,回村子吃饭。   农家小菜配上散发着米香的白粥,吃进肚子里热乎乎的,有种久违的幸福感。   吃过饭,谢黎站起来,和村民们告辞,准备离开。   村民们全部起身送他们,一直送到村口。小老头和老太太牵着孙女,几次欲言又止,到了村口,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请求:“顾小姐,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顾筱雅摇下车窗:“怎么了?”   “我,我还有个孙子在G市工作,听说你们要路过G市,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孙女去G市,和她哥哥团圆?”   顾筱雅惊讶,看了眼小女孩,不解问:“你们不能照顾好她吗?”   “我们老了,没几年了。”小老头磕了磕旱烟袋,“小乖她哥哥在G市读大学,毕业后留在那里工作,是个有能力的好孩子。末世后,村里同乡从G市逃回来的人说了,小乖她哥哥觉醒了异能,在G市基地很厉害,我们一直想把小乖送到G市去,由她哥哥照顾。可惜拜托了很多路过的队伍,没有人愿意带上小乖。求求你了,顾小姐,你带上小乖吧。小乖的食物我会准备好,小乖也很听话的,不会乱闹乱哭。”   名叫何小乖的小女孩红着眼眶点头:“我听话,我不会闹。”也不知道是两位老人叮嘱了多少次,她才会一边不舍地牵着老太太手,一边含着眼泪说出这句话。   顾筱雅心软了,看着小女孩,露出迟疑的表情。   谢黎坐在另一边,随意扫了一眼:“想带就带上吧,一个小孩子而已,正好和小梦做个伴。”   顾筱雅担心问道:“不会麻烦吗?”   “放心,这算什么麻烦。”谢黎拍拍她的手,“起码比白岸风吃得少多了。”   后备箱的白岸风:“……”   顾筱雅也想到了白岸风的大食量,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拉开门,冲着何小乖伸出手:“来,小乖上车吧。”   何小乖看了眼小老头和老太太,无声地啜泣起来,却十分乖巧,伸出手,在顾筱雅的帮忙上坐上车。顾筱雅看得都有些不忍心了,推拒了两位老人递上来的食物,看着两位老人,问他们要不要一起走。   何小乖眼睛顿时瞪大,黑溜溜含着水光的眸子期待地看着爷爷奶奶。小老头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眼,似乎也很意动,不过还是坚强地婉拒了。   “顾小姐帮我带小乖过去,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已经很感激了,不敢再麻烦你,再说了,我们年级大了,故土难离,也不想离开老家去外面。如果方便的话,请您帮忙再带一封信给我大孙子吧。”   顾筱雅略一思考就答应了,接过信,看着车子启动,缓缓地驶离小山村,手上安慰地拍了拍何小乖的背。   谁知道刚刚出了村子,何小乖忽然从顾筱雅腿上跳下去,趴在窗户边,脸贴在玻璃窗上,努力地看村口挥手的人影,肩膀一抖一抖,又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顾筱雅忍不住求救地看着谢黎。   谢黎也没办法,干咳一声,只能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掀开地图,认真地看起地图来。   顾筱雅无奈,瞪他一眼,转换目标,小声地请求小梦帮忙安慰小乖。   小梦眨了眨眼,答应了。   一年之内先后失去父亲、母亲,小梦也算是在末世成长起来了,感同身受、明白小乖离开爷爷奶奶心里有多难过,从前排爬过来,拉着小乖说话,不时安慰着她。   两个小孩子说了一会儿话,还真的有用。   小乖渐渐止住了哭声,愿意开口说话,用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车子后方,伤心道:“我以后…再也看不到爷爷奶奶了。”   小梦很有大人的风范,安慰道:“等你找到哥哥,可以和哥哥一起回来接爷爷奶奶啊。”   何小乖摇头,低着头,手指在车窗上戳来戳去:“他们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找我爸爸妈妈,让我以后好好跟着哥哥,不要调皮任性,也不要再回来这里了。”   小梦愣住,觉得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想起前不久妈妈去世,外人哄骗她的话,顿时眼睛睁大,转头看大家。   身边,顾筱雅和谢黎的脸色微变,飞快示意李正调头回村子里。   李正板着脸,二话不说,打下方向盘。   可惜,三十分钟之后,回到村子口,谢黎和顾筱雅远远看了一眼,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他们回来晚了,沉默下来。   白布掩盖,白烛摇晃——村里有人走了。   ……   盛世小队在村里又停留了一天,参加完小老头和老太太的葬礼才走。   那一日最先被救出来的青年男人作为村里唯一的壮年男子,亲力亲为地带着一群老弱举办婚礼。   他告诉谢黎和顾筱雅说,两老口是心甘情愿走的,因为他们留下遗书,上面明明白白说了,他们觉得自己以前做错了,不管是自愿很是被逼,总归害了很多人的性命,没有脸面继续活下去。   谢黎面色沉郁,无话可说。   这是两位老人过不去良心的谴责,自己的选择。只是,终归有些后悔,没有多劝两句,邀请他们一起走。   他的心情都如此复杂了,顾筱雅就更加难受,牵着何小乖,一天下来没有表情。   重新上路后,谢黎看不下去,低声安慰她。   顾筱雅转头看身边的青年,抿唇道:“我觉得对不起小乖。”   “小乖长大后会明白的,别伤心了。”   顾筱雅摇头:“小乖说,爷爷奶奶那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   两位老人一开始还存着希望,就算受到了威胁,也没有带人去陷阱,还向过路的人求救,希望得到帮助。然而,末世险恶,路人怎么敢轻易相信两个老人的话,没有一个听的,甚至还打伤了老太太,抢走了村里的东西离开。   后来老两口绝望了,不求救了,却又碰见了恶魔,竟然有人看上了小小年纪的何小乖,要强硬把人带走……两位老人就此黑化,给这一支队伍指点了山路。   那支队伍全军覆没后,老两口害怕过路的外人又出幺蛾子,整日带着孙女躲在院子里不出来。再有队伍路过,拿了东西就走,他们不管,但是对方如果发现了他们,态度不依不饶,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就将人都往山里那里引。   顾筱雅那天主动敲门,就勾起了老两口的杀心。可是一发现盛世小队都是好人,他们立刻就放弃了欺瞒,让盛世小队从外面离开。   这样说来,他们其实也不算大奸大恶。   只可惜,现在明白真相,已经来不及劝他们了。   ……   车队又行驶了五天,一路上解决了两拨丧尸,消灭了五只进化丧尸,到达了S市安全基地。   S市安全基地和魔都安全基地又是不一样的布置。   S市本是江南水乡,以园林出名,千百年来一直受到文人墨客的赞美,如今就算成了安全基地,也不改其特色,建设的安全基地古色古香,以高墙铜门保护居民,非常有古代城墙的影子。   谢黎等人从东城门进入,打算在安全基地里面歇歇,顺带给白夫人发电报,将白岸风这个废物还给她。   白岸风听到这个通知,愣了半天,不知道是惊喜自己可以离开了,还是迷茫于谢黎为什么不留下他。   他堂堂大少爷,就算是前世失去了基地,也是受人侍候的,这辈子成了盛世小队的打手,战战兢兢干活,勤快得不得了,这个谢黎难道还不满意?竟然一点都没有挽留他。   死活不肯让谢黎发电报,就差抱着谢黎的大腿阻拦他了。   谢黎愣住,和顾筱雅对视一眼,征求她的意见。   顾筱雅连忙摇头,露出不高兴的样子,眼神暗暗哀求谢黎进去发电报。   白岸风炸了,跳起来说:“我不就是吃得稍微多了一点吗?你天天喂我方便面,我什么都没没说,你还敢嫌弃我!”   整支队伍里,最想白岸风回去的人,非顾筱雅莫属了。   顾筱雅的道法还在练习阶段,谢黎不放心她单独对付丧尸,就给了她一个后勤小组长的职位,让她负责记录队伍里每个人的贡献和消耗。   很不幸的,白岸风就是那个做得最少、吃得最多的人。   而且因为白岸风本来就是人质,地位低,顾筱雅天天嫌弃他,他也只能忍气吞声,这还是第一次发火反驳,吓了顾筱雅一跳。   她忍不住恼火,掏出工兵铲,要给白岸风一个教训。   白岸风脸色顿时变了,赶紧躲到谢黎后面去。   顾筱雅上去逮他,逮了几次没逮到,被他闪来闪去躲开了,又听到他得意洋洋嘲笑的声音,气得差点哭出来。   突然,顾筱雅想到什么,放下工兵铲,用可怜兮兮的眸子望向谢黎。   谢黎心尖一颤,几乎醉倒在她小鹿斑比一样清澈无辜的大眼睛里。   白岸风:“……”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154章   白岸风干啥啥不成、吃啥啥没够,但是预感竟然还挺准的。   顾筱雅冲着谢黎撒一撒娇,谢黎愿意为她摘下天上的星星,现在她只是要求抓住白岸风出气,谢黎还不爽快执行?   他转身,用冰冷的死亡视线看着白岸风。   白岸风心里一凉,多日来锻炼出的条件反射,噗通一声跪倒,捏着耳朵认错:“对不起我错了,我吃得多做得少,大姐头好心教我我还不懂事,我没良心,我不是个好东西,我还贪得无厌……”   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中间喘了口气,偷看顾筱雅,见顾筱雅目瞪口呆的模样,白岸风心里松了口气。   这个样子,应该不会惩罚他了吧?   和他期待的一样,顾筱雅早被他的操作吓呆了,哪里还记得收拾他的事。   等顾筱雅回过神,摆了摆手,嫌弃地不愿意看白岸风:“你去刘峰那里,离我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白岸风死里逃生,忙不迭地跑了。   顾筱雅嗤了一声,转头看谢黎,埋怨地撒娇:“他现在倒是一副可怜样子,一路上没少发大少爷脾气,在基地的时候,也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还当街射击你,害得多少人受伤,我才不相信他能改好。”   谢黎摸了摸她的脑袋,没说什么,微微笑了笑:“走吧,我们去发电报。”   科技倒退,电报坚强地存活了下来,现在各大基地都用电报彼此联系,形成了以首都基地为主,四大基地为辅的格局。魔都基地算是四大基地里的老大,人口最多,收到的物资救援最多,驻扎的军队最多,同时,也是最多人觊觎的基地。   华南大区,每个基地都有联系魔都安全基地的方式。   谢黎怕电报发过去,白夫人没有收到,反而被基地新上任的一把手发现,就没有发给白夫人,而是发给了当年那个来小楼的白家信使,希望他能通知到白夫人。   接下来两天,盛世小队在S市基地停留下来,找了旅馆,舒舒服服地歇了两天。   第三天,收到了白夫人的电报。   ——竖子,速还我儿!   谢黎给白岸风看:“不是我们队伍嫌弃你,是你家里人担心你,所以你就老实待在这里,等人来接吧,我们先走了。”   白岸风看着电报,低下头:“行,你们走吧。”   他心情复杂,看了眼十几天来朝夕相处的盛世小队成员们,看了眼上辈子最好的朋友雷成,又看了眼谢黎和顾筱雅,继续低头看电报。   虽然和他们一起杀丧尸、赶路很有趣,可是人家摆明了嫌弃他,他以前也确实不对,还是不要死皮赖脸跟着他们,惹他们厌烦了,有点自知之明,趁早回去陪母亲吧。   白岸风故作老成地叹口气:“你们什么时候走?我送一送你们?”   谢黎狐疑,他竟然要送行?   这小兔崽子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其实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白岸风纯粹是以前被人惯坏了,熊孩子一个。只是他这个熊孩子年龄大一点、家里有权有势一点、父母娇惯了一点,从小没有人评判,长大了也养尊处优,二十几岁都没有脱离熊孩子阶段,唯我独尊,不知道尊重人的生命。   这一路上被修理得够惨,终于明白自己有多讨人厌,又要小心翼翼不挨打,观察周围人是怎么做的,也就学会了一点为人处世的道理。   所以说,熊孩子嘛,打一顿就好了。如果打一顿没用,那就两顿!如果两顿还没用,那就天天打,反正不能惯着!   总有一天能乖的。   ……   送走了白岸风这个拖油瓶,盛世小队继续前行。   下一个基地是G市基地。   原本打算绕开G市基地的,没想到路上会多出何小乖这个异数,谢黎就改变了预定的路线,打算从G市基地插过去。   从S市基地到G基地附近,盛世小队花了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里,谢黎能够感受到,进化丧尸越来越多了。   之前半个月,一共只碰上了八只进化丧尸,这半个月,竟然碰见了三十多只进化丧尸。虽然说进化丧尸多了,晶核也多,有足够的能源赶路,可是盛世小队里的人实力并没有多大进展,再这样下去,主力战力就只有谢黎一个了,赶路一定会变得很艰难。   如今队伍里只有谢黎是道法三阶,杀进化丧尸很轻松。   顾筱雅修炼道法心经不足一个月,道法即将晋升一阶,对付普通丧尸很厉害,对待进化丧尸毫无用处,必须等她晋升一阶才有变化。   而雷成、李正、刘峰三人更惨,才刚刚得到谢黎传下的道法心经,还没练几天,进度微弱,对付普通丧尸都毫无变化,只能倚靠本身的异能和实力对付丧尸。碰上进化丧尸,三个人就是菜鸡一个,三人合力勉强打个平手,又要小心不被丧尸抓到,非常危险。   坚持赶路的话,碰见更多的进化丧尸,谢黎怕自己保护不好顾筱雅。   于是,快到G市的时候,谢黎突然做出决定,要在G市基地停留下来,让小队里的人全部学习道法心经,安心修炼,直到全员晋升道法一阶之后,再继续赶路。   队伍里的人都没有异议,一路见过那么多的进化丧尸,大家也不是傻子,当然想有更多的自保能力。队长传授的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能够使人身轻体健、耳聪明目,还能够对丧尸形成一股奇怪的伤害,无形中削弱丧尸,大家都很愿意学。   就连负责后勤的大娘大爷们都跟着学了起来。   然后,G市安全基地到了。   谢黎以为自己会看到恢弘的安全基地城墙,或者像魔都安全基地的钢铁建筑,或者像S市基地的古色古香,却从没想过会看到空荡荡的的大门,还有成千上万的丧尸。   ——G市安全基地被丧尸攻破了。   谢黎脸色冷凝,打破车内异样的安静,开口道:“李正,调头,我们立刻离开!”   李正脸色同样难看,紧急踩了刹车,一个急转弯调转方向,冲着来的方向轰然开出去。   后面的车一开始没看见基地里面的丧尸,等李正调头走了之后,就看见无数个丧尸发出吼叫,像军队一样冲过来,吓得赶紧跟上李正。   一行人疯狂地驱动车辆,远离G市安全基地。   直到驶出十多里路,确定丧尸群追不上来,谢黎才让李正停车,下车紧急开会。   “我们必须返回原路,绕过G市基地!”   李正提出异议:“队长,返回原路太远了,路上还有一波丧尸我们没有清掉,回去一定会碰上的,我们要不然换一条路走吧?”   谢黎皱眉:“哪里还有路走?看G市基地的样子,里面的人不知道是逃掉了,还是全军覆没了。如果逃走了,从G市去首都的路上一定很拥挤,中间再多出两个被丧尸咬伤的,道路就彻底堵住了,我们不能冒险。”   顾筱雅咬下唇:“不是说要先提升实力,再继续赶路吗?”   谢黎一愣,看向顾筱雅,猜到她有话说,露出鼓励的眼神。   顾筱雅抿唇道:“我家在附近有一座私人农场,我知道地址,可以带着大家去。那里偏僻没有人烟,只在三公里外有一个村子,人口也不多,如果变成了丧尸,比较好消灭,如果没有变成丧尸,也是一股助力。”   大家诧异的目光全部投向了顾筱雅,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一个富二代。   谢黎倒是知道这个,顾筱雅家里是经商的,生意不小,不过末世来了,不过是经商的还是做官的,都要觉醒了异能,或是有军队背景才能混得好。不知道首都顾家如今的情况,就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有了意外之喜。   谢黎长吐一口气:“很好,筱雅,你来指路,我们先去你家的农场躲上一段日子。我空间里的食物,足够支撑你们到道法一阶了。”   顾筱雅应了一声,上了车,在副驾驶座指挥路线。   谢黎顺势抢了李正的工作,坐上驾驶座,配合顾筱雅一起。   他能感应到丧尸们的能量活动,只是这种感应需要主动地探出精神力和道元。刚刚没有戒备,不小心冲进了G市基地,现在有了防备,一直用道元观察前面的路,避开了大群的丧尸,在顾筱雅的指路下,一行三辆车顺利地上了山,到了一座农庄面前停下。   农庄地势奇特,位于一个凹陷的洼地,周围有三条路出去,其中一条通向外面,一条通向顾筱雅说过的村子,一条通向深山。   深山里有什么,顾筱雅没说,可是看着她从农庄的地下室里取出的好几把猎枪,把把装备精良,保养良好,谢黎已经心知肚明。   ——这是顾家人买下来用来狩猎的农庄。   深山里,一定有一些不得了的动物,安全起见,最好不要进去招惹。   略过深山,这座农庄十分合乎心意。顾家人一开始买下来,八成是度假休闲、外加偶尔打猎用的,后来又陆陆续续养了马,挖了池塘,种了果树,还开辟了一小块菜地,用来种一些应季的蔬菜。   谢黎走完一圈,面露满意,回头看顾筱雅:“你来分配房间吧,这里是你家的,就当我们这些人来做客,客随主便。”   顾筱雅眼珠子一转,让她分配……   最后,所有人都得到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单独的房间,只有谢黎,和顾筱雅同一间。   谢黎:“……”   谢黎都不知道顾筱雅哪里来的这么多想法,无奈应了,看着她兴奋的笑颜,开口道:“今天晚上开始修炼,记得不要偷懒。”   顾筱雅:“……”   我把自己送给你,你竟然叫我打坐修炼?!   “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顾筱雅小声嘀咕,十分嫌弃地瞥了谢黎一眼。   谢黎不动声色,心里冷笑:不懂事的小丫头,现在大放厥词,等以后你可别求饶。   当然,求饶他也不会放过她的   ……   盛世小队的人就此在农庄里歇了下来,每天除了日常的锻炼身体,就是打坐吸收道元。   异能者更辛苦一点,因为谢黎从白岸风口中旁敲侧击得知,异能和丧尸一样都是可以升级的,现在的进化丧尸被后世称为一阶丧尸,相对的,异能者也被称为一阶异能者,需要通过使用异能、吸收晶核能量才能晋升二阶,所以谢黎对异能者要求更加严苛,每天逼着异能者们用尽了全身的异能,再一人发几枚晶核让他们吸收。   如此魔鬼训练下,效果拔群。   第一个有进步的是顾筱雅,这个小丫头憋着一口气要让谢黎刮目相看,每天晚上打坐到凌晨,终于在某个紫气东来的清晨晋升一阶。   第二个就是雷成了,只不过他晋升的不是道法,而是异能。早在魔都基地就实力威震半个基地的青年,在这些时间的摧残下,也算是功德圆满,没有辜负他的天赋。   第三个是李正……   第四个是……   就这样,盛世小队的人挨个晋升,实力大增,只剩下几个小孩子,年级太小坐不住,静不下心修炼,迟迟没有入门。   谢黎特意花了很多心思在他们身上,只希望他们也能升级到一阶,有一丝自保的能力——年纪小不是借口,他们活在末世,就要承受末世变异带来的苦难,并且消化它、习惯它、改变它。   这样下来,停留在G市的时间又变多了。   而且,还要帮何小乖找哥哥……   何家爷爷奶奶说,何小乖的哥哥叫何光旭,是异能者,能力出众,在G市小有名气。可是G市基地都毁了,又要去哪里找这位何光旭异能者呢?   谢黎留在农庄里教导小孩子,雷成刘峰实力大涨,耐不住寂寞,开着车出去猎杀丧尸去了。谢黎想了想,让雷成和刘峰往安全基地的方向猎杀,要是能够碰上一两个逃出来的人,就向他们打听一下何光旭的消息。   去了三天,进化丧尸的晶核带回来好几颗,才终于有了一点消息。   何光旭是G市安全基地的城卫队队长,基地被丧尸攻破的时候,带了很多平民逃走出去,进了深山里。   谢黎一愣,看向农庄后面的巍峨高山,深呼吸,沉重地叹了口气。   想要在这座山里找到何光旭,好比大海捞针,不容易啊。   谢黎本来打算思考几天,考虑要不要放弃寻找何光旭,继续北上。谁成想这件事走露了消息,被何小乖知道了。   当小女孩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顾筱雅,沉默不语,一副小可怜的模样,顾筱雅忍不住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谢黎。   谢黎失笑,捏了顾筱雅脸颊一把,眼里宠溺显露无疑:“羞不羞,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顾筱雅鼓起脸颊:“不羞,只要能让你同意,就值得。”   谢黎俯身逼近顾筱雅,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呢喃:“其实你不要使手段的,你明白的,我什么都依你。你只要说,你想、你要,我都会为你做到。”   他愿意宠着顾筱雅,将这个在末世经历了苦难,性格变得谨慎惶恐的女孩,重新宠回那个骄傲而意气风发的公主。不管顾筱雅的行为在外人看来是不是烂好心,谢黎愿意为她,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起来。   所以顾筱雅无需多余的手段,她的话,谢黎奉为圣旨。   正好他也有能力执行这个旨意,这个世界上,能够伤到他的丧尸,还没有进化出来呢……   谢黎的话说完,顾筱雅只感觉耳边酥酥麻麻,心里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眨了眨眼,垂落的睫毛微微颤抖,向上抬,水眸看着眼前的谢黎:“真的吗?”   不等谢黎答应,她缓缓地翘起嘴角,目光坚决,一字一顿道:“我。想、要、你。”   谢黎一愣,对上她一双黑色眸子中认真而热烈的目光,一股冲动涌上心间,差点就想立刻将她抱回房间,狠狠地收拾她一顿,让她知道男人不能轻易撩拨。   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何小乖,才制止了这股冲动,干咳一声,掩饰而低声道:“晚上我再收拾你。”   顾筱雅扑哧笑了,十分得意的样子,将何小乖抱在膝盖上做挡箭牌,歪头看着谢黎,眉飞色舞。   谢黎摇头,也忍不住失笑,眸色温柔地看她。   ……   “队长,小组长,有件事想和你们说一下。”   刘峰大大咧咧地闯进来,打破了室内和谐的气氛,他也粗神经地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受欢迎,指了指后院:“后院里有些奇怪的血迹,我们怀疑有外人闯了进来,是警告两句放他们走,还是抓起来打一顿?”   “血迹?”顾筱雅颦眉,“是附近村子里的居民,还是山上的动物?”   总不可能是丧尸,丧尸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就算砍掉脑袋,流出来的也是一滩像果冻样凝固的污血。刘峰虽然年纪小,杀了起码几百丧尸,不会认不出丧尸的血液。   刘峰摇头:“不知道呢,不过这些日子后院经常有奇怪的动静,后勤的大爷没放在心上,一直没说,刚刚才和我们讲了,所以我就来找你们拿个主意,要不要把农庄翻来覆去搜一遍,把这个小东西抓出来。”   谢黎站起来:“先去看看吧。”   顾筱雅也抱着何小乖跟上:“我也看看,后院还有一个地下室,我上次忘了和你们提。”   还有一个地下室?不会是地下室里有了动物借住吧?谢黎皱眉。 第155章   到后院的时候,马棚前已经围了一群人,冲着里面指指点点。   谢黎和顾筱雅走近,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马棚是早就废弃了的,末世之后,顾家人没有了对外通讯的能力,农庄里的马匹不知道是跑了,还是被本来负责照顾的村民们宰掉吃肉了,五匹马全部没了影子,只剩下一堆还没吃完的马料。   现在,那些马料干草仿佛被什么东西碾压过,断裂成一截一截的枯草,其中还有些星星点点的血迹。   谢黎摸着下巴看了看,觉得并不像是人类,倒有点像动物。因为只有动物,才会这样凌乱地躲入马料里,又留下这样明显而肆无忌惮的痕迹。   他问顾筱雅:“你觉得呢?”   顾筱雅抿唇打量半天,不确定地道:“应该是有受伤的人躲进了农庄吧?”   得了,两个人的看法不一样。谢黎眼含笑意,耸耸肩,又扫了一眼马棚,让刘峰去叫人,把所有人都叫来,搜出这个“入侵者”。   他则陪顾筱雅去看地下室。   地下室不知道挖来是干什么用的,年久失修,打开门等待了一会让空气进入,下去里面,还是能够闻到一股怪异的臭味。   一点微弱的光透下来,只能看见几米之内的东西,更远就看不清了。   顾筱雅将何小乖放在下面,陪谢黎一起下去,看见这个样子,担心地道:“我就来过这里一次,也没下来过这个地下室,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要不然先上去吧?”   谢黎隐约感受到了黑暗中的呼吸声,猜测他们要找的“入侵者”就在这里。不过顾筱雅在身边,他不放心,想将人送上去再发难,于是点了点头,推顾筱雅上去:“行,你去拿一盏煤油灯,我在这里等你。”   顾筱雅懵逼,谢黎怎么变得这么懒啊。   但是她还是乖乖听话上去了,牵着何小乖一起去拿。走到一半,猛然回过神猜到了真相,连忙扔下何小乖跑回地下室入口,冲着里面喊:“谢黎,你在不在,你上来,和我一起去拿煤油灯!”   谢黎微喘的声音传来:“等我三分钟,我马上就上来。”   顾筱雅急了,因为她听到了拳脚相击的声音,代表她的猜想正确,地下室有东西,谢黎送走她,和那个东西打起来了。   可是地下室那么黑,万一他受伤怎么办?   顾筱雅抓心挠肺,跪在地下室入口往里面看,想进去帮忙又被谢黎吼住,只能叫雷成的名字。他是二阶异能者,队伍里的最强战力,一定能帮上忙。   “雷成,有人看见雷成了吗,快叫他过来帮忙!”   何小乖凑了过来,叫道:“筱雅姐姐,我帮你去找雷成叔叔。”   顾筱雅慌乱中勉强镇定,安抚鼓励般道:“好,小乖最乖了,你去叫,让雷成叔叔快点过来。”   何小乖得了吩咐,仿佛身负重任,小脑袋狠狠地一点,转身颠颠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叫雷成的名字。   小孩子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在大半个农庄响起。   也就在这个时候,地下室的动静停止了。   谢黎看着被制住的手下败将,挑了挑眉,回想刚刚何小乖第一次出声,这人的动作就僵硬了一下,第二次出声,更是放弃抵抗,直接束手就擒,有趣地扬了扬眉。   “谢黎,你赢了吗?”顾筱雅担心的声音传来,谢黎回应了一声,拎着手下败将回到阳光能照耀的地方。   是个青年男子?   看着他身上遍布的伤口,还有惶恐畏光、明显不对劲的反应,谢黎心里生出了几分好奇,拖着对方上了地面。   顾筱雅立刻奔过来,上下查看谢黎的情况,看见谢黎没出事,松了口气,生气地锤了谢黎手臂一下:“就你会充英雄。”   谢黎露出个无奈的笑,捏了捏顾筱雅的耳垂。   顾筱雅脸一红,老实下来,转过视线,好奇地看着陌生青年。   一看之下,她脸色有些古怪,想到什么,纳闷道:“这人是谁,长得和小乖有点像啊?”   陌生青年听到那个名字,倏忽抬头,诡异而泛白的瞳孔恶狠狠瞪向顾筱雅,朝着她想要冲过去,被谢黎一把按住,领着后背的衣领掼在地上。   陌生青年不依不饶,想要挣脱。   谢黎不耐烦,险些一脚踩上去。   也是这个时候,雷成抱着何小乖匆匆赶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有远远围观的老人告诉他事情经过,雷成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他随手放下何小乖,何小乖完成了任务,蹦跶到顾筱雅身边卖乖,无意间看见了陌生青年的容貌,惊喜地冲过去挥手要抱:“哥哥!”   谢黎和顾筱雅同时看向陌生青年:“????”   ……   谁会想到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没开始搜寻,何光旭就自己撞上来了。   听说找到了何光旭,小队里其他搜寻的人都放弃了继续,围了上来一探究竟。   何光旭在太阳下出现明显的畏光现象,即使有何小乖在,也只短暂的安静了几分钟,立刻就暴躁起来。   谢黎制止了大家的围观,将何光旭送进新收拾出来的房间里,拉上遮光窗帘,保证室内光线足够让人看清东西的摆放位置,又不会太刺眼,何光旭安静下来,缩在床角,不再像刚才那样暴躁易怒,才继续讨论事情。   “这个真的是何光旭?”   “小乖都叫哥哥了,他也认出了小乖,应该没错。”   “不是说何光旭是异能者,还是市城卫队的队长吗?这个样子也太落魄了。”   “应该是出事了吧。”   谢黎摆手制止,将何小乖抱到桌子上:“小乖你来说,这个确定是你哥哥?”   何小乖认真点头:“哥哥。”   “你还记得哥哥?”   何小乖黑溜溜的眼睛眨啊眨:“我有哥哥的照片。”   谢黎和顾筱雅对视一眼,继续问道:“照片呢?”   何小乖跳下桌子,往外面跑,过了一会儿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奶声奶气道:“队长,给你看。”   谢黎接过,上面是一家六口的照片,小老头、老太太、一对陌生中年夫妻、何小乖,再就是刚才见过的陌生青年何光旭。他站在长辈们身后,嘴型似乎在说“茄子”,笑容落落大方。   谢黎将照片还给何小乖,摸了摸她脑袋:“没错,是你哥哥。”   只是,也不知道何光旭离开G市基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何小乖珍惜地抱着照片,看了看谢黎身后,问道:“队长,那我可以去和哥哥说话了吗?”   “可以,去吧。”   谢黎挥手,随意地说了句,然后跟在何小乖身后,防止何光旭突然发疯伤害到小孩。   何小乖哒哒地跑到床边,想要往上爬:“哥哥,我是小乖!我好想你!”   缩在角落里的人有了反应,在谢黎戒备的视线下,看了眼何小乖,伸出手拉她上来。   何小乖顿时笑得眼睛眯起来,可爱极了,借着青年的帮助,脱了鞋子蹭蹭地往上爬,挨着青年坐下,抱着青年的手臂:“哥哥,你为什么不和小乖说话。”   “小,小乖……”   沙哑艰难的声音从何光旭口中说出,何小乖满意了,挨着青年的手臂闭上眼睛,打着小呼噜,睡着了。   青年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一下吵醒了何小乖,低着头,用温柔的视线看着妹妹。   谢黎挑眉,这货原来会说话啊。   怕何光旭失控伤害小孩子,等何小乖睡着了,谢黎让人将小孩抱到她自己的房间睡觉,让大家出去,单独和何光旭说话。   “你从G市出来之后碰上了什么事,你的身体怎么回事?”   何光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门口,追随何小乖,直到看不见妹妹的身影,才看向谢黎,简短而沙哑道:“丧尸,混乱,分裂,受伤……”   谢黎眯着眼:“受伤?你身上的伤口就是这么来的?”   何光旭低下头,声音低不可闻:“抓伤。”   他带着平民们逃出基地,路上遇见丧尸,受了伤,勉强带着大家躲进深山就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发现,他受伤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平民们将他从陡峭的山壁上扔下来,抛弃了他。   他躺在山崖下,全身流血,身上还有丧尸病毒,他以为自己会成为丧尸,绝望等死,一直没有等到,反而全身高热。   知道这种情况是觉醒二次异能,熬得过去,就可以得到第二个异能,他欣喜若狂,谁知道就在他要觉醒异能的最关键时刻,平民们又扔下一个变异为丧尸的同伴。对方摔断腿,瞬间死亡,变异成丧尸,坚持不懈地爬到他身边,再一次咬伤了他。   ——他的觉醒戛然而止,失去了第二异能,也成了怪物。   丧尸是畏光的生物,他虽然没有成为丧尸,却也有了这种奇怪的特性。阳光会让他失去理智,不断地攻击周围活着的生物,他趁着夜里没有阳光,爬上了悬崖,躲进了这座农庄。   农庄里本来盘踞着一伙村民,被他吓走了,他在这里待了一天,迎来了盛世小队。   盛世小队人数太多,他不敢妄动,躲进地下室,只有在深夜才出来偷吃东西,也因此和何小乖阴差阳错地错过了。明明两兄妹身在同一个农庄,却整整一个月没有碰面。   说完自己的故事,何光旭看着谢黎,低低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没有抓伤你吧?”   谢黎摆手:“没事。”   不过他对何光旭的这种体质很有兴趣,问道:“我会一点医术,能不能给你把个脉?”   何光旭有些怔忪,他这样的怪物,也能把脉吗?   他看了眼谢黎,想起妹妹怎么称呼这个人,老实伸出手:“谢,谢谢队长。”   谢黎嗯了一声,将三指放上去。   何光旭的体质很奇怪,脉搏跳动非常缓慢,几乎是正常人的四分之一,这在医学上来说几乎不可能存在,因为代表他体内没有足够的血液支撑心脏做起搏运动,或者说,他体内已经大量缺血,急需要输血,早就该昏迷或者濒死了。   不过鉴于他的经历,应该和他被丧尸咬过之后的体质有关吧。   谢黎没在意,又把了一会儿脉。   刚刚在地下室,他其实并没有感受到何光旭身上的丧尸病毒,但是这个时候通过把脉,似乎能隐隐感受到那股微弱的丧尸能量。   丧尸能量只有在面对阳光的时候,才会冒出来,发生剧烈的反抗。   谢黎收回手道:“我在你身上能感应到丧尸病毒,这种病毒正在壮大,终有一天会彻底侵蚀你,让你变成真正的丧尸,不可确定性太大。”   何光旭低头:“我知道。”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越来越僵硬,越来越麻木。   谢黎打断他:“不过,我能帮你,如果你胆子够大的话。”   何光旭抬头看谢黎:“怎么,帮?”   谢黎漫不经心道:“你别管,你只要知道,这是一种有风险的操作就行。顺利的话,能驱散你身体里的丧尸病毒,不顺利的话,会将你这个人都杀死,成功的几率取决于你身体里丧尸病毒弥漫的速度。”   如果是正常人感染丧尸病毒,没有变异都能驱散,可是何光旭太不一样了,他已经被丧尸咬伤了三十多天,谢黎也没有把握,不知道他身体里到底是正常人类的占比多,还是丧尸病毒的占比多,只能将事情说得严重一点。   或许也是因为谢黎说得太严重了,何光旭一开始并没有同意接受帮助。   直到他收到了顾筱雅送来的信。   “这是你爷爷奶奶留给你的信。”顾筱雅递上何家老两口拜托的信件。   何光旭愣愣接过,看完信,沉默很久,眼神恍惚,精神有些崩溃。   正好何小乖睡了一觉醒来,又来看哥哥。   看着她,何光旭萎靡的状态有些缓解,似乎有了力量,打起精神,握着展开的信,摸过上面的字,开口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谢队长。”   他以为家里有父母照顾,躲在小山村里,没有丧尸就没事,事实证明他错了。   现在家里人都没了,他不能再自私地让小乖孤零零一个人。   ……   何光旭的治疗十分顺利。   一共花费三次行功,他身体里的丧尸病毒就被消灭,人也恢复了正常。   盛世小队的人这才知道,自家队长竟然能够治疗丧尸病。   我的天呐,丧尸病毒啊!号称完全无解的病毒,一旦被丧尸咬伤、抓伤,百分之九十九必死的存在,队长他竟然能够治疗好?!!   大家心里激动,每个人都吃惊得不知道怎么说话,用脑残粉看爱豆的崇拜眼神直勾勾盯着谢黎看了好几天。   谢黎无奈表示,大家好好修炼,道法练习到三阶就能和他一样,大家这才冷静下来。   但是,谢黎的威信和地位,还是无形之中更加高大了许多。   至于何光旭嘛,有一个不知道好还是不好的后遗症,他很容易陷入暴走状态,暴走状态感受不到痛疼感,力大无穷,不断攻击发出声音的生物,只有何小乖的声音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为此,雷成特意带着队员出去了一趟,从G市的某家电子产品商店拿了一堆超强续航录音笔回来,录上了何小乖的声音,随身携带,免得以后打起架来被何光旭这个新队友误伤。   是的,何光旭正式加入了盛世小队,成为小队一员。   他说末世刚开始的时候遇上了丧尸,自己的命是G市基地一把手救的,为了报恩,所以成了城卫队的队长,现在一把手全家都在那次丧尸攻城里牺牲了,他没有报效的对象,家里人也都不在了,还不如留在盛世小队带妹妹。   谢黎听了点点头,同意了。   何光旭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吧,暴走状态的他,也算是一枚高战斗力成员。   就连顾筱雅都很欢迎,一本正经说:“我现在的要求很低,只要比白岸风厉害的,我都欢迎,反正再也不会有人比他吃得多干得少了。”   何光旭不知道白岸风,也听不懂顾筱雅的梗,只知道以后可以和妹妹在一起,摸了摸脑袋,露出大男孩的傻乎乎笑容。   一边,何小乖拍手鼓掌:“哥哥,哥哥,我要抱。”   何光旭弯下腰,叉着何小乖的胳膊将她抱起来,放在肩膀上骑大马。   何小乖黑溜溜的眼珠子打转,露出了开心的大笑。   过了一会儿,小梦来找何小乖,两个小女生手牵着手去后院玩,李正好奇问道: “G市基地到底怎么被攻破的?我看了一眼,基地的城墙很高,门也并没有出现破碎。”   何光旭神情难看起来:“是一种很特别的丧尸,他们好像可以召唤大群的普通丧尸。”   顾筱雅打断:“进化丧尸?”   何光旭顿了顿:“你们也知道进化丧尸?”   顾筱雅挽起谢黎的手臂,骄傲道:“阿黎半年前发现的。”   何光旭苦笑:“我没那么厉害,我是在三个月前发现不对劲的。有些丧尸的能力远远超出正常丧尸,像是在进化,我禀告了基地,基地并没有当一回事,还警告了我一顿,让我不要到处传谣,免得引起民心不稳。”   “没想到,仅仅三个月,基地就被进化丧尸攻破了。”   顾筱雅恨恨地握拳挥舞:“阿黎也是这样,明明上报了基地,基地不当一回事,还说阿黎哗众取宠。”   她很是为谢黎不平,谢黎十分感动,笑了笑,抓过她的手:“别生气了,我都没放在心上了。”   顾筱雅哼一声,还是不高兴,不过有了谢黎的安抚,耳垂红了红,倒也乖顺下来,没再插嘴。   何光旭目不斜视,继续讲述G市基地的事情:“进化丧尸突袭基地,杀死了守门的军队,然后大开城墙门,召唤普通丧尸攻城。上面紧急应对,派出了重武器部队和异能者们,但是进化丧尸似乎早就有了合作,同时出现上百个进化丧尸,它们召唤来的普通丧尸源源不断,消耗微乎其微。重武器部队和异能者们坚持了一天,终于还是失败,让丧尸们冲进了城里。”   “关键时刻,我收到命令,让我带平民从另一个入口离开,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基地的管理层都殉城牺牲了,我恩人一家也是如此。”   谢黎眯眼:“它们竟然还会合作?”   何光旭点头:“这是最恐怖的地方。”   一个进化丧尸不可怕,因为它只能召唤几百个普通丧尸,但是当进化丧尸学会了合作,彼此互为帮手,岂不是无往而不利?   谢黎神情凝重,看着面前的人,开口道:“我想,我们需要摒弃偏见,壮大我们的队伍了。” 第156章   末世之中,独善其身太难,只有同舟共济才是正道。   如今只不过是一阶进化丧尸,就这样艰难了,想到还有白岸风所说的二阶、三阶、四阶、五阶……谢黎身上的压力一下子骤升。   必须尽早送顾筱雅回首都!   “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启程,日夜兼程赶回首都。”   谢黎发话,大家脸色一肃,不复刚才的随意散漫,高声答应一声,很快各自散开,回去收拾东西。   第二天,盛世小队离开农庄,继续踏上回首都之路。   G市距离首都已经不算远了,他们花了一个月,看见了首都市的路标,也看见了首都安全基地的宣传语。   首都安全基地是国内最大的安全基地,也是所有基地的龙头老大,最好的研究人员在这里,最强大的异能者在这里,最令行禁止的军队在这里,所有基地的负责人都要由首都基地来决定,没有得到认命,即便夺权,也要接受来自全国基地的排斥和讨伐,所以魔都基地的前二把手、现一把手才会需要白夫人的推荐,才能登上想要的位子。   排队进入基地的时候,顾筱雅看着这座巨大的基地,眼眶红红。   谢黎握住她的肩:“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   “嗯。”顾筱雅啜泣了一下,看着谢黎挤出一个笑,一同进城。   然后就受到了调查。   “你们是哪里来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谢黎看了眼盘问的人,回道:“魔都。”   对方瞪大眼睛,看了眼身后的地图:“这么远?”虽然也有外来队伍,但是都是附近几个基地的团队,这还是第一次有南方基地的人来呢。   就这样,来自魔都基地的盛世小队,受到了基地管理层的重视,被带去办公楼见某位领导。   这是刚刚新建的办公楼,高大气派,砌了瓷砖装了电线,窗明几净,宛若末世之前。盛世小队的人太多,不能全部一起去,只好都在下面等着,让谢黎一人上来。   上了五楼,也不知道短短时间,这位名叫戴杰出的领导是怎么查到谢黎的事情,请谢黎入座,开门见山道:“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进化丧尸的人,还当着很多人的面杀掉了进化丧尸?”   谢黎点头,神色平平,态度很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随意解释道:“我和白司令说过,当时他没有放在心上。”   戴杰出点头,十分可惜地叹气:“老白和我是老朋友了,他这个人一贯自负,也是正常。”   谢黎嗯了一声,没说话,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情,看着这人打官腔。   戴杰出笑了笑:“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抓住进化丧尸的?”   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异能是可以晋级的,晋级之后的效果是原先实力的十倍,只有谢黎从白岸风口中撬到了这个消息,逼着团队里的几个异能者晋级,让他们拥有了猎杀一阶丧尸的能力。   首都基地,最厉害的异能者,也要聚齐五人之力才能杀死一个一阶丧尸。   而谢黎,单枪匹马干掉了一只一阶进化丧尸,这份实力,实在让人妒忌又眼红,忍不住打听。   谢黎闻言一顿。   说过想要壮大队伍,想要招收更多的徒弟,学习道法心经,一起灭杀丧尸,而现在,似乎是最好的机会。   他思考了半天,将道法心经的事情说了出来。   戴杰出的瞳孔放大,眼底闪过狂喜,蹭地站起来,盯着谢黎:“你确定?”   谢黎点头:“当然,我确定,道法只要修炼到达一阶,就可以对现在出现的一阶进化丧尸有杀伤力,即使将来丧尸进化为二阶,也有微弱的克制能力。”   “不,你不明白这个意义!”戴杰出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像是打了鸡血,“你知道国内目前的异能者比例是多少吗?万分之五!这代表一万个人类里面,仅有五个异能者!首都安全基地拥有八百万人口,也只有四千多异能者,面对丧尸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如果所有的人类都能学习你口中的道法,那将是多么庞大的一股力量!”   “现在的问题是……”戴杰出走回办公桌前,视线锐利地盯着谢黎,“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   兹事体大,光靠谢黎的一句话,还不能取信戴杰出。   谢黎走出城墙,在城墙上戴杰出的见证下,半小时猎杀了八只一阶丧尸,震惊了所有围观的人,才获得了他的信任。   等到谢黎带着八颗晶核回来,戴杰出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对谢黎的恭维如潮水般涌出,拦着谢黎等人不让走,非要现在就拜谢黎为师。   是的,这位倒霉的领导并没有觉醒异能,还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归功于他妻子娘家有一点军方关系。   不过靠别人总归是没有自信,他迫不及待想要成为第一个学习道法的人,也能有猎杀一阶丧尸的能力,这样才能坐得稳屁股底下的位置。   天色都暗了,他想熬夜,谢黎可不想。   谢黎面露为难:“我本来是首都人,特意从魔都赶回来,是打算找回我失去消息的家人……”   点到为止,戴杰出立刻明白了谢黎的意思,叫人安排谢黎等人住下,彻夜派人搜寻谢黎要找的人。   第二天,谢黎和顾筱雅就见到了家人。   谢家父母是大学教授,文科类的,末世后也没有觉醒异能,但是有学生护着,安全从学校逃了出来,进入安全基地,在基地里饱一顿饥一顿地熬了下来。   见到谢黎,他们很激动,但是碍于从小到大的严苛教育,三人关系其实并不亲近,就算激动,也只是拍了拍谢黎的肩,哑声说了句:“回来了。”   谢黎点头,淡淡叫道:“爸、妈。”   两人嗯了一声,看着儿子又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中。   另一边,不同于谢黎这里的冷清,顾筱雅身边很热闹。   顾家是个大家族,顾父有三兄弟,顾母有四个姐妹,顾筱雅身边起码站了二十多个长辈和亲人。   本来应该更多的,但是有部分在末世最开始变异成了丧尸,好在时间过去一年,大家早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看着大难不死、还从魔都跑回来的顾筱雅,都没有主动提起那些伤心事,只是在庆祝顾筱雅能安全回来。   顾筱雅心里也有数,那么没有来接她的亲人,多半是变成了丧尸,挤出笑容和大家寒暄,炫耀着自己一路回来的危险经历。   只是她不能忍受,哥哥竟然也没了……   顾父看见女儿难过的样子,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唉,怪我!筱雅丫头,忘了和你说,你哥哥不知道你要回来,上个星期出任务去了,还有三四天回来。”   顾筱雅:“……”   顾筱雅收起了心里的难过,心里很生气,想翻白眼。   “就知道你们不靠谱。”这种重要的事情,竟然不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告诉她,亏她以为哥哥真的没了。   顾父摆手:“这不是忘了吗?你哥哥现在是异能者,火系异能,隔三差五出任务,每次出任务都能带回几十斤的粮食,我们都习惯了他不在身边……”   说到最后,顾父的声音变小了,低不可闻,流露出对儿子的抱歉和心疼,勉强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指了指不远处的谢黎一家子:“你和谢家的那个小子还在一起呢?”   听到谢黎的名字,顾筱雅刚刚浮现的难过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漾满了笑容,狠狠点头道:“是啊!”   “没想到你们竟然还能坚持这么久。”顾父有几分嗟唏,“我和你妈都以为你们毕业就分手,你哥哥也说,他就从来没想到你会和他好两年,现在一晃都三年多了。”   顾筱雅回想当初,也有几分动容:“是啊,我自己都没想到。”   如果不是末世来了,可能他们毕业就分手了。没办法,她一开始就是因为和哥哥赌气才和谢黎在一起,对谢黎并没有什么感情,而且她从小家境优渥,花钱大手大脚,即便已经为了谢黎而节俭了许多,谢黎也看不过去。谢黎是普通家庭长大,一件衣服也就几百块,最多也就一两千,看到她买的东西总是叹气。   后来末世来了,两个人放下矛盾,一起相扶着支撑,可是生活里总有一些小碰撞,时不时发生口角,关系没有变得亲近,还更加僵硬了。   直到那一次事件之后,谢黎被丧尸抓伤,不知道是不是生死关头想通了什么,这半年来,对她几乎无所不应,宠她宠到没有原则,让她险些忘了当年,他们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很好。   “爸,他变了很多,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顾筱雅的记忆里,小巷子的“那一推”渐渐模糊,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现实其实没有这件事发生,是她将梦境和现实搞混了分不清。   她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扭捏道:“我真的喜欢谢黎,以后你和妈妈还有哥哥,能不能别再反对我们?”   顾父的声音响起:“那么喜欢他?”   “他真的很好很好!”顾筱雅想起这一路,眼里似乎有星光,抬起头肯定道,“反正我非他不嫁!”   顾父叹气:“好吧……”他的视线从顾筱雅身上移开,投向顾筱雅身后,意味深长道,“谢家小子,你听到了?”   谢黎含笑的嗓音传来:“听到了。”   顾筱雅:“????”   不是,我在哪里,我做了什么?!顾筱雅险些羞愧到不敢见人,脸颊也红透了,不肯转头看身后。   谢黎带着谢父谢母走近,揽过顾筱雅的肩,低低笑道:“害羞了?”   顾筱雅拼命地做心理建设,拼命地给自己洗脑。半天后,转过头看谢黎,微红着耳垂,故作大义凛然道:“我害羞什么,你本来就是我老公!”   谢黎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流泻出来,看着她嘴硬的可爱样子,只觉得心里有羽毛划过,柔软成一片。   ……   见过了各自的家人,又到他们生活的地方看了看,花去一天时间。   戴杰出等不及了,隐晦地派人催了谢黎一次。   正好谢黎也想快点将道法心经传出去,就答应了戴杰出去办公大楼找他。   一边走,他一边回想上次从白岸风嘴里撬出来的信息。   ——据白岸风所说,他在后世的某一年建立了一个门派。   谢黎猜想,应该是道法心经有关的门派,因为他本来心里也有这个打算的。   道法心经前面几阶的用处都不大,只能用来对付孤魂野鬼、丧尸蛊毒之类。到了四阶往上,就会有一个质的飞跃,比如四阶,能够让人神智清明,目力和耳力精进,五阶之后,能运用道元伤人,落叶飞花,万物皆可成为武器,六阶之后,能够让人踏雪无痕,身轻如燕,再往上七阶,还有更大的能力。   谢黎必须保证,他传授出去的道法心经,将来不会变成别人反杀他的武器,所以他要建立一个门派,所有学习道法的人,遵守古礼,尊师重道,不能对他刀剑相向。若有违背,天下人共同驱逐之。   想到这里,谢黎勾唇笑了,既然迟早都要建立门派,何不提早一点将这件事变为现实呢?趁着这次,直接建立一个门派,开宗立派,弘扬道法心经好了。   谢黎打定主意,到了戴杰出的办公室,直接说了他的要求,他要建立道元门,只有加入道元门,拜他为师,才能学习道法。   话音一落,戴杰出的脸色僵硬了,看着谢黎,露出了不太好看的笑容。   “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谢黎抱臂,淡淡道:“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是我本来就这么打算的。传授我道法的人临终前要求我这样做,这是他老人家的遗愿,我必须想办法完成。”   谢黎虚构了一个世外高人,反正末世都出现了,里的世外高人存在也不足为奇。   他将一切的锅推到这个“世外高人”的头上,解释道:“领导,你也要理解一下这些世外高人,他们一不求钱,二不求权,只想要名声,建立一个门派并且传承下去而已,也不算难吧。”   戴杰出脸上抽了抽:“你要求,拜你为师?”   谢黎这时候已经摸清了戴杰出的想法,对方处于高位,做惯了人上人,不想给他做徒弟。   他心里对这桩交易有些不看好起来,漫不经心道:“没错。”   他扫了眼戴杰出,似笑非笑:“如果领导觉得有困难,要想一想,也没事。”   戴杰出沉默了,看着谢黎不说话,露出为难的表情。   谢黎站起来:“算了,那您慢慢想,我先走了。等您想通了,随时可以派人去通知我。”   走出办公大楼,谢黎心里已经知道,戴杰出不会想通的。   作为管理层里第一个吃螃蟹的,这个人必须果断有魄力,敢于下注。   而戴杰出他这个人优柔寡断,没有毅力、没有恒心、也没有脑子,一定是先观望阶段,等到有其他人答应,才有可能也跟着入门。等他想清楚,黄花菜都凉了。   谢黎可等不及,他想了想,打算去找其他人。   不过,让谢黎也没有想到的是,戴杰出这个人竟然敢来阴的。 第157章   当天夜里,就有人冲进谢家暂时居住的小房子里,强行带走了谢家父母。   那时,谢黎正在和盛世小队的人一起住在另一栋楼里。   谢家父母觉得盛世小队的人都是英雄,保护人类、杀丧尸,行为值得钦佩。他们两个上了年纪的文弱文人,不会帮忙做饭不会打扫卫生不会杀丧尸,什么忙都帮不上,和盛世小队的人住在一起也是拖后腿,还不如留在原来的小房子,帮周围异能者们带孩子,给小孩启蒙,也算是一展所长。   谢黎只能带着顾筱雅先去安置队员,两人用身上的东西租了一栋小楼,给大家分配房间和接下来的任务,心里盘算等安定下来,再劝说家里人也来这边住。   没想到,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竟然就出事了。   谢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刻想到了谁是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脸色冷凝,走出小楼,打算去找戴杰出算账。   另一边,也有人强硬去请顾家父母,只是不巧碰上顾家大儿子顾少锋执行任务回来,带着兄弟们打退了这些强人,拦下了危险,才没有出事。   搞定之后,顾少锋得知了妹妹回来的消息,惊喜极了,立刻来小楼找顾筱雅,顺嘴和她说了家里发生的事情。   谢黎刚好路过,听到这个消息,火上浇油,更加生气了:“戴杰出他在找死。”   “什么意思?”顾少锋愣住,“难道是戴杰出做的?”可是家里又和他无冤无仇,他所依附的势力也没有得罪戴杰出这个人。   谢黎语气肯定:“这件事是冲我来的,除了他,没有人和我有利益纠葛,所以一定是他派人做的。”他压低声音,阴沉道,“我这就去找他算账,不然他还以为我这个人好欺负。”   顾少锋明白过来,冷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顾少锋今年二十八,如果末世没来,早早接手家里事业的他一定是无数少女口称老公的钻石单身汉,什么国民老公,国民老板,他都能榜上有名。正是末世前的性格影响,他这个人向来行事果决、说一不二。   既然有人敢动他的家人,就别怪他豁出去干一场!   盛世小队和顾少锋以及他的一群兄弟们,共计五十余异能者,趁夜进了内城,找到了戴杰出的家。   戴杰出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谢黎会来的这么快。   手下刚刚将谢家父母带来,他看过了,确定没抓错人,叫人将谢家父母送到别的地方藏起来,就和找上门的谢黎一行人撞上了。   两拨人撞上,四目相对,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砰砰砰”枪的声音连绵不断,还有火焰、雷电、地刺、暗器……不大的别墅里,气氛压抑紧张,噼里啪啦五彩十色,十分激动人心。   戴杰出愣了一下,冲到谢家父母身后,举着枪威胁道:“住……”话还没说出口,大脑里一阵剧烈痛疼,整个人缩成虾子,在地上疯狂打滚。   负责压制谢家父母的几个小喽啰也倒了下去,一下子被废掉。   见状,顾筱雅跃跃欲试,等人一倒下,立刻趁机冲上去,将未来的公公婆婆救了回来。   这是一场漂亮的配合战。   谢黎没想到她和自己配合如此默契,心里愉快极了,冲着她露出一个浅笑,打出手势,示意她先带着两位长辈先走。   顾筱雅得到鼓励,眼睛明亮,眨了眨眼,回了个OK的手势,转身扶着长辈们往外走。   “阿黎他……”谢家父母没看到两人之间眉来眼去,只看到儿子在战斗的最中心,露出担心的表情。   顾筱雅安抚,十分自豪道:“没事没事,阿黎最厉害,不会出事的,我们先走,别在这里拖累了阿黎。”   谢家父母遥遥看了眼谢黎,眼看周围人似乎没有一个能伤到谢黎,心里松了口气,在顾筱雅的劝解下,转身离开这里。   不过心里还是不安,刚刚出了内城,就不肯再走,要留在这里等谢黎他们出来。   顾筱雅没办法,只能陪他们两人找了个偏僻安静、乌漆嘛黑的角落一起等待。   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近,但就是不见人出来,三个人在外面等了半小时,都有些不安起来。顾筱雅咬唇想了想,为了分散焦急,和未来的公公婆婆聊起天来。   谢家父母是清高文人,对自身要求严苛,连带着对儿子的标准也很高,甚至高到近乎刻薄的程度,造就了原主外表出众、内心脆弱的扭曲性格。   不过他们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对待外人还是很和气的,加上顾筱雅一心想要在未来公公婆婆面前表现,说话慢条斯理文文弱弱,三人竟然在这个场合聊得投兴起来。   谢黎收拾好了残局,带着人出来,就听见了他们热火朝天的说话声,有些无奈地干咳一声,叫他们的名字。   顾筱雅惊喜地从草丛里跳起来:“阿黎,你这么快就好了?”   谢黎伸出手牵着她出来:“没办法,就是这么厉害。”   顾筱雅故作嫌弃,皱了皱鼻子:“就会说大话。”然后不等谢黎说什么,自己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示意谢家父母道,“伯父伯母都没事,在这里等你呢。”   “爸、妈。”谢黎淡淡叫了一声,示意打道回府,将两位老人带去小楼里住下。   谢家父母皱眉:“就这么回去,他不会再来?”   戴杰出分管首都安全基地的进城治理工作,也就是管进门税的,地位不高不低,略有几分薄面。谢家父母虽然是小人物,也听说过这位的大名,不知道自家是哪里得罪了他,心里十分担忧牵连了附近的学生和邻居。   谢黎解释:“这本来就是他利欲熏心,偷偷摸摸搞出来的事情,他有错在先,又瞒着上面,比起我们,他更加不敢宣扬出去,所以不会有事的,先回去再说吧。”   谢家父母面露担心,还在牵挂以往照拂过他们的学生们,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点点头,面色愁苦地无奈答应。   谢黎没说什么,牵着顾筱雅的手,和顾少锋说话。   “这次还要多谢大哥了。”   顾少锋斜瞥了一眼谢黎不安分的手,冷哼了一声,别开头,拒绝和谢黎说话。这兔崽子勾引了他妹妹,还妄想和他和平相处,做梦!   ……   戴杰出这货果然不敢将事情说出去,还要努力掩盖这件事。   不过暗的不行,他就来明的,也给盛世小队造成了很多麻烦,就连顾少锋的事情都受到了影响。   比如说,顾少锋本来是一个官方组建的五百人大型异能者团队中的小组长,手下管理着十九个兄弟,隔三差五要出去做任务。结果得罪了戴杰出,出任务时候,被入口的工作人员卡了好几次,硬是喊得他搞砸了两次任务,被上面责怪,从小组长降成了普通成员。   顾少锋忍不住冲到谢黎面前,问谢黎到底哪里得罪了戴杰出,连他都被那鸟人记恨了。   谢黎思考半天,迟疑回答:“可能是我太帅了?”   顾少锋呵呵冷笑,一副在看弱智的样子。   谢黎也很无奈,叹了口气。   他其实去找过戴杰出两次了,这货一直避而不见。罢了,事不过三,这才两次,给他一次机会,再去一次吧。   要是这一次,戴杰出还敢耍花样,谢黎就不打算客气了。   谢黎送走顾少锋,一个人去了办公大楼。   他的身影挺拔清隽,十分引人注目,一路走过去没少受到路人围观。到了办公大佬,说出名字,接待人员都有些眼熟谢黎了,习惯性地笑笑:“戴团不在,真的抱歉。”   谢黎慢条斯理:“我真的有重要事情说,要不然,您再通传一声?”   “抱歉……”对方无动于衷。   谢黎露出可惜的表情:“那就算了,唉,看样子他真的很忙,这是我的遗憾。”   他转身走出去,伴随着他的脚步,五楼突然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嚎叫,其惨烈程度十分惊人——也不知道是承受了什么样剧烈的痛疼,才会发出这样怪异恐怖的声音。   谢黎面不改色,慢悠悠地走出去,看了眼五楼的窗户,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可惜了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傻了。   不过正好,戴杰出废了,没有人暗中关注他,少了禁锢,他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次日,谢黎和盛世小队一起出城收集物资。   同行的还有顾少锋的小队。   顾少锋虽然不是小组长了,但是现在的组长大鼓是他最好的兄弟,愿意带上盛世小队这么一个名声不显、看起来实力挺强又莫名乱七八糟的队伍,不嫌弃他们拖后腿。   只是有极个别人会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你说这个盛世小队怎么回事?十几岁的孩子带出来,六七十岁的大爷也带出来,他们不是有异能者吗?”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用来充人数的,觉得人多看起来有气势,瞎几把凑数?”   “我觉得不像,说不定……是打算用来钓丧尸的呢?”   这句话说得隐晦,两人交换了一个视线,无形中对盛世小队多了几分鄙夷。尤其是队长谢黎,裙带关系上位,靠上他们的前组长顾少锋,现在还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叫他们这样的正义青年怎么能心服。   钓丧尸,顾名思义,利用老人小孩吸引丧尸到陷阱里,以此快速清空某个地方的丧尸,方便收集物资。不过作为钓饵的老人小孩,十不存一,多数都活不久,很容易出事死掉,只有饿得没办法快要活不下去的人才会来这种事。   盛世小队的老人小孩都吃得脸蛋圆鼓鼓,身体硬朗,哪里需要做这种事?也就不知道情况,又心怀恶意的人才会看不到面前的事实,自顾自说自己的罢了。   是的,谢黎这次带上了队伍里所有的人,异能者、普通队员、后勤老人、队员的家属小孩,都被带出来了。   他本来打算和其他团队一起出门,是顾少锋看妹妹顾筱雅在这支队伍里,不放心,怕谢黎照顾不好顾筱雅,抢先开口要求谢黎和他们一起走,谢黎才答应的,现在倒成了他抱大腿的证明了。   为此,顾筱雅心里愤愤不平,拉着顾少锋的手告状,让他管管那些人。   顾少锋故意说气话:“我可没有办法,现在我就是一个普通成员,哪里管得了同事的嘴巴。”   顾筱雅十分怀疑她哥哥故意刁难谢黎,不然他都可以带上盛世小队,为什么还不能警告两句?哼了一声,懒得理会他,跑回去找谢黎,担心地安慰他,生怕他听到外人的臆想会难受。   顾少锋看见,更生气了。   自己宠大的妹妹,竟然为了一个野男人凶他???   他把这股气出在说闲话的人身上,冷着脸让他们去赶牛车。   闲话二人组说闲话被当事人听见,这人竟然还告状,挂不住面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赶紧跑开去牵牛车。   现在电子元件失效,汽车发不动,基地里的官方队伍出行都是靠自行车或者牛车。一般来说,人数少就会骑车,人数多只能赶牛车,小队以前一共二十人,需要三到四辆牛车,现在多了谢黎等人,他们心有不平,本来应该多牵三四辆牛车的,为了出气,故意牵了两辆。   顾少锋问起,只说是工作人员不让多牵。   顾少锋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盘算着等下挤一挤不知道行不行。   ……   因为戴杰出废了,进出口分管的工作人员换了一波,没有人再为难顾少锋。   顺利走出基地入口,大鼓挠了挠脑袋,不太适应地道:“我们的任务是清理基地以东二十里外的道路,避免丧尸堵住了路,挡住基地运送粮食的牛车。少峰,要不然你和我一辆车,我们商量一下战术?”   顾少锋愣了愣,看了眼谢黎,本来还想说什么,一看顾筱雅站在他身边,亲亲蜜蜜地抱着他的手臂说话,火气一上来,又想起刚刚的事情,新仇旧恨,直接不管了。   抱着一种看好戏的态度,爽快地上了大鼓的那辆牛车,比了个手势,示意让谢黎自己想办法找牛车。   官方小组其他人也是见风使舵,见状赶紧上了另外三辆牛车,生怕晚了一步没得位置。   最后,原地只剩下两辆牛车空着,很明显,不够盛世小队的人坐。   盛世小队的人皱了皱眉,共同看向谢黎。   他们可不想坐什么牛车,又慢又颠簸,还不如自己开车。反正小队的三辆车都放在谢黎空间里,只要谢黎拿出来,他们立刻就能走。   在大家的注视下,谢黎顿了顿,放出三辆汽车。   “轰!”官方小队的人炸了:“竟然是空间系异能者?”   空间系异能者在官方组建的小队里可是很受欢迎的,哪个小队都想和空间异能者合作,不用自己扛东西回来,路上可以少去很多危险。至于东西会不会丢,空间异能者会不会私吞?那是官方的事情,而且官方早在三个月前就研究出来了一种可以侦测空间异能者的空间里,是否还藏有东西的仪器,只是还没普及到其他基地去而已,空间异能者压根不可能私藏东西。   如此一来,大家不免有些后悔,刚刚对谢黎的态度那么蛮横了。   连顾少锋都没想到,谢黎竟然是空间系异能者,怪不得那天晚上去戴家,他一直站在原地没动手。   只是,他从空间里拿出几辆汽车干嘛?   正在疑惑,就看见盛世小队的人全部上了车,关上车门,然后车子缓缓启动,绕着牛车跑了一圈。   大家:“????!!!!!”   为什么他的车子可以跑!这不公平!!! 第158章   在大家震惊的目光下,汽车停在顾少锋坐的牛车面前,车窗缓缓降下。   顾筱雅一脸得意地道:“大哥,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顾少锋:“……要!”他都多少年没有坐过汽车了,现在想起来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当机立断跳下牛车,上了盛世小队的车,在后座坐下,顾少锋摸过身后的沙发坐垫和旁边的车窗,一脸恍惚。   “扣扣!”有人敲击车窗。   顾少锋把车窗摇下来,他的好兄弟大鼓挤眉弄眼道:“那啥,你缺不缺一个陪聊?”   顾少锋知道他也想上来,迟疑一下,问谢黎行不行。   谢黎耸耸肩:“大哥你别这么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这种小事,你高兴就好。”   顾少锋心情复杂,他把谢黎当仇人,谢黎把他当家人。这样,显得他这个人好卑鄙啊。   大鼓上了车,兴高采烈地到处摸,又靠在椅垫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享受道:“还是这种感觉好,带劲!”   顾筱雅扑哧笑了,倒在谢黎肩膀上,偷看后座的两人。   顾少锋有些挂不住面子,干咳一声,让小队里的成员记得将另外两辆牛车还回去,道:“可以走了。”   李正缓缓启动车子。   二十里路,开车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路程,车队很快就到了要去的地方,而这个时候,苦逼的官方小组成员们,还在基地不远处辛苦地赶着牛车,期望在三个小时后能赶到。   顾少锋心潮澎湃,拍了扶手一把,高兴道:“还是开车带劲!谢黎,你这辆车是怎么修好的,基地研究所都研究一年多了,也没搞懂怎么启动车子。”   谢黎挑眉:“有兴趣?下车看看。”   “好啊!”   男人都对车很感兴趣,一听谢黎的话,顾少锋和大鼓都忙不迭地答应了,完全不见刚才的清高,像个小迷弟一样跟在谢黎屁股后面下了车。   顾筱雅虽然没兴趣,但是自己的男人被人崇拜,她也与有荣焉,一脸小骄傲的表情跟着,看着谢黎介绍,扬起下巴听着。   等到顾少锋听明白了车子的构造和驱动原理,几个小时过去,官方小组的成员才匆匆赶到。   顾少锋很嫌弃牛车的速度,挑剔地看了几眼:“回去一定要换掉,这比走还慢。”   小组成员们欲哭无泪,组长,明明你以前还很喜欢做牛车的,说比骑自行车有逼格。   现在变心得也太快了吧。   不过,也怪不得组长,要是有一辆车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一定变心得比组长还快。   ……   官方小组的人都到齐了,正式开始猎杀丧尸。   至于盛世小队,不属于官方雇佣,即使猎杀丧尸也没有酬劳,顾少锋就没有留他们,让他们开车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可以收集的物资。   谢黎看了眼路面嗅到血肉气息、蜂拥而来的丧尸,漫不经心道:“还是先帮你们做完任务,大家再一起去吧。”   大家这时候已经对盛世小队改观了许多,可是听到这番话,还是忍不住嗤笑。   看看这条路上,起码上千个丧尸,他们小组都做好了在外面过夜的准备,打算花三天时间清理,现在他轻飘飘地说要帮忙做完任务,怎么可能?   尤其是闲话二人组,交头接耳嘀咕起来,眼里露出嘲笑的意味。   顾少锋瞪了他们一眼,转头也劝道:“不用帮忙,你们杀丧尸没报酬,不耽误你们的功夫了,快去搜集物资吧。我记得附近有一栋居民楼,虽然被很多团队搜过,不过多看看,说不定能有漏网之鱼。”   谢黎没动,双手虚抬,往前随意地一挥,示意队员们上。   年近七十,但是身子骨还算硬朗的乔大爷拿着工兵铲走出来,咳了两声,停下来拍了拍胸口,然后抬手杀了一个迎面而来的丧尸,又咳了两声,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越过地上的丧尸尸体,再杀了一个丧尸。   官方小组:“……???”   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我是做梦了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眼花了,看见一个比自己老爹年级还大的老人家,随手一击砍死了一只丧尸?!!!   这时候,退休后常年跳广场舞,所以身边更加硬朗的王大娘站了出来,托了托自己前几天用火钳烫出来的时髦短卷发,嫌弃地看了眼乔大爷,拿起工兵铲,一铲子下去砍断两只丧尸的脑袋。   “老乔,你是没吃饭还是没睡醒,能不能用点力?!照你这样的速度,要杀掉天黑啊!”   乔大爷脸涨红了,看起来很是羞愧的样子。   这时候,站在两位老人家身后的官方小组已经全体疯了。   住嘴!大娘,你给我们留点面子啊!!如果大爷都算是没用力,那我们岂不是在给丧尸挠痒痒??!!   “嘻嘻!”小梦捂着嘴笑了笑,也抱着工兵铲走了出来。   谢黎来了首都基地之后,除了租房子给大家住,又买入了一批工兵铲,现在队伍里人手一把还有剩余,所以连八岁的小梦都有了自己的专属。   她很喜欢自己的工兵铲,每天做梦都要抱着睡,这时候还是第一次用来杀丧尸。   而看见小梦走出来,官方小组一惊,生出不好的预感,尔康手道:“ 不要啊……”   要是一个八岁的小妹妹都比他们厉害,他们还不如死掉算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是他们说不要就不要的,小梦跑出去,看见一直落单的丧尸,眼睛都亮了,一铲子下去,将丧尸砍倒在地。   丧尸扑腾了两下,又好端端地爬起来了。   官方小组大喜,咦,竟然没有杀死,太棒了,挽回颜面的时刻到了。   他们正激动,就在这时,趁着丧尸还没爬起来,小梦双手握住工兵铲,闭着眼睛狠狠地再一次砍了下去!   Game over!   原来小梦个子太矮,砍不到丧失的脖子,第一下是故意把丧尸砸倒了,方便第二下,并不是没有力气没有能力。   官方小组表示:……行,我明白了,别再刺激我了行吗?我跪下叫爸爸,爸爸,你看我跪的姿势标准不?   原来谢黎说,要帮忙早点解决丧尸,并不是在说大话……   官方小组虽然弱,但是却也有自己的骄傲,不好意思眼睁睁看着盛世小队的人一铲子一个丧尸,自己站在旁边偷懒,回过神,也赶紧加入战斗。   可惜这一对比,就更显得他们像个弱鸡一样了。   大家心里憋着一股气,拼命压榨自己,试图不要让自己显得那么没用。   只有顾少锋的状态还算好,毕竟他能做组长,说明他是队伍里异能最强的一个,杀起丧尸的速度并不慢,和组员们相比,显得游刃有余多了。   他并不满意,闷着脑袋操控异能,想要比过那位跳广场舞的王大娘……   “哥,异能不是这么用的。”   顾筱雅看不下去,抱着自己的工兵铲从谢黎身边走开,指点顾少锋怎么攻击丧尸的弱点,用最少的异能打出最大的伤害,说着说着,还演示起来。   一铲子劈出去,掠过好几个丧尸的脖子,瞬间,“咚咚咚”躺了一排的丧尸。   顾筱雅满意了,收回手,回头看顾少锋:“看见了吧,你要攻击丧尸的脖子后颈,这样会轻松点。”   顾少锋:“……”   顾少锋抑郁了。   ……   半小时后,马路上的丧尸被清理干净。   官方小组的人受到重大打击,都很沉默,默默地将丧尸尸体拖到一边,清出方便牛车过路的地方。   丧尸尸体清理起来很麻烦,血刺啦胡的,但是有个好处是,死掉的丧尸在太阳底下暴晒三天,就会慢慢脱水成为一具干瘪的存在,风一吹或者外力一碰触,立刻碎成粉末,化为泥土滋润大地,所以大家的清理方式十分粗暴,就是推到一边堆起来。   弄好之后,顾少锋和大鼓躲在角落里,相互鼓励了彼此一番,打起精神,走回谢黎等人面前,勉强笑道:“不是要去搜集物资吗,走啊,我们陪你们一起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杀丧尸他们是彻底没有自信了,不想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过找东西这种需要人手的事情,他们自认为当时可以出一份力的。   谢黎点头,欣然笑道:“好啊,谢谢大哥帮忙。”   顾少锋听出了里面的尊敬,松了口气,不禁庆幸,还好谢黎没有吓到。   顾少锋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从小较弱的妹妹是怎么变成大力的,一铲子劈死五六个丧尸什么的,绝对不是巧合,因为她的样子风淡云轻,压根没有当回事。顾少锋看到她这么猛,都怕吓到了谢黎,以后妹妹嫁不出去。   如今看这个样子,谢黎并没有介意,还是那么尊敬自己,对妹妹也是真心的,没有不高兴,太好了。   正好,谢黎是空间系异能,没有战斗力,和她妹妹顾筱雅在一起,倒也算是郎貌女才、天生一对。以后结婚了,他这么文弱,正好靠妹妹保护。   顾少锋脑补了一对,和大家伙各自坐上车,朝着附近的居民区方向而去。   到了地方,又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官方小组的人全部到齐。   谢黎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看了眼面前的高楼,感受到几股熟悉的气息,其中有一股特别的强大,摆手示意大家等一下,他要先去楼上看看。   闲话二人组现在对谢黎特别尊敬,简直佩服死了他一个弱鸡异能,却能收拢这么多大佬,听到这句话,连忙劝道:“谢队长,你是空间系异能者,身份贵重,要不然还是在下面等着吧,我们先上前检查一遍有没有丧尸你再上去?”   盛世小队的人忍不住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们。   闲话二人组注意到了,却以为是大家对他们前后不一的态度有些鄙视,尴尬地笑了笑,继续拦下谢黎。   谢黎皱眉思考了一下,摇头道:“这可不行。”   上面有好几个一阶进化丧尸,要是让官方小组这些人上去,万一有人受伤怎么办?就算没有人受伤,拖拖拉拉半天才搞定,也是耽误时间。   谢黎还是打算自己上去,实在不行,让雷成李正上去也好。   “上面有一阶丧尸,雷成,你带人上去处理掉。”   雷成嗯了一声,脸色随意地站出来,答应一声,打了个响指,示意来几个人和他一起走。   李正没去,看着小梦在一边玩小区的健身设备,刘峰和何光旭去了,还拜托李正一起看着他妹妹何小乖,再带上一个战斗力挺强的异能者,一共四个人去,正好和谢黎感应到的气息数量对上。   一群人蹬蹬蹬上楼走了。   官方小组这次倒是镇定,以为上面只有一个进化丧尸,以盛世小队他们刚刚显露的实力,一个进化丧尸去四个人也挺正常。   ——他们万万想不到,上面有四个丧尸。   但是,这让谢黎不太满意,因为他们四人磨磨蹭蹭的,上去半个小时都没下来。   他皱了皱眉,感应到只剩下一股气息了,有些不耐烦,开口道:“不等了,上去看看情况吧。”   经过一天的打脸,不管是盛世小队,还是官方小组,大家无形中都以谢黎为尊,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听到他的话,老实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谢黎直奔三楼,上了三楼后,推开楼梯间的门,就看见雷成等人在和一具进化丧尸打得不相上下,眯了眯眼,从空间里拿出唐刀。   这个进化丧尸不对劲。   谢黎在外面就能感受到不对劲,近距离观察,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这个进化丧尸身上有一种怪异的交杂气息,那种气息谢黎确定自己闻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的,只是在腐朽而腥臭的丧尸气息掩盖下,那股气息独特而倔强,充满了生机,让面前的丧尸武力大增。   就在这时,一阶丧尸的手指上长出了一根绿色的小苗。   谢黎:“!!”   一个生前是木系异能者的一阶丧尸?   对了,这个一阶丧尸身上存在的气息就是异能者的气息,所以它特殊些,比起普通的一阶丧尸更加厉害,有源源不断的木系元素在支撑它,可以勉强抵抗雷成四人的围攻。   谢黎搞清楚了,拔出唐刀,反手斜劈过去。   有谢黎的本身威压在,一刀劈出,刀锋迫人,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一阶丧尸动作迟缓了一瞬间,没有及时躲开,在谢黎刀下被砍断脖颈,砸在地上不动了。   雷成抹了把脸上的汗:“队长,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们还真对付不了它,这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愣是砍不下来脑袋。”   谢黎脸色如常,走近扒拉了一下,扒拉出一颗带翠绿色的晶核,擦干净在手上看了看。   像一颗绿水晶,挺好看的。   谢黎扔给顾筱雅:“送你。”   顾筱雅对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照了照,一脸甜笑:“好漂亮,我喜欢。”   谢黎勾唇笑了笑,转头叫李正,却看见顾少锋和闲话二人组呆站在原地,一脸被欺骗的茫然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笑,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顾少锋回过神,摇了摇头,看了眼妹妹顾筱雅,又看了眼刚刚大发神威的谢黎,低下头呢喃着什么:“我真傻……我单以为她厉害……没想到……”   谢黎没仔细听,招呼李正带人去搜集物资,跟上去等待用空间收取。   好赖是个小区,就算被人搜了好几趟,只要用心,也能找到东西。   盛世小队的人收获满满地下楼,坐上车,准备打道回府。   见顾少锋和大鼓没打算上来,顾筱雅一边把玩着绿水晶,一边探出头叫他们:“哥,这里啊,你们去牛车那边干嘛?”   顾少锋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们先走吧,时间还早,我们慢慢坐牛车回去。”   “哎呀,干嘛那么麻烦!”   顾筱雅不太理解,气恼地看着他们。殊不知,顾少锋现在心里有多苦。   一天不到,他的世界观整个被刷新了一遍又一遍,再也经历不了一点小小的摧残了。让他歇一歇,坐牛车回基地,路上修补一下。   顺带,也和身边的难兄难弟们一起相互抱头痛哭。   顾筱雅劝了几次都没劝动,也懒得劝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们要走就走吧,我们先回基地了。”   谢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顾筱雅一愣,却听话地探出头,又冲着外面叫:“哥,晚上来我们队伍的小楼一下,阿黎说他找你有点事。”   顾少锋只想谢黎他们赶紧走,连忙答应:“我一定去,你们快走吧,我们会跟上的。”   顾筱雅面露满意,把玩着绿水晶,关上车窗,依靠在谢黎身上,一脸的得意乖巧。   谢黎露出笑意,揉了揉她的脑袋,摸着下巴想,也不知道大舅哥的世界观要多久才能修复好。   没错,他今天就是故意带着大家出去显摆的。   本来打算和其他普通的散队显摆,借他们人多嘴杂、却又人脉多的条件,将这些事情快速扩散出去,却意外和官方小组一起走,也算达成了一半的目标。   只是不知道他们回去会不会彼此吹嘘,如果吹嘘就更好了,他想要将自己的名气打响,会比原先计划的更加顺利。   谢黎仔细想过,与其和什么官方合作,还不如靠自己的实力和名气来吸收弟子,只要他成为基地的第一高手,所有人都会想要拜入道元门,成为他的弟子或者师弟。   这样……很好。   ……   “阿黎,这颗绿水晶会不会比透明水晶特殊点?”   顾筱雅的话唤回了谢黎的神,她高举着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绿水晶给谢黎看,嘴角上翘道:“如果不特殊的话,我可以留着玩吗?”   “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你想怎么处理都行。”   顾筱雅摇头:“还是先检测一下吧。”   谢黎挑眉,接过绿水晶,小心地感应里面的气息,除了晶核的能量,还有木系能量。   他随意抛回顾筱雅手上,不在意道:“比普通晶核多了点木系能量,如果给木系异能者吸收,效果应该比普通晶核好一点,但是我们队伍里没有木系异能,你随便玩吧。”   顾筱雅眼睛一亮:“如果是这样,有木系能量晶核,是不是代表也有空间系和精神系的能量晶核?”   谢黎一顿:“你想干什么?”   顾筱雅扑到谢黎怀里,担心地道:“阿黎,你的空间系和精神系异能,一直没有升级……是不是晶核能量不够的原因啊?”   不是,其实是他压根没有这两种异能罢了。   谢黎忍不住头疼起来,当年撒出去的谎,现在到了兑现的时刻了。   难道他还要在顾筱雅面前演一场异能晋升的戏? 第159章   谢黎没有办法,绞尽脑汁,说了一大堆,总算暂时含糊过去这件事。   不过顾筱雅很固执,即便如此,还是托着下巴嘀咕,说她一定要找到空间系和精神系异能的晶核,让谢黎早点升级。   她还说:“雷成、刘峰他们都升级了,阿黎你是队长,一定要比他们更加厉害!”   这是哪里来的想法,谁规定老大就要比小弟厉害,他是用脑子的人啊。不过……她这是在操心自己的事情?   谢黎回过神,眨了眨眼,心里生出一股感动,无奈地浅笑,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看她靠在自己怀里,捏着她的手心,岔开这个话题。   还好,这次加上了美色诱惑,总算成功。   顾筱雅被谢黎的温柔迷得神魂颠倒,脸色羞红,躲进他怀里,将惦记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谢黎松了口气,暗暗忧郁起自己撒出去的谎言怎么解决。   ……   夜里,顾少锋如约来小楼见谢黎。   他一个人来的,没有带其他人,左右看了看,看见客厅没有人,奇怪地在谢黎面前坐下,开口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经过一天的时间,可喜可贺,他总算镇定下来,巩固好世界观,坦然出现在谢黎面前了。不然的话,想想他们小组白天做过的那些啥事,他一定尴尬得都不敢来盛世小队。   谁会想到,籍籍无名的盛世小队竟然卧虎藏龙,每个都是高手,每个都那么厉害呢?   顾少锋看了眼谢黎,颇有几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佩服。   同样的,心里还有一份松了口气的庆幸——这个男人,是真的喜欢他妹妹。   谢黎一笑,没有直接开口说着正事,而是先递过去一张关于汽车改造的图纸:“你白天不是好奇吗,送你一份。”   顾少锋接过一开,瞳孔里剧烈收缩,露出意外的喜色,看着图纸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满地的财宝,忍不住怀疑道:“你给我,这可是垄断的技术?”   “这有什么,大哥喜欢就拿去,随便用。”   顾少锋露出了感激的表情:“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为了妹妹付出这么多……”   谢黎愿意照顾他,给他图纸,不就是看在顾筱雅的面子上吗?可是,仅仅是为了照顾女友的哥哥,就给出这样一份大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   或许这也说明谢黎对顾筱雅的看重吧。   顾少锋想通了,心里默默接受了谢黎这个妹夫,笑了笑道:“不过有了这东西,我顾家难道又要起来了?”   咳,就这是商业巨子和游手好闲的差别吧。谢黎拿到图纸,只想给自己改装几辆车,顾少锋想的却是要利用这个技术去扩大实力,恢复旧日的生意。   也好,这样一来,图纸才没有白白地浪费。   谢黎笑笑,趁着气氛正好,说起邀请顾少锋来小楼的目的。   “大哥,你知道为什么盛世小队的人杀丧尸,都想是切豆腐一样简单吗?”   顾少锋拿着图纸的手僵住,抬头看谢黎,露出了震惊的目光。   难道?   谢黎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是可以训练的!”   他将事情说了一边,询问顾少锋要不要加入道元门。   目前位置,盛世小队的人都已经加入了道元门,还各自有了职位,年级大的后勤大爷大娘们都是门派长老,年级相当的队员们都是师弟,年级小的孩子们都是徒弟。如果顾少锋要加入的话,他也可以给一个长老的位置,免得岔了辈分。   顾少锋目光凝重,看着谢黎半响,开口道:“如果是你说的真的……我可以加入。”   谢黎故作烦恼地摸了摸下巴:“我以为,白天的事情已经证明了我们道元门的实力。”   顾少锋一噎,立刻想到了屡次被碾压的经历,看着谢黎,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那我现在就加入吧。”他尴尬地补上一句。   谢黎满意了,点点头,带顾少锋去三楼拜入门派,传授心法。   道法修炼速度缓慢,但是有了道法心经,无形中已经加快了速度。一晚上过去,顾少锋就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不同。   他本来有些轻微近视,后来成为异能者,近视倒是好了,却也只是普通人的视力。现在修炼一晚上,走出小楼,竟然可以看到两百米之外走过的路人面孔,视力惊人,简直比起前面好了不知道多少。   顾少锋心服口服,询问谢黎,他能不能带几个信任的兄弟来拜师。   谢黎正是要招人的时候,当然答应了,不过事先说明,除非关系很好,不然入门一律没有职位,而要拜他为师,毕竟他本来创建门派就是为了对门人施加禁锢,方便少一些敌人。   到时候,顾少锋的兄弟们和他辈分就差了一辈……   “这有什么了不起!能活着,就已经足够了,还在乎这些?”顾少锋大笑,想说谢黎不知道民间疾苦,但是想想末世前的自己也是差不多,就没有说,只是道,“掌门,等着吧,我晚上就带人来。”   谢黎随意勾唇,点头:“欢迎。”   送走顾少锋,天色也快亮了,盛世小队的队员陆陆续续都清醒了,洗漱完去院子里锻炼身体。   谢黎叫小梦和何小乖的名字。   小梦:“队长!”   何小乖也奶声奶气地叫:“队长!”   谢黎失笑,蹲下身道:“队长仔细想了想,你们还是年级太小了,所以以后你们就不能再跟着去杀丧尸了。队长给你们找了新的工作,教导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打坐修炼,可以吗?”   两个孩子比了个手势,两只并拢放在耳朵上:“Yes,sir!”   谢黎点点头,非常满意自己想出来的人选。   至于新入门的人看到自己的师姐们只有这么小,心里会不会震惊,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   官方小组里的人不是所有人都和顾少锋关系好,所以他只带来了七个人拜师。   不过,这就和构建人际关系网一样,一个传七个,七个人又各自传七个,循环不断,从这之后,道元门就没有缺过新弟子。   同样的,也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和顾少锋关系好,就算顾少锋下令了,不要外传那天任务的事情,还是有人将盛世小队的名字传了出去。   尤其是闲话二人组,他们天生就是多嘴的性格,忍得住一时,忍不住一世,没多久就忍不住和外人炫耀起来。   “你们都不知道,太可怕了,六七十岁的大爷大娘,杀起丧尸就和玩一样的,还比赛……”   “除了他们,还有年级很小,只有八岁的一个小姑娘,也厉害得不得了……”   “一千多丧尸,花了半小时不到就杀光了……”   几天之后,盛世小队的名字传遍了基地。   再出去收集物资的时候,就有很多很多的队伍想要和他们组队。   当然了,他们心里肯定是不相信传言的,什么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什么八岁的小女孩,这种年龄难道不该留在基地才安全吗,跑出去杀丧尸,还一刀一个?狗屎,一定是传言夸大了事实!   他们跟着,就是想知道传言到底夸大了几分。   然后,他们的世界观也被刷新了一次……   “我不信,我一定是眼花了!”   “为什么他们杀丧尸都这么简单轻松?”   “我的天,进化丧尸,一个人对付?我艹,这是什么神仙大佬?”   “又来一个进化丧尸?咦,不是刚刚那个大佬?等等……该不会盛世小队的人都有独立对付丧尸的能力吧?这是什么神仙队伍?!!!”   在盛世小队面前,其他队伍都沦为了陪衬。   大家连动手都忘了,一双眼怔怔地看着他们的动作,眼里震惊而崇拜。   这,这……这也太TM牛掰了!   就这样,随着流言传播,盛世小队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去外面收集了几次物资后,更是如此,几乎有点分量的团队都知道了这个名字,也知道了他们的强大。一时间,想要加入盛世小队的异能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谢黎依次拒绝了,却又主动问对方,要不要拜入道元门门下。   道元门的意义比起盛世小队更重要,因为道元门传授的是可以让普通人也猎杀丧尸的能力,比起盛世小队现在只招异能者,要宽容得多。   大家听他说,这才知道有个道元门,心里纳闷道:盛世小队是打算做什么,竟然建立一个门派?   末世来了之后,很多心怀不正的人趁机蛊惑幸存者,建立了几个乱七八糟的门派,宣传什么古神、仙佛之流,试图做个土皇帝,但是都没有存活太久,就因为生存问题解散了。   盛世小队要是也建立门派,难道是想学他们,做土皇帝?   只怕基地不会容下他们啊……   等到谢黎说了道元门的唯一心法,也就是道法心经的能力后,众人瞪大眼睛,一方面不肯相信,一方面又忍不住相信,纷纷拜入道元门门下。   就这样,谢黎狂揽数千门徒,道元门也在短短时间内,就从一个人口仅仅二十多人的小门派,变成了首都基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万人大门派。   枪打出头鸟,引起了基地上层的警惕。   上次冒出来的戴杰出,虽然知道了谢黎的能力,却因为自私,没有将谢黎的能力上报上去,反而派人将之前的痕迹和漏洞都补齐了,妄想控制住谢黎,所以真正的上面,其实一直不知道谢黎这个名字。   毕竟首都安全基地生活着八百万的幸存者,领导们光是愁他们的衣食住行就足够烦恼了,还要另外管理异能者,清理基地外面的丧尸之类的,实在太忙。   这次道元门搞出来大事,大家终于知道了谢黎的名字。   因为道元门暂时还没出现威胁到基地的能力,上面打算暂时观察一段时间,先不动他。   结果观察着观察着,发现了盛世小队的汽车。   大家:“???!!”   这下大家坐不住了,召开回忆,商量要怎么处理盛世小队一行人。   “这种技术必须掌握在基地手上,不能外传!”   “没错,我们首都基地是龙头基地,最尖端的科技只有我们才能有,不然其他基地现在信服我们,稍微出点事,就有可能反叛。”   从这点来说,首都基地的规划,和道元门建立的原因差不多,都是怕底下的小兄弟翅膀硬了,做一些恩将仇报的事情。   不过当基地碰上了谢黎,还想要这样霸道,恐怕只能受挫了。   因为谢黎已经将图纸给了顾少锋,这些管理层在商量如何将技术拿到手的时间,顾少锋的汽车店已经正式开张。   他们第一批只改造了十辆汽车,决定弄个拍卖行,尽可能地多卖出去钱,为了造势,顾少锋找了九个兄弟,一人一辆车开着,绕了基地三圈,这下子人尽皆知,都知道盛世小队的同款汽车要拍卖。   当管理层商量了两天,终于商量出来结果,决定先礼后兵,向谢黎出物资买断技术的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这一场拍卖会,聚齐了首都基地里所有出色的团队。   想要在这些团队面前带走谢黎和顾少锋,还要将汽车行驶的技术压下去垄断……毫无可能。   ……   “妹妹,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顾少锋举办的拍卖会大受好评,一举打响了名气,手上也活泛起来,有了多余的物资和晶核。他一贯喜欢给家里人买东西,有了这个,立刻就想着要补偿顾筱雅。   顾筱雅从小楼里走出,皱了皱眉道:“什么东西?”   都末世了,哥哥还在乱花钱,她很是痛心,但是又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想着收了礼物,就劝大哥别再买这些了。可是等到看见东西,她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完全忘了刚才的想法。   无他,顾少锋送来的礼物竟然是一颗白色晶核。   白色晶核?不就是空间系晶核吗?   她一直在搜索白色晶核,希望可以让谢黎的空间系异能晋级,但是空间系异能本来就少,十分珍贵,尤其在首都基地,可谓是众星拱月的异能,出了事,每个异能者都第一时间先护着空间异能者。哪里会轻易感染丧尸病毒,又进化成为一阶丧尸,还刚好被杀了呢?   “大哥,你这颗晶核是哪里来的?”   顾筱雅惊喜地跳过去,捏起晶核,高兴得几乎说不出话。   顾少锋看到妹妹喜欢,有些骄傲,却故作不在意的样子:“也没什么,运气好罢了。”   顾筱雅连连点头:“嗯嗯,太好了,谢谢大哥,你慢走,我这就送给阿黎,他看见了一定很高兴!”   顾少锋:“……”   等等,这么简单就打发他,是不是也太重色轻友了!   顾少锋不肯,跟着顾筱雅要一起去找谢黎,还说有事情要商量。   前几天拍卖行结束后,上面的人找他谈话了,但是因为事情已经公开,没有办法,他们也就走了。可是,刚刚竟然又找了他去,说要和他合作改造汽车。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也有大风险,顾少锋一个人拿不定主意,家里爸妈不管公司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让他来问一下谢黎这个最开始的主人。   顾筱雅不知道情况,还以为顾少锋故意做电灯泡,哭丧着脸道歉,说自己不该怠慢大哥,让大哥放过她。   她还打算借着送礼物的机会,和阿黎好好地单独相处一会儿呢。   现在盛世小队名气大震,道元门高速发展,谢黎也变得忙碌起来,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到了晚上,两人都要打坐修炼,也没时间说说话,好不容易今天谢黎有空……   顾少锋心里冷笑,妹妹竟这样想他,他是这样的人吗?   是的,他就是!顾少锋心念一转,为了惩罚顾筱雅的重色轻友,故意慢腾腾地和谢黎说起了事情,把一边的顾筱雅急得够呛。   顾筱雅冲他使眼色:哥,你快点说,我还有正事呢!   顾少锋干咳一声,忽然住了嘴,故意拖延时间,左看右看,奇怪道:“对了,王大娘不在吗?她上次烧的午餐肉挺好吃的,我还想中午蹭一顿你们的饭菜呢,难道她出去收集物资了?”   谢黎好笑地点头:“是啊,王大娘出去了。”   他的眼角余光能看到鼓着脸、一脸诧异的顾筱雅,有心想逗一逗他,明知道顾少锋在拖时间也没说什么,配合顾少锋的话题,天南地北聊了半天,才绕回正事。   这时候,顾筱雅已经看出了顾少锋拖延时间的企图,脸色涨得通红,想说什么话,又要顾忌谢黎在,为了形象没有开口。   谢黎见她生气的模样,有些心软,不再逗弄她,正色和顾少锋道:“和官方合作有利有弊,主要还是看大哥你未来的规划。如果大哥只满足于首都基地这一亩三分地,那就合作,如果打算将生意扩展到全国范围的基地里,那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合作。”   顾少锋点点头,肯定了谢黎的想法:“没错,我可不能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放弃了更大的市场。”然后语气一顿,又是想要长篇大论地说什么。   谢黎笑了笑,站起来打断他道:“大哥心里既然有想法,太好了,那我就不多嘴了。”   咦?顾少锋见他突然不配合了,还有些奇怪,再一看顾筱雅,见妹妹真的生气了,才明白原因。   原来谢黎这是在心疼了……心里哈哈大笑,顾少锋摆手道:“行,我这颗电灯泡也该走了。” 第160章   就算顾少锋走了,顾筱雅还在怨念。   “大哥从小就爱欺负我,小时候骗我的零花钱、压岁钱,说是要去创业,到现在一毛钱不见,我都没有和他计较,结果现在还要故意逗我,亏我以为他变好了……”   她念了半天,完全没看出来谢黎也在逗她,将全部责任都堆到了顾少锋头上,单纯道:“阿黎,以后你少和大哥来往,不要被他带坏了。”   谢黎忍俊不禁,掩唇干咳一声:“我知道了。”   顾筱雅本来不是这么傻乎乎的人,她和谢黎在魔都基地打滚了一年,就算原来再怎么天真,后来都也有了几分小心思。   她现在这样单纯,都是谢黎辛辛苦苦宠出来的。   从谢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将近一年。一年的颠沛流离让顾筱雅稳住,一年的呵护宠爱又让她恢复以前的纯真骄傲,衣食无忧,实力出众,不用害怕丧尸,不用担心吃喝,碰上什么事情都有谢黎出头解决,她缩在他的庇佑下,怎么可能不退化呢?   这种退化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不过谢黎知道,他既然能护得了顾筱雅一时,就能护她一世,所以就算将她宠成一个小甜心,那也没关系。   “筱雅,我们出去逛逛街吧。”谢黎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   顾筱雅从吐槽中回过神,愣了愣,答应下来:“好啊。”白色晶核的事情还是等晚上回来再说好了,现在先陪阿黎出门。   两人肩并着肩,十分亲密地牵着手出门了。   首都基地比魔都基地大多了,规划出东南西北四个城区,中心交叉地带作为集市和政府办公,方便四个城区的幸存者。   而集市也比魔都基地的集市热闹,什么东西都有得卖。比如说,不常见的有高定礼裙、大牌包包、定制手表、金银珠宝,常见的有背包、棉布、鞋子、手机……首都基地的发电设施已经初步建立,有不少楼房都供上了电,也就导致以前盛行的电子产品获得了第二春。   虽然没有网络,但是玩一下里面的单机游戏也不错啊。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集市上渐渐多出来一大堆的二手电子产品。顾筱雅看见,眼睛都不会动了,迟疑半天,上去和摊主问价钱。   女士看上东西,男士买单。谢黎插着手站在一边,等顾筱雅挑中东西。   但是,由于两人出门都是空手,而谢黎的东西又放在空间里,摊主并不热情,顾筱雅问了两句得不到回答,很快兴致缺缺,拉着谢黎的手臂要走。   谢黎低头问她:“怎么了?”   顾筱雅脸色委屈:“老板太冷漠了。”   谢黎回头看了眼那个摊位老板,搂着顾筱雅走过去,冷淡问:“什么价钱?”   谢黎杀了太多丧尸,身上的气势不同寻常,和气质单纯的顾筱雅相比,形成鲜明的对比。老板吓了一跳,连忙殷勤地招待。   谢黎全程冷漠。   老板心里打鼓,见状更加殷勤。   谢黎低头教顾筱雅:“看见了吗,有时候你太和气了,别人还以为你好欺负。”   顾筱雅看了眼摊位老板,冷哼一声,十分委屈。   最后,谢黎挑了一个最贵的平板,从空间里拿了粮食以物换物,递给站在身后赌气不肯过来的顾筱雅:“别生气了,老公送你礼物。”   顾筱雅一下子破功了,脸色红了红,接过来抱在胸口。   “谁是我老公,你才不是!”   谢黎脸色无奈:“我怎么就不是了?”   他摸了摸顾筱雅的脑袋:“走吧,老婆,前面还有路,我们继续逛。”   顾筱雅抱着平板,其实已经打算回去了,但是谢黎这样说,她就没有动,乖巧地跟在谢黎身边,偷偷摸一下发热的耳朵,只觉得心里甜蜜极了,压根不在乎谢黎把她带到哪里去。   等她回过神,已经站到了一家首饰摊子前。   “又要买礼物给我吗?”顾筱雅惊喜极了,摸了摸口袋里的白色晶核,思考等谢黎送她礼物的时候,将白色晶核作为回礼给他。   虽然刚刚得了一个平板,可是平板这种东西的意义,又怎么能比得上首饰呢?也不知道,谢黎会送她什么……   谢黎没有辜负她的期待,从摊子上拿起一枚钻戒,拉过顾筱雅的手:“喜不喜欢?”   顾筱雅眼睛瞪圆,看着那枚小小的圆环,心里满是不可思议,愣了半天回过神,用力点头:“喜欢!”   谢黎的审美不错,挑选的钻戒兼具了优雅和璀璨光华,钻石很大,钻面很闪,是整个摊子上最后漂亮的一枚。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这么戒指的意义,顾筱雅心里砰砰跳,哪里还有正常思考能力,能够回答谢黎的话已经不错了。   谢黎笑了,抬起她的无名指,轻轻往里面推进:“喜欢就戴上试试。”   顾筱雅捂着嘴看,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感动地看着谢黎为她戴上钻戒。   “我也觉得不错,就这一枚如何?”谢黎打量着顾筱雅的手,觉得十分相衬,又觉得不太自信,问道,“或者你有别的看法?”   “没有没有。”顾筱雅缩回手,生怕谢黎把戒指摘下来,“我就喜欢这一枚。”   要是摘下来了,不给她戴上新的怎么办?她岂不是亏了。   顾筱雅收起手,叫谢黎哭笑不得:“既然喜欢,就帮我戴上另一枚吧。”   顾筱雅一愣,回过神看向摊子,轻轻拿起来,给谢黎戴上。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上面一直很主动的她,竟然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   戴上,是不是代表他们要在一起了?   还在出神想着,顾筱雅给谢黎戴上戒指,就看见谢黎当街跪了下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一朵玫瑰花,笑着道:“嫁给我吧。”   顾筱雅:“……”   她噎了一下,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都彼此戴上戒指了,才来说这句话,他是不是有点太无赖了。   “别哭。”谢黎仰头看她,单膝跪下的姿势,犹如古希腊尊贵而俊美的王子殿下在向女神乞怜,温柔而无奈。   顾筱雅咬唇:“我才不会哭。”   她接过玫瑰,嗅了嗅,笑道:“我答应了。”   周围顿时响起掌声,摊子主人高兴地伸出手:“恭喜两位喜结良缘,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诚惠五包方便面,或者两罐头午餐肉。”   谢黎和顾筱雅之间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得七零八落,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谢黎站起来,给了老板东西,笑笑道:“谢谢老板的祝福,喜糖拿好。”   他早就准备好了喜糖,这时候高兴,连陌生人都发了一包。老板惊喜极了,又是一大堆的喜庆话脱口而出。   顾筱雅忍不住扑哧笑了,挽着谢黎的手臂,一脸幸福的样子。   ……   求婚是早就有了准备的,谢黎还在空间里放了玫瑰,提前做好准备。   但是他并没有确定日子,还在犹豫中,带顾筱雅上街,只是想给她买一点首饰,等求婚当天漂漂亮亮的,留一个美丽的纪念。   谁知道谢黎看见顾筱雅期待而羞涩的样子,就一冲动,直接问她喜欢什么戒指了。   然后顺其自然,跪地求婚。   幸好,谢黎空间里有玫瑰,这一场突然的求婚有了点缀,也挺完美地结束了。   谢黎牵着顾筱雅戴上戒指的手,十指交错,心里想到这些,不禁摇头笑了笑。   顾筱雅从恍惚中回过神,想到什么道:“对了,阿黎,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今天阿黎给了她最最最想要的礼物,她也要给一份没有那么珍贵,却已经是她拥有的最珍贵的礼物。   ——白色晶核。   谁知道看见白色晶核,谢黎却并没有惊喜的样子,反而像是受到了惊吓。顾筱雅心里有些不明白,抓住谢黎的衣袖:“阿黎,你不喜欢吗?”   谢黎僵硬地点头:“喜欢!”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顾筱雅还记得这件事。   他赶紧转移话题:“谢谢你,我很喜欢。不过我们要不要去见见你父母,和他们说一下今天的事情?”   他求婚成功,顾筱雅答应,现在自然要订婚了。   顾筱雅脸色一红,被转移了注意力,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去我家吧。”   谢黎松了口气。   不行,必须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到了顾家,和顾家人说了这件事,这一大家都惊喜极了,仿佛生怕谢黎反悔,闹着要去找谢家父母商量婚事,然后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去了小楼,找谢父谢母说起定亲的事情。   谢父谢母略有几分惊讶,却并不意外,笑着看了眼顾筱雅,答应下来。   ——是的,他们对待外人一向十分友好宽容。   谢黎想起原主的记忆,还有几分可惜,坐在一边看他们热火朝天的商量。顾筱雅走过来,挨着他坐下,脑袋埋在他肩膀上,叫他的名字:“阿黎……”   谢黎嗯了一声。   顾筱雅又叫道:“阿黎……”   谢黎明白了,她此刻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单纯地想要叫他而已。   有时候情侣相处,只要安安静静地彼此依偎着而坐,再叫一声彼此的名字,就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   那边商量得十分热闹,谢黎听了一段时间就头疼,打算和顾筱雅出门走走。   刚刚走出门,就看见李正冷着一张脸,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了?”   李正叫道:“队长,出事了。”   谢黎微楞,站定问:“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李正懊恼地道:“有在办公大楼工作的道元门弟子告诉说,基地打算对我们不利。”   谢黎还是不明白,好好的,基地为什么要对付自己,难道就因为顾少锋拒绝了和官方合作卖车?不太可能吧。   李正打断道:“是白岸风出了事引起的。”   白岸风这个名字许久没有听到了,忽然从李正嘴里听到,还有些没想起来。谢黎眨了眨眼,半天才想起来白岸风是哪个,皱了皱眉道:“他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李正恨铁不成钢地嫌弃脸:“还不是白岸风这个小子太弱了……”   通过李正的讲述,谢黎明白发生了什么。   上次他们将白岸风留在S市基地,让他在那里等白夫人来接,就放心地走了。谁知道白夫人赶去S市基地的时候,白岸风已经不见了。   白夫人不觉得是自己的儿子乱跑,坚决认为是谢黎带走了他,还发电报骗她,想让她来的路上被丧尸吃了,气得头顶冒烟。于是回到魔都基地后,就发了电报到处打听谢黎的事情,得知谢黎已经回到了首都基地,又和刘家联系上了,请求他们帮忙抓住谢黎。   刘家就是戴杰出老婆的娘家,手里有很多人,算得上是军部有权有势的姓,和白司令也算是老交情了。   白司令的儿子出事,遗孀恳求帮忙,刘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正好顾少锋拒绝了和官方合作,他就用这个错处,开了一场会议,强调盛世小队太过嚣张,需要狠狠地打压一番。   刘家的人脉多,一提议,大家都没有反对,事情就定了下来,说要借机找个岔子,收拾盛世小队。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开会的人里面竟然还有道元门的弟子,这个弟子默不作声地听着,开完会,装模作样正常上下班一天,第二天,立刻跑来通知李正这件事。   所以李正才知道内情,匆匆跑来找谢黎说这件事。   “队长,你看我们要怎么办?”   听完李正的话,谢黎脸色一下子冷了下去。   顾筱雅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帮他骂了出来:“白岸风这个废物,就会拖后腿!”   谢黎脸色好看了点,拍了拍顾筱雅的手,示意自己没事,还是想办法先处理好这件事再说。   他转头看李正:“办公大楼里,有多少是属于道元门的弟子?”   李正一愣,回想了一下,连忙答道:“有几十个,但是权利不大,只有今天刚来过的是管理层。而且他能来通知,也是以为他们家和刘家有仇,不想看见刘家得逞,才会吃力不讨好地来通知。”   谢黎皱眉:“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我们再另外想办法。”   本来还想让弟子出力帮忙,现在看来,道元门建立的时间还是太短,弟子少、权利低、向心力也不够,门派荣耀感更是几乎没有,靠他们还不如靠自己,不然说不定就被人卖了。   顾筱雅担心谢黎,颦眉道:“这件事既然和我哥哥也有关,要不要找他一起商量?”   “也好!”谢黎点头,让李正派个人去找顾少锋来。   客厅里,长辈们还在高高兴兴地商量谢黎和顾筱雅的婚事,谢黎没有多说什么,上了二楼的会客厅,脸色沉凝地等待顾少锋的到来。   不一会儿,顾少锋来了,气喘吁吁地上来二楼,坐下道:“我听说消息就立刻赶来了。”   谢黎冷静问:“你怎么看这件事?”   顾少锋笑了笑:“慌什么,你要知道,末世前,没有钱搞不定的事情,末世后,没有粮食搞不定的事情。”   谢黎皱眉:“你要送礼?”刘家和管理层大半的人家有关系,又不缺少吃的喝的,怎么可能会浅薄地接受这么简单的贿赂?   顾少锋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不明白,他刘家为一个不重要的白夫人而刁难盛世小队,未必是真的为了义气,而是借机生事,只要利益给到位了,什么事情不好说?”   谢黎听懂了,露出冷笑:“那有如何?我并不在乎刘家是为了义气还是借机生事,我找你来,是想要通知你一件事!”   顾少锋皱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看向妹妹顾筱雅,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可惜顾筱雅全身心都在谢黎身上,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不过,顾少锋却看到了别的东西。   “艹!等等!你手上戴的是什么?”他指着顾筱雅的手,不可置信地问。   顾筱雅有些羞涩又有些恼火地瞪他一眼:“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关注这个。再说了,阿黎向我求婚,我答应了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顾少锋愣住,接受的信息太大,一时间发蒙了,傻不拉几的样子。   顾筱雅不高兴了,叫他:“大哥,你镇定点,阿黎不说说要宣布事情吗?给点面子。”   顾少锋僵硬地换了个坐姿:“哦。”   有什么好宣布的,他现在受到了太大的惊吓,很需要缓缓,难不成谢黎要宣布的事情,会比这件事还要叫人震惊吗?   谢黎轻咳一声,开口道:“我打算退出首都基地,建立属于自己的城市!”   “砰!”顾少帅一个没坐稳,跌下椅子。 第161章   五秒钟后,顾少锋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掩饰性地咳了一声。   谢黎和顾筱雅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抿紧唇,很给面子地忍住不笑。等到顾少锋的视线望过来,更是立刻恢复一本正经的表情看着顾少锋,似乎在等待他的意见。   顾少锋松了口气,问谢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说起正事,谢黎也变得正经起来,点头:“我知道这个想法很大胆,但是我也知道,这是可行的。”   说完,他想起还没来得及和顾筱雅商量,看了眼身边的顾筱雅,揉了揉她的脑袋,含笑问道:“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顾筱雅歪着脑袋看他,眼神闪亮,十分肯定道:“当然,阿黎是最棒的!”   顾少锋皱眉,打断他们的含情脉脉:“可行的难度太大,比起送礼来,不知道艰难了多少倍。难道你因为今天的事情,就要走上一条更难的路,这不是舍了西瓜捡芝麻吗?”   谢黎摇头:“这不是主要原因!大哥,你听说过一句吗?乱世用重典!现在就是乱世,我本来以为首都基地可以快速镇压动乱,带领我们恢复过去的和平和秩序,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从今天这件事来看,只靠官僚作风严重、办事效率低、全靠人脉和关系而任命职位的临时政府,我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一天。”   “那你想怎么样?”   谢黎眯了眯眼,语气飞扬:“还有一句话,叫乱世出英雄……”   顾少锋瞳孔缩了缩,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下打量谢黎,想起谢黎强大的武力值,还有身后神秘的道元门,心里一惊,竟然觉得谢黎的自信很有道理。   有这么多依仗,谢黎他完全不需要受基地的窝囊气,直接建立自己的城市未尝不可。   他压低声音:“你真的决定了?”   “是。”谢黎挑眉,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和狂妄,“我守过江山,管过天下,正好,还没试过自己打天下呢。”   顾少锋皱了皱眉,没听懂谢黎后面一句话什么意思,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拉着谢黎和顾筱雅,要和他们商量怎么安全离开首都基地,怎么才能有实力建城之类的计划。   谢黎抬手:“等等!”   顾少锋一脸懵逼:“怎么了?”   “今天不说公事,我们先下楼一起喝茶吧。”谢黎站起来,牵过顾筱雅的手,“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大哥,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顾少锋这才想起刚刚被谢黎打岔而忘掉的事情,看向他们两人交握的手,心情复杂,不知道怎么说。   转眼间,他一直看着长大的妹妹就要嫁人了……   还好,对方真挚有能力,又对她一往情深,不然他真不放心。   他眼眶有点红,还有点舍不得,站起来道:“好,下楼一起喝茶,到时候就是一家人了。”   顾筱雅看见了他的样子,回眸看谢黎,得到谢黎鼓励的眼神,上去给了顾少锋一个拥抱:“大哥,谢谢你一直以来照顾我,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哥!不过以后我嫁人了,你也要早点给我找个嫂子啊,不要一只狗单身着,爸妈多担心你啊。”   顾少锋一开始还感动,听到后面脸色就黑了,威严地瞪了眼顾筱雅,转身蹬蹬蹬下楼了。   顾筱雅报了上次的仇,心里那个美啊,捂着嘴笑得开心。   不过两兄妹哪里有什么仇,三个人一起下楼,很快又和好了,一起和家里人坐下喝茶,商量订婚的日子。   这一商量就是一天。   到了晚上,大家讨论了几个小时,终于决定了下个月的一个日子订婚,又决定好了其他的细节,才算完事。   用了晚饭,顾家人告辞离开。   顾少锋没走,坐在沙发上,抬了抬手示意谢黎坐下说话:“来,订婚的日子商量好了,我们接着说大事,你打算怎么离开首都基地……”   他还是没有忘了之前要讨论的事情。   谢黎苦笑,完全没想到他这么急切,看向顾筱雅。   他们今天才刚刚确定了未婚夫妻的关系,本该安安静静待在一起约会,为什么要和顾少锋这个单身狗一起浪费时间?   顾筱雅似乎从他的怨念眼神里看出他的想法,扑哧一笑,揽过他的脖子,在他耳垂上亲了一口:“乖,好好干活,我去睡觉了,你别偷懒。”   好了,连顾筱雅都抛弃了他。   谢黎摇头无奈,自暴自弃地坐下,叫人去喊李正、雷成等人,打算开个彻夜的通宵会议,让大家一起陪他受苦。   ……   三个小时候。   一场关于盛世小队生死存亡、也被后世称为“秩序诞生的一夜”的会议结束,送走意犹未尽的顾少锋,谢黎和李正等人打了个招呼,上楼冲澡。   冲完澡,他穿着一身浴袍,胸口没有系紧,松松垮垮露出了结实性感的胸膛,气息慵懒而随意地从浴室走出,正要擦头发上床睡觉,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对方问道:“阿黎,你睡了没?”   竟然是顾筱雅?谢黎听出了声音,眼神一闪,勾了勾唇,开门问道:“怎么了?”   “阿黎,你累了吧,我给你做了宵夜!”顾筱雅笑得又乖又可爱,端着一碗面,讨好的意思十分直白明显。   谢黎眼神变得幽暗,让开路:“进来说吧。”   顾筱雅老实进来了,先将面放在小桌子上,然后手放在身后,乖巧状道:“阿黎,你吃面吧,我尝过味道了,味道应该不错。”   谢黎坐下,仰着头看顾筱雅,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等到顾筱雅一脸茫然地凑近,勾住她的下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呢喃:“怎么忽然这么乖?无事献殷勤?”   顾筱雅目瞪口呆,脸色一下子爆红,推开谢黎的手躲得远远的。   谢黎一愣,没想到她这么大的反应,然后立刻明白过来,自己思想不健康误会了她,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和你开个玩笑,有什么事要老公帮忙的?”   顾筱雅懵逼地捂着自己的下巴,感觉那种火热的触感还在,游魂一样地道:“我修炼遇上了问题,想来问问你……”   这么简单?谢黎不可思议,就因为这种小事,她还特意做了夜宵送过来?要知道,现在是末世,全世界没有几个还能奢侈到天天吃夜宵的了,而且这还是大小姐第一次主动下厨。   似乎看懂了谢黎的想法,顾筱雅咬唇道:“我刚刚没义气抛下你,一个人上楼,怕你小气记恨我。”   谢黎哭笑不得,露出几分无奈:“我是这种小气的人吗?”   他招手让顾筱雅过来,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老公有的是时间。”   顾筱雅狐疑地看谢黎半天,见他没有动手动脚的,镇定下来,走近将自己的问题说了一遍,谢黎依次给她解释了,态度特别好,没有丝毫不耐烦。   顾筱雅松了口气,疑惑解开,脸上又有了笑容:“谢谢阿黎。”   谢黎故作失落,叹气道:“唉,我们不是快要订婚了吗,你连句老公都没有叫过我。”   顾筱雅愣住,看着青年失落的面孔,脱口而出:“老公。”   这下轮到谢黎愣住了,看着顾筱雅。   顾筱雅扑哧一笑,大着胆子倾身凑近,在谢黎唇上印上一个吻:“老公,晚安,早点睡!”   谢黎茫然回应:“晚安,早点睡。”   顾筱雅红着耳尖,点头“嗯”地应了一声,推了推面碗:“这个也要吃完哦。”   谢黎看了眼,难得地老实点头:“一定吃完。”   顾筱雅很高兴,站直身体,脚步轻快地转头出门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谢黎一直看着,等人走没了才回过神,看着桌上的面碗,摇了摇头,露出会心的笑容。   这个小丫头……   吃完面,又进空间打坐了两小时,谢黎睡着了。   醒来后,就是联系底下的小弟们,准备撤退离开首都基地的事情。   撤退预计三天时间,主要是顾少锋那边还有不少已经改装好的车子需要卖出去,另外顾家的亲朋好友也要找个借口,提前送出基地,免得被基地刘家发现。   至于撤退的地方,谢黎已经想好了,就在G市安全基地的原址上建立新的城市。   不过一开始他们人数少,可以先去顾家的农庄休养生息,并不需要一开始就执行重建城市这样庞大的计划。   说起来外人大约不相信,谢黎本来没想过要建城的,是白岸风这个名字的再一次出现,狠狠打醒了他。   白岸风在末世第四年重生,那时候谢黎已经功成名就,成为全国第一高手,还代替白司令接管了魔都安全基地,可即便如此,白岸风重生后依然不将谢黎放在眼里,说明就算那一世的谢黎再怎么厉害,甚至成为一个基地的主人,也只是一个高级打手,从来没有被真正的高位者看在眼里。   再联想到刘家蛮横的计划,谢黎明白,除非他能够构建起新的势力对抗首都基地,不然一辈子都要腹背受敌、受制于人。   ——这才是他想要建城的原因。   ……   几天后,清晨。   天色雾蒙蒙的,看不清路上的景色。   一队穿着整齐的军队站在办公大楼前侧列队,得到命令,整齐地转身,齐步跑出了办公大楼,朝着某个在基地里很有威望的小楼跑去。   那是道元门的掌门人谢黎住的地方。   说起谢黎,那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传奇——军队里还有很多士兵拜入了道元门,叫谢黎一声师父,学习他传下来的道法心经。这门奇异而神奇的秘籍,学习之后,不管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都可以改变体质,高效地对付丧尸,导致道元门里有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弟子,门派日益壮大,谢黎也被认为是末世里普通人的福星和救世主,受到许多人尊敬。   可是,他们今天的任务,竟然是去邀请谢黎喝茶……   终于,到了小楼前。   领队的男人看着关着门的院子,脸上闪过一道阴狠的表情,随手指了一个小兵:“你去叫门!”   小兵一顿,呼吸都停滞了。   他才刚刚拜入道元门没几天,还记得拜师那一天传下来的门规门训,现在让他去做先头兵抓掌门????   他苦着脸,别别扭扭地上前,敲了敲院子门,小声叫道:“请问有人在吗?”   领队不耐烦斥道:“你是没吃早饭吗!”   小兵连忙大声回道:“报告,召集令来得太早,编号89757没来得及吃早饭!”   领队:“……”   他咬牙,眼神阴冷地瞪着小兵,小兵目不斜视,全程无视,他恼怒地一挥手:“滚开,我来!”   小兵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夸张地松了口气:太好了,不用对掌门不敬!   领队:“……”   领队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军队里很多人都是普通人,没有异能,但是又要出任务,经常受伤,死亡率很高。道元门出现之后,他们疯狂地拜入道元门学习,导致军队里百分之八十都是道元门的门徒。领队可以做领队,就是因为他没有拜入道元门。   可是,上面为什么要给他道元门弟子士兵做属下?   这叫他怎么指挥属下,谁知道这个小兵下去了,下个小兵会不会听话叫门?   是,他可以亲自叫门。可是,就算这次他亲自叫门,进去里面之后,这些士兵又会不会听话抓人?!   心累……   算了,回头他也加入道元门,这样上面就不会派他来抓谢黎了,省一堆麻烦。   领队一边自暴自弃,一边敲门,敲了半天没有人开门,他皱了皱眉,一脚踹开门板。   院子里,空无一人。   “人跑了?”   不知道为何,领队心里闪过一丝窃喜。   太好了,人都跑了,就不会出现他指挥小兵干活,小兵不理会,他一个人押着谢黎坐在马路上,背后士兵们一脸嫌弃看他的场景了。   领队装模作样地上下楼搜了搜,一挥手:“没人,收队!”   小兵们对视,心里庆幸,太好了,掌门人及时跑了。   同一时刻,在二十里之外的路上,三辆汽车、十五俩卡车并排行驶,朝着南方驶去。   盛世小队二十几人,顾家几十人,谢家两老,还有他们的学生十几人,顾少锋的兄弟和手下十几人,外加愿意追随道元门一起离开的核心弟子两百多人,甚至还有守门的士兵,听说谢黎要走,当机立断爬上来要一起走的四五人……   一堆人坐满车子,脸色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向往。   谢黎也在其中,坐在车上,看着前面的路,把玩着顾筱雅的手,脸色轻松愉快,心情好极了。   这一趟,是全新的生活。 第162章   (番外一)   黎明之城建立于末世历二年的某个初秋。   最开始在顾家农庄的基础上建立,这里道路便利,成环抱之势,易守难攻,以便首都基地看不顺眼来攻打能够及时反击。后来城市稳定,城民多了起来,农庄的地方太小,就转向G市基地遗址。   G市基地的城墙大开,里面簇拥了许多丧尸,谢黎带着人一点一点开荒,将这个被放弃的基地打下来,重新建立秩序。   这种新秩序带着一股独属于末世的铁血气息,强硬、固执、冷血、严厉!   谢黎将道法心经的前三阶心法刻在了城门入口处的石柱上,要求每个城民都必须加入道元门,学习道法心经,奉他为师,做不到的就自己离开。   十岁以下的孩子必须进入基地学校读书,学习基本的文字和算数,十岁之后才可以拜入道元门,学习道法心经——这样一来,也避免了教文盲看心经的痛苦。   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自由决定待在城里领救济粮,还是一起出城杀丧尸赚取丰厚粮食,如果待在城里,也要做一些简单没有生命危险的杂务,部分病人拥有特权,可以提早退休。   其他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男女,必须接受黎明之城调配,轮流出城猎杀丧尸,避免丧尸无人打扰不断进化。   至于那些还在上学的孩子和退休的老人,黎明之城也不会白养着。衣食住行离不开土地,谢黎在南城区划出了一片土地,由不能出任务的老人小孩照顾,要求不出任务的水系异能、土系异能、木系异能一起照顾,希望基地可以实现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不受制于首都方面。   这块地上大部分种植可食用的农作物,少部分种植棉花作物,种子都由谢黎的空间里提供,经过灵泉浸种,发芽率达到百分之百,而且长出来的作物都很强壮,抗灾害抗病虫的能力十分出众,为城民们提供了足够的食物和衣物,免去了现存食物和衣物逐渐减少、变质的情况下,大家饿肚子的可能。   北城与之相对,建立了工厂和研究院。   最好的科研人员在首都基地,但是在最好之下还有很好,谢黎很有心机,离开首都基地的时候,就带上了这一批很好的科研人员。他们在首都基地不受重视,吃都吃不饱,来到黎明之城后,由谢黎私人供养,按照谢黎的要求研究需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当然是抗丧尸病毒疫苗,有谢黎提供的思路和配方,这项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   然后就是黎明之城最赚钱的业务——卖车。   谢黎脱离首都基地,得罪了他们,肯定不会得到首都基地的物资资源,只能自力更生,靠卖车给其他基地换取物资。好在交通工具的垄断性,他这桩买卖一直很火爆,没有赔过,靠着卖车养活了一开始的上万城民。   直到黎明之城的第一批作物收获,才结束了这样以物换物的生活。   这时候,黎明之城已经稳定下来,谢黎的名字传遍全国——他建立起了末世后的第一个独权城市,脱离了首都方面的控制,让无数依次首都基地的小基地看到了希望,野心蠢蠢欲动。   谢黎这个名字,也成了少女们的梦中情人。   就在大家前仆后继想要扒上他这个有钱有势又英俊的城主,做黎明之城的第一夫人时,谢黎大婚了。   上百辆汽车布置成粉红色,绕城一周,庆祝谢黎大婚。前面领路的第一辆车,新娘穿着一身简单利落的白色短裙婚纱下来,简单漂亮的剪裁,勾勒出她的纤细身材,容貌优雅动人,让许多自持长得好看的女人却步。   她很美,气质也十分拔群,和谢黎并肩走近城主府,丝毫没有被谢黎的光环压制,像一颗柔柔的明珠,有自己独特的美感。   后加入黎明之城,对谢黎并不了解的人向身边的人打听,这才知道,这位新娘竟然是城主末世前就认识了两年的女友。   末世之后,两人一直不离不弃,感情深厚,时常可以在黎明之城的任何一个角落看见他们手牵着手散步,姿态亲密,气氛温馨,外人别说想拆散他们,就是站在他们面前,都会觉得打扰了不好意思。   而且,这位新任的第一夫人,同时还掌管着黎明之城的一切开支,是财经科的大Boos,想要从城里拿走一毛钱,就算是谢黎本人都要先向第一夫人报备,不然是一毛私房钱都没有。   城主宠爱夫人,是个中期且向着晚期靠近的气管炎,满城的人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早在建城的时候就订婚,现在城市稳定,立刻迫不及待举办婚礼。   这是一对让人不舍得去打扰的恋人。   围观的人里传来叹气:“算了,我还是放弃吧,他们太幸福了,不想破坏……”   其他人一脑门黑线,不是,你哪来的自信,觉得你想挖墙脚,墙角就会理你啊?城主都拒绝了多少不懂事的女人,你算什么?   新娘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声音,转过头扫了一眼,美丽的面容上露出浅笑,拉过身边的男人,让他低下腰将耳朵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青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捏了捏她的鼻子,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无奈和宠溺。   “真拿你没办法……”   谢黎脸色一正,挺直身板,扫视周围一圈后,开口道:“我今日大婚,很开心,不过我夫人说要与民同乐,今天来了这么多未婚女青年,正好我盛世小队里单身的弟兄们还有很多,大家有没有兴趣来一次盛大的联谊?”   周围先安静了一瞬,然后惊喜喧闹的声音响起:“愿意,愿意!”   钓不到谢黎,有盛世小队的黄金单身汉们也好啊,那些人可不个个都是众人眼里的英雄,嫁给他们,也是她们的幸运。   谢黎一笑:“那就十天后,由我夫人来布置。”   顾筱雅这一招用得恰到好处,一举消灭了所以情敌,还收获了一堆喜欢她、觉得她人好的女性友人。谢黎能看出她的小心机,不过无所谓,他的女人,他愿意宠着。   ……   (番外二)   谢黎和顾筱雅完婚后的第三个月。   人逢喜事精神爽,刚刚完婚,顺利晋升四阶道法,又恰逢秋收,仓库里储藏的粮食数量飙升,谢黎每天坐镇城主府的时候,都精神奕奕,办事效率极高。   这一天,他处理好了公务准备下班,去对面楼办公室接顾筱雅一起,刚刚走到对面楼,就看见一群女性异能者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怎么了?”   “城主,你来了正好!”她们激动地告状,“刚刚来了个乞丐样子的新人,不知道怎么进来城主府的,竟然和科长吵起来了。”   谢黎皱眉,看了看她们身后:“你们科长人呢?”   “刚刚那人跑了,科长追出去了,有几个人跟着,我回来叫人!”   顾筱雅旗下的这些娘子军,个顶个的彪悍,只要有人得罪顾筱雅,二话不说先打一顿,还好顾筱雅这一年来脾气变得很好,轻易不动怒,不然早就传出了财经科欺男霸女的传闻了。   谢黎叹气,开口道:“算了,我去看看吧,你们直接下班,不用跟来了。”   他心里也惦记着顾筱雅,怕她真的出事,说完这句话,直接转身去找人。   身后,娘子军们对视一眼,露出看八卦的眼神:去不去看看?   那还用说,当然去!   城主又要为了夫人冲冠一怒,这样精彩的画面,不看怎么行。城主天天叨叨她们财经科反应过度,也不想想,他自己面对科长的事情,又有什么时候冷静过,甚至比起她们还要激动敏感。   走出城主府,就是人流不息的大街上。   和别的基地不一样,居住在黎明之城的人有一种其他基地没有的朝气,脸色带着笑,和熟悉的人打招呼,问一句“您吃了吗?”,给人一种仿佛末世前般温馨的氛围。   这就导致顾筱雅那边格外显眼,外面围了一圈人看热闹,谢黎很快就注意到了。   “白岸风,你来干什么?我告诉你,在我们黎明之城,你可别想……”   有些耳熟的名字响起,谢黎挑了挑眉,越过人群走近,看见最中央,顾筱雅身穿一身白色包臀套裙,双手抱臂,站姿优雅,皱眉打量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发黑的破衣服,头发好几个月没搭理,像是杂草一样盖住了脸,不过,还是能看出白岸风的影子。   谢黎挑眉,没想到白岸风竟然还活着。   一年半之前,白岸风的失踪,可是害得他们离开首都基地的罪魁祸首啊。   白岸风也看到了谢黎,眨了眨眼,一脸惊喜,慌乱地绕开顾筱雅,噗通一声跪在谢黎面前:“谢队长,你帮帮我。”   围观的人有些哗然,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人,是不是太不要脸了,道德威胁啊,说话就说话,好好地突然跪下干什么?!   谢黎不慌不忙,退后一步避开他的大礼:“怎么了?”   白岸风痛哭流涕:“谢队长,我错了,我不该针对你,我妈妈也不该针对你……我们被魔都基地赶出来了,我带着她来投奔黎明之城,结果她为了保护我,刚刚被丧尸咬伤了。”   谢黎皱眉:“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白岸风畏惧地抬头:“我做梦,梦见过谢队长你能够治疗丧尸病毒,只要还没彻底变异,都可以治好。”   他说是梦,其实就是前世的记忆。   白岸风此刻还不知道,他的马甲早就被谢黎扒掉了,生怕别人知道他重生的觉得他是个怪物,抓起来解刨研究,用梦来掩盖真相。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还有些不安地偷看谢黎的表情,生怕谢黎觉得他这项做梦的能力也是个怪物,要把他抓起来研究。   好在谢黎不是那样的人……   谢黎只是有些想笑,因为他早就将自己能够治疗丧尸病毒的事情半公开了,不过只治疗黎明之城的城民,外面的基地并不知道——他们距离那么远,就算知道,也不能找到谢黎治疗。   白岸风刚刚来黎明之城,还不知道这件事,生怕自己戳破了谢黎的秘密,得罪了,谢黎,还在兢兢业业地胡诌了什么梦境来掩饰。   谢黎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谋算的神秘表情:“看样子,你的梦很有用,竟然能梦到我的的这项能力……起来吧,人我救,以后你就留在黎明之城,将你的梦全部复述出来,算是你付出的,邀请我的酬劳,明白了吗?”   白岸风大喜,砰砰砰地磕头:“明白,明白。”   能够救活妈妈就很好了,他没想到,谢黎竟然还愿意收留他们。   当然,很久之后,他就会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了——因为没有规定日期,他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一直卖身给黎明之城,从一个小少爷,变成了一边复述梦境,一边浇水种菜的苦力。   直到白夫人心疼儿子,愧疚得过世,他才得到了谢黎的赦免,开始了和其他城民们一样的生活。   这时候,已经是末世历五十年。   苍老的白岸风走出苗圃,看了眼黎明之城最中央的城主府,露出了茫然而惆怅的表情。   末世历五十年,黎明之城成为了全球最大的城市,超越止步不前的首都基地,成为全勤幸存者心里的圣地。   而谢黎打败了首都的双系异能者,大败了A国的秘密武器,同样身为双系的异能者,垫定了他第一高手的名号,成为了新纪元里的无冕之王。   白岸风想,谢黎和前世一样厉害,他明明重生了,却没有及时抱住这根大腿,还作死地要杀他,这是为什么呢?   (番外三)   末世历一百零二年,丧尸病毒彻底从全球范围内消失,世界变得和平安定,习惯了猎杀丧尸的人类放下了身上猎尸师的牌子,穿上道袍,开始打坐修炼。   修炼的功法都是同一套,来自谢家。   据历史书记载,一代传奇、黎明之城初代城主,又有第一高手之称的六阶道师谢黎与四十年前过世,留下了一本名为道法心经的传奇秘籍。   只要修炼这本秘籍到最高阶,就可以破碎虚空,飞升修真界。   谢黎的后代将这本秘籍公布给了全世界,从那之后,人们在猎杀丧尸之余,都在琢磨修炼——这也是人类能够快速从乱世过渡到和平的重要原因。   现在丧尸没了,社会足够安定,吃喝不愁,不修炼,干什么?   于是,一个好好的科技位面,就这样成了修真位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完结了,下个世界是民国。   关于少将军和病弱少女的那些事儿…… 第九卷 白月光还是红玫瑰 第163章   “你干什么!”   三楼拐角处,女仆看着地上破裂的药碗,跳着脚高声叫嚷:“少夫人,你要是不能侍候好少帅,就别在这里碍事行不行?”   白亦筠怯怯解释:“你忽然冲了出来,我,我没看到……”   女仆打断她,声音尖锐高亢:“你这意思,是我害你打碎了少帅的药不成?”   “不,不是。”白亦筠受到惊吓,身体抖了抖,向后避开,垂着头,声音越来越低,连解释都不敢了。   女仆见状有些得意,用鞋子点了点地上的药碗:“既然知道是你的错,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点收拾。别以为你嫁到元帅府来就是大人物了,也就是少帅还没醒,要是醒了,一定第一个把你休回家……”   白亦筠愣住,抬起头,用错愕的眼神看着女仆。   女仆不屑:“看什么看?我说两句实话都不行了。”   “我……”白亦筠脸色煞白,几次要开口发火都鼓不起勇气,在女仆愈加嚣张的气势下,求救地将目光投向床的方向。   那是她新婚丈夫所在的方向,对方在半年前因为受到刺杀昏迷,并不能为她撑腰,可是她在元帅府独身一人,只有他能倚靠……   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看见昏睡的青年,反而对上一双墨色黑眸。   白亦筠震惊:“少帅?”   她的丈夫谢黎,在昏迷半年之久后,醒了?   ……   曲州城里,谢大帅看似说一不二,其实不然。   因为他常年在外征战,一年能有二十天在家就不错,曲州城真正的实权主人还是他的独子——谢少帅,谢黎。   谢黎少年时留学国外,接受新式教育,说得一口的流利德语,又风度翩翩,充满绅士风度,文韬武略俱佳,是曲州城少女们的梦中情人。   谢大帅在外面带着兵马打天下,他在后面巩固胜果,输送粮草,运筹帷幄指点江山,多次帮助谢大帅啃下硬骨头,叫谢大帅这个老子都忍不住佩服,放心地将曲州城交给了他打理。   半年前,谢大帅出征,打下附近的一座城池,对方余孽心有不甘,得知都是谢黎出的计策,偷渡到曲州城里,趁着谢黎出门参与酒会时,在酒会上偷袭了他。   谢黎没有防备,中枪受伤,多亏了也在现场的白亦筠掩护,才侥幸逃脱没有出大事。   后来余孽被围,自杀而死,谢黎被送往医院诊治,却因为耽误了时间,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在医院躺了十多天不见清醒。   谢夫人担心儿子,天天陪在医院里不说,还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冲喜”一说,合了八字,看白亦筠旺夫,做主让昏迷的儿子提前迎娶白亦筠。   是的,谢家和白家曾定下过娃娃亲,白亦筠是谢黎的未婚妻,这桩亲事理所当然,只不过,后来谢家崛起,白家落魄,这桩婚姻几乎名存实亡,连带着谢黎和白亦筠都不知道彼此自己的关系。   现在谢夫人回心转意,忽然又有了联婚的可能……   白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喜不自胜,家中的大半身家都给了女儿做嫁妆,迫不及待将白亦筠嫁入元帅府。   然后时间一晃而过,如今,距离白亦筠嫁入元帅府已经有四个月。   谢黎一直没有清醒,谢夫人一边怀疑冲喜的说法,一边懊恼自己冲动给儿子娶妻,对白亦筠不免有些膈应疏远起来,没有了刚开始的热情。   白亦筠在元帅府里的地位就此一落千丈,下人们见风使舵,使劲地踩白亦筠。   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下人还能不知道吗?少帅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只是瞒着夫人,一旦醒来,肯定是要和现在这个少夫人离婚的。   因为这个原因,白亦筠在元帅府里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又不好回家诉苦,每天照顾昏迷的谢黎,不免叨叨了几句,打从心里,将谢黎认作了倚靠。   谢黎长得好看,眉宇深刻隽秀,墨眸幽黑有神,鼻梁高挺,加上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城之主,养出来通身的气派威严,让他看起来十分可靠。白亦筠还没嫁给他时,在某次巧合下见过他,对他一见钟情,嫁给他后,朝夕相处,心里的爱意更上一层楼。   现在,谢黎醒了……   白亦筠惊喜地跳了起来,没搭理女仆,快步走到谢黎床前,露出了如昙花般清雅的恬静笑容:“你醒了。”   谢黎嗯了一声,穿着墨色的丝绸睡衣,领口露出一小片锁骨,脸色有着常年不见阳光而造成的苍白,脑袋放在枕头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白亦筠。   白亦筠愣住,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羞,白皙的脸颊微红,低下头避开。   “少,少帅,您醒了?”   另一边,女仆从震惊中回过神,担心谢黎被这新上任的少夫人蛊惑,连忙进来要装模作样的关心,还要挤开白亦筠服侍谢黎。   白亦筠没有防备,向后倒去,撞在衣帽架上,痛得发出低呼。   谢黎眉心一跳,眼神如同利剑般刺向女仆,吐出一个字:“滚!”声音虽弱,却掷地有声,充满了戾气。   女仆脸色变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少帅,愣在原地不动,还想求饶。   谢黎不耐,提高了一点声音,语气更加冷漠:“要我再说第二遍?”   女仆膝盖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求饶,又了解少帅的性格,知道他最厌烦吵吵不休的人,不敢再求情,弓着腰扶着膝盖,一脸仓惶地退出去。   白亦筠见状愣住,茫然地看着青年,不知道该不该一起退出去。   谢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哑的声音道:“去叫医生。”   白亦筠恍然大悟:“医生,好,我马上去叫。”然后急冲冲出去,生怕晚了一刻耽误谢黎。   房间里安静下来,床上的青年松了口气,手指微动,喉咙间多出几口灵泉,平缓地咽入口中。   等到灵泉下肚,他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掀开被子下床,去房间配套的浴室里冲了个凉。   冲完之后,本该换一身睡衣,可是他昏迷了半年,负责他换洗衣服的女仆早忘了在浴室里准备干净衣服,导致浴室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谢黎挑眉,看了眼空荡荡的浴室,随手拿起刚刚脱下的脏衣服。   这衣服其实并不脏,谢黎是个病人,不出汗不运动,衣服整洁如新,加上白亦筠十分细心地照顾他,一天要给他换一次衣服,就算继续穿这一身也无妨。   穿好衣服,他走出浴室,在床边坐下,打量着有些陌生的房间。   这半年来,一直都是白亦筠在照顾他,房间里到处充满了她的气息,门口的绣面屏风,床头柜上的刺绣香包,窗台上盛开的栀子花……   正在打量,门外传来脚步声。   谢黎收回视线,望向门口,看见白亦筠小跑着领医生进来,脑门有些细汗,看起来一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不禁勾起了唇。   ……   “少帅没有大碍了,只是还有些地方要注意……”   医生收起听诊器,一边起身一边絮叨,白亦筠紧张地亦步亦趋,听着医生的话,恨不得手上有根笔,能把他的话全部记下来。   几分钟后,白亦筠送走医生,回到谢黎床边。   “你,你可能不知道我。”她的声音细弱,“你中枪那天,我们在酒会上见过,后来你昏迷了,谢夫人做主……”   害怕像女仆说的那样,谢黎一醒来就和她离婚,白亦筠说了几句就回过神不敢再说,声音越来越低,让人听不清。   谢黎打断她:“我昏迷了?昏迷了多久?”   白亦筠“啊”了一声,慌乱看向墙上的日历,答道:“一百八十二天,今天是第一百八十三天,你醒了。”   数的这么清楚?谢黎眼里露出一丝笑意,转瞬即逝,恢复了冷淡语气道:“知道了,所以你是新来照顾我的女仆?大帅和夫人呢,我醒来的消息通知他们了吗?”   白亦筠脸色一白,想要解释她不是女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欲言又止几次后,呐呐道:“大帅不在城里,不过我刚刚送医生出去的时候,已经通知了夫人。”   谢黎面露满意,招手让白亦筠过来:“站那么远干嘛,难道怕我吃了你?”   “没有。”白亦筠低着头,闷闷地走近两步,“少帅,你有什么事吗?”   谢黎简直想伸手去揉她的脑袋,因为她这幅委屈的样子,实在太像一只撒娇卖乖的京巴犬了。   他干咳一声,忍住了:“扶我起来,我要去卫生间。”   明明已经独立洗过澡,仗着白亦筠不知道,他却厚脸皮地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调戏她,心里恶趣味简直要溢出来。   白亦筠果然脸红了,细弱白皙的手臂伸出来,扶着谢黎,将他送到卫生间门口,不好意思道:“少帅,你自己进去可以吗?”   “我是一个病人……”谢黎点到为止,还咳了咳。   白亦筠闻弦歌而知雅意,脸色更红,又不敢放谢黎一个人进去,毕竟他昏迷了半年刚刚醒来,就算这半年来她一直不断地给他按摩,独立行走一定也很艰难。   “我,我扶少帅进去。”   谢黎差点笑出来,还好白亦筠害羞地低着头,没有看见他的样子。他沉吟一会儿,似乎在思考,最后放过了白亦筠:“算了,我扶着墙,一个人应该也可以,你就在外面守着吧。”   白亦筠慌乱点头:“好,少帅你小心点。”   谢黎都不知道自己刚刚醒来,到底哪里来的精神,怎么那么喜欢逗白亦筠,走近卫生间之前,还吩咐了一句:“算了,你站远点,不准偷听。”   白亦筠脸色爆红:“我,我才不会偷听。”再说了,这有什么好偷听的?   她心里有些生气,避嫌地站远了很多,等到谢黎出来,都还不情愿过去扶他。   谢黎索性不要她扶了,晃了晃脖颈,动了动全身酥懒的骨头,恢复正常模样,当先走在前面,推开房门。   叫道:“小女仆,发呆干什么,跟上。”   白亦筠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谢黎他怎么突然就好全了?   来不及多想,她连忙上去要扶着谢黎,生怕谢黎勉强。   谢黎也乐得有人扶着,将一小部分身体压在白亦筠身上,在她的“帮助”下,走出房间。   大帅府里,经过女仆的宣传,还有医生出现的情况,下人们都知道谢黎清醒了,一边急冲冲收拾少爷闲置已久的书房,一边通知夫人和管家回来。   谢黎和白亦筠走出房门,就看见楼下大厅里竟然没有一个下人。   白亦筠愣住:“人呢?”怠慢她可以,谢黎刚刚醒来,正是需要照顾和服侍的时候,这些人胆子肥了吗,竟敢擅离职守?   她有些想要发火,还好有下人及时回来了,尊敬而激动地称呼谢黎,她才消去心里的火气。   “少帅,您能醒来真是太好了!管家出门办事去了,还没回来,要不要通知秦参谋来见您?”   谢黎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想起了原身配备的那个参谋,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同意了。   “去吧,叫他来见我。”   如果不出意外,那人正在和王芯月在一起吧。不知道听到自己醒来的消息,他会是什么心情。   ……   大帅府里,经历过一开始的慌乱后,管家及时赶回来,有条不紊地指派下人干活,将大病初愈谢黎侍候的妥妥帖帖。   白亦筠在旁边看着,眼神闪动,仔细记下来谢黎的喜好。   她自嫁入大帅府,谢黎就一直昏迷,导致她和她这位新上任的丈夫一点也不熟悉,这个时候,正是了解他的最佳时机。   这时,谢夫人回来了。   下人们听到动静,齐齐地迎出来,在府邸门口列队迎接谢夫人。   谢夫人从汽车上下来,却看也不看下人们,脸色惊喜,急冲冲地往里面走。   谢黎昏迷这些日子,她愁得茶饭不思,每天求神拜佛,希望佛主保佑谢黎早点醒来。今天不在家,就是出门和某位夫人一起去了城外一间极有名的寺庙里烧香,为谢黎祈福。   听说谢黎醒了,喜上眉梢,直夸寺庙灵验,当即捐了一大笔钱,兴冲冲就回来了。   “儿子,快过来让娘看看!”谢夫人性情贤淑温柔,很少看见她这样激动的样子,由此可见,谢黎这个儿子在她心里有多重要。她从院子里迈步进门,一双小脚速度飞快,直冲着谢黎过去,不等谢黎站起来,就到了他面前,捧着他的脸上下打量,眼泪也流了下来,“好好,你可算醒了,不枉我这半年来到处烧香拜佛,佛主终于听见了我的声音,让你醒来了。你再不醒,娘的心都要碎了。”   谢黎脸色冷淡,没有多说什么。   半年来,谢夫人一直烧香拜佛,求自己心理上的安慰,又何曾认真地照顾过原主一天?他能醒来,还不是全靠白亦筠照顾监督,不然下人们以见风使舵的风气,早就偷懒不管,将他放在一边等死了。   不过原主就是这样冷淡的脾气,就算谢黎一句话不说,谢夫人也不觉得哪里出错,还沉浸在儿子终于清醒的喜悦里。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兴冲冲地转圈叫下人:“对了,通知大帅,快让大帅回来看看少帅已经醒了。”   下人们连忙听令行动起来。   这动静似乎吵到了其他人,二楼,一个妩媚勾魂的尤物摇着团扇从房间里走出来,双臂搭在围栏上,一脸的兴致盎然:“呦,这就是谢少帅啊,果然人中龙凤,一表人才……”   她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尾音上勾,像是一把小钩子,落在了在场所有男人心里。   谢夫人没放在心上,还在絮叨着让人送信给大帅,让大帅早点回来。   谢黎心知这人身份,不以为然,也置之不理,和身边的白亦筠说着话。   那尤物用团扇掩着下巴,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少帅,你怎么不理人家啊。”   白亦筠脸颊一红,忍不住偷看。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位传说中刚刚入门不足半年的六姨太,看清了她的模样,顿时露出了惊艳的目光。   天,怪不得大帅在少帅昏迷期间还会纳她进门,六姨太也太好看了。   谢黎略有几分无奈,侧头看她:“有那么好看吗?”   白亦筠点头,点到一半反应过来,窘迫极了,脸色涨得通红。   谢黎忍俊不禁,放过她,也忽视了二楼的女人,径直问管家:“秦参谋怎么还没来,派人去问问。”   管家这才从六姨太的美色中醒过来,慌乱地弯腰点头,转身出去了。   ——当夫人和少帅的命令冲突时,当然是先执行少帅说的话。   即便少帅昏迷半年,他在曲州城留下的赫赫威名,也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 第164章   六姨太是谢大帅某次出城带回来的,因为容貌动人,身段玲珑,纳入府中后备受宠爱,养得一副骄矜自得的小姐脾气。   多次被忽视,心里早有不耐,眼底闪过恼怒,愤愤地拍了拍围栏,拧身回屋了。   当然,美人即使动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有些偷看的下人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白亦筠看见,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觉得羡慕。   女人,不就是为了得到男人的宠爱而活的吗?   她偷看谢黎,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若是她也能有六姨太的容貌,谢黎醒来,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吧。再不济……也不会误会她只是一个女仆。   可惜谢夫人情绪一直很激动,回来后,都忘了介绍她的身份。白亦筠心里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眼珠子转了转,绞着手帕,一脸期待地看着谢夫人。   谢黎无意看见,低头而笑。   这幅满心期待的小模样,未免也太可爱了。   ……   大厅安静了没多久,谢黎的清醒像是一个信号,大帅府里妖魔尽出,一会儿功夫,二姨太到五姨太都冒了出来,一副贤惠模样关心谢黎,和谢夫人一起研究着写信给谢大帅。   没办法,谢黎醒了,谢夫人又成了那个稳坐钓鱼台的人,其他姨太再怎么撕逼,有谢黎在,都不敢撕到她头上。   可惜,明明再晚几个月,谢夫人这个位子就不稳了……女人们心里叹息,挂上假笑,在谢夫人面子卖乖。   “少帅,秦参谋来了。”管家的通报打断了屋里人各自的心思,大家回过神,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门口。   在大家的注视下,一个秀雅清隽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穿着墨绿色军装,黑色长筒军靴,步伐不疾不徐,容貌温文尔雅,面上带着和煦春风,看见谢黎,露出了惊喜而温柔的笑容:“少帅,您能醒来实在太好了。”   谢黎摸着下巴,不说话,上下打量他。   直到看得对方有些不安,才淡淡地笑了:“秦参谋今天是去约会了?打扮得如此精心,一定是心上人吧,倒可惜被我打扰了。”   秦如钟脸色微僵,掩饰性地笑了笑:“少帅就别取笑属下了,有少帅在,曲州城里哪还有人能看得见属下?”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像是含着怨言,在座的人愣住,诧异地看着秦如钟。秦如钟也反应过来这句话的不恰当,眼神里慌乱一闪而过,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了,少帅能够清醒,实在是太好了,兄弟们都在等着少帅醒来,继续保护你呢。”   谢黎神色淡淡:“医生说我还要再休养几天,就暂且不出门了,等我身体好了,会去看看兄弟们的。”   秦如钟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少帅人中龙凤,一定很快痊愈的。”   谢黎没说什么,问起另一个话题:“王家那边,还好吗?”   这话一出,大厅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谢夫人一向不插手谢黎在外面的事业,不知道王家有什么要紧,白亦筠更别提了,虽然是少帅夫人,却还没有得到谢黎承认,地位并不高,也不明白王家是什么。可是,大厅里服侍的下人们常年看主子脸色过日子,对主子的心思把握得比他本人都了解,自然知道王家。   王家那位千金,可是少帅的意中人。   刚刚和白亦筠吵了一架的女仆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幸灾乐祸地看了眼白亦筠,嘴角勾起嘲讽弧度。   少帅对王家的大小姐有多看重,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下人还能不清楚吗?帮她联系学校,帮她准备生日宴会,替她补课,三不五时还浪漫细胞发作送礼物,什么名贵的手包、漂亮的裙子、好看的首饰,应有尽有。   她从一开始的羡慕妒忌,到了后面的心平气和,对于王大小姐是真的服了。但是,这白亦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婚约和少帅昏迷才嫁进大帅府,竟然还成了她的主子,实在是野鸡成凤凰,好命到家了。   现在,少帅一清醒就问起了王家……女仆诡异地有了一种得意,瞧你仗着夫人撑腰嫁进来,现在还不是和她一样,没有被少帅放在眼里。   外人都有这么多想法,作为当事人的秦如钟更加心潮翻涌。   深呼吸数次,等到心情平复,他才状似不在意道:“回少帅,王家什么事都没有,还是老样子。不过芯月成绩很好,已经跳级到了三年级,马上要毕业了。”   谢黎意味深长:“芯月?”   秦如钟脸色骤变,勉强平静道:“这半年来少帅昏睡,属下怕少了少帅护着,王小姐会受欺负,多次去王家拜访,王小姐说朋友之间不用尊称,属下就答应了。如果少帅不满意,属下马上换回来!”   换回来?换回来之后,王芯月再天天在他耳边叨逼叨,不准他用权势压人吗?   谢黎才没那么傻,反正他也对王芯月不感兴趣,就让他们发展去吧,免得这一对真爱恋人将来又要骂他强取豪夺、以势压人。   他抬了抬手,不说秦如钟要不要换,只是道:“我累了,扶我上楼休息。”   走神中的白亦筠回过神,条件反射地扶起了谢黎,和他一同上楼。   走到楼梯前,她才想起来,谢黎还没让人走呢,不由得偷偷去看秦如钟,观察他的反应。没想到她望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了秦如钟的视线,四目相对,看见他眼里写满了复杂和纠结。   白亦筠皱眉,又想起王芯月这个名字,偷偷打量谢黎。   谢黎脸色不变,淡淡问道:“看什么看,有事就说。”   白亦筠慌乱摇头:“没有,没有。”小心殷勤地扶着谢黎,再不敢做小动作。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全个人都沮丧了起来。   那个王芯月,就是下人口中所说的那个……谢黎的心上人吗?   谢黎敲了敲她的脑袋,声线冷静:“做事慢吞吞的,还时不时走神,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小女仆?”   白亦筠捂着脑袋,眼眶都红了,小声道:“我不是女仆。”   谢黎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眸色有些懊恼,又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哦,不是女仆,难不成还是府中新请的女管家?”   白亦筠吞吞吐吐,鼓起勇气道:“我,我是你的新婚妻子。”   谢黎:“……”   他故作茫然,看了眼白亦筠:“你在说什么笑话?”   白亦筠跺了跺脚:“我是你的新婚妻子,我们从小就有婚约,你昏迷后,夫人做主让我进门冲喜,我们已经拜托天地,入过洞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不信,你去问问夫人。”   谢黎挥开白亦筠的手,冷着脸走下楼。   白亦筠看见,只觉得一颗心被悬在半空中被外力拉扯,还不用谢黎说一个字,就心痛得难受。   他醒了,不再需要她,一定是要去和夫人提离婚的事情吧。   ……   谢黎下楼绕了一圈,做戏地挨个询问了谢夫人、管家、厨娘、下人等一次序的人,然后才像是终于接受现实一样,皱眉上楼去了。   躲在一边的女仆面露喜色,直勾勾盯着谢黎,幻想起少帅上楼提出离婚,白亦筠抱着他大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求饶的样子,竟然笑出了声。   管家过来,诧异地看她一眼:“你笑什么?”   女仆连忙收敛:“管家。”   管家也不在意,递过来几个银洋道:“你这个月的薪水拿好,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晴天霹雳,女仆脸色大变,仓惶道:“我做错了什么?”   管家哼了一声:“早就让你对少夫人放尊重点,非要作死。刚刚少帅说了,他醒来的时候,看见你在欺负白小姐,白小姐是他新过门的妻子,也是大帅府的少夫人,你这么不知道礼数,大帅府里请不起,让你另谋高就。”   什么?   女仆哐啷一声砸坐在地上,转头看着三楼少帅房间的方向,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少帅他向来清高冷漠,不好女色,为什么竟然会给一个陌生女人撑腰?   ……   楼上。   白亦筠正在收拾房间,只是眼中含泪,看起来十分委屈难过。   见谢黎上来,抽噎了一下,放下手里动作,叫道:“少帅,你要和我离婚了吗?”   她已经接受了现实,只等谢黎的一句话给她判处死刑,闭着眼,不敢看谢黎。   谢黎却含怒道:“你想离婚?”   白亦筠睁开眼,困惑看他:“不是我想,而是少帅你,你不是有心上人吗?”少帅有心上人,昏迷的时候娶了她,醒来之后肯定不会高兴,离婚不是正常的吗?怎么看少帅这幅样子,倒好像是她负心,对不起少帅似的?   谢黎脸色淡淡:“谁和你说我有心上人的?”   白亦筠瑟缩了一下,声音微弱道:“没有人和我说,是我不小心偷听到的。”   这倒是和前世不一样了,谢黎漫不经心地想着。   前世,原主在某次路边枪战的时候,无意救了王芯月,对这个玫瑰般热烈的女孩子一见钟情,两人谈起恋爱。不过原主知道自己身份危险,和普通人家的姑娘谈恋爱,对方很容易出事,就一直没有公布王芯月的存在,导致他昏迷的时候,不知情的谢夫人为他定下了白亦筠。   等到他清醒,看见白亦筠的出现,却忽然有了灵感,没有和白亦筠离婚,反而对她大肆宠爱,顿时,满城的老少爷们男男女女都知道了,谢少帅对少夫人十分钟爱,百般宠溺。   无形中,将王芯月的存在掩盖了过去。   白亦筠也不知道王芯月的存在,只以为自己得偿所愿,每天喜上眉梢,围着原主跑前跑后。直到又是一次刺杀事件发现,事情有了转折。   因为刺杀对象不是谢黎,而是白亦筠。   这时候,原主的打算也浮出水面。他表面上宠爱白亦筠,并不是真的喜欢上了白亦筠,而是为了让她做挡箭牌,将王芯月可能遭遇的危险,转嫁到她身上。   白亦筠就在那一次刺杀事件中成了植物人。   而原主借着这一次的借口,狠狠地清洗了曲州城的势力,将曲州城彻底掌握在手里,又同昏迷的白亦筠离婚,将白亦筠送回白家,正式迎娶王芯月过门。   不过,王芯月早就和原主身边的秦如钟暗通款曲、珠胎暗结。   入门后,还偷偷给原主下药,想要置他于死地。被发现了,甚至倒打一耙,怒斥谢黎仗势欺人,害得他们情侣不得不劳燕分飞。   原主情绪激动,没有防备,被秦如钟一枪打中胸口。   原主死后,灵魂盘旋空中,看见王芯月生下了秦如钟的孩子,继承了大帅府,几年后,又带着曲州城的军力投靠了入侵势力,大帅府七零八落,悲愤地飘离了谢家。   他无意中飘到了腐朽破败的白家,看见了白亦筠。   白亦筠早在原主死去的那一天就醒来了,只是白家人生怕她的出现会惹来王芯月的忌惮,一直将她关在屋里不让出来,她就在屋子里度过了几年,瘦得细骨伶仃,还有些神志不清。   可是几年过去,只有她还记得原主的名字,供奉着原主的牌位……   这时,原主才明白过来,自己究竟错得有多厉害。   死在秦如钟枪下,只不过是对他的一点轻微惩罚罢了。   他的愿望也与此有关:守护好大帅府,不要伤了白亦筠的心,与她携手一生,还有,让某些人受到惩罚!   谢黎想,这是自然的,他肯定不会伤了白亦筠的心,白亦筠这么可爱,也就原主瞎了眼才会看不上。   如果说王芯月是玫瑰般热烈的女子,那白亦筠就是天边的白月光,看起来不起眼,甚至还有点柔弱,可是玫瑰终有一天会谢,月光却能够长久地相伴,围绕在身旁。   谢黎喜欢白亦筠周身恬静的气质,还喜欢她着急时各种傻乎乎的小动作,对于这个任务,甘之如饴。   所以,对于这个暗中嚼舌头,让白亦筠伤心难受、自请下堂的人,就有些意见了。   他淡淡道:“不离婚,你以后就是我谢黎的妻子。我也没有心上人,下人误会了。”   白亦筠愣住,水眸看向谢黎,有些不可置信,又心存侥幸:“真的?”   谢黎不禁一笑:“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白亦筠想了想,找不到少帅骗她的理由,立即高兴起来,转身继续收拾房间,嘴里道:“少帅,医生不是说你要多休息吗,我给你铺好床,你快别站着了,躺下再睡一觉吧。”   谢黎淡漠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身影,嗯了一声:“不过我得先下楼一趟。”   白亦筠脸色有些好奇,乖巧点头:“少帅你快点上来。”   ……   女仆在大帅府待了六年,从少帅留学回来就服侍他,一直觉得自己即使嫁不了少帅,也能凭借少帅的名字,在府里找一个条件出色的男人搭伙过日子。   现在就因为得罪了白亦筠,梦想破碎,还要失去这份轻松又高薪的工作,心里恨毒了白亦筠。   管家监督着她收拾东西,中间有事离开了一下,她立刻放下手上的活,拿起一把剪刀,冲到白亦筠的房间里去。   倒不是为了杀人,她没那个胆子。   她只是知道白亦筠这个时候在三楼,人不在房间,想要嚼碎了白亦筠的被子,让她晚上睡觉也不安心。   白亦筠的父亲是前朝举人,重男轻女,前朝没了之后,退下来成了一个闲散人,对于外面的变化十分看不惯,将女儿们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每天读《女诫》《女则》《列女传》,养得白亦筠胆怯而内向的性格。嫁入大帅府,半年来,谢夫人的忽视,下人们的捧高踩低,更加重了这样的情况。   白亦筠不敢和下人们提要求,每次都是亲力亲为,包括照顾谢黎、自己去厨房端饭菜、自己清洗小衣,受了委屈也是自己默默忍下。   女仆看准了白亦筠性子怯懦,被子破了也不敢和少帅以及管家提,这才想走之前报复一番。   她冲进了白亦筠房间里,将肉眼所及之处所有的布料都剪碎了,被子、床单、衣衫、床帘……发泄一场怒气后,她平静下来,看着满地狼藉,回过神,心惊胆战,连忙转身离开。   打开房门,就看见了负手而立,怡然自得的谢少帅。   女仆脸上毫无血色,手里剪刀哐啷落地,叫道:“少帅……”   谢少帅越过她,看了眼白亦筠的房间,眉宇间毫无变化,冷冷地问身后的管家:“就是她在少夫人耳边嚼舌头根?”   管家:“没错,就是这个女仆和少夫人说的。”王小姐的存在,少帅一向保护,不肯让外人知道,这小贱货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跑去挖苦少夫人,现在好了,少帅要算账了。   可是谢黎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些傻眼。   谢黎瞳孔冷冰冰得毫无温度,斜睨着女仆,唇角冷笑:“对少夫人不敬?好好处置她!少夫人房间里挨了多少刀,我要她身上也同样多少刀!”   管家不明所以,怎么是为了少夫人出气,不是因为王小姐的事情吗?他搞不清楚,皱眉应下:“是。”   谢黎轻飘飘地道:“这次要是又搞砸了,你就和她一个下场。”   管家一个激灵,后背冷汗琳琳,战战兢兢答应。   等到谢黎离开,管家看向女仆,发狠道:“我让你走你不走,正好,就别走了!”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破坏少夫人的房间,就算少夫人不受重视,也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轻慢的。而且,在他的监督下干坏事,还好少帅没有责怪他看护不及时,不然他被这没脑子的女仆拖累,头上的脑袋也要不保。   管家早就忘了自己对白亦筠也不甚尊敬,看着女仆,怒上心人,叫来几个男仆,捂着嘴将女仆拖走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大厅安静下来。   一个新来的女仆拿着抹布,一边擦拭楼梯上的灰尘,一边从楼梯底下出来,纳闷道:“奇怪,少帅明明早就发现她在少夫人房间里发疯,为什么你早点制止呢?”要是早点制止,少夫人的房间也不会破成那样。   她想了半天也搞不懂,皱着眉走了。   另一边,三楼,谢黎卧室。   谢黎推门进入,看见房间里收拾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故作烦闷地微微皱了皱眉。   “怎,怎么了?”白亦筠背着手等夸奖,却看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怯怯道,“难道你不喜欢?”   谢黎摇头:“倒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你对我好,我却没有照顾好你。”   白亦筠的耳朵一下子红透了:“你才刚醒来,还是个病人,我哪里需要你照顾?”   谢黎还是不渝,叹息道:“白小姐,我们虽然结婚半年了,但是并不熟悉,我本来还想和你慢慢培养感情,可是,下人们不懂事……”   白亦筠茫然状:“啊?”   谢黎作势后退一步,示意白亦筠和她下楼。   到了一楼她房间门口,推开门,让房间曝光在白亦筠面前,再一次愧疚地叹息:“下人们不懂事,竟然没有及时拦下。”   白亦筠看着到处都是布条的房间,眼眶一下子红了:“这是谁做的?”   谢黎拍了拍她的肩:“我刚刚醒来的时候,看你和一个女仆起了争执,就让管家打发她回家。没想到,她竟然携恨报复,趁其他下人不注意,冲进你的房间,坐下了这样可恶的事情。”   他很假地自责道:“都怪我,没有处理好。”   白亦筠一慌,顾不上难受,连忙柔声安慰谢黎:“不能怪你,是那个女仆太过可恶。”   谢黎眼里闪动着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很快又是一副自责模样:“可是,现在你的房间没了,晚上也不知道睡哪里?”   白亦筠愣住,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谢黎干咳一声,适时开口:“要不然,就委屈你一下,暂时和我住在一间吧。”   白亦筠:“……”   白亦筠看了眼谢黎,眼神茫然。   等到回过神,反应过来谢黎话的含义,粉红色从脸上一直蔓延到脖子,咬唇低下头,轻轻地道:“我,我……”   她只要想想和谢黎住在一个房间,朝昔相处,就忍不住结巴。   “我”了几次也没有“我”出来,反倒越来越脸红,窘迫得不成样子。   谢黎火上浇油道:“管家说了,没有多余的房间,你要是不肯,我将房间给你,一个人睡大厅好了。”   “不,我肯!”   白亦筠担心谢黎真的这样做,焦急地抬起头脱口而出。   等到对上谢黎的眸子,她愣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谢黎的眼里分明有着浅浅的笑意。 第165章   谢少帅醒来的消息,不到一天,就在曲州城里流传开来。   有人高兴,有些抱怨,外人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可是钱家的大小姐钱小珠,却是惊喜万分的。   她的好朋友王芯月,是谢少帅的心上人。   少帅还清醒的时候,靠着王芯月帮忙说好话,她钱家得了不少实惠,譬如曲州城商业协会会长这个位置,就因为谢少帅的一句吩咐才落到了她爹头上。   一晃整年过去,又到了会长选拔的时候,谢少帅醒得正是时候。   次日,钱小珠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看见王芯月出现,笑着迎了上去:“芯月,你来了?”   她看了看周围,见没人偷听,挂着暧昧的微笑,促狭道:“谢少帅有没有去见你啊?”   听到那个名字,王芯月眼神闪过一丝厌烦,很快隐去,红唇微动:“没有。”   “没有?”钱小珠觉得奇怪,疑惑地挠着下巴,“怎么会呢?少帅不是很喜欢你吗?”   少帅那个所谓的妻子,不过是趁着少帅昏迷了不能做主,才登堂入室的小角色,少帅肯定不喜欢的,醒来想见的第一个人,该是王芯月啊。   想不明白,钱小珠打量着王芯月的神色,试探道:“听说少帅夫人是个大美人,难道少帅喜欢夫人,不喜欢芯月你了?”   “怎么可能!”王芯月语气不高兴,矢口否认,“他应该是在养身体,还不能出来而已。”   钱小珠恍然大悟,点点头道:“也对,少帅昏迷了半年,昨天才清醒,的确需要时间调养。”   不是变心了就好……定下心,钱小珠斜睨王芯月,想到什么,晃了晃手上拎着的包,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对了,芯月,上个月你过生日,我忙忘了,特意补你一个生日礼物。你快拆开看看,这是我爹刚刚从嵊州带回来的洋货,听说叫什么玫瑰香水,喷在身上可香了,正适合你。”   王芯月眼神一亮,惊喜接过来:“我看看。”   钱小珠递给她,又帮她拆开,露出里面精美宛若水晶质地的玻璃瓶,笑着道:“这可是玫瑰香气的,有钱都买不到。我打开后喷了一点试味道,所以不是原装了,芯月你不会介意吧?”   王芯月眼里都是那瓶粉色香水,哪里听得见钱小珠的话,用手碰触,红唇喜悦地上翘:“瓶子真好看……”   “是吧是吧,可好看了,我看见它的时候就觉得好适合芯月你啊,和你一样好看。”   钱小珠絮絮叨叨,语气赞叹,充满了对王芯月的羡慕。   王芯月面露微笑,十分享受这种被人称赞夸奖的气氛,收起香水的盒子,和钱小珠手挽着手进校园,两人肩并着肩、头挨着头,仿佛一对好姐妹,看起来亲密极了。   接下来几天,原本有些疏远的两人,恢复了半年前的状态,关系变得越来越好,形影不离,亦步亦趋。   钱小珠多次赠送名贵礼物给王芯月,王芯月情知她这么殷勤是为什么,却觉得无所谓,东西喜欢就接受了,东西不喜欢就没有接受,偶尔也回赠一两个礼物,比如几朵花,一支钢笔。   她并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给钱小珠的花在她看来,也是她的一番心意,和钱小珠的贵重礼物相比都是一样的价值。   有些同学不知道内情,觉得她占了钱小珠的便宜,王芯月如此回答,转头问钱小珠,“我说的对吗,小珠?”   钱小珠托着下巴,笑眯眯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是啊,都是芯月的心意,我很喜欢。”   同学们对视一眼,见她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些悻悻然,没再说什么,各自散去了。   可是,几天过去,眼看王芯月已经用上香水,却还没看见谢少帅的车子从学校门口经过,钱小珠忍不住了,几次试探地在王芯月面前提起谢少帅。   王芯月皱眉,也觉得不对劲。   第一天没有找她,可以说是身体还没恢复,第二天没有找她,或许是大帅府的人担心他身体,不肯他出门,第三天没有找他,可能是醒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都第五天了,为什么还不见谢黎的人影?   在这段和谢少帅的关系中,王芯月一直稳坐钓鱼台,淡定看谢黎为她痴狂,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些厌烦。   现下谢黎不来,她说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怅然更多一些。   难道他真的像钱小珠说的一样,移情别恋,看上了那个幸运嫁入大帅府的女人?   怎么可能!王芯月嗤笑。她看不上谢黎,觉得谢黎这个人没心没肺,冷漠高傲,既不温柔也不体贴,不会动真心,自然不相信谢黎会真的看上一个女人。   说不准,是对她欲擒故纵呢?   如果是这样,更好,就让他多欲擒故纵些时间吧,她可懒得去应付。   不过,谢黎醒来之后,秦如钟也好久没来找她了……   这天放学,王芯月拒绝了钱小珠派家里司机送她回去的提议,一个人步行去田亘巷,敲响了秦家的门。   秦妈妈打开门,见是她,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连忙拉着她的手进屋:“芯月,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王芯月穿着淡蓝色的短袄和黑色的过膝长裙,却掩盖不住她艳丽如玫瑰的容貌,面对秦妈妈,她十分自然地笑道:“我不是一周前才过您家里吃过饭吗?”   “你都说了一周前,那怎么够?我呀,恨不得芯月你天天来家里吃饭。”   王芯月听到这句话,脸颊有些绯红,眼神盈盈水波,更加艳若桃李,看起来十分意动。   秦如钟那样优秀端方,她心里早就有了这个优秀的男子,看得出来,秦如钟也是喜欢她的,可是碍于谢黎,他们两人不得不装作不知道彼此的感情。   现在秦妈妈也喜欢她,简直意外之喜,等她想尽办法摆脱了谢黎这个冷酷的男人,一定要和秦如钟在一起。   ……   王芯月认定了谢黎是欲擒故纵,打算趁着他还没来找自己,享受最后几天的自由生活。   等到谢黎回过神来找她,一定又是天天找人跟着她、监视她,将她像看犯人一样对待。   她在秦家待了一下午,直到天黑,终于等到了秦如钟下班。   秦如钟推门而入,咋一看到王芯月,疲倦的脸色立刻有了神采,眼神温柔叫道:“芯月。”   王芯月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秦如钟,目光潋滟多情。   秦妈妈见状,识趣地避开去了厨房端菜,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为了不打扰儿子,她还很有心机地在厨房多待了一小会儿,可是,等到她端菜上桌的时候,却还是看到了王芯月红着脸从儿子怀里出来。   哎呀,又成了电灯泡。   秦妈妈慈爱笑着,假装没看到刚才那一幕,招呼两人吃饭。   难得儿子长到二十八岁,第一次动心,一定不能坏了儿子的好事。   ……   另一边,白亦筠搬进谢黎的房间,已经过了几天。   他们在同一张床上,每天同床共枕,一起入睡一起醒来——比起刚刚见面的尴尬,相处起来自然了很多。   唯一让白亦筠有些担忧的是,谢黎没有碰她。   她忍着羞涩,夜里睡觉的时候,几次偷看谢黎,谢黎都没有反应,两人之间清白得像白开水,连个小拇指碰触的时刻都没有。   白亦筠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发展和出门前娘叮嘱的不一样,绞尽脑汁思考原因。   当然,鉴于谢黎说过他没有心上人,白亦筠信任他,没有往这方面猜测,也就没有为此难受,只是无所事事,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而已。   这一天,身体恢复几分的谢黎起床后叫了司机,打算出门去司令部看看情况,吩咐白亦筠老实待在家,他叫了裁缝上门给她定制旗袍。因为他正式回归曲州城,八成会有晚宴,到时候带她一起出门。   白亦筠又惊又喜,乖巧点头,送谢黎出门。   车子平滑地驶出大帅府,等到看不见谢黎坐的车子了,她收回视线,恋恋不舍地转身打算回房间。   走到楼梯前,却听到了一声娇笑,抬头看,看见了几日不见的六姨太。   六姨太穿着一身烟灰色绣金丝的改良旗袍,勾勒出玲珑的身段,头发也特意打理过,烫成了现在最流行的欧式宫廷卷发,看起来妩媚又贵气,手里拿着手包和小洋伞,优雅地下楼,似乎正要出门。   白亦筠不禁又露出了惊艳的目光。   今天的六姨太,比起那一天见到的她,还要好看些,身上那股勾人的风尘气息,变成了一股典雅性感的女人味。   白亦筠单纯地问道:“小妈,你要出门吗?”   六姨太正在下楼梯,听到这句话,脚下一个趔趄,险些从上面滚下楼,她气急败坏,维持不了优雅的表面,一站定就冲着白亦筠发火:“你瞎了眼,有管我这么年轻好看的美人叫小妈吗?”   白亦筠吓得瞪大眼睛,嗫嗫道:“对,对不起。”   六姨太哼了一声,下楼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她。末了,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我入府前,听说谢少帅冷血残酷、不近女色,对待女人从不手下留情,那天第一件见到他,只觉得名不虚传。没想到,现在却对你这么体贴……真不知道少帅的品味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多好看呢,原来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白亦筠没有被这句话打击,反而眨了眨眼,心里有些小小的期待道:“少帅对我很好吗?”   这几天,谢黎对她只是平平,她以为是谢黎不喜欢她,所以才不碰她,现在六姨太说,谢黎对她很体贴,难道是她误会了谢黎,谢黎只是天性冷淡,对她已经很好了?   白亦筠很会从细节处观察,也会自己找糖吃,不用谢黎对她天天说情话,只要能够感受到谢黎的些微温柔,就能一个人美上大半天。   靠着六姨太的一句话,她心里感到十足的惊喜。   六姨太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嘲讽,竟然让白亦筠理解成了这个样子,脸色不太好看,嗤笑一声:“就算少帅现在对你好,又有什么用?男人啊,对清粥小炒的兴趣都不会长久,你一副没经事的样子,少帅很快就会看厌了。”   白亦筠愣住,心里有些不安,看了眼面前的六姨太,突然灵光咋现:“六姨太,你这么好看,一定很吸引男人吧,我可以和你学习怎么做女人吗?”   六姨太噎住,看着面前借梯子上楼的黄毛丫头,不可思议道:“你真是敢说!”   懒得理会白亦筠,六姨太叫来管家:“给我备车!”然后拿着手包,举着小洋伞出门,将白亦筠抛在身后。   白亦筠拜师失败,有些遗憾,露出可惜的表情,一个人萎靡地上楼去了。   谢黎不肯碰她,或许真的是因为她太青涩了。要是能够变得像六姨太那样女人味十足,谢黎说不定会感兴趣,可惜六姨太拒绝了她。   另一边,刚刚到达军区司令部的谢黎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不明所以,好在面前没有很多人,只有一个来汇报工作的秘书。他皱了皱眉,恢复冷肃威严的表情,叫秘书准备开会,没将喷嚏当回事。   如果他知道白亦筠的想法,一定会心里叫屈。   诚然,要是他想要,白亦筠绝对不会拒绝,反而会温顺的接受,可是他觉得,应该在更好的时机下占有她才对。   最重要的是,现在他刚刚大病初愈,就算有灵泉,也不过是表面上健康,其实内里已经虚了,万一在床上力不从心,就太没有面子了。   至少要调养个十天半个月再说。   就连家庭医生也叮嘱了,少帅暂时别行房,等身体好了,去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再来不迟。   家庭医生为了谢黎面子考虑,是单独和谢黎说这句话的,所以白亦筠也就不知道谢黎冷淡的原因,可怜兮兮地思考怎么才能让谢黎对自己感兴趣。   ……   会议召开,谢黎最后一个进入会议室,扫视全场,眉心微拧。   “秦参谋人呢?”   有人答道:“秦参谋今天请了假。”   谢黎挑眉:“有说原因吗?”   “据说是家里有急事,走不开。”   谢黎不信这套说法,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想起前世的这一天,秦如钟和王芯月似乎一起去看电影约会了,还在王芯月的闺房里成了好事,给原主戴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按照月份来算,他们俩后来生下的那个孩子,八成就是今天种下的。   谢黎觉得有趣,在会议桌上方坐下,转了转钢笔,没再追问秦如钟的事情,示意会议开始。   这次的会议主要是大家汇报一下半年来的大事,他昏迷半年,公务一直由秦如钟代为处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秦如钟趁机结交了不少朋友,日后原主死掉,秦如钟能够掌控大帅府,也是因为现在打下了基础。   可惜,谢黎这次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会议上,谢黎撤销了好几个头上带着秦如钟标志的职位,换了新的人上任,一番混乱,完成了司令部管理层的大换血。   而这个时候,秦如钟还在和王芯月约会。   ……   “芯月,电影喜欢吗?”秦如钟温柔地看着王芯月,目露爱意。   王芯月点点头,面带灿烂的笑容,和秦如钟讨论起电影的片段,秦如钟不时回应两句,每句都能说到她的心里去,完全附和她的思想。   ——这正是她不喜欢谢黎,反而喜欢秦如钟的原因。   在她看来,男人再有权有势,没有共同话题也没用,日后结婚了,难道她要一个人自说自话吗?那估计也不会过得快乐。   她喜欢浪漫的西方文艺电影,喜欢远渡大洋的舶来品,喜欢泰戈尔的《飞鸟集》,而这些,谢黎都看不上,还是和秦如钟在一起才是她的归宿。   讨论着,两人说到了电影里的大尺度片段。   毕竟是还没出阁的女孩子,任是王芯月外向,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绯红着脸颊,眼眸含波瞥了秦如钟一眼:“这一段,你会不会觉得有些不太好?”   秦如钟偷看王芯月,目露惊艳,努力镇定下来,干咳一声道:“相反,我觉得这一段正是整部电影里最点睛的片段。低俗的人看到的只有低俗,只有真正理解了电影的思想,才能领会到其中的感情……”   秦如钟滔滔不绝,王芯月其实听不太懂,可是这不妨碍她露出崇拜的目光。   两人一路从电影院走回王芯月的家,身体越挨越近。   到了王家门口,秦如钟遗憾地住了嘴,看着王芯月温柔道:“到家了,芯月快进屋吧。”   王芯月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转身推门打算进去,门推到一半,却迟疑了。   谢黎清醒了,以后对她的看管肯定会很严,她找不到机会去单独见秦如钟,这一次,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想到刚才看到的电影,女主角要和男主角分开,献出了自己的身体,在床上抵死缠绵……她抓住了自己的上衣领口,鼓起勇气,回头看秦如钟。   “如钟,你要不要……进屋喝口茶?”   王家早先也是大户人家,可是随着前朝覆灭,王父又迷上了福禄膏,渐渐也就越来越穷,从之前的大宅子搬到了现在的平民区来。   家里的佣人也被纷纷遣散,只有一个负责洗衣服做饭的嫂子,连个门房都没有。   只要他们小心点,是可以避开家里长辈,去她房间的。   王芯月用一种男人看了心里火热的目光看着秦如钟,咬牙道:“如钟,这次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   秦如钟脑袋犹如被砸了一下,在她近乎明示的情况下,昏了头,上前跟着她,一起进了王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小雨淅淅沥沥……   ……   大约几分钟后。   一辆黑色汽车停在王家的门口,司机跳下车,打着伞给后座的人打开车门。   谢黎走下车,看一眼王家的匾额,回想了一下记忆,确定时间和地点都没错,而且刚刚线人也回报了,秦如钟和王芯月从电影院出来就回了王家,心里大定,示意司机去敲门。   “扣扣扣!”   门开了,露出王父那张因为吸食福禄膏而瘦得皮包骨头、眼下又带着青黑的脸。   王父看见司机,立刻去看后面,发现谢黎真的来了,大喜道:“谢少帅来了?”   谢黎面色淡淡:“王小姐在吗?”   王父茫然了一下,摇摇头:“好像没看到她回来。”他不当一回事,淋着雨挤出来,挂着讨好的笑道,“少帅要不要进屋来等,芯月丫头肯定马上就放学回来了。”   谢黎嗯了一声,穿着黑色的风衣,走进这个和他身份完全不相符的破落院子。   进到里面,刚刚走了两步,他停住道:“这个屋子有点破了。”   王父点头抱怨:“可不是吗,家里没钱,芯月丫头又要上学,害得我连个修房子的钱都没有。”他偷看谢黎的神色,试探道,“要是少帅能够帮忙就好了,少帅你昏迷这半年,芯月丫头可是天天哭,每天都没心思做家务,我一句话都没说,对她比对我老娘还好。”   这是吃了教训,以前王芯月说是王家大小姐,其实不过是个王家的免费佣人罢了,不让上学,天天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还要做家务收拾院子,谢黎认识王芯月之后,看不下去,亲自教训了王父一顿,从那之后,王芯月才有了独立出门上学的机会。   这次,王父自己给自己揽功,就想着谢黎那么心疼王芯月,肯定会奖励他的。   不出他的预料,听完他的话,谢黎毫不犹豫道:“回头我叫人在广良区准备一个新宅子,你们就搬去那里吧。”   王父大喜:“好嘞!”   广良区可是曲州城里的富人区,都是三层以上的大别墅,住到那里去,可不比在这个贫民区要好一万倍!   继续往里面走,王父又说了诸如“家里佣人不够”、“家里没车”、“家里人衣服都快破了”、“他的福禄膏快吸完了”、“家里没钱”等一系列问题。   谢黎都点点头,答应给解决了。   简直喜从天降,王父乐得合不拢嘴,一张病态而瘦骨嶙峋的脸上满是迷醉的满足,对待谢黎更加殷勤。   谢黎也不在意,神色淡淡的,在王家客厅坐着等了一会儿,提议道:“芯月既然还没回来,我就去她房间里等她吧。”   面对以后的衣食父母,王父没有什么要求不能答应的,引着谢黎就去了后院。   可是,越靠近后院,他越觉得不对劲。   这,这……这道不要脸的声音是怎么回事?王父的脸色白了,眼珠子瞪得老大。 第166章   屋里你侬我侬,蜜意浓情,气氛火热得不像话。   屋外却是安静得诡异,除了雨滴落下的声音,只有王父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他心里哇凉,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谢黎,不出意料,看见谢黎的黑脸,只觉得大房子、漂亮衣服、福禄膏、一堆银洋都在离自己而去,眼前一黑,差点就当场倒下了。   支撑他站住没有倒下的原因,就是心里的一口怒气。   这个贱丫头!王父失去了理智,“砰”一脚踹开房门,冲到床前,将床帘一把扯下,看着床上赤条条的两人,眼睛冒出火花:“贱人!”   秦如钟和王芯月正在温存,乍然受惊,身体还没分开,慌乱地光着身体搂成一团。   王父看见,更是怒急攻心,扑上去要撕扯秦如钟:“你给我下来,你们这对狗男女,青天白日就滚成一堆,知不知道羞耻?还有你,你给我下来,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个王八蛋!”   他的声音又大又刺耳,秦如钟率先冷静下来,听到这句话后,担心王芯月的名声,慌乱地在王父冲上来的瞬间狠狠地用肘部回击了一下。   王父猝不及防,倒仰三步,哐一声砸在了地上,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秦如钟向来温柔和气,此刻却显出了几分厉色,捡起床头的衣服穿上,又扔了一件给王芯月,走到王父面前,暗含威胁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王父不叫了,打个滚爬起来,一口唾沫砸在秦如钟脸上:“呸!”   这狗东西,睡了他女儿,还敢威胁他,要他装没看见,这狗东西到底有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回答是,没有。   秦如钟和王芯月认识之后,多次听王芯月抱怨她爹吸食福禄膏,害得家里没钱,心里恼怒于王父害得他喜欢的女孩不开心,对于王父是毫无半点尊敬。   此时此刻,感受着脸上一口浓痰,恶心得昨天吃下的饭菜都要吐出来,更是火冒三丈,心里仅有的一点畏惧也没了,用一种要杀人的视线盯着王父,逼近王父,打算狠狠地教训王父,让他知道自己的错误。   王父愣住,心里有些不安,多次在追债下历练出来的危机感让他做出了一个明智的举动,拖着身体往后缩了缩,露出一副死皮赖脸、羞愧无奈的样子叫外面的谢黎:“谢少帅,我对不起你啊,养不教父之过,我悔啊……”   听到这句话,秦如钟和王芯月对视一眼,同时蒙了,半天不敢动。   眼看王父将要爬出房间,才脸色惨白,鼓起勇气裹上衣服,推开虚掩的门。   门外,谢黎高大的身影站在黑伞之下,闻声抬眸看来,眼神冷漠如寒冰,脸色无悲无喜,像是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塑,让人从心里胆寒。   竟然是真的来了!   秦如钟和王芯月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全身发凉,咽了咽口水,都没说话。   就这样,空气里安静了几分钟。   谢黎目光扫过房间里的场景,打破沉默,缓缓开口:“秦参谋,既然欺负了人家女孩子,就要负责到底。”   秦如钟愣了愣,似乎没明白谢黎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芯月却目露震惊,不可置信地看谢黎。   “别啊,少帅,我女儿可不能嫁给这个穷光蛋!”在场里,只有王父及时做出反应。听谢黎说的话,知道他要放弃自己家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求情,“贱丫头一时糊涂,你别这么狠心啊。”   谢黎没理会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王父,盯着秦如钟,继续道:“你们大婚那天,我会送上大礼。”   秦如钟可算回过神明白了,露出惊喜的表情:“少帅……”   谢黎没再说什么,示意司机将王父拖走,转身离开王家后院。   司机将王父拉到一边,见状连忙唾了王父一口,松开手,匆匆追上,打着伞送谢黎上车。   服侍好谢黎后,他回到驾驶座,偷看谢黎:“少帅,现在去哪?”   谢黎闭目养神,脸色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淡淡道:“回家。”   “好的。”司机愈加心惊胆战,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启动车子。   他一直在谢黎手底下做事,知道少帅有多看重王芯月,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情,少帅心里一定很生气,他生怕惹得少帅发火,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平缓而匀速地将谢黎送回了大帅府。   到了大帅府,又恭敬无比地将谢黎送进了进了大宅里面。   管家带着女仆,手里拿着长毛巾,担心地迎上来:“少帅您回来了?”   谢黎回到家,想到马上要见到白亦筠,神色有几分轻松,将身上的大衣取下递给他,问道:“少夫人呢?”   管家接过,一边递给女仆挂起来,一边老实汇报:“今天裁缝铺上面给少夫人量了尺寸,还留下一本小册子,是关于各式旗袍的。少夫人很感兴趣,用了午饭后一直在楼上看。”   谢黎点点头,很满意白亦筠的乖巧,接过管家手里的干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上楼。   一分钟后,谢黎的身影上了三楼,进了房间。   等他身影彻底消失,估摸着他应该听不到楼下的动静了,司机抹了把冷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道:“管家,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管家纳闷:“怎么了?”   “唉,不好说啊!”司机左瞄右瞄,摆摆手示意女仆和一边的仆人先下去,等大厅里一个下人都没有了,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管家目瞪口呆。   ——什么,少帅被人戴了绿帽子?   司机见他表情,表示明白他的心情,因为他刚刚在王家就是这样的,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叹了一口气,叮嘱道:“少帅被人戴了绿帽子,肯定很生气,管家,你一定要好好地服侍少帅,千万别撞到枪口上,不然能不能活到老都不好说啊。”   被他危言耸听,管家脸色都青了,脸上更是复杂。   真的看不出来,那个王家的小丫头,竟然够胆做出这样的事情。得罪了少帅,名声也毁了,还牵连了自己,不知道她图什么,   管家送走司机,心情很是复杂,絮絮叨叨半天,眼看晚饭时间到了,却愣是不敢上楼去叫谢黎。   这,这造的什么虐啊!   ……   ……   谢黎上了三楼,放轻脚步,推门走进房间。   身为谢大帅唯一的儿子,同时又能力出众管理着诺大的曲州城,身份不同凡响,谢黎的房间是大帅府里,除了谢大帅之外最好的房间。   窗户开在西南方向,种有绿叶植物,到了下午,能够享受到充足而灿烂的阳光。   白亦筠住进来后,经过短暂的适应,很快就喜欢上了谢黎房间的窗台,每天下午都要在那里摆上小桌和椅子,享受一下午后的闲暇时光。   今天也是如此,她独自一人坐在窗台边,借着夕阳的余晖,安安静静地看书,侧颜秀美动人,宛如一副画作。   谢黎走进去,脚步声惊醒了她,她像是大梦初醒,眨了眨浓密纤长的睫毛,转头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谢黎冲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她却整个人愣住,蹭地一声将手里的册子藏了起来。   谢黎挑眉:“什么东西?”   他本来不好奇的,都被白亦筠的举动勾起了好奇心。一边问着,一边向白亦筠走去。   白亦筠后退一步,慌乱摇头:“没什么。”   谢黎不相信,意味深长地看着白亦筠:“不错,学会骗人了。”   “我才没有骗人!”白亦筠很是委屈,带着点哭音道,“真的没有什么,只是一本关于旗袍的小册子。不信,你自己看。”说着,将手里的册子整个塞到了谢黎手上。   谢黎低头,看了眼被硬塞到手里的册子,没有动怒,反而拉过一把椅子,在窗口边坐下,好以整暇地翻开册子。   白亦筠眼底露出一丝慌乱。   这怎么和娘的做法不一样,以前她在家里偷看闲书,只要理直气壮地和娘胡说,娘就不会再追问。怎么谢黎一个大男人,比她娘还要磨磨唧唧,竟然一页一页地翻开看?   谢黎一页一页看得很仔细,看到一半,注意到了白亦筠的紧张,勾了勾唇,放慢了速度,故意折磨她的心脏。   眼看只有几张快要翻完了,白亦筠也到了最紧张的时刻,谢黎作势要翻开,耳边传来白亦筠的吸气声,他放下册子,转头道:“算了,没什么好看的,懒得看了。”   白亦筠长长地松了口气,露出劫后重生的表情,十分赞同地点头:“没错没错,没什么好看的,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我们去吃晚饭吧。”   谢黎心里忍笑,看了眼手表,随手放下册子,纵容地起身道:“走吧。”   白亦筠连忙趁着谢黎转身的一瞬间,将小册子飞快地藏了起来。   谢黎看见,眼里分明有笑意,却没有说什么,等白亦筠弄好了,才慢慢转过头,冲着她招手:“过来。”   白亦筠心虚之下,更加乖巧了,小媳妇一样乖乖地跑到谢黎身边,和他一起出门。   她个子娇小,站在身高腿长的谢黎身边,只看背影,倒像是年轻英俊的爹随身带着女儿,就连偷看谢黎,都要仰着头看,动作明显到不忍直视,因为有眼睛的人都能发现。   偏谢黎还不能拆穿,装作没看到,步伐悠悠地下楼梯。   白亦筠松了口气。   两人到了一楼,进入餐厅,只见空荡荡的餐厅里,一张十二人长桌上摆满了食物,食材丰盛,香味鲜浓,看得出是厨师精心烹煮而成。   可惜,这张十人长桌,只坐了两个人,加上谢黎和白亦筠,也不过才四个人而已。   谢大帅不在曲州城,谢夫人和人出去打牌,大姨太在屋里吃,二姨太吃过了……连六姨太都出门和认识的姨太太们约会去了,家里只剩下三姨太和五姨太。   谢黎坐在主位,白亦筠本来打算往最下座去,被谢黎叫住了,让她坐在右手边。   等到四人就座,谢黎看了眼身边的管家:“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做这么多大菜?   像是看懂了谢黎的眼神,管家面色复杂道:“少帅今天出门辛苦了,多补补。”   谢黎:“……”   谢黎皱眉,不太明白,他就上午忙了两个小时,有什么好补的,却也没有拒绝管家的关心,勾了勾唇,缓缓道:“开始吧。”   这是大帅府的规矩,主位的人宣布用餐可能开动。   不过今天除了谢黎和白亦筠,只有两位姨太太,偏偏她们的胆子还小,对视一眼,想起刚刚听管家说的话:少帅今天的心情不好。   吃了没几口就借故说吃饱了,赶紧转身上楼。   谢黎:“……”   餐桌上只剩下谢黎和白亦筠,还有贴身适合的管家。   谢黎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谢家的餐桌上向来人不齐,他已经习惯了,完全没想过竟然是管家到处造谣导致的结果,只是奇怪,怎么大家今天都怪怪的。   中间因为出汗,他起身上楼换了一件凉快点的家常服,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   ——白亦筠,从他下来之后,一直用委屈地目光偷看他,还以为他没发现,露出了一会儿埋怨、一会儿担心的表情。   谢黎:“……???”   谢黎是真的不太明白自己上楼的功夫楼下发生了什么事,避开管家的视线,在桌子底下抓住白亦筠的手,低声问:“怎么了?”   白亦筠眼眶红了,小声埋怨:“你上次还说你没有心上人……”   谢黎一头雾水:“我在外面的确没有心上人。”   白亦筠忍不住了,挥开谢黎的手,哭着跑走:“你骗人,你刚刚明明就去见了她,还被她戴了绿帽子!我不要理你了,你这个骗子!”   谢黎:“……”   他扯了扯领口,想到什么,眼神阴冷地看向身边的管家。   管家心里一跳,缓缓的,犹如机器人一样将头埋在胸口,拒绝和谢黎对视。   谢黎冷笑,站起来追上楼。   抛下一句:“你这半年的工资没有了!”   面对这句致命的话,管家的姿势一动不动,毫无反应。过了一分钟,确定谢黎离开了餐厅,才抬起头,露出一张表情复杂的脸。   白小姐,你下次要出卖我,能不能趁着我不在的时候。   你这样,我真的很为难。   ……   谢黎追上楼,好说歹说,说了半小时,才让白亦筠相信他真的没有心上人。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白亦筠抹了把眼泪,有些不好意思问:“可是,管家说你被戴了绿帽子,所以心情不好?”   谢黎沉着脸:“这个老货,到处胡说八道。”   白亦筠嘟囔:“到底怎么回事啊。”   谢黎不得不将秦如钟拉出来背锅,叹口气,坐下道:“其实是我的一个属下,今天和喜欢的女孩子约会,玷污了那个女孩子的身体,还被女孩子的老父亲逮住,被揍得鼻青脸肿,找我去担保。”   “啊,你属下没事……”白亦筠本来打算关心一句,忽然觉得不对劲,回过神来,嫌弃道,“你属下,他,他怎么那么不要脸啊?”   谢黎无奈道:“我也说过他,让他忍着点,他就是不听。等到他的婚礼结束,我要思考一下,这样没有自控能力的人,到底适不适合继续做我的参谋。”   白亦筠语气肯定道:“不适合!”   说完,她又小声腹诽,“还没结婚,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们都结婚了,也没像他们那样啊。”   她的语气酸溜溜的,还哼了一声,可谓是非常羡慕嫉妒了。   谢黎回过头盯着她看,明白过来她在羡慕什么,顿时啼笑皆非,心里莞尔。   不过,这他妈也太可爱了。   ……   谢黎和白亦筠气氛良好的时候,王家可就没有那么安静了。   到手的财神爷跑了,王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摊在太师椅上,咳得痨病都要出来,却不忘了用怨恨的眼神瞪着秦如钟和王芯月。   秦如钟和王芯月底气不足,手牵着手站在下首,不肯主动开口。   最后,还是王父先开口,阴恻恻道:“你真的要嫁给这个人?”   王芯月抿紧唇,眼里快速闪过谢黎的模样,心里思绪纷杂,一时间竟没有回答。   她一直知道,谢黎冷漠高傲、不通人情,不是合适的托付对象,只有秦如钟才能带给她幸福。认识一年多来,她的目光也时常落在秦如钟身上,每天就想着怎么摆脱谢黎,和秦如钟在一起。   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了,她的心里却十分迷茫。   嫁给秦如钟,她真的就能得到幸福吗?   她想起田亘巷里那栋又小又破的院子,想起秦家狭小低矮的屋子,想起秦妈妈手上遍布的厚茧子,想起秦如钟一个月两百银洋的工资,想起钱小珠随手送的一瓶香水就是上百银洋,想起自己一个学期的学费是五百银洋……   嫁给秦如钟,她能得到幸福吗?   王芯月不知道,可是这时候王父又问了一句:“你真的要嫁给这个人?”   秦如钟看了过来,用疑惑的眼神催促她回答。   王芯月心里发慌,点点头:“我要嫁给他!”   王父阴冷地笑:“丫头,你是不是忘了两年前,你在家里过的日子了?你现在能上学,不用做家务,是因为有谢少帅宠着你,你要是真的嫁给你身边这个男人,你这辈子都要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   王芯月愣住,顺着王父的话,刻意遗忘的记忆瞬间冒了出来,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竟然忘了……   两年前,王父染上了吸食福禄膏的毛病,将家里的家财败了个精光,带着家里人搬来了现在这个宅子。   她娘就在这里,因为没钱治病过世。   她娘尸骨未寒的时候,王父为了节省开支,陆陆续续辞退了所有的佣人,只有一个眼瞎的老婆子没地方去,不要工钱,愿意留在王家。可是瞎眼老婆子只能洗衣服做饭,其他的家务还是需要人做。王芯月作为王家最大的孩子,成了不二人选,每天埋头做家务,一双保养良好的手都有了薄茧子,脸色也变得发黄起来,不像是十六岁的青春少女,反而像是一个二十六岁的乡下妇人。   要不是后来在路上遇见了谢黎……王芯月浑身打了个激灵,猛地甩开了秦如钟的手:“不,我不要嫁!”   秦如钟没有钱没有权,还得罪了谢黎,嫁给他,他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她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辈子蹉跎?   王芯月变得太快,秦如钟没有准备,愕然看她:“芯月,你怎么了?”   王芯月避开他的目光,脸色冷淡了下来:“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嫁给你。”   秦如钟困惑不解:“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他想起刚刚王父说的话,明白过来,耐下心,温柔道,“你如果不想做家务,可以让我娘继续做,她老人家还硬朗着,起码可以做二十年。”   王芯月声音依旧冷淡:“二十年之后呢?”   秦如钟皱眉:“二十年之后,你也该成长了,不能一直让她老人家辛苦吧。”   王芯月心里倏忽凉了,竟然有些悲哀。   亏她一心一意想嫁给他,他竟然完全没有为她着想过。   要是嫁给谢黎,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谢黎一定将她捧在手心,要什么给什么,底下有一堆下人供她使唤。   王芯月觉得很难受,失望地看着秦如钟:“你走吧,我看错了你。”   秦如钟茫然,不懂王芯月的意思。可是,王父得到王芯月的话,已经原地复活,蹭地跳起来要推他出去。   “哈哈,滚,臭小子,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你穷成这个样子,拿什么娶我女儿!”   秦如钟还在走神中,没有防备,被王父一下子拱出了院子,推出门外。   小雨沥沥淅淅地落下,滴在秦如钟身上,秦如钟衣服很快就湿了,他随便抹了抹,没有在乎这个,满心不解地上前敲门。   “等等,我没搞清楚,芯月,你为什么不肯嫁我?你能不能出来说清楚为什么?就算要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今天明明是个很美好的日子。   他和王芯月一起看电影,王芯月邀请他共赴巫山,然后,被少帅撞上。   在他以为自己肯定要死了的时候,少帅放过了他,还叫他早点娶王芯月。   他惊喜又意外,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结果却是王芯月先后退,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为什么,他做错了事情,还是说错了话?   秦如钟站在王家门口不肯走,不断地大喊,叫王芯月出来说清楚。声音一开始中气十足,喊久了,嗓子哑了,也就变成了虚弱而祈求的语气。   王家的门始终没有打开,雨却越下越大。   秦如钟红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门,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昏倒在了雨中。   作者有话要说:  查了一下,民国物价混乱,五十银洋可以买几百斤猪肉(现在几千块),也可以买一栋四合院(现在几个亿),所以物价我就瞎几把写了,反正这是个架空朝代,挥挥。 第167章   秦如钟晕倒了还在做噩梦。   梦里,王芯月嫁给了少帅,和他琴瑟和鸣,夫唱妇随。   某一次,三人在路边相遇,看见自己,王芯月撇了撇嘴,露出一个冷淡的表情,别过头不肯再看。   秦如钟只觉得自己心都要裂开了,痛得流血。   幸好,他及时睁开眼,从那个可怕的梦境里挣脱出来,回到现实,才发现竟然是做梦,抹去额头的冷汗,苦笑起来。   他还是不明白王芯月为什么推开他,可是,他已经明白了另一个事实。   她不会回来了。   当他晕倒在雨中的时候,她没有出来的时候,他们这辈子注定不能在一起了。   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罢……   秦如钟闭了闭眼,冷静下来,睁开眼左右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透过窗台,能看到外面别墅林立,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房子,很显然不是他家,也不是在王家。   秦如钟有些不安,扯了扯被子,深怕弄脏了赔不起。   就在这时,一个笑容满面、年约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穿着百褶裙推门进来,看见他,惊喜地坐在他床前:“你醒了?”   秦如钟点头,疑惑问道:“你是?”   女孩子笑着道:“你叫我铃铛就行,我从春熙路经过,看见你晕倒在路上,就顺手带你回来了。”   秦如钟有些感激,掀开被子要起来道谢。铃铛连忙按住他:“你别起来啊,你高烧还没退下去,好好地歇着。”   秦如钟皱眉感受了一下,发现手脚真的发软,知道女孩说的没错,顺势躺回床上,苦笑着道:“铃铛,谢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铃铛笑容很甜,看着秦如钟,目光里透露出羞涩的爱意,“你没事就好。”   秦如钟注意到她的目光,愣了愣,又仔细观察了一遍,发现自己没看错,铃铛真的对他有意思,懵逼了半天,心脏砰砰跳起来。   王芯月不要他,可是,马上就有一个比王芯月条件要好一万倍的女孩子冒出来喜欢他……   秦如钟垂首,心情复杂起来。   而铃铛趁着秦如钟走神,不时偷看他一眼,捧着脸,小鹿乱撞,心里暗暗道:他比里描述的,还要英俊温柔啊……   不过,这个片段似乎没有在书里出现过?铃铛皱眉不解,想了想,很快将这个疑惑放下,兴许是她的出现,造成了原书的蝴蝶效应也未必。   在《情遗民国》这本书里,秦如钟是草根出身,逆袭而上的俊朗男主角,偏偏只喜欢二婚的女主角王芯月,还只钟爱她一人,不惜为了她守身如玉。   铃铛每次看到,都要为秦如钟可惜。   他那样优秀,公事处理的无可指责,私底下也温柔得让人心醉,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了一个二婚的女人啊。   还好,这次她来了,只要趁着王芯月贪图富贵、嫁到大帅府,而秦如钟又还没发迹,走入秦如钟心里,一定能够成为新的女主角。   铃铛知道,她是真的喜欢秦如钟,不然她这辈子的家境那么好,是曲州城的首富,却为什么还要去找秦如钟呢?只有真爱能解释了。   所以,她一定要得到秦如钟。   ……   谢黎没有忘了白亦筠偷偷藏起来的册子。   睡觉之前,白亦筠去洗澡,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准确地在床头翻出了这本册子,径直翻到最后几页。   等到看清是什么东西后,他才明白为什么白亦筠不愿意他看。   因为这份册子最后几页的旗袍样式看起来十分精美,可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它们竟然全都是镂空的。   镂空的地方还特别暧昧,比如胸口处有镂空的梅花图案,臀部处有镂空的祥云图案,肚脐处有镂空的八角图案……穿上之后,夜里的灯光一照,大片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必定十分禁欲诱惑,令人难以自持。   谢黎摸了摸下巴,不知道白亦筠留着这本册子研究干什么。   难道她想来旗袍诱惑?   想到这个可能,不知道为何,谢黎有些期待起来。   正好白亦筠从浴室里出来,他随手将册子塞回床头,一副没事发生的模样,含笑看着白亦筠。   白亦筠愣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茫然道:“你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谢黎微笑,起身道,“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哦。”白亦筠点点头,还是不明白谢黎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目送他的身影走进浴室。   等到看不见他了,她回到另一边床,踢开拖鞋,轻快地爬上了床,被东西硌到,皱眉扯开枕头,看见底下的旗袍册子,脸色一红,感觉将册子另外换了个地方收起来。   嗯,这本册子不能丢,下次裁缝铺送衣服来,一定要和他们定制一套这样的旗袍。   她就不信了,谢黎到时候还会不理她。   白亦筠眼巴巴地等着,几天后,裁缝铺派人送了衣服来,她连忙抓住对方,拿出准备好的册子,鼓起勇气,点了点最后一页道:“能不能再订做这样一套旗袍?”   伙计面不改色:“可以,不过料子要从南京调货,时间要久一点,可能要十天左右。”   白亦筠狠狠点头:“十天就十天!多少钱,我先付定金。”   伙计道:“不用了,少帅夫人,我们家定期和管家他结账的,中间不能收取任何费用。”   白亦筠红了红脸:“这是我自己单独要定的,不用和大帅府报备,最好也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伙计诧异地看了眼白亦筠,不过还是尊重客人的想法,开口道:“这件旗袍三十个银洋,定金十个就行。”   白亦筠一愣,咬紧下唇,让伙计等了一会,上楼取了十个银洋给他。   她一共有三十个银洋的私房钱,怎么就刚刚好,买完衣服就没钱了呢?   旗袍肯定要买,可是私房钱……白亦筠烦恼地在大厅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办。   兴许是她的声音太大,过了一会儿,六姨太气冲冲地打开门,对着白亦筠高声道:“你烦不烦?叹气声音那么大,我都听腻了。”   白亦筠眼睛一亮,看着六姨太:“六姨太,我有个问题能不能问你一下?”   六姨太也是服了这傻丫头的天然呆,叹气道:“问吧问吧,问完之后回你房间去,不准再吵我了。”   白亦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六姨太,你天天出门喝下午茶买衣服,你……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啊?”   六姨太愣住,上上下下打量白亦筠,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末了,嗤笑道:“我的钱,当然是大帅给的。怎么,谢少帅扣门小气,没给过钱给你?”   白亦筠呆住:“他要给钱给我的吗?”   六姨太眼珠子一转,托了一把卷发,故作姿态悠闲:“那是当然。不过给钱也有讲究。你要是受宠,钱大把大把,你找他要,他恨不得全部给你。可你要是在他心里没地位,他一毛钱都不会给你。”   她斜睨白亦筠一眼:“依我看,少帅心里怕是没你。”   白亦筠听得脸色微白,咬唇道:“我知道了。”然后转身上楼,悄无声息,背影蔫哒哒的。   六姨太露出满意的一笑,嘴角翘起,满是恶意。   这傻丫头,可算被她治了。   六姨太终于找回了场子,给了白亦筠一顿冷饭吃,心里十分得意,挥了挥披肩,转身回去睡回笼觉去了。   到了下午,她收拾打扮准备出门,和别家姨太太继续约下午茶。   路过大厅,看见管家着急地往外瞧,随意问道:“怎么了,管家你这脖子都要伸到外面去了。”   管家心焦,也没时间欣赏六姨太这个大美人了,解释道:“少夫人不舒服,叫了医生,这不正等着医生来吗?”   六姨太心里一跳:“不舒服?她,怎么了?”   管家道:“我也不清楚,上午还好好的,中午就不舒服了,连午饭都没吃。刚刚少帅打电话回来,女仆去找少夫人接电话,她竟然昏迷过去了,通知我,我这才知道出事了,赶紧叫了医生。”   六姨太愣住,不可置信地想:不会是因为她上午那顿冷嘲热讽吧?   她就是看不惯白亦筠一副天真的样子,故意激她,这丫头怎么如此不经激,一激就病倒了?   六姨太扔下手包和小洋伞,踩着高跟鞋转身,蹬蹬蹬地上了三楼,推开门进去。   床上,白亦筠脸色苍白,闭着眼,一边窝在被子里面一边说梦话,看起来何止是不舒服,几乎是大病了。   六姨太心虚地凑过去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想起什么,拿起床边的电话拨给了曲州城司令部。   她并不知道谢黎办公室的电话,废了很多口舌,饶了很多弯路,才终于有人愿意帮她去叫一声谢黎,让谢黎拨回来。   “那个……”接通谢黎电话后,六姨太心虚得几乎不会说话了,“少夫人生病了,想见你,少帅你要不要回来一趟?”   谢黎安静了一秒,凝声道:“让管家叫医生,我马上回来。”   六姨太松了口气:“管家已经叫了医生,就等少帅你了。”   ……   白亦筠这场病来的奇怪。   医生说,是她半年来照顾谢黎太过劳累而积压出的病,本来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好好休息,悄无声息也就过去了,没想到白亦筠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发作了出来。   六姨太听见,心虚到想要将头埋起来。   好在医生确定了脉象,很快和管家下去开药去了,六姨太这才松了口气。   到了楼下,医生叮嘱管家了药的服用数量和次数,准备告辞。   管家送他出门,叹息道:“这病听起来听严重的啊……”   医生挥手:“不是什么大问题,发作出来也好,发作出来躺两天就行,比慢慢调养更快。”   谢黎赶回家,听到医生这话,松了口气。   只是需要调养的话,倒是还好。   他和管家说了几句话,脱下大衣,上楼去看白亦筠,意外地看见六姨太也在,而且还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照顾白亦筠。   白亦筠脑袋上捂着凉毛巾,说口渴,六姨太立刻扭着高跟鞋倒了一杯水过来。   白亦筠说身上出汗了,六姨太愣了愣,抓起一边的手帕就给她擦汗。   白亦筠觉得无聊,睁开眼看六姨太,非要和六姨太说话,六姨太翻了个白眼,道:“说吧说吧,是我对不住你,你今天说什么我都奉陪。”   白亦筠立刻笑了,抓过六姨太的手:“六姨太,你真是个好人。”   六姨太一个大白眼翻到天上,脸色写满了消极厌世,无奈地听白亦筠瞎扯。   谢黎在旁边观察了许久,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摇了摇头,故意加重了脚步声,提醒她们自己回来了。   两人都往门口看过来,露出了大同小异的惊喜。   白亦筠的惊喜带有几分不好意思:“少帅,你怎么回来了,不会耽误你工作吧?”   六姨太的惊喜就是很简单粗暴的庆幸了,站起来,喜极而泣道:“太好了,少帅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快,我把这丫头还给你,你自己来管她,我先走了。”   这一下午,她就没安生歇过一会儿,能将白亦筠好好地交还给谢黎,肩上的担子终于可以取下来,太好了。   六姨太生怕白亦筠又出幺儿子,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谢黎和白亦筠。   谢黎错愕地看她急慌慌地跑走,回头看白亦筠,挑眉问:“你做什么了,六姨太快被你吓哭了?”   白亦筠脸色还是有几分苍白,并不明显,比起刚才好了很多。   面对谢黎的问题,她眨了眨眼,一双乌黑卷翘的睫毛和苍白肌肤映衬,更显出一份触目惊心的美丽,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回答了一句,心思很快不在这上面,仰头看着谢黎:“少帅,我能不能出去工作?”   工作?   谢黎目光微妙,在她床边坐下,放柔嗓音问道:“怎么突然想要工作?”   白亦筠垂下眼睑,有点委屈地道:“我没钱了……”   谢黎愣了一下,回过神,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揉了揉她脑袋:“是我错,忘了给你准备零用钱。”   “你要给我钱吗?”白亦筠眼神困惑,看着谢黎,“六姨太说,男人只有在乎女人,才会给女人钱。你给我钱,你……你是不是……”   谢黎勾唇:“六姨太难得说了一句真话。”   白亦筠瞪大眼睛,等等,谢黎这是默认他在乎她吗?   她觉得心里好像有烟火炸开,轰隆隆地响成一片,看着谢黎含笑的眼睛,心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感动。   谢黎,原来在乎她的吗?   谢黎宠溺地看着她,看她床头的杯子里没有水了,接过来道:“我去打水,等我回来。”   “嗯。”白亦筠乖巧状点头。   谢黎一出门,她的乖巧就维持不住了,捏着拳头,无声地呐喊起来。等胸口的激情澎湃发泄了一些,她回想起谢黎说这句话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嘻嘻笑,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   这时候,谢黎刚好带着装满灵泉的杯子回来,看见她卷的像只毛毛虫一样,实在没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白亦筠:“……”   白亦筠全身一僵,动作缓慢地坐起来,又一副乖巧状毁尸灭迹,将一切恢复成谢黎刚出门时候的场景,若无其事地和谢黎打招呼:“少帅,你回来了?”   谢黎点头,促狭道:“不但回来了,还不小心看见了你狂野的一面。”   什么啊……白亦筠终于忍不住,脸颊通红,懊恼地将头埋进被子里,拒绝和谢黎说话。   ……   白亦筠在床上躺了两天,这两天,六姨太不知道什么情况,天天来看白亦筠。   谢黎觉得奇怪,不过想到前世记忆,白亦筠在谢家没有倚靠,似乎也和六姨太是好朋友,就没怎么在意了,放任她们来往。   如此,等到白亦筠身体好了,可以到处走走跳跳,她和六姨太的关系也真的像前世一样的融洽友好了。   当然,这只是谢黎以为的融洽友好,事实上,其实是白亦筠问一句,六姨太怼一句才对。好在她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心里都没有怨气,关系就在这种怼来怼去的情况下越来越亲近。   第三天,谢黎要出席一场酒会,从司令部打了电话回家,让白亦筠准备好,他下班后和司机一起来接她。   白亦筠答应了,挂断电话,惊慌地抓过六姨太的手臂:“怎么办,怎么办?少帅要带我参加晚会,我不会跳舞不会化妆不会和人说话。”   六姨太风情万种地瞥她一眼,充满了嫌弃的味道:“看清楚,你面前的可是曲州城社交名媛贵妇的老大,有我在,你怕什么?”   白亦筠露出怔忪的表情:“对哦。”   六姨太叹气,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她脑门一下:“起来,少帅下班也就两三个小时,我们现在开始准备,等他来接时间刚刚好。”   白亦筠期待地站起来,跟随六姨太的指令,一步一行。   两个小时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的……美丽。   白亦筠出身前朝举人家,家里人都穿旗装,踩花盆底,举手投足捏着手帕。她嫁到大帅府的时候,随身带的衣服受到了下人们的嘲笑,她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人早就不穿旗装了。   她一边照顾少帅,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人们,每天夜里在房间里缝缝改改,将直筒的旗装修改成轻松简单的短袄和长裙,渐渐融入了大家中。   可是,衣服改了,头发、妆容、首饰却没法改。   她的头发是黑长直,因为太长,每天都要挽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前朝大户人家的少奶奶,透着一股封建制度的木讷感。还有,她的妆容十分简陋,因为她只有胭脂青黛,没有口红香水,画出来的妆奇奇怪怪,一点也不自然,接着她忙着照顾谢黎,索性懒得画了,手艺退步,后来想捡起来也捡不起来。   最重要的是首饰,都是家里传下来的老首饰,一副赤金头面,一副珍珠头面,早就因为年代久远而没有了光泽感,带出去,别人说不定还以为是鎏金镀铜的首饰,倒不如不戴。   她以为自己这样,去晚会肯定会给谢黎丢人,可是又忍不住和谢黎一起出门的诱惑,脱口而出答应下来,到时候八成要搞砸。   可是六姨太,却让她整个人焕然一新。   白亦筠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摩登女郎,竟然是她。   她穿着新送来的烟绿色旗袍,然后六姨太给她剪短了头发,用烧红的火钳烫成宫廷卷,给她化了妆,搽上口红,喷上香水,又将钻石首饰借给她,每一件首饰都闪得几乎要瞎了人眼。   她光彩夺目,气质高贵,美到不像自己。   六姨太转圈打量自己的作品,得意地托着下巴:“我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当然,你的脸长得也不错,这才能让我的手艺发挥出来。”   白亦筠回头看六姨太,感动极了:“六姨太,你真是大好人!”   六姨太嗤笑:“少拍马屁,快去楼下等少帅。到了晚会上,一定要惊艳全场,让曲州城的女人们都掂量掂量,够不够格和你抢男人。”   白亦筠眨了眨眼,对了,谢黎身为少帅,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她是他的夫人,第一次出现在社交圈子里,肯定有很多人盯着她看。   还好,六姨太帮她做了准备。   白亦筠更加感激六姨太了,嗯了一声,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力压全场。   这时候,汽车的声音响起。   白亦筠露出笑容:“少帅来接我了。”   ……   这一次晚会,主要是社交圈子为了庆祝谢黎清醒而举办的。   举办人是曲州城首富林家。   林家很有远见,本来打算将大小姐林铃铛嫁给少帅,将来少帅继位成为大帅,继续保林家在曲州城的地位。   后来得知少帅喜欢上了一个叫王芯月的女孩子,就放下了这个念头。   没想到,少帅一昏迷,竟然就被另外一个女人摘了桃子。   林家很生气,尤其听说谢少帅一醒来,又是为了少夫人惩罚下人,又是让她搬去自己房间,对这个少夫人十分看重。   所以这次,他们邀请了少帅和少夫人,也邀请了王芯月。   到时候就看看,少帅究竟比较看重谁吧。   当然了,要是少帅两个都不看重,他们正好可以让铃铛出来见见少帅。   少帅位高权重,离婚再娶,也是人中龙凤,配得上他家的女儿。 第168章   谢黎接到白亦筠的时候,目光微讶。   “你这是怎么回事?”   白亦筠愣住,低头打量自己,不自在道:“不好看吗?”   “不,好看。”谢黎目露惊艳,点头赞赏,随后有点无奈笑道,“只是我约了人给你做造型,现在看来,只能放他鸽子了。”   白亦筠眼睛一下子瞪大,露出傻愣愣的表情,没想到少帅竟然记得这种小事?   她以为他不记得,才接受了六姨太的帮忙,结果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白亦筠有些自责。   好在谢黎没放在心上,招手道:“算了,上车吧,我们去买些首饰和饰品。”   白亦筠老实坐上车,心里愧疚,有些想开口拒绝,又不太敢,嗫嗫道:“我觉得,不用买首饰了,六姨太借了她的首饰给我。”   谢黎淡淡一笑,示意她听话:“钻石首饰太闪了,不适合你的气质。”   好吧,这也是个理由。白亦筠认可了,坐在谢黎身边,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不时偷看谢黎,等待谢黎带她去买东西。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结婚半年以来,第一次出门。   车子到了一条小巷,谢黎带着白亦筠熟门熟路地进去,步行拐了一个弯,走近一家内里装潢十分典雅的首饰店。   谢黎介绍道:“这是一家私人定制的首饰店,宝石都是世代传下来的老货,重新打磨镶嵌,比新货珍稀。”   白亦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紧跟着谢黎。   谢黎眼光一直很好,经过半小时的挑选,给白亦筠挑了一串祖母绿的项链,还有一串绿色叶子耳钉,又给她手上配了小颗粒钻石手链,就大功告成。   这些首饰搭配烟绿色改良旗袍,相得益彰,年轻时尚又不失优雅气质,让性子怯懦的白亦筠身上都有了几分高贵气质,也让年级小小却坐上少帅夫人这个位子的她身上,多了一种能让人信服的自信风采。   谢黎微笑,捏了捏白亦筠的鼻尖:“好看。”   白亦筠脸红了。   这一趟下来总共花了八百银洋,谢黎漫不经心地表示记账,带着白亦筠继续赶赴晚会举办地点。   这一次,他要让白亦筠惊艳全场。   ……   晚会在林家公馆举办。   谢黎到时,晚会已经开始,他身为晚会最重要的客人,是最后一个来的。席上衣香鬓影,名流汇聚,看见他,却同时举起了手上的酒杯,向他示意。   再然后,目光落在白亦筠身上,目光呆了呆。   谢黎的目标达成了,白亦筠吸引了所有男人女人的目光。只要他们记住这张脸,认证她为少帅夫人,以后就算她单独出门,也不会出事。   至少,不会出现前世那种受了伤,身边有人,却因为不认识她而优先救助别人的情况。   谢黎神色淡淡,道:“来晚了,抱歉。”   自然不会有人怪他,大家都纷纷表示不晚,来的时间刚刚好,是他们来早了,只不过眼神时不时瞟向白亦筠,震惊于这个陌生面孔的美丽和气质。   谢黎点头,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带着白亦筠走入里面。   林家的家主林华生迎了上来:“少帅到了。”又看了眼白亦筠,微笑道,“这位就是少帅夫人吧?”   白亦筠强作镇定,颔首点头。   谢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将手臂伸过去,示意她抱着。   白亦筠连忙抱住,脸色红了红,又镇定下来,开口道:“林先生,晚上好,第一次见面,以后请多照顾。”   林华生哈哈大笑,自称不敢,然后不经意地打量着白亦筠,见白亦筠容貌出众,又穿得艳光四射,身上名贵非常,还有谢黎细心照顾,心里暗暗叹气。   看样子,谢少帅还真的是喜欢上了这位少夫人。得了,这王芯月是没指望了,也不用请她下楼了。   林华生和谢黎寒暄了几句,忙着处理王芯月,匆匆地转身上楼去了。   谢黎黑眸淡淡,看着他上楼,奇怪于这个老狐狸今天特别的匆忙,思索他要干什么,却听到门口突然传来骚动。   顺势瞥了一眼,竟然看见了秦如钟,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白亦筠也扯了扯他的西装袖子:“是秦参谋。”   “嗯。”谢黎应了声,表示知道,抱臂远远打量秦如钟。   距离上次撞见他们那档子事,已经过去了五天。这五天,秦如钟一直请假没来司令部,谢黎以为他是忙着和王芯月订婚,现在看来,他可能想岔了。   因为秦如钟的身边,分明就站了另一个女人。   看着一些人簇拥过去,朝着那个女人献媚讨好,谢黎惊讶地发现,秦如钟竟然傍上富婆了……   身边有人在讨论,谢黎随意听了一耳朵。   “那是谁?”   另一人道:“林家的大小姐,林铃铛。”   谢黎愣住,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找不到这个名字。   在原主的记忆里,林家大小姐分明叫做林铃,而且几年前就出意外过世了,后来林家联谊都是用旁系的女孩子,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大小姐?   “少帅,你怎么了?”白亦筠仰头看他,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你发什么呆?”   谢黎回过神:“没什么。”   “哼!”白亦筠心里有怨气,酸溜溜道,“不就是看林家大小姐吗,少帅直接说就好,何必哄我?”   谢黎哭笑不得,竟然不知道白亦筠原来是个小妒妇。他拍了拍她的肩,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我的一个属下玷污了女孩子吗?那个人就是秦参谋,可是他今日身边的人,竟然不是那个女孩子,换成了林家小姐,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十分好奇,所以才发了一会儿呆。”   白亦筠瞪大眼珠子,诧异地看向秦如钟,越看越诧异:“少帅,如果不是你说,我怎么都想不到秦参谋长得一表人才,竟然是这样的人,怪不得你呆住了。”   谢黎嗯了一声,低声道:“回头我让人去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吧。”   白亦筠点头,十分信任谢黎,眉眼间满是依赖,还有几分对秦如钟的厌恶。   这样的人,竟然是少帅的手下,怪不得少帅的名声在曲州城不太好……   白亦筠毫无压力地将锅扣在秦如钟身上,继续挽着谢黎的手臂,扮演一位端庄矜贵的年轻少夫人。   ……   谢黎是晚会的主人公,许多人都等着和谢黎说话的机会。   看到林华生不见了,没多一会儿,就涌上来一堆人要和谢黎敬酒。   谢黎神情自若,熟稔地与众人说话,又适时地将白亦筠的身份介绍给大家,将她正式推向曲州城的社交圈子。   白亦筠一开始有点不适应,可是在谢黎的细致看护和低声提点下,很快掌握了诀窍,在他身边微笑地与人聊天。   这时候,秦如钟也看见了谢黎。   他露出一个彷徨的表情,转身要出门。林铃铛愣住,连忙拉住他:“阿钟,你去哪?”   秦如钟用手挡着脸,竟然一副做贼般心虚的样子:“我看见少帅了。”   少帅?林铃铛很快反应过来,他口中所说的少帅,应该是书中的男二兼大反派谢黎。   她心里有些厌恶,转头看过去,在人群中搜寻陌生面孔。   就是这个谢黎,在原著里娶了王芯月那个二婚女人,还为了她故意为难秦如钟,害得秦如钟受了委屈,不得不暗中发展势力,和入侵势力一起合作共谋虎皮。   因为这个事件,连载到后半截,读者里多了无数骂秦如钟的人,可是究其原因,还不是大反派造成的吗?   也就是他早死,不然读者都要全部反水,认他这个男二做男主了。   林铃铛扬着下巴,目光搜索着,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被人众星拱月的簇拥着,立刻明白这人就是谢黎了。   只是他身边围着人,林铃铛看不太清他的样子。   她放开秦如钟的手,推开面前围着的人,一鼓作气冲上去,高抬着下巴,高傲道:“你就是谢……”   看清谢黎的样子,林铃铛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目露震惊,满是不可思议。   白亦筠本来正微笑地和身边人说话,无意中一瞥,看见了林铃铛的样子,心里响起警报,握住了谢黎的手,叫道:“阿黎……”   谢黎刚刚才被林铃铛瞪了一眼,又马上享受到白亦筠的温柔小意,都有些蒙了,不明白她们俩这是怎么回事,争先恐后地上来。   不过,白亦筠都示好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让她又缩回去。   谢黎神色淡淡收紧了手,将白亦筠的手裹在手心里,侧头看林铃铛:“你是?”   林铃铛没有回答,盯着谢黎和白亦筠交叠的手,脸色肉眼可见地不渝起来:“她是谁?”   关你什么事!白亦筠心里愤愤,危机感越来越重,故作落落大方地,微笑道:“林小姐,我是阿黎的新婚妻子,第一次见面,你好。”   林铃铛愣住,谢黎什么时候有妻子了?   对了,在娶王芯月那个女人之前,谢黎的确有个妻子,只是刚刚结婚半年就离婚了,在书里几乎没有出场过,导致她一时没想起来。   她抿紧唇,瞥了眼那个女人,满心地懊恼和悔恨。   她其实早在三年前就到了这个世界,只是原主的身体出了意外,身体不太好,她就一直在南京养病,最近才回曲州城。早知道……她就该一早回曲州城的。   明明两年前,林爹爹还问过她,要不要嫁给谢少帅。   她那时候拒绝了,如今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就想给自己一耳光。   要是真的能嫁给谢黎多好,想想原书剧情,谢黎外冷内热,对待王芯月温柔得不得了,而且喜欢王芯月就一直喜欢,为了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是个多么专情的男人啊。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像书里形容的那么倨傲狂妄,分明是个外表俊美又气质绝佳的俊朗青年。   ……   “少帅,你别生铃铛的气,她只是一时冲动。”   秦如钟在门口等了很久,看林铃铛和谢黎等人僵持住了,担心铃铛出事,冲上来替她道歉。   林铃铛却并不领情,看着他诧异道:“你不是说要出去吗,怎么还在?”   秦如钟愣住:“我,我担心你……”   林铃铛蹙眉,不太高兴的样子:“我要你担心什么。”   秦如钟一颗心沉了下去,转头一看,发现少夫人白亦筠戒备地看着林铃铛,渐渐回想刚才看见的情况——刚才,分明是林铃铛盯着谢黎不舍得挪开眼睛,并不是谢黎为难她。   秦如钟眼神一黯,心里了然。   ——他再一次三振出局了。   谢黎摸了摸下巴,打断这份沉默:“秦参谋,你已经请假五天了,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秦如钟抬头看谢黎,一副丧失动力的样子:“我明天就去上班。”   谢黎很满意,点头道:“我给你重新安排了一个工作,你明天记得来办公室带走你的东西,顺带和新人交接一下。”   这份调令秦如钟心里早有自觉,安静接受了。   他睡了少帅喜欢的女人,少帅不杀他,仅仅将他调走,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   他现在比较迷茫,是不是他看女人的眼睛有问题,怎么看上的个个都那么容易变心。   秦如钟努力打起精神道:“少帅,我明天要上班,那就先回家了。”   谢黎随意道:“去吧去吧,明天早点来交接。”   秦如钟点头,转头想和林铃铛说一声,却见她看都不看自己,只盯着谢黎,心里苦笑,索性懒得说,直接转身走了。   林铃铛却在几秒钟后回过神,叫道:“等等,你别走,我有事和你说。”   秦如钟眼睛微亮,很快回身:“什么事?”   林铃铛指了指二楼,语气漫不经心道:“我下午听我爹说,晚会邀请了女子大学的一些学生参与慈善售卖,八点开始。我猜学生们正在楼上准备,你要不要去看看?记得里面好像有个叫王芯月的女学生,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秦如钟连遭重拳伤害,血条清空,无力地挥了挥手:“不,不用了,她来参加慈善售卖,也不是为了我。”   在原本的轨迹里,秦如钟会在王芯月嫁给谢黎后,因为失恋痛苦而黑化,谋夺谢黎的职位家产和妻子。而现在,王芯月还没嫁给谢黎,就先甩了他,他提前黑化了。   但是与前世不一样的是,这一世,他黑化后,竟然对女人产生了恐惧感。   这辈子,他怕是很难再接受一个女人的示爱了……   ……   秦如钟走了,晚会还在继续。   林铃铛晃了晃酒杯,轻咳一声,文静道:“少帅,慈善售卖还有些时间,要不要找个座位歇歇?”   白亦筠愤愤地捏了谢黎手臂一把。   谢黎心有无奈,只想先打发林铃铛,于是冷淡道:“不了,我和我夫人刚刚到,还不累,要下场去跳一支舞,林小姐自便。”   林铃铛妒忌地看了眼白亦筠,强忍着不高兴道:“那少帅,下一支舞可以邀请我吗?”   “没这个打算。”谢黎突然秀恩爱,揽过白亦筠的腰肢,“我只和夫人跳舞,林小姐还是另外找舞伴吧。”   林铃铛更加妒忌了,妒忌得简直要抓狂。   为什么!书里要把谢黎写得那么蠢,害得她的第一印象就不好,完全没想过要去找他。   现在见面,发现他是一个那样温柔专一的性格,他却已经有妻子了。   没事,还有机会,林铃铛安慰自己,他很快就要和这个女人离婚,迎娶王芯月。到时候,她一定可以趁着他离婚的阶段,趁虚而入嫁给他。   林铃铛本来就是一个冲动又神经质的女生,不然也不会喜欢上书里的秦如钟,甚至因为书里的短暂描写,在穿越之后还坚持要嫁给秦如钟。她天性就是如此,所以也善变,一看到比秦如钟更加优秀的谢黎,立刻就移情别恋。   现在,她一股脑心思都在谢黎身上,丝毫想不到自己这是在勾引人家丈夫。   而且,她还想出一个馊主意。   等下慈善售卖,可以将王芯月的位置放在谢黎面前,让他们见面,趁机刺激白亦筠,让谢黎提早离婚。   想到就去做,林铃铛顾不上妒忌了,拎着裙子就上了二楼。   二楼,林华东正要让佣人从后门送王芯月离开,被林铃铛拦下:“爹,你等等,我有一个主意……”   林华东听完她的话,对于女儿突然开窍,愿意嫁给谢少帅一事表示惊喜,答应道:“好,爹就按你说的做。”   ……   慈善售卖开始,晚会上的人转移到大厅中心。   这里早有侍应生准备好了座位和舞台,大家依次入座,先由林华生讲话,林华生寥寥几句恭维了在座的客人,邀请谢黎上来讲话。   谢黎可没这个兴趣,摆手拒绝了,坐在位置上,手里还捏着白亦筠的手,神色漫不经心地等待藏品出来。   他听到了林铃铛的话,说王芯月也在,可是他早就和王芯月说清楚了,心里半点不虚。   虽然不明白,明明他成全了王芯月和秦如钟,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可是谢黎不是钻牛角的人,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安安静静地等待藏品出现。   第一件藏品由某个穿着旗袍的女学生送了上来。   女学生想要趁机走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林家需要年轻好看又有气质的礼仪小姐,一拍两合,才能招来这么多的女学生。   从女学生出场后,晚会的气氛就热闹起来。   谢黎皱眉,不耐烦听这些人的污言秽语,轻咳一声。   在场众人一顿,纷纷安静下来。   他们太过忘形了,竟然忘了谢少帅在这里。谢少帅这个人脾气古怪,不近女色,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说一下带颜色的笑话,他们可不敢挑战谢少帅的权威,还是老实安静点,先将这个慈善晚会应付过去吧。   于是,晚会里呈现完美的安静状态。   如此过了几件藏品,终于轮到王芯月上场了。   林铃铛站在二楼看不见的角落里,盯着谢黎看,十分期待他的反应。   谢黎皱眉,感觉有人看着自己,抬头扫了一眼,看见一个影子一闪而过,没当回事,把玩着白亦筠的手:“你喜欢什么,我给你拍下来玩玩?”   白亦筠出身举人世家,对这些古代藏品从小看到大,哪里会看上这些东西,摇了摇头,表示没有需要的。   “这可不行,你必须得挑一个。”谢黎含笑道,“这是慈善售卖,回头单子列出来,发现我们一块银洋都没捐,别人怎么看我大帅府,嗯?”   白亦筠烦恼地颦眉:“真麻烦,可是我真的没有喜欢的。”   “必须得挑一个。”   白亦筠脸颊鼓起来,负气道:“那就下一个,不管是什么,我们都把下一个拍下来行不行?”   谢黎笑道:“行,当然行。”   下一件藏品上来,竟然是一把玉雕的小剑,看着倒是可爱有趣,但是用来做摆件或者挂饰都很奇怪,并没有人拍。   谢黎抬手:“五千!”   捧着玉雕小剑的王芯月心里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他竟然出了这么高的价格,难道是为了自己?   楼上的林铃铛也觉得奇怪,玉雕小剑的底价不过五百银洋,谢黎直接翻了十倍,可见势在必得。区区玉雕,哪里值得他如此费心,可见是另有原因。   可是为了王芯月,他竟然这么一掷千金?他到底有多喜欢王芯月啊……   谢黎举了牌子,没有人敢和他争,他顺利得到这件藏品,由王芯月送到谢黎面前。   王芯月低着头,雪白双手送上盒子,然后微微抬头,露出明媚笑容:“少帅,你是为了……”   “看,喜欢吗?”谢黎从盒子里取出小剑,看也不看王芯月,直接递给白亦筠,低头温柔道,“回去请人雕刻一番,做成一枚发簪,给你挽发如何?”   王芯月愣住:“……”   白亦筠自然是喜欢的,没注意到王芯月,接过小剑,感动地在谢黎胸口蹭了蹭,蹭完才发现面前有人,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面前的女学生,好心道:“盒子我们不要了,你下去吧。”   王芯月愣愣地看着她手里的小剑,哪里听得见她说话。   白亦筠觉得奇怪,仔细看王芯月。   越看,心里越觉得古怪。   不是吧,为什么出趟门,到处都是看上她丈夫的女人?   这些女人,也太不要脸了!   白亦筠很不高兴,提高音量哼了一声:“你看什么看?”   王芯月回神,茫然地看了眼白亦筠,渐渐的,眼里露出妒忌的意味。   白亦筠:“……”还真的是又一个啊,真的够了。   她懒得理会这个女学生,往谢黎身上一倒,小声道:“她怎么总是盯着我看,好烦啊……”   谢黎觉得好笑,她竟然学会上眼药了,可喜可贺。   不过鉴于他已经和王芯月说清楚了,也不用顾忌王芯月的心情。谢黎看向王芯月,下巴一点:“下去吧。”   王芯月愣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几分,原本犹如玫瑰般艳丽的容貌此刻竟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意:“少帅,我,我知道错了……”   “下去!”谢黎提高声音,冷喝道。   王芯月全身抖了抖,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谢黎脸上。   他竟然吼她?   王芯月也是有脾气的,一直以来都被谢黎捧着惯着,心高气傲,肯答应林家来晚会,都是她想了好几天才下定决心,主动退一步来见谢黎。现在谢黎吼她,她心里委屈爆发,哐一声扔下手里的托盘和盒子,一边抹泪一边转身就走。   白亦筠吓了一跳:“她干什么?”   谢黎眼神变冷:“她在找死。”   白亦筠愣住,偷看谢黎表情,抿了抿唇,竟有几分小得意。   不管刚才那人是谁,谢黎选择了自己,而没有选择她,这就够了。 第169章   晚会在混乱的情况下匆匆结束。   林华生跑出来主持大局,一边安抚受惊的其他宾客,一边走到谢黎面前道歉,尴尬笑道:“没有想到现在的女学生这样不懂事,少帅见谅。”   谢黎看了他一眼,似乎能看透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淡淡道:“到底是女学生不懂事,还是另有其他原因,我心里有数。”   林华生闻言脸色微变,冷汗从背脊留下,怀疑起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别女儿没嫁进大帅府,自家的生意先受了影响。   林华生发慌,再一次向谢黎赔礼,希冀让谢黎放过林家,又打起了感情牌,试图通过白亦筠这个突破口,能获得谢黎高抬贵手。   谢黎无动于衷,白亦筠夫唱妇随,也摆出为难的架势:“少帅自然有打算,我可不懂这些,林先生,您就别为难我了。”   林华生维持着勉强的笑脸:“终究还是我林家不够周全,怪我,怪我。”   他有些自暴自弃了,只想埋怨自己,没想到这话说完,谢黎的面色却微变,肉眼可见地和缓了。   因为谢黎听到他这句话,突然想起前世这位林先生也是个抵抗入侵势力的中坚分子,对于曲州城帮助良多,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国英雄。如今盛世太平,若是仅仅因为他的一个疏忽而针对林家,岂不是太过分。   谢黎起身:“算了,这次也怪不到林先生,我就不放在心上了,只希望林先生下次注意。”   柳暗花明,林华生不明所以,愣了愣,露出感激的表情:“少帅大度。”   谢黎摆手:“林先生,我有句忠告不知当讲不当讲。你要是将布置晚会的这份心思放在生意上,林家一定更上一层楼。”   林华生知道这是谢黎在提点他了,连忙道是,心里下定决心,再也不插手这些事情,反正谢黎说了,只要他好好做生意,林家一定能更好,有了少帅的话,他还需要担心什么?   倒是女儿,突然对少帅有了憧憬……不行,得想个办法制止她。   ……   从林家离开,谢黎和白亦筠携手上了停在门口的汽车。   司机纳闷嘀咕道:“晚会怎么结束得这样早?”往常他都要等两三个小时,等到睡着为止,今天能够提早回去,心里高兴是高兴,却又有一些奇怪,觉得谢黎是不是在林家受了膈应。   谢黎淡淡道:“没什么,出了点岔子。”   司机没想到谢黎竟然会回答他,吓了一跳,连忙闭嘴开车,不再想七想八。   谢黎一笑,没再说什么。   他喝了点酒,有些微醺,打开了车窗的缝隙,享受夏日凉风袭面而来的舒爽。而白亦筠没有经验,多喝了点酒,上车后就倒在谢黎肩上睡着了,谢黎给她调整了姿势,继续转头看向车外,思考突然冒出来的林铃铛是怎么回事。   明明前世记忆里,她早就过世了……   谢黎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到原因,心道莫不是又来一个重生的?   见过了重生者,他现在都已经有点习惯了,丝毫不担心这人会不会带来后患,系统却冒出来说,不是哦。   不是?   系统的声音在谢黎脑海里冒出来:【不是重生的,不过她身上的气息很像从高阶位面而来的。】   谢黎眉头微锁,在心里和它说话:“高阶位面?”   【也就是三维世界。】   谢黎愣住,心脏颤抖着问道:“所以我们身处二维世界?”   系统欢快答应道:【是啊,我们经历的每个世界都是二维世界,也就是书籍、电视、电影的基础上构建出来的世界。】   谢黎瞳孔微缩,震惊之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摆了摆手,让系统安静,示意自己要缓缓。   怪不得每个世界都有些奇怪,像是地球的平行时空又不像,原来如此。   那个没死的林铃铛,想必就是所谓的穿书者了……   谢黎的抗打击能力还算不错,车子回到大帅府,他已经平复好了心情,叫醒白亦筠下车。   不管这个世界究竟由什么构成,他都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要过好如今的生活才重要。   “少帅,我是不是压到你了?”白亦筠醒来,看见谢黎的脸色有点淡淡,不好意思地问道,伸手揉了揉谢黎的肩膀,“下次我要是再睡着,你直接将我推开就好,免得压麻了你的手。”   谢黎瞥她一眼,见她一脸自责,笑了笑,心情竟然奇异地好起来,调侃道:“就你那小脑袋,压得麻我的手臂吗?”   没有压麻吗,那少帅为什么不太高兴的样子?白亦筠觉得奇怪,偷偷打量谢黎的表情,在心里各种胡思乱想。   进了屋,谢黎先去洗漱,白亦筠去了二楼找六姨太,一方面是将首饰还给她,一方面也是打算和她讨论一下今天晚会上发生的事情。   “很多女人都喜欢少帅,眼珠子盯着少帅不放……”白亦筠为难道,“我的态度不好,不知道少帅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高兴。”   六姨太一边放置自己的首饰,一边懒洋洋道:“这有什么的,你是正房夫人,对着外面的女人凶一点也没事。”   白亦筠点头:“这就好,以后她们再敢多看少帅一眼,我就凶她们。”   六姨太愣住,回过头看她,有些担忧道:“你现在年轻娇媚,凶一点没事,等少帅以后腻歪你了,可千万不能这样做。”   白亦筠愣住,立刻想到了她这句话的意思。   谢黎以后,是要娶姨太太的。   他终有一天会继承大帅的位置,成为曲州城里新的大帅,以他的相貌和地位,到时候会有数不清的女人扑上来,她不可能拦住。   白亦筠脸色变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六姨太心疼道:“你想开点。”   白亦筠点头,不知道如何缓解心里的情绪,站起来道了句告辞,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开。   六姨太千娇百媚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复杂,看着白亦筠的背影,一路送她出去。   白亦筠是正房夫人,她是区区姨太,却成了好友,实在有点可笑。为了不拖累白亦筠,或许以后,她该和白亦筠疏远点了……   ……   谢黎从浴室出来,就看见脸色苍白的白亦筠。   她刚刚进屋,靠着门板,一脸神思不属。   谢黎用浴巾擦着头发,随口问道:“怎么了,不是去找六姨太说话吗?”   白亦筠愣愣地抬头看他,叫道:“少帅。”   “嗯?”谢黎诧异回头看她。   白亦筠摇头,声音十分勉强:“没什么,我就叫一下你的名字。”   少帅肯定是会有姨太太的,她何必为了这种事情去询问呢,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白亦筠在心里告诉自己,努力打起精神,过去接过谢黎手上的浴巾,游魂似的道:“少帅,你坐下,我帮你擦干水。”   谢黎一笑:“筠筠真乖。”   白亦筠愣住,看着谢黎,露出了充满不舍的表情。   她真的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少帅啊……   还好谢黎没有调侃太多,坐下将浴巾递给白亦筠,让她帮忙,换了一个话题。   “林家的那个林铃铛,你以后少和她接触,她怕是不太正常。”   白亦筠眨了眨眼,答应道:“好。”   谢黎又道:“还有慈善售卖时的那个冒冒失失的女学生,也别理会……”他顿了顿,“他曾经在我身边待过一段时间。”   “啪。”白亦筠手上的浴巾没有拿稳,跌在地板上。   谢黎转过头,看着白亦筠惊慌的表情,耐心解释道:“我和她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在一起相处了段时间。你嫁给我之后,我就和她说清了,后来也没有再去找过她。”   白亦筠点头,挤出一个笑:“这样吗……”   她很想相信谢黎的说法,可是想到谢大帅那一堆姨太太,想到从小到大看见的白家姨娘们,就忍不住没有信心。   而且,就算谢黎真的没有和那个女学生发生什么,一年后,两年后,三年后……或者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呢?总有一天,谢黎会有新的年轻姨太太,他终究不能属于她一人。   白亦筠捡起浴巾,魂不守舍地还给谢黎:“少帅,我有点累,你自己来吧。”然后转身进了浴室,砰一声关上们,动作快得让人一句话没来得及说。   谢黎:“……”   他眨了眨眼睛,看看手上的浴巾,看看禁闭的浴室门,总觉得自己无形中被人误会了。   谢黎有心想要说清楚,可是白亦筠竟然在浴室里待了两个小时。   他等了半天等到她出来,正想解释,结果出来之后,白亦筠一声不吭低着头上了车,直接用被子蒙住头,一副拒绝和他说话的样子。   谢黎愣住,哭笑不得。   和王芯月那一段,是原主的锅,又不关他的事,为什么要找他出气?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还是王芯月。明明他都抓到她和秦如钟上床,也和她说清楚了,她怎么还有脸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谢黎扯了扯被子,躺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心道,明天一定要让秦如钟管好王芯月。   ……   次日,司令部。   “少帅,您误会了,属下和王小姐已经没关系了。”   秦如钟脸色很尴尬,一大早来上班听到少帅叫他,还以为是少帅改变主意要留下他,期待地进到办公室,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句话。   他哪里管得住王芯月,他和王芯月早就不可能了。   秦如钟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堆,表明自己的清白,又道:“王小姐她……可能还是比较青睐少帅您。”   谢黎愣住,抬头看秦如钟:“你们那天不是有了肌肤之亲吗?”   秦如钟自嘲一笑:“是有了,可是王小姐看不上属下家境,嫌弃家里老母亲太过年迈,属于无福消受。”   谢黎沉默片刻:“如果你们有了孩子,怎么办?”   秦如钟:“……”   秦如钟的脸色一下子就慌张起来,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他已经看清王芯月的人品,对她也没有以前那股心动的感情,压根不想要和她共度一生。   要是真的有了孩子,难道真的要和她重新在一起?   谢黎打断:“算了,你先下去交接吧,好好工作,别再请假,下了班再慢慢想。”   “是,多谢少帅提醒,属下记住了。”秦如钟勉强镇定,鞠了一躬,“属下先下去交接了。”   谢黎点头:“去吧。”   有了秦如钟的纠缠,王芯月肯定没时间再来烦自己,他可以趁这段时间想办法彻底解决此事。   下午,谢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估摸着到了下班时间,起身在窗台边上放松。   一边放松精神,一边打量着楼下,没一会儿,就看见秦如钟匆匆下班的身影。   谢黎满意了,叫了人去跟着他,回头将他的一举一动报上来,自己则下班回家。   想必会是一个不错的趣料。   ……   早上谢黎上班的时候,白亦筠还没醒,谢黎就先来上班,没吵醒她。   回到家,谢黎本打算继续昨天的事情和她解释清楚,却听管家说,白亦筠回娘家去了。   谢黎愣了愣,摆手道:“知道了。”   他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这次的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不然白亦筠的性子那么软,怎么会气得回娘家去?   谢黎回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发了会呆,下定决心,站起来下楼,让管家叫司机,他要去白家接少夫人回来。   管家有些诧异地诶了一声,很快办妥了。   他的心里对于白亦筠这位少帅夫人的地位也有了些新的衡量,看样子,少帅早就被少夫人迷住了。从今以后,家里的仆人们,对于少夫人还要更加尊敬些才好。   管家办事向来妥帖,送谢黎出了门,心想既然少帅要去白家,他这边也该提前通知一声,让白家的人有个准备,别弄得人去了,连口热茶热饭都没得吃。   他打了电话给白家,通知白家,少帅还有半小时上门拜访。   接电话的是白家的老管家,答应了一声,笑呵呵挂断电话,脸色一变,急匆匆去祠堂找老爷。   “老爷,老爷,谢家那边打电话来,说姑爷待会要上门来接大小姐回去。”   正举着鞭子要打人的白老爷一听,当场僵住,下不来台。   “怎么,怎么这么突然……”   老管家上前抓住鞭子,劝道:“大小姐回来,姑爷来接也是正常的,老爷你快别打大小姐了,要是留下伤痕,被姑爷看见,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白老爷看了眼跪在面前的白亦筠,恨恨地扔下鞭子:“算你运气好。”   白亦筠脸色惨白,只有听到谢黎名字的时候,才有一丝温情流露,面对白老爷,就又恢复了怨色:“爹要是觉得女儿说得不对,大可以随便抽我鞭子。”   “你……”白老爷差点想用手掌打白亦筠的耳光,又是老管家冲上来劝住,他才忍下这口气,咬牙切齿道,“你嫁进了大帅府,倒是硬气起来,没白亏我的嫁妆。可是你要记住,你这辈子也就得意几年了,到时候谢少帅有了姨太太,你还不是要回头像狗一样巴着我们白家。”   白亦筠咬牙:“您放心,我就算是在大帅府饿死,也不会拿白家一根线。”   白老爷冷哼,懒得再和她继续扯平,让管家处理这里,双手背在身后,出了祠堂去后院柳姨娘处,安慰刚刚被大女儿欺负了的爱妾。   老管家连忙扶白亦筠起来,叹气道:“大小姐,你就别和老爷怄气了,将来你在大帅府还需要家里撑腰啊。”   白亦筠知道老管家为她好才说这话,可是她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躺在床上病重的娘还要被柳姨娘欺负,也没法和白老爷服软,没说话,无声拒绝。   老管家又叹了口气,请白亦筠出去歇歇。   说起来也是巧合,谢黎上班后,装睡的白亦筠收拾了一番,打算回白家看望自家的娘,刚刚回到白家,就撞上柳姨娘在正房耀武扬威,气得忍不住给了柳姨娘一耳光。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柳姨娘正受宠,白老爷当即让白亦筠去祠堂里跪着,要狠狠地重罚于她。   还好谢家的电话来得及时,不然白亦筠这时候估计已满身是伤。   不过在谢家待了这些日子,大小姐的脾气倒是硬气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的软……老管家心想,走在前面领路。   白亦筠不肯多歇,膝盖上的酸痛稍微好了点,就要回后院去继续看白夫人。   她嫁去大帅府半年,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为了不让白夫人担心,一直没有回家。结果白夫人也是一样的想法,明明白老爷愈发宠妾灭妻,她也生病在床了,就是不让家里通知白亦筠,免得女儿担心。   这样一来二去,两人都吃了不少的苦。   白夫人这样的为女儿着想,可想而知,当白亦筠发现病重的母亲还在受着柳姨娘奚落的时候,心里怒气多大。   这才是趋势她敢于抽柳姨娘耳光,并且和白老爷叫板的原因。   当然,谢黎的潜移默化也起了作用,她知道自家身后有自家男人,才敢那么冲动。   现在,谢黎要来接她回去了……白亦筠脚步顿了顿,心里感动与不舍并存。   谢黎对她约好,她越不舍得对谢黎轻易放手。   ……   “你啊,以后别那么任性了。”   白夫人躺在床上,身边一个女仆都没有,望着女儿殷切叮嘱:“你爹的话虽然难听点,却也有道理。等你以后颜色不在,还是要靠家里撑腰,你别再得罪柳姨娘,娘走了,白家后宅管事的人八成就是她了。”   白亦筠一下子哭了,趴在白夫人膝盖上:“娘,你别这样说,你还那么年轻……”   白夫人苍白的脸色浮现一抹宠溺的笑:“傻丫头,生老病死,人生无常。娘走了,你也不要太伤心,总有这么一天的。”   白依依只摇头,不肯接受这个现实。   白夫人叹气,摸了摸白亦筠的脑袋,心里同样充满不舍。   怪她自己软弱,在白府没有半点权利,又将女儿养得那么单纯,现在她要走了,女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时候,老管家欣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姑爷,您来了?”   白夫人眼睛一亮:“姑爷?谢少帅竟然来了?”   白亦筠点点头,抽噎地解释道:“他来接我回去。娘,我不想回去,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白夫人无奈地笑了:“这可不行,谢少帅竟然肯来接你,已经是舍下身段,你要是让他白跑一趟,他在曲州城的面子往哪搁?”   白亦筠茫然了,可是她想和娘在一起待几天啊。   娘都病成这样了,她怎么舍得离开。要是离开的时候,娘走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就让筠筠在家里住几天吧。”谢黎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进到正房院子,远远听见白夫人的话,说道,“筠筠嫁给我半年了,我都没来得及陪她一起回门,这次就当补上好了。”   白夫人听到这话,顿时愣住,全然没想到谢黎这么好说话。   她以往听到关于谢黎的传言,无非是说谢少帅多么冷酷,多么无情,多么狠心……女儿嫁给他冲喜的时候,她简直要担心死了,一个醒着的时候暴戾成性,现在又昏迷,说不定一辈子不会醒来的丈夫,女儿的命也太苦了。   可是老爷一心想要和大帅府搭上关系,完全不听她的话,还是一意孤行。   她没有办法,只能叮嘱女儿,去了谢家之后别和谢家人起冲突,安安心心照顾谢少帅,祈求谢少帅醒来之后会念在这个情分上,给她一点看顾。   现在看来,她那时候的几句话,竟然侥幸成了真。   谢少帅醒来后,不但给女儿看顾,为女儿撑腰,还给了女儿难得的体面和纵容——便是她一个病重在家的妇人,都听说了谢黎在晚会上对新过门妻子的爱护。   白夫人突然放下心了。   这一世,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如今有谢少帅,她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她还有几句话要叮嘱谢黎……   白夫人支撑着身体靠坐在床头上,招手示意女儿去接谢黎:“快,请姑爷进来坐。”   白亦筠嗯了一声,在白夫人面前十分乖顺,转头出门去接谢黎。   迎上之后,低声道:“少帅,你来了。”   谢黎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闹脾气回娘家,我怎么能不来接你。不接的话,你岂不是要暗自生气好几天?我怎么舍得?”   白亦筠愣住,万万没想到,谢黎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样亲密的话。   这……这也太令人脸热了,为什么啊? 第170章   自然是为了给白亦筠做面子。   谢黎从记忆里就知道,白亦筠母女在白家过得辛苦。   白老爷虽是前朝举人,却迂腐又好色,对正房要求严苛,后院姨娘无数,轻慢又自大。前世白夫人过世后,白家后宅由一个姨娘把控,白亦筠昏迷后被送回白家,在这位姨娘手下活得生不如死。   一个昏迷的植物人,硬生生难捱到自己醒来,辛酸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这一世,谢黎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他才要给白亦筠做面子。白亦筠如今已经嫁给了他,白家人也不能欺负他。   果不其然,见到谢黎如此亲密的举动,老管家脸色微变,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而病重的白夫人脸色一喜,满是惊喜和意外。   光是情分可还不够,要是女儿能够得到谢少帅的怜爱,再好不过了。   顾不上去看老管家的样子,白夫人招手道:“快,快进屋来说话。”   谢黎揽过白亦筠的肩膀,脸色自然地越过门槛,进到屋子里,冲着白夫人微微弯腰垂首,叫道:“夫人。”   白夫人喜不自胜,连连点头:“诶。快坐下,坐下歇一会儿。”   有了谢黎在,母女俩说话就没那么自在了,可是白夫人却不在乎,暗暗地打量谢黎和白亦筠之间的相处,见他们相处自然,半点不拘束,不像是做戏演给她看,而是真的要好,心里大石放下,一身轻松,笑着和谢黎说话。   “我这个女儿啊,一贯闷声不爱说话,少帅多担待些,有什么不高兴的,直接和她说,她一定会改的。”   谢黎微笑:“筠筠很好,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如果非要改……我希望她以后多笑笑,开心点。”   白夫人愣住,看了眼女儿,眼睛湿润:“那就拜托少帅,让她以后能过得开心点了,我这个做娘的没用,她在家里过得苦……”   “来晚了,女婿,你没等急吧?”   白老爷匆匆赶来,进门就用响亮的声音道歉,打断了白夫人的话。   白夫人回过神,连忙抹干净泪,干笑道:“少帅和老爷说说话吧,他听说你醒来,一直盼着你来。”   不过还是被白老爷看见了她哭,白老爷顿时不高兴了,脸色一虎,阴着脸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你就天天哭丧,再哭我让管家把你抬出去埋了,正好你自己给自己哭灵!”   白亦筠大惊,万万没想到娘病重的时候,爹竟然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这几个月,娘在家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白夫人低着头,柔顺而卑微道:“女儿回来了,我太高兴。”   “高兴还哭!我看你就是在巴不得我死,你个毒妇……”   谢黎皱眉:“白丘廉!”   白老爷的滔滔不绝被打断,有些不高兴地皱眉,看向谢黎:“女婿,怎么了?”   谢黎眼神讥诮,拿出了贴在腰间的配枪,一边打开保险,一边冷冷看他:“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白老爷愣住,看着谢黎手里的枪,声音磕磕巴巴道:“怎么了,少帅,是……是这毒妇吵到您了吗?”   “我看你对自己是真的没有半点数。声音最大的,不是你吗?”谢黎眉宇厌烦,瞥了白老爷一眼,懒得与他争论,看向院子里的警卫员,“派一人去联系医院,其他人进来,随我一同送白夫人就医!”   谢黎本打算送灵泉给白夫人,阻止她前世中年早逝的命运,现在看来,白夫人过世还真不一定是生病的原因,八成是被这山羊胡烦死的。   既如此,何必还要虚情假意地客套?直接快刀斩乱麻。   他堂堂少帅,还用不着照顾一个破落户的面子和心情!   警卫队走了一人,其余十九人听话进来,暴力拆了一块白家的门板,将床上一脸痴傻表情的白夫人扛了出来,谢黎也抓住白亦筠的手,拉着她离开白家。   白老爷察觉不对,回过神,慌乱追上来:“少帅,少帅,你等等,那毒妇,不,那女人是我夫人……”   他心里发慌,总觉得让白夫人出了门,这辈子他都享受不到谢家的富贵,怎么都不肯放弃,一路追了出去,直到大门口追上谢黎,还在叫嚷。   “嘭!”谢黎一枪打在他脚边的地面上,作为警告。   白老爷吓傻了,看着脚边冒烟的小坑,两条腿软的像面条,吧唧一声跪在地上。   谢家的汽车从他面前驶过离去。   ……   车上,等谢黎收起了枪,白亦筠怯怯问道:“我娘要送去医院住院,能治好吗?”   “当然。”谢黎随口答道,突然觉得不对,皱眉问她,“难道你们家从小到大没有去过医院?”   白亦筠:“……”   白亦筠看了眼身边的白夫人,低下头。白夫人经过刚才的折腾,痛得出了一身汗,勉强笑道:“老爷觉得女人家不该出去抛头露面,都是叫大夫来府里诊脉的,我还真的没见过洋大夫呢,这次多亏了少帅。”   竟然真的是这样?谢黎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过看白夫人神情快慰,完全没有提一句白老爷的意思,他也就没有再追问,反正只要白夫人不向着白老爷,送她去就医只是小事罢了。   怕就怕白夫人习惯了,就算救她出火坑,她也要一头扎回去。   白夫人见谢黎神情,似乎猜到了什么,强忍着身体的不舒服,苦笑道:“都是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了,有什么想不开的。”   人到快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她现在只在乎女儿,要是去看洋大夫就能够活下来,多照顾女儿几年,她愿意豁出去。   白亦筠无声地握住了白夫人的手,似乎在说白夫人既然从鬼门关出来就不要再回去。   一行人到了医院。   白夫人的病是急症,本来是看起来可怕,其实最好不过医治的,可是在家里拖了几个月,早就拖成了慢性病,要住院一段时间才能治愈。   医生打量着谢黎的神情,还生怕谢黎不满意,觉得慢,却不知道,白夫人听到自己真的能治愈,心里有多开心。   白亦筠也是如此,喜极而泣,激动到突然在众人面前抱住谢黎:“谢谢你,少帅,太谢谢你了”   医生愣住。   谢黎挥了挥手,示意医生下去,然后轻轻地拍了拍白亦筠的背,声音轻若呢喃,温柔到醉人。   “没事了,以后有我在。”   白亦筠闭着眼,贴着谢黎的胸膛,突然有种痛哭一场的冲动。   他是她此生的救赎……   “我是你的救赎,你又何尝不是我的?”   白亦筠不知不觉将这句话说出了声,谢黎闻言轻笑:“要不是你,我这辈子也不一定能醒来。”   白亦筠愣住,似乎在这一刻才发现,她竟然如此重要。   这对于一直缺少存在感,又不为家人重视的她而已,是难得的体会和经历。   白亦筠眨了眨眼,脱离他的怀抱,仰头看他,郑重许诺:“我会一直陪着你。”   谢黎笑容越亮,轻轻揉了把她的脑袋:“一起。”   边上,白夫人含笑看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打断了女儿和女婿之间的脉脉温情。   过了好一会儿,白亦筠才回过神,想到病房里还有白夫人在,红着脸推开了谢黎。   谢黎没说什么,正人君子的模样陪岳母聊天。   过了一会儿,给白夫人办理好了住院的手续,又留下人在医院里轮班守着,谢黎就打算回大帅府了。   白亦筠倒是还有几分不舍,想要留在医院陪护,可是白夫人怎么肯让自己成为女儿和少帅之间的拖油瓶,坚决不同意。   白亦筠无法,只能留在这里陪护到七点钟,和谢黎一起回大帅府。   走之前承诺道:“娘,我明天一定来看你,你等我给你带早餐。”   白夫人摆手:“好好好,去吧。”   白亦筠面露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医院,和谢黎坐上起床回家。   到了家里,白亦筠因为一天情绪波动太大,心神疲倦,早早上床休息。谢黎看着她睡着了,又坐了十几分钟,起身下楼,叫了属下去书房报告。   这个属下就是复杂跟踪秦如钟的。   他快速而详细地讲秦如钟的行踪讲了一遍,还会口技,模仿秦如钟和王芯月的声音惟妙惟肖。   秦如钟不出预料,去找了王芯月。   ……   秦如钟从早上听到谢黎那番话就心里不安,生怕王芯月有了孩子。   可是谢黎都特意说了,叫他好好上班,他总不能没了女人,连工作也丢掉,只能忍耐着等到下班,才迫不及待地去找王芯月。   秦如钟下班的时间,正好是王芯月放学的时间。   他直接去了女子大学门口等王芯月,谁知道王芯月看见他,眼神厌烦,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秦如钟再如何绅士有礼,面对一个抛弃自己的女人,也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终归是有怨气的。王芯月的举动更刺激到了他,他心里恼火,直接在大庭广众下隔着十几米远,高声问王芯月是不是下了他的床就不认识他了。   他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就有些后悔,可是,整个女子大学校门都已经安静了,震惊地看着他和王芯月。   和王芯月同行的钱小珠更是脸色大变,红着眼睛,满含厌恶和不可置信地看着王芯月,仿佛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钱小珠喜欢秦如钟。   这个秘密王芯月知道,所以她才特意去接近秦如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现在她和秦如钟的事情爆发出来,第一个要面对的,也是信任她,将心事告诉她的钱小珠。   王芯月脸色微变,努力镇定下来,转头瞪秦如钟,目光厌恶道:“你在胡说什么,信口雌黄,污蔑我的名誉!”   秦如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里嗤笑,反而不觉得歉意了,温温地道:“我在胡说吗?如果你觉得我在胡说,就直接走。可是你别忘了那天我们在一起干了什么,难道你就不怕有了我的孩子?”   什么,孩子?!!   王芯月登时脸色大变,被这个可能镇住了。   秦如钟心里冷笑,继续道:“我相信你也不想带着我的孩子嫁给少帅吧,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聊。”   王芯月骑虎难下,她要是和秦如钟走,岂不是在承认她和秦如钟有过鱼水之欢?那她的名声就毁了。可是不和他走,他一定会发疯,说出更多内情。   而且,她的确担心有了孩子……   几分钟后,王芯月有了决定,朝着秦如钟走过去:“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秦如钟温和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他们聊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因为他们找的地方太过敞亮,谢黎派出去的人不好跟得太近,免得被发现,所以也就没有听到。   但是有一个肯定的是,秦如钟没有和王芯月和好,他们谈完了,就背着背头也不回地朝着两个方向走了。   说着,谢黎属下皱了皱眉:“少帅,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要不要说。”   谢黎随意摆手:“说吧。”   “属下一路跟着秦如钟回了田亘巷,看他进了家里院子没再出来,就打算回来和您禀报,结果出了田亘巷,就看见钱家千金和王小姐在马路上起了争执,钱小姐还叫人按住了王小姐……”这名属下对谢黎追求王芯月的事情太过了解,对王芯月这个名字十分忌惮,降低声音才继续道,“钱小姐打了王小姐。”   谢黎的指尖在书桌上敲了敲,示意道:“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这个钱小珠在前世似乎喜欢秦如钟,结果死的很惨。谢黎摸了摸下巴,怪不得她会找王芯月发火,只是不知道这个情报能不能利用。   系统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如果是这样的话,秦如钟和王芯月是男女主角,钱小珠就一定是恶毒的炮灰女配了。   炮灰恶毒女配,一要智商低,二要家世好。   钱小珠这枚棋子,用得地方对,说不定还真的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谢黎打定主意,叫住属下:“明天秦如钟下班,你继续跟着他。另外派人跟着王芯月和钱小珠,三天汇报一次他们的情况。”   谢黎想要知道,秦如钟和王芯月会怎么处理那个孩子,也想要提早掌握秦如钟的行踪,免得秦如钟哪一天又去做了汉奸,他还不知情,打算接下来的几个月一直派人跟着秦如钟。   反正他是少帅,掌握着大半个曲州城的存在,只是派人看着一个人而已,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而钱小珠,也是提前准备着。   ……   谢黎又处理了一些带回家的公事,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送了白亦筠去医院陪白夫人,转道去司令部上班。   这天本来该是平常又温馨的一天。   谢黎上班,下班后去接白亦筠,和她一起陪白夫人说说话,然后两人一起回家休息。   可是,谢黎刚刚到办公司没多久,就听到秘书说,林家的大小姐林铃铛想要见他。   谢黎皱眉,对于林铃铛这个人有些不耐烦。   系统说她来自高等位面,是穿书者,可是谢黎见惯了这些获得大幸运的人,什么重生者,穿书者在他看来都一样,都是麻烦,除了阻碍他的任务,祸害他喜欢的女孩子,毫无用处。   面对林铃铛,谢黎也不可能突然改变态度。   他挥手道:“不见!”   秘书点头,出去通知在外面等候的林铃铛。   一分钟之后,林铃铛冲破秘书的阻拦,挤进了办公司:“谢少帅,你为什么不肯见我,我是林家的千金,难道不比白亦筠好吗?”   谢黎签字的动作停住,抬头看林铃铛,然后又扫了眼她面前的秘书,开口道:“你明天不用来了。”   秘书愣住,满脸不可置信。   谢黎眉宇微皱,没说什么,摆手让他出去。   一个大男人,要不是故意放水,怎么可能挡不住一个弱女子?林铃铛的资料他已经拿到手了,这个林家大小姐几年前出了意外,身体虚弱,去南京疗养了三年才回来,比起一般的女孩子更加弱。   秘书不是故意放水,他谢黎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等秘书走出去之后,林铃铛愣了愣,回过神,顾不上去帮秘书求情,反正她答应了会给足够他过一辈子的钱,她心安理得,整理了一下头发,冲着谢黎微笑。   “少帅,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谢黎面色不变,拨通了警卫司的电话,让他们派人来带走林铃铛。   林铃铛急了,冲上来挂断谢黎的电话:“少帅,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关于秦如钟和王芯月的。”   “……”谢黎看着挂断的电话,没有再拿起来,向椅背上一靠,抱臂道,“说说看。”   他还真的对这本书的原剧情有兴趣。   林铃铛不知道谢黎已经清楚她的身份,松了口气,坐下来道:“这是一个你可能接受不了的事情,但是我发誓,这是真的……”   谢黎打断她:“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林铃铛:“……”   林铃铛看着谢黎,像是在看一个不可思议的生物,许久之后,失声震惊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谢黎勾唇轻笑,随口糊弄她:“因为你不是第一个来到这个世界的,在你之前,我已经碰上两个了。”   林铃铛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了。   她以为自己看过,知道剧情,是穿书者,在这个世界就该无所不利,因为只有她知道剧情,她可以随意地拯救、或者提前毁掉一个人,来改变故事的后续情节。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她,她不是唯一,也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林铃铛僵着脸,干笑道:“少帅真爱开玩笑……”   她今天在谢黎面前这样嚣张,大胆地直接冲进他办公司,本来是吃准了他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而她知道剧情,肯定不舍得杀她。可是,如果谢黎知道一起,她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找死。   想要不死,必须装傻,必须道歉,必须立刻引开这个话题。   林铃铛绞尽脑汁想要转移话题。   谢黎冷静看着她,等到她出了一头的汗,突然面露喜色,看起来找到借口的样子,开口道:“不过那两个人都很倒霉,没有看完。你,看完了吗?”   绝处逢生!林铃铛完全没想到谢黎故意耍她的可能性,只听到谢黎需要她知道的剧情,立刻就松懈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我知道。”   林铃铛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在谢黎的冷静审视下,将剧情说了出来。   ——和原主的前世记忆差不多,唯一有点不同,就是作者站在秦如钟和王芯月的角度,将他们之间的婚外情美化了一下,成了为爱情而隐忍。   谢黎心里漫不经心地想着,已经打算等林铃铛说完,就好好地教训她一顿,将她送回林家。   林铃铛却又做了一个骚操作。   她想要泡谢黎,想得快要发疯了,这个好时机,她不在谢黎心里留下自己的影子,岂不是傻子?   于是她改变了的原来结局,从王芯月和秦如钟偷情开始,将自己的名字插入了剧情线里。   “……少帅您发现了王芯月和秦如钟的奸情,处理了他们,心里很难受,在公事上都差点出了错。这时候,我父亲又一次提出了联谊的请求,少帅您答应了。”   谢黎一时愣住,竟然没有回过神打断林铃铛。   林铃铛也讲得起劲,又继续胡说八道:“我嫁给您之后,在一次意外刺杀事件中拼死救了您,您被感动了,忘记了王芯月,放下从前的一切专心和我在一起了。您对我非常好,后来,我们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女宝宝,一个男宝宝,他们都非常可爱……”   谢黎实在忍不住打断,因为他怕自己再不说出口,林铃铛连两个孩子的名字都编出来了。   谢黎道:“其实我是重生的。”   林铃铛:“……”   林铃铛呆滞地看着谢黎,彻底蒙蔽。   我是谁?   我在哪??   我为什么在这里自取其辱??? 第171章   谢黎给了一点时间让林铃铛冷静。   毕竟对于自认为天命之女的穿书者而言,书里有人重生,还知道故事的发展,是致命的打击,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很正常。   谢黎有的是时间和她耗。   过了很久,林铃铛才接受了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盯着谢黎,脸色古怪灰败。   谢黎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很好,笑了笑,缓缓道:“你所说的那些事情,前半部分我都记得,和我记忆一般无二,可是后面……”   谢黎瞥她一眼:“林小姐逾越了。”   林铃铛眼神复杂,气若游丝,声音有些苦涩:“我也没想到,少帅您竟然是重生者?”   戏精谢黎比她镇定多了,神色淡定,怡然抱臂道:“可是我却从一开始就知道林小姐不对劲。前世,你可是早早就夭折了。”   是啊,她是一个外来者,只能侵占已死之人的身体活下来。   这本来是常规套路,哪个穿书者不是这样的?别人还是抢夺了活人的身体,她很够意思了,抢的是死掉的人的身体,对她对原主的亲人来说都皆大欢喜。   可是谁又会想到,自己穿越的书里,竟然有了一个重生者。不仅如此,在她之前早已有了两个穿书者,这让她的存在变得异常显眼,不用做什么,都有可能被人认出身份。   尤其她还冲动地和谢少帅摊牌……   林铃铛只觉得自己傻透了,现在想来,前面那两个早早没命的穿书者,说不定就是谢少帅弄死的。她不想着逃,竟然还送上门来。   书中描写谢少帅冷酷多疑,他看见了和前世记忆不一样的东西,肯定不会留下。   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林铃铛像活在地窖里的老鼠,心惊胆战地偷看谢黎,等待谢黎的判刑。   回答是:可以。   谢黎没有随意杀人的习惯,何况林铃铛运气好,占据的身体还是林家大小姐的。林华生日后会成为爱国势力中的中流砥柱,谢黎不可能和林华生说,你女儿早就死了,现在或者的是个异世来客,到时候他自己的身份都解释不清。   既然林铃铛将一直是林家大小姐,为了不伤林华生的心,谢黎就不会动林铃铛。   得到谢黎漫不经心的解释,林铃铛感觉死里逃生,长长松了口气。   谢黎却又道:“我不会杀你,你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他笑了笑,含笑的双眸里一片无机质的幽深,“我也不知道你的下场会是如何。”   林铃铛双腿发软,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未了解过面前这个男人。   他还是原书里冷酷狠辣的大反派,当他露出狠辣的一面,她完全接受不了。逃出办公室,回到林家,林铃铛巴着林华生的手臂,心有余悸道:“爹,我好像又生病了,你送我回南京吧,我想念陈医生了,想念外婆她老人家了,我去南京陪外婆好吗?”   林华生稀里糊涂,可是女儿突然想开了,不黏着谢少帅,还愿意去南京尽孝,已经是皆大欢喜,没必要追问太多。   没几天,林铃铛就坐上了开往南京的火车。   看着窗外景色划过,她知道,她这辈子也不会再回曲州城了。当她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神,能够预知未来的时候,她可以肆意,可是当生命都不能得到保证时,她只恨不得离书中剧情越远越好。   ……   打发了一个穿书者,谢黎的生活平静不少。   白夫人在医院里住院,谢黎和白亦筠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陪护。   不过白亦筠也有烦恼:“六姨太最近不太愿意搭理我了。”   自从那次六姨太预言了谢黎和白亦筠日后的婚姻状况,白亦筠失魂落魄从她房间离开,再见到六姨太,六姨太态度就疏离了很多。   也不是嫌弃白亦筠,就是不太爱说话了,以前总是翻着白眼一边嫌弃白亦筠,一边帮白亦筠处理她不会的事情,鲜活又生动。现在却不一样,白亦筠问三句,她答一句,两个人就像是突然没了话题,再也不见一开始的热切。   白亦筠操心白夫人的事情,一直没时间和六姨太问个明白,只能可怜兮兮地和谢黎卖惨。   谢黎不太清楚她们闺蜜之间的纠纷,想了想道:“可能是大帅最近要回来,她忙着做准备吧。”   白亦筠大吃一惊:“大帅要回来?”   谢大帅是战争狂魔,儿子昏迷不醒都还在外面打仗,半年来只回家两次。这两次白亦筠都错过了,没有见过谢大帅这个传奇人物的样子,现在听到他要回来,忍不住忐忑起来,倒是忘了六姨太的事情。   白亦筠小声道:“大帅会不会不喜欢我?”   谢黎不禁一笑:“你是我的夫人,要他喜欢干嘛?”   哎呀,话不是这样说的,大帅是她公公啊。白亦筠扯着谢黎的袖子要卖乖,话还没开口,医生却突然进来了。   白亦筠连忙收敛,站起来,微笑问道:“医生,有什么事吗?”   “我们刚刚拿到了病人的检查单,确认过她的病已经痊愈,可以出院了。”   白亦筠睁大眼,露出惊喜的笑容:“这么快,太好了!”   医生也有些不明白,皱了皱眉道:“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好的,可能是病人心情愉快,加上营养比较足,才这么快就好了。”   白亦筠心里赞同点头,能够住到医院里来,不用等死,她娘当然心情好了。   这一切还要多亏了谢黎呢!白亦筠送走医生,回身拉着谢黎的手臂撒娇,笑容甜甜的:“少帅,谢谢你。”   谢黎摸了摸她脑袋,没说什么。   现在她是越来越会卖萌了,天天撒娇,他得忍住,不能崩了人设。   谢黎岔开话题道:“夫人出院之后,就别回白家住了,我在广良区有一栋房子,就让夫人去那里休养吧。”   白亦筠觉得这个主意好,可是白夫人却有些担心自己不回家,会坏了名声,到时候牵连到女儿在谢家的地位。   谢黎劝道:“夫人尽可放心,前朝已亡,那些女子要遵守的三从四德也都成了陋习,现在没有人会再多嘴质疑这些。更何况,我谢家在曲州城也算有些话语权,他们只要有脑子,就不会来得罪人。”   白夫人这才安心,答应了去广良区暂住。   对于这件事,当然是白亦筠最开心,她看着谢黎,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   谢黎笑了笑,说道:“我让人先去打扫一下卫生,筠筠你和夫人等我,我们等一下就出院。”   白亦筠点头:“好,我等你。”   目送谢黎出门,白亦筠转身看向白夫人:“娘,大帅府就在广良区隔壁,到时候我天天去看你。”   白夫人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脑袋,轻声答应:“好,到时候你和谢少帅有了孩子,娘帮你带。”   这话一出,白亦筠一顿,脸色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   “娘,少帅他根本就没有碰我。”   “什么?”白夫人惊讶,“少帅醒来也有不短的时间,你们怎么还没圆房?”   白亦筠也不知道啊,心里有苦楚说不出,看着白夫人,露出委屈的神情,迟疑道:“少帅之前身边有过一个女人,虽然清醒之后,少帅说已经和她说清楚了,不会再去见她,可是我总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她……”   白夫人想了想,皱着眉道:“不,少帅既然说了,你就要相信,他没必要骗你。”   白家区区一个嫡女,少帅要是不看在眼里,何必向她解释?可是少帅解释了,说明少帅心里有她,也一定会做到自己承诺的事情。   唯一的问题是,少帅为什么不碰女儿?   白夫人端详白亦筠,看女儿肤白胜雪,眉目之间婉约而秀丽,神情楚楚动人,看起来怯生生的。   皱了皱眉道:“难道是觉得你胆子小,怕吓到你?”   才不是呢,白亦筠想说自己一点也不胆小,已经主动了好几次,可是少帅就是不接招,她也没有办法,总归不是这个原因。   可是白夫人认定了,抚掌道:“等过几天娘在广良区安定下来,我教教你怎么交际应酬、怎么人情往来,到时候你历练一二,气质不一样,看起来不像个没经事的小女孩儿,说不定少帅就会碰你了。”   白亦筠无奈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另一边,谢黎和属下吩咐了两句,很快转回病房,不巧听到了白家母女俩的对话,神色一怔,随机失笑。   他还真没想到,白亦筠竟然如此担心。   这样可不好。   要不然……反正他身体也调养得差不多了,白亦筠如此忧心的话,他也不是不能“辛苦”一些,安抚她一番。   谢黎心里一动,已经打定主意,思考晚上怎么制造浪漫。   ……   过了一会儿,里面没有说话声了,谢黎回过神,故意放重了脚步声,推门而入。   “楼下车子在等了,筠筠,扶上夫人,我们下去吧。”   白亦筠点头,还不知道谢黎刚刚竟然听到了她们的聊天,神色如常地扶起白夫人,跟在谢黎身后一起下楼。   这个年代的医院里,还没有电梯,三人在警卫员的保护下,一路从旋转楼梯下去。   从五楼到一楼,中间撞上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在医闹,揪着医生的领口发狂,谢黎看不下去,叫警卫员上去帮了医生。   医闹的男人挣扎了几下,没挣脱,被控制得死死的,气愤道:“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我和医院的事情你们少管。”   被牵连的医生摸了摸满脸的唾沫星子,一边冲着警卫员道谢,一边站出来无奈解释:“我们已经说过了,病人刚入院,我们还没彻底检查她的身体情况,不能保证你任何东西。”   医闹男人不忿:“放屁,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什么狗屁少帅的丈母娘也在你们医院,和我婆娘是一样的病,她都好了,为什么我婆娘不能?你不肯保证,我看就是你们医院贪财,只给有钱有势的人家治病,看不起我们穷苦的普通人。”   话音落地,警卫员们齐齐变了脸色,看着这个胆敢侮辱少帅的人,手底下忍不住暗暗使劲,让他多吃点苦头。   医闹男人喝多了酒,对痛觉不敏感,竟然一时间没察觉出什么差别,还在骂骂咧咧地说医院坏话。   医生解释了是白夫人没生病的时候养尊处优,身体好,对于病痛的抵抗力强,才会这么快痊愈,可是他的妻子却不一样,身体早就熬坏了,他们医院可以接诊,却不能保证可以在期限之内治疗好,具体的时间说不准。   医闹男人嗤笑:“反正我出十天的钱,要是你们治不好,我就把她扔在医院里让你们收尸,一个老女人,死了也好,回头我另外找个年轻娇嫩的,会生儿子会做家务,不比现在美滋滋多了。”   说完这番残酷的话,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撕扯警卫员的手:“放开老子,老子不动手打人了还不行吗?”   警卫员们看了谢黎一眼,在谢黎点头之后,恨恨地放开了手。   在场众人能够成为谢黎的警卫员,不仅仅是武力值高,文化水平也很不错,面对这将女人视为物品的渣滓,心里恨不得开枪将他达成蜂窝煤,怎么可能还对他好声好气?   “垃圾!”一个警卫员地上啐了一口,推了一把医闹男人,让他快点滚。   医闹男人喝得迷迷糊糊,哪里在乎别人骂他,东倒西歪就走了。   医生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同情起刚刚送来医院的女病人,再一次向警卫员们道谢,转身走了。   他没注意到拐角处的谢黎等人,谢黎也没出声,淡淡地看了眼那个医闹男人离开的方向,开口道:“腿打断,另外给那个女人送点钱,足够她治好病就行。”   警卫员的队长来了精神,高声答应了一声,兴奋地接下这个任务出去了。   他就知道,少帅和那些刚刚在上的人不一样,他心里是看不起只会欺负男人的渣滓的,一定会出手相助。   这只是件小事,却也能看出少帅的人品。他和弟兄们能够追随这样的人,是他们的幸运。   ……   无意间拉拢了一把人心,谢黎和白亦筠继续下楼。   他并没有往后看,可是他知道,白亦筠这时候一定在用她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背影,眼神里也一定有崇拜。   啧,还挺有趣的。   不管他做什么,白亦筠好像都是一脸崇拜,在她心里,他一定无所不能吧。   谢黎想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转头揉了把白亦筠的脸颊。   白亦筠一脸迷茫,怎么了,少帅好好地捏她脸干什么?   这时候,三人刚好下到一楼,她很快被打断了思绪,忘了这个问题,扶着白夫人坐上车,开心地转头冲谢黎招手:“少帅,你也快点上来。”   谢黎微笑,冲着她走去。   “嘭!”一声枪响,谢黎的白色衬衣上爆出一朵血色的花朵,他停下脚步,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   白亦筠脸上的笑容像是冰裂的冰层,慢动作一般一寸寸裂开,露出了惊恐而不愿相信的表情。   “不!”   “不要!”   “不要吓我!”   白亦筠松开白夫人的手,跌跌撞撞冲下车扶起谢黎:“阿黎,你不要吓我!”   谢黎咳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血沫,他随手擦去,沉眸道:“我没事,你上车去。”   不等白亦筠说什么,他强硬地将人推上车,然后狠狠地关上车子,从腰间掏出枪,冲着身后举起。   他的动作很及时,因为白亦筠刚刚上车,对方的第二枪很快来了。   “嘭!”   谢黎有了戒备,这次躲开了,子弹击中车子轮胎弹出来,没有打中他。   谢黎冷笑,顾不上腰间还在流血,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给我抓住这个人!”   警卫员从四面八方赶来,冲着子弹射来的地方开了好几枪,听到这句话,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嘭!”“嘭!”“嘭!”   又是几枪,场面更显混乱。而这一切,竟然发生在人流量很大的医院门口。   警卫员冲出去之后,大街上的路人还有医院门口的路人反应过来,一边尖叫一边混乱地逃跑,试图躲避子弹。   可是,正是他们这种举动害了自己,对方本来射向谢黎的好几枪都被路人自己挡下来了。   地上血流成河。   谢黎皱着眉,捂着腰间流血的伤口,翻滚,躲藏,隐蔽,冲着枪声传来的方向逼近,终于,对方失去了目标,没有再往这么射击,路人安全了。   可是这并不够,谢黎想要抓住这个人,这该死的!差点杀了他!   几分钟之后,奉命去处理医闹男人的警卫队队长听到枪声,放弃任务中途折回,顶着枪声冲了出去,在中了三枪之后,成功地围住了要逃走的刺客,举枪射击,留下了这人。   警卫员们羞愧地回到谢黎身边,送谢黎进医院止血。   白亦筠一直被白夫人死死地拉着,没有下来拖后腿,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再一次推开门,冲了出来,手掌颤抖着摸上谢黎的脸颊,含着哭声道:“阿黎,你没事吧……”   谢黎出了一脑门的冷汗,摇摇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白亦筠哭了出来,“你不要说话了,我们去看医生,医生一定可以救活你的。”   谢黎哭笑不得,剧痛中都被这丫头逗笑了,他只是腰上中了枪,又不是心脏中枪,哪里就会死了?   为了安抚白亦筠,谢黎暂时没有处理刺客,让警卫员看着,走回医院去止血去了。   当然,立了大功的队长也被他带上一起了。   这个年轻人很有潜力啊,他觉得,秦如钟留下的职位正好可以交给他。   秦如钟调走之后,参谋这个位置一直空着,暂时交给了秘书兼任,可是秘书属于文职,对这个职位一直不适应,很想要辞去,谢黎苦于手上没人,所以一直拖着,现在好了,秘书终于可以解放了。   ……   谢黎刚刚出院,转眼间又回来了,而且身受重伤,引起了医生和护士的围观。   人群中,刚刚上了厕所回来的医闹男人路过,看了眼被围在其中的谢黎,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围着谢黎的警卫员,只觉得那样眼熟,似乎就是刚刚抓住自己的那些人,顿时明白了什么,冷汗都下来了。   他骂骂咧咧地推开人群,连住在病房里的妻子都顾不上了,连滚带爬跳下楼梯,冲着医院外面跑走。   “该死的,有钱人还要自己来接人吗?他们的佣人手下是吃什么用的?要不是他,我也不用急匆匆偷走……”   医闹男人名叫张山,家里曾经小有祖产,可惜父母死了之后就被他败光了,他无意中见过谢黎一面,知道谢黎的长相。   同时,也知道这位威名赫赫的谢少帅有多么狠心。   他刚刚在大庭广众下骂他,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张山有几分小聪明,竟然猜中了谢黎的想法,侥幸地逃过一劫。   他出了医院,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快速地逃走,不敢走大路,因为谢黎遇刺,大路上已经全面戒严,他只能翻墙离开。   可惜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翻过一堵墙,他竟然在墙后面撞上了两个躲起来的刺客。   对方拿着枪,神情如惊弓之鸟,看着从墙上下来的他,疯狂地举起了枪。   张山心里想骂人,身体却不自觉地僵住了,慌乱道:“别,别杀我……”他在危急时刻,竟然灵光一现,想到什么,大声道:“我住在附近,我可以带你们躲起来。”   拿枪的两个刺客顿住,互相对视一眼,相信了他的话。   “你前面带路,我们要是能够逃走,可以酬谢你一根大黄鱼。可是你要是敢耍花样,别怪我们不留情!”   张山露出喜色,只觉得天上掉馅饼,连忙道:“好,说好了你们不能骗我。”   “少废话,快点带路。”   张山没在乎他们的态度不友好,想到大黄鱼就高兴,立刻走在前面带路。   一根大黄鱼啊,能娶多少小老婆了。   ……   “少帅,据抓住的那人招供,他还有两个同伙。”   病床上,谢黎光着上半身,身上绑着绷带,冷静地听底下人汇报,等到对方说完,他神情不渝了些:“人呢?”   谢黎加重语气:“既然有两个同伙,为什么没有抓到?”   “这……据路人说,看见过一伙人神色慌乱地从医院附近离开,我们怀疑,刺客另外有人接应。”   谢黎只觉得这是推卸责任,摆手打断:“不要和我说这些!把人抓回来!”   他本来已经要上车和白亦筠一起,送了白夫人去广良区,晚上还有重要活动。   现在人受伤了,躺在医院里,他计划好的事情被打断,又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才能继续。   不找个人出气,心里的火气不发泄出来,怎么能缓解得了这股郁气!! 第172章   比谢黎更生气的是白亦筠。   这位少帅夫人嫁入谢家之后一直籍籍无名,曲州城许多老百姓甚至不知道谢少帅已经娶妻,她的存在感微乎其微。   这是她第一次发火。   她坐在谢黎床边,冲着来人恨恨道:“那个被抓住的人呢,把他吊到城门口去,在太阳底下晒个几天几夜,我倒要看看他的同伙会不会来救他!要是没人救,就让他带路,直接把刺客的汇合地点围了,一个都不准放过!”   现在正是八月,一年中最热的几个月之一,吊到城门口半天下来就能脱一层皮,更别说晒几天几夜了。   这个刑罚看起来轻,细细想来才能知道其中的狠辣。   警卫员们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禁有几分发凉,暗道决不能得罪少夫人。   少帅看不惯一个人,是直接处理掉。少夫人看不惯一个人,却是慢慢地折磨,太可怕了。   “行了,你们走吧,别在这里打扰少帅休息。”   白亦筠发了火,火气稍微和缓,强压着心里的生气,让这些外人都退出去:“少帅受了伤,需要好好疗养才能好起来。”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执行您的命令。”   来禀告的人赶紧退了出去,生怕惹得白亦筠恼火,警卫员们也十分知情识趣地退出去,关上门,守在门口。   谢黎见状轻笑了一声:“你瞧瞧,你把他们吓成什么样了。”   白亦筠哼了一声,才不管这些,看着谢黎躺在床上的样子,一个人发闷气。   谢黎无奈,握住她的手:“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白亦筠声音倔强,有些哽咽,“我就是害怕,你要是真的出了事,我怎么办?你要留下我一个人吗?”   谢黎心里一软,愧疚和抱歉一起涌上来,努力坐起来想要抱住白亦筠安慰,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有个倚靠,别再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看得心疼。   白亦筠吓了一跳,跳起来按住他:“你干什么,快躺下不准动!”   谢黎眼露无辜,举起手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听话,不会再动。   白亦筠松了口气,坐回床边,抱怨道:“你是个病人,你要对自己的身体有点数,刚刚包扎好的,要是裂开了怎么……”   谢黎看着她絮絮叨叨的样子,眼露爱怜,突然倾身抱住了她。   没办法,他就是想要给她一个拥抱。   她那么胆小,能够控制自己只在一开始哭了一会儿,后来就果断送他去找医生,有条不紊地处理他住院的事情,一定很辛苦地强撑着不哭出来。谢黎了解她,手掌轻轻地拍了她的背脊,温柔道:“我在,别怕。”   谢黎怀里,白亦筠先是一愣,回过神来,感觉整个人浸透在谢黎熟悉味道的怀抱里,心里的慌乱找到了倾泻的地方,眼眶发红,又听到谢黎的安慰,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真的好怕你没了,呜呜,你把我推进去,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躲起来,你这个坏蛋,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谢黎摸过她的头发,动作温柔,无声地安抚她。   哭吧哭吧,我的姑娘,有我在,你尽可以放心地哭。   白亦筠也果然不辜负他的期待,愈发崩溃地哭了起来,将心里的惊恐害怕随着眼泪全部倒了出来,直到哭得打嗝,才觉得不好意思,抹了抹泪,从谢黎怀里出来。   “以后,嗝,以后你不准再一个人,要,嗝,要带我一起。”   谢黎答应了,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白亦筠愣住,摸了摸脑门,一脸傻傻的表情。   谢黎忍不住又笑了。   ……   刺杀事件发生的太突然,白夫人也受到了惊吓,找了个休息的区域静一静,缓缓神。   等她终于镇定下来,抖着一双腿去找女儿,白亦筠的情绪也已经彻底恢复了,只有眼睛还有些红,看见她来,打开门,让出地方给她坐。   “娘,等下让人先送你去广良区吧,我要在医院里陪少帅。”   白夫人答应了,只是走的时候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叮嘱女儿什么。   看女儿眼巴巴盯着少帅的样子,又止住了话头。   算了算了,少帅能在危急关头将女儿推开,已经很有心了,刺客的事情不是他的错,没必要让女儿离少帅远一点,置喙他们的夫妻感情。   女儿大了,由她去吧,只希望她幸福就好。   白夫人走了后没多久,收到谢黎遇刺的消息,谢夫人带着一堆姨太太和管家来了。   谢夫人来自然是担心谢黎,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在,她的地位才稳。而其他姨太太跟来,是什么心思就不知道了。   谢黎受了伤,还要一边安慰哭啼啼的谢夫人,一边接受姨太太们期待而隐晦的打量,实在烦不胜烦。   “够了,你们看也看过了,回去吧。”   谢夫人拿手帕擦眼泪:“妈就你一个儿子,你受了伤,我怎么能走?我要在这里陪你。”   谢黎面无表情:“大帅要回来了,你还有事,回家的话我能理解。”   谢夫人一愣,想起来大帅还有几天到家,而家里的确有些事情没处理好,比如大帅的洗尘宴,大帅喜欢的戏班子,大帅的书房……谢夫人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哎呀,我差点忘了,那儿子你好好住院,妈先回去,回头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来看你。”   “嗯。”谢黎淡淡地答应了一声,看着谢夫人走掉,瞥向剩下的姨太太,“你们还在这干嘛?”   对姨太太们,他可就没有对谢夫人那样客气了。   姨太太们闻言愣了愣,有些悻悻然,撇撇嘴转身相拥走了。   真可惜,这刺客怎么就没弄死他呢?他要是死了,大帅没了血脉,一定能勤快些回家,和她们同房。   到时候谁能生出下一个少帅,就看各自的本事,说不定还能撬下正房的位置,一生荣华富贵都有了保障。   当然,现在谢黎没死,一切都是空话。   一群人浩浩荡荡满怀期待地来了,又浩浩荡荡倍感失望地走了。   看着她们身影消失,谢黎眉头舒展,松了口气。   白亦筠却还是不高兴的模样,瞪着她们走的方向,一副咬牙切齿,要和她们日后算账的小模样。   谢黎笑了,拉过她的手,让她陪自己安安静静坐一会儿,享受一下二人时光。   白亦筠怏怏不乐坐下。   今天来的人里面,只有管家帮上了忙,没有给谢黎添麻烦,又主动留下来帮忙。见状,管家知情识趣道:“少帅,我去外面守着,少夫人要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叫我一声就行,我可以搭把手。”   “去吧。”谢黎挥手,等管家走了,做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握着白亦筠的手,“我睡一会儿,你陪我好不好?”   白亦筠犹豫一下,点点头,乖顺了下来,一副小媳妇样坐在床边,陪着床上入睡的谢黎。   ……   谢黎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被门外的对话吵醒的。   他揉了揉脑袋,发现白亦筠不在,于是倒了一杯灵泉水喝尽,起身打开门。   这一打开,他就后悔了。   门外吵吵嚷嚷的人,赫然是王芯月。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知道谢黎受伤的消息,还跑来医院看他。   看得出,她来之前特意梳妆打扮过,艳丽的容貌愈发逼人。   她手里提着果篮,在病房门口闹着要进去看谢黎。   白亦筠拦着不让,两人吵了起来,管家偏帮白亦筠,却不敢太得罪王芯月,怕谢黎心里还有王芯月,三个人叽叽喳喳,这才会吵醒了谢黎。   看见谢黎拉开门,三个人都是一样的惊喜。   管家:“少帅,您可算醒来。”快来处理这档子事啊。   王芯月:“阿黎,你醒了,我来看你?”这女人拦着不让我进去,你可一定要帮我出气!   只有白亦筠:“你醒了……”眼角写满了委屈。   谢黎扶额,恨不得自己现在还在床上装睡,他好不容易哄好了白亦筠,这王芯月又冒出来凑什么热闹!   “管家,以后不要什么闲杂人等都放进来,有人喧闹,让人赶出去就好。”   谢黎说完,招了招手,示意白亦筠过来:“筠筠,我还有点头晕,要继续睡会儿,你进来陪我。”   白亦筠立刻神气起来,瞥了王芯月一眼,得意地哼一声,越过她走进病房。   王芯月面露不甘心,叫道:“阿黎,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你闭嘴,不准叫阿黎!”白亦筠立刻发火了,转头冲着王芯月凶巴巴地说,“他是我丈夫!”   王芯月脸部扭曲了一下,想说谢黎以前对她求婚,是她不愿意没答应,不然他早就是她的丈夫了,顿了顿,又觉得说这些没意思,还有可能引起谢黎反感,干巴巴道:“我愿意做小。”   白亦筠瞪大眼珠子,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太,太不知羞了!   谢黎看她气得胸口起伏,全身发抖,皱了皱眉,叫警卫送王芯月下楼,揽过白亦筠的腰,将她带回病房,砰一声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谢黎迫不及待地解释:“我不想要姨太太,只想要你一个。”   白亦筠:“……”   白亦筠愣了半天,没想到担心了这么多天的事情,竟然会在这样一个日子得到保证。   她瞧瞧看谢黎:“真的?”   “真的!”谢黎肯定回答。   白亦筠抿了抿唇,忍住心里小小的快乐,故作嫌弃道:“那好吧,我不生你气了。”   谢黎松了口气。   不过,这王芯月总是一个膈应人的存在,三不五时冒出来,还是要趁早解决掉。   谢黎叫来负责跟踪秦如钟、王芯月、钱小珠的三人来病房里汇报事情。   经过一夜休养,加上灵泉水不要钱的灌,谢黎的伤口已经结痂,没什么大碍,坐在床上,拉着白亦筠的手,让她一起听。   跟踪秦如钟的人说,这几天,秦如钟正常上班,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和钱家的千金在路上无意间撞见过几次,因为秦如钟态度疏离,两人间没发生什么事。   跟踪钱小珠的人立刻道:“可不是无意间撞上的,是钱小珠派人看准了事件,故意制造的邂逅。”   谢黎知道钱小珠喜欢秦如钟,不觉得意外,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此外,钱小珠最近还是常常找王芯月小姐的麻烦,最近三天里,一共发生了五次纠纷。”   怪不得王芯月服软,主动地找了回来。一定是钱小珠逼得太紧,她没有办法,想找个靠山。   而这曲州城里,最大最好的靠山,非谢黎莫属了。   谢黎心里有了数,看向最后一个人。   这人是跟踪王芯月的,刚刚还在医院里看见了谢黎对王芯月的态度,知道谢黎最关注的应该是王芯月,连忙开口。   王芯月比起其他两人,就复杂多了。这三天里,她和钱小珠发生了争执,被王父打过一巴掌,赶出家门在外面待了一晚上,还被钱小珠的追随者们关在学校厕所里两个小时没出来,耽误了上课,被学校批评了一顿。   “对了,少帅,王芯月能够知道你在这里疗伤,也不是消息灵通,而是她来医院里检查有没有怀孕,碰见了别人说这件事才知道了,然后立刻出去在路边买了果篮,上来探望您。”   谢黎脸色没什么变化,淡淡道:“看样子她过得不太好。”   她上一次还能高傲地摔了东西,从谢黎面前转身离开,这次却在得知谢黎行踪的第一时间就来见他。   谢黎看向身边的白亦筠:“筠筠,你觉得她该怎么处理才好?”   白亦筠听到王芯月那么惨,皱了皱眉:“不能给她一点钱,帮她解决了事情,让她别来找你吗?”   “傻姑娘。”谢黎轻笑,“一点钱够干什么,尤其她以前靠着我,日子过的那么轻松,怎么可能放弃了,去老老实实过普通生活呢?”   白亦筠眉间闪过一丝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突然,她想起什么,指着第一个属下道:“等等,你刚刚说秦如钟?难道他和王芯月有什么关系?”   不然谢黎为什么派人同时监视这三个人呢?   谢黎摸了摸她的脑袋:“聪明的孩子,我上次和你说过的,和秦如钟有关系的那个人,就是王芯月。”   白亦筠眼珠子瞪圆了,差点说脏话。   这个王芯月怎么这么不要脸,都和秦参谋在一起了,还发生了那种事,怎么好意思来找少帅?   她心里冷笑,开口道:“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她歪头看谢黎,一脸期待地说了她的想法。   似乎怕谢黎觉得她狡诈,她说到后面声音更小了,很没有自信的样子。   谢黎捏了她的脸一把:“筠筠吾妻,果然足智多谋。”   白亦筠就像是得到了清水灌溉的禾苗,立刻又精神奕奕起来,眨着大眼睛美滋滋道:“真的?”   谢黎笑容宠溺:“不但足智多谋,而且美丽温柔,实乃贤妻。”   白亦筠更美了,捂着被夸到发热的脸,咬着下唇,露出羞涩的表情。   谢黎微笑,转头看面前三人,开口道:“听到少夫人的话了吗,去办吧。”   三人对视一眼,想起刚才进来,警卫员同事们的告诫,心有戚戚焉。   他们说得对,果然宁得罪少帅,不可得罪少夫人。   女人啊……   ……   王芯月从医院里出来,狼狈地回了王家。   进门路过大厅,看见躺在太师椅上吸福禄膏的王父,她全身抖了抖,感觉前几天挨打的地方又在痛,连忙避开进了后院,回房间里去。   进到房间里面后,她恨恨地一把将果篮扔在角落,趴到床上难受地哭了。   王父对她抱有远大的期望,一开始,他鼓励王芯月回去找谢黎道歉,求谢黎原谅。王芯月心高气傲,认定了谢黎会回头找她,拒不答应,王父半信半疑,却也由着她去了,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谢黎始终没有反应,王父坐不住了,催着王芯月想办法见见谢黎。   王芯月也有点不安,于是有了那一次慈善售卖上的见面。   这一次糟糕的结束之后,消息传到了王父耳朵里,王父很生气,对着王芯月骂骂咧咧,让她快点想办法,不然就让她退学回来找工作。   王芯月没办法,打算找钱小珠要一些钱,免得王父来真的逼她退学,她手上有钱,也有个保障。   结果她要开口要钱的那一天,秦如钟来了女子大学,将他们俩的事情公之于众。一瞬间,王芯月众叛亲离。   钱小珠恨她入骨,每天找她麻烦。   王父知道她可能有秦如钟的孩子,不可能和谢黎和好了,对她不耐烦起来,每天打打骂骂,嫌弃她是个赔钱货。   王芯月走投无路,这才想起来谢黎的好。   其实她在之前也是这样的日子,后来遇见了谢黎,她的生活才好起来。   她说在家要做很多事情,是谢黎给了王父钱,安抚了王父,她才轻松下来。她说想要上学,是谢黎出钱送她去最好的女子大学,她在那里认识了一堆的朋友,也看见了别人男朋友的温柔,渐渐不满足起来。她说别人男朋友都会送礼物,谢黎送了她一大堆的首饰和衣服,她说别人男朋友会给女朋友过生日,谢黎包下了一家餐厅,给她过生日……   谢黎对她,从没有不耐烦,所有能做的都为她做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瞎了眼一眼,看上了秦如钟。   现在,肚子里还有了秦如钟的孩子……   王芯月受不了苦,也想念谢黎的好,这才会去医院看病,想要看看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孩子,如果有孩子,就打掉,可以回头去找谢黎。   哪怕是做他的姨太太,也比现在这样好。   没想到,谢黎竟然在医院受了伤,王芯月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买了果篮上去见谢黎。   中间差点上不去的,是管家认出了她,让警卫队放行。王芯月觉得,一切都那么顺利,她一定也可以见到谢黎,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也的确见到了谢黎,说了愿意做小的想法,可是谢黎的身边有个妒妇白亦筠,完全不愿意看见她。   而谢黎,竟然真的惯着她……   王芯月想到这里,又痛哭起来,那本来是独属于她的温柔啊。   曾经抬手可得,没有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再也找不到一个那样对她好的男人了。   ……   秦如钟和王父一起到王家后院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声。   王父撇嘴:“现在后悔了,早叫她别作,不听话,觉得有少帅撑腰了不得,还不让我说。现在好了,活该!就是可惜了我的大房子。”   他看了眼身边的秦如钟,嫌弃道:“行了,你自己进去吧,我懒得陪。反正你这穷小子也没什么钱,以后不来往也行,但是彩礼钱你可不能少我的。”   秦如钟眉心跳了跳,忍耐道:“彩礼两千银洋,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你赶紧走吧。”   王父这才满意,露出一个笑,转身走了。   他走之后,秦如钟并没有马上推门进去,而是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才敲了敲门。   门里的哭声一收:“谁?”   “我,秦如钟。”   里面安静了一下,呼一声拉开门,王芯月肿着眼睛,惊喜期待地问:“少帅派你来接我吗?”   秦如钟扯了扯嘴角:“托你的福,我现在已经不是少帅的参谋了。”   王芯月愣住,失魂落魄道:“那你来干什么?”   “我奉少帅的命令,来娶你。”   王芯月愣住:“什么?!!” 第173章   白亦筠一开始的打算是,既然王芯月和秦如钟有了肌肤之亲,烂锅配烂盖,他们合该是一对。   只要秦如钟追求王芯月,两个人在一起后,王芯月脸皮再厚也不敢来烦她和谢黎了。   为了避免秦如钟不肯,她还娇声和谢黎说:“如果秦如钟做不到,就调他去洗马桶好不好?”   ——这个就是吓得谢黎属下瑟瑟发抖的原因。   谢黎笑着答应,直接叫人通知秦如钟。   秦如钟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黑得像锅底,却还是不得不答应下来,黑着脸来找王芯月,因为他也不想去洗马桶。   没有了爱情滋润的青年,做不到卧薪尝胆、反抗大反派谢黎,只想在曲州城安生过日子,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其实,就算谢黎不逼着他去洗马桶,他也要来的。   王芯月在医院做的检查,谢黎吩咐一句,从医院方面得知了检查结果。   王芯月的确怀孕了。时间还短,胎儿并不明显,用机器都检查不出来。可是医院里刚好有位老中医,对这种脉象特别有把握,一下子就确定了。   在这个时代,堕胎是违法的。   上次秦如钟去找王芯月,和她约好如果日子迟了,就带她去做检查,因为他有熟人,可以避开外人打掉孩子。可是他没想到,王芯月会背着他去检查,还被少帅撞上。这下好了,谢黎派人将这件事通知了秦如钟,不能打掉孩子,又有少帅的命令,秦如钟想不和王芯月结婚都不行。   她是猪吗!秦如钟看着王芯月,心里烦躁极了,只是想着这个人将要成为他孩子的母亲,才勉强忍住脱口而出的脏话,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芯月脸色白了白,摆手拒绝:“不,我不要嫁给你,我要和少帅在一起!”   秦如钟忍不住冷笑:“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结婚吗?”   他自认是个好性子,面对王芯月,却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火气。   既然想要和少帅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勾引自己?用那种崇拜的眼神时不时看他,避开少帅和他一起散步看电影,接受他送的礼物,去他家里吃饭,在秦妈妈不知情打趣她的时候没有反驳,反而一副羞涩的样子默认下来……   不过,如果女人都是像她这样见异思迁、心高气傲又愚蠢,或者是像林铃铛一样善变又翻脸无情的话……秦如钟觉得,和王芯月结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不想要再接触女人,正好王芯月有他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生下来,他在这个时代就有了自己的血脉骨肉,不用再和其他的女人圆房,皆大欢喜。   这也是他愿意接受谢黎的命令,来迎娶王芯月的原因——反正少帅会出彩礼钱,他只需要将王芯月娶回去就行,到时候专心工作,进水不犯河水,等孩子生下,将孩子教育好就足够,不用和女人继续纠缠。   秦如钟想的挺好,却不知道他的话让王芯月多么受伤。   她瞪着秦如钟,恼怒道:“你既然不想和我结婚,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秦如钟神色不渝:“我都说了,少帅让我来娶你。”   “我不嫁,你滚。”   王芯月难过极了,少帅没了,连秦如钟这个曾经哈巴狗一样跟在她屁股后面的男人都不喜欢她了,她怎么那么可怜。   秦如钟嗤笑:“我滚可以,你想通了自己带着嫁妆来田亘巷找我。”   他知道,王芯月一定回答,因为只有嫁给他,看在他曾经是少帅参谋的面子上,钱小珠才不敢再找王芯月的麻烦。   至于钱小珠为什么找王芯月的麻烦,秦如钟只在脑海里飘了一下就略过了,并不关心。   ……   十几天后,和秦如钟想的一样,王芯月服软了。   这期间,她去了七次医院,试图最后挽留谢黎,连谢黎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白亦筠叫人赶了出来。   王芯月咬牙切齿,恼恨谢黎的不顾旧情,也怨恨白亦筠这个后来者的小气,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回头去找秦如钟。   秦如钟是不如谢少帅,可是他至少是司令部的人,小有名气,每个月的工资比起码头上抗麻袋的不知道高多少,又年轻俊朗,嫁给他也不算吃亏。   至于秦如钟对她态度不冷不热……王芯月还是有点自信的,只要她嫁过去,把他收拢回来,还不是小事一桩?   而且嫁给秦如钟,日后一定有再见到谢黎的机会,说不定,他们还能旧情复燃呢,总比现在没有盼头要好。   秦如钟不知道王芯月的想法,找谢黎报备了,领了三千银洋回去,两千给王父,一千用来置办房子和婚礼,轰轰烈烈地准备起来,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王芯月的丈夫是秦如钟,免得她再纠缠谢黎。   同一时刻,在他们准备婚礼的时候,谢黎痊愈出院。   他的伤口愈合之快也算是让医生们吃了一惊,不过谢黎位高权重,没有人敢把他送进研究院解剖,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天天把灵泉水当成茶水来喝,十几天时间,腰腹间的伤口就结痂了。   这次出院,谢黎要去城外迎接谢大帅。   谢大帅本来定好了几天后回来曲州城,路上出了点事,又拖了十来天。正好赶上谢黎出院,谢夫人让他骑马带着属下,亲自出城去接大帅。   谢黎答应了,一大早,穿着浅灰色军装,肩上带着徽章和绶带,牵着马和属下汇合,准备出发。   他今日难得盛装,头上戴着同色军帽,帽檐打下阴影,侧脸弧度深刻而俊朗,迷得白亦筠神魂颠倒。白亦筠站在门口,偷摸拉着他的手:“少帅,你要快点回来。”   谢黎捏了她鼻子一把,好笑道:“不就是半天路程,怎么好像我们要分别好几年的样子?”   白亦筠哼了一声,低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半天不见,等于分开一年半,还不能让我多说两句吗?”   “可以,可以。”谢黎露出轻笑,“一年半后,我一定准时回来。”   白亦筠冲着他皱了皱鼻子,一副娇憨模样,不舍地放开了他的手。   被她一弄,谢黎也有点不舍了,在众人面前揽过她的腰,将人拥入怀里,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在她耳边低语安抚。   白亦筠不好意思,推开谢黎:“婆婆还在这里,你别乱来。”   谢黎叹气:“你真的难哄。”不等白亦筠生气,转身上马。   他腰细腿长,精瘦有型,坐在马上十分帅气,含笑看了白亦筠一眼,打马离开。   白亦筠愣了愣,眼巴巴地看着他走掉,不知道为何,心里闷闷的。   旁边,谢夫人干咳一声,瞥了她一眼,想起儿子走之前最后看到竟然不是自己,就有点看不惯这个亲自定下来的儿媳妇,也没招呼她,径直转身进屋了。   她一走,姨太太和下人们也进去了,倒显得白亦筠形单影只,十分可怜。   只有六姨太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军队出城而去,目光幽深。   白亦筠回过神,转头看见她,还以为她在等自己,高兴地上前握着她的手:“六姨太,大帅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六姨太没说话,眼神复杂,叹了口气,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进去。   白亦筠一愣,没明白她怎么不说话,皱着眉,疑惑地跟了进去,却看见六姨太压根没等她,早就上二楼回房间去了。   白亦筠在大帅府并没有几个要好的,只有一个六姨太,六姨太不理她,她也没人说话,一个人郁闷地上楼。   她先看了会儿书,又收拾了一下房间,中午吃了饭,闲的要死。   终于,到了下午三点,差不多是谢黎要回来的时间了,她高兴地下楼,坐在大厅里等待。   谢黎没有回来。   白亦筠一直在大厅里等到晚上八点,天都黑了,愣是没有看到谢黎的身影。   就在白亦筠心里发慌,焦躁不安地要出门去找谢黎时,一匹大马停在门口,白亦筠听见声音,惊喜地冲出去,没有看见谢黎,只看见刚刚升职成为参谋的警卫队队长。   他一脸意气风发,下马笑着道:“少夫人,少帅有点事情在城外耽搁一下,让我给你报个平安。”   白亦筠疑惑:“他没空回来吗?出什么事了?”   新参谋道:“少帅带着我们去接大帅的时候,撞上大帅的队伍被人偷袭,一起帮忙拿下了刺客,现在正在城外审查刺客。”   白亦筠觉得刺客两字有些耳熟,突然想起来,上次刺杀谢黎害得谢黎受伤的刺客好像没了消息,一直没人通报她情况。现在大帅又遇到了刺杀,难道是同一批人?   “上次的那些刺客呢?”   新参谋摇头:“按少夫人您的话去做了,什么都没找到,少帅就没让人和你提。不过少帅说,今天的刺客和上次那些人,应该是同一批的。”   没想到竟然真是这样,白亦筠茫然了一下,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来和我说。少帅他,几时回来?”   “大帅受了伤,为了等他,可能还要在城外再耽误一天。”   白亦筠更惊讶:“大帅竟然受了伤?”   “是啊,不过只是轻伤,没什么要紧。”参谋说完,兴奋道,“少夫人,那我赶回去了,明天和少帅一起回来。”   白亦筠点头,摆手道:“去吧。”   她觉得谢黎隐瞒了她很多事,亏她还担心他,这个大骗子!   ……   第二天,以谢大帅为首的军队回城了。   白亦筠听到动静,一路小跑着冲出来迎接,看见谢黎,一个雀跃跳进他怀里,甚至没有看见一边的谢大帅。   谢大帅摸了摸小胡子,满意而打趣地看了眼谢黎,先进里面去了,将这里留给谢黎两人。   白亦筠抱了十几分钟,终于平静下来,推开谢黎:“你说清楚,这次到底怎么回事?”   谢黎一笑:“进去我给你解释。”   和白亦筠想的一样,谢黎有很多事情都没和她说。   这些都是有原因的,因为有很多事情,他都不好说,比如上一次医院门口的刺杀,在前世也曾出现过,只不过不是在医院门口,而是在某个商场。那一次,白亦筠代替王芯月受伤,昏迷不醒,被原主送回白家。   谢黎怎么能和她说,自己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越靠近前世那个日子,越提高警惕,这才能在刺杀中以轻伤逃脱,还顺利保下了白亦筠。   这次谢大帅遇刺,同样在前世出现过,谢黎知道日子,所以愿意听从谢夫人的吩咐出城迎接谢大帅。   走到院子里,谢黎低声道:“上次刺杀我们的那些人逃走了两个,他们在城外有同伙,刺杀我们不成,就将注意打到了大帅身上。”   上一世,原主只顾着送白亦筠回白家,准备婚礼迎娶王芯月,没有去接谢大帅,谢大帅遭遇埋伏中枪而死,成了原主心里的憾事。后来王芯月和秦如钟背叛,原主更是懊恼到绝望,只觉得辜负了谢大帅的一腔父爱和教导。   这回,谢黎就帮他救下谢大帅。   谢大帅骁勇善战,在日后和入侵势力出现纷争时,是一把锋锐的利剑,能够守护曲州城的安危。   除此之外,谢黎还要搞清楚,到底是谁接二连三的刺杀他们。   谢黎笑了笑,继续道:“我正好救下了大帅,还抓住了上次偷走的那两个刺客。”   前世,幕后黑手可没有被揪出来,谢黎惦记着,索性将计就计,并没有一开始就去和大帅汇合,而是等到他们的人已经就位,才出城去迎接,打刺客们一个措手不及。   白亦筠睁大眼:“曲州城里全城戒严,他们怎么还能逃出去?”   “有内应,还有内鬼。”谢黎想到这个就无语,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医院里碰见那个医闹的男人吗,他为了一根大黄鱼,主动带刺客避开了搜索,又为了两根大黄鱼,想尽办法将他们送出城。”   谢黎冷笑:“上次说要打断他的腿,被他逃过了,这次就直接让他闭嘴,再也不能到处跑!”   谢黎的话说得煞气四溢,白亦筠有点害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这样的他更有魅力了,一边抖一边紧紧地抱着谢黎的手臂:“对,一定要杀鸡儆猴,不然所有人都能为了黄鱼出卖曲州城。”   谢黎一愣,讶异地看了眼身边的小姑娘,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政治嗅觉,露出一个赞赏的笑。   白亦筠不明所以,却也条件反射地一起微笑了。   两人走到了大厅门口。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都是莺莺燕燕的娇柔关心声音,还有谢大帅淡定自若、透露着自在和享受的声音。   谢黎和白亦筠同时顿住,往里面看了眼,转身走掉,将大厅让给谢大帅和那些女人。   “去后花园坐坐,晒晒太阳吧。”谢黎征求地看向白亦筠。   白亦筠答应:“好啊,管家新招了一个花匠,菊花种的很好看,你还没看过呢。”   两人默契地远离了身后那些声音,牵着手到了后花园,打算找个地方坐着说话。   “六姨太?”   绕过一从绿植,白亦筠出声,诧异地看着六姨太竟然没在大厅,反而在后花园,和新进府的花匠面对面地说话,皱眉问:“你怎么在这儿?”   六姨太脸色有些发白,目光错愕:“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倒是和白亦筠的问题一样了。   谢黎打量着那个花匠,看花匠戴着草帽,低着头,刻意避开自己的视线,声音冷了许多:“是我们先问的,六姨太应该先回答才对。”   六姨太愣了愣,像是回过神来,妩媚而暧昧地笑了:“大帅晚上肯定去我房间,我才找花园里摘点花,妆点一下房间。”   白亦筠愣住,转头看谢黎。   谢黎明白她的意思,六姨太和白亦筠关系亲近之后,为了避嫌,在谢黎面前从不露出这种笑,现在她刻意的笑,反倒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而转移谢黎的注意力。   谢黎松开白亦筠的手,将她往身边拉,用身体护在她面前,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枪。   六姨太脸色僵硬,笑容不自然:“少帅,你干什么?”   谢黎的枪已经拿了出来,对着面前两人,冷笑道:“我在帮六姨太弃暗投明。”   六姨太眼里闪过一丝恼怒,还想说什么,身边花匠伪装的人却突然发难,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小刀,趁谢黎注意力在六姨太身上时,突然冲向谢黎身后的白亦筠。   “嘭!”   谢黎迅速反应,举枪射击,花匠倒地,太阳穴流出潺潺的鲜血。   六姨太看见,脸色一白,承受不了心理上的压力,跌坐在地上:“少,少帅,你杀他干什么……”   枪声响了,整个大帅府的警卫力量都在向后花园靠近,谢黎放下枪,淡淡道:“我说了,我要帮你弃暗投明。”   六姨太露出恼怒绝望的表情:“少帅既然猜出了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和你们曲州城势不两立,没有什么明暗之分。”   “我还没猜出你的身份。”谢黎神色淡淡,“不过我知道,你要是真的达成目标杀了大帅,一定会后悔。”   六姨太一愣,不知道想到了哪里,露出怔忪的表情。   这时候,谢大帅已经带人到了。   他看见地上的六姨太,没有说什么,走过去一把将人公主抱地抱起,和谢黎打了个哈哈:“儿子,其他的刺客你随便审,她就交给我,我来处理。”   谢黎眯了眯眼:“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谢大帅顿了一下,没有说话,等于默认。谢黎心里震惊,都不知道谢大帅是怎么想的?难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是他也没有碰过六姨太啊。   前世谢大帅死在城外,六姨太自赎其身,要离开大帅府。谢夫人阻止,六姨太说,谢大帅从没有碰过她,她并不算是谢大帅的女人,没必要给他守寡,然后在某个日子,离开大帅府不知所踪。   后来原主死后成为魂魄,再见到她的时候,六姨太已经成了入侵势力某个首领的外室夫人。   一次聚会,来了很多入侵势力的高级官兵,六姨太倒出了存储的油,点上火,将所有人连同自己一起烧死在屋子里,无一幸存,成了曲州城里人人皆知的女英雄。   六姨太既然是抗日英雄,又怎么可能会刺杀谢大帅呢?   所以谢黎来了之后,一直在找幕后黑手,却从没有因此怀疑六姨太,甚至压根没有将谢大帅的死和她联想到一起。   现在被打脸了倒没什么,谢黎就是想不明白,既然谢大帅知道六姨太的身份,也没有碰过她,这个时候冲出来护着她干什么?   “这个,儿子啊,你要知道世上其实没有对错正邪之分,我带人攻下青州城,毁了她的家,她恨我也很正常,可是我并不一定要杀了她。”   谢大帅絮絮叨叨了一堆,总而言之就是说他做错了,六姨太要杀他正常,可是六姨太没人没钱,杀不了她也正常,他贪图六姨太的美色,知道真相却不动她也正常……说了一通,充满了哲学气息。   谢黎冷着脸打断:“你就直说,你好色就行。”   谢大帅放弃般道:“好吧,我好色,所以你不能杀她。”   谢黎:“……”   谢黎看着谢大帅,发现前世原主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老爹。   原主以为谢大帅有勇无谋,可是谢大帅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反而早早就察觉到了六姨太的身份,还远离曲州城,给六姨太刺杀他提供准备时间。   原主以为谢大帅好色无度,可是谢大帅好似并不在乎六姨太的美貌,没有碰过她,反而很享受和她斗来斗去的感觉。   是的,谢黎终于想明白了,谢大帅就是无聊,没事做,故意放纵六姨太组织人刺杀他,然后再猫捉耗子一样戏弄她,试图征服她。   六姨太外表美颜,内里心高气傲,征服这样一个带刺的玫瑰,对于收集癖谢大帅来说,一定很有意思。   可是前世,他疏忽大意,不但没有成功征服她,反而死在了她设下的埋伏里。   谢黎:“……”   谢黎无语,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赶紧带着她走,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谢大帅高兴地诶了一声,牵着六姨太的手,放软了声音道:“小六儿,走吧,没事了。”   六姨太用一种看神经病的仇恨目光等着他。   谢大帅不以为然,笑嘻嘻道:“你别生气,属下没了就没了,我给你钱,你继续招人。半年后我再回来,你还可以继续。”   六姨太忍不住:“……有病啊你!” 第174章   谢夫人和其他姨太太是小脚,走得慢,到了后花园,现场已经打理干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被谢大帅下了警告令,守口如瓶,更不敢说什么,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一点风声都没往外传。谢夫人问起时,只说是有人潜入府里,挟持了六姨太,谢黎为了救下她才开枪。   等到事情余波彻底结束,六姨太还是原先那个六姨太,风情万种,艳丽张扬,在府里独得谢大帅恩宠,在府里被前面五个女人嫉妒羡慕恨。   不过在知情人谢黎和白亦筠看来,这件事实在刷新了他们对于谢大帅的认知。   ——谢大帅实在是有点太过于没皮没脸了!   ——完全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谢大帅!   而且谢大帅回来了,一点谢黎的忙都没有帮上,天天和姨太太们打牌喝茶、卿卿我我,四五十岁的人了,为老不修,隔三差五去热脸贴六姨太的冷屁股,被赶出去也嘻嘻哈哈,让人想打他。   白亦筠一方面觉得偶像破灭,一方面又怕六姨太哪天气不过真的动手,到时候两败俱伤,她没了闺蜜又没了公公,戴两层麻衣,想想就难受。   忍不住捏着手,敲响了谢黎的书房门,小可怜模样道:“少帅,你……能不能劝劝大帅,让他以后少去找六姨太。”白亦筠顿住,抿紧唇,“六姨太天天来找我诉苦。”   谢黎也很无奈,露出一个笑,安慰道:“筠筠以后别管,眼不见心不烦。大帅他……他日后要是被六姨太一刀砍死了,我会好好安葬他的。”   白亦筠瞪圆眼睛,被谢黎的话吓懵了。   还好她很快反应过来谢黎是在开玩笑,鼓着脸颊嘀咕:“你就会哄我。”   谢黎轻笑:“谁叫你好骗?”不等白亦筠发火,他长臂一揽,将白亦筠带了进来,“别想那些烦心事了,来陪我一起,我再有两个文件就搞定,到时候我们一起休息。”   白亦筠诧异地“啊”了一声,回过神后,倒没拒绝,乖顺地靠着谢黎的胸膛,和他一起进书房。   谢黎将她安排在书桌对面,给她拿了一本轻松的游记让她看,自己回到座位,埋头批阅文件,时不时还打个电话出去吩咐人干活。   白亦筠看不懂他那些文件,只觉得他认真工作的时候十分有魅力,看一会儿书,又偷看一会儿谢黎,目光崇拜,眼神自豪,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才能嫁给他。他那么好,强大、英俊、温柔、专情——她做梦都想不出来的好,要是下辈子也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不对,应该是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白亦筠难得贪心了一回,盯着谢黎,在心里默默许下愿望。   于是,等到谢黎快速处理好工作,抬头一看,就正对上她托腮看过来的澄澈目光。   谢黎一笑,伸手给她:“走吧,一起回房休息。”   白亦筠回过神,脸颊一红,连忙答应了一声,将手给谢黎,和他一起起身回房。   进了房间,白亦筠坐在床上,翻出从医院带回来的药,仰头问谢黎过来:“少帅,你的伤口今天该换药了吧。”   谢黎拿着浴袍,正要去浴室,闻言一顿,回眸看她:“你要帮我换药吗?”   白亦筠强作镇定地点头:“当然了,医生说了两天换一次药,你又不让别人碰,只能我帮你换药了。”   谢黎将浴袍往旁边椅子上一搭,朝着白亦筠逼近,然后缓缓地解开了衬衣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   白亦筠镇定不了,脸颊越来越红,终于在谢黎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扔下手上的药逃进了浴室,留下一句“你自己上药”就再也不肯出声了。   谢黎愣住,回过神又觉得无奈好笑,摸了摸下巴,将床上的药握在手里看。   他的伤口其实早就没什么大碍,回家之后愈合得更快,不用上药,甚至还能碰水洗澡,接近痊愈状态,是白亦筠主动要给他上药,他才想逗一逗她,没想到逗过头,把人给吓跑了。   没办法,谢黎只能捏着药膏在房间里等,等白亦筠出来再冲澡。   可是他忘了,白亦筠本来就是老鼠胆子,被这么一吓,没有两个小时不肯出来,他真的等的话,要等个够呛。   一个半小时后,谢黎等得差点睡着,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无奈,拿着浴袍去敲门:“筠筠,你好了吗,我还没洗澡。”   “洗,洗好了。”白亦筠吓一跳,连忙答道。然后又过了几分钟,悄悄地推开一道缝隙,从浴室里探出一个脑袋,耷拉着道,“我进来的时候,忘了带睡裙……少帅。”   谢黎闻言向房间里扫了一眼,看见床头的衣服,挑了挑眉,抓起递给白亦筠。   白亦筠高兴地要接过,谢黎却一闪避开她的手,逼近她面前,撑着门勾唇笑:“不让我进去,嗯?”   白亦筠:“……”   白亦筠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少帅……”   看着她懵懂不解的样子,谢黎觉得可爱极了,忍住心里的宠溺,继续胡搅蛮缠:“说好了我先洗,你抢了我的浴室,害我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都不会道歉的吗?”   白亦筠一愣,很识趣地低头道歉:“我错了!”然后抬头看他,眼巴巴道,“少帅,我道歉了,衣服可以给我了吗?”   谢黎差点就想将手上的东西给她了。   可是在关键时刻,他想起了那天在病房外面听到的,白亦筠和白夫人的谈话,动作一顿,握住白亦筠的皓腕,顺势一起挤进了浴室。   白亦筠惊慌羞涩的声音传来:“少帅,你干什么?!”   谢黎十分淡定道:“履行身为丈夫的职责!”   浴室里安静了一会儿,传来白亦筠鼓起勇气的声音:“你不要脸,既然是履行职责,为什么……我都没穿衣服了,你还穿着衣服?”   听得出,谢黎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被白亦筠的话惊住了,过了三秒钟才答道:“我现在就脱!”   然后便是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混合着浴室里淅沥沥的淋浴水声……   ……   第二天,谢黎皱着眉,一副思考人生哲理的凝重表情。   为什么一晚上过去,白亦筠没事人的表情,他却隐隐有些腰酸背痛呢?   莫非……是那次昏迷半年,身体虚弱,没有调理好?   ——谢黎拒绝承认自己虚。   他穿上衣服起床,强制而温柔地将白亦筠按倒在床上:“你再休息一会儿,早饭好了管家会来通知。”   白亦筠脸颊羞红,感受着全身的酸涩无力,点点头,缩回被子里面,一脸幸福的样子,完全想不到谢黎如此体贴的原因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虚?   好在谢黎坚持了这么久的调理也算有用,起床活动两下,整个人就差不多恢复如常。   他换上一身家常衣服,上楼去四楼锻炼。   为了下次不再虚,灵泉和锻炼必须双管齐下,不然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原主这具坑坑洼洼的身体上了。   不过,发散思维……莫非前世王芯月背着原主和秦如钟不清不楚,就是因为原主没有满足她???   谢黎:“!!!”   谢黎无奈地拍了拍脑门,让自己将这件事放下,不要总是念叨,这样会显得心虚。   毕竟他本人可是一点也不虚的。   锻炼一个多小时之后,管家上来四楼通知谢黎吃饭,谢黎答应一声,脱下拳套,下楼去冲凉顺带通知白亦筠一起。   管家却神神秘秘地拉着谢黎不让走。   “少帅,我是不是要开始为小少爷准备奶娘和随从了?”   谢黎顿住,看了眼管家,略有几分无奈地点点头:“准备吧。”   管家算是看着谢黎长大的,比起谢大帅这个不靠谱的爹,和谢夫人这个只关注谢大帅的贤淑娘,他更像是谢黎的半个长辈,有点亦父亦友的意思。   谢夫人一次都没有催问白亦筠孩子的事情,可是管家却惦记着。   面对这个老父亲一般殷切的眼神,谢黎怎么忍心拒绝呢?   大不了他晚上多努力几回,争取让管家准备的东西早日派上用场!   管家听到谢黎的话,笑出一朵花,又满怀期待地道:“少帅,你说少夫人的肚子里会不会现在就有了小少爷啊?”   谢黎无奈,摇头一笑:“你想多了。”   也对,昨天少帅和少夫人才圆房。管家遗憾地叹了口气,放过谢黎,转道去通知谢大帅吃饭。   谢黎松了口气,回自己房间。   床上,白亦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似乎梦见了让她开心的事情,嘴角上翘,一脸微笑。   谢黎看得心里柔软,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低声唤道:“小懒虫,起床了。”   白亦筠皱了皱眉,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看见谢黎,还有些茫然的目光很快聚焦,落在谢黎脸上,露出一个明媚而灿烂的笑容,叫道:“谢黎!”   谢黎勾唇,低下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早安,夫人。” 第175章   王芯月和秦如钟大婚那天,谢黎带着白亦筠一起去了。   田亘巷的小院子里,秦如钟穿着红色的新郎服,尚算英俊的脸上全程面无表情,像是一尊莫得感情的木头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倒是秦妈妈十分开心,到处招呼客人,看见谢黎来了,还面带微笑地上来和谢黎说话。   虽然谢黎降了儿子的职位,可是他也给儿子钱结婚了啊,说明他心里肯定还是看重儿子的,秦妈妈很想得开,亲自接待谢黎。   就这样,谢黎和白亦筠在秦妈妈的陪伴下,在秦家坐下。吉时到了,亲眼看着秦如钟和王芯月下花轿、拜天地、入洞房……   王芯月喜欢西式婚礼,秦如钟本来也喜欢,可是王芯月喜欢,秦如钟就不喜欢了,执意要举办中式婚礼。王芯月没办法,再不结婚,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显怀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场婚礼,她一点也不喜欢,还从身边人那里听说谢黎也在现场,心思全都不在正事上,想着谢黎是不是还念着她,后悔了,才会来参加婚礼。   她忍不住从盖头底下偷看谢黎,却看到了谢黎身边的白亦筠,神情一顿,一颗心凉了大半截。   原来又是自作多情,唉。   结束婚礼之后,谢黎和白亦筠走了,客人也走了,王芯月坐在洞房里等秦如钟,忘了刚刚的萎靡和难受,打起精神,要个秦如钟一个难忘的夜晚,先安内再攮外。   可秦如钟没有出现。   王芯月等了半晚上,都没等到秦如钟推门进来,快要发火的时候,秦妈妈进来了,歉意地笑着,说秦如钟已经去她房间睡了,她来陪儿媳妇睡。   王芯月:“……”   不是,这是什么道理,结婚的当天,新郎不进洞房,去老娘房间里睡,把如花似玉的新娘子扔去陪老太太?   这口气王芯月忍不了,当场脸色就沉了下来。   秦妈妈也很不好意思,尴尬道:“家里就这两间空房,实在没法,芯月,你就委屈几天吧,等家里再建一栋书房,我就搬回自己房间。”   王芯月咬牙道:“他为什么不能来陪我?”   秦妈妈脸色讶异:“芯月你忘了?你现在肚子里有孩子呢,怎么能和男人同房,要是不小心磕到了碰到了,后悔都来不及。”尤其她儿子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经不起撩拨,两人同床,万一摩擦出了火花……   秦妈妈一开始也没想拦着儿子和王芯月同房,是秦如钟自己和秦妈妈说,自己睡相不好,怕伤到了王芯月,让秦妈妈去陪王芯月。   可怜秦妈妈一把年纪,头发都花白了,还要掺和进儿子和儿媳之间,不过为了小孙子,她觉得自己委屈一下也不要紧,就答应了秦如钟的提议,将房间让给了他,跑来新房陪王芯月。   只把王芯月气得半死,冷冷地瞥秦妈妈一眼,也不洗漱,拧身上床,占了大半床位,背着身拒绝和秦妈妈说话。   这是把秦妈妈当成出气筒了。   秦妈妈一愣,没说什么,只想着日久见人心,王芯月八成是生气了才会这样,等她搬出去,将这里给王芯月一个人睡,她应该就能高兴了。   可是,以王芯月的脾气,又自觉肚子里有个免死金牌,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放下身段。   她以前讨好秦妈妈,也是因为喜欢秦如钟,现在连秦如钟都看不上了,对秦妈妈就更加不放在眼里,每天动辄发火,作得要死,花起钱来也大手大脚,要星星要月亮,把秦家当成了有钱的大帅府,使劲地挥霍。   结婚几个月之后,秦妈妈就厌倦了侍候王芯月,只想着她肚子里有自己孙子才忍住火气继续照顾她。   可以预见,等王芯月生下孩子,而秦如钟又坚持不肯和她同房,她在秦家的地位将会是这样。尤其谢黎并不打算重用秦如钟,秦如钟仕途不顺,穷困潦倒,日后王芯月将要过上怎样的贫困生活。   而当她的生活条件都受到积压时,压根没那个时间和心血去谋划其他的事情。   前世,她出卖曲州城,害得曲州城沦陷在异族之下的事情,也绝不可能再发生。   抛开那一对前世的仇人,让他们自作自受。   另一边,谢黎和白亦筠的相处越来越水到渠成。   这一对外人看来地位相差甚大、几乎不可能在一起的恋人,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如今的自然,每天甜甜蜜蜜,艳羡了大帅府的一拨人,连谢大帅都摸着下巴,思考自己是不是年级大了,竟然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独一无人,没有其他人掺和也不错。   老管家的关注点就不一样了,只关心小少爷什么时候降临。   好在谢黎很努力,每天晚上都卖力干活,将白亦筠滋润得娇嫩如同一朵雨后的荷花,又美又媚。不到两个月,就传出了消息。   消息一传出,整个大帅府都轰动了。   谢大帅摸着小胡子,满意地点头,谢夫人笑得如同一朵鲜花,盯着白亦筠的肚子,就像是在看无价之宝,其他姨太太羡慕又妒忌,六姨太也终于从房间里出来,目光好奇地看着白亦筠。   白亦筠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躲进了谢黎怀里。   谢黎揽过她,笑了笑道:“宝宝妈妈要好好休息,我先和她上楼了。”   “去吧去吧。”谢夫人要送他们,被谢黎婉拒了,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白亦筠上楼,进了房间,开口道,“这里没人,你可以松快松快了。”   白亦筠点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没想到大家竟然这么夸张?”   谢黎一笑:“你肚子里的可是大帅府的第三代,将来的小少帅。”   白亦筠愣住,迟疑道:“如果不是男孩儿,是个女孩儿怎么办?”   谢黎神色如常:“谁说女孩儿就不能做少帅?”   白亦筠呆住,顺着这句话,想到了那个不可思议的可能,瞪大眼睛:“少帅你的意思是?”   谢黎低头看她,眼神充满了安抚的温柔:“总之,任何事你都无需担心,有我在。”   白亦筠怔了一下,将头埋入谢黎肩头,轻声呢喃:“少帅……”   是的,自从这个男人醒来,她再也没有为了事情担心过。他是拯救她的天神,将她呵护在羽翼下,让她从此再也没有烦恼,全身心放松地依靠他。   接下来的几十年,她也将和这个男人一同走过。   谢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说话,摸了摸她的头顶,薄唇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发丝,动作之间透露出无限的缱绻温柔。   白亦筠会心微笑。   她以为,接下来将是厮守,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将他养大,然后学谢大帅一样,将曲州城的任务都交给他,两人闲下来,泡泡茶,看看书,一起变老。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战争打响了。   谢大帅一大早收到了电报,叫谢黎去他书房商量事情,谢黎去了,看着谢大帅递过来的东西,脸色一沉,断然道:“决不能退让!”   谢大帅也是这个意见,点点头,威严地看着这个令他骄傲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目露担忧:“去和你的妻子告别,三天后,我们出城迎战。”   谢黎脸色沉凝,答应一声,转头回房间将此事告知了白亦筠。   白亦筠花了好几天才接受这个事实,送谢黎出城。   此后数月,两人一直聚少离多。谢大帅打下的城池太多,为了将这些城池团结起来,谢黎和谢大帅一直在数个城池之间周转,带领着将士们,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侵略者。   八个月后,白亦筠生下一个男孩儿,为大帅府的延续血脉,成了大功臣。   她将孩子托付给了白夫人和六姨太照顾,出月子后,陪谢黎一起上了前线。   纵使曾经较弱如温室花朵,为爱则强,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初嫁入大帅府的小丫头,有了自己的魄力和勇敢,也有了追随谢黎一生的信念。   你在的地方,就是我心之向往。   …… 后记   和前世曲州城沦陷不一样,因为有谢黎和谢大帅的努力,在入侵势力最猖狂的那一年,曲州城抗下了战火的洗礼,曲州城百姓安然无恙,没有一个不称道大帅府并为此感恩的。   战争结束的同年,六姨太想通了,放弃复仇,决心离开大帅府。   谢大帅欣然答应,目送这朵带刺玫瑰离开曲州城,在别的城市传来女英雄的美名,还颇有几分自豪。   然后,他转身退位,将大帅之位压在了谢黎的肩上,美其名曰相信谢黎已经足够成熟,能够担得起大帅的重任,自顾自享受起了老年人的快乐生活。   为此,谢黎不得不压迫长子,努力将小孩锻炼成才。   又数年后,国内势力再起纷争,谢黎投靠了其中一方,将曲州城大帅的位置让了出去,看着新国家的建立。   这个平行时空的历史和他出生的那个世界并不一样,可是又有些微妙的相通。   揽住身边的白亦筠,他很欣慰自己能提早数年看见这幅场景。 第176章   林铃铛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容貌普通,成绩普通,人缘普通,家世普通。   因为太过于普通,一点也不起眼,她的心里有些自卑,不过更多的还是对现实的不满和质疑。   为什么校花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校霸家里那么有钱?为什么校草不喜欢我?   她心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仇恨。   直到有一天,同学给她带了一本,她感觉找到了人生的新意义,荒废学业,就此沉迷进了这个梦幻而美好的世界。   她最喜欢的一本叫做《情遗民国》,男主秦如钟,女主王芯月,两人是民国时期的一对情侣,郎才女貌,十分恩爱。   当然,林铃铛并不是喜欢这对情侣之间的爱情,而是单独喜欢秦如钟这个人。   秦如钟相貌英俊,才气出众,为人也温柔体贴,几乎是个完美的男主人设,林铃铛看了上百本,最喜欢秦如钟。为此,她甚至有些厌恶王芯月,觉得王芯月不珍惜秦如钟,为了丁点权财就嫁给大反派谢黎,压根不配做女主。   在林铃铛的心里,秦如钟最好,其他人都比不上他。王芯月嫁给谢黎,就是瞎了眼。   她甚至想过要不要去找到这本的作者,逼对方修改结局。   就在这时候,她穿书了。   成了书里一笔带过、早就过世的一个路人——曲州城首富林华生的爱女林玲。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清丽容貌,再看看所处的豪华病房,还有护士叫她时的称呼,她激动得差点当场昏过去。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搞清身处的地点和年代后,林铃铛努力配合医生,希望早点治好身体,赶在秦如钟和王芯月解开误会重新在一起之前,回曲州城。   三年后,她在一个下着雨的日子回到曲州城。   放了行李,和原主的家人打了招呼,林铃铛第一时间去找秦如钟。   之后事情发展和她想的差不多,秦如钟被王芯月绝情推出门外,她趁虚而入,得到了秦如钟的男神心。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为了彻底断绝秦如钟对王芯月的想法,林铃铛和原主的父亲林华生隐晦提起了谢黎大反派对王芯月的看中,希望推动剧情,让王芯月提前和谢黎在一起。   也就是在那一次事件里,林铃铛见到了书里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反派谢黎。   看清他模样的那一瞬间,林铃铛恨不得自己能回到现实,狠狠地教训原书作者一番。   这是反派吗?!   这是自大狂妄吗?!!   这是狰狞残忍、冷血好色吗?!!!   如果是的话,请一定让她来拯救他这个反派!林铃铛心里埋怨作者乱写,害得她错过了谢黎,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谢黎,完全忽视了他身边的白亦筠。   直到谢黎和白亦筠先后开口说话,她才不甘愿地施舍了一点目光过去。   ——没有人告诉她,书里只是一个恶毒女配的白亦筠竟然长得这样一副较弱美丽的面孔啊。   林铃铛心有不甘,气势更强,试图和白亦筠一争高下。可惜谢黎的眼里压根没有她,和白亦筠情投意合,还一起下场跳舞。   林铃铛落个没脸,咬牙切齿,心里愤愤,又搞了些小动作,全被谢黎忽视了——那个男人眼里甚至没有她的存在,连责问她、冲她发火都嫌浪费时间,全身心放在白亦筠身上。   林铃铛妒忌得发狂。   那次晚会结束后,她在家绞经脑汁思考和谢黎搭上关系的办法,终于想到一个,兴奋地跑去曲州城司令部找谢黎。   当然,数年之后,每次想起那天,她都能出一身冷汗,佩服自己的胆子,竟然敢去挑战大反派的权威。   时间回到那一天,林铃铛狼狈地从司令部出来,没几天,就坐上了去南京的火车,并发誓今生再也不要回来曲州城。   谢黎太可怕了。   他的温柔只是假象,只对着白亦筠一个人才温柔,作者写得没错,残忍冷血才是他的本质。   不过,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几十年后,林铃铛打了自己的脸,回到了曲州城。   这次回来,她是为了见林华生最后一面。   这个在最艰难的抗战时期将全部家产捐出去的老人终于也到了弥留之际,大概得益于他做的善事多,如今他年事已高,却无病无灾,只是年级大了,到了那个该走的日子。   前些天,他心有所感,才打电话将在外的孩子全部召集回曲州城,见彼此最后一面。   这些年,林华生对她视若亲女,林铃铛为了他,也要回一次曲州城。不过她到的时候,林华生已经躺在床上,没有了走动的力气,只来得及叫她了一声她的名字,就闭上了眼睛。   林铃铛站在床前,哭着看老人离世,內心满是孤独,因为这个世界最后一个无条件宠爱她的人也走了,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无依无靠,被孤单围绕,深夜里总是忍不住痛哭出来。   仓皇地送老人出殡,她打算离开曲州城。   彼时新国家已经建立,入侵势力也早就从华夏大地上消失了身影,曲州城里安静闲适、路不拾遗,丝毫没有受到战火的荼毒,古色古香,夜色下,像是世外桃源般的美丽。   林铃铛头上带着白色的小花,一身黑衣坐着汽车从大街上路过,看着外面日新月异的街道和华丽的霓虹,已经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因为她分明看见了谢黎和白亦筠。   新国建立之后,谢黎授衔将军,同时兼任曲州市市长,是新国十大风云人物之一,有人为他著书立传,有人视他为毕生偶像,有人将他搬上了教科书。   林铃铛听过几次他的名字,每一次,他的名字总有另一个名字和他纠缠不分。   ——谢黎将军宠妻之度,世人称奇。   在那个以新式教育为主,文人军官尽皆追逐潮流,休弃父母定下的妻子,另外和女学生们谈恋爱的时候,谢黎的做派简直就是另类。   他不但没有休弃白亦筠这个由父母定下的、出身封建举人家庭的妻子,还人前人后维护她,为她终生不纳妾,教她接受新式的风向和教育,最终将这个曾经娇花一样的女孩,培养成了一名出色的将军夫人。   林铃铛没有想到,她几十年回一次曲州,竟然会这么巧地撞上他们两人。   他老了,白亦筠也老了。   不过他的眼里还是流动着脉脉温情,视线落在白亦筠身上,一刻也不舍得挪开,像极了几十年前初见时那个少年将军。   林铃铛叹息,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大家都变了,世界也变了,只有他们没变,真好。 第十卷 全世界都重生了 第177章   谢黎没想到这次任务会收获这么多的积分。   一进入系统空间,他就听到系统结算了一堆任务和成就,再一看积分总数,竟然达到了六位数。   也对,这个世界他停留了七十年,看着新国家建立,又看着她强大,期间刷了数不清的成就,有这些积分也正常。   正好这么多积分,足够将他看中的那本《修真大全》收入囊中了。谢黎迫不及待叫出商城,买下了那一本念念不忘的修真秘籍。   东西拿到手,竟然不是书籍,而是一根玉简,他摩挲了两下,忍不住将神念探了进去。   这一恍,就是时光飞逝。   常有人言: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谢黎现在的状态也是这样,他早就有了道法的基础,对修真的基本知识颇为了解,全身心沉浸进《修真大全》中,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时光飞逝。他以为时间只过去了几个小时,却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系统不耐烦将他唤醒:“该继续下一个任务了。”   谢黎如梦初醒,扫了眼系统空间,眨了眨眼,轻咳一声,回过神镇定下来,让系统开启新世界。   新世界看起来是现代。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罢了。谢黎接受完记忆,从床上起来,收好玉简,推开窗户,面色古怪地打量着外面的高楼大厦。   这个世界其实是个修真世界,在不为人知的暗处有许多修真门派世代传承。谢黎没想到,他刚刚拿到了修真功法,竟然就来到这个世界,有了发挥锻炼的机会。   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系统帮了忙,不过在这个世界他尽可以放心地修炼、和修士们交换修炼心得,不会遭遇危险,也不会惹出大乱子。   因为原主谢黎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大反派!   原主谢黎本是一个普通混混,靠收保护费为生,手下有十几个小弟。某个半夜从酒吧出来,在巷子里捡到了一个容貌出色的女孩子。好色荒唐如他,直接将对方带回家里床上睡了。   结果女孩一觉醒来竟然失忆了,完全没有追究谢黎的行为,还将谢黎视为同类,将身上的修真秘籍随手给了他。   谢黎一个在底层挣扎的小混混,得到了脱离阶层、跻身顶级社会的可能,近乎疯狂,日夜不断地研究女孩送出的秘籍,凭借超高的天赋,短短数月筑基,震惊了整个现代修真界。   可他并不满意,筑基后残杀同类炼化魂魄,金丹后杀妻证道,以血脉亲人之血筑丹,执念于飞升。最终行差就错、走火入魔,从正道骄傲成了魔道之首。   对了,杀的那个妻子,就是一直处于失忆状态、结果阴差阳错爱上他的女孩子——她忘了自己的名字,只能不断地叫着云、云、云,原主为她取名云朵。   云朵死后,身上的灵器自毁,惊动了她身后的修真世家。对方家族查明真相,心怀愤怒,倾巢而出,不惜两败俱伤死伤殆尽,倾全族之力,将原主灭杀在前往老挝寻宝的路上。   原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后悔杀掉云朵,并且许愿希望这辈子云朵平平安安——不为情爱,不为愧疚,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有贪图云朵家族传承下来的宝物。   他也是误会了,以为遇见系统能够重生,才祈祷云朵不死。其实,他许下任务的同时,已经另有人接受了任务,等于许下的愿望并不等于他的真实想法。   原主渣男无疑了,好在如今谢黎成了原主,唾弃原主之余,他知道只要他不沿着原主前世的轨迹走下去变成大反派,这个世界将一直平静下去。他也将就此多出许多的时间用于修炼,甚至可以在这个世界待上几百几千年,一直到飞升。   谢黎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也是他努力攒钱买修真秘籍的原因——他总觉得,飞升之后可以脱离系统的禁锢。   这只是猜想,谢黎一直不确定,不过现在他终于有时间去验证了。   想到这,谢黎心情很好,侧头看着窗外新出的朝阳,淡淡微笑,俊美若神邸   就在这时,他身后,一个年约十八九岁,出落得清丽脱俗、容貌皎皎如仙子的女孩子披散着乌发,一脸茫然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看见谢黎的背影,先是怔忪了片刻,回过神来,手指狠狠地抓住被角,水眸中露出刻骨的恨意。   同一时刻,在世界的各个地方,上百名人同时睁开眼,看着周围的环境,眼里震惊而惊喜。   ……   【玩家,有点不对劲。】   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打断了谢黎的出神。   谢黎问它:“怎么了?”   系统顿了一下,平淡的电子音竟然透出几分恐慌:【不对劲,我……这个世……咔……嚓……有……重生……】   谢黎皱眉:“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唤,系统的声音都再也没有响起。   谢黎心里一沉,不知道这是出了什么变故,一时半会竟有几分茫然。好在他久经世界,心理防线强大,冷静了几分钟,很快调解过来,耐下心,打算等先完成这个世界,等回去系统空间再和系统沟通。   如果那时候还见不到系统,系统八成就是出事了。   现在的话,还是任务为主。   谢黎关上窗户,在心里打定主意,打算先处理原主留下的烂摊子,转身后,却看见了床上俏生生坐着的女孩子。   谢黎:“……”   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黎有些疑惑,走近床边,在床沿坐下,随口问道:“醒了,饿不饿?”   云朵出身修真世家,和人斗法失败受伤导致失忆,被原主捡回来之后,一开始甚至只有七八岁小孩的智商,靠身体的自愈能力发挥作用,三年后才渐渐恢复了正常智商,记忆也在这段时间里慢慢回来。   不过那时候她已经喜欢上了天赋奇高的原主,就算记忆回来,知道原主不是个好人,曾经强迫过她,也只是一个人纠结懊悔,没有来得及找原主算账。原主反倒是先下手为强,杀妻证道,将云朵虐杀于家里。   所以这个时候,谢黎并不担心云朵这时候发火。   她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而且失忆了,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有雏鸟情节,谢黎大可以和她融洽相处,改变前世走向。   床上,云朵听到谢黎的嗓音,手里更紧地抓住了被角,没有说话,垂眸,眼神在睫毛的遮掩下看不分明。   谢黎皱眉,觉得空气里的气氛有点怪怪的,却没当回事,以为她没听清,又问了一句:“饿不饿,要不要吃小笼包?”   七八岁的云朵最喜欢吃楼下的小笼包,一个人能吃两笼屉。不过原主在外面花钱厉害,赚的钱都花出去了,压根不舍得给钱给傻云朵,导致云朵从没有吃饱过。   这次,谢黎打算让她吃个足,建立两人间良好的第一印象。   两次询问,云朵终于有了动静,缓缓地抬头,清亮的眸子盯着谢黎。   谢黎露出一个哄小孩子的温柔笑容:“想吃是不是,起床,哥哥给你洗个澡,带你下楼吃东西。”   云朵怔住,低垂的眼底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第178章   谢黎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   云朵看起来半点不像一个失去记忆的七八岁孩子,坐在床上时,镇定得诡异。   再联想起系统消失之前说的话……重生?难道这个世界,又有人重生?而这个重生的人,就是他面前的云朵?   谢黎缓缓起身,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隐晦试探:“怎么,不想吃小笼包?”   在他视线下,床上的少女沉默良久,用一种带着哭音的声音委屈道:“疼。”   谢黎皱眉,他昨天夜里来的,及时阻止了原主碰她,只是一起盖棉布单纯睡了一觉,所以云朵此时还是个含苞待放的少女,没有经历过前世那混乱一夜,疼什么?   谢黎搞不明白,微微俯身,端详云朵脸色,纳闷问:“哪里疼?”   云朵垂眸,指着胸口心脏的位置,黯声呢喃:“这里疼。”   谢黎更加不懂了,手搭上去给她把脉,感觉到她心窍处郁积了一股血气,抓起身边的外套,像大人抱孩子一样将云朵抱起:“我们去医院!”   或许是和前世不同的走向才导致了云朵的怪异,小姑娘其实并没有重生,只是身体不舒服才如此反常。谢黎想着,放下心来,没有再戒备云朵的古怪,直接抱着她下了楼,打算去医院。   他们居住的地方是这个城市最混乱的城中村,违章建筑随处可见,狭小的三层小楼房,楼梯还是外悬的,稍不留神就可能跌落下去。   担心云朵乱动挡住视线,出门后,谢黎轻轻地拍了拍云朵的后脑勺,示意云朵将头搁在自己肩上,方便他看路。   云朵怔住,看着这个魔鬼般的男人竟然有如此温柔的动作,整个人都迷茫了,迟疑地听话,按他的要求去做。   等到脑袋搁在他肩上,鼻尖嗅到他熟悉的气息,云朵才回过神,双眸黯淡。   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前世种种在眼前浮现,这个男人邪佞肆意的眼神,冷血而残忍的笑容,挥剑而来时的冷漠和癫狂,她死在他剑下,最终没有意识,而他毫不留念地转身离去……   云朵打了个颤,似乎又感受到了临死前的绝望和痛苦。   要清醒,要镇定,千万不要再受到蛊惑!云朵忍住巨大悲痛警告自己,这一世,她既然幸运重生,就算他看起来一副冠冕堂皇、正人君子的模样,她也再不会傻乎乎地贪恋他偶然的丁点温暖。   云朵转眸,盯着谢黎的脖颈,咬牙举起手掌,周围灵气蔓延而来,在她掌心汇聚,眼看就要劈下去……   “砰!”   一个中年男人从天上掉下来,砸在谢黎面前。   谢黎停住脚步,皱眉盯着那个男人,云朵也吓了一跳,掌心聚起的灵气消失无影,转头看来者是谁。   徐家家主?!   谢黎和云朵脑海里同时闪过这个名字,不明白这位在修真界地位拔群、矜贵而高傲的筑基期大佬突然现身凡人贫民窟干什么。   修真者高傲,向来是住在云端上的人物,就算是刚刚练气的初学者,也不屑于和凡人来往。   徐家家主地位崇高,是修真界里的百事通,修为不高,却结交了许多金丹期大佬,算得上修真界知名人物,又是修真传承世家的家主,地位、金钱、权势无样样都有,以往出行都是灵兽牵车,长空略过,从不沾染一丝凡间泥尘。   他竟然会从天上掉下来?   莫不是拉车的灵兽尥蹶子了?谢黎纳闷,抬头看着天上。   没看到灵兽的影子,倒是看到了许多人头。   徐家家主砸下来的声音十分巨大,吸引了楼上的一堆人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看,一个个伸长脑袋,生怕错过了热闹,不仅如此,还有外面的路人,竟然也探着脑袋从巷子缝隙里偷看。   谢黎一窒,收回目光,无视了他们的存在,看向徐家家主。   他身后的云朵八成也是觉得奇怪,所以两人动作诡异地同步了,谢黎收回目光的时候,她也同样。   两人一同皱眉打量徐家家主。   徐家家主从砸出来的浅坑里爬起来,抬起头,看见这幅场景,按理说应该恼羞成怒的,可是他竟然毫无反应,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谢黎,毫不顾忌看热闹的凡人们,也没有顾忌身上的泥尘。   同时,他轻抬右手。   谢黎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一种濒死的危机感袭来。   他盯着徐家家主的右手,目睹对方掌心聚起一股红色灵气,巨大的温度从他手心爆发出来……谢黎一个激灵,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袭来的巨大火球,闪身躲进空间。   ……   谢黎心惊肉跳,进入空间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云朵从他身上跳下来,深呼吸缓了缓神,一双眸子震惊地打量周围景色。   “这是哪里?”   谢黎一顿,这才发现他情急之下将云朵也带进了空间。   他懊恼地扫向云朵,还在想怎么糊弄过去,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谢黎:“你没有傻?!!”   云朵回眸,轻轻地笑了笑:“你觉得我像是傻子吗?”   谢黎沉默了,终于发觉了这个世界的古怪。   云朵没有傻,徐家家主贸然出现在他面前,系统失去联系……   谢黎问:“你是谁?”   云朵苦笑,好以整暇地盘膝坐下,盯着谢黎双眼:“这句话该我问你。”   如果说她一开始重生太过震惊,没有发现谢黎的异样,误会谢黎是那个人。那么这个时候,当谢黎带她进入一个神秘的空间时,她再傻也该明白,她认错人了。   这个人,不是谢黎。   至少不是前世那个虐杀她,又祸害了半个修真界的魔头谢黎。   云朵盯着谢黎,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谢黎安静了一下,开口道:“你知道有一种叫夺舍吗?”   “不!”云朵摇头,固执地看着谢黎,“你一点也不惊慌,醒来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看窗外风景,对世界也表现得相对陌生,你一定不是普通的夺舍。”   谢黎面色如常,继续淡定说:“我的确不是你这个时代的人。”   “所以你是……”   谢黎微笑:“我没办法告诉你,我到底沉睡了多久。不过我生活的年代,距离如今可能有几百上千年。”   云朵抿唇,盯着谢黎的表情,见他不似作伪,相信了他的说辞,眉眼帐然若失,道:“原来如此。”   她重生了,谢黎被人夺舍了。   上天是怜惜她前世过得苦,又知道她不舍得下手,所以提前收走了谢黎的性命吗?   云朵幽幽叹息,一时间有些茫然,找不到重生的目标。   谢黎轻咳一声打断她,迟疑道:“我夺舍的时候看到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你似乎也不对劲?”   云朵没精打采道:“我?按凡人的花来说,我算是重生的。”   谢黎点点头:“所以刚刚徐家的家主是怎么回事,他难不成也是……重生的?”   云朵一愣,也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同样疑惑不解:“我也不懂,但是前世这个时候,徐家家主绝对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对着谢黎下杀手。”   如此看来,八成是重生的了。   回想原主做下的孽事,焚烧徐家书阁,残杀徐家弟子……谢黎脸色一黑,觉得自己肩上冒出了一口乌黑的大铁锅。   明明是原主的错,却轮到他背锅。   就算谢黎已经习惯帮之前的任务对象背锅,也没想过会遇上这么一口锅啊,要知道,原主可是杀了不少人的。   云朵也想到了这一茬,同情地看着谢黎:“前辈,您……辛苦了。”   谢黎唯有苦笑。   ……   稍微歇息,彼此了解之后,谢黎让云朵在空间里随便逛,自己则拿出了《修真大全》,就地坐下开始修炼。   既然已经背了黑锅,就老实接受命运。   他总要在徐家家主手下接住一击,活下来,才能和他们解释自己不是原主,去掉这口黑锅。不然一出空间就是强袭,他小命不保,到死都没法解释清楚了。   谢黎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在空间草地上入定。   另一边,云朵颓丧了一会儿,打起了几分精神,在空间里左看右看。   这一看,她惊讶得从头到尾合不上嘴巴。   整个空间里充斥着浓郁的灵气,比起现实里的灵气起码浓郁上百倍,要是能够在这里修炼,轻轻松松就能晋升筑基,效果让人心惊。而旁边黑色的泥土上,竟然种着几十个大胖人参,其中好几株,用手去碰,羞涩地抖了抖红果子,滋溜一声躲去了另一边,可见都快要化形了,到时候就是修真界至宝人参娃娃。   最重要的是,这里竟然有一口灵泉!   灵泉是什么?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液化的灵气。众所周知,气体要液化成液体,都会压缩体积,可能装满一个房间的氧气,液化后也不过区区一罐子而已。这里有如此多的灵泉水,可想而知,若是吸收了,效果比起吸收灵石也不遑多让了。   云朵走完一圈下来,虽然还没领悟空间的其他绝妙之处,却已经心服口服。   前辈不愧是前辈,随身带着如此重宝,还能放心让她去参观,不怕她偷摸拿走东西,有魄力!   不过,如此浓郁的灵气,不打坐实在太浪费了。   云朵看了眼不远处的谢黎,静下心,盘膝坐下,在谢黎身边也闭目修炼起来。   这一修炼,就是两个月。   ——谢黎筑基了。   云朵听到动静,恍惚地睁开眼,看着沐浴在灵气中的那张面孔,没有半点意外。   谢黎这个人可恶归可恶、人渣归人渣,天赋是真的好。   前世他兢兢业业修炼,八个月时间就筑基成了修士们的其中一员,凭借其惊人的修炼速度,一度称神,让修真界为他而疯狂。   如今前辈夺舍了他的身体,又有浓郁灵气,两个月筑基也不奇怪。   虽然这是修士们辛苦几十年才有可能达到的境界,可是人与人本就不同,没法比。   不过前辈这次筑基的效果是不是太酷炫了?汹涌而来的灵气,都快要成风暴了。   云朵忍不住往后躲远,生怕被灵气误伤。   半小时后,谢黎睁开眼,看见她站的远远的,却探头探脑往这边看,微微一笑:“没事了,过来吧。”   云朵迈开步子,慢慢靠近,道:“恭喜前辈筑基。”   谢黎十分坦然地受了这份恭贺,心里同样有几分自得。徐家家主想要杀他又如何,他如今也是筑基期的人了,就算比不上徐家家主的筑基后期,也有了和他缠斗几天的能力。   谢黎站起来:“走吧,我们出去。”   云朵在这里打坐了两个月,巩固了因为受伤受到冲击而不稳定的修为,正想要回家去见家人,闻言欣然点头:“好。”   谢黎握住她的手,心神一动,两人的身影从空间里消失。   ……   他们在空间里待了两个月,外界也过去了六七天。   谢黎和云朵凭空出现,适应了一下外界的光线,才发现此刻是深夜。   好在是巷子里,没人看见,也没人尖叫。   谢黎漫不经心地松开云朵的手,扫了眼徐家家主上次砸出来的浅坑。   坑还在,人却不在了。   他松了口气,虽然修为不差,可是在空间里待了两个月,一出来就要打架的话,还是会很累啊。   尤其他刚刚筑基,全身出了一层淡淡的灰色杂质,还是要洗个澡再打架比较好。   “走吧,先回去。”   谢黎出来,是因为云朵看起来不舒服,现在知道她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重生了,就没有必要再去医院了。谢黎说了句,招手示意云朵跟上。   云朵站在原地没动,迟疑道:“前辈,你既然有谢黎的记忆,应该知道前世我失踪后,我家里人很着急。我就不上去了,先回家看看,我们后会有期。”   谢黎顿住,迟疑地看向云朵,半响,挥手道:“行,你去吧,有缘自会相见。”   云朵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转身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七把长剑划破夜色,从空中掠射而来,速度快如闪电,眼看就要穿过云朵,刺到谢黎身上。   谢黎瞳孔微缩,长臂一拉,将云朵拉过来,砰一声避开了长剑。   零点零几秒之后,飞过去的长剑在空中滞停,像是有人控制一般,一个调头,又一次朝着谢黎方向而来。   这一次,他们没有瞄准错误了。   屋顶上几名修士松了口气,催动飞剑,务必要避开那可怜的女孩子,将谢黎斩杀!   “咻!”   谢黎和云朵在原地不见。   屋顶上几名修士愣住,互相对视,纳闷道:“原来徐家家主说的是真的,那歹徒谢黎竟然有了奇遇,比起前世更加诡异。”   好好的两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不是奇遇还能是什么?   只是,那谢黎莫非也是重生的?   ……   空间里,谢黎松开云朵,脸色沉凝如水。   又是重生的!   如果不是重生的,他把脑袋拧下来给云朵当凳子坐!   除了重生者,还有谁会一等到他冒头,立刻下杀招呢?   而且,还是七个修为筑基的重生者同时出现冲他发起攻击……他一个刚刚筑基的修真菜鸟,担心云朵出事,惊慌之下完全没有想到反抗的法诀。   不行!谢黎心有怒气,看样子仅仅修为高了还不够,还得学一点攻击的方式。   他掏出《修真大全》,一屁股坐在地上,毫不顾忌泥巴和身上的杂质,只想立刻就学会法诀变身高手,冲出去和那七个人决一死战!   云朵也想通了刚才发现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一边感激前辈救了她一命,一边又有些同情前辈。   她忍不住瞟了一眼,目露同情。   谢黎注意到,心里一窒,更难受了。   加起来几百岁的人,凭什么欺负他一个菜鸟!   作者有话要说:  谢黎:全世界都重生了,全世界都想杀我。   我,心里苦。 第179章   《修真大全》确如其名,杂七杂八什么都有介绍。   谢黎在空间里又闭关了四个月,参照它的介绍日夜不停地练习,再加上原主记忆也在,两者结合,锦上添花,进步十分之大。   要知道,原主可是曾经跃升金丹期的修士,天赋和战斗嗅觉都十分出色,尤其擅长越级挑战,若不是心性残忍,对修真界的祸害太大,以他的天赋和实力,说不定就是主角的命格。   谢黎有他的记忆,有他的身体和经验,还有他欠缺的仁心,更有他没有的珍贵功法,不过两个月时间,已经能够熟练运用五行法诀,轻松击败喂招的云朵了。   空旷无人的空间里,谢黎和云朵已经较量了半小时。   谢黎一招竹海生辉,绿色光带缠向云朵,云朵狼狈跌落地面避开,赶紧举起手:“前辈,别打了别打了,我认输!”   谢黎收回灵力,勾唇一笑,将云朵拉起来:“没事吧?”   “没事。”云朵拍了拍身上的灰,妙目好奇地盯着谢黎,“前辈,你这些法诀是哪里来的,威力巨大,攻击角度刁钻,我从未见过。”   谢黎不得不感谢他上次随口胡扯的借口,笑了笑,淡淡道:“可能是失传了吧。”   云朵恍然大悟,对啊,前辈生活在几百年前,自然会一些现代早已失传的法诀。   不过法诀是每个传承门派的不传之秘,她也就没有惦记着再问,转移话题道:“前辈要出去了吗?”   谢黎点头:“先出去一趟。”   来了这个世界大半年,他对于外界却一点也不了解,一直困在随身空间里修炼。这么多世界,还是头一次如此凄惨。   现在修为和攻击法诀都会了,他不相信这次出去,还会被逼回来。   ……   外界。   距离谢黎消失过去十二天,昔日的小巷子已经不见踪影。   城中村被铲平,小巷子被拆除,领了拆迁款,家家户户搬出了这个处处危房的地方。   他们一边搬家,一边交流彼此闲聊。   “嘿,话说你们知道那些人要城中村这么个破地方是干什么吗?”   “不太清楚,就听说在等人,也不知道是等谁,还把楼房都给拆了。”   “等人还能在这个破地方等?忽悠谁呢。不过,这次拆迁的效率是真的高,这破地方,说拆迁说了十多年,一直也没拆,我差点就想把房子卖了。”   “还不是遇上有钱的主儿了,那些穿得奇奇怪怪的人,花钱大方又爽快,不然咱们村也拆迁不了。”   “你别说,那些穿得奇奇怪怪的人,我上次好像看见他们从三楼跳下来……没事。”   “其实……我也看到过。”   “我也……”   “我也……”   几人吞吞吐吐开口,说完之后,对视一眼,眼底闪过惊恐。   所以不是眼花了?   有一人鼓起勇气继续道:“那,上次大早上的,有两个人凭空消失,你们看见了没?”   另外几人愣住,迟疑地点头:“看见了。”   话音落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没有说话,看着彼此,咽了咽口水,默默地继续搬家,不敢再八卦。   ——现在可以肯定了,那些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灵气充裕,山精野怪和孤魂野鬼一直没少过,关于修士的传说也一直没断过。只是修士超脱凡人之上,凡人想见都不能见到,久而久之,相信这些东西的人就变得很少。拆迁户们以为修士们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存在,才会如此胆小。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他们生怕多嘴招惹了修士们的忌讳,加快了搬家的速度,不到两天,城中村就清空了。   负责组织拆迁的徐家弟子们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向家主禀告。   徐家主正在凤阳市最大的酒店里招待远道而来的道友,闻言大喜,站起来道:“好,派人守住那块地方,我们马上过去。大家同心协力,务必要将谢黎这个大魔头一击毙命!”   “没错!”天元门掌教一甩拂尘,“定要趁此子还没得到高深功力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尘世阁阁主冷笑:“谢黎杀我徒弟,我如今就要他血债血偿!”   清歌派的女掌教眼底泛红,手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咬牙切齿道:“何止要血债血偿,我要他死无全尸!”   见她情绪激动,边上修士连忙劝道:“高掌教快别太伤心,如今谢黎贼子还没毁掉清歌派,你我一同杀过去,守到他出来,看他人头落地,打得他魂飞魄散就好,不必为了他生气。”   七绝门的七位长老点头表示赞同:“正是如此!要是不够解恨,也可将谢黎挫骨扬灰,用三位真火炼化成花土,种在清歌派的镇山石下,叫他死了也不安心,日夜受人踩踏!”   “不然将谢黎小儿的事情记在徐家的大事册上,让他遗臭万年……”   为了安慰女掌教,大家纷纷开口出主意,大厅里一时间喧嚷起来。   只有三人没有说话,坐在角落里,神色冷凝。在现在的环境下,显得十分醒目。   众人瞟了那三人一眼,心里叹息,安静了些,连清歌派的女掌教都有些不忍,提议道:“要不然还是将谢黎魔头抓住送给孟家?”   在场众人,前世或多或少被谢黎祸害过,可是和孟家比起来,大家倒是显得不是那么凄惨了。   毕竟孟家可是损失了一株灵草、一个世代传承的镇家之宝、不外传的绝密法诀,还赔了一个天赋绝佳的嫡系后代进去。   想那孟云蝶,十六岁开始修炼,不到三年就筑基,在修士之间备受推崇。她出门历练,孟家怕出意外,将镇家之宝天机镜给她护身,她经过渤海之滨,有幸得到了一株五百年份的铸星灵草,却因为得罪了铸星灵草的守护妖兽,侥幸杀死妖兽后,心窍受伤而失忆,将谢黎视为丈夫,将全身重宝都送给了谢黎,还被谢黎视如敝屐,残忍杀害……   孟家三人注意到了大家同情的眼神,心里一痛,再也维持不住故作冷静的表情,眉心紧拧:“不知道诸位道友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谢黎斩杀,救回孟云蝶了。   ……   空间里,谢黎本来打算马上就出去,却出了点岔子,多留了一会儿。   ——种植田里,谢黎第一个世界种下的人参有一个化形了。   谢黎和云朵要出去前看见,连忙停下脚步,一起凑在灵田边上打量这个将要化形的人参,啧啧称奇。   云朵:“前辈,这颗人参真的好肥啊。”   谢黎点头:“种了得有几千年了,肥一点也正常。”   云朵大吃一惊:“竟然有几千年?”   几千年,那岂不是上古时期吗?没看出来,前辈竟然是上古大能,云朵震惊,言语之间对谢黎更加尊敬,语气羡慕道:“这人参也是运气好,遇上了前辈,换成我们家,估计早就入药了。”   正在化形的人参抖了抖,不着痕迹地往灵田里面下沉了一厘米。   云朵没注意到,看了眼其他的人参,想到什么,兴致勃勃道:“对了,前辈,你若是要冲击金丹期,可以用千年人参入药炼制丹药,会大幅度提高晋级的成功率。这药方是我孟家不传之秘,不能告诉前辈,不过晚辈很愿意亲自帮前辈炼制。”   听到这句话,人参顶上的小红珠子逗得像筛糠,使劲地往泥巴里钻,试图离开云朵这个可怕的女人。   云朵愣住,终于注意到了它,诧异道:“它听见了?”那怎么还没化形?   草木成精都要化成人形状态才能有灵智,云朵以为这人参还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才会在这里直接胡说八道。她要是知道人参宝宝听得见,早就各种刷好感度了,哪里会吓它。   须知,人参宝宝掉个头发,都是修士们人人争抢的至宝千年人参须,她讨好它都来不及。   云朵后悔,连忙道:“别躲别躲,我和你开玩笑呢,吓唬你而已。”   人参宝宝心里苦,叶子晃了晃,发出微弱的抗议声:“不要欺负宝宝!”   云朵一愣,扑哧笑了,探手去摸它:“真可爱。”   谢黎手指微动,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打量那颗雪白的“大萝卜”,不太明白它有什么可爱的。   不过云朵说它可爱就可爱吧,等人参化形送给她好了。   谢黎轻轻松松在心里决定了这颗大萝卜的归属,和云朵在空间里又待了二十来天,人参终于化形成功。   人参化形之后,是个三四岁的男孩子模样,穿着红肚兜,脑袋上是个小揪揪,坐在灵田一脸懵逼。   看见谢黎,露出灿烂的笑容:“哥哥!”   每一世谢黎或多或少都会进来空间几趟,他从小感知着谢黎的气息长大,自然对谢黎亲近。   可惜谢黎只想着用他讨好云朵……   “送给你了!”谢黎指了指人参娃娃,冲着云朵淡淡道。   人参娃娃愣住,乌黑眼睛里立刻泛起泪花,想哭又不敢哭,委屈巴巴地爬起来,老实走到云朵身边。   云朵受宠若惊,看了眼人参娃娃,又看了眼谢黎,结结巴巴道:“前辈……你是不是不知道人参娃娃的价值?他很珍贵的。”   谢黎淡淡道:“没什么,地里还有一堆呢。”   是啊,前辈还有一堆人参娃娃,不差这一个,可是……云朵皱眉,这份礼物还是太贵重了。   云朵有心想要拒绝,谢黎却不肯再多说,只是道:“你来我空间一趟,怎么能空手?不是要回家吗,正好带个特产回去。”   云朵哭笑不得。   没见过谁家用人参宝宝做特产的,这么珍贵的东西,别人家供着都来不及。前辈他……也是天下独一份了。   就好像你去有钱人家做客,走的时候,对方让你拎了一麻袋钱回去,说是特产。谁要是碰到,一定和云朵一样哭笑不得。   ……   众多大佬聚集凤阳市,围着一个城中村打转,还天天巡逻,让许多不明所以的修士们纳闷不已。   不过重生的也就那么一百多号大佬,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谢黎次人,也不知道谢黎日后将会变成怎样的大魔头,倒也情有可原。   没有办法,徐家家主只能对外传出话,说有贼子盗走了孟家的天机镜和铸星灵草,他们这些人是为了抓住小贼才留在凤阳市的。   外界听得这个消息,顿时哗然。   如此重宝,怪不得这些大佬都来帮忙!   一些来看热闹的散修们更是油然而起一腔正气,也来凑热闹要帮忙,围着城中村戒备,将一个破破烂烂的城中村喂得密不透风,连只鸟雀都飞不出去。   大家众志成城,就等谢黎一冒头,就将此子斩杀剑下。   也没有等多久,两天过去,大家守着的地方就有了动静。   只见空地上,凭空一道白光出现。徐家家主和七绝门的七位长老有经验,知道这是谢黎要出来了,紧急发出召集令,召集附近的道友赶来相助。   谢黎贼子狡猾,他既然敢出来,一定又是有了诡计,一定要全力将他杀死,不能再让他逃走!他若是逃走,不出几年,修真界怕是又要毁在他手里。   散修们看见大佬们的举动,也打起精神,纷纷拿着各自的武器,打算逮住这惊天小贼。   瞬息后,白光淡去,无数修士到齐,各自法宝齐出,周围灵气混乱,对着那白光消失的地方,正要发出……   一个让人眼熟的娃娃先落地,见大家闪着寒光的武器,黑溜溜的眼珠子瞪圆了,浑身颤抖,一个激灵回过神,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哥哥,哥哥,有人要杀宝宝!”   艹艹艹!!   人参宝宝!!!!!   对方有人参宝宝,还需要盗窃孟家的天机镜和铸星灵草?!! 第180章   谢黎出来时,原本一手牵着云朵,一手牵着人参宝宝,打算将他们两人同时带出空间。   没想到人参宝宝调皮,以为谢黎抓住他,是在和他玩,突然挣脱了谢黎,这才导致他一个人提前掉出空间。   等谢黎一回到外界,就听见了人参宝宝的哭喊声。   面对几百个拿着武器的大人,人参宝宝受惊过度,哭喊了一声,一下子吓回了原型。   “扑。”一个大白萝卜砸在地上。   谢黎心里微沉,眉心紧拧,一手拎起地上大白萝卜的萝卜缨子,目光冷冷地逼视面前的这些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欺负他就算了,一个小孩子也好意思欺负,这些修真人士竟然如此无耻?!   面对谢黎眼神,围上来的众人一时顿住,有些心虚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呐呐不言——他们也是以为出来的人是贼子才会激动,谁知道凭空冒出来一个人参娃娃,散修们没来得及收起法器,吓到了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以徐家和孟家为首的世家却不会心虚退步。   眼看士气低落,徐家主向前迈开一步,振声道:“魔头!少废话,交出天机镜和铸星灵草!”   当着散修们的面,没能在第一时间斩杀谢黎,他们已经失去先机,不好再胡乱动手,必须要站到道德制高点上,再找到动手的理由,那么天机镜和铸星灵草就是最好的借口。   至于孟云蝶……小姑娘家家的,名声要紧,能够不波及到她就是最好,还是不要主动提起她。   话音落地,谢黎挑眉,明白了他们穷追不舍的原因,勾唇嘲讽一笑,侧身避开,露出身后的云朵,示意云朵去和他们解释。   云朵皱眉,脸色茫然,抬眸看去。   孟家三人咋一看见云朵,脸色大喜,叫道:“云儿。”   云朵也是一喜,扑上去和那三人拥抱:“爹,大哥,二哥!”   来人正是云朵的家人,前世为了给云朵报仇而死在老挝的孟家三父子。重生后,他们各自在第一时间打算赶来凤阳市救云朵,在出门的时候撞上,才知道三人都重生了。因为叙述彼此经历耽误了时间,没有第一个杀到谢黎面前解决他。   后来谢黎带着云朵躲进了空间里,他们懊悔自责,生怕因为这一耽误,重演上一辈子的事情。和徐家主议论如此处理谢黎的时候,每天都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活像是全世界欠了他们几个亿。   现在看见云朵一副完好无缺的样子站在面前,才算缓过神来,激动过后,纷纷眼眶泛红。   “云儿,爹下次再也不让你去历练了!”孟家主摸着女儿的脑袋,声音哽咽,“历练都是狗屎,我们云儿只需要在家里绣绣花、打打坐就好。”   “没错!”孟大哥红着眼睛,狠狠点头,“云云以后在家待着,要什么天材地宝就和大哥二哥说,我们帮你找回来,你不要出门。”   孟二哥没说话,可是那担忧的表情分明就在表示赞同。   云朵哭笑不得,心里有暖流划过,看着担心她的家人,微笑道:“爹、大哥、二哥,你们太小瞧我了,我现在又不傻,哪里就较弱到了不能出门的程度?”   孟家三父子:“……???”   对了,云儿怎么不傻了?三人打量云朵,见她神色恬静,目光有神,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云儿竟然也是重生的?   他们本来还想着要护住云儿,让她这辈子开开心心,没有任何烦恼地过日子,知道她恢复记忆,她却已经有了前世那些凄惨的记忆……   云朵看三人的表情有些颓丧,讶异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孟家主最先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想起正事,将云朵护到身后,咬牙道,“爹帮你报酬!”   孟大哥孟二哥冷笑,高声道:“没错,妹妹你退到后面去,看哥哥们杀了这个魔头!”   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什么道德制高点,也不需要什么借口和理由了。孟家三父子想到云朵还记得自己被虐杀的事情就心里难受,怒火也熊熊燃烧,只想杀了谢黎,然后带云朵回家里去,将她护在孟家的。   “魔头,你盗走我孟家天机镜和铸星灵草,还欺负我家后辈,今天孟家和你势不两立!”   孟家主发表了一番正义之语,用看死人的冷漠目光盯着谢黎,同时掐动法诀。   瞬息之间,一股让人颤栗的恐怖气息自孟家主身上散开,空气里灵气以他为聚集点犹如旋风般汇聚,气息也随之越来越恐怖,直叫人两腿战战,全身哆嗦。   攻击之前,他看向身边的人:“徐家主,还请你作证。我也实在是无法,为了孟家的脸面,只能厚着脸皮欺负小辈了。”   徐家主挥手:“孟家主请。”   谢黎见状,心里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们……都是重生的?”不然为什么从上到下全都想要他死?   谢黎的话音落地,在场重生的上百位大佬呆愣了一下,包括孟家主,险些连手上的大招都没有发出来就溃散了。他险险稳住,吃惊地盯着谢黎,很快回过神大声道:“你既然知道,那岂不是说明你也是!”   谢黎扬唇,没说话,心里觉得可笑。   他以为上次发现包括徐家主在内的八个重生者就很倒霉,没想到,事实比他以为的更加惨烈——原主得罪的人竟然全部都重生了。   呵,这还玩什么?谢黎嘲讽勾唇,自暴自弃地想,不玩了,索性放弃任务好了!   他放弃这个任务,回随身空间待到老死就能回系统空间,又轻松又简单,就算没有积分收入,也比搞定上百个重生者容易多了。   谢黎揪了揪人参娃娃脑袋上的小红果子撒气,心念一动唤醒空间,打算回里面去。   正在这时,逼人的寒光直冲门面而来。谢黎皱眉,面不改色地站在原,无所谓地想,来吧来吧,反正他下一瞬就要回空间里了。   一个人影斜刺里冲出来,扑了上来:“前辈,小心!”   谢黎皱眉,发蒙地接住了对方,而这时,空间已经启动……   “咻!”谢黎带着云朵和小人参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留下满地发蒙的修士们,对视一眼,脸色大变。   “又让他逃了!!!”   ……   得知谢黎也是重生的那一刻,重生修士们就知道,不能让谢黎再活了!   谢黎是重生的话,岂不是很快就能回到前世的修为,而且死过一次,他一定会比前世更加狡诈?到时候别算孟家倾巢而出,就算是整个修真界联合起来也杀不死他。   于是,趁着谢黎出神,有至少五个以上的修士偷袭了他。   其中包括孟家主。   云朵见状心急如焚,可怎么解释,两位哥哥都不相信她的说辞,将她拦在后面不让她上前掺和这档子事,她没法,关键时刻挣脱出去,冲上前挡在了谢黎面前。   她告诉自己,她不能让父亲平白如故得罪了前辈,前辈不死,一定会怨恨上孟家的!得罪了一个上古修士,对孟家来说,简直就是倾覆之灾。   ——不过,也这是因为她知道身上有天机镜护身,就算被击中也不会死,才敢如此大胆。   还有一个原因,也就是云朵同情前辈……   前辈脾气好又出手大方,刚刚还要送她人参宝宝,转眼间,却被现实打击得要缩回壳子里面去,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实在太可怜了。   不过她也没想到,这一扑,竟然又被前辈带回了空间。   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三次躲起来了吧。云朵叹气,看了眼谢黎,前辈他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比窦娥还冤,真的可怜。   而出去的时候,还放狠话说自己绝不会被逼回空间的谢黎,看着熟悉的空间,苦笑一声。 第181章   “我送你出去吧。”   谢黎花了几分钟平静下来,眉宇间一派无欲无求,转头看向云朵,想到什么又道:“这只人参娃娃说好了送你,你一起带出去,好好照顾他,别让他被人欺负了。”   云朵愣住:“前辈不一起出去吗?”   谢黎没说话,淡淡笑一声,盘膝而坐,一副看破红尘要出家皈依的模样,表明他的态度。   云朵心里难受,蹲下身道:“前辈,我帮你和他们解释,你别这个样子。”   ???   谢黎心里一动,睁开眼,看向面前的云朵。   云朵见他愿意沟通,心里微松,微笑道:“前辈先送我出去吧,你没有拿在我的天机镜和铸星灵草,我和他们解释你的情况,到时候你再出来。”   谢黎挑眉,略一思考,爽快答应了——能够做任务还是继续做任务的好,没必要和积分过不去。   就这样,他送了云朵和人参娃娃离开空间。   介于外界和空间的时间流速不一样,需要多给云朵一些解释的时间,谢黎在空间里待了三天才出去。   一出去,迎接他的就是无数道质疑而戒备的目光。   不过倒是没有人刀剑相向了,谢黎勾唇微笑,面色从容不迫,十分有上古修士的气质地开口道:“诸位道友好。”   “……道友好。”有些人半信半疑地回应,有些人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看谢黎,看起来不肯相信。   但是他能够平安站在外面,已经说明了云朵的劝说是有效果的。   谢黎微微一笑,没有计较这些人的冷眼,扫向被孟家三父子护在身后的云朵,叫她的名字:“云朵道友,谢谢了。”   “我妹妹可不是什么云朵!”孟大哥反应过度,抱臂冷声开口,“她叫孟云蝶,是我孟家大小姐!”   谢黎从善如流换了称呼:“云蝶道友。”   云朵这个名字是原主前世瞎取的,和原主扯上了关系,孟家人不愿意听见也情有可原,谢黎表示理解。可谢黎退了一步,孟大哥却还在生气。   谁叫他这样叫妹妹的,正常来说难道不是孟道友吗?孟大哥沉着脸,不高兴地想:这个老男人,即便不是谢黎那个魔头,也是一个油嘴滑舌的坏胚子,绝不能让妹妹和他多接触。   倒是孟云蝶听见这声称呼,愣了愣,才点点头作为回应。   熟悉的嗓音,陌生的语气,还有完全不同的称呼,将她从前世漫长而痛苦的记忆里叫醒,挣扎着回神,抛在脑后——犹如救赎。   孟家主跳出来,打断众人思绪,戒备地用剑指着谢黎:“你真的夺舍了?”   夺舍本来是为正道所不容的举动,一度被视为邪魔歪道才会的功法。   可是谢黎夺舍了原主,大家纠结的却不是他是不是夺舍了,而是他真的夺舍了吗?   言语之间,都很期望谢黎夺舍的样子。   没办法,谢黎魔头的危害实在太大了。如果不是大家都重生,突破了心理防线,脑洞大,而孟云蝶以孟家大小姐的身份担保,如今的谢黎并非谢黎,而是夺舍的上古修士,大家根本不会给谢黎说话的机会,直接在他出来那刻一剑斩杀。   现在他们搏一把,放了谢黎出来说话,自然希望孟云蝶没有骗人。   谢黎见状,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微笑:“如果你们怀疑,也可以将我带回孟家,在眼皮子底下看管,如何?”   在场诸人沉默,用一种看狼子野心的古怪眼神瞪着他。   这夺舍的老怪物,莫不是看上了孟家的千金?还想跟着孟家千金一起回去?   孟家主和两个儿子更是皱着眉,气得瞪大双眼,不假思索开口拒绝。   “等等!”孟云蝶拍了拍怀里的大白萝卜,眨了眨眼,“爹,让前辈去吧,我答应给前辈炼制丹药……”再说前辈给了人参娃娃这么大的礼物,他刚刚醒来不认识人,大家又把他屋子拆了,收留一下他怎么了?   房费都在这摆着呢。   孟家主一窒,想让女儿把人参娃娃还给谢黎又不舍得,看着那颗大白萝卜,咬咬牙,狠狠心,纠结了十分钟,才哭丧着脸答应:“那……听你的。”   ……   一场轰轰烈烈的消灭魔头聚会,就这样无疾而终。   魔头死了,大家没什么可做的。   散修们散去,大家也半信半疑地各自回家去,最后只剩下孟家带着失而复得的孟云蝶,还有倒霉催的谢黎,启程返回孟家。   徐家主倒数第二个走,抓住孟家主,托付重任一般沧桑道:“道友,修真界能否活下来,就看你的了。”   孟家主狠狠点头,悄声道:“道友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监视这个身体,确认里面的人是谁。”   两个老朋友相互告别,转身回家,心里复杂又期待,满是对未来的不安。   孟家主上了飞舟,转身保护孟云蝶也上来,对着最后一个上船的谢黎冷漠道:“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修为,是不是厉害人物,在你没有证明自己的清白之前,希望你尽量不要做任何容易引起误会的事情!”   几次三番被怼,谢黎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无奈,静了静心,道:“我明白了。”   好在乘坐飞舟到了孟家,他的待遇总算好了起来。   孟家三父子厌恶谢黎,是知道前世的情况,生怕谢黎没有被夺舍,还是前世那个人渣。   可是,孟家大部分人都没有重生,不知道谢黎这个名字代表什么,只觉得他救了孟云蝶,还送了人参宝宝,是一位善良又出手大方的客人,对他热情至极。   谢黎就这样在孟家度过了几个月,人缘良好,待遇舒适,还有人参娃娃三不五时跑来撒娇,叫着哥哥哥哥,好好地巩固了一番修为。   几个月后,他决定告辞离开。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孟家,孟家主一手遮天说一不二,日夜派人跟着谢黎,不让谢黎和孟云蝶说一句话。谢黎就绝,与其这么浪费时间,和孟家主空耗着,还不如出去历练一番。   这个世界如此神奇,他也想出门看看。   得知他要走,孟家人的想法又是各不相同,孟家主仔细思考过后,同意了,派了两个筑基期的弟子给他,监视顺带保护。   孟云蝶则有些不舍,看着谢黎道:“前辈在外面游历结束,记得会孟家来,孟家永远为你打开大门。”   谢黎点头答应,然后蹲下身,捏了捏站在她身边的小人参脸颊,低声道:“哥哥走了。”   人参娃娃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嗯了一声:“哥哥路上小心。”精神奕奕,丝毫不见难过的样子,让孟云蝶刮目相看。   她一直怕小人参离开了谢黎,会难过到天天偷哭呢。   谢黎笑了笑,看着小人参,神色间意味深长,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上了孟家的客座飞舟。   小人参眼睛大而明亮,目送谢黎不见,捂着嘴,仰头冲孟云蝶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   ……   数日后,谢黎在暂住的天府市酒店里,迎来了神色匆匆的孟云蝶。   孟云蝶风尘仆仆,俏生生立在飞剑上,还没来得及下来,就连忙查看谢黎情况,焦急道:“前辈,小人参说感应到你碰上危险了,你没事吧?”   谢黎晃了晃手上包扎得完全看不见伤口的白色纱布:“没什么,一些不懂事的凡人罢了。”   孟云蝶松了口气:“这就好,小人参和我说的时候,我被家里困住了,没有及时来救前辈,还怕前辈出事了呢。”她顿了顿,扫向四周,奇怪道,“对了,我爹派给你的两位师兄哪去了?”   若是这两人给力些,前辈也不会受伤。   谢黎慢条斯理道:“这是酒店,他们自然住在隔壁。你不要怪他们,他们估计也没想到区区凡人竟然会如此大胆,这才慢了一步上来帮忙。”   孟云蝶表情不开心:“终究还是他们没有尽到职责。”   谢黎轻轻地笑了笑:“事情已经过去,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你要不要先下来,你这个样子……”他眼里含着笑意,“凡人看见,很容易被人误会要跳楼的。”   孟云蝶愣了愣,慌忙从阳台上跳下来,从谢黎拉开的窗户里面钻进房间里。   谢黎住在酒店的二十八楼,而她就悬停在窗户边,得亏没人看见她,不然一定又要引起波动。   跃进房间,这时候,从她身后钻出一个脑袋。   人参娃娃白白嫩嫩的脸颊上露出开心的表情,冲着谢黎眨了眨右眼,嘴角抿出一个小酒窝,小小声道:“哥哥,我是不是很听话?”   谢黎点头,扫了眼走远的孟云蝶,低声道:“听话极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小人参精没有养错。   听到夸奖,人参宝宝顿时露出开心的笑脸,小脚丫哒哒哒地在房间里转圈,一个人自得其乐。   另一边,孟云蝶进到谢黎房间里,打量着房间,皱眉道:“前辈住的地方,委实也太简陋了些。”   谢黎含笑道:“出门在外简单些好。”   凤阳市有原主的狐朋狗友,他就没有去凤阳市,转到来了天府市停留,等孟云蝶追上来,再决定接下来的住处。   至于孟云蝶说这里简陋……只能说她出身世家、金枝玉叶,眼光也比凡人高一些。因为这家酒店分明就是天府市最高、最豪华的酒店,所住之人非富即贵,在她嘴里,却只能落得一个“简陋”二字评论。   谢黎忧愁地摸着下巴想,这得赚多少钱,才能养得起她啊。 第182章   谢黎正自顾自出神。   房间里,孟云蝶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回头看小人参,想到什么柳眉微蹙:“对了,前辈,你和小人参有感应吗?”   不等谢黎开口,她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是说……把他送给我吗?”   既然是送人的礼物,那谢黎应该断绝掉和小人参之间的联系才对啊,怎么还能彼此感应呢?孟云蝶心里纠结,有种奇怪的……被人窥探的感觉。   一个成年男子,即便是她十分尊敬的前辈,介入她的生活,还是会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更何况,这个男人长着一张她爱过许久也恨过许久的脸。   面对孟云蝶的话,谢黎却半点不见慌乱,微微垂眸,露出个抱歉的眼神,语气无奈道:“对不住,我也是受伤的时候才发现我和小人参竟然有感应,可能是我在种人参的时候,曾不小心将一滴血落在他本体上造成的。我试过,没办法解除这种血脉联系。要不然,等其他人参化形,我给你换一个人参娃娃吧。”   孟云蝶愣住,又看了眼在阳台上玩耍的人参娃娃,露出不舍的表情,迟疑道:“小人参挺好的……”   言外之意,就是不想换了。   也对,养了几个月,她都养出感情来了,小人参也很听她的话,她怎么舍得将小人参送还给谢黎。   谢黎心里很满意,事情不出他预料,孟云蝶不会轻易放弃人参娃娃这个小奸细,面上却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叹气道:“都是我的错,既然你喜欢他,就将他先留在你身边吧,等我日后找到了解除这种血脉联系的方法,一定尽快解除。”   “还有这种操作?”孟云蝶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那就太好了,期待前辈的消息。”   谢黎一顿,眉心不自在地跳了跳,莫名有一丝心虚。   他连忙转移话题,说要带孟云蝶下去酒店前台,另外开一个房间。   “好啊。”孟云蝶本就打算暂时住下保护前辈,轻快地答应一声,牵着人参娃娃的手跟上,出了房间门进到电梯里,打量着布置和装潢,眼里流露出好奇,“这家酒店是前辈挑选的吗?不知道前辈来天府市是为了什么?难道要在这里定居?”   谢黎点头:“天府市有靠近昆仑山脉,灵气清新,定居也未尝不可。”   孟云蝶一怔,感受了一番空气里的灵气,眼露迷茫道:“我倒是忘了,昆仑如今还是完好的……”   前世,昆仑山脉毁于谢黎之手,大半山脉碎裂成石块,灵气随之紊乱,人间动荡,末法时代从此到来。   重回前世……孟云蝶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世界让他们这些人重生了。   保护这片大陆,保护这个祥和平静的世界。   孟云蝶回过神,飞快点头:“我也要在天府市暂住,和前辈一起!”   谢黎不知道她刚刚发呆几分钟在想什么,但是她做出了留下来的决定,他自然欢迎,点头答应:“好。”   给孟家主打了个电话,告知了这件事。   一开始孟家主还十分愤怒地反对,结果电话交给孟云蝶,不知道她怎么劝说的,孟家主竟然同意了。   不过,两人都决定了要留下来,就不能住酒店了。   谢黎打算另外找个大一些的、带花园的房子用来暂住,楼上住人,楼下花园住人参娃娃,先度过这几个月的观察期,等大家相信了他不是原主,收回了监视,再另行打算。   孟云蝶却有不同意见,道:“不如去昆仑山下找个农家小院子住下?一来可以静心修炼,就近吸收灵气,二来远离城市喧嚣,还可以带前辈看看如今的昆仑。”   谢黎一顿,略一思考,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由你做主。”   孟云蝶眉毛弯弯,轻笑一声,转身离去。三天后,回来和谢黎说:“前辈,院子找到了,不过有些简陋,只能委屈前辈了。”   谢黎可不相信她口中的“简陋”,挑了挑眉,抬手示意她带路。   果不其然,到了地方一看,谢黎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没猜错。   ——孟云蝶她包下了一座农家乐。   她口中的简陋,原来如此。   谢黎压力十分大的叹了口气,入住了这座占地近百亩的农家乐。   结果入住之后,谢黎本打算和孟云蝶培养感情,结果孟云蝶天天不见人。   问她去干什么了,她就神采奕奕地拉着谢黎去了山上,指着绵延不绝的昆仑山脉,红唇一勾:“前辈,你看见了吗?”   谢黎皱眉,迟疑点头:“看见了……”   “这无尽山峰下蕴藏着一条龙脉,灵气由此而来,滋润着大地。前世谢黎断了昆仑龙脉,我既然有幸重生,肯定要好好保护这种龙脉!”孟云蝶回头看他,“前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竟然是个环保自愿者?谢黎有些吃惊,回过神看着她,又看着面前的大山,欣然点头:“好啊,一起!”   其实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未来半点没有兴趣,昆仑是不是正在遭受着凡人的污染而日渐凋零,是不是会在未来多少年后彻底断绝生机,是不是还会继续前世一样炸裂的命运,他都不在乎。在他看来,到时候他都寿命到头,离开这个世界了。   可是孟云蝶想要做环保,那就一起吧,为了博得她的欢心,移山填海改天换地未尝不可。   谢黎没有发现,他似乎正在走向一条扭曲的路。   经历了数个世界,他越来越冷酷,越来越淡然,置身事外,不再为了除任务对象之外的人皱一下眉头,也不会施舍一个目光。   说不上好或者不好,总之,他身上一开始的那股青涩的人烟气息已经不见了。   ……   天府市是十分受欢迎的旅游城市,风景秀丽,空气清新。   可是在和平的表象下,总有一些被掩盖的小事情,比如说居住在塘厦村的村民们一直忍受着水源上流的工厂排弃的工业废水,比如说近郊地区的凡人们深受不远处肥料厂的废气折磨,山脚下的农民肆意偷砍大山里的木料……或许有人气不过,去举报过,可是总不见效果,只能在心里骂两句。   这一日,却发生了大事。   一夜之间,河流改道,排弃的工业废水无法流走,堆积着将半个工厂浸泡在其中,为了清理和安全,只能撤出工人,就地整改;肥料厂废气飘出,却凝聚不散,形成一团乌云停在肥料厂上空,越积越多变成了积雨云,哗啦啦全部落到了肥料厂的院子里,堆积的肥料报废,成了滋润土地的存在;农民为了赚钱,违反禁林令,深夜进山砍树,出来的时候找不到回去的路,迷路了整整三天,饿得只有出气没有吸气,才被人发现救了出来……   因为这些事都发生了昆仑山附近,又几乎是同时段发生的,很是沸沸扬扬地传了一波,还被人PO上微博,传遍了大江南北。   有迷信的网友看见,留评称:这是山神显灵了。   底下网友表示不信:山神显灵,你怎么不说是玉帝显灵呢?   楼主气呼呼回应:不信就不信吧,天道自在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些受害者都是之前报道过有违反法律行为的人,现在他们太过分了,山神也看不下去,显灵惩罚他们了!   楼主反应如此激烈,让一些路人不由自主地弱了气势,又觉得不甘,还真的去找了关于那些受害者的资料,结果发现楼主说的话竟然是真的,那些受害者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样一来,倒是又冒出许多人科普山神的存在。   谢黎在房间上网看见,笑了笑,截图发给了孟云蝶。   这是谢黎提出的想法。   之前孟云蝶就已经发现了那些对昆仑山脉形成伤害和污染的凡人了,还亲自去劝说过一次,被拒绝后,又想着自己花钱买下来,关闭工厂这类的……谢黎告诉她,这是没用的。   光靠法律和教育宣传,为了利益,还是会有人不惜践踏法律,不顾道德底线地去继续。就算她孟家传承了几百年,很有钱,花钱买下来,也不耽误对方嫌弃钱不够,在别的地方再开一家类似的工厂。   还是要靠人心自我的约束。   而这个修真隐世的世代,最有效而且轻松的方法,就是普及神灵、报应、功德的说法。   当那些吃人血馒头,还得意洋洋的罪人们发现,他们赚的钱都是在透支自己的未来,自然会心有畏惧,从而减少类似的行为。   什么,你说他们如果不相信怎么办?这个时候,就需要修士出马了。   重生的大佬们本来重心全部在谢黎身上,谢黎从孟家出来,监视的人不但没有表少,反而还更多了,都是这些门派和世家派来的探子,日夜不断地监视谢黎。   结果孟云蝶突然醒悟了自己重生的意义,转述给孟家主,孟家主若有所思之后,又和那些重生的大佬们聊起来这件事。   大佬们一思考,也觉得孟云蝶的说法很正确,才纷纷放过了谢黎,重心偏移,奔着那些前世被谢黎伤害过的地区而去,像是补偿前世一样,派人将这些地方严密保护起来。   什么秦岭、长白山,都是前世被谢黎毁掉的地方。   但是同时,它们也正在遭受凡人们的伤害,保护起来之后,更加近距离地看着它们的现状,让修真界大佬们都有了共同的目标——环保!   既然目标一致,谢黎觉得,他邀请这些大佬们带着门下弟子现世,应该也不难。   修士现世,世界都要开启新篇章。   而见证了修真的神奇,再倔强的凡人也再质疑谢黎派人传出去的话。 第183章   孟云蝶娇养长大,出来历练不幸遇上原主,没来得及成长就红颜早逝。   这导致她对人情世故一知半解,什么都不了解,更不曾将凡人的劣根性放在心上,才会冒出买下工厂的念头。还好和谢黎相处一段时间,被教导解释一番后懂了不少。   这件事,就是他们两人一起搞出来的。   看见谢黎发来的消息,孟云蝶很快回复了一个微笑加油的手势,道:“还是多亏前辈提点得及时!”不然她就做蠢事了。   不过接下来,他们要更加努力地“恐吓”这些不听话的人啊。   两人分头行动,密密麻麻地信件发出去。随着信件的到达,整个修真界都动了起来。   一边是谢黎和孟云蝶不断制造出的“神迹”,什么黑心商人一夜白头,全身抽搐送入医院,什么重大污染区天降流火,水泼不熄,无人受伤却机器失灵,一边是屡屡现身的修士,什么青云观天际白日流星,细看却是数人凌空飞掠而去,什么天山下出现一只怪异走兽,拉着五彩飘带马车御空飞行……   越来越多的异象,让神灵现身的事迹流传开来。   赚黑心钱的商人们半信半疑,却心存畏惧,不由自主地收敛了越来越狷狂的行为,一时间国内环境立竿见影地好了起来。   同时,网络上关于这次事件的议论也越来越多,呈现鼎沸之像。   网友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就有了这么多的所谓的“神仙显灵”的情况?我糊涂了,不会真的有神仙存在吧?   网友二:别唬我,我学了二十年的政治核心价值观,才不相信什么神仙显灵,有本事神仙你夜里给我托个梦啊!   网友三:哈哈,楼上的兄弟好算计,我也想神仙夜里给我托个梦,这样就能见神仙了。   网友四: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不相信不要紧,但是我觉得,对于这些不了解的东西还是尊敬些。   网友二:看样子楼上有话要说哦。   网友四:也没什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就是我……看见了。   网友二:好奇,快说快说。   网友四:唉,好吧,那我就说吧——事情是这样的,我是长白山人,近些年野山参越来越稀少,水涨船高,价钱不错,我就转职跟着我爹一起做了采参人,负责搜寻山里的野山参。采人参嘛,其他步骤先不说,有一个最重要的你们应该也听说过,按照旧日的习俗,采参的时候要在人参的顶端系一根红绳,防止人参成了精偷跑,可是我这个人胆子大、性格莽,再加上从来没有碰见这种传说的事,从业多年来从未系过红绳。前几天大约下午四点,我和我爹一起进山,在山里找到了一颗年份不浅的野山参……   网友三:咦,怎么还带连载的,兄弟你继续说啊!难道你们碰上了成精的人参???   网友四:不好意思,刚刚我爹叫我,离开了一下,现在回来继续。刚才说到,我和我爹在山里找到了一株野山参是吧?我爹让我系红绳,我没答应,拿起工具就开挖了,我爹生气但是也没法,瞪着我站在原地不说话,我懒得惯着他老头子,就一个人挖,结果一开挖,嘿,你们猜怎么着?刚一动手,那株就野山参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网友五:怎么逃走的,怎么逃的?快说啊,我艹,好奇了!   网友四:还能怎么逃的?就是上面的枝叶滴溜溜越来越远,而且因为没有给系红绳,连抓都抓不住它,一个恍神就看不见了。你们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在这里发誓,我保证,我很年轻,我的眼睛视力也十分标准,不存在看错了眼花的可能,这株人参它就是开了智慧的,看见我要挖它吓跑了。这不,因为错失这株成了精的野山参,我爹很生气,天天抓着我培训,说要将采参人的规矩从头到尾再教我一遍。   网友四:唉,不说了,我爹又来逮我了,我先跑了,回头再聊。   网友四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可是他留下的影响却不会消失。   比起新闻里和热搜上距离遥远、显得十分“假”的消息,还是这种突然冒出来的网友说的话比较让人信服,一时间,这个小小的私人微博主页迎来了许多路人网友评论,甚至频频被转发,直到夜里,竟然上了热搜。   ……   国家某机密部门。   睡得迷迷糊糊的中年男人中途醒来,随意刷了一下网络后台的监控,突然发出一声咒骂:“该死的,又有相关消息上了热搜,快点联系微博那边让他们扯下这个关键词。”   他发出水牛生气一样的粗喘声,猛敲桌子,示意身隔壁办公桌的新人去干活。   新人加班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趴在桌子上打个瞌睡,吓醒后蒙了几秒,差点回不过神,好半天才皱着眉拿起桌上的电话,打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他挂掉电话,看着微博热搜撤了下来,松了口气道:“头儿,弄好了。”   被称为头儿的中年男人点头,眉头皱得死紧,查看起来这条热搜起来的原因,当发现竟然是因为一个采参人的评论是,他沉默了。   新人也趴在边上看,诧异道:“竟然是因为这点小事?”   “到了这个时间,再小的事情也不是小事了。”头儿叹气,摸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忧愁道,“也不知道这些积年的世家和门派怎么回事,不是都避世这么多年了吗,怎么好好地又冒出来!真是,白白给我们增加负担!”   他们部门任务十分重,人数却不多,加上负责清理城市里害人的精怪,成员经常受伤,就更加人才凋零了。   好不容易碰上任务淡季,部门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趁机休年假出去旅游去了,就剩下他带着小猫三两只的其他人留守,现在遇见这种情况,实在太令人恼火了。   头儿深吸气,问道:“让你找人去联系杭城徐家,联系得怎么样了?”   新人摸出了手机:“出去的人还没回消息……诶?有消息了,我看看。”   他点开微信,面色一顿,变得十分凝重,转头看中年男人:“头儿,徐家说他们要出世。不仅如此,整个修真界都要出世!”   “什么!!”头儿跳起来,不可置信地抢过新人的手机,看着上面的消息,愣住了。   上面不止说了修真界要出世的决定,还有原因,原因是什么呢——是的,就是因为环保问题越来越严峻,所以整个修真界才都要出世。   头儿脑子一轰,抓起桌上电话。   “回来,全部回来!休假取消!该死的,出大事了!!!”   ……   打电话将部门里所有的成员叫回来之后,头儿还是生气。   没办法,修真界避世已久,虽然和国家有联系,却并不频繁,他们部门对于这些几百年上千年的修真世家是半点也不了解。现在修真界全部要出世,沟通的问题,还有善后的问题肯定是他们去做,就靠他们部门区区百来人,是要累死吗?   头儿不由得想起了让修真界集体出世的罪魁祸首——环保部门。   扔下外套,他解开领带,一脸怒气地摔门出去,去隔壁办公楼找同事掰头!   这些该死的,叫他们惩罚狠一点、重一点,抓住一个重污染企业主就判他个二十年,和他扯什么人文?现在好了,修真界倾巢而出,他们部门不肯干的事情,有人要接过来自己干了,就自己部门倒霉,被他们这些环保的拖累了。   不过,污染问题由来已久,以前也没见修真界的谁谁谁冒出来说要制止,怎么好好的,突然有了这些的念头呢?   几日后,头儿带着赶回来的几个同事,亲自赶赴杭城,见到了徐家的家主,才知道了原因。   原来环保问题竟然和灵气挂上了钩,修士们赖以生存的灵气,正在经受污染,变得越来越浑浊,越来越稀少。   他们以前没管,是因为不清楚灵气减少的原因,将所有的心思花在了寻找灵气的事情上。现在知道了原因,可不就要赶紧去阻止凡人们继续污染灵气吗。   头儿心里叹气,知道这件事没法避免了。   他打起精神问:“不知道徐家主,你们打算在那一天宣布修士的存在,正式面世呢?”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如何在修真界真正出世的那一天,做好控场准备,免得老百姓们多年的教育被一朝打破,人心惶惶,爆发动乱。所以他想过了,决定先打听清楚日子,回头将微博、贴吧、论坛这些地方,还有地方卫视,上星卫视之类的,全部谈好,等修真界出世的消息一爆发,立刻播出宣传积极向上的思想,一切朝着好的地方说,先把老百姓们稳下来。   时间久了,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   听到他的话,徐家主漫不经心道:“还有三日,众多修士将会聚集杭城,田部长若是有兴趣,也可以留下来参加。”   头儿干笑:“那就却之不恭了。”   虽然恼火修真界要出世,可是谁的年少时期,心里没有修仙梦呢?能够近距离接触这些神秘修士的机会,他不可能错过。   就这样,田部长带着几个同事住下来了。   徐家家大业大,房子多,不缺他们的几间房,他们住的十分舒适。   一天后,隔壁来了邻居。   那是和田部长等人不一样的待遇,独栋院子,专属的下人服侍,每天准时送进去的瓜果鲜花。   田部长很好奇,可惜几次偷看也没看到人。   只无意看见过两道仙气飘飘的身影,一男一女,让他肯定对方也是修士。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好在三天一晃而过,出世的日子到了,他终于见到了这位邻居。 第184章   田部长进入国家部门也有七八年了,可从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修士。   唯一见过的,就是前几天接见他的徐家家主。   徐家主气度成稳,养尊处优,五十岁的年纪,三十岁的外表,高高在上,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却十分傲慢的模样。   田部长知道,徐家主是修真界十分有名气有地位的大佬,也就没有计较那么多,不过他以为,徐家主地位如此拔高,肯定会是修真界里最有气场的人之一,没想到——   竟然比不上他的两个邻居。   这一天是修真界出世的大日子,无数修士汇聚于徐家,或者衣袂飘飘,或者仙风道骨……田部长走出房间,看见头顶上踩在飞剑上傲慢略过的修士,老泪纵横,一阵心酸,刚想和同事柠檬两句,迎面就看见了走在前面一步的邻居。   邻居是一男一女,男的剑眉星目,身材挺拔高大,气质十分奇特,容貌异于常人的深邃俊美,比起徐家主,眼神里更多了一种视生命如草芥的淡漠。看不出具体年龄,因为他虽然容貌年轻,身上却有一种超脱时间之上的冷漠,像高高在上的……   田部长想了好久,才想到一个形容词。   ——神?   没错,像高高在上、不在乎人间疾苦的神。   至于女的,年约十七八岁,一身雪白纱衣,美丽的容貌反倒成了其次,优雅从容,气质出尘,看得出来,是老牌世家里极为受宠的弟子。在青年的衬托下,风华稍微有些被掩盖,却还是十分的灼灼其华,出众而耀眼。   他们相携而立,天生一对,宛若璧人。田部长心里想着,忍不住偷偷停下脚步,带着一伙儿同事装作做样地偷看。   俊男美女是个人都爱看,他不觉得有什么。   可青年却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偷看,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田部长当场愣住,在对方的目光下,有一种颤栗发寒的激动从脚底板直冲后脑,酸爽酥麻的感觉蔓延开来,透心凉。   “前辈,你在看什么?”孟云蝶看谢黎停下,疑惑问道。   谢黎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一个凡人而已,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修士的出世大典,他们要赶去举办大典的徐家花园,和孟家主等人汇合。   等谢黎走了,田部长松口气,擦了把脸上的冷汗。   身后同事诧异:“头儿,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田部长没有说话,这些兔崽子懂什么,有些人看着没脾气的样子,可却是最不能得罪的。   就像刚才那个青年,正是如此……   ……   修士喜欢大典,什么道侣大典,筑基大典,金丹大典,收徒大典,继任大典之类的,每几年就冒出一个。   没办法,谁叫大部分修士们都是宅男宅女,不喜欢出门,天天窝在洞府里修炼呢?   要是不举办大典,几十年才能见一次面,消息流通缓慢,出了事情,非要大祸临头才能发现。   比如前世,原主能够毁掉大半个修真界,正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这一世,大佬们吸取教训,更加紧密地联系,连出世都打算一起出。   至于大典由谁举办?修士也不都是避世的,总会有一些天赋不好的弟子,被派出去打理俗世生意,赚取收益给主家购买天材地宝用以修炼,他们通晓人情世故,办起大典来一套一套的。这一次事关重大,他们甚至和国家方面联系,请来了几十家权威媒体。   媒体们接到邀请的时候,都有一种雨里雾里的感觉,不敢相信这份邀请。来了知道,经过震惊和冷静,倒是接受了自己将要报道修士出世的消息,可是修士们高来高去,一个人影都没看见,他们抓着话筒,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采访。   谢黎和孟云蝶的到来,吸引了这些媒体的注意,难得有一对没有在天上飞的修士——   “这里有人,快点,拍这一对!”   一群人十分有职业精神,簇拥而上,蹭地将谢黎和孟云蝶两人团团围住,因为太着急,话筒和摄像头险些怼到他们脸上去。   谢黎皱眉,条件反射将孟云蝶护在身后。   孟云蝶愣住,目光诧异地看一眼谢黎,想到什么,眼睛微顿,露出一丝迟疑,倒是没有拒绝,躲在他身后,只警告地看了媒体们一眼,便不再说话。   媒体们接收到这个眼神,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得罪了大佬,连忙紧急刹车。   冷静下来,他们也明白刚刚就是在作死,这又不是什么明星政客,需要冲上去抢着采访,这可是修士啊,不高兴一招下来你都没地方讲理去。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一群人连忙道歉。   谢黎眉心微拧,打断他们:“你们是谁?”   媒体们连忙自我介绍:“您好,我们是国家电视台的,接到邀请来报道此次修真界出世大典,那个……可以对您进行采访吗?”   谢黎细微地顿了一下,看向身后的孟云蝶。   孟云蝶眨眨眼,和谢黎对上视线,歪头想了想,随意点头:“可以啊。”   谢黎转回来:“可以。”   啊,好恩爱啊!某个女媒体人在心里咬着爪爪,激动地大喊,女方清丽脱俗,男方颜值在线,实在太登对了。最重要的是,男方他明明是修士,竟然还是妻管严,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男人?   而她的上司则在心里想,修士也不可怕嘛,都是爱护爱人的同辈中人,挺有共同语言的——这位妻管严上司心里莫名地骄傲起来。   一行人对谢黎和孟云蝶进行了采访。   这时候,田部长等人才追上来,看见这些冒出来的媒体,一个头两个大,简直想要晕过去。   这是干什么?他费尽心思地想要降低这件事的影响,这些修士竟然背着他们去邀请媒体?!!!   沾了谢黎和孟云蝶的光,田部长等人也成了采访的对象。   田部长都要疯了,那有空理他们,急忙要赶人走。   谢黎往后看了他一眼,   田部长僵住,脑门上又挂满了冷汗,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祖宗。还是同事想到什么提醒道:“头儿,这些媒体是他们自己邀请来的,摆明了就是想要把这件事闹大,你要把人赶走,还想着禁止采访,和他们的目的对上了,他们对你肯定不会太客气的啊。”   田部长萎了,看了眼同事,心里十分地心酸:“那我们就不管了,让他们瞎折腾?”   同事掩饰地干咳一声:“这话我可没法说,头儿你自己拿主意吧。”   还能怎么拿主意?田部长摆手,心累地示意他们带自己离开这地方,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走?   他被谢黎的眼神吓得两腿发软走不动道了行不行!   ……   修真界出世,新的纪元开启,全球为之震惊!   同时,修真界的出现也意味着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是真的存在的,进一步辅佐了谢黎之前散播的消息。   不过这还不够。   谢黎没有忘记,他一开始劝说大家出世的原因在于保护灵气,而有些人不见棺材不掉泪,掉进钱眼里去了,除非是将刀搁在脖子上,不然是绝不会相信什么报应之说,停下赚黑心钱的行为,只能双管齐下,其他地方再努力。   经过思考,他决定劝说各大修真门派抛开成见,广收门徒。   当长生的机会摆在面前,没有人会不为之而疯狂。   这样下来,修士们的地位会进一步拔升。   如今修士在国家部门那里受尊重,是因为在几十年前外族入侵的时候出力抵抗了一把,护住了龙脉,大家没有忘了修士们的功劳,虽然一直掩饰他们的存在,却给予了他们许多其他地方的便利。   可现在战争都过去了那么久,再大的功劳也不能吃几百年,还是得加入一起努力。   广收门徒就是最简单轻松的办法。   当修士的地位拔高到超然物外之时,成了凡人心里的向往,说一句话比现在说一百句话都要管用。   修士要灵气,你将来可能被收入门派踏上修真之路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甚至你自己一旦加入修真门派,也需要灵气,你还好意思坐视不理,任由灵气继续受到污染吗?   这个主意提出来后,有不少修士觉得可行。   至于其他修士们,虽然不想愿意面对谢黎这张脸,却十分团结,在谢黎的劝说下,还是答应了谢黎的要求。   如今修真界面世,网络上正是最沸沸扬扬的时刻,各大门派世家趁机都注册了官方微博,热度很高,每个微博一经宣传就轻轻松松过了几亿粉丝,不知道多少人在底下做舔狗,希望加入修真门派。   于是,当各大门派微博真的发了消息,说要收徒的时候,抢修了几天才救回来的微博瞬间再一次瘫痪了。   微博工作人员:心好累。   又是几天的抢修,微博正常。这个时候,几大门派底下的微博已经被轮了几十亿的评论,每个人都在等着修真门派说出收徒的时间地点和要求。   会不会像里那样,要测灵根、要走幻境、要爬山磨砺心性呢?啊,好期待好紧张好刺激。   全世界的凡人都在翘首以待,期待官方微博的下一条微博。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几大门派的掌门人正在被约谈,一排排坐在某国家机密部门的会议室里喝茶,压根没时间商量收徒的具体细节。   会议桌上方,沐浴在几十道目光下的田部长:“……”   看我干什么?难道你们以为我敢约谈这些大佬吗?还不是上面的命令呜呜呜…我心里苦。 第185章   这次会议也就是走个过场。   让田部长教育大佬们?他连说话都不敢大喘气,怎么敢教育?请来喝喝茶,含糊地劝两句不要太过张扬,就迫不及待送人出去了。   至于大佬们装聋作哑不理会他的话,他也不敢提什么意见,站在门口,恭敬而狗腿的目送大佬们乘坐飞舟离开。   等看不见人了,他松了口气,站直身体,抹去冷汗,两脚发软地走回办公室躺尸。   太累了这工作,短短半小时减寿十年,加薪,必须和上面提一下加薪的事情!   出世那一天,这些大佬可是分别演示了如何劈山倒海、呼云唤雨的,他这么个小凡人,怎么能和大佬作对?想要作对……你倒是派一些厉害的军队出来啊,田部长走神地胡思乱想。   “头儿,有人找你。”   还没歇十分钟,外面又有人叫,田部长不耐烦地道:“不见不见,没有预约,我得下班了。”   他好不容易应付了那些大佬,半条命都没了,还不让歇歇?   结果话音刚落,门就被从外面敲响,田部长怒上心头,拍桌而起……   “田部长,你好。”   谢黎修长的身影出现再门口,冷淡地瞥了一眼过来,慢条斯理地道:“还记得我吗?”   田部长顿时萎了,坐回位子上,干笑道:“快坐快坐,谢修士人中龙凤,我怎么会忘了呢?”   谢黎走进来,在对面坐下,语气自然:“田部长客气了,我这次过来是有事商量,您不用这么客气。”   无事献殷勤……田部长皱眉,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半响才谨慎开口:“什么事?”   谢黎一笑,向后靠坐在椅背上:“听说贵部门的成员们除了负责联系各大修真门派,还经常需要出任务,消除不属于现代社会的一些山精野怪,多次受伤甚至减员。”   田部长抖了抖烟灰,回想起那些受伤的兄弟,脸上露出一抹肉痛之色:“是这样没错,谢修士,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谢黎道:“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这些成员都是田部长一手带出来的,我知道,他们受伤出事,田部长你比谁都要难受,不如来交个朋友?我可以安排一些修士作为贵部门的顾问,教导你的下属他们修炼,必要时还能帮忙处理一些棘手的任务,等你的下属有了起色,不会再轻易受伤了,田部长也可以安排一下,帮助我等修士更进一步?”   谢黎说的时候,指了指天花板。   田部长愣住,看着他那根手指,心里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些修士难道想要翻了天?   谢黎似乎看懂他的想法,无奈地勾唇一笑:“田部长一定是误会了,我们只是想要争取更多的话语权罢了。”   修士们说到底,也不过是想要保护前世那些被毁掉的灵山大川,保护赖以生存的灵气罢了。其他的想法,他们一概没有,可千万别误会。   谢黎看向田部长,眼神含笑,意有所指道:“最重要的是,要是我们真有不好的心思,也不会找上您啊。”   机密部门是隐形部门,不为广大百姓知道,职位升到部长就到头了,谢黎这话的意思是,真的想翻了天,他们大可以去其他更吃香的部门,以修士现在受到的追捧看,他们一定会十分欢迎的,可是谢黎偏偏选择了机密部门,就是为了证明修士们的清白。   这话让田部长松了口气,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只要有个借口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就行。   修士们以后会不会搞出乱子是未知数,目前,还是弟兄们的身体安危比较重要,只要答应了谢黎,他们部门就能立刻鸟枪换炮,从被山精野怪偷袭欺负的凡人,变成随手戏弄山精野怪的修士,这还不够吗?   田部长答应了下来。   谢黎一笑:“还是田部长爽快。”   谢黎没说的是,机密部门以前是隐形部门,可现在修士现世,这个部门也就隐形不了了,未来的上升潜力到底在哪谁也说不清,总之会随之修士地位的提升而水涨船高,田部长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谢黎转移话题:“好,田部长也同意就太好,接下来就商量一下,顾问的要求和工作职责吧。不知道田部长看了这么多天的微博,有没有看中的修士?”   田部长直接开口:“我想要谢修士你,还有你的女朋友孟小姐。”   谢黎愣住,眉心微挑,露出微妙的笑意:“田部长既然如此要求,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种事情交给别人来,他还有点不放心呢,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田部长这个要求,岂不是正好给他提供了机会?   ……   谈定事情,约好入职的日期后,谢黎拒绝了田部长要送的举动,和他握手告辞,独自下楼离开。   这件事还需要回酒店,和孟云蝶说一下,如果她不愿意,谢黎也不打算为难她。   不过,依照最近她的态度来看,应该会答应吧,谢黎不确定地心想,到了门口,抬手拦车。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谢黎回过神,打算上车,正在这时,孟云蝶踩着一泓飞剑迅疾而来——白色的纱衣翻飞,像一只优雅的丹顶鹤,停在谢黎面前,顿了顿,面色疑惑地打量停下来出租车:“前辈,你坐这个?”   谢黎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你怎么来了?要不要一起回酒店?”   孟云蝶蹙眉,出租车这么慢,哪里有飞剑快,前辈的兴趣爱好真是古怪。   不过她还是答应了,从飞剑上跳下来,一起上了车。   出租车司机:等等,我这是装了两个修士?   谢黎报出酒店地址,司机战战兢兢应了声,启动车子,使出三十年的功力,匀速缓慢前进。等车子平稳上路后,他松了口气,从后视镜偷看谢黎两人,刚好和谢黎的视线撞上……   出租车司机:“……”   谢黎看着司机正襟危坐、一脸正经的模样,不禁一笑,没再盯着司机看,转头看孟云蝶,问道:“怎么不在酒店等我,还跑出来了?”   孟云蝶满面愁容:“我有事和前辈说。”   “嗯?”谢黎侧耳倾听。   孟云蝶不改愁容,小心翼翼,生怕谢黎生气的样子:“昨夜人参娃娃一个人溜出了门,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个小人参,藏在我床底下,我都没有发现。刚才他们醒了,满阳台乱窜,叽叽喳喳,闹着要见你,我连入定都不行,无法,只能来找前辈了。”   谢黎露出思索神色:“小人参?”   他空间里的其他小人参没有偷渡出来吧,这个小人参哪里来的?   在这里胡想也没用,还是得看见正主问一问才行,谢黎皱眉想了想,没得对回答,抬手示意司机开快点,他有事要赶回酒店。   司机压抑激动,狠狠点头,然后一踩油门,“轰”一声车子犹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   这样猛烈的加速,连司机都有些受不住,按理说乘客应该东倒西歪的,后座的谢黎和孟云蝶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神色如常,还在淡定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像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样悠闲。   司机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艹,修士就是牛掰。   很快,出租车到了酒店门口。   谢黎下了车,没有在意身后司机崇拜的目光,和孟云蝶进酒店回房间。   倒是孟云蝶无意中瞧见了,愁容绽开,露出笑意:“前辈,凡人真是有趣。”   谢黎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好好看路。   孟云蝶叹气,相处越久,越受不了谢黎这种老干部样的严肃刻板,不过她一如既往地没有反驳,听话地收回了视线。   只是落后一步,目光落在谢黎背影上,露出低落的眼神。   两人乘电梯上楼,刚一进到房间里,就听到里面吵嚷的声音。   “哥哥很厉害的,全天下最厉害!你等着,哥哥回来了你就知道了!”   “我,我也很厉害。”   “你没有哥哥厉害,哥哥最厉害!”   “可是……”   “住嘴,不准你再说话,我要生气了,哥哥就是最厉害!”   小人参的声音和一个陌生的孩子声音正在争执什么,谢黎没太听清,只觉得两个童声吵来吵去挺有趣,微微一笑。   孟云蝶看见,语气委屈抱怨道:“前辈你还笑,他们都吵了一天了。”   “好好,我不笑,我好好管管他们。”谢黎安抚孟云蝶,走进卧室,敲了敲半开着的门。   “咚咚咚!”   屋里顿时一静,阳台上的两个小娃娃回头看过来,其中小人参看见谢黎,露出高兴而自豪的表情:“哥哥回来了!你快看,这个就是我哥哥!” 第186章   谢黎走进房间,不客气地抓住小人参。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打扰到了云蝶姐姐知不知道?”   小人参一愣,可怜兮兮地看了眼孟云蝶,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老实道歉:“对不起。”   谢黎没搭理他装可怜的样子,在沙发坐下,点了点下巴示意不远处的另一个小男孩:“说说吧,这这是谁?”   小人参见谢黎不心软,撅了噘嘴,奶声奶气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这个新冒出来的小人参,是他在外面捡来的,对方赶了很远的路,晕倒在酒店的喷泉花园里,被他闻到气息摸过去,捡回来成了朋友。两个人都是人参,外表年龄一样,身高一样,脾气一样,太高兴了,就到处撒欢,还较劲地嘚啵嘚啵个没完,没想到不小心吵到了孟云蝶。   “姐姐,对不起。”小人参和孟云蝶道歉。   孟云蝶哪里会怪他,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安抚他没事。   而谢黎见孟云蝶都不生气了,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视线落在陌生小男孩身上:“你是哪里来的?”   “我,我是长白山来的。长白山最近十几年多了很多的采参人,我差点就被他们挖走卖了,一害怕,就跑出了长白山,迷路了。”   谢黎嘴角抽了抽,看着这个自称迷路的小人参,无奈地摇头。   算了,留着陪小人参玩吧。   这也就是谢黎有人参地,不在乎这个陌生的人参娃娃,不然人参娃娃落在别人手里,八成要被扔进丹炉里了。   陌生小人参正是知道人参一脉的命运大多悲惨,逃出来后就抱着必死之心,所以被小人参捡回来的时候,都打算等死了,才会和小人参争吵谁好。   没想到谢黎竟然不打算吃他?   绝处逢生,他登时高兴得跳起来:“谢谢哥哥!”   “倒是嘴甜。”谢黎扯了扯嘴角,不在意地摆手,示意他们去玩,别在这里闹腾。   小人参在谢黎心里的地位还真不算高,只是孟云蝶喜欢他,谢黎才爱屋及乌,解决了事情,谢黎可没功夫花在他们身上。   等两个小人参都听话去了阳台,谢黎转头,凝视着孟云蝶。   “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将机密部门顾问的事情解释了一遍,谢黎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孟云蝶愣住,迷惑地看了眼谢黎,乌黑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意动又犹豫:“前辈,只有我们吗?”   谢黎点头:“只有我们。”   孟云蝶咬唇,偷瞟了一眼谢黎,目光里惶恐,可是思考许久,却咬牙答应下来。   “好,我和前辈一起去。”   谢黎非常高兴,顺手拍了拍她脑袋:“好,我去和你爹打个电话通知他一声。”   孟云蝶连忙拦着他:“别,还是我去吧,我怕你们又吵起来。”   谢黎现在取信了大部分重生的大佬,地位上升,可孟家主还在敌视他,每回出言都十分不屑,谢黎忍了几次,直接不忍了,导致两人一旦碰见必定势同水火。   孟云蝶可不想看见电话线被烧了的惨像。   而且,她也要静一静。   ……   最后,孟云蝶还是答应了同谢黎一起去机密部门的邀请。   两人正式在京城落户,一周会出一次任务,还会给部门里的人上两节课,其余时间自己打坐修炼。   也多亏了这一周一次的任务,某次鬼节,百鬼夜行,孟云蝶险些被鬼王带走,谢黎及时赶到救了她,和她的关系大大进步。   不过这个事情一度让谢黎有些不解,因为越是关系好,孟云蝶越是不敢靠他太近,仿佛生怕对他动心,让谢黎有些无奈,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直到五年后,田部长在一次任务里受了伤,不得不退下去转后勤,将部长这个位置交给了谢黎。   谢黎接任田部长的职位,成了机密部门新的部长,成了新的风云人物。   毕竟这个时候,修士的地位和刚刚出世时比起来,早已不可同日而语。顺带着机密部门,也成了人人都要追捧的大热部门。   谢黎作为部长,又是修士,身份高,地位拔群,容貌俊美,自然成了许多名媛和二代心里的佳婿。   一天到晚都有晚会的邀请送到办公室来,还有年轻靓丽的女孩子借故来部门,在门口守着谢黎,排队和他约会。   谢黎一开始是严正拒绝的,拒绝了五年,如今成了部长,他不知道是突然想开了,还是放弃孟云蝶了,面对又一个舞会邀请,竟然没有拒绝。   负责送邀请函上来的小陈都愣住了:“副头儿——”不对,谢黎现在是部长了,应该换个称呼,小陈临时刹车,继续疑惑叫道:“头儿这……你真的要去?”   以前哪次不是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让他拿去处理掉,现在怎么还打算收着啊?如果这样,孟姐咋办?   谢黎头也不抬,在办公司中间空出来的蒲团上盘膝坐着吸收灵气:“去!为什么不去?邀请函你放着,我等一会儿看。”   小陈迟疑:“哦,好,我放桌上了。”   他偷瞧了谢黎一眼,挠了挠脑门,放下邀请函一溜小跑出去,去隔壁办公室告状。   “孟姐!副头儿!你快去看看,头儿他打算去参加纪家千金的二十岁生日宴会!”   孟云蝶抬头看了眼莽撞冲进来的小陈,转头,瞥了眼楼下等待的娇花们,抿紧了唇。   “我知道了。”   小陈愣住:“孟姐,你是不是没听清,头儿要去约会别的女孩子啊!”   孟云蝶:“我耳朵没聋,你先出去吧,我静一静。”   她的反应还是那么平静,小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傻了半天才迟疑地退出去。   办公室安静下来,孟云蝶转头看着窗外,神情迷茫。   她并不讨厌前辈,甚至还有些喜欢,可是前世留下的阴影还在,在察觉到她似乎喜欢上前辈的第一刻,她就想到了前世谢黎的恐怖狰狞的脸,完全没办法心无芥蒂地去接受前辈。   如果前辈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就由他去吧。   她……会祝福的。 第187章   嘴上说着要祝福, 心里却还是不舒服。   孟云蝶魂不守舍,盘膝坐下,想入定打坐, 心里却久久静不下,甚至在出神间不知道何时放出了神念, 偷偷留意起了隔壁办公室的动静。   等她回过神, 猛然惊醒,脸色发热,赶紧收回神念, 生怕被谢黎发现。   说好了祝福就祝福,怎么能偷窥前辈, 这种行径太可恶了!她皱着眉,掩耳盗铃地谴责自己, 捂着耳朵拒绝去听心里的声音。   甚至摆出一个五心朝天、手指拈花的动作, 强迫自己进入状态入定修炼。   而她的神念收回去的下一秒,隔壁房间,谢黎倏忽睁开眼, 目光扫向墙壁,皱了皱眉,目光意味不明地扯动嘴角。   鱼儿分明上钩,竟然又逃脱了?   谢黎是最有恒心的渔夫, 他看上哪条鱼,便愿意花上一辈子的世界去捕捉这条大鱼,既然大鱼走脱了, 那就继续下饵,直到她入网为止!   他瞄了眼墙上的挂钟,从蒲团上起身,推门出去。   “头儿,你要下班了?”路上的同事看见谢黎一身正装,随口问了句。   谢黎往电梯方向走,淡淡地颔首回应,没错,他要下班了。   这时候,那股被窥探的感觉又来了。   谢黎脸色平静,仿佛完全没发现鱼儿回来,走进电梯,在电梯里整理衣服领口和袖子。半响后,冲着电梯墙壁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按下一楼的按键,神色之间,一副很期待接下来事情的模样。   对了,他接到了生日宴的邀请函!   ——那道窥探的神念主人想起这件事,视线里立刻充满了焦灼不安和蠢蠢欲动。   “叮!”一楼到了。   谢黎垂眸轻笑了一声,眼神流转,颇有几分风流贵公子的气场,等电梯门打开,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大步走出电梯,朝着门口走去。   他的出现,吸引了对面咖啡厅的众多目光。   人人都眼神狂热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条登天之路,又仿佛在看一座移动的金山。   谢黎停下来打量了一眼,随意挑中一个眉眼高傲刻薄、神色最为贪婪的女子,向她走去提出邀请:“你好,你是何家的二小姐是吧?我晚上要参加纪家的生日宴,缺少一个女伴,请问可以邀请你吗?”   对方呆滞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欣喜若狂,蹭地扑上来挽住谢黎的手臂,迫不及待地尖声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她在这里等了三年,一到空窗期就来,期间交往了无数男友,可是没有一个比得上谢黎十分之一,现在她终于等到了谢黎垂青,怎么能不陷入狂喜。   她居高临下,用高傲而得意的眼神扫了在场其他女人,看向谢黎,小鸟依人般等谢黎的指令。   谢黎移开视线,没有看她,只是道:“还需要准备一番。”   他用了一个传音的小手段,叫了车叫了人,约好造型师,定好钻石项链,将这名何家二小姐打扮得金碧辉煌,才带着她去参加了纪家的生日宴。   席上百花争艳、明争暗斗不用多说,谢黎的全部心思却都放在了那道一直暗中偷窥的神念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可是等晚会结束,那道神念的主人却还是没有出现,谢黎神色闪过一丝恼怒,索性直接答应了续摊的邀请。   纪家千金年纪小,认识的人年龄也不大,一群年轻人凑在一起,光是鬓香衣影的晚宴怎么能够满足?至少也要去夜店续一晚上。   今天意外有了谢黎加入,这群人更加得意,直接开车杀到了京市最大的夜店,包下了整个三楼用来开派对。   谢黎可有可无,坐在沙发上喝酒,一杯接一杯,冷静地看着这些二代们疯狂,等待神念主人的出现。   凌晨一点,三楼的人都喝醉了,东倒西歪趴在每个地方睡过去,谢黎还是坐在沙发上,推开何家二小姐醉酒状态下不依不饶伸过来的手,眼神晕晕乎乎,死死盯着三楼电梯的方向。   叮,门开了。   孟云蝶站在电梯里,神色不渝地瞪着谢黎,负气开口:“前辈,我来接你回家!”   鱼上钩了!谢黎满意地勾起嘴角,闭上眼,倒在了沙发上。   孟云蝶一愣,赶紧上前扶住他:“前辈,你怎么了?”   走近之后就能闻到满屋子的酒气,靠近谢黎,他的身上也传出了一股熏人的酒气。孟云蝶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脸颊:“前辈,醒醒,回家再睡。”   谢黎喝醉了还算老实,半醉半醒的模样,被叫醒之后也没有发酒疯,嗯了一声,在她的帮助下站起来,一板一眼地朝着电梯方向走。   孟云蝶即便有再多的火气,此刻也全消了,无奈跟上去,在他身后护着他免得跌倒。   “前辈,你正经点,不要动来动去!”   出了门,孟云蝶抓住谢黎的手,扶着他上飞剑,谢黎却总是东倒西歪,站不稳的样子,孟云蝶本就有气,立刻趁机小声斥了他一句。   谢黎露出迷离的目光,脑袋搁在她肩窝处,酒气喷在她敏感的脖颈间,似醉非醉地含糊道:“我没有动来动去,是你的飞剑不稳。”   “是吗?”孟云蝶危险地瞪着他,仗着他喝醉了不记得事情,大着胆子,不客气地拍了谢黎脑门一下,“那现在是不是你不稳,才会撞到我手上来?”   谢黎呆滞住,看着孟云蝶,露出看傻子的眼神:“云蝶,我是醉了,又不是傻了,明明是你打我。”   孟云蝶脸一红,强词夺理:“你喝醉了撞在我手心里,我才没有动手。”   谢黎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她争执,继续趴在她肩窝处,嗅着她身上清冷的幽香,缓缓地睡着了。   孟云蝶一噎,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察觉到了他已经入眠,接下来的时间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回了住处,她也没有马上叫醒谢黎,在空中盘旋了几个小时,直到灵力渐弱,才有些不舍得地推醒了谢黎:“前辈,到家了。”   谢黎睁开眼,扫了孟云蝶一眼,仿佛刚清醒,幅度很大地推开孟云蝶,皱眉道:“怎么是你接我回来?”   孟云蝶没有料到谢黎的反应,愣了愣,露出怔忪的眼神:“前辈,你……”怎么了?   谢黎避开她的视线,冷静道:“我知道,我以前给你造成了许多麻烦,我已经改了,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   孟云蝶心里一震,不敢去想谢黎这话是什么意思,慌乱道:“不,前辈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一直是前辈你在帮助我。”   谢黎揉了揉额头,脸色疲倦:“我的心思,你应该明白,可你一直视而不见。那时候我就该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强求,对不住,这五年来是我强求了。”   谢黎越来越决绝的语气,让孟云蝶空落落的,柳眉蹙起,抓住他的衣角,不准他再说:“前辈,你别再贬低自己,你很好的……”   很好?那你为什么还不赶紧接受我……谢黎拧眉,看着她的头顶,无奈而笑,忍不住又加了一把火——   挣脱她的手,自嘲道:“我好又有什么用?谁叫我倒霉,夺舍了这么一具身体。你……你心里还有他是不是?”   “没有没有!”孟云蝶慌了,想到那个人就一脸厌恶和恐惧,又生怕谢黎真的误会,扑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前辈,我早就不在乎他了,我喜欢的人是你。”   谢黎微微抬眸:“你不要哄我,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从来不曾表露出一丝的迹象?”   孟云蝶怔住,凝视谢黎透露着苦涩的黑眸,不知道说什么,索性直接抱住了谢黎。   “前辈,是我错了,是我胆子小,怕受伤,一直逃避。我想通了,我喜欢你,不应该因为前世而一直耿耿于怀。”   “我喜欢的人是你,仅此而已。”   此刻已经接近天亮,黎明前最后一段黑暗,她埋头谢黎怀里,毫不在意他身上最后残留的酒气,甚至觉得那种淡淡的熏人的气息,和他身后的气息结合起来,令她心醉神迷。   不然她怎会说出这样一段话?   “前辈,修真长路漫漫,你可愿意再回头看我一次,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坚持。”   声音掷地有声,清脆而果决。   谢黎目光微亮,低头看怀里的女孩,半响,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这是接受我了?”   孟云蝶眨了眨眼,清眸如水,仰头凝视谢黎:“前辈,你也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啊。”   白天那一场戏,当她真的看不出来吗?   只是,看出来是一场戏,她却还是为了谢黎对别人女人笑而生气,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又栽了。   在家里焦灼思考等待,倒不如御剑而来,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   推开门看见谢黎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这辈子注定逃不脱谢黎的手心。 第188章   谢黎听孟云蝶这样说, 露出温柔浅笑:“还不是云蝶惯着我?”   孟云蝶脸红了,毫无威慑力地瞪他一眼:“前辈脸皮真厚”   谢黎一笑,揉了把她的脑袋, 颇为无奈地拖长了声音:“听你的口气还挺委屈的?我明明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回来了。”   孟云蝶轻推开他, 鼻音哼了一声, 皱了皱鼻子,转身进屋。   谢黎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目光流露出一丝爱意和宠溺, 摇摇头,失笑地跟上。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 是上面五年前发给他的宿舍,一间复式的高档公寓。一百平方左右, 上下两层, 上面用作卧室休息,下面就是阳台和客厅。   阳台经过改造,每天能享受到六个小时以上的光照, 两颗人参每天会在这里晒太阳,吸收日月精华。   黎明黑暗已过,东方一轮红日恰好灼灼升起。   两颗小人参连扑带跑出现在阳台上,扎根进量身定制的花盆里, 下半身化为原形,头顶冒出枝叶,开心地吸收清晨的第一缕紫气。   听见开门的动静, 好奇地晃了晃小红果子,扭头看过来,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诧异。   “哥哥,姐姐,你们怎么才回来?”   孟云蝶脸色有些不自在,想到什么,很快又镇定下来,理直气壮地解释道:“还不是你的谢黎哥哥跑去酒吧喝酒,要不然我去接,都快被女妖精吃了。”   “哇!”两个小人参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惊呼,害怕地缩了缩问,“姐姐,女妖精还吃人吗?是什么品种的啊?”   孟云蝶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于是摆手示意他们继续修炼,她要回楼上房间去休息。   “好的,姐姐快去吧。”两小只十分乖巧回答。   孟云蝶嗯了一声,避开他们上楼。谢黎见状,不紧不慢地追上,他大长腿,一步能比得上孟云蝶的两步,很快追上孟云蝶,伸手揽过她的肩:“你要休息一下?那我冲个澡,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吃饭。”   孟云蝶本来还在生气的,他一软言询问,她就没了脾气,抿唇嗯了一声,仰头看谢黎,对上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推他:“快去。”   谢黎笑笑,转身进房间了。   孟云蝶站在原地看着,直到看不见,深呼吸一口气,拍了拍发热的脸颊,赶紧躲进了房间。   三个小时后。   孟云蝶的房门被敲响,她看了眼时间,疑惑怎么花了这么久,皱眉起身,打开房门。   谢黎站在门外,一身玄色长袍,气度风华无双,神色沉静自若:“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   孟云蝶愣了一下,打量他的神色,迟疑道:“好消息?”   谢黎:“我突破了!”   孟云蝶终于愿意接受他和他在一起,他表面上风淡云轻,其实喜不自胜,因而心境突破,灵气上涌,本就快要聚满的灵气反应强烈,转眼就快要到了晋级阶段。   他没注意到,打算回屋后换掉昨天醉酒的衣服,陪孟云蝶一起修炼,没想到刚刚弄好一切,丹田处汹涌的灵气就忍不住了,直接喷涌出来,当场晋级。   谢黎怕吓到孟云蝶,躲进了空间,在空间里花了一天一夜平衡灵气,功德圆满之后才出来。   现在的他,是金丹期修士。在人才凋敝、灵气凋零的如今,他的修为能排在前十之内,是不折不扣的大佬,加上年纪轻轻,比起那些花了一两百年苦熬上来的修士,潜力要大许多。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孟云蝶眼睛一亮,为谢黎高兴,水眸里满是惊喜和崇拜:“前辈,你太厉害了!”   修炼五年,就从一个毫无基础的凡人躯体成为金丹期修士,比起前世的那个人还要厉害十倍!   谢黎苦笑,打断她:“还有一个坏消息。”   孟云蝶愣住,都成为金丹期了,还能有什么坏消息?她不是很不明白,茫然道:“怎么了?”   谢黎:“我的雷劫要来了。”   孟云蝶懵逼了,扭头看向窗外,满眼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脸色顿时一白——雷劫要是落在这个地方,不知道死伤多少人。   “躲进空间里可以吗?”她扭头看谢黎,慌乱询问。   谢黎神色凝重,深呼吸道:“怕是不行,我在空间里晋级的,出来之后才感应到雷劫,所以空间里约莫不能历劫,必须得出来。”   人不能一辈子躲在空间里,总要出来活动交往,可是一出来就要面临雷劫……雷劫威力恐怖,瞬息将至,周围的高楼大厦和寻常凡人都会受到牵连,谢黎必须远离人流繁华的京市才能开始渡劫,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京市郊区。   他御剑离开去郊区,倒是可以减少对凡人的殃及,但是御剑去郊区,路上又要花费时间,说不定路上就有可能遭遇雷劫,到时候身处飞剑上,被雷劫击中,掉下去就是九死一生。   这真是一项两难的选择。   谢黎说完这些,看向孟云蝶,黑眸沉静:“所以现在只能靠你了。”   “我?”孟云蝶有些慌乱,“我随你一起御剑吗?可是雷劫来的时候,周围不是不让有其他修士吗,会一起牵连进去,雷劫的威力也会随之变大,到时候可能两个人都活不下来。”   谢黎抓住她的肩头,露出温柔的笑:“相信我吗?相信我的话,就听我的话,我带你一起晋级金丹。”   孟云蝶愣住:“前辈……”   时间不多,谢黎没有给她时间犹豫,又开口催了一句:“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孟云蝶深呼吸,慌乱的神情努力镇定下来,答应道:“好,我和前辈一起。”   生同裘,死同穴,执子之手,前路无阻。   ……   两人一起出门,路过客厅的时候,还叮嘱了一句小人参们,让他们安分守家,不要跑出去玩。   小人参不明所以,听话地点头,然后感觉有什么东西出现,抬头看天空,不高兴地抱怨:“太阳怎么就没了?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是晴天,现在都要下雨了,真是一点也不准!”   劫云浮在小区上头,电闪雷鸣,不断汇聚,越来越庞大,强大的威压随之弥漫开来。   感应到有人对它有敌意,威胁一般地凭空炸响一个声音巨大的雷。   小人参们抖了抖身体,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却在心里潜意识的恐惧下,弱弱地住了嘴。   谢黎也没时间安慰他们,等孟云蝶召唤出飞剑,两人开门,一跃而上,踩在飞剑上同时驱动灵力,朝着京市北边的郊区而去。   飞剑的速度本就可怕,两个修士全力加速,其速度更加恐怖。   一些早起锻炼的人仰头,歪了歪脖子活动筋骨,稍微一眨眼,就错过了飞剑,甚至都不知道头上有东西掠过。   劫云似乎感知到了谢黎的离开,从小区上头离开,往郊区追去。   这一奇观被人po上网,网上议论纷纷。   网友:光打雷不下雨,还朝着北边移动,这朵云有点奇葩啊。   一个沉迷网络的网虫修士无意中看见,大惊,在底下回复:瞎了眼吗,这是雷劫云,想要活命就赶紧避开,千万别靠近它!   当真?!   这话一出,追逐热闹、手疾眼快的网友们倾巢而来,将这个话题一而再再而三地评论,一边质疑一边询问一边好奇,最终顶上了热搜。   上了热搜后,更热闹了,有更多的人看见,热度一直高居不下。   这时,又陆续有认证为修真门派官博的微博号转发,确认这朵云的确为雷劫云,估计是哪一位大能在京市突破,不想波及凡人,所以在往郊区移动,并劝凡人们不要太过好奇去围观,不然变成焦炭,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哦豁,这下不得了,这朵雷劫云的照片四处流传,很快成了一朵网红云。   不过,稍微对修真界有点了解的人都想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   ——目前在京市,修为在筑基后期的,只有谢黎和孟云蝶这两人了。   京市郊区的某个高档别墅里。   脸色苍白的青年看见这条热搜,也很快想到了雷劫云的主人是谁,扯动嘴角笑了笑,脸色现出一丝阴冷表情:“阿若,我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他身后阴影里响起一道女声,语气迟疑:“安城表哥,你真的要去对付谢黎?”   “我必须杀了他!”李安城想起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攒紧拳头,脸颊浮现一抹愤怒的血色,眼神狰狞,一字一顿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女声的主人走到阳光下,是一个穿着纯白色睡裙的女孩子,大约十五六岁,五官稚嫩,肌肤和李安城如出一辙的苍白,长发披在肩头,手里抱着穿红色小衣服的黄色维尼熊,神情担忧:“可是表哥,谢黎现在好厉害,我担心你。”   李安城一愣,回头看阿若,冷漠而阴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情,很快又消去,冷静而阴森道:“放心,就算我死,死之前也会将谢黎一起拖入地狱!”   阿若咬唇,玩弄着维尼的小衣服,不知道怎么劝表哥。   既然有幸重生了,不去招惹谢黎,好好地过完这一生不好么?   胆小的女孩子每每想到谢黎那张脸就要做噩梦,恨不得人生从未出现过那个名字,可是表哥执念报仇,五年来一直关注谢黎,暗地里寻找机会杀他,于是,她这五年来的生活里,也就一直频繁出现这个名字。   阿若劝不住表哥,没日没夜地做噩梦,有时候也会想,如果真的杀了谢黎也好,让这个名字彻底消失,也让表哥解开心结。   怕就怕,谢黎也重生了。   不然他怎么会比前世更加厉害呢?   她送表哥离开别墅,转身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身影在黑暗和阴影的交界线处显得格外虚幻缥缈,似乎要淹没在黑暗里。   ……   另一边,谢黎和孟云蝶还在飞剑上。   网红云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随便,可是它的威力谁也不能否认。更要命的是,它速度极快,谢黎和孟云蝶两人同时御剑,尚且不能脱离它的笼罩范围。   无奈,谢黎逼出经脉里的灵气,再一次加快了御剑的速度,同时从口袋里取出丹药,仰头打算服下。   孟云蝶看见,惊慌抓住他的手劝阻:“前辈,这药还是留着应对雷劫时候再用吧,不然你到时候用什么?”   丹药是这五年来,孟云蝶用两个小人参身上的边角料炼制的,数量不多,只有五枚,其中蕴含充沛的灵气,本来是打算给谢黎冲击金丹期用的,谁知道他竟然会突然升级,导致这丹药失去了最大的用处。   不过,除了冲击金丹期,这丹药还能用来补充失去的灵气,在抵抗雷劫的时候,会是一项事半功倍的利器。   现在谢黎要用来驱使飞剑,只为了加快离开京市的速度,免得伤害凡人,孟云蝶想到,一时纠结,忍不住皱眉,明明是珍贵的丹药,前辈却用在这上面,善良仁爱,不愧他上古修士的身份。   可是,她却忍不住想要自私一回,宁可凡人受伤,也不想前辈死在雷劫下。   谢黎听到她的话,转头含笑看她:“没事,到时候不是还有你吗?”   孟云蝶是个环保主义者,可是却没想过直接杀了那些利欲熏心的凡人,可见她本心良善,爱护凡人,那么即便是为了她,他也不能将凡人牵连进这次雷劫中。   谢黎服下一枚丹药,道:“走吧。”   飞剑长虹贯日而去,远远消失在京市上空,眨眼间不见了痕迹,到达郊区某地。   ——他们冲破了雷劫云的速度,找到了安全渡劫的地方。   早就守在这里埋伏的李安城看见,诡异地勾起了唇角。 第189章   雷劫轰然而下,水桶粗的雷电砸在地面,击出一个深坑。   谢黎和孟云蝶在半空中,连忙御使飞剑避开,下一秒,雷劫却猛地咆哮一声,将飞剑击飞出去。   “前辈!”孟云蝶惊慌叫他。   谢黎脸色不变,揽住孟云蝶的腰肢,提气于丹田你,身体几个翻转,险险避开雷劫,像一只轻盈的燕子般翻身落地。   “没事了。”谢黎拍了拍孟云蝶的脑袋。   孟云蝶抽了抽鼻子,竟然险些哭了,攀着谢黎的手臂,默默点头:“前辈,谢谢你。”   天劫之下,人类才能感知到自己的渺小,铺天盖地的紫色闪电,不绝于耳的轰鸣雷声。两人位于劫云中央,在轰隆隆的雷劫下,显得那么渺小无力。   谢黎一笑,温暖的笑容驱散了些许阴霾:“这有什么好道谢的,你是我的道侣,护不住你,我还有什么用?”   孟云蝶没说话,咀嚼这几个字,忽然低头一笑,笑容羞涩而甜蜜。   前辈,说她是道侣……   不对,现在还是雷劫中呢,怎么能分神?孟云蝶回过神来,赶紧取出武器,想要和谢黎并肩作战,抵抗雷劫。   东西一拿出来,人却愣住了。   “前辈,这是什么?”   雷劫压根就没有打下来,因为谢黎身上浮现一层淡淡的金光,看着并不起眼,却将雷劫牢牢地拦在了外面,任由雷劫狂怒咆哮,都突破不了那一层保护。   谢黎垂眸看了眼,挑眉道:“大概是……功德吧?”   十世善人,十世功德,或是为皇称帝,功在天下,或是偏居一偶,周济八方,谢黎这十世以来,累积了无数功德,要是穿到功德成神的世界,怕是要立地飞升。   如今来到这个修真的世界里,震慑雷劫,不过是区区小事罢了。   可是谢黎这句话一出,却让孟云蝶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功德?   传说中至善之人百世积累才有的功德,前辈身上竟然也有?   孟云蝶不可思议地看着谢黎,心里又是惊讶又是为他自豪,暗道前辈不愧是上古修士,岁月悠长,想必一定救了不少凡人,才能累积出这样浓厚的功德,可以抵挡雷劫。   她虽然没说话,眼神却露出了痕迹。谢黎有些哭笑不得,弹了弹她的脑门,将她拉入怀中。   “干嘛?”孟云蝶不好意思地推开,“渡劫呢,不要动手动脚。”   谢黎无奈:“你忘了,你也是渡劫的人之一了吗?”   孟云蝶也是筑基后期,距离金丹一步之遥,所以当她意外和谢黎站在一起的时候,雷劫会默认她也是渡劫人之一。不过,渡过雷劫,她就拥有了伪金丹,日后只要巩固灵气就好,不用再渡雷劫,也不会再有瓶颈,直接成为金丹修士。   这对她来说,是个占了大便宜的好事。   外人要是得知,不知道得有多羡慕。   所以此刻,雷劫修理完了谢黎,就要来修理她了,谢黎可不得赶紧将她拉进怀里,用身体护着她吗。   “乖一点,不要乱动,好好地待在我身边。”   孟云蝶愣住,缓缓地答应了一声:“嗯。”   躲进谢黎宽厚温暖的怀里,依靠着他的胸膛,耳边是仿佛毁天灭地的四九天劫,孟云蝶眨了眨眼,悄悄地红了耳垂,心里无限欢喜。   ……   “雷劫要结束了。”   李安城远远站在山巅上观察,看到一段雷劫结束,欣喜若狂,驾着飞剑就要往那边赶。   “如果是谢黎渡劫,他现在一定是最虚弱的时候,趁机杀了他,一报前世之仇。如果是孟云蝶渡劫,谢黎还好好的,我就立刻退走,免得被他反杀!”   李安城知道,阿若还在等他成功的消息。   她前世受了那么大的伤害,他一定要杀了谢黎为她报仇,而在那之前,他不能死在谢黎手上,所以他十分谨慎,绕过几座山峰,缓缓接近雷劫中心,不留一点痕迹。   他也的确成功接近了谢黎所在的地方,没有被发现。   可就在这个时候,本来要平息的雷劫云竟然再一次地猛涨起来,庞大的体积瞬间将李安城笼罩了进来。   李安城脸色大变,急速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轰!”一道雷劫砸下,一分为二,一半冲向被谢黎抱在怀里的孟云蝶,一半冲向李安城。   对,李安城也是筑基后期,距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他心魔丛生,杀不了谢黎,一直困在筑基后期。   谁也没有想到,他晋级的机缘竟然会在谢黎身上。   再说回雷劫,那一道冲向孟云蝶的雷劫被谢黎身上的功德金光挡住了,只有冲向李安城的雷劫顺利找到了人。大概是今天一直受挫,都没找到人砸两下,雷劫越来越萎靡,都没什么精神,这一下并没有能够伤害到李安城。   李安城全无防备,都顺利挡住了。   可是,这一下之后,雷劫却突然兴奋了起来,轰隆隆壮大,很快又恢复了一开始水桶粗的宽度,冲着李安城蒙头就砸。   李安城艰难挡住,心里又气又心惊,难道阿若的猜想成真,谢黎真的重生了?所以才能发现他的埋伏,并且反埋伏他。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他也很快无暇他顾,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和雷劫奋力地斗争起来。   另一边,谢黎抱着佳人,皱眉打量这个突然闯入雷劫云之下的年轻人,越看越觉得眼熟。   孟云蝶也在看,戳了戳谢黎道:“前辈,这个人好像是李安城。”   谢黎愣住,仔细看过来,发现还真的是,而他刚才竟然没有认出李安城,可见李安城这辈子的变化多大。   说起李安城,那也是一笔烂账。   前世,李安城身为隐世家族李家的最后一个继承人,小小年纪就突破了金丹期,有人传,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颗人参娃娃,借助人参娃娃的力量才能晋级。   原主听到消息,正不甘于自己的修为,离开前往李家抢夺。   他并没有用蛮力抢夺,因为那时候他也才刚刚金丹修为,李安城却早早就金丹修为了,真的打起来,谁赢都不一定。   所以原主选择了和李安城交朋友,入住李家,摸清了人参娃娃可能出没的地方,之后趁着某一天李安城出门有事,才动手抢夺。   可是李安城的表妹阿若却无意中撞见,叫破了他的行踪。   原主找了半天,没找到人参娃娃,本来就生气,还被阿若发现,索性直接将阿若杀死在花园里,他手法残忍无比,偏又没有一刀毙命,导致阿若在血泊里躺了六个小时,才因为无人施救而死去。   之后李安城追杀原主长达六年的时间,原主奇遇连连,修为侥幸超过李安城,果断反杀了他。   现在看来,这个李安城八成也是重生了。   只是他重生后,没有第一时间来找谢黎报仇,谢黎就忽略了他,李安城也没有机会得知谢黎不是前世那个谢黎的这个消息,一直默默等待,积蓄力量报仇。   现在雷劫当下,他出现,谢黎猜测,李安城是来趁火打劫,却不妨,将自己也拖累了进来。   ……   “前辈,要不要救他?”   眼看李安城在雷劫的攻击下遍体鳞伤,孟云蝶皱眉,有些不忍地询问。   谢黎回过神,答应一声:“救吧。”   他也是个苦命人,误会一场,还是救了比较好。   谢黎和孟云蝶手牵着手,朝李安城靠近,伸出手,要用功德帮他挡住雷劫。   李安城猛一回头,看见谢黎,眼睛都红了,毫不顾忌头顶的雷劫,长剑轰然刺出。   “铮!”   谢黎挡住了,皱眉看他:“我来帮你渡雷劫。”   “不需要你帮,你个伪君子!”李安城目呲欲裂,“我再也不会信你一句鬼话!”   他将谢黎视为知己好友,谢黎却杀他表妹,此仇不报,何必重生?   毫不顾忌谢黎想要解释的想法,李安城又是一剑刺出,强大而蛮横的力量直接将谢黎逼退。   谢黎皱眉,护住孟云蝶避开,心里升起一阵怒火。   动他不要紧,云蝶做错了什么!   谢黎叫出备用飞剑,冲着李安城狠辣无情地挥出一击——   “轰!!!!”   一道雷劫落下,沿着飞剑这个导体,刺啦一声砸在李安城身上。   李安城僵住,脸色焦黑,头发散发这焦臭味——好好一个光风雯月的世家公子,一下成了挖矿工人。   “好,好一个谢黎,果然阴险!”李安城怨恨地瞪着谢黎,嘴巴里冒出黑烟来,说完这句话,“砰”一声朝后倒了下去,   谢黎一怔,看了眼手上的飞剑,想要解释什么又默默闭了嘴。   他冤枉,他真的不是故意偷袭啊。 第190章   李安城晕了过去之后,谢黎终于可以帮他抵抗雷劫了。   不过,三场雷劫下来,他身上的功德肉眼可见地薄了一层,把孟云蝶心疼得不行。   “前辈的功德少了起码三分之一……”   倒是谢黎看得很开,这功德积累了这么多年,除了这次雷劫派上用场,别处也没什么用,用上一点也没事,安慰道:“总比被雷劫打死要好吧?”   孟云蝶噎了一下,粉拳砸在他肩上:“又逗我!”   谢黎无奈一笑,随手捞起李安城,拎着他的领子拖到中央来,和孟云蝶一起接受瑞气沐浴。   雷劫过后,天道会降下瑞气千条、金花万朵,帮助修士平衡体内的修为,巩固刚才被雷劫击伤的身体。   三人在瑞气下待了半小时有余,身上的伤口基本好了。   谢黎犹豫地看着还没醒来的李安城:“这小子怎么办?”   孟云蝶略一思考,歪头道:“不如送回李家去?”   这个时间段,阿若虽然还是个小姑娘,但是身体健康,活得好好的,照顾个李安城应该不成问题。   谢黎点头答应:“好,我们先送他回去。”   两人都知道李安城家里在哪,于是驾驭着飞剑跑了一趟李家,却见李家早已荒废,除了枯枝败叶,只有寥寥几株绿色植物倔强生长。   谢黎一愣,明白过来:“他应该是五年前重生之后,为了抢占先机,就提前搬离了这里。”   这就没办法了,找不到他的住处,总不能将他随便扔在这里,谢黎还想解释清楚身份的事情,和他化敌为友,真的这样做了,李安城醒来一定以为谢黎是杀人抛尸,梁子就更大了。   谢黎叹气:“算了,先带回去吧。”   孟云蝶眉眼间有些不情愿,嘟着嘴,不高兴地应了一声。   两人回到了京市房子。   此刻距离他们出去渡劫不过五六个小时,可是网络上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无数大能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坐在他家客厅等好消息。   谢黎和孟云蝶开门进去,被这些人吓了一跳。   孟家主摸着短须,皱眉干咳一声:“这是什么态度,见到爹都不叫一声?”   孟云蝶回过神,哭笑不得,赶紧撒娇地叫了一声爹。   其余的修士见状,善意地哄笑了一声,趁着气氛正好,纷纷开口询问起渡劫的事情。   这时,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两颗小人参冒了出来,红着眼睛,表情惊恐委屈,猛地扑到谢黎面前,抱着他的大腿,高声嚎哭:“哥哥,哥哥,你去哪里了?这些人好可怕,闯进咱们家,还要抓我和弟弟去炼丹!”   谢黎:“……”   其他正要高谈阔论的修士僵住,心虚地对视一眼,强忍着尴尬场面,哈哈干笑道:“逗你玩的,你这么可爱,怎么能抓你去炼丹?顶多……”声音变小,“顶多就薅两把头发。”   人参娃娃还是害怕,一人一边,死死地抱着谢黎的大腿,肉嘟嘟的小身子瑟瑟发抖。   谢黎无奈,冲孟云蝶投出一个求救的眼神。   孟云蝶连忙招手呼唤人参娃娃过去,见人参娃娃十分嫌弃她爹孟家主,不肯过去,无奈一笑,起身换了个位置,离他们远远的。人参娃娃们松了口气,这才一股脑儿地冲向孟云蝶,趴在她膝盖上,依赖地叫她姐姐。   “姐姐,他们好凶的。”说着还指了指其中几个修士,其中包括孟家主,委屈道,“他还想抓我炼丹!”   孟云蝶看他们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都化了,不由得冲在场众人露出一个冷淡责怪的表情。   尤其是孟家主,身为父亲,关系亲近,她不客气地瞪他:“爹,你干嘛吓唬小人参?”   孟家主挂不住面子,狡辩道:“开两句玩笑,怎么能叫吓唬?”   孟云蝶冷静道:“当年有人开玩笑说你和娘再生一个妹妹,不要我了,我哭得要死,爹你把人家房顶掀了都不肯消火。现在你开玩笑说要把小人参炼药,性质比当年恶劣多了,爹,你真的觉得这只是一句玩笑就可以带过的吗?”   孟家主皱眉,眼底有些后悔,不说话了。   大家连忙干笑:“哈哈,不说这个了,还是说回渡劫一事。”打量着谢黎和孟云蝶身上的气息,不可置信道,“你们……为何都是金丹的修为了?”   谢黎表情淡淡,打算开口解释——   “木木?”   李安城转醒,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一个眼熟的小孩子,迟疑地叫了一声。   谢黎转头看他,挑眉:“木木?”   李安城没有看他,盯着五年前捡来的小人参:“木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谢黎明白了什么,和孟云蝶对视一眼。   这个被小人参捡回来的长白山小人参,竟然就是李家前世的那株人参娃娃?!   不过这一世出了偏差,或许是木木还没路过李家别墅就被小人参捡回来了,也或者是李家搬走了,木木路过却没有人收留,他才晕倒在酒店外面,被小人参捡回来——总之,前世原主求而不得的人参娃娃,意外成了谢黎的小弟。   果然世事难料,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一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而李安城看着木木,心里如何复杂,又不为人知了。   被他叫做木木的小人参,这一世并不叫木木,孟云蝶给他取了一个小名,叫小二,这一世的生活经历和前世完全不一样。前世,他是李安城和阿若养大的掌中宝,护得牢牢的,从来没有见过外人,一直关在李家,固然生活无忧,却也孤单寂寞。   这一世,他是谢黎随手养的小东西,生活条件没有前世好,可是却有孟云蝶的疼爱,还有小伙伴一起晒太阳。大半个修真界都知道,他是谢黎的人参娃娃,开两句玩笑可以,却不敢动他一个指头。   李安城眼神偏执,不断叫他:“木木。”   小二躲进小人参背后,不敢看他,害怕得有些发抖,总觉得这个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   李安城却受了刺激,以为木木也重生了,怨恨他前世吃了他——   他脸颊抽搐,指甲陷进手心,艰难而愧疚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想要找谢黎为阿若报仇,可是我的修为不够,找不到谢黎的踪迹,只能吃了你……”   众人:“!!!!!”   原来是这样!!李安城死后,许多人都好奇他家里的人参娃娃去了哪里,原来竟然是被他吃了!这,这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   众人对视一眼,眼神嫌恶,没人开口。   人参娃娃既然已经有了智慧,在修士看来,就是道友,大家调侃归调侃,从没有想过要活吃了人参娃娃,顶多就是想薅他几根头发。   李安城重生的事暂且不说,他前世竟然能吃了人参娃娃,可见他这个人走入极端了。就算是为了报仇,也没有残害一个信任他的小生灵的道理!!   好在前世的一切还没发生,众人虽然觉得李安城这个人有些极端,却没有一口把他打成魔头。   徐家主干咳一声,出来主持大局:“李家小友,你父亲过世后你就失踪了,我们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机会下见到你。”   李安城从小二身上移开视线,落在徐家主身上。   徐家主满意了,又道:“我猜你是重生的吧,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也是重生的。我们想和你说,既然有幸重活一世,做错的事情就不要再错下去了,这个小人参娃娃和你缘分已断,今生没有缘分,想开点,别再难受了。”   李安城抖动嘴唇:“既然你们也是重生的,为什么不杀了谢黎?”   “这个啊,我正要和你说一下。”徐家主指着谢黎道,“这是一位上古修士,五年前夺舍了谢黎那小子的身体而已,并不是我们前世的那个魔头。”   李安城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家主和其他人,荒唐大笑:“你们竟然相信这种鬼话?”   孟家主皱眉:“这怎么是鬼话?要不是确定了这个事情,我会让女儿和谢黎继续在一起吗?”   “……”笑到一半的李安城猛地停下来,看了眼孟云蝶,还是不太相信,摇头否认,“不,这怎么可能不是谢黎?”   他重生后,五年来一直为了报仇做准备,如果谢黎不是谢黎,他这五年岂不是一场笑话?   大家残忍地打破他的最后一点幻想,纷纷开口证明谢黎不是谢黎,不然他们这些重生的人,早就杀了谢黎报前世之仇了。   李安城扶着脑袋,疯狂摇头,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不,你们骗我,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他转身夺路而逃,拒绝相信这个真相。   大家一愣,有些同情无奈地啧了声,年轻一些的修士还道:“要是我像他一样,为了报仇,隐姓埋名五年,却知道仇人死了,估计也会接受不了。”   “算了,让他静一静吧。”   倒是孟云蝶有些不放心:“我想追上去看看,别让他出了事。”   她和李安城的表妹阿若有一面之缘,知道阿若有心脏病,同时没有修炼的天赋,受不了刺激,怕李安城回家后无意中刺激了阿若,将来会后悔。   谢黎可有可无,散漫道:“行啊,我陪你走一趟。”   两人说着就要走,其他人见状连忙拦下:“等等,你们先说清楚,雷劫到底是谁的?”   孟云蝶一愣,条件反射看了眼谢黎。   大家看见,心知肚明了,又问道:“可是你怎么也成了金丹期?”   孟云蝶不禁一笑,甜蜜地挽上谢黎手臂,道:“我是假金丹。”   孟家主摸着短须的手一个不稳,揪下来两根胡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黎,又看着女儿。   常人渡劫,生怕雷劫威力太大,绝不会带上别人一起,这才导致无数修士陷入瓶颈期,迟迟不能突破,最后寿元到了,老死于人间。   谢黎他……竟然带上了女儿?   他皱着眉头,没再说什么狠话。   ……   了解到经过,这些浩浩荡荡赶来京市的修士们终于放下了心里的执念,确定谢黎是夺舍,而不是欺骗,老怀甚慰,陆续告辞了。   谢黎和孟云蝶安置好两个小人参,沿着李安城离开的方向一路找过去。   金丹修士御剑极快,他们瞬息之间就跨越了京市繁华地带,经过刚刚渡雷劫的地方,正要一晃而过,感应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处于崩溃阶段,知道是李安城,皱着眉,连忙往那边过去。   一座别墅花园里,李安城跪在地上,眼里留下血泪,看着躺在地上、一身血迹的阿若,懊悔痛恨地扇自己耳光。   阿若快要死了。   他哭着喊:“阿若,不要走,表哥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报仇了,好好照顾你,你不要走。”   谢黎和孟云蝶心里一惊,从飞剑上下去,落在李安城身后。   刚刚在天上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花园里满是狼藉,鲜血和残肢铺面了地面,玫瑰花丛里扔了两颗陌生凡人的头颅,一条血痕从客厅延伸出来,到阿若所躺的地方消失,阿若脸部毁容,眼睛耳朵鼻子都留下血痕,还有一些青紫的痕迹。   谢黎很快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荒郊野外,只有这一栋别墅,平常有李安城守护,安全无事。可李安城出去找谢黎报仇了,这里就成了抱金过闹市的稚童,招来了强盗的抢夺。   和前世一样,阿若撞见了现场,被残忍对待。   不过和前世不一样的是,她还有一口气,等到了李安城回来。   谢黎叹息,看着李安城近乎崩溃的样子,正欲开口。   李安城抢先听到了声音,转头看过来,眼里发亮,露出希望之光,卑微地哑声哀求:“真人,我知道你不是谢黎,我相信你。求求你,将木木给我,我不找你报仇了,我只想要阿若回来。”   人参能吊住一口气,千年人参的效力更强,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保住一个濒死之人的性命还是能做到的。   可是,木木已经开了灵识,又怎么能送给李安城?   谢黎挑眉,和孟云蝶对视一眼,身影消失在原地。   李安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谢黎又出现了,手里拿着一颗白白胖胖的人参,甩手扔给李安城:“送你了。”   一片土地的灵气只能孕育一个人参娃娃,小人参提早出世,抢夺了同类的灵气,提前有了智慧。   现在空间里的其他人参,都是普通的人参,没有智慧,当时药力还在,正好适合阿若如今的情况。   李安城看清手里的东西,眼里又留下眼泪,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哽咽道:“谢谢!” 第191章   阿若除了表面上的伤口,没有受到其他伤害,人参炼化之后分三次服下,很快呼吸平稳。   谢黎揽过孟云蝶的肩:“她看到我,可能会害怕,我们先走了。”   李安城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点点头:“我送你们出去。”   谢黎神情淡淡:“我们这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吧。我夺舍的这具身体,前世欠你两命,现在都还给你了。”一次雷劫中护住李安城,一次人参娃娃救活阿若小姑娘,两次还完,不欠了。   李安城露出苦笑:“谢谢你。”   本来不是谢黎的错,可他还是出手帮忙了,李安城知道,他该放下心里的执念,享受这份重生之后的新人生了。   谢黎一笑,没有说什么,和孟云蝶转身踏上飞剑离去。   回到家里,收拾好因为来过客人,所以有些杂乱的房间,两人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生活。   不过,有些事情,冥冥中还是不一样了。   比如,他们将办公室中间那堵墙打通,合并了办公室,每次有人进来禀告事情,就能吃一肚子狗粮。比如说,孟云蝶一直没有去买新的飞剑,每天乘坐谢黎的飞剑,上下班一起,被路人拍到,成了网红情侣。比如说,他们回家,不再是各回各屋打坐修炼,也会一起在客厅里逗一逗小人参,或者出门看电影,享受一下凡人情侣的生活。   八月,海市出现了一个新的精怪大肆伤人,已经有十多个凡人失踪,事情报上来之后,谢黎点名让孟云蝶亲自带人去处理。   孟云蝶只以为他不放心同事,派她这个金丹真人坐镇,听话地答应了。   不过等到她带队出发后,部门里的人找谢黎禀告事情,敲了半天门没人理,推门进去,才发现谢黎也不在了。   谢黎去哪儿了呢?   孟家,谢黎面对孟家三父子的怒视,面不改色,沉稳自若:“我和云蝶的事情,三位道友估计也知道了。”   孟家主冷静点头:“说说你来孟家干什么吧。”   孟大哥冷哼一声:“还能干什么,瞧瞧他长得和黄鼠狼一样的奸诈样子,就知道他要来叼咱们家的小鸡仔了。”   孟二哥本来绷着一张脸,想要帮大哥壮壮声势,恐吓谢黎一番,听到这句话,立刻绷不住了,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大哥,如果妹妹是鸡仔,那你是什么?大公鸡吗?”   孟大哥辣手摧花,给了弟弟一爆栗:“闭嘴,这个时候你还拖后腿,一致对外知不知道?”   孟二哥摸着脑袋,赶紧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冷冷地看着谢黎。   谢黎:“……”   是的,熟悉了之后就会发现,孟家人全都是逗比,包括慈爱臭美的孟夫人,也是一个活泼到不像这个年纪的女人,只有孟家主算是稳住一点,勉强支撑着世家孟家的底气和稳重门面。   孟家主: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说回正题,谢黎在孟家待了两个小时,付出了诸如人参娃娃的一把头发、从《修真大全》里摘抄的五条攻击法诀、从《修真大全》里摘抄的五条新丹药方子……等等物品,通过了孟家人的面试。   他微笑站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孟家主不太高兴地嗯了一声:“去吧,道侣大典我会准备好,你和云儿回来就行。”   因为早就对谢黎改观,他没有特意刁难谢黎,只是想要为难谢黎一番,让他知道道侣得来不易,好好珍惜自己女儿。   可是!今天他全程都在坚守立场,倒是一开始对谢黎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两个逆子轻易地叛变,投奔了敌方,害得他还没来得及显摆一下威风,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谢黎的提亲。   朽木不可雕也!孟家主嫌弃地看了眼两个儿子,气得噔噔噔上楼去了。   ……   孟云蝶从海市顺利回来之后,谢黎就求婚了。   孟云蝶一开始是愣了一下的,回过神来,露出甜蜜而美丽的笑容,答应了谢黎的求婚。   他们的道侣大典在京市举办。   这是修真界面世以来,第一对结成道侣的修士,谢黎并不介意暴露在外人面前,有些融入现代社会、沉迷网络的年轻修士带了手机,将这场道侣大典完整地直播了出去。   只见谢黎穿着一身红色的暗花纹路滚金边广袖长袍,牵着同样一身红色长袍、头戴红玉发钗孟云蝶,在威严庄重的音乐下,缓缓走上九十九层台阶,对着天道发下誓言,然后缓缓下拜,晴空万里的天空凭空一个霹雳,像是打了个响指作为回应,代表它承认了这对修士的道侣契约。   直播的年轻修士看见,啧啧称奇:“这都多少年了,终于又有一对受到天道承认的道侣了。”   弹幕好奇这是什么。   年轻修士解释:“道侣契约只有真心相爱,并且愿意彼此分享寿命和修为的修士诚心起誓,天道回应,才算是真的成立。不过人都有私心,有时候一个小小的杂念,就会导致誓言失败,所以很少见道侣大典上有人立这个誓言,毕竟人心难测,万一失败了,又丢面子,自己也难堪,还不如装糊涂,就这样在一起。”   “而这一对,不但大胆地起誓了,还一次就成功,受到天道回应,必定是十分相爱,心里至诚至真,实在是少见。反正啊,修真界也已经上百年没有见过这样的道侣了。”   手机屏幕上都是羡慕的,纷纷表示,一起干了这碗狗粮。   高台上,谢黎似有所感,看了眼年轻修士。   “前辈。”孟云蝶叫他,扯了扯他的袖子。   谢黎回眸,看向孟云蝶,露出一个极清淡的微笑,在她额心烙上一吻。   “还叫什么前辈?叫夫君、相公、老公、亲爱的。”   孟云蝶脸红了,看着谢黎的面孔,一面害羞一面甜蜜,轻轻叫了一声。   她的心里,由衷地感谢上天。   ——重生不是给她最好的礼物,前辈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完结啦!   这个小世界就这样完结啦,剩下的大家脑补吧。   明天再补一个全文总番外,可看可不看,然后打上完结标志!开心!   下一本开《穿成反派白月光》,女主苏文,不打算看番外的小朋友可以提前收藏一下。最重要的是,收藏一下我的专栏,我想要攒一千作收啊……【眼巴巴看着你们 第192章   谢黎这一世活了一千八百年, 终因凡人侵蚀灵气,修为衰退而寿元终结,回到了系统空间。   系统等在空间里,看见他,人性化地松了口气:【还好你没有出事。】   谢黎:“你还没说,你怎么消失不见了?”   系统委屈:【还不是检测到上百人重生,能量波动太大, 被所谓的天道发现, 逼出了那个世界。】   抱怨完, 它又道:【你没事吧,这个任务太难了,没想到你竟然能完成。】   谢黎闭眼,开口道:“少废话,开启下一个任务吧。”   他在修真世界待了一千八百年, 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也足足一千八百年,她的音容笑貌携刻在记忆里, 即使回了系统空间,经过了清除记忆的机器, 还是记得她。   或许,他需要用一千八百年才能遗忘她……谢黎喉咙有些发干,迫不及待想要开始新任务。   这样忙起来, 至少不会总想起她。   系统却道:【没有任务了, 你脑海里的记忆清除不了,无法接取下一个任务。】   谢黎倏忽睁开眼:“什么意思?”难道要让他一直待在系统空间, 直到遗忘为止?   系统回答:【就是你想的那个回答。】   谢黎:“……”   系统看他吃瘪了,心满意足,这才继续道:【不过,你还有另一个选择。】   【系统总部将要开发新系统,缺少人类管理人员,打算征召部分高阶玩家加入,你在这个世界得到了修真功法,又有了一千八百年刷出来的积分,刚好满足了高阶玩家的条件,可以去应试。】   谢黎勾起嘴角,露出一口雪白牙齿,语气森冷:“所以你前面都是在唬我?”   系统装死不说话了。   谢黎也没时间和它计较,冷冷地嗤之以鼻,离开系统空间,申请进入主空间。   主空间是一座浮空之城,居住了无数系统和高阶玩家,用积分作为交易货币。   高阶玩家的条件是:武力值高,积分高,任务完成度高。   谢黎也是刚刚达到这个条件,第一次进入主空间。   面对人来人往的陌生人,他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   “前面带路。”谢黎没有忘记系统的存在。   系统不甘不愿:【先去主控大厅报名。】   在系统的引路下,谢黎顺利到达主控大厅,提交了报名信息。   主控大厅是一座圆顶建筑,以它为中心,各种零散建筑向四面八方辐射。   谢黎在附近找了个住处,去了主控大厅三次,先后通过面试、笔试、武试,成为了一名系统管理员。   也就在职位生效的那一刻,003系统正式脱离他的身上,同时,大量的记忆一瞬间涌入谢黎大脑。   系统幸灾乐祸道:【管理者,恭喜你成为了我的同事。作为同事,我无权扣押你的记忆,所以现在你的记忆都回来了。”   谢黎脸色发白,满头大汗,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被遗忘的名字。   李甜甜、苏青语、沈思月、席向蓝、于微雨、薛宁宁、赵絮儿、顾筱雅、白亦筠、孟云蝶……   “你在搞我?”谢黎压抑不住怒气,忍痛中依然爆发出强大的气势。   这些名字,都是他携刻在记忆深处的存在,因为太过珍贵,太过深刻,不得不封印,以便于继续下一个任务。   可是系统却不知死活地将这些记忆暴露出来……   很好,可以,不修理它一顿,它就不会受到教训!   谢黎发火,系统吓一跳,心道溜了溜了,赶紧从谢黎面前消失。   于是,等谢黎接受了记忆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却感知不到系统的存在,就知道系统已经跑路了。   它是老牌系统,看不起谢黎这个新上任都系统管理员也正常。   可是它却忘了,谢黎最是小气。   不能报复回来,谢黎会记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   时间流转,不知道多少年之后,003系统所在的守护组因为效益不好倒闭了,守护组的系统管理员不想退休,请调成谢黎的副手,003系统也就势成了谢黎手下的系统。   003系统:【^-^】   看着它试图蒙混过关的行径,谢黎冷冷地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系统不做声了。   谢黎敛眸,没有怎么为难它,冷静道:“想要我放过你,不是不行——我要你手上所有世界的通关记录。”   系统愣住,迟疑地交出了数据盘。   它知道谢黎想要做什么,只是,仍然迷惑,为什么人类会记得一件事那么久。   谢黎冷不防问:“她们都是同一片灵魂?”   系统还在发呆,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就回答了问题。   【是的,我手上只有这么一个灵魂。】   谢黎眼睛微亮。   每个系统能够接到的任务,一开始都是由系统管理员根据小说构建而成,里面的女主娇弱可人,却毫无生机,必须要注入灵魂。   003系统混得一般,手上肯定没几个灵魂,所有很有可能谢黎经历过的十个世界,守护对象都是同一个人。   于是谢黎诈了系统,现在,答案出来了。   她们都是她。   更何况,每一个她,都让他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谢黎起身,从主空间消失,去了003系统的数据盘里。   ……   主空间分为四个大组,其中只有一个人类系统管理员。   众所周知,他叫谢黎。   面如冠玉,风华无双,清冷禁欲……   不知道何时起,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姑娘,一蹦一跳,马尾辫可爱娇俏。   高阶女玩家的心碎了一地。   应该谢黎他对这个小姑娘,实在笑得太过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完结,撒花!!   如果有全定的小朋友,麻烦来打个评分啊。   另外,泥萌真的不收藏我的作者专栏,还有我的预收文吗?   下一本:《穿成反派白月光》   下下一本:《农家子的科举宠妻日常》   点专栏收藏,开文就能第一个知道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