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他是我的裙下臣(穿书) 作者:禾息宁 文案:   因辱骂恶毒女配而穿书去接她烂摊子,为了活下去的邓筠溪只好去找原著里的大宠臣求罩!   为什么?因为那时候他浑身冒着原谅色,何况,得人心需趁虚而入,安排!   于是初遇那天——   邓筠溪:“隋公子这身衣衫与你好生贴切。”   隋君清默默看了看自己的青衫,不语。   邓筠溪:“隋公子可有看今日的雨后彩虹?这第四道颜色可真好看。”   “???”   后来——   邓筠溪:“你开心吗?”   隋君清:“这有何开心?”   邓筠溪:“你不开心啊?那我开,我把心打开,然后你走进来,好不好?”   隋君清:“……”   [死不正经满嘴土味情话的将军大小姐X清冷孤高不解风情的尚书大人]   ※阅读需知※   1、朝代架空,官职架空,这是作者笔下的世界,勿考据。   2、作者十八线开外的文笔,喜欢可阅不喜可退。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请勿上升到人身攻击哦~   3、微博很凉,传送门:扶不起的禾息宁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女配 主角:邓筠溪,隋君清 ┃ 配角:沈将离,杨知一,谢明悦,杨知言,杨知雯等 ┃ 其它:近水楼台 ===================   ☆、道来书中匪夷穿   邓云溪两眼像是被蒙了黑布一般,睁眼无法,亦感受不到光。头脑昏沉沉的,自己又尚不知现在是身在何处,只觉这里颠簸得很,叫她腹胃难受十足。   她正想着怎么回事,忽然感觉那颠簸停了,还伴随着一种像是拨动了厚重布料的声音,紧接着有一抹亮光刺到她紧闭的双目。   这抹刺眼的光来的很突然。   邓云溪下意识的紧闭起双眼。她心中疑惑万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适应了这光线后,她迫不及待的想睁开眼睛,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好奇怪啊,这眼皮紧的像是给胶水黏住了,叫她无法睁开,只能干着急。   “小姐。”   突然有人出声,还是那种脆生生的少女音。   邓云溪听到了,但她现在浑身动弹不得,更别说开口言语了。   “小姐,”   那女声再次响起,“闲王府到了。”却带着一丝叫人不解的怯意。   她此话一出,邓云溪明显愣了一下,大有种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闲王府?什么闲王府?她是在跟她说话吗?   沉默了许久也没能得到回复,那说话的姑娘不由得心升不安。于是她维持着掀帘子的动作,探头进去一看,想知道小姐怎么了。   马车内,在软垫上端坐着的女子,容色极美。   面白如削玉,巴掌大小。眉细而微挑高,透着一丝张扬凌厉。那素日看人冷冽的杏眸此刻紧闭着,桃色胭脂艳丽动人,平添几分绝色。身着一袭妃色软缎百褶罗裙,外罩同色对襟长衫。皓腕凝霜雪,带着一对景泰蓝水波纹手镯。   夭枝却盯看那对镯子,轻咦出声,此前出门她瞧见小姐手中并无此物的,怎地突然出现?   想不通,她摇了摇头,压下疑问,再次试探的轻唤一声小姐,但被唤之人依旧没有反应。夭枝这便紧蹙起了黛眉,小姐这莫非是睡得太沉了?   不太妙。   攥了一下袖帕,于是便弯着腰进入马车内。但一方面又害怕小姐的起床气,不过思想挣扎一瞬之后,她还是硬着头皮去“推”了一下“沉睡”中的邓云溪。   “小姐,闲王府到了。”夭枝这一边轻声的说着,一边又推了一下邓云溪的肩头。   这力道的忽然加重,邓云溪毫不知情,于是身子立马被她给推得歪向右边。眼看着邓云溪要磕到那木头,夭枝这心里蓦地一惊,却见邓云溪下意识的抬起手攀住它以稳身形。   ...夭枝这心,真是一上一下的了。   然而此刻的邓云溪却是十分的惊喜激动,她能动了!   继而,她便颇为急切的睁开自己的眼睛。好在帘子被放了下来,将外面的明光给阻隔掉,不然她这一睁眼可就被强光给刺激到了。   视线由模糊渐渐到清晰,入眼便是一片桃粉色,她怔了怔,只一眼她便知道自己在马车内,而刚才引起不适的颠簸,就是马车在驾驶过程的晃动。   她正怔愣着,僵硬回过头时,却见到一张秀丽的女相。   女子约莫十五六,模样清秀,脸带怯意,她一身翠绿色罗裙,丫鬟打扮。此刻她双手揪着帕子,眸子飞速闪过一抹惧怕之意。   于是邓云溪便听到她结结巴巴的声音,“小姐……闲、闲王府到了。”声音低微,似有点怕她。   话音一落,邓云溪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真实。   ???   这他妈是个什么情况!?   “小、小姐,…你你怎么了。”夭枝见她表情不对劲,连忙担心问着。   邓云溪这时还没缓过神,原本清明的双眸在此刻竟有些涣散。须臾,只见她张了张口,话说得一字一句,语速缓慢,还带着一丝颤音,“……我是谁?”   夭枝错愕的啊了一声,被她这个问题弄得一头雾水,很不是不明白她这没头没尾的话要表达什么。   可见小姐一副既失魂又无神的样子,她心里忍不住一颤,不禁暗想道: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她方才推了小姐,所以小姐才问这个问题强调主仆身份吗?   这样一想,夭枝的脸色立马白了白,她低敛起眉眼,声音微颤,“您您您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将军府大小姐……邓云溪心里跟着默念一遍,忽然间眼皮一跳,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将军府大小姐……”   “难道我是将军府大小姐邓筠溪?”   夭枝用奇怪的眼神偷偷看她一眼,才回道,“……是。”   而邓云溪听到这应声,心都给凉了半截。   惨了惨了惨了……   她忽然捂起自己的脸,欲哭无泪。   “小姐,你怎、怎么了!?”这喜怒无常的举动可吓坏了夭枝,叫她不知该作如何,毕竟问也不是,安慰也不是。   继而,她就见邓筠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面色早已恢复平静。   她看着花容失色的夭枝,口吻认真道,“现在我们在干嘛?”   她问的一本正经,而夭枝却再一次风中凌乱了。小姐平日里也是这般喜怒无常,但小姐不是爱慕闲王多年了吗?怎么连这个也都给忘了?!   她为难似的绞了绞手指,偷看着她的脸色回道,“小姐,您这是要去送闲王早餐啊……”   邓云溪听罢,像是思忖什么,继而她便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   “那小姐还要去吗?”夭枝小心翼翼的问。   邓筠溪唔了一声,觉得脑子胀痛胀痛着,于是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道,“不送了,打道回府吧,我今天感到身子不太舒适。”   夭枝对于邓筠溪的答案却是面露讶异之色,小姐向来不是疯狂追求闲王殿下吗?平时风雨无阻的要去见殿下一面的小姐,此刻竟然来到了还要赶着回府了?   然而她也只是惊讶了一下,最后在心里摇摇头,琢磨不透小姐的心思。虽然方才的小姐委实是奇怪了点,但大抵是真的不舒适吧。   于是她掀开帘子下了去,并跟外面的沉姜交代了一句。   即刻间,马车调换了方向,一阵摇摇晃晃后,她听到坐在外边的女子喝一声“驾”,马车便轱辘辘的去了。   邓云溪坐在轿中,正发着神,她想理清这所有事。   所以她没猜错的话,她穿越了,而且还是穿到了一个架空的书中世界!而且这还是一本她无比熟悉的书!   思此,她便万般痛苦的闭了闭眼,大有一种苦大仇深的感觉。   穿越之前她到底干了什么……!   现实里,她还是一个在国外留学两年久的留学生。她平日喜欢看小说,而且偶尔会帮小说画一些条漫。   近日她迷上了一本《当有长明时》的重生古言小说。里面讲的是重生后的女主为求找到杀害自己的凶手,而同时又与男主男配发生纠缠三角恋的故事。   这本书还在连载中,邓云溪虽然不满女主对感情优柔寡断的态度,但她更多的不满,是对女配。   也就是她现在穿越到的身份,将军府大小姐——邓筠溪!这大小姐,人人见之则避,盖因她刁蛮任性,顽劣嚣张。一句话来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那种。   邓筠溪与男主杨知一是青梅竹马,自幼喜欢与他玩耍。但杨知一不喜此女性子,便每次她一入宫,他都借口偷偷溜走,来到太傅府找女主沈将离与男配隋君清一块儿玩。   所以,每次邓筠溪来,都是扑了空,但她没有因此放弃,依旧隔三差五入宫寻他,就连长大了还缠着他不放。   但当她知道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少年,却爱慕着别的女子时,她是愤怒,忌妒,以及想弄死那个女人。   于是她仗着自己是将军府大小姐,经常给沈将离下马威,平日她与九公主交好,九公主也会出谋划策教她教训那沈将离。   雅赋会对诗讥诮,背地使坏令她失面子;宫宴上故意刁难她,并诬陷她对国君不敬;平日里,她对她百般使绊;就连出门在外了,她也不要她好过。   有一次更过分,乘人之危迷药她,想让她丢失贞洁,不想杨知一赶到并及时救了场。   更无语的是,她发现迷药沈将离还不如迷药杨知一。于是抱着这种想法,她跃跃欲试,却被九公主否决了。她劝她不如求国君赐婚。   国君当然乐享其成,因为他想掌握将军府的势力,就要抓住将军的把柄,控制他的心头肉。   然而将军那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啊,直道女儿不懂事。但大小姐显然是宠坏了,还直嚷嚷着非闲王不嫁。   后来她如愿出嫁了。那一天,锣鼓喧天,十里红妆……   但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因为作者没有更新。   正是因为作者断更得吊胃口,引人遐想。邓云溪看的时候直骂恶毒女配不要脸,心机|婊一个。   骂了好几会儿,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睁开眼睛后,就是现在这幅场景了。   似乎穿越前,她听到脑海里响起过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这声音她听的无比的清楚。   女声尖锐,带着怨毒,在她脑海响起:“我带你也去尝尝这千人唾万人讽的感受!教你敢如此骂我!”   邓云溪极为郁闷的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这女配死心眼,这么多人骂她她不揪,偏揪着她不放。但她能怎么办,只好自认倒霉了。稍微理清了现下状况,她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着,继续闭眼歇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笔下的世界,架空警告请勿深入考察。   ☆、南修山有情难休   不知不觉入了梦。   梦里她看到一名红衣女子,她在她面前不远处,还正荡着秋千,她笑颜如花,对着她说,“骂我的那个,这具身子我可交给你了。不过我提醒你,从今日起,你莫要再纠缠闲王杨知一,非但不纠缠,你还要使劲打压他!”说到后面,她的笑意掺进了几分冷意。   邓云溪听着,忍不住感慨,果然是心狠手辣。但她还是很奇怪她的话,于是问曰,“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话音落下,正荡着秋千的邓筠溪忽然放下脚,踩着地而稳身形,她笑容敛起,一脸冰寒,“那又怎样?我那么喜欢他,我得到什么?你知道后来我什么下场?我家什么下场吗?”说话语气都带了杀意。   邓云溪被她的话弄得一愣,莫不是后面还发生了一些作为旁观者的她而不知道的事?可是这书还是连载中啊。   邓筠溪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抬头看她一眼,“作者有存稿,存稿里面就有我的下场。”   邓云溪无语,突然想到什么,她对着她道,“那你应该拉作者进来啊,是她写你的。”   而邓筠溪摊摊手,“可是我对你的意见比较大。”   邓云溪顿时气噎,无言以对了。   “行了,你自己就在这世界混吧。你可别想着自己安分就不会有事,我可提醒你一句,子欲扭转,不少自为;执迷不悟,不得善终。”邓筠溪冷声道。   说完也不等邓云溪回答,一挥手就把她赶出梦境。   邓云溪猛然睁眼醒过来,实在是气的咬牙!   “现在你是我,你是将军府大小姐邓筠溪。而我现在什么也不是,拜拜啦骂我的女人~”脑海响起她脆如黄莺的声音,言语间还含着一抹笑意。   邓云溪……,现在是邓筠溪。她听完这话后,先是更加生气的咬牙,再到后而竟是一阵迷茫。   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需要干什么,能去干什么。   一路上,她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夭枝扶着她进入将军府,衣袂掠过花簇,身影穿过长廊,心不在焉的状态间,忽然有一人在前方亭子唤她。   她抬起头,见一黑色劲装的青年,两指捏着吃了一半的糕点,笑靥如花。邓筠溪这才注意到,这男子与梦境出现的“邓筠溪”长得好像。   只是各自风韵不同,这男子眉目要更加凌厉些,就连笑着的时候,也不减其凛然,叫人望而却步,不敢亲近。   她调换了脚步往他的方向走去,没气力去遮掩自己的心不在焉,坐下椅子后,她便开始托腮叹气。   邓如衡挑了挑眉,“又碰了壁?”说完后就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   邓筠溪唉了一声,不答话,百无聊赖的也拿着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吃一口,只一口差点让她吐了出来,好在她努力克制自己,还是辛苦的咽了下去。   她皱起了脸,忍不住瘪嘴,这他妈的什么玩意,那么甜。   继而她抬眼看了看这邓如衡,发现后者揶揄似的挑眉一笑。其实这邓如衡远看已觉甚美,这近看更是惊艳。   她只知道书中对他的描写是一笔带过的,而且介绍过一次就没有下次了。   书中语:少年将军好风度,光华内敛难寻猜。眉宇凌厉如烈风,只一容颜月消影。   她只知道邓筠溪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叫邓如衡,长相俊美,与皇族琼玉公主定了个娃娃亲,而且还常年待在军营里。   只是国家无战事,少将便无出彩机会。   他就算在书中情节出现,也都是替惹是生非的邓筠溪善后的。   所以尔今穿书过来的邓筠溪不是很了解他。   邓如衡的长相极具侵略性,冷冽得让人不敢轻易与他对视,只是……这样的人,居然会喜欢吃重度甜的甜食,真的是好大的落差……   邓如衡看她苦着一张脸,像是发觉了什么趣事一样, “不许浪费食物,吃完。”   邓筠溪好不容易咽下这一块甜的要命的糕点,正想倒杯茶水润润喉咙,一听他的话,瞬间变了脸色。   她呵呵干笑着,“我可以拒绝吗?”   说罢,只见邓如衡曲起手肘,那银色护腕在阳光下十足的耀眼。晕着亮光,雕纹清晰。他以手撑着脑袋,笑得恣然,“你且试试。”   邓筠溪被他一笑语弄得头皮发麻,腹黑,太腹黑!   她看了看手中那半块的糕点,只觉得拿了什么邪乎的玩意。她面色一纠,这自然是不能再吃下去了,太甜了!   想了想,邓如衡与邓筠溪是双胞胎兄妹,两人小时候几乎形影不离。只是生母去世的早,所以邓如衡对邓筠溪更加宠爱,几乎是妹控了。后来在父亲与兄长的宠溺下,邓筠溪才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无理取闹,惹是生非,怼天怼地。   思罢,她莞尔一笑,“我偏地不吃,如若兄长真不想叫我浪费食物,不如兄长替我吃完?”   邓如衡嗤的一声笑,抬起手在她脑门处弹了弹,力道轻柔,不至于弄疼她。   他继而将自己手中的半块糕点送入嘴里,待吃下去了,才开口道,“你还真是无法无天了,搁下吧,哥哥今日带你去一个地方。”   邓筠溪被他弹了一下脑门,立马护起额头,一听到他说带她去一个地方,她就愣了一下,随即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这是什么桥段。   连着今日晨给闲王送早点,此时邓如衡又带她去玩。她想了想,现下应该是问安二十七年,人间芳菲四月天。   此时的邓筠溪十七岁,而今天去送早点,也是原主初遇女主沈将离的时候,他们在阁楼里相谈甚欢,举止近似亲密。   所以“邓筠溪”忌妒了,抛下早点立马回家去,而不是上前质问。   回到家,被邓如衡发现面色异常,为了让舍妹心情放松,顺便就带她去外头散散心。   之后,她遇见了男配隋君清,但“邓筠溪”不敢惹他,盖因他身份敏感,还有就是他比她兄长还看起来不好亲近。   现在的邓筠溪,作为一个局外人,她还掌握了沈将离的一个秘密——就是沈将离是一个重生之人。   她前世在十八岁龄就死于非命,后来重生在她十三岁的年龄,现如今她已十六。   上一世的沈将离,在南修山中,被埋伏已久的杀手暗杀而亡,此时重生,她是想报仇雪恨。   上一世她心悦隋君清已久,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隋君清虽然答应允她婚约,但对她的感情只有同情。唯有杨知一待她如始终,心悦她不假。   所以,这一世她即是忘不了与隋君清的感情,而同时又对杨知一有莫名的情愫。这一世她聪慧过人,长袖善舞,惹得这两男子被她吸引。   隋君清也在这一世终于爱上她,可是她心里却装着两个人。虽然如今与隋君清还是一对,但她总忍不住去思念杨知一,并且这感情越发猖狂。   于是在今日,一枝红杏出墙来,隋君清充满了爱的保护色。   沈将离与隋君清现下还是一对,有着一纸婚约。现在的隋君清待她感情还是如水,平平淡淡。虽然如此,但还是被头上种草一片。   邓筠溪唏嘘,她个人是十分喜欢隋君清这个角色的,所以这般虐男,她可心疼他了。   稍微整理一下,她就随邓如衡外出了。   独自坐在马车里,突然间愁绪万千。   她现在还是没有适应自己已经穿越了的事实,忍不住叹息一声,本来人在国外好好的待着,谁曾想,就因为对书中角色破口大骂而被拉了进来。   就这样,邓筠溪在马车里发了许久的呆,直到马车停了下来,邓如衡在外面喊她下车,邓筠溪才回过神来。   欲撩开帘子,却见一只麦色的手先替她撩开了,五指修长,她顺着去看,正好看到邓如衡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既然他替她撩着布帘,她干脆放下手,改为提着裙子,而这时他又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搭上来。   邓筠溪瞧见他一连串的动作,面色平淡虽不显露,但心里却忍不住称赞他体贴入微。   “哥,这是哪啊,挺美的。”下了车,邓筠溪才注意到周围的景色。   远处云山缥缈,烟雾朦胧。层林尽染,郁郁葱葱,不乏其灵性。条条小道蜿蜒交错,沿路下来,分布着鲜艳百花,还有盎然碧草。此间花草交映,春意兴。   山林幽宁,有鸟声传来,婉转悠扬,伴随着潺潺的流水声,春风拂来满面。邓筠溪站在原地,下意识闭起双眸,感受那道清凉的柔风,真真是沁人心脾,连心中的烦躁都被带走了一些些。   邓如衡却是面露奇怪之色,“你不是来过两次吗?”   邓筠溪眼皮一跳,继而哈哈的打起马虎眼,掩盖异色,“我这哪记得啊,你就告诉我吧……”   邓如衡无奈,“这是南修山。”   南修山?   邓筠溪微微惊讶,啊,她差点忘了她后来就是来了南修山,然后遇见了隋君清哪!   想到刚刚下意识的询问她都忍不住拍自己脑袋,真是愚蠢至极,差点漏了马脚。   不过……原来这里就是南修山,女主遇害的地方,以及男配对女主暗生情愫的地方。   正想着其他,突然又听到邓如衡的说话声。   “南修山有四大美景,你可知是哪四大?”他饶有兴趣一问。   邓筠溪听进去,却忍不住努了努嘴,她穿越到这身体,却并没有继承到原主的记忆,而作者对这座山的描写也没多少笔水,所以她对南修山的印象浅之又浅。   “不知。”她老老实实回答。   邓如衡斜睨她一眼,“如若你将你那几分心思从闲王身上移开,又怎会不知呢。”   “……”邓筠溪无语,暗翻一记白眼,合着他就是找机会讽刺她呢,切,男人。   “南修山四大美景,水宁寺,风陵渡,白石溪,花荫亭。”他说着,就拉起她的手腕,沿着蜿蜒道路而向前行走,“哥哥带你去水宁寺祈愿。”   邓筠溪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此时,她心里不禁在想着,邓如衡要带她去祈愿,如果她没记错,好像前太子就在水宁寺修禅。   小的时候,国君为了加深自己与他们两兄妹的感情,就经常接他们入宫。久而久之呢,邓如衡便与杨知行成了好兄弟,而她邓筠溪便与九公主杨知宁成了好姐妹。   所以她猜想邓如衡此番也是去探望一下杨知行。杨知行是皇后的嫡子,从小被好好栽培,但无奈他竟无心皇权,成年后就请国君废了他太子之位,遂独身前往水宁寺修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啦,真好。   ☆、山寺观内坠莲池   终于步行到了水宁寺,邓筠溪心里叫苦不迭,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于是忍不住膝盖一软,她差点跌倒在地上。   幸好身旁的邓如衡扶住她,见她有要摔倒的趋势,干脆伸出双手抓着她两臂。   但是眼冒金星的邓筠溪此刻累得虚脱了,双脚软绵绵的像踏进了虚空,站不稳,邓如衡叹气,搀着他的双手加重了力道。   邓筠溪觉得她快是废人了,喉咙冒火一样,又干又痛,她现在已经渴的不行了。   邓如衡近乎无奈的看着她,“看来这未来的日子,哥哥要教你强身健体了,就这路程你就成这样。”   邓筠溪听到他的话差点没反手给他一巴掌,就这路程?就这路程!你他妈的也不看看我一个弱女子,行路登山,又爬百多阶石梯,你当我是你这个练家子???   都是双胞胎心有灵犀,邓如衡像是听到她心里的控诉,忍不住轻笑出声,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所以你才需要多加锻炼。”   邓筠溪翻了一个白眼,压根不想去理他了。   他扶着她走了几步路,进入寺里。“阿弥陀佛,邓公子您来了。”站在一旁侯着的年轻僧人一见来人,便双手合掌示礼,注意到他搀扶着一名女子,继而又道,“邓公子需要带令妹去偏殿坐着歇一会儿吗?”   邓如衡点点头,却道,“麻烦小师父倒杯清水给舍妹就好了。”   年轻僧人说了句请等待片刻,便回身去倒水了。与此同时,邓如衡低下头,对邓筠溪说,“你自己原地抬抬腿,或者多走动走动,总之不能停下,不然腿脚会抽筋。”   压根不想运动的邓筠溪一脸生无可恋,但她还是听他的话,在原地不断抬脚,舒缓筋脉。   “阿衡……”   一声清朗的男音在空寂的寺内响起,邓筠溪听着还觉得熟悉得很,抬起头,恰好看到一名白衣男子,正缓步向他们走来。   男子长相俊美,透着儒雅之气。一袭白衣,清隽且绝尘,一颦一笑,君子颇柔情。   在她打量他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她,于是他便迎上她的视线,回以浅笑,并向着她说,“筠溪妹妹,好久不见。”   邓筠溪不曾想他突然打招呼,于是怔了一下,即刻间回过神,“好、好久不见,五……哥哥。”   杨知行排名老五,但他还是贵为太子时,邓筠溪都喊他太子哥哥,后来他修禅了,杨知行便让她改口喊他作五哥哥。   “你在这等着方才的小师父送水来,我与阿行谈一些事情。”邓如衡拍拍她的脑袋,认真交代一声。   邓筠溪活络活络腿脚后,也没有太大的不适,于是点点头,示意他们去谈话吧。   “乖,记得不要随便乱跑哦。”他带邓筠溪来水宁寺只有那么一两次,水宁寺偌大,她又对此地陌生的,他怕她乱跑然后找不见人,于是板着脸认认真真的交代她。   邓筠溪刚想出声反驳她哥,结果杨知行先帮她说话了,“筠溪不小了,自有分寸的。”嗓音温润如玉,当真是柔情君子。   邓筠溪点点头,说声对。   于是目送两人走远,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两兄弟一白一黑,一温润一腹黑的,天生绝配啊。咳咳……邓筠溪拍拍自己的脸,她不该这么歪歪的,这是她的“亲哥”。   那两人刚走几步远,僧人便端茶过来了,“阿弥陀佛,邓姑娘,这是您的水。”   邓筠溪接过,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僧人退下去继续做他的事了,邓筠溪双手握着那瓷杯,因为口渴得紧,所以她完全不顾形象,一饮而尽。   一个人也闲来无事,干脆去参观一下水宁寺,毕竟她只在浅薄的文字认识这水宁寺,却不曾亲眼见过。   打定主意,她便四处走走逛逛。寺内环境清幽,檐下风铃,青灯古刹,禅房花木深。   走走停停间,她看到一棵桃花树,心向往之,她就往那走了去。   白色拱门上边端正的写了“安阳观”三个字,她看着觉得熟悉,却是嘴里轻念了一下,并收回了视线。   观内静谧,无人来往。人间芳菲四月天,山寺桃花始盛开。   她提起裙摆跨过门槛,风飒飒,吹摇桃枝,花瓣落了满地,铺盖青石板。   桃树不远处,有一方水池,水池里养着睡莲,树上桃花纷落,有几瓣落在了水面上,随着水纹飘荡而浮动。   邓筠溪心念一动,就走到那方水池边,谁知……她竟然被一颗小石子弄得崴了脚,一时不着,直直向着水池跌落。   “啊——”   “砰——”   伴随着邓筠溪的尖叫,随之响起的就是巨大的落水声。   她想摘花,而不是栽水!   “我……咕噜噜……”邓筠溪开口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结果就被喝进几口池水,她不会游水,一掉入池里,再加上方才歪了脚,简直是雪上加霜。   “呜哇哇……”她双手在水里扑打着,眼里也进了水,涩而疼,难受得让她视物不清。   忽然耳边响起落水声,紧接着腰身一紧,她便被一个陌生人带着,往岸边游去。   邓筠溪不知怎的,接连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她忽然觉得心里苦涩又委屈,于是就忍不住哭了出来,脸上的水渍混着泪水,浑身湿漉漉又凌乱不堪,整个人狼狈至极。   她被带到岸上,眼泪依旧止不住,一直哭个不停,连对那人道声谢谢都忘到了脑后,自然没注意到那陌生人瞧见她容颜后的一怔愣。   她就这样一边哭着一边吐槽,显然是不在意旁边人怎么看她。   “……这什么事啊!”   “……怎么所有倒霉的事都让我碰上。”   “我犯了什么错吗…”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啊呜呜呜……”   “……”   她在这哭了多久,救她的人就在她旁边沉默不语了多久。最后还是邓筠溪忍不住停止了哭泣,发完了泄,揉揉眼睛,看去他,但是哭久了,视线有点模糊,以至于面前人的模样只是朦胧的。   “谢谢你救了我。”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如此沙哑,还带着浓郁的鼻音。   她就吸了吸鼻子,一想到两人都落了水,但对方湿着衣裳还陪她,于是她更加愧疚了,“你不用陪我坐在这了,你衣服湿了还是去换一换吧。”   “你方才……是要轻生吗?”男子开口,嗓音淡淡的反问道。   ???她要轻生?   邓筠溪黑线,她很惜命的好吗……,不过也是,她自己掉入池里,然后又稀里糊涂的说了一遍,感觉是挺绝望的。   她缓了缓情绪,直道只是不小心崴了脚才栽了进去。   男子轻嗯一声,声音依旧冷淡,“佛门禁地,姑娘日后还是多注意些。”   邓筠溪一噎,他这是暗示她,佛门禁地,不宜自杀???   行吧,邓筠溪认了。   就在男子起身要走时,不想这天气多变,这厮竟毫无征兆的下起了潇潇细雨。   邓筠溪懊恼,真的是屋漏连逢偏夜雨,祸不单行啊。今天又是穿越又是登山又是掉池的,还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难道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吗?   邓筠溪心塞,估计她就是这史上最霉的穿越者?   心中无声叹息,她使劲的揉揉眼睛,视线总算清楚得多了。   那男子才站起身子,邓筠溪就迅速抬起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可怜兮兮的说道,“这位公子,好人做到底,可以带去我躲躲雨吗?”没有抬头,因为她实在是没力气了。   男子眉宇一蹙,似乎在为难,但低下头看了看女子那张脸,终归还是妥协了。   无奈的伸出手扶她起来,邓筠溪自觉的将手转搭在他手臂上,再由着他带她进入前面的禅房避雨。   “为什么这里没什么僧人?”她好奇问道。   “……”他似乎并不想跟她说话。   “你怎么不回答我哎?”邓筠溪郁结。   “……”男子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冷语的回答,“我不喜欢别人打扰。”   他这么一说,邓筠溪就懂了,这是他的观……   “那什么……这实在不好意思,我误闯了,还……这么麻烦了你。”邓筠溪虽是道歉,但完全听不出任何歉意。   “……”男子不想理她。   他扶着邓筠溪往软榻上的位置坐下,接着转身就往右手的隔间走了过去。   一来二去,邓筠溪愣是没能看清对方长相。   “阿嚏——”邓筠溪打了一个喷嚏,凉意贯身,她情不自禁又打了两个喷嚏。   左脚被崴的腕处还泛着疼痛,邓筠溪又不敢动那只脚,可难受死她。   看着房门外的景象,天色黯淡,雨丝如麻,渐大,落入水池里发出叮咚的清脆音,久久不绝。这会儿她就惆怅了,她哥应该还急着找她吧。   想着想着,那男子从隔间出来了,脚步声被雨声盖住。她抬头去看,哪知自此一眼,平生都难忘。   来人一袭青衫,衣着虽朴素却也难掩这出尘气质,肘间还扣有一件素色衣布,就不知是何用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作者:采访一下,对于邓筠溪跌落池水中,隋公子有何感想? 隋君清:呵呵,碰瓷。 邓筠溪:???   ☆、但见草色如君故   那男子,当真是绝世美人。   眉如远山,眼似桃花,眼神清冷疏离,淡若云雾。鼻若丹悬,薄唇寡淡,紧抿着,透着一丝薄凉。   乌发未干,散落下来,有几缕还黏在脸庞上,十足之禁|欲。   真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邓筠溪这般打量这人家,那男子亦回以注视。随即,邓筠溪在被他这清冷凉薄的眼神注视下,心跳莫名如雷,她下意识往后一缩,有点害怕,不知道怎么回事。   “擦擦吧。”他近乎薄凉的语气在禅房里响起,继而将肘间的衣布丢给她。   邓筠溪连忙接住,讪笑着脸,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后自顾自的擦起了脸与发。禅房檀香袅袅,清新好闻,但邓筠溪却无法静下心来。   两人无言,安静中,唯有滴答水声回响不停。   邓筠溪擦着头发,最先耐不了安静而出声说话,“我叫邓筠溪,你呢?”她歪着头,脸色微微苍白。   男子在蒲团上跪坐着煮茶,静默着动作,一听到她的声音,手顿了顿,抬起头,面色波澜不惊,好像对于她的身份一点也不惊讶。   本来就不值得惊讶,毕竟她与小将军邓如衡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此相像,很容易让人猜出身份。   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了,不过……她竟然直到现在还不认识他?   他回过头,继续煮茶。茶水沸腾,烟雾氤氲,袅娜而上,柔化了他清冷的容颜。   十指如葱白,纤细修长,他提起红泥小壶,心里却想,日日纠缠闲王来太傅府,还会不曾识得他?此女多心机,又不知此时葫芦里卖什么药,打算使什么计了。   倒下两杯清酿,茶香混着檀香,扑鼻而来的清香味,光是闻闻即叫人欲饮一杯了。   他搁下红泥小壶,眉眼在氤氲雾气之间,雨色之间,情绪难辨,影影倬倬。   再起抬起头时,他看向她的方位,微挑起眉梢,示意她过来坐。   他不回答她也没关系,邓筠溪撇撇嘴,于是单手攥着毛巾下了来,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一瘸一瘸的慢吞吞走过去。   头发散乱,脸色苍白,衣服湿哒哒黏在身上,勾勒出姣美身材,偏她不自知,右手攥着衣布,走一步没一步,看着狼狈又滑稽。   好不容易,邓筠溪终于走到他旁边的蒲团前,于是又小心翼翼的一屁股坐下来,豪放洒脱。   “……你这脚?”他眉心一拢,好似有点看不过眼。但他不会帮她的,先不说男女有别,他平日也挺不待见此女的。   邓筠溪摆摆手,“死不了。”   隋君清抿抿唇,不作声了,默默将桌上的一杯清茶端放在了她面前。   邓筠溪瞥了一眼他的动作,继而看着外面的春风细雨,触眉捧心道,“看来这雨还会下久,也不知道我哥什么时候才找见我。”   她话还在说着,却见那男子忽然站起身来,邓筠溪顿时就疑惑不解的看着他,而他恍若不知,径直便往隔间再去。   邓筠溪无语了,这人一惊一乍的。冷不丁,她又打了喷嚏,湿漉的衣服穿在身,当真难受啊。   “…褪下外衫,披上这个吧。”只见他从隔间走出,手里多出了一件白色外衫。   邓筠溪没多想,依言褪下自己的湿淋淋的对襟长衫,将它搁到身边。而那男子走到她身后,将手中衣衫展开,继而盖到她身上,动作生硬而冷酷。   邓筠溪拢了拢外衫,笑得友好,“真是太麻烦公子了,今日公子救我一命,日后公子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男子绕过她,回到自己的蒲团上跪坐下来,听她这一席话,心里不住冷笑,她又想算计什么?   “不必了。”他冷漠道。   邓筠溪继续笑,“那怎么能行啊。”   “救你也是为了省麻烦,如若你要纠缠不清,我不介意再推你回池。”他神色冷淡,声音清冽如霜冬寒冰,冷漠而疏离。   “……”邓筠溪被他这一席话哽了一哽,这厮如此不近人情。   没辙,她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就在这时,一道扬长的呼唤声从观外传来,混着淅沥沥的雨声,却也清晰可辨。   邓筠溪一听到那声音,掩不住心里的欣喜而站起来,但她忘了她脚崴,一时动作太大,又拉扯到了,她痛呼出声,还没站起又一屁股跌坐回蒲团上。   男子目光平淡的睨她一眼,见她痛的龇牙咧嘴,生动有趣得紧。低下头,他两指并拢端起那茶杯,递到她手中,“先饮茶罢。”   邓筠溪疼得那叫一个钻心,眼里冒着泪花,偏偏那男子还无动于衷的递茶给她,也真是够冷酷无情的了。   她没好气的接下,凑近唇边轻抿一口,茶香清淡,水温热。先饮时有点苦涩,回味后,却是无比的甘甜。邓筠溪一时没忍住,又喝了几小口。   饮完一杯茶,观里走进了两个男人,分别撑着一把橘黄色的油纸伞,邓筠溪见到,便放下茶杯,对着外边大声说道,“哥!我在这里!”   两人将伞面同时一抬。邓如衡见到自家妹妹安然无恙的在里边,心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走近来,他收起伞,将伞搁在了外头,目光盯着那淡漠饮茶的男子,他挑起眉梢,有点讶异,“隋大人,好巧。”   隋大人???   隋君清?   此话一出,邓筠溪就怔愣了,待了这么久,结果她最喜欢的角色——男配隋君清就在自己身边,而她还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像杨知行一样来修禅的。   她想了想,没道理啊,虽然书中写了她会遇到隋君清,但绝对不是这种情形下相遇的,而是在离开水宁寺前的打照面啊!   隋君清的母亲是信佛的,久而久之作为儿子的他也会受影响,所以他时不时会来水宁寺清净。他会出现在这,不足为奇,奇就奇在她不该是这种情况与他相见。   一想起那狼狈的初遇,邓筠溪的脸就像霜打茄子一样,蔫了,憔悴了。   “隋大人好雅致。”杨知行微微一笑,虽在寺内已久,也知隋君清会偶尔来寺里小住,但他却是从未进过这“安阳观”。   “不过嗜茶罢了。”隋君清抬头看向来人,眼神平稳,说话的语气也是毫无起伏,“二位可愿饮一杯?”   “不……”邓如衡推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邓筠溪的喷嚏声打断。   “阿嚏——”   “……”   她这一声突兀的喷嚏声,让在场的三个男子都将视线转到了她身上,邓筠溪被他们冷不丁的眼神看得心里别扭,于是她讪讪一笑,“干嘛都看我啊,你们忙你们忙。”   邓如衡瞧见她一声狼狈的样子,心里真是服了她。遂脱下自己的外袍,走到她身边给她罩上,咬牙切齿的训起她,“不是叫你不要到处乱跑吗,你怎么都不听我的话,你看看你自己,你说说,怎么弄成这样子的?这雨水也不至于大到把你弄成这副模样吧!”   他真的是被她气到,说话间,语气都加重几分,夹带怒意。   邓筠溪被他训得缩了缩脑袋,他这眼神凌厉如刀,她哪敢与他对视。   “行了,回去再收拾你。”看到她那苍白的脸色,他还是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弯下身,正准备将她一把抱起。   隋君清却在一旁幽幽提醒道,“她脚给崴到了。”   邓筠溪:“……”   邓如衡本来压抑住了火气,一听到她把脚给弄崴了,更是气得不得了,“邓筠溪,你还能再作点吗?!”   天天作妖,瞎折腾自己,也不知道省心。   虽然气愤,但还能怎么样,于是他半跪下来,双手分别握起她裸|露的两只脚腕。   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左脚腕发肿了,相比右脚腕的白皙纤细,此时它已经肿成了红紫色。邓如衡忍着要发作的脾气,捏起她左脚腕,闷声道,“会痛,你忍着点。”   邓筠溪嗯嗯点头,忽然间,她觉得自己被电流贯全全身,骨骼咯啦的清脆一响,她疼得直冒泪花,双手急忙捂起嘴巴才没让自己喊出声。   紧接着又响起布帛撕裂的声音,疼痛麻痹的脚腕正被人用布条缠着。她开始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继而听到邓如衡对她说,“教你此次还敢到处乱跑。”   那闷闷的声音倒像懊恼撒气一样,没有丝毫警告的意思,邓筠溪有点哭笑不得,这哥哥怎么那么可爱。   邓如衡给它打了一个结,于是一把抱起了她,站定后,对着隋君清说道,“多谢尚书对舍妹的照顾了。”   隋君清眉眼淡淡,一瞬不瞬的看着这两兄妹,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句话,“雨势小了,诸位慢走。”   邓筠溪看着隋君清,忽然想起什么事,于是她也牛头不对马嘴来了这么一句,“隋尚书这身衣衫的颜色与你好生搭配。”   话音落下,在场的三个男子皆纷纷露出不解之色。   氛围也是诡异的寂静。   最后还是杨知行呵呵一笑打破冷场,“筠溪妹妹真是顽皮,那什么,既然人找到了,也不便多叨扰,改日再正式来拜访隋大人。”   隋君清默然点头。   于是在邓如衡一声“告辞”先,三人就离去了,禅房霎时又恢复了往日寂静。   隋君清维持他的坐姿,双指拈起茶杯,送近唇边,饮下一口。   他低眸看了看自己一身朴素的青衫,微颦眉头,总觉得这女的话里有话,但暗指什么呢?不解。   他将茶杯搁置回原来的地方,偏过头,正好看到了蒲团旁的一件妃色衣衫。是那女的,于是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2] 邓筠溪:“这衣服穿在隋公子身上,好生贴合。” 隋君清:“……”   ☆、丹青难描卿有思   那边,邓如衡带着她回到府中,一进门就喊大夫。   弄完这些,已然是黄昏了。   邓筠溪躺在床上发呆,直到夭枝过来喊她起来用晚饭了,她就由着夭枝扶她到圆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用餐。   她看着面前清淡的菜色,毕竟饿了一天,于是拿起筷子就吃。   “夭枝,你知道隋君清吗?”吃着间,她抬头一问。   夭枝在旁边站着,听到她的问话却是错愕的啊一声,“小姐说的是尚书大人吗?”   邓筠溪用“那不然呢”的眼神撇了她一眼。   “……隋大人才华横溢,风姿卓越,是全城女子都想嫁的对象。”   邓筠溪唔了一声,咬起筷子,“那明天我们去隋府找他。”   夭枝听完,更加错愕了,她没听错吧?小姐要去找隋大人,而不是闲王?   邓筠溪吃完饭,就在椅子上干坐了一会儿,忽然走进来了一个丫鬟。她听见脚步声,便抬头瞧了一眼过去,那丫鬟模样姣好,还有一种英姿飒爽的风度。   她拉长了一声“哎”,并说“沉姜你过来一下。”   沉姜是邓如衡从他训练的人里挑出来的,此人头脑冷静,武功高强,最重要的是,她待原主真诚,原主遇到许多危险事,都是她替她一一化解的。   凭这方面,邓筠溪对她就有了一个很不错的印象。   “小姐有何吩咐?”沉姜走了过来。   邓筠溪这会儿托起腮,忽地一笑道,“……我啊,要麻烦你去帮我送一封信。”   沉姜询问,“小姐要送给谁?”   邓筠溪勾唇,笑的意味不明,“自然是那全城女子都想嫁的对象。”   “……”   入夜,隋君清方至府门。   裴尧在门前掌灯侯着,见隋君清下了马车,他便是一手掌灯,一手执伞的迎了上去。   正好,他看到隋君清手中攥着的妃色女衣,裴尧心中惊讶,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但很快他又收回了自己的失态,作为护卫,他不该逾越。   于是他压着好奇,将今日发生的事禀告一番,“大人,沈小姐今日下午来说寻你有事,但等你太久,现已睡下了,丫鬟扶她去了桃菀。”   细雨绵绵,灯色朦胧。   同为护卫之一的裴绝给隋君清打着伞,伞下,听着裴尧禀告的隋君清有点烦闷的揉了揉眉心,待他说完后,便平淡的应了声单音节,一贯漠不关心的样子。   雨下的淅淅沥沥,落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三人移步进府里,保持着沉默无言。   期间裴尧对着裴绝挤眉弄眼,询问他知不知道大人手上女子衣衫的事。   则裴绝飞速的摇着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这时,隋君清幽幽出声,“你们俩当我不存在吗?”   裴尧、裴绝表情一收,对不起,打扰了。   书房。   隋君清方才坐下,却见裴尧拿了一封书信走进来,表情古怪。   “谁的?”隋君清看他神色异常,不禁眉宇一凝,问道。   “是将军府的大小姐送来的……”裴尧将书信端正的摆放在他面前。   信封的颜色是纯绿色,鲜草一般的绿,而单单也就只是这绿色,其他多余的什么花纹图案都没有。   裴尧想不明白,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人,怎么突然间送信来,还挑了封……平凡中又透着诡异的书信,当真瘆得慌。   隋君清一脸狐疑的看着面前那封书信,随后不疾不徐的将其展开,信纸呈洁净的白色,白纸上,唯有两行娟秀的墨色字迹。   ——隋公子可有看今天的雨后彩虹,那彩虹的第四道颜色可真好看。   隋君清不稍片刻就看完,他默不作声的将这信纸揉做一团,紧紧握在手中,唇抿成一条线,眼神晦明。   他不禁想起她在观里说的那句话,‘隋尚书这身衣衫的颜色与你好生搭配’。   呵呵。   ……   将军府,欢溪院。   邓筠溪吹灭灯后,在床上躺着已久,愣是怎样也都睡不着。她无奈,举起双手端看着,那两腕分别被带上一只手镯,双手翻转间,还隐约泛起一记蓝光。   她叹了一口气,这是她在现实中就带在手上的镯子,她不明所以的是,为什么这一对也会跟着她穿越来了。   可是没人能告诉她,而她也不知道。   看着看着间,她便慢慢入睡了。   直到……   “小姐小姐,起床了。”   “小姐不是说要去尚书府找隋公子吗?”   “小姐起床了,过会儿隋公子上早朝您可就错过了!”   估摸是最后这一句话起了作用,本来还有点睡意都邓筠溪此刻立马惊醒,挺尸般的直起了腰。   她揉着惺忪的双眼,沙哑着喉咙问,“几点了。”   “啊?”夭枝一愣,一脸不明觉厉,什么几点了?   意识到说错话,邓筠溪不禁拍了一下额头,古代问时间不是说几点,于是她假意咳了咳,“我的意思是现在什么时辰了。”   “天破晓,卯正之时。”夭枝答道。   邓筠溪哦了一声,卯正,才六点啊,真的好早啊……   “那隋公子何时上早朝?”她一边下床由着夭枝替她更衣,一边问道。   “官员上早朝是辰时。”夭枝回答。   伺候完更衣与洗漱,邓筠溪叠好那件白色长衫,便带着夭枝出门去了。   一路上畅通无阻,下人们见自家小姐雷打不动的日日去闲王府送早餐,心中颇为感动与羡煞,既是感动小姐的一片赤子之心,又羡慕闲王有此痴情女待他好。   当然,这是他们的以为,其实邓筠溪才不是去找闲王,现在的闲王于她如陌生人,她没事找他献殷勤干嘛,有病?   依着书中对隋君清的描写,邓筠溪知道此人十分挑食,忌口的蛮多,最爱的吃的一道菜好像是女主做的锅烧鲤鱼。   邓筠溪切了一声,不甚在意。   经过昨晚的静心下来,她已经慢慢适应了她现在的身份。   思虑现在的局势。问安二十七年,国君已老,尚无太子。当下隋君清可是国君身边的宠臣,而朝廷又分为三派,一派是以四皇子闲王为首,一派以三皇子靖王为首,还有一派是中立。   太子之位悬空,各皇子争宠斗势想得到国君青睐。皇室一共七个皇子,除去原太子杨知行,以及自幼便夭折的大皇子,便是五个。   在皇子们明里暗里的算计中,国君偏向更多为靖王那边。于是官员见势,讨好着靖王。   闲王之所以被封为闲王,单从封号便可知晓。国君不大看重他,而他又一副慵懒散漫,每天无所事事的样子。   但他母妃的娘家与隋府世代交好,故这朝廷宠臣隋君清又是他好友。这样看来,好像他位权并不是很重,但好像又很重。   有人站他一派,自然是看不惯二皇子的雷厉风行,凶残狠辣。再说隋尚书与他交好,日后登基了还有他尚书辅佐着。   除去这两个皇子,还有三个,炮灰一样的存在,一个几岁的小奶娃,两个也差不多要被弄死的炮灰皇子。   原著虽然没有完结,不过男主光环在那,邓筠溪也不难猜到后面一定是闲王称帝啦。但“原主”那句话她深刻记得,就是后面将军府会倒台,她会惨死!   书中她哥向来与闲王不对付,而她爹也看不惯三皇子,这兵权又是在将军府的,引起国君猜忌很重。虽然将军府选择了中立,却……   邓筠溪想了想这局势,还有未来的事情。她打算不纠缠闲王,并冷淡他,然后跟女主交朋友,抱抱大腿,顺便攻略攻略宠臣,得一个护身符。   男女主光环在哪,有此光护体,她不信她会炮灰!   思此,她勾唇一笑。   轿子在尚书府停下,紧接着帘子一掀,“小姐,尚书府到了。”   邓筠溪一手抱着那件外衫,一手提着裙而下了轿子。刚落地站稳,才堪堪看清面前的建筑,忽然一道人影跃目,万物因他失了颜色,邓筠溪此间一望,便难移了目。   如玉公子,见之忘俗。身着绛紫色官袍,腰挂玉佩,身形修长如玉树。眉眼清冽,风骨难笔拓。   “隋公子晨安呀。”邓筠溪扬起一抹端庄得体的笑容。   女子一袭水蓝色衣裙,笑颜如花绽,面上不施粉黛,却不会因此寡淡,反而多了几分如兰的淡雅。   “隋公子,多谢昨日的照顾,我今天来是还公子衣衫的。”如水声线,泠泠动人,邓筠溪笑看着他。   隋君清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一眯,心道这女的又想打什么鬼主意。目光触及到她肘间扣着的白色外衫时,他脸色顿时更冷了些。   “丢掉罢。”别人穿过的衣物,还回来有何用,他看着只会觉得膈应与不舒适。   邓筠溪唇角微弯,笑容不变,就知道他是这样的回答。于是乎她皱起了眉头,哎呀一声,“公子财大气粗自然不会在意这件外衫,可我甚是在意我昨日那件外衫呢,回到府上才想起了是落在公子观内……”瘪瘪嘴,一脸愁容。   身旁的夭枝看着小姐这番模样,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眼睛瞪大着,心道此时当真是骇人,这还是她家的小姐吗?   小姐自恃清高,即便面对闲王她也绝没有这副神情。还有...小姐衣衫众多,每天穿的都是不同套,怎地又特别喜欢一件外衫了?……夭枝觉得她今天跟着小姐的出门方式不对。   隋君清眉心微拢,“改日送到将军府。”   邓筠溪摇摇头,“不可,我甚是中意那件衣衫,不见始终心难安。”   隋君清冷笑,不见一件衣服就心难安?   “那邓小姐在这里稍待,我唤仆从去取来您衣物,我还要上早朝,不方便招待邓小姐,就先行一步。”他声音冷淡。   邓筠溪依旧莞尔浅笑着,“公子慢走。”并对他摇摇手。   夭枝风中凌乱,捉摸不透小姐在干嘛,而她自然也是不信小姐真的中意那件外衫。 作者有话要说:  你有你的凉面,我有我的凉皮,不是很凉,但是很皮,安排! 我就是领件衣服就走了,就是要给你们搞懵逼。   ☆、世事如棋局局新   府内,裴尧一脸的莫名,双手捧着那件妃色外衫一路径直出去。一边想着大人怎么会有将军府大小姐的衣服呢,他不是向来看不惯这姑娘吗?真是奇了怪了。   “裴尧,你捧着一件女子外衫是打算去何处?”一道清冷的女声自他身后响起。   裴尧回头,见是一名清贵孤傲的女子。剪水秋瞳,波澜不惊,眸底潋滟锐光,给人以冷凝的感觉。   身着翠蓝马面裙,端的是寒梅般的气质。蓝色更是衬的她更为素丽冰凝,绝尘宛若仙子。   裴尧啊了一声,“是邓大小姐的。”   沈将离峨眉一蹙,感到奇怪,“邓大小姐?邓筠溪?她的衣服怎么会在尚书府?”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邓筠溪疯狂追求闲王可是闹得满城皆知,而她此刻作为闲王的身边人,一听到此人心里便是不大愉悦。   何况此女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脸皮极厚,日日缠着闲王不放,真真是为讨厌。   裴尧也看得出沈将离对邓筠溪的讨厌,于是他耸耸肩,“邓大小姐在外面等久了也不好,属下先告退了。”   沈将离点点头,一边却狐疑着邓筠溪的衣服怎么会在尚书府,这一狐疑,她才想起刚刚裴尧还没有回答她。   哎,算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既然隋君清上早朝去了,那她就出去溜一圈再回来吧。   打定主意,她就快步出了去,而这恰好便看到邓筠溪的轿子离开尚书府。   “邓小姐来尚书府只为取回那件外衫?”沈将离真是越发觉得奇怪了。   裴尧看着那轿子愈行愈远,面露不解,“是啊,她拿了自己的衣服就回去了。”   “就这样?”沈将离对邓筠溪的行为举止无比生疑,真的只是专门来一趟拿衣服?   裴尧无奈耸耸肩,“就这样咯。”说完便径直往里走了。   沈将离抚了抚下巴,这邓筠溪又想搞什么名堂?   轿中。   邓筠溪拿回自己的衣衫就丢到了另一边,同时也在想着一件事情,她以前那么喜欢闲王,然后现在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肯定会招人怀疑吧,这性情大变的......这可不行,那些阻碍会影响到她去攻略护身符的。   邓筠溪唔了一声。沈将离视她为情敌,她现在也不能说跟她做好朋友就做好朋友,一定要发生一些事情,让一切变得顺利才行喔。   打定主意,她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掀开帘子对外说道,“去天字楼。”   说完后,她便狡黠一笑,计上心来。   不过多会儿,轿子一落,夭枝道,“小姐,天字楼到了。”   邓筠溪回了声好,于是缓缓下轿。   此时已过了辰初,天色蒙蒙沉沉,似会降雨。街道宽大,两旁店肆林立,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商贩在吆喝叫卖着,当真热闹。   “哟,邓大小姐您来了,今儿要打包哪份早点?”眼尖的店小二一瞧见邓筠溪的轿子便忙迎了上来。   邓筠溪明眸微动,看去店小二身后的建筑。牌匾龙飞凤舞的写着“天字楼”三个鎏金大字。这说是楼,却是成塔状,它如笋耸立,总有三层,雕栏玉砌,古韵古致。勾角木檐,铜质铃铛,发出清凌凌的妙音。庄重不失大气,在凡俗的街市中脱颖而出。   难怪世人常说:“遥途行至问安国,方不得忘天字楼。”就像她去了北京,也不能不看看故宫长城啊,这可是地方特色。   “今日本小姐要在里用餐,不打包早点。”邓筠溪收回视线,看着店小二道。   店小二微愣了一下,不打?难道小姐不送早点给闲王了?即刻回过神,他露出一抹谄笑,伸出手恭敬道,“小姐那往里边请。”   然后店小二就看到夭枝扶着邓筠溪,而后者却是一瘸一拐的缓慢的走进了店门,看样子有点狼狈,还有点违和。   店小二眼角一抽,不明觉厉。   夭枝扶着邓筠溪去了一楼大厅,待邓筠溪在一椅子上坐下身点单的时候,夭枝还是不能停止心里的奇怪。   小姐自那日回来的之后当真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老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比如现在,在众目睽睽的大厅里用餐……   她跟随小姐多年,骨子里对这喜怒无常的小姐很是害怕。但自那日后,她居然觉得小姐难得的有些温和……   摇摇头,她给邓筠溪倒了一杯茶。   等菜中,邓筠溪掐着时间看向门外,好像看着了什么,她双眼粲然一亮。   待那人渐渐走近,邓筠溪才朝那边招招手,“别来无恙呀。”倾城容颜笑意尽显,梨涡浅陷。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女子貌美如仙,却带着冰寒的冷意。男子俊美出尘,慵懒一笑邪魅无比。两人并行,郎才女貌,如同璧人。   两人目光触及邓筠溪,脸色均不大好。特别是那男子,见到她之后,眼底充满了厌恶之情,继而折扇一晃,收回视线随着身旁女子往楼上去了。   邓筠溪看着这完全不理会她的二人,心里无语,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这绝情的一幕落入众人眼中,大家看邓筠溪的眼神便又多了几分嘲讽。虽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是无奈明月照沟渠啊。   不过说来也是,这邓大小姐美貌在那,性格却是极不好的,应该没多少男子能受得住她。   而邓筠溪不以为然的喝着茶,对于外界对她的评价恍若未知。   她没见过沈将离和闲王杨知一,但她知道有这桥段。而且杨知一很好认,折扇,他很喜欢收藏扇子,而且不管去哪都喜欢晃着一把折扇。   好不容易等菜上完了,邓筠溪闻着香味忍不住食指大动。夭枝却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为难的开口,“小姐……您在养伤,不宜吃那么多荤。”   邓筠溪苦恼的啊了一声,于是犯难了,“那我点了那么多,不吃岂不是很浪费,既然如此,那夭枝你坐下来帮我分担分担。”于是不等夭枝回复,她就招手叫小二添一副碗筷。   夭枝听完话后,给吓得小脸一白,差点没跪下,“小姐这使不得,使不得,主仆有别。”   邓筠溪不满的瞪了她一眼,面色微愠,“主子的吩咐都不管用了?你胆子好大!”   夭枝哆嗦了一下,小姐果真是喜怒无常。   在她眼神的注视下,夭枝不敢不从,于是僵硬而缓慢的坐了下来,心里不甚惶恐。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邓筠溪咬着筷子,才看到杨知一跟沈将离走下来楼。   两人一路步行出去,后来在门外顿了步伐,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沈将离面色微愠,甩了袖子就朝东边去了。而杨知一杵在原地,也不知想着什么,便往反方向走了。   邓筠溪放下筷子,后而撑起下巴作一副冥想状。   她自然知道他们谈了什么,还不是两人在一起了,然后杨知一询问沈将离何时向隋君清坦白,但沈将离因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所烦,所以对杨知一敷衍的说有时间就坦白。   然而杨知一以为她还心悦隋君清,脸色顿时就不大好,说话也有些急了,就惹得沈将离恼怒不快,误以为她在他心里,不及兄弟皇权重要。于是她愤然甩袖,不回头的走了。   思罢,她便垂下手对着夭枝说道,“你去把沉姜叫到清梁街巷口。”   夭枝不解,但没敢多问,但心里放心不在,于是便回道,“这奴婢去了那谁伺候主子您?”   邓筠溪却是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别废话了,快点去,不要耽误时间。”   夭枝见她又要发火,于是点点头,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而此时的清梁街,沈将离在离开天字楼没多久已察觉到不对,有人在跟踪她。   于是她一路上甩了一些人,但对方没被甩掉,并更紧的跟了上来。   她心神一凝,再踏出一步路时,忽然做出了动作。侧身屈膝,手擒在身后偷袭她的黑衣人,继而膝间用力一顶,手刀一劈,夺了那人的刀便收回腿,没了支撑的黑衣人扑倒在地后,她二话不说便补上了一刀。   “噗嗤——”的声音响起。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人下已是一片血泊。   沈将离暗暗冷笑,紧接着面前便出现了七八个黑衣人,个个蒙面,露出一双眉目,眼中寒光烁烁,带着凌然的杀气。   裸露的脖子侧面有一个黑色刺青,纹路复杂弯绕,组成的图案不知是什么。   沈将离看到后,瞳孔紧缩,呼吸急促,那握着剑柄的手更是紧了紧。前世的记忆翻涌在脑子里,她面色极冷,带着几分杀意和隐忍。   终于出现了,到底是谁要杀她!   寒光一闪,沈将离提剑朝着那些黑衣人刺去。招招杀意凌然,招招致人死命。   紧接着又加入了几个玄色锦衣的男子,帮着她对付那帮黑衣人。   沈将离冷笑,自前世在南修山被不知因果的杀掉之后,她心有不甘,重生回来了就去习武。   她料到今日会遇上这帮人,所以她想留一个活口去审问。虽然前世有暗卫帮打退,但她还是没能避免负了伤。   但是沈将离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异变,那帮黑衣人竟身上藏着毒。她脸色一沉,屏息后退。   不知是什么毒,致人以眩晕。沈将离心道大意,前世敌不过而负伤逃回府,今世胸有成竹的能将其打败,却未曾想对方会有后手,当真狡猾!   她神色一瞬迷离,剑握在手却因有些发软而松了开,哐当一声,她意识一下清醒几分,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她想都没想,卯足了力气抓住那人两臂,然后双手剪在背后,压着往墙上一撞。   然而当她看清被她用力推向墙上的人是谁时,她瞳孔瞬间张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在黑衣人被一名不速之客给尽数解决后,她转过身,却见到了这般触目惊心的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邓筠溪:可能我撞了南墙才会回头吧……   ☆、借此殊遇颠阴阳   “小姐!”   沉姜立马扔下血剑,脚步飞快,面色即是恼怒又是惶恐,她蹲坐在她面前,见她双眸闭起,额头破了一个血洞,血液沿着五官向下流淌,几乎布满全脸,而她身后的墙上也印着一团血迹。   她面覆阴霾,嘴里急切的喃喃着“医馆、医馆……”说话间她便将邓筠溪打横抱起,临走时还狠狠的剜了一眼发怔的沈将离。   沈将离一脸无措的站在原地,怎么事情都变了轨迹……她怎么错手伤了邓筠溪……   忽然她抱头蹲了下来,不见巷口里走近了一道灰色身影。   雨渐渐来了,开始瓢泼,密密麻麻,冲淡了血迹,也洗掉了一些什么。   隋府。   沈将离盯着那灼灼烛火,双目失焦无神,“宋姨,邓筠溪怎么会出现在巷子里呢,明明……”   灰衫妇人替她沏了一盏茶,“星罗棋布,世多变数。邓家小姑娘兴许是路过,何况她还帮你。”   沈将离烦恼的叹了一声,“可我错手伤了人家,而且她不是向来与我不和吗?”   宋姨摇头轻笑,“改日去探望探望人家吧。”   沈将离无力的应了一声好,一脸愁色,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眼底一寒,“那些前来杀我的人没能留下一个活口,又失了审问他背后人的机会……”   宋姨安抚她,“来日方长,夜已深,小姐先歇息罢。”   沈将离嗯了一声,宋姨便起身出了去,并反手关了门。   她撑着脸,脑子里有一个猜测,会是谁要来杀她?前世她一向安分守己不曾得罪过谁,……不对,前世她好像一直被邓筠溪看不惯。   前世邓筠溪也派过人来找她麻烦,却不是杀她,而是给她使绊子。何况今世她才与邓筠溪是初次见面,她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有动作。   那会是谁呢?   ……   那夜,将军府上上下下忙急了脚,邓如衡看着这脸色苍白、头缠绷带的妹妹,即是生气,又是心疼。   他握紧了拳头,压制怒气,咬牙切齿道,“沉姜,我想听你的解释。”   他话一出口,沉姜便跪了下来,“夭枝传小姐话叫属下赶来清梁街巷口,属下到时,见一帮人在交缠打斗,空气中弥漫软香筋的气味。小姐与隋府的沈小姐站在一起,属下便出手解决了那帮黑衣人,之后便看到小姐这副模样了。”她说话语速极快,但咬字清晰。   邓如衡听完后,脸色黑沉犹如墨染,“你之前何故不在小姐身旁?”   “小姐命属下去查探隋府沈小姐,所以……”沉姜头更低了一分,“不过,属下发现那帮黑衣人脖间有暗叠宫的标识。”   邓如衡面色一变,暗叠宫?   他冷眸一眯,“不知是哪位小姐惹上的,不过此次之后,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声音寒如霜雪。   “是!”   夜渐深,邓筠溪腕上的镯子倏然盈盈发亮,蓝光柔柔,一闪一闪,如皎星,似流萤。   蓝光黯淡后,躺在床上的邓筠溪眼睫忽的一颤,唇微动,轻唔了一声。   夜色缥缈,雨幕朦胧,影萧索。   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宫里,杂草丛生,雕像腐化。   “先前派出去的人无一生还。”   “咦……这是为何?”   佝偻的黑袍人举着蜡烛自言自语道,火光映着他的脸庞,阴阳分割,使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黑暗,下一秒他诡谲笑了笑,“果真有意思,只不过这邓家小姑娘插什么手呀?”   他笑完,举着蜡烛走出去,不同于里面的惨败,外面的布置可是一片豪奢辉煌。他一把扯过伫立在他门外的黑衣人,尖锐起嗓子交代,“告诉我的好恩人,考虑一下更换要求。”   说罢,他便突兀的大笑起来,像个疯子一般,声音沙哑,又刺耳。   ……   天亮。风雨不断。   邓筠溪感到额前有轻微的疼痛之意,其实那日沈将离推她之时,她可以反抗或者躲开的,可是她偏没有。   如今回想,真是脑子不灵光。撞墙时可疼死她了,感觉世界都在颤抖,呼,这沈将离的力还真大。   不过呢,好在目的达到了,这下可以快快乐乐的求护身符啦!   她心一喜,忽然想到头受了伤,只是好奇怪啊,昨天撞得那么猛,疼的那么真切,怎么现在感觉不是特别痛……就是微微疼,加上有点晕眩。   她咬了咬唇,这是什么神医来救她命了?   于是她忍不住动了动身,而这微小的动作将守在她身旁的夭枝惊醒了,她赫然一睁眼,见小姐双眼晴清明的看着自己,夭枝先是一愣,然后激动。   “小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头受重伤,好好躺着,奴婢去叫医师过来……”夭枝说完后立马跑了出去,风风火火,也不等邓筠溪回复。   回来时,除了邓如衡,其中还多了几个陌生人。   “医师看看我妹妹如何了。”邓如衡吩咐那老者,于是自己便去倒了一杯水走近她床边。   “大小姐的恢复能力真是出乎老夫意料,受伤那么重,本以为会躺两三天才醒,不想翌日就转醒了。”医师娓娓道。   邓如衡将水杯递给夭枝,于是顾着她的伤口缓缓扶她起来,其实邓筠溪没有感觉到钝痛之意,但她还是配合着邓如衡的动作“艰难”起身,装出一副痛苦万分的表情。   邓如衡将水杯递给她,神色温柔的替她拨了拨面上的乱发,“现在感觉怎么样。”   而邓筠溪轻饮了一杯水,茫然反问他,“哥,他们是谁?”声音因缺水而沙哑,又细弱无力。   邓如衡听闻却是一怔,“你不认识他们?”   而邓筠溪看了看面前围的人,更是奇怪道,“难道我该认识他们?”   话声一落,邓如衡脸色变得不好,他看去医师,询问邓筠溪什么情况。   而其间一个高挑女子却掩唇讶异,眼底不失担心之色,“筠溪可莫要闹了,你当真不认识我们吗?我是知宁,这是十二!”她指了指身边的俏丽少女。   知宁?琼宁公主?十二......琼玉公主吗?   而邓筠溪心中惊讶,原来这就是原主的好姐妹和未来小嫂子啊。然而面上,她柳眉紧蹙,冷淡的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大小姐这伤势极重,如今状况恐怕是失忆了……”医师唉了一声。   失忆?   “可她却记得我是她哥。”邓如衡不信。   “头部遭受震荡,导致记忆缺少,但记忆深刻的却没忘……”医师抚着白羊胡,解释道。   邓筠溪在心里暗翻白眼,胡说八道的庸医。   “溪儿,溪儿……”人未见然声已至。   邓筠溪怅然,这会儿又是谁来了。   随着声音渐渐清晰,一名气宇轩昂的男人大步跨了进来,年龄四十多,黑发束冠,剑眉凤眸,五官棱角分明,如刀削般凛然,乍一看,与邓如衡有几分相似。   “溪儿啊。”   他一进屋,大家就主动让开了位。   “你是谁?”邓筠溪面无表情的问他。   邓即远心一咯噔,如雷轰顶,被她这一问问的猝不及防。我是谁?她竟然问我是谁?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邓筠溪,而后者的表情一脸淡然。邓即远感到无比的心痛,遂伸出自己的双手握住她的手,几乎是颤着声音开口,“溪儿、溪儿你这是怎么了,我是你爹啊,你不记得了吗?”   邓筠溪:……   “爹?可是我不记得你。”说罢邓筠溪便挣扎想把手抽出来,面无表情,要多冷有多冷。   这下邓即远更是吓得差点一屁股坐下,于是他用眼神询问众人。   “妹妹失忆了……”   这话一出,邓即远就真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露复杂之色,失忆了……   忽然他转过头看向医师,“大夫,大夫,快告诉我,如何恢复我女儿的记忆!?”   “重回故地刺激记忆,或者自然而然恢复记忆。”   “我给大小姐开了药,每日需记得换药缠布,以免伤口感染。”医师回道。   邓如衡道声“谢谢医师”,于是便打发他离开了。   “溪儿,那你如今可记得什么人?什么事?”邓即远压着心里的不安,温声问道。   邓筠溪柳眉紧锁,像在思忖,“好像有点记得你是我爹……”   邓即远听到后双眼一亮,闺女还是没有全将他忘掉。   “我还记得我,记得我娘,记得我哥哥。”邓筠溪笑得乖巧。   也就是说,只记得亲人。   “没有了吗?”杨知宁倏然发问,似乎不甘心,并有点期待。   而邓筠溪嘟起嘴,“不记得了。”   杨知宁本来还想再说什么,邓如衡却先出声拦截了,“妹妹刚醒,又是失忆,我们让她一个人静一静,等她好一点再说吧。”   于是大家便出了去,邓如衡又交代了夭枝端一碗清淡白粥给小姐填肚子。   之后这几天,邓筠溪都是躺在床上渡过。夭枝替她上药的时候,她借着镜子看到自己的伤口,都有种难以置信的心情。   明明伤口那么严重,她怎么没感觉多疼,真是奇了怪。   还有,这会不会留疤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我要放飞自我了,这躁动的灵魂不是大纲能摁得住的quq   ☆、公子他自画中生   在床上休养了差不多一个礼拜,而这一个礼拜里,她还不得出房门,这不算什么,关键这一天天的,她的亲朋好友总是来找她聊天。   邓筠溪表示心力好交瘁。   等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又难得今天放晴,她便想下床去外边走走,谁知这会儿,竟又有人上门拜访了。   “你是?”邓筠溪坐在床上,面色苍白,对着面前的女子问道。   那女子杏面桃腮,薄施粉黛,柔发轻绾,斜插一支梅花琉璃簪,额前齐齐的刘海。黛眉水眸,却透着一丝清冷,樱瓣浅唇,不苟言笑。   着一身淡蓝色衣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   当真是名丽质美人啊。   “隋府小姐沈将离。”她回道,声音淡然。   夭枝搬了一张椅子给她,沈将离礼貌的道谢后便坐了下来,紧接着她看着邓筠溪的双眼,开口道,“很抱歉,那天我误以为你是贼人,便将你弄伤了。”态度诚恳。   戏精如她邓筠溪,她听到沈将离的话后,猛吸一口凉气,表情吃惊,“原来是你害我撞破了脑袋!”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沈将离立马低下头,然后又说,“…还有,也谢谢你那天帮了我。”   邓筠溪看她一副低头道歉的诚恳模样,嘴里忽然流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她伸出手拍了怕她的肩,大气道,“事情都过去了而且也发生了,我并不怪你,你快抬起头吧。”   沈将离抿唇,心里狐疑,于是缓缓抬起头,蹙着眉头看她一眼。她还以为她会借着杨知一的事而故意为难她,结果并没有,真是委实奇怪。   “姑娘你长得真漂亮……”邓筠溪迎着目光与她对视,嫣然巧笑道。   突如其来的夸赞叫沈将离有点措手不及,她脸色一怔,什么?   “所以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她一脸期待。   什么???   沈将离眉头皱的更深了,目光也开始变得复杂,心道这邓筠溪该不会脑子撞坏了吧?   仿佛知道她想的什么,邓筠溪撅了撅嘴巴,有些不快的说道,“我脑子没撞坏,我看你模样漂亮,便有心想与你交好,有何不可吗?还是你觉得我不配?”   “不是,”沈将离摇摇头,紧接着疑惑道,“可你不是向来不喜欢我吗?”   邓筠溪听了,轻咦出声,感到奇怪,“我为何不喜欢你?”   沈将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反问她,“你没事吧?”   邓筠溪唔了一声,摸了摸绷带缠绕的额头,“失忆算不算?”   ?失忆??   沈将离面露惊讶,遂看了看邓筠溪,又看了看守在旁边的夭枝,有点难以置信。   “大夫确实说我家小姐失去了记忆,短时间不会记起。”夭枝解释道。   沈将离内心复杂,不知是该侥幸的乐,还是该愧疚的悲,或许说两种都有。   于是沈将离陪着邓筠溪在屋子里聊了大半天,她发现失忆后的邓筠溪,好像没之前那么的叫人讨厌。   送别了沈将离,邓筠溪伸了一个大懒腰,并且大声说道,“夭枝,明天我要干一番大事!”   夭枝:“……哦好的。”   翌日。   邓筠溪早早便起了身,由着夭枝替她打扮。   “小姐今日是要去作甚?”夭枝瞧她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邓筠溪神秘一笑,“我啊,要去求姻缘~”   求姻缘?   求什么姻缘?   夭枝表情立马纠结起来,小姐又要开始折腾自己了。   “诶,说了你也不懂,罢了,你快看看我这样行不行?”邓筠溪说完,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打开双手,在夭枝面前来回转了一圈。   夭枝认真打量着,遂给出评价,“小姐美如画!穿什么都好看的。”   邓筠溪听闻,便甩了甩袖子,狐疑的挑起眉梢,“真的吗?”   夭枝点点头,比珍珠还真。   玉颜淡扫桃花妆,柳眉如烟,眼眸盈盈,顾盼有流光。琼鼻悄挺,丹唇莞尔,一笑胜星华。其颜之色如朝霞映雪,美无度。   一袭丁香紫藕荷高腰广袖儒裙,裙裾绣有一片片细碎的桃花瓣,广袖轻薄呈纱,绣有流纹。修项秀颈,肌理白皙。亭亭玉立,淡雅如兰。岂不是美如画中仙?   “既然如此我们便出门吧~”邓筠溪眨眼,俏皮一笑。   于是主仆三人出了府门,包括沉姜。   清安。今日街上比平常要更热闹,灯笼高挂,红带缠树,一片喜洋洋之色。人声鼎沸,人海皆聚在桥边的高台之处。   邓筠溪在心里了然一笑。   京师问安国早年以文为重,盛推读书风气,于是先帝便定了这一规矩,每年皆在四月廿一举行一场雅赋大会,以诗会友,陶冶情操,历年来地点都是定在国都。   雅赋大会,是文人墨客之间的高山流水,是才子佳人之间的情投意合,也是对诗接龙的夺魁出彩。有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而这一次雅赋大会,邓筠溪记得在原著里,原主借机发落羞辱沈将离,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一身腥,还助了人家夺魁。   她敛了心绪,便带着夭枝与沉姜去了一间桥边经营的茶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可以看到下面的景象。   她磕着瓜子,说话含糊不清,“这对诗接龙啥时候开始啊。”   夭枝回道,“戍时。”   “咳咳,戍时!?”邓筠溪听到答复后不小心哽了一下喉咙,戍时,不就是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吗。   她喝杯茶润了润喉咙,接着问,“那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小姐,巳时,离对诗还有半天时间呢。”夭枝回答道。   邓筠溪暗翻一记白眼,何止半天,明明是大半天啊。   无聊的伸了一个懒腰,她便用晾凉在一旁的茶水洗净自己手,用布擦干后,她便起身离桌。一双明眸一动,饶有兴趣的勾起了唇角。   脚步缓缓,正往拐角处的楼梯口走去,“你们跟上啊。”一边跟她们说着,她便转过了身子倒着走。   然后再回过身来时。   “嘶,疼死我了。”邓筠溪哎哟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好像撞到了许多天前的那堵墙,硬邦邦的,疼的她眼泪花都快要冒出来了。   “小姐——”夭枝、沉姜异口同声道。   她退后一步,揉着额头,抬首看自己撞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长身玉立,面容清隽,目光清朗,不含笑意,整个人清清冷冷的,像一湖月色。着一袭蓝灰色织锦长衫,衣襟处绣有滚滚云纹,腰挂青碧莲华玉佩,外罩一件靛蓝色对襟长衫。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邓筠溪揉着额头的动作迟疑了好一阵,方才呐呐道,“你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短小君   ☆、高山流水狭路逢   隋君清眉心微拢起,有些不悦之意。   介于身比邓筠溪要高,所以这般近距离下,他便往后退一步,垂下目光与她对视,端看间,刚好看到她额角的伤痂。   她额间的发丝有点凌乱,所以没有将伤痂遮住。那块伤痂的面积约有一寸长,两指宽,看着倒是像新结痂没多久,而且周围还泛着淤青。   那日刺杀之事发生后,是闹得挺大的,别说满朝文武,就连市井小民都听闻了。堂堂将军之女竟在天子脚下出了事,还被撞破了脑袋导致失忆。   “小郎君,你这衣衫看起来不错啊,敢问这是什么料子做的?”邓筠溪嘴角微翘,笑问道。   隋君清被她说话的声音给敛回了心绪,于是他浅淡的睨了她一眼,双目如谭,波澜不惊,对于她的话没有作出什么回应。   邓筠溪见他没回答,却也不恼,而是假模假样的轻哎一声,忽然一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位好看的小郎君,我知道你的衣衫是什么料子了。”   他稍稍挑眉,想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邓筠溪粲然一笑,双颊浮现出浅浅梨涡,她忽的往隋君清的位置凑近身子,将手放在嘴边,神秘兮兮道,“你是做我夫婿的料子啊。”   说完后立马退了回去,扬着一抹明媚的笑容,有点挑衅的看着他道,“小郎君真是我见过的第二个好看的人。”   “唔,有机会再见的话我再跟你说第一个好看的人是谁,走喽~”   说完后她也不等人家给什么回应,双手提起裙摆,绕过他就往楼下走去了。   夭枝与沉姜面面厮觑,对于小姐调戏尚书大人感到震惊。等回过神要跟上时,邓筠溪已经下楼了。两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路过隋君清时,夭枝便对他行了行礼,十分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隋大人,我家小姐自失忆后便这副模样,希望您能谅解。”   “无碍。”他敛下眉,淡淡回应。   遂,夭枝向着他又行了个礼,才与沉姜一齐下楼,往邓筠溪离开的方向追着。   她们走后,隋君清入了座,小二端来花茶,搁在桌上,那茶烟袅娜,清香馥郁。   他提壶,往杯里续茶,茶水水质清透,落入杯中,如同玉璧。   须臾,他便将红壶放下,继而抬首往窗边看了去,不知看到了什么,凝视间,双眸慢慢的就失了焦,如同走神一般。   弹指一瞬,天色由晨至暮,风起,云藏月。   清安城的夜晚,比白日更加热闹了。   “夭枝、沉姜,你俩快点,待会儿就要赶不上赋诗会了。”邓筠溪催促道。   “是。”两人回应的同时,更是加紧了步伐。   邓筠溪本是掐着时间点出门,不巧出门前遇上了父亲与兄长,于是耽搁了一会。   自上次发生的那件事后,这二位不放心,每次出门前都要千叮万嘱她好好保护自己,而且还带上好十几个暗卫。邓筠溪不觉得烦,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还没来到与沈将离约定的亭子,她隔老远就看到了她来回走动的身影。   于是她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对不住啊,我、我来迟了。”邓筠溪上气不接下气的就开口说道,双手叉着半弯下的腰枝,一副疲累的样子。   沈将离无奈一笑,走上前扶住她,“过那边歇会儿吧。”   邓筠溪回了一句“好”,便任由她扶她到石凳上坐下。   沈将离给她倒了杯茶水,“喏。”   “谢谢。”邓筠溪从她手上拿过,抬起头一饮而下。   接下来两人又随便的聊了聊,忽然一声锣响,沈将离站起来看去她身后的高台,说道,“赋诗会要开始了。”   邓筠溪也跟着站了起来,看过去。   “阿离。”一道清润的男声从身侧响起。   邓筠溪与沈将离同时回过身。   柳叶青青,湖水潺潺,影影绰绰间,二位公子从暗处走了出来。   “知一,大哥,你们来了。”沈将离抿唇一笑。   邓筠溪扫了一眼这二人,一个慵懒邪肆,一个霁风清绝。   目光辗转,紧锁起这清绝公子。隋君清今晚穿了一件月牙白直缀长衫,眉目淡然自若,眼神平静得就似亘古不变的冰川,透着一丝丝寒意。   杨知一看到沈将离,心中一喜,后来才注意到她身边站在一位女子。   先前光线黯淡他看不清那是谁,他也不记得沈将离有什么闺中好友。   等此刻站近了一看,他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你什么时候与她关系那么好了?”说话间,眼神扫过了邓筠溪。   而没等沈将离回答,邓筠溪便拉了拉她的衣袖,问道,“他是谁啊?”一副冷冰冰的口吻,还略带嫌弃。   杨知一顿时俊脸一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此女失忆了,他的脸色才稍微好点。   无视两人见面的互怼,沈将离倒是扬眉轻笑,给她作介绍,“这是闲王殿下杨知一,那边那位是我大哥,乃当朝尚书,隋君清。”   邓筠溪点点头,目光移到隋君清身上,她双眼一亮,脸上也跟着浮出一抹惊喜的笑,“我认得他!”她指着隋君清,激动的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除了隋君清,在场两位皆是好奇的挑了一下眉。   “我说过,下次见面就告诉你第一个好看的人是谁。”邓筠溪走近他,说道。   隋君清眼帘一低,轻睨她一眼,难得回复,“谁?”声音清冽,不带任何语气。   “是我未婚夫。”她饶有兴趣的勾唇一笑。   “哈哈,你哪来的未婚夫?”杨知一偏过头,嗤笑一声。   遭到质疑,邓筠溪白了一眼他,没理,继续看向隋君清,目光深情款款,“所以你愿意成为我的未婚夫,做第一个好看的男子。”   “噗——”   “邓筠溪你是失忆还是失性,像换了个人似的,噫~肉麻。”杨知一鸡一身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们很熟吗?你多嘴什么劲。”终于邓筠溪受不了这老是回她话杨知一,她冷眼瞪他一次,说话的语气再不带温度。   然而杨知一毫不在乎的冷哼一声,不予答复了。   终于清静。邓筠溪重新看回隋君清,目光恢复深情款款。   “别理他,我们继续。”语气那叫一个荡气回肠的柔。   而隋君清本来被她先前的话弄得一愣,现在回过神来,他凝视着她含带笑意的双眼,冷漠道,“我们很熟吗?”   这句话被原封不动送回来,邓筠溪觉得扎心。   杨知一却哈哈哈大笑,过去拍了拍隋君清的肩膀,“是兄弟!”   沈将离扶额,“行了行了别说废话了,雅赋会开始了,我们走吧。”   雅赋会的地点选在清安湖岸,也就是桥边。几人现在桥边不远处的亭子,索性不用走太久便到了。   桥边设有高台,高台下布置了十几张桌椅,周围有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那十几张桌椅皆是为位高权重,或名门望族的公子小姐布置的。   高台两边下各有沿出两条小道,供参加雅赋会对赛的参赛者进出。   邓筠溪他们因为身份高贵,自然有资格入座。   不曾想刚坐下不久,邓筠溪就遭人挂念了。   “邓家姐姐竟也会来看这雅赋会,着实叫妹妹惊讶啊。”说话的女子人比花娇,音如酥糖,柔甜甜的,但语气阴阳怪气的,无不带着暗讽。   邓筠溪偏过头,对她微微笑道,不语。原主在大家的眼里就是个有“德”之人,琴棋书画女红她样样不会,而且嚣张跋扈,喜怒无常。   那女子忽然呀了一声,“忘了姐姐脑袋磕失忆了,想必也不记得什么是雅赋会了。”   邓筠溪继续微笑,“不知姑娘是哪家小姐?”   那女子听闻,掩面一笑,眉目张扬傲气,“父亲乃川陵侯侯爷。”   邓筠溪挑眉,问安国,位高权重的川陵侯谢傅堂。她没记错剧情的话,这个女的就是谢安姻,她好像有一个哥哥叫谢安舟。   难怪谢安姻会针对她了,先不说家人观念的灌输,这个人嫉妒心重,见不得别人好。   她有哥哥,她也有哥哥。不同于邓如衡对她是宠上天的那种好,这谢安姻的哥哥待她不是很好,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但两人的关系可是水深火热的,动不动就互掐。也难怪谢安姻针对她了。   在书中,谢安姻也嫉妒沈将离,见不得她好,后来当她知道她喜欢的靖王杨知言喜欢沈将离时,她更是嫉妒愤恨。   于是循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她与“邓筠溪”达成共识,合作陷害沈将离。   只是可惜了,谢安姻这女配比“邓筠溪”还要炮灰。   邓筠溪哦了一声,微微笑着敷衍道,“原来是侯府千金。”   谢安姻听出她的敷衍之意,见她回过头不理她了,她气的攥起了拳头,真是不识大体的臭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邓筠溪仙女日常记录册] 人是画中人,人自画中生。 美人骨吟玉,平野入星河。   ☆、谈谈尔雅吟诗乐   几声锣响,几声鼓动,音落,全场肃静。   只见一白衣胜雪的姑娘莲步走上高台,肤白貌美,气质文雅,一举一动柔若拂柳,一颦一笑暖似春风。   “风吹百草春花漫,鱼弋暖江垂柳漾。谈谈而雅吟诗乐,来归江南正风流。晚见安,我是今晚的主持人——白悦姝,也是去年雅赋大会的女子魁首。”   “又来到了一年一度的雅赋大会,相信大家和我一样都很期待。比赛项目有三,分别为字谜,辩论,对诗。各位才子才女可选自己擅长一类,之后每一项要胜出一男一女,接着进入下一轮比拼,随机抽取以上三种项目考核,最终魁首名额为一男一女。夺魁者,可获得五千两银子,国君恩赐的绫罗绸缎,以及一个神秘奖品。”   “规则无常,学海无涯,不限定,不束缚,下面布置现场。”语毕,白悦姝微微一笑。   二十来台的木桌,木桌高度不高,坐在垫子上进行书写的话刚刚好。桌前挂有一个木板与毛笔,桌面上有一个小小的铜钟,铜钟旁放有一根筷子般粗、一只手掌长的铁棍。   “欢迎第一项目报名的参赛者上台,接下来我会出谜题,若有人想到便可用那铁子击钟,切记,唯有第一个击打到钟的才会发出声音,后面再击打的,钟会强行感应消音。”   喵喵喵?居然还能强行感应消音,这是什么神仙操作?邓筠溪不禁在心里感叹道。   主持人还在上面说着,她忽然倾身向前,抬起手戳了戳坐在她前面的白衣公子,见他回过头了,她便问他,“你怎地不参加?”   隋君清神色淡淡,清风般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幼稚。”说完便回过了头。   邓筠溪:“……”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没等她怎么吐槽,她耳边就传来了沈将离凑近过来的耳语,“我哥自十岁便参加雅赋大会,连续三年他都是魁首,后来就没见他再参加过了。”   嗯?邓筠溪眼角一抽,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十岁就魁首了,神童吗?她默默想起她十岁的时候,应该是在跳皮筋玩泥巴吧。   “那为什么他后面就没再参加过了?”她抓住重点,疑惑回问。   沈将离摊摊手,极无奈道,“因为他说无聊啊。”而且雅赋会同一个人只能连参五次。   “……”好吧,告辞。   “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料我兄长没有被长江后浪推前浪。”   “嗯……”邓筠溪敷衍的附和,紧接着话锋一转,转移话题道,“你参加了什么?”   根据剧情,沈将离是有参加的,不过是被“邓筠溪”用手段强制性的帮她报名的,绝非她本人自愿,而她本人也并不知晓。   “参加了对诗。”沈将离目光闪了闪,继而回问,“你呢?”   邓筠溪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话好像也是对诗,不过她不记得了,于是她浅笑回应,“应该跟你一样。”   沈将离疑惑,应该?   两人说话间,台上的字谜局已经进入到了最后阶段,邓筠溪看着台上每个人着气挂着的木板,木板上有毛笔字写的“正”字,对上一道便划上一笔。   不难看出,此刻对题最多的人是一名清瘦的男子,模样清秀,约莫十八岁龄,带有一股浓郁的书卷气,像个书生。   “第十二道,也是最后一道,选手们听好了,‘白雨跳珠乱入船’猜一字。”白悦姝捏着手稿道,说话字句清晰,音若天籁。   邓筠溪唔了一声,白雨跳珠乱入船,白雨入船……   “当——”一声清脆音。   桌前正字有四划的姑娘敲钟答题,她抿了抿唇,徐徐道,“白雨跳珠乱入船,白雨入船,取白雨的白与船的舟字,岂不是‘舶’字?”   她扬起眉梢的看着白悦姝,虽说心里笃定是这个答案,但还是有些忐忑,而白悦姝淡漠的微笑更是证实了她的答案有误。   “不好意思,下一位。”白悦姝礼貌的淡笑道。   那姑娘头垂下,脸色黯然。邓筠溪也皱了眉头,因为她确实也想到了这字,哪知是错误的。   接下来一位小胖子敲了钟,木板上正字划了一笔,他条理清晰道,“白雨是水,便取三点水,入船,水入船,三点水加舟,那不就是‘洀’字?”   邓筠溪大有一种丈二摸不着头,这什么字?她忽然心力交瘁,字谜这东西,真是闲着自虐的。   她伸手又戳了戳前面的白衣公子,感觉还不够,于是她双手搬起椅子上前挪两步,举动轻轻,距离拉近了,她便凑上前问他,“你知道答案是什么吗。”   隋君清微微偏头,就见到她纠结的脸色,原本两人距离有两半步远,经她这一折腾,现与只有半臂的距离了。   他面色一冷,不想理睬她,即刻便收回视线别过头。   一举一动落入邓筠溪眼里,弄得她心中好生无语,她又怎么招他了?   可是邓筠溪是谁,装傻充愣的好能手,她假装看不见人家什么脸色,不依不休的叫唤他,“你既然知道答案那就告诉我呗,提示提示我也可以。”   隋君清耳躁的不得了,这次真没回头,倒舍得开口跟她说了,“‘白雨跳珠乱入船’,以‘心’字的一勾象征其船,再看白雨跳珠之乱,其余三点便参差不齐,成‘心’字。”   邓筠溪如同醍醐灌顶,一下明了了,她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隋兄睿智。”   某隋兄神色淡淡:“……”   就在他跟邓筠溪说完不久,那书生模样的男子也敲钟答题了,他说的答案与隋君清是一样,是“心”字。   “回答正确,字谜局结束,宋明叙对题五道,代龄对题四道,二位可入下一局。”白悦姝道。   书生便是宋明叙,而代龄便是与邓筠溪所想答案不谋而合的女子。   邓筠溪这才回过神,原来这就是宋明叙和代龄啊,长相极佳,长相极佳。   字谜局结束便到议论局,跟辩论赛无一二,邓筠溪听的想打瞌睡,都是辩论江山社稷修身齐家云云。   好不容易结束了第二局,邓筠溪这才活过来一样,未料这江南天气变幻莫测,此刻竟还飘起细雨来,不过看样子好像暂时没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对诗局即将开始,果然,按照剧情她和沈将离都参赛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谢安姻。   上台前,她用挑不出毛病的口吻问她道,“筠溪姐姐不是向来不喜舞文弄墨吗?”   邓筠溪面露浅笑,回道,“如今便喜欢了。诶,不多说,上台吧。”   谢安姻笑容可掬的回了声好。   对诗局的规矩是白悦姝点出关键意境或景物词句,然后由参赛的才子才女现场写出一首,谁写的好,谁便参赛下一轮,一直到决出一男一女。   白悦姝扫了一眼他们,方才开口道,“细雨湿,凉风伴,夜无边,长眠处。”   邓筠溪心中一叹,作诗?我看是作死吧。原主邓筠溪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怼人的本事是无师自通的,所以能在作诗的时候她还能一语双关的讥诮沈将离,让她下不了台。可是她换了芯,她不是原来的邓筠溪啊。   于是她开始皱眉捧心,大脑过了一遍她学过的跟这意境相关的古诗,不出稍会儿,她脑里便搜到了一首应景的诗句。   一开心,便拿起毛笔蘸墨写了下来,一边写着,她又一边感慨自己幸好学过毛笔字。   虽然如此,但她还是最后落笔的一个。二十来人,提了十五人进入下一轮,而邓筠溪所写的诗被大大赞美了一番。   认识这刁蛮跋扈的各位经此一轮后,便开始怀疑这雅赋会是不是透题了,不然这不学无术的邓筠溪写出来诗怎么那么优秀?   第二轮开始了,而这春夜之雨也在瓢泼变大了。   白悦姝闭了闭眼,似乎有点享受这春雨,那一张丹唇一开一闭,声音清淡,却有莫名的感情包含,她道,“春归来处,倍相思。”   邓筠溪微仰着头,目光涣散,像是发神。这题又该怎么题诗?她也不记得当初原主写了什么,就算记得也不能写,因为那是讥诮沈将离的。   忧思间,时间也过了一半,她回过神来,眼神落在隋君清的身上。公子一袭白衣,尔雅霁月,这副淡然的样子使她心静了一下。   不知想到什么,她便提笔开始写了,写的期间,那两道眉头可是皱成了疙瘩。   时间到了,十五人中挑了六人出来。   六人,每一首诗句中都字里行间的透出春日相思,或有别离相思。   这次发挥最好的是沈将离,而邓筠溪排在第四,但她入围了,所以各位看官还是怀疑雅赋会是不是有黑幕。   就在白悦姝宣布下一轮时,邓筠溪却举手说道,“我有一个请求。”   白悦姝被她打断的没及时回过神,方才呐呐道,“是何请求?”   “方才那轮的参赛作品可否让我带回去。”邓筠溪回。   白悦姝看了看她,“你是说你的这首《逢春》?”   “是。”她点头。   “比赛结束后可找我拿回。”她淡笑。   邓筠溪回了一句好,心里便开始打起了小九九,她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发挥它的作用。   隔着一段距离,她对着隋君清一笑,不知隋君清有没有看到,反正看到这笑的人,都觉得背脊一凉,总觉得没什么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春夜喜雨》杜甫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诗还需向会人吟   接下来的第三轮,难度不出所料的增大了,白悦姝要求写一首五言律诗,意境凄凉,其中首联与颔联的诗句正倒都要能念得通顺。   邓筠溪干脆干坐着,她知自己几斤几两,反正她是没那文采了,而且在国外留学一年多,少有接触国学诗词,这一时发问,她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   而且根据剧情走向,女主光环,她掰着手指头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出女子夺魁是沈将离。   她呢,就当这雅赋会让她重拾古诗词吧,消遣消遣得了。这么一想,她便慢悠悠的拿起毛笔,胡诌一首。   ……   落笔,邓筠溪唔了一声,端详这首新出炉的诗句,心里暗叹道:编得有点意思。   白悦姝收了六人的纸张,便一一朗声念出。   烟雨朦胧,灯色昏,凉风乍起,添了几分冷意。已是四月天,但因下雨,所以温度还是较前日要凉薄点,邓筠溪畏寒,雨落了她从头到脚,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还是初赛,明日便是决赛。初赛到了末尾,这一轮结束了,邓筠溪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回家钻被窝了。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好受了些,没想到刚舒完一口气,就被一道清淡的女声给弄得又哽了一哽。   “对诗局结束,入围者沈将离,邓筠溪。”白悦姝道。   邓筠溪一懵,她胡诌出的也能入围?等等,不是说一男一女吗,于是她环顾了一周,这才发现选进的六位皆是女子……   无奈。邓筠溪揉了揉眉心。   这边白悦姝宣布初赛结束,雅赋会告一段落。下台时,不可避免的又遇上谢安姻。   她端着清纯无比的笑容,盈盈道,“想不到筠溪姐姐深藏不露,此次对诗局竟是下笔如有神,入围决赛,当真叫妹妹惊叹。”   这句话说的真是一语双关,声音不大不小,不算吵闹的环境里,离得近的都能听得到。   邓筠溪内心冷笑,难道她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暗指她参加雅赋会有黑幕?   “我四书五经未习一字大家都知道,养伤期间呢,便闲来无事便多阅了点书籍。这到底是将门子女,不阅四书五经不代表不识言书,这算不得深藏不露吧?再者说,业精于勤嘛,谢家妹妹说是不是?”邓筠溪神色淡淡,对着谢安姻的眼里充满调笑之意。   谢安姻被她说的无从反驳,只好捏着袖子浅浅一笑,回道,“筠溪姐姐说的对,妹妹领教了。”   邓筠溪点点头,便挽着沈将离下去了。期间,沈将离突然来了一句,“这女子妒心极强。”   邓筠溪说是啊,不然我跟她本来就不熟的她偏还要上来踩我几脚,找自己痛快。   回到先前坐的地方,邓筠溪见到隋君清便上前问他,“我表现如何?”   隋君清眼帘一抬,目光极为清淡。   窈窕身影,于他面前站立,倒是遮住了台上的光,并使他大半身被投下了阴影。   外面雨珠纷落,她乌黑的发上像覆有薄薄的雪片,时而还泛起晶莹,有一瞬捉不到的流光。   女子面容素净,沾有雨水,几撮青丝凌乱的黏在颊边,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带着楚楚可怜的意味。那双灵秀的眼眸笑弯成下弦月,两道梨涡浅浅现之,笑似春风暖暖,美如青莲淡淡。   他总感觉现在的邓筠溪跟以前的邓筠溪不一样,可是哪不一样,他又说不出。   他看着她的眼睛,抿着唇沉默了一瞬,后而缓缓回道,“尚可。”   得到回复,邓筠溪轻挑起眉梢,仔细盯看着他的表情,想知道他是不是在敷衍她。可见对方神色淡淡,似乎多做其他的表情都是浪费气力。   看来并不是。   于是她神秘兮兮的跟他说道,“今晚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隋君清抿唇,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悦之气。   仿佛正是这样的表情,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胆子,她突然莞尔一笑,“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   “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话音落后,隋君清立马蹙深起眉头,神色复杂,带着不虞之意,像是听到什么荒唐的话。   捕捉到他的神色,邓筠溪大着胆子弯下腰,贴近他耳朵,轻声说道,“你不信我没关系,我会让你知道的。”   说完后立马站直身体,不敢多做造次,以免适得其反。   隋君清本意与她保持距离,但没等他推开,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退了回去。   可听清楚她的话,他却是不住冷笑,“邓大小姐,还请自重。”   邓筠溪就知道会是这答复,于是她很是不屑的切了一声,朗朗道,“追爱,讲究的是胆大心细脸皮厚,若一味的只知道自重矜持,那不就等于把自己本可得的良配拱手相让出?”   “我邓筠溪,将军家小姐,如若没有追男人的魄力,何提上战场杀敌!”   离得近的人听到这句话,表情均是玩味,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大戏。   则在旁边明目张胆偷听的杨沈二人组,听到邓筠溪最后一句话就表示非常服气了,上战场杀敌?她?   不过这邓筠溪移情别恋也太快了吧!众人唏嘘,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交耳议论起。   反倒杨知一是松了一口气,觉得前途豁然开朗,因为他终于可以摆脱掉这条尾巴了。   邓筠溪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而这笑落入隋君清眼里,只觉得十分的糟心。   “隋公子觉得我说得如何啊?”她笑嘻嘻道。   “简直是无稽之谈。”他声音极冷,极寒,并且不带任何感情。   说罢,他便站起身,甚至看也不看那笑靥如花的女子,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雨珠如花,沾衣成画。   他才走没几步远,便有手下递伞而来。伞面淡色,绘有金莲,公子修长身影如同芝兰玉树。她伫立原地,就这样看着他,撑伞走远了。   “你不会真的对我哥感兴趣吧。”沈将离绕到她面前,挡住了她远眺的视线。   邓筠溪回过神,也收回了视线,定了定睛,见面前的沈将离正抱着双臂看她,清冷容颜带有审视之意,眉目间也流露出复杂之色。   这会儿沈将离还是没能把隋君清放下,所以她这个表情是在纠结,邓筠溪看穿她的心思,便斩钉截铁道,“不是感兴趣,是喜欢,是爱。”   看热闹的路人听到这答案,玩味之意更浓了几分,谁不知道这隋君清向来清心寡欲,不近女色,这邓筠溪也太会挑人追了。   “你莫不是在胡闹?”沈将离眉心一拢,隐隐有点不虞之色,甚至她也没法控制自己此时对邓筠溪的针对。   “从未胡闹。”她一字一句道。   沈将离面色不佳,可邓筠溪的眼神十分坚定,并带着势在必得。她心中一紧,不知进退。   “假以时日我会成为你家兄长的心上之人的。”她自信道,面带明媚之笑。   沈将离心海一震,突然之间不知作什么回复,倘若是其他人这样对她说话,她肯定反唇相讥回去。   可是,这是邓筠溪,她即没办法做到反唇相讥,也没办法做到给予祝福。兴许是愧疚吧,也还有那不甘相让……   她笑容勉强,藏在袖中的左手突然狠狠的攥紧,她看着邓筠溪,平静自己的声音道,“雨作大了,各自回去安歇罢,明日再见。”   “好,明天见啦小美人~”邓筠溪说话间,还恶趣味的捏了捏她的脸,捏完后立马收回手,并瞬间溜之大吉了。   动作之快,一气呵成。   猝不及防被捏了脸的沈将离怔愣在原地,表情带着茫然,然而那始作俑者已与候在旁边已久的丫鬟撑伞跑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这才回过神来,于是缓缓抬起手摸了摸那脸颊,不禁失笑。   “这邓筠溪像换了个人一样。”目送邓筠溪一蹦一跳的走远,杨知一才走到沈将离身侧,说道。   “倒是挺可爱的。”沈将离目光恍惚。   杨知一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他并不觉得邓筠溪可爱。   右手执起折扇一展,那意蕴绵长的山水画就此显露。他晃了晃扇子,转而关心她道,“今夜你淋了雨,回府记得叫丫鬟熬一碗姜汤,注意保暖。”   沈将离回眸看他,莞尔道,“好。”   交代完一些琐事后,沈将离便跟着丫鬟离开了。   杨知一看着她走远的身影,心中愁云遍布,他多想与她可以不顾众人而牵手言笑,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摇摇扇子,苦笑起来。   隋府。   隋君清前脚刚进屋沐浴完换一身干净衣衫,后脚裴尧就呈递了一封书信上来。   “回大人,是邓大小姐的。”裴尧说道,并将信封搁到了台面上。   隋君清一听是与邓筠溪有关的,面色便不禁一沉,颇有几分不虞之意。   “知道了,你出去罢。”他声线平稳的对裴尧说道。   “是。”裴尧回了话便出去了,并将门给合上。   搁在紫檀木山水纹圆桌上的那封信封,倒是比她送来的上一封不知赏心悦目了多少。   信封是天青色的,绘有几朵绽开纯美的栀子花。隋君清两指轻捏起这薄薄的书信,并来回翻转,此间有沁出属于栀子的淡香味,倒是好闻。   他看着那封书信,眸色渐黯。   这邓筠溪委实是奇怪了些,若说什么时候开始奇怪,便是在水宁寺遇见那时吧。   可能那时候起,她就已经把脑子摔进水了。   不徐不疾的拆开信封,信纸很是熟悉,这不正是雅赋会上选手作诗的纸吗?   这样一来,他不难想起邓筠溪此前与那主持人说的,想领回自己的《逢春》。   虽然皆有一一念过,但隋君清并没有将那些放在心上。   将信纸展开。   他看到了一行涂字,线条极乱,好似心烦意燥的划掉。   接下来,便是那娟秀的字迹。   逢春   邓筠溪   吾门庭柳正新阴,   春悦织条万千垂。   来忆君生共风月,   故园天清乍难明。   一首春愁相思疾的诗,隋君清没看出还有什么名堂,若要苛刻点说,大概是写的勉勉强强吧。   所以,这就是她所谓的礼物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好今天是双十一,这份礼物就当是邓筠溪给他的双十一之礼吧……单身快乐。   ☆、画虎画皮难画骨   翌日晨。   邓筠溪一如既往的赖床赖到夭枝抓狂,好不容易磨到神志清醒了些,她突然听到了“决赛”两个字。   于是腾一下,猛然间坐了起来,“卧槽,我居然忘了我今天有比赛!”   不敢怠慢,邓筠溪利索的掀开被子下床,净脸漱口,更衣打扮。   等这些都完成了,时间已将近午时。出门前,日常被邓如衡婆婆妈妈的叮嘱。   “你干脆跟我一起去吧。”邓筠溪诚心邀请道。   “这些文人弯弯绕绕且还文绉绉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邓如衡冷哼。   清安城,清安湖岸。   比赛于午正开始,幸亏邓筠溪赶得快,以不至于因迟到而被判弃权。   今日天色阴沉,起着凉风。岸边,围着高台,那叫一个乌黑泱泱,人们比肩接踵。   离得远些的,此刻还把酒言欢,交谈甚晏,像是遇到了知己人。   “我就说雅赋会不好看吧。”邓如衡跟着邓筠溪入座,一路上他都抱着双臂,说话间语气带着嫌弃。   邓筠溪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过来,之后不给面子的回道,“你一个舞刀弄枪的武将又懂什么。”   二人入座,夭枝便将食盒打开,端出了一碟枣泥酥,还有栗子糕。   邓如衡拿起一块栗子糕,递到邓筠溪嘴里,诱哄道,“尝尝你哥的手艺。”   邓筠溪一听是他的手艺,脸色瞬间一青,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水,她开始忙不迭的找借口道,“那个……我今个吃太多了,已经足够饱了,再也吃不下了,真的!”   邓如衡听她拒绝自己,脸色一板。   被这表情盯得心惊,邓筠溪咬咬牙,视死如归般的接过了他递来的栗子糕。   见状,“吃吧。”邓如衡言简意赅的下命令。   “……”   邓筠溪内心挣扎,她哥做的糕点,那不能叫做糕点,应该叫披着糕点皮的高甜糖。   很甜很甜的那种,甚至甜过了美好的初恋。   她看着那块栗子糕,为难了很久,最终还是放进了嘴里。   糕点入嘴,即刻融化,那一瞬间,她是想吐出来的。   难受。   她心想,是不是这原主后来日子过得太苦了,所以邓家哥哥才会给她制作许多甜,以慰藉她后来会吃到的苦头。   在邓如衡近乎逼视的目光下,邓筠溪艰难的吃完了手中的栗子糕,最后还保持其微笑道,“真是太好吃了,不过如果甜度低一点的话味道就会更耐人寻味~”   听到答复,邓如衡就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脸满意。   之后又空出另一只手,拿起栗子糕,放进嘴里一口咬掉,忽然间眉一蹙。   邓筠溪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却见有异,便关心道,“怎么了?   “不够甜。”他口吻嫌弃道。   “……”打扰了。   她都快觉得她的味蕾要崩溃了。   吃完手中的栗子糕,邓如衡用帕子拭干净手指,开始漫不经心问道,“听说你要追求隋君清?”   邓筠溪这边刚喝完夭枝递过来的清水,听到这番话,眼睛一亮,“是啊,支不支持我?”   “一见钟情是吗?”邓如衡笑了笑,可是笑意不达眼底。   本来还想说“是啊”的邓筠溪,不知怎么的,突然间不敢说了。   “大胆追爱是吗?”   “……”   “说说,是吗?”   “……”   “好不容易忘了那小竹马,现在又贴上人隋君清,邓筠溪,你真会玩啊。”他漫不经心一笑,眸间神色微寒,凉意泛。   说罢,他拿起了碟中的枣泥酥,并递给她,眸间情绪不变。   认命似的接过,邓筠溪用委委屈屈的眼神看着邓如衡,企图晓之以情,让他心软几分。   妹控如他邓如衡,见她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终归是心肠软了几分。他头疼似的看着她,好像想说的什么,可神色几分挣扎后,他干脆撇脸不看她了。   心烦。   为什么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总是不知半分矜持。   见邓如衡放过了她,邓筠溪可谓是如临大赦,毕竟这厮气场太强,就算是亲兄妹,可到底还是瘆得慌。何况她还是个冒牌货。   解决完那块甜出新高度的枣泥酥,邓筠溪这才有时间打量四周。比赛过不久要开始了,然而到现在还不见沈将离的身影。   沈将离莫不是跟她一样都睡过头了吧?邓筠溪心里暗想道。   “邓家姐姐可是寻隋尚书?”谢安姻见她左顾右看的,不禁出口询问一句。   她们之间的座位隔了一条走道,距离不近不远,仅一臂之宽。先前邓筠溪一路上都与邓如衡交谈,她无法插话。   邓筠溪听到她的话,差点没忍住想翻一个白眼,幸好,她给忍住了。   不好拂了人家面子,邓筠溪对她莞尔浅笑,用完美的挑不出一丝毛病的语气道,“尚书忙于朝政,又怎会上心这雅赋会,谢家妹妹多想了。”   谢安姻似乎才反应过来,便了然一笑道,“那便是妹妹想的不周到了。”   接着又问,“邓家姐姐你觉得这次雅赋会会是谁夺魁呢?”   邓筠溪摇摇头,道,“若谢家妹妹对这感兴趣,可移驾长廊那道摆街的,他们此时正下注讨论,想必他们总结出的猜测会比我有意思。”   “是吗?”谢安姻笑了笑,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里,那只垂落在身侧的手正紧攥起袖子,似乎是气的不轻。   邓筠溪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予以回复,之后便别过头,试图搭话她身旁的玄衣男子。   两兄妹正拌嘴着,忽然嘹亮的钟鸣响起,一长一短,交接相叠,尚有回音可聆。是比赛开始了。   人群的言语声也随着钟鸣而压低、沉寂了,四周变得安安静静的。   邓筠溪却如坐针毡,开始急切起来,因为沈将离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她表情纠结,这没道理啊,按照书中剧情,沈将离这会儿也该来人了。   “午见安,我是白悦姝。”那莲花般的柔美女子礼貌道,音如天籁,咬字清晰。   “此次,雅赋会已进入大家最为期待的决赛段,三个项目,字谜,辩论,对诗,此前会进行一次抽签,哪方项目占比多,便按此进行比赛,或许抽到的项目会是你所擅长的,也或许会是你感觉最棘手的。”   “缘分天注定,公道心中量。请初赛胜出的选手一一上台抽签吧,……宋明叙,代龄,孟九晚,吕虔初,沈将离,邓筠溪。”   听到邓筠溪的名字,邓如衡捏着枣泥酥的手指忽的一顿,偏过脸,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邓筠溪,“深藏不露啊这是。”   邓筠溪则没好气的白一眼他,“这叫扮猪吃老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懂不?”   “哦……就像你昨晚没脸没皮的当众表白隋君清一样吗?”说话间,邓如衡面上笑意渐敛,甚至连语气的掺了几分寒意。   “……”邓筠溪瞬间语噎,他是不是打算跟她在这个话题上死磕到底了。   不给他继续纠缠的机会,邓筠溪飞快的说了句“我要去抽签了”,之后便溜之大吉了。   上了台,邓筠溪随缘抽签,摸到哪根算哪根。其实心里也是急如火烧眉毛,因为她们都快抽签完了,而沈将离依旧是迟迟未来。   妈呀,作为本书女主你能不能稍微靠谱点!?   “哎……似乎少了沈小姐。”白悦姝方才一直专注的看抽签情况,等大家拿完签各自站好时,她才发现缺了个沈将离。   “既然这样……”   “等等!”邓筠溪连忙打断她,“将离她她她……”原谅她编不出一个好的借口。   就在白悦姝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也要开口打断她时——   “我来了,不好意思。”   这声音落在邓筠溪耳里真是如同仙乐啊。毕竟雅赋会夺魁之事太关键了,若这环没有女主支撑走下去的话,她怕接下来的剧情会歪得很离谱。   好在,值得欣慰的是,沈将离如约而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还没有公布比赛项目,所以沈将离也不算迟到。   “你怎么这么晚才到?幸好你来了,不然我都就找不到借口帮你拖延时间。”沈将离抽完签便站到邓筠溪身旁,这下她才有机会低声盘问她。   沈将离十分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因为昨夜淋雨回去着凉了,晕晕乎乎的状态下就迟了。”   他们拿了签并看完后,白悦姝便一一收回,“字谜3人,辩论1人,对诗2人,看来此次的决赛项目便是字谜了。”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壮丁上台布置现场,与初赛不一样的是,此次字谜是选手都可答,但要写在纸上。   像素日考试一般,在规定时间填写答案,之后会有老师进行审核。   字谜难度困难,随机出题,一共十五题。   各自落座。   白悦姝开始念题了。   “第一道,‘不是冤家也碰头’。”   邓筠溪支肘,觉得这字谜格外熟悉。咬了咬笔头,在思忖着,这终究是没下笔。   “第二道,‘存心不善,有口难言’。”   “第三道,‘不善始终,恶贯满盈’。”   “……”   “第十五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   邓筠溪听完最后一道字谜,差点没气的摔笔,大爷的,这一至十五道字迷题,有哪一个字眼不是针对她邓筠溪的!?   道道皆是讽刺她接近他们的心存不良,还有欲扭转格局的愚蠢。怎么以前看的时候没觉得不对劲,现在亲历了,当真是心堵得慌。   邓筠溪简直要被气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文人弯弯绕绕且还文绉绉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真香。   ☆、琉璃盏灯飞蛾舞   一声钟鸣突兀响起,选手渐渐回过味来,脸上扔挂着苦恼的寻思,可惜时间到了。   白悦姝一一将纸张收了上来,之后交予一名留有山羊须的中年男人。   按照剧情描写,女主沈将离以字谜满分夺得女子魁首,赢五百两赏银,一时风光清安城,加上容貌昳丽,更为扬名。   国君答应赏赐的神秘奖品,每年都不一样。雅赋会魁首两天后要一齐进宫面圣,彼时国君会根据对其印象,而赏赐物件,倘若对物件不喜者,可提出更换。   女主夺魁面圣,得国君赏赐,赏的是一盏上好的琉璃灯。灯饰雕花繁美,镂空一只展着双翅的飞蛾。   女主端看许久,觉得颇为好看。   可男子魁首却不一样了,他得到了绫罗绸缎……   犹记那日国君高位居上,滚金黄袍衣角龙,气宇不凡仁慈相。眉峰一压时,不怒而威。这贵作天子,与生俱来的帝皇之气总是叫人觉得压迫。   长相仁慈,言笑晏晏,哪知其心狠铁腕,毕竟帝皇向来无情,有谁不知?是故,男子魁首虽不大喜这布匹,却也只能受着,不敢提出物件更换,毕竟谁也不想得罪一国之君。   邓筠溪撑着腮,回忆剧情。   忽然,白悦姝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神,她要开始宣布得分了。   邓筠溪勉强打起精神,其实自己那一张字谜答案,她只填了五道,百无聊赖着,她还偷偷画了个画,也不知道那个山羊须看到会不会炸毛?   邓筠溪在心里正偷着乐,忽然觉得有一道视线特别的灼人,循而回望,发现是邓如衡挑着眉瞪她。   撇撇嘴,邓筠溪敛起笑意,端正坐好了。   “宋明叙对十四道,吕虞初对八道,孟九晚对十一道,代龄对十二道,邓筠溪对五道,沈将离对十五道。”魁首昭然若揭。   众人齐呼,掌声如雷,议论纷纷起。   台上,邓筠溪站起来,过去立马给了沈将离一个大大的拥抱,高兴道,“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相反,沈将离的反应倒是平淡,她拍了拍邓筠溪的背,好笑道,“当着那么多人面前搂搂抱抱的,合适吗?”   邓筠溪蹭了一蹭,嘟囔起,“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可是好姐妹。”   好姐妹……   沈将离一阵恍惚。   “行了行了。”邓筠溪轻轻推开她,语笑嫣然道,“既得魁首,若不今晚天字楼摆酒一袭,当做庆祝?”   “好啊。”沈将离答应下来。   “那你可记得把隋君清带上~”邓筠溪眨巴眨巴眼,疯狂明示。   然而这一次沈将离没有那么快答应下来了,她目光闪了一闪,不大对劲。   “怎么?太为难了吗?”邓筠溪懊恼的纠起眉头,十分抱歉道,“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吧,反正是你的庆功宴……”   “既然是庆功宴,肯定少不了我哥的,放心吧。”沈将离拍了拍她的肩头,浅笑说道。   于邓筠溪,她终归还是狠不下心。   就这样说好后,两人一齐下台了,期间邓筠溪邀请她共进晚餐,沈将离委婉拒绝了,说闲王准备从宫里回来了,那时他必定会心烦意燥,所以她要过去陪他谈谈心。   邓筠溪唔了一声,那劳什子闲王在国朝廷不顺心,回来心情定会极差,这的确需要谈心。   ……   清安城,夜晚依旧热闹非凡,盖因雅赋会的热度尚未降下,高山流水之间也尚且难分难舍。   凉春,雨后清新。   灯火通明,伴有长夜疏星。   天字楼,云中阁。   朱红色的圆桌上,摆着一碟碟丰富的菜式,其色香味俱全,叫人垂涎三尺。   但摆了这么多菜,实际围桌而坐的只有五个人。   “咳,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和我哥,还有知一的发小——江南岸。”沈将离指着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儒雅君子说道。   说儒雅是真儒雅,长相清秀,嘴角总挂着一抹浅笑,看起来平易近人,模样也像个白面书生。   他眼尾有点耷拉下垂,温和,不具攻击性。目光平静,与隋君清看人疏离的不一样,他的是真的平静,如同古潭般波澜不惊。   江南岸……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其实提起他的名字,她会忍不住联想到那个女装大佬谢春风,也是他江南岸后来去姜川城处理公事时惹上的大尾巴狼。   那叫一个萌点满满!基情满满!邓筠溪看到这一块时可激动了,然而最好玩的莫过于这两人的名字了,……春风又绿江南岸。   “你好。”邓筠溪说道,“我是邓筠溪。”   “久仰了。”江南岸嘴角含笑,眸光柔和。   邓筠溪奇怪,“何来‘久仰’一词?”   然而江南岸只是回以一笑,便不作声了,其意指,大家都心知肚明。   顷刻反应过来,邓筠溪神色有尴尬几分,她摸了摸鼻子。   咳……除去之前对杨知一的一片赤子之心经街坊八卦纷纷,再到闹得满城皆知的刺杀失忆,最后是雅赋会的奔放表白,邓筠溪这种种,的确是配的上别人跟她说“久仰”二字。   于是她讪讪一笑。   “好了好了,吃饭了,再不吃的话菜就要凉了。”杨知一最先忍不住说道,于是一点也不客气的就拿起筷子夹肉,放进嘴里咀嚼起。   “这道菜不错,阿离你多吃点。”说话间便给沈将离夹了一块肉。   “谢谢。”她笑道。   “咱们俩都谁跟谁了还这么客气干嘛?”杨知一嘴一咧,跟着一笑。   邓筠溪假装看不到他们两个的眉目传情,拿起筷子,往碟中一探,夹起了一块嫩香的鸡翅。   “诶,隋君清。”她叫了一声坐在她旁边的隋君清。   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他便偏过头看她,脸色冰冷,目光不善。   邓筠溪见状,简直是哭笑不得,她都还没怎么呢就用这脸色看她了。   无视他的不耐烦,邓筠溪把鸡翅放进他空空如也的碗里。   “你知道这鸡翅要怎么吃才算好吃吗?”邓筠溪笑得殷切。   “我不吃。”隋君清冷淡道。   “呐,当然我夹给你吃啦。”邓筠溪自动屏蔽他的不善,“其实更好的是我喂你吃。”   “……”见识到她的厚脸皮,隋君清干脆回过头不理她了。   压根没动那块鸡翅,隋君清挑别的菜吃。邓筠溪在家里吃多了零嘴,倒是不饿,于是她就很放心大胆的看着隋君清。   她看《当有长明时》这本小说就很喜欢隋君清这个角色,因为正经的人一旦被调戏起来,那真是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有趣。   她这么做,倒也不怕隋君清恼火,而且事实上,隋君清也极少会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所以她更是乐于在他抓狂的底限试探,这实乃一大乐趣啊。   人人对他避之不及,唯独她,偏爱去招惹人家。   隋君清口味刁钻,胃小,一般不会吃得太多。食不言,吃相优雅,再配上这丰神俊朗的容貌,实在是赏心悦目极了。   江南岸看到这小姑娘目光发神的看着隋君清,不禁失笑。   小的时候他就见过邓筠溪,彼时他是作为闲王杨知一的伴读。那小姑娘也像现在一般胆大,执着,偶尔犯呆的时候也是可爱得紧。   那时她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天天爱黏着杨知一,不管他去哪她都要跟着。后来长大了,也更变本加厉了,性格也更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犹记那时,关于‘将军大小姐对闲王的痴缠之心’的话本,都不知道已经说了几套。   然后她失忆了,不过……好像并没有之前那么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了,这反而像她小时候那样,那该是她最可爱的性格了。   只是世事难料,令人唏嘘,她竟对隋君清生了心思,而将杨知一忘得一干二净形如陌生人。   敛回心绪,江南岸不动声色的夹起了一道菜,慢悠悠的品尝起来。   这边,饶是沉稳如他隋君清,亦被这道炽热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舒服。最终,他搁下筷子,完全没有了吃下去的心思。   兀自给自己添了一杯新茶,他听到邓筠溪说,“你知道在这里我最喜欢吃什么吗?”   隋君清轻抿一口新茶,不予理会,心里却暗道:都没怎么给自己动过筷子,还谈何喜欢,真是虚伪至极。   “你快看我一眼。”邓筠溪不开心的嘟囔嘴,扯起他宽大的袖子道。   烦不胜烦,隋君清还是别过了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看着她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见他看过来了,邓筠溪便是笑靥如花,其眉眼盈盈,梨涡浅现。   她撑着腮,目光柔和,“其实……我最喜欢痴痴的看着你。”   猝不及防又被调戏到的隋君清却是面色平静,看着她的目光,不仅不为所动而且还有点无语,像是在说“你好幼稚”。   邓筠溪摸了摸鼻子,“难道你不开心吗?”   隋君清唇角一挑,像是在冷笑,“这有何开心。”   “啊?你不开心啊,那我开,我把心打开,然后你走进来,好不好?”邓筠溪半分不脸红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1. “你知道这鸡翅要怎么吃才算好吃吗?” “我不吃。” “呐,当然我夹给你吃啦。”“其实更好的是我喂你吃。” “……” 2. “你知道在这里我最喜欢吃什么吗?” “……” “其实……我最喜欢痴痴的看着你。” 3. “难道你不开心吗?” “这有何开心。” “啊?你不开心啊,那我开,我把心打开,然后你走进来,好不好?” —— 隋君清走过最长的路,就是邓筠溪的套路。   ☆、千金难买爷乐意   “咳……”江南岸正喝着茶水,听到邓筠溪这奔放的一句情话时,一不小心就被哽了喉咙。   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邓筠溪吗?他不禁怀疑。   同样一脸怀疑的还有杨知一,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厢房空间大,而且也只有他们五个人,索性也能听的很清楚了。   虽说她一贯厚脸皮,但也不至于厚成这样不是?杨知一觉得牙疼,怎么邓筠溪这性子转的弧度那么大。   但他一贯不屑这邓筠溪,在心里腹诽几句,他便又夹起一道菜给沈将离。当然,他也没有错过沈将离那异样的表情,知道她还想着隋君清,他心底不禁一沉。   但表面上,他依旧保持着那张与平常无一二的笑脸。沈将离见到碗里新夹过来的青菜,即刻把脸上的异色收了起来,一言不发,也没看他。   而正是这样的举动,更是令杨知一心里越发沉重。郁闷,恼火,他恨不得把她绑回去,让她天天看着他,然后忘掉隋君清。   可是他不能,于是他十分糟心的端起茶,痛快一饮。   邓筠溪没注意到那边的情况,反而余光扫去了那面色变换的江南岸,随口关心道,“江公子可慢点喝。”   没成想会被关心,江南岸先是一愣,随即摆摆手,表示没事。   “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半个发小,叫‘江公子’当真是生疏了。”他失笑道。   “哦~那下次我不叫你公子就是了。”她笑道,然后便收回了视线,转而跟在座提议道,“说是庆功宴,怎么没酒呢?要不要上两坛酒助助兴?”   话音落下,沈将离迟疑的看她一眼,才缓缓说道,“你会喝酒?”   邓筠溪挑眉哼哼,“自然会喝。”说话时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的酒量,不能说千杯不醉,但也不是极差。别人是无辣不欢,而她是无酒不欢。若好事不与美酒配,当真是不够兴的。   “可是我们不会啊……”沈将离摊手无奈道,于是又补充一句,“除了知一。”   杨知一……又是他,邓筠溪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一人饮酒虽然没意思,但若是跟杨知一对饮,天知道她会不会轮起酒坛子往他身上招呼?   干脆打消了喝酒助兴的念头,邓筠溪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这种情绪又很快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重新看向隋君清,而后者被她盯得那叫一个脑子疼。   “隋公子觉得我那首《逢春》写的如何呀?”邓筠溪扬起脸,莞尔徐徐,像等待赞扬似的。   经她这一说,隋君清才想起昨晚那一行行娟秀的字迹,以及那一般普通的诗句,他按了按太阳穴,敷衍道,“勉强吧。”   “勉强?”邓筠溪声音变调,眉头跟着一皱,委屈巴巴道,“我可是琢磨了好久的了。”   “哦。”他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难道隋公子没发现这是一首藏诗吗?”邓筠溪轻挑柳眉,缠问道。   隋君清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见状,邓筠溪叹了一声气,“也罢,那你记得捡回来好好看看,若是找不到了我便再写一封给你,这一点都不碍事的,你也别跟我客气。”   隋君清满额黑线。   这女的当真是够厚颜无耻的了。   本是她的庆功宴,她该高兴,可是听到这两人的谈话内容时,沈将离的心情却不见得多么明媚。   沈将离的母亲是隋夫人的堂妹,可是母亲去世的早,她也没有父亲,所以才被过继到夫人那边当养女。夫人待她极好,也让她随着她姓。   从小与隋君清在一起,自己亦挚爱他多年,可是这么多年来,隋君清……并不爱她,对她的感情也是只有兄妹之情,任她怎么打动,他都无动于衷。   那时候,杨知一爱往他们家跑,一来二去间,大家也混的熟了。隋君清喜静,又常年神龙不摆尾的,自己与杨知一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感情也不由得变了质。   可是这又怎么样?她割舍不了隋君清,但又控制不住对杨知一的情愫。   沈将离知道自己这样的感情实在是很贱,可是感情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可控的。杨知一待很好,可惜她上一世死得太早了,终归心存遗憾,索性尔今能重活,她也想待他好。   但是,那感情纠结仍然如同乱麻般缠紧她不放。   夜已深,外面起了薄雾,这场庆功宴,就在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氛围下结束了。   依旧是那个时候,隋君清沐浴完身子出来时,又见桌上搁了一封书信。   天青色的,在光线下还反着一圈柔光。   他眉目一凝,捻起信封。   这次的香味是木槿花香。   他将书信拆开之际,忽然想起昨晚那张被他揉做一圈就随即丢进了垃圾篮的宣纸。   信封被拆开了,不出所料,里面有两张信纸。他将它们一一取出,并徐徐展开来。   依旧是那娟秀的字迹,如同青竹般。   她写着——   [十梦九有你,邀与相见,且看。]   一行字,却足以道尽情思。   隋君清看着那信,眸光明了又灭,情绪难辨。   他默不作声的将它揉成一团,扬手便是扔弃。   接下来那封,他粗略扫了一眼,便知晓了是那首《逢春》。藏诗吗?他唇角一挑,冷笑。   吾门庭柳正新阴   春悦织条万千垂   来忆君生共风月   故园天清乍难明   经她的提醒,他现在算是看出了其间猫腻。藏诗,藏的不是头也不是尾,而是一条斜线下来。   吾悦君清?   呵。   翌日。这一天,不再是乌云密布,难得天晴,万里湛蓝如洗,微风和醺不燥。   邓筠溪反正也是闲来无事,遂在这几天里,她都往宫里跑,与琼宁公主磕磕瓜子聊聊天。   琼宁公主,排名九,叫做杨知宁,是原太子杨知行的嫡亲妹妹,同为皇后所诞,也是原主的一闺中密友。两姐妹从小玩到大,感情深厚。   原主虽然顽劣不堪,鬼点子丰富,但好在杨知宁不至于三观不正,平时也会多规劝几句原主,而不是跟她胡作非为。就冲她这一点,作为冒牌货的邓筠溪便不仗着自己“失忆”而冷落她了。   今天沈将离要进宫面圣,邓筠溪想反正她也要进宫,不如约一起去,有个伴倒也可以解闷。则沈将离也不叫她失望,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听闻国君在六月旬末要置办了一场宫宴,将离可有收到帖子?”邓筠溪在轿中一边咬着核桃酪,一边漫不经心问起。   “自然是有的。”沈将离回答。   邓筠溪含糊应了声哦,继续吃着点心。不得不说古代的小点心真是蛮馋嘴的,她自头一天吃起,便觉停不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邓筠溪才用搁在旁边的湿绣帕拭了拭手,继而叠好放回去。她侧过头,看着那傲雪白梅般的女子,饶有兴致的问起,“将离现在可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沈将离嘴角微掀,流露冷笑之意。什么打算?自然是把前世杀害她的凶手给找出来。   她至死都不明白,她到底惹了谁的不痛快,才会被那人叫动“暗叠宫”而前往南修山将她灭口。   暗叠宫,杀手楼,接单条件苛刻无比,你权倾天下也好,富可敌国也罢,若宫主对暗杀的人没兴趣,那你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人家不想帮你杀,就是不帮你杀,你能耐他如何?   可她上一世安安分分过她的日子,怎就惹到人了?她想不通,而更想不通的是暗叠宫的行为,这宫主又是怎么对她起了杀意的兴趣?   暗叠宫盖因身份敏感,所以他们总坛的位置更是神秘得紧,至今无人知晓其具体位置。素日发起单子也是通过特殊的方式递呈,此特殊方式便是以血画出传送阵,将单子传送过去。   沈将离曾经想通过暗叠宫这一层线索去摸出背后雇主,但随后她就发现这线索根本行不通。   所以她从自身开始思考,但想来想去,依然想不明白。   本来一个多礼拜前,遇到暗叠宫的杀手初次刺杀,她可以生擒一个拿回去好好招问,毕竟第一批来刺杀的都是最底层的杀手。   之所以派最底层的,盖因那时候的沈将离在他们眼里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好吧,前世的她一直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杀她的也一直是最底层的杀手。   但重活一世的沈将离可吸取教训了,刚重生没个几天,她就赶去学武功,而此行此举可正吓坏了隋府一家老小。   每每思及,她都便忍俊不禁。   收起飘远的思绪,沈将离摇了摇头,“还没想好,你呢?”她反问。   邓筠溪此前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她提起这个话题时,神色不知变化了几次,还自以为掩饰的很好,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其实她不提,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也知道,可惜她没能看到大结局,不然也可以暗示她几句了。   邓筠溪在心里无奈一笑后,随即就回应她的话,“我嘛……”   “自然是把你哥收入囊中,然后妥帖的放在心上呵护着~”她十分直白的开口,一点儿也没有女儿家的矜持。   沈将离听闻后,眸光猛然一缩,心里也说不出的什么滋味来。   定了定神,她紧盯起邓筠溪,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失望了,因为邓筠溪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心口一堵,难道她真的喜欢隋君清吗?真的就那么喜欢吗?真的是一见钟情吗?   脑子飞速过无数字句,苦涩哽喉,她僵硬一笑,佯装淡定出声,“我哥向来喜静,而筠溪你……又太闹腾了,光这点我觉得你可能会在他面前碰壁无数次。以你的条件,不愁找不到好归宿,我哥这人一向独来独往,我怕你……”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的样子。   “千金难买爷乐意,我邓筠溪就要跟隋君清死磕到底了。”邓筠溪无所谓的摆摆手,并打断她。   “你也不用那么担心我,放心吧。”   她笑容明媚,如同那向日而绽开的太阳花,光彩夺目,叫风月都动容。   可这一份神奕,却是刺痛了沈将离的双目,亦刺激到了她多年来郁结的感情乱麻。   她明明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隋君清,可上一世不曾得到他怜爱,而这一世,她又是费了尽多少心思?   终于要放下了吗?沈将离眸光一黯,继而敛下眉眼,默不作声了。   可邓筠溪没有打算放过她,她就要不依不饶的说,“我在表白了隋公子之后,有旁人跟我说你是他的童养媳,而隋公子的态度是不承认也不否认,等于默认?”   沈将离抬起眉眼看她,其眸中情绪无比复杂。她声音含糊道,“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沈将离:我把这些所有,归为不够爱。 其实沈将离把杨知一跟隋君清一直当备胎用,她痴迷于隋君清的出尘之姿,亦离不开杨知一对她的百般上心,就等于你在现实里,杨知一是你的男朋友,但隋君清是你非常心水的男神,她这是属于精神出轨…… 还有就是,太容易得到的就不会去好好珍惜,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前者是杨知一,后者是隋君清。 沈将离出于心里的几分情意与愧疚才答应跟杨知一在一起的,但此前,大家都默认沈将离是隋君清的童养媳,隋君清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因为他觉得是无稽之谈,自然不放心上,反正左右对他没影响,而且还可以挡一些烂桃花。 所以杨知一这行为算是挖墙头??哈哈哈……   ☆、晓之以情动以礼   “自然不是啦!”   “外人传的都什么跟什么呀,将离你别放心上,我看得出你跟闲王在一起了~可你竟然还想瞒着我们,不厚道哦。”邓筠溪假装没看见她的脸色不好,并且还故意不开心的撅起了嘴巴。   沈将离自然是没留心她说话的语气神情,只是听到这一句话时,她的脸色霎时一白,比知道自己再也抓不住隋君清还有白。   这种感觉极不好,就像是自己掩盖了许久的秘密,却在有一天被人毫不留情的公然揭开了。   忍不住心口一涩,她扯了一抹笑容,故作轻松道,“这都让你知道了,那你答应我不要告诉他们先,好不好?”   邓筠溪狐疑挑眉,追问道,“为何?”   为何?   沈将离心口一堵。   漫不经心将身子向后靠着,她的声音似乎透露着疲累,“因为闲王现在的地位十分敏感,稍微一点变动,都可能令他置身更危险。”   紧接着话锋一转,语气似乎轻松了点,“他母妃的娘家,与我们隋府是世交,可惜他母妃红颜薄命,诞下闲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了。国君怜他幼小,懂事,虽不至于待他百般好,但也是给足他温饱、自由。我爹以前是太子太傅,偶尔会带我和我哥进宫,然后也便结识了闲王。”   “然而后来我跟我哥就没怎么进宫了,反倒是闲王他爱三天两头往我们这里跑。后来大家都长大了,我爹不是太子太傅,我哥成了尚书,而闲王还是那个闲王。自太子请求国君废除他太子一名始,整个朝廷都进入了剑拔弩张的氛围,大家开始纷纷站位,为将来打点。”   “闲王与靖王算是被推到了皇位纷争的风口浪尖。”   “我们家与他娘家是世交,从这一层关系上,就注定了我们是绑在一起的。但多少还是敏感,平时也要注意点距离,以免带来什么不好。所以我即便与杨知一情投意合在一起了,这个时候也要装作朋友一场。”   沈将离的面容渐渐泛起了愁色,她揉揉太阳穴,轻声道,“一不小心说了那么多,希望你没嫌我烦。”   接受了那么多有用的信息,邓筠溪开心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烦,她摆摆手,安慰她道,“不烦不烦,嗯……你们两个一定会好好的,加油~”   沈将离浅浅一弯唇,应了声好,于是便闭起了双眼。   邓筠溪趁她闭目养神的时候,开始捋一捋脑中的信息。就是闲王跟靖王两个被动去争皇位,但国君看重靖王,闲王虽然毫无作为,但他娘家人与隋府是世交,隋府是一个大家族,隋夫人出身名门望族,与隋府门当户对,于是家族根基稳得不能再稳,不花点时间人力是撼动不了的。   再说人家隋君清真才实学,国君不至于完全昏了而感情用事。他不就是与闲王关系好吗?挑拨不就行了?   现在隋府与闲王保持着这不疏不亲的关系便好,若一旦传出隋府千金与闲王早已暗送秋波已久。邓筠溪想想就牙疼,依国君那性子,啧啧啧。   心思早已千转,她不着痕迹的将其收回。而且,沈将离说的这些,不过的次要因素,最主要的还是她放不下隋君清啊,她觉得她与杨知一的事情,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邓筠溪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不太喜欢这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姑娘,可是人家是性格也不是很糟糕,何况还是个女主。   于是不知不觉间,皇宫已到了。   轿子在殿外停了下来,期间,沈将离又与邓筠溪随便说了几句,后来才缓缓走进殿。   目送沈将离渐行渐远。沉姜移开视线,问着前边那曼妙女子,“小姐这会儿可是要去琼宁公主那?”   邓筠溪摇摇头,“不去了。”继而又反问她,“沉姜可知我是何种人?”   沉姜一脸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不明白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是怎么回事。于是她沉默了一瞬,才回,“是沉姜心目中最好的大小姐。”   “扑哧——”邓筠溪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拍马屁给逗笑了。   沉姜见她笑出声,便开始急着解释起来,“我是说真的,绝无半分作假!”   “行了行了,没说不信你。”邓筠溪对她摆摆手,渐渐收敛笑意道,“其实我问那句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我是个见色忘友的人而已~”   沉姜知晓她没有不信自己,便在心里吁了口气,然而听到她后半句话时,却是下意识的挑起了眉梢。   她怎么觉得小姐自从失忆后,逐渐开始解放天性了……   邓筠溪并不知道她的想法,此刻她正美滋滋的在心里盘算着,“我方才见到隋公子的轿子了。”她对着沉姜说道。   沉姜也不是个榆木脑袋,她这明话一讲,沉姜也知道她要干嘛了。   她无奈扶额,失忆后的小姐,在追爱方面也更大胆了。   殿外,邓筠溪坐在轿子里,等了不知多久,才听到沉姜说,“隋大人从无极殿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   邓筠溪突然想泪流满面怎么办,等他等得快要长蘑菇了,总算是出来了,嘤。   她迅速下了轿子,便见一青年徐徐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容颜如玉,身姿如松,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一袭淡青色长衫,腰挂青碧莲华玉佩,目光澄静,端的是出尘之姿。   “好巧啊,隋公子。”邓筠溪笑嘻嘻的跟他打招呼。   隋君清微抬起眼帘,眉目清冷如凉月,见是她,便面无表情的回道,“好巧。”   “啧。”似乎对这答案不满意,邓筠溪便瘪起了嘴巴,“隋公子真的觉得是很巧吗?”   隋君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想回应。   见这厮冷漠如常,邓筠溪只觉心累无比,于是她吸了吸鼻子,越发委屈的诉起苦,“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好久了,等到都快可以采蘑菇下汤了。明明一点也不巧,而且你这么久不出来,害我以为你要跟国君促膝长谈到又一个清晨了。”   这语气,就像自家男人沉迷新欢忘了旧爱一般,幽怨十足。   听完这一句话下来,隋君清的脑额就浮现出了三条黑线,看来她不仅脸皮厚,还挺会异想天开的。   “你等我作甚?”他淡声问道。   “自然是想与你培养感情啊~”邓筠溪说的一本正经,“吾悦君清,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嘛,还非要人家亲口告诉你,真的是。”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示爱,隋君清却只是十分平静的睨了一眼她,薄唇微抿,对于她的话也没有作任何回复。   于是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瞬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邓筠溪忍不住,继续开口道,“怎么这么久了沈将离还在里头没出来?”   她挑起柳眉,语气疑惑。   隋君清见她没有在方才的话题纠缠下去,便漫不经心的回了她,“方才我与国君在商讨一些事情,将离与宋明叙在外头侯着,尚没得诏见。”   “这样啊。”邓筠溪点点头,一脸顿悟,继而又问,“商讨的可是关于灵西县的事?”   隋君清听到“灵西县”三字时,目光微闪,他捏了捏微凉的指尖,问道,“何出此言?”   “灵西县临近西凉国,早年与西凉国打战时被攻陷过。但灵西县本就不发达,赢战收复后,也不见其能多发达,反而近年因为土地贫瘠而庄稼收成不好,农民不好过,上头又逼着交税,渐渐的,积贫严重,那里的百姓苦不堪言。”邓筠溪一直瞧着他的脸色说话,但也是点到为止。   隋君清抿了抿唇,不语。   “带我一块去好不好,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因为我是穿书者,你在那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   “不好。”他想也没想就一个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我真的不会拖你后腿!”邓筠溪举着手向他保证。   “可我并不想同你一起。”他凉凉的看着她,十分无情道。   邓筠溪觉得心口中伤,这人说话怎么那么直接。然而还没等她继续说点什么,那说话直接的隋君清便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邓筠溪郁闷的咬手指,其实,她总觉得隋君清对她颇有微词,不管她失忆不失忆,他一直都是那种态度,不想与她扯上任何关系,最好能避就避。   邓筠溪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方面惹到了他。心中微吁一气,想想现在,既然隋君清不答应带她去灵西县,那可就别逼她来硬的了。   思及如此,她便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   沉姜自隋君清与小姐站在一块时,她便自己到角落站着,不打扰他们,但也不会让小姐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内。   然而人家公子一走,小姐就露出了一抹算计般的笑容,依照她多年对小姐的了解,还是默默为隋公子点一排蜡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   ☆、山不就我我就山   等到沈将离出了无极殿,邓筠溪便见她怀里正抱着一盏精致的镂空飞蛾琉璃灯。   邓筠溪双眼一亮,“国君赐给将离的灯盏可真好看。”   沈将离眸光含笑,指尖轻抚起那只栩栩如生的飞蛾,轻声说道,“我也觉得蛮好看的。”   邓筠溪嗯嗯一声,继而又说道,“我现在想进去同国君商量些事,不知将离能不能等我几会儿,如若等不了的话也没关系。”   沈将离无所谓的笑了笑,“不碍事,你方才也等我那么久,我又有何等不了,你且去吧。”   邓筠溪见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也便不说什么了,会心一笑后,她便转身进了无极殿。   花费了挺长时间,也花费了她挺多功夫,幸不辱命,她还是劝动了国君安排她与隋君清一起去灵西县。   临走前,国君还揶揄了她放胆追求隋君清的言行举止,邓筠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她眨巴眨眼,“国君觉得我追求隋尚书有胜算吗?”   小姑娘眉目灵动,含着一抹笑,这笑似乎能传染般,令国君的脸上也蔓延了一丝丝笑意。   他看着她,朗声说道,“自隋爱卿入朝当值这几年,朕还未见有哪户小姐如此追求过爱卿,溪儿倒是胆大。”   “朕在你们兄妹俩年幼之时,就常常接你们入宫,这感情自当不同,何况你兄长将来要迎娶朕最爱的十二。推心置腹,朕便同溪儿这样讲吧,隋家根牢蒂固,是名门望族,则邓将军出身平凡。大家族一般讲究门当户对,朕这样讲,溪儿可明?朕也不是故意要泼你冷水。”国君说罢,十分疼怜的摸了摸她脑袋。   邓筠溪虽然不喜欢被摸脑袋,但那人权倾天下的国君,于是她也只好受着。   “国君是为了溪儿好,溪儿知道。”她一脸乖巧的说道。   “可是溪儿也不想放弃,倘若隋尚书真的对溪儿无感,那溪儿也没办法了。”   国君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这般近距离视之,才发现那妙龄姑娘的容色更为显然倾城。脸白如玉,颜若朝华,眉不描而黛,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   国君心中微动,看着她的脸,似乎想起了一个记忆深处的女子,当年,她也是这般一顾倾人城。   邓筠溪不知都国君想的什么,反而是她自己想到了什么,于是一着急的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对不住啊国君,溪儿在此逗留已久,而好友已在外边等候多时了,溪儿……”   “去吧。”国君回过神,扬了扬袖子,笑容慈祥道。   “好,等溪儿有空便入宫找国君聊聊天~”邓筠溪眨了眨眼俏皮笑道,遂便与他作别了。   国君依旧一脸慈祥的笑着,直到邓筠溪离开,他的笑意才渐渐淡了下来。她可真像当年的阿叶。   当夜。将军府。   “邓筠溪你真的是翅膀硬了啊。”邓如衡看着她,唇角轻挑,然而笑意不达眼底,反倒多了几分阴沉之意。   邓筠溪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就知道自己要跟着隋君清去灵西县的事,顿时心里叫苦不迭,她连措辞都没打草稿呢!   “怎么不说话了?有本事去做没本事去认吗?”邓如衡面沉如同墨染般,却一直隐忍着不动怒。   摊上这个成天作天作地,反正不把自己作死就不会善罢甘休的妹妹,他真想一巴掌拍醒她,再撬开她的脑袋看看她里边装的都是什么玩意。   灵西县什么地方?欠发达,环境恶劣,积贫严重,诸多矛盾。上一个礼拜的事还没凉,她倒能耐,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赶去那种地方!   辅佐隋尚书?见世面?体验生活?   邓如衡简直要气笑了。   “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你要敢出门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他咬牙切齿说道,“至于隋君清,你更是想也别想!”   “现在,你给我好好睡一觉,反省反省自己。”   说完这句话,他就甩袖出去了,小厮将门关上,她听到邓如衡对着小厮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那门被上了锁。   邓如衡走后,房间陷入了寂静。邓筠溪痛嗷一声,大有点生无可恋的感觉,并不是因为他将她禁足的事,而是——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要反对她和隋君清。   双方性格不合,门不当户不对,亲朋好友不给祝福……邓筠溪觉得自己追夫路好艰辛,好漫长。   夜已深,邓筠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意全无,毕竟今夜注定无眠。她哥禁了她足,还派人在门前把守着,然而明日隋君清就要去往灵西县了,嘤。   不得不说,自上次撞破脑袋后,她哥对她是更加严格看守了,生怕她又伤到这痛到那,所以她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邓筠溪惆怅的翻了翻身,怀里抱着自己收拾妥帖的包袱,没敢完全睡着,因为她在等着沉姜来接应她。   说这将军府毕竟是将军府,巡逻守卫自然是严格些。但是,在那天夜里,邓筠溪还是很顺利的逃了出来。   她哥一直以为沉姜出于他部下,对他的命令一定会唯令是从,可惜了,沉姜跟随她邓筠溪那么多年,何况她还比她哥会收买人心呢。   出府后,两人在街上游荡着。   “若是被少爷知道小姐偷偷溜走,定会大发雷霆,届时还会派人将小姐带回去,那之后小姐恐怕……”沉姜眉心一蹙,露出担忧的神色。   邓筠溪却是一脸无所谓,“那我们就不要让他找到就行了,再说了,我哥他也舍不得对我怎么样,倒是沉姜你……”   沉姜立马摇摇头,“沉姜不怕,只要小姐无事便好。”   这句话可是深入她心,太中听了,于是她拍拍她的肩,“其实只要我在灵西县好好的,不惹什么事,我哥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然而沉姜却是更加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她觉得她家小姐不可能不惹什么事。   早已三更半夜,好在邓筠溪有先见之明,打点好后面一切。索性今天偷溜出来后,她还有早已订好的客栈去睡。   而隋府那边。   隋君清在收到国君手谕时,脸色极其不好,握着手谕的五指不断收紧,青筋凸显,显然动怒了。   她邓筠溪当灵西县什么地方,游山玩水吗?想来就来。她邓筠溪又当他隋君清是什么人,游山玩水的结伴?他这是去办公,又不是去玩乐。   国君为何还允她跟来?倘若这娇生惯养的邓大小姐伤到一分半毫,将军那边怎么交代?   隋君清越想越不痛快,这邓筠溪生来就是克她的,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不快归不快,不满意也没办法,国君钦点下来,他不接也是不行。   夜色浓,春风凉   在床上辗转反侧间,终入眠。   可是,他今晚却梦到了年幼时遇见邓筠溪的那一天。则那一天,于他而言,真是噩梦般的存在……   ……   天还没有完全亮完,隋君清便醒了过来,双目清明,湛亮如水光。继而他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似乎被这一次的梦给扰到了。   门外的裴尧听到动静,估摸大人要起身了,所以他便去打了一盆水进来,轻轻搁在桌面上。   他见隋君清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便关心问了一句,“大人可是睡的不安?这眼下已有明显的乌青了。”   隋君清揉了揉眼,含糊应了声,随即起身下床,来到那桌前坐下,认真的洗了洗脸。   “大人打算何时启程去灵西县。”   隋君清搁下了那快湿润的帕子,随口回应道,“灵西县远在西南,路程不少四日才到,还是早点动身的好。”   裴尧说是,随即又用不确定的声音问,“那邓大小姐那边……?”   一提起这名,隋君清只觉得头疼更加严重。他眸色一冷,“不是被她哥禁足了吗?”   裴尧呃了一声,“可如今邓大小姐现在在门外等着……”   话音一落,隋君清瞬间不知道自己该回些什么,他还真是佩服这“桀骜不驯”的女子。   毕竟是国君指定下来要同他前往灵西县的人,他如今再怎么不待见她也无济于事。在心中微怅一声,他便交代裴尧,“领她进来用早膳吧。”   “好嘞!”裴尧十分激动兼兴奋的应了话,便飞速离开了。   隋君清看着他喜出望外的样子,顿时有点看不明白了。   邓筠溪本来以为自己会在门口待到隋君清出门为止,不曾想,这冷面佛竟然大发慈悲请她入门用早餐。   开心之际,邓筠溪没注意到裴尧对她的频频打量。   果然失忆后的邓大小姐变化不小啊。裴尧在心里暗道。   不稍多会,邓筠溪便被带到了“清欢间”,还没进门就开始闻到属于美食的飘香味。   而一踏进门时,她便看到了一身着青白色长衫的隋君清,那鸦青色长发用一根流云纹木簪挽起。他正饮着温茶,茶烟袅娜,使他看起来有一种隔雾看花的惊艳感。   似乎察觉到邓筠溪的到来,他便搁下了手中茶盏。低眉续起另一杯碧练,花味沁香。公子眉眼如画,清雅风逸。   有些人,天生具有一种魔力,让人见之,不由心宁。   如今画面,当真是赏心悦目,简直要美色误人。邓筠溪觉得隋君清真的太秀色可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此去西行应不悔   用完早膳,已是辰初。   隋君清简单的吩咐几句,便带着裴绝出去了,当然,旁边还跟着邓筠溪。   “隋公子。”邓筠溪突然喊了他一声。   “嗯?”隋君清漫不经心回应。   “我们现在是不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说这话时,唇角笑意浓郁,艳堪春好。   隋君清却是顿了下足,邓筠溪与裴绝见状,也跟着停了步伐站在原地。   邓筠溪带着询问的目光看他一眼,而他却轻蹙起眉头,一瞬不瞬的与她对视,表情冷凝,略带不悦,显然是对她的话持不以为然的态度。   紧接着,他开口说话了,他说话的声音极其冰寒,像是冬夜刺骨的梨花般。他说,“你还真当自己是来游乐的了?”   一贯淡漠的表情,不苟言笑,此刻严肃起来,气场强大,还挺能吓到人的。   但邓筠溪不惧他,她委屈的嘟了嘟嘴,不过是开一个玩笑而已嘛,至于那么认真吗?真是不解风情。   但这人呢还算是自己惹到的,何况被爱的都是祖宗,在心里叹息一下,她便腆着脸去给他顺毛了。   “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您不用太放心上,我保证我绝对乖乖的不惹事,不会给你添麻烦。”说罢,她还真举起了三根手指向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然而隋君清对此是轻呵一声笑,“希望真如你所说这般。”   “定会如我所说这般!”邓筠溪扬起下巴道,“倘若途中我惹是生非了,那我便……”   “你便如何?”他反问。   “我便…我便……算了,我不知道。”邓筠溪头疼似的摊手说道。   “那就先欠下。”他淡淡回道。   “好吧。”   “但……要求由我来定。”说罢,他也不给邓筠溪对这句话发表什么意见的机会,他问她,“可有马车?”   马车?不存在的。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你觉得我敢去拥有它吗?”邓筠溪无奈摊手道。   于是她看见隋君清极轻的蹙了一下眉,几息后,眉目却舒展开来,他又恢复平日淡漠疏离的样子。   但还是一样清隽得叫风月倾覆。   下一秒,她听到他冷冷说话声,“走吧。”   于是邓筠溪便跟着她后面走了,她本来以为可以同隋君清坐了一个马车的,结果出门候了几分,她看到裴绝赶了一辆低调平凡的马车过来。   之后她还听隋君清说这是他给她安排的马车时,她的表情瞬间就蔫了,她幽怨的瞪着那辆马车,连带着裴绝也一样瞪着。   知不知道,我方才离拥有爱情就只差那么一点!   还没有准备上马车,她在旁边来回走了一下,总算等到了沉姜。   前面那一辆马车旁站着的裴绝见沉姜来了,便扬声对那边说道,“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两人回望过去,不语,却已是一人入轿,一人驾车了。   马车外观虽其貌不扬,平凡低调,可这里头的装饰却是别有洞天,不说豪华,但该有的物件都有。   邓筠溪坐在榻上,怀里抱着的一个盒子,以及一个包袱。盒子里装的是她先前叫沉姜去买好的零嘴,包袱装的是日常衣物。   她一向爱偷懒,嫌麻烦,自然也适应不来古人们那种繁琐的穿衣,繁琐的发型,讲究的配饰……所以她包袱里的衣物极其简单,而且她也没有带什么配饰。   此次西行,她没有带上夭枝。夭枝是她的贴身侍婢,平时在穿衣打扮日常饮食方面都是由她来操劳,而沉姜头脑冷静能文能武,是负责她保护她以及替她办事。   去灵西县的途中,邓筠溪觉得可能会不太友好,为了安全起见,以及不那么快被邓如衡发现,她才决定不带上夭枝。   而不带上夭枝的后果,就是邓筠溪每日都要束马尾,穿着依旧我行我素的好看随意,俏脸蛋仍未施过一次粉黛。   沉姜每每看到这干净眉眼,都尴尬自己作为小姐的下属竟不会替小姐装扮装扮。   灵西县位于问安国西南方,与西凉国之间有几百千米的遥遥荒地作为两国界线。   马车行于官道之上,车轮轱辘,阴影轻悠。摇摇晃晃之间,邓筠溪早已是困累十足,索性在榻上蜷缩着,拉好被子后便不知不觉的入了梦。   直到沉姜将她叫醒,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已来到平池县,公子说进一家酒楼先解决午饭,随后入夜前要赶到姜川城。”沉姜一一交代道。   “好我知道了。”邓筠溪揉揉眼睛,声音绵软无力,显然还没有完全睡醒。   沉姜应了声便放下了帘子,则帘子里面,邓筠溪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随即又在榻上待坐了几分,这才慢悠悠的起身下马车。   春阳美好,洒落到人身上时,尚有热意。平池县人来人往,小贩的呦喝声此起彼伏,许是这份人间烟火的热闹感染到了邓筠溪,她眼角眉梢都不禁染带点笑。   跟着隋君清进入酒楼,酒楼布局闲雅,用的都是香草绿,桃花红这种暖色调布置,让人感受到浓郁的春意。   从进门开始,因为这两人出众的相貌,不免被盯了许久。   有些人更甚之已经开始低声评论了起来,有时邓筠溪随便扫一眼过去,都能看到一些年轻的小姑娘脸带羞色,目含爱慕之意的偷看着她身边这俊美无双的男人。   邓筠溪在心里一阵唏嘘,果然是全城女子都想嫁的对象,这厮当真风月无边,魅力无限。   她轻哼一声,可是这个人,是她的。隋君清见她表情变幻莫测,眸光明了又灭,却是什么也没说。   落座不久,小二端了一壶茶上来。   隋君清从茶盘里将瓷杯取出,他敛下眉眼,鸦青色的长睫如同一把精致的团扇,随着他眼睛的一眨一眨,睫宇轻颤,纤长好看。   邓筠溪就是这样撑着腮,看着他的脸,才慢慢淡掉了内心的轻微不快。   这张脸,若是能天天看着,那该多好。这张脸的主人,要是身心都属于自己,那就更好不过了。   隋君清眉眼认真的在沏茶,茶烟氤氲,袅娜而上。他扣着壶柄,倾斜一个角度,壶嘴便有茶水化作一道白练而落入瓷杯中。绿芽叶尖舒卷,随着水波转动不已,茶味沁香清明。   “隋公子喜欢喝什么茶?”邓筠溪问道。   “很多。”他简短回话。   “可有最爱?”   他搁下茶壶,将一杯递给了邓筠溪,之后见他摇了摇头,淡声道道,“不曾。”   “何故?”邓筠溪追问道。   而隋君清看了她一眼,像是不打算说下去。于是他便移开了目光,看向自己的茶杯,目光沉静而漠然。   不稍几会,菜被端上来了,邓筠溪比隋君清先动手拿起了筷子,她自然而然的夹起一道青菜放入他碗里。   无视隋君清蹙紧的眉头,她明媚的笑语着,青葱般纤细的手指一会指着他碗里那道菜,一会儿又指向天空,最后还指了指面前的他。   她说,“这是叶青,那是天青,你是我的心尖宠儿隋君清。”   “咳……”   话音一落,隋君清不禁轻咳出声,像是被这句话给哽到了。   下一秒,他抬起眼帘迎上邓筠溪似笑非笑的眼眸,眉宇突然间苦拧起来,那俊美如神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对于她这一套又一套的话,隋君清将唇抿成了一条线,却也不回应什么。   在邓筠溪的目光下,他微垂回眉眼,端起桌面上的温茶,不甚在意的轻抿了一口。   一切很风轻云淡的样子,但却无人注意,他耳根子早已攀上了一抹妖艳的霞色。   他冷静自持的饮着茶,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邓筠溪忽然倾身上前,她一声不吭的,目光紧紧盯着隋君清看,盯看得正经且严肃,有那么一瞬间,隋君清还以为被她看穿了什么。   她盯得很紧,隋君清莫名有点不自在了。   那还握着瓷杯的手指骨节修长,如汉白玉般干净白皙,不过此时此刻,它竟有些僵硬的感觉。   隋君清被她盯得不太舒服,正欲往后一退,她却仿佛知道他的动作般,下一秒,她倒是干脆利落的坐了回去。   隋君清目光淡淡的回视,就在他以为她发现自己的异样而要出口调笑他时,她却说了另外一句话。   “看来公子不仅生了一对会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这娇艳欲滴的唇竟也是张少有的美人唇。”   美人唇,指唇角向上微挑,带有唇珠之人。唇珠位于上唇中间,成一块突肉,微张嘴或是紧抿时,唇形形如弓状,弧度优美。   但不是所有有唇珠的就是美人唇,有人唇珠过厚,会显得唇厚而失了美感,唇珠过薄也是一样的道理。则隋君清的唇珠是恰到好处,唇形也美的无可挑剔。   末了,邓筠溪不怀好意的勾唇一笑,“你的美人唇,很适合接吻。”   耳根热度已过却又被调戏的隋君清此时脸色已经不大好了,他感觉自己被戏耍一样。眸子不禁染上几分沉意,但还却克制着自己不发脾气。   邓筠溪见他那副山雨欲来的样子,也不怕他,她只是怕他气坏自己。   于是给他夹了一块肉,放入她碗里,她腆笑起脸道,“吃饭吧,吃完还要赶路呢,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呵。   隋君清压根不想理她。   迅速冷静了下来,他举起筷子闷声吃饭了。   邓筠溪对此满意一笑。   隋君清漫不经心的吃着,心里却腹诽着:也不知道邓筠溪从哪学来的话,一套又一套的,作为女子也不知一点矜持。   吃饭间,两人的模式就是隋君清不说话,而邓筠溪说的没完,上天入地,东扯西扯。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小溪,这是奶昔,你是我的宝贝邓筠溪。   ☆、南国相思春来发   天色昏暗,明月疏星。   清安城,将军府。   邓如衡早就知道这不成事的妹妹肯定会找机会溜出去,只是没想到……,一向对他忠心耿耿的沉姜居然敢帮她逃脱,一向乖巧懦弱的夭枝居然敢替她打掩护!   邓如衡冷笑不已。   天色微曦时,他便去她房里,想知道这人是否还在里头,结果不对劲得很。   推门而入,没有看到邓筠溪的身影,反而见到夭枝俯首在桌面上,目含惧意的看着他。   邓如衡见状,勾唇冷笑,很好。   夭枝替她打掩护,沉姜带她逃出,她邓筠溪真是养了两个好丫鬟。   笑意凛然,不达眼底。   他握紧拳头闷起声锤向案台,台上的摆饰品被这力道弄得一颤,交珠铃铛哗啦啦作响,清脆无比,叫他心里愈加烦闷。   真是女大不中留。他在心里咬牙切齿道。   过了会,他压制着怒气,转过头吩咐起站在一旁的明岚:   “你去派几个影卫暗中保护小姐。”   音落,明岚单手抚肩,恭敬的说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门被掩上,邓如衡一脸阴沉,拳头也在不断收紧着,并发出咯咯的声响。   唯一的妹妹,除了宠着确实是没有什么办法,可若这个妹妹恃宠而骄……,呵,回来再好好收拾她。   还未到达姜川城。   一路上都响着马车沉重的轱辘声,没有意识到陷入危险的邓筠溪,此刻一个人坐在轿子里头,心里莫名怵的慌。   忽然,外边一道闷雷落了下来,邓筠溪在榻上缩作一团,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被这突如其来的闷雷给吓了一跳。   要不是前几日与沈将离去茶楼听说书人讲的什么劳什子《民间异闻录》,她也不至于怕成这样。   都是自己吓自己,可是邓筠溪越发待着,心里的发毛感越强烈。于是她忍不住下了塌,趿着鞋子赶着出去。   撩开帘子,一束黯光落到她脸上,她看到了外头的光景后,心里怵的更慌了。   昏暗的天空没有星月,阴沉沉一片,就像是被人将墨汁给倒扣了。偶然却会闪出一道紫光,如同昙花一现般,顷刻间又隐去,伴随着闷闷的轰隆雷音。   大道宽敞,肃杀萧凉。野草拔高,聚作一团,密布得让人怀疑里头是不是蛰伏有毒蛇。树木长得怪异且狰狞,有的极其瘦高,却是枯枝无叶,有的长得宽大,但弯腰幅度极大。   这里所有的花草树木长得都很野性,透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极像一头头张牙舞爪的凶兽,戾气逼人,吓得邓筠溪心里直直打鼓。   “小姐出来作甚?”沉姜看她脸色不是很好。   邓筠溪咽了咽口水,然而脑子里那说书人的故事一直回忆个不停,再结合此情此景,她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带了点颤,“……我们何时能到姜川城。”   沉姜认真的赶着马车,便没有注意她的异样,她回,“不用半个时辰便到。”   不用半个时辰……   邓筠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起风了,小姐还是进去吧。”沉姜关心她一句。   然而“进去”这两个字刺激到了邓筠溪,她倚着前窗,死活都不肯进去。   “为何不进?”沉姜奇怪问道。   “……里面太黑了,我害怕。”邓筠溪委屈巴巴的嗫嚅道,仰着脸,双瞳如剪水般干净澄亮。   沉姜一愣,随即语气含笑的应了声好,“那小姐可坐稳了。”   于是车又行了一段路,至少她睁着眼睛能看到沉姜,而不是一片漆黑,终归心里安了点。   路程无聊,她看到前面有一个高台,台上点有亮眼的火光。   邓筠溪心中一喜,姜川城要到了。   于是,她这紧绷的心才稍微松懈了一些些,于是此时此刻,她突然想取些牛乳过来吃。   转过身,她手攀起木板,再往上移一分时,却摸到了一点湿润,轻微这一下,邓筠溪像是触电般的收回手。   大脑反应没跟得上生理反应,她只是这点触碰,便啊的一声叫出,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向后栽去。   邓筠溪脸上布满了惊慌失措,因为那抹湿润之物还大幅度的跳动了一下,指尖残留有黏稠,她心里忍不住泛起了恶心。   再联想起说书人那句句惊心的话语,她心里更是发毛。   沉姜被邓筠溪的惊叫给吓了一跳,于是她下意识的勒紧马,同时背后也受到了一撞。   下一秒,她就看到邓筠溪擦过她的肩头向下跌倒,瞬息间,沉姜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了回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沉姜心里即是焦急又是担忧的开口道。   邓筠溪被拉回在车舆上坐着,此刻她正后怕似的捂着胸口喘气。精神从入夜便一直紧绷着,直到方才不小心碰到那个会跳动的湿润玩意,便瞬间崩溃。   她从腰带里抽出绣帕不停的擦着左手,眼泪簌簌的往下流。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前面的那辆马车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于是也跟着停了下来。等隋君清走过来时,他看到她干脆利落的跳下了马车,刚刚还攥在手中的绣帕被她扬手丢了。   隋君清还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就见她一个箭步上前就抱紧了他的腰,泪水像不要钱一样掉个不停。   腰间被紧搂着,隋君清以为自己会心生嫌恶而推开她,结果很奇妙,他不但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还想摸摸她的脑袋……   泪人长得小巧玲珑,身高不过到他胸前下一点,此刻她正搂着他的腰而哭得抽抽搭搭的。像是溺水已久的人,突然抱到自己的浮木。   隋君清觉得这种想法实在诡异。   她哭得太厉害,他没办法说什么,而且他好像也不是特别想安慰她。感受到自己胸膛的一片湿润,隋君清有点无奈了。   不禁想起那日在水宁寺时,她也是这样抽抽搭搭哭了很久,一边哭,一边打嗝,简直傻透了。   “隋君清,我不想……我不想回那个…那个轿子了。”   “我不要回去…回去了。”   “…里面有鬼……”   邓筠溪说完后,搂着他腰的力道更是收紧几分,倒是真的被吓到了。   毛绒绒的脑袋格外令人疼怜,鬼使神差间,隋君清便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过一会儿,他像是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于是就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假装一切没发生的样子。   “真的有鬼……我不要回去了……”邓筠溪深埋在他胸膛里,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他微抬肘间,双掌附在她脸上,掌心沾到她颊边的泪水,可这双手捧着她的脸,他只觉是捧了一上好的凝脂玉,很软,很嫩,他没忍住,轻捏了一下,很滑。   邓筠溪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她一直一颗心的哭喊着有鬼,我不进去,那是鬼养出来的阴物。   隋君清捏了捏这吹弹可破的脸颊,随即逼迫她抬起头,也从而拉开了一下两人的距离。   垂眸落下,他看见她双眸水光盈盈,像朦胧雨雾,又像湖中月色,小巧的鼻头泛起一些红,神情似乎有些后怕。   隋君清对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说话的声音被放轻了些,“这世上没有鬼怪的。”   邓筠溪抽搭着,“可是……可是我刚刚……摸到了。”声音到后面变的有些虚了。   隋君清捏了捏她的脸,随后侧过头,看了一眼裴绝,裴绝接到示意,快步走向邓筠溪的马车。   借着沉姜递给的灯盏,他总算找到了被邓筠溪说是鬼养出来的阴物。   于是他默不作声的单手拎起那玩意的后腿,从马车里慢慢的退了出来。   落地,他扬了扬手中“呱呱”乱叫的肥硕□□,道,“估计是赶路时从车窗跳进来的。”   邓筠溪愣愣的盯着那不停的扑通着四肢的□□,一瞬间还没有回过神来,目光也涣散着。   见状,隋君请便敲了敲她脑额,好让她自己早点抽回魂。   被敲了脑袋的邓筠溪下意识抬手护住了,模样好笑得紧。   隋君清不禁唇角轻勾,极轻的弧度,一瞬便隐没。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声音寡淡道,“既已知晓是什么,那邓大小姐可以放心回马车了?”   “不可以!”邓筠溪瞬间回过神,眼神慌乱,声音不自觉的拔高几分,拒绝得很快,“万一……这万一里面还有呢?”   她抬头,却只能看到他清瘦的下巴,于是她便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小步,见他神色冷凝,情绪难辨。   她嗫嚅了一下,请求道,“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还没说完,他就拒绝了。   “怎么不可以?你都还没听完我说完呢。”邓筠溪委屈巴巴道。   “想都别想。”隋君清态度冷硬,她那什么想法他会不知道吗?   还没等她开口,他又加上了一句,“若还惧怕,你便随你家丫鬟坐在车舆上,自然,步行也可。”   说罢,便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了,十分干脆利落。   邓筠溪气噎,于是将哽在喉咙的话都化为满目幽怨而瞪着他,唇角正下压,流露出几分不虞。   随即,她看着他进入了马车,之后自己很不甘心的也回了自己的马车,与沉姜一块坐在车舆上。   乌云沉如墨色,伴有闷雷滚滚。   进入姜川城,四人找了个客栈落脚。一共要了四间房,则邓筠溪执意要与隋君清是隔壁,不依便不饶了。   隋君清被她的纠缠功夫打败,遂便随了她。   等一切收拾完毕,邓筠溪一身清爽的去敲响隔壁隋君清的门。   “谁?”他近乎薄凉的嗓音从门内传来。   “我。”邓筠溪回道   “……找我何事?”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斟酌之意。   “约你下来用宵夜。”怕他拒绝,邓筠溪紧接着便威胁道,“你要是不下来,明天你就自己去灵西县,而我留在这里,到时候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   话没说完,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   邓筠溪瞬间收声。   隋君清换了一身碧玉色的长衫,色青之悠,气质天成,身影颀长,皎皎若玉树临风。   “隋公子是否很喜欢青色?”邓筠溪略一挑眉稍,唇畔留有一抹浅笑。   “尚可。”他目光淡淡,敷衍回道。   “这样啊……,随我下楼吧。”她说道。   说罢,她便回过身,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了。来到一楼,两人坐了下来。   方桌上,只有两碗红豆粥,其热雾氤氲,飘香着甜味。   隋君清盯着那碗红豆粥,目光渐渐阴冷。   “不就一碗粥而已嘛,你至于这样吗?”邓筠溪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十分无语道。   隋君清拿起勺子,漫不经心的舀起又放回,“南国生红豆,春来发几枝。此物最相思,愿君多采撷。”   “收起你的心思。”他冷冷的看着她,声音瞬间冰寒。   “不可能!”邓筠溪拍桌,“叫我收起心思就等于叫我去死。”   隋君清唇角一挑,泛起冷笑,不予她任何回复。   过了几会,“那好,我问你一件事情。”她调整好情绪,缓缓说道。   “何事?”他回。   “你以后会不会迎娶沈将离?”她目光紧盯着他的眼眸,沉声问道。   “会又如何……”   “不如何。”邓筠溪忽然勾唇冷笑,“你顶多会和草原有一个约定而已。”   “……不会又如何。”   “那这就是个最明智的选择。”邓筠溪眸光一柔,含着三分笑意,对他说道,“这也会是我们幸福的起点。”   “哦。”隋君清声音冷淡的回了她一个字,面无表情,不动如山。不知为何,他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隋公子感情变化的节奏有点快,这个啊,是有原因的~   ☆、暗象藏危风波起   翌日晨。   碧空如洗,晴空万里。   邓筠溪推开窗,俯视下来,便将姜川城早市的情景给纳入了眼底。   闹哄哄的,极其热闹。且今天的天气很好,实在很难想象半夜那会儿,风雷交加,大雨倾盆。   忽然房门被叩响了,“小姐,下来用早膳了。”   邓筠溪应了声好,也便慢悠悠的出了去。   下楼,她便看到了隋君清神色自若的在饮着早茶。邓筠溪看到他,就觉得好郁闷,昨晚不欢而散,叫她对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感到好生气好生气。   一觉过后,虽然不生气了,可是她在他身上碰壁太多,终归心里不平衡。   坐下,邓筠溪拿起一块鲜花饼咬了一口,闷声对他说话,“我学过算命。”   隋君清眉眼一抬,随口接道,“所以呢?”   “我给你算算好不好。”她回。   “不好。”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免费的!”   “不——”隋君清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   得到拒绝的答复,邓筠溪心里冷哼一声。搁下吃得仅剩半块的鲜花饼,她便开始盯着隋君清的双眼,其眉眼肃然,“你再说一遍?”   “不算。”隋君清偏了偏头,没有迎上她的目光。   紧接着氛围沉默了一瞬。   “嗤——”邓筠溪蓦地一笑,“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连什么都不算?”   她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语调懒懒,像三月春风拂柳般,“这可不行啊,别人见免费算命还会去算个东西,结果你什么东西都不算。”   这句话说得实在带刀,实在刺人。隋君清眸光飞速掠过一束暗光,可明面上他却也没什么反应。   唇角牵扯出一抹轻笑,如昙花一现般,笑意也不尽眼底。他搁下茶盏,看向她的目光大有其深意。   邓筠溪……很可以。   闹了这一出,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过话。   隋君清自然不用提,他本来就对邓筠溪颇有微词,见她不来烦他,他也乐得清闲。   则邓筠溪,她不去找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也不是全然气他,而是在回忆小说剧情,好想出一个让这个男人心动的绝妙计划!   放弃?这是不可能的。放弃讨好隋君清,就是让她放弃自己的命根子——   用完早膳,就要开始启程了,真是一刻也不容缓。邓筠溪目光放远,好生遗憾没能在姜川城逛上一遭。   从北向南,一路的风景都在变化着。   吃多容易犯困,邓筠溪刚上马车坐着没多会,就哈欠连连,索性也就顺了自己的心,盖上被子就睡了。   ——做了一个梦。   夜上树梢,海棠花知意。庄严皇宫,红墙琉璃瓦,却映出有森森寒气。   气派宫殿,烛火长明。   “关于雅赋会名单,溪儿有一才女欲要推荐给国君。”这说话声,音色泠泠,如莺似水。   自称为“溪儿”的女子,身着一袭严谨的丁香色宫装,眉目冷凝,容颜昳丽如画。   她手攥着一副画卷,在这句话说完后,她便将画卷徐徐展开,纤指如玉雕,动作优雅。随着画卷的展开,一副惊绝美人图便跃然见世了。   “国君可知隋府那位沈姓表小姐?”女子唇角轻扬,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之色。   “这位表小姐才貌出众,比起那人传清安城第一才女的阮衿乐也不逊色。”   国君饶有兴致的摸了摸胡子,他盯看这美人图,越看越熟悉,虽未见过这女子,却觉她眉眼与那位有几分相似。   压下疑问,他拂了拂宽大的袖子,出声无奈道,“即便如此,可人家自愿参加否?”   此话一出,那女子似乎迟疑了一下,她神色微敛,试探道,“我与这表小姐有一面之缘,她此前一直犹豫不决这雅赋会。可国君您也晓得,报名雅赋会的过程繁琐至极,溪儿……”   “你是想叫朕给她开特权?”国君挑眉,打断道。   女子连忙摇起头,发上的细坠步摇随着这动作而发出‘哗啦啦’的清脆音。她声音冷静道,“国君此言差矣,溪儿曾有幸睹得这位表小姐的风采,只是觉得若雅赋会无她,当真遗憾的……”   后来她说了什么,国君没得心思去听,他眉头攒起,越看这画上美人,就越觉得她十分眼熟。   随即,他抬了抬手,“你同万公公知会一声罢,他懂如何处理。”   女子眼睛一亮,知道国君是答应了。压下心里的愉悦,她礼数周到的对着国君恭敬行礼道谢,便慢慢后退至大门,出了去。   ……   “小姐,小姐,到驿站了。”沉姜掀帘入内,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子轻声说道。   邓筠溪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她,可意识尚且还是模糊着,但随着属于沉姜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似有所觉,意识也逐渐清醒了。   她揉着眼睛,声线低哑的回了话,“晓得了,你先出去。”   沉姜应了声是,便从容有紊的退了出去。   邓筠溪惯例在里面发了一会呆,……那个梦,应该是属于原主的记忆。   关于雅赋会名单,唔……原来原主就是通过这种途径去安排沈将离参赛。   收回心绪,她这才慢悠悠的下了马车。   松了松微酸的脖子,她分出心神注意四周的景象。竹林密布,荒草丛生,在两条分叉的黄沙路近处,设有一驿站,搭着白蓬,样式简陋。   驿站占地面积不大,摆桌有八。她虚扫了一眼过去,第一个入眼的就是隋君清所坐的那桌,没办法,毕竟这厮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第二眼过去时,她就觉得很不对劲了,心里也不由得不踏实起来。按理说,这荒凉之地的驿站,不该这么多人出现。   她神情微敛,不动声色的走到隋君清旁边的木椅坐下,指尖微僵。   整整八桌都坐满人,她眼角余光扫向周围各一不同的男人,心思忽的一沉。   她模糊记得…在小说里关于灵西县一途的内容——   隋君清去灵西县,沈将离知道后就偷偷跟上,跟了三天才暴露身影。这会快到灵西县,所故隋君清也不计较,便随了她,后来关于查账赈灾扶贫的事情都很成功,直到返途……   遇上了靖王派过来的杀手,虽然得以逃出,可是来到驿站时,本欲可以在这缓上一口气再赶回京,熟料那五大三粗的头头看上了沈将离,想强枪她。   沈将离便与这行人起了冲突,后知后觉才知道对方是土匪!然后又是一场踩着血肉而开出一条道的逃亡之路   土匪难除,更难根断。   隋君清回京后,动过剿匪的心思,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因为这个任务不会落在他头上。   邓筠溪还在回想剧情,忽然右手被一道堪称轻柔的力度给摁住了,出于紧张,她眉心一跳,浑身绷紧。   缓慢回过头,才发现那摁着自己手的,是隋君清。他对她轻微的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多想。   下一秒,“二位客官,你们的素面到了。”小二拔高音调,双手端着端盘走过来,肩搭一条白色的荆栉,面露热情之笑。   “谢谢。”隋君清从容回应。   小二将装有素面的汤碗一一端放出来,摆在二人面前,他憨笑着说不用谢,热络聊了一句道,“二位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家,可是赶路去哪啊?”   邓筠溪唇抿得紧,对这驿站一丝耐心都没有。她觉得这世界好像有点不按套路出牌了,怎么先遇上的是土匪帮?其中会不会出事?   思此,她有点担心的看向隋君清,则后者恍然不觉,他抽出两双筷子,将一双递给了邓筠溪后,才轻描淡写的对那小二说,“探亲。”   字句简短,似乎不愿多聊,小二虽长得憨,却也是精明之人,于是说了声“不打扰了”,即刻退了下去。   “你也看出不对劲了。”邓筠溪倾身,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   这般近距离,在旁人面前看起来实在暧昧。属于少女的幽香钻进鼻尖,她吐气如兰的声音,在压低时竟有些道不出的韵味。   隋君清的耳骨被她挑起一丝酥麻之意,而这酥麻又像会传染般,竟还一路啃噬到了他心口。   他将唇抿成一条线,将这陌生的悸动给狠狠压下,却没发现自己那只还摁着她的手,并且因她说话时,还下意识的攥起收紧。   邓筠溪的右手被他攥得发疼,抬起眉眼时却瞧见他神色自若,她眉间顿时一攒,略有所思间,便自发认为这是隋君清劝她别轻举妄动的警告。   心思落下,她看了看自己左手拿的筷子,再看了看面前素净的清汤面条,便试图着挣开他的束缚。   不料适得其反,这越是挣扎,这厮的力道更是加重。邓筠溪痛的倒吸一口凉气,不得已,才再次低声对隋君清说道,“你能不能把手松开,我想吃面。”   隋君清似乎才回过神,他侧头看向她,目光却是微怔,可即刻间又被淡漠给取代。不作一声,他立马松开了自己的手,速度之快。   邓筠溪看着自己红了一圈的手腕,指印清晰明了,而且还有点火辣辣的疼意,她这般看着,便起了心疼之意。   幽幽叹息,随即将筷子换到右手拿着,便开始慢条斯理的吃起这一碗面条。   身侧的隋君清将她的动作神态纳入眼底,眸光意味不明。他垂下自己左手,觉得那抹温热还余留在手心,这才后知后觉,她的手腕很细,很嫩。   然而意识到自己的异样后,他眸色蓦地一沉。须臾,他才拿起筷子面无表情的吃起了面条。   这一顿面食,终于在邓筠溪草木皆兵的心态下,在隋君清思绪恍惚的状态下给吃完了。   结完账,两男两女分别回了自己的马车,这时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等车行了一段路,邓筠溪的心情才微妙起来,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她心里还是惴的慌,不知道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来找我算命。” “来算算。” “你算什么东西。” “???” 【源于微博一张聊天记录图】   ☆、此间甘味末苦寻   日暮,霞光泛艳,犹披轻纱。   途至关西县,两辆马车方才到一家客栈停下。   依旧是要了四间房,大家正在大厅用着晚膳,然而吃到一半时,邓筠溪忽然发出一丝抽气声。   她微弓起身子,五指抚上腹部,并开始收紧着,可这依旧也没能挡住腹部突然传来的剧烈痛意。   邓筠溪表情扭曲了一下。沉姜注意到了,兴许该说在座的三人都注意到了。   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好,沉姜‘啪’一声就放下筷子。她眉目间染上焦急之色,连忙开口担心的问起,“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邓筠溪握着筷子的右手微颤起,而小腹的疼意也依旧未减。她不说话,只是低垂下脸,叫人看不清此时表情了。   旁人这样看着,不由得更加担心了。   可邓筠溪现在没心思知道别人什么想法,因为等腹痛过后,她只察觉有一股暖流……缓缓流下。   邓筠溪脸色瞬间一变。   此时的疼意已经慢慢减弱几分,她指尖微僵,缓慢抬起头来,就看到这三个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邓筠溪不禁有几分尴尬。   “小姐方才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沉姜看着她的脸,着急出声问道。   她这一问,邓筠溪瞬间红了脸,目露一丝窘迫之意。这双颊的绯红,比起那外边天的红霞也不逊色。   她不语,只觉得面颊实在烧的很,于是就挺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勾勾手指示意沉姜过来点。   沉姜不疑有他,立马倾身过来,于是,在两个大男人疑惑的目光下,邓筠溪对着沉姜说了几句话,然后沉姜素来冰绝的脸,也不禁红了三分。   说完话后,沉姜即刻站了起来,面色早已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她对着那两人道,“我家小姐不太舒服,所以我先带小姐回房了,两位公子慢用。”   “好,……需要请大夫吗?”裴绝的目光转向面色不好的邓筠溪身上。   “不必了,谢关心。”邓筠溪礼貌一笑,随即便站起身子,与沉姜一并上楼了。   等两位姑娘进了房后,裴绝咬着筷子,目露几分担忧,“我看这大小姐面色都苍白了,当真不用请大夫?”   “好好的吃着饭,怎么突然之间就出事了……”   说话间,裴绝还好几次用眼神暗示旁边的公子。然而,他旁边的公子神情自若,眸间神色也是波澜不惊。   此刻还正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对于裴绝所说的话恍若不觉,不为所动。   见隋君清没有接收到他的暗示,裴绝心里不由得惆怅起来。   ……   夜已深了,邓筠溪在床上蜷缩着,忽然房门被敲响。   她眼帘虚抬,眼前景象的有几分晃动重影,渐渐清晰明了,她看着那摇曳的烛火,才吞吞吐吐的下了床。   腹部尚有余痛,她觉得浑身气力被抽走了五成。贴着门,她声音虚弱道,“是谁?”   “我是公子身边的裴绝,今日见小姐身子不适,所故,公子便托我送小姐一碗药汤来。”   邓筠溪听罢,不禁疑惑,隋君清这厮不是冷漠无情的吗?这会儿竟还会赶上来关心她?还送药汤?他这是什么回事?   嗯……送药汤?该不会以为自己水土不服吧,额呵呵。   收回心里的吐槽,她转过身,开了门,就见到了裴绝那张清秀的俊颜。   裴绝唇角向上一扬,眼眸微弯,卧蚕明显。   “小姐。”   邓筠溪点了点下颌,表示打过招呼。   目光辗转,注意到他双手端的托盘。粽木色的平面上,端正的摆有一白瓷碗,碗中水色清透,泛有圈圈涟漪,色之深红,犹同血液。   她神色忽然微妙起来,此“药汤”似乎刚熬不久,尚有热雾氤氲,还能闻出几分甜滋味来。   似乎猜到了什么,邓筠溪瞬间脸颊一烫,她指着那碗,声音有些停顿了,“这个…该不会是红糖水吧……”   一言道出,裴绝脸上也有点大不自在了,“咳,是的,…小姐若不趁热喝下吧。”   说罢,肘间微动,托盘离邓筠溪更近了一些。   邓筠溪看着那碗红糖水,神色不禁微窘,不知道这厮怎么猜到她来了例假。   “夜已深了,小姐回房再喝吧。”裴绝又说了句。   “哦哦好。”邓筠溪连忙应道,随即从他手里接过托盘。   与裴绝道了晚安后,她便转身回了房内,抬起脚勾着房门,利落合上。   将托盘搁置在圆桌上,邓筠溪盯着那碗红糖水,单手支起下巴,不由得发起了神。这送她红糖水,是不是说明她在他心中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不确定。邓筠溪微吁一口气,收回飘远的思绪,她拿起汤匙,漫不经心的喝了起来。   红糖姜茶,其糖味足甜,姜味是浓淡相宜,混在一起,奇妙好喝。   一碗下肚,她似乎觉得痛意被减弱了不少。肚子暖烘烘的,她躺回床歇息,一闭眼,就不知不觉的睡熟了。   红烛滴泪,火光摇曳,黯淡的光影落在她一半的脸颊上,像渡了一圈柔光,使她神色看起来柔和几分。   双手横在薄被上,袖子凌乱往上拉,分别露出了一小截莹白的手腕。手腕清瘦细嫩,腕骨微凸,弧度优美,往上看,会看到一个景泰蓝水波纹手镯。   手镯是一对,分别被带在两腕上,此刻它正泛着浅淡的荧光,像有万千星辰依附在了上面。   天亮。晴光云白。   邓筠溪被外面的光线刺着,眼睛不大舒服,索性便揉着眼睛,慢悠悠的坐了起来。   意识放空了好半会儿,她才睁开眼睛,扫了一眼房间四周。掀开被子下床,她穿上鞋子走去窗边,外面风光大好着。   关西县坐落于南北分界线下一寸的地方,虽不近南方,却隐约有几分南方的风情。   青山白日长,小桥流水有人家。   邓筠溪正观着风景,忽然外边传来了沉姜的声音,“小姐起床了没有。”并伴随有三次叩门声。   “进来吧。”邓筠溪扬声回道。   话声一落,她自个却神色古怪的挑起眉来,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小腹已经不疼了。   于是她将目光放到那已是空底的白瓷碗上,神情略有所思。   “小姐,”沉姜端了一托盘进来,后将它搁在桌上来,她声音停顿了一下,“…这,这是换新的卫生带。”   邓筠溪走过来,目光触及脸盆旁边的小布条,轻咳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沉姜应声,出去后便反手关了门。   弄完这一些事,邓筠溪也下楼准备用早膳了。   难得有一大早见客栈坐了这么多人,她神色纳罕了一下,却也是转瞬之间,便收敛起来。   今天邓筠溪冠束以马尾,三千青丝长如瀑,隐隐约约还泛有浅金光晕。上身着一件滚红边白色偏襟,搭配一条杨妃色压光水漾百褶裙。   面不施粉黛,淡眉如新柳,眸同水杏,盈盈似天光。面相本是凛然冷凝,可因着其眸似水含情,才减下了那几分冷意,并平添出有另一番风味。   “隋公子晨安啊~”邓筠溪眉眼带笑与他打招呼,发现沉姜与裴绝都不在,遂疑惑问道,“这两人呢?”   “喂马。”他言简意赅道。   “哦这样啊。”邓筠溪点点头道,于是随手在碟子上拿了一块杏仁饼吃。   轻松解决完一块饼干,她拍拍手道,“隋公子觉得我今日气色是不是看起来好多了。”   隋君清敷衍的看了一眼,“嗯。”   “嘻嘻,多谢你昨晚送来的红糖姜茶啦~”她莞尔一笑。   隋君清却是眉心微攒起,语气复杂,“我…送你红糖姜茶?”   邓筠溪嗯嗯点头,“喝下一碗,神清气爽呢。”   隋君清觉得额角微疼,他什么时候送过她红糖姜茶了?他干嘛要送她红糖姜茶?   看她眉开眼笑的样子,他本来张了张口想去反驳一句,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却是不言语了。   “今夜是否能到达灵西县?”她询问道。   “嗯。”他惜字如金道。   “哈,你放心!我绝对不捣乱,而且我也绝对能帮上/你的忙,让你的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她拍拍胸脯保证道。   隋君清呵了一声,显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不过,”邓筠溪忽然凑近,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隋君清长睫轻颤,眼帘一抬,便将她凑近的倾城容颜尽收眼底。有风拂过她鬓边青丝,不禁稍引了一棠花意清甜。   “我们回途时,要非常谨慎小心,尤其是经过青间竹岭的时候。”她说话语音清亮,咬字清晰,眉蹙着,流露出几分认真之色。   相比之下,隋君请眉眼神态自若,唇角只是微微向上扬起了一抹弧度,他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少女,轻声说道,“为何?”   邓筠溪嘬了一下腮帮子,其唇色鲜红夺目,她解释含糊,却莫名带着一分坚定,“这你就不用太费心了解了,毕竟是我们女人的第六感。”   隋君清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没有下文。   邓筠溪见他好像没听进去的样子,不免挑起了眉,佯装生气,“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你有没有往心里去啊!”   隋君清淡淡的瞥一眼她,“坐好。”   没有给她正面回复,邓筠溪面色微愠起来,哼一声便坐回去。于是泄愤似的吃起杏仁饼,不听是吧?等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有你好受的!   还不信我?嗤。   用早膳间,由于邓筠溪一下楼,不是一心顾着与隋君清聊天,便是一心顾着吃。所以也没有察觉到客栈里,那各色男人对他们的时不时打量。   潜危,暗涌。 作者有话要说:  你有你的红糖姜茶,我有的景泰蓝水波纹手镯,不是很甜,但是很灵。 -   ☆、一川月白寒光碎   入夜前,马车赶到了灵西县。   邓筠溪撩开帘子,待看到外边景象时,她便不禁唏嘘了一下。这灵西县与她一路上看过来的繁荣不一样,街道冷清,甚至有点萧条之意。   这县城积贫严重,钱途堪忧,所以商贩也去了别处做生意。而盖因土地贫瘠干旱,农民收成也不好,奈何上头又有税务压着,在这双重压力下,农民更不好过。   灵西县尔今便是一副民不聊生的荒凉现象。   马车轱辘行驶在大道上,车轮声响噪耳,暮色余晖将车影拉得极长,极细。   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瘦的脱相的孩子们围一起玩耍,皮肤黝黑,却眉开眼笑的谈天说地。   年少不知忧苦,欢声笑语又复一。   放下帘子,邓筠溪心中愁云遍布。   来到当地知县府里,刚下了马车,就看到那在大门已等候已久的知县大人,一脸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身着惨青色官袍,胸口绘有九曲蛇蟒,以墨黑色腰带束腰,可看这大腹便便的样子,邓筠溪还真担心他会把自己的肚子勒爆。   这知县大人姓张,长得一脸纵欲过度相,每当眼睛笑成一条缝时,总觉得有几分不怀好意。   “尚书大人,大小姐。”张杉咧嘴笑着,拱手作揖道,可能出于敬畏,他总是含着背,作一副低人一等的姿态。   隋君清神色淡淡,轻点了下颌,算是受礼。   “已为大人与小姐准备了上好的佳肴,里边请——”他将头微微垂下,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作有请道。   邓筠溪看着他那副样子,轻摇摇头,叹道:真是个废物。   用完晚膳,隋君清与张衫有公事要谈,邓筠溪也不好纠缠,索性自己找了个借口就下去了。   一川月白寒光碎,西风乍过境,凉意泛。   邓筠溪双手交叠撑着后脑勺,唇畔留笑,似乎是享受这一刻。她肆意的躺在屋顶上,神色悠然,瞳孔倒映半边星,晶晶亮亮,仿佛聚齐了世间美好。此时她还翘着二郎腿,轻微抖动起,当真潇洒。   这屋对面便是隋君清所在的厢房,她在屋顶上,可以看到那边烛影婀娜。门窗具关上,恍然与世隔绝般,邓筠溪猜着他现在在做什么?   极目远眺,也不免可惜他们之间隔有一道白墙,月白朗朗,夜色几分湛然。白墙上攀附长有大大小小的红杏花,枝叶相连,纠缠得不分你我。   她缓缓坐起身,又干脆利落的从屋顶跳下。此时此刻,她内心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踱步走向布满红杏的白墙边,丈量了一下,发现墙并不是很高,只比她高两个头而已。打定主意,她就在密灌里搬来了一块石头。   脚踩上去,有轻微摇晃,并不是很稳当。踮起脚尖,她双手紧紧攀着墙檐,脚下一使力,跳了起来。   有许些吃力,但邓筠溪还是成功的蹲在了窄窄的墙檐上。这时,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邓筠溪下意识的看过去。   月色涌动,青叶飒飒。那本来是紧闭起来的漆木门,却毫无征兆的被打开了。   她一愣神,因为先前所心念之人正站在那方,清颜白衫,青丝墨染,般般皆入画。   隋君清显然注意到了墙头的…人,他眼神复杂,看着蹲坐在墙头上的邓筠溪,似乎有点无奈道,“你在作什么。”   隋君清的出声,将邓筠溪走远的心神猛然拉了回来。后知后觉到自己被现场抓包,她心里忽然心虚一阵,面色带上几分窘迫。   她干笑了两声,于是想掩盖自己的不自在而抬了抬脚,然而她似乎忘了自己此刻正蹲坐在墙头,于是这抬脚的动作,让她身体失去平衡,于是悲剧发生了——   根本来不及作什么反应,“扑通”一声,伴随着邓筠溪吃痛的抽气声,她算是摔了个狗吃屎。   隋君清本来想过去接住她的,但两人有一定的距离,他才迈开两步,她已经实实在在的从墙头摔了下来。   他看着她龇牙咧嘴的表情,嘴巴还不停嘟囔着,眉头紧攒着,似乎挺生气的样子。   但这一幕,隋君清只觉是生趣得紧,于是唇角一挑,轻笑出声。   邓筠溪正揉着腰,察觉到有人靠近,而抬头间,就刚好看到那份如同昙花一现的笑颜。   隋君清平时很少会展露出真正的笑容,他偶尔一笑,也是属于冷笑,看起来既疏离又不近人情。   而方才那笑颜,当真是炫目惹人。邓筠溪轻哼一声,忍着痛意而缓缓坐了起身,此间眸中带水,眼眶微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她看着面前的隋君清,可怜兮兮的呜咽道,“摔疼了,要隋公子亲亲才肯起来。”说话间,她还将脸抬高了几分。   隋君清撩开衣摆,半蹲下身子,与她面对着面,凝视间,其眸间神色耐人,他轻声说道,“好玩吗?”   邓筠溪看着他那叫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觉得今晚的隋君清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即刻甩掉念头,她纯良无害似的一笑,“能博君一笑,就算好玩。”   隋君清蓦地笑意一敛,再开口说话时,声音不禁冷了几分,“那你就在这里玩一个晚上吧。”   说完话,作势就要起身,而邓筠溪却一个扑身向前,便把他狠狠的推倒了在草地上。隋君清显然不知道她会有这个动作,只觉得景象在旋转,等正常回来时,他已经躺在了草地上,而邓筠溪十分大胆的坐在他小腹上一寸的位置上。   隋君清神情一怔,反应过来他们的姿势,他耳根子像被烧到一样,滚烫滚烫的。眉峰一压,目带恼火,他刚想推开邓筠溪,然而她下一秒的动作,让他愣的彻头彻尾。   唇上被贴近两瓣柔软,唇微凉,灵巧的小舌在轻轻描绘他的唇形,温柔而不失其耐心,最后还有深入的动作——   隋君清好像现在才回过神来,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给她下一步动作,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开她,力道不管不控。   邓筠溪被他用力推开,先前从墙上摔下来时,骨头已经摔疼了,而此时又被他这种不怜香惜玉的一推,更是疼得她想骂街。   “你也是初吻,我也是初吻,亲你一下你反应那么大干嘛!”邓筠溪咬着后牙槽说道。   “小气鬼!”   隋君清听完话,就瞪了邓筠溪一眼,寒光潋滟,流露不善。从草地上站起来,便用手背狠狠的抹起唇瓣。   邓筠溪看到他的动作,觉得自己被狠狠的嫌弃了。她不怒反笑,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故意惹恼他道,“真甜。”   “简直荒唐!”隋君清瞧见她的动作,眸色蓦地一沉。   邓筠溪见他隐忍怒气,便更加得寸进尺的调笑,并单手撑着地而缓慢起身,“呵,尚书大人好生纯……”   然而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她堪堪起了个身子,忽然间身体出现了某些异样,她脸上顿时一变。   隋君清见她突然制止话语,再看脸上,此时调笑之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慌乱——   但他在她身上吃了不少亏,以为这是她又一个玩弄人的手段。此时怒气已经被压下,他眸色清浅的看着她,流露嘲讽之意。   “痛……好痛……”她脱力似的坐在地上,腹部传来的痛感比昨夜来时更强烈。   说话断断续续,带着颤音,神色痛苦万分。倒不像装出来的。隋君清面上微凝,有了几分认真之色。   快步来到邓筠溪身边,他听见她虚弱而隐忍的声音:   “隋君清,……我肚子,好痛……”   她说话声断断续续,后来意识不清醒,嘴巴喃喃着。隋君清见状,唇线一抿。将她打横抱起,不经意的看到她方才坐的地方,他额角一疼,草地平平,此刻流淌有一小摊触目惊心的血迹。   面积不大,但在夜间突兀看到,还是有点渗人。   抱她进屋,放在床上,他抽回手,发现自己的白衣已经多多少少沾染有一丝血迹,他眉心微拢,出去派人叫医师过来。   此刻已是子时了,夜深人静之时。但好在张衫办事不含糊,还是利索的找来了一医师。   医师年迈七十余,眉发皆白,此时他正提着药箱进到隋君清的厢房,他的偏襟有些凌乱,像是被赶着来而没有好好整理,身后还跟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学徒。   医师到来,大家让了位置。了解了一些情况,医师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神色隐晦道,“除了这位大人,其他人先出去。”   “凭什么!”沉姜目光通红,语气带着几分戾气。她家小姐出了事,凭什么让她退下!   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就算是来葵水也不至于怎样吧。   医师扫一眼她,“你是她的谁?”   “丫鬟。”她答。   然而医师看了一眼隋君清,像是征求他的意见。隋君清敛了敛眉眼,“无碍。”   于是其他人被‘请’了出去,偌大的厢房里,静的可怕。医师忽然神色凝重道,“女子来葵水期间,不应当进行剧烈运动,小姐这情况,”   之后他老脸有几分不自在,凑近二人说   了四个字。话音落下,两个人同时脸色一变,十分的……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一川月白寒光碎。 ——《蝶恋花·游南山过陈公立后亭作》 …………至于为什么痛,emmmm女人一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披星戴月请赴君   第二日早晨。   邓筠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瞬间脑子空白怔愣,入眼环境极其陌生。还没怎么打量,忽然一道人影跃然入目。   “你醒了。”隋君清踱步过来,面上无多大表情。   见来人是他,邓筠溪略歪了一下头,随即冲他挤出一抹笑。今日隋君清衣着一改以往的闲漫长衫,此时一袭青白色锦袍,腰束玉带,袖口处绣有半绽的栀子花,多有几分冰清玉洁之韵。   他撩开袍子,施施然的便在她床边坐下。没等邓筠溪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他突然倾身下来,拉近两人的距离。   邓筠溪没想到他会有这个动作,更没想到,他还捏起了她的下巴,轻微一抬。   被这一举动打的措手不及,邓筠溪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将她那见了鬼似的表情纳入眼底,隋君清轻微一挑唇角,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心悦于我?”   声线清冽,此间眸光也是平静无波。   邓筠溪虽然很奇怪他这没由头的话,但她也没能多想,因为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反应快多了,于是她当即就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得到答复,他神色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抿了抿唇,似乎是斟酌了一下,他接着道,“你想嫁给我?”   “……啊?!”邓筠溪错愕一声,当真是有点云里雾里。   为什么她一觉醒来后,不解风情的高岭之花突然十分耐心的问她这些话。虽然这个梦她梦见了好几次,可当梦成为了事实的时候,她看着眼前的隋君清,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呢。   她呵呵干笑起来,避重就轻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吗?”   隋君清眉心微拢,眼神复杂。随后他便松开了捏紧她下颌的手指,对着她轻微摇摇头,淡声道,“无事。”   邓筠溪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不像是无事。她张了张嘴,刚想问他,却被他开口打断了,“既然你醒了,我便叫你家丫鬟进来伺候你,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将哽在喉咙的话尽数吞回进肚子里,她抿起唇对他乖巧一笑,随即说道,“好的。”   话音落下,他便起身离开了,身影颀长,如同青松。他前脚刚走,沉姜便后脚就入,手中端着并蒂莲白金盘,上面摆着青铜带架面盆,旁边搁置有藕粉色的帕子,及一玉勾云纹长花盒。   她将盘子搁在红木方桌上,随即走过来,将邓筠溪从床上扶起。好似才想到这个问题,邓筠溪左手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疑惑颦眉,“我昨晚怎么了?”   沉姜听了后,目光闪了闪,却依旧面不改色道,“小姐爬墙头之时,又从墙上摔落之时,可有想过自己现在来葵水?”   邓筠溪被她的反问给堵的无言以对,额了一声,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觉得有点尴尬。   “小姐对隋大人是什么想法?”沉姜像是闲来无事般的挑起这个话题,然而心里却是一纠,带了几分紧张之意。   “唔……”邓筠溪似乎在思忖着,在沉姜沉不下心思的须臾,她眸光一柔,笑道,“得之我幸。”   “所以…小姐当真心悦隋大人?”沉姜扶她下地,一边又确认着。   邓筠溪点点头,心里却是纳罕着,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她对隋君清的感情表示怀疑!?   嘶,这摔墙还真的疼。邓筠溪咬牙腹诽,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全身上下都酸痛无比。经痛…目前倒没有感受到,也好,不然两种痛加剧在身上,她可能会更加痛不欲生。   净了脸,沉姜又扶着她去净室药浴,说可以缓解一些痛苦。由于带伤在身,邓筠溪这一天都乖乖待在隋君清的房里,霸占他的大床。   不出意料的话,后天就能返程,也不知道沈将离能不能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了。   入夜,邓筠溪本以为隋君清会回来,结果她故意吹灭灯,并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多回,依旧没有等到来人。   这样下去不行!   她腾地一起身,决定主动去寻人。   静夜。邓筠溪像无头苍蝇一样游走在知县府里,虽说这府门确实不太大,没有将军府大,可里面布局却是十分的…绕,跟个迷宫一样。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残月如勾,黯淡无光。邓筠溪脚步一停,看着眼前这一破败荒凉的园子,阴风乍起间,她眉心一跳,好像来到了什么不该来的地方。   在邓筠溪出了房门后不久,沉姜端着药汤进来过,结果发现本应在屋子里的人,此刻已经不知所踪。   沉姜真是为她操碎了心,不得已,搁下手中的药汤后,她便出去寻人了。猜想她家小姐会去找隋君清,所以她出了门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刚踏进白色半拱门,就见到裴绝守在一边。沉姜步伐一顿,先是看了看那厢房的情形,继而转回视线,她询问裴绝道,“我家小姐是否在里内?”   其实裴绝方才还惊诧她何故走来这里,不过在听闻她说的话后,也明了了。当下,他摇摇头,回答道,“不曾在里内。”   沉姜这会皱起了眉头,不在里内?那小姐会去哪?她敛了敛神色,接着又问,“那你可有见过我家小姐?”   裴绝这会依旧摇摇头,“不曾见过。”见她表情不太对劲,他话声一转,关切似的问道,“是怎么了吗?”   沉姜看了他一眼,声音清淡,“没什么,既然小姐不在,那我告辞了。”   没等裴绝想知道什么,她便一个干净利落的转身,往另一条道路走去了。他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似乎在思忖什么。   忽然咬了下唇,他便往里屋走去。叩了叩朱红檀木门,他贴近门朝里边说道:   “大人,方才邓大小姐的丫鬟过来寻人,听她的意思,想必是邓大小姐不见了。”   话音落下不久,便响起了隋君清那平淡无仄的声音,“那你该同张知县说去,叫他派人帮找。”   裴绝神色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道,“…好罢,属下这就去办。”   人走后,隋君清还在屋内批着公文,公文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他越看越烦躁,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好像是知道了邓筠溪找不见之后才产生的心态。   他搁下墨笔,倚在椅背上,轻微叹了一息。一盏茶功夫过去了,也不见裴绝回来。   隋君清眉宇一柠,觉得心里不大踏实,说不出什么感觉。随即他推开椅子,还是亲自出去找找吧。   月如悬弓,疏星风郁。天穹乌蒙蒙一片,黯淡萧然,冷月被一层黑色薄纱给遮隐了一半,是神秘,也是欲语还休。   他也不知道以邓筠溪这个跳脱的性子,大概会跑到哪里玩着,现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寻找着,隋君清步调一移,往他们去得少的院落走去。   不知不觉,在往西方向的一个院落越走越深时,连夜色都浓重了几分,风飒飒,绕着手腕灌入袖袍,带着一股阴寒的凉意,冰冷如泉似。   他微抿起唇,这借着黯淡的月光,可以看出这个院落被弃了有余年了。四处杂草丛生,枯井满是枝条,前方不远处的院子破烂不堪,结满蜘蛛网,里头还偶尔发出窸窸窣窣的老鼠声。   他抬了抬脚,没有往前迈,而是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打算掉头就走,然而这想法只停留了一瞬。要是邓筠溪在里头呢?他不禁这样想。   正欲抬脚向前走去,忽然一声清亮的女声响起,便将他下一步的动作给打断了。   “隋君清——”   语声三分清亮,如溪水淌过玉石,动听莞尔,并着夜风,落入他耳中。   隋君清稍微侧过身子,回眸间,就看到她眉眼带笑的向他奔来。衣衫飘动,盈盈袖满风,耳著明月,晃动间闪烁有其流萤光。   这夜黯淡无光,唯有她,披星戴月似的,向他奔赴而来……   不知为何,隋君清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什么给擭住了。   “隋公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邓筠溪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而是满心欢喜的开口说着,声音因为跑来而有点喘。   隋君清压下内心的异样,他两指不经意一稔,没有回复她那一句话,而是说:“很多人在找你。”   “哦~”邓筠溪拉起长音,语气带着点不甚在意。随即话音一转,她攥起他的袖子,莞尔一笑,“知县府不大,这么多人来找我都没有找见,偏偏你却找到了。”   隋君清不自觉的抿紧唇,眸色轻落到她脸上,逐渐多了几分深意。   邓筠溪突然觉得背脊一凉,不禁轻咳了一声,她便扯着他的袖子往前走,而后者竟意外般顺从的跟她走。   她转了转眼珠子,煞有介事的喋喋不休起,“我们先出去吧,我觉得这里怪渗人的,而且我跟你讲,要不是为了找你玩我也不至于迷路,更不至于跑到这鬼地方……这府也真的是,弯弯绕绕的,走了几遍我都是没走出去,气死我了……”   然后两人走了一小段路,忽然邓筠溪啊的尖叫出声,立马跑到隋君清身后躲着。而她不知道,那一瞬间,隋君清的身子也有一丝僵硬。   他们俩同时将目光放在与他们距离近的一只蜘蛛身上,蜘蛛通身呈墨黑色,约有一孩童掌心之大,此刻在墙上不停的走动着,说实话,当真很吓人!   邓筠溪打小便怕这多肢动物,此刻近距离视之,鸡皮疙瘩起一地,其害怕之心更是不减反增。她真怕它突然跳下来,落到她肩头上。   跟着隋君清小心翼翼的避开路过,终于走过去之时,她觉得心里一松,好像活过来一样。   “你不是不惧怕蜘蛛的吗?”隋君清眸色凝起,忽然发问道。   听到他的话,邓筠溪飞速摇起头,惊魂未定道,“我他妈现在慌得一批!”   似乎意识到自己爆粗口,于是她补救似的又接了一句,“隋公子不怕吗?”   此话一出,隋君清唇角翘起一抹冷笑,他看着她,其语气意味不明:   “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走进了我的。 ——《卡萨布兰卡》 ...... 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天冷了要记得多加衣服,不要感冒了。然后,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看我的文的,我就继续为爱发电吧~   ☆、一枕眠浓情意切   这夜。隋君清做了一个梦。   雾霭沉沉秋来寒,正是料峭。有个粉雕玉琢的少年与幼女,一前一后踏入一阁金碧辉煌的宫殿。   少年约莫十一岁龄,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可他神色淡漠,目光无尘,活似没有感情般。一袭微碧色锦衣,清冷如斯,腰悬有青碧莲花玉佩,此花雕精致,其玉色通透。   他刚跨过门槛,忽然发现少了什么,回过头,见一七岁女童正吃力的加快自己脚步,往他所在的地方扑哧扑哧跑过来,脸颊红扑扑的。这女童面容生得美,却还未长开,此番模样,当真可爱的紧。   可那少年淡漠的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侧回身子,往里内径直走去。   “君清哥哥等等阿离,阿离走不动了——”   才迈开一步路,身后就传来那女童娇气的声音,带着一丝抱怨。于是他顿了步伐,重新转过身,却看到了她身后正有人悄悄靠近。   他刚想出声,然而女童身后的那人对他挤眉弄眼一番,示意他别出声。少年似乎妥协了,就干脆这样静默的看着。   然后他就看到那人十分恶劣的提起女童的后衣领,女童发现自己向前的行动受到阻挠,最后还有点勒颈,于是就不停的扑动着自己的双手,一边挣扎说道:   “四殿下!快…咳…快松手,你…想,你想勒死阿离啊…咳……”   被称为“四殿下”的少年哎哟一声轻挑出口,单手一勾,勾着她的脖子往后一带,女童娇软的身子就撞入他怀里。   四殿下促狭一笑,“阿离儿怎知是本殿下。”   她双手抓着他环住自己脖子的手腕,气鼓鼓道,“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任性放肆,快放开我,我要跟我哥哥一起。”   四殿下咧嘴一笑,眉目邪气至极,“不行哦~你哥哥要帮我整理书籍,你先陪我过去用早膳吧~”   说罢,也不等她拒绝,立马半拖半拽的带走她。站在门内的少年看着此情此景,也是面无表情,心如止水,好像这个画面他看了无数次。   等人走远了,他便转过身,进入内阁一个书房里。刚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他捂着鼻子,扬起手挥了挥,其实书房还算整洁,只是有一个小角落却堆满了乱糟糟的书籍。   他眉头一皱,想先去叠好他,再整理出四殿下需要备读的书籍。念想一出,他便抬步走了过去,然后这一步路过去发生的事情,成了他的心魔,他的噩梦。   撩开衣摆蹲下身,刚拿起一本《资治通鉴》,忽然这堆成小山般的书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书籍全部推开的声音。少年呆了一瞬,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女。   他还没有看清什么,忽然视线一黑,鼻子被什么东西轻压了一下,痒痒的,刺刺的。   他模糊的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身体,细长的几条脚,长有密密麻麻的毛刺,那眼睛乌黑,上面有条白线横过去。它此时正盯着他看。   就这么一瞬间,他似是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但又不敢碰,当即吓得往后一摔,把嘴巴抿紧而不叫出声,以防那东西掉进嘴巴。   此时的他,那番漠然冷淡之色全无。   他忍着惧意与恶心,一直使劲摇头,想把它甩掉。   则那东西没有被甩掉,而是自己从他鼻子上跑了下来,八条腿尖细无比,扎在他脸上。结果像是受到了惊吓,它咬了他脖子一口。   刺,痛。   少年觉得自己精神要崩溃!   晕眩过去时,他恍然听到那突然出现的少女的声音,“叫你老是找太傅家的兄妹玩耍,一直冷落我,看我不给一个小惊喜哈哈哈……呃,完了!这是哪位!”   于是是慌乱的脚步声……   后来画面一转。   少年摇身一变,变成了翩翩玉公子,正是柳城游春行,不巧路逢大雨,他无奈在一个破庙里躲雨。   哪知,看到一妙龄女子一手执伞,一手提裙经过,匆匆一眼,少年便知道她是故人。见她神色慌张,少年不禁被勾起了好奇,于是自己带着斗篷跟了过去。   少女在破庙附近的一个死胡同停住,箱子昏暗,他依稀能看到少女在一块破箱子面前蹲下,忽然雷光一闪,与此同时,少女掀开了箱子。   然后他看到了可怖的一面——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小蜘蛛。   少年浑身一颤,后退半步,突然觉得自己颈侧的那一小块肌肤奇痒无比,隐隐作祟。他脸色大变,捂住自己的脖子就飞快走人。   再后来……他见到这女子就自动绕路。可是这女子追求四殿下当真执着,有几次跑来自己家门前,有时候不可避免的撞上一面。   忽然画面一转,少年已是青年,少女也长开了。他们经过一个昏暗长廊,少女见到那只蜘蛛,是一脸惊魂未定,吓得脸色苍白。   青年见她如此可怖样,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自尊。   ……   现实中。   隋君清眉目舒展,像是放松。衣襟丝丝凌乱,脖子侧面的一小块疤痕如同暗夜里的白花,跳闪有微弱的光芒。   噩梦变成了好梦,隋君清是一觉到天亮。则邓筠溪也是心大,根本没把那蜘蛛放心上,自然也是一觉睡到……隋君清快要起床时~   她和沉姜在他房门外守着。   她一脸明媚笑花,而沉姜一脸无奈的在她身后端着一个并蒂莲金银盘,上面摆有两份碧粳粥。   等见到裴绝端着洗脸水出来后,她就从沉姜那里接过托盘,示意她先离开,别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沉姜心里极为无奈的叹息,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邓筠溪端着并蒂莲金银盘进来时,正看到隋君清在支颚发神,神色冷淡,依是清雅难拓墨。   似乎闻到香味,他便把自己飘远的思绪收回来,垂下手,抬眸间,他看到一韶颜姑娘款步走进来,眼角带笑眉梢间,其笑犹胜骄阳,恍能摄心魄。   “晨安啊隋公子,今日我请公子用早膳,公子能赏个脸?”她唇畔还挂着笑意。   隋君清目光闪了一瞬,抿起唇,也没说拒绝的话,而是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碧粳粥,养胃。”她一边说着,一边从盘上将它们端出来。   “你尝一口?”   隋君清的目光在那清淡无比的碧粳粥上游弋了须臾,最后,在邓筠溪期待的眼神下,他舀了一小勺子,送进自己嘴里。   “味道如何?”她问。   隋君清沉默了一瞬,才淡然回答道,“尚可。”   邓筠溪立马回以他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低下头认真吃起碧粳粥,隋君清见她难得食不语,也安心吃起自己的粥,不过这过程,他心里有种异样,好像是有什么不太适应。   吃完最后一口,他就听到了属于邓筠溪那清脆的声音,音色含笑,如春拂柳。   “这次请了隋公子用早膳,我也希望隋公子回请我一次。”   隋君清眼帘一抬,其目若漆墨,他极淡声的问道,“请什么?”   邓筠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撑起了腮帮子,对着隋君清狡黠一笑后,才拖着声音回答道,“自然是……请公子务必喜欢我。”   声色三分慵懒七分清凌,少女笑容含阳,盯看着隋君清不放。   乍听到这句话,隋君清呼吸不由得放慢几分,于是他不自觉的抿起唇瓣,心里也有一种他说不出的异样。   调整回自己的情绪,他语气毫无平仄,“已有未婚妻。”   邓筠溪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假的,这你也信。”   “你想让我娶你?”他看着她,其目光平静。   邓筠溪不禁失笑,像是半开玩笑的摇摇头道,“……我更想让你护我一生无忧。”   隋君清指尖一捻,几度想要回些什么,可话语在腹胃千转,甚至涌上喉间,他却都没说出什么。   “今天你不是要到街上一趟吗?带我也去好不好。”邓筠溪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   见她转移了话题,隋君清也干脆不纠结上一个话题了。他似乎心里有点烦躁,不愿多想,而且自由是她的,于是他揉了揉额角,道,“注意安全。”   紧接着又加上一句,“有事可以喊你的影卫。”   邓筠溪惊讶一咦,“你怎么知道我有影卫!”   “……”   “哦,也对,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马德!太过分了,那前天我掉墙头他们为什么不救我?昨天我迷路了他们为什么也不救我?将军府养了假的影卫吧,还是他们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杀…影卫!”邓筠溪忽然咬牙切齿道,有点愤愤不平的感觉。   隋君清淡淡回,“兴许就是吧。”   邓筠溪心灰意冷。   用完早膳,又大大小小的收拾一番,邓筠溪就跟隋君清出门了。   期间,他在一旁看着张衫手下的人在分发种子以及其他东西,而邓筠溪早已经是不知去向。   灵西县土地贫瘠,庄稼收成不好。既然不能像别的南方地域一样种稻种麦,那便种树养畜,种豆种耐旱性作物。除去这个,最紧要的还是税收问题,官员贪污,官官相护,是一祸端。   现在查着账本,顺着线一路往上循,发现官员之间因着贪污扯上太多,不过目前还在查着,但进展缓慢,至少还没有纠出一个关键。   东西分发完,日头也下来了。隋君清扬眉看去,瞳映华光霞色,宛若生花。南方的天气当真变幻莫测,时而来雨时而晴。   没有见到邓筠溪有回来的迹象,也不知道她又去哪玩了。   “大人,是要去找大小姐吗?”裴绝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便瞧准机会上来一问。   隋君清想找邓筠溪的念头只有一瞬,听他提了后,一瞬也没有了。他摆摆手,“同我一齐步行回知县府罢。”   裴绝恭敬回了声“是”。其实内心一直在腹诽: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开窍,才能别了表亲择明玉。   路上,隋君清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要是她恢复了记忆,又喜欢闲王怎么办?”   裴绝语噎似呃了一声,这个问题就有点触及到他的逻辑盲区了。   “但是我又……唉,算了。”他欲言又止,最后了了。   裴绝心里一哽,你又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走没几步,忽然隋君清停住步伐,裴绝正猜测着,忽然他停下不走,疑惑间,他抬头,看到了一个荒败的巷口里——   一个衣装素雅的少女正在与一群小孩子在跳皮筋,小孩子极瘦,肤色黝黑,与少女是云泥之别。可他们玩的很开心,笑得很童真。   忽然少女对他们扬一扬手,她逆光而立,目光含笑:   “隋公子,再等我一下。”   隋君清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样子,会觉得心中有中饱满感,像被塞了糖。   他看着那与孩子们一一作别的少女,心中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  沈将离:是谁扼住了我命运的后颈! 隋君清:你的出轨对象 沈将离:…… —— 邓筠溪:突然出来吓死你! 隋君清:吓得昏古七quq(我不要面子吗!) —— 邓筠溪:你退后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隋君清:……我不是退后半步,我是腿长得无处无放。   ☆、风雨欲来归程路   回到知县府,用了晚膳后,由于邓筠溪玩了一天早已经身心俱疲,所以她没有去打扰隋君清。而隋君清也乐得清闲,一直在自己屋里批着公务。   这一夜就很祥和的过去了。直到翌日晨,他们要启程回京了。   坐在马车里,邓筠溪一直是坐立不安的状态,心里惴惴不安着。按照剧情发展,返途时……危机四伏啊。虽然她代替了沈将离陪他去,也带足了帮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安。   马车赶到碧扶小镇时,天色已变得乌沉沉的。他们下了马车,邓筠溪发现这个碧扶镇人烟稀少,无比冷清,比灵西县还凉。   碧扶小镇依山傍水,缥缈一些薄雾,邻与邻之间的相隔也有点距离。说是小镇,却更像个人烟罕至的荒村。   跟着隋君清进入一家客栈,客栈地方宽,而且干净整洁,可惜里面的布局十分简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天阴沉的缘故,导致这家客栈看起来不仅暗,而且还有些阴森森。   邓筠溪嘴角一撇,黑店!一定是黑店!   不过…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个情节?难道是剧情因为她这个变故而出现了差错?   压下疑问,她心中警惕起来。   可是这一顿饭下来,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而邓筠溪因为想着其他,所以也没怎么吃。直到——   一把剑,忽然从楼上飞下来,桌子抖动,碟子破碎,饭菜溅出,那把寒光凛凛的长剑就直挺挺的插/在桌中间。   邓筠溪本来就精神紧绷,遭这异变,她吓得一抽气,身子不自觉往后仰了几分。反观隋君清一脸淡漠,而裴绝和沉姜却目光凌厉,抽出腰间佩剑,作出备战的状态自身。   “别来无恙呀,几位。”   疏懒的嗓音缓缓落下,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楼下四人循声而望,只见二楼上面——一个长相邪魅的青年正坐在楼梯上,一拢玄衣,长发如流水春丽般柔软披在肩后。他脸颊旁,有着一血莲花纹,莲花娇艳欲滴,配上这脸,是妖冶无比。   对上他们的目光,青年扬唇一笑,话语耐人寻味,“我可是……注意你们,很久了。”   邓筠溪看到他那莲花纹时,就已经震惊了,五大三粗的土匪头头?马德!这可是一绝世美男啊!小说是不是对五大三粗有什么误解!   不对,不是杀手先出来的吗?怎么会是土匪先来了?哎?   “这位匪首想要打劫我们什么?”在四人没有答话的时候,邓筠溪敛下心绪,最先开口询问。   玄衣青年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你怎知我是匪首?”   此话一出,她可以感知到身旁三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莫名一虚,掩饰似的轻咳了一声,“你可知道我们什么身份。”   玄衣青年自是点点下颚,挺自然道,“为何不知?”   “既然知晓,何故生非?”邓筠溪问道。他也很奇怪,这个匪首为什么要盯着他们,书里说他看上了沈将离的容颜,莫非现在……   不消那玄衣青年却是放声大笑,其夹带着嘲讽,笑罢,他定定的看着他们,桃花眼潋滟多情,多了一丝暗味。他道,“我只杀隋君清即罢。”   !!!   邓筠溪心里惊诧,剧情乱套了吧。沈将离没来,省去了看中她的情节,然后却看不顺眼了隋君清!?   就算心里诸多疑惑,可眼下的情况也不容她多想。那玄衣青年话声一落,楼上就出现了好几个布衣人,他们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眼神阴鸷。   与此同时,邓筠溪的影卫以及隋君清的暗卫也都出面,是一场混战。沉姜与裴绝护送着邓筠溪以及隋君清离开客栈。   玄衣青年看到他们离开,唇角意味深长的一翘,布衣人武功不敌训练有素的暗卫们,顷刻间就被夺走生命。紧接着,客栈里包围了三十来黑衣人,他们的武功似乎与暗卫不相上下。   客栈内的黑衣人正打得难舍难分,玄衣青年看着那一幕,唇角笑意不断扩大。   终于来人了,那位殿下也真是心急,这么快想除掉隋君清,似乎不太妥当哦。在心里想罢,随即从窗口跳了下去,运起轻功,追逐那人。   而他要追的人,已经在马车里端坐,马车驾得快,路不平坦,颠颠簸簸的,后面还跟着十来个还有人。   在经过青间竹岭时,天色开始变了,这回乌云滚滚,乍起大风,马车帘子被那狂躁的风给吹起,进入车内,扑面而来。   外边天光黯淡,正是风雨欲来之势。   忽然马车一顿,随即响起了刀剑交汇的声音,声音清脆,带着杀意。   忽然面前的帘子被掀开,邓筠溪就看到那面有莲花纹的玄衣青年,他正对着自己扬起一抹友善的笑。   “小筠溪,我不是匪首哦~”   邓筠溪:“……”   “要跟我走一趟吗?”   邓筠溪:“……”   妈的智障?这不是匪首?那是谁?   没等她想下去,玄衣青年忽然伸手过去,似乎想要抓住她的手腕,邓筠溪吓得抬手一躲,目光警惕起来。   而外面还在打斗不休,期间邓筠溪还听到沉姜喊她的声音。玄衣青年见她躲开,也不恼,而是笑得越发诡谲,“小筠溪这镯子质地不错。”   邓筠溪眉心一跳,自从她从墙头摔落下来后,已经隐约觉得这个手镯不对劲,甚至说是大有用处。   那人的话,太过于直白,可是…他怎么知道?还没等两人有什么动作,忽然迎面一道剑风过来,玄衣青年放下帘子一躲。   邓筠溪依稀看到,隋君清那冰冷沉静的脸,他眼神凛冽,手执一把长剑,刺去玄衣青年那撩帘的手,则后者躲得快,随即又是赤手空拳与他交斗一番,不幸被刺着一肩。   玄衣青年一笑,“杀不死你,也能折损你的势力。”于是他抚着肩头,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在旁看戏的邓筠溪,随即踏着轻功慢慢隐去。   黑衣人越来越多,偶尔有几个近身邓筠溪的马车,都被裴绝与沉姜、隋君清阻隔掉,以少不敌多,三人在这攻势下已纷纷挂彩。   “大人,先带我家小姐离开,我与裴绝在这里替你们拖延拖延。”沉姜扬声说道,带着紧张。   她刚一剑刺穿黑衣人的腹胃,热血迸溅,死一个补一个,她面对众多黑衣人,不敢掉以轻心。   裴绝亦是如此,为了两位安危,他与沉姜想法一样。   隋君清没有犹豫,撩开帘子,将邓筠溪拉出来。邓筠溪出来后就看到令人心惊的画面,胃里犯着恶心,她看到隋君清衣衫带血,好不狼狈,表情冷凝,杀意波动。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沉姜配合着裴绝,帮他们杀开一条生路。一阵阵闷雷响起,像是困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歇斯底里。雨珠如网笼罩下来,豆子般大小砸在人间,急切,势猛,像这缠斗。   紫电闪烁,雷声轰动,雨越下越大了。山路泥泞,两人在漫长竹林里逃命,叶薄割人,水洼脏衣,后面还跟着黑衣人。   肃杀。   不知跑了多久才跑出青间竹岭,雷雨不歇,其势未减。邓筠溪早已经精疲力尽,此时心里也在焦急,祈祷之前与沈将离交代过的救兵早点到!   天色昏暗下来了,周围环境变得模糊,两人跑了很久,才甩掉了后面的一些黑衣人。但不敢完全松懈下来,可这夜路难行,山岭多野兽,而且邓筠溪已经没有力气了,她不愿多走。   “在这停留一分,危险便多一分。”隋君清依旧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容置喙。   邓筠溪真的提不上力气,她浑身都已经发软了,面色苍白得更像一张白纸,但隋君清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因为黑衣人会追上来。   于是他转了个身,背对她,微微低下身子,“我背你,再行一段路便到紫苏城边界,届时倒可以停下来。”   邓筠溪没听后面那句话,只听到隋君清要背她,于是她有气无力攀在他背上了,主动环住他的脖子,慢语轻声道,“我们走吧。”   专注于逃亡的隋君清自然没心思注意那些有的没的,他只想快点到紫苏城。   邓筠溪在他背上安分的趴着,不知道是不是安全感作祟,她这心里一松懈,忽然什么疲累都涌了上来,眼皮渐渐沉重,大脑也有了点昏意。   等隋君清来到紫苏城的附近地界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借宿了一好人家的屋时,他才发现背上的少女已经熟睡过去了。   不仅如此,他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少女曼妙的曲线……   耳根子一红,即刻甩掉不好的思想,他便与那家妇人说了话,妇人便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昏睡得神志不清的邓筠溪。   夜深了,雨依旧不停,啪嗒啪嗒打落在外面的芭蕉叶,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声音。隋君清枕着脑袋,不敢熟睡。   微微侧过头,可以看到那张姣美的睡颜。白净的脸如巴掌大小,柳眉微挑,张扬一丝傲然,睫毛浓郁,投落眼睑有半弧阴影,琼鼻翘唇,绝美不俗。   正打量间,忽然余光捕捉到一抹闪烁的蓝光,视线一垂,发现她腕上的镯子正潋滟柔和星光。   他看了一眼,忽然间神色古怪起来。   而此时,也可以发现邓筠溪她被一张被子卷成了粽子一样,只露出头与双手。 作者有话要说:  四人队返途归京那夜下了一场雨……雨好大,比依萍去找陆家要钱那天的雨还大,比道明寺约会等杉菜时还大…… —— 玄衣青年到底是谁?他与阿清有什么爱恨情仇?他与小筠溪有什么不得不说的陈年往事?他为什么不是书中脸生红莲的匪首?他到底是谁?!请关注《他是我的裙下臣》,沙雕作者佛系解答!   ☆、山海难平重漪漪   雨夜。   在隋君清与邓筠溪挤在一张床上睡下的时候,在黑衣人还在提剑紧紧跟随的时候,在沉姜与裴绝负伤寻主的时候,一波势力,正悄悄靠近着……   ……   邓筠溪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再而环顾一圈下去,极为陌生的环境,简陋,贫寒,而且不见隋君清这个人。   不由得心里警惕起来,她腾的一下就坐了起身,结果用势过猛,脑袋好一阵眩晕。摁了摁太阳穴,她皱紧眉头,余光扫到自己那粗布衣袖时,不禁脸色一变。   迅速打量起自己,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物,早已不是她原来那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藕粉色的及腰襦裙,款式朴素,布料粗糙,咯着皮肤真是难受得紧。   这是哪里?谁帮她换的衣服?隋君清在哪?   她脑子闪过三个问题。   刚想掀开被子下床,忽然她听到了珠帘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哗啦啦的无比清脆,她侧过头,循声而望去——   见一素衣公子款步近来,眉目清冷,写意从容。双手端着一木盘,盘上端正的摆放有一杏色瓷碗,热雾袅娜弥散,难以捕捉。   见到来人是他,邓筠溪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随即她调整情绪对他笑了笑,“早啊。”   隋君清抬眼看了她一下,发现她精神恢复得挺快。他本以为女子来了葵水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淋雨的,定会感染上风寒,结果这厮像没事人一样,天天笑得灿烂无比。   将木盘搁在床头的高脚桌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波澜不惊,其语气薄凉入骨,如同外边那未歇的雨线:   “出门右转的四角凳上,自己去洗脸。”   邓筠溪的笑容瞬间一塌。   “哎呀我头有点晕,哎呀好疼好疼啊…嘶…”邓筠溪揉起额角,小脸苦皱着,倒真像是被什么疼痛折磨到。   隋君清目光一哂,“头晕还是头疼?”   邓筠溪哎呀哎呀的痛嗷,“…是没人疼。”   说完话后,还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嘴唇嘟囔,水眸惹怜。   隋君清站在她床前,神色不变的看着她装模作样,像是看到什么笑话一样,他轻呵出声。   “洗完脸吃完粥就要前往紫苏城,你若再如此耽搁下去……”他忽然意味不明的挑了挑唇,“到时候有的是人疼你。”   他看向她,其眸间寒光凝着叫她心惊。   说罢,他便拂袖出了去,清风徐来,卷带他身上清冽的茶香味。邓筠溪惆怅的拖起了腮帮子,看来这隋君清真是不好攻略啊,难怪他会单身那么久。   脾气刁钻古怪,让人猜不透。   掀开被子,穿了鞋她便出门去了,找到隋君清所说的脸盆,她净了净脸,继而回房吃起那还热气腾腾的白粥。   期间,这家屋子的女主人进来找过她。   妇人年纪不大,约莫四十来,身穿粗布麻衣,打扮朴素。肤色蜡黄,眼角下垂,视物时总习惯眯起眼睛。   她坐在她床边,目光和蔼的含笑道,“小姑娘恢复得挺不错啊。”   邓筠溪点点头,心却在暗说道:是她帮她换的衣服了吗?   妇人再说,语气夹带关切,“你们兄妹俩这是要去哪呀,不过以后天黑了还是不要过岭了,不然又被山岭的野兽追。”   邓筠溪听她这么一说,也懂了一些三三七七,她乖顺点点头,后而难为情一笑,“其实……那个并不是我哥哥,是我未婚夫。”   妇人一愣,随即无奈一笑,“我就说你们两个长得不像,怎会是兄妹。”   “他这个人脸皮薄,素日与我一同上街都要别扭几分。我这会是要带他去见我爹娘的,昨儿本算了时候会找到个地方歇脚,不巧逢了大雨,便落这一身狼狈了。”邓筠溪摊摊手,像是感慨不幸。   妇人拍了拍她手背,目光落在她清丽素净的脸上,像是隔着她看什么人,“我家女儿若还在,也像你这般大了。”   忽然摇了摇头,失笑的转了话题道,“小两口回去见爹娘总好,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邓筠溪面露苦涩,“他性子别扭,我若不逼他,他也不会提出娶我。”   妇人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心疼,于是她对她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意,“莫急,婶子帮你。”   邓筠溪双眼一亮,“当真?那筠溪谢谢婶子!”   骤雨初歇,天光黯淡未转晴。隋君清与邓筠溪在草木屋门口,与妇人作别。   此地荒凉不见人烟,妇人一人在这独居,未免寂寞。邓筠溪问过她为何不搬出去,她摇头笑了笑,等一人。   路上,邓筠溪很好奇一件事,就是妇人跟她说完话后,就去找隋君清了,不知道给隋君清灌输了什么知识,虽然他面上依旧清冷寡寒,可面对她时,似乎多了一分她看不懂的意味。   隋君清走的太快了,她在后面咬紧牙齿,额上蒙了一遍密汗,但还是追、不、上!   她气鼓鼓的瞪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卯足力气跑上前,隋君清察觉到她的动作,但只是单纯以为她要追上自己。   心思刚放下没几会儿,忽然脖子一紧,有一道力量锢得他头一仰,两条白皙的手臂挂在他脖子间,环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腰身也是一紧。   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扑得他身形一晃,下意识反手放在夹住自己腰的两条大腿上。   一切的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反应过来时,隋君清眸色一黯,沉如墨染。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道,“邓、筠、溪!”   “你还不快下来!”   邓筠溪哼哼一声,手脚并用的锢紧他,无赖道,“我不——”   “你下不下来。”他话声冷峻。   这会意识清明无比,随着她力道的收紧,他能深切感受她那旖旎的身姿曲线。两团柔软贴着他的背,纤细的腿缠着他的腰。他面上一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或许两种都有。   “我不下来,我头晕我不行了我虚了,感觉身体被掏空,难受的邓筠溪需要公子背背才能好。”邓筠溪继续耍着赖皮,缠着他不放。   隋君清简直要被她气笑,可她不下来,他对她是无可奈何,遂只好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怒火。   背着她走了几步路,邓筠溪靠着他肩头上,慢声细语说了句,“隋公子觉得我跑的快吗?”   隋君清不理她。   “隋公子你要是不回答,那我就一直重复这个问题,闹死你!”她阴恻恻的笑道。   隋君清眉峰一压,明显不悦,但还真的怕她会闹得没完没了,于是他抿了抿唇,才冷冷道,“尚可。”   “那……我可以把你追到手吗?公子~”   尾音勾点笑,丝丝娇媚,酥人心骨。又如同轻羽般落在某人的心海上,一圈一圈,极为轻易的荡起了层层涟漪。   隋君清面色复杂,内心深处存在的悸动,既陌生又熟悉。他在心里深深的吸了口气,继而开口道,“你这么想,不然回去我向国君提个亲。”   话声淡淡,分不清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邓筠溪没认真去探究,而是眉目一弯,巧笑答应道,“好啊。”   两人快到紫苏城时,这方天色愈渐昏黑,乌云夜聚在一团。隋君清不禁眉头一皱,看来快要下雨了。   他背着熟睡的邓筠溪进入城门,继而找了一家客栈落脚,不巧的是,紫苏城明日要举办一场尔胡雅族的民族节日,所以城内大大小小的宿居被订得差不多了。可又巧的是,这家客栈刚刚好有一间空房。   外面已经下起雨了,隋君清就算再不想住,也由不得他不住。进入室内,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邓筠溪给丢到床上。   某个一路上像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邓筠溪,到现在可是被他丢的干净利落,然而她睡的熟了,不仅没醒,反而翻个身,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咂巴咂巴嘴,睡个惬意。   隋君清见状,不由一笑。   出了房门,花了些银两叫店小二帮忙置办一些衣物,顺便前台叫了饭菜,端了进来。   隋君清坐在圆椅上,神情微凝,屈起手指敲着桌面,发出“叩叩”的声响。自从青间竹岭将黑衣人甩下后,他就没遇上什么追杀队伍。   他到灵西县调查是由国君私下吩咐的,虽然不知道邓筠溪她是怎么一下就知晓的,但那些黑衣人的主子又是如何知道?   他早几日便被国君批了假,不上朝也没人怀疑。黑衣人此行如此急切阻拦他,显然刚知道他前往灵西县不久,他这么急切,急切得…像要毁掉什么。   何故后面无人追杀来?他可不相信是他的暗卫与她的影卫武功精湛,全力将其击退。约莫是国君得到了消息吧,可是,又是谁去禀报的?   再有那面有红莲花纹的青年,他话虽冲自己,但他知道他的目的不如他口中所言,那么他所图的……   忽然,隋君清将目光缓缓移到那睡相出奇优雅的邓筠溪身上,神色若有所思起来。   “叩叩——”   “公子,您叫小的帮买回来的衣服,小的已经帮你买来了。”外面从来店小二的声音。   隋君清瞬间收起思绪,他起身去开门了,从店小二手中接过衣物,赏了他一些银两,说道,“叫人准备一下洗澡水。”   “好嘞!”店小二拿了钱,笑得跟朵花似的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头晕还是头疼?” “是没人疼。” “……”阿清默默拿起鸡毛掸子。 —— “隋公子觉得我跑得快吗?” “尚可。” “那我能把你追到手吗?” “……”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再说。   ☆、明月何时照我还   昨夜,沈将离按照邓筠溪的指示,进京禀告国君尚书在灵西县遇刺一事,国君听闻,神色微敛,多了几分凝重之意。   “隋尚书在何处遇害?”国君沉声问道。   沈将离行了行虚礼,按照邓筠溪给的信条,如实不误的回道,“青间竹岭。”   国君听了,眉目未能舒展。青间竹岭,地势弯绕盘杂,三里无一户人家,皆是高竹。而尚书在此处遇刺,不知能否借着地势而逃开。   国君眸色微黯。他私下叫隋君清去灵西县查账,其实是怀疑一个人,这个人隐约在拉拢朝臣,期间,近日来那拨下去的财款,经过层层辗转,鲜少是落到为百姓造福上。   最严重的就属灵西县,所以他便派隋君清去调查,隋君清办事效率高,手段了得,他信任他能办好。   只是,不知道是谁那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竟然还敢赶着去谋杀朝廷命官!当真是胆大妄为。   国君脸上布满寒意,他扭过头,吩咐起站在旁边老太监,“万公公,传御林军统领进来。”   万公公福了身子,“喳,奴才这就去。”   “顺便去通报一下将军府。”   “喳。”   万公公应了声,便从台阶上慢慢走了下来,待路过沈将离时,他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她,其目光大有深意。   沈将离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目光,在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心里也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还没深思下去,国君清朗的嗓音便落了下来,“朕会安排人下去护尚书与邓家大小姐安全归京。”   沈将离面色不动,福了身子便说道,“谢国君。”   “朕送给你的灯盏,你觉得如何?”国君拂了拂袖子,清闲漫声道。   “国君眼光独到,赠送的灯盏细雕精致,其蛾更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沈将离不卑不亢的答道。   国君似乎被赞赏得开心,他朗声一笑,“好一个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再想说些什么时,便听到万公公那拉得冗长的调子,“御林军统领到——”   “国君与御林军统领有要事要谈,民女在此不便,便先行告退了。”沈将离声音淡静道。   国君扬了扬袖子,允她下去。   沈将离前脚刚走,御林军统领厉凛初就来了,两人在门口遇见,目光交接了一下,即刻错开,都是冷漠之人。   万公公站在敞开的门侧,将两人神色收敛入眼,他若有所思起一张脸,看着沈将离的背影,似乎想着什么。   在国君与邓如衡知道他们遇刺之事,即刻派人赶去救援了。   狰狞一道闪电,使得天空倏然发亮,伴随着一记闷雷沉沉落下,声音轰隆,如同万千兵马奔赴驰骋。   在清安城的某处府宅中,一位衣着绛贵的青年正一人下着棋,烛光幽幽,映着他那如玉的脸庞,隐隐泛有阴寒之意。   他两指一稔薄如蝉翼的刀片,目光诡谲,唇角轻缓勾起,弧度幽冷。   “隋君清……”   “呵,奉陪到底。”   话音刚落,又是一记歇斯底里的闷雷,令人心惶。   ……   隋君清净身出来时,早已是过了晚膳时间,然而邓筠溪还在沉睡着。他不禁纳闷,有这般困倦吗?   于是他缓步走到床边,刚想叫醒她,忽然邓筠溪像诈尸一样的坐了起来,口中还大喊着:   “突然起来吓死你——”   “……”   隋君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说实话,的确是有被吓到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玩。”她看到隋君清刚刚被她吓到而微微抖动肩头,顿时笑了个没心没肺。   被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嘲笑,隋君清脸上也挂不住,他敛起微窘的神色,抬起手握成拳头状,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看着那笑得换的少女,便极为嫌弃的吐了两个字:   “幼稚。”   “哼。”邓筠溪止了笑,不以为然。   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趿起鞋子,一边说道,“好饿好饿,快点帮我喊几碟菜。”   隋君清垂下手,走了几步,“那你先去洗澡吧,我在下面等你。”   邓筠溪忽然抬眸看了他一眼。   “衣服搁那桌上了。”他指了指床头那个柜台桌。   邓筠溪哦哦点头,没想到这厮还如此细心准备好了衣服。目光一移,她这才留意到他身上那崭新的一套,天青色的长衫,腰间还挂着那块青玉莲华玉佩。   邓筠溪盯着那玉佩略有所思,这东西对他一定很重要吧,那么……她忽然贼兮兮一笑,带着算计。   隋君清看到她那让人不适的笑容,额角一疼,不知道她又想打什么主意了。   “我先下去了。”   眼不见为净。   “好哒!”邓筠溪挥挥手~   等隋君清反手掩住门出去后,邓筠溪就抱着那堆衣服,绕过桃木四扇围屏,她来到浴桶旁边。   幸好这会葵水也快结束了,不然她就不能惬意的泡在木桶里了。   洗完身子,换上新衣服,邓筠溪随便束了个马尾便欢快的跑下楼去了,饿了一天了,她现在迫不及待想吃东西。   找到隋君清坐的位置。   她喝了一口汤水,随即又夹了几块肉吃,还在咀嚼着,她却忍不住开口搭话隋君清了。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她含糊不清道。   隋君清漫不经心的喝着山茶,她这句话让他想起那日庆功宴,她也是这样问,然后答的是痴痴的看着他。   隋君清目光一哂,“不知。”   本来以为她故技重施,没成想她还真正经的答了,“那我告诉你,我喜欢吃面!”   隋君清乜了一眼她,神色淡淡,“哦。”   “否。”她接道。   ?   隋君清不懂她那没由来的对话。   “所以隋公子能不能在我生辰时,为我煮一碗长寿面。”她极其自然的转移话题。   “不能。”他干脆利落拒绝。   “你都答应要娶我了,现在连下碗面都不愿,哼,男人果然是大猪蹄子!”邓筠溪幽怨的瞪他。   大猪蹄子?隋君清略挑了一下眉梢,搁下手中茶盏,他沉默了一瞬,状似无奈道,“你几时生辰?”   见他似乎是答应下来,邓筠溪眉角微舒,声音愉悦道,“六月初十~”   隋君清若有所思的轻点了下下颔,对此未言一词。   “其实,我还有一个想吃的面。”她忽然神秘兮兮说道。   “什么?”他难得配合的接茬。   “你的心里面。”她促狭一笑。   话音落下,隋君清摩挲着茶壁的手一顿。她没注意到,于是继续补充道,“反正只要是你下面我都喜欢。”   这句话一语双关,颇有歧义,隋君清不禁耳根子一热,不自觉的握起那温热的瓷杯,看向邓筠溪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的探究。   则邓筠溪忽然哎呀一声,像真的不是故意一样,她拍拍额头,解释道,“其实我的意思是你下的面,我没别的意思。”才怪。   隋君清唇瓣一抿。   “明天我们去哪?”她问道,再一次自然的转移话题。   “不去。”他缓声回应。   “不去?”她重复了他的话,语调上扬,带着不解,“为什么?”   隋君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又低眉抚了抚自己的袖角。在邓筠溪以为他要沉默到底的时候,他忽然一个起身,施施然的走上楼了。   “……”邓筠溪无语,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突然就很想骂一句卧槽,不知道为什么。   快速解决了晚膳,邓筠溪离开桌椅,刚要上楼,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她顺着那横亘在自己胸前有半步距离的手臂,往上看脸……,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很陌生,但拥有一对纤长邪肆的桃花眼,含着一抹懒笑,她看着这眼,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好巧啊小筠溪。”   他一开口,邓筠溪就知道这熟悉哪来了,不由得警惕起来,她立马负手在后。   “怎么?肩头的伤好了?”她讥笑出声。   “能被小筠溪关心到,倘若这伤再不好就是不乖了。”他似乎听不出嘲讽,而是唇角一翘,笑道。   邓筠溪无语,忍着想翻白眼的动作,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强撩隋君清时,他偶尔会露出那种嫌弃的眼神了。   “让让路,我想回房了。”她冷漠道,不想跟他浪费什么时间,毕竟这个人是打她镯子的主意。   青年摇摇头,“你告诉我你镯子的名字,我就让你过去。”   果然如此,邓筠溪嗤的冷笑一声,“很普通的景泰蓝水波纹手镯。”   受到答复,他却面露不以为然之色,不过出乎意料的没为难她。垂下手,他语气不明道,“我觉得不仅是这样,下次我再找你。”   邓筠溪没理他,而是越过他上楼去了。   “我的名字叫明悦。”   夜风混着他的声音落入她耳中,邓筠溪听到这个名字,差点没忍不住脚步一趔趄。   明悦!?   谢明悦!   马德?居然是谢明悦!   回过神,发现原本站在楼下的青年已经不知道去了那。   邓筠溪皱起了眉头。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谢春风的哥哥,谢明悦!   西凉人,善易容,与其弟浪迹天涯,做事凭心情,同时也是靖王杨知言的云仪史。神龙不见尾,在原著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南修山遇见沈将离,另一次是整蛊杨知一。   怎么突然间就是这种场景出现了?   她心事重重的回了房,这蝴蝶效应太严重了,现在剧情全乱套了。   反手掩了门,她抬眸一看,就见到隋君清施施然的坐在床上,看书……   “你怎么在这?”她出声问道。   “最后一间房。”他言简意赅。   邓筠溪哦了一声,目光触及到地上的地铺,她神色一瞬微妙。   指着那地铺,她看去隋君清,语气带着怀疑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睡地铺吧!?”   然而隋君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带着一丝嫌弃的。邓筠溪一愕,难道不是了?   走过来,她坐在他身边,“你在看什么?”   隋君清没理。   “外面风雨交加,地上那么凉,我们可以挤一挤的。”   隋君清呵了一声。   “我说,咱俩谁跟谁了是不是,合着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你有什么害羞的,都一个大男人了,就不要像个娘们一样扭扭捏捏的,而且……”   “闭嘴。”   邓筠溪立马收声。   “聒噪。”   “……嘤,你居然凶我。”邓筠溪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女子娇脆的声音清晰落入耳中,隋君清猛的将书一合,心燥得不想理她,兀自下了床,他去吹灯,似乎打算睡觉了。   邓筠溪被他甩了冷脸,不由得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水与鱼的关系吧,我没了隋君清,完全凉凉,可隋君清没了我,还清净!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了我最喜欢的“作家有话说”环节~ 是的呢,生活终于要对我阿清下手了! 我原本想写个轻轻松松的穿书文,不知道为什么,它竟然带上了好多复杂的设定以至于成了一个大杂烩,可能它成精了吧。 ……   ☆、花糖配我意中人   翌日晨。   邓筠溪是在隋君清的被窝里醒来的。   昨晚那时,尽管她多次跑下来跟隋君清挤挤,但是后者一直无情的把她丢回去,来来回回好多次,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如愿以偿的跟隋君清睡在一块了。   当然,睡着一块她是开心的,如果自己不被卷成粽子的话……   窗帘子被拉开,外边天光微弱,虽然不再下雨了,却也是乌云密布的状态。   邓筠溪醒来后,就没有看见隋君清这个人,不省得他又去了哪。   挣扎开被子,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待下了床,这才看见隋君清端了早膳进来。   “吃完后我们出去一趟。”他说道。   邓筠溪应了声,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欲望,所以也不打算问下去了。   去一旁净脸漱口后,她端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前的自己,忽然启唇唤了声隋公子。   “能过来帮我梳个头发吗?”   隋君清侧头看去,其指尖一捻,面露出犹豫之色。   见状,邓筠溪便幽幽吐槽起来,“要不是你把我卷成粽子,我头发不至于打结成这样,上次我一个人梳了好半天,这次你再不过来帮我,我就看不起你。”   末了,她还对着镜子里的隋君清一乜眼神。   隋君清莫名其妙背锅,也不想想是谁非要跟他一起睡。无奈,他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木梳,轻缓着力道替她梳发。   梳发也罢了,最后在邓筠溪的强迫下,他还很耐心的拿起一木簪,替她半绾了一个简易的发饰。   做完这些,他才后知后觉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邓筠溪的态度是变得更加纵容,且更加耐心了……   “公子的手真巧,邓筠溪说她非常满意!”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别过头看向他,目露赞赏之意。   隋君清收到这眼神,有点哭笑不得。   五月初,榴花次第开,初夏渐步入。紫苏城是尔胡雅族的聚居地,此刻因为举办花护节而热闹如火。   隋君清与邓筠溪并肩走在街上,都能看到许许多多身着他们民族服装的男女。   尔胡雅族男子是穿一件袍子,则女子是上穿对襟短衣,下着高腰百褶裙。以湖蓝色为主调,其余杂以白色、红色、黑色。   衣襟、袖口等处绣有彩色花边,裙摆处镶的是飞燕。男女都佩戴银质手镯、耳环、项圈。足蹬绣花鞋,淡雅朴素,色调和谐。   邓筠溪忽然也想穿穿,不过也是想想罢了。在大街上乱转着,除了随处可见的尔胡雅族人,还有各摊上摆卖的花糖,她好奇使然,便扯了扯隋君清的袖子。   “我想去买一些花糖,陪我去买如何?”   隋君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点了下颚,随她想法罢。   得到同意,她眉染欣喜,怕他反悔似的,便忙拉起他的衣袖去到一个老者的摊前,开口礼貌道,“老婆婆,给我装一些花糖。”   老者乐呵呵应了一声,看到这对郎才女貌,她一边拿起布袋替她挑起花糖,一边说道,“阿拉花糖是用不同朵寓意美好的花汁做成的,各花各样,各样各味,各有各语,小娘子可以挑两个与小郎君一块儿尝尝。”   “好嘞,谢谢老婆婆。”邓筠溪悦声,便低头挑了起来。   选出了两个符合她审美的花糖,她手中稔着,来回翻转看了看。   老者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花糖,邓筠溪便撕开包装,仰视起她身侧的男人,“啊——我喂你吃一块糖,你要是不吃我就闹死你。”   隋君清眉心微拢,颇有无奈,吞下她递过来的花糖,没看清长什么样,花糖入嘴,其味道不算很甜,但属于玫瑰花的香味很浓。   “小郎君刚刚吃下的是白玫瑰花糖,小娘子可晓得其花语?”老者和颜悦色道。   “可否告知一二?”邓筠溪好奇。   “白玫瑰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小娘子与这位小郎君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隋君清忽然垂眸看了看那个眼睛湛亮的姑娘,舌尖一勾,花糖化得越来越小,唇齿留香。   “那我手中这花糖是何花?”邓筠溪两指稔着那枫红色的花糖,问道。   “是木棉花,花语‘珍惜眼前的幸福’。”老者说道,而布袋上的花糖也挑好了,帮她束起袋口,双手递了过去,“十两银子一袋。”   邓筠溪双手承过,将布袋揣在怀里,等隋君清付了钱,两人就离开花糖摊子了。   珍惜眼前的幸福……这句话应该说给原主听吧,倘若她不去纠缠闲王,也不会落成原著那个下场。   敛回心绪,她拆开木棉花的糖纸,对着隋君清说道,“你再吃一个好不好。”   隋君清摇摇头,不吃。   “你要珍惜眼前的幸福啊!”她重点说道,一边举着花糖试图塞进他嘴里。   本以为隋君清还会躲几下,不曾想他这时竟乖乖吃了……   他吃花糖的时候,舌尖还扫到了她捏糖的指尖。柔软,酥痒,邓筠溪脸色倏然一红,不由得想起知县府时她强吻他的那一夜。   当时只是脑子一热的想法,后来又忙得忘了七七八八。如今这次勾起回忆,回想起来这举动,她当真佩服自己的勇气。   不过…细想一下,好似也是自那个时候起,隋君清对她的态度才改变了一点点。看来男人是不逼不行啊。   隋君清将她脸红的样子纳入眼里,像是发觉了什么新奇的事,他眉眼一弯,唇角翘起一抹笑花,却是转瞬即逝。   “走罢。”他说道。   邓筠溪回过神,呐呐应了声嗯。   经过戏台子,上面有旦角儿在唱着戏,邓筠溪脚步一停。常年在国外,已是鲜少接触到国粹,此番见到,她鼻头一酸,忽然间有点想家。   见她神色有异,隋君清就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她吸了吸鼻子,不假思索道,“想回家了。”   隋君清以为她是想将军府了,便说道,“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邓筠溪眸光闪烁,没应声。   她还能回去吗?   大概是回不去了。   两人走马观花的时候,已到了用午膳之时,进入一家酒楼,店小二提着茶壶,笑得官方。   “二位客官好,今日是紫苏城花护节,按照以往习俗,各酒楼内的菜单都是统一一份,不接受指定点单。”   隋君清不甚在意,“好。”   他往杯中倾茶,忽有幽香混着茶香席卷入鼻,身侧一阴影,他便听到一如百灵鸟般清甜的嗓音。   “小郎君长得如此标致,叫奴家好生欢喜,不知家中可有妻室?”那娇媚女子眉目含情,面施粉黛,美不可方物。   其衣着服饰属于尔胡雅族,不过看起来要更加高贵些。曼妙身姿,曲线完美,若隐若现的腰线总是叫人浮想联翩。   邓筠溪咬起筷子,上下打量那勾引自己对象的女人,好看是好看,再反观她自己,呵,真是朴素得从头到尾。   视线一移,她紧紧盯着隋君清的脸,目光幽怨。然而后者却像个无事人一样,他神色自若的给她倒了杯茶水,未着片语。   邓筠溪从他手中接过茶杯,见他无视旁边那妖冶女人,心里的难受才去了一些。   然而那女人当真胆大妄为,人家都不理她,她还如此不识相的在他旁边的凳子坐下。   邓筠溪看着,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烧起,但她还是保持冷静,漠然笑道,“你这蹭吃的手段还真高明。”   一语双关。   妖冶女人似乎不介意她这句话,妩媚一笑,微挑的眼线魅惑勾人,“小妹妹嘴巴真利。”   她一边说话,这身子又恍若柔软无骨般,一边缓缓像他怀里贴近。   邓筠溪眼睛一眯,变得危险起来,不过她也没有做什么动作,因为她知道以隋君清这个人,是不会让任何女人贴身的。   不出所料,妖冶女人还没靠下的时候,隋君清便身子一闪,站了起来,而那女人本来胸有成竹他会接受这软玉温香,哪曾想会是这样的一出。   妖冶女子从凳子上跌落,给摔了头冒金星,邓筠溪乐的拍桌笑起来,“自食恶果。”   妖冶女人双手撑地坐了起来,由于动静太大,现在酒楼的客人都纷纷看着她。她面上挂不住,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你可知道我是谁!”那妖冶女人从地上站了起来,语气傲然。   邓筠溪敛起了笑,看着她的眼神无比戏谑,“不就是个跳梁小丑嘛?”   妖冶女人忍着摔疼的身子,她环臂冷笑道,“牙尖嘴利的臭丫头,本小姐可是城主的女儿,看你们一身贫寒,也不知谁是跳梁小丑!”   继而她将视线移到那清绝公子身上,目光带着势在必得,“这位公子,本小姐看中你了,跟我回城主府吧。”   邓筠溪盯着无语的省略号,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精分的人。她刚想开口说什么,隋君清却说了一声“好啊”。   “不过也要把这小丫头带上。”他神色淡淡。   邓筠溪若有所思的嘟了嘟嘴,对于他这一番话,没说什么。   妖冶女人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答应下来,不免心中一喜,再听听人家说这位是他妹子,她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随本小姐来吧。”   “城主府的饭菜可比酒楼好。”   她对隋君清眨了眨眼,而后者压根就没看她一眼,神色淡静如水,邓筠溪见状,不禁掩唇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溪妹: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人了~ 阿清:(呸) —— 溪妹:你这蹭饭手段真高明。擅自坐下与我们同一桌,是蹭一饭,勾搭我的大白菜,是蹭二饭! 城主大小姐:小妹妹嘴巴真利~ 回过头,溪妹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们阿清。 溪妹:你亲口告诉我,我是不是牙尖嘴利。 阿清:乖,你是见人说人话。 溪妹:笨啊,我不要这个回答。我叫你亲口告诉我,是亲我一口,再告诉我。 阿清:……告辞。   ☆、闭户重帘无怜幽   城主府建立在湖中心,外观呈巨大的鸟巢状,分别有三条石桥,两条玻璃桥连入入口,其桥道交叉形同五角星。   别具特色的民族建筑,一路上邓筠溪都是新奇的打量着,城主府大小姐看到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不禁多了几分鄙夷。   捻起自己胸前的一条细辫子,说话间,神情都带上一丝丝倨傲,“想必小妹妹是没见过这么宏伟的建筑了。”   邓筠溪不以为然,“哪有建筑能宏伟过皇宫?”   城主府大小姐一噎,随即缓缓牵唇一笑,“嘴巴真利。”   城主府大门呈墨青色,敞开的两扇门上分别雕刻有一只雪白的飞燕,作镜像,微微凸起。   “我爹呢?”她问起旁边守门的铁甲护卫。   “回大小姐,城主正在大厅与一贵客谈事。”护卫低头,答道。   得到答复,她侧过头,看去那神色自若的一男一女,“跟我来吧。”   随即目光辗转,又在隋君清身上游弋了几会儿。她笑意含娇,跨过门槛,便与他并肩行走着。   “公子姓甚名谁,年方多少,又是哪里人士?”她轻扬起下巴看向他,这音色是蛊媚。   隋君清面不改色的往前走着,对于她的话音他恍若没听见。而邓筠溪一直在注意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这女子妍姿娇媚,但隋君清是态度冷漠。   她屈起食指,轻咬了一下其关节骨,这一幕……当真熟悉,想当年她初会他时,他的态度也是这样,不近人情。   那女子没得到回复,也不觉尴尬,而是怔然一笑,像是清楚了什么,“瞧人家,差点忘了要先介绍自己了。”   邓筠溪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   “人家可是城主的掌上明珠——柳燕聆。飞燕乃我族神灵,小郎君可知人家这名有何蕴意吗?”她娇笑一声,语气带着骄傲。   然而隋君清依旧未发一言,缄默得很。   这柳燕聆一路上都是热脸贴冷屁股,尽管到了现在,她居然还不发脾气,邓筠溪心里啧啧,不仅佩服她的耐心,更觉得她似乎有点抖M。   当然,最后这一个想法在后面就被推翻了,事实证明,柳燕聆不仅是抖M,还特别丧心病狂啊。   “燕聆,飞燕降临,神女转世。”没有得到答复,她倒是自说自话起。   走进了一方庭院,柳燕聆顿了步伐,“小郎君可否与我进屋一谈~”   不待他回复,随即又将视线移到邓筠溪身上,“小妹妹先随我丫鬟去吃点东西罢,我们大人的事情,小孩子莫掺和呢。”   邓筠溪眉头一皱,看去隋君清,则后者眉梢一挑,示意她先下去吧。她忍了忍,几欲说点什么,可看他那大有想法的表情,她怎么觉得他似乎要算计什么……   于是吭了吭声,她就跟那花衣丫鬟出去了。柳燕聆见她走远了,笑得更是花枝乱颤。   “小郎君这便随人家进屋吧。”   说罢,还想拉拉他衣角,则隋君清神色自若的避开她的接触。柳燕聆没有牵到,也不恼怒,语气变得别有意味,“都同意与我共处一室了,却还这般别扭。”   这边,邓筠溪跟着花衣丫鬟走没多远,她一记手刀便把她砍晕,吃力的拖进灌木丛里。她刚吁了一口气,想回去找隋君清,忽然一声轻挑的口哨音在她身后响起,把她吓得那叫一个激灵。   “哟,小筠溪,好巧啊~”   这风流轻挑的语气……   邓筠溪平复自己受惊的情绪,听到这话,不由得白了一眼。   回过身,正好见到那说话的人坐在树枝上,晃悠着一条大长腿,如此慵懒闲怠。风扬青丝漫舞,他微眯桃花眼,含带三分笑意。   又换了一张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呀?”他问道   “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邓筠溪没好气的回。   下一秒,谢明悦动作利索的就从树上跳下来,风带衣袂飞起,难掩其姿。   “小筠溪真不会说话,呐,你可是让我看到了你的行凶过程,不然……给个封口费?”他慢慢走到她面前,说话间还配合的伸出了掌心。   眼下那手掌如凝脂白嫩,掌心纹路浅,也没有明显的茧,除了宽了些,倒还真像个姑娘家的手。邓筠溪举着自己的手便拍掉他,“一边玩去。”   谢明悦手心吃痛,被无情拍掉后就在一旁甩了甩,他表情受伤的看着她,“不给封口费,就给我看一下镯子?”   邓筠溪见他又打起她镯子的主意,连忙负手在身后,藏住。   “看一下都不行。”他撇撇嘴。   “自然不行,……我要去找隋君清,不跟你聊了。”她话锋一转,作势要转身离开。   谢明悦哎一声就叫住她,“你的镯子能取下一只吗?”   邓筠溪摇摇头,举起左手晃了晃,“取不下来的,我试过了。”   谢明悦狐疑,流露不信任,邓筠溪白了一眼,不想被他耽搁太多时间,索性干脆的把手伸到他面前。   冰肌玉肤,弱骨纤形。谢明悦没犹豫,伸出手就握起她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捏起景泰蓝水波纹手镯,试着将它摘出来。   然而每每到腕骨的时候,那镯子像是受到了一层无形的阻力,无法再向前挪。   他眉宇一攒。   “你们在干嘛?”   冷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清冽犹玄冬,邓筠溪听到后,下意识的就拂开谢明悦捏住自己手腕的手,其实谢明悦也被那突然出现的声音顿了动作,一时不注意,自己轻易的就被拂开了。   然后他就看到那小姑娘蹦哒哒的跑到青衫公子旁边,仰着脑袋,眸色湛亮。   “出来啦,你们聊了什么?那个柳燕聆呢?”说话间,她还在他周围看了看。   隋君清没有即刻回答,眸中目光沉黯,夹带着不悦之色。他从那房里一出来就是寻她,结果看到的就是她抬手在那陌生男人面前,则对方轻而易举的就握着她的手腕,她却不避开,也不甩开。   他在一旁看着,心中就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情绪,不可控制,他很想推开他们。   眸光明了又灭,隋君清唇角挑起一道弧形,似笑非笑,“想知道?跟我来吧。”   邓筠溪没注意他的异样,应了声好就跟他离开了。   隋君清出现后,这两个人就压根不理会谢明悦,后者被晾在一边,他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没有存在感的?   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谢明悦笑容微妙,指尖尚余有那块镯子的凉意。   收了目光,他往两人的反方向走去。邓筠溪,镯子,……来日方长。   随着隋君清进入方才的院落,又走到了长廊尽头,一扇朱漆门轻掩,两旁分别是高高的墙壁,光是站在这里,都能感觉一丝凉意。   隋君清将门给推开,邓筠溪凑前一看,发现房内是漆黑一片,唯有敞开大门带来的微弱光线,却不足以照亮全局。   邓筠溪双手抚了抚臂膀,觉得里面阴森森的。   “不是想知道我们聊了什么吗?进来吧。”他目光平稳,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淡。   但偏偏,邓筠溪还听出了一点耐人寻味的意味。联想起他之前那算计的表情,里面肯定要猫腻。   两人一前一后跨进房间,不知道隋君清是怎么在这黑漆漆的房里找到照明的东西,邓筠溪两眼一抹黑的时候,突然一道亮光刺了她的双眼,她下意识抬手一遮。   待适应了光线,这才缓缓垂下手。   抬起头打量,也知道了那抹强光是由一颗脑袋般大的夜明珠散发的。清楚的环顾起四周的布置,她的脸色开始变得微妙,还有点……羞耻。   红纱帐,脆珠帘,天花板上还刻着活色生香的春宫图,更为之,四方墙壁上还挂有各种各样助兴的小玩意。一尊方长的案台端放有一胭脂色的香炉,颜色过于显眼,不可能不让人注意。   她难为情的以手抵唇轻咳一声,头一次发现自己不会说话。   隋君清见她如此窘迫的模样,心里没有多大情绪,只是忽然间眉头一攒,觉得他这样的做法是有点过分了。   看到她与那人言笑晏晏,他心里极为不舒坦,想惩罚她,可是这屋里的情形对她这未出阁的女子终归不妥。   思罢,他便走过去蒙了蒙她的双眼,哑声道,“别看了,会引起不适。”   双眼一黑,邓筠溪也没有排拒他的动作,自己反而抬起双手覆上他手背,轻轻勾住。   少女双手如同柔夷,软嫩细腻,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着,挠得他手心发痒,隋君清将唇一抿,心悸动得不正常。   随即,他听到她缓缓的说话声,“那这里……”   她的话声将他拉回神,迅速压下自己的异样,他再次开口说话的声音,变得冰寒,“是那女的带我来的。”   那女的?柳燕聆?   邓筠溪眉心一纠,“没发生什么事吧!?”   而没等隋君清回答,她自己却松了口气,自问自答道,“应该没有,毕竟时间那么快,要真的发生了什么那我就鄙视你。”   “……”   隋君清忽然轻笑一声,眸光渐黯起来,难道她不知道她这句话是有多危险吗?   微微凑近她耳边,他低声询问起,其间语气耐人,带着蛊媚,丝丝缕缕撩拨人心怀。   “那大小姐觉得在这方面……我有多少时间?嗯?”   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酥酥痒痒的,那人说话嗓音低醇,凑的近了,所以邓筠溪还能听到尾音的一丝丝喘。   鼻子一热,脸好烫,邓筠溪此刻大脑有点放空,不得不承认,她被这样的隋君清给撩到的!   “隋公子……”   “什么?”   “我能不能上!你!”   话音落下,隋君清一愣,忽然有点跟不上她的跳脱。   而这旖旎的氛围也经她说出这句话后,整个就荡然无存了。   待回过神来,隋君清脸一黑,不由分说的把她拽了出去。邓筠溪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两人出了去,就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   “我在调查城主的一些事情。”他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   邓筠溪神色讷讷,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哦,好似还没有从刚才那场景抽回魂。   见状,隋君清抬起手弹了弹她那想入非非的脑额,“有没有听我说话。”   额门吃痛,邓筠溪轻嘶出声,眼神瞬间清明,带着微愠之意瞪着他道,“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疼死我了。”   隋君清不以为然,掸了掸广袖,他轻描淡写道,“现在随我去找城主吧。”   说罢,他先抬步走了,邓筠溪揉着额头,原地跺了跺脚,也亦步亦趋跟上了。   后知后觉才想起他那句话,他在调查城主府?所以允柳燕聆邀他进小黑屋,其实是套话了?   想起小黑屋的布局,邓筠溪身子一颤,古人真会玩。   还有,那柳燕聆去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燕聆:你可知我这名有何蕴意? 阿清:不听不想不知道。 燕聆:…… ~ 害羞是不可能害羞的,我们家溪妹的害羞点很奇怪。就跟我们阿清的撩妹技能一样。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溪妹:我能上!你!吗!? 阿清面无表情的、默默转身离开。 他拿起戒尺敲敲桌子,严肃道,“今天我们来一句成语:如狼似虎。” 溪妹:“……”   ☆、言外莫厌芳华珠   城主柳白门本在屋里头悠哉悠哉的午睡,忽然听到下人上来通报,美梦被吵醒,柳白门脸色黑如锅底。   “什么事!”他语气不悦的扬声道。   “有一个…一个自称是尚书大人的…说、说要求见城主!”下人在门外,顶着他的怒火而战战兢兢禀告道,说话磕绊结巴。   柳白门听到“尚书大人”四个字,身子像被打开了什么机关,他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瞌睡虫一下跑了不少。   尚书大人?他心中不禁狐疑起来,要知道紫苏城离京师清安城可是有差不多两天的路程啊,尚书大人怎么会来到这?   但又后怕真的是尚书大人亲自来他这地,尚书令总管六部,等同内相,其权利之大,又是国君面前的宠臣,完全不敢怠慢,柳白门掀开被子,行动僵硬的穿上鞋子。   之后吩咐起外面侯着的下人,“去亭子找城主夫人,叫她先帮忙大厅招待着。”   下人在外边应了声是,便急急忙忙的跑远了。   又唤了一贴身小厮进来帮着更衣,更衣之时,城主夫人秦氏已经收到消息而赶去大厅了。   一脚跨进厅堂,她见到的就是俩年轻人正气定神闲的坐在黄花梨玫瑰椅上。这男女衣着虽是朴素无华,却难掩有几分气质,不过最叫秦氏诧异的是,这两人容颜是十足的昳美。   想起对方是位尚书大人,她便不敢多打量揣测,偏了偏头,她吩咐旁边的丫鬟道,“小桃,还不快叫下人沏一壶茶上来。”   小桃应了声,便按照夫人的话去办事了。其俏脸红红,热度未下来,毕竟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男子。   秦氏吩咐完,便忙笑起来,坐到高堂太师椅上,她斟酌着自己的话出声,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尚书大人先用茶等候几分,城主腿脚不便,来的耽误,望大人多多谅解。”   “无妨。”隋君清淡淡应声。   小桃动作利索,不稍多会儿就端了一壶温茶进来,她将茶盘搁着俩玫瑰椅中间的平角桌上,随即拎起白玉色茶壶,正往兰花壁白果杯中倾下茶水。   茶水色清通透,香气馥郁。   倒茶期间,小桃还偷偷的打量了眼前那男子几眼,眉目清隽,美则无度。   她小脸不禁红扑扑起来。   邓筠溪将那丫鬟的神情尽收眼底,她鼻间一哼,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虞。小桃被这一声吓得一哆嗦,仿佛这才意识到她的存在,压下自己内心荒诞的想法,她倒了茶水便安分退去一旁。   城主尚未过来,秦氏这高坐椅上,被下方那漠然饮茶之人的气场给弄得心里头直直忐忑。她自然是不敢多说些什么的,毕竟对方这尊大佛分量极重,她也不过是一妇人罢了。   邓筠溪喝不惯这茶水,她方才轻抿了一口,觉得甚为苦涩,便嫌弃的搁到了一旁。   不过,隋君清倒是神色无常的喝着,她暗啧一下,歪头问起他道,“你是不是对茶水都来者不拒啊。”   隋君清轻睨了她一眼,随之也放下了手中那杯子,悠悠反问起她,“何以见得?”   邓筠溪唔了一声,却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两人说话期间,秦氏就在一旁看着,见两人停下了话语,她便逮着机会出声道,“大人与令夫人感情真好。”   夫人?   感情真好?   隋君清蓦地勾起唇线,极轻的弧度,转瞬即逝,其神色实则难辨,分不清是喜是怒。   听到邓筠溪的接话声时,他将眸光落到她脸上,多了几分思量的意思。   “是吗?可现在我是他名不正言不顺的未婚妻,还不是夫人呢。”她故意将‘名不正言不顺’这六个字咬得极重,像是提醒什么。   秦氏一愣,不曾想是这情况,随即她打呵呵的笑过去,“未过门的感情就如此之好,待将来过了门,那这感情岂不是更好了?大人与小姐是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   邓筠溪被她夸得都有点虚了,点点头,她故作正经的应承下来,“夫人所言极是。”   秦氏哄好了这姑娘,面上浮笑,不欲再说点什么,外边忽然传来了小厮放大的通报声。   “城主到——”   在座三人同时将目光移到门外,不稍几会儿,便见一中年男人坐在轮椅上,后面有下人推着。   见到那气宇不凡的青年人,柳白门坐在轮椅上对他拱手行了一礼,眸光扫到那人腰间的青玉莲花玉佩时,也相信这位真的是尚书大人了。   他心下微微诧异,一礼行罢,说话间,语气带着一些试探,“不知尚书大人亲驾,是有何要事?”   “路过此地,不过拜访一下城主,甚无其事。”隋君清漫不经心的回道。   柳白门心里忽然微凝起来,则明面上却微微笑了笑,话声平缓,“如此,那不知大人用了午膳否?”   “叨扰城主了。”他淡声道。   “大人言重了,大人此次亲临城主府,是城主府的荣幸。”他说道,便侧过头用眼神暗示了一下秦氏,秦氏会意,离开太师椅走了下来。   “这就去给大人与小姐张罗午膳。”她忙笑说道,随后便离开了大厅。   出了门,秦氏敛起了笑,问起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桃,“小姐回来了没有?”   “听嬷嬷说,小姐回来了,还去了……去了春欢阁。”小桃说到后面,声音变得弱了起来。   秦氏一听,脸色不禁变得铁青,“这会她又带了什么人进春欢阁?”   小桃听夫人语气尖厉,不禁怯懦的摇摇头,结巴道,“奴婢…奴婢没过问。”   秦氏深吸了一口气,罢了,管不住。   平复自己的情绪,她语气恢复冷静,“去把小姐叫到六方亭。”   小桃诺了声,便往右手边的长廊走去。   大厅内,秦氏走后,柳白门目光微移,看去隋君清身旁这韶颜雅容的女子,语气斟酌一下,“这位小姐是……?”   “将军府大小姐。”她回道。   柳白门心里一颤,他今年是不是烧高香了?怎么今个儿来他府上的,都是这般尊贵身份之人?   将军府大小姐,在国君面前受宠的分量不亚于尚书大人啊。收起心绪,他即刻对邓筠溪拱手行礼,嘴巴抹蜜般的说道,“百闻不如一见,大小姐绝世佳人也。”   “令爱也是。”她优雅一笑,眉目从容。   柳白门忽然一愣,令爱?柳燕聆?   “嗯。”邓筠溪似乎知道他想什么,继而又道,“可是令爱带我俩进的城主府呢。”   柳白门听罢,心里却攀起诸多忧思,忐忑得慌。他知道自己女儿什么德行,但不清楚她是知道对方身份才带进的府,还是单纯的喜好尚书大人这容色才带进的府。   若是前者便好说,可倘若是后者……   柳白门不禁背脊一凉,“不孝女若多有得罪,还望大人与小姐海涵。”   邓筠溪抿唇笑了笑,没答。   后来柳白门又和隋君清聊了一些事情,还没等到午膳做好的时间,外面传来了哭嚷的女声,并且越来越近。   “爹爹——”   “你要替女儿做主啊——”   “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邓筠溪一听就知道那是柳燕聆的声音,哭嚷得那么惨,啧,隋君清这厮到底是怎么处置的柳燕聆的?有趣。   想罢,她便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旁边那淡定饮茶的公子,眸光充满戏谑,后者察觉到这份目光,亦回视了她一眼。   邓筠溪眨巴眨巴眼:有好戏看了哦。   隋君清:幼稚。   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柳白门听到自家闺女的声音,就觉得头疼的很。   银饰晃啷啷的声音伴随着女子娇气的声音靠近,门前一道蓝色身影跃然入目,邓筠溪总算等到了来人。   这不正是那精分中二的柳燕聆吗?不及刚见那时的光鲜亮丽,现在头发乱糟糟的,衣襟也微微散乱。   柳燕聆黛眉蹙起,美眸泫然欲泣,尽是委屈之意。她方才还兴冲冲的哭着求爹爹做主,一踏进厅堂,见到她带进来的那两人施施然的坐着椅上,她一愣,紧接着是愤怒。   “你你你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颤着食指指着那两人,瞪大眼睛像见了鬼一般的难以置信   紧接着她就碎步跑到柳白门身边,声音委屈起来,“爹爹,就是这两个贱人害得女儿如此委屈,可疼死女儿了,不信……不信爹爹你看,看看女儿的手,还有脖子。”   她一边说,还一边亮出自己的手腕与脖子,明显可见,那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道青紫的勒痕,白与紫的对比下,当真触目惊心。   柳白门听到柳燕聆对那二位言语不敬时,本想斥责她一句,可当他看到了她的伤口,心下一霎惊骇,怎么伤成这样!?   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柳燕聆就转过头,瞪着那气定神闲品茶的隋君清,“本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没想到你竟然!你竟然这样对待我!你这个伪君子!”   话音刚落,忽然“啪——”一声,在这静谧的厅堂里,显得十分清脆响亮。   柳燕聆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意,像是有火焰跳跃在上面。脸被扇去一边,她因为吃痛而掉下了生理眼泪。   抚上被打疼的脸颊,她瞪圆起双目,猛然看去那向来最疼的爹爹,目光带着难以置信。   “你打我?”柳燕聆面上泪水纵横,气的更是嘴唇发抖,她尖锐起嗓音质问着,“你为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柳白门面上复杂,他虽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可她方才那句话实在是大不敬,再听到她那声质问,顿时不由来冒起火。   “为什么打你?你知道他们是谁吗?这是由得你胡来由得你诽谤的吗?凭什么打你?就凭你是我女儿,我是你爹!”柳白门厉声喝道。   柳燕聆闻言,更是气得全身打颤,泪如雨下,她对着柳白门讽刺一笑,继而怨毒的瞪了那两人一眼,愤然甩袖就出去了。   好,很好!   她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柳燕聆走后,厅堂重新恢复安静。柳白门怒气降下后,只觉得满满的苦涩。   他深呼吸了一下,重新开口道,“抱歉,让大人与小姐见笑了。”   “城主,午膳已经备好了。”外面走进了一小厮上来通报。   柳白门颔然,牵动其嘴角笑了笑,“那就请大人与小姐移驾了。”   “走吧。”隋君清声音平淡道。   两人离开了椅子,邓筠溪忽然挽起他的手臂,隋君清微垂眼睑看了她一眼,一边又微微用力挣开,然而他越想挣开,邓筠溪就抱得越紧。   “你松不松手?”他低声道。   “不松,…你要敢甩开,我就亲你!”邓筠溪浅笑着威胁道,看着隋君清冷漠的脸色,目光堪称温柔。   隋君清看着这渗人的笑容,隐隐觉得额角一疼,无奈般,他偏了视线就不理会她了。   邓筠溪奸计得逞,笑得那叫一个满意。这说明什么,说明隋君清在慢慢接纳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溪妹:你是不是对茶都来者不拒啊? 阿清:自然不是。 溪妹:那你最爱什么茶。 阿清:云溪茶。 溪妹:…… (相信我,真的有云溪茶这茶叶,我百度过了quq 虽然没找到它长什么样以及味道评价) 敲黑板划重点:吾日三省吾身:阿清人设不能崩!我要挽救阿清可能会崩坏的人设!我要疯狂告诫自己阿清他人设不能崩! —— PS:有时候晚上六点更新,有时候晚上七点更新~   ☆、一语惊醒梦中人   柳燕聆在厅堂吃了瘪,心里极不平衡。   她从春欢阁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爹爹要他替她做主,因为她知道爹爹疼她,一定会帮她抓到那可恶的男人,所以她就没有去六方亭等她娘。   然而,谁曾想她爹爹竟然是这般对待她!   愤愤然的她就去了六方亭。一路上,柳燕聆是越想越生气,为什么一向最疼爱她的爹爹会打她,而且还是当着那个伪君子和贱人面前打她!   一点也不留情面,叫她出丑,显得如此难堪。这两人是给她爹灌了什么迷魂汤吗!   她是见这伪君子长得好看,所以才想带他回府,以前她也经常带男人回府,可用过一次后她就不想用了,食之乏味,没有意思。倘若是换了那伪君子的脸……,她这一想就觉得心痒痒。   想留他在她身边,想囚禁他,想带他尝尝那攀上云端的滋味,只是没想到!柳燕聆突然气愤的跺了跺脚。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将她反绑,还把她点的合欢香给掐灭了。   进了春欢阁,大家多多少少都吸入了一点,她坚信这男人会起反应,可谁知,那伪君子神色淡淡,冷漠得像个无事人,别说动情,那可是毫无动静,反倒是她……   柳燕聆想到这,眼神猛然一厉,满是怒火。她不相信有男人会不受女子撩拨生情,于是她想去勾缠他,谁知道!谁知道这该死的家伙竟然、竟然从墙壁那拿了一捆绳子,然后…然后把她给反绑了!   绳子勒的着实紧,她刚开始以为是情趣,谁知道这该死的家伙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甚至是冷血无情!   他一路拉着那捆起她自己的绳索,然后,把她一路拉着走,没错,是拉着走!毫不留情面的把她,把一个堂堂城主府大小姐给拉、进、了、床、底!   这实在是对她羞辱!   柳燕聆越想越生气,生气得就想…就想把那伪君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给、干、一、遍!   来到六方亭,便见一美妇人在亭中绣着女红,旁边站着一桃色衣裙的丫鬟,美妇人低眉认真着。   微风轻轻起,宛若岁月静好。   “娘。”柳燕聆拉起长音,声音娇软,眼角有微红之意,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   秦氏听到自家女儿的声音,便搁下手中女红,抬起脸看去她,而这一看,倒让她看出了端倪。   心尖一疼,她目露急切之色,忙关心开口道,“聆儿你的脸,还有你这脖子,这双手是怎么回事?”   柳燕聆眼圈顿时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半蹲在自己娘亲跟前,委屈道,“方才爹爹打了女儿一巴掌。”   秦氏疼怜的摸起柳燕聆的头,一边又觉得狐疑,“你爹爹不是向来最疼你的吗?又岂会打你,你且将事情同娘亲说说。”   “我今天带了一位小郎君回府。”她忍着泪,开口就是这一句,触及到母亲皱眉的神情,她就急着说了下一句,“不过我发誓我这次是认真的了,我将他带回来后就只对他一个人了,真的,母亲。”   秦氏见女儿撒起娇,心下终是不忍,于是她看着她,柔声道,“后来呢?”   后来?柳燕聆目光闪过一狠厉,“谁知道他竟然不领情,看他一身清贫,能攀上我们城主府可是他莫大的荣幸,可他非但不领情,还用绳子将女儿捆起来!”   说到这,她就把自己脖子和手腕上的勒痕露给秦氏看,秦氏看到这极深的青紫,小山眉不悦的倒竖起来,“怎会弄成这样,那他人呢,竟敢这样对待你,是不把城主府放眼里吧!”   柳燕聆唇瓣忽然浮出一抹冷笑,“他?他不禁捆了女儿,还将女儿塞进了床底呢!娘,你说这男人是不是很可恶!”   秦氏也是不赞成那男人这种做法,毕竟这种做法实在是不懂怜香惜玉,是不尊重女子。   于是秦氏对这男子印象一点也不好,摸摸自家女儿的头,以示安抚,她继续问道,“那他现在人呢?你们有没有怎样?”   柳燕聆咬了一口银牙,语气不明,“女儿难得遇见一位想私定终身的男人,谁知他竟如此冷血无情,如此不顾人感受!”   “我被他塞进床底就晕厥过去了,还是小桃进来叫的,一出去后,我就去找爹爹做主,谁知爹爹不替我做主就算了,还打我一巴掌。”说罢,她忍住没落下的泪水顷刻如雨落了满面,眼睛红红的,看着实在惹人疼怜。   秦氏见女儿受到委屈,可是心疼至极啊,将女儿揽进怀里,轻轻拍起她的背,一方面又因自家夫君打她而感觉不满。   “那男人是谁,既然你爹爹不替你做主,那你娘亲替你。”秦氏安抚她道。   柳燕聆一听,便抽抽搭搭的从她怀里挣开,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她瓮声瓮气道,“娘亲此话当真?”   秦氏拿起一旁的绣帕替她拭干泪水,温柔着声音,“娘亲何时骗过你,说吧,那男人在哪?”   柳燕聆听自家娘亲肯替她做主,心里一喜,抓住她的手,目光阴暗,“在厅堂,方才女儿去找爹爹时,他与他妹妹就坐在厅堂里,爹爹不替我做主也就罢了,竟还当着他们的面打了女儿一巴掌!”   此话一出,秦氏身子猛然一颤,双眼也骇然瞪大了,察觉到自己娘亲的异样,柳燕聆心一紧,“娘亲你怎么了?”   秦氏没有即时回答她,而其表情是由震惊慢慢变成了惶恐,她微微挣开女儿攥着自己的双手,目光闪躲起来。   捕捉到她这般的神情,柳燕聆面色一变,觉得心口在发凉,“娘亲你这是什么表情。”   秦氏双手不自觉的交叠摩挲,表情复杂,叹了一口气后,她方才难为情道,“……不是娘亲不替你做主,而是你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柳燕聆瞳孔猛然一缩,“过分?你也觉得我过分?呵呵哈哈哈……”她忽然不怒反笑起来,其笑声还夹带着冷嘲热讽。   沉沉吸了一口气,她便寒声质问,“你们今天是怎么了吗?为什么都是这种态度!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这样子,太令女儿感到心寒了!”   秦氏双手一紧,脸上极其不好,“你到现在还觉得自己不过分吗?那你知不知道你带回来的人究竟是谁?!”   柳燕聆蓦地冷笑一声,“还能是谁?穿得这么寒碜的除了一穷人还能是谁?难不成还是什么王公贵族?达官贵人?”   “你也不看看紫苏城什么地方,这些贵人又哪是能遇见就遇见的!他们是谁?难道他们还大得过我们城主府!”   秦氏被她这一连串的话气的全身打颤,忍着没掌锢她的冲动,她几乎是咬着牙说话,“若是你得罪了其中一人,几个城主府都不够换!”   柳燕聆正气头上,以为娘亲这是虚张声势的唬吓她,当即就不以为然的反问,“那娘亲倒是说说,他们究竟是个什么身份,竟然会连几个城主府都比不上!”   秦氏攥了攥手中绣帕,看着面前怒意十足的女儿,自己反倒是火气消了点,慢慢冷静下来后,她只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凉。   微垂下眼睑,她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显得却几分生硬,甚至是毫无温度:“他们……当朝尚书大人与他的未婚妻。”   话音一落,柳燕聆吃惊,两脚一麻便摔坐到冰凉的地上,隔着薄薄的衣料,她似乎就能感受到那地板蹿起的凉意,正沿着她的背脊不断攀爬上来。   当朝尚书,隋君清。她每每去酒楼,都能听到人们谈论起他,说这尚书聪慧过人,乃旷世奇才。   十岁参加雅赋会,连续三届是魁首,十五岁中举人,十六岁中进士,十七岁高中状元,待到十九岁就成为了雷厉风行的尚书令,总管其六部,权比内相。听说他手段了得,办事利索,很得皇上青睐,百姓顺心。   她听过此人却是从未见过,传言尚书大人天人之姿,其容色之美,穷尽诗家笔。她没见过,自是不信,可也因其心动而想去见见。   可是,她娘亲这时却告诉她,那个被她带回来的,那个她想要囚禁一辈子的男人,居然就是那天人之姿的尚书大人!   如雷轰顶,柳燕聆难以置信的看着秦氏,目光恍惚,像是没有生气。   怎么会是这样?不是的,一定不是的,这尚书大人既然是尚书大人,怎么会穿得跟个穷鬼一样,又怎么会来到这小小的紫苏城?   扯动嘴唇僵硬一笑,她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直摇起头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是我带回来想私定终身的男人,仅此而已!”   秦氏眼角微微泛起红意,看着柳燕聆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便离开圆凳走在她面前,“尚书大人不是我们这种身份能肖想的,你此次得罪了他,须得去对大人与他未婚妻致歉,祈祷二位能原谅你。”   下一刻,她话声放柔了几分,一边还用手中的绣帕替她拭起眼泪,“聆儿乖,别再任性了好吗。”   柳燕聆目色讷然的任她拭泪,好像将脑子里的水流完了,此刻她怒火下去了,慢慢的意识也清明不少。   道歉,她自然是要,但是不肖想,是绝无可能的。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一见便倾心的人,她柳燕聆可是神女转世,难道这种身份还不足以相配吗?   她,……是绝不会放弃他的!   绝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柳燕聆cut,这是专属她的一章,有排面吧。0v0。 聆姐威武,干一行,爱一行~ 精分聆姐,在线疯狂。 想你时,你在闹海。 我jio得我写这一章写的好流畅啊,是不是因为里面没有阿清?咦? 阿清(优雅笑):我给你几分钟重新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另外,劝你善良。   ☆、眸落星子夜悸动   月明,星河浩瀚。   这几天不是下雨就是阴天,难得今晚是个晴朗的夜晚,邓筠溪心情大好,又爬上了屋顶,并且还老神在在的翘起二郎腿。   现在她的厢房与隋君清的厢房是隔壁间,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隔着一堵墙,好歹这次她不用翻墙了。   用完晚膳那会儿隋君清便一头扎进了房里,其房门紧闭着,不见其主人有丝毫要出来之意,邓筠溪努努嘴,不知道他又在忙活什么了。   其实呢,她那时有问过他跟那个柳燕聆在小黑屋干了什么,本来这厮想保持他的沉默是金,后来也是被她缠问的烦了,索性就说了点,恰恰这一点,又还真的是言简意赅。   就是这柳燕聆啊,想带他进小黑屋跟他做快活的事。于是乃们隋君清就很善解人意的给了她捆绑play,并且还用催眠术问了一些关于城主府的事。   乍听到催眠术时,邓筠溪心肝儿一颤啊,她怎么不知道这厮还会催眠术了?那她以后面对他时,是不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一不留神就被催眠了?   好在的是,隋君清并不是那么神通广大的,他解释他的催眠术只能对意识涣散的人使用。末了,他还嫌弃的撇了一眼她。   邓筠溪撅了撅唇,漫不经心的抬起自己的手腕左右翻转看了看,这镯子真的是蛮普通的镯子,怎么看都像是对顶多精美一点的镯子。   可谁又曾想到,这镯子里面竟含有一股怪异的力量呢?每当她受伤或许剧痛时,它都能替她治愈好。   其实这双手镯还是她在北京一个老胡同里,一个摊位上买的,那老人家话说的贼溜,溜到能把她忽悠过去,并且心甘情愿的掏钱给买了。   起初她是两个镯子都待在左手腕上,那时候她全身都起了疹子,过敏了好久。想要摘下这手镯子,可她发现只能摘下一个,而另一个怎么摘都摘不下,当时邓筠溪遇到这种情况简直是要急哭。   第二天,她发现身上起的红疹子消了一大半,很神奇。与此同时,她因为要准备出国留学了,所以她妈妈找了个算命先生给她重新算算命。   那算命先生一进门,就注意到她的镯子,然后劈头就是一句,“还有另一只镯子呢?”   邓筠溪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镯子是一对的?”   算命先生没接这句话,而是煞有其事道,“这镯子有灵性,带一起相冲,带一只太煞,需一对分开带。”   邓筠溪翻了个白眼,没放心上,可在他神神叨叨个不停下,她终于才不情不愿的拿出另一只带到了右手腕上,这下子,算命先生也不再瞎bb什么了。   特别神奇的是,分别带了镯子的第二天,她的红疹子消失了,散的干干净净,就好像她从来没起过红疹子一样。   于是那会儿她还开心自己淘到了好宝贝呢,并且对于镯子有灵性这句话信了七七八八。直到……她还是一样会生病,会流血,跟平常时候无一二,她就不相信那无稽之谈了。   后来有一天,她再想要把一对手镯摘下的时候,马德,竟然摘不下来,邓筠溪心力交瘁,好崩溃。   翘着二郎腿裳着月儿,这一处院落是寂静,却也不是无声。初夏时节,蝉鸣不绝。   可下一刻,却响起来了银器碰撞的清脆音,以及小小铃铛的铛铛之声。   邓筠溪被这声音吸引,猛然间坐了起来,以打坐的姿势正看去来者。不看还好,这一看啊,她就来了兴致。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大人,我是今早领你进城主府的,也是城主的女儿柳燕聆,不知大人还记不记得,此次过来我是为了给大人道歉的,大人这时可方便开个门吗?”   柳燕聆此番换了一身新的衣裙,今夜的她就像个暗夜妖精。内穿一件檀红色金丝莲抹胸,外罩对襟黑纱褙子,下身是一条同色的高腰百褶裙。其身材幽韵,容颜艳色。   大晚上的,却打扮的十分用心庄重,发间的步摇碎碎清音,额前华胜映丽无双。   “不方便。”不出多会,里头就传来了隋君清疏离无比的声音。   柳燕聆被他如此直白的拒之门外,也不觉难堪,而是继续微微笑道,“那大人什么时候才方便接受小女这声道歉?”   “绵绵无绝期吧。”   “……”   邓筠溪听到这答复都忍俊不禁起来,这句话简直……带劲!   想想她当时追这厮时,也不知道碰壁了多少次。现下看他单虐别人,怎么感觉,那么爽呢?   话音落下,柳燕聆双手猛然一攥,尽管隔着门,那人看不见她的脸色,可她面上还维持着最佳的微笑。   “大人何必为难小女呢?小女先前有眼不识金镶玉,冲撞了大人,在此便对大人说声对不住,还望能得到大人的谅解。”   这句话说完之后过了好久,也没再听到里头有什么回复的声音。柳燕聆狠一咬唇,微皱起了黛眉,这夜月色白似霜,有几片凉薄的月光穿过院落桃树而落到她傅粉施朱的脸上,平生一段风情。   邓筠溪心里啧啧,当真是个美人啊。   “大人这是不原谅小女吗?那小女便在门外侯着,直到大人肯当面接受小女的道歉。”柳燕聆说话时,声音隐隐带上了哭腔,旁人若听起来定生我见犹怜之意。   可是,隋君清却不吃这一套,他没有应声,而是直接吹灭了灯,仿佛是在告诉门外每个人:“那你等吧,反正受苦了是你,而这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邓筠溪见他这样的做法,简直要笑死了,后来想想,要是隋君清没颜没权没身世,若搁这做派,那就是妥妥的注孤生啊。   柳燕聆站在门外,五指收紧颤抖着,与邓筠溪乐的要拍桌大笑不同,她现在气的想破门而入。   三番两次在这该死的家伙面前吃一鼻子灰,不仅自己要低声下气,还要被不留情面的羞辱!她堂堂城主府大小姐,哪一次不是别人过来对她摇尾乞怜的!   继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压住自己即将喷薄的怒意,面上端回那挑不出毛病的微笑,出音含娇春,“既然如此,那小女便在门外等大人肯开门之时吧。”   然而里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上边,邓筠溪正悄悄的、小心翼翼的半蹲起身子走到隋君清的厢房顶上,这两间厢房是连在一起的,所以邓筠溪爬到他房顶上,也不算太吃力。   可是院落静谧,踩中瓦片总会发出声音,一次两次没什么,多了之后,下边的柳燕聆起疑心,想后退几步眺望观察。   急中生智,邓筠溪喵喵喵的叫起来,这猫叫声模仿到位,跟真的一样,柳燕聆也不再怀疑,继续乖乖站回了那紧闭的大门前。   然后邓筠溪开始掀瓦片了,房子里因为熄了灯火,再加上门窗具关,所以显得昏暗无比。而邓筠溪这一块瓦片一掀,光束落下,完全暴露了。   但在下一秒,她似乎听到了“吱呀”的声音,很轻,很微弱,可她还是听到了,不过倒没放心上。   此时她拿着手中瓦片,正担心会不会被隋君清知道的时候,忽然后面传来了让人毛骨惊悚的声音。   对于邓筠溪来说,是毛骨惊悚的。   因为自己正做着亏心事,不管是谁,不打招呼的出现在后头真的会吓死个人!   “掀瓦片好玩吗?”   那是一道薄凉入骨的声音。   “啊唔——”邓筠溪吓得立马跌坐下来,并且还叫出声,不过没叫成功,她才刚吐出一个气音,就被那人捂住了嘴巴,而自己也躺在了那人的怀里。   那人的手掌紧紧捂住她的唇鼻,像要活活憋死她一样。艰难呼吸着,她却闻到一股清冽的茶香味,而且这个人的手心有些薄茧。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掌中,他还能感受到怀中女子那柔软的双唇,莫名间,他还想起那次的吻……   耳根子倏然一热,隋君清像是想要掩饰自己的异样,遂微微低下身子,凑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我现在放手,你别出声。”   邓筠溪迅速点点头,因为她要被他捂得快喘不过气了。   隋君清即刻放开手,并将其藏于背后,如果邓筠溪此刻回头看的话,就能看到他此刻面色的不自在。   可是邓筠溪没有回头看,因为她实在缺氧,等大口大口喘完气,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后知后觉到他们此时的姿势时,邓筠溪居然也不觉得害羞,而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搁下了手中瓦片后,她就极其自然的靠在了他胸膛上。   软玉温香侧在怀,隋君清不知道她会有这个动作,顿时身子一僵,可碍于两人在屋顶上,他也不好有太大的动作。   他目光一黯,轻轻推搡了一下那个老神在在的邓筠溪,压低其声音,语气不明道,“你不怕我把你丢出去吗?”   “嘘——”邓筠溪忽然仰起头,将食指抵在唇上发出一音。   “我问你一件事情。”她也跟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说道。   隋君清低了低眉眼,看着她,似乎是问什么事。随即,邓筠溪便抬起手指了指天穹,隋君清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一轮半弯月清朗,满天星,东风夜。   “你知道你跟星星,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她很认真的问。   隋君清不懂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见她一脸认真状,他便微摇起头。   然后邓筠溪就在他怀里掉转了个方向,以双膝半跪的姿势,纤细的双手搭在他肩上,最后脖子一环,她凝视着他的眼睛,神色温柔地说道:   “星星在天上,也你眼里,而你不仅在我眼里,还在我心里。”   少女明眸如水杏,含笑,生情,盈盈脉脉,隋君清觉得自己心口似乎给什么挠了一下,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他看着她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半片音。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跟着溪妹学情话,明天脱单不是梦! 就算是梦也别急,总有一天会成真! 只要情话说得溜,阿清他都跟你走! 只要套路下的准,悦哥也给你鼓掌! 哈哈哈哈我太优秀了不行了笑一会儿…… —— 然后,祝自己生日快乐~越来越好吧。   ☆、子吟闲阳归途去   翌日晨,阳光明媚。   邓筠溪舒舒服服的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又一动不动的发了会呆,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等收拾好一切后,她就打开门出去,咦,她诧异一声,发现柳燕聆居然还在那里,不容易啊,居然不动如山的守了隋君清一夜诶。   昨晚她跟隋君清两个人在房顶上看了蛮久的夜空,最后还是邓筠溪困了,他就带着她,施展轻功下到房子后面,然后两人分别又苦逼的跳窗回房。   回了房后,邓筠溪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跟着他一起跳窗?明明她什么也没干啊。   “小妹妹晨安啊。”柳燕聆见她一身清爽从房内出来,便笑靥如花问好一声。   想必是守了一夜没睡,柳燕聆眼下已泛起了淡淡的乌青,这娇艳容颜浮起丝丝笑意,乍一看还蛮叫人起心怜。   邓筠溪看到这正常的柳燕聆,微挑了下眉梢,实在很难将昨天那气急败坏的她联想起来。懒懒打了一个哈欠,邓筠溪语气不冷不热的说道,“早,你的妆化了。”   此话一出,柳燕聆立马虚摸了摸自己脸颊,眸中还闪过一丝慌乱,果然是女为己悦容。   只见她牵动了一下嘴唇,僵硬笑笑道,“很丑吗?”   邓筠溪看着她的脸,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量着,于是才缓缓回她,“丑不丑我不知道,反正…又似活守丧,又似斑点狗。”   柳燕聆抚脸的手一顿,看着邓筠溪的目光也隐隐锐利起来,“小妹妹嘴真利。”   邓筠溪不痛不痒的摆摆手,“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处理下你这张脸吧,若是顶着这张脸去道歉啊,还真会绵绵无绝期呐。”   “呵,那我还得多谢小妹妹的提醒了。”柳燕聆微微笑着,其笑意不达眼底,这声音又十分蕴寒,“小妹妹年纪轻轻,不仅牙尖嘴利,还爱听墙角……”   音落,邓筠溪颦了下眉头。   “首先,我不叫小妹妹,我是将军府大小姐。其次,我不是牙尖嘴利,我是能说会道。最后,我没有听墙角,请你与人言语时控制好自己的音量。”邓筠溪丝毫不示弱的抱起双臂说道,看起来颇有几分傲意。   柳燕聆听完这句话,脸色变得微妙起来。将军府大小姐?她听酒楼的客官们说过,这人可是个不好惹而且难缠的对象。   她本来以为这小妹妹真的如母亲所言,只是个未婚妻。看她穿着寒碜,容颜气质都在,她也只当是个出自官宦世家,毕竟隋府乃百年家族,对婚姻之事定有挑剔。   她看这邓筠溪,又野又散漫,怎么都不像是会成为他未婚妻的人。   敛回心绪,她对面前的邓筠溪微微福了福身子,面容带笑,“不知是这位大小姐,是燕聆失礼了,燕聆这脸也不方便继续侯到大人出来,既然如此,燕聆只好先行告退。”   她必须回去问问她娘。   邓筠溪没言语,只是对着她挥了挥手。柳燕聆会意,即便告退,面色宠辱不惊,一贯浅笑。   等这笑得渗人的柳燕聆走的没影后,邓筠溪恶寒的抖了抖身子,嘴巴嫌弃一撇。   随后,她就走了几步过来,去敲响隋君清的房门,一边又说道,“快点出来啦,太阳都要晒屁股了,我好饿啊,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见里头没回复,邓筠溪就补充了一句,“小黑屋女王走了,你放心吧,快点出来好不好~”   说完后,她还拍了拍门,还以为她会等上许久,没想到这话刚说完不久,隋君清就把门打开了。   他面色看起来不太好,嘴唇紧抿成一条线,透着一丝不耐烦的意味。眼底也泛有一圈乌青,似乎是没睡好。   邓筠溪注意到他的神色,就忍不住开口揶揄一声,“昨儿这番长夜漫漫,公子是否因思我念我才辗转反侧不成眠呀?”   隋君清听到,扶着门板的手指蓦地一僵,随后他敛下其眉眼,反身将门给关上了。   语气轻描淡写的对邓筠溪说道,“做了个噩梦。”   邓筠溪笑脸一僵,噩梦?梦见她就成了噩梦?   她劝自己不要跟他计较,下一秒就轻推了他一把,笑得友好,“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隋君清被她得脚步趔趄了一下,差点就磕上面前硬邦邦的木门,他握了握拳头,回过身,神色依旧淡漠。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留下这句话,隋君清拂了袖子就绕过她款步走了。   邓筠溪诶哟一声,提起裙子就连忙追了上去,这厮是生气了啊?   用着早膳的时间,忽然走进了一个身穿玄衣的年轻男子。   “哟,小筠溪,这么巧你也是这个点过来吃东西啊。”谢明悦一进来,就十分自来熟的拿起她面前搁在碟子上的玫瑰饼。   邓筠溪见他拿走面前的饼干,目光一移,当做没看见,对于他的话也充耳不闻,毕竟她真的不想理他。   反倒隋君清,见他顺手就拿走玫瑰饼,眼睛危险一眯,连带着今天的不耐烦更多了一分。   “还不理我,真是长脾气,我也不同你计较哼。”他哼哼一声,视线落到隋君清那张带着不算友好表情的脸色,挑了一下眉梢,他拉开中间那张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我又不杀你,你干嘛还要用这种仇视的目光看我。”谢明悦纳闷的问他。   邓筠溪听了,跟着视线落到隋君清脸上,然而对方表情收敛极快,神色一霎恢复往日淡然,波澜不惊。   邓筠溪刚想开口调侃一声,忽然走进来一名穿藤青色锦衣的男子,五官线条冷硬,如同刀削般,一双眼眸凛冽桀骜,寒芒潋滟,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冷酷。   他一进来,便朝这一男一女抱拳行礼,声音冷寒无比,“见过隋大人,邓大小姐,在下是国君派来接大人与小姐回去的。”   隋君清还没开口,谢明悦就先出声了,“这么说来,那些杀手你们都解决了?”   容弋看了一眼那同他说话的青年男子,只觉那副面容好像在哪见过,沉吟了半会,他才想起这位是谁。   “回明公子,正是如此。”容弋不卑不亢回道,随即他又转了视线询问那淡定饮茶的隋君清,“不知大人要何时动身?”   隋君清饮完一杯,才慢悠悠回道,“现在。”   “是,那在下这便去替大人准备妥当。”说完,他又抱拳拱了拱,这才退了出去,干净利落。   邓筠溪咬了一口被削成一瓣的苹果,含糊不清的出声,“那沉姜跟裴绝呢?”   隋君清搁下手中茶杯,淡声回道,“自会回来。”   她点点头,继续认真的吃起水果,反倒谢明悦,见两人各做各事都不理他,不免郁闷起来,他真的没有存在感吗?   脚尖踢了踢桌脚,他目光在这两人脸上游弋了一会儿,“你们都不好奇我是谁吗?在这又是干嘛的吗?”   这话一出,邓筠溪嫌弃的翻了个白眼,隋君清讽刺似的勾了勾唇角。谢明悦:“……”   “我说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能不能多多尊重别人啊。”他嚯的一下站起身,不满的开口道。   “这位□□同学,你能不能坐下。”邓筠溪侧过脸,幽幽说道。   谢明悦一愣,□□?同学?那都是什么玩意?他忽然烦躁的挥了挥手,说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靖王府的云仪史,明悦。”   邓筠溪很给面子的拉起长音,“哦~知道了。”   “咦,你就不好奇我在这里干嘛吗?”谢明悦眉峰一低,眯起眼睛问她。   邓筠溪切了声,没搭话,而是漫不经心的晃了晃自己左手,那只景泰蓝云纹的手镯随着她手腕的晃动,在窗台映射下来的阳光下,泛有亮光。   隋君清看着她的动作,不明所以的抿了一下唇,不知是思忖着什么。   不给谢明悦再次出声的机会,他忽然站起身,单手攥住她那如凝霜雪般的纤细手腕,口吻冷硬道,“吃完便走。”   说完后,他就松了手,目光毫无起伏,好像刚刚他没做那件失礼的事情一样。见邓筠溪一直盯着他看,他多有不自在,垂下手,他捻了捻指尖,未置一词的就擅自离开了。   谢明悦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好莫名其妙啊,于是他诶了一声,问邓筠溪,“你说隋君清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太反常了吧。”   邓筠溪白了他一眼后,紧接着也离开了椅子,漫不经心摆起玫瑰饼。赶在出门前,邓筠溪才语气含笑的给了他回复:   “你懂什么,这可是春天到来前万物的反应,这一点也不反常,相反,还正常得不得了。”   谢明悦抽了抽嘴角,今天这两个人怎么都是神经兮兮的,完全颠覆了他之前对他们的认知。   他停留在原地,看了看面前那一碟被邓筠溪摆成心形的玫瑰饼,他摸了摸下颚,搞不懂这两个人。   邓筠溪出来后,就在厅堂见到了隋君清,嗯……不止他,还有容弋,柳白门,秦氏,以及柳燕聆。   她眨巴眨巴了眼,向隋君清站的方向缓缓移动,他察觉到她的动作,也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昨儿这番长夜漫漫,公子是否因思我念我才辗转反侧不成眠呀?” “做了个噩梦。”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云仪史是我胡诌出来了,等同于宗门那种客卿吧。容弋见过他一面。谢明悦易容过了,声音也换过,因为他身上没有杀意,隋君清也不会对他多大关注,所以更别说认出他是那个“匪首”。   ☆、姜川花灯同心印   出门了。不出邓筠溪的意料,柳燕聆立马跟了上来。   “隋大人真的不多留几日吗?”她捏着衣袖,试图挽留道,这表情隐约带着楚楚可怜。   “柳姑娘是想跟我一起回清安城吗?”邓筠溪反问起她。   闻言,柳燕聆蓦地看了一下邓筠溪,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继而,她这样说道:“望大人与小姐路上平安。”   嗯?邓筠溪挑眉,诧异她竟然没有穷追不舍。极轻的点了一下头,她就拉起身边一言不发的隋君清走了,而隋君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任由她牵着走。   不明所以的柳白门更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反倒容弋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人的举动,眸间难得起了动容之色,颇有几分难以置信的意思。   这隋大人不是向来与将军府大小姐不对付吗?怎么现下如此亲昵起来了。想想雅赋会这大小姐的豪言壮语,莫非大人真的被她追到手了?   摇摇头,看来朝廷里又是一番风云了。   因着紫苏城花护节时期,马车之类的代步几乎找不到几个人出售。容弋早在前天就接收了隋大人的信号,堪堪昨晚才赶到。天还没亮完,他就命几个手下去找马车,结果,只找到了一辆。   他看着马车面前的隋君清与邓筠溪,眉眼浮现了一抹歉意,“在下尽力了,只找到一辆,还望大人与小姐委屈一下。”   隋君清眉宇一蹙,似乎有点不悦,反倒邓筠溪,她真是心里乐开了花,当即摆摆手作没关系道,“无妨。我们何时能抵达清安城?”   “不用两天。”容弋答道。   邓筠溪颔首了一下,便不顾隋君清的感受而硬拉着他进到马车里面。隋君清被迫按坐在软座上,他脸色沉得厉害,看去那嬉皮笑脸的邓筠溪,语气不明道,“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邓筠溪啊了一下,毫无压力的笑吟吟一句,“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吧。我放肆,你克制,看来隋公子爱我比我爱隋公子还深。”   “…不可理喻。”他移走了视线,不再去看她一眼。耳根子热热的,似乎是这车厢里有点闷。   邓筠溪哎了一声凑近他,“干嘛了,调戏你几句你还翻起脸了,说好回去向国君提亲,你别忘了。”   隋君清耳里充斥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他忽而抬起手,宽大的袖子垂下,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为什么这么想嫁给我?”他问道。   邓筠溪还以为他会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结果他还反问起她这个问题。邓筠溪没多想,而是理所当然回道,“因为是你啊。”   嗯?隋君清忽然不知道怎么回她了,因为是他,所以就喜欢了?所以就想嫁了?   然而邓筠溪的内心想法是这样的:因为你是大宠臣啊!你是原著里最有可能保护我不被炮灰掉的人啊!   说实话,原主嫁给了杨知一后,才被炮灰,邓筠溪想不清楚原主为什么死的,怎么死的,还有将军府,怎么倒台的?她一无所知,而这些后来的下场,还是原主最开始告诉她的。   前路未卜,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因素是置原主于死地的,隋府百年根基,家大业大,掰倒不容易。所以邓筠溪才会找上隋君清,他可以不爱她,但她希望他能护她、护她家,一生无忧。   两人相互沉默了好一段时间,这行路多有乏味,邓筠溪架不住无聊,打了一个睡意的哈欠,就定着身子眯眼睡了起来。   本来打算只是眯一眼,毕竟垂着脑袋睡觉很不舒服,可没成想,她这样也能睡熟过去。   隋君清还在看着那叫容弋买回来的《春秋册》,忽然肩头一沉,还有几缕发丝挠着他裸露的脖子上,略有痒意。   他执起书卷的右手一顿,侧头看下,发现一张安静的睡颜。眉目干净,眼睫纤长,投落在眼睑上有一圈的阴影,朱唇微启着,睡得认真。   隋君清定定的看着她的脸,忽然心里轻叹一声。既然决定要娶她为妻,那就试着与她这般相处吧。随即他便转回头,继续看着他的《春秋册》。   此时城主府。   谢明悦也要走了。他利用完城主府办事,再说这隋君清也离开了,他实在不知道待在这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他跟柳白门交代了一声,即刻骑马离去,向的方向是隋君清那马车的方向,因为他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入夜,马车赶到姜川城。   在一家客栈安定下来,两人分别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才开门出来。恰好今夜是姜川城的华舟节,邓筠溪想去看看,所以拖着隋君清与她一起去。   灯火未央,喜气洋洋,大街上热闹喧天。   邓筠溪被这喜悦感染到,眼角眉梢尽是浓浓笑意。他们在一个老人那买来了两盏花灯,此时正往江河边走,邓筠溪见他神色淡漠的样子,不禁问道,“你不开心吗?”   隋君清眉眼一垂,接过她递来的花灯,浅淡回应,“没有。”   她递了花灯后,又递了一张小纸条给他。江河岸上皆有木栏杆伫立,其上分别高挂有一对彩色花灯,灯影斑驳,落在她满是笑意的眸间,影影绰绰。   他接过那张细长的纸条,低下眉眼看了几分,这时她就开口了,隋君清听完她那句话,眼神忽闪。   她的声音像融入了这夜色,略显虚渺。   “你不爱笑,我可以替你明媚。”   江水粼粼,风月动容。   隋君清捏了捏两指间的纸条,抬眸,就这么看着邓筠溪,素来平静无波的眸间忽然起了轻微的波澜。   他没说什么,而邓筠溪也习惯了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付诸一笑后,她便一手拿着花灯与纸条,一手拉着他的袖子走到江畔的石桌上。   她从她那布衣抽绳小挎包取出笔墨,说道,“要把自己的心愿写在纸条上,然后卷起来放进花灯里,之后再放在河面上,心诚则灵。”   研了墨,她便执起毛笔,躲到一边偷偷写着,神秘兮兮的,丝毫不想泄露什么。隋君清见状,觉得她真是多此一举。   等隋君清写的时候,邓筠溪又是赶在他去一边写,隋君清也没有什么心愿,不知道写什么,见她那架势,也好去一边写了。   而隋君清前脚刚走,邓筠溪就在他的花灯上留了一个隐晦的印记。等隋君清回来后,她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的笑一笑,“我们去放花灯吧。”   “好。”他回道。   然后两人拿起花灯便走到河边,将灯芯点燃,邓筠溪托着它,小心翼翼的放在河面上,任它顺着水波流走。   放完花灯后,两人又闲聊了会,突然天上传来一声巨响,他们同时将头一抬。   天幕绽放出一朵纯白色烟火,并伴着“嘣”一声的响音时,天霎时大亮,忽而烟花化为流流星火,逐渐隐去。   继而,更多的声音响起,天幕中的白花也越来越多。邓筠溪不禁感慨,虽然古代的烟火技术不及现代,但此番场景,依旧美不胜收,令人难忘。   烟火未歇,邓筠溪跟着隋君清又去了拱桥边。那里围满了人,几乎是水泄不通,邓筠溪惦着脚尖去看,隐隐约约能看到桥下似乎在举办什么活动,水面上也都是各色各样的船。   “回去吧。”隋君清忽然出声道。   邓筠溪凑热闹无果,抬起头看他神色不耐,也只好由了他。逆着人流,两人以缓慢的速度则回到客栈里。   一脚踏进客栈大门,不曾想,见到了这一幕——   面前不远处那桌有一男女,男子容色上乘,气质沉然,一袭茶白色碎金云玟直裰称得他更具出尘。   而他身边那女子,着实惊艳,其美远胜于那男子,宛若静莲。清眸流盼,若山弄辉,举止矜雅,如霜质傲。   “公子日后出行可要记得多带几名能武的手下了。”她眸眼映有几分浅笑之意。   江南岸听到这一番话,眼神多了几份窘迫,他点了点头,“长记性了。”   女子浅浅一笑,未置回复。   邓筠溪作为一个女子都忍不住夸赞这相貌了,当然,如果她不是平胸的话,就更美了。   忽然邓筠溪曲肘碰了碰旁边的隋君清,揶揄问道,“怎么样,你大兄弟旁边的那姑娘漂不漂亮。”   隋君清躲了躲,对她说了一句“幼稚”就走到江南岸那桌,邓筠溪见状,撇了撇嘴,也跟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本来还在安静喝粥的两人,察觉到有人靠近,同时将头一抬——   “君清?”江南岸似乎没想到来人是他,继而又看到邓筠溪的身影,他眉梢一挑,好奇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隋君清坐到他对面,随口答了句,“处理些事情路过此地,你呢?”   听他问起,江南岸就回道,“也是处理一些事情,……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姑娘,她叫明纯。明姑娘,这是我发小隋君清,这是邓筠溪。”   明纯对着面前的二人微微颔首,隋君清与邓筠溪亦回以。紧接着邓筠溪问他,“你们是怎么遇见的啊。”   此话一出,江南岸神色难堪一下,明纯见他那番样子,无奈笑笑,便替他说道,“江公子在一条偏道遇上了些麻烦事,我刚好路过看见,便出手帮了他一把。”   邓筠溪拉长音,表示明了,然而这句话还是让隋君清听出了一分端倪,忽然邓筠溪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我们上去吧,明天赶路,早点睡觉。”   隋君清回眸注视她,见她眨巴眨巴眼睛,像要暗示他什么,随即他便起了身。江南岸这会从尴尬中抽身,他看着面前两人,出声道,“明天你们去哪?”   “回京复命。”隋君清答了,继而又问,“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江南岸沉吟了一下,“约莫一个礼拜吧。”   “江哥加油!”邓筠溪忽然对他比了一个手势。   然后不等江南岸说些什么,两人就一前一后上楼梯了。明纯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语笑嫣然道,“这小姑娘蛮有趣。”   江南岸意味不明的回了句,“那是你没见过她小时候的样子。”   ……   夜深了,万籁俱寂。   邓筠溪没有睡,她一直等着这个机会。轻轻推开窗后,她就弯着身子站上去,继而轻盈的跳了下去,然后一路上又尽量掩着自己的身影,去江河边。   她研究过了,河的不远处,建有一水坝,那么花灯顺水流去,肯定会遭到拦截而停滞。   那她就可以去找隋君清的那盏花灯,此前她留有印记,应该不难找。   当她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去到那水坝时,就看到了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花灯,邓筠溪抽了一气,打……打扰了。   好在早前留了印记,邓筠溪眯着眼睛去找时,不出一个时辰,她就找到了。用那根折来的树枝将它捞过来,邓筠溪迫不及待的捡起花灯,拆开里面的小纸条。   好在纸条没怎么被浸湿,文字尚清晰可辨。她以为可以看到隋君清的心愿,心中一喜,结果是——   “四与重十三。愿成。”   邓筠溪懵,四与重十三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跟着我们溪妹学情话,甜skr人。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我放肆,你克制,看来隋公子爱我比我爱隋公子还深。” “因为是你呀。” “你不爱笑,我替你明媚。” —— 这是阿清的纸条内容了,那么溪妹的是什么?   ☆、树欲静而风不止   邓筠溪看完这纸条后,就不再多停留,沿着来时的路回客栈。   她走了后,有一道人影于树后走出,他目光晦明的看着她去的方向,微抿了抿唇。继而他也走到了水坝边,挨个去找他所想找的花灯。   ……   旭日东升,天明。   邓筠溪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她大半夜跑出去捞花灯,回来后才慢慢入睡。这左右加起来才睡了不过三个时辰左右,睡眠不足啊,邓筠溪揉着眼睛起身,表情臭的很。   外头还在敲着,邓筠溪烦躁的朝那边扬声道,“别敲了,我知道了。”   外头的动作这才停下,看来是有将她的话给听进去。没了这叫人心烦声音,邓筠溪发了会儿呆,才将自己收拾齐整而打开门出去了。   下了楼,没看见隋君清,反而看到了容弋,他走过来跟她说道,“大人已在马车里等侯多时了,小姐这便随我来吧。”   邓筠溪不疑有他,跟着他就出了客栈,结果看到面前这一幕,她瞬间将脸色一垮,大有不悦。   “马车里已替小姐准备好早膳了,小姐进去吧。”容弋对她作了一邀请的姿势。   邓筠溪看了看面前的两辆马车,前面一辆是从紫苏城开来的,后面那辆,倒像刚刚买来的。   见她身子未动,容弋又加了一句,“大人说今晚要赶到清安城。”   邓筠溪眉眼一垂,回了句“知道了”,之后才进入马车里。这灵西县一趟来回都一个多礼拜了,她漫不经心的吃着蛋花卷,忽然想起她哥。   下一秒,她表情一恹,完了,怎么面对她哥?   不过邓筠溪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吃着吃着她就把这些甩脑子后面了,此时她正悠哉悠哉的躺在软垫上,眯眼补眠。   而前一辆车子里,隋君清亦是阖眼歇息着,眼底那圈乌青极浓,在这张如玉容颜上,更是明显。   不止邓筠溪去捞花灯了,隋君清那时也去捞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潜意识下认为他就该去这么做。   他不像邓筠溪早在之前就留下了印记,而他也不知道邓筠溪留有印记。所以,他几乎是找了整晚,才在一群花灯中找到了属于邓筠溪的那盏花灯。   心里不由得一松,他将花灯捞过来后,就捻起里面的小纸条,发现纸条已有些被水浸湿了。   他眉间不禁一锁,随即将纸条徐徐展开,发现有几个字已经被水晕开给模糊掉了,不过还好,这读起还能隐约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隋君清将这纸条上的字给看完了,神色变得有点捉摸不定起来……   由于要赶路,所以中途也没怎么停下休整,况且马车里准备好了足够的粮食,若是饿了的话就可以去吃,不过这两人显然不饿,反倒是很困。   而在这马不停蹄下,两辆马车终于抵达这清安城了。   华灯初上,月明星疏。   邓筠溪一路被送回了将军府,她下了马车后,心情都不算美好,因为她这一整天下来都没有见到隋君清一面。   “回来了。”   忽然一道男声响起,落到她耳中,无比清楚。邓筠溪抬起眼眸,便看到那许久未见的人,正抱着双臂打量他。   “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着回来。”邓如衡挑起眉梢,语气有点酸酸的。   许是终于见到了自家哥哥,邓筠溪也没把他说的话给放在心上,而是欣喜若狂的就张开双臂扑向他。则邓如衡被她这一动作撞得身形不稳了一瞬,下意识对就搭手在她双臂上。   稍微怔愣低下头时,这正好对上了邓筠溪仰起来的笑脸,她说,“…哥,我回来了。”   邓如衡眸色微闪,他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打破了什么罐子般,其间五味杂陈的。   看到自家妹妹安然无恙,而且还眉笑颜开的在他面前,邓如衡忽然捏着她的双臂,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   他即刻松下手,意味不明的看着她道,“……回来了,就该算账了。”   邓筠溪:“?”   你现在难道不应该是关心我吗?!   然后再看我黑了,瘦了,就心疼心疼我吗?算账?邓筠溪忽然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都好几百年了麻烦您给它忘了行不?   “沉姜已经回来了,并且将那些事情同我说了。”邓如衡说道,一边又扒开了邓筠溪搂住他腰间的手,“明日我会进宫禀告国君。”   被狠狠撇开的邓筠溪一脸受伤的看着他,邓如衡见之,面色不变的捏了捏她的脸,继而又道,“现在开始,你已经被禁足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出府,你要是敢偷偷逃了……,我就把你去灵西县发生的事告诉父亲。”   末了,他还给了邓筠溪一张友善的笑容,再捏了一把她软嫩的脸颊,邓如衡就干脆利落的往府里走去了。   邓筠溪被遗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差点没破口大骂起来。说好的妹控呢?说好的相亲相爱好兄妹呢?禁足,……禁足就算了,居然还搬出了父亲!   想想原著里对这大将军邓即远的设定,邓筠溪不禁抖了抖身子,啰嗦,行走的鸡汤哥,洗脑界的新星,爱管事的老妈子……噫,她真的不想去领教她父亲的苦口婆心。   不作多想,邓筠溪随后也进了府门,回到自己房间,她先去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后,就把沉姜叫到房里,问了她一些事。   与邓筠溪此间清闲不同,隋君清回了尚书府后,就着手去查官员贪赃,以及碧扶小镇遇刺一事,这案台上也搁了许多的文务了,隋君清忙的头重脚轻,加上明日要进宫禀报国君。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   在第五天里,隋君清才有了些空余的时间,他翻看裴尧整理出的资/料,这几天下来,也逐渐地就摸出了一些线索。   灵西县这情况,的确是吃钱,可国家将经费拨下去,经过层层辗转,也不知道到底是有几分真正落实下来的。   最近朝廷内的风气开始偏激起来了,这国君随着年龄越大,身子骨也要渐渐不行了。   国君刚登基那会,说起来也挺不巧,西凉国举兵来犯,势如破竹,两国交战长达两年余。战事连连,百姓水深火热,国库也渐露出空虚之意。   战事的长久胶着,军费在这个时候不能少,百姓民不聊生,国家动荡不安,那时的国君还是新帝,愁着里里外外的事,就给愁得落下了病根。早年不觉得有什么,等上了年纪,一个个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   这些,作为国君最信任的近臣,且他向来心细,自然不难看出。   国君撑不过多少天了。   大家都知道。   如果说,调查了灵西县的事情使线索指向遭到阻隔,那么调查了城主府后,他却觉得有意思起来了。   一个双腿尽废,后半辈子都需要坐轮椅的过的小小的紫苏城城主,居然……和平王交易不浅……   “裴尧,这几天柳白门有什么动静吗?”隋君清微捏了捏鼻骨,问道。   裴尧摇摇头,“柳白门倒和平时一样该干嘛干嘛,反倒这柳燕聆……”   他稍作停顿,看了看隋君清的脸色,才道,“这柳燕聆她在昨天就离开了城主府,一个弱女子就这样走远门,家里还没一个人去阻拦,倒是稀奇,不是说她爹娘素来疼她吗?”   隋君清听完,脸色沉吟一瞬,“派点人过去,多注意一下这女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尧应了声是,忽然外头传来了“闲王殿下到”的短促声音,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   杨知一摇着黛紫色的折扇,毫不顾忌的大刺刺的就跨步进来,见室内两人同时盯着他看,他诶嘿嘿一声笑,眼底盛满戏谑之意。   “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我二哥最近有些焦虑。”   杨知一的二哥,杨知白,平王殿下。母妃是贵妃娘娘,也是川陵候侯爷的嫡亲妹妹——谢知夏。不过这贵妃娘娘是不太被宠爱,但也没被冷落,毕竟川陵候这势力还摆在那。   隋君清眉梢微扬,作出一副听你细细道来之状。而杨知一显然不着急说出,他慢悠悠的找了个美人榻斜倚下去,才缓缓道:   “不止父皇看出来二哥在私下拉拢人心,其实朝廷内有大部分也看出来了,他后期的动作实在太大,有点放肆,很难有人会不注意到。”   “二哥这个人争强好胜,人无远虑。拉拢人心倒是他的作风,可他为何要贪污那经费?一个皇室二皇子,每月领的俸禄也不少,其娘家又是川陵候,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隋君清看了他一眼,接道“平王急需钱,与柳白门来往最频繁。”   “柳白门?那个残废?嗤,二哥怎么会跟这种人那么频繁来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什么好处可捞?”杨知一嗤之以鼻。   隋君清倒觉得其间联系大的很,他微微摇起头。一个皇子,为什么急需大量钱财,为什么与一腿脚不便的小城主来往密切,其间破绽百出,却又大有不对劲的猫腻。若隐若现。   “先派人盯紧柳白门与我二哥吧,不过我二哥焦虑是焦虑了,我可听说他昨夜还掐死了一妾,咳,不过拉拢这事倒是收敛了。”杨知一摇着执扇,皱眉道。   “哎哟,不说这些了,头大,何况现在父皇对二哥做的事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显然是没有触碰到父皇的底线。”杨知一忽然盘腿坐了起来,八卦道,“你跟那缠人精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隋君清眉头一锁,“缠人精?”   “是啊,缠人精,那个邓筠溪呗,之前听阿离跟我讲,她与你一起去的,怎么样,你俩有没有什么情况?”杨知一眼睛晶亮晶亮的,饶有兴致。   听他这提起,隋君清才想起那个说话一套套的,恬不知耻的邓筠溪,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他哪有时间去惦想她。   不过说来也怪,这邓筠溪向来缠他极紧,而这几天却没见过人,也没收到她送来的信,……大抵是被她兄长给禁足了。   杨知一见他脸色变幻莫测的,顿时不相信的喂了一声,“你平常不是最先否定的吗?这会犹豫这么久,卧槽,你该不会是……”   他拖长着尾音,带着难以确定的意思,结果面前那人,却是一脸平静,还微点了下巴。   “卧槽——”杨知一用折扇挡住脸,接受无能,隋君清不是向来比他还要讨厌邓筠溪的吗?才短短十几天诶!这态度就一个天一个地了!   其实除了他表情大变,裴尧也是面色一变,与杨知一不同,他是高兴啊!他家大人终于找了个姑娘!呜呜呜,为什么有种不容易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邓筠溪的状态: 没见到阿清的第一天,想他… 没见到阿清的第二天,想他… 没见到阿清的第三天,……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悠悠的唱着最选的民族风,是整片天空最美的色彩……   ☆、迷云渐欲乱人眼   邓筠溪一回来就被禁足,还是连续被禁了差不多两个礼拜,她那个无聊啊无聊。   然而,偏偏无聊中,又透着生无可恋,因为她哥,她亲哥!每天换着花样去做甜点,然后端到她面前,让她亲自“试毒”——   邓筠溪脸色恹恹,“你怎么有那么多闲暇的时间啊。”   邓如衡漫不经心的吃着碟子上还热气腾腾的梨花樱落酥,见她这样问话,他便如是说道,“再闲也没你闲。”   邓筠溪丢他一个白眼,“你都不去找阿玉吗?你们俩将来是要成亲的,要多多培养感情啊!”   “你以为人家琼玉公主跟你一样都是闲的啊。”邓如衡扯扯嘴唇,嫌弃道。   邓筠溪一噎,沉默了一瞬才问,“那她最近在干嘛?”   “她?我看不止是她。”邓如衡冷笑了一声,语气忽然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听说…那个失踪多年的琼雯公主给找到了。”   “琼雯公主?”邓筠溪瞬间疑惑,这琼雯公主又是什么人物?她怎么没在原著看过?   “琼雯公主,排名八,与琼玉公主乃一母同胞。”邓如衡告诉她道,“现在只传出了找到八公主的消息,其他倒是没透露。”   邓筠溪一脸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这天,是要变了。”邓如衡将眼睛一眯。   失踪已久的琼雯公主在现在这局势出现,无疑是个变数。就像个小小的石子,虽然微不足道,但若被丢进了表面沉静的大海里,那泛起涟漪时,也会带动了其里的暗波汹涌。   邓如衡眉眼低下,长睫轻轻颤,落在眼睑有一小阴影,也遮去了眸中情绪。   后来两兄妹又随便聊了聊,直至入夜——   沈将离忽然前来拜访,这让邓筠溪感到受宠若惊。   欢溪院。   “你要被你哥禁足多久?”沈将离一进门便问道。   邓筠溪嘴巴一瘪,愁容满面,“不懂。不过我觉得我再被这样困下去,真的会无聊死的。”   沈将离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邓筠溪苦笑了一下,给她倒了一杯温茶,一边又说道,“还能在我快无聊死的时候找我唠唠嗑,是好姐妹。”   沈将离接过茶水,闻言,却是不以为然的出声,“我来,不仅仅是找你叙旧的。”   “嗯?”邓筠溪疑惑,“那还有来干嘛的?”   沈将离摸了摸手中温热的茶壁,正色道,“自然是解救你啊。”   “解救我?”邓筠溪一脸狐疑,“你如何解救我?”   沈将离唔了声,“初一是我生辰,隋府表小姐的邀请,你哥不可能还禁你足,不让你来吧?”   生日宴?邓筠溪眼睛一亮,笑道,“那是必须不能禁的!”   “所以,很快就会过去的吧。”沈将离说道。   “是的是的,”邓筠溪点点头,可是心情雀跃没几会,又微蔫了起来,“生日宴结束了之后我还不是过回那个生活?”   沈将离回,“那六月旬末不是还有宫宴吗,到时候你还可以出来。”   一提起六月,邓筠溪忽然想起他们双生子的生日也近了。   嗯…生日……,她忽然勾唇一笑,倒是有点期待自己的生日了,也不知道隋君清还记不记得他答应过她的事。   见她出神有点久。“在想什么?”,沈将离便问了句。   “啊?啊没什么。”邓筠溪回过神,笑了一下。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邓筠溪继而便正色问起,“关于琼雯公主的事情,你了解吗?”   “琼雯公主……”沈将离眉头一锁,似乎在回想。   “我倒是从知一那里听到过一点,这琼雯公主小时候极受宠,随国君春日宴之时,自己给走丢了,后来派了许多人去,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她母妃更是因为这个,心里致郁太多,生了十二公主后就病逝了。”   原来是这样一出事啊,邓筠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她继续说道:   “这次被找回来,神神秘秘的,丝毫不透露,倒是弄得人心惶惶。”   沈将离眉皱得极紧,似乎不太乐意这事。   “我倒是有点好奇她。”邓筠溪看了一眼她,微弯唇,但见她兴趣不大的样子,她随即就转移了话题,“你哥哥最近很忙吗?”   听到她主动提起隋君清的事,沈将离眼光一闪,声线如常道,“在调查灵西县的事。”   邓筠溪本来想说顺便调查一下靖王府的云仪史,明悦,可话到嘴边,她又给憋了下去,谢明悦这厮来无影去无踪,易容与轻功又是绝顶,查也查不出什么。   她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话语,才道,“查出了什么吗?”   “不太清楚,应该是没有头绪,最近我哥和知一一直在书房商讨。”沈将离面色微凝,反问道,“你呢,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不对劲?邓筠溪忽然咬了一下指骨,那真是有太多不对劲了,十二曲峰的匪首为什么换成了谢明悦?土匪所图何处?隋君清来到紫苏城就是为了调查这城主府,他怎么知道?   她没吭声,沈将离似乎也觉得两人不太适合讨论这个话题,于是她轻咳了一声,说道,“不讲这些了,嗯……你和我哥,现在什么情况?”语气带着点试探。   邓筠溪在听她说话后,就收起了自己的思绪,声音平稳有力,“异常顺利啊。”   异常顺利?   沈将离指尖微凝,却是回以她不解的目光。   邓筠溪倒是慵怠的撑起了脸颊,不紧不慢的样子,然而不答反问道,“那你和闲王呢?”   沈将离指尖一滞,愣是将她的话听出了另一层的意思,“我会找个时间同我哥,还有爹娘他们说清楚的。”   邓筠溪笑了笑,没应。   “这婚约也是长辈们口中说笑出的,久而久之就有人当真了,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沈将离略微笑了一下。   这时,邓筠溪却摇了摇头,握住了她双手,在沈将离错愕的一瞬,她话语清晰道,“你重活一世,我希望你以后的选择能慎重一点。闲王他……他很爱你,也是你这辈子的良人,而隋君清,不是。”   沈将离听了她开头的第一句,脸色就已经变得惊愕起来,目光有点闪躲之意,重活一世……她是怎么知道的!?   然而邓筠溪倒是不慌不忙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说辞,沈将离感觉到了,于是她张了张口,却好半天没发出音节,总觉得喉咙涩涩的。   这可是她一直捂着的秘密。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将离艰难的说了七个字,说话间,目光却毫不掩饰,正定定的盯紧她,似乎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   下一秒,邓筠溪倒是轻笑了一句,她话语蛊惑道,“因为我那天,并不是失忆,而是跟你一样啊,将离。”   跟你一样……   跟你一样……   沈将离将这句话听进耳,那被她握住的手就忍不住轻颤起来,激动,难以置信,居然能见到有与她同一种情况的……   她在心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怪不得…怪不得邓筠溪为什么醒来后会如此反常,性格也没有传闻中的刁蛮任性,嚣张跋扈……   因为……   她也是重活之人!   过了会,沈将离便压抑住自己躁动的心绪,沉声一问道,“你是因什么而重活的。”   “抢了你的良人,无疾而终。”邓筠溪从容道,面上除了浅笑,无任何多余表情,就好像…对这些不痛不痒。   沈将离哑然一瞬,才喃喃道,“你似乎知道的比我多。”   邓筠溪本来想点头,结果没等她反应,沈将离忽然反握起她的手,其眸色隐忍,“那你知不知道那天在清梁巷遇到的杀手,他们可是听命于谁?”   杀手?暗叠宫的?   邓筠溪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因为原著还是连载中,这些都没有透露多少,所以她也不懂。   不过……   “暗叠宫宫主似乎与皇室有些瓜葛。”她皱眉道。   “皇室?瓜葛?什么意思?”沈将离不解其意。   其实邓筠溪也不懂,只是她看原著时自己猜测的,随即她问道,“那些杀手为什么要杀你?最近有来吗?”   沈将离咬了下唇,即便松开手,脸色沉重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总共两世了,我还在找原因,不过最近都没见过他们出现。”   “那也真奇怪了。”邓筠溪挠挠头,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了你与闲王在一起,然后会阻挠到那个人的计划,所以那个人就……”   下一秒,沈将离摇摇头否认,“前世我不曾与他相爱,为何被杀?”   “是哦。”邓筠溪忽然有点头疼,“现在想也想不出,闲王不是也帮你调查吗?”   “暗叠宫太神秘了,调查不了多少。”沈将离脸色不太好了。   还没等邓筠溪再说什么,她就先截了话头,“不多想了,徒增烦恼罢了。”   邓筠溪摊摊手,只好作罢,现在想什么都是白想,因为没有丝毫线索。   室内烛火摇曳,光烁烁然,映着两人的身躯,投落下地上是漆黑的影子。   夜渐迷离,微风拂面过来。两人聊了没多久,却因隋府有门禁,所以沈将离便告别了邓筠溪后,与随从出了将军府。   在沈将离走后不久,她就见邓如衡端了一碗热奶过来,“听夭枝说你最近睡眠不好。”   将盘搁到桌上,邓如衡撩开袍子坐下,“梦见了什么吗?”   邓筠溪摇摇头,并不愿多说的样子。   见状,邓如衡也不逼她,而是把那碗热奶端到她面前,“喝完我再走。”   邓筠溪眼神忽闪,她指着那碗热奶,有点不确定道,“这个…这个不会是你弄得吧……”   邓如衡脸色一黑,没好气的弹了弹她的脑额,“你这什么反应,有这么嫌弃你哥的手艺吗?”   邓筠溪哎哟一声,被他弹得脑额疼,还没来得及发作,她就听到他说,“放心,这是我去叮嘱厨娘做的。”   语音落下,邓筠溪如临大赦般的松了口气,也不计较她弹他脑额的事了。   喝完一碗下去后,邓筠溪想起生日宴的事,于是她便忍不住探探他的口风,“沈将离初一的生日宴,你会放我去的吧。”   邓如衡挑了一下眉,没有正面回应,“到时候再说吧。”   邓筠溪:“……”   “喝完了就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白石溪钓鱼。”他说道。   钓鱼?呵呵,邓筠溪眼神无语的给了他一个干笑。   邓如衡倒也不计较,反而唇角一咧,意有所指道,“哎呀,我听说这白石溪钓鱼,某位尚书也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门外走去,等话说完了,人也走出去了。   邓筠溪双眼一亮,什么某位尚书,这当今除了隋君清,还有谁是尚书。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划水的嫌疑! 噢顺便推一下我的小短篇~戳专栏《小羡慕》,一个校园小甜饼,打发时间吧就当是,佛系码字随缘更新~   ☆、白石溪有鱼水欢   这一天,邓筠溪起了个大早,心情是无比的激动,因为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隋君清了。   这会天刚明没多时,夭枝端洗脸水进来时,还是打着哈欠,眼角都挂有晶莹的泪花了。   “小姐怎地起的如此早啊。”将脸盆搁在桌上,夭枝一脸没睡醒的揉了揉后颈,语气倦怠。   与夭枝截然不同的是,邓筠溪整个人是朝气蓬勃,神清气爽。   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趿着鞋子便走了过去,往凳子上一坐后,这就耐不住欣喜同夭枝说道,“我今天可以出门了!”   听到小姐这兴奋说话声,夭枝意识倒是清醒了许多,可以出门了?   她不由得替她高兴,“是吗?少爷答应给小姐自由外出了?”   话音落下,邓筠溪就撇了撇嘴,也敛了笑脸,“没有。”   没有?夭枝感到奇怪,“那今天……?”   “今天是去白石溪钓鱼啊。”她说完后,便将帕子浸入微凉的清水中,微微一拧,她低下头净了一下脸。   夭枝听到‘白石溪钓鱼’这五个字,倒觉得蛮耳熟,好像在哪个管家面前听过,于是她歪着头追思,忽然便想了起来。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笑着说道,“也难怪少爷会带小姐去钓鱼了。”   “小姐在府内待了大半日子,自是不知这些。我听罗管家说,这白石溪垂钓是由靖王发起的,为此邀请了各家大人与小姐们。”   邓筠溪洗脸的手一顿,神情略有所思起来,白石溪垂钓,靖王吗?   约莫巳时左右,邓如衡便与邓筠溪驾一辆马车,往着南修山的白石溪方向出发了。   路程不远,费时不长,两人到达目的地,便掀帘下车。早在进入南修山时,他们都遇到了同样是来参加白石溪垂钓的人,而靠近白石溪时,人声渐大,热闹之意更甚,看来这次受邀的人蛮多。   两兄妹从马车上下来后,就看到一些三两成群的男女在各自攀谈着,而看到他们下车后,目光都转看着他们。   一玄一青,容貌登对,气质天然。身后宝马雕车,华丽无双,帘子上镌绣着的车徽处,是一个粗黑体的‘將’字,标识身份。   这白石溪垂钓,不仅是娱乐垂钓,也是交友交人脉。所以两兄妹一下车,便有好几个人上来寒暄问候。   这些都是邓如衡应付着,而有时候扯到邓筠溪时,她也会挤出一个笑脸从容回应。   说实话,她对这些社交真的没兴趣。不断的在环顾四周,却都没有找到隋君清的身影,邓筠溪轻咦了一声,是还没有来吗?   “邓家姐姐这是要找隋大人吗?”   邓筠溪一回头,就见到了那笑容可掬的谢安姻,此时她的目光正落到她脸上。   谢安姻身着一袭淡粉色衣裙,腰间系有茶白色玉带,勾勒出曼妙身姿。裙裾边还用线条勾出朵朵樱色花瓣,略显清闲素雅之韵。   柔发轻绾,发间插着一支桃花咬珠簪,一支银丝镂空雪莲步摇,随着她的莲步轻移,此间步摇晃撞,发出其轻灵之音。   “原来是谢家妹妹,我俩也是许久未见了。”邓筠溪转过身,另说道,而没有去回答她的话。   谢安姻走的近了,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以表示意,接着问起,“这……邓家姐姐可会垂钓?”   垂钓?邓筠溪唔了一声,忽然别过头,看去那方潺潺流水,继而微挑了下唇角,流露不明。   将她的表情纳入眼底,谢安姻嗯了一声,语调上扬,“姐姐是不会吗?”   “钓鱼,这讲的不是会不会吧……”邓筠溪看着她,不以为然回道,“三分靠运气,七分靠技巧。”   “这样么?”谢安姻笑了笑,可这笑意未达眼。   不待二人再开口说些什么时——   “筠溪妹妹讲的甚好。”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音,这声音醇美似酒,动听悦耳。   邓筠溪被点名,下意识回过身,与此同时,谢安姻也跟着回过身子看去。   见清了来人是谁,二人眼睛皆是一亮。   正向她们走过来的,是三位风华绝代的公子哥。为首的男子着一身枣红色纻丝直裰,颜色之鲜艳,极为吸睛。   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有抹妖娆的弧度。点瞳如墨,深邃不见底,看人目光时沉冷,倒把这凤眼的妖娆给淡化了。   往下看,会注意到他颈侧有一颗鲜红的朱砂痣,颜色极红极夺目,宛若一滴鲜血。   但邓筠溪最先看到的不是他,而是他身旁那身穿艾青色长衫的青年。   这青年目光淡漠,不苟言笑。邓筠溪情不自禁想跟他打招呼,但是,被谢安姻先截了话头。   “见过靖王殿下,闲王殿下,尚书大人。”谢安姻微微福了身,笑容可掬。   哎?靖王殿下?邓筠溪微微张口,显然还没有做好见这储君候选人之一的准备。于是她定了定神,这才认真的打量起那红衣男子。   目光沉冷,有股阴寒之气,肤色很白,不过是那种病态白……邓筠溪噫了一下,这个靖王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阴森森的,病娇的感觉。   目光辗转,她看了看那一袭青衫的隋君清,又看了看那宝蓝色直裰的杨知一。   “见过靖王殿下,闲王殿下,尚书大人。”邓筠溪面不改色的跟着称呼。   杨知言应了一声,凤眼微眯起,流露出不明感情,他迈开腿走过来,却先是摸了摸邓筠溪的头。站在原地的邓筠溪莫名其妙受了狂揉,一脸懵逼。   还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时,杨知言就收回了手。喵喵喵?邓筠溪对于他的举动依旧风中凌乱着,就连现在都忍不住要问自己:她跟靖王很熟吗?   “筠溪妹妹最近消瘦了不少。”他单手负在背后,温言关心道。   “…啊?嗯、是吗?”邓筠溪愣神,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我见邓家姐姐也是消瘦不少了,这倒还有几分憔悴,不知姐姐近日是在忙活什么?”谢安姻一脸姐妹好的挽起她的手,关心道。   被挽上手臂,邓筠溪不着痕迹的颦眉,倒也没不给面子的拂开她。不等她想说点什么,杨知言倒饶有兴趣的挑了眉,“筠溪妹妹最近可是忙甚?”   邓筠溪眨了眨眼,没立刻回答,灵西县一事是暗中进行的,实在不宜告诉太多人,虽说谢安姻无意挑起话题,可是靖王这态度,明显就是不怀好意啊。   在心里斟酌了话语,邓筠溪盯起隋君清,忽然便翘起嘴唇笑道,“这个,你得问隋公子了。”   “哦?”杨知言恰到好处的奇怪一声,微微侧过脸,他又看着旁边一脸云淡风轻的青衫公子,问道,“不知尚书如何回答?”   闻言,隋君清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迎着杨知言的目光,他不卑不亢的回答道,“臣近日在追求邓大小姐。”   !!!   ???   邓筠溪心里一句卧槽差点没脱口而出,这厮的脸皮在什么时候练到这种地步了?这还是那个那个隋君清吗我他妈!?   其实在场的人听到隋君清这句话,这反应也比邓筠溪好不到哪去,几乎可以说是大跌眼镜,跟见了鬼一样!   隋君清要追求邓筠溪?   这是什么戏剧化的一幕?   杨知言神色古怪的抿了一下唇,好半天才反应回来,毕竟他认识隋君清这么久,实在是很难消化他会去喜欢邓筠溪这个消息。这并不是说邓筠溪有什么不好,而是这两个人的关系就是那种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啊。   他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目光扫过两人,有点复杂的开口了,“可是筠溪妹妹先前不是……?”   他拉起长音,不言而喻,在场三人将目光同时落到隋君清身上,等他下文。而隋君清却是不急不忙,他还好整以暇的拂了下袖子,才道,“臣想让她体验一次被自己喜欢的人追求的感觉。”   话说的极其正直,一点脸红心跳的感觉都没有。   邓筠溪忽然感觉自己头顶有一只乌鸦飞过,还带走了一排省略号。什么玩意?说出这句话的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隋君清吗?害怕…   作为他发小的杨知一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怀疑此时此刻站在他身边的隋君清是鬼上身了,这么肉麻的话,居然还是从他口中说出的,难以置信,令人发指。   “啊哈……那邓家姐姐可真幸福啊,这叫妹妹好生羡慕。”谢安姻掩唇一笑,好似真的为邓筠溪开心一样,可惜眼底并没有实质笑意。   她这句话,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杨知言顺着她这句话也对邓筠溪说了一句,然而经此打断,他也忘了最初要问的什么,也许是这消息实在太骇人,太难以消化。   几人聊天中,这垂钓也要开始了。   趁着邓如衡还没有过来找她,邓筠溪见杨知言走过去组织垂钓之时,她便一个快手就把隋君清拉到一旁,完全无视了一个活生生的、尚且伫立在原地的杨知一。   看着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自己面前逐渐走远,杨知一忽然觉得牙疼,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角色生成卡:靖王,杨知言,排名三。 …… 贴:给你们捋一下隋大人身边的裴绝跟裴尧。 裴绝:助攻1号。大人的贴身护卫,负责打打杀杀。 裴尧:助攻2号。照顾大人日常起居,负责温婉居家(?)   ☆、彼其清逸有君子   林溪鸣涧,人烟热闹。   邓筠溪扯着隋君清去到另外一边,她双手环住胸,看住他的目光满是打量。而后者在这样的目光洗礼下,不但没什么不适,反而愈发云淡风轻。   邓筠溪在心里将话语斟酌了许久,才对着他说道,“我听闻……这世间有一种病,唤相思疾,它可致使一个人性情大变,我观公子此举,果觉诚不我欺呀。”末了,她还配合的作了一副摸下巴的动作,像是有这么回事一样。   话音落下,隋君清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开口说话时,并没有去接她的话,“此次白石溪垂钓定有阴谋,你且收了玩闹之心,多加防范。”   邓筠溪见他没接话,也不多做下一步的纠缠,而是一反常态的乖巧点头,并赞同道,“对,你说的太对了。”   隋君清:“……”   并不能多聊什么,因为那边邓如衡已经过来找她了,见她面前站着个隋君清,邓如衡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冷淡了,很刻意的冷淡。   “隋大人。”邓如衡虚扫了一眼隋君清,声音不冷不热的。   隋君清微点了下颚,同样回以问候,“邓将军。”   两个人相互打了招呼就没有下文了,邓筠溪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委实觉得有些尴尬。   邓家虽与隋府无什么过节,但是与闲王却是有些不对付的。邓如衡不喜欢闲王,甚至说是有点厌恶闲王,大抵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吧,所以邓如衡对这个闲王的好兄弟——隋君清,一惯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他同样也是厌恶隋君清的,只是说是冷漠吧。   轻咳了一声,邓筠溪为了缓解这个尴尬的气氛,于是她拉起邓如衡的袖子,说道,“那个什么,垂钓要开始了吧,所以那什么,隋公子,待会再见,哥我们就先过去吧。”   说完,她就拽着邓如衡去了岸边,一边又询问着邓如衡这划分下来的垂钓地在哪,邓如衡撇嘴哼唧了一声,一方又是没好气的挣开她的手,示意她自己跟过来。   隋君清看着两人的互动,颇觉无奈。   等走到了自己的划分区域,那边的杨知一就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你俩聊啥啊了,这么的神秘。   隋君清轻瞥一眼他,没答,只是慢悠悠的整理好自己的垂钓工具,串上鱼饵,还没寻着个相对平坦的地上坐下,他又听到杨知一不依不饶的声音。   “我真的没想到你跟邓筠溪会是这样的发展,你知道吗,在雅赋会结束的那几天,我去茶楼,然后就听到一座人在聊天,你猜猜,他们聊啥?”杨知一晃悠着折扇,故意卖着关子,其笑容更是意味深长。   然而听话的人却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目光沉静,不为所动。   杨知一看着这个今天过于冷淡的隋君清,都冷淡到不愿意搭理自己了,莫名间,他感到有点受伤。将折扇合起,碰了碰鼻头,不得已,他就继续接着上一句没说完的话:   “他们说,如果这世界只剩下邓筠溪跟一头猪,那么作为全城女子都想嫁的对象,你,隋君清,肯定会选择一头猪,哈哈哈哈,选择一头猪啊哈哈哈哈……”   杨知一正笑的起劲,结果这隋君清别说不搭理他,现在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绕过他走了,走的干脆利落。   “……”有点尴尬。   杨知一瞬间收了笑,又左右的张望了一下,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他这才舒心的展开折扇,跟上了隋君清。   邓筠溪的钓鱼区域离隋君清有点距离,不过与谢安姻倒是近,所以就有这样的一幕,邓筠溪漫不经心的钓着鱼,一旁的谢安姻在跟她姐妹长姐妹短。   嘤,耳朵好遭罪。   忽然,谢安姻惊讶的叫了一声,声音有点大,惹得其他人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只见谢安姻指着她的鱼线,目光透着奇怪与不理解,“邓家姐姐钓鱼竟是不用鱼饵的吗?”   众人循着视线去看,果真见邓筠溪的鱼线是没有鱼饵的。谢安姻话语刚落不久,邓筠溪还没得去解释,那里却突兀地响起了一刺耳的笑声。   邓筠溪下意识蹙起眉头。   “不缠鱼饵的钓鱼,这邓大小姐果真是不可多见的人才啊,就不知道到后面,是鱼天真无知,还是大小姐天真无知了。”这话说的很犀利,很直接。   众人惊骇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是哪位这么大胆,竟然敢当面讽刺邓筠溪,而且还是当着那护短的邓如衡面前骂,一句话下来,是完全不给面子,是实在的嚣张!   邓如衡忽而放下手中的钓鱼竿,偏头看去那说话的人,剑眉微挑起,流露出不悦之气。   “这历年垂钓成绩都狼狈的李公子,竟还有资格去指责别人天真无知。”   邓如衡嗤鼻一笑,“……论无知,我看李公子这几年过去了垂钓技巧却还一败涂地,难道不应该更无知?……不对,这毫无长进的,应该叫愚钝。”其话语的犀利程度更甚。   李公子?   李公子是谁?   乍听两人的话,邓筠溪脑子里就打了一个问号,不过在循着视线看到那所谓的李公子时,她便幡然知晓这人是什么来头了,顿时,那表情都不好看起来。   被称做“李公子”的男人,体型肥硕,大腹便便,特别是他还穿着石青色宝相花刻丝袍子,更是将那肥大的肚子给勾勒出一个明显的弧度,看起来当真油腻。他那五官被肉挤在中间,看起来既可怖又可笑,若这双眼睛不瞪大点啊,估计都要找不到了。   为此,“和李公子认识了十几年,真是至今也没能把公子看全。”邓筠溪默默补了一刀。   “你!你们!”李尚正听了这两兄妹的话,立马炸毛,气的那叫一个怒不可遏,就连指着他们的手指都给气的发抖了。   说他愚钝?说他胖?   邓如衡,邓筠溪,好,很好。   他呸了一声,后又插起了不存在腰,恶狠狠的说道,“我倒要看看你邓筠溪是怎么无饵钓鱼,怎么成为你哥口中的愚钝!”   众人凑热闹似的唏嘘一声,在两方的气焰下完全不敢多嘴,怕被引火烧身,惹了不该惹的。   其实邓筠溪对于李尚正的针对完全不意外,在听完了他那颇具挑衅的话后,她便默然的转回了头,压根不想与他多费什么唇舌。   李尚正见这死丫头不理会他,更是气闷的呸了一声,顺带着低咒了一句,“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声音细弱,离得远的倒是没听清,其实他应该庆幸邓家兄妹没听到,不然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就……   邓筠溪还是施施然的在原地做她的事情,而旁边的谢安姻倒也安分,没有什么小动作,这让邓筠溪觉得没那么烦躁。   李尚正本来也想安分的钓鱼,可是他看那死丫头还是冥顽不灵的无饵钓鱼,倒也不惧怕她会先他一步钓到鱼,于是就将钓鱼竿搭在凳上,忒有恃无恐。放好了鱼竿,他便寻着自己右手边的方向走去。在走的路上,还特意的撩了一下自己垂落到脸颊旁的发丝,整理自己的仪表着装。   等走近过去了,再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李尚正就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其心跳更是如雷般之猛。   青山隐隐水迢迢,松风涧水杂清音。   彼其清逸有君子,初会焉能不忘俗?   溪岸边有一公子,悠然青衫,眉目似画。   李尚正有些紧张的捏起了袖角,挤出一抹笑,笑容腼腆,带着讨好,那一双豆子般的眼睛随着那份笑啊,眯的都快要找不到了。   “隋、隋大哥,好……好久不见!”李尚正吞咽了一口水,说话磕磕绊绊的。   听到问候,隋君清微微偏过头,看向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当真冷漠无比,李尚正被他看得有点心慌。   “隋大哥钓到了多少条鱼呢。”李尚正转移话题,有点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隋君清眉心一拢,尚未答话,他身边的杨知一就冷笑了一声,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嫌弃,“这恐怕与李公子无关吧。”   李尚正猛然收紧拳头,之前的别扭表情也通通被愠怒替代了,他无惧的迎上杨知一的目光,“我与隋大哥的表妹乃为姻亲,这岂是无关?闲王莫是还没有搞清状况。”   杨知一唇角一冽,哟呵一声,“丞相府出来的少爷就是了不起。”   李尚正没听出其间的话音,只当闲王是讽刺他脾气大,可是闲王也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王爷而已,于是他无所谓的哼了下鼻子,回道,“不比闲王架子大。”   说完,他就挺着自己的大肚子走近过来,在隋君清旁边站住,他暗示道,“大哥好久没来丞相府看望朵儿,朵儿常跟我念叨起您,说她怪想您的。”   朵儿,隋朵儿,是隋君清的表妹。   隋君清又不是没听出他什么意思,只是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阿离生辰那日你大可接她一并来隋府。”   没有得到心中的答案,李尚正有一点失望,可是又得到了另一个出乎意料的邀请,他顿时就不再纠结什么了。因为能有机会更靠近隋君清一点,他就是很开心了。   下一秒,他讨好似的笑了笑,继而撩开衣摆,艰难的蹲下身,离隋君清有些近,他恍若能闻到隋君清身上清冽的茶香味。惬意的眯了眯眼,李尚正正幻想着,忽然后方突然响起了一道女声,把他的思想给打乱了,这叫他极不开心。   于是他愤然起身,看过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音。   “隋君清,你快看!”   女声清脆,欢快,像泉水淌过玉石般,泠泠。   最让人瞠目的是,那女子还直言不讳的说出当今尚书的名讳。   周边的人都十分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如此行为,有一些人更甚之的,还为那冒犯了隋君清的女子而默哀起。   等看见了来人,李尚正的脸色就立马臭了,相反,杨知一的表情一改先前的嫌弃,而变得戏谑。 作者有话要说:  定时发表君:看到这章的时候,你们的作者不是去复习就是赶作业了。转眼要到期末,赶紧许愿不要挂科!!!   ☆、愿者上钩无留意   邓筠溪提着裙子,在鹅卵石铺成的路上碎步跑过来,一边又叫嚷着,“隋君清,你过来一下。”   她的嗓音清亮,容易引起注意,   周边人看着邓筠溪一步一步的跑近来,目光随着她脱口而出的话而变得耐人寻味了。当众喊出当今尚书的全名,这将军大小姐不愧是将军大小姐啊,胆子真够大的。   邓筠溪本来是高高兴兴地过来,结果看到了李尚正,这不算什么,关键是!他妈的这油腻男竟然还挨隋君清那么近!!!   邓筠溪简直要卧槽了,要炸了,要给气炸了,妈的李尚正这个死给!快离他的小哥哥远点!   “邓筠溪你叽叽喳喳着什么呢,我大哥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你能不能懂点规矩。”李尚正又叉起了不存在的腰,冷笑指责道,后而又伸出一只手,故作姿态的去掏了掏耳朵。   邓筠溪一听,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还不想骂他呢,他倒好,这么不识趣的撞枪口上了。   微微站定身子,她不怒反笑起,看着李尚正的目光也满是讽刺,“这一声大哥,李公子叫的真亲切啊,不知李公子是缺爱吗?”   还没等李尚正再次开口,邓筠溪接着补充道,“哦,还有,麻烦李公子也懂点规矩,起码能互相尊重吧,你说对不对?”   说完,邓筠溪便牵动嘴角微微笑之,笑容友善且优雅。   李尚正看到邓筠溪这笑容,顿时就是熊躯一震,心里还忍不住恶寒起来,他大爷的,这死丫头的笑也未免太阴了吧。   在心里吐槽完邓筠溪,李尚正轻咳一声,微微抬高起自己双下巴,说道,“那邓大小姐找我大哥是有何贵干啊。”   他的语气充满轻蔑,就像对着一蝼蚁问话。   邓筠溪对他这神情语言感到无语至极,翻了一个白眼,真的不是很想跟这种骄傲自大的脑残打交道。   李尚正见她不反驳,以为自己掰回一局,正洋洋得意的准备下一轮的讥诮,不成想——   “找我何事。”   在一旁,沉默已久的隋君清总算是开口了。   声线清冷,恍如缥缈落雪,漠然,不带感情。邓筠溪移开视线去看他的脸,却发现他亦在看着她。   蓦然,未语先含三分笑,邓筠溪的心情变得有点微妙。她看着隋君清的目光如炬,不偏,也不倚。   “是啊,你找我大哥有什么事啊,干什么啊。”李尚正叉着不存在的腰,并且向前挺了一挺,最后满是厌恶的剜了邓筠溪一眼。   “……”杨知一看他那一副骄傲自满的样子,突然间,觉得拳头有点痒,那这是不是在暗示着他点什么呢。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冷不丁的,那方就插入了一道声音。   “这边怎地如此热闹,你们又是在作甚?”杨知言抱着臂膀走过来,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好奇。   一拢红衣,如枫胜火,一下子就吸引了众多人的视线,加之这身份高贵,确实是让人不注意都难。   “靖王。”   众人见之,异口同声的恭敬道。   杨知言微点下颚,将目光移到了邓筠溪身上,后者淡然笑之,并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们这是在交流如何能将垂钓这种平淡乏味的事情变得有趣生动。”   靖王听闻,好奇的挑了下眉梢,不开口言语,只是等她下文。   邓筠溪轻勾唇角,笑得别有意味,“此前我与丞相府的李公子有一赌约,赌的是他有饵钓鱼会先钓得鱼,还是我无饵钓鱼先得到鱼。”   打赌?无饵钓鱼?隋君清将唇一抿,眉心几不忍拢起,似乎不赞同她的做法。   她的话音落下,杨知言便把视线移到了那庞大的一只——李尚正身上,似乎要听听他的说法。   李尚正腆着肚子,乐呵呵道,“靖王可是想知道我与邓大小姐打了什么赌?嘿嘿……邓大小姐说了,若她输了,便要现场烤鱼给隋大哥尝尝。”   “???”   喵喵喵?邓筠溪嘴角一抽,她什么时候答应这个赌约了?干嘛要给她加戏?   随即,隋君清目光复杂的看着邓筠溪,语气满是捉摸不定,“烤鱼给我吃……?”   “哈哈哈哈哈烤鱼,不得了不得了,邓筠溪你就放过君清吧,他承受不了这样的伤害。”杨知一作为知情人士,一霎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又拍着隋君清的肩头。   李尚正见状,觉得自己目的达到了,于是这笑意就更浓了。   “这可真是难为溪儿,辛苦尚书了。”杨知言凤眼一弯,带着揶揄。   “嗤,我看是辛苦溪儿,难为尚书吧。”杨知一嘴巴一撇,小声嘀咕道。   声音细弱,倒是没什么人听见。   则邓筠溪瞪了李尚正一眼,现在别说隋君清,整个世界都知道她厨艺不好了。   摊摊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狡黠一笑间,她就开始顺着他的话而说道,“李公子也答应我了,若他输了,就会请我们在场所有人去天字楼随意吃喝,并且说要献舞一段呢。”   “哟呵,李公子这是下血本呢。”杨知一讥诮一笑。   李尚正本欲反驳,可是转念一想,邓筠溪无饵垂钓,怎么着她都赢不了,到时候她输了,就认命烤鱼给大哥吃,然后大哥看了她烤的鱼,定会嫌弃她。   思罢,他便冷哼了一声,敷衍的回了一句杨知一,“好说好说。”   杨知言凤眼一眯,觉得兴味至极,所以就问,“那不知……是孰嬴孰输?”   而另一边溪岸。   邓如衡刚刚钓完一桶鱼,起身疏松了下筋骨,想着邓筠溪怎么去那边这么久了也不回来,不知道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了。叹了一口气,侧目,正好可以看到被她遗弃到鹅卵石上的鱼竿,鱼钩那处还钓着一条深灰色的鲫鱼,那倒钩穿过鱼唇,鲫鱼在四处跳脱着,却都无法将这倒钩给脱开。   “邓将军。”身后传来一轻佻的男声。   邓如衡听到有人叫他,缓缓回过身来,只见有两名华衣男子正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一高一矮,高的那位略显年轻,长相邪肆,一行一止尽占风流。矮的这位便略显气虚了,虽长相俊秀,却看着有纵欲过度之相,且眼角漫有皱纹,到底这岁月还是对他下手了。   “平王殿下,明悦公子。”邓如衡抱拳行礼,目光平静的看着这两人。   忽然——   “咦,怎么不见邓筠溪啊,是没来吗?”   从其他男子口中听到自家妹妹的名字,邓如衡眉一皱,抬起眼,对上的就是谢明悦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由此,他眉皱的更深了。   “明悦公子认识舍妹?”邓如衡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银色护腕,唇边流露有一抹笑,可惜笑意未达眼底,看着阴渗。   这问题也吸引了杨知白,他不禁回看谢明悦,而后者却邪气一笑,不语,故意将之神秘化。   邓如衡眸光积郁更重。   就在这时——   “哥,快把我钓上的鱼亮给李公子看看。”   人还没有看到,声音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了。   “令妹真活泼。”杨知白看了一眼邓如衡,轻描淡写道。   “嗯。”邓如衡简短的应了声,不是很想跟别的男人谈论自己的妹妹。   这会儿,一抹青色跃然入目,邓筠溪提着裙子跑过来,丝毫没有姑娘家那矜持的样子,邓如衡见她在外是如此的不顾形象,不禁一阵头疼。   “慢些跑,小心崴脚。”随之响起一道清冷声音,邓如衡一听,脸色忍不住一黑,怎么隋君清也跟来了。   然而,下一秒,邓如衡的脸色更黑了,邓筠溪不跑了,很好,她不跑了。……自己的掌心宝怎么成为了别的男人的乖宝宝了?邓如衡唇角一压,有点不快,掌心宝还去听别的男人的话,他再也不是她的心中第一了。   “我要是崴脚了也是你乌鸦嘴的,既然你乌鸦嘴害我崴了脚,那你不仅要向我赔礼道歉,还要背着我走,懂不。”邓筠溪对着隋君清哼唧一声。   李尚正这就不服了,叉着不存在的腰就是一句:“娘们就是爱斤斤计较,无理取闹。”   话音落下,隋君清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淡然沉静,可在李尚正看来,却是带了颇人的压力。他不禁瑟缩了一下,难道是说错话了吗?   “小筠溪,好久不见呀。”谢明悦摇摇手,对她打招呼,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潋滟有点点笑意,尽显多情。   邓如衡闻言,心中不快愈大。   他虚看了一眼那纨绔公子哥,冷声道,“我家妹妹到底是未出阁姑娘,烦请明悦公子讲话放尊重一点。”他将‘烦请’两个字咬的极重。   眉峰压低,眸底冰寒一片,有眼力的人见之就该不去惹他。   杨知白低头把玩了一下套在拇指上的指环,长长的刘海散落下来,遮住半张脸,那目光晦明,却不知意味。   邓筠溪看见了谢明悦,哼一声,不理,可是注意到了他身边站着一个“肾虚”男人,不认识,邓筠溪看了一眼,也就收回了目光。   “看到没,我钓的鱼,还在活蹦乱跳呢。”邓筠溪走过那边,叉着腰得意洋洋道。   “狗屁,你这是作弊,谁知道这是不是你哥哥帮你串上去的,我不信,我们重新钓一场。”李尚正咋咋的跳起来。   正当邓筠溪要反驳时,隋君清却先出声,不过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着邓如衡那边的方向说:   “平王殿下来迟了。”   平王殿下?邓筠溪一愣,猛然看去那边。我去,平王殿下杨知白?那个炮灰皇子?   “二哥。”“二哥。”   杨知言与杨知一这才跟上来,见到杨知白,异口同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数字是26w完结,大家撑住!你们的作者有接近60章的存稿,这为爱发电的电量很足够!] —— 然后,为什么是打赌让邓筠溪烤鱼呢?因为在大家的印象里,邓筠溪就是上不了台面,下不了厅堂的。   ☆、碧溪石涧蜿蜒痕   杨知白略微歪了一下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弟弟,他扯动下唇角,回以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不知他在想着什么,眸底忽然闪过一抹锐利的光溯。   “二哥怎会与我的云仪史在一块?”杨知言将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游弋,语气意味不明。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只是顺路而已!”谢明悦哎哎一声,连忙解释,一边又赶紧走到他身边。   走过来的谢明悦也不安分,想用手肘捅一捅那边的邓筠溪,然而手刚刚移动一分,却遭到了拦截。谢明悦动作一顿,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隋君清,他眨巴眨巴了眼,但是那厮表情淡然无比,而且还不看他一眼。   我???谢明悦觉得自己受到轻视,气的咬了咬牙,他只好收回了手,并默默的绕过他们去到杨知言的身边。   这隋君清真的是越来越反常,越来越让人讨厌。   杨知白看着谢明悦走过去的一系列的动作,忽然,他低笑出声,“三弟是怕本殿下抢了你的人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杨知言轻挑了一下眉毛,不卑不亢的回道,“云仪史本是自由之身,又何来抢这一说。”说话语气毫无波澜,却无端让人觉得是反讽。   杨知白抬眸看了一眼杨知言。   “既然二哥到场了,不如就与我们看下溪儿与李公子钓鱼如何吧?”杨知言轻勾了下唇角,转移话题道。   邓筠溪与李尚正同时被点到名,于是两人就是突然间回过神来。   邓筠溪呃了一下,“平王殿下好。”   李尚正跟着附和,“平王殿下好。”   杨知白嗯了一声,苍白的脸色显得他虚弱无比,眼窝凹得较深,眼皮深刻,目光无神,但总有一抹精明的幽光,直直盯着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很不舒适。   邓筠溪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毛,便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身子也向隋君清那边倾去了一些,动作微妙,却引起了邓如衡的注意。   “邓筠溪,你还不快过来。”邓如衡冷声呵斥道。   躲在隋君清身后寻求庇护的邓筠溪听到自家哥哥的声音,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后知后觉邓如衡的语气不悦,她立马就探了个头出来,目光触及到他阴沉的脸色时,邓筠溪忽的只觉后颈一凉。   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自家哥哥,下一秒,邓筠溪便对着邓如衡嘻嘻一笑,这笑,满是讨好的意味。   邓如衡哼了一声。   “要不……,哥,你过来吧。”邓筠溪试探道。   然而邓如衡还没有出声,倒是旁边那个李尚正就忍不住了,他一开口就是骂骂咧咧:   “你们两兄妹有毛病吧,什么你过来我过去的,烦不烦啊,说好的钓鱼比赛呢,能不能快点,别他娘的瞎鸡儿磨叽。”   末了,李尚正还翻了一个白眼。   “嗤。”杨知白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看了邓筠溪一眼,其目光却大有着深意,他说,“不知溪儿妹妹还会垂钓,那这便让二哥哥来见识见识?”   邓筠溪啊了一声,“…那平王殿下可看好了。”   杨知白点了下头。   一拍即合下,便布置了现场。则谢安姻刚从那畔溪岸过来,看到便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溪水潺潺,柳叶青青。原本属于她的垂钓地方,却是涌满了人,而且还是莫名的围成一个大圈,人声鼎沸,正起着哄,好不热闹。   谢安姻对此感到奇怪,走上前几步,她随意找了个人去问,“前方是在作甚?”   被她问到的人,还仰长着脖子努力去看里面的情景,涨的那叫一个脖子红,然而却冷不丁的听到了一娇甜的女声,男人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是位绝世美人。   “诶嘿嘿……前面那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与丞相府的大公子在钓鱼比赛。”男人低下头,笑眯眯的看着谢安姻,笑意满是谦恭。   “谢大小姐可是要进去一看?”男人问她道。   谢安姻淡淡的看了一眼他,自然是没回。   男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默默退了身,并对着前面那众说了句话,那些人听到他的话,都纷纷回过头看了一眼谢安姻。其实能被靖王邀请来参加白石溪垂钓,自然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们一瞧那少女,定然也不会不知这站着的那位,是谢安姻,川陵侯的掌上明珠。   川陵侯,谢傅堂,权重,虽不及“内相”,但其妹——谢知夏乃当朝贵妃,也是平王杨知白的生母。   于是谢安姻就是理所当然的、在他们让出来的过道上走了进去。   “邓筠溪你是注定要烤鱼的。”   “我看李公子才是注定要请客跟跳舞。”   “我用的特制鱼饵钓鱼,你大爷的都没有鱼饵,还敢跟我呛。”   “你不懂,我这是佛系钓鱼,愿者上钩,讲究的是心境。”   “……”   谢安姻刚进来,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对话。   佛系钓鱼?无饵钓鱼?   绕到他们身后,那里也聚了一小圈的人,个个气质超然,谢安姻一顿,从人行的缝隙,她似乎看到水面上有什么东西浮动,不过晃眼即逝,谢安姻也把这个放心上。   嘴角凝起笑意,谢安姻迈步向前,“见过各位殿下。”声娇音甜,娓娓动听。   闻言,他们纷纷都回头看了过来。其中,杨知白倒是兴味一笑, “谢小千金也来了啊,……那不知谢小侯爷在何处?”   听闻别人提起那个讨人厌的谢安舟,谢安姻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但表面上她还是维持笑颜盈盈,并如是道,“兄长去了姜川城,尚且未归。”   说罢,她还偷看了一眼杨知言,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看她,谢安姻心里一阵失望,不过更多的是嫉妒,因为杨知言把目光放在溪岸边,那正在嘻嘻哈哈的青衣少女身上。   颜如舜华,百般难描。   谢安姻盯着邓筠溪的脸,心里一股火,开始燎原。她一点也不想自己喜欢的人,却给予别人过多的关注。   “阿清,就算我输了,你也别害怕,相信我的厨艺好吗?”邓筠溪用款款深情的目光注视着隋君清,并保证道,“我是不会害你的。”   她的这番话,看似平常,却使得大家默契般的沉默了几秒……并且大家的表情都是……极其的复杂。   邓如衡瞬间捂脸无语,阿清???   杨知一嘴角一抽,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阿清?   李尚正的脸色如同便秘般,什么玩意?阿清?哇,太不要脸了!   唯独隋君清,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邓筠溪,似乎对她给的爱称并不惊奇,他抿了抿唇,自然道,“你开心就好。”   李尚正撇嘴,说心里不酸是假的,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邓筠溪,便回过脸,晃了一下手中的鱼竿,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眯了眯眼,觉得水了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蜿蜒浮动,可是眯了很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正当他打算收回目光时,突然间,水面上探出了一物,李尚正将其看清后,脸色一变,握着鱼竿的手也有了点抖,他别过头看了一眼还在跟隋君清谈话的邓筠溪,咬了咬唇,暗自做下一个决定。   “李公子不是说用的特制鱼饵?那怎么现在也未钓出个什么来?”杨知一讥诮一笑。   “是啊是啊。”   “都半天也没钓出什么。”   “谁知道他是怎么钓的。”   “……”   杨知一的话惹的一些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那些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低,但李尚正还是听到了,被这样评头论足,确实不是很光荣的事,李尚正臊得慌,红着脸就反驳几句,“我我、我这是钓鱼的位置不好。”   他一边反驳着,一边却在关注着水中那物。溪水清澈,淌过五颜六色的石子发出潺潺的水声,声音清凌,沁人动听。水草在水内飘荡,勾缠,妖娆的舞动着自己。李尚正眯着自己想豆豆眼,见那蓝黑色的玩意把头探出,隐没,再探出,又隐没……   李尚正从未见过这种品种的……   他正惊讶着,忽然邓筠溪啊呀叫了一声,这着实是把他给吓得心一揪。   “我的妈呀,我钓到鱼了!!!”邓筠溪抑不住自己欢喜叫嚷起来,就差没跳起来了。   李尚正猛然转头过去,满脸写着不敢相信,“你大爷的都没有鱼饵还能钓到鱼?”   邓筠溪哼哼一声,“怎么?嫉妒啊?”   李尚正气的正要甩竿,忽然自己的鱼竿动了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头拉着他一样,仿佛意识到什么,李尚正的心情一下变得激动起来,于是他满不在乎的乜一眼邓筠溪,傲娇道,“哥也有鱼儿上钩了,哼。”   说罢,他就抢在邓筠溪前面,立马是一个甩竿,结果出乎意料,有眼尖的看清楚鱼钩勾的是什么东西后,先是面色一变,继而大呼散开逃窜。   “蛇啊,是蛇!”   “大家快散开!”   李尚正钓上的,的确是之前他所看到的蓝灰色的蛇……   那蛇咬着鱼饵,被鱼钩限制了一系列行动,给了那些人杀死它的机会。李尚正离得那蛇近,当即吓得脸色一白,那双脚像灌满铅一样,无法挪动一分。最后还是谢明悦捧着石头给了那条蛇致命一击,头破血流,血腥极了。   李尚正吞了吞口水,现在手指还有点抖。   “这里怎么会有灰蓝渐变扁尾海蛇?”邓筠溪被邓如衡护在身后,蛇被砸死后,她方才探出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她便看出了这蛇的品种。   拉着邓如衡过去,邓筠溪可以近距离的观察到这蛇的象征,“背部为蓝灰色,腹面为灰黄色,全体具有蓝黑色环纹,自吻部延上唇直到颞部为灰黄色。这灰蓝渐变扁尾海蛇体明明生长在海洋里才是啊。”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兴许是觉得这里不安全,邓如衡拉着她离得那条蛇远一点。   众人听到这关于这条蛇的描述,惊骇的同时,又觉得新奇。   “灰蓝扁尾渐变……海蛇吗?真稀奇的名字,照你的意思是这条蛇可能是人为放出来的?”杨知白勾起唇角,兴味一笑。   邓筠溪耸耸肩,含糊立场,“我可没说。”   杨知白哦了一声,语调上扬,带着捉摸不定,却也没多说什么。   谢明悦并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邓筠溪,可是他发现这小姑娘老盯着那蛇尸看,他嘴角一抽,觉得无语,“难道你就不怕吗?”   “我应该怕吗?”邓筠溪反问,顺便还眼神示意他看看那边的李尚正跟谢安姻。   谢明悦看过去,刚好看过去的时候,李尚正忽然尖叫起来,并且还跳了一下,情形有点滑稽,不过谢明悦没有笑出声,因为他发现,溪岸那爬上了好多条……蛇。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灰蓝渐变扁尾海蛇,拥有世界上数一数二的毒素分泌(其一下咬击所产生的毒素,毒性比眼镜王蛇强烈十倍)。   ☆、万般只君是上乘   溪岸上爬上的蛇越来越多,细小细小的,密密麻麻分布,蛇身色如水绿,混在一片青幽中,容易产生视线错乱,甚至无法分辨。   谢安姻光是这样看着,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她借着害怕,牵上了靖王杨知言的袖子,杨知言低眸看了一眼她,后者脸色苍白如纸,并颤着声音道,“靖王殿下,这是什么情况?”   谢安姻抬眸看了杨知言,见他沉着一张脸,脸色不算太好,也是,在这个节骨眼发生这种事情,任是谁,都不会太好。   杨知言冷笑一声,言简意赅道,“撤。”   这么多的蛇会一众出现,绝不是偶然,平常的蛇也便罢了,竟连海蛇都有。   “医师呢,快来看看李公子,他被蛇咬了。”   人群中忽然响起这句话,伴随着尖叫声,紧接着是更多的其他的声音响起。   “医师呢,我家公子也被蛇咬了。”   “医师在哪啊!?”   “大家快先回马车上,先离开这里!”   “呜呜呜我要回家…”   “……”   杨知言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寒冷如锥冰。   谢明悦跟在杨知言旁边,见状,只好大着声音喊道,“大家先上马车,避开蛇群,医师会去各位马车内及时救治的。”   他的话在说着,李尚正呢就被两名壮丁半搀半拖的送进马车里,他现在感到轻微焦虑、头晕,有时还会有轻飘飘的陶醉感,仿佛在云端上飘荡着。耳边是吵吵嚷嚷的声音,吵死了,跟邓筠溪一样。   忽然自己的右脚被谁狠狠一捏,李尚正疼的一抽,紧接着,一阵刺痛,很痛,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为什么,他的舌头开始有点肿胀的感觉了,怎么回事?李尚正意识迷糊着,他现在感到吞咽困难,肌肉无力,还有种难以言说的瘫痪感。   好累,好痛……   目睹李尚正及一些人被蛇咬到,杨知白将车帘子放下,坐在马车的软垫上,他抚了抚下巴,目光晦明,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这场白石溪垂钓,本是平常的一种钓鱼活动,却因百蛇浮水而导致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因此事,朝廷更是一副猛烈的风雨欲来之势。   杨知言作为白石溪垂钓的发起人,受压极大。   但这不是邓筠溪该关心的,她回了将军府,关心的是两个方面的事情,一是沈将离的生辰礼物,二是给隋君清写的信。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张纸的字,邓筠溪叫来沉姜,叫她去跑一趟送信。   而,在接过了这封琉璃蓝颜色的信之时,沉姜便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邓筠溪,后者接收到这目光,只觉得背脊一凉,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果不其然,沉姜一开口讲出的话,邓筠溪的笑容就逐渐消失了。   “小姐,少爷让你待会去一趟兰亭。”   “似乎是少爷做出了不同口味的麻薯,所以便想让小姐过去尝口鲜。”   邓筠溪:“……”   甜品店空荡荡,邓如衡在人间。   她好想装死,“我可以不去吗?”   沉姜微微一笑,“少爷说了,倘若小姐不去,他便让明岚端来给你。”   明岚?那块榆木?邓筠溪叹了一口气,神色蔫蔫的认命道,“明岚比我哥还不好对付,得,我去还行嘛。”   一想起待会要试毒,邓筠溪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把琼玉公主,也就是她未来的小嫂子,也拉来跟她一起尝尝邓如衡的死亡甜品,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这未来小嫂子能劝劝她哥,别老想不开加那么多糖。   她与沉姜一同出了门,不过方向相反。   夜深,约莫亥时,隋君清这才从皇宫回到自己府中。   白石溪垂钓,百蛇浮水,条条带毒,咬伤十四人,其中,因救治不及而致死的是礼部侍郎之子——温年泉。蛇群一众出没,绝非偶然,但说是谋害也不够证据。   再去白石溪之时,蛇群也被火焚,剩一堆焦炭。第一条被发现的蛇乃一条生活在海洋内的海蛇,既是海蛇,又怎会出现在浅水?再说,李尚正那所谓的特制鱼饵,竟是能引来蛇类的。他不知道吗?   隋君清将唇抿成一条线,表情肃然得很。   白石溪附近有一大棚,林队进去之时,发现里面养了一堆跟着一堆的蛇,那叫五彩斑斓,大小不一,更甚至有毒无毒的都聚在了一堂。厉凛初去找这大棚的人家之时,发现根本找不到这人。   看了这一屋子的蛇,密密麻麻的,蜿蜒,勾缠,蛇眸阴冷,那蛇时不时吐着那猩红色的蛇信子,厉凛初脸色冷如冰霜,他直接下令将这里一把火烧了,并且派人务必找到这棚子的人家。   李尚正的特制鱼饵,出现在水中的蛇群,附近的养蛇大棚,失踪的养蛇大户……   看似都有很大的关联,看似是因果,实则又不止眼前所看的简单。李尚正的特制鱼饵是谁做的?蛇群为何出现得如此巧合突然?养蛇大棚是怎样躲过历年的林队排查?养蛇大户是谁?或者说是为谁卖命?他为何又这样消失不见?   一大堆问题在隋君清脑里冒出来,他疲倦似的揉揉眉心,一系列的后果都是指向靖王的太子位会进一步飘忽。如果是事关靖王,那么坐利的……就只有平王了。   以肘推开虚掩的门,裴尧端进一壶温茶,将之搁置到桌上,他又替其倒了一杯,茶香袅袅,沁人心脾。裴尧见隋君清揉着眉心一副深思状,似乎无心饮茶。   今天发生的事情裴尧也知道了些许,因为影响不好,国君也将此事压了下来。   “大人,邓大小姐送了一封信过来。”说话间,裴尧从宽袖里取出了一封琉璃蓝色的信,将之双手递呈到隋君清面前。   这会儿听到事关邓筠溪,隋君清一下恍惚,看了一眼那信函,莫名觉得这颜色挑的眼熟。   接过这封信,隋君清脑里浮现出邓筠溪面对一堆蛇时那沉着冷静的样子,紧接着,他又想到她看到一只蜘蛛时脸色苍白的样子。不由自主间,隋君清唇角轻微上扬起一个弧度,心里的烦闷也因此散去了些。   将信纸不疾不徐的展开,依然是这熟悉的娟秀字体。   只是这信的内容……   隋君清无奈轻笑一声。   吾爱——阿清,亲启:   万般皆俗人,只君是上乘。   白石溪一别后,回想心里仍有诸多话未同君所言说,颇为遗憾。   初一既是将离生辰,且邀君一同去寻礼,不得回绝。   子曰有来有往,望君也能回吾一封信,如此,吾便甚为欢心啦。   落笔:阿清最爱的溪儿。   看完,他将信纸重新折好。裴尧看着他的动作,惊诧他不再是揉做一团丢在地上,毕竟每次这邓大小姐送信过来,隔天一早他进门打扫时,都看到一个纸团安详的躺在地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打扫掉,反而是替大人收好,指不定哪天大人后悔了呢,他心里美滋滋的想。   看着隋君清将信纸放回信函里,裴尧心里又是一阵长辈的微笑,看来大人是对邓大小姐动情了啊,这灵西县去的真是值。   收起自己的心思,“大人可是要放热水沐浴了?”裴尧问他道。   隋君清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才回,“可以。”   裴尧应了声,又听到他说,“放好热水便出来帮我研墨吧,准备好一封书信。”   “是的大人。”裴尧笑道。   退下去替隋君清放好热水,等隋君清进去后,他又开始去着手研墨了。   亥时,已是很晚了。   隋君清处理完大大小小的事情,才去准备回信一事。   提笔,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想写给邓筠溪的,隋君清纠结的蹙眉。说太多显得矫情,说太少又怕她反过来闹腾,那该写些什么?隋君清提笔好一阵也没落下来。   于是这个平时在朝政上雷厉风行的隋尚书,却在如何回复一个女子的信上,犯起了大难。   那边裴尧出门了,心是一个飘啊,恨不得插双翅膀赶紧飞到裴绝身边,跟他去分享大人的八卦!!   “幸好沈小姐跟宋姨去了老家扫墓,不然,要是被沈小姐看到大人与邓大小姐……,该有多难过。”裴绝听完他的叨叨,如是说道。   然而裴尧鼻音一哼,反问出声,“可是沈小姐她不是牵挂着闲王的吗?”   问到点上了,裴绝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他,“这个话题,我们还是不讨论了吧。”   裴尧:“……嗯。”   翌日晨。   裴尧推门进去时,正好听到隋君清的吩咐,“把这个交给裴绝,让他走一趟将军府交给邓大小姐,并为我置一辆马车,我待会要去一趟丞相府。”   裴尧应了声是,过书桌上拿起大人所谓的“这个”,那东西沉甸甸的,还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轮廓倒是呈一细长的竹状。   裴尧感到疑惑,“大人昨日叫属下拿来的书信难道不是要送给邓大小姐的?”   隋君清嗯了一声,语调上扬,他挑着眉梢看去裴尧手中攥的东西,淡声道,“我何时说过要写书信送给邓大小姐?”   裴尧哑然,是啊,大人什么时候说过……   “你且快去,莫耽搁了。”隋君清收回目光,提醒了他一句。   于是裴尧带着疑惑与好奇,去找裴绝了。不送信,那送的什么东西,看这东西沉甸甸的,莫非是送个棍子给大小姐防身?噗嗤—— 作者有话要说:  将打狗棍法传承下去,让我们的神功在江湖上的地位屹立不倒!   ☆、白因落水他知否   邓筠溪等了一宿,终于等来了隋君清的回“信” ……   她看着这红灿灿的长条礼盒,花纹倒是精美,不过有点诡异感,说不出哪里诡异,就是怪怪的。将长条礼盒拿在手里,它倒是有点重量,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邓筠溪好奇的同时,又觉得有点烫手。   “这种包装方式,不像是隋公子……啧,的风格。”邓筠溪将盒子来回翻看着,终于知道这诡异感哪来的了。   隋君清平时一副性冷淡的样子,不管穿的用的都是冷色调,这会儿送的东西如此鲜艳晃眼,这实在是太诡异,太诡异了。邓筠溪在心里摇头。   “有吗?”裴绝哈哈一笑,眼神乱飘着,“那个什么,既然东西送到了,我就先回府复命了哈。”   说完话,也不等邓筠溪有所反应,他立马转身就走。   这盒子当然不是大人挑的啊,大人这种嫌麻烦的人怎么会去做那种表面功夫,不过大人嫌麻烦也不用这样嫌麻烦吧,给自己爱人回礼,居然如此的不上心!!!   裴绝扶额,要是直接把这缠得跟竹棍的东西送给邓大小姐,先不说大小姐会当场嫌弃,这大人以后在大小姐心目中的地位也会跟着掉……,也罢,操心着自家大人的幸福之路,他干脆就做个顺水人情吧。   邓筠溪将这长条礼盒搁到桌上,撑着腮,将这东西上下左右看了遍,看了许久,也没舍得先打开。夭枝见她盯着那礼盒已久,到底还是忍不住出声了,“小姐可是要盯看这盒子多久呢?”   邓筠溪叹了口气,随即就反问起她,“你说,隋公子送的是什么呢?”   夭枝迟钝的啊了一声,没想到小姐会反问自己,不过邓筠溪这反问,也只是自问自答罢了,因为她刚问完,自己又接着说起了。   “这盒子,长长的,细细的,装几朵花倒还是能装得下去,不过隋公子没这么讲究吧。”邓筠溪吐槽道,“隋公子要是会送花,那李尚正就会被掰直。”   说完,她还十分给面子的翻了一个白眼。   话糙理不糙,反正隋君清是不可能送花的,送花是不可能的。不多说,她还是将长条礼盒打开吧,打开了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然而,等她见到盒子里面放的什么东西时,邓筠溪在心里先是一句卧槽,紧接着就剩下了满满的好奇。   这个被缠成棍子一样的玩意,是个啥?等等,重点不是它的形状,而是……它为什么是被一片绿油油的绸缎的缠起来的?绿是真的绿,但它还被缠的这么的严实,就太过分了!   邓筠溪看着这色彩分明的红配绿,感到喜洋洋的同时,又仿佛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净化,她眼角一抽,这还是头一次觉得隋君清病的不轻。   “小姐……”夭枝看着盒子内的物件,其反应跟邓筠溪如出一辙。   “我还是把它拆开看看吧。”邓筠溪摸摸鼻头,忍住没翻白眼的冲动,毕竟这是隋君清的第一件回礼,虽然平凡中又透露出诡异,诡异中又包含着惊天地泣鬼神,但谁让这是隋君清送的呢?她得学会包容。   将这充满希望之光的绸缎一片接着一片撕开,邓筠溪怀揣着满满的希冀,总算见到了这玩意的“庐山真面目”。   “画卷?”夭枝诶了一声。   邓筠溪双眼一亮,心里美滋滋地暗想道:“莫非是我的自画像不成?”   将画卷放躺在桌上,邓筠溪有点小期待的搓搓手,“夭枝,看好了。”   “好嘞,小姐。”夭枝笑道。   将画卷徐徐展开,里面的无限风光也随之跃然于目,桃枝繁花,莺燕殷勤,美人盘腿坐在石块上。正是早春,风音绵柔,她在细听溪水潺潺。   邓筠溪盯看这画卷上的小美人,目露疑惑之色。画卷上的小美人,目测才十四五岁,容色虽美,却尚未长开,不过……有点眼熟啊。   “咦,这个好似是小姐及笄时,随公子去水宁寺那会儿,你看着桃树,还有背后那若隐若现的观。”夭枝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指落在某处。   是这样的吗?邓筠溪定了定睛,十分认真的盯看着这画卷,于是这越看啊,她就越是忍不住勾唇一笑,更甚之,这笑意还在不断扩大着。   “那既然这么说的话,……原来隋公子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注意我了!?”邓筠溪幡然醒悟,心里那叫一个荡漾。   夭枝挠挠头,轻唔了一声,“没想到隋大人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嘻嘻嘻~”邓筠溪揉揉脸,“不,他现在是我的人。”   夭枝:“……”您说的什么都对。   收回画卷,邓筠溪还将它妥帖的放到床头那里,轻抚了一下,像是抚着什么贵重易碎的宝贝。继而,她别过头对夭枝说道,“去将沉姜叫到兰亭等我片刻。”   夭枝诺了声。在她出门之际,邓筠溪将自己的被子拉高盖住那画卷,于是自己也出房门去找邓如衡了。   而丞相府那边。   那千金般贵重的李公子李尚正,此时正毫无意识的瘫睡在床上。   被止血带缠着的右脚肿大无比,好似个萝卜。许是怕他躺在床上乱动,所以他的右脚还被高高地给吊了起来。   本来是个值得心酸的一幕,但他的身形及这样的姿势,就好像一块挂架子上的肥脂鲜肉,所以实在是心酸不起来,甚至会觉得有点滑稽。   隋君清面无表情的打量着,须臾,目光一移,可以看到,李尚正的脸色跟唇色都是苍白无比,又因为缺水的缘故,这嘴唇干裂得要有破皮的迹象。再在苍白的脸色对比下,他眼下那一圈乌黑格外显眼。   整个人就完全是一副蔫了儿气的样子。   隋君清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下一秒,他就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尚书也看到我家正儿这种情况了。”李朝权坐在床尾处,说话间便抬起了头。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直直盯着隋君清,似笑非笑,甚至夹带几分讥诮。   “原来这应邀垂钓,钓的不是鱼……”他饶有趣味的摸了摸胡子,接着一声冷笑,“而是钓蛇啊。”   这话说的十分讽刺,然而隋君清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他,目光极为平静,并不为此所动。   “李公子身上余毒可清完了?”他捻了捻双指,并没有去接他的话,“这特制鱼饵又是谁做出来的?”   这场白石溪垂钓,是由靖王发起,出的事,自然也该由靖王承担。于公,他是要参与此事调查的其中一员,自然是要办的妥当。于私,靖王与闲王是对立局面。   “怎么?尚书觉得是我家正儿引来蛇群的?”李朝权站了起来,缓慢踱步走到隋君清面前。   “自己引来蛇群却被蛇咬?尚书也该清楚,正儿好歹也是你的表妹夫,他是会做出这件事的人?”李朝权将‘表妹夫’这三个字咬的极重,其意有所指,耐人寻味。   说完话,李朝权即便绕过他,直直走到紫檀平角方桌面前,站定了稍会儿,才单手拎起那天青瓷壶,分别倒了两杯热茶出来。   隋君清缓缓回过身,迎着李朝权饶有兴趣的眼神,他唇角微挑,然笑意未达眼底,更甚之是眸色逐渐冰寒。   “尚书想怎么查?”李朝权举起一杯茶水,向他做了个“敬茶”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   “怎么?”隋君清目光轻淡的落到他脸上,其间语气毫无平仄,甚至是平淡如水,可莫名间的,总让人觉得会有压迫感。   正是如此,李朝权握着茶杯的五指不断收紧起来,似乎是对他有所忌惮。   李朝权年岁已大,面容也显老态,可常年的雷厉朝政让他看起来依旧威严不减。不过,在面对隋君清时,他总觉得自己失了些许气势。   隋君清对于他什么表情,什么内心想法似乎一无所知,抿了抿唇,他上步向前,撩开下摆便施施然的在檀木椅上坐下了。   “李公子是什么样的为人,只有他自己清楚。既然丞相一句钓鱼钓蛇的,难道就不好奇你家公子究竟是如何钓上?”隋君清不以为然的反问他。   如何钓上吗?李朝权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随即拉开那张檀木椅,也跟着坐了下来。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隋君清,讥笑道,“尚书是想表达些什么?”   隋君清没理他,反而是别过头,看去裴绝站着的地方,只一眼神,杵在一旁的裴绝就懂了。   “李公子的特制鱼饵,包含有迷惑及引诱蛇类前来的白因,白因是一种特殊饵料,它同样是鱼类所喜。因为白因不太常见,所以极少有人会知道它的作用。”裴绝从怀中取出一个纸袋子,说话间,又走过去递交给隋君清。   “听闻这特制鱼饵是由李公子一人做出的,但其下属为了从中获利,便乔装匿名前去与那些世家公子进行交易,这一切,李公子知情。”裴绝说道。   接过纸袋子,隋君清慢悠悠的将它给拆开,低着眉目,其话语浅薄,“李公子用白因制成饵料,为取利益而又进行贩卖,你说他可怜,但他确实可怜吗?”   抬眸间,两指便从纸袋子里取出了两张杏色的纸,他晃了晃指间的两张薄纸,看去李朝权的眼神如秋月霜华之冷淡。   “关于白因,丞相说说,这李公子是知,还是不知?”他将两张纸扣在桌上,轻缓的推移到李朝权面前。   李朝权面色微凝起,过了几会儿,他才将推到自己面前的那两张纸拿起,大意浏览了一遍下去,他不禁皱起眉头。   “既是我丞相府内部出了问题,那本相自是会将此奸细揪出来。”李朝权脸色微愠,五指倏然收紧,两张杏纸就在那一刹那被攥得皱起来。   见状,隋君清若有似无的笑了下,笑意浅淡。他将食指曲起,并在桌上轻叩了一声。   “望早日得到丞相的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白因。 三无产品。创始人:我。麻烦打钱。   ☆、清安实未成清安   离开丞相府。   在隋君清的轿子前脚刚回到尚书府时,邓筠溪的轿子就在后头落下了。   一直注意着隋君清的邓筠溪在轿子落下后,便是将帘子一掀,先声喊道:“隋公子~”   一边说着,她又急切的跳下了轿子。   “隋公子想吃樱桃吗?”   殷勤地跑到隋君清的轿子面前,邓筠溪看着他从轿子下来,张口就是这一句。   隋君清在她面前微微站定,虚扫了一眼面前那笑靥如花的姑娘,才如是道,“不想。”   “草莓呢?”   “不想。”   邓筠溪哦了一声,拉长音节,有点不怀好意的意思在里面。下一秒,她便狡黠一笑,“隋公子是说…不,想。”   “唔,那隋公子是喜欢我这樱桃小嘴呢,还是要种的小草莓呀?”   话音落下,隋君清的目光即便扫过她那张不染而朱的唇上。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口吻冷淡的转移话题,明明是问句,但从他口中说出就成了陈述句。   邓筠溪见他不接话茬,没劲的撇了撇嘴,才恹恹答道,“初一既然是阿离的生日,那我自然要去准备礼物啊。”   准备礼物么?隋君清挑了下眉。   “所以?”   “所以……”邓筠溪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下,之后便板起脸而一本正经道,“所以为了表达我对阿离的心意,我应该亲自去挑礼物。”   听完她的所以,隋君清微点下颌,垂着眼睑看她的目光全无起伏。   见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邓筠溪好一阵气闷,“你要陪我去。”   本来就做好了要生拉活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他陪同的准备,结果这厮竟淡然的点了点头,并答应道,“那便走吧。”   那便走吧……?   邓筠溪嘴角一抽,想起今天早上的红配绿,再结合之前猝不及防的表白以及这句干净利落的话,她就忍不住在心里卧槽一句了。   “隋公子当真是多日不见,便叫人另眼相待也。”邓筠溪由衷感慨。   真骚。   “邓大小姐也是。”隋君清假笑道。   分别被晾在一旁的裴尧和夭枝:……   话不多说,两人愉快的达成共识后,便一齐上了轿子。   街上喧嚣如常。邓筠溪与隋君清的轿子在一家珠宝店停下了。   他们俩一进门,诶,侯在门旁欢迎的伙计立马就是双眼一亮。   公子丰神俊朗,小姐仙姿玉色,两人并肩齐来,其颜叫人不得移目,其姿态更是令人生羡。那眼尖的伙计呼吸一紧。   “这家店的管事何在?”邓筠溪问那伙计道。   声音似水如歌,即刻将那伙计从愣住的状态给拉回来。伙计轻咳了一声,目光在隋君清与邓筠溪的脸上流转了一瞬,下一秒,他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一抹殷勤的笑容来。   “是邓大小姐啊,不知大小姐找小店的管事是作甚呢?大小姐是想要买点什么吗?簪子?玉佩?华胜?耳环?发钗?或者……?”他官方式的问候了一下,将背微微弯下,呈一副卑谦的姿态。   邓筠溪摇摇头,“你只管把管事找来吧。”   伙计维持着殷勤笑脸,“好的,那就劳烦大小姐稍等片刻,小的这便去把管事找来。”   后来他又觉得有什么不足,于是补充了一句,“大小姐可以随便看看。”   说完后,他便往后方走去。   邓筠溪闲来无事便真的去随便看了看,饰品琳琅满目,摆放得错落有致。她边走边看,看得有点眼花,却是不亦乐乎。   忽然她脚步一顿,目光被一件东西给吸引住了,她走过去几步,几欲伸手将之触及,结果——   突生变故。   “这玉佩可真好看啊。”   在这女声响起的同时,邓筠溪的手刚好落到那玉佩的身上,而那说话的女子的手在她动作之后,也轻巧的搭在玉佩的另一边。   邓筠溪还没有作什么反应,那说话的女子发现自己看中的玉佩被她人觊觎,心里大有不快,于是扭过头瞪了一眼觊觎她玉佩的女子,只是这一看,着实叫她惊讶不已。   “邓筠溪!?”那女子挑眉,惊呼一声。   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邓筠溪下意识的别过头看了一眼那人,这表情是莫名其妙的,……这穿得如此异域风情的姑娘,谁呀?   头缠纱巾,将半张脸给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眉目跟白净的额头。妆容精致,眉目生情,额心更有一点朱砂红。虽只能看到半张脸,却掩盖不住这妖冶柔媚。   湖蓝色刺绣抹胸,勾勒美好身段,外罩一件薄纱。无名指与食指分别带着一枚云白色的戒指,链子呈同色,并镶着几个小小的铃铛,连接腕上的梅花镂空手链,这云白铃铛梅花链戒更是突显出女子手形之美。抹胸的衣摆有岁岁珠片交接垂落,时不时会泠泠作响发出悦耳清音。   “你是?”邓筠溪皱眉的看着她,搜刮着自己脑内的记忆也实在找不到与这女子相关的,莫非她又遗忘了什么剧情,还是她错过了什么?   那异族女子听闻邓筠溪的说话声后,即刻将自己的惊讶给收敛起来。   “邓大小姐对吧,我是谁呢,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她笑了一下,眼眸微弯,而卧蚕明显,飞扬有自信神采,毫不掩饰的任邓筠溪打量着。   我他妈???邓筠溪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这人到底是谁啊。   “邓筠溪,你在那里作甚如此久?”隋君清在外边那方等的不耐,故进来催促一句。   邓筠溪张开口刚发出个字音,结果还没得完整的出声回应些什么,面前那异族女子倒是截了她的话头而抢先说话了。   喵喵喵?邓筠溪一脸黑人问号。   “是隋大人呀,隋大人可别来无恙?”异族女子笑语道。   隋君清视线一转,眼神便落到那女子脸上,他目光平静的看着那女子,好像看一个陌生人……   不过,与之相反!那姑娘的目光可深情了,像看有情郎一样。   邓筠溪咬咬唇,有点怀疑的看着他们两个之间,而就在她目光辗转游弋的时候,隋君清开口了,邓筠溪以为他也是寒暄一句,结果,出乎意料。   “你……哪位。”   言语简洁明了,语气平淡如水。   邓筠溪忍俊不禁,对这个答案可满意了。但还是忍不住调笑揶揄了隋君清一次,“难道阿清不认识这姑娘?你且看这姑娘望着你的眼神,可千万别弄错了什么才是呀。”   她这调侃的话,说的轻松,实则暗带着威胁呢。下一秒,隋君清不痛不痒的移了目光,用平常的声线去问她另一件事情,“你在这里待这么久,是干嘛?”   他这一句话算是点醒了她,邓筠溪啊了一声,才想起自己刚刚是在做什么。   “阿清你看这玉佩,质地恁好,颇为清透好看。”邓筠溪一转头,想把那本来抓了一半的玉佩给全部攥在手中,但是……   在邓筠溪说话期间,那异族女子的手比她快,先把玉佩给抢先攥到自己的手中,猝不及防的很,况且女子力道之大,邓筠溪也根本就抢不过人家。   “你干什么!”玉佩被这样夺走,邓筠溪有点恼火。   “我不干什么,这玉佩是我先看上的,自然属于我。”异族女子将玉佩紧攥在手中,闻言便是冷声一嗤,眉目同时张扬着倨傲。   邓筠溪实在觉得是不可理喻,你看上了就是你的了?那我不也还看上了怎么就不属于我?先来先到的道理她是不懂吗?   她看着那异族女子,“可是,这是我先拿到的。”   异族女子哼了一声,“你先拿到的?你有什么证据?你可看好了这玉佩现在是在我手中,而不是在你的手中,你好歹也是个将军大小姐,别以为自家威风就可以仗势欺人而颠倒某些事实。”   邓筠溪皱了下眉头,她以为原著里的原主才是最不可理喻的,没想到这女的比原主还要不可理喻,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啊,可是扣了个“仗势欺人”的帽子,不知道原委的人或许还真以为是这样呢。   气氛一下变得有点僵。   “你很想要这个玉佩吗?”隋君清低头看了一眼她,尾音微扬,带着捉摸不定的味道。   迎上他“关怀”的目光,邓筠溪只是轻摇了下头。   视线一转,她看着那异族女子,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小时候,父亲常教育我说,要尊老爱幼,要知廉耻懂礼貌,要诚信做人而不是背地阴人,长大以后我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我开始希望,每个人都有父亲。”   “既然你说这是属于你的那它就当做是属于你的吧,毕竟,全靠一张嘴的事情谁都可以去做。”邓筠溪优雅一笑,继而她往回退步,转拉起了隋君清的袖子,“我们去找管事吧,可别让他久等了。”   隋君清默然点头,余光停留在那拉着自己袖子的柔荑上一瞬,又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异族女子见这两人一副“不奉陪”的态度,尤其是邓筠溪,这一脸“既然你喜欢那我就拱手相让”的神情,她更是心中愠怒,还有种觉打不出一气的感觉。   攥着玉佩的手不自觉收紧,大有种想把玉佩捏碎的冲动。异族女子瞪着邓筠溪的背影,其眼神恶狠狠的,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隐泛寒光烁烁。   她咬着后牙槽,在心里咒道:邓筠溪,你给我等着瞧!   可一想到隋君清,她就忍不住表情一柔,并还带着势在必得。假以时日,这个男人,将是她的身边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父亲常教育我说,要尊老爱幼,要知廉耻懂礼貌,要诚信做人而不是背地阴人,长大以后我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我开始希望,每个人都有父亲。” ——来自空间,文章那句有改动。   ☆、素未相识何生厌   隋君清同她一齐回到了大堂,期间,邓筠溪问他,“你觉得那玉佩有什么特别的吗?”   有什么特别吗?隋君清抿了下唇,随即便是下意识的低眸看了一眼,那挂在自己腰带上的青玉莲华玉佩。   玉佩质地清透,纹路古韵,一星光华流转玉内,颇为悦目。顺着他的视线下去,邓筠溪挑唇一笑,便不打一声招呼的,且还是自然而然的就将他的玉佩从腰带上取了下来,动作之快,以至于隋君清反应过来时,玉佩已经在她手心安静的躺着了。   隋君清眉眼不动,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掺进了复杂之意。   他不说话,邓筠溪也不强迫,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玉佩,笑盈盈道,“阿清觉得我手中的这块玉佩与里面那对相似不?”   隋君清抿了抿唇,张开口欲说话时,没成想每次都是这样,在她问话隋君清而隋君清又准备回答的时候啊,总有人先声夺了话头——   “邓大小姐、大小姐~诶哟~”管事一边提着下摆,一边气喘的从楼上跑了下来。   这位管事身材肥胖,虽不如李尚正,可毕竟年岁高,这跑起来,当真看着艰难。这一路又跑过来,气息还未平静呢,他就不敢怠慢般的开口了,“大小姐……大小姐是想要咨询些什么吗?”   这边喘气如牛,邓筠溪汗颜了一下,才佯装淡定的开口道,“我想定制一对臂钏。”   李适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平缓好自己的呼吸,闻言便搓了搓手,老脸开出花一般灿烂友好的笑,一边又不停的拍马屁,“臂钏哎,这个好这个好,可以衬出大小姐的手更美更动人,不知大小姐对这腕钏有什么要求呢。”   邓筠溪沉吟了一下,随即抬眸,眼神示意站在一旁不远的夭枝。夭枝会意,便小碎步走了过来,站在邓筠溪旁边,并从自己的琵琶袖里取出一张宣纸来。   邓筠溪接过宣纸,不过没有将宣纸展开,而是递交给了李适,并认真嘱咐道,“我需要你们尽快做出这对臂钏,腕钏的样式及一些结构我都画在这张纸了,如若还有什么不懂,可以去问我的下属沉姜。”   李适将宣纸接过,同样也没有展开。闻言他便小心翼翼道,“大小姐所说的尽快?”   “初一之前,派人送到将军府。”邓筠溪回道。   接下来两人就是一番在臂钏的定制上的精细交流,则隋君清在他们的交流过程中,无非就是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充当背景板。不过庆幸的是,两人的交流时间并不是很长。   但又很不巧的是,那异族女子出来结账了,她见邓筠溪还没有走,便炫耀似的晃着自己手中的青颜玉佩,出声讥诮道,“哟,这不是邓大小姐吗?大小姐可是买了什么呀?可还有看上眼的玉佩啊?”   邓筠溪听到这一连串的讽刺,心里简直是对这女人无语了。首先,她并不认识这女人吧,既然她都不认识这女人,那这女人为什么还要死揪着她去找不快呢?其次,这女人认识她,还认识隋君清,噢对了,这个就忽略不计吧,毕竟现在清安城没一个是不认识他们俩的。   那么,是不是她遗忘了什么剧情,还是这女人是她之前得罪过的对象?或者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思此,邓筠溪幡然醒悟,绝对是后者。   自以为弄清楚这些后,邓筠溪轻呵一笑,眼神带着调侃的意味,“这看上眼的玉佩倒没有,不过看不上眼的人啊,不就在面前么。”   面前,不就是这异族女子么?   她捏紧手中玉佩,冷哼了一声,“哼,牙尖嘴利,胆子忒大。”   气氛一霎又有点剑拔弩张起来。   那存在感略低的李适被这俩人的气焰夹在中间,着实是不好受,毕竟这俩人都是个厉害角色,他才不敢轻易得罪。   不过他不敢,可不代表别的什么人不敢,没眼见的伙计为了拍邓筠溪的马屁,博邓筠溪的青睐,便决定出这风头去质问那发声刁难的异族女子,“呸,你又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对将军大小姐说话,看你这装束,莫非是西凉人不成?!”   西凉人盛行异域风情,男女眉眼深邃,喜带银饰缠铃铛。伙计看她如此打扮,便不由自主的将她代入了西凉人的身份。   异族女子见这小小伙计也敢训斥她,不禁眉头一皱,神色不虞,可是她还没说什么,那个李适倒先动作了。   他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啊,眉心一跳,瞳孔一缩,带着惧怕的神色,二话不说的,他当即就掌掴了那伙计。   这戏剧化的一幕着实是叫人措手不及。   李适怒目指着那伙计,愤愤道,“你可这位是谁?!这是你也能去质问的吗!”那伸出的手指都是颤着的。   邓筠溪目露不解,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以至于让这位管事做出这番动作。于是她抬头看了看隋君清,后者察觉到这目光,亦回而视之。   眸子清透,恍如墨玉。   不知为何,邓筠溪好像忘了此前她在纠结什么,对着这双眼睛,她忽然笑了下。   异族女子正案首高傲的等着自己身份公布开后而惊呆这些没见识的贱民,结果!这管事吊胃口卖关子了,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邓筠溪和隋君清还能这么旁若无人的深情对视啊!!!   不过,还好还有人记得挂念她的身份,也就是那个被李适打了一巴掌后有点一头雾水的伙计,他抚着半张已经有红手印的脸,结巴的开口道,“那、那、那这位是?”   “琼雯公主。”   此话一出,邓筠溪最先诧异,不过不止是她,就连素来最是波澜不惊的隋君清,这双眸子里也难得是动容了一瞬。   琼雯公主,那个失踪已久的八公主,那个琼玉公主的姐姐……   邓筠溪心里直道戏剧化,看着琼雯公主的打扮,莫非被拐到了西凉国去吗?……等等,她此前好像并不认识琼雯公主啊,那这什么狗屁公主干嘛要看她不顺眼啊?我???   “见过琼雯公主。”隋君清在口头上行了个虚礼,声线清洵冷淡,平静如常。   眉眼清隽如画,眸内尚有流光潋滟,甚是吸引人。白玉微瑕,瑕不掩瑜,既是风花雪月都成了他的布景。   杨知雯从第一眼见到他,就被他深深的给吸引住了。玲珑心思如暗香浮动,就是到了现下,那份心悸依旧未停过。   一时着迷,她愣愣的看着眼前人,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抬起手,她想去抚摸他的脸庞,很想,很想,可是这手才伸出半空中,且并未如愿的能接近到这如玉脸庞。   “公主请自重。”邓筠溪抬手挡在隋君清前面,并冷声提醒道。   这一声,可算是将杨知雯从致幻中拔了出来,她恍惚了一下,才眼神清明的看去邓筠溪,本来就可以摸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公子脸庞,却遭到打断,杨知雯脸色不虞的瞪着她,其眉目隐隐约约间又带上了那份倨傲。   “你也配这样同我讲话?”她嫌恶道。   “呵呵。”邓筠溪冷笑一声,揭开一个事实,“你也是被找回来了而已,这国君还未对外宣明呢,所以我不是不配,而是现在的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格让我去承认,懂吗?”   话音一落,隋君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这句话着实是戳到杨知雯的心,她捏紧手中的玉佩,目光怨毒的瞪着邓筠溪,犹如一条毒蛇张开幽冷的獠牙。   “邓筠溪,等我被承认的那天,你最好祈祷自己别落到我手上。”   邓筠溪才不怕她,当即甩了她一个冷脸,并且还说了句:“垃圾。”   这两个字经一出口,杨知雯简直是要被这邓筠溪给气炸了,油盐不进还反击有力,杨知雯咬着后牙槽,要不是在外注意形象,她都忍不住直接扇她一巴掌,教教她尊重人。   隋君清有点头疼的看着这一台戏的女人,感觉双方都有一种即将要唇枪舌战的准备,无果,最后还是在李适求助的眼神下,他就顺势的牵起了邓筠溪的手。   邓筠溪:!!?   这二话不说并且还不给人反应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邓筠溪一下就被这样的隋君清给搞懵了。   卧槽卧槽卧槽,有生之年隋君清竟然主动牵我的手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是满世界的炸开花啊!   妈耶!是主、动牵了我的手啊!呜呜呜,哥你快看,爹你快看!   与邓筠溪的兴奋截然相反,杨知雯的脸色就像吃了shi一样的难看,心情极其不阳光。啊啊啊啊!她甚至是想抓狂的!为什么啊!?他们之前旁若无人的深情对视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当着她的面牵手!太过分了!   “你们、你们!邓筠溪你不要脸!”杨知雯尖锐着嗓音骂道。   邓筠溪莫名其妙的就被骂不要脸,不过没事,她不计较。傻乐的回握住隋君清的手,她还恶趣味的捏了捏他手心的肉,软软的,温温的,好玩儿~   手心被轻轻一捏,就像带着一小窜的电流,顺着这手心一路蔓延到心口处,酥酥痒痒的,隋君清耳根子微烫,突然警告似的瞪了一眼那满眼新奇的邓筠溪,并且握住她的手还加大了许些力度,以免她又各种小动作。   视线一移,他一贯冷漠的看着杨知雯,“还望琼雯公主记住自己的身份,切勿做出如同今日般失礼的言行举止。在下与大小姐还有其他事情去忙,便不陪公主了。”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冷冰冰的。   杨知雯眼神出现一抹慌乱,“隋大人,隋大人可是厌恶我了?”末了,她还作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素未相识,何来厌恶?公主如今身份敏感,应当等国君对外宣明才是。”隋君清不冷不热道,随即拉了一把走神的邓筠溪,对着杨知雯作了个虚礼,“先行告辞了。”   杨知雯目光愣愣的看着两人出了大门,直至身影渐渐不见。   素未相识,何来厌恶么?杨知雯忽然有点烦躁的跺了跺脚。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安利三首古风歌 首先是我的循环播放:贰婶的《哪吒》 之后是一群大佬的《纵痴也狂》《不负时光》 ———— 十二月是忙碌的十二月,但只要我足够勤快,忙碌就追不上我:)。 定时发表君:现在你们的作者已经在奋力地挤海绵去码字了QAQ。划重点//看完一章的可以加个书签哦~   ☆、江天无尘但人间   晃眼便是新的一个月了。   今天正是初一,也是沈将离的生辰。   不过说起这六月初一呢,那当天发生的事情,可多的复杂哩。   白石溪垂钓,发生百蛇浮水,先不说达官贵人经此一遭后就吓得魂飞魄散,这百姓们光是闻言就忍不住心口惶惶。且说了,这附近还有一户大棚,里面啊,可是养了数不胜数的毒蛇呢。   民间说书人常以此事去编纂出一个新的异闻去讲传,大街小巷的男女老少亦以此事当饭后茶点去谈论,可见这件事是颇受到关注。   “据说那养蛇棚焚烧后啊,大人们在一个树根旁边找到一个金色双头蛇开口镯,那开口镯,还会发出铃铛般的清脆音。”一个健壮大汉神秘兮兮的说道。   闻言,那瘦马猴似的青年惊呼一声,将海碗重重的砸向桌上,“竟有此事!?那哥们,你可知道这什么蛇头开口镯是何来历?”   青年的目光盛满着好奇与探究。   说话间,一位络腮胡汉子就插了一句话进来,“依俺行走江湖的经验,这玩意一定是驭蛇的,不然咋会平白无故出现百蛇浮水啊!”   健壮汉子摸了摸下巴,一副思考的样子,“太惨了,这一看就是阴谋,到底是谁这么想搞……鸡硬……啊。”   靖王这名号终究敏感,健壮汉子没敢喊全,而是选择另一说法代替。   瘦马猴青年摆手切了一声,一脸不以为意,随即,他又压低自己的嗓音,见怪不怪起来,“还能是谁,这摆明了就是那个颇银……”平。   其余两人默契的点头。   “那找到养蛇人了吗?”瘦马猴青年问了一句,刚好问到了点上。   络腮胡汉子嘿嘿一笑,眼神带着得意的光彩,“我听我远方表姑的隔壁家大侄子他嫂子的小表弟的老大说,厉大人派人巡山守山啊,可算是摸到了线索。这不,终于逮到一个樵夫,巧的是,这樵夫见过那个养蛇人啊”   忽然,络腮胡汉子顿了顿,咧嘴一笑,“不过!来来来,重点来嘞——!不过、樵夫他有一会儿说连续两天没有见到养蛇人,见到的反而是一名女子!这时间刚好是白石溪垂钓的准备时日!”   两人恍然大悟。   “那这女人什么来路?”   “樵夫原话是‘女子半张面具,衣装不似常人’。”   “……”   借着今天是初一日子,邓筠溪早早就溜出了将军府,逛趟街累了,就在茶楼吃着花生歇歇脚,只是没成想,会听到这样的一番话。   白石溪垂钓,百蛇浮水,失踪的养蛇大户,目击者樵夫,遗落的金黄双头蛇开口镯与半张面具的异装女子,以及那极大可能是幕后黑手的平王……   邓筠溪苦恼的蹙起眉心,这场活动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说复杂,也不复杂,不就是平王要整靖王嘛,只是没有证据证明。   但是说简单,也绝不简单,这养蛇大户是谁?他是如何掩人耳目养了如此多的毒蛇?那个也许会驭蛇的异装女子又是谁?金黄色双头蛇开口镯会说明什么?   这一思索,她又不免想到灵西县的事情。原著有大概描述过那一卷发生的事情,不过,为什么谢明悦怎么成了匪首?还有前往紫苏城也是她意想不到的情节。   这些走向全都乱套了——   ……   江天无尘,明月皎皎。   邓筠溪一到尚书府,便揣着花纹镂空的木匣子跳下轿子。还没有抬起头,她就听到有人在叫唤她。   “邓大小姐。”裴尧见到这张熟面孔,就挥挥手的打了一个招呼过去,眉开眼笑的。   尚书府里外张灯结彩,尽是一片喜洋洋之色。生辰宴席,门庭若市。在裴尧的带路下,邓筠溪去了沈将离所住的桃苑。   “为何不见阿清呢?”邓筠溪一路上左右张望着,忽然蹙眉既问。   裴尧脚步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没当场表演个平地摔出来。什么玩意?阿清?裴尧抬起手捂住心口,‘阿清’究竟是个什么令人心口窒息的称呼!?   好歹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裴尧闭闭眼,随即深呼了一口气才回道,“大人在大堂里招待着来宾,这一时半会也脱不了身。”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沈小姐刚从长戚县回来。”   邓筠溪轻唔了一声,便不再说些什么,直至走到了桃苑,裴尧同她交代一声便退下去了。邓筠溪换个方式揣木匣子,这才好腾出一只手去敲门,哪知手刚刚抬起,面前那道门突地便打开了。   邓筠溪一时怔楞,盯着那容颜半老的女人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对方却先温和一笑,“邓大小姐晚好。”声线略微沙哑   “啊、晚晚上好。”邓筠溪迟疑了一下。   那位素衣女人的眼神扫过她怀里的木匣子,顷刻又移开了视线,看去邓筠溪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笑意更浓,“小姐正在里面挑选着今晚的衣裙,大小姐进去不妨给她点意见。老奴这会儿还有其他事情去办,只好先行退下。”   邓筠溪颔首。提着裙摆进去时,刚好见到沈将离蹙着眉头,目光在榻上那堆已成套摆好的衣裙上来回辗转着,就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似乎是察觉到邓筠溪的进来,沈将离眉头一展,眸色熠熠。   “筠溪,你快替我做个决定,我今晚穿哪套好些啊?”她走过来就一把挽住她的手腕,不过还没有完全挽到,因为她抬手的时候,就注意到她怀里正抱着一流纹雕花的木匣子,木匣子颜色呈品红色,端庄大方,其镂空雕刻线条流畅,花纹繁琐又精美无比。   沈将离轻咦一声,“这是?”   邓筠溪低眸看了下怀里的木匣子,“这是给你的。”说罢,便将那木匣子递交到她手上。   “生辰快乐,阿离。”   沈将离双手接过木匣子,手指不经意的抚了下底端,不知这木是什么品种的树木,质地上乘,滑腻冰凉,如此摸着就觉舒适无比,看来是精心准备的了。对上邓筠溪含笑的眼眸,沈将离觉得面上一热,有点感动,“谢谢,费心了。”   邓筠溪摆摆手,“我去给你挑挑衣裙吧~”   说完就独自走了过去,沈将离在原地顿了顿,之后才碎步跟了上去。   “这盏灯好熟稔,是国君送你的那盏吗?”挑衣服的时候,邓筠溪忽然注意到床头桌柜上摆着一盏精巧的飞蛾灯盏。   沈将离顺着目光看去,“嗯。”   “这些飞蛾,雕刻的跟真的一样。”邓筠溪小声嘟囔了一句。   月华如练,前院一池睡莲不成眠,杯觥交错,欢声笑语仍不绝。   沈将离出身百年隋家,父亲乃前任太傅,其堂兄又是当朝尚书,她身份之高贵,其本人又是才貌双全。这次的十七岁生辰宴,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巴结关系而纷纷提礼上门祝贺。   隋君清自然也知那些人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不过这应付之事并不劳他费心,因为杨知一在这。早在几个礼拜前,这二人便来向他坦白了一切事宜,隋君清面色虽不显露什么,实则心里却对这二人的关系起了些担忧之意。因为在皇位争夺面前,在朝廷还处于风云变幻的局势面前,他们俩的感情之路可能不会太顺畅。   “君清。”忽然有人在远处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普天之下,敢喊他名字的人并不多,敛起心绪,隋君清回身看去。月照曲径花石路,江南岸一身风尘仆仆的在这一簇繁花绿灌中走过来,其笑容如常,不过,他身旁还跟了一位身量高挑的美人,面貌俏丽似三春之桃,气质清素若九秋之菊。   “君清,阿离在哪呢?”江南岸四处扫视了一眼。   “隋大人。”那美人朝隋君清行了个虚礼,她声线略粗,不过也没影响整体美感。   隋君清的目光落在明纯脸上一瞬,对方正好对上,便回以静然一笑,隋君清颔首不语,算是打了招呼。将目光移回江南岸身上,他回答道,“邓筠溪跟她在桃苑。”   “如此。”江南岸点了点下巴,随即回过头看向旁边的明纯,眼神不禁放得温柔,“我这边有其他事情要与君清聊聊,我可能失陪你一下了,不好意思。”   明纯善解人意的笑了下,“无妨。”   两人移步到湖心亭,便:撩开衣摆在圆凳上坐下。月色微凉,湖水粼粼,这一寸当真是静了许些。隋君清给他沏着凉茶,则江南岸就观察了下周围环境,其脸色严肃,板的认真。   “关于白石溪百蛇浮水这一事我也在调查着,李家公子这特制鱼饵本是没任何问题的,只是后来,这负责李家公子日常起居的老管事趁他们不在时,偷偷添加了白因进去。这位老管事叫肖铭,在丞相府待了也有十几年,当时查探下去,谁又会想到这细作竟是他?”江南岸蹙起眉头,眸色极其复杂。   接过隋君清递来的六方杯,江南岸抿了一口又继续说道,“肖铭知道李会向参与垂钓活动的公子小姐们进行鱼饵交易,所以才会在前一夜添加了白因了进去,在他们府中里人的印象中,肖铭一直是位忠心耿耿、为丞相府尽心效力的老人,哪知罪魁祸首是他?我跟着厉凛初去审问肖铭的时候,他最先是抵死不认,后来就直说是李逼他的。”   江南岸说着说着,直接把“李家公子”四个字省成了“李”。   风起,水纹波动,睡莲在湖上轻轻巧巧的偏离了方位。隋君清双指摩搜着这棱角分明的六方杯壁,目光沉积,指间茶杯线面清爽,方中带曲。   “这件事,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江南岸颔首,“可不,这肖铭还与紫苏城城主柳白门有一层关系呢。”   隋君清摩挲着杯壁的手指一顿,“柳白门?”   “正是。”江南岸面色肃然,下颚略略收紧,“肖铭是柳白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扶不起的阿斗,哭了哭了…… (现在开始我要求收藏quq)   ☆、尔今月是天下客   月色盛落人间,廊芜回廊,花砖铺地丽色映,这一片亭台院楼,尽似在画中。   “沈小姐来了,哎,你们快看沈小姐。”   步子闲暇,衣摆如花芽轻悠舒展,弧度甚微,穿过雪色雕鹤半拱门,脚下路旁的茉莉花香飘散愈渐清晰。前方院子人群热闹,忽然不知是谁,大着声音说出这一句备受关注的话。   众人纷纷将目光转移到那处,看着正向他们走来的少女,其神色各异。   “沈小姐当真是集美貌与才华一身的女子。”   “若能将沈小姐娶回家,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   “沈小姐旁边的姑娘是将军家的那位吗?”   “将军家那位小姐的模样着实是叫人心动啊。”   “美的只在皮相,这邓大小姐桀骜不驯,活得潇洒恣意,我等……无福消受。”   那人拉长了一声音节才补充道,说完罢还用余光瞥去右侧方的湖心亭,其眼神意图明显。若是让邓筠溪捕捉到,肯定要赞叹一句:是个明白人。   对沈将离的赞美话语,杨知一自然是听到了,这些赞美之话无不带着所图,再见那些公子哥们都这么关注自己的心上人,杨知一默不作声地收紧拳头,脸色沉的很,整个人站在一旁就是浓郁的低气压。   “我靠,邓筠溪,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知是哪传来的浑厚男音,语气带着诧异。   紧接着那人就叉着腰从三三两两的人身后走出来,肥硕的身子顷刻占尽目光,尤其是他今晚还穿了件松花绿如意纹夹袍,更显得此人的腰粗如水缸,真真是吨位傲人。   “没想到你还认识沈表妹。”李尚正撇了撇嘴,字里行间带着明显的轻蔑。   沈将离下意识的蹙紧眉头,目露嫌恶之色,若不是因为他是隋朵儿的夫君,她真的是想一脚把他踹出尚书府,什么破东西,就他一天有嘴叭叭叭的。   “怎么?李公子的蛇毒清完了?”邓筠溪漫不经心一笑,不给他搭话时候,她话声一转,眸光逐渐冷却,略显锐利,“可没蔓延到脑子吧。”   居然骂他脑子有病,李尚正顿时就扬眉瞬目,心中升起一股火来,“你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臭丫头!”   众人倒吸凉气,丞相府的公子真是直言不讳。   “行了,我的生日宴不是留给你打嘴仗的。”沈将离面色不虞的制止他,继而她别过头对邓筠溪说了一句话,说完话她就过去找杨知一去了。   邓筠溪在原地站了会,不时会低下头捋起袖子,李尚正那恶狠狠的目光还盯着她看,当她抬眸对上去后,他就不屑似的鼻音一哼,做了个口型,她看不出来是什么,不过依这种人的性子,定是句骂人的话就对了。   李尚正走后,邓筠溪依旧站在原地捋着袖子,一副闲暇慵懒的模样,旁人光是这样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无比。只是下一秒,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就猛然间抬起了头。   隔千重风月,目光就此交汇,邓筠溪神色迟疑,后者却坦然微笑,看来是丝毫不畏惧她的视线。邓筠溪看着那张隐在暗处的脸,越看越是觉得熟悉——   女子清素昳美,着一身窄袖的绮云罗裙,她将双手交叠在腹前,十指弱骨纤形,其姿态端庄优雅。月色明朗动人,她维持这样的姿态而盈盈走向前着。   借着七分月色,邓筠溪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眼前人如此熟悉了。   “明纯姑娘。”   “邓小姐。”   邓筠溪手指微曲,饶有兴味的翘起唇角,“江哥是不是在追求明姐姐你呀~”   闻言,明纯脸上就浮现出合适宜的红晕,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去湖心亭,俨然是一副欲语还休的女儿心思。   见她不回话,邓筠溪就蔫儿坏的拉起长音,“哦~难道是明姐姐在追求江哥不成?”   明纯一愣,紧接着面上更绯红了,低着头眸色慌乱,看样子是真的害羞不已。   好半天没得到回应,邓筠溪用舌尖抵了下腮帮子,莫不是自己调戏过头了?但转念一想,对方可是个奥斯卡级的大尾巴狼影帝啊,怎么可能动不动就害羞到失去组织语言能力?邓筠溪觉得之间的这句话言之有理。   明纯平复了心情才抬起头,看着邓筠溪的目光柔和,语气带着试探,“大小姐自小便认识江公子,那不知在大小姐眼里,江公子是怎样的人?”   邓筠溪唔了一声,继而摸起自己的下巴,一副正经十足的样子,可是她一开口,就不正经了——“江哥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胸。”   “咳咳、”明纯被她的这句话给呛到了,果然世人诚不欺我,这邓大小姐当真是个‘奇葩’。   稍稍缓了心神,明纯状似无奈的笑了声,“大小姐可真有趣,江公子与隋大人在那方湖心亭谈事……”说到此处,她忽然顿了声。   不知她为何突然沉默,邓筠溪只好微微侧过身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湖心亭那边。   亭子四周柳树低垂,八角亭盖是枣红的颜色,这般鲜艳,在夜间尤其醒目。连着亭子出口到岸上的长桥,勾木画纹的,笔直且而无起伏。正巧桥上,有两位翩翩玉公子有说有笑的信步走来。   “我道为何不见阿清,原来这厮是跟江哥在小亭子里诗词歌赋去了。”邓筠溪不经意的抱起双臂,做出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嘴巴瘪了瘪,从人生哲学到诗词歌赋她也会。   明纯不懂她所表达的“诗词歌赋”是什么意思,只好站在一旁维持她的缄默。   等那两人差不多走到岸边了。“明姐姐下次有机会再跟你聊,江哥留给你,阿清我先带走了,拜拜~”邓筠溪丢下了这句话就立马提起裙摆跑了过去。明纯还没想到要给她回复时,这风风火火的姑娘已跑到岸边。   明纯:“……”   邓筠溪兴冲冲的跑过来,止住步伐后便扶起微弯的腰,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江南岸脸上的笑容一凝,有点担心的看着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叫你跑的如此急?”   与江南岸的关心截然相反,隋君清两指微微捻起,对于邓筠溪的行为不以为然,因为她要是急了,肯定是炸毛得跳起来。   见她满脸通红,又是喘得如此厉害,隋君清心中无奈,几不可忍的要过去抚抚她的背替她舒缓一下呼吸的,结果手刚抬起一点,她就倏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腕,在隋君清愣神的片刻,她的手指便逐渐往下,将他的五指扣紧,一握。   江南岸:“……”   “去见喜欢的人,当然是要用跑的啊,江哥你说这是不是很急啊?”邓筠溪对着江南岸挤眉弄眼一顿笑,正揶揄得起劲,隋君清忽然警告似的扯了扯她的手。   不过邓筠溪权当不知道,继续她的一番骚话,“这说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也倒有,这件事十分特别,江哥知道是什么特别的事吗?”   江南岸轻摇了下头,面露不解之色,“是什么特别的事?”   闻言,邓筠溪的笑意更浓了,还带着一丝不言而喻的意味,隋君清敛下眉眼见到她如此神情,脑子霎时嗡嗡作响,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下一秒,邓筠溪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整的江南岸有点窘迫起来。   “这件特别的事啊,自然是…我特别想隋……哎哟我去,喂、隋君清你……”邓筠溪前面那句话还剩下‘君清’两个字没说完,就立马就被那表情复杂的隋君清不容置喙的给拖走了。   江南岸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抚了抚额头,看来是被邓筠溪的言行举止给整的有点懵了。   不知走了多久,隋君清拉着她到了某一院子前才算止住了步伐,微微侧过身,他挣开十指紧扣的手,继而抬起双手搭在她肩头上,其面色严肃,紧盯着她的眼睛。   被这样的眼神盯得心底发虚,邓筠溪乱瞟着视线,坚决不对上他的眼睛,察觉到隋君清要开口说话,邓筠溪忽然“啊”了一声,尖叫声毫无征兆的响起,隋君清眉心一拧。   邓筠溪忽然抱住他的腰,乖巧的用脸蹭了蹭,状似撒娇。隋君清身子蓦然一僵。   “阿清你看此刻,花前月下的,是不是很适合喝酒啊!”邓筠溪亮着眸子看他。   隋君清:“……”   须臾。   两人分别坐在石凳上,裴尧在酒窖里搬来了两瓶酒,置放在小巧的圆形石桌上,做完这些,他便带着不可描述的心情而退下去了。邓筠溪摆好杯子,分别续满了酒水。   “不醉,不归——”她将杯子递给他。   隋君清眉眼不动,信手接过,邓筠溪举着另一酒杯对他作了个“干杯”的动作,于是豪爽的一饮而尽。则隋君清就相对优雅斯文一点,他饮酒时就跟平时饮茶一样,第一口总是习惯性的先抿了一下。   之后的时间里,邓筠溪就是有心机有目的去灌醉隋君清,但是,这结果可想而知,先倒下的不是隋君清,而是她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月是天下客,君乃人间绝色] 一般喝醉酒,都有一番……故事展开……   ☆、这姜还是老的辣   头痛欲裂,浑身骨架像是要散了一样,这宿醉的感觉真特么不好。邓筠溪扶着床缓缓起身,双眼迷蒙,里头还布满红血丝,看起来疲累无比。   扫了一眼房间布局,发现竟是自己的房间,行,失望了,邓筠溪恹恹的耷拉下脑袋。按照一般故事剧情开展的话,这美人既醉,朱颜酡些,男主看了之后不应该是不可描述了吗?   捏了捏自己的脸,邓筠溪朝外喊了声,“夭枝——”声线无比沙哑。   忽然喉咙一痒,邓筠溪捂着胸口猛咳,看来昨晚喝得有点大啊。   夭枝没有应声进来,邓筠溪便接连喊了几次,话声落后,还是不见有人要推门进来的迹象,估计是夭枝不在外头,不然也不会过那么久不进来。邓筠溪挑了下眉,其神色不冷不热的,具体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用手敲了敲自己昏沉的脑袋,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地,结果双脚刚刚沾地,忽然一声“哐当”,这声音清脆悦耳,在静谧的房间内回响起来尤为清晰。   好奇是什么东西,邓筠溪低下头寻找着,不过,待将那东西给看清楚后,她不由自主的微张开口,瞳孔也渐渐瞪大,看样子是很诧异竟会是这件东西。   玉佩通身呈透彻的石青色,脉络分明,玉内藏有流光千转。周边雕刻着卷卷云纹,其缥缈缭绕,围着中心的镂空莲花,像是供养什么,此花之所美,瓣瓣皆娇艳欲滴。邓筠溪在心里猛吸了一口气,简直是要卧了一个大槽,为什么隋君清的青玉莲华玉佩会在她这里?   连忙弯下腰将这玉佩捡起攥在手中,邓筠溪咬着唇,努力回想昨晚她都干了什么,……嗯,灌酒,然后灌着灌着,呃,灌着灌着就没有然后了……   “啊烦死了——”邓筠溪抱着脑袋哀嚎,说好的千杯不醉呢,怎么隋君清自家酿的酒她才喝几杯就喝断片了啊!啊!想不起来了啦!   紧紧攥着手中的青玉莲华玉佩,邓筠溪大喇喇的盘坐在冰凉如许的地面上发呆,直到外边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进来吧。”   夭枝端着净脸盆,以手肘而将门推开,她一边进来一边□□叨起,“小姐可是睡到午时了,头可还痛么?哦对了,隋……啊!”   夭枝猛然尖叫一声,“小姐你坐在地上干嘛!”连忙将盆置放在桌面上,夭枝立马跑过来将邓筠溪扶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突然间坐在地上了?”夭枝连忙担忧问道,眼神在她身上各处扫视起。   邓筠溪摇摇头,不大在意的拍拍了身上的灰尘,如是道,“天有点热了。”   夭枝悟然,这正值六月夏季了,所以最近的天气确实是热。不过……“小姐昨晚喝得酩酊大醉,身子发虚得紧,啊不该坐在如此冰凉的地上的,这万一若是染病了呢?小姐您不知昨晚少爷可生气了。”   由着夭枝扶着她去坐下,邓筠溪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指间蓦地微蜷,“我哥看到我喝得烂醉的样子了?”   夭枝替她浸湿搭在盆边的帕子,点点头,补充道,“还生气了……”   完了,邓筠溪立马捂起脸,表情十分纠结,“我哥看见了之后有说什么吗?有没有说要禁足我之类的?”   夭枝歪了歪脑袋,撅着嘴似乎是在回想,须臾,她才摇了摇头,回道,“少爷只是阴沉着脸色,交代我们照顾好小姐,其余的就没有多说了。”   听到这句话后,邓筠溪没有放松心神,反而是觉得心里毛骨悚然的,什么时候邓如衡会那么好说话?真的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她了?邓筠溪舔了舔唇,好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接过夭枝递来的湿帕子,邓筠溪重新浸湿,净了下脸,忽然想到什么,“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隋公子?”   夭枝一下怔楞,好像没反应过来小姐怎么突然提起了隋公子,然而下一秒,她啊了一声拍起自己的额头,“对了,隋大人,隋大人说落了个玉佩在小姐身上,故以,约莫申时,隋大人便会登门拜访咱将军府。”   说罢,夭枝的眼神还扫了一下桌面上的青玉莲华玉佩。   听到隋君清要来将军府,邓筠溪怔了一下,对此感到十分意外,“你说隋公子要来我家?”   夭折点头应是。   “卧槽!”邓筠溪赫然拍桌,“也就是说丑女婿终于要上门见岳父小舅子了!?”   “……”夭枝嘴角一抽,实在佩服小姐这迷之逻辑。   不过下一秒邓筠溪就皱起了眉头,食指轻屈,并放在嘴里咬着,神色满是疑惑,“但就为了一块玉佩登门拜访的话,那隋公子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夭枝想都没想,听到她的话后就顺口而出,“小姐可以理解为隋大人是打着拿玉佩的名号来见你的。”   “哇!”邓筠溪忽然抬起头看她,其眸色熠熠,“夭枝你太会说话了!”   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才被小姐夸,夭枝微微垂下头,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笑容腼腆。   “我洗完脸了,有点饿,先去吃饭吧!”邓筠溪摸了一圈自己扁平的肚子,瘪着嘴状似委屈。   也在这时候,邓筠溪的肚子就很给面子的发出几声微弱的“咕~咕~”,虽然微弱,但室内静谧如许,索性也不难听到。   邓筠溪不觉尴尬的捏了捏脸上的肉,如是道,“想吃水煮肉片。”   夭枝十分心疼的看着小姐,不过嘴上还是老实交代着,“少爷说,一日之计最重要的是早点,若是小姐今日睡到中午醒,也定要吃些早点,所以,小姐,随夭枝去兰亭吧。”   似乎听到了什么刺激性的话,邓筠溪一个激灵,倏然精神百倍,也差点没忍不住而跳起来,“去、去兰亭干嘛!”她突然结巴起来。   兰亭是什么地方?反正不是一个普通友善的亭子,它是邓如衡牌大型暴走甜点品尝现场。   自从那天去吃了他做出的各种口味的麻薯,邓筠溪连水果都不想看见了。可见其令人发指。   夭枝盯看着自家小姐变幻莫测的脸色,稍微斟酌话语才开口道,“将军今早便从柳城回来了,现在少爷正在兰亭与将军下棋。”   “我爹回来了?”邓筠溪一惊喜,蓦地也吁了一口气,轻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我还以为又被抓去吃甜点。”   夭枝看着她侥幸的表情,抿了抿嘴,算了,沉默是金。   “给我放水,我要沐浴~”邓筠溪起身便伸了一个懒腰。   夭枝道了声是就下去安排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邓筠溪才将自己里里外外的给收拾好,出了门,就一路往兰亭的方向走去。   一直以为邓即远在的话,邓如衡就不敢让她当小白鼠试毒,而且她午饭没吃,吃甜点垫肚子的话也是于理不合的,所以一番思想下,邓筠溪笃定邓如衡不会做甜点给她吃!   结果,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万万没想到的是……   邓筠溪绞着手指,看着石桌上的三碟拌饭直愣神,最后她抬起头,默默的看了看在一旁悠哉悠哉的把玩着黑子的邓如衡,又看了看那笑得和蔼友善的便宜爹爹邓即远。   “请问面前这三叠玩意,是有事儿吗?”邓筠溪指着那三叠拌饭,假笑道。   邓如衡双指稔着黑子,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坐下。”   邓筠溪:“……”   “百补红枣糯米饭,八宝五色甜饭,蜂蜜蒸南瓜八宝饭。”邓如衡声音温和,执着黑子的两指正指向着那三叠累得好看的拌饭。   在听到他报完了这一串名字,邓筠溪再回看那些扮相叫人垂涎三尺的甜饭,莫名间,她就忍不住的吞咽了下口水,神色复杂,为什么会有一种准备要受刑的既视感?   这都是什么魔鬼午饭啊,邓筠溪心中叫苦不迭,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一旁坐着的邓即远注意到她吞口水的动作,误以为是她喜欢这些甜饭,当即,他的脸上便浮出一抹善解人意的笑容,“溪儿睡到大中午想必也是饿到不行了,你看这些甜饭,都是你哥为你精心准备的,溪儿可别辜负你哥的心意,都尝一口吧,再看看你喜欢哪一份。”   “吃完一叠我就不计较昨晚的事。”邓如衡哼哼一声补充。   邓筠溪欲哭无泪,这家庭究竟是什么走向啊,说好的“邓筠溪”是团宠呢!!!   不过没等她回些什么,邓即远捕捉到些字眼,随即目露不解之色,伴随着好奇,他皱起眉头的看着邓筠溪,“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溪儿莫不是又惹你哥哥生气了?”   “啊?……我不是我没有!”邓筠溪愣了一下才摇头反驳,继而又撒起娇道,“爹爹你看我这么乖,怎么会是惹哥哥生气的人呢,我爱哥哥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惹他生气!”   话音落下,邓如衡捏着黑子的手指一曲,他嗤的一笑,看着邓筠溪的目光满是调侃,“这么乖的邓筠溪在昨晚是喝了什么甜酒啊,嘴巴这么甜?”   “自然咱兄妹俩的天长地久。”邓筠溪接话接的顺其自然。   “……”邓即远一愣,好似没反应过来,不过,紧接着他便倏然大笑起来,“溪儿可真是愈发会调侃你哥了,行了行了,吃饭吧。”   又回了起点,适才轻松欢快的心情一扫,邓筠溪笑容凝固,小脸苦得跟啥一样。忽然想到什么,她饱含关切的目光看着邓即远,问候道,“爹爹可用餐了?若不尝一下哥哥的手艺?”   “哦不,你爹我在保持身材,这每日餐量都是固定好了的,不能轻易的打破。”邓即远轻摇头,一脸凝重的回应。   邓筠溪:“……”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是狠人,实锤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两天要英语考试,于是我紧张又担心的玩起了斗地主……QuQ   ☆、风雅清逸骨应图   邓筠溪以为这次的甜饭很难以下咽,果然,结局永远不会让她失望,这是真的很难以下咽啊!   她要为这些食材感到哀婉与痛惜,因为这份简简单单的甜饭本可以普普通通的受大众喜欢,但是它在邓如衡的手中,却失去了它作为甜饭的意义,也失去受众喜欢的资格。   简直是暴甜!甜到邓筠溪想哭。   “隋尚书不是申时要拜访将军府么,怎么?将军府同尚书府素日无交集的,这尚书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邓即远眉峰一压,思忖道。   喝下一口金银花花茶清喉咙,邓筠溪晃着手就要抢着回答,但是骚不过他邓如衡,“怎么会没交集,你远在柳城不知道,我们家乖溪儿最近做了什么好事。”   “咳……”邓筠溪猛咳出声,一边又忙摆起手一副“你听我解释”的架势。   “慢点喝,别急着开口。”邓即远带些责备的嗔了一眼邓筠溪,里头是掩不住的宠溺。   等缓过来了,邓筠溪舒了一口气才开口道,“爹爹觉得隋大人如何?”仰着小脸,她眼神微妙的闪烁一下,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邓即远身子微微前倾,曲起手肘搭在石桌上,将十指交叉抵着下颌,斟酌字眼道,“心思缜密,政论犀利,为人处事荣辱不惊,这样的人才亦是不多见。”   邓筠溪点头如捣蒜,该内容引起极度舒适。末了,她又听到邓即远补充道,“君子高山景行,又不失冰清玉洁,乃昆山片玉,这……倒也是位好女婿的人选。”   邓即远得意的挑起眉梢看邓筠溪,一副“你看吧我就知道你的心思”的样子。   “他是别人好女婿的人选,但未必是我们将军府的。”邓如衡漫不经心的反驳道,将那枚黑子轻放回棋篓中,“我们将军府大小姐,值得拥有更好的。”   邓如衡指尖一滞,微垂下头,鬓边青丝轻轻扬,他的睫羽纤长,投落到眼睑起一圈浅浅的阴影,从而也遮住了他眸中的色彩。   “可是,我需要的不是最好的,而是最适合的。”邓筠溪握着拳,松了又紧,声音平淡似无起伏。   邓如衡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时,他只是抿了下唇,不发一言,眸中神色复杂得任谁也都不懂。   他从小就一直护着的邓筠溪,终于要长大了……   隋君清要拜访将军府,故此,邓即远便去吩咐准备工作了,倘若是什么别的什么大官,邓即远可能不会那么上心,但隋君清不一样,这可是自家闺女惦记上的男人。他挺佩服隋君清这样的人,年纪轻轻便是一国权臣,不恃宠而骄,也不狼子野心。   大家各有各忙活的事情,邓筠溪待在自己的欢溪院,托着腮游神,忽然突发奇想的侧头去问夭枝,“你说我要不要做个香囊送给隋公子?”   问题一出,夭枝神色有点为难,“……可是小姐从未拿过绣花针。”   邓筠溪不甚在意的摆手,“这有何难。”   “那小姐想要绣个什么香囊呢?”夭枝问她。   邓筠溪微抬头,眼神放空,似乎是在思忖着,“……你先替我准备流苏,两颗玉珠子,然后,星蓝色,桃粉色,淡绛红,木色,草色的绸布。”   夭枝点着下颌,见她说的有模有样的,不过还是有点不相信她,于是就再次提醒了她一句,“小姐当真要绣香囊,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   邓筠溪唔了一声,“小场面,不慌。”   然而等夭枝将这些东西准备齐全堆放在她面前,她拿起这枚细小的针,简直火大,简单的穿针引线她尝试了多少次才成功,不过这也只是个开始,引针走向,换线再绣,稍控制不住手抖都使这线条歪歪扭扭。   邓筠溪摊开双手,目光惆怅的看着自己通红的手指头,心里对古代那些大家闺秀的佩服与尊敬之意便油然而生,这还不是个简单的活儿。   申时将至,邓筠溪洗了把手便坐在铜镜面前,等着夭枝替她重新打扮。待收拾齐整了,她这才出门往大堂走出。不知道为什么,从知道隋君清要来将军府的时候,她的心情就变得莫名的愉悦,而心里也在隐隐期待着,甚至这份期待还疯狂渐长。   “小姐走慢些,当心脚下。”夭枝在她后头正提着裙摆碎步跑着跟上,脸蛋粉扑扑的,大抵是追跑来弄出的。   听闻她的话,邓筠溪才意识到自己的脚步从出门开始就在不断加快,脸上浮出一抹抱歉之色,她这才适当的放缓了下脚步。   当她踏进大堂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爹爹,哥哥,以及隋君清这三人都已经各自坐好,并喝着茶相谈甚晏了。脚步滞留在原地,她目光辗转,发现隋君清这厮竟罕见的穿了一件象牙白勾纹锦袍,白色交领看着有些端倪,似乎是被故意扯高了几分。黑发被一条殷红色发带规矩的束在脑后,少了三分慵懒,却多了五分一本正经。   君子生性如玉,风雅清逸。其昳丽韶好,骨像应图。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邓筠溪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脚步一移,往隋君清旁边的空位置去。   不成想刚迈出一步——“咳。”邓如衡在他左手边的方向警告似的轻咳一声。   邓筠溪:“……”   古有程咬金截人好事,今有邓如衡阻她婚事。打扰了。   不情不愿的,邓筠溪挪着步伐就去了邓如衡旁边的空位坐下,只是刚刚坐下,邓如衡就在她耳边说起了风凉话,“还没嫁出去的就心向着外人,难为世人都说女大不中留,跟泼出去的水一样。”   邓筠溪一噎,过了一会儿才反驳他道,“还没嫁出去的就这样损我,倘若我要是嫁出去了,你这当哥哥的岂不是更损我。”   邓如衡轻呵了一声,别过脸懒得理她,大有种嫌弃的意味在里头。   “你们俩可消停一会儿,人家君清还在这里呢。”邓即远看了一眼方才拌嘴起劲的兄妹俩,语气无奈道。   “君清?”邓筠溪神色复杂,念着两字语调上扬,带着难以置信,“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都聊的啥啊,才一会儿功夫就叫的那么亲昵。”   目光在三人之间游弋许久,急寻一个答案!然而隋君清默默饮茶,看着她未置一词,邓如衡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指,低着头不理她。嗯,只有邓即远乐呵乐呵的笑着,还算有点良心的的开口说道,“你猜。”   语气意味深长,带着捉摸不透。   邓筠溪简直要被诡异且神秘的氛围给气的跳脚了,还有他爹,这是什么回答啊?你猜?我怎么猜!?我要怎么猜!?   稍稍平复了心情,邓筠溪板着脸,开口冷静道,“那你们聊完了吗?我有事要问隋公子。”   邓如衡手一顿,抬眸看她,“问什么?”   邓筠溪哼哼一声,不买账,“你猜啊。”   邓如衡:“……”   虽然花费了一些唇舌,但,邓筠溪还是成功的把她的亲亲隋君清从她家人的“魔爪”里解救出来了。拉着他的袖子大步流星的往欢溪院走,不过,如此顺从乖巧的隋君清让邓筠溪有点措手不及了,这么不反抗的跟她走,这让她有点怀疑这是不是本尊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的听话啊。”邓筠溪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颦着眉头虚咬起指关节。   隋君清好整以暇的整理自己的袖子,闻言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她,“你听说过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吗?”   邓筠溪一怔,猛然间想起昨晚的把酒言欢,摸摸鼻子,她有点心虚的看着他的脸,“说吧,我昨晚都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隋君清挑了下眉梢,冷呵一笑,“你干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   邓筠溪沉默的抿起唇,目光满是打量,她走几步路往他身上靠近,隋君清不动声色的任她靠近打量,只是邓筠溪动作太快,等他反应过去时,她一件踮起脚尖伸出手拔他衣领,由于她动作突然,隋君清没能站稳,一下子就往后面的红墙靠去。   衣领被扒开,本来脖子左侧被遮挡的好好的牙印就这样突兀的给暴露出来了,牙印深浅不一,呈紫红色,有些程度深的已经结痂了,看起来咬的不轻。   “卧槽,这是谁咬的,太狠了!”邓筠溪一看到这一排牙印就下意识惊呼。   抬眸对上隋君清幽冷的眼神,邓筠溪心里一咯噔,“不会是我吧?”   下一秒,他抬起手肘,以此隔开了两人的距离,再之轻轻一推,两人的距离更是拉大了。隋君清理好自己的交领,脸色表情不咸不淡,反问她道,“那还能是谁?”   昨晚,两人喝酒喝的好好的,不过邓筠溪这灌酒的目的也太明显了吧,隋君清不动声色的配她演着这一出戏,只是不成想,他还没有扮起醉,她倒好,先把自己给喝醉了。   于是乎,他吩咐裴尧把酒换成茶,本来伏台睡了一会儿的邓筠溪忽然像诈尸一般猛然抬头,睁大着眼睛一直盯着他看,醉醺醺的神采让她看起来比平日多了份娇憨傻气。   隋君清歪着头,想看看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随即,他便见她双手拍了下石桌,霍然起身,也许是猛然起身脑内一阵晕眩,她重心不稳的摇晃了一下,隋君清静观,思忖着要不要扶她。忽然她打开双腿,扎起了马步。   隋君清:“……”   紧接着,在他以为她要走过来的时候,她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再然后……她打起了一套刚柔并济的招式。   十分新奇,隋君清搁下手中茶盏,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等她把这古怪的招式打完,她就摇摇晃晃的往他的方向走过去,一边又自言自语起,还说一堆他听没听过的词语。   “隋君清,现在给你一个接近小仙女的机会,你要不要。”邓筠溪嬉笑着脸,双颊红彤彤的。   隋君清没回答,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直到邓筠溪跌跌撞撞的摔进他怀里,隋君清下意识的接住她。   “宝贝阿清,你好香啊。”邓筠溪嘟囔着,小脸贴近他脖颈处,猛地吸着气,此间茶香清溢,满是淡雅清新的馥香味。   热气扑洒到脖子的地方,带着酥酥的痒意,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想推开她一点点时,忽然脖子传来剧烈的痛意,隋君清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邓筠溪张开口就在他左脖子下方一点的位置咬下去,力道也不知轻重,直接将他脖子咬破了皮,里头渗出血来,似乎是血不好喝,邓筠溪幽幽松了口,微微拉开了此间距离。   隋君清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正当他要丢开邓筠溪的时候,她倒好,揽起他的脖子,身板一直,不由分说的就亲上他的唇,要是亲还好,可她又是咬,不过好在这会儿力道总算是控制轻柔了。   隋君清没有动作,任着她咬着自己的唇,直到她毫无征兆的睡过去了。   脖子传来的痛意刻意又灼人。这邓筠溪是属狗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晚干了什么?” “干了你的我。” “……”   ☆、请君入瓮君不知   隋君清抿着唇一言不发,似乎是不想将昨晚的事情说出。   邓筠溪也不在乎,即刻掩嘴做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莫名间又沾沾自喜起来,“没想到我牙口这么好,可以将公子拆之入腹。”   “……”隋君清无语的看了一眼她。   兀自摆摆手,邓筠溪也不打算调戏他了,背过身,她踱了几个步子,“不是要拿回玉佩么,随我来。”   随她踏进欢溪院,隋君清忽然止住了步伐,邓筠溪疑惑,回身问他,“怎么了?”   隋君清按住眉心,不知她知不知道,“不合礼俗。”语气颇有无奈。   “啥不合礼俗?”邓筠溪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不过发现他站在欢溪院门外不进半步时,她也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强迫人家,“那你在这稍待片刻吧。”   转身进了去,邓筠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在化妆台上拿起玉佩就去到原来的地方,将青玉莲华玉佩递到他手上,邓筠溪好奇的问,“这玉佩是什么来头啊,我瞧你对它蛮上心的。”   隋君清将玉佩放在手里捏了捏,触觉冰凉,冷硬得不带感情。他低着眼睑将玉佩别好在腰带上,漫不经心回复,“祖传。”   邓筠溪哦了一声,不深究玉佩的话题,“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千万不能忘记。”   闻言隋君清挑了下眉梢。   “你要敢忘记了你就摊上大事了你知不知道。”她叉着腰,严肃道。   “……”   夜深,隋君清在书房处理着文书,又将之前的线索给整理好。   灵西县的贪污,逐层往最上处,指向的是平王,现在处于皇位争夺的紧张期,平王大量敛财,不知其用武之地。灵西县刺杀,两路人,一方是平王派出的杀手,一方是十二曲峰的土匪,灵西县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平王又与紫苏城城主柳白门关系密切。   白石溪百蛇浮水,最为明显的幕后人也是平王。白石溪发起人是靖王,出了事自然由靖王承担。那么,现场遗留的开口镯是谁的,镯子似乎是真空的,里面放进好几个细小的铃铛,摇晃时,会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隋君清执笔的手一顿,清脆的铛铛声,他忽然想到紫苏城,那次恰好赶上胡尔雅族的民族节日,可见的是,女子脚上都带有脚饰,走起路来总会带上一阵清音。   “裴绝,上次叫你调查柳白门,调查得如何了?”隋君清将笔搁下,问道。   裴绝将手覆在前,面色凝重道,“柳白门与平王果然是里应外合的关系,平王从中抽财,将之转到柳白门处,只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就是这些大量钱财不知是怎么转移的,消失的很快,属下曾亲自去城主府探查过,却也没发现什么密道。”   隋君清眉宇一蹙。   “这些账本我已经吩咐人抄录了一份,我在城主府埋伏的时候,曾有几次看到柳白门在书房里写书信,不过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寄送出去的,属下想拦截都不得,但是有一天,他正提笔写信的时候,似乎是来了什么紧急的事情,他便搁下笔,胡乱推了一下书将他正写的信纸给遮住。属下这才得次机会去窥看,但发现他只是写了寥寥几字。”说到此处,裴绝顿了下。   “他写的是:‘柳燕聆,她’……”   许久没听到“柳燕聆”这名,隋君清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大人,属下有个大胆的猜测,既然琼雯公主是平王带回的,而柳燕聆又不知去向,柳白门这会儿又在与平王通信的纸上提到柳燕聆,你说着琼雯公主会不会是……”裴绝咬着牙,意有所指道。   隋君清微带疲意的捏起鼻梁骨,“倘若柳燕聆是琼雯公主,那么柳白门不止是平王的帮凶那么简单,一个腿脚不便的人,能耐挺大。”   裴绝:“大人所言极是。”   低下眸子,隋君清撑着下巴陷入一阵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对裴绝道,“将这些证据整理好,我明日带进宫,然后再备份一份送到闲王手里。”   裴绝应了声是,沉默了一会儿,他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大人,夜深了。”   隋君清轻嗯了一声。   ……   翌日晨。   晴空万里,俨然好天气。   皇宫中。   国君看了这些证据,面色沉然。   “平王?”这简洁的两个字被念得意味深长,夹带着讽刺的意思。   “你怎么说?”   被当着众大臣面前如此质问,杨知白倒是不慌不忙,脚步平稳出列,他拱手朝着上位者作揖,眼窝深陷,目光幽邃,“单凭几个账本无法说明什么,说儿臣抽财,那么儿臣的财抽在何处?谁找的到?既没有直接证据,那就不作数。”   说罢,他冷嘲了一眼隋君清,而隋君清装作没看见,完全无视他。   国君曲着手指,神色微敛,“账本是无法说明什么,可是,你与柳白门之间交易的书信呢?”   杨知白忽然抬眸,紧接着,他看到一身白衣的柳白门被人从大殿外拖了进来,丢在地上。   这时,杨知一拱手作揖出列,目光低视瘫坐在地上的柳白门,他看着杨知白而冷笑道,“你将拨下去的资金一点一点的收敛吞并,通过密道再搬往城主府府邸,城主府建在湖中心,若要开凿密道是实属甚难,倘若它背后近山,近这十二曲峰呢?”   十二曲峰,此话一出,众大臣纷纷议论起来。   这可是匪徒分布的地方啊。   据传柳白门还不是城主的时候,他就试图去清剿十二曲峰,可是匪徒不易清剿,柳白门也因此而痛失双腿,但不知在后来柳白门他是怎么做到的,从此十二曲峰这气焰嚣张的匪徒就放过紫苏城,从而不再只针对紫苏城。   少了匪徒的打扰,百姓的日子过得也舒坦,自然而然的,柳白门在后来就被百姓推崇为城主。但事情似乎不那么简单啊,众大臣生疑,莫不是这柳白门与十二曲峰达成了见不得光的协定?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柳白门是与匪徒达成了一些交易,这些匪徒才放过紫苏城的?”杨知一负手在后,眼神扫过在场官员的每一张脸。   这时一名年轻的小官出列答道,“倘若不是如此,那腿脚已废的柳城主拿什么跟人家匪徒换来紫苏城的安宁。”   杨知一摇摇头,目光大有深意,“就凭……他就是匪首。”   此话犹如一颗惊雷,瞬间点炸全场,众大臣惊呼,又是一波嘈杂的讨论声。   杨知白忽然轻笑,“你说他是匪首,你的证据呢?”   “证据不就是他的脸吗?”杨知言忽然出列,一拢红衣尤为引目。   他唇角微翘,踱了几个步子来到他们面前,“传言十二曲峰匪首脸生红莲,你们若不是不信,便将他的脸皮撕下来看看。”   众大臣吸气。   则柳白门木讷的坐在镶着大理石的地板上,听闻杨知言的话时,他短促的抬头看了一下,又是不动声色的重新低下头。   “这人皮/面具颇为讲究,便由我的云仪史来代劳撕下吧。”说完,杨知言用眼神乜了一下宫殿外站的吊儿郎当的谢明悦。   谢明悦收到暗示,撩开衣摆潇洒进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继而他半屈膝在柳白门面前,又从袖中取出一瓶蓝色的药水。   大臣们翘首看着,见这玩意十分新奇。   谢明悦将瓶塞拔出后,便将瓶子里的药水倒在手上,沿着柳白门的下颌线条涂抹上去,谢明悦微微低头,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度,他轻声对柳白门说了一句话。   闻言,柳白门瞳孔紧缩,眼神跟着逐渐黯淡。   在人皮/面具从他脸上撕下那一刻,柳白门忽然抿唇一笑,仿佛无比轻松。   伪装被撕下,柳白门露出了原本的样子。浓眉大眼,看起来有点狰狞,左脸攀着一朵妖冶红莲,与素日看起来病恹恹的模样呈极大的反差。杨知白在一旁看着,不由自主的握紧手心,其间冷汗泌满。   “平王与十二曲峰勾结,私吞资金,运往十二曲峰,罪证确凿。”谢明悦一边说着,一边从腰带里取出两张纸来,将之递给旁边站着的太监,示意他呈上给国君。   “十年前春日宴,柳白门蓄意拐走琼雯公主,罪加一等。”   国君接过这两张旧纸,徐徐展开,逐句看之间,脸色铁青变得不好。   这时候,丞相李朝权又适时的出列,“国君可还记得白石溪浮蛇一事。”   国君阴沉着脸色,直直地看着他,“丞相可想说些什么?”   李朝权直起腰板,这会儿,士兵又从殿外架了一年迈老者进来。李朝权冷冷的看了一眼他,声色俱厉道,“想必大家也知道鱼饵是因加了白因才引来蛇群,而在鱼饵加了白因这位,乃臣府内的一位老管事,他在府任职多年,一向忠心耿耿,臣尚未怀疑过他。可是由于此事涉及过大,所以丞相府都需清查一遍,不成想会在他屋内发现白因的残渣。”   “在厉统领的调查下,竟发现此人还有这一层身份,原来他一直都是为柳白门卖命!这边有他们传递信息的竹筒信,信纸内容用的是胡尔雅族的文字,现已经翻译出来了。”   李朝权冷嗤了一下杨知白,后者隐忍的咬唇,似乎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不过更没想到的,还有下一出。   肖铭跪在地上,忽然痛哭失声,“平王,平王快救救我——”   “快救救我平王,你说过会保我的,会放过我妻儿的,快救我啊平王——”   杨知白当时还在想着应对方法,只是肖铭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得他脸色一白,他赫然抬脸看着肖铭,当然也没有错过李朝权那阴谋诡谲的笑。   杨知白攥紧着拳头……他并不认识这个肖铭,这是栽赃!是栽赃!   当即,他立马厉声低斥,“本王从未见过你,你为何如此歹毒要泼脏水于本王。”   肖铭不管不顾,仿佛豁出去一样,“平王,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你给本王住嘴!”   大大小小的声音此起彼伏,闹哄哄的,国君听得脑仁发疼,当即怒拍龙椅,“都给朕安静!”   龙颜大怒,众大臣立即瑟缩起脑袋。   “你身为平王,抽取拨款资金,与十二曲峰匪首勾结,设计白石溪引蛇一事,你还有什么要说。”国君握着拳,脖上青筋突显,看起来是气的不轻。   杨知白慌乱下跪,“不是的,父皇,不是的,这是个栽赃!这是个局!儿臣恳请父皇明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不应该加阴谋诡计什么的情节进去,这章有点猝不及防我自我检讨! 明天考英语口语,祝好运(*/ω\*)   ☆、人无远虑必自毙   红墙琉璃瓦,紫柱鎏金梁。皇宫笼罩在一片森然之下。   这次的朝会一直到傍晚才下,对平王的处置也只是收回了他贵为平王的权利,再撤去了‘平王’的称号,发配去荒远的边疆。   一路上,隋君清都在思索着这件事。平王为什么要这么多的钱财?柳白门又因为什么而为平王卖命?还有白石溪的谜团,这些至今仍未得到解答。   当夜。皇宫内。   “陛下,白儿一向乖巧,又怎会是做出此事的人,恳请陛下将此事彻查,还白儿一个清白。”美妇人屈膝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句句可怜,声声是泪。   国君撑着脑袋,低垂着眉眼是一脸疲态的样子,对于她的话充耳不闻,似乎不是很想给她什么回应。   “白儿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头,若是去那边疆,他可怎么办啊。”谢知夏愁得一脸,抽泣声不歇。   国君深呼吸了一口气,耳边充斥着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今早的事已令他心烦不已,现在她的无理取闹无疑是更令他恼火至极了。可人家是川陵侯的妹妹,思此处,他也只好握着拳,冷静了下来。   对外面朗声道:“来人,贵妃娘娘累了,带她回织夏殿。”   谢知夏愕然,平时她提一些要求他都会答应的,为什么这一次连回应都不想给。   “陛下,陛下是不打算接白儿回来了么?”   国君抿着唇,一言不发。   谢知夏颓然,从他的态度上就已经知道结果了,可是她好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她只有白儿一个儿子。   ……她一定要把她的儿子救回来。   回了织夏殿,谢知夏先是执笔写了封书信,之后叫来自己的心腹,她脸色阴郁道,“待会将这封信送到川陵侯府,一定要交到我哥手里,另外,务必避开国君的势力。”   此时一脸阴狠的样子,与方才哭哭啼啼的柔软样完全不一样。   与此同时,靖王府。   “二哥做人尚无远虑,做出的事情也不管结果,也难怪会被本王利用。”杨知言把玩着手中薄薄的刀片,在一个人偶身上划出一道道口子。   “嗯嗯嗯。”谢明悦翘着二郎腿吃苹果,含糊的点头附和,其实自己对他做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今日在殿内对柳白门说了什么?”杨知言转头问他一句。   “嗯?”谢明悦抬眸看了他一眼,闲散的晃着长腿,回答的口吻是随意至极,“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你可以去死了。”   “不过少了一枚棋子倒是挺可惜的。”他若有所思道。   杨知言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捏紧手中刀片狠狠的划在人偶脸上,目光沉积,蕴含锐利之光,“本来觉得他挺有用的也不想牺牲他,谁知道他如此吃里扒外,是他自己将自己的命给搭上了。”   说罢,再次在人偶身上划了一口子。   那人偶约有一臂长,本是精巧的笑脸男,此时身上被划出无数道口子,浑身破烂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有一些地方更是藕断丝连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般。人偶的脸早已模糊得分辨不清,嘴巴线条断成一块块,就是这般看着,当真瘆人无比。   谢明悦默默将视线收回来,咬了一口苹果,他含糊不清的敷衍似的安慰着,“行了行了,消消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敷衍,但好歹也是安慰了。   杨知言没理,只是心里越想越气,所以这下手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仿佛把面前的人偶当成了柳白门。   白石溪垂钓本可以在他的计划中进行下去,谁知道竟出现这么多毒蛇,还咬伤这么多的朝臣子弟,这叫他如何交代?更甚之,还多个不知是哪搭来的蛇棚,现场遗留一个金黄双头蛇开口镯,镯子里头塞进有铃铛,不知又是谁的。   完全脱离他的计划,走向无法控制。   他沉闷着摧残手中的人偶,谢明悦咂巴咂巴嘴,倏然问他道,“下几个月我国的王子与使者将来问安国,你又有什么打算?”   西凉国王子与使者来问安国?杨知言拿刀片的手忽的一顿,刀片在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锐利,堪堪在人偶的嘴角处停住。   杨知言思忖了一下,继而诡谲一笑,“拉了二哥下水,自然也不能放过我四弟。”   平王现在要是想翻身,就得靠川陵侯的帮忙。不过……就算他翻身了,也不再是往日的平王了,民心所散,父皇也对他失望,他还能有什么能耐?还拿什么跟他争?   还有闲王,闲王被称为闲散皇子,素日看起来懒懒散散的样子,好似没什么威胁。   可是,他并不想放过他。   任何可能阻挡他登上皇位,他是一个都不想放过。   旭日初露,风和天清。   关于平王的处置的问题,果然如靖王所言,川陵侯一旦出面,将他发配到边疆的事情也得到缓和,现如今平王被软禁在西阁的寒暮宫里,外头有重兵严加看守,里头出不去,外面的任谁也不得轻易探望。   而这些事,没几个知道。   平王的事情得到了结果,不过这白石溪的事情,却仍然在全力调查着。金黄双头蛇开口镯,镯子属铃铛之心。这个镯子是关键点,也是突破点。   有些事情看着简单,其则里头繁琐无比。   时日晃眼便到初十。   彼时清安城皆处于一片热闹之中,更甚之,连皇宫中也一扫之前的沉郁,染带了几分喜洋洋的氛围。   邓筠溪一大早就带着人上街采购东西,当然,是他们去采购,她就在天字楼里坐着等他们。只是没想到呀,这一坐,又让她听到了那似曾相识的语气。   “将军府那对小龙凤真是不简单,过个生辰都如此有排面。”   嗯,还真的是熟悉的语气,而且还是熟悉的那帮人,不过不是熟悉的茶楼。   络腮胡汉子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将军府那兄妹俩,嗯,说他们幸运呢,可是其父出身卑微,是个草根将军,但说他们不幸运呢,这国君对他们的宠爱的程度啊,几乎像宠爱自己的子女一样,何况小将军与琼玉公主有婚约。”语气带着唏嘘。   “嗨,别说人邓小将军了,你看这邓大小姐,谣传人可是要嫁给尚书大人的。”瘦马猴青年笑容玩味,“一个比一个幸运。”   健壮大汉胡乱的撸了一下头发,有点惆怅的叹了一口气,“生来不同命,人与人不同。”其语气满是艳羡。   “这邓大小姐说来也是位奇女子。”络腮胡汉子喝了一海碗的酒,目光满是佩服的神色。   “别谈了别谈了,趁现在还有时间就快多吃点,借邓家小龙凤的光,这天字楼的开销都由皇室包了,不吃白不吃啊。”瘦马猴青年将碟子推近几分,催促各位道。   邓筠溪在现场,就在他们隔壁桌,轻轻巧巧的就将人家的对话内容给听完了。   冷静自持的饮尽杯中甜酒,邓筠溪起身,“走吧,让我回去看看他们采购的东西齐全没有。”   夭枝点点头,跟在她后头便走了。   回了将军府,邓筠溪拐脚就去了膳房。   刚踏步进去,再见到里面的景象之后,邓筠溪嘴角一抽,脚步也停留在原地。这膳房的人们可能早接到了消息,于是乎膳房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她吩咐下人去买的东西的也规规矩矩的摆在最醒目的地方,里头的人都站得十分的整齐,排成两排。   莫名间有种领导进村的感觉,而她邓筠溪就是那个领导。   对他们缓慢的招了招手,没想到得到的回应这么热血澎湃。   “大小姐好——”   声音嘹亮又正经。   邓筠溪汗颜了一下,“那个啥,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不需要那么多人。”   忽然在这排人中走出了一位年纪较大的妇人,邓筠溪看过去,这妇人体态丰腴,长相老实。   “大小姐可是要做什么?真的不需要奴婢们帮忙吗?”妇人搓搓手,谦低眉眼。   邓筠溪想都没想就摆手拒绝了,“这里有我跟夭枝就行了,多了人反而容易出错。”   妇人短促的呃了一声,似乎有点不放心。因为她在将军府的膳房待了十多年,可以说是邓筠溪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邓筠溪进过膳房,也就是说,在她的印象里,邓筠溪就是……不会做饭的人。   然而这个被打上“不会做饭”标签的邓筠溪此时风轻云淡的摆手,“你们快些出去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妇人低眉,“是。”   即刻回过头,她吩咐起那排列整齐的下人们,“都听到大小姐的话没有,出去吧。”   一声话下,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一个接着一个出门了。   邓筠溪走过去,将他们采购回来的东西一一分类好。夭枝被她晾在一旁,觉得帮忙不是,不帮忙又不是。   “小姐是要做什么呢?”她仰着脸,十分好奇的问道。   邓筠溪贼嘻嘻一笑,卖起关子来,“等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夭枝:“……” 作者有话要说:  千山万水总是情,加个书签行不行~ 我发现我现在总是翻以前的剧在看,比如“木棉花的春天”?hhh   ☆、兰亭有味知入骨   夜色清妍,一片月明。   “隋公子来了没呢?”邓筠溪趁夭枝转身拿唇脂的时候,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没看到沉姜,所以隋大人应该是还没来吧。”夭枝在梳妆台上一边挑着唇脂盒,一边回话,等挑了个称心的她便回过身,看着邓筠溪时其眼角眉梢都挂着温和的笑意,“小姐过了今日便是十八了。”   是啊,十八了,邓筠溪微微叹气。在这个世界里,女子十五及笄,已算成年,而十八未嫁,便是老女人了。可是,还没穿书前,她就是个二十五岁的“老女人”了。   等上好了妆容,邓筠溪急不可耐的欲要出门时,沉姜却带着四位华服小姐过来了。   迎面过来的小姐们,个个容貌昳丽,气质上乘,各有其千秋,恍同风花雪月。此时邓筠溪半只脚还停留在门槛外边,看着那四位有说有笑的,目光不由得懵然。   “你们……都互相认识?”邓筠溪眉心轻拢,语调上扬,带着捉摸不透。   她一出声,那几位有说有笑的便停了话头,纷纷看去她。   “嗨,这不是我们的大寿星吗,怎么出来一半不出来一半的。”杨知宁抱着双臂,看着她的目光满是促狭。   末了,还回答了她的问题,“之前没见过,聊着聊着也就你看到的这样了。”   邓筠溪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沉默了会儿才问她们道,“那你们是都进来坐一下还是随我去兰亭那边?”   “兰亭吧,我刚刚好像看到我五哥往那边方向去了,约莫是如衡也在那。”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杨知宁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杨知玉。   杨知玉又不是听不出画外音,被自家姐姐这般揶揄,她心里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明面上她却佯装淡定好似没听到。   邓筠溪意味深长的拉起长音,“那还等什么,一起去呗。”   走的时候,邓筠溪还故意落在后头,以至于明纯和沈将离还在疑惑她要干什么,只见她嘘了一声,继而绕到她们中间去,沈将离见她神经兮兮的,刚想问她要干什么,她忽然就挽起了两人的手,压低声音道,“…….那个,隋公子来了没呀?”   明纯还以为她要干嘛,原来是问这个,“都在兰亭呢。”   “嗯?今天兰亭竟这般热闹吗?”邓筠溪讶异,倒是有点好奇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   明纯与沈将离同时耸肩,对此不知。   这时沉姜便忽然别过头,与她说道,“少爷研究了新的糕点。”   邓筠溪:“……”   杨知玉双眼一亮,“如衡哥哥竟还会做糕点吗?好厉害啊。”   闻言,邓筠溪故作深沉的摇摇头,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太天真,太单纯了。   此时,兰亭。   “水呢?有没有水?就算没有水,像茶啊酒啊的也可以啊。”杨知一掐着自己的脖子,欲哭无泪的对着亭外的侍女嚷嚷道。   声音之大,此情此景莫名诙谐。   邓如衡以手撑着下颌,喜怒不形于色。目光扫过面前这一碟碟精致小点心,忽然就忍不住心下起疑,难道他的甜点有这般叫人难以接受?   杨知一还在跳脚嚷嚷着喝水,盖因此时桌上的茶水已被倒完了。邓如衡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落在离得最近的茯苓饼上,他两指一捏,将茯苓饼递到旁边男子面前,“隋大人,赏个脸,尝尝?”   隋君清眸子一低,虚扫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茯苓饼,颜色雪白,皮薄如纸,甜味馥郁极浓。他神色不动,抬起手便接过,也没说些什么。   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这茯苓饼入口即化,清爽可口。其甜味……隋君清轻敛了下眸子,将这一小口茯苓饼艰难的吞下去。   这一幕落到杨知行眼中,他将身子微微后倾,呈掩饰的姿态。   每年去将军府,他都有机会去尝一次邓如衡做出的甜点,其实早几年他做的甜点还不似这般的甜,蛮平常的,好像是从前年开始,他才有了嗜甜的习惯,而且这甜,还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甜。   但隋君清这才第一次吃了邓如衡的重度甜甜点,表情却能做得如此淡然,他也是由衷佩服。看来尚书大人不仅在朝廷掌权狠,就连在对自己也是如此狠。   邓如衡没有注意到杨知行在干什么,只是唇角一掀,看着隋君清随即就有点发难似的一问,“隋大人觉得本少的茯苓饼,如何?”   隋君清沉默了会,才淡声道,“可以接受。”   邓如衡眉梢一挑,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如衡哥哥,如衡哥哥……”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属于少女的声音似莺娇啭。   杨知一还在喝着茶水,以冲淡口腔内的甜味,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他顿了手中的动作,看过去,下一秒眉目便张扬戏谑起来,“哟,小十二,喊这么大声作甚?”   似乎想到什么,余光扫过亭内,他忽而摸起下巴一笑,“诶,小十二,你家如衡哥哥可是做了许多新玩意呢,快来尝尝。”   “嗯?糕点是吗?”杨知玉答话期间,这唇角都不自觉的勾起,似乎是被他这句“你家如衡哥哥”给取悦到了。   “是的呢,小十二一定不能错过。”杨知一友好一笑。   跟着其余姐妹走进兰亭,杨知玉与杨知宁见到一边赏着湖水的杨知行时,便先后喊了声“五哥”。   邓筠溪走进兰亭的之前,目光一直锁定隋君清,发现人家手中还捏着一糕点,邓筠溪对他眨了眨眼,莫名幸灾乐祸。   视线一转,看到桌子上摆满的碟子时,邓筠溪默默闭眼,只觉脑仁发疼。   每个碟子上面的点心都各自安好,只有那么一两个是有明显被动过的痕迹。秉着看哪个顺眼就拿哪个的原则,邓筠溪随便拿了一个就不由分说的递给了杨知玉。   “喏,爱情的味道,尝一口。”末了,她斜睨了一眼那闲情雅致的邓如衡一眼。   邓如衡:“……”   “你们也来尝尝吧。”邓筠溪双手撑在桌面上,热情大方的招呼着,后而转过头低声的吩咐起沉姜,“叫侍女上几壶凉水,然后,把我今天下午做的东西给端上来。”   杨知玉接过邓筠溪递来的甜点后,也没着急的吃,而是仔细的看了看,则一边的杨知宁瞧着这糕点模样蛮好看的,心念一动也跟着拿了一块。   邓筠溪看着这一堆堆碟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夭枝道,“先把这些甜点给我推去一边,……反正要腾个空位给我放东西。”   见她如此“大动干戈”,邓如衡倒有些好奇,“你要放什么东西。”   邓筠溪哼了一声,“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急什么。”   邓如衡微一扬眉,正欲发声回怼她几句,不料本来好好的杨知宁忽然怪叫起来,“啊呸,这是什么甜点,也太甜了吧。”   杨知宁苦着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咽了咽口水她便如是说道,“着长相倒是蛮好,只是甜度并非常人能驾驭啊。”   杨知玉忍泪点头。   夭枝跟着其他侍女将桌上的碟子给端了下去,好将中间空位腾出来,没过多会儿,沉姜双手捧着一个食盒走过来了,她走步极小心翼翼,双手也不敢有多大动作。   “邓筠溪你又搞什么幺蛾子?”邓如衡目光幽幽。   邓筠溪没理,等着沉姜完全走过来,她伸手接过,将之妥当放好在中间位置。瞧她那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亭子内的人都纷纷好奇邓筠溪这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邓筠溪慢悠悠的打开食盒,一边说道,“这是我自己研究出的糕点,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众人在邓如衡自制的甜点上跌了一跤,这次一听邓筠溪呈上的也是甜点,顿时没了什么好奇心,谁知道这奇葩兄妹做的甜点食用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眼看着邓筠溪将这圆圆的玩意完全端出来摆好,模样新颖,倒是不多见。   “我管这东西叫蛋糕,现在我要切蛋糕了,那么是哪位小朋友这么幸运地会吃下我切的第一刀蛋糕呢?”邓筠溪不怀好意一笑,眼神毫不避讳的盯着隋君清,“……就你了隋大人。”   下一秒,众人那同情的眼神就刷刷落到隋君清身上,杨知一表情凝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过了今晚,你还是一条好汉。”   隋君清别过头,抬手就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给撇开。   杨知一收回手,从腰带抽出一把折扇后便啪的一声打开,漫不经心摇起,语气透着几分不正经,“尚书大人鞠躬尽瘁,为公主皇子试毒,可嘉。”   邓筠溪将切好的蛋糕放到碟子上,并双手端到隋君清面前,她莞尔一笑,“请。”   隋君清指尖微凝,抬眸刚好对上她的直挺挺的目光,内心平静的接过,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他挖了一小勺的蛋糕,缓缓送入口中。本做好了会难以下咽的准备,不曾想……这糕点松软可口,味香清甜。   “怎么样?隋公子觉得味道如何?”邓筠溪期待的看他。   隋君清咽下了这一口,语调清淡平常,“嗯。”   邓筠溪:“嗯?”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警告!   ☆、游月莫里杏前酒   有了第一人的尝试,自然会有后面的,怎么说也是自家妹妹,邓如衡虽然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也不知道她是有什么自信才敢做出给大家食用,但是,作为哥哥,所以他倾身向前很捧场的挖了一勺。   众人面色复杂的目睹这一切,当看见邓如衡吃下一口蛋糕而眉头一皱的时候,大家神色微妙,心里已经知道是什么结果了。   “来来来,大家都来尝尝咱们大寿星的蛋糕嘞。”杨知宁哟呵招呼道。   话音落下不久,沈将离还在原地踯躅着,似乎在犹豫什么,这时杨知一收起扇子,搭在她肩上,“在吃甜食的情况下,只要邓如衡皱眉了,就代表该甜食的甜度对于我们正常人而言,是刚刚好的。”   沈将离:“……”原来如此。   趁大家在分食蛋糕,将这小小的石桌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而也正是因了这股热闹腾腾的劲,邓筠溪才能做到悄无声息的带走隋君清。   拉着他的手腕走出一段路,一路人上两人都没有言语交流,直到走了一处静谧的院里,邓筠溪才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并且转过身,与隋君清面对面。   月色清明,松开了手之后,邓筠溪在他好整以暇的目光下,缓缓摊开了自己的双手,随即笑的纯良无害,“隋公子觉得我这双手有何特别之处?”   她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对此,隋君清早已习惯,不知现在她又要作什么妖,微微敛低眸子,他状似认真的开始打量起来。   十指恍如削葱,肌理细腻,弱骨纤形。隋君清沉吟了一下,才缓而言之,“…特别……小吗?”语句停顿,尾音勾起,带点一些捉摸不定。   下一秒,邓筠溪扑哧一笑,摇了摇头,不答反而要求道,“你把你的手也伸出来。”   隋君清下意识眉心一攒,似乎是在心里思量着她的话,继而才缓慢的伸出自己的手,摊开,与她双手平齐,没过多会儿,只见她将自己的双手抬高几分,两掌一翻,掌心朝下,与他掌心贴合,转了个方向,扣紧。   “我这双手本来呢就没什么特别的,但只要是被隋公子牵上啊,它就具有特别意义,特别的幸福。”邓筠溪直视着他的眼睛,其唇角含笑,口吻认真。   再次被甜蜜蜜的情话糊了一脸,隋君清神色清淡的抿了抿唇,眸间神色略有闪烁。   “说不过你。”他简而言之。   “那就好好爱我。”邓筠溪自然而然的接话,紧接着松开一只手,而扣紧另一只手,在他身旁站定,“隋公子说好要为我下一碗长寿面的,既然是君子一言,必定驷马难追。”   夜风微燥,茉莉香萦绕不散,她的声音并着这夜风,在静谧的院内显得无比清晰,隋君清低了低眸子,看着十指紧扣的手,神色晦明不知。   膳房。   在邓筠溪的认知里,哦不,是在原著描写里,隋君清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少爷,本来她也对隋君清的厨艺是不抱任何期望的,毕竟人家不仅世家少爷,还是一国尚书,身份之显赫,素日之忙碌。   好在提前在心里做了准备,所以当邓筠溪目睹隋君清的下面过程,再到看着这碗清淡的长寿面时,她才能做到十分完美的夸赞起来,“哇塞!没想到这朴素无华的一碗面经公子这双巧手竟看着是如此有滋有味,叫人忍不住手指大动,垂涎三尺,若是放点老干妈,隔壁小孩都要馋哭了呢。”   隋君清:“……”   “嗨,像你这种古董是不知道什么是老干妈的,而我也不想解释了。”邓筠溪略微嫌弃的挥了下手,随后才拿起搭在碗上的筷子,说:“我要开动啦~”   “……”被说成古董的隋君清无言以对。   “你要来尝尝你的面吗”邓筠溪亮着双眸询问他。   隋君清的视线在那碗清淡的长寿面上停留了一瞬,即刻又移走了,他轻摇起头,说的是另一句话,“不好吃的话就别吃了,当心会闹肚子。”   邓筠溪听进去了,只不过她现在正哧溜一声的吃进一口面,细嚼慢咽的一会儿,这长寿面味道清淡,不够入味,但起码能吃。邓筠溪眸色一动,似乎是有点没想到。   她轻咦一声,“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学厨艺了?”   闻言,隋君清指尖一僵,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我何时同你说过我不会厨艺?”   这眼神有种危险警告的意思,邓筠溪自觉的结束这个话题,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吃面。   等她吃完了,便拿起旁边的帕子拭干净嘴巴,抬起头,却见隋君清一个人在那边,微垂着头,眉头皱起,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而这眉头紧蹙,微咬下唇的小表情,在邓筠溪看来简直不要太可爱。   “你在想什么呀?”她步伐放得轻缓的走过去,俏皮一问。   听到她的声音,隋君清眸子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目光扫视过她的腰间,藏于袖内的右手不自觉的握了握。   “你看看你后面来了谁?”他神色自若的开口。   邓筠溪错愕,不会是她哥来了吧?下意识的,她即刻掉头去看,菱砖走道冷清,花叶相交摇曳,风过时,青叶飒飒作响,稍引茉莉一香。啥?这什么人都没有啊。邓筠溪觉得莫名其妙。   微微撅起嘴,邓筠溪看了很久也看不出什么个所以然,她严重怀疑隋君清是看错了,随即她回过头,还没能看清什么,忽然眼前一道模糊的青色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样的视物是在难受至极,邓筠溪忍不住后退几步,不过仅仅退了半步,那抹模糊的青色就被撤下了。定了定睛,发现隋君清正用手指勾着那玩意的线。   这玩意……是一块玉佩。   “生辰快乐。”隋君清晃了晃那块玉佩,目光含笑,说话的时候嘴角还有上扬的弧度,其语气难得温和。   尽管笑意浅淡,可当隋君清晃着玉佩,眸色温柔,目光里满是她的时候,邓筠溪莫名会觉得心口一滞,有那种异样的感觉,无法具体描述。   愣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邓筠溪便讪笑地出声,“这玉佩可真好看啊哈哈。”   闻言,隋君清只是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长耐人,邓筠溪都觉得有点不自在,忽而她便听到他的问话:   “还有呢?”   嗯?还有?还有什么?邓筠溪笑意一凝,有点窘然。   见状,隋君清似乎无奈的轻叹了一声,没给她回答的机会,他自个便神色自若的将手中的玉佩转放到她手心上。   “你自己看吧。”   话音落下,手心突然接触冰凉,邓筠溪下意识的缩手,不过隋君清的动作更快,将她的手抓得更紧。   “拿好。”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邓筠溪:“……”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邓筠溪深吸了一口气,便微微敛低眸子,看向自己的手心。玉佩浑身清透,呈流光碧色,纹路走向交织相错,往内便是小小卷云纹,在其缭绕围着中心的镂空荷叶。   这玉佩当真熟稔,邓筠溪摩挲着,忽然眸光一闪,她猛然间抬起头来。   “隋公子给我的该不会是你们家族传给儿媳妇的物件吧!”邓筠溪抽了一气,捂起嘴惊讶道。   “你觉得呢?”隋君清面上不露山水,说完话后只是抿起唇微微一笑,淡若拂痕。   指尖抚过自己腰间别着的青碧莲华玉佩,对着邓筠溪询问的目光,他的眸色变得耐人寻味。   许是这样被吊着不舒服,邓筠溪连忙眨巴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撒娇道,“隋公子看到我这双带着求知心切,并且等待着实锤,而真诚又好看的大眼睛没有!”   隋君清默默收回手,轻呵了一声,“没有。”   邓筠溪还没有作出什么反应,他便一个拂袖,接着说道,“该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夜已深,是时候告辞了。”   拔那什么无情么?邓筠溪心口一扎,继而假哭泣声,“…隋公子,我有点哽咽。”   杏眸水光潋滟,如猫若怜,这番模样足以叫人疼怜,然而……   “晚安。”隋君清唇畔含笑,轻点下颌而又彬彬有礼的回了话,颇为温雅。   则话一说完,他即刻调转身子往院外走去,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邓筠溪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脱口而出骂了一句我去,即刻拔腿跟上去。   本来想喊了一句你认识路吗,但是看他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好像在这院子走了不止一趟,十分熟悉其路径,邓筠溪喉头一哽,默默把话憋回肚子。记忆力好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打扰了。   回了兰亭,发现之前那一帮人还在那里,并且有说有笑的。只不过,等隋君清与邓筠溪双双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的时候,大家都默契般的收敛了笑意,其眼神都还带上了刻意的审问。   邓筠溪默默扶额,无声的看着他们,似乎是等着审判。结果截然相反,大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几眼后,就像没事人一样的突然笑了起来,并且还无视邓筠溪而各自互道再见起来。   绕过邓筠溪而离开兰亭,每个人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都是一言不发的,这让她感到心里诡异发毛,为什么回来一趟,大家的言行举止这么的古怪,害怕。   人去亭空,最后只剩下邓筠溪与邓如衡两兄妹,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相互对视了一瞬。邓如衡以手撑颌,神情散漫,还说了一句让邓筠溪躯体一震的话:   “你开心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不记得沈将离前世是被杀手杀死的情节!不记得的话现在还来得及记一记!QAQ 划重点:期末了,最近很忙,不过存稿我尽量屯够   ☆、青深远山风陵渡   将军府小龙凤的生辰早已过去了几天,这近日的清安城也没发生什么值得叫人关注的事情,若非要提一个,即便是这月荀末的宫宴了。   据闻今年的宫宴办的十分隆重,盖因有西凉国的王子与使者前来。提起西凉国啊,众人不禁唏嘘,因为早几年前,问安国与西凉国一直是交恶交战状态,一言不合就打仗可是如同家常便饭的事情。   问安国与西凉国之间的战事长达五年久,那时候指挥作战的还不是现在的邓即远邓将军,而是远近闻名的沈千秋沈将军。   沈千秋功名显赫,为问安国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曾被百姓冠于“战神”之美名。那会儿邓即远还是副将军,就是在他的领导下作事的。   与西凉国战争那会儿,正是问安国国库空虚的时候,军饷上得不到保证,百姓也不能安居乐业,贫富两极分化极其严重。问安国正是处于内忧外患的情况,于是国君及其臣子施法治国,沈千秋及其部下规划护国。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五年的开春时,终于传来沈千秋大败西凉国而凯旋归来的喜讯。   战争过后,双方损失严重,都是需要休整。在此期间,沈千秋不给敌人喘气机会,强迫西凉国与问安国签订协约。   这件事情大快人心!   只是……   待回京复命的时候,沈千秋却被以传染瘟疫的罪名而被封锁在一个小镇里。镇子里的一些百姓,一夜之间身体肌肤发脓,腐肉外翻,症状奇怪。   更加诡异的是,沈千秋的部队里,只要与沈千秋交好的兵卒,都未有得瘟疫,则剩下的都被传染了。这件事情不得不令人怀疑。十分巧合的又是,沈千秋的夫人在出事的那一晚,就失踪了。   若是寻常夫人也便作罢,可是沈千秋的夫人,是来自西凉国的!   猜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各种黑暗的思想就忍不住猖狂发酵起来。最后在国君派去的巫医判定下,才正式揭开了这一幕真相。   这沈千秋就是那传染瘟疫的人!   用巫医的话来说就是:此举战事痛快,使得将军在百姓心里地位提高。手握权势之大,尔今川陵侯都要敬畏三分。清部署,养亲兵。疫疾又乃寻常之事,此事过后,青云岂非举目可踏焉?   这事后免不了一阵唏嘘。   事情过去已久,将军夫人至今下落不明,然而铁骨铮铮的沈千秋大将军,最后是自刎于自己的剑下。   对于真相是如何的,大家各执一词,都有自己的见解,不过已经是陈年往事,见解是如何的,已显得微不足道了。   沈将离饮尽最后一杯茶,随即与宋姨对视了一眼,默契般,两人一同起身往门外的方向走出去了,出了门,就可以清楚看到附近有一辆马车停靠,两人不再耽误,调换了步伐便直接走过去。   “其实宋姨你大可以不必跟来的。”掀帘子进入马车里,沈将离一下子就皱紧眉头,有点担忧的看着面前的老妇人。   老妇人姓宋,是母亲生前的贴身丫鬟,善草药。   沈将离自幼痛失双亲,打出生就未见过他们,而自己的日常起居都是由宋姨照顾着。   隋府的姐妹说她父亲是一名将士,在与西凉国打仗的时候战死在沙场上。只是……他虽然是一名好将士,但却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因为他总是令母亲以泪洗面。   则母亲,母亲是隋夫人的堂妹,因为生她的时候难产大出血而死的。正是因了这无依无靠,所以隋夫人,也就是她母亲的堂姐,自己名义上的姨母,因疼怜她才将她接济到自己身边,对外宣称是养女来养育。   隋夫人待她极好,完全是视如己出。不过,她为何姓沈而不是随父亲姓?依隋夫人的话来说便是“他从未尽到养育之分,岂配教你冠他姓。”   沈将离从来都不知道父亲母亲是怎么样的,这些印象还是别人去描述的,若非自己感受。宋姨照料了她十余年,尽心尽力的,这十几年来,她对她的身世也是闭口不提。   宋姨对于她的担忧只是轻摇了下头,满脸病容让她看起来十分虚弱,但她还是强打精神的一笑,“无碍,只是老奴需要的草药,小姐从未见过,也难认出,所以还是老奴去看看为好。”   宋姨努力微笑,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无事人一样。岁月在她脸上已留下了痕迹,她的牵强一笑,使脸上堆积的层层皱纹更为明显,更为心酸。沈将离只觉喉咙哽得难受。   眼神内担忧不减,似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顺势握住宋姨的手,自责起来,“怪阿离无用。”   宋姨安慰的拍了拍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另而问起:“裴绝公子到了没?”   沈将离嗯了一声,“裴绝说接送了君清哥去上早朝,随后就会跟来。”   宋姨点了点头。   去往南修山风陵渡的路程不远,两人在马车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便到达了。车夫在外面吁了一下,马车应声渐渐停住。掀开帘子,沈将离先是探头看了一眼周遭的情形。   夏月的风陵渡,草木葱郁,青翠连绵仿佛看不到尽头,俨然是一副生机勃勃之象。   在此起彼伏的蝉鸣声里,忽然有人在近处叫唤了一句,“表小姐。”   沈将离下了马车,听到有人唤她便随口应了一句,继而撩开帘子扶着宋姨下来。也就是这会儿功夫,沈将离就看到一身玄衣的裴绝从前面绕着走过来。   “风陵渡草木繁盛,地势略微崎岖,进入时需得小心谨慎。”说话间,裴绝看了一眼一旁的宋姨。   风陵渡山峻树高,其参天大树的直指苍穹,恍能蔽日般。三人在步入风陵渡的外围时,其天光都明显的晦暗了几分。   “宋姨是要采什么草药?”拨开面前拔高的野草,裴绝出声问了一句。   闻言,宋姨只是两手揪紧,沉默了会,才答复从容,“能缓解老奴病状的,不过需要的草药种类繁多,裴绝公子兴许不感兴趣。”   裴绝理所当然的应了声嗯,没有下文了。往前走了几步路,那里的光线越发昏暗了,周围的空气的也潮湿,叫人觉得怪不舒服的,抽出佩剑砍去挡路的荆刺,随之而听到的是宋姨叫停的话声。   “裴绝公子停一下,这里有几株迎梨草。”宋姨哎一声的叫住正欲继续往前走的裴绝,转过身,自己施施然的弯下腰去采摘。   颇有技巧的将长相怪异的迎梨草从土里完好无暇的拔出来,刚刚直起腰的瞬间,只觉这里的风力似乎强劲了些。将迎梨草放进早先准备好的布袋里,宋姨还没有站定身姿,忽然手腕被人抓住并且往前跑去,慌乱间,宋姨听到裴绝的冷喝声。   “有杀气,小心——”   周遭光色晦暗,看不见多少的剑光闪烁,锐利如霜冰生寒,裴绝将佩剑护在前胸,退着脚步,左右环顾的同时护送着沈将离与宋姨,四面八方穿林打叶声十分不善。   沈将离改为用手搀着宋姨,此时的情景叫她心里极度不安起来,她绷紧着脸色,开始不断的反问自己,是他们来了吗,他们要来了,是吗!?   裴绝危险的眯起双眸,冷光中潋滟着无限杀意,“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我记得表小姐上次也遇到过一次刺杀,不出意料的话……这次该是同一批人马。”   忽然寒光一凛,裴绝瞳孔一缩,提剑相挡,“表小姐快带宋姨离开!”   话音落下,他肘间蓦然使力,出手如电,挥剑便向着那蒙面人的心口所去,剑光凌厉,势如破竹。蒙面人迅速反应过来,退后几步以剑格挡。两剑相抵而擦,冒出猩猩火花。   裴绝阴沉着脸色,握住剑柄的手越发收紧。蒙面人举剑朝他挥了挥,似乎在挑衅。附近藏着的蒙面人也渐渐从林间灌丛出来,半亮出的剑,烁烁不减。   这边有裴绝在周旋在,则沈将离在带着宋姨逃命的时候,也遇到了追过来的蒙面人,沈将离额间冷汗不止,精神紧绷到极致。   松开搀住宋姨的手,沈将离猛然回身抬高腿踢出去,勤追在身后的那个蒙面人见状便侧身一躲,这时候她也没有犹豫,回旋又是一踢,那蒙面人下腰急忙躲闪,也正是因为这一躲,才给了沈将离机会,她侵身向前,曲腿打在他膝盖上,紧接着五指一展,一把拧住他的手腕。   力道之大,蒙面人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沈将离擒住他的左手,另一只手就夺过他的剑,并狠狠的刺在他心口上,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夺了这把剑,沈将离将唇抿成一条线,回到宋姨身旁,她瞪着猩红的双目,质问他们,“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我与那人又是何源何仇!?”   蒙面人眉目冰冷似乎没有感情,他们握着相同一把的雪色长剑,对于她的质问无动于衷,并且试探般的迈着脚步前进。   见状,沈将离只觉心口怒火腾腾,眉峰一压,她扫视起那些围成半弧形的蒙面人,凌厉的目光如霜雪薄片般渗人心寒。   “你们暗叠宫,就不该存在这世上!”沈将离一喝,提剑疾步向前,毫不拖泥带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过年QAQ   ☆、此恨绵绵无绝期   刀光剑影,杀气凛然。   沈将离的武功始终比不上这些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互相缠斗没几下她就落了下势,手腕麻木,一阵阵的刺痛,一下不稳,剑就从手中脱落。她正喘着气,忽然一道劲风迎面而来,沈将离眉心一跳,下意识的抬手格挡。“锵”一声清音,衣袖被那剑划破碎开,露出了一小截肌肤,隐隐约约间,还可以看见的是里面的银色臂钏。   蒙面人没见过这种东西,如此清音倒是叫他忍不住错愕一瞬,但即刻回过身,下一秒他再次提剑刺去,沈将离眉目一凝,动作比他更快,先是急忙一躲,她攀住那人的肩膀,五指猛收,将他拉回来,膝盖一顶,直叫他断子绝孙。   其余蒙面人见状,都互相看了看彼此,似乎在交流着什么,下一秒各自握剑逼近。沈将离狠一咬牙,撕破了自己的两边衣袖,没了布片的遮挡,那银色臂钏就完全暴露出来了。臂钏如蛇,从腕间一直绕到臂上,勾勒出女子手臂的修长纤细。   她摘下自己手指上几枚的戒指,按照着邓筠溪那日在木匣子画的图纸步骤,将戒指全都叠加锁紧。蒙面人不懂她的所作所为,但前进的步伐依旧没减。   沈将离心里急躁,在蒙面人的剑逐渐逼近自己的那一刻,突然一道破空声,一柄长剑从沈将离面前飞过,正好刺进了离得最近的蒙面人的腰上。沈将离没有犹豫,立马上前抽出那柄剑,“噗嗤”一声,鲜血飞溅,她旋身而退。   “表小姐——”裴绝从林灌处跑过来喊道,此时的他一身血污,脸色比平常还要沉重严肃。   与裴绝会和,沈将离将剑丢给他,继而摘下自己的臂钏交接成鞭子,说话音调沉冷,“此地不宜久留,何况我们还带着宋姨,行动不便,先回府!”   裴绝抿着唇点头,将血剑横在胸前,护着沈将离一步靠近宋姨。蒙面人的目光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定定的落在那一脸病容的宋姨身上,眸光闪烁,不知意味。   穿林打叶的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的人赶着前来。裴绝将剑拉开一个弧度,“撤——”   一声落下,他们立即往前方跑去,而后面的蒙面人见状,身影一动,穷追不舍起来。   借着风陵渡的复杂地势,他们弯弯绕绕的跑了几段路,宋姨膝盖一软,若不是沈将离及时扶住,可能她就摔在地上了。宋姨苍白如纸,嘴唇也在打着颤。   “宋姨!”沈将离心里一紧。   “小姐,老奴跑不动了。”宋姨不停的喘着粗气,额头满是冷汗,浑身也是发虚乏累的,眼见着后面的蒙面人要追上来了,宋姨连忙推开她,急声道,“小姐快跑,别管老奴了,老奴真的跑不动,会拖累小姐的!”   沈将离急的眼圈发红,握着宋姨的手腕紧紧不撒,“说什么话呢宋姨,我怎么可能将你丢在这里!”   蒙面人逐渐逼近,沈将离依旧不撒手,裴绝咬紧压根,提剑迎上去与他们周旋。   “宋姨,快点抓紧我,我们一定可以平安回府的。”沈将离的声音完全是颤抖的。   宋姨听罢却是摇摇头,其笑容惨淡,“老奴已经老了,不能再照看小姐了,也不能看到小姐出嫁了。……听宋姨的,跟裴绝公子回府,平安回去!”   忽然她顿声,看了一圈那人,目光阴狠起来,“这些都是暗叠宫的杀手,阿离,阿离你记住,暗叠宫与皇室有关!”   “你跟着裴绝公子回去,回去后去找隋夫人——”   沈将离麻木的摇头,直摇头,眼圈发红至极,泪水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不,不,宋姨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表小姐,他们人实在太多了,我们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安全!”裴绝一边躲闪一边吼话道。   被逼回沈将离身边,裴绝握着剑的右手不停的往下流血,落在地上迅速开出一朵朵血花。疼痛令他越来越清醒,“背起宋姨,我们跑。”   沈将离这才反应过来,正欲掉身背起宋姨的时候,忽然一道破空声响起,裴绝瞳孔一缩,根本来不及思考,他下意识的推开沈将离,抬起手五指张开就要握住,可太快了,那把剑太快了。裴绝的手堪堪握在剑锋上,可是那把剑,却直直的从宋姨的背后贯穿了过去。   长剑锐利,贯穿过宋姨的心脏右处,鲜血从伤口不停的流出,顺着剑锋,形成血线迅速流下滴落。一大捧一大捧的血,触目惊心。   “啊——宋姨!宋姨!”沈将离失声痛叫,泪水顷刻夺眶而出,她跪倒宋姨身边,颤着手指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嘴里一个劲的念着“宋姨宋姨宋姨宋姨……”   裴绝见状,为了拖延时间,他只好硬着头皮去与他们继续周旋。失血过多,他已经有点力不从心。暗叠宫的杀手训练有成,何况还是如此大阵仗。   “小…小姐,老奴不能陪你了,……安全回回府了,记得去找……隋夫人…,问…问她,要信……”宋姨的声音无比虚弱,其音线因身体传来的疼痛而颤抖无比,鲜血的迅速流失使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沈将离双手紧紧握住她,不断的摇着头,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眼圈发红的厉害。眼看着宋姨缓缓闭上眼睛,她忽然难以置信的瞪大自己的眼睛,“不!不!宋姨,不!不要!宋姨——!”   她失声痛叫,心脏仿佛被一条铁线缠绕收紧,绞得她难受,痛苦……   “表小姐,我们必须得离开了。”裴绝回头喊了一句。   沈将离双目猩红,掌心的温度逐渐冷却,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不能接受。可是任她怎么叫唤宋姨,她都不会像以前一样冲她慈祥一笑而应声哎了。血腥味浓郁扑鼻,沈将离开始不断的收紧五指,心里一股恨意顿生。   放下宋姨,沈将离缓缓站起身,目光阴狠且冷厉,打了一个鞭子,她指着他们怒声道,“你们这些为人卖命的狗东西,从一出生下来都是没有感情的吧?既然没有感情,那活在这世界有什么意思?”   她冷嘲了一声,指着他们一字一句道,“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裴绝深呼吸了一口气,回过身立马攥起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往后退,沈将离一开始还在试图挣脱她的手,后来裴绝的一句话,让她情绪稍微冷静了一点。   “如果你在这里就交代了,谁替宋姨报仇?”   是啊,谁替宋姨报仇。沈将离冷笑。   不断地绕路逃亡,暮色消融,夜风微冷,风陵渡危机四伏。   他们最终跑到了悬崖边。   这里怪石嶙峋,砂砾满地,白雾如纱缥缈。   裴绝四处看了看,最后定声道,“表小姐快跟我一起跳下去。”   此时后面的蒙面人也已经追上来了,长时间的逃亡让沈将离已经力不从心,她握紧手中的鞭子,看着十几来个蒙面人接近,她目光狠厉,带着嘲弄,按了一下自己握住的鞭柄,忽然抬高手,她用尽全力将她丢出去。   鞭子落地后开始变得膨胀,扭曲,蒙面人看着这怪异的一幕迟疑了步伐,眼看着鞭子快要爆开,蒙面人心里一惊,像要迅速逃开,但他们似乎不甘心就放过他们,所以纷纷抬高自己的手,用力挥掉手中的剑,烁烁锐亮的长剑如箭矢般朝悬崖边的两人靠近。   “砰——”   一声刺耳的爆炸声。   浓烟四起,瞬间迷住了人的视线。   “吞下去!”沈将离从荷包里取出一颗药丸,先是给自己塞了一颗,继而塞进了裴绝的嘴里。   还没有经过咀嚼,裴绝吞下去后就拔高声音道,“快跳下去!”   一个起势,沈将离在要跳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一点点防备,十几把长剑纷纷朝他们刺过来。“快跳啊!”裴绝着急出声。   稍这一下犹豫,剑已经逼近人身,裴绝眉头皱的极深,只好拉过沈将离先躲了这一次剑雨,长剑没有阻挡物,纷纷落下悬崖,而有几把是“哐当”落在地上,扬起了沙黄灰尘。   拉过沈将离,裴绝思量着地界方位,正要寻思着跳下去的时候,忽然后方一道劲风过来。   “噗——”   “啊——”   一柄长剑刺进沈将离两肺之间的位置,浅蓝的对襟立马有血液晕开,当裴绝回过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那握剑的蒙面人两眼一翻,扑倒在地。   来不及犹豫,裴绝双手搀着沈将离的两臂,找到合适的位置便立马纵身跳了下去。迎面皆是凛冽的风,裸露的肌肤被割得发疼,腾出一只手,他立马抓住随便一条藤蔓,眼睛在这黑茫茫的地方拼命巡视。直到找准了,他就一个荡身,跳在了这块不太明显的凸出来的大石块上。   拨开浓密交缠的藤蔓,露出了里面昏暗的地洞。裴绝在心里稍微舒了一口气,轻车熟路的摸索到灯台前,他拿起旁边的火柴盒点亮了一盏油灯。被剑锋割伤的左手掌还在流血不停,他虚看了一眼,继而抬高而拎起那盏油灯。   地洞小道极多,分叉也多,直直会让人绕晕。可是裴绝对这里熟悉无比,他偏过头,对气息奄奄的沈将离说道,“表小姐一定不能睡,我们很快就会回隋府的。”   末了,他补充道,“表小姐要想想宋姨。”   穿过暗道一路出了南修山,裴绝先是搀着沈将离去了最近一处的医馆,在此期间他不停的跟她讲着宋姨,绝不能就这样睡过去了。   进入医馆,裴绝急匆匆叫医师出来治疗他的伤口,并且还付钱给门童让他给隋府的人传话。   医疗沈将离的时间漫长,隋府的人收到消息立马赶了过来。   “暗叠宫所为?”隋君清双指一捻,眸光晦暗不明。   “是,裴绝亲眼所见,他们脖间有暗叠宫的刺青。”裴绝说道。   隋君清心里一瞬沉吟,似乎思量什么,“既然是上回那一波,那么这回……明日上朝我便同国君一说。”   目光一转,落在裴绝身上,“你也去包扎一下伤口吧,辛苦你。”   裴绝负手在前,不卑不亢道,“这是裴绝应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我可以好好休息了!学校的活动结束了!!开心!   ☆、宫墙灯遥难则枝   月色侵染人间,折射出深浅不一的色彩。攀满枯色藤蔓的墙壁,蜿蜒扭曲得像是无数条蛇在此欢舞,狭窄逼仄的巷道,一片喧黑色。   突兀响起的沙哑声音,怪异如爪挠墙。   “我的好恩人,你还在追究什么?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谁也不欠了啊。”他看着面前那一身黑袍的器宇轩昂的男人,忽然扯开嘴唇阴阳怪气的笑了下。   “第一次我替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第二次我替你除掉你的眼中钉,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沈将离死。你也清楚了,沈将离的确被我的杀手重伤,在鬼门关游走。”那人话说的条理有斯,句句在理。   被他称为“好恩人”的男人嘲弄的看着他,双手不停握紧松开,这正昭示着他内心的焦虑与不悦,“可是你没有让那丫头死绝。”   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声音沙哑的男人突然嗤鼻一笑,漫不经心解释起,“但她的确是将死未死之态,若这命给她捡回了,算是她的造化,这与我们暗叠宫无关,亦与我俩之间的人情交易无关。”   “答应你的三个要求我都已经完成了,而且……早在之前我就劝你更换要求,可你偏偏没有,你明明可以提更好的请求,比如……闲王?再比如…推掉川陵侯?再不济,关于靖王的也可以。可你偏偏没有,你偏偏要杀沈将离,呵,我的好恩人,你到底在惧怕什么?”他的声音诡谲而刺痛人的耳膜,说到后面会将话语放得轻缓,像是在讥诮什么。   话说完,黑袍男人下颌略略收紧,鹰隼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不发一言。   “若你当年下手快些,还担心什么后顾之忧?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他的杂种,偏偏还是在你的眼皮底下活蹦乱跳那么久,嗤,这几年你过得那么舒坦,你不该感到庆幸吗?”他佝偻着身子,眉眼挑高,笑的阴恻恻。   月色越不过城墙,他的一张脸完全是没入黑暗,更显得森然寂惧。   黑袍男子警戒似的瞪了一眼他,辩驳道,“我过得这么舒坦与她何干?我就不信隋府会为了一个外人而与我撕破脸皮,既然这丫头你不去杀……”   “哈?我不杀难道你想去杀?不,你杀不到的。”那人轻笑一声,摇起头来,接着道,“现在沈将离被保护的好好的,估计已经被送回隋府大宅了,那里别说你的人进不去,我的人要是想进去也不简单。”   说到此处,黑袍人的脸色不禁变了变,见状,那人的笑容便意味不明起来,“何况明日隋君清上朝将说明这件事,这时,满朝大臣都知道这件事,要是沈将离再次被暗叠宫杀手袭击你猜大家会怎么看?……事到如今,你还敢自己动手不成?”   黑袍人沉思的抿起唇,脸色不算太好。   “目前只能静观其变,看沈将离自己的造……谁!”那人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轻微的声响,他音调一沉,喝道。   黑袍人还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则那人已经掠身追了出去,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几分狰狞,月光冷淡,那人佝偻的身躯使他看起来有些苍老。   出了逼仄的巷道,映入眼帘的宫道延长,红墙碧瓦,他左右环视的,竟发现四下无人。   黑袍人急忙回过神,跟在他后面走出去,他拉低自己的帽檐,压着声音问,“怎么了?”   那人没有收回巡视的目光,嘴角轻扯冷呵出声,“我们的谈话内容一定被人听到了,现状你好自为之吧。”   顿了下,他回过身幽幽的盯着他,语气疏离。“我很感谢当年你救了我,如今我也不欠你的了,……晚安,我的好恩人。”末了他再次牵动嘴唇假情假意一笑。   黑袍人一怔,目光出现一瞬的错愕,眼看着佝偻男子绕过他重新回到巷道,他心里猛然一沉,拳头紧紧握起,到底是谁听到了他的谈话内容?   ……这人,一定不能留!   宫道冗长繁复,仿佛没有尽头,层层高墙遮住半片月光,路边悬挂着的灯盏忽明忽灭的,在一片清疏寂离下,显得几分诡谲。   身穿黛色长衫的少年正疾步的跑着,忽然前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他心下一紧,左右环顾试图找一避处躲开他们,可是他周围都是累得高高的朱红色宫墙,除了前方右拐的路口,他别无去向。   “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少年额上不禁凝满冷汗。   “厉大人,何事如此急?”那是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   少年当即就听出来了,这是万公公的声音。   沉默了会儿,才响起清冷的声音,“西阁边有异动。”简洁明了。   少年人紧张得背脊发僵,噤着声音完全不敢有什么动作,怕的是引来他们。今晚他心情不佳,本来想在宫中转转散心,后来看到一只狸猫,本着猎奇的心理而追上去,追着追着发现自己跑到了一处他从未去过的地方,紧接着,他就听到了那两个男人谈话的内容。   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是经过捏嗓而发出的,少年完全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本来想去问的,孰料听到“暗叠宫”这三个字,他立马就停了自己的动作,随即躲在边边偷听起。   可是这谈话内容实在是……劲爆!沈将离他认识,隋府的表小姐,在雅赋会上大放光彩,况且容貌昳美如画,确实让人不认识都难。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原来暗叠宫跟皇室的人有勾当!而且还跟暗叠宫达成了这样的交易!少年人握拳,惊觉自己听到的内容实在隐私,被发现了定会被他们杀人灭口。于是立马回身想跑路,不料那人耳目灵敏,他不小心撞到墙角的声音被他给听了去,少年一急,赶紧拐到下个路口遮掩自己的身躯。   如今他都没怎么跑远,又碰上了厉凛初跟万公公,少年懊恼,今晚真不是个出门的日子。   脚步声更近了,少年脑子的弦绷得极紧,都要看到一片衣角了,少年心一咯噔,面色白的吓人。就在这时,忽然感觉自己后领被人提起来,还勒得他脖子忒疼,少年双手揪着前领,试图拉开点好让自己呼吸。脚下一腾空,少年人一惊,但他努力的抑止住自己想叫出声的冲动。   地面离自己的脚下已经有了一段距离,不知道是谁提着他的后领带他跃过这堵墙,少年有点窒息感,目前他唯一清醒的知道,在那批人马拐弯而来的瞬间,他已经被带着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脚步稳稳沾地,被提着的后领倏然一松,少年立马弯腰咳嗽起来,面色涨得通红。   “大晚上的越王不在自己的寝宫待着,怎么跑到这里?还落得如此狼狈。”女声带着半开玩笑的调侃。   越王,杨知川,排名十,是众多皇子中第二小的皇子,目前不过十七岁龄,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此时他正咳嗽着,似乎真的是被勒得脖子不适。等缓过来了,他才慢慢的直起身子。   少年人五官棱角分明,眉目深邃,眼眸若星,在月色下倒映有细碎清冽的冷光,鼻梁挺如胆悬,气宇不凡,整体一看倒有种混血的味道。乌发被以青色玉冠给高高束起一半,其余的闲散在肩后胸前,几分恣意潇洒。   “你还说我!”杨知川伸出一只手指向她,眉毛倒竖起,呈一副不悦的神情。   他冷哼一声,双目瞠红的反问道,“你一个作为我九姐姐的宫女,还不是大晚上的不好好待在九姐姐身边,乱在这里瞎晃。”   灯遥哎呀一声,“越王殿下,灯遥刚刚可是救了您诶,要是您被厉大人跟万公公发现,明儿肯定少不了国君的责骂,灯遥这么帮您,您却反过来咬灯遥一口,这叫灯遥感到寒心。”   杨知川瞪着她,“你你你”了很久,但最终不知说什么才好,就愤愤的垂下了手,偏过头去。   “越王殿下刚刚可是作甚了,脸色如此之差。”灯遥双手负在背后相握起,继而纯良无害的扬起唇角笑道。   一提起这件事,杨知川身子倏然一僵,这件事事关重大,何况他也不知那交谈的两人是谁,敢在皇宫里肆无忌惮谈论这件事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再说西阁荒凉阴暗,又是属冷宫的界域,每一宫院的把守定当森严,虽然他没有误打误撞闯进过什么院子,但刚刚那个小小又隐蔽的胡同里,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皇宫还有这地。   心下沉思着,那两人谈话的时候涉及到隋府,沈将离,闲王,川陵侯,靖王。他们两个人的聊天内容有时候又跟打哑谜一样,真心是难听懂。杨知川忽然警惕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灯遥,最后在默默在心里打了个叉,不敢信任。   见他表情变幻莫测,灯遥好奇紧了,“殿下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使他从思考中回神,杨知川撅起嘴,目光不善的瞪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啊,别以为九姐姐宠你你就可以在我面前为所欲为,现在我要回自己的寝宫了,你别拦我。”   灯遥噗嗤一声,“我说殿下您可真风趣,灯遥哪敢拦您啊?只是殿下从未涉足过西阁,知道怎么出去吗?”   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眼,杨知川当即就跳脚炸毛起来,“我知不知道关你什么事!你真是不可理喻!既然你知道那你就带我出去啊,废话那么多!”   “好嘞殿下,那你可要跟紧灯遥哦,别四处闲看乱逛。”灯遥努力忍住笑意而正经道。   杨知川没好气的哼声,“本殿下怎么可能会这样,倒是你,大晚上为什么出现在西阁啊?”   “自然是……公主殿下新买的狸猫跑去了西阁。”灯遥眸子一转,答道。   提起这只狸猫,杨知川顿时有了印象,因为自己也是追着它过来的,没想到是九姐姐新买的……   “那现在找到了?”他接着话问道。   “则枝把它抱走了,本来灯遥也要离开了,结果看到了殿下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记得吃苹果   ☆、鲜衣怒马少年时   天光熹微,早朝上,隋君清就沈将离遇袭一事禀告于国君。距离上次刺杀不过两个月之久,暗叠宫这次的再下狠手,显然是不置皇家威严为眼里。   国君闻言,可谓是龙颜大怒,但他还是清楚的认知这暗叠宫的复杂,其难除的程度也丝毫不亚于十二曲峰的土匪窝,毕竟,谁也不知道暗叠宫的总部在哪。他们总是神龙不见尾的,终归是神秘至极。   下了早朝,隋君清见厉凛初一身铁甲寒衣的还杵在宫中不走,不禁心里狐疑一瞬,跨过门槛将要走出了宫殿时,余光一扫,便看到厉凛初抬步走到国君身侧。   隋君清脚步放缓,心思千转着,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厉凛初负手在前对着那雍容华贵的男人行了一礼,其眉目清寂,面无表情。   隋君清故意放慢了脚步,不过也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并不完整。   “昨夜西阁,寒暮宫确有异样,平王……”   捕捉到关键词,隋君清眉梢一挑,还想继续听清的时候,忽然——   “隋大人!”有人在前方喊了一声他。   隋君清眸色一闪,神色不变的偏头过去看。   “隋大人。”一名身穿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的少年迎面走过来,抱着双臂说道,“本王有事要同你说,你且先随本王来。”   隋君清看去他,脚步变跟着一转,顺其自然的便往他站的方向走去,也不出声问他找他是因何事。   眼睑一垂,隋君清闲扫了一眼身高比他矮上一截少年郎。许久未见,小越王的长相当是越来越出众,这五官线条深邃,颇像他那位异族身份的母妃——贤妃。   小越王自小爱贪玩,长大后还经常往外跑,惹得国君与跟贤妃一阵头疼,管过几年但根本管不住,还是琼宁公主有法子治他。只不过,去年小越王一个人偷偷溜出宫,还跟着一个神棍去游走天下了,收到消息的国君听了气急败坏至极,奈何派下多少人秘密去抓他回来,都如大海捞针。   这不,上两个月,一个人神清气爽的回了宫。国君见了他,一想起堂堂皇子跟着一个神棍去戏耍,气的直接就赏了他一百个大板,最后还罚他禁闭抄书。这要不是太后跑出去求情,国君还不知道又要怎么重罚他。   隋君清与小越王的不常来往,仅是点头见面之交,不过小越王跟闲王感情倒是蛮好的。不知今日小越王找他是为何事,隋君清双指一捻,神色难酌。   拐角出了城门,杨知川冷不丁的出声了,不过问的却是:“隋大人的马车在何处?本王也有事找四哥,若不到闲王府再细说如何?”   隋君清抬眸,往正手的方向看去,目光清朗,意思明确。   杨知川明了,微点下颌他这便又多问了一句,“四哥在府上吧?”   闻言,隋君清只是眉心微拢,转瞬即逝,“兴许在隋府,指不定。”   隋府?杨知川晃神了一下,下一刻便恍然大悟的喔了一声,沈表小姐受重伤昏迷不醒,尚在隋府接受着治疗。依他四哥对她的情义,肯定是会去隋府看她,关心她目前的情况云云。   沉默了会儿,杨知川再次说道:“既然不知道四哥在不在的话,那就去隋大人府上吧!”   他直接敲定主意,“走吧,隋大人的马车在哪?”   “这。”隋君清弹指指向不远处驶来的马车。   马车渐近,停下,两人目光一对,便一前一后的进了马车内。见状,裴绝拿不定主意的询问了句:“大人,现在可是要去何处?”   “回府。”隋君清简而言之。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对话,本来隋君清也不是多话之人,则杨知川是不知跟他说什么,何况这人模样冷冰冰的,看起来跟厉凛初一样,都是不好相处的,打消了与他交流的念头,杨知川闲来无事的就闭目养神起来。   直到马车“吁”一声缓缓停了,大抵是至府门前了。隋君清好整以暇的捋着袖子的褶皱,杨知川悠悠睁眼,还未有什么动作,这时外边的裴绝倒是支吾了下,才字句清晰道:“大人,邓大小姐在对面。”   隋君清稍一抬眸,她来作甚?   与他不同的是,杨知川心里奇怪起来,邓大小姐?是邓筠溪吗?   思此处,他便先急忙的撩开帘子,视线清明,映入眼帘的是面前那落了地的一台轿子,继而再是轿子旁站着的一位身穿红裙的韶丽女子,双手正握着食盒,嫣然巧笑的,当真明媚。她的身后还站着一名神情怯生的粉裙少女,模样清秀,看起来年龄不大。   目光停留在邓筠溪脸上已久,杨知川不慌不忙的下了马车,心里却在不停揣测她。之前她老缠着四哥,各种撒泼无理取闹,叫人生烦。不过等他出走回来后,听到的却是蛮多颠覆的信息,这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这大名鼎鼎的将军府大小姐了。   他下了马车后,邓筠溪分了一点眼神过去,不认识。继而转了视线,正巧看到隋君清下了马车。   邓筠溪一见他下了马车,立马把食盒交给夭枝提着,而自己就是小跑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串问题,“我听闻沈将离昨夜在南修山遇害了,所以就想过来看看她,她现在怎么样了?伤在哪了?伤的有多重?医师怎么说?”   然而这一连串的问题,隋君清的关注点只在打招呼方面,因为这一次见面她连招呼都省了去打。   在她追问的眼神下,隋君清简言回应道,“待会我带你去见。”语气平淡。   “……行吧。”邓筠溪允了一声。   “这是越王殿下。”隋君清如是的介绍起。   眼神倏然落到这眉目桀骜的蓝衣少年身上,见他同样也在打量着自己,目光大胆。邓筠溪即刻沉思了会儿,原著对这越王殿下的描写不多,之前说过皇室一共七个皇子,幼时夭折的大皇子杨知义,原太子杨知行,平王杨知白,靖王杨知言,闲王杨知一,越王杨知川,十三皇子杨知绛。   有了两个炮灰皇子和一共小奶娃,那么两个炮灰皇子,就是平王跟越王,小奶娃就是十三皇子。   越王虽然在原著是炮灰的存在,但也只是生命炮灰,毕竟他在某种情节上,起着大作用。他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动转折的角色,因为他首先知道暗叠宫与皇室有勾当。不过很可惜的是,在宫宴不久,这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就……   原著的情节里,他是被蛇给咬到,而蛇毒清得不及时就导致了暴毙身亡。不巧的是呢,那个作者也只更到了宫宴后一点的章节,所以她也不知道是谁同暗叠宫交易龌龊,又是谁放蛇致死了越王。   敛起心思,邓筠溪揶揄似的忙笑了起来,“原来是小越王呀,几年未见都大不熟稔了,快叫一声筠溪姐姐听听。”   还是一样的满不正经,哪有那些人说的什么与之前不一样了,杨知川鼻音一哼,不屑道,“别以为国君对你好你就可以占我的便宜,谁要叫你姐姐啊,一边去。”   杨知川小时候喜跟闲王玩,自然不少见邓筠溪,所以两人自小便是识得。见他傲娇至极,邓筠溪也不甚在意他的态度,反而笑的阴险起来,“那明日我便同知宁讲你坏话去。”   “你!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的让人讨厌的!”杨知川气鼓鼓的指着她说道。   甩了甩袖子,不给邓筠溪再次油嘴滑舌的机会,他看着隋君清转移话题道,“隋大人,我们先进去,我要跟你讲的是重要的事,不能耽误。”   “那越王殿下便随臣来吧。”隋君清眉眼不动,先迈步走了过去。   他这一走,邓筠溪立马招呼起夭枝跟过来,杨知川回眸见她一副要跟上来的架势,立马哎了一声阻止,“本王要同隋大人讲的事情很机密很重要,你跟上来作甚!”   邓筠溪眼皮一翻,满是嫌弃的意味,“不就是谈暗那什么的事吗,我又是不是不知道。”记住原著剧情的掰个手指头都知道杨知川要跟隋君清说什么。   然而杨知川听到她的话却是手心一紧,他盯着邓筠溪的眼睛,表情一点点的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是这个?我明明谁也没告诉。”   邓筠溪歪头一笑,“因为我冰雪聪明心思缜密艺高胆大神机妙算高人一筹呀~”   杨知川:“……”   “行了不逗你了,我猜的,不过看你的反应我也是猜对了,走吧,我又不是外人,你膈应啥啊,别磨蹭了。”邓筠溪说着说着便推他进了府。   杨知川背脊一凉,一言不合就挣扎开来,回过身,面色不善的瞪她,“你这女人干嘛总占我便宜,要走就走,推我干嘛!”   邓筠溪无语了,“你是敦煌出来的吗?壁画真多。我佛了,爱走不走,待会你可别找不到隋公子。”说完,她就带着夭枝绕过他走了。   隋君清还在府门前,长身玉立,如芝兰玉树,一身绛紫色官袍,穿在他身上倒显得几分冷凝矜贵,尤其是面无表情的时候,这迫人的气势压得人有几分窒息。   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去了书房,杨知川漫不经心的寻了个位坐下就玩起桌上的茶盏,眼神略扫,见到她家丫鬟提的食盒,不禁狐疑了一句,“这食盒里装的什么东西啊?”   他这一句话,在场的人皆将视线转到了夭枝提的食盒上,然而邓筠溪漫不经心的回了句,“五香蛇肉,水煮蜥蜴,爆炒青蛙,油炸蚕蛹。”   杨知川:“……”   隋君清:“……”   “怕了吗?既然怕了那就快点说其他的吧,关心我的食盒干嘛?”邓筠溪鼻音一哼。   杨知川莫名有点反胃,摸了摸鼻子,他忽而又四处严谨的探了探。隋君清见状,也知道他什么心理,于是开口说道,“臣已叫人守好外头,越王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杨知川愕了一声,“我这……我这说的话不是蛮重要的嘛,稍不注意可是会掉头的。”   “嗯?”隋君清尾音一挑,疑问。   目光一瞟,杨知川调整好自己的坐姿后,便就昨夜的所见所闻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下来。   “那时候我还听到厉凛初说了句‘西阁有异动’。”杨知川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   “西阁?我听我哥说平王被关到西阁的寒暮宫了,然后……平王勾结土匪意图明显,你不也说了那人跟暗叠宫达成的三条协议嘛,一是拿到你想要的东西,那可不可以理解为他拿到钱财?二是除掉眼中钉,平王的眼中钉是谁,不知,这个暂且留疑。三是杀掉沈将离,平王因为什么要杀掉沈将离?嗯?……也许这个人又不是平王。”邓筠溪先自己说了一套,结果自己又把自己否定了。   “因为斩草没除根啊,那个暗叠宫的人说‘找了这么久才找到他的杂种’,听这句话肯定是上代人的恩怨,不过我二哥跟沈将离的父母又什么恩怨啊。”杨知川抓耳挠腮,感到奇怪,“沈将离父母在的时候,二哥才几岁啊。”   说到点子上了,沈将离父母在的时候,平王才几岁?   “会不会是川陵侯跟沈将离父母的恩怨?”邓筠溪脑洞大开的猜测。   川陵侯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呢,杨知川摇摇头,沉默。   “叩——叩——”   隋君清曲起手指敲了几下桌面,眼神扫过二人脸上,他漫不经心的反问:“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是平王?” 作者有话要说:  列一下重点人物吧,我觉得你们懵的很QAQ 国君,万公公,杨知雯,杨知言(靖王),杨知一(闲王),杨知川(越王),隋君清,沈将离,邓筠溪,邓如衡   ☆、人世风萍多处异   与小越王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算结束,迷云实在太多,猜想产生又推倒,完全不知究竟是谁与暗叠宫达成了如此的协定。   送别了接到通知而匆促离开的小越王,隋君清神色不变的带她去到清欢间用了午膳后,便出府去了,介于尚书府距离隋府有一定的距离,而邓筠溪的轿子速度太慢,所故,她便吩咐轿夫把轿子抬回去,而自己就去了隋君清马车内,与他共处。   怀里抱着食盒,邓筠溪看着隋君清而卖起关子道,“你还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左右看了一眼,隋君清轻描淡写的回了句,“是你的诚意。”其语气无多大起伏。   似乎被这回答给逗到,邓筠溪扑哧一声,“对,我的诚意。”继而她将手中的食盒一推,递交到他手中,“等你回去了你再打开看看,记住,是等你回去再看。”   被强硬的接下这食盒,隋君清垂着眼睑定定的看了几会儿,眸色颇有几分无奈。   “话说沈将离到底怎么样了啊?”将东西转交出去,邓筠溪正经回态度,单刀直入的就问了这样的问题。   “救回来了,不过……情况不太乐观。”隋君清的声音略显犹豫。   邓筠溪不知隋君清所要表达的不太乐观到底是有多不乐观,直到她去了隋府,看到沈将离脸上毫无血色的样子,若不是弹指感受到有微弱的呼吸,邓筠溪真的觉得这……   “她被剑刺到的地方离心脏约有两寸,血流太多,裴绝带着她从山里出来已花了不少时间,她能救回来,已是实属不易。”隋君清默默收回视线,其语气听不出喜怒。   邓筠溪将手一握,此次她难得沉默了好久,垂着头,面色又是无比的复杂。   ***   日子逝去如流水之快,眼看着离宫宴是越来越近,此时问安城的气氛,莫名怪异。   沈将离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胸口疼的好像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梗在其中,稍稍呼吸都会觉得有几分抽痛。小心着自己的伤口,沈将离慢慢掀开被子儿下床,此时口干得只想喝一杯水。习惯性的想喊宋姨进来,可是张了张口,喉咙疼得厉害,根本发不出完整的字音。   就这一瞬的耽搁,她猛然间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宋姨已经不在了……   沈将离目光恍惚的环视着周遭,眼神渐渐失焦,变得模糊起来,眸内水雾潋滟,泪水蓄积。她忽然屈起手肘抱头,将脸虚埋进臂弯里,心口绞得极痛,连带着伤口的撕裂感。   接下来的时日她都是在休养期间,每天都会有人来看她,可她根本分出任何心思去搭理他们,与他们周旋。她觉得每一天都是浑浑噩噩的,每一天又是如此的恍惚。她甚至是每天晚上都会想起宋姨,想起那天在风陵渡里的场景,想起她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鲜红而炙热的血,以及毫无声息的最后的样子……   宋姨陪了她十几年,照顾了她十几年,于沈将离心中,她已是如母亲般的存在。可陪伴了她如此之久的人,说走就走了,毫无征兆的,如此忽然,沈将离眼底一热,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待伤养的差不多了,沈将离便决定去找隋夫人。   宋姨死之前的话她没有忘记,去找隋夫人要信函。究竟是什么信函?难道是与暗叠宫有关吗?沈将离眸色一沉,面色复杂。   来到遇淑院前,发现隋夫人的贴身丫鬟秋月站在外头不停翘首,似乎焦急的等着什么人,直到看到了沈将离,她眸中神采霎时放亮,欣喜的提裙摆迎上前,秋月看着沈将离说道,“夫人在屋内已侯表小姐已久,表小姐这便随秋月来吧。”   沈将离眸色一敛,微而颔首便随她逐步往屋里走进。   一踏进屋内,沈将离眼帘一抬,首先见到的是一名坐在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的美妇人,其云髻峨峨,修眉联娟,只见她正着手沏面前这一壶温花茶,茶烟袅袅而上,看她眉眼有了几分柔和。似是察觉到来人,她手上动作一顿,抬眸恰好与她对视。   “是阿离来了啊,快坐。”美妇人笑着招呼她。   沈将离眉角微舒,默然的点了点头,迈步走过去,视线跟着一移,美妇人一身素雪绢裙,端得一淑逸闲华的气质。   “夫人,我此次过来的目的,想必……您也知道。”沈将离有点拘谨的的握住双手,眸色微黯。   那位美妇人便是隋府的女主人,沈遇冉,同时也是她名义上的养母。   沈遇冉慢条斯理的替她斟了一杯花茶,继而推到她面前,“我知道,宋姨的事情我很抱歉。只不过在看信的时候,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说罢,她抬眸看了一眼在旁边守着的秋月,“你先出去罢,我同阿离讲几句话。”   秋月应了声是,便出去了,出去之后顺便帮她们将门给掩上。   秋月出去了有一会儿,沈遇冉忽然起身,在周围来回踱了几步,似乎在思量着怎么开口。   “夫人是要阿离知道什么?”沈将离不解的看她。   沈遇冉蓦然顿步,回身盯起她的眼睛,一步步走近间,她不禁斟酌起话语而试探的问道,“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吗?或者是……好奇过。”   身世……?沈将离双眼迷茫的看着沈遇冉,难道她的身世有什么不对的吗?   见状,沈遇冉便知了她什么状况,看来她真的是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沈将离,她心底忽然有点发酸。   深深吸了一口气,沈遇冉便叹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我跟老爷给你捏造出来的。你的母亲不是我堂妹,你的父亲也不是战死沙场。宋姨叫你看的信函,在我这里保存着,这封信函是你真正的生母给你留下的,我从未拆开过,待会我将拿出来给你,你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沈将离似乎没能反应过来,她的身世是假的?而活在她印象的父母只是隋夫人隋老爷给她的一个错想?   那她是谁?她真正的父母又是谁?   沈将离猛然抬起头来,眼睛死死的盯着沈遇冉不放,似乎执着她的答复,指尖逐渐发凉,她连忙发声质问,“那我是谁?我真正的父母又是谁?我的姓名不会也是夫人帮命的吧?”   沈遇冉稍微挪开眼,“阿离可听说过战神沈千秋?……他便是你生父。”   沈千秋?沈将离呼吸一紧,这不就是她在茶楼听到的那位吗?   “沈千秋,我父亲?可是我为什么……”   “为什么会来到隋府是吗?”沈遇冉接话,眸光忽然变得微妙,“战神沈千秋,死神沈千秋,世人对于他的评价总是褒贬不一,有人说他领军作战保我国一世长安,却又有人说他传染瘟疫浮尸三里,为达到自己的利益而不惜给人带来灾厄。”   “老爷与沈千秋交情甚好,自然也懂得他为人。只不过当年那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但却又毫无破绽。你父亲的死牵涉众多,其中的复杂程度远远没你想的简单,尽管隋府百年世家根深蒂固,也不愿踏这趟浑水。”沈遇冉说到最后,声音都不禁带上几分无奈,慢慢垂下自己的眼帘,似乎不愿面对。   闻言,沈将离的面色明显犹豫了一下,“那我父亲具体是遇上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父亲究竟是遇上了什么事情,那时候瘟疫一出,国君立马派人下去封锁了小镇,并派了巫医下去诊断医治。那地方消息封锁,老爷也不知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只知道半个月过后,你父亲已经……已经……很抱歉。”沈遇冉心里发酸得紧,微微伏低身子而拥抱沈将离,状似安慰。   沈将离抬手搭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而自己的眼神却是有些些恍惚,不知想着什么。   “你母亲来找我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你,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很虚弱了,气若浮游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撑不住。她告诉我有人在追杀她,所以才绕了远路跑到隋府躲一阵。这躲的期间,你也要出生了,则’沈将离’这个名字是你母亲帮你取的,虽然我认为这名字取的不负责。”   沈将离忽然抬眸看了一眼她。   沈遇冉这时没急着开口,而是松开怀抱她的手,走回了自己方才的位置,缓慢的拉开椅子后便坐了下来,目光一瞬不瞬的回视,她继而叹道,“将离将离,即将分离。”   “你母亲生下你之后,就血崩……而死了。”她哽咽了一下。   沈将离指尖一蜷,眸中神色黯了几分,她就知道,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还是没有母亲,连带着没有父亲。   双双就这样相对沉默了须臾。   沈将离皱紧眉头,这会儿犹豫出声,“夫人方才说,……我母亲被追杀?”   沈遇冉一愣神,反应过来后她便紧紧握起拳头,似乎很气愤,“那时沈千秋在小镇被困,不仅仅是因为传染瘟疫这件事。你母亲是个西凉人,而那时候我们问安国正与西凉国在交战,则沈千秋出事的时候,你母亲又碰巧’失踪’了,所以才会引发后面的那些事情。”   “你母亲被追杀是被人计划的,而那人……我想,你母亲给你信函里会提到。”沈遇冉说罢,就站起身往书架走去。   在隐秘的地方翻找出一封陈旧的信函,沈遇冉眸子盯着那封信,其间神色显然挣扎了一下,须臾,她才踱起步子走到沈将离面前,递给她。   沈将离接过信函,却没着急着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有谁懵晕乱的吗?也许我们可以聊聊   ☆、殿前舞袖玲珑心   荀末,翘首以待的一天总算来了。   清安城,比肩接踵,人声鼎沸,众眼所观,人流如织密集。   “这是西凉国王子吗?好俊俏!”   “这得天独厚的种族优势,异域男子果然独具风情!这西凉国王子简直不要太好看了哇!”   “听闻王子跟使者前来是为了结两国友好往来之情的,那个什么来着……,和亲,对,是和亲!”   “那宫中就琼宁公主未有婚配,和亲对象不是很明确吗?”   “笨啊,还有最近那个……琼雯公主。”   “管他呢,这些不是我该关心的,趁这仪式还没有过去,我还是再瞻一会儿王子的神颜。”   街前香花曼舞,王子与使者前来的排场极其风华高调。华丽的轿子高抬,一名丰神俊朗的男子盘坐在轿内软垫上,似是闭着双眼,俨如画中人般。则轿子落下的珠子纱帘将他的容颜若隐若现的呈出,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隔雾看花的惊艳,只是惊鸿一瞥。   轿子的晃动,微风的吹拂,都会惹得其间珠串发出碎碎清音,飘扬着,与外罩的青纱一齐。   步兵整齐并排而分别在前后行走,往里便是一对对红纱露腰的美艳女子,她们分别都提了一个竹篮子,每次将手放进竹篮子里时,再次抽出来,手心总是握了一把五颜六色的花瓣。   扬手,抛去,鲜花如歌。   美艳女子头缠纱巾,遮住只露一双眉目。手腕带银环,脚腕缠铃铛,冰肌莹彻柔弱无骨。一颦一笑转眸间,皆应风情万种。   如此排场,街前打面过,一直往皇宫方向而去。百姓们目睹着没多长时间,渐渐的,只能看到后排的步兵了。这么会儿的一离去,在两边维持秩序的官兵也跟着解散,众人作猢狲散,清安城再一次恢复回原来的样子,大家是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宫殿庄重肃穆,朱色宫墙巍峨高耸,明黄琉璃瓦,灿绿镶边,一派典雅华美。其暖阳盛好,再看玉栏朱轩,花砖铺地,无不瑰丽。   “原来问安已发展得如此之好了。”轿内那丰神俊朗的男子将打量的视线收回,微微垂眸,说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浓长的睫羽精美如一把团扇,投落下来时,将下眼睑落下一圈阴影。   轿子在大殿外停下,王子萨纳尔微收敛了自己的脸色,由着使者洛桑娜朵扶下轿子。满朝文武百官在其已侯许久,大家将目光放去,见到的自然是这服装奇异的一众人。   “欢迎西凉国王子与使者来到我问安以续写两国友好往来的情谊章,今晚已准备了丰富的美味佳肴来招待二位贵客。”国君站在殿中央,朗声说道,一身金黄色的龙纹袍子加身,在阳光的铺洒下,恍若能泛泛湛光。   萨纳尔唇角轻佻,抚肩谢礼道,“吾之幸。”   抬眸,对上国君的眼睛。   国君眼神停留在萨纳尔身上之久,“王子俊秀有为,该是要纳妃了。”话中意有所指。   萨纳尔五官线条硬朗分明,眉骨嶙峋,眉眼深邃,眼珠子之蒙黑如同暗夜般,鼻梁高挺,唇线薄凉,一副上好的面相,极具异域特色,光此都叫人移不开目。   这西凉国多是凉恭族人,民族特色异常明显。看他们的装束,便明了。   萨纳尔身着宝蓝色的盘扣上衣,花纹繁复簇紧,颜色皆殊,衣摆两处各有流苏而下。衣长为前短后长,后呈燕尾模样。同色的裤子宽大,九分长短,未遮脚踝,银颜铃铛在阳光下反射亮光。   旁边的使者洛桑娜朵作为凉恭族女子,身上服饰自然与男子不同。她穿的是潭青色的盘扣上衣,衣上流纹绣花相衬悦目,衣长不遮腰,露出一小截肌肤,衣摆还有一排排银贝,相击碰撞能发出清凌凌的脆音,下身则搭配的是一条藏青色的百褶裙。   客套话之后,国君便邀请王子与使者移至大庆宫,开始谈其正事。   云尽月如练。   晚间的大庆宫沉浸在一片热闹喧哗当中。   问安国宫宴,其中邀请了众多达官贵人,千金少爷。为了出彩,他们皆将自己装束得华美昳丽,一些庶出的千金小姐听闻西凉国王子会选妃,心里不禁仰慕其神颜的同时,又想着王子能注意到自己。   “啊,宫宴啊,入席的小年轻不是孔雀就是蝴蝶。”邓筠溪神色恹恹,撇起嘴巴似乎对宫宴提不上什么兴趣。   话音刚落下没几会儿,邓如衡抬手就敲了一下她的脑额,眼神暗斥,“怎么说话的,也不看看场合。”   额头受疼,邓筠溪小脸一皱,抬手在被打的地方揉了起来,语气略有不满:“干嘛打那么大力,可疼了。”   “不疼你不长记性,宫宴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宴席,言多必失,别尽惹事。”邓如衡警告的看了一眼她。   邓筠溪嘟囔了一下嘴巴。   须臾,前边忽然传来了一长一短的鼓声,声音嘹亮低沉。   “咚——咚——”   “国君驾到。”   一声落下,众人循而望之。国君体型偏胖,着一袭滚金黄袍,衣角绣龙,彰显帝皇之气。面容虽已有岁月带来的痕迹,但依旧能看到年轻时的英俊。眼角耷拉,走步缓慢,他看起来似乎很疲累。   走到中央,国君将双臂一展,宽大的袖子如流水春丽般落下,他扫视了下面一圈,继而提高音量说道,“在宫宴开始之前,朕有两句话要说。首先,让我们热烈欢迎西凉国的王子——萨纳尔,与其使者——洛桑娜朵的到来!”   话声一落,王子与使者从席间站起来,分别点头致意。众人将视线移到两人身上,打量的同时,大家都神色各异,而掌声也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此次王子前来,是为与我国和亲,维持友好往来的关系。”国君如是说道。   一些千金小姐听罢,不由得几分心动。特别是庶出的,因为身份低人一等,终归不如嫡出,她们大多都想借此宫宴飞上枝头,就算得不到王子的青睐,也想博得一些公子少爷的眼缘。   “第二件事,就是朕的小八——琼雯公主,被找回来了。”   杨知雯等着这句话已久,所以当国君一提出,她便优雅的从席位上站起来。   邓筠溪一眼看去,看清楚这张脸后,她突然惊讶的微张开了嘴。今天这女的没有化浓妆,也没有缠纱巾,反而是很自然的打扮。   杏色的繁花宫装,裙裾的点缀恰到好处,外面披着一层浅蓝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金色的花纹,素雅清丽。一头乌发用藕粉色的发带绑起,面容略施粉黛,隐隐泛出粉白之色。手脚皆环着精致细蓝玉镯子,一摇一晃间,叮咚作响。   这不正是紫苏城那个柳燕聆吗?   她竟然是琼雯公主!?   邓筠溪觉得脑仁突突发疼,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下面,朕宣布,宫宴开始。”   国君最后一句话说完,全场掌声愈发响亮,众人齐而欢呼。   灯火通明,烛光闪烁。殿中歌舞升平,璎珞飘逸,少女飘忽若仙的舞姿令人陶醉,长袖飘荡,身法轻盈,楚楚动人如花间蝴蝶,回眸尽是欲语未休;鸣钟击磬,乐声悠扬,久久未绝。则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   一舞既罢,众人还意犹未尽。   这时杨知雯忽然离席,走到殿中央,双手作揖请示道,“儿臣听闻将军府大小姐乃清安城一代奇女子,武艺十八般,不知这位大小姐可否上来展示一番,也好让我们的贵客一睹其风采。”   正在剥栗子的邓筠溪听到杨知雯的这一番话,手上动作忽然一顿,抬起眼看过去,发现大家都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感觉蛮不怀好意的,邓筠溪鼻子一吸,她这算不算躺着也中枪?   见状,邓如衡眼睛危险一眯,正欲起身替她回绝,不料国君却抚须笑了起来,“雯儿说的不错,溪儿还真是名奇女子。”   国君都这样讲了,邓筠溪也不能这样坐着了,于是她放下手中的栗子,拍了拍手,从容起身笑道,“是国君谬赞,我看琼雯公主才是。溪儿自幼不读书不习武的,算不上武艺十八般,可世人说溪儿奇,那溪儿觉得,奇在就奇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吧。”   邓筠溪的一番话,惹得国君一时欢悦,这时他身旁的君后忽然掩嘴笑称,“溪儿若不是能说会道,这一向清心寡欲的尚书大人也不会被你撩拨到手。”   君后话音一落,殿下人哗然起来,显然是不知道这邓筠溪与隋君清竟发展到了这一步。   “这什么情况?”萨纳尔偏了偏脸,问起一边的洛桑娜朵。   但他的视线没移动几分,只是一瞬不瞬的还停留在邓筠溪脸上。此女眉目灵动,绝色难求,一颦一笑如花似玉,他从未见过如此生动好看的女子,只一眼就想占有。   “这位乃将军府大小姐邓筠溪,前几个月因为刺杀一事而撞了脑袋失去记忆,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开始对问安的尚书大人——隋君清,展开了一番追求,这在清安城传的沸沸扬扬,轰轰烈烈,而且无人不知。追求一事一直在白石溪垂钓之后,发生了转折,这位尚书大人突然昭告大家他在反追求这位将军府大小姐。然而现如今是怎么样的,大家也还云里雾里。”洛桑娜朵言简意赅的向萨纳尔说明道。   萨纳尔目光一哂,“早闻问安国的尚书大人雷厉风行,手腕了得,让人油然生畏,没想到在感情方面,也是如此与众不同。”   “令这尚书大人做出如此反常行为的,看来这邓筠溪果真是名奇女子,本王,开始有些期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玩了两周的斗地主开始腻了,在线等安利游戏的有没有!   ☆、愿我如星君如月   洛桑娜朵见萨纳尔的神色,忽然有点担心,于是她压低声音提醒道,“王子不该对除那位之外产生好奇的。”   一提起那位,萨纳尔脸色一变,有点不耐烦,他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本王没忘。”   洛桑娜朵还欲说些什么,萨纳尔一抬手,明显的是制止她话头的动作。   殿前气氛还处在微妙当中,这会儿李尚正霍然站起来,出席。   “世人都知隋府乃百年世家,书香门第,代代皆出政客文臣,其出身不凡,姻亲自然是要门当户对。则邓大小姐出身武将,……其实我也不是说武将不好,我的重点是要阐述这门不当户不对。”李尚正故作正经的负手说道,然而腆着的肚子却是一副诙谐模样。   他这么一说,邓筠溪就不乐意了,李尚正全然不知道他这句话得罪了多少人,别说她邓筠溪不乐意,就连邓如衡看他的眼神都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才好。   殿前君后眉头一皱,神情不悦,因为她前面刚说了隋君清跟邓筠溪的良缘,这时李尚正倒跳出来说另一句话,这不是明摆着反驳她,让她丢脸面?   气氛一下僵硬了不少。   邓筠溪正想着要怎么怼回去,忽然见隋君清适时出席,青衫玉颜,步履款款,条理有斯。   他先是拱手作揖行了个礼,目光不冷不热的扫过旁边不远的李尚正,再到席上站着的邓筠溪,目光所至她身上时,停了那么几秒,意味不明。   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隋君清看去殿前的国君,“将军府大小姐邓筠溪,模样生得国色天香,其蕙质兰心,般般剔透玲/珑。虽出身武将之家,却并非门户不当。平生难遇,见之未忘;慕卿之心,从一始终。在此,君清欲恳请国君赐婚,以缔两家姻约,联两人良缘。看今夜星月皎皎,流光熠熠,宜室宜家。到碧落黄泉,君心似卿心。观连理枝连,相携忍不离。”   一番话落,隋君清撩开衣摆半跪了下来,态度诚恳。   然而周围寂静沉默了许久,每个人都呆住不知作何反应,似乎是被他这架势给整得有点措手不及了。   须臾,还是王子萨纳尔主动站起来,双手相拍,发出声音,他低低一笑,称赞道:“好!好!好!”连说了三声好。   “不愧是本王钦佩的尚书大人,这对女子的赤诚之心真真叫人动容。”   “能被王子钦佩,是隋某的荣幸。”隋君清偏过脸对上他的目光,假笑道。   两人的对话结束,这时众人也跟着反应了过来,纷纷举起手开始稀稀拉拉的鼓掌,掌声渐大,还伴随着底下嘈杂的讨论声,眼看着要有一番不可收拾的趋势,国君眉头一蹙,不由得大声的咳嗽起来,并拿起勺子敲响旁边的空三角。   “铛铛铛——”   “大家安静一下!”万公公目光一凛,捏起嗓子便朝底下喊道。   万公公的声音尖锐嘹亮,听到的人慢慢的都噤了声,完全不敢忤逆这国君身边的大红人。   见大家都安静了,国君五指一收,握成拳头放在唇上轻咳了几声,继而才开始朗声说道,“好一个缔两家姻约,联两人良缘。”   他忽然顿了顿,目光移到邓筠溪身上,带着嗔怪的意思,“溪儿,隋爱卿向你求婚呢,你怎么还不出席给个回应?”   再次被点名,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她身上,这时邓筠溪还是怔楞的状态,其实方才听到隋君清的那句话,她不知道为什么,大脑嗡一下就放空了,感觉全世界都是白色布景,她丧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忽然被推了一下,邓筠溪脚步一踉跄,有点无措。等稍微反应过一些,才发现大家都看着她,特别是有一道目光无比炙热,像火般嗜人。   “国君说你呢,赶紧去到隋君清身边,别在这傻愣着。”邓如衡在一边低声道。   邓筠溪一悟,赶紧提起裙摆离席,小碎步的跑了过去,刚刚走神了都不知道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是懵的状态。   来到隋君清的身边,她正想效仿他而半跪下来,只不过身子刚矮下一分,忽然手肘被人给捏住,并且力道强硬的把她生生支了起来。   “你不用跪。”隋君清抬眸看她,音调清淡。   灯火映下,他的眸子显得极亮,仿佛是星辰揉碎了在他眼底,熠熠湛亮。   邓筠溪不禁脸上一热,站在原地却不知双手放在哪好。   “求赐婚可不是儿戏,一旦两家联姻,你们二人终生都不可分离。”国君目光凝起,语气多了几分正经。   邓筠溪忽然一愕,国君指婚,会赐下一道圣旨,圣旨不可违,不可逆,所赐的婚姻定要长长久久下去,中途尽管发生了什么也断不能擅自离婚,两人只能守这一纸婚约而厮守到最后。”   “臣明白,臣自然也愿意。”   国君抚须,微点下颌,“那么,溪儿……你呢?”   邓筠溪眸色纠结的看了看国君,眉角微紧,抿起唇一副思量的模样。忽的,她低下眼眸看身旁的隋君清,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狭长眼眸如桃花一瓣,潋滟多情,流光灼灼。看着自己的目光,坚定不移。   她故意沉默了半晌,也不出声,故作神秘的,面上表情轻淡。   周围的人探头打量,见邓筠溪这冷淡的样子,大多觉得没戏了,而有一些人情绪更甚,开始数落起邓筠溪,大概是觉得她没眼光,自恃清高吧。   沉默时间越久,坐在席上的沈将离都要按捺不住起身去摇醒邓筠溪了,平时不是在她面前说多喜欢多喜欢君清哥的吗,怎么一到求赐婚的时候却犹豫了!   然而与沈将离不一样的是,作为邓筠溪的亲哥哥邓如衡,一点也不着急,反而还老神在在的吃起切好了的西瓜块。   “这邓筠溪在搞什么啊?”杨知一狐疑出声,忽然脸色一变,大胆的揣测起来,“不会是关键时候恢复了记忆吧?”   杨知川眼皮一翻,不大赞同自家四哥的话,漫不经心的剥了一个葡萄,他反驳道,“这记忆哪是说恢复就恢复,四哥你想多了。”   “可不是我想多,我这不是担心嘛?况且西凉国王子与使者都在宴席上,倘若邓筠溪当众拒绝了君清的求婚,这要是传出来的得要多丢人啊。”杨知一忧心忡忡,“一国尚书不知天高地厚去求国君赐婚,然而——却被该姑娘当众回绝。男默女泪,何止残忍!”   杨知川吞咽了一口水,他怎么觉得一年没见,自家哥哥就变得有点神经兮兮的了。   对于这种情况,最开心的无非是杨知雯跟李尚正。他们无不祈祷着邓筠溪赶紧拒绝隋君清,最好永远不要纠缠隋君清。   而在这有人嘲讽有人愁的气氛下,君后本欲讲几句话缓和一下的,不过这会儿,邓筠溪心里瞧着也是这个时候了,于是她负手在后,微微转个身站他对面。   君后及时收住话头,与周围人一样,都是好奇着邓筠溪的下一步动作。   隋君清抬起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只见邓筠溪微微弯腰,忽然手心一温软,隋君清指尖一僵,下意识的闪躲,结果被握得更紧。   一触碰到他的手心,邓筠溪心里咯噔了一下,对上他的目光满是讶异。   似乎是被发现了什么秘密,隋君清有点不自在的闪躲了这一次的对视,邓筠溪觉得新奇至极,借势凑近到他耳边,调笑道,“没想到隋公子竟紧张到手心全是汗,我以为公子一向是运筹帷幄,从容不迫。”   隋君清眉眼一低,似乎不想给什么回应。手被握得很紧,他方才试图挣开过,毕竟现在他双手无比冰凉,还泌满冷汗,不过邓筠溪完全不给他机会,单手紧紧抓着,他稍一用力,她就握得更紧,指甲仿佛要深深的扎进肉里一样。   “你先起来。”她这般说道。   隋君清敛眸,轻嗯了声,便顺着她的力道而站了起来。邓筠溪调换了个位置而站,与他十指紧握起,这会儿她眉眼含笑,扫视了一眼周遭,忽然举起两人相握的手,洋洋言道,“我曾说过,对隋公子,我是一见钟情,得之我幸。所以,我并没有什么不愿的。”   话音落下,隋君清握住她的手不禁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啪啪啪——”邓如衡倏然站起来鼓掌。   言简意赅的说了句:“很好。”而说完后他又重新坐回席了。   大家:“……”   “哈哈哈,好,好,好。”国君站起来连声说好,笑脸洋溢。   国君一发声,众人也跟着响应。   站在偏角的杨知雯跟李尚正亲历这戏剧化的一幕,只觉气的咬牙,看邓筠溪是越发的不顺眼。似乎不想邓筠溪这样好过,杨知雯大着胆子试探道,“婚姻从未是儿戏,尚书如此擅自决定的求我父皇赐婚,还是两家高堂尚不在宴席的情况下,尚书不觉得这委实不太妥当吗?”   这句话说完下来,杨知雯紧接着又逼问,“虽然是联姻是件好事,可是尚书你不觉得你如今是夺了贵客的风光吗?尚书是否忘了今夜是西凉国王子挑和亲对象的时候?”   一句句问话,锐利如匕首,直逼隋君清。杨知雯不卑不亢的盯着他,眼底有疯狂的执着。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二号男嘉宾和二号女嘉宾牵手成功! 我代表两亿人同意这门婚事!安排! 点歌:《好日子》 仙界人民发来贺电 —— 萨纳尔、洛桑娜朵:这不是我们的主场吗?怎么千里迢迢过来的,饭还没怎么吃,就莫名其妙先吃了一把狗粮?呵,举报了。 —— 求收藏!我放元旦假啦~   ☆、庆云连城一晴昼   风动花落,沉郁的殿影带来阵阵压迫感。   杨知雯这一席话,不就是在挑衅隋君清嘛,而且还如此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众人幸灾乐祸,心思微妙,这般当众拂他面子,不知是说她恃宠而骄,还是说她胆大无知了。   隋君清轻呵了一声,弧度讥诮,微微偏头看向她,声音冷淡反问道:“琼雯公主可知尔今我们正进行的宫宴是何么?”   杨知雯眸光一闪,语气不明道,“大人要是知道就不妨直说,何必问本宫。”   她自称‘本宫’极其自然,自然得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等上位人,眉目凌傲清高自诩。邓筠溪屈起手指,没想到这女的适应这个身份适应得如此迅速,想想她还是紫苏城那个城主大小姐柳燕聆时,疯疯癫癫不按常理出牌的,没想到现在转眼成了杨知雯,她难得有了那么点呛人带刺,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不止隋君清一个人啊。   隋君清沉默的抿唇没有给她回应,目光一转,这在席上端坐已久的杨知宁会意便主动站起来请示,神色从容,“八姐姐若是想知道,宁儿可以告知。”   继而,杨知宁从席间走出来,直至走到她身旁,眼睛直视殿前,她条理有斯地启唇道,“六月荀末的宫宴,是为了纪念开国大将军而设立的宴席,是问安国皇室每年都要举行的庆祝宴席。这一习俗传承多年,到后来都是顺其自然,且这场宴席只邀请皇家子弟,达官贵人,八姐姐对此不知道,也可以理解。”   说罢,她回头轻睨了她这么一眼,眸色耐人,而声如贯珠,清脆悠扬。   接着,她正回头,继续说着,“既然是庆祝宴席,那么气氛融融,主客都应欢笑一堂,为这份喜气而欣喜着,可八姐姐你为何偏要分出个你我而生疏情分?八姐姐口口声声说这是西凉国王子的主场,字字句句都给王子戴高帽,妹妹突然想知,姐姐你…到底是用何居心!?”话说到最后,杨知宁音调不禁放得沉重起来。   杨知雯眼底一热,握紧手不知怎么反驳。   周围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萨纳尔撑起下颌,神色慵懒的旁观起,没想到他第一次来问安国,参加宫宴竟遇上了内讧,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看一出好戏,真是有趣。   国君许是觉得脸面要挂不住,这才站起来和了个稀泥,“朕觉得隋爱卿与溪儿的婚事不无不妥,既然雯儿提到了王子和亲一事,那么待会儿,不知哪家千金有甚才艺,皆可一一上来呈现。现在,你们,可以回到自己的席位了。”   殿中央的几位闻言只好行礼,默不作声的回了自己的席位上。其中当杨知雯最受闷气,毕竟她明明想要的不是这个结局。   一场闹剧过后,宫宴在国君的引导下,又进入了正轨。   万公公一甩拂尘,尖锐的嗓音在大殿内回响,好不清晰。   “宫宴,才艺展示篇,现在,宣布开始——”   一声话下,掌声如雷鸣轰动。   “你说待会才艺展示会不会蛮多蝴蝶上来争奇斗艳?”邓筠溪偏偏头,问旁边的邓如衡。   邓如衡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游弋了一圈,不着痕迹收回来,他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上来争奇斗艳的只会是那些庶出或者前路不光景的小姐,毕竟与西凉国和亲一事并不是什么多美好的事,首先你是远嫁,其次西凉国实力不如我国。”   “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我觉得王子最后的和亲对象……一定是我们想不到的。”邓如衡眼帘一垂,眸光不知晦朔。   首先上来的是杨知雯,因为她是公主,而且还是年龄偏长的公主,所以是她先打头阵也不无不对,紧接下来的是杨知宁。前者舞了一段她们民族的舞蹈,则后者是心平气静的弹了一曲古筝。两位公主展示完毕,接下来就是那些少爷千金的了。而每上来一人时,邓如衡都会在旁边给她介绍这是谁。   殿中才艺展示已展示了蛮多,则天性活泼的邓筠溪坐了这么久,现在已经要坐不动了,她开始不停的往后边看去,动作频频,不加掩饰,惹得旁边邓如衡都有了烦意,于是他回头斥责的瞪了她一眼,“你再乱动来动去信不信我就把你丢出去。”   “好啊好啊!”邓筠溪眼睛一亮,下意识的不怕死就点头赞同。   但眼看着邓如衡的笑容越来越危险,邓筠溪“虎躯一震”,猛然刹住那个放飞自我后,她迅速笑眯眯的打起马虎眼道,“哎呀我喝太多果汁啦,果汁喝太多了就是不好,哥你知道吗,此时此刻我恨不得插上翅膀去解手!那么问题来了,这个茅房……”   “皇宫管这个叫恭房。”邓如衡一边嫌弃的替她修正话语。   “行行行,恭房,我要去恭房。”邓筠溪严肃着脸色说道。   邓如衡真是服了这个麻烦比头发还多的邓筠溪,招招手,喊来后边侯着的一个宫女,交代了几句后,邓筠溪就跟着那位宫女悄悄离了席,以为没人注意呢,可是对面席位的隋君清有意无意的注意她那边许久了,见她忽然离席,不禁有些好奇。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裴绝见他这时从席位上离开,不由得疑惑出声道。   邓筠溪跟着那位宫女出了去,出了外头,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她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穿过花木扶疏的长廊,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廊芜高殿,彩焕螭头,月色下的莲花池粼粼湛亮,水光潋滟,靠近些,还能看到花色锦鲤在其游弋嬉闹,风萧烟暖,绮夏如梦。   然而——从恭房出来后,没有一点预兆的,她发现带自己来的宫女不见了!   甩干手中的水,邓筠溪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被阴了,很明显的就是有人要搞她!卧槽!   小心谨慎的打量周围,发现附近除了她一个人其余什么的人都没有。见状邓筠溪却吁了一气,好歹是只有她一个人,这种情况不算太差,毕竟要是出个什么她打不过的或者搞不定的人,那才叫一个惨。   想罢,她微翘唇角,忽然又抱着一种“自己离开太久邓如衡一定会焦急然后跑出来找她”的想法,这也倒也不怎么会害怕了。况且,这回去的路她也不记得,乱走反而更让她哥找不到,所以她便如是的四处看着哪里有亭子,还不如去那边坐着等邓如衡来。   恭房附近蛮偏僻的,周围的亭台楼阁也少,许是因为这是恭房,所以才如此。不过,现在邓筠溪不用踮脚尖就可以看到远处有一处高高耸起的亭角,打定主意,接下来她就顺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没多久,本来以为亭子是没人的,可是等靠近了许些,花木锦簇间,她却依稀看到一个人影。就这一眼,她忽然顿了步伐,因为不确定前方亭子是何人,所以她不敢靠近,万一那个人就是阴她的那个呢?这样想想倒也是,于是她掉转脚步就要离开的时候——   “既然来了,不打招呼就走不是很没有礼貌吗?”亭中那人倏然发声,声线清越,淡冷不含感情,以至于辨不出喜怒。   邓筠溪暗自蹙眉,但她也不打算理睬,眼帘一敛,她低着头继续她的迈步离开。   “邓大小姐。”那人接着又说了一句,尾音微翘,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但这一句话听起来是如此的不怀好意。   听那人直呼称道,邓筠溪握拳低咒了一声,这样一来她也只好慢慢转过身子,一点也不情不愿的往亭子方向去了。   踏上台阶,邓筠溪目光不善的打量里头坐的放荡不羁的男子。   男子一身蓝色锦衣,眉目清隽,还有不加修饰的桀骜,鼻梁高挺,唇色水红,微微仰着下颌接受她的打量,线条修致分明,这般看来,面容倒是与谢安姻的有几分神似。邓筠溪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个人是谁。   月光盛落,他手举小巧酒杯,轻轻在手心转了一个弧度,眉眼漆黑干净,他以手撑着台面,另一只脚踩在旁边的石凳上,屈起,如此的潇洒不羁。   “筠溪。”他口吻温柔暧/昧的唤她。   邓筠溪听到这句话,身子条件反射的一抖,这鸡皮疙瘩都泛起了一层又一层。而也正是这一出,邓筠溪这才猛然间想起在原著里,谢安舟对原主是有一份隐忍的爱意来着。我去,她穿来这里那么久了,要是没看到这人,恐怕都要忘了还有这种设定来着!   明明原主是原著第一野的崽了,可为什么谢安舟竟会口味新奇的看上她?操,真真是大型的眼瞎现场。   “闲王,尚书……”谢安舟顿了下,继而漫不经心的笑了会儿,目光幽幽却如芒刺般盯得她浑身不适,“这一次再失忆,会不会轮到谢小侯爷呢?”   邓筠溪眉心一跳,脚步下意识的后退,忽然冷不丁的肩膀一沉,她的心随之咯噔一跳,全身僵硬不敢动弹,完了完了完了,邓筠溪欲哭无泪,要玩完了!   邓筠溪此时慌得一批,还在哭着跟心里的自己说人间不值得,然而也正好是这个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谢安舟微变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谢小侯爷安排露脸了! 最近天冷的贼快下个楼觅食就被一股妖风吹得整个人都懵了,等9102到我要给自己的微博名换ID   ☆、今夜忧愁落谁家   按着自己的肩膀的力道不自觉加重,邓筠溪身子受力一矮,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正要做什么反击的动作时,头顶上忽然传来那人清淡的嗓音,声音冷冽,宛若六月里凭空飘来的冰粒梨花。   “恐怕永远轮不到谢小侯爷。”   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霸气。   光这一句话,邓筠溪听声音也辨出来是谁来。   “隋公子!”邓筠溪下意识惊呼出声,而心里也是无限惊喜,她立马反身圈紧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隋公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呀。”邓筠溪蹭了一下才仰头看着他说道,介于身量问题,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她也只能看到他清瘦的下颚,线条分明美好。   隋君清垂着眼睑看了一眼她,月落下眸中如盛盈光,清润柔和,如至春风般。鸦青色睫羽薄如蝉翼,纤长微翘,挑着的弧度过分撩人,邓筠溪不由得颊上飞红,笑意渐浓。   许是这样的视线太过于灼热,隋君清有点不自在的抿唇,抬起手放在她头上轻轻的一摁,逼迫她低下头。   谢安舟看到两人当着他的面这般你侬我侬,面色阴沉得瘆人,手指捏紧酒杯,好似要将酒杯给捏碎一样,指尖应着力度泛起了苍白。   “你给不了她想要的。”谢安舟面色沉冷,语气寒冷得仿佛要凝结成冰。   给不了吗?   “呵。”隋君清轻笑一声,目光不无讽刺的看着谢安舟,说道:“倘若我给不了的,那别人更没有资格给。”   扔下这句话,隋君清便伸手揽着邓筠溪走出了这亭子,全然不顾这咬牙切齿的谢安舟。   走了几段路,隋君清才撒下揽她肩膀的手,只是刚撒下,邓筠溪就腻歪的抱着他那条手臂蹭了上来。   “隋公子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呀~”邓筠溪仰着晶晶发亮的眼睛看他,说话语气状似撒娇,柔柔软软的,比平时不知温昵了多少。   隋君清自然不能说他是看到她出去了才跟上来的吧,于是他抿了抿唇线,面无表情的挑了个蹩脚但却万能的理由:“路过。”   他撒起慌也不脸红心跳,而且还挑了这么俗气的理由,邓筠溪忍俊不禁,但还是没有拆穿他,反而还很配合的“哇塞”一声,称赞道:“好棒哦!”   隋君清把头偏了偏,有点狼狈。   回到大庆宫,早在宫殿门口时两人便分开走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只不过,进入殿内时,发现殿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矮着身子,邓筠溪顺着邓如衡坐着的地方而去。邓如衡见她总算回来,不免多问了几句,“怎么去那么久?”   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邓筠溪先是喝了一口芒果汁,方才握拳忿忿说道,“还不是那个宫女,她带我去了恭房之后自己却溜了。”   邓如衡闻言眸光霎时阴冷,不过转瞬即逝,下一刻他便关切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邓筠溪,“没遇到什么事吧?”   邓筠溪摆摆手,只一动作,邓如衡忽然用余光瞥了对面那席位,眼神不明。   “恳请父皇三思。”殿中央,杨知一双手作揖,头低垂着,叫人看不出脸色,只是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些挣扎,似乎是克制着什么。   邓筠溪被他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正过头,才发现殿中央站着那个萨纳尔王子,还有洛桑娜朵,沈将离以及杨知一。不明所以,她微微倾斜身子凑近旁边的邓如衡,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邓如衡眉眼不动,语气清淡的解释道,“王子看上了沈表小姐,闲王出来反对,现在大家都僵持着。”   王子看上了沈将离?我去,这是什么神开展。邓筠溪将眼睛瞪得大大,有点讶异。   “看上别人还好,偏偏看上沈表小姐,先别说人家这背后的家族名望极高,这对于女子的姻亲也是极有讲究的,若非沈表小姐自己同意,否则国君也没办法强迫。”邓如衡说着说着,忽然迟疑了一下,“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这位表小姐是养女,就不知道家族对她重视不重视了……”   邓筠溪一下子愁云遍布,开始担心起沈将离。   国君的表情其实也有点僵硬,因为他没想到萨纳尔会看上沈将离,这让他有点难办,除非沈将离自己同意下来,或者萨纳尔转移目标,否则他真的是不想两边都得罪。   清了清嗓音,国君含糊不清的说道,“问安美人之多,联姻一事也非儿戏,王子在我国待上三日之久,果真不需要再多观察了解一下?”   话说到这种程度,萨纳尔也不是听不懂,这老乌龟明显的就是拒绝他,不然他迎娶这沈表小姐。萨纳尔目光一哂,带着讥诮,在沈将离那张冰冷凝绝的脸上游弋一圈,讥诮的意味更浓烈了,有些人可以一见钟情,有些人却是一见两生厌。   他见到沈将离的第一面就是厌恶,没由来的厌恶。也不知道那人在想些什么,竟然让他去提想娶她的意愿的话,真是可笑。   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萨纳尔牵起一边唇角而笑道,“国君言之有理,是本王太急切了。”   顺着台阶而下,反正目的也达到了。   闻言,国君内心吁了一气,而明面上他是朗朗一笑,展开上臂大方地宣布宫宴结束。   人陆陆续续的走,大殿逐渐恢复冷清,万公公走到杨知一的面前,微微压低嗓音说道,“国君让闲王殿下去无极殿一趟。”   万公公说完话后,便一扫拂尘,走姿阴柔的扬长而走了,大殿内只剩下杨知一一个人阴沉着脸色握起拳头。   与此同时,萨纳尔休息的宫殿内。   萨纳尔在室内来回走动,眉峰皱起,弧度冷冽,他忽然顿了足,转身看去窗台边,眼神微恼,“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让我们提出后又妥协的退让了?”语气带着不解。   月色微凉,一个白玉冠面的青年正懒懒的倚着窗,一只腿屈起,并将手搭在屈起的膝关节上,手背白皙,十指修长,搭着膝上的手也不安分,正是有节奏的勾动着,则另外一条腿垂落在外边,漫不经心的晃悠晃悠着,看起来十分闲暇散漫。   青年微仰头,看着天幕上皎洁的弯月,嘴唇轻勾含着浅笑。   对于萨纳尔的话,他没有多加什么解释,“你只需要按照我们所说的去办就是了。”   萨纳尔对于他的态度有点恼怒。   似乎感受到他的不满,青年神色不动的继续说道,“你若想回到自己国家称帝,必少不了殿下的帮忙。至于沈表小姐,你也不用理睬她了,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接下来你只需静观其变做好自己份内事即可,因为后面几天……皇宫可能不会太平。”   萨纳尔一嗤,“是吗?那本王可要期待期待才是了。”   踱步走向窗台边,萨纳尔看着那人如玉的脸庞,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皱了皱眉头,“前任大祭司不日便赶来京师问安城,他叫你跟谢明纯去天字楼找他,据说有要紧的事情。”   谢明悦忽然嗯了一声,挑起眉梢,“我师父?”   萨纳尔点头说是,“那天他急急忙忙的跑回来拦我轿子说了这一句就一溜烟又不见人了,不知去干嘛了,疯疯癫癫的。”说到后面他声音低了不少,尤其是那句‘疯疯癫癫’。   谢明悦神色不明的沉吟了一下,许是在思量着什么。他这个师父说起来当真神秘,来无影去无踪的,整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会儿突然这么急急忙忙的要找他跟他妹妹,真是有点让人好奇。   收敛脸色,谢明悦对萨纳尔拱拱手,“谢过王子了,明悦还有事便不在此多做停留,告辞。”   萨纳尔鼻音一哼,“快走吧。”   谢明悦走了之后,没有回到靖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天字楼。天字楼一层二层是用餐楼层,则第三层是住所宿居。思忖着是哪间,谢明悦才轻轻巧巧的越窗而入。   在里头的人听到风声,警惕性的一扭过头要作出备战状态,结果看清楚后发现是熟人,立马撤下姿势,表情不禁疑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   谢明悦抬步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口吻嫌弃道,“还不是我们师父要来了,还叫我们去接他呢。”   一口饮尽冷茶,谢明悦忽然看着她而促狭一笑,语气揶揄道,“我听说你跟那个江南岸走得蛮近的呀,现在怎么样了?”   谢明纯听他如此直接的说起,作为女儿家自然是会忍不住羞赫一下。到底是江湖人,还当真不拘小节,谢明纯又羞又恼的瞪了他一眼,“你这么关心我的事情干嘛?还不如想想你自己吧。”   谢明悦满不在意的切了一声,微扬起下巴作出一副潇洒不羁的表情,“儿女情长只会影响你哥哥我行走江湖。”   两兄妹因为各自的事情许久没见面,这一见面就是拌嘴,拌着拌着又聊了许多。   此时此刻,如果邓筠溪在场的话恐怕又要惊叹一句“蝴蝶效应”,因为原著里谢明纯是叫谢春风的,而且这人还是个带把的女装大佬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下这个师父,……如果你们还记得久远的31章的话,虽然还是有点小玄幻,但我觉得穿书也是小玄幻,所以这些又算什么捏~ 求收藏!   ☆、千宫惊风楚歌声   天光微曦,皇宫上下皆充满肃杀之气。   大殿内,横陈着两具盖上了白布的尸体,则旁边还站着小越王杨知川,以及九公主的侍女灯遥。大臣们一上朝见到这样的情形,纷纷不解但又不敢大意揣测。   这时殿内传来有力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很急躁的。大臣们循而望之,见到的是一名华服冷面男人,面色愠怒,单手负在背后,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青年,青年人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他的表情也是冷冷的。   “川陵侯爷跟小侯爷来了。”万公公在国君旁边提醒道。   国君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嗯,似乎是有些疲惫,他捏了捏鼻骨,于是才端正好自己的坐姿,调整自己的情绪,他沉声道,“昨晚宫宴结束后,发生了一件惨不忍睹的事情。”   随着他的这句话说出,大家的视线瞬间就移到了那用白布盖着的人身上。   恰好是这个时候,杨知川忽然拱手而抬步向前,他脸色很差,且眼下的乌青也十分之明显。   先是下意识地看了看那白布,他方才说道,“宫宴临近结束的时候,我因为喝了太多酒,所以才想着出去透透气。然而这时,我就看到了一个宫女鬼鬼祟祟跑过去,她好像是从恭房那边的方向跑过来的。因为好奇,所以我就跟了上去。”   说到此处,杨知川顿了下,悄悄用余光去看了一下川陵侯谢傅堂的脸色。   他发现谢傅堂正盯着那白布的方向看,脸色冷的悚然,被宽大的袖子遮住一半的手正握成拳,袖子抖动的弧度不大,但杨知川却觉得他在颤抖,他现在应该十分愤怒,但一直在竭力的控制着。   不动声色的敛回视线,杨知川的思想似乎挣扎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跟着宫女进到清心殿,穿过拱门,因为不打草惊蛇所以我没有跟得很紧,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我走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发出一声惨叫,而等我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姑娘的跑进了拐角的地方,她跑的时候身上还发出泠泠的声音。”   “那个人跑的太快了,等我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去哪了,而且清心殿也很暗,我不太能看清周围有什么,忽然灯遥喊我,我就应了她几声,等她来了我们就一起走向前,还没走几步路,我就听到那边发出有铃铛一样的声音,声音很频繁。”   听到‘发出有铃铛一样的声音’时,大臣们的脸色微变,有点微妙。   “我跟灯遥走近去看,看到了之前那女人跑走的地方出现了一条金色的蛇,不仅如此,我还看到了地面上躺了两个人……”杨知川忽然吞咽了下口水,眼神有些悲痛。   “灯遥拿着剑,叫我去喊巡逻的人过来。在杀死的蛇的时候,提灯照明,我才发现地面上躺的两个人,……是我刚刚看到的宫女,还有……谢、谢大小姐。”   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谢傅堂忽然握起拳头砸向旁边的柱子上,心中悲痛无比,他的表情因为隐忍而逐渐有了几分狰狞。   与其父不一,谢安舟倒算冷静的,他抱着双臂,目光在白布上游弋一圈,语气不无讥诮的指出毛病道,“好端端的皇宫中怎会出现毒蛇?”   杨知川眨了眨眼,没回。   这时国君眼尾一挑,示意万公公回答,接到会意,万公公举起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先抛出一个问题,“谢小侯爷可还记得白石溪那铃铛心镯子的一事?”   闻言,谢安舟只是挑了挑眉梢,其实这事发生的时候他还在姜川城。不过回来倒也听父亲讲过,虽然没深入了解,却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现场遗留的那个镯子,正是那个铃铛心镯子。”万公公接着道。   “嗯?”谢安舟尾音一扬,随即反问道,“万公公这句话,莫非是想说舍妹正因为撞见了所以才会被灭口?”   现在是什么状况都未知,谢小侯爷这问题实在不好回答。万公公沉默了须臾,似乎是在想着怎么回答,随即才缓缓道:“其实并不排除这个可能。”   万公公脸色一板,“首先是那个宫女,小越王说见她是鬼鬼祟祟的从恭房的方向过来,又去了清心殿,在此之前我好像知道邓大小姐离席过,就是跟这位宫女去的。此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宫女去清心殿必定是汇报事情给谢大小姐。”   谢安舟听到此处,忽然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忍不住嗤鼻一笑。   被如此打断,万公公也不恼,只是轻睨了一眼过去后,他便如常地继续说道,“清心殿位置特殊,它不仅临近庆云宫,还临近西阁。而且清心殿向来无人居住,空荡冷清,所以二人才敢选在这里吧。再说一次那铃铛心镯子,它是被谢大小姐紧攥在手中的,但是大小姐与宫女的死因,是蛇毒无疑。”   “白石溪一事,也有蛇出现,而这一次,也有蛇,所以咱家推测这镯子恐是驭蛇的。”万公公蓦然沉吟。   一番话下,大臣们似乎也陷入了沉思。   “所以谢大小姐是因为什么才被那人驭蛇杀死呢?而且那人又为什么会在清心殿呢?”一位大臣拱手出列,语句犀利的点出,“以及,皇宫为何会有毒蛇?就算是驭蛇,可也不能短时间就叫来一条毒蛇吧。”   这两个问题抛出,以及最后一句的质疑,让大臣们的猜想逐渐变得大胆,国君的脸色已然不是很好,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棘手,而他显然也因为此事而弄得烦不胜烦了。   撇眼示意万公公,让他斟酌好话语去回答。然而没等他出声,这站在杨知川旁边沉默已久的灯遥,针对这问题便主动上前说道:   “可能是因为撞见了那人在转移赃物?谢大小姐手中握着那东西,此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概不知,但我们可以知道的是谢大小姐看到了她并且认出了。其次我之所以说转移赃物,是万公公也说了这清心殿向来无人,空荡冷清,离庆云宫近。那么这个人我们锁定参与宫宴的女子,还是有那件素色披风的女子。”   一番话下,大臣们若有所思的同时又觉得脑仁突突,因为昨天参与宫宴的素衣女子何其之多,找到本就不易。   而这时,杨知川又纠结着出声补充了,“其实我来的时候,那个大小姐她…她还没有……死绝,可能是因为我喊人的声音太突兀了,所以谢大小姐才会摇响手中的铃铛心镯子,那会儿我还听到谢大小姐她说她看到了人,让我快跑,我问她看到了谁,她发了个气音就……”   杨知川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谢傅堂顿时气息不稳,抬头瞪着那白布时眼底还充着血,布满了红血丝。   再一次怒砸柱子,谢傅堂咬牙切齿道,“一定要找到那个人,找到她之后,我非得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大臣们见状,纷纷眼观鼻鼻观心。   谢安舟过去扶了一下谢傅堂,眸光闪烁,没有说话。   万公公嘁了一声便一挥拂尘,没有说什么。   谢安舟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他的形容渐渐带了几分意味不明,“选择在清心殿转移赃物吗?可为什么会在选择在清心殿?这个人定是对皇宫的情况有一定了解。”   谢安舟说完后,杨知川忽然抬眸看了他一眼,手指绞着绞着,似乎在为难什么,这时灯遥忽然扯了一下他,作了个摇头的动作,似乎不赞成他这样做。   “而且,毒蛇这一事我觉得吏部侍郎说得无错,毒蛇是不可能在短时间被叫来,那么唯一的可能的就是……那个女子在养毒蛇,可能还不止一条。”   这句话掷地有声,骇人听闻,大臣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议论纷纷。   隋君清思忖着,还是拱手上前补充道,“若是要与白石溪一事的纵事女子划上等号,臣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女子半边面具,衣着不似常人’这一句话。衣着不似常人,是怎样的不似常人?是异族服装么?”   这句话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异族异族,这皇宫里不正好就有异族人吗?还不止一个……   今日的早朝在一片密云的笼罩下而结束了。隋君清出了大殿的时候,杨知川跟着灯遥都追了上来,其次最属杨知川,他的脸色真的很差很差。   三人会意般的谁都没出声,而是先一同齐步走了,谢安舟回过身,正好看到三人并排的背影,他的神色忽然略有所思起,不知想着什么。   谢傅堂掀开那盖着的白布,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女子秀丽的面容,她们的面上皆泛了一层青色,其中有一位长相颇美的女相,她的脸,从额角到唇上,有一条歪歪扭扭的血线,裂开一道伤口,血肉模糊。虽然如此但是不难看出她本来面目,她与谢傅堂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她正是谢安姻。   谢傅堂伸出手落在她脸上,不住颤抖,神情满是悲痛。   隋君清回了隋府后,心情一点也不轻松,因为杨知川给他塞了一张纸条,他一直握在手心,宽大的袖子落下,正好可以遮住他的手。进了马车内,他才将那张纸条展开一看,这一看,直叫他深思不已。   杨知川给他的纸条,写的内容是什么他看不懂,因为纸条上的文字都是奇怪又歪扭的文字符号。   不过这纸条上的文字符号,他好像是在哪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卷了!!!!撒花!我觉得在我放寒假之前我就能完结这本了!   ☆、长夜漫漫何由彻   入夜。   邓筠溪专门去了一趟尚书府。   尔今的天气真是越发闷热了,这坐在轿子里头最为明显的感受到,撩开了帘子也只是有几缕微风吹进来,绵绵柔柔的,极其温和。   轿子在府前落下,邓筠溪毫不犹豫的就从闷热的轿子里头出来了。走至大门前,在门两旁候着的护卫见清来人,就恭敬的称呼了句“邓大小姐”,紧接着另一位就要转身进去通报,见状邓筠溪便拦住了他。   “不用去喊了,我自己进去,给他一个惊喜!”她牵动嘴角戏谑一笑,满脑子的坏主意。   沉姜见到这笑,不由得以手无奈扶额。   于是两人就在偌大的尚书府转悠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到了哪。府内的丫鬟小厮无不眼熟这位将军府的大小姐,但大家只是偷偷的打量揣测,并不敢多加造次,同时心里也不知这位大小姐在干嘛。   “小姐是想去哪?”跟她漫无目的的晃悠了一阵,沉姜终于忍不住询问起了。   被问到的邓筠溪此时正环顾着附近的亭台楼宇,须臾,她才恍若刚刚才听到一样,不紧不慢的回道,“沉姜没看出来吗?我在熟悉尚书府啊。”   闻言,沉姜眉宇一拧,短促的呃了一声。   两人之后就只是跟着府内的一位丫鬟去到了大堂内,刚坐下没几会儿,邓筠溪就待不住了,随便胡诌了一句话让沉姜在这里等着裴尧过来,她就拂身出了大堂。   拐了个弯,邓筠溪轻车熟路般的往书房奔去。其实在尚书府,她最熟悉的地方就是隋君清的书房,因为她过一次,而只有这一次,她就牢牢记住了路线。   暮色消融,天暮一片绛紫。   “大人,适才有人上报邓大小姐已来到府上,尔现在大堂坐着。”裴尧提着木桶,一边说着,一边又正往一方浴池里加着热水。   隋君清在不远处的扶手椅上坐着,听到这一句话时,摇匀茶水的动作忽的一顿,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他低眸,声音平静地问道,“她来干嘛?”   倒完这一桶水,裴尧直起腰,眉毛一皱,声音迟疑道,“沉姜姑娘说的好像是要去找沈小姐。”   隋君清眸光一闪,轻嗯了声,其语气辨不出喜怒。   裴尧倒完了这一桶水,便拎着那木桶出去了,出去之后,还将门给紧紧掩上。书房内重新恢复静谧,隋君清停住摇匀茶水的动作,看着袅娜蒸腾上的茶烟,神情有些恍惚。   邓筠溪知道隋君清在书房里也不是不无依据,她趁沉姜没注意的时候就打探清楚了,所以她这一趟,完全不用担心会扑空子。   来到书房门前,发现是门是掩住的。   不确定里面是否有人,毕竟她问丫鬟的时候离现在已有一段时间了。试着推一下,发现门就这样给推开了。   邓筠溪正犹豫着也不要进去,忽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兴许是心虚吧,邓筠溪想都没想就直接跑了进去,左右急忙找个地方躲住,而此时脚步声越来越近,邓筠溪心一紧,忽然眼尖的瞧见一个适合的地方,就这一瞬间,她立马就走过去而躲了起来。   正是这个时候,裴尧抱着一编织篮走了进来,发现门竟是半开着,停住脚步,他疑惑了好一阵。   不过也没有细想下去,挎着那装满花叶的编织篮,裴尧绕过四重屏风来到另一个地方。   暗处中,邓筠溪的视线是追随着裴尧的,因为担心自己被发现,毕竟如果被看到就有点尴尬了。等他绕过屏风走过去,邓筠溪也跟着慢慢转了身。不过这动作有些困难,因为这地方有些狭窄逼仄,这里有股淡淡的茶香味萦绕,等完全转过身,这股味道就更浓了几分。   邓筠溪微扬下巴,定神去看,发现面前是一扇珍木围屏,有镂空的雕花的设计,上边还披放了一件件衣衫。踮起脚尖,借着镂空的空隙能大概看清楚那边发生什么。   这一眼过去,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脸色通红。   隋君清的书房是与浴房连在一起的,绕过四重遮掩的屏风,浴房里一片简洁。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水中那闭目养神的俊美公子。   乌黑柔亮的发丝伏合散落下来,末梢在一片清澈的水中,宛若游龙般蜿蜒。他微扬着下颌,下颌骨线条流畅漂亮,白皙的脖颈修长纤美。水没过他的胸膛,肌肉曲线匀称,恰到好处,不会显得瘦弱,也不会觉得很粗壮,上面还有水珠不断在其滑落,一滴滴,形同水线坠入一片清水中。肩头圆润,泛着诱人的柔光。   他虚阖着双眼,薄如蝉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薄唇微抿,唇色水红,引人一亲芳泽。   这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光看着就让人血液倒流!!!   尤其是水色澄澈,泛起一层淡淡的白雾,这更让水中景色看得若隐若现,其间神秘挠的人心痒痒。   裴尧挎着篮子,一边从里面抓了一把花叶撒在水中,一边跟隋君清说道,“刚裴绝说闲王晚点会来尚书府与大人商讨些事。”   隋君清嗯了一声,微仰着头十分慵懒的模样。   撒完花叶,裴尧挎着篮子绕过四重层叠的屏风出去,完全没有注意躲在其中一个围屏里邓筠溪,将门掩住,室内除了水声,完全寂静。   邓筠溪瞪着眼睛看隋君清,大气完全不敢喘一个。   这时隋君清缓缓睁开眼,眸光迷蒙,漫有水雾,整个人活似一只高贵慵懒的猫儿,再配上此情此景,邓筠溪鼻子一皱,暗骂了一句该死,这是什么小妖精!   抬手撩了撩胸前贴合的湿发,再抬头时,眼眸早已清明一片。   邓筠溪躲在屏风后面脸红心跳的看着,双手交叉抓臂,不停的颤抖着。   这时隋君清忽然微微直起身子,有一个起身的动作,水面从他胸膛一点点到只没到腰肌,露出匀称的一块块肌肉及漂亮的人鱼线,邓筠溪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眼看着逐渐还有更下的动作,邓筠溪内心的羞耻再也忍不住了,抓着自己手臂的力道不断加重,她头一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有多狭窄,这一低头,就撞上了面前那块屏风,磕出蛮大的声音。头一疼她又下意识的往后仰,结果后面也是屏风,一时不着,重心不稳,她直接往前扑了去。   屏风倒地,邓筠溪整个人摔在了屏风上面,疼得她龇牙咧嘴。   而早在她磕到屏风的时候,隋君清就抓起池边的外衫利索穿上,打结。   等看清了来人,隋君清眉头一蹙,目光不禁掺了几分审视。   “你……?”   “我不是我没有我是谁我在哪我什么都看不到啊啊啊我瞎了。”   邓筠溪一边拉嗓子喊着,一边是迅速地爬起来,灰都来不及拍她就立马闭着眼睛背过身去。   “……”   整个室内忽然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下。   邓筠溪握了握爪,莫名感觉自己的背脊凉飕飕的,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像是在穿衣服,这样一觉得,邓筠溪脸更红了,鼻头还突地一热。   在想着到底要不要先溜,可是这样就溜了会显得自己很没面子,那溜,还是不溜?   不过由不得她想了。   隋君清这会儿可能已经将衣物穿好了,因为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歇了下来,不过随即响起的是属于他的清冽的嗓音。   “转过来。”他语气平淡。   不知他生气没生气,邓筠溪神经绷得紧紧的,全身僵硬不敢动。   “你听不懂吗?”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几分冷冽,探不出意味。   邓筠溪欲哭无泪,她不想听懂,她只想原地炸出一个地道把自己送出去。现在这场面真的好尴尬啊,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是比偷窥别人洗澡结果还被当场发现这么尴尬了,如果有,就是偷窥了那个那个被当场发现……嗯,那个。   忽然肩上一沉,邓筠溪吓得一激灵,鼻子里忽然有什么液体流下来,温温热热的。被那人摁着强硬转身,一大片阴影投落,邓筠溪飘着视线完全不敢与他对视。忽然下巴一凉,隋君清两指捏紧她的下颌并迫使她抬高头,他手上沁凉的感觉仿佛能顺着指尖蔓延全身。   邓筠溪感到唇上一湿,感觉有什么东西流到了这里,下意识地要去抿,这时隋君清捏着她下颌力道忽然加重,邓筠溪眉宇一攒,不由得吃痛。   “别动,别张嘴。”他嗓音低沉,捏着她的下巴上扬几个度。   “你流鼻血了。”   邓筠溪神情呆滞,脑子还没转过弯。   不知道是不是这模样取悦了他,隋君清一挑眉梢,眉眼漆黑干净,似笑非笑。   她都流鼻血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取笑她?   继而松了手,隋君清改为摁着她的两肩,慢慢的带她绕过倒落的屏风出去,期间还提醒了一句:“别低头。”   邓筠溪眨巴眨巴眼睛,仰着脑袋,她现在跟隋君清的距离很近,这个角度看隋君清,发现这厮鼻梁高挺,修型好看,像个完美的工艺品一样。上眼睑的睫毛纤长,没有尘埃,则下眼睑的睫毛,罗罗清疏,微翘的弧度叫人想去碰碰。   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转动,倏然与她对视,邓筠溪忽然心虚的移开了视线,也刚好是这会儿,隋君清没再推她上前,转过身,邓筠溪还维持着仰头的动作,见他眉宇一拧,抬手在她下颌处抹了一把。   “流下来了,你先坐着,我去个   给你找张帕子来。”他眉头皱得紧,似乎有点不悦。   “唔、”邓筠溪用鼻音含糊的应了声,由着他扶她到扶手椅上坐着。   仰着头在这里呆坐着,直到隋君清过来,余光瞟到他还端了一盆净水过来,她一瞬疑惑,这么快就还打了水过来?   将盆子放好在案上,发现他拿了两张帕子,颜色素净,没有绣花。   用干的帕子将她流的血给擦去,他眸眼低垂,动作专注认真,雪白襟口,花纹精美。邓筠溪定了定睛,见到他脖子上被她咬出的伤口已经痊愈了,不过还是给留了两口浅显的疤,疤痕面积不大,小小的,比小指的指甲盖还小一些,凑近看了才能清楚的看到。   怎么有种贴上了自己标签宣示主权的感觉,邓筠溪心一喜。鼻间充斥的血腥味已经淡了不少,现在倒是能闻到他这一身清冽冷味的茶香,清新,如雨后。   将血迹擦干,他眉头尚未能舒展,将手中带血的帕子搁置一旁,随即又拿起了另一条浸在盆子里湿润,他捏着她的下颌,低声道,“头抬高,别乱看。”   声音低沉,含带有几分柔软,落在她耳畔无比清晰,叫人听了只觉酥麻入骨。邓筠溪努力压制住自己少女心炸裂会引发的一系列失常行为,最后选择默不作声的闭起眼睛,也许不看就能平静了……   擦干净了血迹,隋君清将帕子挂在盆檐上,微微俯低身子,他垂着目光审视她,“感觉怎么样?”   邓筠溪故作镇定的视线一飘,“感觉还行。”   话音落下,隋君清双眼一眯,似乎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他先是忽然移开视线,随即直起腰,将旁边的椅子拉开。邓筠溪看着他的动作,心中警铃大作,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拂袖,见他侧坐下来,膝盖正对着她膝盖侧面,手肘搭在案上,曲腕支额,其眸色耐人的还扫了一眼她垂落在腿上不停绞着手指的双手。   邓筠溪正无措,紧接着就听到他简洁有力的话,“解释。”   来了,还是来了。   邓筠溪紧张的捏了捏指尖,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在心里深深呼吸了一个轮回,她强颜欢笑的解释道,“其实这是个最美的意外。”   隋君清不语,依旧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怎么看都像藏着刀一样,邓筠溪的心肝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偷窥你的你信不信。”   闻言隋君清轻呵了一声,此时略略湿润的黑发还披散在肩后,堪堪用一条青色的发绳随意将一半绑了给起来,绑得很松,整体看起来这人散漫又慵懒。   邓筠溪眉头一皱,这厮发尾还不停的滴着水,都没怎么擦吧。   担心他会着凉生病,邓筠溪不由得关切道,“你还是先擦擦头发吧,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你是有意的?”   “?”   邓筠溪一噎,这什么回答?   “这些都不重要,你赶紧去把头发擦干。”邓筠溪霍然起身,忽然话锋一转,“你告诉我毛巾在哪,我拿来帮你擦!”   很平常的一句话,然而隋君清疑惑了一下,“毛巾是什么?”   “……”翻车了,古代不管这玩意叫毛巾,而且那时候还没有毛巾呢,邓筠溪深觉懊恼的偏了偏头,最后挽救道,“我嘴瓢,我想说的是擦头发的布。”   隋君清眼帘一抬,阴阳怪气道,“你来尚书府不是为了去找沈将离吗?”   邓筠溪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会有一种觉得隋公子好像是在吃醋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开门红小肥章!给大家拜个早年啦~ 我挖的坑,该怎么填……ini   ☆、知而不已谁昔往   软磨硬泡,隋君清还不是任她摆布,细心的擦着他的长发,邓筠溪发现这厮头发柔软得不像话,手感超棒。   “那帮你擦了头发我就去找沈将离喽?”她试探性一问。   背对着她,隋君清眸子一低,选择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说话呀。”邓筠溪歪头,身子前倾看着他。   下意识的,隋君清跟着偏头,结果两人鼻尖轻微一擦,唇跟唇距离近得差点亲上,两人同时愣了几秒,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   邓筠溪平常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颇爱闹腾,其眉目乖张灵动,如葵朝阳,极为惹眼,但他鲜少会这番安静的近距离去看她。   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邓筠溪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在这一瞬间其实她脑内飞溯过无数个反问:亲吗?亲不亲?要不要亲?是我主动亲上去还是闭眼等他亲?   想着想着,忽然后脑勺一重,“唔、”   根本来不及反应,后脑勺被人一摁,邓筠溪在闭眼轻唔出声的瞬间,紧接着唇上一凉,接触柔软。   !   意识到是什么柔软,邓筠溪突然双手激动的攥紧了他的衣衫,心里脑里一瞬间的全都雀跃得炸开了花,什么想法什么意识通通变得无影踪。   阖着眼,隋君清摁着她后脑勺的手掌逐渐往下,放到她纤细的后颈处,轻轻吻了吻唇角,之后用舌头描绘着她的唇形而继续浅吻着,温柔而不失耐性,最后一点点深入,探入齿腔,湿软的舌头灵活地带动着她的,轻吮,辗转,勾缠,挑逗,吻得极其温柔,撩心。   “君清我跟你讲一……”门霍然打开,杨知一手拿着折扇一副焦急的模样,然而看到里面什么情形的时候,他蓦地一愣,嘴巴微张瞬间噤音,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也就是这个时候,邓筠溪忽然触电般的推开了隋君清,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因接吻的还是被羞到的,可能两者都有。而杨知一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收回脸色,他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经历一样的淡定转身,抬步就要走。   “回来。”隋君清眸光微黯,声音有点沙哑低沉,比平时不一样。   杨知一觉得自己耳朵一定听错了,这时候还回来干嘛,他摩挲了一下扇子,没有回过身,因为他总觉得隋君清会因为自己坏他好事而捶他。   邓筠溪在原地觉得好窘,手足无措的左右看了看,“那啥你们不是要聊事吗?我待在这里也没用我先走了。”   丢下这一句话邓筠溪一个箭步就往门外走去,动作之流畅迅速,毫不拖泥带水,好似生怕隋君清会把她揪回去一样。她走得实在是大步流星,等杨知一反应过来时这姑娘已经跟自己拉开距离了,神情复杂,他心说:你留在这里起码可以稳定那人的情绪。   “不是有事要说吗,是什么?”收回目光,隋君清像没事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领口,还弯腰将那块掉在地上的干布给拾起来搁在案上。   杨知一眼神狐疑的回过身,折扇一展,抬肘,用扇面挡住自己的鼻下,他问道,“你确定现在就要说正事了?”   同时心里腹诽:刚刚还处于旖旎,确定真的不回味一下吗?   隋君清自然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眼帘一抬,眸间情绪波澜不惊,却无端让人感到他此时的心情好像不大好。维持着用扇面遮住自己的动作,杨知一犹豫了下才踏步进来,坐在他对面的位置。   两人各自沉默了须臾,最后还是杨知一压低声音好奇道,“今日晨的事情,你怎么看?”   隋君清眸光微闪,“你先看这个。”说话的时候他缓缓起身便往书格走去,拿出一本书,从中取出了一张已有折痕的纸条。   杨知一轻咦了一声,看着他将纸条展开继而摊在他面前。   两行字,不过说是字倒真勉强,说是符号还差不多,歪歪扭扭的,奇形怪状,真丑。吐槽归吐槽,认认真真看下去,杨知一发觉其间有些熟稔呀,像是在哪看过一样。   “这不是……那啥…民族文字?”杨知一定了定神,沉凝道。   “凉恭族与胡尔雅族的文字是相同的,琼雯之前是柳燕聆时,就跟一群胡尔雅族人生活,语言文字她该是有接触,再说到凉恭族,宫宴不正是有几位……?”隋君清指尖一滞,神色沉思。   如果真的是西凉国凉恭族那几位做的事情,那么这还牵扯到白石溪的话,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蓄谋已久,必有所图。不过这整的事情还有一个端倪,就是蛇,蛇是怎么来的?   杨知一将目光落到那纸条上,思考间,最后的疑问脱口而出。   忽然烦躁的拿起扇子打在手心,他干脆道:“若不先将此话翻译后我们再作细聊,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隋君清微点下颌,继而又听到他说,“清心殿临近西阁,我恍记得那日我二哥好像逃出来了?今日早朝灯遥这小丫头不是说那女人是想转移赃物,你说会不会是跟我二哥有关。”   “平王要这镯子有何用?你不觉得这更像是欲加之罪吗。”隋君清不动声色的反驳他。   杨知一一愕,是啊,二哥还要这镯子有何用?这镯子可是烫手山芋,若被发现了就再也解释不清了,况且二哥现在的处境也不好,他没理由要回镯子,除非……他想借着他在冷宫没有人进来搜查而将其藏好。虽然理解了但不代表什么都想通,前几日为何二哥要出逃?   “那这女的来清心殿是作甚?”杨知一感到不解。   隋君清目光一垂,“……纸条兴许会有答案。”   杨知一默然不语。   “昨夜国君找你了。”他倏然换了话题,语气平淡毫无起伏,明明是句疑问去成陈述。   一提到这个,杨知一眉头一皱,脸色蔫了下来,“我不是没忍住就出头了吗,父皇对我这种行为极其不满,因为我这是驳了西凉国王子的尊面,毫无理智可言,父皇为这事,在无极殿冷着一张脸差点训了我一晚上,啧,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闹心。”   “……”   桃苑。   沈将离从隋府取了些东西回来就接到邓筠溪要来找她的消息,收拾好东西便独自在房内待了片刻,这段时间也不见她人影,不知又去作甚了。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待着确实无聊,沈将离撑着下颌开始打量起面前这雅赋会夺魁而得的琉璃飞蛾灯盏,着越看就越觉精致,漂亮。   门‘咯吱’一声,有人轻轻将它推开,门开了个缝隙,月光倾落,光华冷色。   “我来晚了。”邓筠溪两颊泛着粉红,语气抱歉道。   回过神,沈将离抬头,见她似乎气喘吁吁的样子,“没事,过来坐下吧。”   说完话还贴心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推了一个位置。   邓筠溪嗯嗯应声,提着裙摆就走入房内,沉姜倒没有跟上来,而正在大堂与裴尧一处。   反身将门关上,邓筠溪走到她对面的凳子上就坐了下来,上上次见过沈将离时,她还是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十分虚弱,则昨晚宫宴见过一面,气色好得根本无法将那奄奄一息的样子联想起来。本来想找她叙旧,不过宫宴,这场合也蛮不适合叙旧,所以邓筠溪也就没找她,而是拖到了现在。   叙旧,蛮多旧要叙,因为她对于南修山刺杀及之后发生的事情,是真的蛮好奇的。   “你知道沈千秋吗?”沈将离兀自开了话头,随即将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她将其饮下。   邓筠溪视线一垂,单手便握上冰凉的茶杯,神色沉思,“沈千秋……这名字,有点熟悉。”   正想着这熟悉是哪来,忽然沈将离就说出了一句让她惊讶的不得了的话。   “他是我生父。”   邓筠溪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感到匪夷所思。   沈将离眸子一暗,情绪难辨,她伸出手小心的摩挲着面前那琉璃飞蛾盏灯,语气清淡,“宋姨原是我母亲生前的贴身丫鬟,母亲生下我便难产而死,我父亲的身份颇为敏感,世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朝廷对他有所忌惮,所以我更不能被暴露。母亲死后,宋姨留在隋府,同着隋老爷隋夫人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并给我捏造了一个假身份,信以为真。”   听到此处,邓筠溪倒抽了一口气,她实在没想到沈将离还有这一层身份!   只是沈千秋这名字是当真熟稔,可是她这一时半会实在想不起来。   “虽然我对于这素未谋面的父母很陌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隋夫人,夫人只答父亲是个重义气且实诚的将军,则母亲是个温婉柔顺的姑娘。母亲给我留了一封书信。”她顿了顿,神色迟疑了一下,才道,“……其实父亲出事的时候,那些人因为母亲是西凉人的身份而对她进行猜忌诽谤,暗叠宫的杀手也当夜潜进府内刺杀她,母亲早已料到,便带着宋姨进了密道逃亡。”   邓筠溪认真的听着,突然听道‘暗叠宫’这三个字,灵光一闪,她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那时候杨知川说什么来着,他当时有听到黑袍人与暗叠宫的那人的谈话内容,大致是什么‘第一次我替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第二次我替你除掉你的眼中钉,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沈将离死’。   除掉眼中钉。   莫非这眼中钉是沈千秋?而第三次的要求是想要沈将离死,当时邓筠溪还不解,为什么那暗叠宫的杀手要来杀沈将离,不过现在知道了沈千秋是她父亲后,邓筠溪幡然醒悟,因为他们之间的身份。   有人忌惮或者厌恶沈千秋,视他为眼中钉,千方百计的想除掉他,而沈将离是他的女儿,那人怕东窗事发?或者怕她的存在会对他不利所以就想处理个干干净净?   邓筠溪凝重脸色,微抿了一口冷茶,不敢确定,不过她还是将那日杨知川看到的事情及其自己的猜想都告诉给沈将离。   谜云更浓。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并大家撒了一堆狗粮   ☆、楼高风危不知恐   细细听下,其实其间还有诸多疑问,每件事情都没有溢于言表的简单。   两人随便聊了聊,忽然沈将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接下来连看着邓筠溪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后者一脸莫名其妙。   “那日君清哥是不是给你下了一碗长寿面?”沈将离撑着额角,看她。   邓筠溪愣了一下,才恍然想起她问的是上个礼拜的生辰宴时。“你怎么知道啊?”她感到奇怪道。   沈将离忽然放下曲起的手肘,视线有一阵散。在邓筠溪的生辰还没到的时候,不记得是哪天晚上,她经过膳房,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过去,本来没什么,只一眼她猛然顿步,定住视线,竟然看到最不该出现的人此时正在膳房内从容不迫的忙活着,沈将离神情呆滞了些,这让她感到特别的玄幻。   与隋君清一同长大,她从未见过他进膳房,更别说是下厨了。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是她对他的印象。   放轻脚步,走近去看,膳房内光线较为昏暗,烛光袅娜,橘色光晕一圈圈柔软的披在他肩上身后,墨发散垂,缎白色长衫仿佛是泛着微茫,黑与白的视觉盛宴,极其惹眼。他身影颀长,姿态从容,做事不疾不徐,且条理有斯。   只一道背影,仿佛月色清辉都被他夺去了光华。   沈将离躲在门后静静的看着,发现他来来回回都是在下面条,虽然每一次在最后做出来的卖相真的不怎样,也不知道看他这样有多久,沈将离在回桃苑的时候都是游神的状态。   来去步子极轻,没人发现。   她没有出声去问隋君清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下面条,她只是安安静静的躲在门后看着他,其实有一阵鼻头是有些酸楚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对于他,她好像没懂,可是直到她去了邓筠溪生辰宴之后,好像才懂了,才懂了为什么酸楚。   沈将离忽然扯了一抹笑,其实他那天并没注意到自己衣上沾有了一两滴浅显的油渍吧。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   敛起心绪,沈将离释然一笑,同她这样讲了。   邓筠溪没想到的是隋公子会这般重视,她眨了眨眼,想到隋公子挽起袖子在膳房内条理有斯的下面的时候,其眉眼从容,眸色温和,邓筠溪都觉得心里好像被塞了什么一样,软得一塌糊涂。   还有方才不久的那个主动的吻,……也许,会不会、隋公子也喜欢上她了呢。邓筠溪忍不住去想。   其实她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就陷进去了。   ******   翌日。   大殿一如既往的又是沉郁,压抑,仿佛有只怪手伸到喉咙有一寸距离的地方,众大臣在其间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心里一阵鼓鼓的。   经过昨天一天下来厉凛初的排查,皇宫中,蛇倒是都没有看到,不过,却有另外的收获。   半张面具。   他在西阁的某一个比较隐晦的地方发现一张金色绘纹的面具。   “当时去过这个地方搜罗还尚未见,而今却……?”厉凛初端详起板上的半张面具,语气蹊跷道。   谢傅堂眉梢一挑,面色凝重,“厉大人此话何意?”   厉凛初踱了几个步子,视线扫过殿中所有人的面容,音调蓦地一沉,“此人不仅是皇宫中人,且深谙皇宫。”   忽然这个时候,殿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殿内人第一时间看出去。   见来人穿的都是深浅不一的异族服饰,领头两位容颜绝色,瞬间最为注目。   “西凉王子,西凉使者。”国君从座位上站起,对于他们的到来有点讶异。   萨纳尔与洛桑娜朵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她以问安国的礼节朝龙椅上的那位行了一个礼,方才不疾不徐道,“吾与王子听闻昨日宫中发生一件惨事,关乎驭蛇,恰吾有几分了解,如若大人们需要帮助,吾亦想尽一份绵薄之力,好抓其凶手,再可促阿拉两国友谊之情。”   闻言,国君才知道什么回事,随即他朗声一笑,两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若有使者助力,朕相信这件事很快会水落石出。”   “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一位大臣贴近旁边那位低声讥诮道。   谁不知道杀害谢安姻那位是位异族女子,此时这位使者跳出来不正是欲盖弥彰吗?说是来联姻,可谁知道他们西凉人安的什么心。   在西阁找到半张金色面具,藏得隐晦,若是仔细根本不会看到。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藏在这?杨知川思忖着摸起下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自己的二哥。二哥是因为与柳白门有龌龊的勾当交易,再加上白石溪的搅浑水所以才会被父皇关禁闭。   不禁想起那晚在西阁听到的对话,如果厉凛初所说的隐晦的地方是他那日所见的地方的话,那么,他实在是怀疑二哥。且不说他回去后的第二天,从隋大人口中所知的“平王逃出”这一则消息。   不着痕迹的敛回自己的脸色,杨知川佯装淡漠的看着殿内的你来我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关于十二曲峰的事情还没得到完全解决,白石溪的事情也尽是谜团,这会儿又多出了这个,……唉。”一位老臣痛心疾首的叹息道,注定不太平。   这一句话一出,下面的开始议论纷纷,无不是头疼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下了早朝,杨知川追上隋君清,似乎想同他去府上细细商讨。   “我怀疑我二哥。”上了马车,杨知川毫不避讳就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隋君清在他旁边就坐,闻言只是好整以暇的捋一下袖口,对于他的猜想似乎是意料之中,不觉惊讶,“何以见得?”他声音平淡,毫无起伏。   “首先,我二哥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其次他与柳白门有一层关系,所以设计了灵西县、白石溪、宫宴一事,灵西县抽财,白石溪诬陷,宫宴伪装,难道这不明显吗……?”杨知川蹙眉道。   隋君清却是轻轻摇头,一针见血道,“平王与川陵侯府关系很好。”   杨知川顿时语噎,他差点忘了,二哥的母妃可是川陵侯府出身的,是川陵侯的妹妹,所以二哥怎么可能会去杀自己的表妹?川陵侯府是他的后盾,对他可有大用处,所以二哥有怎么可能会去杀谢安姻。思此处,杨知川开始陷入一阵沉思。   为什么要去杀谢安姻?如果是因为被撞破了某些不该见的事情而杀她,其行为倒是情有可原,可杀了之后,却还要划花她的脸?   “难道是西凉人?”他低呼一声,脱口而出,没过多久,他又纳闷的自言自语起,“可是我想不通,这西凉人跟人谢安姻又有什么过节啊,非得要划画人家的脸?”   “兴许是嫉妒吧。”隋君清淡淡答道。   杨知川:“……”   “难道隋大人没有思路吗?有没有比较怀疑谁?”他突然好奇的问道,“昨天那张纸条大人可探出什么究竟了?”   提起那张纸条,隋君清忽然举指摁了摁自己的眉心,似乎有点疲倦。   “纸条已经翻译出了,字不成句,毫无意义。”   杨知川吃惊,下意识的跟着重复的一句:“字不成句,毫无意义!?”   隋君清颔首,“用胡尔雅族与凉恭族的语言翻译过了,单字连起来不是句子,完全是胡闹。”   杨知川不敢相信,他以为自己握着的纸条将是一条指明的证据,是重要的线索,结果呢?结果居然是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字不成句,毫无意义?怎么会是这样?   他不肯罢休的忙追问道,“隋大人可有尝试过用其他的语言翻译?”   隋君清轻摆头,“这是胡尔雅族跟凉恭族的文字。”   意思就是,没得其他翻译,因为这就是他们民族的文字。   “怎么会是这样呢?”他纳闷。   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就算不是那个民族的人,懂一些他们民族文字的照样也可以这样写。那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什么?是想祸水东引还是迷惑视线。   “灵西县,白石溪,宫宴,小越王觉得是同一个人做的吗?如果是,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越王若是将这些想通了就不会钻牛角尖了。”隋君清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言语简扼地提醒了一句。   杨知川闻言,眼光闪了闪。   “莫非……背后人是我三哥!?”他不确定的低呼出声。   下一秒他又否定自己,懊恼的敲了敲的额头,“可是我真的想不通,为什么那个人要划画谢安姻的脸。”   杨知川蹙着眉心拼命思考,见状,就知道他还是无法从牛角尖里钻出来,隋君清轻声叹了一息,其实这件事本来就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一连串下来牵涉的人极多,很是棘手。   谢安姻的死,死在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之所以脸会被划画,要么是那面具女子早前与她有过节,要么就是纯粹的嫉妒,更或者……是来自杀人的快感。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尽量把剧情写的正常下去,以至于不会崩坏得太厉害。(鞠躬)   ☆、红妆轻晏奈杨花   谢安姻的死已经过了三天,苗头虽微,眉目不具体。这件事情最焦躁的当属谢傅堂,毕竟死的可是自己的掌上明珠。   关于与西凉国联姻一事也因着谢安姻惨死在宫内而被推迟延长了,国君不好敷衍川陵侯谢傅堂,但也不敢怠慢西凉国王子与使者。所以,他只好从中打太极,一是尽力抓到杀死谢安姻的人,二是借着隋君清与邓筠溪的婚约,希望王子留下参与他们的婚礼,虽然这是为了延迟联姻的借口。   这天,早朝上的气氛一如既往地压抑沉郁,让人透不过气来一般。   里头谈论的什么,杨知川已经充耳不闻了,他头微垂着,目光呆滞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直到厉凛初再将那块面具和镯子摆出来,他才抬起头紧盯了须臾,目光微转,他偷偷打量起对面的使者洛桑娜朵。   隋大人说纸条的文字是胡尔雅族与凉恭族的,虽然翻译出来的字不成句子,是单独词,但是……他总觉得这纸条很不简单。   转念一想,这纸条真的是迷惑视线吗?为了栽赃给宫内的异族人?   正思索着,忽然厉凛初说的一句话,叫他立马回过神来。   “先前谢小侯爷说过,毒蛇不可能在短时间被叫来,所以宫内肯定有一个藏蛇的地方。则臣,在一个地方发现了蛇皮。”   此话一出,引起哗然。   大臣们似乎没想到皇宫里居然真的会有人藏蛇,而且还是毒蛇,这简直是威胁到生命了!   谢安舟兴味挑眉,饶有兴趣道,“哦?在哪发现的?”   厉凛初侧过脸,眼底满是冰冷,“清心殿后门的一口井中。”   “本王没记错的话,这后门可是离西阁很近。”杨知川倏然说道,表情凝重。   厉凛初漠然点了点头,继而又补充了一句,“后门这个位置,虽然走几十来步就到西阁,可是,有一座宫殿,离这也不远。”   说到最后一句话,厉凛初迟疑了一下,说话语气莫名有点意味深长起来。   谢安舟并不熟悉他们皇宫的分布,闻言只是挑眉,似乎想等他或谁继续讲下去。   万公公一扫拂尘,声音尖细,辨不出喜怒,“厉大人是想说雯雅宫吗。”   雯雅宫,正是琼雯公主住的宫寝。   大臣们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又不得不为厉凛初的胆大拧一把冷汗,此前谁不知这国君最是宠爱琼雯公主,厉凛初的这一句话不摆明的就是怀疑琼雯公主吗?   厉大人不愧是厉大人,这也敢说。   偷偷去看龙椅上那位人的脸色,虽然面无表情,却无端让人看出一丝愠怒的神情。   “厉大人是怀疑琼雯公主?”万公公噫了一声,细声凉薄。   厉凛初眼帘稍抬,神色不变,他往外走了几步,停在那金色面具面前,继而两指一捻,将面具拿起,“谢小侯爷,方便凑近这张面具一下吗?”   他两指捻着半张薄凉的金色面具,微微侧过身向着他的方向,眼神冷冷淡淡,没有温度般。   谢安舟迟疑了一下,摸不定这厉凛初想要作甚,不过只这一下,他还是迈开步子上前了,兴许是好奇,他倒要看看这厉凛初搞什么名堂。   走近,厉凛初将手一直,面具瞬间离谢安舟的脸仅有一拳的距离,“谢小侯爷可有发现什么?”说着间,他又将面具挪近了几分。   如果是视觉上,那么那块面具雕饰精美,纹路清晰古韵,有些神奇,薄薄的一片,是张好看的面具。但若是嗅觉上,谢安舟倒是察觉到了端倪,面具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这种香味初闻还觉得清新芳菲,但再继续闻下来,就变了味了,这清香越来越浓,浓到想呕吐,致人几分晕眩。   谢安舟眼神恍惚了一下,最后受不了直接抬手把面具推远了几分。   “这是什么?”他偏过头,忍着干呕的冲动问道,脸色有点差。   大臣们看着谢安舟的反常行为,目光跟着一转又在面具上游弋一圈,对于这件事,无不被勾起了好奇心的,大家这会儿都好奇谢小侯爷经历了什么事。   “谢小侯爷发现了什么?”他淡声反问。   “面具上有一股香味,初闻还好,闻久会晕眩呕吐……”谢安舟黑着脸阐述,最后眸色一敛,“这到底是什么?”   厉凛初漫不经心的将手指一转,而手中的面具也跟着转了一个弧度,他唇角一勾,笑意不达眼底,“一种蛊毒。”   杨知川一直在旁边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闻言差点没骂出声,这会儿连蛊毒都出现了?!   “那那只手镯呢?”杨知川忽然想起便忙追问道。   厉凛初将面具搁回在案上,语气冷淡,“同上。”   蛊毒,蛇,看来这人不是个简单角色。   国君头疼的闭目,在大臣议论纷纷的时候,他忽然有点烦躁的问出声,“厉大人怎知是蛊毒?”   国君的话声一落,宫殿内瞬间噤若寒蝉,厉凛初转过身,面对国君作了一拱手,“回国君,是巫医与十二位太医检出来的。”   如果说是十二位太医一起检出来大家还有点半信半疑,但要是巫医检验出来,大家就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巫医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毫不逊色于隋君清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   “厉大人说了这么多,那么是有最怀疑的对象了?”国君冷嗤一声,反问。   厉凛初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目光,眼神坦荡,字句清晰,“琼雯公主。”   ……   散了早朝,隋君清没有一刻停缓,吩咐裴绝将马车开到将军府,同时自己在车内沉思着这一连串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可能会有一个惊喜。   没过多久,将军府就到了,撩开帘子,隋君清下了马车。外面侯着的侍卫见到他,眼神挤弄着,明岚忙从中走出,笑意盎然地上前迎道,“隋大人到了,将军已在大堂等大人已久,请随属下来吧。”   隋君清轻嗯了一声,便随他进了府门,一路至大堂。   “隋大人看起来很是疲倦。”明岚见他状态不佳的样子,不由多说了一句。   隋君清轻嗯了一声,尾音有些上扬,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抬手捏了捏鼻梁骨,强打精神,的确,最近发生太多事情,棘手又集中,连着几日他都无法好好休息,操心着事。   大堂里,还是之前他来时看到的景象,高堂居坐着是一位器宇轩昂的大将军,对面的则是位气宇不凡的小将军。   隋君清跨步入门。   “君清来了,来,随便坐吧。”邓即远笑声一郎,热络道,“树菊,给大人倒杯茶水。”   旁边的丫鬟应声,便如是的拎起茶壶往杯里续茶,茶水如同一条碧练,沁香清新。   这时外面传来挺大的动静,脚步声纷杂,邓即远身子不禁坐直往外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明岚刚倒步出去看看究竟,这时见裴绝走了进来,直接叫他顿住了步伐,这会儿便能实切的看到究竟是什么发生的大动静了,随着裴绝的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几对人马进来了,肩上挑着坚实的扁担,两两一组同而抬着沉重而笨大的箱子,后面有一些人只是端着一些小箱子。   “宫宴之时我自作主张向国君求婚,因着朝廷最近发生的琐事所以一直拖延到现在才正式上门求亲,万分抱歉。”隋君清起身,弯腰致歉,其态度诚恳。   邓即远这还没作什么表示,倒是邓如衡,他鼻音一哼,目光不善,“原来你还记得啊。”话说得凉凉的。   隋君清不卑不亢道,“自然不敢忘。”   三人在大堂你来我往的时候,邓筠溪作为主角之一,却还在欢溪院正呼呼大睡。   冷不丁被夭枝叫醒,这时候她还是懵懵的,一副没睡尽兴的样子,嘟囔了几句,她揉揉眼睛,声音不大开心,“干嘛吵醒我?”   夭枝急忙催她,“隋大人来府上了,现在正在大堂与将军商讨事呢!”   听到“隋大人”三个字,邓筠溪一个激灵,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时瞌睡虫也瞬间去了个无影踪,看着夭枝,她忙追问道:“隋大人什么时候来的?他们在商讨什么?我去,我他妈是不是错过一个亿了!?”   夭枝听不懂她的“一个亿”是什么意思,自动忽略,她挑着重点回话,“我听那边的姐妹说,是在商讨小姐跟大人的婚事呢,好似连隋老爷跟隋夫人都来了,哎小姐快起来打扮打扮。”   邓筠溪完全不敢怠慢,急忙掀开被子下床,跂着鞋子拖拉的来到桌子面前,双手撑在台面上,她施施然坐下,对着桌上的一盆清水开始净脸,刚洗完脸,外面便传来沉姜的声音:   “小姐可醒了?将军叫你去你一趟大堂。”   拧干帕子,邓筠溪含糊的应了声,“我知道了。”   迅速的将自己打扮好,邓筠溪刻不容缓,甚至是大步流星的出了门外,夭枝身量不仅比她矮上几分,再说迈的步伐也不如她大,所以只能是跟在后面小跑,见自家小姐急急忙忙的样子,走路潇洒清逸丝毫不优雅大方,不由得心里凝了一把汗。   眼看着要到大堂了,小姐步伐未减,丝毫不淡定,夭枝狠一咬牙,出声提醒道,“小姐可否走慢些,注意点形象!”   许是夭枝的话起了作用,邓筠溪这才慢慢顿了步伐,后知后觉她应该要条理有紊,庄重有持,可是……隋君清他父母在啊,这是她未来的公公婆婆啊,她实在是紧张啊!   在心里深呼吸了几次,她捏紧手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来到大堂,发现里面堆放满大大小小的箱子,或之一些金银首饰什么什么的,看得人眼花缭乱,移开视线,邓筠溪见到隋君清正站在一边,他好像是下了朝便赶过来,毕竟他这一身绛紫色的官袍还未褪下,加上这丰神俊朗的面貌,站在一边极其惹眼。   邓筠溪感觉自己许久未见到他了,此时一见,心中满满思念仿佛要被溢出来,毫无缘由,她弯眸就冲着隋君清一笑,如烟火绚烂,虽美,却是稍纵即逝,因为……她看到了他旁边的那两张扶手椅上的两位长辈,男人长相斯文,风华内敛,眉宇与隋君清又几分神似,给人一种若有似无的冷淡意,看起来年岁不大,但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根华发。则坐在他左手边的那张椅子上的美妇人,容貌丝毫不逊色,气质天成,优雅大方。   “爹娘?”她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来,见到这两位时几乎是下意识的讷讷出声。   话音落下,隋烨跟着沈遇冉忽然笑出声,对这姑娘的呆萌给戳到心里了,则他们这一笑,连着邓即远也跟着乐呵呵出声,整个大堂的氛围突然变了,笑声过于直接,邓筠溪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瞬间烧红了脸,这什么称呼啊太丢脸了!她还没进门呢就这样喊!!   “筠溪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沈遇冉止住笑,越看邓筠溪越是顺眼。   “啊……”邓筠溪无措的绞着手指,脸色微微发窘,有点不好意思。   邓即远见她一脸紧张窘迫的样子,也不好意思让她干站在这,“溪儿君清你俩快去坐着,既然来齐了咱们就开始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的宝贝加油!什么时候放寒假呀   ☆、索然何来戏无味   婚期定在七天后。   虽然日子早了些,但那一天确实是最佳的姻亲时候,黄道吉日特别吉利。   谈妥事情后天色也不早了,在大家其乐融融的用完餐后,也到了离开的时候。大人们在府门前说着大人们的话,这时邓筠溪趁他们没注意,便伸出手悄悄拉着隋君清去到另一边,整个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隋君清微低眼睑,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隋公子觉得今天热吗?”她抬起手给自己扇风,状似闲聊般的开口问道。   隋君清见她脸颊微微泛红,也没有多想,事实是最近的天也的确是闷热,毕竟盛夏了。   “嗯。”他轻嗯一声,也许是觉得这句话回得敷衍,他又自觉的补充了一句,“注意别中暑了。”   说话语气极其温和,暖如春风般,与素日的清冷疏离完全不一样,就像是白茫茫的雪团里突然蹦出了一只松松软软的小动物,让人见之便觉得心里温柔得一塌糊涂。也仿佛是冰河消融,万物春意,很奇异很美妙。不知道是不是邓筠溪的错觉,她觉得现在的隋君清与初认识他的时候真的变化好大。   是真的对她有感觉了吗?   不由得,她忽然想起那晚的缠吻……   脸色倏然发红,邓筠溪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咳,同时也把最近越来越歪的思想给掰正回来。   则对面人神色不变,眉眼如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不知道他那一句话在她心里会有这种反响。其实自己之所以问这个问题不过是本着其他心思的,结果没成想的是还会收获到一句关心,思此处,邓筠溪带了点掩饰般的便扬起一抹笑脸,语气彬彬有礼道,“隋公子近日如此忙碌,也别忘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这句话她也没有一丝停顿,而是接着又问道:“隋公子可知道为何一天比一天闷热了吗?”   “嗯?”隋君清略挑眉梢,其尾音上扬,带着狐疑的意味,有一霎时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她的脑回路,莫名间地,就不由得会想到她那换汤不换药且还变法子换花样的甜糊糊情话。   果然,邓筠溪的下一句话就真真实实的证实了他的想法。   “因为我对隋公子的热情永远不会减少啊~”邓筠溪微微扬起下巴,双手也捧脸,表情一脸乖巧,双眼熠熠有神,如同养在水中的黑曜石,盈盈四溢,此时这双眼睛还紧紧盯着他。   妙龄女子妆容素雅,神清骨秀,纤纤宛若画中娇。双眸似剪水,顾盼有生辉。鸦青色青丝半绾起,软懒懒的披散在两肩后,发丝如墨如绸,略显柔美。   那摸起来会不会也很柔软呢?   念头一出,隋君清觉得有些奇异,但自己并不排斥这个想法,就像之前不由自主的想要吻她,这些想法很都很自然,而自己做出也很自然。   也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也许是她现在表情实在乖怜,也也许是自己那难以名状的心悸。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想法刚出的时候他便抬手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入手温软,毛绒绒的,他忽然想起了琼宁公主的那只狸花猫。   ……   马车停下,已到了尚书府。隋君清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便见到旁边刚好也下了车的隋家夫妇。沈遇冉挽着隋烨,神情柔和,目光落到隋君清身上,这般行止似乎是要与他促膝长谈一样。   隋君清无奈,自己确实从未同父母提过跟邓筠溪的事,就连宫宴上求赐婚的事情也只是跟邓家商讨过,所以当在宫宴求赐婚一事之后,而接到这消息的隋府上上下下的人整个都如惊雷击中般的炸了。不过他一直避着没有回复,事实上他也是在忙着宫宴谢安姻惨死的事情,他不仅没时间解释,家族那边的人也不大敢频繁的打扰他,只好一味的先忍着。   于是这会儿,隋君清不着痕迹的敛了眸眼,看着自己父母那架势,看来是不问到底便誓不罢休了。   长夜漫漫,直到翌日晨,隋君清穿好官袍这会儿正准备去上早朝,谁知,人没出去,倒是先接到“琼雯公主被关入狱中”一事的消息。听着裴绝事无巨细的阐述,他神色不动,似乎对此是意料之中。   他刚将此事交代完没多久,这时外面传来了裴尧的声音。   “闲王到。”   “咯吱——”门被推开,杨知一摇着朱红色的折扇,一脸春风得意,用的是肩头推开门,他一进门,裴绝便自觉的出了去。   “接到消息啦?”杨知一挑眉问道,说话间便撩开衣摆没个正经的一个屁股就坐在椅子上。   隋君清轻嗯了一声,目光平淡毫无起伏。   “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是琼雯,稀奇,真稀奇。”杨知一啧啧几声,折扇一摇,他撑着下颌继续说道,“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非要干那些龌龊勾当,不过……早就听闻琼雯是由柳白门拐去抚养长大,柳白门与二哥的关系又这么近,所以以二哥跟她的关系,忽然又觉得她做这些事情也不是不无道理。”   似乎想到什么,杨知一这会有些失神了。   隋君清睨了他一眼,才缓缓的听到他说道:   “昨晚真的是惊险,要不是厉凛初,我看我那小十弟就跟谢安姻一样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开始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全都吐出来,说的事情倒是比裴绝更要详细。   那晚月色正浓,月明星晓。早朝听了厉凛初的推测,杨知川也在心里揣测着杨知雯是那凶手的事情,如果说白石溪的放蛇是她为二哥做事的话,那么这一次宫宴的杀害图的什么?如果她还帮二哥做事,那理应知道这位谢安姻可是二哥的小表妹,她不该这样下手。   灯遥说杨知雯放毒蛇咬死谢安姻是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隋大人说杨知雯划画谢安姻的脸兴许是出于嫉妒……难道杨知雯心悦二哥?杨知川忽然面色有几分古怪。不,不可能,从这位公主从坊间被送回来的时候他就听说过一些流言蜚语,杨知雯明明是对隋大人感兴趣。   那这个女的为嘛要划画谢安姻的脸?单纯的嫉妒?   不过面具上的蛊毒香味与她身上常有的香味相近,而且那张纸条也沾有这种味道。杨知川到现在虽然不解她为什么要划画谢安姻的脸,但是这蛊毒,使杨知川更加怀疑杨知雯了。   年轻人总是气盛,对一些事物的好奇程度无比浓烈,对于解开自己内心深处的疑问也是无比的迫不及待。所以,这会儿杨知川很急迫的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过很不幸,上帝为你打开一扇窗的时候也会被门给锁死。   杨知川带着灯遥去雯雅宫查探情况,虽然一直遭遇灯遥的白眼和鄙视,但一向厚脸皮的杨知川不痛不痒的选择了无视。早之前他就安插过视线在琼雯公主身上,所以当他跟灯遥还在墙边蹲的时候,那“视线”就过来了。   “公主不在寝宫内,她去了西阁。”   闻言两人同时挑眉,面色难以捉摸。   顶风作案吗这是。   杨知川跟灯遥商讨了一下,决定还是悄悄的跟去西阁看看。在此之前,灯遥趁杨知川走出几步,她便扭头对那小姑娘说了几句话,让她这句话带到琼宁公主那边。   “灯遥你在干嘛?快跟上。”走了几步发现后面没人跟上,杨知川这才驻足回头,语气有点焦躁道。   灯遥应了声便跟他去了。   西阁。杨知雯乔装出来后还仍不解,这时候突然叫她来这里是做什么事,难道他不知道最近皇宫人心惶惶,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把自己置入险境吗?   狠狠咬了一口银牙,杨知雯覆手在自己手镯上扭了扭。   现在她的处境不安全,万一被人发现她在这……   这般想着,忽然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杨知雯一拉头纱,敛住表情。   浑身黑色,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胡同逼仄狭小,更是加重了暗色。   来人一袭黑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了露出的一张水红色嘴巴和略微肥胖的下巴,真看不出什么。杨知雯探究的眼神极其隐晦的在他身上打转,但不敢多大胆,只是点到为止。   这男人,她不知道是谁。从她被接回宫中的时候,他就找上了她,威胁她帮他办事。她堂堂问安国八公主,身份高贵怎么会这么容易屈服,可是到后来她是不屈服不行,这男人手腕了得,威胁也真威胁到她了。   城主大小姐这种卑贱的身份她怎么可能还会去要,况且那种不上台面的身份也不足以让隋君清看到她,所以,她是万万不可能放弃这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份。而且,那黑袍男人看起来本事挺大。   虽然明面上,她是帮着平王做事,平王,也是她名义的二哥。是她带她回宫中恢复她公主的身份,起初她还替他做事的时候还真的带了点感谢的意味,可是渐渐的她发现自己从小就被拐走的事情不过是他的安排,也就是说,她之所以会失去锦衣玉食的机会去当那什么城主大小姐,都是这平王的搅和,是他的阴谋,他的错。   有了这一层怨恨,在平王东窗事发的时候,她还特意的落井下石一回。   谢安姻那一事她还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落井下石平王。可是,谢安姻出现的还真不是个时候。   刚好想到这块,那人张口就说出的话刚好又与这件事相关。   杨知雯低咒了一声,心里鼓鼓的有点怕他。   黑袍子嘴角下压,整个人低气压十足,看起来十分阴沉不善。   “我想听你解释一下,宫宴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有不到七天就放假!兴奋的搓搓手   ☆、迷雾反间来又去   杨知雯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黑袍男人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听起来有点沉重。   “我……”杨知雯话声迟疑了一下,“我其实只是想整一下平王。”   闻言像是听什么笑话,黑袍男人讥诮的嗤了一声,“整平王整到杀死谢安姻?还划画对方的脸?”   杨知雯眼神躲闪了一瞬,握着拳有点冷漠,知道忽悠不过去。   “川陵侯在朝中地位极高,平王与川陵侯又是亲近关系,你想整平王,就把谢安姻杀了还毁容?朝廷乱成锅中粥,谁也不想触川陵侯的霉头,杀害谢安姻这一事我虽然不反对,毕竟这可以消了他的气焰,可是你不该在宫中,如此明目张胆的杀死她。”黑袍子面色凝重,字句冰冷得像雪天迎面的霜花,“愚蠢。”   杨知雯脸色几分难看,隐在面纱后的嘴唇此刻正紧咬着,似乎是压抑着自己的不快。   “大人不是想要把平王搞垮吗?我这次借着铃铛的事情正好落井下石,是、是那谢安姻,她不识好歹的看完了全部,我的样子也被她看到了,我也不是想要杀她,是她看到了。”杨知雯咬牙切齿道。   “所以你杀了她,还毁容。”黑袍人在‘毁容’两字加重了语气。   月光冷淡,朱红色的宫墙在这一刻显得几分悚然,沉郁的殿影压抑窒息,明明已经是盛暑,可是在这狭小的胡同里,莫名感到阴冷。   杨知雯眸光微寒,似乎回忆当晚的画面,说话完全是下意识的,“我杀她是因为她看到我的脸,我害怕。我毁容是因为……是因为她……”   “因为你觉得她好看?”黑袍人嗤鼻一笑,“你觉得她会勾引隋君清?”   被说中心事,杨知雯噤声,陷入短促的沉默。   两人无言了好一会儿,就在这时,黑袍人下颌一紧,忽然发声道,“外面有人,放蛇出来。”   一听到“外面有人”,杨知雯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像那天晚上谢安姻突然闯入一样,她杀死她还来不及转移尸体,外面突然传来了喊话声,吓得她选择了落荒而逃。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杨知雯听到那人的吩咐,立马晃着自己的手镯,把蛇从清心殿叫过来。晃手的期间,她抽空回头看,发现那男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蛇肚皮擦过地板上的声音‘唦唦’低微,却不难听到。杨知雯看着身后,那里空荡荡的,仅有一堵墙壁。   她觉得自己是被阴了。   可是蛇已经来了,不如趁着这空档逃出去。   “灯遥,是蛇!”杨知川低呼一声,又是一条蛇,还是浑身墨黑,有红纹的蛇。   蜿蜒而来,目测约有两米长。   这会儿夜深人静,人的感官会清敏,所以尽管是压低是压低的声音,在此时也是那无比清楚的听到。   杨知雯迈开步子的脚一顿,因为这声音很熟悉,是那日在宫宴时,她杀死谢安姻后,后面跟着呼喊的声音,无比吻合。   若不是这个人突然杀出来,杨知雯眸光一黯,她也不至于被那个黑袍人出卖,而且自己还可以让平王一辈子待在那个地方,甚至直接去了那个地方。   隐匿的探了个头出头瞄一眼,发现是那仅见过几次面的小越王,还有一个身手不错的小丫鬟。可惜,杨知雯嘴角一勾,冷笑,可惜这条蛇不是宫宴的那条,身手不错也要应付好一阵。   静悄悄的贴着墙,打算往反方向然后绕着路回自己的宫殿,只是,她大意了,若是那黑袍人想把她出卖了,就不会让自己全身而退了。   她回去后,等来的却是万公公。   装了蛊毒的瓶子被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托盘上,还有那支毁了谢安姻容颜的簪子,她那时匆匆一丢,不知道甩到了哪个高高的草丛里,事后她还想找回来的,可是没找到,不过现在看来,倒是被他们找到了。   杨知雯脸色微微发白。   被人带到无极殿,杨知雯思绪万千的跨入门,见到的先是主坐上的那男人,一身华服,看起来该是器宇轩昂,可是眼下的乌青却使他的样子看起来精神不振,似乎老了几岁,与她初见他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杨知雯目光在他身上打转了一圈,眼神有点古怪。   收回了视线,她继而打量周遭,发现基本什么人都来了,闲王靖王川陵侯和几位老臣……   可恶的黑袍人。   她握拳低咒的时候,同时心里也有点后怕。   川陵侯一见到她,就像见到一个令人作呕的东西一般,眼底浓浓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大胆而且不加以掩饰,十分明晃,还掺杂着怨恨与愤怒,锐利如一把寒光烁烁的匕首。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杨知雯现在估计早已支离破碎了。   川陵侯将目光转到国君脸上,脸色十分阴郁,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禁带了点狠意,“我希望国君能够给我一个交代。”   大殿气氛剑拔弩张,肃杀,寒冷。   国君目光沉寂,抬手作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川陵侯见状还有些不快,觉得国君这是在敷衍他,可接下来,厉凛初扶着狼狈不堪的小越王进来后,他的注意力倒是被他们吸了去,目光越后,发现那些抬了一条蛇的尸体扔在外面的地板上。   大家显然也是被外面发生的事情给吸去了注意力,一时间,纷纷都转头看了过去,其中也包括杨知雯。   蛇的出现,人们的眼神渐渐变了,都掺和了些畏惧和忿恨。   白石溪百蛇浮水,宫宴千金惨死,事情真相的迷雾渐渐消散,变得清晰明朗。万公公拂尘一略,目光收回,就着这些天他发现的事情及杨知雯本人而进行说法,其中也有厉凛初跟杨知川的。   杨知川在西阁险些被这黑蛇给咬到,衣袖破了几道口子,灰尘扑扑好不狼狈,杨知雯在胡同里与另一个人的谈话内容他听得模糊,因为有一段距离,但不难猜测的是他俩聊的是什么。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没察觉的是,有一道目光幽幽地紧盯了他许久,就像猎人盯着自己的猎物,不过不同的是,这猎人对着猎物的杀意是若有似无,好像在纠结着什么。   复杂,又矛盾。   杨知雯因为使用诡术先是在白石溪害死几位臣子公子,又在宫宴期间放蛇咬死谢安姻,并且还将之毁容,起手段残忍,令人痛恨。手中鲜血无数,沾的也有朝廷命官的血,按照律法本应当斩,可是国君只是把她关入牢狱中,也没说最后怎么处置。   川陵侯大有不满,咄咄逼人的质问。   当时国君给的交代是“待与西凉成功联姻,此事再做处理。”   川陵侯本欲说什么,可是被后面那老臣先截了话口,老臣说话语速缓慢,但字字在理,川陵侯听了也只好先咽了这气,倘若国君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呵。   国家丑事,确实不该让西凉人看了笑话。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但杨知一说完后,开始狐疑起来,发现了些端倪,“我们在揭罪的时候,琼雯一个人在旁边默不作声,也不反驳,委实奇怪。最主要的是我觉得事情应该还没完,你想想,那个十二曲峰的大量藏财一事,还有那个养蛇大户,这些还是一团谜呢,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啊。”   隋君清微点下颌,倏然便转移话题道,“最近靖王出奇安静。”话题转得极其自然,丝毫不生硬。   倒是杨知一,他的思绪还没那么跳脱,闻言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   “你不说我还真快忘了我三哥,自从白石溪回来后他当真低调了好久。”杨知一撇了撇嘴,语气不明。   “多注意点靖王的行踪。”隋君清淡淡言道,说话言简意赅。   杨知一嗯嗯点头,两人聊着聊着,忽然聊到了他跟邓筠溪的婚期,一听到是过几天,他惊讶的下巴都掉了,“这么早!?我去,这是图啥啊竟然这么早!该不是伯父伯母觉得你这辈子要嫁不出去了所以就打算匆忙把你安排了。”   隋君清脸色微妙的变了变。   杨知一这句话真的是好巧不巧的就给说中了。隋君清打小就不亲人,为人处事冷漠孤清,虽然是全城女子都想嫁的对象,但那也只是个想法,毕竟这朵高岭之花平时话不多,但一开口说话就让人接不住,话说得一针见血,这他妈谁能顶得住?   关键不是这个,而是外传得沸沸扬扬的“性冷淡”,追求隋君清的女子众多,高瘦环肥,各有姿色,结果通通不入他眼,素有京城第一美的上官婉儿在他面前百般委屈,他也无动于衷,视而不见。   之前还有的姑娘更大胆,直接脱光了身子钻到当时隋君清住的客栈的床上,结果这全城女子都想嫁的对象却是神色不动,回身就把门掩住,自己出了去。那女子见状当然不愿了,当即起身想要挽回他,冷酷无情的隋大人被她拦住,干脆一手就把她的脸摁在墙上,手刀一落,该女子就不省人事了。   谁他妈希望自己以后嫁了的夫君是床上没兴趣的!   杨知一忽然扑哧出声,感到好笑。   “我之前就听说杨知雯是柳燕聆时就对你做过某些不友好的事情,人这么美艳,点了助情香都等着你上了,结果你把人家绑了塞床底下,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简直是丧心病狂。”   杨知一说完后便捂着肚子笑个没完,可隋君清并不觉得好笑,毕竟这些事情他一直感到反感。   其实听他说起这些,自己是有些恍惚的,因为他也没有想到,半生冷漠,最后竟接纳了一个叫邓筠溪的姑娘。可爱乖张,特立独行,像鲜艳的罂粟般,会让人上瘾,会让人深入骨髓的惦记,更会让人偏执的想要去占有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丧(干)心(得)病(漂)狂(亮)!   ☆、雨打芭蕉撩心弦   宫宴那事告一段落,这会儿迎来了备受瞩目与重视的两件事,一是西凉国王子与我国的和亲一事,二是尚书大人与将军府大小姐的婚事。   国君的原话是想邀请西凉国王子参加尚书大人的婚事,说来这婚事也确实是重要,首先,尚书大人的地位在问安国举足轻重,乃一重臣,其次,将军府大小姐在国君心中的地位也极高,都说国君宠爱将军府这小龙凤,看来不假。   宫宴上王子提出欲与隋府表小姐沈将离结为姻亲,虽说最后是被压了下来,情势难以估摸,再说这宫中唯一没有婚嫁的公主就独有琼宁公主了,向来和亲都是与皇室之人或重臣之女,所以搁此时,众人也不知这王子最后会挑了谁和亲。   不过,国君有意撮合琼宁公主与王子萨纳尔。   夜间,王子居住的宫殿中。   “再过两天既是尚书的婚事,参加完后吾们将回国中,王子现下对和亲对象可有眼缘心仪的?”洛桑娜朵站在他后边,看着他颀长的而出声问道。   萨纳尔闻言心中略有烦躁,似乎不是很想思考这件事。负手在后,他正看着外面的月色,目光微滞,不知就这样沉默了多久,洛桑娜朵才慢慢听到他刻意冷淡的应答声,“你明明知道吾们到这里根本不是为了和亲。”   洛桑娜朵下意识的皱紧眉头,对于王子这句话感到无比头疼。   “倘若王子不带个和亲公主回去,国王陛下见了会怪罪王子的。”洛桑娜朵不卑不亢的劝说道。   一提起国王,萨纳尔的目光变得阴戾,连带着语气都带了些冷意,“等此次回去,也得看他有没有机会怪罪于吾。”   说话阴阳怪气,带着冷讽。   洛桑娜朵知道自己劝说不了他,不过一想到西凉国宫中那形势,她还是对王子几分担心,希望王子心中能有点数,至少给自己留条后路,而不是过于听信靖王。   日子如流水逝去,成婚前一天,邓筠溪还偷偷摸摸的跟隋君清见了一面。   那天还哗啦啦的下着夏雨,电闪雷鸣的,但邓筠溪还是乐意冒着大雨去找隋君清,理由很简单。   虽是午时过后,但由于外边这乌云密布,瓢泼大雨的,所以天光黯淡,略微压抑沉闷。尚书府的书房内,隋君清有些头疼的看着面前这正津津有味的吃着零嘴的少女,少女衣袖两肩都沾了湿雨,湿哒哒的粘在身上,深色一片,且这一头乌黑长发也没好到哪去,许些尾稍还滴着水。   不知她这是被淋得有多狼狈。   “我让裴尧去将离那借了些衣服,你且先进去将这湿衣衫换了之后咱们再谈。”隋君清伸手将桌上那整齐地摆放有衣裙的托盘推近在邓筠溪面前,语气不容置喙。   邓筠溪唔唔点头。   两人出了去,并将门给反掩上,裴尧看了看隋君清的脸色,目光犹豫,有点支吾的不知该不该开口。   许是裴尧这表情太过于招眼,隋君清见状有点莫名,“你想说什么?”   倏然听到自家大人的声音,裴尧对于这句话该不该说出就更加犹豫了,挠了挠头,在大人审视的目光下,他还是硬着头皮的干脆说了,“民间有俗,男女成婚前一天不得见面,新人身上带喜,所故双上一旦见面救会引起喜冲喜,成煞。”   害怕这句话会引起隋君清的不悦,说到后面时他的声音都弱下了几个调。   然而隋君清眸中无波无澜,只是淡淡反驳道,“可我觉得这是喜上加喜。”   裴尧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触及到大人这危险的眼神,他立马怂了,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邓筠溪换好了衣服就隔着一扇门喊隋君清进来。   等隋君清推开门走进去后,裴尧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复杂,大人跟未来夫人这样真的好吗?   沈将离的身材与她相似,索性她的衣服给她穿起来也没什么不合。乖乖的坐在椅子上,邓筠溪看着踱步而来的隋君清,忽然又想使坏。   计上心头,当即落实。   邓筠溪以左手撑颌,右手伸出朝他勾了勾手指,微歪着脑袋,其嘴角含笑,魅惑倾城。   “阿清,接个吻吗?”   语气暧昧,话说得大胆直接,毫不矜持。   隋君清不知是经久免疫了还是觉得她是开玩笑的所以便没认真理会,他踱步而来,神色如初。   邓筠溪就不乐意了,当即就委屈的瘪起嘴,“为什么你可以对于我的请求是这么的无动于衷,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爱你就得接吻吗?”隋君清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似笑非笑的反问。   邓筠溪被这句话噎到无法反驳,心里的气匀了匀,现下只好干瞪着眼无语,这种男人真的是注孤生的存在。   见她有点生气的模样,大而游神的眼睛又瞪着他,恶狠狠的,明明该是起到震慑作用的,毕竟这表情可严肃可恼怒了,不过这幅表情搭上这张未施粉黛脸,多了几分素雅恬静的同时,也少了平时粉黛过后带着的明艳张扬,所以她那气恼瞪人的模样在隋君清的看来不过是显得她像一只花大猫,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不过是给人挠痒痒,纸老虎一样。   隋君清无奈一笑,连眉眼都沾了星星笑意,随即他便抬起手有意无意的就在她气鼓鼓的脸颊上捏了捏,这一捏,倒是发现这小姑娘的脸上蛮软蛮肉的,皮肤还挺滑腻,像上好的凝脂。   “有这功夫研究爱不爱的问题不如把力气留到明天。”隋君清意味不明的说道,神色风轻云淡,就像平常问候一样。   这句话说的很平常,不过邓筠溪硬是把这句话歪成了另一层意思,硬是把明天锁死到明天晚上,于是这下少女心忽然就窒息了,可是脸上的丝丝疼意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邓筠溪倒吸了一口气,干脆一巴掌就拍开他的手,这会儿半张脸都红了一片,还有点火辣辣的。   “你就不能轻点吗?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捏女孩子的脸。”她不满的低斥一句,一边又开始揉起自己的脸。   见状隋君清只好失笑,默默将手收回来,两指无意间一捻,觉得上头还残留有她脸上的余温。看着她揉脸的动作,连表情都带上了赌气的意味。他便不由思忖起来这该不该反驳她?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捏女孩子的脸了。   书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邓筠溪撒下手,诶了一声,“你,先把眼睛闭起来。”   “嗯?”隋君清对于这声吩咐感到有些疑惑。   见他还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也不闭眼,邓筠溪被这眼神盯看得也有些坐不住,干脆就转身伸手遮住他的眼睛,恶狠狠道:“你再闹我就不开心了!”   这句话说完下来,外面忽然轰隆一声,落下一道惊雷,渐渐的,雨声跟着大了起来,连敲打芭蕉的声音也十分清脆,且清晰可闻。掌心覆在他双眼前,邓筠溪可以深刻的感受那纤长的睫毛在自己掌心挠的感觉,痒痒的,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掌心开始在发烫,这热意似乎还能透过掌心一路蔓延到自己的脸上。   可是这一下就撒手下来的话又显得自己很没面子,邓筠溪觉得隋君清就是故意的,故意这样诱引她撒下手,这真是太蔫儿坏了,她咬了咬牙,干巴巴的威胁了一句,“你可别偷看啊。”   隋君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安静的坐着,任着她遮住自己眼睛而不作为,虽然脑子总会飞溯过她勾着手指对自己说‘接个吻吧’的画面,也不知是期许什么,隋君清觉得自己有些口嫌体正直,蛮无耻的。   胡思乱想的时候,隋君清自然没有听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自己以为的双唇一热,反而是邓筠溪撤了下遮眼的手,他下意识的就跟着睁开眼睛,只不过一下子见到光明让他有些难受,所以刚睁开了一个缝隙他就难受的眯了下眼,视线还有些模糊,直到适应了他才定睛去看。   “噔噔噔,好看吗?”邓筠溪嘴角一翘,笑得欣喜。   隋君清的目光在她满是笑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才转到她半举起的手上,手骨纤细,肤色莹白,指间还勾着两条细细的绳子,绳子往下,是一蓝色的桃形香囊,上面绣有几瓣桃花,虽然丝线不够完美,有些歪扭,但大体来看还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香囊两角还分别垂着流苏,轻轻拂动着,有些俏皮。   “这……”隋君清神色迟疑。   “生日快乐呀!”邓筠溪歪头一笑,趁他没怎么反应的时候就握住他的手再把香囊强塞到他手心里,动作迅速,行云流水。   他这愣怔了一会儿的功夫,手心里就被实实在在的塞了个香囊,垂下眼睑他看了看那香囊,眸间神色复杂,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有些停顿,带着几分哑然,难以酌定,“……你什么时候又会了女红?”   他抬起头来就这般认真的看着她,邓筠溪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的绞了会手指,不过面上却大方的笑着,“要是人对一件事情上心了,想要知道的话这根本没有难度。”   对于他最后的问题,她选择避而不答。   隋君清一瞬不瞬的看了她几会儿,待她话声落尽,书房内变得寂静如许,唯有外边这雨声不绝于耳。手里还捏着这姑娘亲绣的香囊,不知里面塞了什么,这番距离下他似乎还能闻到一丝丝清淡的香味,冷冽得沁人心脾。   “接个吻吗?”   话声柔和,公子眼眸亮如星辰,盛满情意,展颜一笑开来时,仿佛能摄人心魄,让人着迷无法自拔。   这番般般入画,穷尽诗家笔。   邓筠溪心跳有点快。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哗啦啦的,跟着打在芭蕉叶上的清脆音,像是一首意蕴绵长的歌调,静,又柔。   就像隋君清为了给邓筠溪下一碗能下肚的长寿面,深夜里,他常常一个人在到厨房练厨艺,谁也不告诉,此时邓筠溪亦是如此,为了给他绣了一个好看的香囊,自己吃了多少苦头,手指多次被刺到,可是她也谁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隋公子早在去灵西县的时候就捏过溪妹的脸啦   ☆、十里红妆迎花嫁   这一天,问安城上上下下喜庆一片,十里红妆,花嫁盛宴。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花瓣漫天,锣鼓喧天,好不热闹。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接踵,个个踮脚翘首去看这难得一见的婚宴。   外面的热闹邓筠溪还一概不知,此时她坐着自己化妆镜面前的凳子上,由着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人来摆弄她的脸。静静的闭着眼,邓筠溪的思绪已经飘到昨天发生的事了。   一吻意乱/情迷,离开尚书府后,邓筠溪还是晕晕乎乎的状态。   外面的雨还在下,天色黑压压得如同被倒扣的墨汁般,雷声响后,雨丝渐渐急了,千万缕银丝从云层中急速降下,砸在屋檐上,街道水洼上,都是好一阵清音。   邓筠溪正在天字楼的包间里,十指交叉抵着自己的下颌,看去窗外的雨幕,完全不理会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妖冶青年。   “小筠溪为何不看我?难道外面的景色比我好看吗?”谢明悦歪着头使劲找存在感,斜坐的动作有些大,似乎想让对面那姑娘看到自己。   可惜小姑娘冷漠如斯,认真的看着外面的景色一刻也不愿搭理自己,又一次被她无视,这让谢明悦感到受伤。   邓筠溪撑颌时,薄薄的衣袖往下滑,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在微黯的雨光中,这抹莹白由为显眼,不过让谢明悦最注意的,倒是这双腕上的景泰蓝水波纹手镯,镯子的束缚套绕,更显她腕的纤细。   谢明悦眸光一闪,忽然屈指敲了敲桌面,“诶,你知道你这对镯子的来源吗?”   似乎听到感兴趣的话题,邓筠溪这才慢悠悠的转过头,语气散漫,说不出什么态度,“难道你知道?”   谢明悦当即邪魅一笑,“要是不知道的话我何必从一开始就纠缠着你这对镯子。”   邓筠溪眼皮一翻,继而又听到他神秘兮兮的语气,“待会儿我师父过来,对你有几句话说,跟镯子有关。”   师父?邓筠溪心底狐疑。她的镯子究竟有什么秘密,惹得这人一开始就盯上,直到现在居然还蹦出了一个他师父来?   手指开始无意识的拿起茶勺搅动,她看着自己镯子开始一阵发呆。   直到有人推门进来了,她才回过神来,听到动静后她下意识的别过头去看来人,这一看,直叫她惊愕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不是那个……”   “又见面啦小姑娘。”   打招呼的那个人,个子不高,一套衣服穿得没个正行,歪歪扭扭的,不拘小节。满头华发随便的束了个半丸子,额前有几缕乱发垂在眼前鬓边,整体看来就是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他的年纪比她父亲还要大,约莫五十多的样子,主要是此人还蓄了一小撮雪白色的山羊须,颧骨消瘦,纹路深刻分明。   这人不正是现代那会儿她妈妈给她请来算命的吗?当时还是他让她把这一对镯子分开来带,不然相冲对身体不好。   虽然自打算过一次命后邓筠溪就把此人抛诸脑后,但毕竟那件事印象深刻,所以当她看到他时,立马就想起来了,则那句话也是脱口而出,根本没经大脑想过。   这算命先生跟他在现代的样子完全一样,如果非要扣什么变化,大概是他老了。   邓筠溪瞧着这人,满脑子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现代那位算命先生,毕竟穿越这事情实在诡异玄幻,而能遇到同一个穿越者的概率又是十分之低。邓筠溪不敢确实,这人刚刚那句话是指在现代就见到的她,还是指谢明悦见到她镯子后告诉他随之他便观察过自己的那种见面。   有点乱。   邓筠溪有点烦躁。   “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单名一个定字。”谢定故作矜持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笑得友好,“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我,当初给你算过命的。”   邓筠溪忽然嘴角一抽,随着他的那句话,她的眼神便有意无意的掠过他头发稀疏的头顶上,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什么是人如其名。   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表情收回去,邓筠溪惊讶过后就已经做到见怪莫怪了,“你这次是想告诉我镯子什么事吗?”   谢定嗯了一声,走过来就随便拉开椅子,大喇喇的坐下来后,他眉毛一竖,故作深沉道,“撞头,坠墙,镯子替你挨了两次苦痛。我之前说过这对镯子有灵气,有它自己的思想,它可以替你挡三次灾,我想你现在也知道了。”   闻言,邓筠溪缓慢的点了下头,她知道这对镯子有不凡之处,可是没想到是这种,那么这算不算是给穿书者的金手指?   “从你带上了这对手镯开始,就注定了你今后的命运,所以你会来到这里根本不足为奇。你已经用掉了两次的治疗,这最后一次,我倒是希望你不会用得上。”谢定怅然道,末了,他忽然冲着邓筠溪释然一笑,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说道,“明天你要结婚了,祝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平安喜乐呀。”   邓筠溪怔了怔,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内心无比复杂。   看着谢定一巴掌拍到谢明悦的后脑勺上,后者吃痛得龇牙咧嘴的,邓筠溪忽然低声的应了句:“好……”   “小姐,”夭枝提裙垮入门,看到镜中这芳菲姑娘时,她忽然愣了一下,嘴里讷讷道,“……小姐今天可真漂亮。”   如果说素颜淡妆的邓筠溪是谢庭咏雪,静雅如莲,那么此时丽雪红妆的邓筠溪简直是艳色绝世,春半桃花。   “小姐这般美好,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挪动脚步来到邓筠溪身后,夭枝双手搭在那她背后的椅子上面,看着镜中的她,鼻子一酸,双眼忍不住盈泪,其间包含着许多情感。   邓筠溪抿嘴一笑,心里想起隋君清时,眼底满是柔情,“会的。”   胡乱的抹了把泪,夭枝破涕为笑,语调忽然轻快起来,“昨儿雨下得这般大,夭枝还担心今天会不会下雨,这下好了,雨后天晴,外面的天气可好了,看来老天爷也为小姐今日的婚事而高兴呢。”   邓筠溪顺着她的话往窗外看了看,隔着窗棂,暖洋洋的阳光粉碎洒在清冷的地面上,醉金色的光线,尘埃飘然。   “这会儿还早,刚听沉姜说公主跟沈小姐谢小姐她们要过来找小姐聊聊,约莫着这时该到了吧。”夭枝思忖了一会儿,随即说道,“奴婢这先下去给小姐们砌壶菊花茶上来。”   邓筠溪嗯了一声,等夭枝走后,她看着镜子开始端详自己。   嫁衣鲜红似火,两衬凤凰展翅,粼粼珠片,反着亮光,倒显活灵活现多了,肩头有珠子流苏洋洋垂下,稍动一丝便会碰撞出箜篌碎的清音,脆凌动听。盘扣一直将肌肤遮得严实,虽将锁骨隐了去,却更让人惊叹于这修项秀颈,在红的映衬下,白皙胜霜雪。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半年了,半年之久,没想到的是会发生这么多她意料不到的事情。想想一开始只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而去撩拨隋君清,让他护她,护她身后的将军府一世平安,可是在这撩拨路上,似乎什么都在随着变化了,什么也都脱离掌控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她一直对这个世界呈不融入的态度,一直将自己处之世外,看什么都是站在上帝视角去看,可在后面的发展渐渐无法预料,渐渐无法确定时,邓筠溪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微微垂落眸子,她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一对镯子,内心复杂。在那之前,她真的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隋君清,更从未想过隋君清会喜欢自己,甚至一视同仁。   发神的时间不知多久,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才逐渐收回思绪,透过镜子,她先是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随之是门的推开,走近了几位笑容洋溢的少女。   “哇,我的大小姐今个儿也太好看了吧!我只是来了月宫吗?不然怎么会看到一位仙子呢?”杨知宁一推开门就看到这美颜,当即吃了一惊,毫不吝啬的夸赞起,“瞧瞧这脸蛋美得,我都不得不寻思起着是不是太便宜隋大人了!”   邓筠溪偏了偏头,闻言后倒没忍住笑出声了,“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真的好美,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沈将离张着嘴也是一句夸赞,满目惊艳。   被说得倒有些脸红了,邓筠溪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们来这里难道都是夸我的吗?”   说罢,她便提起裙摆,珠片银贝什么的都同时哗啦啦响起,杨知宁体贴的过去扶她,“你这嫁衣上面也太多哗啦啦亮闪闪的东西了吧,重吗?”   沈将离见她们走过去,先是帮她俩拉开了凳子,此时夭枝也刚好端着菊花茶进来了。   “其实还好,我这会儿都没带凤冠呢,还能受得住。”邓筠溪如是说道。   这嫁衣上面所有绣的东西,都串有银贝珍珠,偶尔还有几颗宝石之类的,总共叠加起来,说重也不重,但说轻,也并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纠结啊   ☆、洞房花烛笙歌夜   夭枝摆好茶杯,替在场的小姐们都倒了杯花茶水,满屋子的菊花香味,沁香清甜。   “真好,成婚了。”谢明纯双手摩搜着温热的杯壁,看着那嫁衣如火的娉婷女子,突然感慨道。   邓筠溪促狭一笑,朝她眨了眨眼,“明纯姐姐跟江哥也不快成了吗?”   沈将离轻微的啊了一声,“江南岸吗?”   谢明纯脸倏地一红,有些羞赫。   “新婚快乐,这是送你的。”谢明纯没法接,干脆转移话题,从琵琶袖中取出了一个淡紫色的小锦囊。   邓筠溪坐下来,双手接过,先是觉得这锦囊蛮漂亮的,“谢谢呀。”   “新婚快乐,认识半年了,没想到倒是你先嫁人了,其实这半年来经历蛮多的,感谢相遇吧。如果君清哥对你不好,冷淡你,你就告诉我,就算打不过君清哥我也会替你出口气!”沈将离握拳说道,一副说到做到的样子。   邓筠溪心里一暖,笑着说了声好,“如果他对我不好,那我们一起去揍他!”   沈将离嗯了声,忽然跟着笑了起来,气氛融洽,大家不约而同的都笑了起来,眼尾不知不觉的都红了,挂了泪水。   “干嘛大家都这么煽情,又不是生离死别。”邓筠溪忍着落泪的冲动,笑骂一句。   “呸呸呸!这吉利的一天不能说这句话。”杨知宁摆手呸道。   “这还不是自己的好姐妹要出嫁了嘛,就有点感叹转眼间大家都长大了,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杨知宁轻叹一声,有点舍不得的表情。   “不说这个,新婚快乐,给你。”杨知宁跟谢明纯一样,都是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锦囊,只不过杨知宁的是个海棠红色。   邓筠溪接过,道了声谢,忽然又见到沈将离拿了个星蓝色的锦囊,并递给她,“新婚快乐,偷偷拆开看哦~”   一连接了三个不同颜色的锦囊,邓筠溪觉得这是她们谈好的一出。   喉咙微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在国外留学这年月来,与人都是君子之交,没什么真心朋友,也没谈过什么恋爱,而来到了这里,她才渐渐的拥有了以前曾未有过的。……亲情,友情,爱情,哪一个都很重要,都很暖心。   除了邓筠溪之外的人都喝着花茶,吉时未到,姐妹们就此聊了许多,直到邓家父子过来了,她们才出了去。   邓即远跟邓如衡进来后,也跟邓筠溪聊了好几会儿,毕竟女儿/妹妹要出嫁了,作为亲人是第一个不舍,也有许多话想说,想交代。   这上午该是邓筠溪最累的上午,因为很多人都来找她,父亲与兄长走后,府内的老嬷嬷又进来了,一进来,她先是东张西望的看了周遭,把门窗掩得实实的,邓筠溪看着她,看着这老嬷嬷走近自己,继而又从袖子里套出了一本小册子。   “小姐要嫁人了,有些事情该知晓知晓。”老嬷嬷微低着腰,脸色一本正经,在邓筠溪微变的眼神下,她开始将那小册子翻页。   邓筠溪:“……”   “小姐不必如此害羞,小姐嫁人后,房事肯定是会有的,如何把丈夫吃得死死的,也是有讲究的,来,我们先讲讲这个动作……”   邓筠溪:“……”   迎亲队伍如流水绵长,锣鼓喧天乐声不断,更是彰显了这份热闹非凡,喜庆之色火红如同天边的朝霞,纵眼所去甚是瞩目。此时人群涌动,开始聒噪,少女们面上含春,看着为首骑马的喜服男子,眼中那爱慕羡煞之意不加修饰,直接坦诚。   白驹漂亮,项圈红花,马背上的男子,让人一望就挪不开眼。一身红袍,胸前袖摆皆用金丝勾纹,线条细如胎发,呈一幅龙凤飞舞程翔图,精绝艳世。紫玉冠以束发,束一半,散一半,墨色长发披落到胸前肩后,跟着玉冠两边垂下品红色丝质冠带,其颜色分明。   五官俊美绝伦,眉目如画,尽管男子面色冷淡,但此时大红喜袍穿在身,这妖冶的红,让人看出几分妖孽的意思,撩人心怀。   随着队伍徐徐前行,新郎官火红的身影渐渐在众人眼里模糊,跟着后面的八抬勾角流苏花轿,华丽不俗,帘两边徽有大大的‘囍’字。富贵花卉,丹凤朝阳,吉祥如意。喜庆未落,人群涌动的动作更大了,纷纷跟着迎亲队伍过去,脚步纷沓,青石路上尽是红纸残花。   “姑爷要到了,快帮小姐把凤冠带上,盖头盖上。”夭枝急急忙忙从外边跑过来,呼喘着气还没匀就先开口了,满脸急色。   鞭炮声,烟花声,言笑晏晏笑,觥筹交错声,声声贯耳,连连不绝。   “新娘子出来啦!”   “祝贺祝贺,哎呀,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喜结良缘,人间美事!”   “新郎官过来了!”   红妆艳丽,袅娜娉婷,隋君清看着近在咫尺的新娘子,神色不禁变得温柔起来,这个人,是他的了。   花轿停在府门前,邓即远按照婚嫁习俗,一手拿着燃火红烛,一手举着明镜,往桥内照了照,意为“搜桥”,退身出去,见两位新人互握着手站在门口,似乎还说着悄悄话,邓即远当没看见,只是别过头朝邓如衡眼神示意了一下。   邓如衡见到,无声应了一句,随即走到这两位新人面前,简洁明了道,“我来吧。”   “嗯。”隋君清应声的时候,还安抚似的捏了捏邓筠溪的手心,之后便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被红盖头遮住视线的邓筠溪此时是稀里糊涂的状态,完全如牵线娃娃般由别人引导,隋君清这一松手,她下意识的想回抓,感觉没有安全感,不过没想到的是有另一个力道直接揽了过来。   “新娘由兄长抱上轿,进轿坐定后,记得不要随便乱动,不然坏了寓意。皆时你底座下会放一只焚着炭火、香料的火熜,所以你安分点。”邓如衡微微贴近她耳边说话,声音低沉,无比清晰。   邓筠溪一怔,知道这是他们这个地方的婚嫁习俗,所以就轻嗯了一声,接下来就配合邓如衡抱起她的动作,本来被这周围氛围渲染得有点想落泪的,结果邓如衡来了句她想暴打他的话。   “诶,真沉,也不知道待会隋君清能不能抱得动。”他嫌弃似的嘟囔了一句。   邓筠溪:“……”   坐上了花轿后,邓筠溪还有点恍惚的感觉。外边,邓即远拿了一把茶叶跟米粒洒在轿子顶上,炮仗声再起,一片喜庆之意。   接到新娘子,队伍调转了个头,邓如衡要送轿,所以便随着轿行,不过走到中途他便得即刻返回,且要包点火熜灰回来,并从火种中点燃香,返家置于火缸,俗称“接火种”。返途中邓如衡不禁有些头疼的想,成亲忒麻烦。   迎亲队乐声不断,锣鼓唢呐依旧。   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将军府来到隋家大宅,新娘子由着新郎官抱下轿子。   “重吗?”邓筠溪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轻声问道。   她说完这句话后,隋君清还实诚的掂了掂,吓得邓筠溪缠他更紧,正要说他时,耳边先传来了某人的低笑声,“再重也要。”   笑声疏懒,带着几分柔软丝丝酥麻人心,闻言后邓筠溪不禁脸一烧,隋公子这道行真是越来越高了。   “新人到——”赞礼者拉长声音,音色嘹亮。   这一声下来,大堂里面交谈声渐大,无数双眼睛不停的看着这两位新人,满脸笑意的相谈,似乎对这婚事极其满意。更别说大堂中央分别坐着的隋烨跟沈遇冉了,作为隋君清的父母,对于儿子要成婚了,内心满是欣慰与放松。   “一拜——”   “起——”   “二拜——”   “起——”   “再拜——”   “起——”   大堂内,随着赞礼者的话,两位新人拜了又起身,隋君清倒是轻松,只不过这对凤冠霞帔的邓筠溪来说就有些难受了。   “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繁缛的礼节告一段落,邓筠溪心里放松了一会儿,但跟着回‘洞房’的时候,她心里忽然又不由得的紧张起来,满脑子不自觉闪过今天早上老嬷嬷给她的那本春/宫/图,……羞耻。   越来越静谧,大堂的喧闹声也被抛到了后头,夭枝在外头侯着,所以此时,房内只有邓筠溪一人,起初她还能老老实实的端坐在床中央,后来又饿又累,她干脆先躺下吧,盖头她还是不敢掀掉,毕竟有重要意义。   隋君清还在席上斟酒进酒,不知喝了多少,脸上也逐渐有了红意,不过眼神清明,倒还是一派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样子。   “咱兄弟俩一起长大,没想到是你先娶到美娇妻了,新婚快乐,干!”杨知一笑弯了眼睛,举起酒杯便是这一句猛。   隋君清抿唇一笑,与他碰了杯。   一杯饮尽,杨知一痛快的叹了一声,不知是酒太烈还是什么,他眼尾处已经有了些红意。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娶到阿离。”忽然低落。   隋君清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肩头,“很快了。”   杨知一嗯了一声,连连笑了起来,“今日是你成亲的大红日子,就不谈这些了,虽然以前我对小嫂子的印象不太好,不过今后如果你敢冷落小嫂子啊,我这个做兄的弟第一个来砍你!”   闻言,隋君清倒有些哭笑不得了,跟他碰了一杯酒,他莫名有些怅然道,“变成了娘家人。”   杨知一嘿嘿一笑,总不能说是随阿离的吧。      ☆、何不是朝朝暮暮   两兄弟喝着小酒聊了那么一会儿,没多久就听到万公公那嘹亮尖细的嗓音,看来是国君跟着西凉王子来了。杨知一推了推手中的酒杯,挑起眉眼示意,隋君清不着片语,只得起身出去迎接贵客。   “新婚快乐啊隋大人。”萨纳尔牵动嘴角笑了笑,继而用问安国的礼节向隋君清行了个祝贺礼。   “自然。”隋君清不动声色的回话。   国君朗声大笑,看着隋君清这一身喜庆的袍子,眼里含笑,看起来十分喜不自胜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先别站在这里聊了,进去吧。”   席间觥筹交错,欢笑甚晏。   国君提起邓筠溪时,满目盛情与不舍,酒下几杯,逐渐的都用长辈的口吻同他讲话。不过倒是因为心里惦记着邓筠溪,之后隋君清应付应付着,逐渐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而被他惦记在心尖上的邓筠溪,已经睡醒了一遭,还是被盖头闷醒的。这已是八月天了,天气闷热的程度难以想象,加上一副盘扣,丝毫不外泄春光,盖头还有些贴脸,所以邓筠溪醒来时,额前背后已泌了些汗。   隋公子这要再不来,她就成为史上第一个在因为闷热而晕眩致死的新娘子了。   以手微微撑开着大红盖头,好透透气,满目都是鲜艳的红色,邓筠溪低下眼睑,视线还是局限在那么一小块儿,有点难受。   好不容易把宾客应付去一边,隋君清这会儿大步流星的往望舒院的方向去,期间,还被自家母亲拦了下来。   “你等下。”沈遇冉出声喊住他,见他眼角眉梢都染了丝丝醉意,不禁眉头一蹙,抬手抚了抚这温热的脸,语气带了关切的意味,“你先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再去。”   隋君清胡乱的应了声,拿了这碗醒酒汤便一饮而尽,沈遇冉见他毫不犹豫的喝下,眸光闪了一闪,却是稍纵即逝。   “行了,过去吧,别让新娘子等急了。”沈遇冉莞尔一笑道。   隋君清说了声好便走过去了,沈遇冉回头看着自家儿子渐渐走远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隋君清一来,夭枝本欲刻意出声好提醒小姐准备一下的,可是来人将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惊动到里面那位,收到暗示夭枝也不好作什么提醒了,点点头,她不得不往反方向离开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邓筠溪下意识将腰板直,正经坐好,手抓着裙子,似乎有些紧张。   将门反掩,隋君清徐徐走来,故作慢条斯理。见她还是蒙着盖头,怕她被闷坏,所以他一进来就往摆放着玉如意的方向而去。   邓筠溪听着他的脚步声,心跳莫名地就变得有点快。   玉如意掀起大红盖头,视线豁然开朗,邓筠溪微微仰头,在看到面前这穿着喜袍的新郎官时,突然就愣住了神,满目是掩不住的惊艳。   原来穿红色衣服的隋公子是这般的好看!   原来喝了酒之后的隋公子是这般的迷人!   眉目林染迷离醉意,盛满柔情,嘴角微翘,含有一抹慵懒的笑意,一身喜袍火红胜枫,气质似仙若魔,让人好生沉迷,在这昏灯烛火当下,折射出一团极为诱人的光影。   同样惊艳的,不止是邓筠溪,就连隋君清看到这盖头后的花容月貌,都不禁看愣了好一会儿,他虽自恃不是个看重外貌的人,可当看到这恍如跃然出仙子图般的美貌姑娘坐在自己面前,这还是不容易平息这份惊艳感的。   “隋公子开心吗?”邓筠溪眼眸一弯,笑靥如花,连带着额间这一朵妖冶红樱都跟着鲜艳起来。   隋君清眼神一时恍惚,随着她的话落下,他开始无意识的握住她的手,缓缓坐在她身边,不禁想到雅赋会后的聚餐时,她当时也问过这个问题。   当时自己怎么答的?   这有何开心?   隋君清微微低下头在她唇角亲了亲,“开心。”   邓筠溪乐了,“那我可以进来吗?”   “你本来就在里面。”   说完这句话后,隋君清还是起身帮她把这沉重的凤冠给摘下,随即又道:“先吃点东西吧,我看你饿了一天了。”   凤冠摘下,果然轻松了不少,邓筠溪松松有些酸痛的脖颈,拉着隋君清的手就去了四方桌面前,距离拉近,闻着身边人这兰熏清甜的香味,不知为何,他只觉得身子略有燥意,一股火烧腾得他有些难受。   一天未进食,邓筠溪的确是饿得不轻,不过这一顿吃她也没吃多少,随便挑了几道素她已经没有食欲了,眼神过去,发生隋君清撑着下颌发神,眉头蹙紧着似乎暗自压抑什么痛苦。   “你是不是酒喝多了有些难受?”邓筠溪跟着眉宇一蹙,出声关切道。   一提起酒,隋君清感觉自己浑身更是发热难受,见她好似吃完了,他便撤下撑颌的手,捏了捏鼻骨好让自己清醒几分。   “没事。”他摆摆手。   “那……我们先喝交杯酒?”邓筠溪不确定的询问道。   “不急。”隋君清目光扫过她的脸,停在这一丝不苟的盘发上,“先帮你梳发吧。”   “好!”邓筠溪眼睛一亮,笑应。   两人同时起身,看着这姣丽蛊媚的脸,隋君清轻微的咽了下口水,尽量压住自己体内的燥意,走到她身边时便用双手扶着她的肩头过去。   对着镜子,隋君清毫无技巧的将她头发散下来后,拿着她递过来的梳子,开始着手替她梳发。   邓筠溪看着镜中的两人,眸中神色柔情似水,随着他的梳子梳下去,她便学着话本的话:   “一梳,梳到头。”   “二梳,梳到尾。”   “三梳,白发齐眉。”   “四梳,儿孙满堂。”   “……”   梳完发,洗去妆容,最激动人心的最后一刻到了,邓筠溪忽然有些紧张,这会儿正寻思着怎么开口。   忽然酒味扑鼻,混着清冽的茶香,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邓筠溪对于隋君清从背后抱住自己有些手足无措,见他微微低下头,靠在自己的肩头上,热气喷洒在颈间,酥酥麻麻,撩人心怀,邓筠溪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细细的吻开始落在颈上,一路游弋上来,很是温柔,且不失耐心,邓筠溪顺势就阖起了双眼。两人亲吻亲吻着,不知不觉到了床上。被隋君清压在身下,她伸出双手抵在他胸前,隔着薄薄的不料,她明显感受男人这很是滚烫的温度。   吻落在脸上密密麻麻,呼吸急促,邓筠溪微微睁开眼睛,见他眸色满是□□,迷离勾人。隋君清见她正看着自己,眼神直勾勾的,一个俯身,他便去吻吻她的眼角,逼迫她逼上眼睛。手指勾着,挑开领口的扣子,吻随即游弋往下。   衣襟逐层褪下,邓筠溪感受着身上人这炙热的肌肤,有些恍惚,不过身上的酥麻感叫她逐渐意识涣散,实在是没气力去想太多了。   红帘垂下,流珠啷当。   ……   热闹过后便是一片人去后的寂静,下人收拾宴席,打扫屋宅。房内,沈遇冉听着丫鬟的话,脸上的笑容变得不怀好意起来,自家儿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给他的不是醒酒汤,而是助情汤吧。   丫鬟偷看夫人的脸色,忍不住一个汗颜。   一夜尽欢,又是新晨。   邓筠溪醒的时候,感觉全身都酸痛难忍,就连骨头都仿佛散了架似的。睁开眼睛,朗朗晴天,天明得有些晃眼,眯了会儿眼,她微抬下颌往上看,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躺在隋君清的怀里,看着那张近在眼前的脸,昨晚的记忆悄悄在脑内复苏,……羞耻!   邓筠溪脸上一红,努力让自己抛却这记忆,好好看着眼前人。   这般细细看下,邓筠溪忍不住伸手戳戳他的脸蛋,这厮的皮肤当真是吹弹可破,不知叫多少姑娘嫉妒了去。   浅浅一戳,邓筠溪感觉像戳到水豆腐一样,软软的滑滑的,有点让人爱不释手,本着下一步动作去调戏,忽然腰被轻轻捏了一下,邓筠溪抽气,身子跟着一颤,再次抬起下颌去看时,发现这厮已经睁开了眼睛,眸色清明一片。   可恶,原来早醒了!邓筠溪暗暗咬牙哼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被锁了所以只能把这些删了   ☆、纵有千般旖旎情   “早啊。”声音低沉沙哑,有些磁性,像是尖锐的笔尖划过粗糙质感的纸面,起伏的声音,很是性感。   “早。”邓筠溪伸手把被子拉高,蒙住自己的半张脸,说话声音闷闷的,两人身上未着片缕,感官上明显又刺激,她现在不用掰指头就知道自己的脸是有多红。   而隋君清似未有所觉,只是俯下头在她额前落下一个浅吻,随即便将自己枕在她颈下的手抽出,有些刺痛微酸,半起身时,眼前忍不住一黑,脑袋晕眩了一瞬,他不禁揉揉太阳穴,寻思着自己昨晚喝的也不是很多。   邓筠溪见他背后满是抓痕跟吻痕,脸更红了,昨晚的激烈可想而知。   掀开被子,他忽然就起身,吓得邓筠溪赶紧闭上眼睛背过身去,隋君清回头,见她这般样子,没忍住就轻笑出声,也没说什么调侃的话,只是去另一边慢条斯理的穿上衣服。   “我唤丫鬟进来放下洗澡水,你先眯了一会儿吧。”隋君清低头认真束腰带的时候,同她讲了句。   邓筠溪闷闷的嗯了一声,不过下一瞬,她猛地将被子一拉,“不是要给……要给…爹娘斟茶吗?”   说到‘爹娘’这两字时,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隋君清漫不经心的将玉佩系上,再到桃形的香囊,闻言,话声轻淡,“父亲母亲是过来人,会理解的。”   邓筠溪唔了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没过多久,丫鬟便进来放洗澡水,房子内,还萦绕有一种食物的香味,邓筠溪光闻着,肚子也不禁咕咕的叫饿起来。   缠着被子,隋君清将她打横抱进了浴房,虽说昨晚也坦诚相待了,但是邓筠溪还是觉得羞赫啊!隋公子不是要给自己搓澡吧?她忍着战栗去想。   “你出去,不许偷看!”被隋公子放下,邓筠溪紧紧握着被角,红着脸大嗓子道。   隋君清见她这副模样,感觉挺稀罕的,意味深长一笑后便转身即走,倒没想到自家的小娘子是这般容易脸红害羞的人,以前说甜糊糊情话时,还如此的坦诚不害臊。   两人各忙各的,丫鬟进来整理床铺时,其中一个整理整理着,就将那张元帕悄悄藏进了袖口里,之后便趁着隋君清没注意而走出门外,一路往沈遇冉的院子所去。   沈遇冉屈指敲着桌面,目光扫过那张毫无血迹的元帕时,有些复杂。   没有落红?   冷着声音,沈遇冉警告丫鬟不许将此事传出去,过了会儿,才往大堂所去。   而此时,邓筠溪挽着隋君清也往大堂去了,见到大堂上那两位慈祥的长辈时,她还是有些拘谨。   敬了茶,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后来隋烨有事,便先离开了。沈遇冉心事重重,看着隋君清的目光很是频繁,欲言又止。   隋君清显然也察觉到了,只不过看过去时,沈遇冉愣了一下,之后像没事人朝他抿唇一笑。   邓筠溪不动声色敛眸,感觉这母子俩有些奇怪。   午后,隋君清带她去了一趟南修山水宁寺,时隔多月重返故地,有种恍如昨日的感觉。   “隋公子第一次见我时,是在这里吗?”她轻声询问,仍记得之前他给自己送的那一幅画。   “自然……”隋君清拉长尾音,有点难以捉摸的酌定。   邓筠溪:“自然?”   “……不是。”他眼神忽闪,将话补充完。   走进安阳观,邓筠溪依旧挽着他的手,但这黏糊程度,更像是把自己挂在他手上,缠问了一路,都没问出他第一次见她时是什么时候,这种吊胃口的感觉真难受,邓筠溪对这件事当真是好奇的紧啊!   不过回想起来,再结合原著,她也没有任何思绪,只是很难以想象的是,这前几个月对她颇有微词的人,现在成了自己的夫君。   熟悉的禅房,只是有些阴冷,看样子真是被冷落蛮久了。   邓筠溪摸摸鼻子,一进去便兀自溜达了一圈,“隋公子还记得吗?那日我跌落池中崴了脚,一身狼狈,被你救上来后天还毫无征兆的下了雨,你搀着我进了这禅房,我道遇见好人了呢,然而你却一个人在那闲心煮茶,对我爱搭不理几近无视,真真是冷漠至极。”   隋君清轻微的啊了一声,神色淡然自若的,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事。   “那我当时应该这么做?”他饶有兴趣的反问,眼神平稳。   邓筠溪坐在软塌上晃悠着双腿,一副慵懒恣意的样子,她唔了一声,好像在思忖着,“你应该……对我一见钟情。”   “?”隋君清无语。   “诶你这什么表情,你居然敢嫌弃我?”邓筠溪腾的跳下地,简直没忍住要卧槽的冲动。   “没有。”隋君清十分坦然说道,态度端正得让人挑不出有什么不妥。   见他背过身,往外走了几步,青衫款款,芝兰玉树。禅房寂静清冷,让人感受不到盛夏带来的燥意,邓筠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微微一仰头,有些惬意。   衣摆一撩,他便盘坐在蒲团上,着手清理茶具,光圈斑驳落下,柔化了他清冷的眉眼,一如当初。   “那时候你只给我披了件外衫,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换掉全部?”想到以前,放到现在她是有些不解,迟疑了一会儿,她接着又道,“莫非你是有洁癖?”   隋君清眼尾一扬,漫不经心的反驳,“正常人都有洁癖。”   邓筠溪一噎。   “如你所见,我是偶尔才来,所以你觉得我会翻出多少件衣服给你换上?”他偏头看向她,声线清洵。   暮云合璧,两人从南修山回到隋府大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用完晚饭,邓筠溪手里勾着三袋小锦囊神秘兮兮的走到隋君清面前,后者略觉奇怪,不禁出声问道,“你这是……?”   “我要去找沈将离聊聊天,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邓筠溪说完后就提起裙摆出门了,风风火火的。   隋君清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算不算是婚后第一天的独守空房?   想起今早母亲那眼神,看来她已经知道此事了。轻声叹息,他还是过去解释一趟吧,毕竟事情因他而起。   沈遇冉在莲花池的亭子处纳凉,微风吹拂,柔意适度。石桌上摆了两碟冰凉的甜品,见隋君清徐徐走过来的身影,她便搁下手中的团扇,等着他走近。   “怎么不陪陪溪儿?”沈遇冉脸上堆笑,目光柔和。   隋君清撩开摆子在她面前坐下,目光掠过那两碟一样的甜品,又不着痕迹的收回来,伸手将她搁在桌上的团扇拿起,扇子的绸面绣有瓣瓣红梅,胭色动人。   “她去找将离了。”隋君清话声浅淡,轻摇手中的团扇替她扇风,“母亲既是专门等我过来,有话倒不如直说罢。”   沈遇冉笑容一僵,最后轻不可闻的叹了一息,抬眸看着面前那神色自若的男人,她神色不是很轻松。   “母亲虽知道这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情,而母亲也并不会因为此事而对筠溪产生一丝隔阂,可是……这终归像一道刺梗在心口般,不深不浅,不上不下。”沈遇冉有些疲累的撑在下颌,看着自家儿子的目光满是担心。   隋君清将唇一抿,思量着该怎么解释才是最好的解释。   邓筠溪初夜没有落红这一事,说起来,这就要追溯到去灵西县的时候了。不知什么闲情雅致,这厮翻到他的墙头上,还如此不小心的就摔到了地上,则那夜医师说的话,当是打得人一个措手不及。   “之前为国君调查一事而去了灵西县一趟,筠溪有陪着我去,路途上是我没能照拂她,害她从墙上摔下,把……”隋君清眉宇一攒,有些艰难的开口,目光满是内疚歉意,“……摔破了。”   省略的话语很是隐晦,可是听完话后,沈遇冉明显的身子前倾,神情有一瞬错愕,知晓他要表达的什么意思。   “你……!?”   隋君清捏扇柄的手指一紧,不知该作何花,姑且也是用内疚歉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心里对于此事的失误似乎十分过意不去一样。   沈遇冉一噎,虽然很想问他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而对筠溪负责,但看儿子这表情,她立马软下心肠,压抑自己心中的疑问,轻声细语道,“那筠溪知道吗?”   隋君清眸光一黯,微微垂下头,“她还不知道。”   沈遇冉有些无奈,“那你是不打算让她知道吗?”   隋君清似乎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低落,“母亲是觉得我出于负责才将筠溪娶回家的吗?”   沈遇冉眼神忽闪,沉默了须臾,才说道,“……所以不知道你之前是不是,但尔今母亲能看出你俩之间的感情。”   话音落下,隋君清摇扇的手便停了下来,不过也没再应声。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沈遇冉也不想挖的更深,把他手中的团扇夺过来,她指着那碗冰粉,语气温和道,“尝尝母亲的手艺吧。”   隋君清眼睫轻颤,默默垂眸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考完试啦,然后明天放假。估计再写几章就要完结,现在把坑填填继续走剧情。怕你们嫌无聊所以我要快马加鞭了!!   ☆、骤雨初歇长门闭   等他回去后,发现邓筠溪已经趴在桌子上,手中还攥着一本黄纸书,见她似乎看得入迷,连自己进来了都不知,绕到她身后,微微低下身,发现这厮在看话本。   还没看清几个字,邓筠溪察觉得到身后有人,她立马将书一合,回过身瞪大眼睛,满是惊恐,看清来人后她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怨声道:“你走路没声音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隋君清挑眉,不可置否,“我刚刚看到‘桃令’跟‘云君’,里面讲的什么?”   邓筠溪:“……”   见她沉默不语,神色心虚,隋君清即便哦了一声,意味深长,“你不会看……”   “不是!”邓筠溪立马出声反驳,涨红了脸色,但却还十分正经昂扬的反驳他,“我怎么可能会看这种!你想的什么啊,我看的可是很正经的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闻言,隋君清面色平静的噢了一声,拉开她身边的椅子拂袖坐下,眉梢微挑,“那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这个……”邓筠溪下意识的绞了绞手指,过了会儿才组织语言解释道,“因为这爱情故事太过于感天动地,所以我不愿见你一人在深夜里同我一样为他们之间的爱情偷偷抹泪,不愿让别的什么人看到你哭红后的双眼。”   隋君清:“……”很押韵。   微捻指尖,目光轻扫过她藏得紧要的小话本,继而又游弋到她脸上,转移话题道,“饿吗?”   “可以吃你吗?”邓筠溪顺着话接下。   “……”   邓筠溪眼尖的见他耳根微红,像发现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样,下一秒她就忍不住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并且倾身凑近看他,促狭道,“你这不会是害羞了吧?”。   两人距离顿时拉近,隋君清轻别开了脸,避开她探究的视线,无言以对。   魔高一丈,道高一尺,讲骚话真是比脸皮厚。   见状,邓筠溪低呼一声,笑容更加调侃性,“你该不会真的害羞了吧!”   这语气听在耳里怪不舒坦,何况还是从这人的嘴里说出。隋君清下颌骨略略收紧,继而不动声色的转过脸,由于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实在近,所以这会儿鼻尖不可避免的蹭擦了一下,角度暧昧。邓筠溪甚至觉得自己只要稍微往前靠一靠,就可以跟他亲在一起。   看着眼前这如玉容颜,她很不矜持的咽了下口水。   忽然唇上一温,柔软的触感在脑内鲜明而真实,邓筠溪的心冷不丁就跟着一紧,亲上了!   “不饿,那就睡觉吧。”   这句话,完全是贴着唇说的,说话人眼眸含笑生花,话声低沉酥麻。   简直要人命!   似乎是有啵唧一下,跟着话说完,他就坐直回去,继而是气定神闲的起身离开,往床的方向而去。   徒留在原地发懵的邓筠溪感觉这个吻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这么干脆的吗?这么那什么无情的吗?   磨磨蹭蹭上了床,邓筠溪委委屈屈的看着好整以暇的隋君清,撒娇道,“想要夫君的一个亲亲跟抱抱。”   说话声音软糯糯的,怪有几分可爱。   隋君清看过去,同时心里也被她这副模样给萌得一塌糊涂,不可抑制的笑意在眼尾唇边显露,他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明日想去哪玩吗?”   邓筠溪顺势靠在他怀里,眯眼惬意道,“去你心里。”   隋君清将手搭在她纤细的手臂上,神色颇有无奈,这小姑娘还真的是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调戏他的机会。   见他沉默不回,邓筠溪从他怀里出来,改以半跪的姿势并双手搭在他两肩上,目光诚恳且坦然,“所以夫君不打算亲亲我吗?”   隋君清将眸一弯,笑容浅淡,抬起手用食指轻压了下她的柔软的下唇,语句耐人,“你知道什么时候最适合接吻吗?”   邓筠溪轻咬了一口那只行为不轨的食指,笑容盈盈道,“现在。”   隋君清不可置否一笑,手逐渐往下移,隔着薄薄的衣料,所过之处皆引起战栗,让人骨酥身软。那只手最后停留在纤细的腰肢上,轻轻一揽,细腰恍若盈盈可握。   在邓筠溪不确定他要做什么时,忽然腰间一紧,她整个人受力直接就往隋君清的怀里扑去。   脸刚好贴在他胸膛上,感受着那人起伏有力的心跳声,随即感觉他身子似乎挪动下,下一秒,双目尽是黑暗。   那人把灯吹灭了。   邓筠溪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忽然一个天翻地转,她惊呼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后,她已经被隋君清压在了身下。   呼吸急促而又交错,两人的心跳声在这片寂静下更是清晰可闻。   这时双眼已经适应黑暗,月色皎洁,透过窗子洒落进来,一地银光冷色。借着三分月色,邓筠溪抬眼看着身上那人,昏暗中,五官有些模糊,连表情都不太好辨认。   隋君清忽然俯低身子,贴近她耳边,热气扑洒下来时,只觉得耳软骨酥酥麻麻的。   “我来告诉你,什么时候最适合接吻。”   低沉的嗓音,慵懒而又令人着迷,邓筠溪觉得自己现在都忍不住要翻身把他压下去了!   克制着这个冲动,邓筠溪顺从的接着他的话茬问道,“什么时候?”   隋君清唇角一挑,一只手开始不老实的从下开始游弋向上,手法颇有技巧,点火欲罢不能。   邓筠溪忍着战栗而咬住了嘴唇,这时,隋君清低头便在她耳边落下一吻,声音蛊惑:   “自然是…游山玩水的时候……”   邓筠溪的一句“什么”还没有出声,就被他不打招呼就来的吻给缄口了。两唇相抵,舌尖长驱直入,探进口腔,吻得不分彼此,温柔且不失耐力。   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邓筠溪仅仅攥住他的衣襟,才维持了些气力与他耳鬓厮磨。   衣衫褪尽,暧昧旖旎,明月悄悄藏进薄云中,羞不见人。   尽是一夜折腾,待邓筠溪翌日晨醒来后,才知晓隋君清这“游山玩水”是何意思。   邓筠溪咂咂嘴,由衷佩服文化人耍流氓,以前还不知,原来隋公子还有些斯文败类的特质。   呵,游山玩水,……游上面的山,玩下面的水。   ***   本来今天计划是要出游的,可是用完早膳后,隋君清就被国君急诏去皇宫,看样子事态很是严重,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隋君清穿好官袍去到皇宫大殿时,大殿内沉默无言,气氛一如既往的压抑肃穆,让人情绪不由得跟着积压沉闷。   杨知一见他来了,便悄悄往他身边靠了一个方向,尽力压低声音道,“你的婚后假估计泡汤了。”   隋君清不以为意,“发生了什么事?”   杨知一耸了耸肩头,“谁知道呢,神神秘秘的。”   话音刚落,这时,厉凛初忽然从队列中出来,一身寒衣,面无表情,整个人冷酷得活似六月飞雪般。他朝上位者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道,“今日理应是西凉王子与我国的和亲之事,可王子因西凉发生了事情,所不得已便回国中去了。”   众大臣目光不解的看着厉凛初,似乎不懂他为什么要讲这句话。   继而,见他回头睨了一眼隋君清,眼神不知意味。   别过头,他继续说道,“西凉突生急事,看似自然平常,可,在经臣与尚书大人的多次配合调查,再之细细剖解后,倒发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此话一落,杨知一曲肘推了推隋君清,好奇道,“这家伙可是提到了你诶,你知道啥事莫?”   隋君清眉头一攒,“不知。”   不知他讲的哪件事,也不知他提这件事要关联上自己是有何用意。   “早前说过柳白门与平王交易不浅,一个抽财,一个藏财,出了事,各自受罪。堂堂平王,地位不凡,却沦到亲自抽财敛财,贪污受贿,最后还给一个十二曲峰的匪首藏好金财。当时只知用途不轨,却并不知这巨额是会用在何处。”厉凛初嘴角一勾,笑容讥诮。   经过宫宴一事,大臣对于他的胆大敢说已经不再起什么不良反应,虽然还是会忍不住提心吊胆一下,毕竟如果国君一怒,受害挨骂的还是他们。   厉凛初不以为意,接着没说完的话而继续说道,“灵西县离紫苏城不远,且两区都是与西凉所隔遥遥多里荒漠。西凉国除了是美女如云,还有一项,不知在座的各位可还记得?”   丞相李朝权嗤鼻一笑,“军事完备。”   “对。”厉凛初说道,“西凉国在军事方面确实做的比我们问安国好,弓/弩/炸/药,坚船利炮。”   “可惜西凉国也唯有此点先进优势。再好的一把剑,若是被一个连剑都拿不起的人拥有,就等于是个装饰,是个冷冰冰的工艺品。”   国君面上无多大的表情,只是耐人一问,“那么厉大人是想表达什么?”   厉凛初在殿中踱了一步,眸光幽然,“倘若,有人看上了西凉的先进优势呢。”   这句话一出,大臣们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厉大人可真是个狠角,毕竟这句话的意思可不比指认琼雯公主为凶手的轻。   这句话,分明是在说平王通敌叛国!   国君握住扶手的左手一紧,青筋凸显,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缝,轻微扭曲。   “厉大人,你可知道你说的什么话吗?!”他说话的声音压的极低,似乎是咬着牙说出的,目光寒冷如冰。   厉凛初不知恃的什么自信,他毫不畏惧且不卑不亢的推手谦身,直言道,“臣的意思,是平王敛财之后转到柳白门身处帮忙管理,再与西凉进行军火交易。”   国君闻言,怒极反笑,“厉大人此话说的轻巧,证据呢?”   隋君清明显的看到厉凛初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下,见状,眉心不禁拢起,寻思着厉凛初该是没找到证据吧。   殿内沉默了须臾,隋君清还在心里捋着灵西县的那条线,说起军火交易,其实他也猜测过,不过也是没找到证据,如果平王要与西凉进行军火交易,那么这罪证应是指向死罪。毕竟军火交易,往重的方向去看,就是平王要发动战争,这可不比私养军兵轻。   这些,都赤/裸/裸的威胁到国君的皇位与生命。   在厉凛初沉默无言的时候,队列蓦地走出一位红衣青年。   “父皇想知道证据吗,孩儿找到了。”杨知言轻轻转动手中的白玉戒,目光写意从容。      ☆、横笛碎诏千机转   杨知一看着他的身影,眼睛一眯,心道这几天三哥这么低调,原来是去调查十二曲峰的事情了吗?   闻言,国君将眼神分过去,目光不冷不热,“哦?那靖王可得好好讲讲才是了,毕竟事关重大。”   杨知言点头,“自然。”   说完后,他忽然也偏头睨了一眼隋君清,很是莫名其妙的动作。   隋君清唇线紧抿,两人都是同一动作,举止奇怪,不知是要做些甚么。   杨知言收回目光后,倒像没事人般,开始讲述道,“灵西县一事,大家都有在互相配合调查,隋大人查出了柳白门身份连着十二曲峰之间的勾结联系,厉大人查出了平王恐是与西凉有军火交易一事,可惜,少于证据。不才的是,本王的云仪史找到了。”   云仪史,明悦。上回揭示柳白门是匪首一事,还是他用特殊药水将柳白门脸上的伪装给揭下来,此次连军火交易的证据他都给找到了?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国君显然也察到这点,心事重重的握了握那扶手,打算静观其变。   得到召唤,谢明悦闲庭信步的走进了大殿内,无视掉众人打量探究他的目光,他双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继而进来了两位玄衣男子,手里正端着托盘,而托盘上,分别摆放着两支竹筒。   “呈给国君一看。”谢明悦漫不经心说道。   玄衣男子应声,端着托盘就到殿内台阶下,万公公见之,一挥拂尘,看着玄衣男子与下方的太监交接呈上后,国君目露不解,“这是什么?”   谢明悦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国君打开便知。”   万公公很是看不惯他那散漫的态度,听到这句话当即要呵斥一声,可见国君将手一摆,制止了他,并说道,“你,去将这两个竹筒拿过来。”   万公公这哽气不上不下,弯身尖细的应了声“喳”,便走过去将这俩竹筒攥在手中,最后呈交道国君手中。   国君一脸阴沉的将这两竹筒打开,发现里面塞的是一张泛黄的布帛,还有些青墨色的笔水渗透出来,他眉头一蹙,将布帛展开,待看清里面是什么时,他表情突变,握住布帛的手也跟着攥紧,似乎十分生气。   大臣们在下面,也不清楚布帛里面是什么内容,可是见国君的脸色不好,瑟缩的同时,又感到好奇。   隋君清不着痕迹的敛起眸子,他直觉这件事不会如此简单。   看清这布帛的内容,国君攥紧这布帛的力度就好似要将它撕碎开来,胡乱的揉作一团塞回去,继而将另一个竹筒打开,还是一张布帛,不过里面的内容,让国君更加生气。   压抑着怒气,国君将东西完完全全塞进竹筒里面后,便重重的放到万公公手中,转头便是一句冷硬的话,“现在给朕去烧掉,谁要胆敢看一眼,眼睛就挖了!”   不知道是什么内容,致使国君火冒三丈,这句话更是威胁,饶是个人再多好奇,也不敢用生命去探究真相了。   谢明悦倒是不甚在意,就像不知道国君心情不好一样,他接着又说起来,“军火交易,之前只看到了钱财的藏身之处,若找不到军火的藏身之处,当真是说不过去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倒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往后退了一步,留给靖王杨知言说道。   “父皇可还记得,您从未派人去搜过二哥的府邸。”   众大臣哗然,先前发生的事情不算太重,毕竟平王与川陵侯关系亲密,若是国君做事过分了,天知道川陵侯又会做出什么事来。而靖王的这一句……   国君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查!厉凛初你派人下去查!”   厉凛初直起腰,表情复杂的抱拳道了声“是。”   散了朝,万公公走到隋君清面前,语气恭敬道,“大人,国君有请,跟咱家去无极殿一趟吧。”   隋君清不动声色的点了点下颌。   去到无极殿,推开门,扑鼻进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药味,有些难闻,隋君清眉心拢起,正好看到国君一脸疲倦的喝着药汤,脸色微微泛白。   隋君清眉头一攒,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国君身子怎样了?”   国君将药汤一口饮尽,神情还有些痛苦,长舒一口气,他接过万公公递来的帕子轻拭了嘴巴,此时神情已经恢复成素日的样子。   “尚书也看到了,朕的身子大不如前,感到疲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估摸着要撑不了多少时候了。”国君说话语气正常,还能笑一笑,似乎没为自己的身子感到忧心忡忡。   隋君清却是轻叹了一声,话还未说出口,先是被他截了去,“尚书不必安慰朕,朕的身子朕心中有数。”   “今日之事尚书也看到了,朕……想听听你的意思。”国君指尖沾水在桌面上一滑,痕迹流淌,目光起伏。   隋君清拂袖,在国君面前坐下来,“国君今日看的,可是两张地图?”   闻言,国君眼帘一抬,似笑非笑,“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尚书。”   “一张是从十二曲峰到西凉走私军火的暗下地径图,一张是皇宫的明暗地图。”隋君清声音平静的陈述,虽说这是自己的猜测,不过看国君这表情,看来他是猜对了。   国君眸光微黯,叹了声气,“的确如此。”   秋夏交接,雨来的突然。   轰隆一声,雷声震耳欲聋,似乎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仿佛要把天穹给踏碎,动静极大。无极殿的三人同时将目光往窗外看去,风声渐大,拍着着窗户不可罢休,万公公见状,只好走过去将窗锁好。   将风雨隔在了外头。   “雨下得真大。”国君说道。   “天气似要转寒,国君也要注意身体才是了。”隋君清关切一句。   国君嗯了一声,接着想听隋君清对此事的分析。   接收会意,隋君清低下眼睑,似乎在心中斟酌起话语。   “平王,敛财抽财,与柳白门勾结,最后将财转到十二曲峰,通过暗下地径与西凉国达成军火交易。靖王建议国君派人去彻查平王府,猜测平王府中会藏有一丝走私军火的痕迹。”隋君清的表情似乎思量了一刻,“首先这个要存疑。平王虽然行事乖张,却也不是不无原则,倘若他真的将军火藏在自己府中,……这件事情的后果他不会不知道。”   国君撑着下颌,微阖双眼,声音辨不出喜怒,“若是他深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道理呢?”   隋君清摇摇头,“平王不敢赌。”   国君不可置否,没应答。   “柳白门将小小的琼雯公主生拐到自己身边当女儿,此前臣曾见过琼雯公主一面,柳白门对琼雯公主倒是挺好,算是有求必应。既然柳白门与平王有这一层关系在,那么若想法大胆,平王是不是早就知道琼雯公主就在他身边了,只是平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打算理睬。而那日将琼雯公主正式接回宫中,恐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而作出的铺垫。”   “平王所做的事情,时而高调,时而隐晦,让人难以捉摸。”隋君清眉头蹙得极深。   黑云压城,急雨势猛,狂风跟着不时落下的惊雷,营造出一种令人发指的阴怖气氛。   国王长叹了一声,面容无奈,但要评价自己的儿子,他在心里不断的斟酌着话语,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合适,干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   隋君清见他表情如此挣扎,自己不由得跟着轻声叹息,伴君多年,其实国君有时候复杂的心情,他也能略懂。撇开国君这个身份,他也是个平凡的父亲。   “没事,你接着说。”国君无碍的摆手,心情却是沉重无比。   隋君清收敛起自己的不该有的心绪,沉默了须臾才道,“白石溪垂钓,以靖王的名义开展,期间却发生了百蛇浮水,被毒蛇咬到致死的臣子公子略有几个,其中包括丞相之子,事态严重。由于靖王负责这一块的事情,所以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只会让人怀疑他的办事能力,对他只有害无利。”   “调查出真相,引来毒蛇的是特制鱼饵——白因,而此物,是由丞相府一管事肖铭添加所致。大殿中,肖铭承认自己是平王的人。再到琼雯公主,有了柳白门这层关系,琼雯公主帮着平王做事,这不足为奇。那么琼雯公主是不是那蛇棚的主人,这个暂且存疑,没有正面证据。宫宴惨事,川陵侯千金被毒蛇所咬致死,死后还遭毁容。”   说到这,隋君清忽然顿了顿,想到那张纸条的事情,其实直到今日,他还是不解那张纸条是什么意思。   国君见他停住话声,抬眸看了一眼,似乎询问为何不继续讲下去。   敛起心思,隋君清唇一抿,语气染上一丝凝重,“死者是川陵侯千金,川陵侯与平王的关系十分亲密,平王母妃乃川陵侯的嫡亲妹妹。所以,如果说白石溪的那件事,琼雯公主跟平王是‘盟友’的关系的话,那么宫宴这一件事发生后,琼雯公主与平王的关系,就是亦敌非友,甚至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但两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   “……”   国君眉头一紧,听完这叙述,眼神变得几分落寞。   似乎没想到这一天会那么快到。   最是无情帝王家,生来便活在明争暗斗当中,每一天都不是在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城阳秋寒何来泣   天色更暗更压抑,国君十分疲累的揉起了额角,“万公公,把窗开开,里头有些闷。”   万公公应了声“喳”,便将拂尘夹在肘间,走几步将窗费力推开,冷风瞬间灌进,混着几缕冰凉的雨丝,冷得人身子不由得一抖擞。   转过身,他将拂尘搁在岸上,走回去替国君揉起了额头。   隋君清看着这阖起双眼的龙袍男人,“国君近日可是常犯头疼?”   国君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微不可闻,似乎真的是累极了,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拉长,“……最近很累。”   隋君清指尖轻捻在一起,目光扫过那还余留有棕色汤渍的白瓷碗底,煞有其事道,“国君还是以龙体为重,多注意身子吧。”   过了会,国君才懒懒应了声,缓缓睁开双眼后,目光越过隋君清而看向窗外,“雨很大,万公公送送隋大人吧。”   万公公正要应声,这时国君忽然出声叫住了他,“等一下。”   万公公动作一顿,只好低眸不解的看着国君,就在下一秒,门外突兀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并着雨声,显得有些缥缈。   “隋公子还在里头么?”   声如贯珠,清脆悠扬。   闻言,国君便将眼尾一扬,语气有些歉意,“今早急匆匆诏你入宫,倒是对不起你俩了。”   隋君清微动薄唇,还没发出字音,倒听到国君朗声对着外面道,“让溪儿进来。”   此时国君模样,倒看起来精神多了,可是看着他微弯的背脊,隋君清心中还是有些复杂。   门‘咯吱’一响,应声而开,邓筠溪礼数周到的对开门的侍卫道了声谢,便跨步进来了。   小姑娘已成为了别人的妻子,以往散在胸前肩后的青丝尽数盘在脑后,梳了个好看的鬓,发间别有簪子银钗,垂落下来的银贝链珠相互撞击时,总会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在一片风雨声当中,依稀朦胧,如梦。   隋君清回头见她,似乎是来的步子有些快,她现在还在微喘着气,一张悄脸白里透红的,怪惹人疼怜,隋君清朝她招揽了下手,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神色是有多柔和。   见她手里还攥了把伞,衣摆处还有明显的被雨水溅湿的痕迹,他忽然眉宇一凝。   “溪儿见过国君。”邓筠溪福了福身子,说完后,眼神又不由自主的黏到了隋君清身上。   见状,国君扬声一笑,有些促狭的口吻,“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才一会儿不见呢。”   遭到调侃,邓筠溪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走到隋君清身边,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继而她听到他问,“你怎么来了,这么大雨。”   听罢,邓筠溪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伞,得意道,“自然是来接你回家啦,我知道裴绝没伞,所以我看着外边下雨,便叫沉姜驾起马车送我入宫,则裴绝我已经让他先回去了。”   隋君清无奈失笑,有些不知要怎么说她才是了。   忽然手上传来微凉的温度,他低下眼睑,看到邓筠溪紧紧的牵住他的手,还恶趣味的挠了挠手心。   两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对聊,国君也不介意,只是看着邓筠溪这张脸,目光恍惚,似乎是透过这张脸而想起记忆深处的女子。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溪儿如今真像你母亲。”国君温声言道,神色柔情。   多次听到国君提起自己的母亲,邓筠溪忽地便摸起了自己的脸,话声迟疑道,“在国君印象中,溪儿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听到这句问话,国君微愣了一会儿,随即才长叹了一声,陷入回忆:   “你母亲……是个很要强的女子,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固执的走下去,不撞南墙不回头,让人十分头疼。”   顿了声,他眼眸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同时,她也是个温柔细腻的女子,总是为别人着想,顾忌别人的感受,很照顾人……”   邓筠溪若有所悟的长哦一声,其实自己对于生母叶如筠的印象真的很浅显,其一是母亲在生出他们后就撒手人寰,其二就是邓筠溪本人又是换了个芯的。但听到别人提起自己的生母时,心里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期待一下,而国君的这一番话,让邓筠溪感到奇异。   这般好的女子,难怪父亲会如此长情从一了。   眼看着雨下了这么久,要有变小的趋势,国君善解人意的说道,“你们先回去吧,不然待会儿雨又下大。”   “好。”邓筠溪点头一笑。   门外寒风不止,邓筠溪被冷到身子都不禁瑟缩了下,抱着隋君清的一条手臂,她闷声道,“我看这雨估计要下很久。”   “嗯。”隋君清淡声应话,目光看着外面的雨幕,询问道,“饿了吗?”   同样的问题,邓筠溪嘴角一扬,用额头轻轻蹭了他的臂膀,“我允许你吃我。”   闻言,隋君清倒是冷静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这让邓筠溪圈了个空,后者眼巴巴的看着他环起双臂,不由得委屈起来,“你不是说爱我爱到无可自拔吗?”   “……”   雨声淅淅沥沥,深浅不一,听久倒是会让人不由得入眠。   回了尚书府,邓筠溪亲眼看着他研墨书写,过了阵子,还将写出的八字挂在了大堂中间。   笔锋刚劲,入木三分。   邓筠溪欣赏着这八个字的时候,同时心情又很复杂。   大堂布置古韵有致,但有人来往,首先注意的总会是这八个字——   “谨言慎行,修身养性。”   ……   翌日。   雨还在下,从未有歇。院前落英缤纷,五色斑斓,经一夜的风吹雨打,早是零落成泥碾作尘。   天幕暗压压一片,今天隋君清又换上官袍上朝去了,起身时小心翼翼,怕惊扰到枕边人。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被外头的雨声盖住,过了会儿,邓筠溪迷迷糊糊的将手一伸,没有揽到熟悉的人,她略有所觉的想要睁开眼睛。   这时隋君清早已穿戴洗漱好了,见她悠悠醒来,雪颈上还有惹眼的嗳/昧痕迹,走过去,微微低下身就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乖,再睡会儿。”伸手绕到她背后轻轻拍着,他声音诱哄道。   实在太累了,连动动手指都是费力的事情,听清他的话,邓筠溪只是迷糊的嘟囔了声。   等隋君清走了后不久,邓筠溪才微微睁开了眼睛,目光一片清明。   昨日国君谈起原主的母亲,也就是叶如筠时,那副神情以及说话的语气,她现在都仍然记得。神情柔意百般,语气温和亲昵,目光……充满着深深的迷恋   这样的表情,分明是对着心尖人才有的。   喜欢一个人是怎样都掩饰不了,感情可以是说不出口,但会藏在眼里,藏在嘴角,藏在每一个细腻的地方。   国君深爱叶如筠,这点,她不会看错。   可是,他心爱的女人,已经嫁给了别的男人啊,那个男人,是一国将军。   叶如筠诞下龙凤便撒手人寰,可是国君却待那对龙凤如亲生子女般好。   邓筠溪神色古怪,甚至想法变得荒诞,莫非这么多年邓即远都在帮别的男人养孩子!?   想法一出,她浑身一激灵,神智瞬间清醒过来,并把那荒诞的想法给掐灭在脑中,她和邓如衡的长相都跟邓即远有三分之像,所以又怎么可能会是国君的……亲生子女。   犯愁了,没理由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抢”走了,他还毫无做派并且这么大度的去对情敌好。   国君这是在干嘛?   想不通。   被子一拉,邓筠溪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去窗外,打算去一趟桃苑。   与此同时,皇宫大殿。   国君昨日吩咐厉凛初带人去排查平王府,这一查,还当真在一个地下密室查出了东西。   只不过里面的东西,真心让人目不忍视,耳不忍闻。   国君听厉凛初将情况报完,脸色挺难看的。   昨夜大雨滂沱,雷声动境,厉凛初带队进平王府,一声令下便是不放过任何一处去搜查,最后在书房里,发现了一个巧妙的机关。   推动机关,屹立不动的书架在众人眼前顷刻间就发生变化。秉烛入内,下属见墙壁两边都设有烛台,便去摩挲机关。   “咔哒”清脆音,随之便是光明将至,厉凛初将眼一眯,不得不暗叹平王大手笔,这一路下,照明的都是颗颗饱满的夜明珠。   走下台阶,往右拐去,倒没几步路,便出现一堵石门。厉凛初将其推开后,一股浓郁的腐臭味混着血腥味瞬间扑鼻而来,直叫人腹胃排山倒海,耐不住作呕。   味道飘散,众人迅速将自己的口鼻捂住,没忍住干呕了好几下,随即才借着壁上夜明珠的微光,以及厉凛初手中的烛光,索性将里头看了个大概。   只是没想到……里头当真新鲜。   众人脸色大变,甚至有些微妙,唯有厉凛初面色生寒,浑身散发的冷意让人不敢稍多靠近。   石门后的空间不大不小,全封闭,地上满是散乱的碎尸,断肢残腿,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则墙上全是已经干了的大片血迹,胭脂般浓稠的血,红的刺眼。   平王今天又弄死了一妾,看河里飘的女尸,脖子全是青紫的指痕。   平王的房间今天又传来了女子凄厉的惨叫声。   平王府的丫鬟又失踪了一个。   ……   厉凛初将自己看到的情形全都一五一十的同国君而言,不过,军火藏处,尚未找到。   国君不语,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杨知言。   杨知言倒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样子,只管说,“平王府如此大,厉大人需上心才是了。”   靖王这句话,似是笃定了平王府一定藏有军火。国君眼睛一眯,倒是留了个心眼。   “二哥从来不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他既然会收入这么多金财,肯定大有用处,我不是肯定,而是猜测,是大赌。”杨知言微微一笑,口吻完美得没有一丝破绽。   可这句话,隋君清听了却是在心里摇了摇头,倘若平王府内会有军火,那么一定就是……那个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太晚了差点忘了更新!!!   ☆、三枫故园此声断   和亲时期,西凉国发生政变,刚好又是这会儿,平王被指控为与西凉国私下有军火交易来往。   沉思着回了府,隋君清听裴尧说邓筠溪跑去找沈将离了,……这两人最近总是凑一块聊天。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便去书房准备去批今天的公文。   邓筠溪去找沈将离时,见她一个人在屋里头,正对着那盏国君赐予的琉璃飞蛾灯而发神。   邓筠溪心道奇了,近来频繁见她将这盏灯拿出,每次都是像现在这般发着呆,难道这盏灯有什么奇异之处不成?   “你来了。”听见动静,沈将离才缓缓回过神,并打了个招呼过去。   “这灯可是有什么神奇之处吗?”邓筠溪走进来,一副好奇的口吻。   沈将离神情恍惚了一下,轻摇摇头,她平静的说了一句“没有”。   邓筠溪颔首,拉开椅子在她面前坐下,“那你有试着将它点亮过吗?我倒觉得这灯盏蛮漂亮的。”   灯形瑰丽,镂空精巧,飞蛾栩栩如生,精雕细琢得如此细腻。   沈将离打量着,说起,她还真是从未将这灯点亮过,出于舍不得的心态吧毕竟。   “这盏灯要是发光发亮,该是怎样的绚丽景象?”   邓筠溪这问,问得沈将离心下念头都有一丝被勾起,垂着眼眸去看灯盏,对此的好奇与跃跃欲试跟更浓郁了。   “那……我去将它点亮,到时候就知道它怎样绚丽了。”沈将离把话说完后,就离开座位去到柜台翻找着东西。   眼看着她拿了个火柴盒回来,手指轻捻,火柴一擦,“嗤”的一声,便有小火冒出,配合着沈将离的动作,她小心翼翼的将火送到烛芯上。   火苗轻颤,邓筠溪将灯盖回去,在有了火光后,灯盏浑身都变了个颜色,通体莹润而又是别样生动、鲜明。   邓筠溪瞧着这灯盏,笑容凝固在嘴角,连心思都变得几分微妙。   镂空的飞蛾雕刻活灵,个个姿态不同,有个扑朔翅膀,有的用翅膀将自己包裹起来,但大家都同时向着中心的那团火光而去。   寓意十分不好。   橘光柔和,暖意盎然,衬在脸上时仿佛泛了一层玉色,沈将离垂着眼睑去看那盏镂空飞蛾灯,火焰在她眼里跳跃袅袅,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得看不出。   飞蛾扑火。   这盏灯,一旦点亮,就是依附在灯壁上飞蛾,向着中心那团火而扑去,毫无保留。   沈将离想起雅赋会后,她在无极殿见到国君,以及他将这盏灯赠予自己的那时场景。   “此灯名唤涅槃。是朕年少到冬怜国做客时,去寻了当地的一位大师而打造所成,大师手艺精巧,雕刻细致,朕观成品上乘,模样也深入人心,便将它收藏至今。”国君将盖在灯上的红布撩开,说话间,亦是语气怅然,满目过怀,似乎透过这盏灯而想起自己年少风生时。   “自打知晓你便是这雅赋会的女子魁首,朕就思忖着该送你什么礼物才好,左思右想,偶然看到房间灯盏,这一刹那,朕就想好了。”说到这,国君忽然笑了笑。   他抬手虚触这灯盏,目光深远。   “明灯不误,同比日月。”   回想期间,沈将离下意识的将那八个字跟着说出口,脑内重叠着国君说出这句话的声线,她思绪开始有点迷惑了。   “明灯不误,同比日月?”邓筠溪听她说完,自己也跟着念了起来。   “什么意思?”她皱了皱眉头,面色颇为纠结。   沈将离手指一僵,先是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才语气平稳的说道,“明灯不误人,光彩同日月。”   灯塔。   大放光彩。   褒义。   邓筠溪眨巴眨巴眼,若雕刻之物换了其他的象征玩意,这该是美誉无疑,可这飞蛾,搁在灯盏上乃十分煞风景。   “国君这是什么意思?”沈将离伸出手,虚虚触碰了一下那炙热的灯壁,眼神深邃如古潭。   邓筠溪接触过国君,在她印象里,国君是个慈和大度,当断既断毫不拖泥带水的人。但此次送灯一事,她还真搞不懂了。   沉默了好几回儿,邓筠溪抿着唇而不停地观察期这灯,似乎看到了什么苗头,忽然她一个起身,沈将离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你看,这灯的火燃得如此旺,但灯上飞蛾还是毫不畏惧的向前扑去,且还毫发无伤。我觉得国君应该是想告诉你,‘明灯不误,同比日月;飞蛾扑火,何不是一场凤凰涅槃的重生’?”邓筠溪手指灯盏,纤细食指在没触碰到灯壁时,一边又照着飞蛾的轮廓而描绘起来。   描绘出一只大展双翅的飞蛾,她手一停,收回来后,便反问了沈将离一句,“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国君知道了你跟杨知一的事情?”   沈将离一愣,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跟不上来。   对于这句反问,她自己都不确定。   轻轻摇头,至于为什么送这盏灯,归根到底,只有送的人才是最清楚的。   出了门外,发现已经雨停了。邓筠溪仰头看天,却见着天依旧乌云密布,没有一丝要放晴的意思。   将灯盏熄灭后,沈将离将它搁置在了一个柜门后面。稍稍整理了东西,她才跟在邓筠溪后面而出门。   “走吧。”见邓筠溪在门前仰头望天,沈将离出来后也跟着看了一眼天幕,这一看,直接叫心下多了些烦意。   “真是不喜下雨。”   邓筠溪轻微的啊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忽然一弯,说道,“我倒是喜欢下雨天。”   出门前,特意通知了裴尧一声,让他转告隋公子自己出门了。   两人上街,倒也没带丫鬟,沈将离呢是不习惯被人服侍,所以也没有什么贴身丫鬟,则邓筠溪纯粹是因为想轻轻松松的。   这一趟出门,两人先是去茶馆听了会儿说书,听到一半时邓筠溪闲来无事便环顾了一眼周围,没成想这一眼环顾,倒是在这里看见了熟人。   相貌清秀,花青锦衣,此刻正在角落的座位上漫不经心的品着茶,看起来当着慵懒散漫。邓筠溪即便拉了拉沈将离,示意自己先过去一趟。   沈将离顺着视线往那边看,因在宫宴上见过,所以知晓这人的身份也不难,所以邓筠溪说自己要过去时,她也便轻轻颔首了一下。   邓筠溪离开座位,往那人所在的方向而去。   带有目的性前来,意味明显容易察觉,那人摇勺挑茶叶的动作忽地一顿,缓缓抬起眼帘看上来,神情在一霎那变得微妙,“你怎么在这!?”   他眉头一皱,神情写满“没有想到”。   邓筠溪不请自来,还老神在在就拉开他对面的椅子而坐下,“我就不能在这了吗?倒是你,在忧思什么呢,魂不守舍的模样。”   杨知川眼皮一翻,“我哪有忧思?你没看出来我这是在思考问题吗?”   邓筠溪拉长了“哦”的音节,双手交叉撑起下颌,“是在想什么事情呢?姐姐可以帮你捋一捋。”   闻言,杨知川嫌弃的撇了她一眼,“你?就你还能帮我捋,别以为你嫁给了隋大人就有隋大人那样的逻解决问题的逻辑。”   邓筠溪低呼一声,“你居然看不起我?”   杨知川切了一声,尾指轻勾刮了刮自己的脸皮,态度散漫,嫌弃的意味也十分明显。   邓筠溪当做没看见,继而又催促起他,“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或许我真的能帮上忙呢。”   “那你知道最近朝廷都发生了什么事吗?”杨知川问她。   这么直面的问题还真的是问到了邓筠溪,最近朝廷发生了什么事她也许还真的不太明白,而且剧情发展到了现在,阅读过原著的优势也逐渐减弱散失。这让她感到一丝丝挫败。   将她的表情纳入眼底,杨知川吐了吐舌头,“你连朝廷发生了啥事都不知道还想帮我解决问题,呵,我看不起你。”   “?”邓筠溪无语,毫不客气的怼他,“说得好像你知道朝廷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一定能就解决一样。”   杨知川一噎,随即垂眸继续挑茶杯里的茶叶,一张嘴巴嘟囔道,“果然古人诚不我欺,这世上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邓筠溪:“……”   “隋大人没跟你说吗?”他接着又问道。   说?邓筠溪摇摇头,隋君清从未跟她讲过朝廷上发生的事情,而且最近朝廷可能又发生了棘手的事情,他这去上朝,一上就上蛮久,不知谈论什么,两人独处的时间她都觉得不够,为何还要将不多的事情去聊无关风月的。   继宫宴谢安姻被杀害且毁容一事后,事态的发展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她知道谢安姻到后面会难逃一死,可没想到会是这样死。思此,她忽然面色复杂的抬眼看了一下杨知川,有点担心他的命运,但同时,也担心着自己的命运。   与杨知一划清界限,逃过了原著安排的表明死因,可是归根结底,真正触动死亡的条件是什么?她还一概不知,所以现在的她,也不是全然安好。   看不见的危机,如影随形。   “明儿我去见一下你九姐姐,你回宫后记得同你姐姐说一声。”邓筠溪跟他说道。   杨知川唔了一声,“见我姐姐干嘛,她也什么都不知道,西凉王子回国后她就被关在了宫里,没有父皇的命令都不许她出来。”   闻言邓筠溪倒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杨知川眉头一皱,神情苦恼,“我也不知道啊,父皇不说,九姐姐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邓筠溪颦眉,“无事,明天我去探探口风把。”   杨知川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下雨天   ☆、人间烟火尘间气   天色昏黑,两人回了尚书府后,便在一个花道间各自走开。   隋君清还在屋里头阅着手札,听到脚步声,他便抬头看了过去,正巧邓筠溪双手将门推开,身上满是尘间烟火气。   “明天我要入宫一趟。”她一进来,便撩开裙摆在他面前坐下,手上也没闲着,忙活着正给自己倒茶水。   隋君清搁下手札,语气风轻云淡道,“明天是归宁的日子你忘了?”   邓筠溪一愕,说实话她还真忘了,那既然明天回将军府,也就是今天不能入宫了。   “你入宫作甚?”他闲问一句。   邓筠溪轻唔了一声,“想去找知宁聊聊,毕竟我可不像你老是有一堆朝政缠身。”   这句话倒有点埋怨的语气了,隋君清失笑。   “诶,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啊?”邓筠溪觉得自打知道初遇不是年幼时在水宁寺后,就觉得这件事情变得跟羽毛一样,动辄就会挠得人心痒痒的,整得她一直想知道答案。   隋君清眼尾一抬,语气琢磨,“你为什么一直想知道?”   “这不是为了增加我们爱情的甜蜜度吗!?”邓筠溪挺起身板句句在理陈述。   不知是否因她此时模样有些憨傻,隋君清见之,便没忍住一下就弯了弯唇角。   “我很早就见过你了,远比你想象的要早,要不是……”隋君清说到这,语气停顿了一下。   “要不是什么?”邓筠溪急忙追问。   隋君清撇了她一眼,将唇一抿,不打算说下去的样子。   要不是后来这小姑娘拿蜘蛛整蛊他,再到养了一箱子的小蜘蛛,以及追求闲王,他……也不会避她如蛇蝎。   邓筠溪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要多说一句,当下就心急,跑去磨了他许久,可这厮的心是石头做的吧,不管怎么费唇舌,他都爱答不理,当真是冷硬!   后来糊弄不过去,还是亲亲抱抱就一夜过去了,同时邓筠溪也被他折腾的给忘了事。   清晨。   因是归宁的日子,隋君清自然不敢不上心,将事情大大小小处理好,两人一上马车便往将军府而去。   虽说是三天未回将军府,可当一踏进门时,心情还是不一样的,感觉许久未回一样,有些怀念。   邓如衡抱着双臂在门前等她,见她没羞没臊的挽着隋君清的臂弯,当即嘴角一扯,“就等你俩开饭呢,快进来吧。”   邓筠溪诶的就应了声好。   一台圆桌,家常小菜,鲜美温馨。邓筠溪刚坐下,一瞧见堆在自己面前那碟熟悉的甜点时,脸色一变,还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为什么这玩意还活在世上???   见她视线停留在那碟甜点上已久,邓即远摸摸了胡子,嘿嘿一笑,“你哥非要亲自给你整一盘甜点,说这里面有家的味道。”   邓筠溪:“……”   邓筠溪呵呵:“我谢谢我哥。”   “不客气,多吃点,把家的味道永远记在胃里。”邓如衡贴心的给她夹了一块炸春卷。   “那个……哥,你就不打算把你亲手做的甜点孝敬一下老爹吗?”邓筠溪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一下。   听罢,邓即远自个儿摆摆手,“不得,我这个武将每天的饮食为了强身健体,保持一个良好的体魄,每天吃的东西都很严谨,很规律,不得轻易打破的。”   邓筠溪撇撇嘴,这个糟老头子真的是坏的很。   硬着头皮吃下去,本来以为会很甜,结果很奇怪,这次的炸春卷一点味道也没有,很清淡,一点也不甜,邓筠溪眼神微妙的看了一眼邓如衡。   “怎么啦?”邓如衡问道。   “没什么。”邓筠溪摇摇头,继而夹了一块酥饼给隋君清,“你尝尝。”   隋君清轻嗯了一声,筷子一动便将酥饼夹住,送进嘴里咬了一口,面色风轻云淡,看不出一丝其他的表情。   邓筠溪撇了一眼过去,垂落下来的手忽然悄悄的拉拉了他的袖子,最后握着那只微凉的手,在他手心上一笔一划写了三个字。   隋君清会意,在她手心上划了两痕。   “哥,你每次做甜品是不是都会自己尝一口?”邓筠溪状似无意的问道。   邓如衡嗯了一声,继而顿了一下,“今天太急了倒没尝,怎么了,是太甜了?”   邓筠溪笑了笑,摇头,“没有,很好,还是熟悉的味道呢。”   邓如衡没有什么表情的哦了一声。   用完饭后,邓即远说要跟隋君清谈一谈,当然包括邓如衡,所以也就是说,邓筠溪闲下来了,毕竟他们不带她玩。   此时书房内。   邓即远面色沉重的手握扶把,表情一点也不似在堂子里用餐的轻松。   “西凉王子萨纳多抛却和亲一事返回国,传闻是政事突变,昨夜之时,有探子上报,西凉国国王驾崩了,又七子萨纳多继承王位。”邓即远语气平稳的陈述。   “西凉国最近的动静有些大,萨纳多一上位,凌厉手段让朝廷上下换了血,栽培自己的势力党,关于百姓税收的问题他也一概解决,致使他收获民心。此举此行不是一日而成,这萨纳多狼子野心,早不知下了多大功夫就等这时了吧。”邓即远冷笑。   “国中现又着手处理十二曲峰与其白石溪之事,弄得人心惶惶,无心国外,我看西凉国这次换了把锋利的利刃,该是会有所行动。”   隋君清眉头一攒,西凉国换了萨纳多上位一事他知,那么这个有所行动,是在哪一天呢?   “朝中让人焦头烂额的破事还没处理好,那是与西凉国军火交易的乱臣贼子啊,若是此时西凉国举兵来犯,内外呼应的……我国,倒是应付起来该是有些吃力。”邓如衡握了握拳,目光寂冷一片。   “大人觉得这乱臣贼子会是谁?”邓如衡沉默了须臾,才问道。   隋君清手指一捻,声音平稳道,“靖王。”   话声一落,两人的脸色都同时一变,难以预料。   “琼玉公主困于殿中,平王还在西阁,我看皇宫里也不大太平。”邓如衡说道。   听罢,隋君清眉梢轻扬,琼玉公主也被困在殿中?   思此,他忽地补充了一句,“琼宁公主也被困住了。”   “为何会被困住?”邓即远眉头皱紧,有些思忖不到,“二位公主最近也没做过什么差池事。”   说起二位公主被困,还是前日,不知缘由,国君对此也是未着片语,任后宫娘娘过来求情,国君也一概不依。琼雯公主还被关在狱中等着审判,平王被疑似乱臣贼子,靖王配合厉凛初去搜查证据,西凉发生政变。   最近的事情时一堆接着一堆,像一团乱线,缠缠绕绕,令人心烦意乱。   邓筠溪好不容易等那三人聊完,可发现这三人出屋子里出来后,面上表情都不大轻松,“你们都聊了什么?”   邓如衡双手一交,环在胸前,语气是毫不修饰的嫌弃,“就你事多,什么都想知道。”   “?”邓筠溪无语凝噎,觉得自己很无辜,我又怎么惹你这个小祖宗了我?   吃了晚饭,邓筠溪应着要求便跟隋君清在府上住了一晚,四人同堂,邓即远和邓如衡两个像唱戏一样,一个搭着一个,接连着说她小时候的糗事,把这些事情通通讲给那边努力弯住嘴角而憋笑的隋君清听,邓筠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这到底是个什么家庭,说好她是“团宠”呢?   亥时,天忽然下了一场小雨,邓筠溪困乏的打了一个哈欠,但雨滴滴落到脖颈上时,那一霎那的冰凉,让她激灵了一会儿,挽着隋君清手,先是与他同撑了一把小伞回到欢溪院。   “你说我哥的味觉是不是有情况?”   用午饭时,她在隋君清手上写的是“甜不甜”两字,隋君清回话,反过来在她手心上划了两痕,不。   不甜。   “我觉得我要跟五哥哥谈一谈。”邓筠溪目光惆怅,有点担忧邓如衡的状况。   五哥哥,就是那个请求废去自己太子之位的杨知行,也是邓如衡唯一的知心好友。邓筠溪觉得,他倒是有可能知道一点。   突然想到什么,她脸色一蔫,有些懊恼,隋君清低眸见到,有些不解,便问了她一句怎了。   “上次去水宁寺时我就该找五哥哥聊聊,我觉得我哥这病不能拖延,得赶紧对症下药的治。以前他加糖加得那么兴奋,吃那么重度的甜我都怀疑他会不会得糖尿病,现在他做出的甜点一点甜度都没有,我更加担心他是不是味觉出现了问题。”邓筠溪说着说着,就有点偏自言自语了。   隋君清不是很了解他那个大舅子,听到邓筠溪这样说,也有些怀疑邓如衡的味觉问题了,不过这甜度的嗜好也不至于要引去病况身上,所以他只是轻嗯了一声,思绪理智道,“也许是你哥个人口味成谜,倘若你还担心,不如请个医师帮他看看,或之旁敲侧击。”   邓筠溪有些头疼,“能把甜吃成这样,我看他这个人就够谜的。”   隋君清没忍住轻笑,腾出一只手揉揉她的脑袋,“别想了,找个医师探出毛病再对症下药吧。”   邓筠溪轻微的啊了一声,“我哥这么要面子,怎么可能乖乖看病,不行,明天我要跟爹爹说说。”   “……”   辗转反侧,风雨声声窃入梦。   邓筠溪在早上用完餐后就大刀阔斧的拉着邓即远去说悄悄话,问他邓如衡的事情。邓即远闻言,面色有些吃惊。   “所以爹爹真的从来没尝过哥哥做的甜点?”邓筠溪忽而问道。   邓即远面色严肃,摇摇头,“我都说过了我的饮食必须严谨规律所以怎么可能会沾这些。”   “……”邓筠溪无语了一阵,耐住了吐槽的欲/望而继续说道,“那你知道哥哥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甜点的吗?”   邓即远半仰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缓慢的摇头,语气复杂,“我常年驻扎在营外,这些年一直以来都不与你们有多亲密,虽说你哥有事也随我驻扎在营外,可是也不能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邓筠溪咬唇,听完这句话后脸看邓即远的目光都满是悲痛,看的邓即远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她忽然捂住心口作一副伤心状,“没想到我竟然是你们可有可无的亲人,你们俩居然一声不吭就驻扎咋营外让我独守空府。”   邓即远:“……”   “行了我不说了,反正哥哥这情况你要上点心,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但只要是病,早点治的话准没错。”邓筠溪恢复严肃的样子,一板一眼道。   邓即远:“……”   “我会上心的,唉。”邓即远叹了一口气。   两人悄悄话说的有些长,邓如衡都看不过去,靠在椅背上,双腿点地一直,前面两个桌腿跟着轻微抬起了一段距离,他微微仰头,扬声道,“你们父女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邓即远‘嗨’一声,“是悄悄话还能跟你讲吗?”   邓筠溪扑哧一笑。   因为朝廷上事挺多了,隋君清这次小住一晚,今个儿晨用完早餐也得回去批公文,邓即远理解,在府门前送别这一对小新人时,他先跟邓筠溪提前交代了一句:   “爹爹跟你哥明天就要去营外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遇到事情也不要自己扛着,记得你还有身边的君清呢。”   邓筠溪嗯嗯点头。   邓即远觉得还不够似的,来到隋君清跟前,表情肃然的说道,“那么……溪儿交给你了。”   “我会好好保护溪儿的。”隋君清说话的声音毫不含糊,掷地有声。   邓筠溪看着这一幕,觉得头皮发麻,干嘛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看的时候不小心把隋君清拿的手札看成手机(想哭)   ☆、终于大结局(上)   细雨霏霏,绵长不绝。   那一天午后,邓筠溪进宫去找琼宁公主。却被告知除了国君外,谁都不许入内。   邓筠溪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国君要把琼宁公主关在殿中。她问侍卫国君此刻在哪,侍卫思索了一下,最后摇摇头。   在心里长叹一口气,邓筠溪觉得有必要找国君问问情况。她现在觉得国君……很矛盾,怎么说,就是有点看不透这个人了。   此时朝中大殿。   关于平王军火交易的的证据,真当是被厉凛初找到了,虽说是配合着靖王身边的云仪史。   “平王府,不止一间密室。”   “每一间密室里,都有不同的碎尸。”   大臣哗然,听了这句话开始忿忿不平其平王的暴虐手段,这还是人吗,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厉凛初话还没说完,还是等大臣们自觉安静下来才开始徐徐道,“尸体下面,有一个暗仓,而暗仓里,正藏着兵器□□。”   说罢,大臣们还顺眼看了看外面那一车车的箱子。   平王这次,还真的是走到头了。   隋君清漠然,就算没有此次的军火事情,光凭暗室藏尸这一件事也够他定罪。   国君怒气之下,当着满朝文武直接降罪平王,养大的孩子居然勾结外人对付自己,真是够寒心。   当谢知夏知道自己的儿子难逃一死时,满目悲痛,想去劝住国君,可是如果她去劝了,牵连的就是她身后的川陵侯,常伴君身,谢知夏知道国君一定视川陵侯为眼中钉,想要拔掉它。   可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生生死去,她,一点也不忍心,也完全做不到!   事情过去已久,十二曲峰与白石溪的也找到了说明,只是里头还有一个疑问,对于杨知川来说,是个疑问,那个黑袍男人是谁?   杨知雯与杨知白被执行死刑的时候,已是九月秋寒天,凉风吹满袖,绕过指间腕上,微冷。   两位公主也一直被关在殿中,不得随意出入。   邓筠溪在家里时而找隋君清调调情,时而找沈将离唠唠嗑,但更多时候是宅在房间里看话本。   日子过得清淡,但很温馨。   但是,这天下终归不太平,该来的总会来。   邓筠溪听说琼宁公主跟琼玉公主两人一起被困在西阁时,可是实实吃了一惊,而接下来沈将离讲的话,更是叫人唏嘘不已。   “外传贵妃娘娘不顾国君盛怒,硬是想保住平王,为了保住平王甚至不惜搭上川陵侯府,本来川陵侯没了一个谢安姻已经够痛心了,贵妃娘娘居然狠到如今地步。”   “发生了什么?”邓筠溪追问起。   沈将离摇摇头,说她也不是很清楚,都是从坊间以及闲王口中听来的,“反正贵妃这回是完了,万千宠爱不再,何况川陵侯没了一个谢安姻,本来也不打算卷入朝廷纷争的,经这一出,更加没心思。”   “噢对了,君清哥不是一大早上朝去了吗,我好似知道些原因。”说到此处,她忽然压低声音,几近耳语道,“西凉国有动静了。”   邓筠溪抬眼,西凉国……要打仗了吗?思此,她不由得担心自己的邓即远与邓如衡。   “你说这两位公主怎么了?”邓筠溪觉得自己心里不太踏实,“我想进宫一趟。”   沈将离耸耸肩,“你要进宫的话我陪你去吧,君清哥不在你身边我不太放心你。”   邓筠溪没犹豫,直接点头答应。   秋高枫林晚,夕阳斜下,琉璃彩焕层层映影,宫道冗长寂寥无人,尽是打心底而上的无限悲凉。   邓筠溪去到无极殿时,国君正在喝药。一推开便是扑鼻而来的药味,很是苦涩。   国君留沈将离在门外,只让邓筠溪进来。   门外,万公公用余光打量沈将离,目光意味不明。   四季轮走,秋时天幕会比夏日昏暗得要快。邓筠溪看着国君强撑着精神去喝药汤,心里头有些苦涩。众人面前掌握大局的王,人后却如此的疲累。   邓筠溪叹了声气,“国君这病有多久了。”   国君轻扬尾音,不大在意的摆摆手,“我能撑住。”   “国君看起来很累。”   “溪儿觉得朕会立谁为储君?”国君没有回应那句话,而是毫不避讳将那话直接说出。   这句话问的很是唐突,邓筠溪怔了一怔,看着国君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溪儿可曾见过闲王母妃的画卷?”国君微微一笑,目光变得有些恍惚。   邓筠溪直觉国君接下来所说的事是件大事,她僵硬的动了动脖子,她从未见过闲王的母亲,就当原主见过,可是她也没有继承原主的一星半点之记忆。   国君长叹一气,忽然起身,将双手负在背后交握,“叶如筠,朕心尖的朱砂。朕年少与她相识,被她的才情深深吸引,朕与她又很多共通的语言,可是我们并没有走到最后。”   邓筠溪下意识咬起唇,有些不知所措。   国君转过身,接着说道,“朕为了皇位,为了利益,从而与她背道,将她舍弃。”   说到这,国君眼里的幽光越发明亮。   “她是棋子,虽然朕当时是真的有付诸过真实的情感,可是溪儿,你知道吗?走到这一步,朕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她生前死后,朕都对邓即远毫无差别的对待,对你们也真心心疼,所以朕,毫无愧疚。”   邓筠溪觉得这些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溪儿觉得朕是坏人吗?”国君微微牵唇,笑得慈和。   可这副病容搭上这笑容,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一点也不觉得有多慈和。   国君也毫不介意,仿佛自己自己命不久矣,干脆就把心里的话倒腾得个尽快。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宁儿跟玉儿关在西阁吗?”他忽然一问。   邓筠溪摇摇头,觉得今天的国君真的是格外的让人感觉不适。可面上她表情还算冷静,并且还顺着他的问话问道:“为何?”   “为何?”国君懒懒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因为……有人要逼宫啊。”   话说的风轻云淡,可在邓筠溪看来,不禁觉得背脊有丝丝发凉,甚至是心里有点毛骨悚然,因为她没见过这么失态的国君。   国君的话说的毫无缘由,且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一开始提闲王的母妃,然后扯到叶如筠,后来又谈到公主关在西阁的事,再到逼宫?……谁逼宫?既然都要逼宫了为什么国君这副……   “你想说朕为什么这么淡然?”国君眼尾一扬,知晓她心中的疑惑。   邓筠溪抿了抿嘴,只是看着他,没答。   “太多问题了,朕一一同你讲吧。”国君目光怅然。   邓筠溪不解,几近疑惑,为什么是她?   半晌,她才开口问道,“……隋公子知道吗?”   国君闻言,表情变得有些玩味起来,没有正面回应,反而是说:“他,什么都知道。”   邓筠溪:“?”   “西凉国此次动静颇大,朕觉得萨纳多这是有所行动了。里应外合,里,就是我的四儿子。”   邓筠溪一愕,瞳孔紧缩,靖王?   “那国君可是想到了应对办法!?”她急忙问道。   国君掸了掸袖子,目光毫无起伏,“朕为何要想应对办法?”   邓筠溪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太清楚国君为何会这样说。他就不关心自己的地位?不关心自己的子民吗?他在想些什么?   国君见她这般反应,只是微微一笑,神色轻松,许是站久了有些累,他便寻了张椅子而去坐下,之后才徐徐道,“太子自行请求废去其位,平王关在西阁,琼雯锒铛入狱,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两人最终难逃一死。西凉政变萨纳多登基,靖王勾结敌国算计皇位,你觉得这些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巧合?”   邓筠溪觉得自己非常需要冷静冷静,这信息量有点大。   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已经计划好了。   这个人是……   “朕一开始就问溪儿有没有见过闲王母妃的画卷,不过溪儿的反应倒是已经告诉朕答案了。溪儿倘若见到了,定会感慨她长得像你娘亲。七分风韵,眉宇之间。”国君的目光有些怀恋。   邓筠溪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藏于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的开始绞起,也就是说,国君把闲王的母妃当做叶如筠的影子?国君一直没有忘记叶如筠……   那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从太子请求废去太子之位而开始计划,甚至狠心到送自己膝下的一对子女去死,更可怕的是,这国君还把靖王宫变的一事也算计进去了?他这是逼闲王卷入皇位纷争还是为闲王铺路,只是因为他母妃长得像叶如筠?邓筠溪忽然哑口无言,心情挺复杂的,有点沉闷。   国君……   真是无情帝皇家。   “国君早就知道靖王有这想法还是逼靖王这么做?”邓筠溪攥起了拳头,此刻头皮发麻得难受。   国君目光一哂,似笑非笑,平时的慈和也成了一张面具。   “溪儿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   灵西县的查账,十二曲峰的种种,甚至紫苏城的城主府,白石溪的毒蛇,琼雯公主的回来,宫宴里谢安姻的死,再到平王出事……这一连串下来的事情,削弱了十二曲峰的势力,攘除了对自己不利的存在,还直接打击了川陵侯府。最后是西凉与靖王之间的交易,如此这次的计划成功,那就是让西凉的实力更大的被削减,而靖王也……   结局就是闲王登基!?   国君这么煞费苦心就是为了实现这一出?   该是说他料事如神还是心狠手辣。   “那西阁的两位公主……”邓筠溪心里对现在的国君有些怵得慌,对自己的亲生子女都能算计,当真骇人听闻。   国君摇摇头,“琼玉已经许给如衡,琼宁又与溪儿关系好,朕怎么可能会动她们两个。之所以会送到西阁,这还不是怕逼宫的战火波及到她们俩。”   邓筠溪暗暗惊讶,爱屋及乌吗?那国君这是有多喜欢叶如筠???   “反正朕活不久了,后面发生什么就随他吧,朕已经没有心神去处理了。朕帮他到这地步,大费周折,他身边有隋大人,隋大人身边有你,你身后又有将军府,储君之位花落谁家?”说罢,国君忽然轻笑一声,目光有些恍惚,更多的是掺着一些苍白的迷茫。   邓筠溪只觉心里堵得慌,脑子乱哄哄的根本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既然国君想要闲王为储君为何不从一开始就直接一点,非要弄得如此复杂还去了多条人命。   可是下一秒,她似乎想清了,继而忍不住叹息,只好感叹命运无常。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上篇,也叫填坑篇,我是真的在填坑了。   ☆、终于大结局(中)   初八,按照惯例,这一天是皇家要去庙堂祭拜的日子。   天光熹微,隋君清换了身合贴的锦衣的便出去了,那时候邓筠溪还在枕着觉,听到细微的动静也只是嘟囔了句,连眼睛都懒得睁,浑身疲累发软,正当难受。   昨天出门没有跟隋君清说,而且国君说的话实在太多了,她回来的一路上还是没有消化完,回来的晚了,某人的脸色又摆出了,邓筠溪沉迷在自己的思绪而没有看到他的脸色,甚至也没有上来说什么话,然后……   如果邓筠溪现在还有力气的话一定要对世人竖中指,这是哪门子的“性冷淡”?你们是不是对性冷淡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   她这一觉,就睡到了差不多是下午的时间,而在她睡觉的期间里,去庙堂祭拜的那边却发生了大事。   虽说是要皇族去庙堂祭拜,可是这路上还是少了琼宁公主跟琼玉公主,众人都揣测不到国君的心思,纷纷不解为何要软禁两位公主,甚至是去祭拜神灵这般的神圣的事情都不许她们跟来,而是继续软禁在宫中。   虽然大家都不解其意,可是那也不妨碍其中一个人的阴谋实施。   一行人浩浩汤汤而去,闲王杨知一与隋君清同在轿子内,两人品着沁香的早茶,正低声警惕的商讨着事儿。   “你说我三哥会在这几日就开始行动?他未免也太急了吧!”杨知一眉头紧锁,表情不太轻松。   “急吗?”隋君清淡声反问,手指轻轻摩挲了茶杯,目光微垂,倒映着微起波澜的茶水,有些深邃,连其间情绪也难以探究,“我倒觉得是天时地利人和。”   杨知一扬眉看了他一眼。   “国君身子渐虚,你是他目前认为是威胁的存在,西凉国又有萨纳多。”隋君清说罢,唇角轻佻,有些讥诮,“闲王没注意到吗?最近云仪史都不在靖王身边。”   乍听到云仪史这三个字,杨知一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会儿,才慢吞吞问道,“云仪史在此次行动是有何作用?”   隋君清闻言,只是轻摇头,“他的离开,会给靖王造成一些不安。”   没给杨知一问话的机会,他接着解答道,“云仪史明悦,身手了得深藏不露,裴绝查了许久才查出这人的真实身份,明悦,姓谢,乃西凉国前任国师谢定的一名徒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几年越王殿下跟一个神棍行走江湖,便是跟的这位谢定。”   杨知一眉头皱起,却依旧没发言,还是等着听隋君清怎么讲吧。   “谢明悦在靖王身边扮演的身份,除了适当的辅佐提示,更多的在于方便靖王与西凉那边的联系。而此次谢明悦的离开,少了这个中间人,靖王心里会有些急躁是应该的。”   杨知一唔了一声,“我要是少了你我也会急躁。”   隋君清:“……”重点是不是错了?   “所以三哥,算了,还是叫靖王吧,所以靖王会怎么做呢?”杨知一将手中折扇展开,这会儿的扇面不再是扇面迢迢山水,而是结白的一面,什么都没有。   隋君清将茶水搁到案上,身子微微往后倾,虚着眼睛,慵懒道,“不知。”   杨知一:“……?”   “静观其变吧。”   杨知一短促的呃了一声,末了还是干巴巴道,“应该是随机应变吧。”   隋君清轻嗯了一声,便阖起了双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的杨知一好一阵无语,这人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明明知道靖王要搞事情了却还是如此气定神闲,不紧不慢。   无可奈何,内心急切切的闲王殿下只好忍耐忍耐,叹了口气,自己也闭目养神吧。   约莫午时了,一行队伍才在庙堂之下的地方停下,周遭人烟稀少,安静如许,偶然还能听到几声撞钟声。掀开帘子,大人物们都纷纷下了轿子。这说是皇家的祭拜活动,但素年来也少不了几位重臣的陪同。   国君回顾了一眼周遭的场景,只觉这些草木比去年看起来更加高大了,只是进入秋季,叶子泛黄,转转圈圈飞扬落地,叠在坪是尽是萧瑟之意。国君不着痕迹的敛了神色,深吸一口气,便走上台阶,只字未语。   近来国君的脾气也是古怪,反正都是要顺着来,后面的人眼观鼻鼻观心了一会儿,听到万公公那尖细的嗓音,才不徐不缓的跟上去。   林中高庙,灵鸟啼音。   台阶边的杂草已经拔高,混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摇曳之间,有些晃眼。   平常国君身上的气味都是淡淡的檀香,而此次,若有似无的,能闻出属于药的苦涩之味,察觉到什么时,一时间神色有些复杂,心里也不知道在百转千回什么。   祭拜的规矩一如当初,皇家来的就属国君,靖王杨知言,闲王杨知一和越王杨知川,这四位皆是祭拜过的人,所以对这些流程完全不陌生,祭拜的事情倒是一切顺利,可在大家自由支配时间时,却发生了事。   杨知川被蛇咬了。   不过好在早些发现,索性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后果。杨知一关切问他怎么会被蛇遇到的,可杨知川却是抿着唇沉默不语,气色不大好,甚至现在看起来还有些惊疑的样子,杨知一见状只好叹了口气,看来这孩子完全是被吓到了。   细想起来这孩子跟蛇的#过节,宫宴时,指证琼雯时,再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蛇类都跟他过不去,一招惹就招惹了三条。   见他魂不守舍,杨知一只好交代了他一声便出门了。   其实杨知川也不是故意不理杨知一,只是他一直在想着一件事,这越是想下去,心里的惊恐就越重,可是内心告诉自己不该这么想,这是大逆不道的。   杨知川脸色不太好,甚至说是胸口还有些沉闷发堵,不知道是因为那件事情还是被毒蛇咬的后遗症,或许两种都有,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因为出了杨知川被蛇咬的小状况,所以回去的时间也被耽搁了不少,快落暮,杨知川的脸色还是苍白到极点,平日神采奕奕眉目飞扬的模样,就像一朵明媚的太阳花一般,不仅暖意盎然,而且还总是会让人觉得朝气蓬勃。如今却似霜到了茄子般,憔悴的同时又有些可怜。   天色暗的有些快,估计是要在庙堂内住一晚了。   杨知一推门进来跟杨知川说一声,走的时候还揉了揉他的脑袋,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杨知川这会儿也把事情压在心底,为了不让杨知一担心,只好牵了一抹笑脸给他,孰不知这样笑更加让人心疼。杨知一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门掩上而去找隋君清了。   杨知一走后,杨知川才恢复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其实,想赌一把。   入夜,更深露重,尤其是在深山林宇中,寒意刺骨而明显。   杨知川因为被今天被蛇咬而身子骨有些虚弱,白昼与黑夜的温度差别太大,猝不及防被寒意灌满全身,他抖了抖身子,将一张被单披在身上而出门去了,其实也不是他想披,只是因为这次事发突然,没有人会想到会在庙堂住一晚上,所以大家也么随身携带衣物。   披着这张薄却长到曳地的被单,杨知川蹑手蹑脚的往一间房间走去。   见到里面还亮着灯,他丝毫不意外。   站定在门口,他反复的心里深呼吸,最后,像做出了某种决定,他终于抬起手,目光不卑不亢,手握成拳,食指单独抬高一度,轻屈着,落在在门上实实敲了几声。   “进来——”   里面传来的是男人有些沙哑沉重的声音,可短短两字,不知为何,杨知川还是听出了此人的气息不太稳。   犹豫着,他还是将门推开,自己进去后还反手将之掩住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有些微驼,不像以往那般似乎能顶天立地。目光往后越,他只觉眼珠子似乎被一根极细的针刺了一下眼睛,有些酸涩。   那是一碗底还余留棕色水渍跟草药渣的瓷碗。   父皇真的在喝药……   杨知川心情五味杂陈,但只要想到那件事,心里的酸楚就更加浓重了。   他很想质问自己的父皇,那个黑袍男人是不是他,他是不是与暗叠宫做交易,他为什么要杀沈将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引毒蛇来咬他……   可是这么多的质问,经过喉咙辗转,他嗫喏着,却只是说出了:“父皇……”   二字说出,他还是忍不住喉咙哽咽,想起从小到大父子俩的相处,自己打小就喜欢无拘无束,有时候父皇管控的严格了,他便梗红脖子去反抗自己的父皇,一副不怕他的模样,父皇气的暴跳如雷却还是没有打骂他,而是退一步,让他在可控制范围内做自己的事情。   后来,也就是五年前,他一声不吭就走了,还跟一个神棍行走江湖,这会儿还真的是把父皇气的胡子都要翘起,等他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罚他。可任是如此,杨知川也知道,父皇是疼爱他的,太后的劝话,何尝不是个台阶?   杨知川心如明镜,但此次遇上被毒蛇咬的事情,他还是有点懵然。深山野林有蛇一点也不奇怪,可奇怪就奇怪在,这条蛇是人故意引来的。   听到医师说他身上那块黄符沾了蛇喜欢的香味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就是父皇在祭拜后,交给他这张黄符时多摩挲了几下的拇指,还有那股若有似无的药味。   很熟悉。   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自己见过的黑袍男人,第一次味道没闻出,但那时跟灯遥追去西阁时,在一个巷子口,他似乎闻到了。   “是我。”国君微微一笑。   杨知川被他这一声彻底拉回神,只是回过了神他却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是你?父皇是你还是黑袍人是你?   “川儿想知道什么,朕都可以告诉你。”国君十分大方的说。   杨知川神色挣扎了一瞬,看着对方那张熟悉,却又似乎不熟悉的脸,之后才咬紧牙关道,“父皇……父皇为何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和暗叠宫做那些龌龊的交易,为什么要利用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又要……致他于死地?   杨知川心底发冷,潜意识还是相信父皇不会这样对他。   “为什么?”国君将这三个字咀嚼,嘴里轻勾,却无笑意,“父皇只是为了警告你,并未有杀你之心,川儿是不是吓坏了?”   杨知川一愣,还未有什么反应,他又听见他说,“黑袍这个身份更有利于父皇的计划实施,川儿从来都不懂父皇的良苦用心,父皇有些难过。”   国君眼神微垂,看样子似乎挺落寞。何况国君长相慈和,此时病虚的模样搭上这容颜,更是让作为儿子的心里升出一抹酸楚。   杨知川克制情绪,握紧拳而摇头,“儿臣实在不明白。”   国君忽然迈步走过来,善解人意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还小,父皇这次是想告诉你,别试图卷入这场纷争,最近别挨你四哥太近。”   杨知川的眼神忽然就变了,国君见状,丝毫不意外,只是继续用着刚才的声线说道,“倘若你不听话,我便像关你九姐姐一样,把你关在西阁。”   闻言,杨知川身子一震,父皇说的很多话他一时间还没有理解,何况事情太多,一股脑的全砸进脑袋里,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什么心情。   失望吗。父皇为了夺取自己的利益而跟暗叠宫进行交易,甚至害人性命。   寒心吗。父皇居然利用琼雯公主做事情,事后还一脚将她踢开,像对待一个废棋子一样。   痛恨吗。父皇竟然这般叫他引来毒蛇咬他,虽急救而不致死,但真的只是警告吗?   还有……就是将他也关起来。   这真的还是他记忆中的父皇吗?还是那个平时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却还是不舍得下重手的父皇吗?是那个平时慈和,宽容大度的国君吗?   为什么人的感情,有时候可以这么的虚无缥缈。   杨知川目光深远面前那年过半百的男人,他真的看不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国君是黑袍人的伏笔我给过,不过很细微很细微,然后下章直接进入尾声…… 看到到评论了,其实大结局也不是很突兀吧(咳咳自以为)。因为我都是按着大纲而将剧情进行下去,这是最后一卷了,跟我预计的完结字数还超出了一万字左右。 然后我尽量将结局交代得不敷衍,因为以我的文笔跟头脑思路并不适合这种阴谋纷争,有时候我写到这一块事情我都要想很久,然后越想越自闭,找不到这本书存在的意义。因为自己的实在是不行啊(泪目)! 敲黑板划重点:下章不仅是尾声,也是大肥章,估计七千字左右。 这本书我不打算入V,放心养着吧。 结局了其实是开心又难过,开心是不用每天都毫无思绪的对着这剧情码字,难过是舍不得你们这些可爱的小姐姐,因为你们的每一条评论对我来说都是码字的动力,好的我厚脸皮接下,坏的我思考自身也会检讨文章。   ☆、终于大结局(下)   回到屋子里头,杨知川理了理思绪。可惜他不知道沈将离是沈千秋的女儿,否则他一定能想通为什么国君要杀沈将离,原因还不是为了斩草除根。   就寝不过几个时辰,可没想到后半夜也不宁静。   “走水了,走水了——”   一声声急切而高扬的嗓音,打破了庙堂的安静,众人在睡梦中起来,因为事关重大,所以胡乱的穿了衣服鞋袜便跑了出来,抓了个僧人打听,居然是国君住的那间房间起火了,大家听闻,都不淡定了,纷纷往那里赶跑。   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臣子跟着侍卫赶去的时候,发现外面围了一圈子,他们与门口有约莫三米的距离,不敢向前靠近就算了还有些后退,杨知一有些生气不解,问前面那人什么情况。   那人哭丧着脸,只让了个地方好让这位王看看清楚是什么情况。   地方被空出一段,不仅杨知一,后面的人看到后,具是脸色大变。   房子着火,火势虽然不算很大,但是救火的人不敢靠过去,是因为房子外边的空地上,蜿蜒了许多五彩斑斓的蛇,它们相互勾缠着,而这么多蛇身的下面,尽是水混着粉末状的小水洼。   杨知一目光微沉,看来是有人想让国君死。   与此同时,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天光霎时乍亮,黑压压的天幕绽放出一朵妖冶的花火,众人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心里顿生不好的感觉。   “你们愣什么,快救火啊。”见大家被外面的烟火吸引了注意,杨知一回过头看见屋子的火势,耐不住怒吼出声。   敛起平日嬉皮笑脸的闲王,此时看起来,光是这凛冽的神情都独具威慑力。被这怒吼声叫回神,大家也知道哪个轻重,让了个过道个后面的侍卫去砍杀蛇群,后面的同时泼水救火。   “国君在里面吗?”隋君清姗姗来迟,看着那火势,不禁眉头一蹙。   杨知一摇摇头,“里面没有呼救声以及回应声,我并不确定。”   下一秒他忽然担心道,“你说我父皇是不是……”   隋君清眼尾一扬,瞳中倒映的皆是灼灼火光,微微闪烁,藏着警告的意味。   “刚刚那烟火你也看到了,那是西凉国的暗号。”   “……”   这小块儿区域狼藉一遍,地面上满是血水跟蛇尸,众人小心翼翼的跨过这片地板,走近房间里头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什么人都没有。杨知一心情微妙,加大力度去勘察里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掘地三尺,里边还真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从几乎是废墟一样的房间里出来,杨知一立马去找隋君清,开口就是:“我父皇呢?我父皇会是去哪了?”   隋君清打了‘稍安勿躁’的手势,“你先冷静下来。”   此时已近卯时,天色过不久便亮。等杨知一彻底冷静下来,隋君清丢下了那一群不知所措且纷纷揣测的臣子侍卫们,转身便去了一间偏殿。   “靖王不在场,越王不在场,国君不在场,万公公也不在场。”反身将门掩上,隋君清直接就抛出了这句话。   杨知一神情一凛,却还是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迷雾当中,脑子思绪也很乱。   半晌,他才像找回自己的声音般,有些艰难,“……你,什么意思。”   “走水一起,暗号便来,还不明显吗?况且关键的人物还不在场,我们现在,必须,立马回宫。”隋君清神情严肃,到后面的话几乎是一字一顿,强调着重。   杨知一背脊还有些僵硬,发凉。   这又是什么计划?   正思索着,这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刀剑交汇还有痛叫声,两人的表情同时一变。   “我靠,赶尽杀绝啊!”杨知一腾的一下站起来,骂了一句,紧接着看着门前那青年,目光染上担忧,“现在我们怎么办?”   闻言,隋君清唇角轻轻上扬一个弧度,没有丝毫笑意,一张漂亮的薄唇轻启,声音冷冽不带感情。   “杀出血路”   刀光剑影,行云流水,杀出血路说得简单,但当付诸行动时却还是吃力的。这一波杀手看来是训练有成,棘手又难缠,可是国君带来的侍卫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两波势力对抗起来,当真是难分上下,僵持许久。何况杨知一跟隋君清也不是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平常的倒是能对付,这会儿起来,二人为了保持体力早点回宫查探情况,所以还是趁没人理会的空档,便离开了庙堂。   还未到天亮,在深山中,周遭的温度都冷得叫人忍不住瑟缩,更加让人打起十二分心的是,这附近的草盛木高的,说不定还藏有什么蛇。   二位艰难回宫的途中,孰不知问安城,尤其是宫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马蹄声纷纷踏踏,毫无规律的响起,像踏在人的心脉上一样,每一步都是一片痛楚。靖王勒紧了马绳,表情十分沉重。半夜潜进国君房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他内心顿时警觉起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着,再看时,还是什么人都没有,可是视线触及到桌面上那一封大红的信封时,他一顿。   有些讶异,摆的地方如此醒目,还是这招眼的颜色,莫非父皇知道他要来?想法一出,他的表情更加沉重了。   既然房子里没人,他也放下了一分戒心从屏风中走出来,翻起信封而看,借着微黯的月光,他扫眼就看完啊,看完后表情更是沉重到极点,同时心里更多了一分凌厉的杀意。   父皇早就知道他要逼宫,这是把他往火坑推?杨知言冷笑一声,忽然外面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他回头一看,隔着门的糊纸,他清楚的看到了一团跳跃的火焰,嗅味之下,还能闻到不同寻常的气味。   杨知言低骂了一声,知道自己被暗算了,可是自己半夜潜进父皇的房间里怎样都是理亏,本欲戳破窗纸而看看那是什么人,忽然“蹭”的一声,面前全是耀眼的火光。   杨知言目光一沉,更是在心里不止一次骂了外面的纵火的人,这人到底是想放火烧死父皇,还是知道里面有他。   像是做了决定,杨知言手腕一转,抓着匕首,不顾火光而冲了出去。其实火势还没多大,所以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出了去,发现纵火的人竟然是万公公。杨知言目光一狠,直接上前将匕首抵在他脖子的大动脉,并且捂着他的嘴去了另一旁,看着万公公那一张写满‘难以预料’的脸,他忽然挑唇冷笑了一下。   没有想到什么?没有想到他会来的这么时候?   国君那封信里提及的都是他的罪状,这不是逼他行动吗?那万公公这纵火是什么回事,想烧死他?杨知言忽然将尖利的匕首送近了一分,目露狠意。   国君跟越王早已离开庙堂,早已回了宫中。为什么是越王,杨知言不解,为什么又是两个人偷偷离开庙堂?   路上逼问万公公,万公公倒是只好狗,不管他怎么威胁,都未透露出一字。杨知言不耐烦了,套话也套不出,他的耐性极差,可万公公这老腌奴还在挑战他的耐性。   在庙堂里呼声‘走水’的时候,杨知言已经投了一颗信号弹上天,目的就是告诉西凉那边,可以行动了。毕竟再不行动,他就真的得不偿失了,都是父皇,在逼他。   杨知言目无笑意的勾唇。   战火纷争,刀光剑影,一片鲜血洗染的盛宴。   邓筠溪是在梦中听到炮火的震荡音而响起的,睁眼的一瞬间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可是回想起国君那番谈话时,她打心底的突然泛起冷意。   要来了。   这一声响,惊扰了多人的梦乡,他们不知,在他们睡梦中时,已经有多少条生命流失了。   “小姐,不好了小姐,小姐快醒醒。”外面忽然传来夭枝惊慌失措的声音。   并着频繁的拍门声,邓筠溪知道外边是个什么情况,掀开被子,她赤着脚便下了床,跟夭枝开门,只是没想到门外不仅有夭枝,还有沈将离以及沉姜。   夭枝见小姐还是睡眼惺忪,急得眼睛都红了,这一急立马就忘了主仆尊卑,大胆子的推她进去,发现小姐没穿鞋子时,眼睛更红了,小脸也板的严肃,“小姐怎么不穿鞋就下床了,万一感染风寒怎么办!”   邓筠溪被她推回床上坐着,有些哭笑不得,当她弱不禁风啊,动不动就得风寒。   趁她被伺候穿鞋子的空档,沈将离面色认真的跟她说道,“靖王发兵逼宫,西凉举兵来犯。”   邓筠溪心叹真快,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地连脸色都变了,“国君他们不是去庙堂祭拜吗!?我见隋公子这么久也没回府,估摸是那边耽误了事而歇住一晚了,这靖王的动作也太突然了吧!”   沈将离咬咬牙,“我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知一跟君清哥两个到现在也不出现,我这心里怪是有些不安。”   伺候完穿鞋,伺候完更衣,邓筠溪跟沈将离揣测的时候,裴绝跟裴尧又同时走了过来,请示了之后才敢踏进夫人的闺房,眼睛管控得很好。   “夫人,清安城已经不安全了,靖王的人快打到尚书府门口了。”裴尧声音焦急道。   “外边是什么情况?”邓筠溪眉头紧锁,继而接话道。   裴尧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则裴绝脸色不大轻松,“靖王殿下与西凉国那边里应外合,而且暗中有军火交易,加上靖王准备充足,在裴绝看来,宫中尚有厉大人与越王殿下应付着,但还是一场恶战。塞外有将军他们,只是情况如何,难以揣摩。”   邓筠溪狐疑的一声,“越王殿下?他不是去庙堂祭拜了?”   裴绝摇摇头,“国君也回来了。”   “那你们家大人呢,可见你们家大人回来了。”邓筠溪目光微动,手指下意识一绞。   裴绝眉心一跳,接着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会儿才言辞闪烁道,“大人兴许是在宫中吧……”   “清安城陷入混乱,大人自当是要出谋划策的,夫人别太担心了,当务之急是回到隋府大宅,保证自己的安全。”裴绝接着说道。   “是啊是啊,夫人要好好保护好自己,这样大人才会放心。”裴尧跟着附和。   邓筠溪为难犹豫了会儿,可是她还没有见到隋君清,她不能确保他如今是否安全,而且她也很想帮隋君清的忙,想与他共进退。   “我们先去隋府大宅吧,外边也不安生,倘若你出了什么差池我们也不好向君清哥交代,筠溪,听我们的话,走吧。”沈将离见她神色如此,便忍不住也跟着说服她。   邓筠溪抬头看了一眼沈将离,似乎在思考她的话,莫名间,她伸手抚在了自己的腹上。   “隋公子,真的在宫中吗?”她问道。   大家同时点头,在的在的,别担心了。   邓筠溪还是犹豫了会儿,不过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东西收拾齐整后,她莫名其妙的就跟着他们出了府,而这赶巧,邓筠溪一出府门,就撞见了一身狼狈的隋君清,还有杨知一。   月色锦衣已经有了明显的脏痕,长发也是微微的凌乱的,之前没见到人她的心一直都像是悬着一般,此刻终于见到真人,可算是沉了的时候,鼻子忍不住酸楚,直接伸手上前抱紧了那人的腰。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邓筠溪紧紧的抱紧他,仿佛抱着稀世珍宝一般。   隋君清何尝不担心她,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也想得很杂,现在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他疼怜般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在。”   同样心情不止是隋君清跟邓筠溪,杨知一跟沈将离亦是如此,都深刻担心着对方。   “乖乖跟裴绝回隋府,我与闲王要进宫一趟。”隋君清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捧着她的脸而认真说道。   邓筠溪眉头攒起,“可是外边都是靖王的人马,你们怎么入宫?”   “无事。”隋君清回道,随即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般。   “乖,听话好吗?”声音异常温柔。   邓筠溪呼吸一窒,半晌才愣愣的点了头。   隋君清捏了捏她的脸,继而偏过脸对裴绝交代几声,无非是务必照顾好夫人,还有表小姐。裴绝一一应了。   即将分离的时候,邓筠溪抱着他的手,微扬着小脸,眼尾处还有些红意,眸中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景象,光是看着都叫惹人疼怜。   隋君清清楚的听见她说,“等事情安定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件好事。”   “……好。”   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隋君清原来温和的表情的一敛,恢复成往日的淡漠。   “西凉那边尚有将军府那位对付着,这宫中,可得靠我们几个了。”杨知一晃晃不知从哪抽出的素面的折扇,语气不轻不重的,说是玩笑话但搁此时还真是让人乐不起来。   “宫中我们目前是进不去了,靖王的势力又往外扩散,直捣清安,专往朝廷重臣的住处去下手。”见隋君清不应话,杨知一只好自己接着说道。   这会儿隋君清总算分了一个眼神过去,手指轻捻,继而握成拳状,言简意赅道,“去西阁。”   杨知一这会儿算是想起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宫中还有西阁这个地方了。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尽量往安全偏僻的抄路过去。国君把琼宁公主跟琼玉公主关在西阁,可不止是为了防止战火伤害到她们而已。   西阁俗称“冷宫”,都是软禁人的地方,宫中多少人觉得晦气都不愿接近,孰不知这西阁,也是个安全藏身的地方,更是个安全通道。   “靖王的兵力军火虽然强悍,看起来无懈可击,而且直捣重臣地方的做法,是在威胁到朝廷。可是你是不是忘了,前不久他为了栽赃给平王,为了让国君早点给他定罪,可是投了几架马车的军火。”隋君清目光深远,话声平稳。   杨知一轻微的啊了一声,“可我们也不知道靖王到底是有多少军火啊,万一他给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隋君清淡淡的看了一眼,不语。   “那行,我知道了,我们先从西阁出来,去无极殿找父皇商讨一下作战计划把。”杨知一默默摸鼻。   说罢,杨知一就走在隋君清前头,后者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何需商讨计划,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被安排好了。   国君怎么可能会让靖王得逞。   西阁之大,两人走了一段路才出来,外面的动静他们自然听到了,炮火攻打,刀剑交汇,激烈而高昂。   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与之抗衡,守皇派与逼宫派竟是奇异的双方僵持,不上不下。   “我想和父皇谈谈。”马背之上,杨知言目光紧盯着前方,主动的时候,忽然提出一个请求。   杨知川忽然别过头看了一眼厉凛初,似乎是因为也拿不定主意。   厉凛初闻言表情无多大起伏,伸手跟着喊停后,也只是冷语相对道,“靖王此刻做的什么事,竟然还想着见国君一面。”   杨知言闻言也不恼怒,只是漫不经心的笑笑,“是父皇不肯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厉凛初嘴唇一动,冷笑。   “何况你一个小小统领军大人也没有资格质问我,识相的你就该派人下去告诉我父皇一声。”杨知言眼神一凛,语气冷冽。   杨知川顿了顿,觉得还是询问父皇的意见为好。可是这三哥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突然起兵造反的是他,现在喊停要见父皇的也是他。   “越王殿下,别去。靖王既然是来造反的,对国君定是不利,此刻你让两人见面,不就是引狼入室?”厉凛初小声的提醒了他一句。   杨知川啊了一声,好像是这样的。   杨知言见状,忽然轻蔑的扯了车嘴角,就当他想再倾注人马强攻的时候,杨知一出现了。   “父皇答应要见你,只不过,我得在里头陪着父皇。”   杨知川看着不知道从哪进宫的四哥,有些惊讶,可是当前的局势不适合问问题。   杨知言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那就走。”   仗打得莫名其妙,两位王走了后,剩下的一群人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手脚该放哪。   跨入无极殿,杨知言看见自家父皇疲累的撑着脑袋,心里止不住冷笑,那封信,当真是撕破了一切,也让他明白了一切。   “走到如今的局面,父皇是不是很满意?需不需要儿臣再下一剂猛料,促成您的大计划?”杨知言幕落可悲的看着他,嘴角笑意满是嘲弄。   “我杨知言不比他杨知一好吗?他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只懂得喝酒摆弄那些破扇子,我做的这么多努力你都没看到吗?难道你的眼里只有叶如筠,只有叶如筠的替身!?”杨知言握紧拳头,颈边因为气愤而暴起明显的青筋。   蒙在鼓里的杨知一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这人在捧高自己而踩低他人,另外叶如筠,不是邓筠溪她娘吗?   “呵。”杨知言视线落到杨知一身上,慢吞吞却讥诮道,“我忘了,还有替身的儿子。”   “?”杨知一眉头皱起。   她母妃是叶如筠的替身?   “要不是你继承了那替身的容颜,父皇才不会如此偏心你!”杨知言冷笑,“你不知道吗?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的好四弟。”   杨知一耳朵嗡了一声,什么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就因为我长得像……叶如筠?   疑惑的视线落到国君脸上,而后者无动于衷,甚至没有看到一般,他的眼神像一滩死水,平静毫无波澜,吊捎的眉眼,看起来十分疲累且虚弱,仿佛一下子老了不少。   “呵,看来是我的药起作用了。”杨知言舔舔嘴唇,戏谑道。   “药?”杨知一眼睛一眯,“你对父皇做了什么?”   杨知言掏掏耳朵,“随便洒了点□□,没想到这么快起作用,接下来父皇就会五感散失,心脏剧烈跳动,最后呼吸一窒,两腿一噔,双眼发直,驾崩——”   “你!”杨知一喝声,浑身因为气愤而颤抖。   跑到国君身边,他握起国君的一只手,探着脉,“父皇,父皇您没事吧,您还能听清儿臣说话吗?”   心脉跳动很快,越来越快。杨知一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见状,杨知言咧嘴一笑,“我得不到的,你也永远别想得到。皇位,永远属于我。”   杨知一抬头瞪着面前那位名义上的哥哥,“为了皇位你就做到地步?”   “是。”杨知言坦坦荡荡承认,最后阴恻恻一笑,“本来见父皇就是为了杀他,可这毒性提前发作,倒也是让我省力。不过,你……我还是不会放过。”   说罢,杨知言立马从袖口里转出了一把匕首,杨知一目光一凛,明明之前没有的,寒光烁烁,直晃眼睛,杨知一不断躲闪着,身上也没有应付武器。   “来人,快来人。”   杨知言目光一狠,下手更快了。   忽然地板震动了一下,很剧烈的震动,就连房梁上的灰尘木屑都被纷纷抖落下来,两人的动作遭此得到了停顿,不知外面搞什么,可是杨知言也不想去想,而是继续用手中的匕首去追杀杨知一。   可终究,还是晚了。   巨大的轰隆声似乎就贴近耳朵而响,世界都动荡起伏,两眼一黑的时候,杨知一深刻感受到右手传来的剧痛。   ……   问安与西凉的战事,在十月份才首战告捷,众民为这场胜利而齐呼,但西凉还未退兵,一切还不得掉以轻心。说起宫变一事,当真荒唐又让人无言可说。   原是靖王离开去无极殿去找国君谈话了,两队人马正眼观鼻鼻观心的时候,诶,靖王身边的云仪史来了。穿着醒目的妖红色,他自来熟的跟前面那人打招呼。   “小师弟,是我~”谢明悦挥舞着双手。   杨知川:“……”   “你们居然放心让靖王跟国君闲王相处,真的是年轻人。”谢明悦听完事情的始末,语重心长道,“靖王为了夺取政权都做到逼宫了,算了,这场浩劫是由我引起,就由我来终结吧,靖王真的是,唉。”   厉凛初:“?”   杨知川:“?”   他在说什么。   其实厉凛初跟杨知川也不放心靖王与国君闲王凑一块的,可是四哥都让靖王跟着去了,他们还能怎么样?何况无极殿有那么多高手保护国君。   犹豫着要不要谢明悦,毕竟谢明悦曾经是靖王身边的云仪史,但是,这谢明悦又是他那个神棍师父的徒弟,也是他的师兄。啊啊啊啊为难,杨知川眉毛揪起。   “让他去吧。”身后传来冷清的嗓音。   三人看过去时,见到的却是一身狼狈的隋大人,月白色锦衣不仅沾了黑灰色的划痕,更甚之还有斑驳的血污,看样子是遭了不少罪。   杨知川嘴巴快张成鹅蛋状了,“隋大人这是经历了什么?”   隋君清指尖微捻,“无事。”   说罢,他便同谢明悦一起去了无极殿,去无极殿的路上,也怪不对劲,那些侍卫都纷纷睡倒一片,像是被下了迷药一样。   接近无极殿时,刚好又听见里边传来杨知一的呼救声,这是谢明悦意料到大事了,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了师父给的圆滚滚的玩意,拿出来后,他又从里边取了个耳堵一样的玩意。   “隋大人,请你务必带上它,并且保持镇定,因为下一秒你会发现神奇地板在动荡不安。”谢明悦一本正经,桃花眼潋滟浓浓笑意。   隋君清默默接过。   谢明悦手中的东西长得新奇,像一块铁皮包裹而成,只不过是更好看的铁皮。紧接着见他反扣了一个凹槽,又好像被烫到手一样,立马就将这东西丢到地上了,带上特制耳堵的隋君清听到的只是轻微的声音,见着东西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但是并没有感受到谢明悦口中的所谓神奇地板在动荡不安。   与隋君清的反应截然不同是里边那两位,光是这声音,足足够呛。   后来杨知川问谢明悦为什么要背叛靖王,谢明悦只是挥挥手,“我并没有背叛靖王殿下。”   这句话倒是真的,因为那次巨响后,谢明悦带走了杨知言,还是当着隋君清的面,光明正大的带走。   当时隋君清目光一深,目光触及杨知言的脸,发现这人脸色苍白,腕上也被划出一道伤口。收回视线,自己一踏进无极殿,他整个人就被低气压覆盖了。   他见到国君趴在桌面上不省人事,以及地上的杨知一,他的右手手腕被插了一把匕首。   可幸的救治及时,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筋骨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可悲的是,国君驾崩了,死于心疾。   那时候还正与西凉交战,国君一驾崩,朝廷也生乱,更甚之是靖王那时派遣人马下去直接去到清安城大臣的家里为非作歹。   国君驾崩,侍卫又在城门一处发现万公公腐烂的尸体。   更加措手不及的是,太后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国君没有立下遗诏,但合情合理的是,这储君之位当由闲王。可是闲王的右手尚未痊愈,动不了笔杆子,怎么挥洒墨汁指点江山?于是隋大人又得亲力亲为,为这新帝操心的收拾残局,布置一切妥当的事情,处理的很周到。   只是这尽心尽力真的是苦了邓筠溪,她憋着一件好事情一直想跟隋君清说,可是他忙到都快脚不沾地,邓筠溪心疼他,就算了算了,忍忍再说,现在不是好时候,何况这人心思都在朝政上呢。   十一月,北国寒冬,轻絮飞扬。西凉国退兵,问安将士们凯旋而归,扬眉吐气。   靖王做出逼宫,勾结西凉,军火交易,本是受到贬谪与其死刑,可是谢明悦带走了他,不知生死。但他的罪状,永远不会被抹掉,对于他的处罚,也不会因为他在外面逍遥法外而停止。   问安国的大小事宜都被打点好,隋君清也总算是告别前好几十天的忙碌,迎来了他的休闲时光。回到府上又抱又亲了自己媳妇一会儿,略有所觉般,他又抱了一抱。   邓筠溪莫名其妙,问他在做什么?   隋君清俯下身又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目光诚恳道,“只是发觉你近来圆润了不少,是件好事,你以前太瘦了。”   邓筠溪眉梢一扬,“那是因为以前还没跟你相爱呢,因为心里有了重要的人,所以才会日渐圆润。”   隋君清被她这一本正经给逗笑,双手有意无意的开始摸了摸那软嫩的腰肢,他微微欠身,偏过头,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咬,吐气道,“相爱,是要做出来的。”   邓筠溪身子一颤,耳朵酥酥麻麻的,隋公子到底从来学来的,乖乖,真磨人。   忽然双脚腾空,感觉自己被抱起来,还是往床榻的方向而去,脑子回荡“相爱是要做出来的”这一句话,邓筠溪心中警铃大作,这几个月因为隋君清忙到日夜颠倒,所以房事已经很少有了,现在这架势,看来是要开荤了,可是承受过隋君清在那方面的,以及自己现在的情况,邓筠溪很有必要提出制止,及时喊停。   被放到床上,隋君清正要压下来的时候,邓筠溪忽然伸手拱他胸口,严肃道,“还记得我之前说过要告诉你一件好事吗?”   隋君清挑眉,抓着她的手移开地方,继而凑到自己唇边亲了亲,“什么事?”   “这件事情十分重要,希望你认真对待。”邓筠溪一脸认真,说得连隋君清都跟着认真起来,坐在她床边,静静的看着她想说什么。   “首先,我不希望有什么人共享你,所以你寂寞的时候不准出去找女人,必要的时候我可以用我是神之右手还有我的樱桃小嘴帮助你。”   隋君清:“……”   “你想表达什么?”   “而且,在你这未来的几个月里,希望你能好好对待我,呵护我,爱我,对我言听计从。”   “……嗯。”隋君清不知道她有作什么幺蛾子,反正答应就是了。   “还有,你要学会忍耐寂寞,别随随便便跟我上床。”   隋君清眉心一跳,“你到底想说什么?”   忽然感觉被一双柔夷所握,还拉着直接往她的腹上所去,感受到微有起伏的肚子,隋君清看着邓筠溪的目光开始变得微妙。   “我想说,你要当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裙下臣的正文到这里就算是完结了!撒花! 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会坚持下来,一路走来蛮不容易的。各种卡文,懒癌,以及忙事,也有过‘我写这本小说的意义是什么’‘我要不断更吧’的念头,可是后来还是老老实实抱着电脑码字去了。 总而言之感谢各位小可爱的陪伴!因为你们是我写作的动力! 每次看到收藏涨一点,评论多一条,都有窃窃的开心,因为这是对作者这篇文的一个证明吧。我挺喜欢给我留评的小可爱,我每条都会看,有时写文写不下去了,我还回头刷一遍评论区,然后汲取到能量继续去码字。不过不留评的小可爱我也喜欢啦,我有时候自己追小说也很少留评,只是看完一本觉得好看回去微博推一推,然后安利给朋友。 …… 这本书一开始的名字是《你比这草还绿》,当初创作这本小说也特别随便。 去年五月多的时候吧,那时候外面下着蒙蒙细雨,我在教室刷五三。我的座位靠窗口,所以我经常会去看窗外的风景。正是大课间的时候,我看出去,入眼绿油油一片,校长还在撑伞打理他那一片还没长出花的绿海。那片区域没什么人经过,则他在一片绿海格外突出,于是我转头,玩笑似的跟我同桌说,“你看这草,比你还绿。”(对不起校长我不是故意的) 仿佛就是这句话逗乐自己吧,莫名其妙的我就拿起笔构思文章了。一开始文章的走向不是现在这样的,甚至可以说现在的这本完全是整容了的,我改动了很多。 因为是心血来潮的一本,而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我会写完,所以不太上心。那时候还是高三,忙着学业,只是偶尔午休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会打开码字软件去码码,来来回回的看,来来回回的修改。暑假在家就打打大纲,有时候做梦都梦到情节。 对于隋公子的人设我写崩过,头疼过,每次描写隋公子的时候我都要代入一下, 如果我是隋公子我会怎么做。而且两人的感情线也好难写啊,特别是我因为搁有空才去码字,每次码字的时候心境都是不一样,所以会有一些偏差,导致感情表达得不太自然。 一开始的设定是想让溪妹跟沈妹子到后面撕破脸皮而站对立面,后来发现剧情没法走到这地步就了了。 第一次完结一本,心里十分欣慰。 写文的时候就在忐忑,因为我文笔不是很好,而且对阴谋论的这种费脑的也写不出,很怕垮掉。 不过今后我会不断尝试去写各种我喜欢的题材哈哈哈,并努力提高自己的文笔。 谢谢大家喜欢我这本书,喜欢这个故事。 遇见是运气,留住是本事。 有缘的话,我们下一本再见。 (鞠躬)谢谢。 会有番外。 交代一些琐事以及‘假如回现代’的梗。 …… 下一本我会全文存稿耽美电竞的,然后接下里也会写几本耽美。 言情的话目前是填短篇坑,中短篇的可能暂时只有想法。 感兴趣可戳专栏哦~ 另外广告来了, 可以关注真画渣伪作者且不怎么营业的正经微博:扶不起的禾息宁 。 最后敲搬砖划重点:还有番外哦~(填坑番外)   ☆、假如回到了现代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回到现代篇!假如、回到、现代!   头脑昏昏沉沉,缺氧一般的难受,刺鼻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邓筠溪觉得这味道异常熟悉,可一时间又说不出这是什么味道。   “病人醒了——”   “病人她醒了——”   嘈杂的声音抽丝剥茧般进入她的耳朵里,闹哄哄的,有些让人踹不过气。   手指微动,邓筠溪想着自己不是在家好好养胎吗,大晚上的究竟发生了什么,隋公子这会儿又在干什么。   缓慢睁开疲倦的双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不清,但可以清楚的是自己看到的是一片惨白,天花板中央还有一只灯管,没开。   这不是古代该有的东西。邓筠溪猛然睁大自己的眼睛。   “云溪,我的妈呀邓云溪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扑面迎来的是满是大碴子味。   “谢天谢地你邓云溪总算开眼了!”   邓云溪浑身乏力,只能动动自己的脑袋看过去,鼻尖充斥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眼前的装饰全是医院的风格。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郁芷一听到自己的老乡室友终于醒来,‘腾’地一下她就立马跑了进来,脸色全写满‘担忧’。   邓云溪偏过头,看到一具丰腴的身影往自己奔来,视线聚焦慢慢变得清晰,她总算是看清了来人。   有多久没见到了?   “郁芷……”   这个名字她也有多久没喊了?   刚刚醒来,也不知保持这个状态多久,张口说话的声音几乎低哑得听不见,而这一开口,邓云溪也明显感到自己的喉咙传来的刺痛意。   郁芷哇的一声就抹了一把泪,“姐妹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他妈有多害怕啊,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真的打电话喊你妈妈过来了。”   邓云溪微微愣了一下。   郁芷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啥,反正进来后不久还给她倒了杯温水,之后给搁到桌面上了,善解人意的过来将她扶起,并在她身后放了个枕头让她靠着。   “先喝口水吧。”郁芷扁扁嘴,将水递给邓云溪,两眼泪汪汪的。   半杯下肚,润了喉咙,邓云溪才感觉好了一点。郁芷将她的水杯再次接过,搁到桌面上,转过身时正好听到她问道,“我这是怎么了?睡了多久?”   这话一出,郁芷一时间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泪水而落下来,看样子真的是被她的突然‘失联’给吓到了。邓云溪见自己的室友兼好朋友哭成这样,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于是就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告诉她自己没事。   抹了泪后的郁芷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瞪着她,开始数落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晕倒真的吓怕我了,我上完课回来,发现你一个人扑在桌面睡觉,睡的不省人事,我进来动作多大声啊,你居然还能睡那么好。到了晚饭时间我要喊你起来去吃饭,可是你他妈的你居然怎么推都推不醒。我刚开始还以为你是装睡骗我,不管我咋推咋威胁你都不起来,妈的,于是我自己出门去了,回来给你带了粉,发现你居然还不起!姐们你知道伏台睡觉多累吗!?”   邓云溪:“……”   “这时我才开始意识到大事不妙,然后驮着你上了床,让你好好休息,我他妈还以为你看太多小说看的昏古七而睡死了也没怎么理,结果第二天你还不醒!帮你请了假后我就带你去看校医,校医这个逼,推推眼镜说你可能太累了陷入重度睡眠,还妄想坑我的钱,呸!”郁芷愤愤道。   “然后我带你去了医院,医生其实也不知道你是啥病例,太奇怪了,只能留待医院,一留就留了差不多一个月。诶,我跟你讲,太神奇了这件事,你隔壁那个病友跟你也是一样的情况,咋叫都叫不醒,你们俩的病情一模一样难道这是什么新型的未知病症吗?”   邓云溪指腹一卷,心跳明显漏了半拍,“你说,我隔壁有个人跟我一样沉睡不醒?”   郁芷点点头,“是啊,太奇怪了,不过隔壁病友可是个睡美人,长得贼好看。”   邓云溪听到这句话后,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酸楚而哭了出来,她一点也强撑不了。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回来,她想陪在隋君清身边,每一天每一夜,可是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回来了,当初发生的种种如同黄粱一梦,但又真切的存在。如果自己与他的相处不是一场梦的话,那现在的状态怎么解释……   掀开被子,她作势要下床,这举动可吓坏了一边的郁芷,“你要干嘛啊!”   邓云溪浑身发虚,但她固执的想要证明自己心中的想法,硬着头皮下了床,郁芷见状只好忙上来扶着,“你要干嘛?”   “去隔壁探望病友。”   “那你哭什么,还这么突然的大动作。”郁芷简直是被这人的一惊一乍吓到魂飞,搀着邓云溪走几步路,她继而又自言自语起来,“其实我觉得你们蛮有缘的,有病同时住院,痊愈同时清醒。”   邓云溪一怔,如果自己在问安国经历的种种不是个梦,那么隔壁那位跟她有相同病例,会不会是……   出了门,刚好听到隔壁那也响起来的男音,“你刚刚醒来干嘛非要探望隔壁那小姐姐,你跟人家认识吗就去探望,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平民。”   拐角出门,邓筠溪与郁芷刚好口中挂着‘平民’的那个矮胖子扶着一个……很好看的小哥哥出来。   郁芷低呼了一声,不知是对矮胖子的装扮大开眼界,还是对那睡美人的颜值感到惊叹。   邓云溪脑门黑线,这个矮胖子染了一头中国红色的……锅盖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他忧郁的眉毛,右耳带了一只骷髅头的黑色耳钉,光线折射下还反着几点精光,炫酷又夺人眼球。酱紫色的上衣,印有排版错乱的英文字母跟火星文符号,下身是一条紧身九分裤,膝盖处还破了一个洞,勒出一块红润的肥肉,鞋子正是那全员恶人家族的代表——豆豆鞋。   不愧是贵族,我等真的平民。   由于那杀马特贵族胖子的装扮真的太惹眼,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总会停在他身上几秒,继而才毫不犹豫的移开,看去他身边那位,真正赏心悦目的存在。   睡美人变成病美人,宽大又丑的病号服穿在他的身上,却也不影响这人的气质跟美貌,因为病美人长得好看又精致。漆黑的眉眼纯粹干净,却像寒着薄冰一般,看起来多有些不近人情,让人不敢靠近。   “你好。”邓云溪扬手跟他打招呼。   扬手晃了晃,宽大的袖子自然随之滑下,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景泰蓝色的手镯随之跃入视线,‘病美人’看着她的动作,呼吸骤然一紧。   在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挣开杀马特贵族的搀住的手,直接走一步路将那跟他打招呼的小姐姐抱了满怀。   郁芷被这猝不及防的操作骚到了腰,什么情况,一见钟情吗???   怀抱温暖而紧,邓云溪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被他圈在怀里,心里隐隐有个答案要呼之欲出。鼻子先忍不住一酸,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我以为我做了一场梦,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   只一句话,邓云溪就懂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用力的回抱了他,自己何尝不是,她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以为自己醒来后就彻底失去他。   两个人拥抱的时候,郁芷跟杀马特贵族二脸懵逼,原来同病相怜的字面意思是这样来的。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分离,邓云溪余光看到他手腕的镯子,忽然咦了一声,继而伸出自己的手,与他手上分别带起的手镯对比起,“你怎么也有这对镯子……”   虽然色彩不一,但很明显是同一对。邓云溪的这对是景泰蓝色,则他的那对是荷白色。   “诶不是,你们俩什么情况啊!?居然还是情侣手镯??”郁芷不明所以。   “表哥你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杀马特贵族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邓云溪眨眨眼,忽然想到自己还没问这厮在这叫什么名字呢。   于是她微微踮脚,在他耳边道,“我叫邓云溪,云是云朵的,你呢?”   ‘病美人’微微失神,恍惚想起两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还是宫宴。那时的邓筠溪才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擅自离开宴席跑到荷花池边坐着,一边也没闲着往池子里扔石头,哭个抽抽搭搭的,他正好解手回来,就撞见了。小筠溪觉得自己丢脸的一面给人看到了就十分的恼羞成怒,就开始借题发挥,把他当出气筒。   说实在,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你叫什么?”骂够的小筠溪危险的眯起了双眼,跟记仇似的,一副这次放过你但下次你敢说出口的话我就饶不了你的姿态。   “问别人名字的时候要自己先报上名字,没人告诉你吗?大小姐。”   小筠溪气了一气,半晌才不情不愿的道,“我家邓筠溪,筠是筠心,你呢?”   “……”   莫名其妙,这野猫一样的大小姐,他就此记了很久。   回过神来,他才学着她的样子,在她耳边轻语,“隋君清。”   “为什么你的名字还是这个名字?”邓云溪咦了一声。   “我的表弟还叫李尚正……”隋君清默默说道。   邓云溪嘴角一抽,缓缓将目光移到那杀马特贵族身上,不亏是李尚正,不同凡响。